《竹林有酒尚可温》 第一章 燕家小公子 陌云城。 八月。 城中扰清池静,满树桂花盛开,引得蝶戏蜂还,一派秋意盎然的景象。 街道上一排排商贩竭力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好换回几个铜板补贴家用。粗略看去,倒是有一家小铺生意红火,卖的正是应时应景的桂花糕。小贩虽然汗流满面,但嘴上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这笼桂花糕卖完就可以给家里的婆娘买盒胭脂水粉,让她打扮的也俊俏些,晚上回家对自己还能百依百顺些”这小贩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口水差点流了出来,连忙收敛一下心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小,小公子,停下来!停下来!” 小贩像吃惯了家常便饭一般,拖着自己的摊铺向后退了不多不少,正好五步,刚刚稳住,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脖铃声。 街上众人也都寻声望去。 呵! 好一匹良驹,浑身鬃毛红似火,头颅高昂,步伐稳健,似有桀骜不驯之风,虽然是一匹马驹,但丝毫不弱于普通的成年马匹,而坐在小马驹身上的不是想象中的魁梧大汉,却是个半大的少年,大约有个七八岁的样子,一袭白衣……额。。。 除去衣服身上的油点子,泥点子,墨水点子和粘上的花瓣点子之外,确实是白衣。 “驾!驾!赤云!你要是被他们追上,我今晚就要吃马肉火烧了!”少年急切的喊到,那名叫赤云的小马驹好像听懂了小主人的话一般,如一阵风疾驰而去,少年路过那卖桂花糕的小摊,如果那小贩没有事先后退五步,定是要被撞翻,毁了生意。此时看向那小贩,少年亲切的叫了一声:“谷大哥!” 小贩闻声笑了笑,把刚刚拣出来拿在手里的桂花糕向少年扔去:“接好了,小公子。” 少年在马背上一个后空翻用嘴接住了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 “嘿嘿,真甜。” 少年策马离去好一阵,小贩抬起头看见一队燕府骑兵赶了过来,大概二三十人左右,个个满头大汗,坐下马匹也是喘息不已,为首之人吆喝住马停了下来,摘下头盔,怒骂道:“这小狗崽子,也忒能逃了。” “头儿,头儿,噤声啊!”下属慌忙劝说道:“您骂小公子是狗崽子,岂不是说相爷是……” “关将军,小公子又是偷跑出来的吧?”刚才那小贩笑着打招呼。 陌云城民风淳朴,军民俨然成一家,军士深得百姓爱戴,百姓也是常受得将士余荫,故而这街边的小贩都敢与这一军之将攀谈两句。 关将军猛的甩了甩头上的密汗,随即又咆哮道;“你说相爷赐他什么不好,偏偏给了这么一匹千里赤云,我们这三瓜俩枣的怎么抓?怎么抓!” “唉,谷梁,你看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公子去往那边了”谷梁指了指西边。 关将军捶胸顿足一番,发完牢骚,重新带上头盔,策马扬鞭:“小公子这么顽劣,都是被你们这些狗腿子给惯出来的!” “哈哈哈,相爷待我们不薄,我们自然也得报答相爷啊”小贩笑道。 “以后再跟你们算账,你,你,你往朝天街去;你,你,你去瀚海巷堵他,剩下的人跟我去北江路截他,看我今天抓住他不好好收拾一顿!” “额,将军,咳咳,您打算怎么收拾?”属下很不识趣的问道。 “废话,那还用说,就老子这暴脾气……肯定是得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哄回去。”关将军泄气的说到:“相爷晚年得孙,就这么一根独苗,我还能给军法处置喽?这要是我儿子,我早都抽他八百遍了!” “将军,您还是单身呢……” “滚!” “得嘞……” 二三十骑瞬间散开,关将军趴在马背上长叹一声,想主子左相燕回天十六岁从军,戎马一生,从北凉王马前卒一路官至朝廷左相,权倾朝野,在战场上一怒血流成河,坑杀敌军四十万,人们称之为“武力回天”。可偏偏功成名就之后得了这么个独孙,溺爱至极,以至于养成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三天两头旷课不说,还总和市井之徒混在一起。 “大魔王!”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看着那飞奔而来的千里赤云,惊喜的喊出了口。 “吁~”被叫做大魔王的小公子横马而立,垂首望着比他还要矮上一头的少年:“小林子,你这是要去哪?” “去给我娘买一两米”少年忙回答道。 “来,穿上我这身白衣,咳咳,就是脏了些”随后将一枚银锭放在少年手中。 “你娘的病可好些了?” 布衣少年后退两步推辞道:“前些日子多亏你帮忙,大夫来了好多次,开了些药,娘已经好多了,不需要再给银子的。” “哎呀,林子,你就拿着,给你娘买几副好药,再炖只老母鸡吃。不过,你得帮我个忙,骑上这马,在城中多绕两圈,越久越好,等马累了,自会有人接你回家”小公子把小林子推上马,未等小林子把话说出口,便是大喊一声 “驾!” “啊啊啊,可是我不会骑啊!”从远处传来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 “莫怕~你只要闭上眼睛,抓紧缰绳即可。” 小公子得意的拍了拍手,回头看了一眼,“嘻嘻嘻嘻嘻”偷几声,便顺势走上了一座酒楼,朗声道:“蓝婷姐,给我来杯妃子醉压压惊先!” “一个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学大人喝什么妃子醉,小小年纪不学好。” 一句笑骂从里屋穿出来,然后见到一个身着蓝色衣衫,身段窈窕的姑娘走了出来,一巴掌轻打在小公子的头上。 “嘿嘿,今早在爷爷屋子里偷喝了一杯从长安带回来的‘千杯不醉’,这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嘛,我寻思过来试试是不是真的千杯不醉。” “就你这小屁孩,说话一套一套的,才不给你喝酒呢,不过今日确实不行,掌柜的有贵客来访,正在密室洽谈什么,一整天都不准我们开业的。”蓝婷努了努嘴说道。 小公子环视一周倒真是没看见什么平常喝酒的大人们,皱眉想道:“贵客?比我还贵的吗?” “是我师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到小公子耳边。 小公子转过头,这才看见大门附近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小书童,背着一个比他还高一头的书箱,正一字一顿的读着儒家经典《论语》。小公子迈着专属的八字步过去摸了摸小书童的脑袋老气横秋的问道:“你师父是谁?” 小书童合上书,一下子蹦起来,一步一步走过来,嘴里念念有词:“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小公子挠了挠头,这是什么人?敢嘲笑孔夫子?他虽然三番两次的逃课,但也知道孔老夫子名丘,是那些烦人的者也者也的创始人,他师父连孔夫子都瞧不起,那,那估计是比我贵…… “我师傅来访,扫了你的兴致,你刚才说那千杯不醉酒,我师父前些日子应邀去往了长安黄鹤楼,给我留了这么一小杯千杯不醉,那今日赠与你赔罪罢了。” 小公子心想到:这书童倒不像其他读书人一般顽固,心思玲珑剔透,是个可交之人。 “小书童你比我年纪还小,也爱喝酒?” “小白连浮三十杯,指间浩气响春雷。北阳画师徐渭滴酒不沾,都说酒好。”小书童摇头晃脑的说着。 小公子笑道:“相比喝酒,我看你更爱读书。” “ 我只爱读书”小书童紧抱着书箱。 “对了,小书童你叫什么名字?”小公子觉得书童可爱的紧,却也对他胃口,便想问问他的名字。 “我叫秦靖”小书童拱手作揖,还不待小公子答话,便听到蓝婷的呼喊:“小公子,关将军带人来了!” 小公子跑到窗边从窗口望去,关将军快马加鞭已经过了三道牌坊,马上就到了这酒楼, 小公子回头看向书童,神采奕奕:“我姓燕,明日君未走,来左相府寻我。” 说出这几句话便是从窗口腾跃而出,小公子的武功虽说有点三脚猫,但是这祖传的轻功飞马踏燕倒是还真有些火候,飞檐走壁,一溜烟就没了身影。 小公子飞马踏燕满城的飘,关将军骑着马在满城的追。 城中百姓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去多看一眼,为啥?因为看腻了,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八天都在上演着这种场景。 在长街的角落里,一顶黑色的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里边的人似有所感,望着健步如飞的小公子,低声道:“这个少年……有点意思。” 小公子的步伐终究是比关将军快了不止一筹,远远的将其甩开,他忽然见得前方院落里开的一树好桂花,便起了兴致,小淘气包马力全开顺势一跃就想要跳过院墙。 只听“啪叽”一声,仿佛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可怜的大魔王还未来得及吐槽,便跌落下去,昏迷不醒。 等到他醒来,已是晡时时分,残阳西照,那一抹斜阳刚好照在他脸上。小公子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位白袍长须的老者,困惑的问道:“你是天上来接引我的太白金星吗?没想到我刚满八岁就要死了,大好时光还没有去享受,那么多好酒还没喝,那么多美女还没来得及欣赏,那么多……” “这里是陌云城,你的家,天晚了,你也该回府了。”老者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指向东处的一扇门:“推开门,你就识得回家的路了。” “嗯”小公子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头上的大包还没完全消肿。 老人看着远去的背影似乎犹豫了几分,朗声笑道:“寻常人来不了我这里,你我既能相见,便是有着一份师徒缘分,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公子愣了愣:“你能教我什么?” 老人笑而不语,抚了抚长须,左手伸出接到一片桂花瓣,向上扔去,只见满树桂花同时飘落化作一阵花海旋风,随即铺满了院落砖石。 “武功?没兴趣。” 小公子傲娇的撇了撇嘴,抬腿欲走。 忽然猛的吸了吸鼻子,那满园桂花香中似乎有另一种味道…… “琼花!”小公子惊奇地喊了一声,四处寻找,看到石桌上有一壶酒,老人将酒壶和酒杯隔空摄取过来,给他斟满一杯,小公子一饮而尽,闭目不言。 金秋时节,应当是满城桂花香,可那一瞬,他仿佛想起了爷爷给他说过的中原武林名人榜上十二大高手之一,那个谁,,谁谁谁来着?忘记叫什么了,不过关于他的那句介绍此刻记得确是清楚,琼花海,琼花天,琼花散在天地间! 良久,小公子睁眼就问:“这酒在哪里买的?” 老人拿起酒杯,往下一倒,满杯酒水落下,变成一片片菱角分明的琼花,当年隋炀帝修运河都要看的琼花,一分十,十化百,百成千,花雨飘洒,琼花漫天,幽幽地说道:“我自己酿的。” 小公子长跪在地:“我愿拜先生为师,请先生教我酿酒之术!” 老人笑了笑,将手中琼花再度向天上抛去,那已凋零的桂花树却又枯木逢春,但再度盛开的却是一树琼花!满园花瓣飘零,老人手掌一挥扶起小公子,轻声说道: “好” 第二章 我是生意人 “小兔崽子,等老子逮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一声怒吼从燕府内宅传来。 “世子爷,世子爷,息怒,息怒啊!” 只见 院中一魁梧男子执坚披甲,就要飞身上马,没等跳起来就被一群下人紧紧抱住了。 “你们识相的就赶紧让开,我要带一队凤字营去把那混小子抓回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头悬梁锥刺股!翅膀硬了,敢偷家里地契,家贼难防啊,父亲还怪罪我弄丢了地契,我上哪说理去?!” “镇南,你别急,我已飞鸽传书让天良出去寻他了,不久就能把飞儿带回来,他的身手,你还信不过么?”一女子在一旁也是劝说着,将男子从马边拉了回来,那女子生的倒是俊俏,凤眉细长,眼如明月,琼鼻玲珑,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感觉。 “天良?你哥哥?你让他去找那混小子?”原本稍微冷静了一些的男子突然又紧张起来。 “怎么,几年不见而已,你还瞧不起你小舅子了?他好歹也是登上了冠绝榜榜首。” “可是你们一家子都姓梅啊……”男子仰天长叹一声。 “再敢拿这个说事,我就毒死你!” …… 玉铭城 天下财富甲长安,长安财富甲江南,而这玉铭城便是江南地区的第一大城,这里虽不及长安城,但却是四大王朝买卖交易的交通枢纽,富商往来,雅士云集。办事的人若是不急,便会在这城中观光做乐一番,玉铭虽然是朝廷的贸易要道,但毕竟远于庙堂,在当地还是有着几条地头蛇的,最大的一条还是当属金马斋马家了。 马家坐落在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甜水巷,小公子正是看到了这里的商机,便是偷了家里的地契跑来开了一间酒肆,与马家比邻而近。 他的酒肆时常飘香四溢,引得过路人驻足张望,想去讨一碗酒吃以解酒瘾。不过可惜,大多数人兴致冲冲而进,败兴而归,是酒不好么?非也,,,,是太贵了。 一盏酒要二十二两纹银。 其他酒肆一盏酒也就几两碎银罢了,也够路过的富商巨贾喝一壶的了,挣点银子不容易,又何必去喝那么贵的酒。 自从那一日遇到师父,他已经学了八年的酿酒术,如今偷了家里的地契远在他乡数百里的地界做起了生意,还贴了一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的对联。 他对自己的酒很有信心,每天往柜台上一坐,静静地等待客人到来,过了几天,站在门口等待客人到来,又过了几天,直接上街跑去拉客了…… “大叔,嘿,大叔,砍肉挥胳膊累吧,进屋整两口?” 小老板屁颠屁颠跑去和屠夫套近乎。 那屠夫冷眼看了他一下,默不作声,继续切案板上的寸金软骨。 “不收你钱还不行?就当交个朋友,我这人最爱结交朋友”小老板一拍胸脯颇具豪气的说道。 “咚!” 屠夫一记屠刀剁在案板上,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他。 “嘁” 小老板迈着八字步悻悻地走开了,来到不远处的裁缝婆婆这里。 “嘿嘿,婆婆,别缝了!”小老板亲切的说道。 “啥?老婆子我好的很,可没疯!”老婆婆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大声的回答道。 “婆婆,我是问你喝酒不!”小老板贴在老婆婆耳边喊道。 “ 好嘞,等着啊,这就给你九匹布!”老婆婆继续打岔。 小老板拍了拍脑门,嘴里碎碎叨叨的走开了。 正前方有个卖油郎,继续推销…… “小哥,卖油辛苦,去小店喝两盅?” 卖油郎不答话,只是向左偏了偏头,小老板也向左偏了偏脑袋。 “小哥,喝点去呗!” 卖油郎不言,向右偏了偏头,小老板又紧跟着歪了歪脑袋继续骚扰。 “小哥,你不喝酒卖油卖不出去的” “滚开滚开,别耽误我看花魁”卖油郎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把小老板推开,继续欣赏兰花亭上媚态丛生的俏脸花魁。 “呸,淫贼,迟早不举!”小老板低声骂道。 “我好歹也是陌云城大魔王,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等我禀告爷爷就把你们的铺子全都拆了!他们买卖做的有滋有味,我这堂堂大生意人怎么了。” 小老板无奈,低头走回小店,不知在想一些什么,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只见一辆马车冲在最前,两侧是八匹西域的大宛名马,马上人皆是身着黑衣,内穿软甲。 “吁~” 车夫一拉马绳,在小老板的酒肆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低声念道:“无故酒肆?” 小老板见这些人必然不简单,立刻笑容满面,急忙走上前来打招呼:“各位大哥看样子奔波许久了吧,不如在此歇歇脚,喝两杯,一褪风尘” “待我问过我家主人” 车夫回头对帘子内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只见车夫撩起帘子,从中走出一锦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颀长,最为突出的是脚踏一双绣着白凤的鞋履,一步一步走向酒肆门口,微微一楞,随即恍然,回头看向小老板:“小二?” “咳咳” 小老板脸色登时变红。 的确不假,来这玉铭城将近半月,银子未挣得一两,自然还没雇人帮忙料理,所以他即是老板,又是小二,还是后厨,也是保洁的…… 锦衣男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小老板,赞赏道:“小老板年纪不大,生意门面倒是不小。” “生意大不大,不在于人大不大,而在于这卖的酒好不好,喝酒的人会不会喝罢了”小老板头头是道的说着。 “有理,下马,进去喝一杯” 除了车夫没有动之外。八名侍从皆是下马相随,真的是奔波久远,众人除却领头的锦衣男子之外,踏入店中,留下了一片一片的泥泞。 小老板皱了皱眉,锦衣男注意到这个细节,笑了笑:“酒钱加倍”随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菜谱,不,应该说是酒谱。 因为小老板不会做菜,卖的是清一色的酒,荷花蕊,竹叶青,寒潭香,金茎露,罗浮春,桑叶落,蔷薇露,君子汤,扶头酒,茱萸湾,屠苏酿,白玉菩 共有酒十二盏,盏盏二十二两。 那锦衣男笑道:“小兄弟你可知这玉铭城中最好的酒楼云兮楼中的花雕酿卖多少钱?” “一盏二十两” “我的酒只比他的好喝一点,所以我卖二十二两”小老板神态傲然的说道。 锦衣男也显然没料到这小老板有如此口气, “好!” “每酒一盏,我且尝尝” 说完便是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 桌子上。 “稍等片刻”老板转身回到后厨,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十二盏酒便是被小老板放在桌子上一字排开,每盏酒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锦衣男拍了拍身旁长凳:“老板,我们九人再除去马车中人还多了一盏,小兄弟若是不嫌弃,随我一同饮酒如何?” 小老板很乐意的坐下来还不忘拱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锦衣男随意的将一杯寒潭香推到小老板面前,小老板面露惋惜,微微沉吟:“心断寒潭酒,消愁斗几千,潭香美酒换十斤,咸阳游侠多少年?此酒正适合各位长途奔波所饮,喝上一杯定不后悔。” 锦衣男微微一笑,将寒潭香收回,又推过去一杯罗浮香,小老板又是皱眉低吟:“月照罗浮香,无忘酒共持。一樽春酒甘若饴,丈夫此乐无人知。此酒甘香醇厚,适合尔等远途之人所饮” 锦衣男笑容倒是真挚了几分:“没想到老板虽未至成年,却堪比品酒行家,甚是佩服,那这些酒莫不是小老板自己酿的?” “那是自然,我八岁拜师学习酿酒术,至今已有整整八个年头,我的酒虽然不比长安城的千杯不醉,但也胜过人间凡酒无数。” 锦衣男点点头不在言语,将一杯金茎露喝下,男子眉头一皱,随即面色潮红,双目紧闭,那一杯酒下肚,牵引到了多年潜伏的暗疾,酒水有如烈火成龙,狠狠地冲向那暗疾之处。 顷刻,锦衣男额头上出现些许细汗,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微微舒了一口气,困扰自己多年的伤竟是在一杯酒的作用下削弱了不少,怎能让他不惊! “此酒果真霸道,二十二两,值!” 随着锦衣男话毕,侍从们也都放下杯盏,各有所获,一扫疲态,精神焕发。 “我刚才看见小兄弟这酒肆的招牌唤为无故酒肆,莫非小兄弟不是这玉铭城人士?” “自然不是,只是家里一间店铺在这空闲,无人看管,家里人见我年龄不小,便差我过来经营打理。”小老板答道。 “哦?甜水巷的一间酒楼还一直空闲,那小兄弟家世背景肯定不简单吧”锦衣男意味深长的看着小老板说道。 小老板将面前的屠苏喝下,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好酒,好酒啊”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却精明的避开了上一个问题。 锦衣男也识趣,没有追问下去,只不过换了个问题。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姓南名飞雁” 锦衣男侧头想了想“没听说有个南姓的家族势力啊难道是什么隐世不出的大家族?” 心思立即收回,当即客气道:“小兄弟,在这里开店可曾遇到什么难处?我在这玉铭城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南飞雁一拍桌子:“真是贵人来了!我就不服了,这地契是我家的,酒肆我也是用心经营,但就是有不开眼的三番五次来我这里捣乱,让我从这里滚,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嗯……的确过分了,不过,这么多人来捣乱,小兄弟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吧?”锦衣男话虽如此,也不过是想探探南飞雁的虚实。 “铛” 一声金铁交鸣之音在酒肆里震荡开来,角落里未曾受到关注的黑衣男子先是打了个哈欠,又狠狠地揉了揉头,随即看向众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将横放在桌子上的宝剑用力的在地上碰撞一下。 南飞雁笑道:“的确,这里并不止我一个人……” 第三章 风雨欲来 那醉眼朦胧的剑客又打了一个酒嗝,刚才迸发出的气势顿时尴尬地泄了气,但面上功夫做的很足:“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挑事?” 八名近卫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八股剑气陡然而出与迎面而来的剑势轰然相撞,交手只在一瞬间,八名近卫齐齐后退一步,那醉酒剑客后退三步一个转身顺势坐在桌边长凳上。 “也是一些酒囊饭袋,不过倒是比前两天直接一大堆送死的倒是强上不少,嗝。”醉酒剑客嘴上不饶人,但看似随意放在背后的右手此时正在微微颤抖。 锦衣男抬手制止了那八名欲要冲上去的近卫,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剑客,一袭有着漏洞的黑衣,面色确实有些苍白,头发放浪不羁的披散在背后,而且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洗过澡了,典型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乞丐型剑客,不过,他手上这把黑剑看着倒是有些熟悉。再看面容,与店中小老板年纪应该相仿。 年纪轻轻,可刚才造出来的剑势,几乎与那八名常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侍从平分秋色,以一敌八而不溃败,此子功力怕是极不寻常。 “啪” 你是砸场子的吗?来我店里就是闹事的?”小老板也是对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愣了一下,随即跑到剑客身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似乎还不解气,接着又踢了一脚:“半个月店里连个客人影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了一桌贵客,你还要给人家赶走?你个倒霉的财神爷。” 剑客讪讪的笑了一声,回头看到了桌子上的十二盏酒,咽了一口唾沫,双眼放光:既然是贵客临门,分我一杯酒喝喝吧。” 剑客的轻功似乎有点底子,身形变换间就到了那摆着十二盏酒的桌前,不过却犯了愁:看起来都挺不错,不喝哪一杯都是罪过,算了,就拿最近的吧。离得最近的那名侍卫正准备挥剑刺出,却见一人从另一边掠出,拦在他的身前,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剑客的手腕。 剑客抬头,对上了眼前锦衣华服的男子,心头顿时一凉:能抓的住我的飞龙探云手! 锦衣男笑了笑:“我这酒还得带走,小兄弟若是想喝,我那银两中多出的钱,便算是我请客如何?” 剑客的心思逐渐稳定下来,甩了甩头,也不答话,收回了手,重新回到角落里,继续把头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我真应该换一副对联,财源广进没有不说,你还让赔了不少酒!”南飞雁又是一脚踹过去,剑客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身子一挪,巧妙地躲了过去。 锦衣男对刚才的事似乎并不介意,一直保持着微笑,转头对侍从们说道:“该启程了。” “是” 侍从们收剑转身跟随锦衣男子走了出去,其中有一名侍从起的最慢,似乎还沉浸在酒中,身旁的另一人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杨芳,发什么呆啊?该走了。” “真是好酒啊”那被叫做杨芳的侍从咂了咂嘴,起身跟上众人。 “贵客常来啊~”这句话刚说出口,南飞雁就感觉变了味,似乎不是拉人喝酒,倒像是。。。。 而那锦衣男子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脚下白凤鞋像活了一般,脚尖轻点飘上了马车,连头都未回,车夫为他撑开门帘,顺手接下锦衣男送来的一盏酒,捧着另一盏进了车内。 “这马车里还有一个人。”剑客重新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南飞雁点了点头:“不错,他刚才说多出一盏酒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我们习武之人会望气,这辆马车的气不纯。”剑客说道。 “嘁,欺负我武功不好么?" 待锦衣男子进去之后,车夫拿起那盏酒,看了看南飞雁,仰头一口喝下,将酒壶随意扔在地上,然后一扬鞭,冲着前方疾驰而去。 南飞雁受了挑衅,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冲出去拾起酒壶碎片向车夫掷去,破口大骂:“我的酒给你这种粗人喝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莫名其妙!荒谬绝伦!” 那车夫故作听不见,只是随意挥了挥马鞭,便是将碎片重新打了回来,南飞雁还没反应过来,碎片已经被一个人握在手里,剑客端着一壶酒,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碎片,喃喃道:“这样的贵客再来,你就得跪了。” 马车之内,锦衣男子拿起桌上的白玉杯倒了一杯酒递给上座的人:“不是什么特殊的人,就是一个酿酒的罢了,年纪不大,绝对没到弱冠之年,说是家里让他来经营铺子,并不是本地人,从他身上的气来看,很虚,武功底子很不扎实。” “可我听到还有一人。” 上座的人悠悠开口,声音婉转悦耳,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算是他店的一个护卫吧,有些功夫,但也就一般,说不上是高手,这条街上就有几个比他强的。不过他手上的那把剑好像很有来历,我一时记不起来了。”锦衣男补充说道。 “莫非是剑谱上的名剑?长什么样子?”女子问道。 “通体漆黑,细细感觉倒是有些阴森之气。”锦衣男子回答。 “逢山鬼泣?这把剑远在巴蜀,早有主人,又怎么可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先不管他,你刚才说那老板是外乡人,外乡人怎么会有甜水巷的铺子?,他叫什么?” “南飞雁” “哦?南姓?倒是没听说过有个南姓的家族势力,罢了,既然在这个时候来江南,那便只能算他点子不好了。”女子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酒,眉头皱了皱,随即赞叹道:“好酒。” “的确是好酒,能酿出如此沁人心脾,意境深奥的酒的人,心思定然不在其他地方,也许真的是个局外人,真是可惜,以后再也喝不到这种酒了。” 女子将酒杯放下,赫然留下了一抹鲜红的唇印,她望着酒壶上的名字。 君子汤 “君子汤。君子,呵呵,小女子不才,未得君子青睐。女人喝君子汤,小白,你倒是还真会给我挑呢。” 锦衣男子尴尬一笑,不待他作何解释 马车一顿 车夫掀开了门帘:“马府到了" 无故酒肆之中, 送走了这一波贵客之后,这店内生意又是门可罗雀,南飞雁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 良久,叹出一口气:“你说这玉铭城最近是不是闹鬼啊?大白天的街上的人这么稀少,但卖东西的确是依旧那么起劲,自打我来哪里看见什么豪商巨贾,又号称什么交通枢纽的,我看都是扯淡。” 剑客回店里又重新抱着一壶酒,晃晃悠悠猛地喝了一口,和南飞雁一起坐在台阶上,一会挠挠头,一会打两个喷嚏:“闹鬼?我才不信这世上会有鬼,就算是有鬼也只有我那师父配得上。” “你师父?”南飞雁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这剑客师从何人。 “我师父就是……算了,估计他也不出名,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剑客把酒壶放在一边,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南飞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双手撑着头,满脸愁容:“你看街对面卖猪肉的屠夫,我什么时候看他都在砍肉,仿佛永远都砍不完一样。再看那裁缝铺的花眼老太,用针就像是绣花一样,也没人找她缝补,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还有那卖油郎和花魁成天眉目传情,不用卖油的吗?不用拉客的吗?” “大概是你比较倒霉吧。”剑客依靠着门板不耐烦地说道。 “废话,我命好能碰上你这个倒霉货吗?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了,这辈子老天爷派你来恶心我。”南飞雁怒道。 第四章 雨中人 一句诗,一壶酒,一曲长歌,一剑天涯 这句话是学宫中李先生所云,是用来描述那些仗剑行千里,危听敢一言的江湖侠士。 那一日,剑客黑衣黑剑摇摇晃晃的走在长街上,剑柄上刮着一个空了的酒葫芦,口中不吟诗,酒葫芦没有酒,不过,他倒是放得开,一路高歌,身边之人无不侧目指指点点,不是因为他长的磕碜,而是因为唱的实在太难听了。 南飞雁靠在门边,倒是觉得这剑客有几分意思,尤其是看到那酒葫芦,便更加欣赏,兴致一来就请人家进屋喝酒,也多亏这一无心之举,正好赶上一帮前来闹事的混子,被剑客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从此以后,剑客就不走了,免费充当打手,当然,前提是得有酒。 “这也就是在玉铭城,要是在陌云城,就这些三教九流之辈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南飞雁一想起前来闹事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玉铭城有我帮着你,回到陌云也只不过是靠着你少爷的身份叫更多的人帮你罢了,又不是你自己亲自动手,没劲。”剑客冷哼一声。 “你算算,你从来的那天到现在,喝了我多少酒?该给我多少银子了!”南飞雁气愤道。 剑客也火了,一拍桌子:“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赶跑了,摊子早都被砸了,喝你点酒怎么了!放着也是放着!内什么,,今天吃啥啊?” 剑客本来是很有气势的反驳南飞雁,结果最后一句话又让不争气的肚子出卖了他高尚的灵魂。 “咕……” 话题换的比喝酒都痛快,南飞雁也是很配合的接了下去:“今天小爷有钱了,不啃馒头了,买点肉吃去!” 南飞雁在柜台上拿了几两碎银,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了对面的猪肉铺前。 “老板,来半斤肉,不要骨头。” 那屠夫砍肉的手一停,悬在空中 ,望向南飞雁,就像是看一个智障。 南飞雁咽了一口唾沫,摊开手,心虚地问道:“这点钱应该够了吧?” 屠夫瓮声瓮气的说道:“放那吧。” 南飞雁识趣地把银子放在柜台上,回过身来看屠夫砍肉。 屠夫左手从挂勾上拾起一块猪肘,称了称,不多不少刚好半斤,提着砍刀的右手一挥,砍刀划过,在肘子上留下一道深深地口子,再一挥,砍刀紧贴着里边的竹筒划了过去。 “啪嗒”一声 骨肉分离,猪肘肉摔在案板上,屠夫手中依然拎着那块骨头。 “老板好刀法!”南飞雁一边拍马屁,一边就要伸手拿肉。 “慢着” 屠夫厉声喝住了他,他再度提起屠刀,将骨头拍飞悬空,右手练练挥动,刀光纵横,随着屠刀一次次的闪动,一片片原本粘在骨头上的肉居然落了下来。 那场景也着实让南飞雁吃惊一下,那道光流动在骨头上,似乎像是绽放的一朵又一朵的花。 然而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屠夫用油纸将肉包好给他递了过去,看见南飞燕痴痴地目光,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拿去吧” “嗯?哎,哎” 南飞雁回过神来,谢过屠夫,接 过肉一溜烟就跑回了酒肆。 回到酒肆,赶忙对剑客说道:“对面那屠夫的砍肉手法真是神了!” “怎么?”剑客斟上一杯酒,抬眼看着他。 南飞雁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出来,随后似恍然大悟一般:“莫非商家在这里开店都需要点引人注目的招牌手法?可是我酿酒没啥招牌手法啊。。。哦~这就是我总挨欺负的原因吧。就那屠夫的手法,最起码得杀上千头猪才能熟练吧。” “呸!这么奇葩的理由你也想得出来。还有那屠夫,杀上千个人还差不多,那手法分明就是江湖上用刀高手的旋转刀法,还有骨上开花的功夫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屠夫用的出来的?你再看这肉。” “肉又怎么了?” “我说你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太没生活常识了吧?那你在家没喝过大骨汤吗?肘子肉可以用来红烧,也可以有别的做法。而骨头一般都是用来熬汤的,平常的店家酱肉剔出来之后,定会将骨头特意砍成几段,让你用来熬汤,既然是熬汤,那骨头上的残肉肯定得留着入味,不从然哪里还有味道?单是从这一点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专门卖肉的屠夫。最为可笑的是,砍肉用砍刀也就罢了,他剔肉居然也用砍刀,一般店铺剔肉都是用精致的小刀,哪用得上砍刀。”剑客条理清晰的说着。 “喔,原来是武功啊,那就没劲了。”南飞雁顿时没了兴趣,仿佛什么东西只要一和武功搭边,他就会直接忽视。 剑客一脑袋磕在桌子上:“祖宗,你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 南飞雁摆弄着酒壶,问道:“什么重点?” “重点就是我们”剑客拉过南飞雁,一道气劲顺势关上了店门,低声说道:“入狼窝了!” “狼窝?”南飞雁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一条街。。。” "既然这屠夫有问题,那么这条街上的人很大程度上都有问题,那为什么街上行人这么少的问题似乎也说的通了。”剑客面色凝重:“我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这点嗅觉还是有的。” 南飞雁冷笑:“那你在嗅一嗅这是为啥?” “应该是和马府有关,方才那些人去的方向就是马府。”剑客说道。 南飞雁眉头舒展,又恍然大悟:“啊,他们是要去抢马府的钱!” 晕~ “我呸,瞧你那点出息。”剑客一口酒从嘴里喷出来。 “马府的家族势力震慑这偌大的烟雨江南,黑白两道都对马家毕恭毕敬,你居然只看到了钱?财迷!” “那是为了什么?”南飞雁初出茅庐,自然无法和剑客这老江湖的感知相比。 “为了人,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剑客望了一眼长街尽头不远处的一处大宅. “什么诗?” “公子多情夜留香,弦高踏月烁流光。风华万籁应属我,绣口箴言若琳琅。琴剑清秋多逸响,怎能以面判未央。天凝才比天公傲,却道无名与身藏。”剑客慢慢吟出。 南飞雁歪头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晦涩难懂,这诗什么意思?” “这首诗是江湖上号称消息天下第一灵通的势力天庭发布 的公子榜,而这首诗严格来说是是一首公子歌,说的是当今北阳王朝的八位绝世奇才:四处留情的多情公子,精通音律的踏月公子,容颜绝代的风华公子,舌灿莲花的尽言公子,风情雅致的长歌公子,其貌不扬的未央公子,才华绝世的天机公子,以及榜上空缺暂留的无名公子。剑客破天荒的给这位江湖文盲解释了一番。 “刚才那些人去的地方正是想要针对这公子中的其中一位。” “谁?” “长歌公子,马清秋。一曲长歌不希声,绕梁三日也无情的马家二公子,曾经是长安城的小霸王,可比你这陌云城的大魔王要威风的多,后来奉兄长之命回到了这玉铭城,现如今就在街尽头那座宅子里。”剑客用剑遥遥指向了远方的一处宅院。 “那问题来了,那些人找他什么麻烦?如此风云人物,他们也敢去触霉头?”南飞雁好不容易正经的回答问了一个问题。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不弄清楚这件事,你我怕是没有命留在这甜水巷,所以我们有必要去一探究竟。”剑客沉声说道。 “轰隆” 天空中的惊雷炸响在耳边,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此刻却是下起了雨。 俩人准备了一番,关上了酒肆的门,各撑一把伞走进了雨中,南飞雁抬腿欲要沿着甜水巷走向马府,结果被剑客一把抓住拐到一个胡同里,几个纵跃,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绕了许久,不知兜了几个大圈才停住,缓缓地说道:“马府到了。” 南飞雁一愣:“马府怎么变样了?” “这是马府的后院,如果刚才像你那么走,我敢肯定,不出半个时辰,你这无故酒肆的老板怕是要横尸街头了。”剑客冷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飞雁才恍然大悟:“高手兄,佩服?” 剑客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墨色长剑:“我好歹也混过几年江湖,这点心思都没有,那我早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剑客顿了顿,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眼前的高墙:“我们就从这里翻过去。” 突然,剑客耳朵微微颤了颤 "等等,有人。” 剑客带着南飞雁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个石磨后方。 “你怎么知道有人的?”南飞雁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问道。 “雨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对!雨滴正常落地的声音是‘啪嗒啪嗒’,而刚才远处有一股声音是‘噗哒噗哒’,很明显是雨拍打在衣服上的声音。” “果然是高手兄。” 二人目光四处扫视,果然在远处阁楼顶端站立着两个白衣女子,从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阴森腐败的气息,虽说是背对着他们,但那气息中蕴含的恐怖也是狠狠地敲打在二人心头上,他们的手轻轻的张着,似是摆弄着提线木偶的丝线一般。 在二人相距的空间中,凭空出现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下一瞬脚尖有如蜻蜓点水飘向了马府的院墙,但并不是死想象中的翻墙而进,而是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穿透院墙凭空消失。。。 石磨后的南飞雁和剑客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低头沉默了几个呼吸,紧接着又是猛地抬头,低呼一声:“鬼啊!” 第五章 地狱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眼来到了金秋九月,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阵阴柔细腻的小雨随着阵阵的寒意侵袭了这座富甲一方的玉铭城,泥土的芬芳和秋雨的清凉在这座城中弥漫开来,水汽氤氲。此时此刻这座城正像是当地江南女子一般,美丽曼妙而略显慵懒,让人望一眼而已,便已沉醉在这烟雨江南之中。天气阴潮,秋寒侵体,无事时偶尔喝些烈酒,有助于御寒。 一个装饰颇为典雅的阁楼中,男子一杯又一杯地饮酒,他倚靠在门边,举起酒杯自言自语道:“想当年学堂李先生月下独酌,一人一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世人文采无能出其右者,才绝天下而孤。而我同样独酌,却是真的独酌……” “公子……” 身侧的人低声唤了唤,他身披坚甲,腰间悬剑,俨然是一个从军之人。可那被称为公子的人却只是穿着淡蓝长袍,并未穿戴严谨,略显随意。他的面前平摆着一张檀木小桌,桌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小酒杯,自己独酌一杯,另一杯斟满却是放在男子对面,似乎特意留给将要来的人。 可惜的是,那个客人,怕是再也来不了了。 “傲哥,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啊。”那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用力的把酒杯摔在桌上 “枉我马清秋被世人称为长歌公子,可兄长惨死,仇人近在咫尺却无力报仇,长歌了这么多年,最终却要以哀歌结束了吗?你说这是不是个笑话啊,白洛霆!” 白洛霆叹了口气,欲开口劝慰,可忽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有危险! 这是他入伍从军多年养成的感觉,多次救他于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是雨滴打伞时的声音,白洛霆长剑出鞘,转头望向阁楼台阶下突然现身的男人! 这座庭院正门守卫森严,想要全被暗杀不发出声音,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没有后门,他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也没听到任何人用轻功时的风吹草 动,眼前的这个人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油纸伞的伞柄挡住了执伞人的一部分脸,显得面容模糊不清,一步一步地从台阶之下走上来,每一步落下都会有水花溅起,但他的脚步声轻的让人几乎听不见,留在众人耳中的依旧是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 男人终于走近了,马清秋举起酒杯似是毫不在意一般,一如既往的饮酒。白洛霆压下内心的恐惧冲到了男人身前,此时男人的脸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渐渐显露出来,是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猜不出具体的年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向白洛霆时,双眼在一瞬间转过一抹流光,后者觉得此人给他的感觉是突然变成了一把利剑,锋芒割脸,但也仅仅就是一个呼吸的空档,男人微微一笑,压迫感荡然无存,整个人却又变得儒雅起来,倒像是颇有风范的贵族公子。 白洛霆出生入死十数年,从未觉得死亡的气息像今天这么浓重,强行稳住心神,军人的尊严还在,挥剑指向执伞人,怒吼道:“站住!” 执伞人很听话,在距离他们二人还有三级台阶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保持着刚刚的微笑,目光穿过白洛霆,看向了坐在那里慢慢啜酒的马清秋。外面的雨开始下大,用力的拍打着那把油纸伞,一阵阵敲击声就像重锤一般砸在白洛霆的心头。 “是来自地狱组织的贵客吧?洛霆,不要坏了礼仪,请客人进屋吧。”马清秋将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腰间也是悬着一把剑,绽放凛凛寒光,不见杀气,精致的很。 男人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站在这里说话即可。” “屋里暖和,可给先生避雨,莫非是信不过在下?”马清秋走上前去,目光对上了眼前的执伞人。 “如果这玉铭城中还有一个值得地狱相信的人话,那必定是公子无疑。”执伞人顿了顿:“只是,在正式成为朋友之前,我还不想踏入公子的地方。” “你已经踏入了。” 马清秋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他打量着 这个男人,全身气息内敛,出身地域组织却不显丝毫杀气,定然是地狱中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他问道:“地狱也需要朋友的吗?”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然,即使是最无情的杀手,偶尔也是需要靠人帮忙才能活下去的。地狱选择了公子,认为公子可以帮我们做一些事,而我们也可以为公子扫除一些障碍,一些很重要的障碍。” 马清秋锐利的眼神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悲凉:“朋友之名,在你口中就变成了如此的利益关系。” “难道不是吗?” 男人问道:“公子倒是有很多朋友,可你现在身陷囹圄,他们又在何处?他们看清了形势,不想趟这趟浑水罢了。” 马清秋摇了摇头,说道:“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来,至少不用再有人再做无谓的牺牲。” “呵呵,可你的敌人不这么想,就像你的兄长,他安分守己,无争雄之心,为了家族安危甘愿放弃权势,可结果呢?不还是死了?被杀死在离家还有一百里的倒马关。倒马关,倒马关,他们这些人还真会挑地方。你的敌人容不下你马家双雄,你也不愿意你的朋友因你而死,可有些人的刀已经拿起来了。”男子缓缓地说道。 “兄长大我整整二十岁,我出生不久,父母便相继离世,长兄如父,含辛茹苦的建立起这马家家业。此仇不报,我马清秋誓不为人!但是,我的仇,不需要靠地狱来报。” 男人手微微转动着油纸伞,伞上的雨水也随之旋转:“对于公子,我也没有瞒你的必要,地狱在这四大王朝之中撒网布局,这北阳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可你的敌人们的行动影响到了我们的计划,甚至是组织的生死存亡。冥王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必须拔刀,除掉他们。” “所以,你们找上了我?”马清秋英明一世,到头来去要借外人之手来铲除异己,他抬起头看向漫天雨丝,洋洋洒洒,那一条条丝线就像是控制他的线滚。 “是地狱选中了公子。”男子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六章 雨雪交加 马清秋不在言语,左手缓缓地扣在了腰间长剑上。 执伞人的目光也是移到了那柄剑上,冷冷地说道:“久闻马家二公子的左手剑独步天下,想必这把剑的功劳不小吧?” 马清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剑出鞘,拔剑的声音回荡在阁楼之间,也就是这拔剑的过程中,原本冷意逼人的天气温度再度下降,雨滴渐渐凝结成冰晶。 天庭发布的剑谱“剑十五”中有一柄剑被描述为“鸟尽虫绝,人踪皆灭”这并不是因为它杀气重,而是寒气重。 白洛霆虽说是军伍出身,内力有几分功底,但跟眼前这两位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在瑟瑟发抖中退到一边,这种级别的对峙,他还插不上手。 执伞人的微笑挂在脸上,手又轻轻地转动剑柄,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公子是要看看地狱的诚意么?” 终于,长剑轻吟出鞘,通体淡蓝,寒气萦绕,左手剑指执伞人,马清秋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汇聚内力于左臂之上,剑光大涨,俨然一副剑客之间对决的架势。 执伞人一直转动的油纸伞突然停了下来,伞面上的雨也都被甩了下去,就算现在下着夹杂着冰屑的滂沱大雨,也不能在油纸伞上留下任何痕迹,一旦触碰皆是气化消失。 “砰”的一声 执伞人手中的油纸伞碎裂开来,显露出一柄狭长的剑来,他一跃而起,内力灌注于剑身,朝着马清秋刺去。 “我的剑叫做乱雨,你的寒江雪虽然能雪冻江河,但能完全冻住雨吗?雨可是绵绵不断的!” 马清秋将手中的剑直立起来,挡住了执伞人的一击,顺势将其格挡开来,一个回身就要刺向他的下盘。执伞人往身侧一跃,躲开了马清秋刁钻的反击。 “看剑!”马清秋再度汇聚内力,剑体蓝光大绽,却并无什么深奥的剑法,只是挽了个剑花,然后直截了当的一劈而下。 执伞人略显惊慌,他丝毫没有料到眼前左手剑出神入化的人会使出一记刀法,急忙后退了几步。 “剑十五中排名居第十四的寒江雪在公子手中向来和你的名号一样清秋俊雅著称,可你现在却用出大拙无巧的重刀刀法!” “我被困在这无形的牢笼之中,优雅的剑如何能破开壁障,唯有霸道才能杀出一条血路。”马清秋不给他停顿喘息的机会,纵身向前一跃,举剑便砍,用的还是刀法。 男人手中的乱雨一式一式地抵 挡着马清秋的进攻,他的节奏已经被完全压制住,只能被动招架,无空隙反击。雨下的越来越大,可却干扰不了二人的战圈,剑气纵横间将雨滴都是斩断了。 他呼吸愈发地急促,抬手又是挡住了一记挥砍:“公子是这要来真的吗?!” 马清秋左手挥剑,右手也是汇聚内力,握手成拳,拳风阵阵,声出如雷,气势节节拔高,一扫之前的慵懒疲态。 他冷笑一声:“不是要让我看你的诚意吗?那你就使出真功夫来!” 男人再度挡下马清秋的剑招,长呼一口气,手中的乱雨剑此刻竟是自剑尖分散开来,化成一把如拂尘般的银丝,无比柔软,缠住了正面切入的寒江雪。 马清秋浩荡的气势突然受阻,剑上的内力犹在,但却像失去了寄托,被困锁住一样,成为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察觉到形势变化,右手拳风紧忙跟上,呼啸而至,男人向后退开,刚猛的拳风扑了个空,却也达到了目的,重新掌控了寒江雪。 “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清秋不答,只是双手持剑立于胸前,飞舞的衣袍渐渐平息下来,四周一切都变得安静,只是这雨……似乎有点变“大”了,落在这庭院中的雨全部变成了冰雹,四周金黄的树木也是都染成了霜白,一层层寒气包裹着阁楼的木板和柱子。一旁观战的白洛霆却是知道,这是他拥有寒江雪的第二年夏天悟出来的剑招——易水寒。 “既然如此,那就请教了!”男人手中的乱雨剑依旧保持着银丝状态,他猛的将其扔上空中,手中印诀连连掐动。 “公子小心,那是巫山云雨!是地狱屠城的巫山云雨!”白洛霆不禁喊出了声。 当年大唐王朝的一名城主,逮捕了一位地狱中人,严刑拷打,最终被施以极刑。就在当天夜晚这座城包括城主在内七万余人都被屠戮,身上伤口千疮百孔,凶器就是这种状态下的乱雨剑!也就是所谓的巫山云雨! “落!” 庭院之中不再有雨滴落下,有的只是万千细如牛毛的银丝,一根一根落下,无穷无尽。 “易—水—寒!” 马清秋也动了,持着冰寒之剑,将整座院落化成了冰雪世界,天空中的银丝有的还未落下便被冻在空中,落下的银丝被他一段一段的剑舞抵挡下来,长歌公子被唤为长歌,又怎么可能不会跳舞,更何况这易水寒本就是一套剑舞连招! 一次次的舞剑,俯身,跳跃 ,金属之间的碰撞声错落有致,天空的银丝之雨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隙,可马清秋就是在这常人看来近乎绝杀的局中,舞出了一线生机。 白洛霆在一旁看的痴了,他已经好久没看到公子的易水寒了,当初他刚刚拜到马家做门客,听闻马家二公子被长安城誉为八公子中的长歌公子,便前去拜访,哪成想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的年轻后进,当即笑骂到:“什么长歌公子,还没断奶呢吧?” “噗嗤!” 一声声响打断了白洛霆的思绪,马清秋手持寒江雪半跪在地,吐出了一口瘀血,那男人此刻收回了巫山云雨之称的卷天银丝,重新化作乱雨剑,只不过是变成了一把软剑,将其缠在腰间,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手掌放在胸口平息内劲。 “公子!” “无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巫山云雨果然名不虚传。” 马清秋似是内力运用过度,此刻脸上布满了疲倦之色。 “你叫什么?”马清秋忽然问道。 “地狱之人行走江湖多用代称,但今日我愿意向公子表露我的身份,我叫纪宗。” “什么!纪宗!地狱的生死判官,雨中人纪宗!” “呵呵,想不到公子还是听说过在下的名号。” 马清秋眼神流露出一丝清明:“怪不得你说你可以代表地狱的意志,原来你就是活阎王的嫡系杀手。” “公子再见了。” 纪宗向外走去,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中,白洛霆心中有很多疑问,他是如何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院子里打斗如此激烈,外面的守卫难道一点都听不见吗?他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牛鬼蛇神,但今日发生的事看来要改变他的三观了。 马清秋似乎看到了他心底所想,整理好了衣衫,缓缓的说道:“地狱杀手以活阎王为尊,孟婆掌管内部事务,生死判官和黑白无常执行外部事务。既然这判官可以随意进出,而又能不让门外守卫听到任何声音,必是白无常和她手下们的诡道之术,这四周应该存在了一个结界,黑白无常向来形影不离,院外肯定还有黑无常护法掠阵。这些不是你该想的,想多了,只会误入歧途。” “那他们说的事情?”白洛霆急忙问道。 马清秋收回了寒江雪,四周的温度开始回升,冰雪尽化,轻抚长剑:“和鬼做交易,不知要付出何等的代价……” 第七章 麻烦上门 庭院之内的事情告一段落,白洛霆索性不去想那些糟心事,随着马清秋一同进了阁楼。 院外。 南飞雁跟剑客二人在石磨后边蹲的腿都麻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剑客心头却是一紧,仿佛要发生什么坏事。他拉住南飞雁的衣袖,正要起身离开,但看见了刚才持伞进去的那个黑衣男子从高墙之中走了出来,唯一的变化就是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腰间的一把软剑。 “走!”剑客暗道不好,拉起南飞雁,回头却看见了原本在高墙之上的两名白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二人身后,披头散发,形同厉鬼。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颇为清冷的声音响起,是刚刚走出来的黑衣人。 剑客摇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大人,他们在这里停留有一段时间了。”一名白衣女子说道。 南飞雁在一旁插话:“我说我俩有选择性失忆症,你们信吗?” “我信,走吧,离开这里。”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道。 两个白衣女子已经准备好下杀手了,可却听到男子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大人?” 黑衣男子甩了甩衣袖:“还不快走?” “谢过!” 剑客带着南飞雁几个跃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此地留下了两个一脸茫然的白衣女子,在他们的印象中眼前的黑衣男子杀伐果断,从来不心慈手软,何时这样了? 日暮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淅淅沥沥的停了下来。 马府府邸 穿着淡蓝长袍的马清秋走到了阁楼门口,抬头望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不知想着什么。 白洛霆站在他身后,犹豫再三,还是张口说道:“公子,高家小姐今日已经到了。” “哦?美吗?小时候倒是一起光屁股玩过,不过那时她可不像是美人胚子。”马清秋回过神来打趣道。 “美倒是极美,不过……” “那先把她睡了,算我吃点亏。”马清秋显露出长歌公子的风流气息。 白洛霆自然知道公子在说笑,但他此刻关心的是公子手上的地府令箭,他只要放出这枚令箭,那地狱的杀手们就会成为他们的强援,但即便是打退敌人,他马家也难再现昔日荣光。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我马家的旅人再也不会归来了……”马清秋自嘲了一番便转过身:“他们若是想要见我,一律不见。” “咳咳,那……”白洛霆尴尬的笑了笑:“听说高家小姐到了府上就直接住进了客房,并没打算来见……公子。” 白洛霆偷偷瞧了瞧他的脸色,青红来回转变了几次,还是讪讪的为自己开脱:“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待见我。” 马府客房 脚下绣着一双白凤鞋的锦衣男看向床上正坐的女子笑道:“小姐,这毕竟是你未来的婆家,当真不去见见他?” 女子眼神都能杀死人 了似的瞥了他一眼:“多嘴,就算我去见他,肯定会吃他的闭门羹,就他那点心思瞒别人还行,可瞒不过我!不去!” “天色将晚,小姐早些休息,属下告退。”锦衣男转身开门走了出去,门口站着一队侍从等待着他的命令。 “唉,再也喝不到那么好的酒了,真是可惜了这两个有意思的小子。”锦衣男咂了咂嘴,那日的酒香似乎在口中犹有余味。“张环,李朗你们俩去酒肆把当日的二人解决了吧,与其以后在这条街街上惨死,还不如给他们来个痛快。” “是” 两名侍从点了点头,对视了一眼便转身欲走。 “等一下!” 锦衣男才发现在场的护卫们只有七人:“杨芳去哪了?” “不清楚,入府没多久,他说内急便出去解决了,现在也没看到人影。”最中间的一名侍从回答道。 锦衣男皱了皱眉,“你们二人先去办事,其他人若是看到杨芳,速来通报于我。” “是!”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轮圆月悬挂在天上,洒落下皎洁的月光,衬得夜色无比安静,静的还有些吓人,一场阴谋的开端在今晚悄然而至。 无故酒肆内 两盏清香的美酒,一盘热气腾腾的肘子肉。 剑客菜做的不错,但是就是缺酒喝;南飞雁卖的全是酒,不会做菜,这俩人凑一块还真是挺配。 桌子上点了几只蜡烛,正你一碗我一碗,你一碗我一碗的压着惊,刚才可是把这俩人给吓坏了。虽然剑客有些武功,但在那三个奇怪的人手上过个一两招,就得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此时他又一个寒颤,胆战心惊的说道:“今天这狗屎运踩得挺正,否则动起手来,他们对付咱俩就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 南飞雁放下酒杯,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要杀我,他们也得知道自己有几个胆子。” 剑客忽然正色道:“小子,我不管你是宗门传人还是家族子弟,就算是皇亲国戚入了江湖也得守江湖的规矩,被杀了就是杀了,皇帝也不能把江湖杀无赦喽,听我一句劝,你再给我三坛酒,我护你到家。” 南飞雁敲了敲桌子:“我也不想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能告诉你的是,只要我死在这玉铭,那这北阳三十六城从此再无所谓的交通枢纽!”喝了一口酒,又说道:“何况我还不想回家,等我离开这玉铭,城中之人必知我无故酒肆的酒不输长安千杯不醉!” 剑客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是什么酒,好像从来没喝过,不像是以前的酒。。” “我昨晚才酿好的,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喝,味道怎么样?” 剑客突然衣袍鼓荡,拿起一旁的墨色长剑,眼放精光:“好不好喝,我一个人可说了不算,看来还得请两个人尝尝了。” 话音刚落,剑客把剑往空中一扔,挡住两枚从暗处射来的飞镖,飞镖落在桌子上,腐蚀了一片桌面,明显是涂了毒的。 紧接着从门口闯进来两个黑衣男子,也不说话,直接举剑 便刺,剑客一脚踢开一把长剑,跃至空中,接住墨色长剑,回身挡住另一柄。 这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不需要言语就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一个人功力猛的迸发,剑势刚猛,和墨色长剑硬碰硬,试图缠住剑客。 另一边,黑衣男子脚步迅速接近南飞雁,南飞雁后撤一步,身后是墙,无路可退,那凌厉的剑锋在南飞雁眼中不断放大,已经来不及逃跑了! 突然,那剑客的墨色长剑横空飞来,直取南飞雁身前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眼神变幻,还是没想一换一,剑身一转挡住飞来的剑,可没想到这剑上的力道如此之大,让他硬生生的后退了数步不止,地板上印上一步一步的深脚印。 被震退的男子看向剑客赞叹了一声:“好剑法!” “李朗,你没事吧?” 那被叫做李朗的男子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点子有点扎手,小心了。” 然后他冷声问道:“飞剑术是剑道的一种高深招式,你既然会这招,那必然不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巧了,我在这江南好像还真没啥名气,至于名字嘛,龙吟见底寒潭彻,剑在空中做狂歌,我名李寒空!” “巴蜀盗侠李寒空?!” “哎呦喂,你还真听说过我?”剑客不由得心里美滋滋的。 “废话!你在蜀中劫富济贫我不管,可你偷东西偷到我家小姐府上,还看了我家小姐洗澡!我们追杀了你整整二百一十三天,没想到你跑到江南来了!当年你蒙面我不知你相貌,可你的名字我可记得。” “我说高手兄,你这平时一脸侠义正气的,想不到居然是个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小偷。”南飞雁还有时间调侃他一下。 “咳咳,误会,纯属是误会,我都解释好多遍了,我当时……” “今天新仇旧账一起算,接招吧!” 不待李寒空说完,二人提剑猛攻,不过李寒空应付这俩人还是绰绰有余,以一敌二犹占上风,打的虎虎生风,一时气势无两。 然而他也很迷糊,今早对阵八个人而不落败,那锦衣男现在就派俩人来是看不上我还是咋的。 正在思索间,剑法慢了一拍,二人看到破绽,趁势撤出了站圈,一人站在一边和李寒空成三角状。 二人对视一眼,双剑挥舞,两把剑的剑光在此时大盛,两人将剑共同扔了出去,双剑在飞的过程居然合在了一起。 “尖团合流?” 李寒空不敢怠慢,手中墨色长剑一转,运转内力,也是飞了出去,和那两柄剑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破!” 李寒空大喝一声,强行将那两柄剑一分为二,双剑折,墨色长剑去势不减,直奔二人咽喉,既然他们是来杀他和南飞雁的,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当啷”一声, 就在即将斩杀二人时候,墨色长剑却被一柄刀挡下,剑返刀回。 那是一把屠刀,剔骨砍肉,骨上开花。 第八章 绝处逢生 李寒空抬手接住飞回来的墨色长剑,后退两步,那屠刀也是返回去落到了一人手里,李寒空望着走进来的人笑道:“原来他们俩只是个幌子,真正的主攻在这呢。” 酒肆对面卖肉的屠夫,拿着那硕大的砍刀一步一步走进来,依旧是沉默寡言,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屋内众人。 两名侍从捡起被打飞的剑,退到屠夫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就仰仗前辈了。” 屠夫面色不改的点了点头 “这条街上看样子都是当日那个锦衣男的手下了,其实你们是想拦截并杀死其他去马家的人,而我刚巧在这条街上开了这酒肆,所以你们怕出意外,我影响你们的行动,所以你们就要铲除异己,把我杀掉!”南飞雁从后边走上前来说道。 屠夫斜了一眼南飞雁,点了点头:“不错。” “真是可笑,我只不过想挑个好地方卖我的酒而已,你们愿意干嘛干嘛,我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何况这乃是朝廷的交通要道,有重兵把守,你们大张旗鼓的杀人犯罪,,就不怕被降罪吗!”南飞雁到底还是出身官宦世家,言语中还存在着对庙堂的依靠。 屠夫愣了愣,略过南飞雁,看向了李寒空,问了一句:“他有病?” 李寒空一摊手,点点头:“估计是吧,居然想依靠军队威胁你们这帮亡命之徒。你们既然敢如此行事,看样子已经把城中当职官员收买了。罢了,我毕竟喝了他不少酒,他的命我保定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你会放过我们吗?” “不能。”屠夫直截了当的说道。 “那就没啥说的了,开打吧!”说完这句话,李寒空手中墨色长剑遥遥指向屠夫,酝酿内力,顺势把南飞雁往后一扔,借着冲劲剑出如龙,刺向屠夫,可屠夫打了个哈欠,似乎毫不在意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随便抬手一挡就格开了。 “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你的名号!”李寒空撤剑怒吼道:“当年我借宿无忧寺,你硬闯山门抢夺地藏经,杀死了包括空闻方丈在内的五十八名僧人,生遭官法,死见阎罗,你是冷面佛陀金不换!” “是,上次让你侥幸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金不换冷冷地回答道,手拿砍刀起手便斩。 砍刀不仅尺寸大,而且分量也足,可就是这样一把巨刃,在这屠夫手中,却精巧的像一枚绣花针,如臂使指无比灵活。 剔骨砍肉,骨上开花。 这是刀法上的一种高深的境界,一刀当头劈下,另一刀紧随其后,就像高山流水一般绵绵不断,转瞬间已经劈了七七四十九刀,一刀强过一刀。 李寒空持剑奋力抵挡抗衡,只有第一剑和他的第一刀平分秋色,之后的四十八刀,完全是靠闯荡这么多年的一股毅力顶着,四十九刀过后,金不换横刀而立。反观李寒空,倒退十余步不止。 “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双手青筋暴露,颤抖不止。 “你的剑法不全。”金不换横着砍刀斜眼看着李寒空,刚才他在抵挡着自己重刀时,翻来覆去的那几招剑法,他要是还会别的招,早就该用了,就凭这一点,金不换就可以断定他学的剑法并不全。 李寒空无奈的苦笑摇头。 “莫非是偷学来的?还是你宗门的师父根本看不上 你,随便教了你几手出门应急用的?”金不换说完,也不废话,砍刀一抡,颇有运斤成风之势,直取李寒空。 李寒空强提功力,取巧劲,试图四两拨千斤,奈何那金不换虽然是个屠夫,但他是个灵活的胖子,完全不惧这些旁门左道,一力降十会。 片刻,李寒空气喘吁吁的退到后边,对南飞雁说道:“打不过,你快去后门瞧瞧,能不能找机会我们一起逃出去。” 南飞雁苦笑:“趁你刚才打架的时候,我去看了看后门。” “你该不会是想趁我缠住他,你偷偷跑路吧?”李寒空没好气的说道。 “那,那,那自然不是,本少爷堂堂正正,一身正气,会是那样的人吗?”南飞雁义正辞严的说道。 “言归正传,后门怎么了?”李寒空问道。 “有一个缝衣服的老太婆,就是那家裁缝铺的裁缝,估计是抄了咱们后路。”南飞雁叹了口气说道。 “咳咳,上天不让咱俩活了啊~”李寒空一时情急,气血攻心,不免又咳嗽两声。 屠夫右手拿着砍刀,左手伸出手指勾了勾,似是挑衅的说道:“再来!” 李寒空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艰难的站直了身子,低声在南飞雁耳边说道:“我的飞剑术还有压箱底的一式,不过这招用出来,对于这屠夫来说,就是自损一千,敌损八百,我是死定了,他死不死还不好说。” “靠,老兄,那你这招不就是纯属送死了”南飞雁听到他说的,脚步一踉跄。 “那还有什么办法,如果真到万不得已,我也就只能用出那招拼一拼了。如果我跟他对上,你就往门口方向跑,我帮你挡住他们三个。”李寒空义气的说道。 “如果挡不住呢?” “那咱俩就都得躺在这了。 “没那么容易死,我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玉铭,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南飞雁一甩衣袖,自信的说道。 “哦?莫非你也有一招保命的武功?” “我呸,我要是会的话我不早都用出来了!再说,我就是不想学武功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遗言交代好没?交代好我就超度你们上西天了!”冷面佛陀金不换终于没了耐心,要下杀手了。 “你个不要脸的臭和尚,假和尚,挂羊头卖狗肉,不当和尚,你卖猪肉,佛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南飞雁气性也是上来了,当即怼了回去。 “去死!”大砍刀猛然劈出,一道刀气直奔二人而去。 佛陀让你入阿鼻,几人有幸出生天? “湮!” 一道匹练从房顶上射来,和刚刚的刀气相互抵消。 “什么人!” 金不换忍不住看向了房梁,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他居然没有感应到,那人跳下房梁稳稳地站在两伙人中间。 他身上穿的衣服居然和金不换后边的两名侍从一模一样。 “杨芳!” 张环向那人叫道。 “娘里娘气的名字,大老爷们起了这么个名,成天被人叫着,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那人边说着边解下了这一身的行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看着他们三人咧嘴 一笑:“我姓叶” “哪个叶?”金不换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是那个叶的话,他怕是惹不起。 “一叶之下,三朵金莲。”那人笑眯眯的说道,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陇西叶皇阁?” “虽然我在叶皇阁不太受待见,不过没办法,武功天赋就是好,他们不服也得服,唉,谁让我还这么念及旧情,我还是认这个叶家的,就是……”那人侃侃而谈,说起还说不完了。 “你是叶琳琅!” 金不换脱口而出,从对面之人口中说出的这些话,的确让他想到一个人,叶皇阁当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年少有为,胸怀大志,不顾家族反对,毅然去了长安,自此音讯全无。 不过有关他的事迹,江湖上流传八个字, 一叶知秋,满目琳琅。 叶皇阁百年一遇的奇才,当代第一人,叶琳琅。 他在长安城还有一个名号,北阳八公子之中的绣口箴言,尽言公子。 公子多情夜留香,弦高踏月烁流光。风华万籁应属我,绣口箴言若琳琅。琴剑清秋多逸响,怎能以面判未央。天凝才比天公傲,却道无名与身藏。 他和马府中被软禁的马清秋同位于八公子之中,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好友。 “呵呵,叶琳琅,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在这遇到你,怕是没什么好事。”金不换捏紧了手中砍刀,盯着叶琳琅说道。 “你是冷面佛陀,我是绣口箴言,完全是两个对立面,不是一路人,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好?” 金不换刚要开口说话,叶琳琅那边又插上话:“你想杀谁我不管,但是街头那边的人,你敢动,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虽然我知道他最怕连累人,但是本公子义薄云天……” “打吧” 金不换不耐烦了,就算打不过他不也得试试。 “真是不给面子,算了,那就教训你一顿” 叶琳琅转身对着李寒空二人说道“二位尽力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说罢,叶琳琅和金不换已经交手了。 南飞雁低声对李寒空说道:“这人当真是北阳八公子之一?” 李寒空点头:“不错,绣口箴言,尽言公子。” 南飞雁看了看战圈里的叶琳琅:“好像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我们跟他也不熟,为啥要帮我们?” “江湖事江湖了,想要杀一个人哪有那么多道理,有人要救你,你就消停的在一旁等着被救就得了,一会有机会,赶紧扯呼。”李寒空又化身老江湖来训南飞雁。 战圈中两人试探了一番,金不换抱拳说道:“请指教!” “指教个头,你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救人的,八竿子打不着指教的事,不过你今天遇到我可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我作为北阳八公子之一,叶皇阁当代首席高手,你不得被我打的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然而世事无常,你遇到别人可能还有一线生机,遇到我……”尽言公子,名不虚传。 “滚!” 金不换被磨叽的大发雷霆,一声怒吼震掉了酒肆的大门板。 第九章 琳琅囚天 经过刚才一番试探,双方也是心里有点谱了 ,金不换向前,一步踏出,就只是这一步而已,李寒空坠着南飞雁向后退了三步,叶琳琅也是一步向前,替二人挡住了这一道气势。袭来的劲风吹的叶琳琅衣袍鼓动,但他面色不改分毫,挥一挥衣袖将其压下,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叶琳琅双眼炯炯有神,又一甩衣袖,五枚透骨钉疾驰飞出,金不换用力挥刀,连连五下,将这几枚暗器尽数挡下。 叶琳琅出身陇西叶皇阁,原本是蜀中唐门的一脉。可惜,当年抵御外辱,肃清内患,唐门人丁稀薄,逐渐消亡于历史舞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旁系叶家一脉出现了一个大器晚成的子弟,就是当初的叶家家主,如今叶皇阁的阁主,也是多年以前江湖上十二大高手之一,代号暗竹。他在建立叶皇阁之初,立下一条规定,凡叶家中人不得使用刀剑等武器,只许专心研究本门暗器。 当金不换挡住透骨钉时候,又飞来三枚追魂镖,金不换不愧是灵活的胖子,空中一个翻滚,从飞镖的夹缝中躲了过去,还剩一枚,他将刀横立,“铛”的一声,打中砍刀的正中心。 “像个刺猬一样,你也接我几刀!” 金不换迅速靠近叶琳琅,想要打近战,毕竟暗器大多数都要施放距离的,如此他还能安全些。砍刀金光绽放,刀罡凛冽。但是叶琳琅依旧是那个表情,也不再放暗器,只是默默地看着屠夫的刀将要落在他头上,还有大约五寸的距离,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金不换的砍刀,仿佛蜻蜓点水一般。 之后金不换的刀便再也难以寸进。 “仅凭一根手指就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千钧一刀,叶家囚天指果然名不虚传。”李寒空在一旁低声赞叹道。 叶琳琅依旧保持着那个状态,一脸轻松,反观屠夫,金不换的额头上渐渐出现了汗珠,无论使出多大的力气,砍刀纹丝不动,怎么也抽不回来,他沉声道:“叶家,囚天指!” “不错,叶家囚天指,一掌定乾坤,这一指叫一指囚天地。”叶琳琅收回了食指,还在用力后拉的金不换向后一个趔趄。 “第二指,二指碎山河。”叶琳琅食指中指并拢,主动向金不换递出了一指。 好歹金不换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立刻稳住心神,砍刀气势再出,随后挥出一刀,舞出一个刀花,接着刀式连绵不绝,比刚刚对付李寒空的四十九刀还要多,刀刀开花,步步生莲。 李寒空几乎看花了眼,他吞了吞口水,感情那阵屠夫根本就没用全力啊,此时他苦笑着对南飞雁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就算我用出了压箱底的绝招,我必死无疑,他啥事没有,顶多就是喘两口粗气罢了。” 战圈中,面对金不换的花开百朵,叶琳琅则是打了个哈欠,他的第二指已出。 破万花! 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采。 砍刀的刀口瞬间崩裂。 金不换大喝一声,浑身真气在一瞬间提升到极致,面露狠色,运真气到双手,举起已经缺了口的砍刀 “怒斩天下!” 这是一 招以命搏命的拼命招式,这屠夫金不换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第三指,三指灭生灵!”叶琳琅伸出了三根手指准备硬抗这一记霸刀。 南飞雁挠挠头:“我就想问一句话,你们江湖中人每次打斗都要说一下自己接下来要用的武功是什么吗?决斗还附带解说啊?” 李寒空这次没有搭理他,专业的看着这场的虐菜局,只要这第三指下去,金不换必死无疑。 金不换身后的两名侍卫也是身经百战,借着金不换的身体打掩护,趁机溜到门边放了一个令箭。 “不好!”李寒空不禁喊出了声,这枚令箭放出去还不知道面临这条街上多少大敌。 果然,场中叶琳琅即将送出的三指碎山河忽然收了回去,改为后撤,一个后跃躲开了一排银针,他原本轻松的脸色,现在却是凝重起来。 叶琳琅回过头看向后方,幽幽地说道:“裁缝婆婆,许久不见。” 不知何时原本还在后门的花眼老太来到了这屋内,坐在一旁低头缝着衣服,穿针引线,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听到了叶琳琅的话,她抬起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微笑道:“你这混小子也来趟这趟浑水了。” 另一边屠夫金不换收刀,对着她拱了拱手:“婆婆。” “她是谁?为什么连这个屠夫都要礼让他三分?”南飞雁低声向李寒空问道。 “针挑烛火,百尺无活,穿针引线,咫尺天国。没见过这裁缝婆婆动手,就不知道她的厉害,就这么说吧,两个金不换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回不知叶琳琅是否能够战胜二人的联手了。”李寒空回答着南飞雁,但目光从未离开过那突然现身的裁缝婆婆。 裁缝婆婆又低头缝着衣服,那衣服看起来并不像是平常人家穿的,开口说道:“小子,我二人联手你绝对挡不住。你还年轻,看在你家里人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走吧,但这两个人上边有交代,必须留下。” “婆婆当真要杀他们?他们才刚刚步入江湖,大好的人生还没有体验,酿出那么好的酒,我还没喝够,杀了他们多可惜啊。”叶琳琅问道。 “既然步入了这江湖,那就要有随时被杀的打算,这道理……你不是不懂。” “好了,给你们俩做的衣服,留着路上穿。”裁缝婆婆突然站起了身,将两件衣服甩向二人。 “这是什么衣服?”李寒空问道。 “寿衣!”裁缝婆婆吐出两个字。 “止!” 叶琳琅高喝一声。 两件衣服杀意盎然,直奔二人,李寒空手中长剑倒转一圈,急忙甩出两道剑气,拽着南飞雁向旁边纵身一跃。 裁缝婆婆双指连弹,十枚银针破风而出,叶琳琅赶到,指出如龙,囚天指连点十下,那银针碎了一地。 “婆婆,这么多年了,还是老花样,除了银针,还有啥新鲜东西吗?”叶琳琅调侃道。 “呵呵,你又有什么新东西?来来回回的 那几指。”裁缝婆婆双袖一插,再显露出来的是近百枚飞针。 “我去!婆婆,你这真想让我变刺猬啊?一个照面就出这么狠的招。”叶琳琅说道,但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印诀一掐,双手舞动。 “哎呦?小子会掐印诀?莫不是去什么武当山学了什么几招新功夫?那就让老身开开眼。” “啊~漫天花雨!” 同样是近百枚暗器射出,将银针全部斩碎。 “臭小子,这分明还是你们叶皇阁的暗器手法,那你捏什么武当山的印诀?”婆婆的银针被破,后退两步说道。 “因为……帅。” “江湖上皆知我叶皇阁精通暗器,但时不时捏俩印诀,是不是很有范,比直接扔出去可带劲多了。”叶琳琅手上还在比划。 屋内传出了浓郁的酒香,南飞雁这些日子以来酿的好酒都摆放在柜台上,刚才那百枚暗器的对轰,将酒缸都被打破,打穿了,里边的美酒正汨汨地留着。 李寒空酒瘾又犯了,用鼻子使劲地吸着香味,身后的南飞雁脸色变的铁青。 “你放肆!”南飞雁大喝一声,颇有上位者的气势,这一喝将原本气定神闲的婆婆都是震慑了下,不过也就一瞬间, “放肆?” “你毁了这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 “那些酒?”裁缝婆婆怒了,一个毛头小子敢如此吼她。 “没错,那些酒……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南飞雁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 一旁的叶琳琅困惑地看了一眼李寒空,李寒空回了他一个更困惑的眼神,这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家伙,为什么口气这么大,莫非真的有什么倚仗? “小明!” 屠夫众人用眼神锁定南飞雁,同时也不明白他喊的小明是谁?如果是隐藏的一个高手的话,那么以裁缝婆婆的造诣,多多少少会发现一丝气机的。 正在众人都迷茫的时刻,脚下的地板猛的震动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封而出。 “我靠,你这小子,在地下养了什么?我居然都不知道?”李寒空惊讶的看向南飞雁。 “小明,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南飞雁又是一声大喝。 “砰”的一声 店内的地板全都陷落下去,叶琳琅和李寒空退到角落,屠夫和裁缝婆婆,还有那两个杀手,四人退出门外。 众人中午看清了眼前的事物,那是一条通体洁白,晶莹如玉的蟒蛇。 蛇身长数十丈,伸出猩红的蛇信子,抬起身子都快要撑满了整个酒肆。 这条巨蛇似乎对关在下面很不满意,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搅碎了屋子内的桌椅,看到了南飞雁后,原本凶猛的眼神变得无比温顺,低下头蹭了蹭他,又一抬身子将他驼上了头。 南飞雁站在巨蛇的头上,俯视着裁缝婆婆四人, “这下可以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第十章 大雁南飞 屠夫和裁缝婆婆等四人被迫退到门外,金不换瞪大了双眼惊骇地道:“这条蛇是……” 普通的蛇要修炼五百年才能化蛟,蛟要修行千年,越过龙门之劫才能成龙,体型也会随着化形而不断变得巨大,每五十年增长一丈。一般的蛇不过丈许,眼前的这条蟒蛇,已经快有十丈大小,蟒首额头处已经有凸出的犄角,分明是一条接近化蛟的巨蛇! “通体晶莹,洁白透明,头生犄角,十丈身型。这,这是通明吞天蟒!”叶琳琅在一旁惊讶的喊到。“梅家家主梅惊心饲养的成年吞天蟒!你这是跟梅家什么关系啊,连这东西都搞得来?莫非你并不姓南,而姓梅?” “小明是我出生满百日时,外公亲自送给我的,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我。另外,我不姓梅,我娘亲姓梅,我姓燕,我的名字叫燕南飞!” 屠夫金不换和裁缝婆婆对视一眼,双眼中的惊骇在不断扩大,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畏惧。 通明吞天蟒,外公梅惊心,娘亲姓梅,他姓燕,四大王朝有几个姓梅的?又有几个敢姓燕的? 这些字眼串联起来,再加上这个少年的年纪,已经足以拼凑出他的身份了,也只有这个身份才有分量和冷面佛陀金不换谈庙堂律法,也只有这个身份才敢训裁缝婆婆放肆,也难怪敢一个人来这江南甜水巷开酒肆。 “竟然是左相府的小公子!”金不换低声对裁缝婆婆说道。裁缝婆婆双眼眯了眯没有说话。 “小明,他们欺负我,你帮我找回场子,教训教训他们,对了,他们还打破了我要给你喝的美酒!”燕南飞拍了拍吞天蟒的头,朗声说道。 吞天蟒听到后半句话就坐不住了,气势陡然上升,长尾迅速的甩出去,金不换和裁缝婆婆眼疾手快,躲了过去,但另外两个侍卫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被一下子拍飞了出去,疼的龇牙咧嘴,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明,稍微轻点,别下死手,打的几天下不来床就行”燕南飞趴在吞天蟒的耳边补充说道。 “左相寄身朝廷,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这次怎么会就派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宝贝孙子来管我们江南的事,这事定有蹊跷。算了算了,先把他们制住,在从长计议。”裁缝婆婆布满老茧的右手一挥,长街上下灯火阑珊,每个 屋子中隐隐约约都传出一股煞气。 “不妙!”叶琳琅眉头紧皱,赶忙说道,“她要叫来这街上所有的人,如果我们被堵在这,就是插翅也那逃了。” 吞天蟒又是一个甩尾,可谓一招鲜,吃遍天。光是小明几个扫尾,就不是这二人可以承受的住的。 金不换积蓄刀势,一通劈砍,却发现吞天蟒的身上越来越亮,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裁缝婆婆也是用力甩出几道银针,除了刮出了几个浅浅地白印,也没什么建树。 “打蛇不明智,直接打他。”金不换拎着砍刀气喘吁吁的说着。 燕南飞见二人被通明吞天蟒压制住,可算是解了气,一时得意忘形:“小明,给我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咱们无故酒肆也不是好惹的!”他没有留意到的是,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破空而出,直奔他的眉心。 在还差近乎一寸的距离时,两根手指忽然出现,夹住了那细如牛毛的银针。燕南飞冒出一身冷汗,叶琳琅将银针反扔回去,对着他说道:“小兄弟,若是再不走,想走可就难了。” 理智回归的燕南飞拍了拍正在发威的吞天蟒:“小明,我们走!” “喂!你们俩别把我扔下啊!”李寒空提着长剑一边跑一边喊。 燕南飞噗嗤一笑,好不容易看到这剑客吃瘪:“小明,带上他。” 小明一个俯身,叶琳琅抓住李寒空一下子提了上来,三人站在吞天蟒上向长街的出口突围而去。 此时,在看向平时热情叫卖的店铺商家,里边的人都变得凶神恶煞,杀意大盛,都拿着刀枪剑戟试图拦住这一蛇三人,不过通明吞天蟒的速度奇快,四周的人都被气浪掀翻了出去,一直到长街出口处,才缓缓的降低了速度。 “呼~怎么了?”李寒空不解的问道。 燕南飞面色凝重的说道:“像刚才街上的寻常货色,小明都不需要放在眼里,只有遇到真正有威胁的人,他才会放慢速度,可是现在小明居然停了下来,那这个人一定一定不简单!” 长街尽头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脚上穿着一双绣着白凤的鞋履,他身形高大,被对着众人,似乎算好了他们会出现在这。他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站在那里的三人和吞天蟒说道 :“倒是小看了你们。” 燕南飞望着这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直到看见那双鞋才想起来:“是白天来酒肆那人!” “一双白凤走天下,三颗铁胆照乾坤,白凤白霜寒,终于来了个像样的人物。”叶琳琅双手入袖,准备好暗器,刚要出手先发制人,却从远处传来一阵笛音。 这笛声在凄冷的秋夜中响起,也不知怎地,原本谧静地悬挂在夜空中的那轮满月,却是荡漾出一层又一层的光晕。曲调柔和婉转,伴随着天空中朦胧的月光,回荡在这幽幽的夜晚,充满了一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悲凉。 街上剑拔弩张的众多杀手们听到这笛音,仿佛沉醉在其中,弥漫的杀气在不知不觉中也消散了许多,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细细地品味这袅袅笛音。 他们也不敢懈怠,知晓这是什么时候,只是思考片刻,他们才意识到这笛音,也就仅仅真的是笛音罢了,不过是其中宫商角徵羽曲调的凄清之情暂时让他们冷静了下来。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在这如同狼巢虎穴的长街,哪会有什么普通人来这里吹笛,这分明是一位精通音律的高手,将音律融入到内力当中,再将其散发出来。从他们的状态上来看,很显然,笛子的主人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磨去大家的杀性和戾气。 白凤白霜寒伸出左手,接到一枚花瓣。抬起头,这长街街道零零散散的飘荡着玫瑰花的花瓣。 叶琳琅的双手缓缓从衣袖中抽了出来,眉头也是略微的舒展了开来:“这家伙的出场方式可真是抄袭的不要脸,当年谢丹琼前辈才仅仅用琼花,他居然整来这么多玫瑰!” 燕南飞不解的问道:“那家伙?哪家伙?” 叶琳琅摆了摆手:“一会你就知道了,快让吞天蟒带我们突围出去,有那家伙策应我,相信就算是白霜寒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小明,不要怕,冲出去!”燕南飞高喝一声,座下通明吞天蟒难得看到小主人这么豪迈,尾巴一甩,卷起一路飞尘,向前冲刺,带着三人转眼间穿过了白凤白霜寒的防线,果然,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他们穿梭而去。 白霜寒握着手中花瓣,转过身,看向叶琳琅三人消失在远处,喃喃道:“公子踏月。” 第十一章 踏月伴笛音 “踏月公子,北阳八公子之一,精通音律,以笛化剑,十分注重……出场排面,江湖所至之处众人先闻其声,再见其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李寒空站在通天蟒上回头望去。 刚才知道有援兵前来相助,燕南飞还很高兴,不过转眼又一想,不禁面露担忧之色:“冷面佛陀金不换,百尺无活裁缝婆婆,白凤白霜寒三大高手领着一群亡命之徒,就把他一个人留下来殿后真的没问题吗?” 叶琳琅闻声笑道:"踏月公子洛寻欢虽然喜好排场,但的确有真本事,论起功力,他还略微高我一点,那些人加一起他虽然可能硬拼不过,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哎呦,堂堂尽言公子居然也会谦虚,那……现在我们去哪里?”燕南飞问道。 “谦虚使人进步嘛,现在出发去玉铭城外的城隍庙。”叶琳琅背着双手,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危机暂时没有了,也该说说你们的事了。” 燕南飞一头雾水:“我们的事?” 长街尽头 白霜寒将手中的玫瑰花瓣向上屈指一弹,那柔弱美丽的玫瑰花瓣瞬间变成了像花上的刺一样锋利向着一个屋顶射去。 笛音不绝,一股音波打在飞来的花瓣上,鲜红欲滴的花瓣湮灭在半空。白霜寒抬起头望着站在左上方的一个红衣公子,手持白玉笛,开口笑道:“公子榜上有三位来到这江南楚地,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说罢,白霜寒脚下凭空荡起一股气浪,卷起地上的玫瑰花瓣,形成一道红色龙卷,颜色鲜艳的就像那一袭红衣一般,攻向那房顶之人,公子踏月。 公子踏月的笛音未停,可是当面对这股花海龙卷的时候,他口中的笛音顿了顿,然后只吹出一个音,宫音。 音出龙卷破,就这么一个音,如有雷震之势,将一片风中的花海重新归于平静,花瓣飘零在街头,再度洒落成雨。 “就算是当代绝世奇才,也想挡住一个势力的崛起,未免有些托大了!”白霜寒爆喝一声,内力磅礴,左手一伸,在手指中夹着三颗钢珠对着公子踏月射去,这一次他并没选择以笛音对抗,而是吹着小曲,点足后掠,退到另一处房顶上。钢珠碰撞到原来他脚下的那座房子, "轰隆”一声 高大的房屋被炸成废墟,夷为平地。 白霜寒双拳运足功力,飞身上前砸去,踏月公子似乎 有意不把他放在眼里,依旧吹着那首棠梨煎雪的小曲,脚步轻盈,身法变换,从他身旁掠过,白霜寒一愣,大喝:“拦住他!” 冷面佛陀金不换长刀挥出,裁缝婆婆银针飞起。 踏月公子的浮光掠影步轻轻的在长刀上踩了一下,带的金不换身形一沉,竟是将脚下地板都崩裂了。随后几个旋转,击落了百枚银针,叮叮当当的响声像为其伴奏一般,那么多的银针竟是连他的衣袍都不曾穿透。踏月公子站在长街入口处,一曲终了,背对着众人,缓缓地说道:“三个不够,那七个可够了?” 白霜寒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即紧张的说道:“你们当真不怕死吗?他马家如今孤立无援,你们前来相救就是送死,如果一夜之间将公子榜上的人物除名,你们身后的势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又何必同我们作对?” 踏月公子手中白玉笛轻轻的转了转,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白霜寒的问题,长身而起,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留下白霜寒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 “白凤,情况有变,还是及时通知小姐才是。”金不换收了砍刀,上前说道。 “我看还是先通报给大人,目前的局势逐渐明朗,也不是我们几人可以掌控的了,大人现在身在何处?”裁缝婆婆在一旁说道。 白霜寒叹了口气:“前日,大人飞鸽传书告知我他被一位实力不次于他的人拖住了,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赶来,叫我们便宜行事。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能和大人相持,现在终于明白了,北阳八公子都不怕死,为了一个马清秋居然都选择来赴这鸿门宴。” 玉铭城外城隍庙。 三人正在比比划比划的争论着什么。 叶琳琅生无可恋的看着眼前这俩人:“所以说,你就是不喜欢武功,一时赌气偷了家里的地契,跑到这开了一家酒肆,就只是个卖酒的?” 燕南飞果断的摇了摇头,看到他摇头,叶琳琅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不过又瞬间被熄灭, “此言差矣,我是个酿酒的。” 叶琳琅看向李寒空:“那你就真是从蜀地流浪过来的三流剑客,看到他这里酒好喝,所以就留了下来做了个打手?” 李寒空脸色一红:“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能不能润色一下下,有点尴尬啊。” “尴尬你个大头鬼啊,我还以为你俩是长安安插在这里的一枚暗子,掌握了机密的情报才被人追杀的,结果你们居然是……路人甲!还不如不救你们了,不仅浪费了我的时间,还把我的身份暴露了,坑爹啊!”叶琳琅捶胸顿足气急败坏的说道。 “咳咳,那个,叶大哥,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救了我们俩,如果需要帮忙,我也可以……”燕南飞看到叶琳琅的惨样忍不住劝慰道。 “帮什么,帮什么?你可别害我了你,你爷爷是谁?当今北阳王朝左丞相,人屠燕回天!我要是把他孙子命给丢了,第二天,我叶皇阁就得被你们凤字营给踏平喽,虽然叶皇阁不我这个弟子,那好歹是我的家,也不能让他们落个满门抄斩啊。”叶琳琅连忙摇头。 叶琳琅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嫌弃的说道:“你快死了,的确适合和我们送死,可惜剑法真的太次了!” 公子榜上的尽言公子此刻抱头抓狂,李寒空和燕南飞对视一眼,都耸了耸肩膀。 “那……你说怎么办?”燕南飞弱弱的问道。 “要不……有人!”李寒空话没说完,就察觉道有一股强横的气息向他们靠近,随即提剑向前一步。 可是下一刻,那来人就站到了他的身旁。 燕南飞眉毛一挑,心里暗暗道:踏雪无痕比不过他。 “呜哇,老洛,我太难了,我暴露了自己,救了俩个过路的。”叶琳琅一把抱住眼前的红衣人, 正是刚刚脱身的踏月公子洛寻欢。 洛寻欢费力的推开他:“大老远的就听见你鬼哭狼嚎的,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在下燕南飞”燕南飞急忙打招呼。 “我叫李寒空”李寒空收回墨色长剑,看了一眼燕南飞,然后看向红衣男子,缓缓地说道。 “名字倒都挺有意境,等等,你姓燕?”洛寻欢看向燕南飞。 “他爷爷是燕回天。”一旁的叶琳琅没好气地接话。 洛寻欢双眼一亮:“莫非是相爷的独孙?” “你听说过我?”燕南飞一愣。 踏月公子洛寻欢习惯性的转了转手中的白玉笛,微微笑道:“我有个好友,是陌云城人士,大魔王燕南飞的名号在陌云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第十二章 柳暗花明 踏月公子洛寻欢看着燕南飞,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燕南飞顿时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可别听别人瞎说,我在陌云城可是出了奇的乖……。” 叶琳琅在一旁来回走动,这三个人在这打哑谜,他也听不出来个所以然:“都别废话了,现在问题是怎么办啊?” 李寒空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心想这里废话最多的不是你才对嘛。 叶琳琅以手抚额,无视了他们二人,直接问洛寻欢:“老洛,此行多磨多难,你是怎么闯过来这玉铭的?” “我自己的话,定然是有心无力的,可谁让清秋那混蛋还有其他几位兄弟呢。”洛寻欢眉头一挑。 叶琳琅大喜:“他们都来了?都在哪里了?” “他们撕开了一个口子让我赶过来接应你,然后都去办更重要的事情了,估计这功夫又遇到阻拦他们的人了。当然了,这都是那位号称不入道元,不出长安的家伙的局。”洛寻欢回答道。 叶琳琅仰着头,长叹一声:“我还以为就我自己能来帮他一把呢,江南楚地牵连的势力太多,就算你们家族都出动帮忙,能够灭了他们,自身估计也得伤筋动骨,所以他们并不希望你们几个搅进来,如果你们入局……” “我们如果以家族子弟的身份入局,那我们身后的人定然是不会允许,除了你这个不被待见的叶皇阁的弃徒。但是同为八公子,兄弟有难,岂有不救之理,家族是家族,兄弟是兄弟,我们这次来基本上是都是单枪匹马为兄弟而来,长安那算卦的说了,清秋不能死。”踏月公子洛寻欢手中白玉笛轻转,城隍庙之中涌进来一阵大风,杀意森然。 “咳咳,长安城算卦的是谁?准吗?我们陌云城也有算卦的,一点都不准,还坑了我不少银子。枉你们还是江湖高手,居然也信这一套。”燕南飞忍不住插了一嘴。 洛寻欢闻言,转白玉笛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掉了,心中笑道要是那位听说有人把他和江湖骗子等量齐观,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叶琳琅倒是没在心里笑,而是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调侃他,偶尔这么听一次感觉还挺爽,哈哈哈。” “笑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燕南飞一脸困惑的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说的应该是公子榜上号称才华绝世的天机公子吧。"李寒空幽幽的说道。 洛寻欢回答道:“有识货的,不错,就是他,这位天机公子说我 们离开玉铭城之后,会有一位客人追寻我们的脚步来找我们,算算时间 也该到了,先出去再说。” 众人刚刚走出城隍庙,就见到前方有一个不知何时就站在那里的紫衣女子,女子长的俊秀,妙容也是极为的俊俏,可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无悲无喜,就像是这秋夜的一阵寒风,让人不战而栗。 “这貌似是我生平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了,不过怎么这么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李寒空看着眼前的女子,没由来地说道。 “你可别吹牛了,我阅女无数,这等女子在我眼里足以排进前三,你能在哪见过。”燕南飞日常怼他。 叶琳琅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赶忙把他们二人拦在身后:“你俩跟谁学的,话这么多吗,知道这是谁吗就敢随便调戏!” 洛寻欢整理好衣袍,行了一礼:“小姐,有礼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见过踏月公子,尽言公子。” “这一路上护送小姐,见过很多次,说起来到也不算是初次见面。”叶琳琅笑道。 李寒空像被点醒了一般:“对,她就是白天轿子里那人。” 女子冷冷的望着李寒空,浑身真气充盈,马上就要出手的样子:“李寒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姓高!” “姓高……靠,不会吧!” 李寒空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惊慌之色。 “当年我在家温泉疗伤,你居然敢偷看……没想到我家都搬来江南了,还能遇到你!”高小姐愠怒道。 “大姐,我都解释好多遍了,真是误会,你可就饶了我吧。”李寒空拽着叶琳琅的衣袖,生怕高小姐暴起对他出手。 “高小姐,咱们还是先以大局为重,天机只和我说会有客人到来,我却没想到会是您亲自过来。”洛寻欢连忙救场,说啥也不能在这打起来。衣袍挥动间压下了高小姐释放的气势。 燕南飞不明白:“大局?什么大局?” 叶琳琅叹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针对吗?” 想起这半个月来的怪事,燕南飞确实不理解:“为什么?” “江南作为北阳的交通枢纽有两家最为强大的势力,一个是坐地户金马斋马家,另一个是近几年搬过来的听雨阁高家,两家时而联手,时而对抗,江南本土的黑白两道势力不是帮马家,就是挺高家,一直争斗不断。 直到前一阵子,马家大当家马傲遭人暗杀,马家群龙无首,全靠他的两位叔父支撑,不过在马傲身死后三日,他的两位叔父就给马家二公子马清秋订了一门婚事,而新娘就是高家的千金大小姐高明明,也就是你们面前这位姑娘。”叶琳琅解释道。 燕南飞低头沉思了一会:“难道这一切就是高家所为,设计害死马家大当家,然后收买他的两位叔父,借此机会吞并马家,联姻是假,一统江南才是真!” 叶琳琅笑了笑:“终于开窍了一回。” 燕南飞抬起头看向高小姐:“难怪啊难怪,这条甜水巷变得这么奇怪,马府附近都被你们控制了。” “除了你手中无故酒肆的地契之外,其他的店铺已经是我高家的囊中之物,本来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你却是蹦了出来。”高小姐看向燕南飞说道。 “你也没想到这最后一张地契会在左相府的小公子手中吧。”叶琳琅开口笑道。 “什么?!左相府的小公子!你是燕家的人?”高小姐略微惊讶道。 “嘿嘿,你也听说过我爷爷?”燕南飞尴尬的笑了笑。 “人屠燕回天,这北阳谁人不知。” “不仅你爷爷,你父亲,你母亲,你外公梅惊心,还有那条吞天蟒都是赫赫有名的。”叶琳琅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 燕南飞只知道爷爷很厉害,自从他记事起,爷爷就总来看他,还给他来稀奇古怪的礼物。可是父亲他却真的很少有过交流,不知父亲做什么,每日早出晚归,母亲似乎也很忙,总是和父亲一起,终日陪伴自己的只有小明,觉得无聊就去街上和市井小贩们玩耍,但总是被关将军追,没想到来了这江南,居然都听说过亲人们,心中倒是生起了几分自豪。 心思回转,正经的问道:“我有一事不解,既然马家和高家是死对头,要将这江南的财路和势力据为己有,而你们是来帮那个马清秋的,所以你们应该是敌人才对,刚才高家小姐的手下和你们火拼了一场,那为什么高小姐又会来和你们密会呢?” 叶琳琅背着双手眼放精光:“好问题。” 李寒空在一旁尴尬的笑道:“我也想知道。” 洛寻欢转着手中的白玉笛,此刻也看向高小姐,似乎也在等一个答案,他并不知道长安那位这么安排是何意。 高小姐环视他们一番,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吐出几个字: “因为我喜欢他。” 第十三章 布局 高小姐的一句“我喜欢他。”让众人都是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怪不得马高两家现在势同水火,可眼前的姑娘有恃无恐的现在他们面前,怪不得长安那位天机公子算到会有贵客迎来。原来这位高家千金……对马家有情。 “等会等会,我脑袋有点没转过来弯,你说你喜欢谁?”叶琳琅在地上来回绕圈,仔细思考。大腿一拍:“莫非高家设计害死马傲,霸占马家,就是为了你能够嫁给马清秋?马清秋这小子艳福可不浅,想当年左拥右抱长安城花魁的时候……” “你滚!”高明明翻他个白眼骂道。 “其实,你喜欢的是马傲。”踏月公子洛寻欢把笛子别在腰带身后,缓缓的说道。 高明明看了洛寻欢一眼,并没有否认,但从她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瞬的柔情却被洛寻欢敏锐的捕捉到。她笑了笑说:“看来我猜的应该没错。” “多年以前马家在这江南是实至名归的龙头老大,当年巴蜀之地内战,民不聊生,再加上交通不便,事情发生后很久,朝廷那边也是杳无音讯。当地难民无数,饿殍遍野,我们全力救济也如同杯水车薪,就算我高家底蕴足够也支撑不了多久。后来我们便逃饥荒来到了江南,要想东山再起谈何容易,这大部分生意都被马家垄断。我们只好借助江南的有利条件向外发展,谁成想遇到了一伙号称“黄泉碧落,百鬼夜行”的马贼,我们旅途劳顿再加上水土不服,损失了不少人。” 高明明说到这里,李寒空似乎反应过来了,怪不得袭击酒肆的人中就有一个人认识他,原来在巴蜀追杀过他的熟人在马贼一战中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他们几人都没有插嘴,就连最唠叨的叶琳琅也在认真的听她回忆这段往事。 “是傲哥,傲哥出手把我们救了下来,自从那日,我对他一见钟情。后来的日子马家对我们新搬来的高家也是多有扶持,我仰慕他,敬重他,对他的爱深深藏在心里,就像一粒种子深深的埋下,这么多年过去种子早已经生根发芽,可,可是高家和马家为了这江南第一势力的名头图穷匕见,以至于现在我的兄长杀了傲哥。” 众人听着眼前女子的一番叙述,虽然她尽力的去掩饰细节,但身为老江湖的他们,又怎们会听不出其中的艰辛呢。 唯有江湖小白燕南飞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赴这场婚礼?” “没有人知道我喜欢傲哥,兄长想把我许配给和我年龄相仿的马清秋,虽然我俩一起长大,但更多的是兄妹之情。通过我和他的婚姻,控制整个马家,他把我当作一枚棋子设局,那我便将计就计先遵循他的做法。”高明明冷笑道。 “这么说你肯定还会有后手等着在婚礼那天实施,从而你这枚棋子翻了整盘的局。”叶琳琅沉声说道。 “不错,我入局便是为了破局,为了傲哥我说什么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婚礼那天,江南楚地有头有脸的势力都会前来,我兄长也会来,那一天,其他人不好说,但是他一定会死。”高明明冷声说道。 “如此说来,今天你来找我们,是为了和我们联手?”叶琳琅问道。 “如果按照我兄长的的剧本走向,我嫁到马家后,马清秋很快就会病死,我作为 遗孀顺理成章的接管马家一切事务,然后暗中由我兄长操控,假以时日这江南就唯有高家一家独大。如果你们不来就救马清秋,他依旧会被害死。”高明明详细地说道。 “我想这并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吧。” “我们应该怎么做?如何接应你?”叶琳琅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的人已经联系到了北阳八公子中的其他几位,天机公子神机妙算,他算到我会去找他们,所以已经料到我所为何事。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就是我和马清秋的大婚之日,那天他们会带来一样东西,而你们做好血战的准备。”高明明一五一十的说道。 “哦?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他们带来。”叶琳琅好奇的问道。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兄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呵呵,还尚未可知呢……”高明明转过身背对着几人喃喃说道。 说罢,高明明就要离开城隍庙,向外走去。 “唉,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还好没对我产生杀意,说实话,这女人要是暴起下手,估计你们两个拦着都不一定能保住我。”李寒空把手中的剑垂下,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脯,手心上都已经布满了细汗。 “家族发展大起大落,心爱之人惨死,害死意中人的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今又要布局杀死兄长,为死去的爱人报仇,这感情可真够混乱的。你小命暂时是留住了,你俩那点事,她还分的清楚轻重。”叶琳琅以手扶额感慨道。 “对了!” 众人都在回忆消化高明明方才说的几番话,突然一阵风又从每个人耳边刮过来。 额……已经走了的高小姐,又站在他们眼前。 李寒空吓得一个趔趄,赶忙扶住身旁的燕南飞。 “完喽,今年中秋节是过不去溜……高小姐,要杀要剐,悉……”李寒空放弃了抵抗,这一会吓一跳,谁受得了啊。 高明明眉头紧皱,看着洛寻欢和叶琳琅:“还有一件事得知会你们一声,我兄长身后可能还会有其他高手,倒马关一战,傲哥虽然身陷重围,但想要杀出一条生路绝对不难。可我偷听兄长和其他人说话时候,他们说傲哥的琵琶骨被贯穿,五脏六腑被震碎,实打实的一击必杀,这定是高手所为,我兄长他还没这个实力。”说完这句话一溜烟又没了身影,众人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没有在出现,面面相觑道:“真走了吧?” 燕南飞看着旁边没有出息的李寒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完蛋玩意,人家都没正眼瞅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啊,起来!” “咳咳” 李寒空老脸一红,将手中长剑挂在腰间。 叶琳琅无语道:“这女人当真可怕,设的局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环外边还有高人掠阵,看来马清秋这混蛋还真不太好救啊。” 燕南飞双手抱胸问道:“带着那什么东西去她婚礼上干啥? 一直没有说话的洛寻欢往前走了几步,看向玉铭城,吐出了两个字:“抢亲!” “这么狗血?谁抢?”燕南飞追问。 “这 话问的,我和寻欢乃是北阳王朝堂堂公子榜上的人物,我俩抢亲要是被天庭知道了,不得给我俩设个土匪榜啊?至于这位小兄弟……”叶琳琅面露难色的看着李寒空。 “我怎么了?”李寒空抬头问道。 “你……巴蜀盗侠李寒空先是偷看高家大小姐洗澡,如今又要去抢马家的亲,你出场抢亲我怕高家和马家联合先搞死你。”叶琳琅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笑话,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敢联手对付我,我……好像真是打不过,我去不了,去不了”李寒空怂怂的说道,然后看向了燕南飞。 “所以去的人就只能是……”叶琳琅也看向燕南飞。 “我去?我勒个去!不去不去!”燕南飞一愣。 “自然是你去,你害得我和寻欢暴露,你又是左相府的小公子,论家业你比高家马家加一起都大,论势力这江南都抵不过左相一言,论相貌,你都不次于我们三。无论哪方面你都占上风,有什么不能抢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啊。”燕南飞脸色一红,罕见的扭捏。 “哦?”洛寻欢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咦?”李寒空也是侧着头看向他。 “惹……”叶琳琅更是眉毛一挑盯着燕南飞。 “自从我十二岁那年遇见她,她便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怎么个美?”叶琳琅问道。 “此女只应天上有,不曾下凡落人间!”燕南飞眼中精光大盛。 “那……和高家千金大小姐相比如何?”叶琳琅问道。 “凡间女子怎能和仙女相提并论!”燕南飞回应道。 “那你可知她叫什么?”叶琳琅继续问。 “一面之缘,不曾问过姓名。” “不过,她说等我名扬天下之日,她会来寻我。” “我明白了!你偷来地契在这玉铭酿酒,是想有朝一日酿出名,等待那姑娘来找你吧!”叶琳琅说道。 “啊,不行吗?要你管!”燕南飞从叶琳琅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 “小南子,你想啊,酿酒得酿多久才能名扬天下啊,你看眼前这机会,左相府小公子率领北阳八公子在江南抢亲!你看这名头响亮不?第二天肯定上天庭的万事榜头条啊!再说了,又不是真抢,只是做个戏而已,救下马清秋,高小姐也不可能真的嫁给你,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啊。”叶琳琅循循善诱的说道。 “好像有点道理啊……” “道理大了去了,你成名越早,那姑娘找你不也就越早了嘛,对不?” “对,对,对。” 一旁的李寒空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他听这俩人说半天话了,一个没完没了的问,一个问一句答一句,到底是给燕南飞拐坑里去了:“尽言公子果真是名副其实……” “这回知道啥叫秀口箴言了吧,说起话来能把三观都给你颠倒喽,当年他凭着这功夫可是拐走了一个好姑娘啊。”洛寻欢笑着说道。 第十四章 如梦如幻,大梦三千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四季轮回,各执三月,人间不应有此四季共存之理,可偏偏有这么一座院落与世不同,囊括了春夏秋冬四时之景。自数代之前,名士陶渊明寻得桃花源,有幸目睹四季如春的奇观之后,便再无人能寻得异象。 院外,行人匆匆赶路,商贩照常叫卖,军人按时巡逻,在街上的人看来,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处宅子,是城中户邑的一部分,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院内春花烂漫,夏蝉轻鸣,秋风萧瑟,白雪皑皑。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侧身躺卧在一颗桂花树上,手里提着一只青瓷酒壶,酒似乎喝的多了,少年不胜酒力,手臂微微垂下,将酒壶跌落了下去,只不过这白衣少年的身上有着几处血淋淋的创伤。 树下正襟危坐着一位白袍白须的老人,那酒壶就这么笔直的掉了下去,在即将砸到老人的时候,它却直接从老人的头顶穿了下去,酒壶似乎是影像一般,并不真实存在。 “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幻魔前辈的幻音诀看来这些年又精进了不少啊。” “嗖,嗖” 两道破风声从边传来,紧接着两名带着梨园戏子面具的赤衣人落入院中。 “我这小徒儿是你们打伤的?” 被称作幻魔的老者坐在树下轻抚古琴。 “你这徒儿的体质对武功的适应远超常人,只酿酒,不学武,可真是糟蹋了这身体质。我们不忍良玉埋没,只不过是想把他带走去开导开导罢了。” “徒儿,为师再问你一次,酿酒和武功想学哪个?”老者抬头看向树上醉倒的少年。 少年翻了个身,喝下刚才的一壶酒,身上的剑痕浅了许多,看样子再过一阵便可愈合。他似乎不知疼痛,醉眼朦胧:“好酒,当浮一大白,再来一杯。” 吧唧吧唧。 老者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为师知道了,赤子之心,难得。” 手下十指连弹,琴声悠扬,又在一瞬戛然而止:“我与你们的人皇有点交情,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 “ 幻魔前辈说大话了,我们二人虽是后起之秀,但也不是任人拿捏之流,您想要赶我们走,恐怕……”二人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右手缓缓的移到腰间。 “满江红!” 老者双手一拂,清脆的琴音跳跃在耳边,一道音波打向二人,二人腰间短刃还未等他们拔出,便是自己跳了出来,正欲要伸手握剑,不料自己的佩剑却调转方向对着自己,在内力的作用下,锋利的剑罡已经在他们的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线。 “如何?” 不待二人答话, 门外一阵悦耳的箫声响起,迎合着老者的琴声,两种音乐浑然一体。 满树桂花芳香不已。 “幻魔前辈,小女子到访,不知可否开门相迎?”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者再一抚琴弦,院落内杀气荡然无存,两柄利刃化作两支桂花树枝落在地上,两名赤衣人面面相觑,冷汗淋漓,也不敢挪动一步。 “迎!” 老者大袖一挥,院门顺势而开。 一股与桂花迥然不同的香味扑面而至,树上醉倒的少年郎用鼻子嗅了嗅,懒散的扭头看向大门: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白马头颅高昂,立马扬骢,檀木做的车厢边站着一位青衣侍女,侍女轻轻撩开帘子,走出一位身穿白纱的年龄女子。 两个赤衣人见到女子,恐惧之情形于色,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然后“噗通”两声跪了下来。 少年郎看着貌若天仙的女子看的呆了,一个不注意,跌落了下来,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你……你是谁?” 女子看着老人并未有阻拦之意,便开口笑问:“不知公子又是何人呢?” “你不认识我?我爷爷是当今北阳左相,父亲是御前大将军,母亲叫梅天香,整座陌云都认识我。” “那又如何呢?我问的是你啊”女子掩口而笑。 那一瞬间让赤子之心的少年愣住了。 “我叫……燕南飞。”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燕南飞,阳家暖回归, 北舍荒废,既求虫瑞,也惧寒肥。”女子吟吟。 说罢,便看向老者,微微欠身:“幻魔前辈,小女子有礼了。手下之人不听管教,胡乱行事,得罪了前辈,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姑娘言重了,我在此闭关清修已久,不喜外人打扰,还请姑娘对手下之人多加看管才是。” “前辈教训的是,小女子谨记。五年之内,我们的人绝不会来陌云城干扰前辈清修,您看可好?” “好” 琴声再起,婉转悦耳。 萧声又燃,悠扬动听。 “少年郎,待你名动天下之日,当是你我重逢之时。”说罢,女子便又重回马车,消失在少年直直的目光中。 留下的只是喃喃的念着:“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老者琴声止住,看向发呆的燕南飞:“飞儿,你该醒了……” “喂!喂!醒醒!醒醒!大清早的念叨什么,烦不烦?”李寒空用力的推搡着熟睡的燕南飞。 “啊,啊?”燕南飞猛的睁开眼睛,哪有师父?哪有桂花?有的只是一座破庙…… “做春梦了?”李寒空折了一把树枝填到面前的火堆里,然后斜眼看向燕南飞。 “谁?谁做春梦,你才做春梦了呢,我只不过是梦到喝美酒了。”燕南飞眼神滴溜溜的转动,心虚的说道。 “那能不能擦擦你的口水,你看都快把火苗浇灭了。”李寒空嫌弃的说道。 燕南飞闻言连忙用衣袖擦擦嘴边。 “说叭,作为燕府的小公子,是不是祸害过很多好姑娘?”李寒空又斜了他一眼。 “你瞎说!我只看了不少好姑娘……但是我什么都没做!”燕南飞辩解道。 他脸色红扑扑的,看向李寒空,李寒空被他看的发毛,突然问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李寒空一愣,随即洒脱的回答道:“我不喜欢姑娘。” “那偷看高姑娘洗澡是怎么个事?” “你还没完了……” 第十五章 陌上人如玉 庙内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对方的糗事,以致于把那对篝火都给照看灭了,重新变的阴暗起来,一股寒风吹来,都让他俩瑟瑟发抖。 庙外两位公子也在交谈着什么,忽然飞来一只信鸽,在天空中盘旋,洛寻欢伸出一条胳膊,那信鸽好似通灵一般,几个回旋便是停落在他的胳膊上,解下信鸽腿上缠着的宣纸,洛寻欢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洛寻欢的眼神慢慢放大,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信上说什么了?”一旁的叶琳琅看到洛寻欢的脸色变得那么差,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叶,这件事你还不知道的好。”洛寻欢看着叶琳琅认真的说道。 “到底怎么了?” “你老婆跟别人跑了。” “滚蛋。” “老洛,我看你是活腻了,要是被我家那人知道,你今天高低得留下一层皮在这。”叶琳琅嗤之以鼻的说道。 “嘁,我这不缓解一下气氛嘛。”洛寻欢闻言吧嗒吧嗒嘴,似乎有点怂。 “信上说的事和高家小姐的猜想居然吻合,的确是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帮助他们,看来高家大张旗鼓的和马家对着干,背后是真有撑腰的。”洛寻欢说道。 “到底是什么势力来江南搅混了这摊水。”叶琳琅纳闷道。 “更可怕的是连长安那位都算不出来,不管怎么说,知道他们有外援,起码我们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洛寻欢将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长安那位说除了心软的小师弟被师父拽回去读书之外,他们几个都遇到麻烦了……” 百里开外,北阳官道之上。 一匹黑色的踏雪乌骓一马当先,座上一身黑衣的高健男子,腰上悬挂着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刀。身后也跟着五匹黑色骏马,座上都是身形矫健的刀客,五匹骏马中间还有一辆黑色的马车,七匹马在官道上驰骋,激起一路烟尘。 四大王朝虽同气连枝,本是一家,但多年来似乎已经产生了不可挽回的分歧,就如同武器的使用上,北阳兴剑,南月学刀,东星习枪,西辰所学驳杂,师仿百家。 如今官道上这六人的行头,未必是北阳中人,赶路声势浩大,貌似急着赶去哪里,所过之处,行人侧目。 “公子,你上回说玉皇大帝派兵攻打花果山,让巨灵神打头阵,夷平几座山,那他的力气真的很大吗?” “对。” “公子,那二郎神要是没有太上老君帮助的话,是不是 不一定打得过齐天大圣啊。” “嗯。” “公子,托塔天王的孩子哪吒,是男是女啊?” “女的。” “四大天王是兄弟吗?” “是姐妹。” “公子……” “童儿,你什么时候跟叶琳琅那家伙学坏了,这么多话?” 在管道的另一边,由四匹白色骏马拉着的马车向前行驶,说不上快,也不能算慢。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的锦衣小童骑在一匹马上,小嘴嘟囔个不停,而回答他的声音是从那精致的马车中传出来的。 那六位刀客的队伍和他们正面相迎,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为首的黑衣大汉极为暴躁,怒喝一声:“不想死的,就赶紧闪开!” 那对面由白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但似乎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找死?!” 黑衣大汉又喊了一声,随即快马加鞭,长刀出鞘,双手旋刀,作势便要劈砍拦路的马车。 “放肆!” 锦衣小童稚嫩的童音大喝一声, 小小身型坐在白马上颇显戏剧性,黑衣大汉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双方离得越来越近,小童从怀里摸出一枚三寸飞刀,伸手一扔,快若疾风,飞刀回旋间穿透了策马而来的黑衣大汉,又回到小童手里。 他依旧保持着举刀向前冲的姿势,可项上头颅却与身体分离,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唉,果然是跟叶琳琅那家伙学的,都会用暗器了。”车内那人又说道。 “停下停下!”剩余的黑衣人见状,连忙勒马而立。 “敢问前方何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说道。 那童子擦了擦飞刀,抬头说道:“我家公子说了,把你们的马车留下,饶你们不死。” “你家公子好大的口气,我们可是听雨阁高家的人,得罪了高家,你们觉得你们在江南还会有活路吗?识相的赶紧让开,否则让你们死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其中一个脸带刀疤的黑衣男说道。 “我家公子说了,听雨阁高家算个屁!”小童大喝一声。 “我没说。” 那车内又传出一道好听的声音。 “公子肯定是想这么说的。”小童子回过头挠了挠脑袋。 那刀疤脸一愣:“我看你们……” “废什么话,童儿,揍他。 ”马车里的人似乎不耐烦了,打断了他的话。 马上小童闻言,双脚一踩马背,腾空而起,随即汇聚气势,一拳当头砸下,那刀疤黑衣人抽刀便挡,欲用刀面挡住来势汹汹的一拳。 不料童子虽然年龄不大,可力气惊人,竟是一拳将钢刀震断,拳风震震,将黑衣人打落下马。 “好强,布六芒星阵!”落在地上的黑衣人大喝一声。 身后的其他黑衣人快速配合,形成了一个阵法,不过为首之人被斩,这六芒星阵显然有漏洞。 小童轻轻一个弹跳,跃入阵中,连连挥拳,脚下步伐稳健,几个呼吸间就破了这仓促形成的阵法。 小童子衣袍一挥,扫下身上的灰尘,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跳上他们的马车,刚要撩开车帘,不成想那车帘猛的碎掉,从里边飞来一柄长刀,小童躲闪不急,正中胸膛。 刀上的气劲不俗,小童吃痛回过头艰难的大喝一声:“公子!” “嗖”的一声, 一柄折扇从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中飞出,小童一个空翻,那折扇正面对上钢刀, “铛”的一声 金铁交鸣之音回荡开来。 小童一个后掠,退回白马身旁,满头大汗,拍着胸脯大难不死的说道:“多亏和尽言公子关系好,送了我一把暗器,这把飞刀可救了我的命。” 原来那飞出的长刀刀尖打中了小童胸膛,可小童就把那柄飞刀当做护心镜来用,因此留得一命。 “伤了我的小童,你死定了,即便你是高家的人,何况,你不是,你到底是谁?”马车内依旧是那个好听的声音,轻声问道。 那马车之内,长刀的主人终于显出了容貌,那是一个极为……圆滚滚的脸,臃肿发胖的身材,发出雄浑厚重的声音:“你不认得我,可我却听说过你。” “北阳八公子之一,容颜绝代的风华公子,号称不染世俗烟火,不食人间五味,出行四匹白马拉车,靠一个小童引路。” “公子,露馅了,我们被人认出来了,我就说不要这么招摇,太明显了点。”小童摸着胸脯对着马车之内的人说道。 “我都隐蔽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说明我们很有名啊。” 小童转了转眼珠:“没毛病。” 然后对着那壮硕男子喊到:“不错,我就是公子榜上容颜绝代的风华公子!” “是我,不是你。” “抱歉,又说错了……” 第十六章 公子世无双 “那你又是何人?”马车内的风华公子轻摇折扇,缓缓问道。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吾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那胖硕男子横刀而立,极为自豪的报上家门。 “额……” 风华公子此时才正眼瞧见那人的造型。 “冒昧的问一下四周的黑衣兄弟,你们知道如此赶路还不快的原因了吗?” 对面的黑衣人都看向这位零陵大将军,听到这话,都强忍着憋住不笑。 邢道荣一愣:“可恶!你胆敢辱我!就算你是公子榜上的人物又如何,我不惧你!”说罢,长刀起手,就要冲上前去。 “慢!” “我还有问题要问。”风华公子幽幽说道。 “我猜错了,你不是地狱的人,地狱外部执事人员以判官,黑白无常为首,代号都以鬼为名,你自称将军,那就不是地狱中人,所以我就好奇,你是哪里的零陵上将军胆敢来北阳江南撒野?” 零陵上将军邢道荣突然脸色阴沉,他忘记来的时候背后之人的嘱托了,不得暴露身份,可刚才一时图个痛快,把家门报了。 “你的话太多了,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想知道的话,先打赢我再说!” 邢道荣手中长刀内力灌注,荡出一层气浪,另一只手一拍马背,借力而起,猛的劈向风华公子所在的马车。 “呵呵,打赢你,很难吗?” 一道轻蔑的语音从马车内传来,随后马车的帘幕掀起一半,飞出两道梅花镖直取空中邢道荣的项上人头。 “公子,你还说我学坏了,你不也跟尽言公子要了暗器傍身吗?”马车旁的小童抬头问道。 “你懂啥,这是他硬塞给我的,其实我是不想要的。” “……” 邢道荣长刀劈砍,将首先正面袭来的梅花镖砍成两半,然后收刀回防,另一枚刚好打在刀刃上。 他内力一提,长刀再出,眼看着就要打在马车上。 马车中的风华公子也不再言语,抽出旁边的宝剑,帘幕再掀,一剑刺出,剑上的内力浩荡,与冲来的刀罡猛的碰撞在一起,刀剑抗衡的内力余波,惊的马匹扬蹄。 公子号风华,佩剑如其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天庭剑谱剑十五中排名第十三的公子剑,陌上如玉。 剑身碧绿,通体由翡翠玉打造,一招一式尽显公子风范。 那邢道荣落在马车轩辕边,风华公子也探出了马车,转瞬间,双方攻防互换十几招,奈何风华公子出剑太快,邢道荣只能招架,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 “退!” 风华公子一记重剑刺在他连忙格挡的长刀上,长刀猛震,邢道荣虎口吃痛,被逼下马车,后退十余步。 “嘿嘿,不堪一击。”一旁的小童做了个鬼脸,拍手笑道。 风华公子重新回到马车,手中陌上如玉剑向后一刺, “叮”的一声。 挡住了一柄破风而来的长剑,剑身光芒四射,仿佛由 白玉打造,与这陌上如玉有几分相通之处。这柄白玉剑从马车后笔挺的刺向风华公子的后心,只差一个手指宽的距离,就能贯穿他的胸膛。 陌上如玉发力,震开白玉剑,不由得赞叹一声:“也是一柄好剑!” “我的君子剑和公子手中的公子剑异曲同工,可配的上杀你?”一道年轻的声音从马车后方传来。 众人闻言皆是向后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持白玉剑,风度翩翩,颇具儒雅之色,俨然一副浊世佳公子的风范,不过最为显眼的还是他那一双眼睛,双瞳异色,一紫一红。 他收起手中长剑,一双异瞳看向马车:“难得遇到天下第一俊的风华公子,若是不讨教一番,怎对得起风华名号。” “你有信心杀我?” 马车中的风华公子摇着折扇幽幽地说道。 “公子榜上的人物确实都有很大的本事,不过,没试过怎么知道有没有水分。”异瞳男子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剑,又抬头盯着马车,不由得散发出一股内力。 “这一路上很多人都想试试我,不过很巧,都试死了,你也要来吗?”马车内的风华公子似乎毫不在意。 “此时公子要是退去,我的君子剑不犯公子的公子剑,定然不会多加为难。”异瞳男子说道。 “你把那辆马车中的东西给我,我就退去。” “公子应当明白,我劝你退去就是不想让你染指车里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可当真不能退。” “那……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异瞳男子玉剑一横,冷声说道。 “上!” 风华公子那辆马车的四周突然出现四名跟刚才一样打扮的黑衣人,再加上对面的五位,算上这异瞳男子,刚好十人。 九名黑衣人参团,似乎很有默契,一举一动都相互连接着气机,一发动全身。风华公子攻击每个人,都相当于以一敌九。 九人皆是配刀,寒刀出鞘,九面来袭。 “公子,我帮你挡住一人!”小童身体已无大碍,说着就腾空而起,当头砸下一人,无巧不成书,砸下来的就是刚才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两人都是一愣,小童掉头就跑:“公子对不起,我打不过……” “无妨。” 车内的声音不在温和,而是有如洪钟大吕一般,正对着马车的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这一声将除邢道荣之外的八人联手气势撕开一个缺口。 帘幕掀起一半,陌上如玉剑再出,人随剑走,风华公子掠出马车依旧是快剑,剑剑杀招。 公子手挽了一个剑花,横扫出去两人,一个空翻,躲开锁喉一剑,将偷袭的人一脚踹开。迎面硬抗三人刀罡,内力猛的发劲,剑光一闪,将其尽数震开,剩余三柄长刀从上空三个方向落下,风华公子将剑上挑,手中真气汇聚,一记落花掌快若闪电拍在三人胸膛,破开几人封杀一击,电光火石之间,他一剑一剑将黑衣人尽数逼退,人人挂彩。 “好,不愧是风华公子,莫落孤风剑法果然厉害。”异瞳男子看着天空中飘落的俊美男子, 鼓掌赞扬道。 “接我一招试试,一招定胜负!”异瞳男子手中白玉剑蓄势结束,一剑刺出,剑出如龙,锐不可当。 那俊美男子自然就是风华公子,他脚尖一点马车,再次借力腾空,直接用出莫落孤风的最后一式,玄武风刹。 二人在空中对了一剑,便擦肩而过,又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型,再碰一剑,风华公子重新坐回马车,异瞳男子持剑,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公子,后面又来了好多黑衣人。”躲在马车后边的小童子对着马车中的人说道。 “我感觉到了。” 风华公子叹道:“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我的内力,轻敌了。” 仔细看去,风华公子握剑的手臂微微颤抖,而异瞳男子的手臂青筋暴露,刚才的交锋,高下立判。 “不能放走他们!”异瞳男子一声厉喝,说罢,后来赶来的数十位黑衣人们向着马车奔去。 “止!止!止!” 连续三声怒喝,从远处传来,一声比一声近。 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手持巨剑,落在风华公子马车后面,一剑插在地上,前方奔来的黑衣人脚下一个趔趄,皆是站立不稳。 戴斗笠的黑衣男子转过头,看着异瞳男子,异瞳男子瞧得这身打扮,持剑猛退,现在他的内力同样迫近油尽灯枯,不可能接下这人的一击。 “头戴斗笠,手持重剑巨阙,你是公子榜上号称其貌不扬的未央公子,吕墨阳!” 巨阙,天庭剑谱剑十五中排名第十五的天下第一重剑,号称大巧不工,重则无锋。 异瞳男子收剑而立,望着马车旁的未央公子。他并不答话,将插在地上的巨剑拔出来扛在肩上,怒目圆睁看向下方的一众黑衣人。 随后未央公子缓缓把视线移到了异瞳男子身上,将其气机锁定,他一旦有所动作,巨阙之下定不留情。 马车内的风华公子也是锁定了异瞳男子,被当代两大年轻高手看住,异瞳男子双眼闪了两下,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不动。 一阵微风吹过,这官道上的杀气似乎也吹淡了几分,吹起来的还有他斗笠下的黑色面纱,微微垂首。 “没想到来救我的人,是你。”马车中的风华公子笑道。 “我也没想到,要救的人是你,提前知道救的人是你,我就不来了。”扛着巨剑的未央公子摸了摸鼻子说道。 “老吕,当着敌人的面说这话,你很让我跌份啊。”马车中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 紧接着风华公子又是说道:“真是轻敌了,我们面对的不是听雨阁高家的人。” “哦?还有其他势力?难道是地狱,不对,看他们打扮也不像地狱那帮见不得人的。”未央公子扛着巨剑回应道。 “容颜绝代,其貌不扬,北阳八公子很少联手,偶尔一次联手还这么奇葩。”一旁的小童捧腹笑道。 风华公子调理了一下内息,帘幕又掀起来一角,伸出陌上如玉摇了摇,随后指着远处的异瞳男子:“怎么样,还想试试杀我不?” 第十七章 不当穿白衣 “公子公子,他们这些人居然敢在官道上拦路,按律当诛啊!”躲在马车后边的小童冲着马车喊了一句。 “按律当猪?当猪就当猪吧……” 江南玉铭城外。 城隍庙。 此时正值江南梅雨季节,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仿佛是贵人家的小姐梨花带雨一般落泪,洒在了这富贾一方的玉铭城。 李寒空拿着两块打火石又引起一堆篝火,燕南飞靠着身后那条巨大的吞天蟒,惬意的借着李寒空的光,眯着眼,烤着生起来火。 他抬头看向庙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洛寻欢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了叶琳琅自己倚靠在屋檐下。 “现在要是能来上一口酒就好了,又冷又渴的,城里不能去,有钱没地花,简直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叶琳琅嘴里叼着一根从路边摘的狗尾巴草,嘟嘟囔囔的说道。 听到这话,屋里的燕南飞蹭的一声坐直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破口大骂:“这帮杂碎,你们打架就打架,砸我酒坛子干嘛!可惜了我一屋子的好酒!” 李寒空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嚢,打开塞子,“咕嘟咕嘟”的痛饮了一大口,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向燕南飞扔去:“喝吧,我请你。” 燕南飞手忙脚乱的接住,抱住酒嚢闻了闻:“这,这是我店里的罗浮春!你哪来的?” 李寒空笑了笑:“趁你晚上睡觉时候,我偷偷灌的。” “好,好,好你个李寒空!你偷我的酒请我喝!”燕南飞大声喊道。 “喂喂喂,不喝给我,瞎嚷嚷的。”叶琳琅吧嗒吧嗒嘴,看着屋里的燕南飞,准确的说是他手里的酒。 燕南飞斜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举起酒嚢喝了一大口,一把将酒嚢扔出去,叶琳琅伸手一接,稳稳的落在手中。 他没有立刻喝,而是细细的闻了闻,露出一脸满足的样子,然后才是一番痛饮。 “暗器一道,对酒的要求也高,想要暗器扔的准,喝酒就得多喝点。”叶琳琅擦了擦嘴,将酒嚢还给李寒空。 “还想喝就直说,反正这酒嚢挺大的,一时半会我们还……我靠!没了?”李寒空接到酒嚢,掂了掂,又不死心的把口朝下甩了甩。 “嘿嘿,好喝,过瘾呐过瘾。”叶琳琅笑着说道, 然后转头看向燕南飞,疑惑的问道:“左相府文武两路皆通,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你出身相爷门庭,不喜笔墨,不好武功,为何偏偏对这酿酒感兴趣呢。” 燕南飞闻言轻笑一声:“人各有志,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每个人做什么都是自己决定的,又关其他人什么事。当今皇帝不也是草莽出身,灭了大唐才坐稳这个位子,这一切跟他父亲又有何关系?” “话糙理不糙,我若是像阁里的人一样专攻暗器一门的话,也不会被逐出来。” 叶琳琅喝完酒,又把那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说道。 “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叶皇阁,在江湖中一直是个未解之谜,你从来不会回答,你的家族也有意封锁这方面的消息。”李寒空把酒嚢放回怀里,看着叶琳琅说道。 “你想知道?” “不想,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权不说。” “可是你的秘密我似乎知道个差不多了。” “什么?!” “你手中的长剑,应该是叫逢山鬼泣,是江湖上号称‘鬼进三绝,雾影迷踪’的鬼剑士鬼刻的佩剑。” 叶琳琅看了一眼李寒空,又看了看他一直捏在手里的墨色长剑。 “逢山开路,鬼神泣哭,逢山鬼泣被称为鬼剑,来无影去无踪,虽然在江湖上有着赫赫威名,但并未被天庭列入剑十五中,原因就是这把剑煞气太重,一个控制不好就容易走火入魔,被剑噬主。不过很显然,你用剑招并不全,功法也有残缺,还不能真正发挥出这把剑的威力。”叶琳琅继续说道。 “不错,的确是逢山鬼泣。”李寒空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叶琳琅身为北阳八公子之一,这江湖上的事,他自然知道许多。 “鬼刻在巴蜀之地?” “死在那了。” “他是你师父?” “算是吧,当年我被仇家追杀,傍身的绝招就那一式飞龙探云手,等等,我得声明一下,这个仇家可不是……可不是高家。” 李寒空看到他俩蔑视的眼神,连忙摆手否认。 “继续” 燕南飞又瞥了他一眼说道。 “剩下的逃生经历就跟市面上说书的差不多了,追杀我追到悬崖边,然后我就跳了下去,在一个山洞里……” “找到了一本绝世秘籍?学成了盖世神功?如此而已?”燕南飞又插嘴道。 “我呸!你能不能不老打断我,能不能让我说完?拜托了,亲!”李寒空气的站起来狠狠地抓了抓头。 “就在那座山洞里,我遇到了名震江湖鬼剑士。不过他当时比我还惨,浑身都是伤口,有的都发脓了,我就把他背出去了。”李寒空盯着火堆说道。 “你的剑法就是他教的?”叶琳琅问道。 “嗯,他教了我八天剑法,然后就撒手人寰了。他说教我的剑法是这把剑的最后一招,叫诡神盛宴。不愧是诡神盛宴,鬼道亦诡,就这八天的剑法,在以后的日子里救了我无数次。” 他轻轻的抚摸着那把墨色长剑的剑身:“所以我也很好奇,真正的诡神盛宴是什么样子。” “这鬼剑非同一般,你居然能凭借着自己的悟性能够驾驭得了它,可惜你悟到了意,但没学到形。如果有机会,你也许可以重现这套鬼神剑法。”叶琳琅看着李寒空认真的说道。 李寒空苦笑的摇了摇头:“不会有机会了。” 叶琳琅点了点头:“以前的确是没机会,不过,现在你认识了北阳八公子,以我们的能耐应该可以帮你完善它,毕竟是曾经引起江湖轰动一时的逢山鬼泣,我也很想看看它的全盛时的状态。” “我也很想”燕南飞蹦出来一句。 “哦?不爱武功的小公子也想看看这鬼神剑法?”叶琳琅眉毛一俏,看向燕南飞。 “我也很想……喝口好酒啊!!” “……” “对牛弹琴,如 是而已。” 天空中的愈发下的紧了。 玉铭城内,一处偏僻的客栈。一个举着油纸伞的男人站在门口,望着细如丝线的秋雨怔怔出神。 伸出另一只手,雨水拍打在他苍白的手掌上,滴滴雨水落下转瞬就被蒸发。 他身后的长凳上坐着一个黑衣人,戴着一顶黑色的高帽,同样的面无血色,双手摆弄着一套勾魂锁,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店小二和客栈老板在柜台边瑟瑟发抖,那黑衣男子看了他们俩一眼,二人如蒙大赦,一溜烟就向后面客房跑去。 然后黑衣男子对着前边的执伞人笑着说道:“你可真是雨神,拿着一把油纸伞,走到哪里,哪里就下雨。每次和你出来执行任务,你倒是有伞遮雨,我都被淋成落汤鸡。” “应当是落汤鬼才对……” 执伞人破天荒同他打趣了一句。 他扬起头看了看远处拐角,半晌,然后又摇了摇头,喃喃说道:“八月十四了,看样子他真的不会来了。” 身后的黑衣男子把勾魂锁折叠收好,放在袖子中:“这人实在是刚强,面对强敌怡然不惧,有我们这么强势的助力都不用。”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人在绝境之中的时候,总能做出点狗急跳墙的事,难道他还真想和人家同归于尽?不过,咱们在这的口风是不是太差了点,就算选择死都不选择我们,你回去可得跟冥王说说。” “小黑,你话也变得多了,不过确实,如果他不来找我们。”执伞人迈步向前走去。 “那我们就去找他” “还是憋气,咱们地狱啥时候做过这么贱的事,热脸贴冷屁股。” 发了句牢骚之后,也是起身,快步跟上执伞人。 长街有煞,尽头。 马府之中,长歌公子马清秋在阁楼里依旧自顾自的饮着酒。 “明日,就该是我大婚之日了。” 马清秋转动着酒杯,自嘲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白洛霆点了点头:“是” “明日我可否穿白衣?” 马清秋酌了一口酒,轻声问道。 “这……”白洛霆面露为难之色。 “公子,大婚应穿红袍,不当穿白衣。”白洛霆叹了口气说道,他何尝不知道眼前公子心中所想。 “真是可惜了,杀人的时候,穿白衣,鲜血溅在身上,就像一朵一朵盛开的牡丹一样娇艳欲滴。罢了,红袍就红袍吧。” 马清秋放下酒杯,慢慢的走到窗口,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看着阁楼外突然下大的雨滴。 “咚!咚咚!” 一两声敲门声回荡在二人耳边,马清秋似是没听见一般,没有动作。白洛霆看了看马清秋,然后对着他说道:“我去看一看。” 片刻之后,白洛霆来到马清秋旁边,声音略显犹豫:“公子……” “是谁会来这里?”马清秋依旧看着窗外,声音也似漫不经心。 “是我” 高家大小姐高明明推门而进。 第十八章 赴宴 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四大王朝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家家团聚,诸店皆卖新酒,贵家结饰台榭,民家争占酒楼玩月,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连坐至晓。 可唯独北阳江南之地,隐隐约约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意。 这日清晨,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传入耳中,李寒空持剑跨出庙外,只见一辆马车正从路上驶过,带起一道烟尘,看方向正是去往玉铭城。 燕南飞揉了揉眼睛,也走出去像马车驶去的方向望了望:“你能看出来他们是干嘛的吗?” 李寒空抱着剑,倚靠在城隍庙门前的柱子上,幽幽说道:“这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势力除去陇西叶皇阁,天山梅家,关中擒鬼宗等之外,还有五宗七阁十三派八十一门。” “你看他们马车上的大旗上绣着一条黑龙,应该是江南本土的势力黑龙门。至于干什么,还用问么,肯定是去马家贺喜喽。”李寒空继续说道。 “今天就是婚期了?”燕南飞问道。 “咋,你以为清明节婚期呢啊?”李寒空回讽道。 “唉,不对啊!今天我去抢亲,怎么的,就咱俩去啊?”燕南飞又问道。 “这……好像是啥都没准备。”李寒空挠了挠了头,不知道哪二位公子怎么想的。 踏月公子洛寻欢早都不见踪影了,尽言公子叶琳琅昨晚也消失了,就剩下这俩小屁孩在风中凌乱…… 二人凑在一块坐在路边,茫然的看着一辆一辆过往的马车。 “哈欠,他们不回来,抢亲的事是不是就泡汤了。” “目前来看,应该是。” “嘁,本公子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决定答应他们去抢这门亲,结果他们俩居然放我鸽子,害我白激动了好几天。” “我说你该不会想靠这事让自己出名吧?”李寒空又露出在酒肆时关爱智障的眼神。 “不行吗?”燕南飞疑惑道。 “行啥啊行,叶琳琅就是忽悠你呢。你想想,你要是真的把亲给抢了,你那小仙女要是知道了不得跟你生气啊,能再回来找你才怪。” “好像也有道理,不过君子一诺,千金难求。我已经答应……” “哒,哒,哒” 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 远及近而来。 每行驶过去一辆马车的车顶上都有一面象征自己势力的大旗,每个大旗上都标记有不同的图案,有的绣着一只猛虎,绣着一个拳头,还有绣花的…… 李寒空望了望,随即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江南一方势力,不过他们还没有说得上话的资格。他们来这么早,估计是怕等几位正主到了,而他们没到,会显得怠慢,不然这以后的生意份额 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哦哦。”燕南飞似懂非懂的应和着。 当众多门派的马车依次进入到玉铭之内一个多时辰后,还没有其他势力赶来。就当燕南飞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道路远处扬起一团灰尘,然后就听到马儿的震震嘶鸣。 只见一辆马车装扮的气势恢宏,前方四匹枣红马并驾齐驱,迎面开路,身旁有一队持矛卫队护送着,大张旗鼓的向这边走过来。 “出行律法礼,驱马者,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燕南飞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这是九卿之礼,居然是朝廷命官?” 燕南飞从小受家庭影响,对此耳濡目染,深深熟喑官礼。 “这是安乐侯的车驾,传言安乐侯体弱多病,依靠着自己的姐姐是皇上的嫔妃,便像姐姐求来这一份虚名,并以九卿之礼待之。不过他治理一方,的确有点本事,州府衙门无不恭敬,威望在江南很高。”李寒空眼神一凝,盯着驶来的马车说道。 安乐侯的车驾离开后不久,又来了一伙势力,由四四一十六位白衣蒙面开路,后方五五二十五名黑衣蒙面人断后,中间四人抬着一副步辇,步辇上盘腿端坐一人,右手身旁放着一把剑,左手身侧摆放着一幅画,正是唐朝画作《步辇图》。 “哎。”李寒空推了推燕南飞。 “怎么了?” “先前入城的势力你都可以忘,但这个必须关注一下,如果你去抢亲,这个势力要是动手的话,你可能还没出手就死了。他们是江南楚地被称为杀神的门派,快剑门,论杀人的狠劲,他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李寒空面色略显凝重的说道。 “这风险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去抢个亲,还有可能把命搭上。”燕南飞拍了拍小心脏说着。 “唉,你表面上抢的是亲,实则是参与到了这江南势力的大洗牌中啊,你去捣乱,你以为你能很容易的活下来吗?”李寒空不 留情的说道。 “就算是我们都死了,燕小公子也不会掉一根头发。”一个疲倦的声音传到耳边,随即就看到衣衫破烂的叶琳琅站在城隍庙的庙顶上。 “打架了?你去哪里了?”李寒空皱眉问道。 叶琳琅甩了甩破衣烂衫,说道:“接应寻欢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老朋友。” “老朋友?冷面佛陀金不换,百尺无活裁缝婆婆?” “嗯,白霜寒那家伙一直看着我们,一旦我们有所动作,他们就会出手拦截。还不如先发制人,收拾他们一顿。” “你把他们俩杀了?” “没,又来了俩人,卖油郎和花魁,不过还是被我们打跑了,他们杀不死我,我也留不住他们。”叶琳琅说完就从庙顶上跳了下来。 “哎呦,崴脚了。”叶琳琅落地不稳,一个趔趄就栽倒了。 “该死,丢人了。” “你受伤了。” 李寒空连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无妨,如果洛寻欢一个时辰之内还不出现,你们俩就赶紧离开玉铭城,越远越好,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叶琳琅正色道。 三人站在庙前话还没说完,就又来了一阵马蹄声,比安乐侯的排场还要再大几分,人员更是多了不少。燕南飞把受伤的叶琳琅扶进庙,李寒空翘脚望了望,二话没说,也退入到庙内。 “这般整齐的马蹄声,还有这排场,气势,是他来了?”叶琳琅有些气喘的说道。 “是。”李寒空回答道。 “是……谁?”燕南飞不解的问道。 “呵呵,就是你抢亲的娘家人,听雨阁高家家主,高家大小姐的亲哥哥,高楚虹。”李寒空沉声说道。 高家既然出场了,那些该来的势力领头人早都到了,不会有人敢比高家家主晚到的。 烟尘散尽,这条路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三人在庙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唉。”叶琳琅叹了口气。 然后他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小兄弟,这一次你帮的忙,我记下了,此刻你们快离开这里,剩下的就由我来收尾吧。” 忽然,悠扬的笛声响起,一曲东风破萦耳缭绕,三片桃花落在他们三人的脸上。 “怎么,以为我回不来了吗?” 第十九章 宴中人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马家门口站着一位油头粉脸的大肚男,对前来捧场的势力不断拱手作揖回礼,不知是身子虚还是劳累,那张圆圆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又送进去一批客人,才偷空用袖子在脸上抹一把。 这可不单单是成亲这么简单,也是这高家树立自己在江南楚地霸主之位的登基大礼,不论是来客还是迎客的,都必须在面上做足功夫。 “哈哈哈,马六爷,如今这马家和高家喜结连理,对于你们马家可真是及时雨啊。以后啊,马家肯定会比现在发展更好的。”又来一个穿戴颇为考究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这位被称为马六爷的肩膀,然后径直向房屋里走去。 被称为六爷的这位,自然就是当今马家的主事人之一,至于还有一位马二爷没有出现,是隐蔽在人群之中,以防有捣乱之人。 高家和马家是江南的大户,如今这又成为姻亲,是江南少有的大事,所有排的上名的势力都必须给面赏脸。 一上午的时间,马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将至正午之时,将整座大厅坐的几乎爆满。不过比大厅装饰还要辉煌的内厅,还有三桌空位。 所为内厅,不过是位置比外厅高出了几个台阶罢了。 正午眼看着就要到了,门口待客的马六爷有些急了,又甩去一把细汗,眯了眯眼说道:“这吉时可快到了啊。” “安乐侯至!” 一个粗狂的声音喊到,随后便是看到安乐侯由四匹枣红马拉着的座驾出现在马六爷的视线当中。 马六爷赶忙下跪磕头行礼:“拜见安乐侯!” 此时安乐侯才慢慢的从车厢里走了出来,这位体弱多病的侯爵面色蜡黄,气血貌似有些亏虚,还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这才正眼瞧到行跪拜之礼的马六爷,象征性的点点头,算是回礼了,然后逐渐挺起了因病佝偻的身躯,大踏步的踏入马家宅院,低声对身旁之人说道:“马家,除了两位公子,再无可用之才。他跟马大当家差的远了。” “马家二爷,六爷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这么多年一直无法真正接触到家族内部事务,也就只能在外围转转圈。”身旁的人 回答道。 安乐侯听闻此话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可惜了这么个家族。” 便再无言语,走向大厅之上的内厅。 马六爷似乎料到了安乐侯的冷淡,站起身来,摇着头苦笑了两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伙大佬,快剑门的人到了。 “快剑门。” 马六爷眉头皱了皱,这毕竟是听雨阁高家和金马斋马家的喜宴,可这快剑门来人却是黑白辉映,未免对两家太不恭敬了些。 “杨君山杨门主。”马六爷看着步辇上的人。 “呵呵,马六爷是否觉得我快剑门的黑白衣色来参加婚宴。有所不妥?”杨君山低着头俯视着他。 “却有不妥,还请……”马六爷笑着说道,谁料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进去!” 杨君山高喝一声,身旁的未曾出鞘的剑,寒光一闪,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又回到了剑鞘当中。 然后前方靠着马六爷最近的白衣人将他一把推开,扬长而入,当步辇路过身旁的马六爷时停了下来。 杨君山再次俯视着他:“做惯了羊的,能找到庇护就好好待着,寄人篱下,装什么大半蒜?这场宴席不过是走个过场,你我心里都清楚,难道还真能祝愿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然后快剑门一群人皆是走了进去。 马六爷听闻此话眼神流露出一丝凶狠之色,狠狠地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一阵微风吹来,马六爷头上的一缕发丝随风飘落,他一把抓住那掉下来的发丝,呆呆的望着整齐划一的切口,喃喃道:“这是什么时候……” 忽然他回想起了,刚才的一闪而逝的光芒,那是宝剑出鞘的剑光。 马六爷的手微微颤抖,背后出的一身冷汗:“一字快电……” 虽然已至中秋,可今天阳光格外毒辣,光芒照射在马六爷的脸上,他一个机灵连忙抬头看向太阳的位置:“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到时辰了,这,这高家的人怎么还不来啊。” “那位不到场,就算吉时到了也没有意义,那对新人根本就不是今日的主角。”马六爷蹲下身来,无奈叹了口气。 当剩下四分之一柱香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 “听雨阁高家,到!” 听闻此声,马六爷连忙站起身来望去,从早上到现在,只见最庞大的一队人马来到马家门前,就算是先前的安乐侯和快剑门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唉,这是把整个高家都带来了啊。”马六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众星拱月般的豪华马车缓缓停下,从马车中走出一人,双目炯炯,气宇轩昂,衣着华丽,佩刀长余三尺,镶嵌着几颗靓丽的宝石,尽显富贵和霸气之色。 当他从马车上下来,踏入庭院中的一刻,原本喧闹的外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高楚虹。” 坐在内厅的杨君山喝了口茶,然后看向门口的场景,不由得低念了一声。 高家生有一儿一女,均是惊才绝艳之辈,当年从巴蜀之地迁徙过来,高家吃了不少苦才立稳脚跟在这江南。 当高家的事业逐渐红火,欣欣向荣之时,母亲重病不起,成了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而他们的父亲饱经沧桑,为了高家呕心沥血,死在了拉货的路上。二十六岁的高楚虹继承家主之位,行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数年来在黑白两道混的风生水起,生意也是越来越大,逐渐和江南的龙头老大马家比肩争锋。 “六爷。” 高楚虹毕竟是晚辈,与安乐侯和杨君山不同,他恭恭敬敬的对着马六爷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高大当家,快入内厅,快入内厅。”马六爷急忙招待。 外厅,内厅,宾客皆已坐满,所谓的吉时,也只剩片刻。 马六爷跑了进来,急忙招呼道:“快把新郎新娘请出来。” 不一会,一身新郎服的马清秋带着身穿凤冠霞帔的高明明从里堂走了出来。 二人表情没有半分喜色,也没显露出半分怒意,无悲无喜。 安乐侯端着茶杯看了一眼杨君山,杨君山也看了看安乐侯。 就在司仪准备带着二人拜堂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客人还没到齐,喜宴怎么就开始了?” 第二十章 廿口北点 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院中的气氛,马六爷一惊,猛的朝外看去,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安乐侯和杨君山轻轻啜了口茶,又对上彼此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厅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看向门口那位不速之客。 内厅正位坐着的高楚虹皱了皱眉头,似是随意一般瞟了一下站在角落里的白凤白霜寒。 白霜寒心有所感,感受到那缕不带善意的目光,脚底一阵生寒。 他到底是如何穿过那一条重新布置了防守的长街? 马府稍远处的长街尾处,尽言公子叶琳琅和踏月公子洛寻欢背靠着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老洛,还吹得动笛子不?” “笑话,想听管够。” “倒是你,袖子里还有暗器吗?” “哈哈哈,有暗器的地方可不止袖子。”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风华公子邱晨轩坐在马车当中仍不露面,与未央公子吕墨阳截在街头。 四人而已,共同守住了长街头尾。 “看来,你们是出不去了。”叶琳琅冷哼一声说道。 冷面佛陀金不换,百尺无活裁缝婆婆,袖中藏着三十三把飞刀的卖油郎还有精通狐媚之术的小花魁,再加上众多高手被困在街中,始终无法突破前后两方的任意一处防线。 这一堆人被四个人……包围了。 另一处,燕南飞站在马府门口,装作淡定的聊了聊刘海,李寒空站在他的侧后身。二人深知此行的危险,汗水几乎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马六爷看了看四周,当即站出来喊话:“门外者何人?!” “来者是客!” 燕南飞不卑不亢的回答。 安乐侯坐在位子上,本是打算看一场好戏,可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门外之人的身上时,端茶杯的手顿了顿,然后对着身边的杨君山说:“他,我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了某位人物的影子。” “哦?是谁?” 杨君山眉毛一挑,看向安乐侯。 “是……不过不应该啊……”安乐侯脸色突然泛起了一点红色,断断续续的不知说些什么。 “客人?既然是我马家的客人,那你可有请帖?没有请柬,不请自来的客人我们可不欢迎。”马六爷走到门口说道。 “本公子不屑要你们发的请柬,就凭你还不够格请我来。但是只要我来,你们就得以上宾之礼相待!” 燕南飞的相爷公子气势初露锋芒,说出这句话时,他面对的不仅仅是马家六爷,还有江南众多的势力,马家都不够格,那他们就更不够格了。 “放肆!哪里来的小子,敢如此大言不惭!你来看看这里。”马六爷侧开身子,让燕南飞的视线投到大厅里。 “听雨阁高家,金马斋马家,快剑门门主三位在此,哪个不比你尊贵?你还觉得你自己是个人物吗?”马六爷嘲笑道。 燕南飞摸了摸鼻尖,笑道:“都谁啊?” 他那轻蔑的一笑和说出的话让马六爷瞬间变了脸色,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江南楚地排行前三的势力的掌舵人都不知道,那眼 前这个后生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自然,燕南飞看着这个狗仗人势的油腻大叔也早就倒了胃口,可别逼我放大招。 马六爷缓缓的走向燕南飞:“小子,你要是再不说出你是身份亦或是有什么后台,就趁早说出来,否则你今天走不出这马家。” 站在一旁策应的李寒空,低声对燕南飞说道:“小心,他起杀心了!” 手中逢山鬼泣紧贴手臂下方,随时准备出手拦截。 马六爷每走一步,气势就拔高一层,双方相距不过四五步的距离,站定:“小子,还没打算说出来吗?” “我姓……廿口北点。”燕南飞一字一顿的看着他说道。 “廿口北点?” 马六爷一愣? 厅内的安乐侯,手掌攥着喝茶的杯子,咔嚓一声,茶杯化为碎片,散落一地。 “果然,果然啊……” “安乐侯?果然什么?”一旁的杨君山问道。 此刻的安乐侯仿佛是想起了伤心事,面色奇差,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如同病上加病。 “廿口北点,燕啊!” 安乐侯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 “燕?哪个燕?” “燕!你说还能有谁敢姓燕!” 杨君山瞪大了眼睛,似乎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的家在陌云城,我爷爷叫燕回天,我父亲叫燕镇南,母亲叫梅天香,我……叫燕南飞!”燕南飞向前大踏一步, “我可称得上你所谓的尊贵?” “你!” 马六爷惊骇连退三步,他也知道这个姓氏代表着什么。 大厅中众人愣了半晌后开始窃窃私语。 “左相大人的嫡孙,怎么一个人跑来江南了?!” “会不会是江湖混子冒名顶替的,想来这蹭顿饭?” “是他傻还是你傻?你是不是北阳人?放眼王朝。谁敢冒充燕家嫡系,找死不成?” “燕镇南的儿子,御前大将军的儿子啊!将相之后啊!” “可别忘了,她说她母亲是梅天香,毒煞梅惊心的女儿,那他可是梅惊心的外孙!” 听着大厅内各个势力的人纷纷议论,高家的大当家,如今江南真正的掌舵人高楚虹面色不改,另一侧的马清秋同样看不出悲喜,沉默地站在那里。 “马家请来了左相府帮忙?” “不能吧,前几天交手,他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啊,他身旁的人可能是他的护卫,不过武功也算不得高,左相府派人怎么的也得派镇南大将军压压场子吧,靠他俩?” 门前, 马六爷被这惊天霹雳震的不敢有所动作凝聚起来的杀气也瞬时烟消云散。 “你说你是燕家小公子,空口无凭,我不能让你这么红口白牙,嘴唇一碰我,你可能证明你的身份?”马六爷试图戳穿他的谎言,于情于理左相府都不可能管到江南的事。 “安乐侯见多识广,在朝廷也有一席之地,可曾见过相爷家小公子?”外厅有人问道。 的确,这里和庙堂关系最近的人当属安乐侯。 安乐侯不能独善其身,只好站起身来,整理整理了一番衣袍,走到了门口,凝视着燕南飞,笑道:“小公子,我受封为安乐侯,与镇南大将军同朝,你可曾听到你父亲提起过我?” “哦!你就是那个朝廷里靠着姐姐上位的侯爷,我爷爷和我父亲总把这事当做饭后谈资,身体不好还偏偏出仕做官。”燕南飞嗤笑一声说道。 安乐侯虽是蒙受姐姐余荫,得以称侯,但在位谋其政的确清明,百姓拥护,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朝廷关注,名气渐渐传开,此时听到燕南飞的话,脸色出奇的没有改变。 “呵呵,果然虎父无犬子,你父亲就总是拿我开心,你和他很像。” “哼,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一些事和长得比较像罢了,如此判断他的身份,还是草率了一些。”高楚虹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来此地捣乱,何不问问是不是相爷派他来的。” 马六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小公子,是老相爷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燕南飞回答道。 “哦?我们江南金马斋与左相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小公子来此所为何事?”马六爷再次问道。 “抢、亲!” 燕南飞昂起头颅,一字一顿的答道。 “什么?!” 马六爷吃了一惊,大厅内嘈杂的声音瞬间平静下来,内厅上位的高楚虹似乎也愣了一下,马清秋双眼闪过一道光芒,微微侧头看着高明明,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平静的自然,外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喜怒。 众人皆是惊讶的时候,快剑门门主杨君山咧嘴一笑:“有点意思。” “小公子,就算你是相爷的独孙,也不能如此放肆,看在相爷的面上,你若是退去,我马家定夹道欢送!否则,我就要代相爷教训教训你一番。” 马六爷看到高楚虹的脸色阴沉,心中暗道不好,便硬着头皮对眼前的小公子放出一句留了余地的狠话。 “教训我?你怕是还不够分量!” “废话少说,出来吧,明明!”燕南飞左臂向上抬,大声喊道。 马六爷闻言,立刻转头看向大厅内。 外厅众多宾客也是转头,看着高明明。 “刚才他说什么?明明?叫的怎么这么亲切?” “难道高家千金和左相府小公子有什么交易?” 众人议论纷纷。 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高明明拉了拉头上的红盖头,没有回应什么,只是默默地在心中叨咕了一句白痴。 杨君山没有转头,张大了嘴巴,楞了几个呼吸,随后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好像……看错方向了。” 众人闻声又转过了头。 只见马府墙头上盘踞着一条近十丈的蟒蛇,蛇首垂进院内,嘴里轻轻地吐着蛇信,一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最后锁定住了燕南飞面前的马六爷。 “这,这是吞天蟒?是天山的通明吞天蟒,他真的是梅惊心的外孙!” 大厅里有识得这条蛇的来历之人。 “你不是一直叫它小明的吗?”身后的李寒空问了一句。 “谁还不能有个小名了?” 第二十一章 抢亲! 马六爷腿软的直颤抖,燕回天是谁?那是坑杀了四十万大军的军神,是北阳王朝的人屠,又是当朝宰相,如今刁难了他最为疼爱的孙子,如果被他知道,这江南怕是要生灵涂炭。 如今身份明朗,马六爷颤颤巍巍的说着:“这,这个,不知是小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 “住口,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我是来抢亲的,你要是迎我,我还咋好意思抢了?”燕南飞摆手笑道。 “这……” “这是家妹的喜宴,整个江南的领头人都是在此,就算你是相府小公子,我也要当着群雄的面问你几句。”高楚虹终于站起身来,帮马六爷解围,放眼整个内外厅,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内心保持着波澜不惊。 燕南飞眉毛一挑:“你问。” “家妹远游之时,可曾得过你相助,因此私下结过一段良缘?”高楚虹问道。 “自然不是,我与她素未谋面,不曾相识,更何谈远游相助,私定良缘。”燕南飞回答道。 “那,你一直仰慕家妹?”高楚虹点了点头又问道。 “笑话,我早已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容得下其他人。” 听闻此话,内外厅之中的宾客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心有所属,你抢个什么亲啊? 李寒空在一旁蓄势待发,听着二人的一问一答,真气不由得凝滞了一分,扶额说道:“大哥,这是你显摆你梦中情人的时候吗?” 高楚虹脸色一沉,声音不由得冷了几分:“燕相为北阳开疆扩土,保卫家园,我们身为北阳中人,自然是对燕家多加恭敬,小公子若是不远万里来喝碗喜酒,我们自然以礼相待。可小公子一是根本就不认识家妹,二是早已有心上之人,不喜欢家妹,可你却仍口口声声说着抢亲。就算你是左相府的小公子,可如此仗势欺人,强抢人妻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高楚虹说话的分寸拿捏的到位,说出的话给人一种一手慈悲买人心,一手雷霆震宵小的感觉。大厅内外之人心中一动,左相府位高权重,钱权势都不曾有缺,又何必大老远跑来这江南龙头老大的婚礼上把素不相识,甚至素未谋面的新娘子抢回府中。如此蛮横无理,定会驳了江南诸多势力的面,这要是传扬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左相府也会承受莫大压力。 “左相府这是欺我江南楚地无人吗?” “左相府的确有些过了,如此放纵后辈,简直辱了燕家一世清誉。” 马六爷虽然不是马家的核心主事人,但毕竟帮助家族处理了许多事务,经验老道,但是,对比于年纪轻轻就把高家一手拉起的人,高楚虹的确有着一些常人不能比的镇定。 想到此处,马六爷把握住这讨好高家的时机,于是顺水推舟的笑道:“呵呵,小公子,高大当家说的在理,小公子还不如不开玩笑,进屋来温上一杯酒,与诸位共饮,我马府沾沾左相的喜气,也算蓬荜生辉了。” “我呸!” 燕南飞抬头看了一眼盘踞在院墙上的通明吞天蟒,把手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通明吞天蟒闻声而动,猛地窜出,马六爷听到异动,急忙回身看去,只见一个硕大的头颅正好贴到回过头来的 马六爷。 通明吞天蟒伸出蛇信子蹭了蹭他的脸,蛇涎水沾满了身上,那股腥臭之味差点让马六爷晕厥过去,惊的连连后退三步。 站在内厅的杨君山看着门口的情形,淡淡的问了一句:“若是马家马傲在此,他会如何应对?” 安乐侯看了看杨君山,没有说话。外厅中部分人听到他的话,都是低头露出沉思之状,皆是不语,但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波澜。如今马家名义上的马六爷与昔日大当家马傲比起来,的确是天上地下,若是马傲站在此处,这通明吞天蟒敢如此放肆,他必然会提剑斩下蛇的头颅。 再说门口之事,燕南飞看到马六爷的狼狈之色,拍手大笑,痛快之后又看向前方依旧平静的高楚虹。 势力虽多,人数虽杂,但是这场婚宴说的上话的人还是他。 “我虽说抢亲,但没说是为我抢,我是为别人抢!。”燕南飞神色凛然。 “放肆!你为谁抢?居然请得动左相府的小公子为其抢亲。”远处的高楚虹沉声问道。 “你放肆!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为谁抢!阿明!”燕南飞也是沉喝一声。 众人又是一致回头,看向高家小姐。 “唉,又看错了。”安乐侯这次没随着他们看。 众人扭过头,只见那条巨蟒身子一旋,落在院落外边的尾巴一勾,再一甩,一个方方正正的事物竖着插在马府院落之中。 “这是……棺……棺材?!”众人一惊。 “轰隆!”一声, 棺材板掉落, 只见一人闭着眼睛身在其中,身上衣衫破裂多处,伤口密布,似乎经历了一场极为可怕的战斗,身上的血液大部分都已经干了,粘在身上。最为致命的伤口还是咽喉处的剑伤,一击毙命,全身看起来软绵绵的,经脉断裂的不成样子。 一直面部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的马清秋,终于怒了。 伤心,愤怒,仇恨……种种负面情绪都是爆发出来,一张脸瞬间变得火红。 因为棺材里的人是 …… “马……马傲!”马六爷刚甩开一身蛇涎水,就看到马傲回到了马府,魂不附体的跑回大厅,和众人站在一起。 “我要帮着抢亲的人,就是他!”燕南飞说道。 “这是要结冥婚啊。”杨君山抚摸着腰间的剑轻声笑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高楚虹神色猛变,不能再保持原本的平静:“你这是在折辱我高家,我堂堂高家为何要嫁给一个死人!” 听闻此话,燕南飞眼神变得凌厉:“那你可知道为何活生生的一个马傲,如今会变成一个死人!” “杀了他!” 高楚虹并不解释,直接下达命令,就算是左相府,这位城府极深的人,相信也有把握蒙混过去。 白凤白霜寒双脚上的白凤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一下子就从座位上冲了出去,留下一路的残影。 “大当家三思!那可是左相府的小公子!要是追查下来,我们高家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高家其中一个有些地位的人大声喊到。 杨君山冷声笑道 :“在马家杀了相府小公子,然后再栽赃嫁祸给马家,高楚虹打的一手好算盘。” 安乐侯听到杨君山的话,猛的转头:“高大当家根本不了解左相府行事!此事发生整个江南都活不下去!” 高楚虹大袖一挥:“你们也不了解我高楚虹的行事,忤逆我,在这江南同样活不下去!” 白霜寒手中持剑,寒光吞吐,他纵身一跃,欲要借势斩杀燕南飞。 “都是老对手了,我会怕你吗?看招……额……小明!”燕南飞深吸一口气,大呼一声。 通明吞天蟒听到小主人呼唤,放弃了继续追杀马六爷,回身一个甩尾,将白霜寒打落下来,白霜寒的手里剑也是向下砍了一剑,叮当一声,砍在吞天蟒的鳞片上,除了留下一道白印之后,再无其他伤害。 “这,这不是蛇了,怕是都已经成蛟了!”大厅内观望的人禁不住说道。 先前被吞天蟒欺负得够呛的马六爷,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惧意,有高家先手,他马家自然有了依靠,低呼道:“二哥!” 呼喊声刚传出去,就有两道黑影从大厅之中掠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二人从何处出现的,只有杨君山一人紧紧盯着他们,然后又看了一眼高楚虹。 这是他的一个计策,从白霜寒的攻击作为佯攻开始,根本目的是引开那条巨蛇。 两道黑影是隐藏下的杀招,吞天蟒似有所感,急忙扭转身影,想要回去支援,可白霜寒手中长剑倒立,用剑柄狠狠地敲了一下吞天蟒的头颅,使得那硕大的身躯向下一沉。 就这么一两个呼吸之间,两道黑影已经到了燕南飞面前。 燕南飞气势大震:“我乃燕镇南和梅天香的儿子,你们以为我武功低微吗?哪来的胆子!” 正要刺杀的两个黑影听闻此话,微微犹豫了一下,攻势也慢了一分, 一柄长剑破空而出。 那一剑尽显威风,挥动间似有鬼神嚎哭。 “叮,叮”两声, 将两个偷袭我的黑衣刺客震退。 李寒空的鬼剑剑法只会最后一式的八招,刚刚只用两剑而已。 “咦?逢山鬼泣?!”大厅内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沉声说道。 “蜀中鬼剑士鬼刻的传人。”杨君山笑容更盛一分:“这戏越来越热闹了。” 李寒空长剑斜拿,厉声喝道:“听雨阁高家,金马斋马家,可是要杀我左相府燕家小公子?” 这一罪名扣在两家头上,的确够他们喝一壶的,李寒空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刻在两家家族之人的心头上。 “尔等江南众派,可是他们同伙,要与左相府为敌?” 这一场婚宴是由高楚虹策划,马家只能眼睁睁的服从,而众多势力不过是为求自保,才来赴宴,犯不着与朝廷为敌,,更何况是与号称人屠的燕回天为敌,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他们不会去做。 所以李寒空第一问是震慑,第二问是诛心。 “真是个老狐狸。”燕南飞在李寒空耳边说道。 “不过是个小滑头。”李寒空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道。 第二十二章 图穷匕首见 “大当家,对燕家小公子下杀手,的确是不智啊。”大厅上一个势力的领头人劝道。 “确实,高大当家,万万使不得啊。”众人连声附和。 只有杨君山笑吟吟的盯着高楚虹,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差把刀递给他,让他们打上一场了。 高楚虹总算是听了他们一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到底不愧是江南势力的龙头老大,还能够保持理智克制住情绪。 然后微微作了一揖,缓缓说道:“小公子,刚才是高某失态了,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不过小公子抬来一具尸体,侮辱我高家和马家,着实令人失去理智。我给小公子赔个不是,不过这尸体还请小公子归还给马家,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哈哈哈,堂堂高家掌舵人竟是如此没胆小怕事!”燕南飞仰头大笑。 高楚虹皱了皱眉头:“小公子这是何意?” “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搅乱你们的婚宴,明明白白,光明正大,义不容辞的抢亲,棺材之事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就是故意砸了你们的场子。可是你却说这一切都当做没发生,呵呵,这不是没胆子是什么?”燕南飞嘲讽道。 高楚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光中闪过一丝狠厉:“小公子这意思,是铁了心了要和我高马两家势不两立了?” “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燕南飞摇了摇头说道。 “哦?愿闻其详。”高楚虹看了一眼白凤白霜寒,然后又看向燕南飞。 白霜寒会意,持剑退回高楚虹身边,加以策应。 “这场婚宴就算你再怎么设计,给外人看的主人公不过是新郎新娘二人,所以我想问问两位是怎么想的?”燕南飞没有再理会高楚虹,而是把视线挪到马清秋和高明明身上。 听闻此话,内厅外厅众人也将视线转移到二人身上,看他们如何抉择。 高明明在众人的目光下,往前走了两步,在大家的注视下猛的摘下了自己的红头盖:“我愿意嫁给马傲哥!” 高楚虹一惊,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亲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疯了?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意已决!我早已倾心傲哥,愿嫁入马府。”高明明眼中透露着坚定。 “即便他是个死人?”高楚虹厉声问道。 “不错,即便他是个死人!”高明明望着高楚虹,眼神无比锐利。 高楚虹心中一震,心情五味杂陈,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性子一直很冷淡,不喜与外界接触,除了族中安排她任务之外,其他时间大部分都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宅院中,没想到她会和马家的大当家有着如此深厚的情分。 “那,马清秋公子呢?”燕南飞看着现在戾气浑厚的马清秋。 “呼……” 马清秋吐出一口浊气,同样向前走出两步,与高明明并肩而立:“目前对于我来说,是不是结婚无所谓,我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六叔,你当时不是对我说傲哥是旧病复发,不治身亡的吗?” “你不是说傲哥的尸体早都火化,入土为安了吗?那眼前 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仿佛黄河找到了一处决堤的口子,奔流而出,即便他已经知道真相,但是他还想问问自己的六叔。 此时看到兄长的尸首,多少年的韬光养晦都被抛到脑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洛霆,剑来!” 马清秋身上的红袍子陡然碎裂,露出了红衣之下的白衣,左手一伸,便是要剑。 一直站在人群的白洛霆并不起眼,此时听到马清秋的话,他立刻向前迈出一大步,手里猛的一甩。 “噌”的一声, 名剑寒江雪出鞘,天空雪花飘落,寒意更盛一分。剑十五排名十三的名剑,在他成人礼之时,兄长马傲亲自为他求来的。 “马清秋,你岂敢放肆!”高家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老者说道。 “为老不尊,这是我马家的门庭,你还轮不到说我放肆!”马清秋傲然说道。 “你……”马六爷被气的无话可说 “马清秋,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承受什么代价?”高楚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哈哈哈,我马清秋当年初入长安,孑然一身,纵马长安道,载酒寻芳,同样快哉。今日以后,马家无非就是被扫出江南势力,自此销声匿迹,不过如此罢了?” “好,好一个不过如此!” “马家数十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你不在乎?”高楚虹沉声问道。 马清秋意气风发:“为何要在乎?我马家生于危难之间,连盛三代,在这江南向来只称第一,不做第二。父母双亡之后,我兄长为何一人独揽大局,呕心沥血?我为何远赴长安学艺?我马家又为何以商成名,却又以武护名?” “只因为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马家不妥协任何事,即便玉碎,也不为瓦全。” “是嘛。”高楚虹瞥了一眼马六爷。 马六爷急忙训斥道:“马清秋,这完全是你一人一厢情愿,想要自己去送死,别拉上我整个马家。” 马清秋左手中的寒江雪一旋,对准马六爷:“六叔,你自己你不配做我马家长辈了。” “大胆,你就是这样对待家族掌舵人的吗?你真的以为你还会曾经一样,有你哥哥庇护你吗?” “六叔,你错了,我早已不用依靠傲哥来护着我了,今天就让我来洗净马家蒙受的屈辱吧。”马清秋说道。 “你兄长一死,我成马家代家主,你认为手下的人还会听从你的命令吗?” “三叔啊三叔,有些人天生就是劳力命,怎么摆脱都难逃天命。可是有些人他生下来就是做家主的料子,即便处于家族的生死存亡之间。” 马清秋手中剑往回一收,又向上托起,大声喊道:“我马家儿郎听着,前家主马傲遭到小人偷袭,死于非命。我马清秋在此发誓,马家不报此仇,不死不休!” “不报此仇,不死不休!” “不报此仇,不死不休!” 原本被高家间接控制在庭院的马家宗亲,年迈的老管家,还有厨房里拿着菜刀的厨子,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马家上上下下跟着马清 秋发出了一声怒喝,同时从衣袖中拿出了自己早就藏好的武器。 画风突变的大厅,弥漫着浓重的肃杀之气,惊的众宾客纷纷退让。 白凤白霜寒皱眉轻叹一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以为将马清秋这个唯一的威胁软禁起来,这马家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然而他们错了,自马傲死后,马家的所有人就已经忠心于马清秋。 这才是一个家族!这才是昔日马家的辉煌!这才是族人之血的凝聚与传承! 高家设圈套算计马家,他马清秋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来了这么一手请君入瓮,这一切事件的转折点就是燕家小公子的到来。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马六爷心中也极为惶恐。 马清秋拿着寒江雪,伸出右手,轻笑一声,说了一句:“马家二子请六叔赴死!” “你……” 马六爷话还未说完,人头便滚落在地,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血如泉涌,殷红了一片土地。马清秋只出了一剑,那一剑鸟尽虫绝,人踪皆灭,天地红白相间。 马六爷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寒江雪上流落下来,马清秋一步一步走到棺材边,仿佛一步一祭奠,用叛徒的血来祭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即便心性坚如马清秋,此时看到自己的亲哥哥,也是红了眼眶。 马傲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就像是睡去了一般,马清秋忍痛注视着兄长身上伤口,触目惊心,可嘴巴里鼓鼓的,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他先是一愣,然后望向燕南飞:“燕小公子,多谢了。” “长歌公子客气了。”燕南飞朗声说道,随后又压低了声音,用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兄长右手中有一件事物,你须多留意。” “好,那个人后手总是很多,有他在我放心,倒是麻烦二位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马清秋说完,左手一旋,寒江雪倒插入地,然后弯膝跪了下来:“兄长!” “家主!” 厅内马家族人纷纷下跪,随着他行了三次叩头礼,马清秋站起身来,走近马傲,疑惑的问道:“兄长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马清秋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厅内众人闻声,都是探头看去。马清秋打开马傲手里紧握着的东西,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将它举起,面向众人。 是一块令牌! 上边有一个醒目的烫金大字“高”, 是听雨阁高家族人的令牌! 马清秋拔起寒江雪,怒道:“高楚虹!” 高楚虹冷笑的看着这一幕,当时他派人在倒马关围杀马傲的时候,根本就没让人携带令牌,这如此幼稚的把戏,摆明的栽赃嫁祸,可是他也懒得辩解,因为不管有没有这块令牌,都是他高家派人杀的马傲,高楚虹把手缓缓的放在腰间长刀上:“开门见山也很爽快,起码比起惺惺作态要强得多。” “爽快?有多爽快?”马清秋轻蔑一问,然后瞬间窜入到人群当中,寒光闪过,又一个人头飞到半空,喷出的血液溅了周围人们一身,马清秋飞身接住,又狠狠地扔在高楚虹面前 “可有这般爽快?” 第二十三章 公子齐聚 那滚落在地的人头,正是马家的马二爷,多年相处,容貌可以改变,但身上的气息还是被马清秋捕捉到了。 “高家的兄弟们,今日给我把马家踏平,不留一个活口!从此我们听雨阁就是江南楚地真真正正的龙头老大!”高楚虹厉喝一声,之后高家的人马也拿出了带来的兵器。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侯爷,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安乐侯的侍从也把剑拔了出来,保护着他,生怕一旦短兵相接,会伤到侯爷。此行他们带来的人数不多没必要在这里掺和一脚。 燕南飞拽了拽李寒空的衣袖:“亲抢完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李寒空一愣:“你难道不想知道双方谁会赢吗?” “自然是马清秋。”燕南飞一拍胸脯。 “你怎么知道?”李寒空笑了笑问道。 “我也会望气。”燕南飞眉毛一挑。 正当高马两家开战的微妙契机时,高明明动了,她足剑轻点,越过众人,留下一路芳香,来到马清秋的身边,回过身面向高家人手。 “你干什么?”高楚虹怒道。 “我既然决意嫁给马傲,我理所应当的是马家的媳妇,自然要帮马家对抗外人!”高明明声音虽然不大,但言语中的刚强,不得不让人心生佩服,就连李寒空眼中都为之一亮。 高家的众多武者都是不想相信这个事实,自己家的大小姐居然叛了家族,帮助其他人对付自己家,反水反的干净利索,也反的突兀。 “白霜寒,给我把高明明看住!其他人将马家男女老幼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高楚虹终于按捺不住,要痛下杀手了。 接到家主的命令,高家的人一拥而上,人潮汹涌,把守卫马家的人淹没在人群当中,刀剑碰撞之声回荡在耳边。马家经历了巨变之后,已经元气大伤,跟随马傲一同外出做事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高家虽然是远道而来,没有休整,但他们身上的煞气却是依然旺盛。这是一场不论是人数还是实力都不平衡的对决,对于马家,都是死战。 马清秋真气一提,持剑盯上高楚虹,没有什么花哨的剑招,一出手便是杀招。 内厅中一直在看戏的快剑门门主杨君山嘴角微微咧开,坐下一帮黑衣白衣的杀手站起身来,也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杨君山立于最前方:“弟兄们,帮马家,把高家给我灭了!” 高楚虹长刀一横,挡开马清秋的一剑,回头说道:“快剑门不识时务?居然还敢帮马家!杨门主你糊涂了。” “哎,高家主此言差矣,黑吃黑有黑吃黑的规矩,何况你听雨阁在江南一家独大,哪里还有我等翻身的机会,更何况,老子欣赏马清秋!” 高楚虹冷笑一声,他的刀法是南月的一位刀圣所传,这些年的勤学苦练,按照天庭发布的高手破境榜中,已经入了第一层梦元定三江的境界。可马清秋的剑是长安城那位先生教的!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就是那位 先生的真实写照,不惧庙堂,不怕江湖,在这人间不知留下多少传奇,可收弟子确实极为苛刻,但马清秋却是其中一个。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马清秋的十步一杀剑同样锤炼的炉火纯青。他们二人刀剑交手五次,高楚虹就已经知道不是对手。 第六次对碰,他借势后退,从怀里掏出一只袖箭,向天空中一扔,瞬时炸开,声音远传。 “什么!高家居然还有援兵?”杨君山心头一震,他本已经算好,依靠马清秋的手腕,这高楚虹绝对不占上风,如果还有高家一伙强援的话,那这形式可就不好说了…… 马家后院,一片池塘边,一个身着黑衣满头白发却面如孩童的老者拿着一根鱼竿悠闲地钓着鱼,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位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 “一杆细竹钓江湖啊” 老者钓起来一条鱼,轻轻抚摸,微微沉吟,稍一抬头就看见炸响在空中的袖箭,又低头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靠我们啊。” 右侧的紫发男子说道:“长老不早就料到了,马府根基比高家深厚,即便马傲不在了,可马清秋也不是庸才,那高楚虹只懂得一手雷霆震宵小,却不懂得一手慈悲买人心,难当大任。” “可惜没把那棺材给截住,平添了这么多麻烦。”左侧的异瞳男子皱眉说道。 “走吧。” 钓鱼的老者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身后又多了四名黑衣人,几个纵身便是到了前院。 “动手!” 四名黑衣人轻功了得,纵身飞跃混乱的战圈之中,打飞了数十个马家族人和快剑门的门人,那异瞳男子手持玉剑,挡住了马清秋的寒江雪,紫发男子轻摇折扇逼退了一字快电杨君山,两两捉对厮杀。 “呵,我早就料到以高楚虹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一击必杀兄长,他背后果然有人相助,你们是谁!?”马清秋怒道。 “杀了!” 为首的黑衣白发老者直截了当的命令道。 长街。 叶琳琅两手快若疾风,数百暗器从身上各个部位而出,清空了一片空间的杀手,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鲜血,抬头看到了一只飞天炸响的袖箭。 未央公子说道:“应当是我和晨轩遇到的那伙人,武功路数和功法气门难以捉摸,绝对不是北阳中人。” “不行,得去助他一臂之力!”踏月公子打退一波杀手,回头喊到。 “杀手太多,一旦我们离开,他们肯定也会过去支援,那样情况就更不妙了。”叶琳琅说道:“高家这次是背水一战了,出动了多少钱财,召来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各位,这里的事要不就交给我们吧。”一个执伞的黑衣男子,他的身边是一个甩着长长的鞭子的男人。 “遇到北阳八公子中的一半,不能杀掉一两个真是不开心……”那摆弄着鞭子的男子阴沉沉的说道。 叶琳琅看着突然出现的二人,眉毛一挑:“地狱?” “呦,有识货的啊。”玩鞭子的矮小男子瞄了他一眼说道。 “生死判官,雨中人纪宗。”叶琳琅看了一眼执伞的黑衣男子。又看了一眼甩鞭子的矮小男子,轻轻说道:“地狱,锁魂鞭,黑无常。” 踏月公子手拿箫剑,看着他们惑道:“地狱为什么来帮我们?马清秋向你们求了援?” “哪能啊,赔本买卖。”矮小男子摸了摸嘴边的两撮小胡子:“有空在这问东问西,还不如去帮忙,再晚一会就等着给长歌公子收尸吧。” 生死判官没有说话,手中的伞化成了巫山云雨,瞄准了长街中人。 “走!” 叶琳琅不再多言,转身向后跑去马府。 马府。 马清秋挡开高楚虹一刀,又硬接异瞳男子一剑,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马清秋厉喝一声,又挡住二人合力一击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自然没那么容易!” 一声高喝从院墙外响起,一枚飞刀飞向高楚虹,另一枚袖箭飞向异瞳男子,二人将暗器格挡开来,再定睛一看,那人已经落入了院内,仰头便喊:“尽言公子,叶琳琅在此!” 一阵笛声传来,半空飘零桃花,人踩花瓣,一花一挪步,最后立在院墙之上:“踏月公子,洛寻欢在此!” “轰隆”一声, 马府的大门被砸碎,打飞了十几个高家族人,一个头戴乌纱的人影走了进来,重剑倒插在地上,沉声说道:“未央公子,吕墨阳在此!” 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落入院中,激起一阵灰尘,灰尘散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衣小童立在车辕上,小童轻轻侧身,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风华公子,邱晨轩在此!” 蔚蓝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占据了马家上方一半的空间,一半黑一半白的云彩,在空中缓缓的转动,宛如形成了一轮八卦鱼,竟然还有声音从里边传来:“天机公子,萧天凝在此。” 一句话完了,天空中的八卦鱼直接散尽,昙花一现。 “咕~咕~” 一只白色的仙鹤叼着一张宣纸,飞到马清秋手上,那白纸上竟然有字跳了出来:“呜呜,各位师兄,师父不让我来,我只能以这个方式凑个数了,多情公子,秦靖在此!” 马清秋持剑而立,抬起头,环视他们了一圈,轻轻笑道:“长歌公子,马清秋在此!” 北阳八公子,除了空缺的一位,其他七人竟然以不同的方式全员到齐! 燕南飞用胳膊用力捅了捅李寒空:“寒空,这江湖似乎也有点意思了。” “或许你们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上次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打不过。但是这次,你们还是留在这吧。”异瞳男子手持玉剑说道。 而那位紫发男子轻轻退回到黑袍白发老者的身边,他看了一眼长老,轻声问道:“长老,你在看谁?” 第二十四章 不废江河万古流 黑衣长老现身之后一直盯着被众人忽略的燕南飞,良久之后才低沉的说道:“是他?” “他?”紫发男子问道。 “不错,就是几年前在陌云城遇到的那个人。” 紫发男子也是一愣:“这么巧!” 高楚虹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微微倾斜,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四位黑衣高手,猛的惊讶了一瞬,对于这个来帮助他的组织,他至今也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他们所图甚大,帮助他实际上是为了以江南地区为跳板,进一步发展他们的计划。 此刻,这些黑衣人到底能不能挡得住面前的这些人,高楚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们,如果打不过,至少也保一保他性命无忧。可是那些人都没有关注他,黑衣白发长老望向别处,其他几人也是退回了长老身边。 高楚虹心里一沉,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马清秋持剑向前一步,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不想大开杀戒,但是有一个人必须死!” 磅礴的杀意扑面而来,高楚虹长刀一挥,劈开他的气势冲击,低喝一声:“奚长老!” 黑袍老者收回了目光,轻叹一声:“准备!” “是!:其他几名黑衣人应和一声。” 高楚虹心里的一块石头稍稍放下了一些如果他们退走,自己绝对不是马清秋他们的对手。而站在马清秋后边的其他人也同样严阵以待,如果那群黑衣人有所异动,他们绝对会出手阻拦。 很默契,双方的援手都没有轻举妄动,这战场还是他们两个人的。 马清秋拿着寒光凛冽的寒江雪,高楚虹持着杀意浩荡的斩月刀,他们缓步走到中间空地,四周的人不约而同的让开道路,二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呵呵,你想知道你兄长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高楚虹横刀站住问道,刀芒吞吐。 马清秋闻声一顿,手中的寒江雪缓缓的蓄势。 “他说,别杀我,别杀我,我还不想死,他趴在地上拽着我的脚苦苦哀求着。哈哈哈,一代枭雄到头来不也是像狗一样蹭我的鞋面!你猜我跟他说的什么?哈哈哈,我什么都没说,我一脚就踩在他的脸上!”高楚虹眯着眼睛奸笑起来。 “想要乱马清秋的剑心,高楚虹太小看了他了!”踏月公子洛寻欢拿着笛子说道。 “呸,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尽言公子叶琳琅啐了一口。 “马清秋啊马清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焚毁你兄长的尸体吗?因为我……”高楚虹还在自顾自的嚣张。 “蹭”的一声, 寒江雪蓄势已达巅峰,一道雪花寒刃闪过,雪落,入鞘。 高楚虹的话戛然而止,他低了低头,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厅内嘈杂的混乱声音也在渐渐消失。他又抬起了头,盯着马清秋,艰难的抬起手指着他:“你……怎么可能?” 他终究是没想到马清秋的武功已经高到了如此境地,高楚虹的喉咙中出 现了一道血痕,逐渐的扩大,鲜血喷涌而出,那道血痕与马傲喉咙上的血痕如出一辙。 全场,鸦雀无声,本以为会有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可这大战结束的也……忒快了。 黑袍白发长老突然历啸一声。 四名黑衣人起步,同时向马清秋掠去。 “保护马清秋!”叶琳琅甩出两枚暗器,大声呼道。 就在叶琳琅四人救援马清秋的同时,那黑衣白发的长老动了,还有异瞳男子,紫发男子,他们三人冲着另一个方向攻去。 燕南飞! “快回!”叶琳琅强行扭转身形,欲要回援。 四个黑袍人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是他们三人。 “呼!” 李寒空诡神盛宴起势,一柄逢山鬼泣一顿一旋,如过江龙翻江倒海一般。反正他自知自己必死无疑,只能使出毕生所学,只求拖住三人一瞬,这一瞬就已经足够让四位公子及时赶到。 “小明!” 燕南飞高喝一声,通明吞天蟒从院墙上弹射而起,直奔三人。那异瞳男子一红一黄的瞳孔闪烁了两下,吞天蟒眼神茫然,接着便昏睡了过去。 三人冲破吞天蟒的防线,趋势不减。 “死了死了死了,啊啊啊啊啊!”李寒空一记又一记的剑招招呼过去,他只会八招剑法,从一打到八,再从八打到一,居然还真悟出了几分,打出了第九招! 三个人见到失传已久的逢山鬼泣,微微惊讶了一瞬,就是这么一惊,他们被迫向后退了三步! “不可死!” 李寒空大怒一声,高强度高频率的舞剑,他也到了极限。 “好剑法”一声赞叹之音像是远隔数里传来, “ 当有剑仙之风!”声音再起,好似已至院外。 “砰”的一声 一只酒壶从天砸下,掉落在地,酒水溅满了地面,在地上画出了一朵梅花的形状。 紧接着落地上一袭白袍,他袖管一挥,地上的酒水竟是快速的旋转起来,形成了一条长龙游离在这身白袍周围。 白袍人手指向前轻点:“去!” 这条游龙夹杂着雷震之势,一分为三,直奔黑袍三人而去。 紫发男子扔出折扇,双臂重叠高速旋转,控制着酒水化作的龙,试图改变它的方向,奈何这龙气劲过强,四两拨千斤毫无建树。 异瞳男子手持玉剑,一步踏前,划开水线,双眼瞳孔一亮,不由得惊喝一声:“有毒!”原来在那水线游龙中有一条条白色的虫子慢慢蠕动。 黑袍白发老者猛喝一声, 双袖风流鼓荡,将三股水流揽于双袖,然后向下一砸,拉着身边二人后退十余步,才稳稳地站在那里。 “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梅家,梅天良?”黑袍老者看着自己毁坏的双袖,抬起头低声说道。 梅天良是一个人名,而……不是其他意思。 梅家的人一般很少出世,他们总是一门心思的 在自己的地界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毒药…… 但是梅天良倒是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声,他与梅家其他家族弟子相比,他还是非常喜欢浪迹天涯的。而且他还很好认,因为他的衣服后边刻着几个字……毒你没商量。 就在梅天良一击击退这三人以后,众人无意间看到了他身后的字,果然还是老样子。 场中的人惊骇程度丝毫不亚于见证高楚虹被一剑毙命的时候,北阳八公子的名气虽然如日中天,但毕竟还是年轻翘楚,而这位梅天良的的确确是一位老牌人物。 当年天庭发布的冠绝榜榜首之位就是被梅天良夺下,而今天山梅家家主梅惊心年事已高,已经减少对外事务的干涉,梅天良是梅家长子,已经确定了家主继承人的位置,而梅惊心毒煞的名号也将传给他。 梅天良脚步不动,却能身形变换移到了燕南飞的身旁,宠溺的摸了摸燕南飞的头:“小燕子,可被他们伤着了?” 燕南飞摇了摇头:“还没。” “小明,过来。” 通明吞天蟒立刻化成一条小蛇,窜到梅天良的手掌之中,极为亲近的蹭了蹭了。 “又卖萌,这次没有用哦,保护小主人不力,看我不罚你。”梅天良用食指肚拍了拍它的小头颅,故作威严的说道。 “舅舅,莫不是母亲让你来的?”燕南飞眨了眨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猜呢。”梅天良摸了摸鼻子说道:“你父亲母亲都压榨我,就咱们爷俩关系好,所以让我来带你回去,怎么样,回去不?” 燕南飞情绪有些低落:“就像是外公家里开的梅花,刚开始盛开一样,然后就要被舅舅折断一些去练毒,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哎。” “你这倒打一耙,倒还怪上我了。”梅天良拍了拍燕南飞的头,笑着说道。 然后看向远处有些气喘吁吁的黑袍白发长老,心思如电转:习刀,难道是南月王朝的人?不对,四大王朝虽然开始内耗,但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机。 他沉声说道:“我也算是游历了四大王朝的国土,可还真猜不出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莫非是来自域外?又为何伤我外甥?” 黑袍白发长老轻笑一声:“没想到有冠绝榜上的高人横插一手,看来今日要无功而返了。” “你还想走?”梅天良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瓣梅花,绕指轻柔。 “你想拦我?”黑袍白发长老阴翳的说道。 “你已经走不了了。”梅天良手上的梅花凋零化为灰烬。 黑袍白发长老想要提刀先下手为强,可双手不听使唤一般用不上力气。他猛的低头,双手已经变得乌黑,失去了知觉,摇头苦笑:“已经足够小心,还是中毒了。” “你太小看我的毒术了,竟然敢用袖子就硬接我的梅花血。”梅天良嗤笑一声,然后移形换影到黑袍白发长老的身前,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脑门,竟然点出了一个血洞,一条血红色的虫子从他的额头处钻了出来,他将黑袍白发长老的尸体推倒,转身看着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轮到你们了。” 第二十五章 盏酒送别离 异瞳男子向前迈出,左右双瞳光芒大盛,竟然从眼睛里射出来两道真气匹练。紫发男子横跨一步,手中折扇飞出,扇边锋锐之气尽显。 梅天良若无其事的看着那两道射来的红色和黄色匹练,还有疾驰而来的折扇。待得他们的攻击到达他身前还差两三尺的距离,梅天良挥了挥衣袖,将它们泯灭于虚无。 二人大惊失色,他们也是组织里的中流砥柱的年轻高手,就算是面对八大公子,他们二人也有胆气较量较量。可对上了眼前这个人,他们不得不放下他们的傲气,那种死亡的恐惧震慑的他们后退了数步。 “年轻一辈中还有如此高手,当真实属不易。你们虽然年轻,但真实的武功已经超过了这个人,他能率领你们,不过是阅历和年龄高你们一些罢了。唉,难得难得,我动了惜才之心,我不杀你们,你们走吧。”梅天良看着他们二人说道:“你们还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异瞳男子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咽了口唾沫说道。 他们二人自知不是对手,已经放弃了抵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他……竟然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不过异瞳男子倒也也想知道,是什么条件能换他们俩条命。 “以后若是再次遇到我这小外甥,也请你们放过他一命,如何?”梅天良缓缓说道。 异瞳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答应你。” “走吧。”梅天良转过身摆了摆手。 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对视一眼,对着梅天良恭敬一拜,然后飞身离去。 梅天良处理了他们,才看向一众浑身浴血的公子们:“长安城一别,各位公子别来无恙啊。” “前辈。” 不管他们如何意气风发,惊才绝艳,都是对着梅天良齐齐深鞠一躬,就连风华公子的马车也都微微向下倾斜。 “我这小外甥不懂事,这么多天倒是给各位添麻烦了”梅天良笑着说道。 “我可是帮了大忙的,没有我他们能这么顺利吗?”燕南飞双手抱胸,略有不满的说道。 叶琳琅急忙帮场说道:“哎呀,天 良前辈,你可有所不知,这小公子智勇双全,侠肝义胆……” 梅天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道:“尽言公子,我有点赶时间,要不你先别说话?” “呜呜嗯嗯。”叶琳琅点点头。 “江南的事看样子也该告一段落了,马公子应该如何处理这其中的事务?”梅天良问道。 马清秋转身看着厅下的各个势力,环视一周,又盯着兄长的遗体,良久,叹了一口气:“罪魁祸首高楚虹已经死了,我马家的大仇也算得报了。高家无关人等我也没有兴趣杀,也懒得杀了,他们可以离去。不过这婚礼还是不必了。” “婚礼……还是要继续办的!”高明明站在马清秋的身旁开口说道。 马清秋不由得一愣:“跟谁的婚礼?” “他!”高明明指着平躺着的马傲。 “哈哈,高家的掌舵人虽然一厢情愿,不顾大局,但是高家的千金大小姐倒是颇有魄力。”梅天良点头笑道。 “前辈谬赞了。”高明明欠身微微行了一礼。 “接下来你们整顿收尾,就和我们无关了,我们便先行一步。” 梅天良甩出袖子里的缩小版的小明,在空中慢慢变大,恢复原状,落在了马府的院宅的高墙之上。 梅天良拽着燕南飞跳到了通明吞天蟒巨大的额头上。 李寒空将逢山鬼泣放回了剑鞘当中,抬起头,有些羡慕的看着燕南飞。 自打自己来了玉铭城,供他吃住的是他,让他见到了北阳八公子,而且参与了有他们在的江湖,更重要的是,见到了冠绝榜上位于榜首的老牌高手。 他能接触到这些,都是燕南飞的功劳,燕南飞要走了,那么一切也都要结束了。他又要变回那个抱着墨色长剑,浪荡江湖,说不定哪一天也就死在了路边,也许是荒无人烟之地,也许是繁华闹市之区。 燕南飞回头,对上了李寒空的目光。 确认过眼神…… 燕南飞心里突然也很不是滋味,他刚想开口,梅天良也转过了头:“这位小剑仙,不和我们一起走 吗?”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人,会忘记很多人,梅天良也一样,他是一个过客,但是他的名号太响亮了,脑海里其他人也许记不住,但是给你这种惊奇和惊喜的人,你一定会常津津乐道。当年,冠绝榜的绝世高手曾经邀我一路同行。 这一刻,李寒空的内心波涛汹涌,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现实中的他很快的点了点头,带着逢山鬼泣一跃而上。 “走!一起走!” “且慢!” 马清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要走的三个人回头看去,公子们每人都端着一盏酒。 马清秋用真气托起另外四盏酒,其中一杯给了高明明,另外三盏飞到了燕南飞等人的手里。 “兄弟们,山高水远,来日方长!我马清秋先干为敬”马清秋神采奕奕的说道。 “干!” 其他几人豪爽的回应,将杯盏一摔在地,哈哈大笑几声,再回头,通明吞天蟒已经返程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踏月公子洛寻欢感慨地笑,道:“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说,不要把我们当做七老八十了好不好?我比你还小一岁呢,你不承认自己嫩草,那我可是嫩草。”叶琳琅打断了洛寻欢继续要说的话。 “我有一种预感,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洛寻欢转了转手中的笛子,笑着说道。 吞天蟒已经快到长街中心了,燕南飞还在观望着马府,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把头转了过来,可眼前的景象,貌似比刚才见到的还要恐怖。 整个长街中心,仿佛成了一片修罗炼狱,十数具尸体零零散散的铺在长街中央的道路上。前些日子,那些假扮生意人的江湖高手,也都躺在了血泊之中。 “这就是地狱组织的手段,毫不留情。” 一个拿着油纸伞的人缓缓前行,可是他的雨伞滴答滴答的想个不停,一滴一滴的鲜血,从上边滴落下来。 另外一个拖着长绳索的人,黑铁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漆,走路有如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 第二十六章 生死两茫茫 “生死判官,黑无常,仅仅两个人就把这条街上的人都给杀光了,据我所知,还有一个精通阵法的白无常,地狱这一代培养的杀手真是强的过分啊。”梅天良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又拍了拍燕南飞和李寒空的肩膀:“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江湖。看到了吗?方才那院内叫江湖,这街头巷尾也叫江湖。” “下去吧。” 小明又化作了几寸长短的小蛇,钻到了梅天良的衣袖中。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和李寒空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客栈。 梅天良似乎只是想把他们带出险象环生的马府,但并没有急于离开玉铭城。 一行三人走入客栈,燕南飞先要了几个小菜几壶酒,又要了一间上房。板板整整地倒了三杯酒,一一摆好。 “舅舅,你这又做什么法呢?还摆三杯酒。”燕南飞问道。因为在他印象中,没什么毒还得需要走这么个形式练啊。 “当然是……喝。” 梅天良老不羞的说道:“这第一杯啊,我自罚哈,差点来晚一步,没保住你小命。第二杯给你,你不是爱喝酒嘛。”他将一杯酒塞到燕南飞手里。 “至于这第三杯,就给你这个将死之人解解馋吧!”梅天良正色看着李寒空,缓缓说道。 李寒空埋头苦笑不语。 “什么?将死之人!”燕南飞脸色变了变,前些日子,真听到过叶琳琅也说过相似的话,意思也是说李寒空不久于人世,当时他还当做一句玩笑话 …… 梅天良没有理会燕南飞:“你救了我小外甥一命,所以这一次我也必定保你一回。” “这么多年,我吃了各种草药,拜访诸多名医,都没找到破解之法。”李寒空轻轻说道。 “是药三分毒,那些郎中们治不了你身上的伤,就各种开药抑制,由于你吃了太多不对症的药,体内的伤已经不仅仅是内伤了,反而还积淀了深厚的毒性。梅天良摸了摸胡子,盯着李寒空,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到底怎么回事?”燕南飞看着梅天良。 梅天良眯了眯眼:“你这位兄弟,说病入膏肓也毫不为 过了。不过我很是好奇,你怎么还没倒下?” 李寒空走到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把逢山鬼泣放在身旁的桌面上,面容苦涩道:”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啊……坏了。” 刚说完这句话,脑袋一沉,就趴桌子上了。 “……” “我靠,说来就来啊。”梅天良眉毛一挑。 “舅舅,你要是不挑明,兴许他还能撑一阵。”燕南飞斜眼看了看梅天良,然后跑过去看了看李寒空,的确是晕了过去。 “他被人伤了筋脉,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你不通医术看不出来,可医道圣手一打眼就能看出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能救吗?” “试试,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去,找一坛大酒缸搬到屋里来。” 梅天良手中大手一挥,将李寒空揽到床榻上,褪去上衣,二人双腿盘坐,梅天良以手抵背,深厚的内力光晕激荡在小小的屋子当中。 片刻, 燕南飞费力地抱着大酒缸晃悠进屋,把缸放在地上,喘着粗气。 梅天良手指一勾,把酒缸挪到身边,再一勾,又把李寒空放进酒缸里。 “正式开始喽。” 梅天良深吸一口气,右手内力灌注酒缸,左手袖子里蹦出来一个大头蟾蜍 ,看了看四周,咕咕的朝着梅天良叫了一声,便被他弹进缸里去。 紧接着袖子里又爬出来一条数尺长的血红蜈蚣,身上的腿脚密密麻麻,看着渗人,快速的移动进了酒缸。 然后还有双头壁虎,三尾蝎子,碧绿毒麟蛇都是从他的左手长袖中钻了出来,一一进入酒缸当中。 “舅舅,你这袖子是百宝箱啊……五毒齐聚,咦,真恶心。”燕南飞嫌弃地说道。 梅天良笑骂道:“你母亲以前也养五毒,去外边待着,不准有人来打扰,否则,我受伤不说,你这兄弟也必定得去鬼门关报道了。” “行行行,我去门外侯着。”燕南飞边说边跑了出去,回身关好房门。 梅天良内力加持,五毒在 酒缸之中呈现出五种不同的颜色,围绕在李寒空身边,酒缸里的白酒也开始沸腾,蒸汽弥漫,他的眉头紧皱,脸上潮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颗一颗滚落,似乎极为痛苦。 “小兄弟,调气,静心, 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台明,翳郁导烟主浊清,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六腑五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凝! ” 梅天良到底是游历四方的人物,似乎懂得道家的疗伤秘法,这一套人体内功调养口诀,天山并无存本。 燕南飞在门口来回的溜达着,他从小便和这个亲舅舅交好,也许是他的名字有些许喜感,二人的脾气秉性也都是随性,说是臭味相投也不会为过。他离家出走这么多日子,父母还是放心的让舅舅出来寻他。他们也知道,有些势力和人并不一定真正给左相府面子,不过这位冠绝榜榜首的小毒煞,他们还是得掂量掂量的。 “唉,怎么会是个快要死了的人呢。”燕南飞踢走一块石头,叹了口气。 回想起那天在长街之上的黑衣剑客,不惧他人眼光,肆意放歌;想起在那酒肆之中,一人硬抗八人合力一击;想起遇到雨中人纪宗时,还不忘助自己逃脱;想起在马府被神秘组织偷袭,是那一柄鬼神泣哭的墨色长剑横在自己身前。 那一副快意恩仇,潇洒自如的李寒空,如今怎么……想着想着,你说这眼眶他怎么就有些红了呢。 燕南飞一拍脑门,坐在门口,双手托着下巴,又不知道寻思着什么。 “小兄弟,你刚才说是谁要死了?”一个身形消瘦的矮小男子停在他身边,笑着问道。 燕南飞闻言,抬起头,笑了笑:“一个朋友,不过想来也快治好了。” “哦,原来如此。”那矮小男子紧了紧一下胳膊上的鞭子,又寒暄道:“小兄弟面生得很,莫不是刚来玉铭吧。” “那倒不是,来了有一段时日了,已经准备走了。”燕南飞回答道,内心不由得腹诽道这人比我还自来熟。 “很巧啊,我也要走了,有缘再见。” “啊,有缘再见。” 第二十七章 惊鸿回首拂长袖 “你想杀他?”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的人黑衣蒙面男子看着走到身前的矮小男子,低声问了问。 “哈哈,那可是北阳左相的嫡孙那,不能杀掉真是可惜了。”那矮小男子把胳膊上的锁魂鞭解了下来,缠在了腰上。 那黑衣男子沉声说道:“他身后的屋子里有一个不好惹的人,你刚才若是出手,死的人很可能会是你。” “还好克制住了,就在我想动手的一瞬间,一股完全无法抵挡的寒意从天灵盖通到脚底。”那矮小男子现在回想起来,身后都出了一身冷汗,提了提衣服,几乎黏在后背上。 嗅…… “好香啊,咕噜……” 一阵阵的酒香从小屋里边传出来,燕南飞吧嗒吧嗒嘴,拍了拍小肚子,翘脚想要看看里边,终究还是没有偷看,又望了望客栈大堂。一溜烟似的跑到了楼下,抱回来了一只肥嫩的烧鸡和一大壶女儿红,坐在门前的地板上吃喝起来。 江南有女,出生时家人埋下一坛酒,等到女子出嫁时挖出来,酒香飘满堂屋,醉人心脾,此酒叫做“女儿红。”若是女子没等到出嫁便夭折了,那这坛酒就会出现在葬礼上,起名为“花雕。” 燕南飞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品味着江南象征着喜庆的女儿红,虽然口感不如云兮楼的花雕醇厚绵长,但胜在怡情顺心。 燕南飞这么一坐,就是待到了傍晚时分,客栈中人流涌动,三教九流之辈鱼龙混杂,这一天下来倒是也听到不少传闻。 高家和马家的冥婚当真结下了,不过高家大小姐聚集了高家人马返回听雨阁,马家由马清秋接手,以期东山再起。 这江南楚地的局势也重新洗了洗牌,原来金马斋和听雨阁两家对峙的局面不复存在。经此一役,这两家都损失惨重,唯有快剑门隔岸观火,只于关键时刻横插一手,打乱了高家最初必胜的契机,也由此奠定了快剑门在江南的地位。 快剑门作为江南本土的势力,趁两家实力下降的机遇,崛起于夹缝,成为了第三家大势力,至此形成高 马杨三足鼎立的局势,快剑门能和听雨阁,金马斋比肩争锋。 对于结冥婚一事,倒是众说纷纭,有人说高明明毕竟是一介女流,缺乏一定的人脉和基础,借冥婚之事,和马家绑在一条绳上,以后若是高家遇难,马清秋无论如何都得帮这个名义上的嫂嫂一把。 也有人说高明明是真的重感情,和马傲情深义重,是当世奇女子。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关于这一切的说法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燕南飞饮下一口酒,喃喃道:“不管她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中秋前夕那个敢只身一人来寻他们的高明明,情意真,城府深也是真。呵呵,真真假假,不足为外人道也,又关我什么事呢,喝酒罢了。” 客栈当中,人来人去,天色渐晚,人流散去,店内开始安静下来,一时间门可罗雀。 “唉,应该没什么人来,出去走走吧。”燕南飞从地上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屋子,然后脚尖一点走出了客栈门外。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月色正好,街上烟柳低垂,行人无几。 燕南飞双手放在脑后,学着叶琳琅顺路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哼着小曲漫无目的的走着。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在耳边放大,他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有要出门赶路的人啊。” 那是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极尽雕琢,尽显富贵的装饰,驾车的是一名女子,那女子一身青衣,身段玲珑,想来身手也当是不错。 当马车路过燕南飞身旁时,那青衣女子瞥了他一眼,正巧燕南飞也侧目看向她。 转瞬之间,白驹过隙。 青衣女子策马扬鞭,高喝一声:“驾!” 马车速度登时加快,留下了一路烟尘和清脆的马蹄声。 燕南飞停住脚步,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白马拉车,青衣赶路,这场景似曾相识…… “是她!” 燕南飞幡然醒悟,停下来的脚步开始移动,奋力向前跑去,这么多年除了酿酒,只有轻功一脉他还没有放下,飞马踏燕展开,全速前进,可与马车始终差着一点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上,他的手都快碰到车内人露在外面的长袖,可马车总是会提速,拉开距离,似乎有意不让他追上一般。 “停下!”一道声音响在燕南飞耳畔, “绝不!”燕南飞头也不回,盯住马车,卖力向前跑,尽管他已经气力不足,长时间奔跑,没有换气,最开始纳的一口气已经快要耗尽,可他还是不愿降低速度。 “让你停下来。”一道身影飘飘然的闪在燕南飞身前,一双颜色不同的眼睛看向燕南飞,手中长剑出鞘,直指燕南飞,燕南飞后掠几步,闪开突然而至的剑气。 “呼哧呼哧,你到底是谁?!”燕南飞喘着粗气,愤怒的问道。 “瞳尊。”今日出现在马府的异瞳男子持剑缓缓说道。 “为何拦我!”燕南飞双眼像是要喷出火一般。 异瞳男子将剑放回鞘中,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放过你一次的机会用了,好好活着不好么?我觉得你还是放老实一点的好。”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异瞳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远方。 “我……我是谁?” 燕南飞低头微语:“世人闻说,无悲喜,风流客笔写多情。惊堂一枕,大梦醒,离雁总在旁人听。江湖夜雨,风初定,千般墨笔无以提及。傲骨侠气,任谁说评,他年回首落纸如新。” 良久,沉声一叹,燕南飞抬脚走向来时的路, “不是让你在门口守着的吗?怎么还跑出来了?”梅天良从天而降,落在他身旁,声音中蕴含着一丝恼怒。 “舅舅,为什么刚才那些人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燕南飞抬头看着身边的梅天良。 第二十八章 待重逢,君已无忧 燕南飞刚才看着远去的马车只留下一路烟尘,天空中的圆月灰蒙蒙的,被云彩轻轻拂盖住,他微微低头凝视,手中似乎还留有那长袖飘过来的清香。寂静的夜晚只有几声乌鸦啼叫,燕南飞突有所感,便随口拈来一首妙词,小时候的书倒也不是白读。 可他心中仍是有些诸多不解,脑海中一片乱麻,他以前的逍遥快活,放荡不羁在此一瞬确是已经杳无踪影。 他不解为何十二岁的时候就有黑衣人满城追杀他,他不解为何三名高手放弃当时的众矢之的马清秋,而是反过来袭杀他这个武功并不起眼的局外人,一切答案都在一团迷雾中,让他摸索不到。 梅天良的感应很灵敏,刚刚收功,就发觉到远处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弥漫开来,登时赶来,却也只赶得上事情刚刚发生的结尾。 “小燕子啊,你爷爷是当今北阳的左相,镇守一方的人屠。你父亲是御前大将军,统领北阳大半兵马,你母亲是梅天香,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毒煞的亲闺女,不过,更为重要的是你的舅舅是梅天良。” 梅天良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你想安安心心的酿酒,可你背后的家族,你的身世,注定让你生来就不是平凡的料。” “真的是这样吗?”燕南飞沉思良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再去追问,而是突然问:“李寒空怎么样了?治好了吗?” “暂时还死不了,只不过醉倒罢了,一大缸酒谁下去都得醉。” 次日清晨。 李寒空睁开惺忪睡眼,悠悠醒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仿佛某些枷锁被打开了一般, “咦?我怎么在酒缸里,难道是昨天喝酒喝大了?不对啊,我不是在疗伤的吗?”李寒空迷迷糊糊的说着便站了起来,可头却有一种眩晕感,他赶忙扶住酒缸。 “呦,你醒了啊。过来吃饭吧。”燕南飞刚好推门进来,端来了几个客栈的招牌菜。 可能是好久没吃到一顿正经饭了,李寒空看到燕南飞带来这么多好吃的,随手穿上搭在酒缸边上的衣服,便窜了出来。 李寒空吃的大快朵颐,嘴里塞的满满的,也不忘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脸说呢,昨天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还好我舅舅在这,不然我就得给你挖坑埋坟了。” “我这伤非同一般,昨天听 梅前辈的意思,他也不一定能够治好我,可是……” “哎呦,这小东西怎么还在,来,吃蛇羹吃蛇羹。”燕南飞打断了李寒空说话,李寒空顺着燕南飞的目光看去,自己的衣领上边盘着一条小青蛇,它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燕南飞,又抬头看了看李寒空。 “哎我天,毒蛇啊!” 李寒空叼着鸡腿一蹦三尺高,小青蛇落在燕南飞面前,他就要用手去拿那条蛇。 “活够了啊?” 屋子门又被推开,一股风涌了进来,梅天良立在燕南飞身前,伸手一招,小青蛇“嗖”的一声就进了他的衣袖。 然后蟾蜍,壁虎,蜈蚣,蝎子等其他四毒也都从酒缸里爬了出来,一一进到了梅天良的袖子里。 李寒空石化般的站在一旁,桌子上的菜肴热气腾腾,香味诱人,可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燕南飞瞥了他一眼,怎么样,够恶心吧。 “就是这些恶心的东西,才救了你一条小命。坐下,吃饭。”梅天良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双筷子说道。 燕南飞给梅天良盛了碗饭,又连忙夹了几块白斩鸡,笑眯眯的问道:“咳咳,舅舅,吃完饭咱们干嘛去啊?” “回陌云城,送你回家。”梅天良没理会燕南飞的阿谀,头也没抬的说道。 “舅舅,高家和马家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甜水巷应该也安全了下来,要不我再回去酿我的酒成不?”燕南飞卖了个萌,又不死心的说道。 “不成,吃完饭就启程。”梅天良吃完了燕南飞夹的菜,燕南飞眼神一动,连忙又添菜。 “收起你的小心思,今天怎么讨好我都不行。”梅天良说道。 “舅舅。你以前不这样!”燕南飞大吼一声。 梅天良放下筷子,用力拍了一下燕南飞的头:“小兔崽子,今天不给你带回去,你母亲非得折磨死我,又得往我酒里下痒痒虫,小时候她就总坑我!” “嘁,你的毒功会输给母亲吗?”燕南飞斜眼看着他。 “关键是你母亲……打不过我,她就哭啊,这谁受得了。”梅天良泄气的嘟囔了一句。 “那小明怎么办?”燕南飞继续找借口。 “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它会变小,我也是服了奥。”梅天良也斜看了他一眼 “额……” “那,那李寒空呢,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燕南飞指了指一旁正呕吐的李寒空。 “也不能。” “为什么?!” “他中了我的毒,必须去寻解毒之法。” “什么毒!”李寒空和燕南飞睁大眼睛,异口同声的说道。 “五毒散心,我自己只会下,不会解。”梅天良淡定的把碗中的饭吃完了。 “我本是将死之人,前辈又何必饮鸩止渴,用这种方式为我续命?”李寒空不解。 梅天良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地图,指了指一处山脉:“去连云山脉,那是当年神农的地盘,后来农家衰落至极,门人只剩下一个,也算是当今农家的侠魁,不过他还有个世人皆知的名号神医田不识,当年十二大老牌高手中黑魔暗竹孤独客,毒煞天机厉雄途。墨刀千豪邪公子,梦落琼花天不如的天不如。” “是跟外公一个时代的人物啊!”燕南飞眉毛一挑说道。 “不错,我传毒煞之名,他拥天不如之号。我号称没有毒不死的人,他号称没有救不活的人。这么多年你外公和他一直有着比试,可你外公年岁已大,这几年身体江河日下,所以由我接替和他比试。你就带着这一身毒功去找他,他一定会给你解毒,解毒之后你的旧伤就会复发,他一定会以为是我留下的后手,他定当倾力救治,保你性命无忧。”梅天良缓缓说道。 “神医田不识。前辈,我还有多长时间?”李寒空正色问道。 “十日,十日之后,你的心脉就会被强行散掉,回天乏力。走!” 三人走到玉铭城城门,梅天良给李寒空买了匹马,一壶酒:“小兄弟,这一去就得全靠自己了。” 李寒空躬身一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吗?生死还不知呢。”梅天良笑了笑。 “我本以为我会流浪街头,死在无人问津的小路上,可是让我遇到了你们,遇到了那么多英雄人物,是你们让我燃起了生的希望。”李寒空把酒壶挂在腰间,转身上马。 “人生在世,当年少纵马且长歌。燕南飞!我不会死的!我们江湖再见!” “李寒空,说话算话,可别死啊!重逢日,愿你我皆已无忧!”燕南飞看着李寒空策马扬鞭而去,朗声喝道。 江湖情义,如是而已。 第二十九章 当走江湖路 李寒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玉铭尽头,燕南飞回过头来,拽了拽梅天良的袖子,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舅舅,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 “长安城就不要想了,我带你去那的话,会被你爷爷打死的。”梅天良眉毛一挑,长安城,绝不是现在的燕家小公子可以去的。 从小他会酿酒的时候,就随口问了梅天良一句最好喝的酒是什么?梅天良也随口一说是长安城中的千杯不醉,从此他就一直磨着梅天良想去尝一尝。他倒是偷喝过老相爷屋子里的千杯不醉,那根本就是左相逗他玩,随便放置的一坛好酒。 “那咱们不去长安城,你就带我走走这江湖路如何?”燕南飞正经的说道。 梅天良微微惊讶:“怎么滴,还对这江湖感兴趣了?” “见过了美名传扬的八公子,见过了李寒空和逢山鬼泣,又总是听你们说一些什么十二大老牌高手,见过了这江湖一角,就请舅舅带我走一走这真正的江湖路。”燕南飞眼神出奇的真挚,梅天良皱眉沉思。 天山梅家的毒术脱胎于苗疆蛊毒,几百年来在天山山脉扎根繁衍生息,在外一直低调行事,家族之人潜修毒功,几乎不涉足江湖纷争,也少有人敢来惹这毒道家族。 可是在梅天良弱冠之年,他的毒功就已经独步天下了,老家主梅惊心将毕生绝学尽传,毒煞之名也将易主。 梅天良凭借着这个名字和身后毒你没商量五个字,也打响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 当时梅天良初入江湖,行至安阳城,当时城内以武会友,切磋剑法。梅天良便自告奋勇,登上比武台,第一轮是群战,共计六百六十七人立于台上,半个时辰之内还能够站立不倒的人进入下一轮。 结果梅天良一个没收住,比武刚开始就毒倒了六百六十六人…… 好在当时的农家魁首,神医田不识去安阳城寻一株草药,二人又合力解了这六百多人的毒,否则梅天良就得被江湖正道日夜追杀了,哪里是什么以武会友,分明是树了六百多敌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毒可害人,亦可救人。天良啊,为父给你起的名,你当铭记于心啊。”老家主梅惊心这样说。 “父亲,这名当真不错,可是配上咱们这个姓……你是不是再三思三思?” “大丈夫不居小节,你问心无愧即可。” “唉……孩儿记下了。” 多年 以后,梅天良登上了天庭冠绝榜榜首,当江湖人兴致勃勃看到位居高位的名字后,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对于燕家来说,燕南飞也是百年来一个异类。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当年燕家老相爷燕回天弃文从武,协助天主平定叛乱,戎马一生,凭借一首《从军行》教导燕家男儿代代入伍从军,保家卫国。建立北阳王朝后,燕回天官拜左相,因坑杀敌军四十万,得了个人屠的称号。 可燕南飞出生于军伍门楣,对于排兵布阵,统兵率马毫无兴趣,却对酿酒独具匠心,至于酒酿的如何……梅天良喝过,仅次于长安城的美酒。 所以说梅天良很欣赏燕南飞,很欣赏这个外甥,但是有些决定还不是他能做得了的。 但是当厌倦习武的燕南飞说出想要看看这江湖的话时,梅天良心中的确一动。燕南飞身上也有梅家血脉,如果以后真的接触了江湖人,可他却一直保持赤子之心,也难免会被人坑…… “唉,我太难了。”梅天良看了看燕南飞,然后又买了两匹赤兔马,悠悠走出了玉铭城。 “对了,小燕子,我看你轻功不错,那你母亲有没有教你什么武功啊,你母亲那性子,就算你不爱学,她也得教你。”梅天良问道。 “教我武功吗?好像没有,母亲说她结婚之后只是相夫教子,钻心女红,已经很久没练过功了。不过,她倒是给我找过师父。” “哦?是什么师父?”梅天良抬眼一问。 “是一位教我拳脚功夫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叫什么饭桶。”燕南飞捧腹笑到。 “饭桶?你说的是拳法开天,脚破千山的裂拳范统?” “对对对,就是他。” “那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和楼外楼之战他也有参与,那天大雨连绵,他与大部队走散,在一处山谷里正巧遇到休息的一队百十来号楼外楼众。他孤身一人凭着一双裂拳硬生生团灭了他们,欲血而归,无人不竖大拇指,当真英雄啊。”即便是身居冠绝榜的梅天良也是忍不住赞叹一声。 “所以,你学的怎么样?” 燕南飞翻身下马,起手打了五式,虎虎生风,收功而立。 “噗……完,完了?”梅天良一口酒还没喝完,他就打完了。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裂拳?”梅天良捂着小心脏问道。 “哪能啊,第一天我趁他去喝水的时候就跑了,然后第二天我请他喝了一杯酒,他说他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我就跟他说只要不练拳,天天有酒喝。第三天母亲就把他赶走了。”燕南飞挠了挠头。 “还有别的吗?” “有有有。” “后来又来了一个大胖和尚,说什么要教我在梦里修行。我看那和尚也不是啥正经人,拎着个酒葫芦,吃狗肉,也姓金,不过比冷面佛陀金不换也还是好那么一点吧。” “是……睡梦罗汉金通天。” “对,就是他。” “他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哥金通天出家,削发为僧,二弟金不换却选择成为一名杀手。”梅天良斜眼看了看燕南飞。 “额……” “那后来呢,你练的怎么样。” “也被母亲赶走了,自打跟着他学在梦里练功,我天天都能睡二十二个时辰,三天体重飙升十八斤……” “后来我娘觉得男的不靠谱,就找来一个女的教我练剑法,那个女师父长得可好看,不过她软硬不吃,我练拔剑术练了整整三天,她的名字我记得,叫林卿禹,但后来也被母亲给请走了。” “秋水剑林卿禹,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水剑宗掌门人的确很漂亮啊……又为何请走了?” “因为,我父亲从那天就总来看我们练功,整整跑了三天,然后我母亲就把卿禹姐请走了。” “你父亲……还是老样子,苦头他是没吃够啊。” “那你到底学会了什么啊?”梅天良叹了口气。 “看好了奥。” 燕南飞双臂微张,纵身一跃入空中,一个后空翻,落在屋顶,双脚踏着屋顶极速前行,速度倒是不慢,飞檐走壁留下一路残影,再一翻身滑翔,回到了梅天良身前。 “怎么样?” 梅天良无言以对: “这不是你们家族祖传的飞马踏燕吗?” 燕南飞拍了拍胸脯:“那是,不然我怎么从家里躲过那么多看守,逃出来的。” “走这条路,回陌云城更快。”梅天良一指前方的岔道。 “……” 第三十章 借剑江湖,折剑谷 “什么!”燕南飞脚下一个踉跄。 “舅舅那是我以前年少无知,现在我可学好了,我我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学无术,无恶不作……不对不对。” 燕南飞一听要更快的回家就慌乱不已,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因为他知道回家会有什么后果,两个家长一定会拿大笤帚疙瘩等着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梅天良在一旁勒着马,静静地看着他演戏:“大外甥,你戏能不能少点。” “咳咳,不闹了,舅舅还是和我说说这江湖吧,你居天庭冠绝榜榜首,那世间九成的人都已经不如你,你可还有最钦佩的人吗?” “自然是有,我最钦佩的人,是长安城的李先生。也许不该说他是人,而是仙。”梅天良笑着说道。 “仙?李先生有何能耐,能够被舅舅称之为仙?”燕南飞问道。 “长安李先生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一人一剑入南月,只五剑,斩了当时频频骚扰北阳边境的南月五大将。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十步一杀剑法名传天下啊。不过并不是皇室重金请求的,而李先生本人说是他们五个带的兵太吵,吵的他喝不下去酒……” “这么潇洒,北阳习剑,南月练刀。怪不得母亲打我小时候起就教导我以后要是学兵器就学剑法。”燕南飞叨咕道。 “对啊,想我当年打那个六百六十六人的时候不就是用剑打败的嘛。”梅天良嘴角一笑,自得的说道。 “你不是毒倒的他们吗?” “我在剑上抹了毒不行啊!” “中……” 最后梅天良还是被燕南飞给拖下水了,没有带他回家,而是真的带他去走走这江湖大道。 梅天良和燕南飞二人二马向东行去,一路上燕南飞都吵着说要练剑,梅天良也没理他,他连他父母都能骗得一愣一愣的,何况他这个舅舅了。 不过梅天良的确是需要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正好能判断判断燕南飞说要学剑是真还是假。 折剑谷。 “折剑谷是什么地方?哦~我懂了,这个地方肯定是和用剑的人有仇,不然怎么叫折剑呢。”燕南飞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不过换来的却是梅天良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那么多书都白读了!折剑谷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乃是襄阳城地界的镇气之地,藏剑三千三百柄,是天下第二的造剑坊。”梅天良眯着眼睛说道。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这句话说的便是折剑谷。” “天下第二?那天下第一的造剑坊是谁?”燕南飞眼神中闪闪发亮。 “名剑山庄。” “那名剑山庄的藏剑岂不是更多?”燕南飞问道。 “名剑山庄有一处内阁,唤作铸神庭,据说里边藏剑七七四千九百柄剑,当初名剑山庄以白玉、玄武、绝命、琉璃、清风、青铜、轩辕、玄铁八剑立身,来了一手八剑齐飞,力挫当时的折剑谷,这才确立了如今天下第一藏剑名号。” “那咱们直接去名剑山庄啊,去个第二的折剑谷做什么?”燕南飞一拍脑门问道。 “你又能耐了你,名剑山庄距离此地七百里,而且是西行,我们这是往东,等咱们回去之后,都能吃年夜饭了,饭里还有你娘给我下的毒。” “那,那咱们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折剑谷,第二就第二吧。”燕南飞一摊手。 “带你去了解江湖,不是让你来仰慕第一,歧视第二的。去折剑谷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再过几日,就是折剑谷五年一次的剑展,届时江湖上的文人墨客,英雄豪杰都会一观,如果幸运的话求来一柄剑,那你就会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了。你说你要练剑,正好咱们也去求上一求。”梅天良说道。 “那折剑谷的剑到底是怎么个好法?”燕南飞皱眉问道。 “折剑谷的剑分为四品,第一品平尘,攘去世间尘埃之剑,已脱离凡品;第二品云烟,烟笼寒水月笼沙,剑身清新脱俗,意境朦胧,平尘之极方为云烟。第三品扶摇,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踏平尘,甩云烟,已是剑中皇者。” “平尘剑最多,五年来求一次,一次有三十三柄。云烟剑次之,一次有十柄左右。而扶摇剑极为难得,几乎五年只有一柄扶摇,有的时候也没有。”梅天良仔细说道。 “不是有四品剑呢吗,舅舅你才说了三种啊。” 梅天良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就是数年来折剑谷比不上名剑山庄的地方,名剑山庄庄主姑苏离早年创天离八剑,力压折剑谷的八柄夜尽。中年时期闭关三年,造就名剑秋山归骊,剑扫秋山,落叶归骊,登上天庭剑十五中第四名次。可折剑谷始终造不出来他们的第四品剑,第四品谪仙。” “当年名剑山庄庄主对折剑谷谷主说,如若阁下门中有谪仙剑出,当匹敌秋山归骊。”这已经是对折剑谷最大的认可和尊敬了。 “那这些剑,倒还真是不错,怎么求?花银子买吗?”燕南飞有一丢丢动心,还真想得上一把好剑。 “你当这是比谁家底厚呢啊,肯定是不能光靠银子的啊。求剑除了银子,自然是各凭本事,放心好了,就凭你舅舅我冠绝榜榜首的位置,在剑术上夺一把云烟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要是夜尽呢?” “那……恐怕就得下毒了。” “……” “少废话,快赶路吧,再磨蹭连汤都喝不着了。” 快马加鞭。 两人日夜兼程,一路上看到不少江湖人士一同策马而奔,有一人单行的,也有结伴而行的。 “这些都是去折剑谷求剑的吗?”燕南飞看着跟他们一路的人们。 “八九不离十。”梅天良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说道。 “有意思,这简直比我们陌云城三年一度的花灯节的场面都大啊!”燕南飞感慨道。 “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江湖上的英雄宴,那场面才叫个大呢!”梅天良说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把马往旁边一侧,一伙人马浩浩荡荡的疾驰而过,那人马中间立着一面杏黄大旗。 旗上写着醒目的两个大字——洛阳。 第三十一章 拜剑谷,览剑展 “洛阳城啊……”梅天良皱了皱眉,看着远去的人马,沉声说道。 洛阳城乃是将近千年的古城,先后有一百零五位帝王定鼎九州。虽然朝代更迭,岁月变迁,但是洛阳城一直矗立于世,不曾掩埋在历史长河之中。除了玉铭城之外,洛阳城也是同等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内牡丹花繁盛,因此也被称为“千年帝都,牡丹花城。” “不妙啊。”梅天良揪了揪下巴上的小胡子说道。 “怎么就不妙了?”燕南飞抬头一问。 “上一届剑展,洛阳城的人只说一句话,这些剑我们就却之不恭,全都要了。” “这么霸气?” “就是这么霸气。” “舅舅你敢吗?” “我好像不太敢……” 二人策马啸西风,今日已入了襄阳城地界,终于在一座山前勒住了马。 山门门口有着负责打杂的小厮,见二人衣着不凡,便小跑过来牵马匹,还不忘问一句:“贵客远道而来,可曾有拜剑贴?” “拜剑贴倒是没有,不过这个可不可以?”梅天良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牌,递给前来的小厮,小厮接过玉牌一看,然后恭恭敬敬的将玉牌送回去:“可以,请进。”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走进了山门,门口还有一副对联,“江湖豪杰当守求剑意,剑谷浩气长存天地间。 燕南飞问道:“舅舅给他看的是什么?” “江湖上每次开展什么大的宴会或者是参加会议,定是有拜贴才会被请进,如果没我拜贴,那就要拿得出有分量的东西,让他们重视你。就像这次剑展,我给他看的是我冠绝榜榜首的身份令牌。就算折剑谷再怎么托大,也不会傻到将冠绝榜中人拒之门外。”梅天良一句一句说道。 “哦,原来如此,我靠?”燕南飞沉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再抬头看到的的确是一座山,不过这座山上几乎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宝剑。 “这山……是刺猬成精了吗这?怎么这么多剑都插在这里?”燕南飞惊诧的问道。 梅天良看着眼前的山峰,略微犹豫了一下,好像想起了往事一般,然后缓缓说道:“一甲子之前,折剑谷中创出一柄谪仙品级的剑,引来无数人前来相求,但奈何并不是 剑展之日,剑不可予人,众人无功而返,奈何还是有心存歹心之辈对此念念不忘。” “后来,后来呢?”燕南飞喜欢听梅天良讲故事,迫不及待的问道。 “后来数以百计的江湖人在一次雨夜强闯折剑谷,当时折剑谷弟子大部分出去历练了,谷中只剩下守山弟子和上任谷主。他们的突袭战非常顺利,杀至最后,折剑谷只剩一人。谷主厉千山一人一剑,杀光了来犯之人,自己油尽灯枯,半跪在折剑谷山门,手中谪仙剑通灵,不能落入歹人手中,它感觉到了铸剑者的死意,随即自行兵解……三日后,这里的事情才被人发现,在江湖上激起轩然大波。” 燕南飞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梅天良继续说道:“厉千山的后代重建折剑谷,也就是当今的折剑谷老谷主。为了纪念先父,这座山也可以算作一座坟,上面的剑就是折剑谷的三千三百藏剑。门口那副对联不知你注没注意,那对联当中有着一股浩然剑意,每个来访之人都会经过它的洗礼,褪去煞气。” “那浩然剑意是怎么来的?” “那可就又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江湖的事就是一张网,触动哪根都会有好几根联动,牵扯到不少的人和事,想要了解江湖的事,还是急不得……” “梅家梅天良!!?他怎么来了?”有一个同来观剑展的人认出了他们两个。 “梅天良?衣服上写着毒你没商量的那个人?” “是那个毒倒了六百六十六号人的狠角色吗?” “天山梅家不是用毒的吗?怎么也来逛折剑谷?” “哎呀,你有所不知,当年他还在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挂着一把剑,江湖上称他为毒剑冢。”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燕南飞翘着耳朵听着。 “毒剑冢多难听,看人家有什么剑仙,刀圣啊,你怎么不整个毒仙啊?” “毒煞的名号都快是我的了,我还要什么毒仙。再说,毒仙不难听吗?大桥底下说快板的不总爱说那么四句话嘛,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若有菩萨仙拦我,先斩菩萨后斩仙。” “在毒煞面前,菩萨和仙都不足为惧滴,对不对啊,各位。”梅天良朝着大家拱了拱手。 那些人先是一愣 ,然后一窝蜂的跑空了。一阵西北风吹过,吹起了他二人鬓角的长发,场面……显得有些冷清。 “啊哈哈哈哈。”燕南飞捧腹大笑,边笑边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梅天良,就小跑着上山了。 “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看我到时候不给你们下痒痒虫!气死我了!”说罢,轻身跳跃,赶上了燕南飞,又一同向前走去。 在山腰有着不少人将佩剑卸下来,对着剑山行了个标准的持剑礼,也有人直接踏着剑山上的三千三长剑直奔山顶而去。 “嗝~” “这的酒还算入得了口。”燕南飞晃了晃手中的空酒葫芦,眼睛一瞥梅天良的腰上,就要伸手去偷偷的拽下来一个。 结果被梅天良一个大手拍了回来,“急什么?山顶的剑庐酒更有滋味,现在喝饱了,一会该喝不下去了。” 剑山说高也不高,以他们二人的脚力,应该也就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可他们悠哉悠哉的走了两个时辰,可当真是游览江湖,一座山看了两个时辰…… 终于到了山顶,山顶才是折剑谷的核心所在,折剑谷这三个醒目的烫金大字被刻在七丈高的牌匾上。 可令人费解的是,那牌匾上似乎还粘贴着一块块已经失去了光泽,锈迹斑斑的铁片,不知是何寓意。 燕南飞刚想开口问,梅天良直接就说道:“这就是当年厉千山手中的谪仙剑。” “可谪仙剑已经兵解,还放在这里做什么?” “谪仙兵解,是为了追随当年的老谷主。那些铁片看似无用,其实是谪仙剑当中的组成部分,其中的铁精被当代谷主取走了,试图以此为借鉴,欲创出新的谪仙剑,不过至今还未成功。” 梅天良一边说着,一边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以示尊敬。 燕南飞听完梅天良讲的折剑谷历史,也肃然起敬起来,躬身一拜。 两人走进了折剑谷的宴会山庄,山庄中早已经人山人海,也备好了数十桌酒席,来来往往的剑客们提着剑谷的剑庐酒,交谈甚欢,俨然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燕南飞抬起头,看到一处高台,高台上现在空空如也,但他知晓,一会就会有诸多名剑摆放于此,供他们观赏或者是竞争取获。 第三十二章 舞剑器行 “梅先生。” 梅天良和燕南飞回过头,只见一人头纶白巾,身着素衣的剑侍立在二人身后。 他左手一身,微微躬腰:“梅先生,请入内堂。” “走吧。”梅天良伸了个懒腰:“唉,没办法啊,看咱们不请自来,都让进内堂了。” 燕南飞白了他一眼,然后跟着剑侍一起走进了内堂,内堂当中场地并不是很开阔,也只有六桌菜肴。 可是六桌只有一桌还空着,其余五桌人满得人挨人,人挤人了都,也没有人敢去看那桌空着的座位一眼。 只因为第六桌上有一个人名……梅家梅天良。 “二位贵客放心,菜品酒水规格和其他五桌一样,望二位尽兴。” 梅天良看了看自己这桌,又瞧了瞧其他五桌,问道:“咳咳,我这么出名,他们怎么不愿意和我一桌?” 剑侍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梅先生固然名声在外,可梅先生的毒更是出名。” “哎呀,管他人多还是人少呢,这不挺好的,桌上的酒都是咱俩的。小哥,这酒能管够不?”燕南飞大大咧咧的坐在那端详着桌上的酒水。 “自然是管够的,每桌放置九坛剑酒,如若不够,尽管喊我便是。”剑侍回答道。 “早些时候我就想知道来着,剑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用剑酿的吗?”燕南飞白痴一般问道。 梅天良咳嗽了一声,似乎对于大外甥问这个问题有些丢脸:“剑酒并不是用剑酿的,只是入口甘辣,味道奇烈,就如同口出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又如同有千万柄剑刺向胃一样,味道可能逊色你的酒一些,但是却烈得多,记住不要喝多,会醉。” 剑侍微微咧了一下嘴角,随后恭敬的说道:“二位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小的暂且告退。” “小哥,剑展什么时候开始啊?” “剑展……已经开始了,对吧?”梅天良盯着眼前的剑侍。 剑侍一愣。 “有意思,你是几品铸剑师?” “剑本死物,因人通灵,铸剑师几品不重要,用剑者自可证之。”剑侍话锋一变,既然身份已经 被轻易识破,也不必再欲盖弥彰。一扫之前的卑态,剑意内敛。 “这句话好,外甥,一会观剑展,你若是看上了这位铸剑师的剑,尽管和我说。” 可是并没有听到燕南飞的回应。 莫非是自己疏忽了,在这里遇到了仇家,对自己唯一的外甥下手了,他赶忙回过头。 结果燕南飞正抱着一坛酒喝,随后痛快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好酒哇,好酒。” 梅天良一拍脑门:“这小兔崽子,见笑了。” “哈哈,无妨,没想到还见到了一位小酒仙呢。” 忽然一阵琴声响起,起伏的音符跳跃在山庄中每个人的耳畔,温柔婉转,悦耳动人,清新绵长。 众人有的举着酒杯,有的互相攀谈指点,一个飘飘似仙女般的身影手上持着一把三尺青锋,从天空中掠过。随即又有二十九名白衣女子,面容覆纱,脚踩惊鸿之步,交叉着从空中而过,又回头甩出手里的绸缎,桃花漫天,汇聚成一个空中的白玉盘。那一个绝美的女子单脚站立于上,手中青锋舞动,玉盘之上莲步轻移,悠然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燕南飞抱着酒坛,扭过头看了一眼:“好舞!” 梅天良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公孙大娘的剑舞果真名不虚传。” “那什么大娘的舞有什么猫腻吗?”燕南飞偷偷的问了一句,只知道跳的不错。 “哈哈,梅先生的这位小外甥还真是有意思,公孙大娘的剑舞乃是北阳镇国之舞,传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不仅如此,当年在北阳开朝之时,众人观公孙氏一舞,竟是破了困扰他们许久的境界,因此我们折剑谷今年能够请来公孙大娘实属不易。”那位年轻的铸剑师细细解释道。 “除却公孙大娘的剑舞,那抚筝的女子你也应当知晓,被称为国手的洛之语。”梅天良说道。 既然都被舅舅所称赞,燕南飞也不免多看两眼,但还是一脸迷茫。 “国手洛之语,当年凭借一曲广陵散名震长安,这么说 吧,她出自洛氏一门。”梅天良又说道。 “洛氏?难道她和洛寻欢有什么关系?”燕南飞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 “不错,洛寻欢和洛之语是亲兄妹,他二人笛筝合奏,一直都是一段佳话,在宫廷乐坊和乡间乐坊广为流传。”那位铸剑师再次解释道。 当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曲息舞止。 公孙大娘长袖一挥,三尺青锋倒插于地,其余配舞女子皆是退去。 公孙大娘朗声息一喝:“高山流水,平尘云烟。请诸君取剑!” 山庄中的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了在更上一层的内堂,准确的说是内堂中六桌之中的前两桌。 那两桌的人来自洛阳城,洛阳城近几十年因一人而闻名,当代洛阳城的城主韩铁芳,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人称千豪韩铁芳。昔年楼外楼之战,城主将手下兵士尽数遣出支援,只留下一座空城,韩铁芳手持方天画戟一人守一城,硬是坚守了下来,自此洛阳城名气更上一层楼。 第一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吟吟地说道:“诸位放心,这次洛阳城只取一剑。” 今年洛阳城怎么这么厚道了,就取一柄剑。众人在台下议论纷纷。 梅天良也把目光挪到了第一桌,轻轻眯了眯眼睛:“原来是洛阳城八大长老之一的沈佺期沈长老。” 随后梅天良的目光又浏览了一遍他们来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位年轻人的身上:“剑胚啊,难怪,难怪。” “剑胚?什么是剑胚?”燕南飞插话问道。 “剑胚都不知道,剑胚就是天生练剑的好苗子,你看百八十遍都不懂的剑谱,他一看就会。” “喔,这么厉害。” 说罢,众人听闻洛阳城只求一剑,心里的一块石头便放下了,纷纷纵身而起,直奔高台上已经展示的三十余把平尘剑。 “光是最末的平尘都有这么多人去抢?”燕南飞问道。 “可别小看这些平尘,这里一把平尘剑,便是江湖上千金也难求,否则折剑谷这么多铸剑师,怎么就只有三十多把平尘,其珍惜程度可想而知。” 第三十三章 平尘云烟扶摇上 转眼之间,高台之上已经立满数十上百人,没有什么江湖客套,繁琐礼仪,直接就是开打,都是来抢剑的,还管什么规矩,谁剑术更厉害,剑就归谁。 “噌噌噌。” 一声又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剑客们挥剑搏斗,手挽剑花,飞起落下,叫喊声络绎不绝,一时间场面倒是好看的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炷香的时间左右,高台上原本被挤满了的场地,已经空出了大半。只剩下三十人或跪着或躺着或站在那三十柄平尘剑之前,无一不气喘吁吁,衣衫褴褛,但欢喜形于色。 刚才短短一战,那可是各。路剑道大家的对拼,难易程度可想而知,能够得到平尘的也算是一方豪杰,宝剑佩英雄,如是而已。 不过有一个英雄……他也忒…… “呜哇,哇哇哇哇,我不管,我就是想要那把剑。” 一个孩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虽然看起来还不满十岁,但已经足够厉害了,在台上守了将近大半炷香,结果被一女子打落了下来。 “师弟,莫要难过,大不了五年之后再来。”身旁一个身着淡蓝道袍的青年男子轻轻抚摸着那小童的头顶,安慰地说道。 “我不干,我就想要那把剑。师兄,你去帮我抢回来啊,呜呜呜。”小童哭闹道。 那夺得宝剑的女子,看到小童如此哭闹,于心不忍,可自己辛苦得来的剑拱手相让实在是做不到。正当她两难之际,那身穿道袍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咧嘴一笑:“姑娘请便就是,这孩子被家师惯坏了,偶尔受挫也未尝不可。”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不过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做解。” “何事?” “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正在一旁豪饮的燕南飞,手一抖,差点没呛到:“这,这是个狠人。” 那女子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那道袍男子也不尴尬,笑了笑,带着还在抹眼泪的小童退了下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古筝声音再起,听似杂乱无章,实则序列分明。国手洛之语十指连弹,每弹一次都会有一白衣男子横空而出。手指弹筝十次,十位白衣男子立于台上,每个白衣男子手中持着一柄灼灼其华的长剑。 “平尘之上,云烟扶摇,十柄云烟剑,待诸君有缘人。”国手洛之语的声音如同他的古筝妙音一样婉转,传到众人耳中。 台下那些没有参与抢夺平尘剑的其他剑道高手蠢蠢欲动,双眼放光,就仿佛饥渴已久的汉子终于见到了心仪的女子一般。 “唉,这回来的高手也太多了些,就我外甥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得一把云烟品级的剑,肯定是会被打爆的啊。”梅天良心里暗暗琢磨。 梅天良瞧了瞧那些还看不上云烟剑,等待扶摇剑的一些年轻一辈的剑道传人。如果自己这个冠绝榜榜首代燕南飞去夺剑,显得也太欺负人了,但是让燕南飞亲自夺剑的话,结局实在是不言而喻,太惨喽。 梅天良一拍大腿,摇了摇头:“还是给他的点护身的手段吧……小燕子!” 又没人答应。 只听“噗通”一声,燕南飞抱着酒坛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醉了?!云烟剑这个外甥也看不上,马上就要比试拿扶摇了,他居然醉了?! “哎我天。”梅天良又一拍脑门,然后看向身旁一直站立的年轻铸剑师:“小先生,除了这些竞争而得的剑,可还有其他能带走的剑?” 年轻的铸剑师回答道:“剑峰上的三千三百藏剑,只要花一定的银子,就可以带走了,虽然是折剑谷普通的剑,但也胜过平常凡品剑。” “如此甚好,给我来一筐,让这小子背着走。”梅天良指着睡着的燕南飞说道。 那年轻的铸剑师微微一笑,双目凝视着已经醉过去的燕南飞,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位小酒仙能得到一把不错的剑呢。” 他从燕南飞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剑意,只有剑道修炼到高深的境界才能诞生那一股剑意,只不过他身体里的剑意还 很虚无罢了。而梅天良尽管是冠绝榜的人物,但是他的剑术未曾专心修炼,自然看不出来。 二人谈话间,台上的十柄云烟剑已经各有其主,取胜的人笑吟吟的从白衣男子手中接过云烟,躬身一礼,随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台上十位白衣男子皆是退去,古筝通灵的乐曲再起,这次不同于前两次的风格,筝音豪迈,一往无前。 “我有一剑,剑名折夜!” 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随即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不知何时登上了高台,手里拿着一把寒意闪烁,通体银光的长剑。 台下剑客抬头,待得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不由得惊叹一声:“是……夜华大人?!” 三十年前,“小人遍地走,唯我大人横,尔等剑无道,我来仗剑行。”的夜雨剑宗宗主夜华名震一时,一年间用断三百剑。四十岁苦于没有趁手的兵器,就去折剑谷求剑,便再也没有回来,只是让折剑谷放出话来告诉夜雨剑宗门人,求剑无果,自行造剑,定要铸出来一把旷世奇剑以慰余生。 而今再次入江湖人眼帘,他已是耄耋之年,可手中的剑并不迟暮,反而品级更超刚才的十把云烟。 不错, 折夜——扶摇品级剑。 “可有人愿求?”夜华三十年来早已没了磨平了棱角,如今一身功力也是化作了铸剑的经验,更显内敛。 “我来求!” 一位身穿蓝白色的年轻人持剑登台,腰间别着一个玲珑剑形状的玉佩,仔细看去,那玉佩上还雕刻着一个字,夜。 那年轻人对着夜华大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父亲。” “今日你不是夜雨剑宗的少宗主,我也不是宗主,你是求剑人,我是铸剑人,若是求剑,一切按照规律来吧。”夜华缓缓说道。 “不错,还是按规矩来吧,我无门无派,只不过是一个江湖浪客,来搏一搏机缘,还请剑宗少宗主见谅。”另一边,同样一位年轻人踏上了高台,说道。 “请!” “请!” 第三十四章 扶摇三剑 那江湖剑客双眼一瞪,手中长剑倒挥,脚下步伐灵活稳健,寻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斜刺了过去。夜雨剑宗的少宗主夜沉沉,横持雪银长剑,准确的格挡下这一剑,而后借力腾空,向着他的身后跃去,脚下还不忘一勾,正好勾中由于惯性收剑不急的江湖剑客的脖子,往后一个趔趄。 “当初夜华大人在剑宗创下一套夜雨剑法,这招黄蜂尾上针就是脱胎于这套剑法。”台下众人有人了解内情,便做解释道。 那剑客也算有出息,一招失误后并没有认输,而是更加认真,招式上滴水不漏,混迹江湖的人没有几分真本事是立不住的。他也并没有因为眼前人是少宗主而有所畏惧,硬是撑了足足半柱香,才被夜沉沉寻了个破绽,惜败于此。 “在下郭淮安,这次认输了!”那江湖剑客自报姓名,拱手一礼,然后走下台去。 夜雨剑宗这位少宗主在剑道一路上的确有些天赋,亦或是对于父亲用岁月年华铸出来的剑不想落于他人执手,一股执念支持着他五战五胜。 只是,连番大战的消耗,他已经是进气多,呼气少了,满头大汗,打完第五场之后,已经是半跪于台了。 “是个好苗子,不过还是年轻了些,力道掌控和气劲的运用欠了些火候,这剑也该给了。”洛阳城那位带队的沈佺期手捋胡须,缓缓说道。 任谁都看得出来,夜沉沉已经是强弩之末,下一战必败,可没有人再想要趁人之危,一方面他的确厉害,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底牌后手。另一方面这好像是人家的家事,一个似乎是为了证明,一个似乎是为了考验。所以,台下大家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身形,并没有人再去挑战。 “嗖” 一道破风声而来,夜沉沉伸手接住,是那柄扶摇剑,折夜。 “剑已赐你,好生用它,切记不可用它行凶做坏,否则我定不饶你。”满头银发的夜华厉声说道,然后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夜雨剑宗,告诉你大伯执掌好,将来宗主继承人人选听他的,你自己努力即可。” “父亲,可是我今日来是想……”夜沉沉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剑已赐你,我与剑宗情意已了,余生不造出谪仙剑,不出折剑谷。江湖势力动乱,这一柄扶摇可保剑宗无恙, 你且去吧。” “这……唉,孩儿夜沉沉拜别父亲!”夜沉沉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下台。 扶摇三剑已去其一,方才众人佩服夜沉沉的剑道修行,也尊重夜华大人,并没有过多的刁难。可是这第二把剑是真真不能让了,因为第三剑肯定是被洛阳城收走,而他们的机会就在这第二柄剑上。 一名红衣女子款款上台,身穿霓裳羽衣,手持火红长剑。 梅天良看到此剑,不由得站起身来,声音有些许的颤抖:“这是……上任谷主厉千山的贴身佩剑,玄阳剑!” “嘶,可是有些不对劲啊。”梅天良一皱眉头。 当年厉千山铸完谪仙品级的剑,便遇上了江湖恶人的群起而攻,仓促之间只能以新铸的谪仙之剑御之,借谪仙之力退敌,并没有拿出原本的玄阳佩剑。虽然玄阳品级不如谪仙,但是这把剑日夜受厉千山的修炼洗礼,已经诞生了一股贴切这把剑名字的玄阳之力,所到之处皆存暖意。 只不过,当时剑谷被毁,佩剑不见,门人寻而不得,岁月更迭,不曾想玄阳剑还能重现于世。 “此剑名纯阳,乃是当年上任谷主厉千山玄阳断剑所化,仍列为扶摇品!”红衣女子似乎看出了大家心中所想,上任谷主佩剑怎么可能拿出来送人。原来是……玄阳断剑所化。 “唉!可惜可惜啊!” 梅天良一拂衣袖,重新坐下。 “扶摇第二剑,纯阳,可有人愿得?” “我得!” “我得!” “我得!” 无论是对昔日的谷主厉千山,还是如今的纯阳剑,众人心中都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敬佩之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所以,对于这把剑,想要争取的人并不在少数。 “哈欠,得什么得,这把剑归我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原来是刚才安慰那小童的道袍男子。 人还在台下,却已大放厥词,当真很狂妄。 “这么多人竞争,为何就归你了?!”已经登上台上的几个人中一个不忿的问道。 道袍男子不应,只是背后桃木剑毫无征兆的射出,台上三人 看准时机,拔出佩剑欲要挡住那柄破风而来的木剑。 谁料道袍男子,食指中指并拢,向上一指,那飞行的木剑也是向上一转,躲过了那三人的拦截,在一个向下回身,斩断了三人精美的佩剑。 木剑回,手入袖。 “因为……我和那柄剑有缘。”道袍男子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承让?”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一人看着手里的断剑,肉疼的说道。 “早该防备一下的,道家御剑之术,大意了。”台上另外一个剑断之人恼悔的说道。 此时燕南飞悠悠醒来,朦胧之中听到了台上人所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说道:“何为御剑之术。” “御剑之术乃是道家一脉的嫡传绝学,刚才那青年能够将百步飞剑运用的如此纯熟,想必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的大弟子了。”梅天良斟了一杯酒,缓缓说道。 “道家魁首?天师府何时也来对剑感兴趣了?”台下有人问道。 “呵呵,在下不才,本门小师叔快过生辰了,这不寻思觅一把好剑,拍拍马屁。”道袍男子轻声笑道。 随即站起身来,跃到高台上,正色道:“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大弟子莫惜言前来求剑!” “话说的还是太早了些吧,青云剑派嫡系传人汪卿元前来领教天师府绝学。” 一个长相颇为憨厚,丝毫没有惧怕对方身为道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剑阵一脉?”莫惜言瞥见了他身后一匣子各式各样的剑 汪卿元点了点头:“请!” 一刹那,汪卿元背后剑展开,看似不大的剑匣,竟然装了那么多把剑! “三十六天罡剑!去!” 他背后旋转的三十六柄剑随着真气引导,形成一个剑阵,围住了深陷其中的莫惜言。 莫惜言的桃木剑脱手而出,身行随之一动,他伸出一只手总是在剑柄的后侧,看似是要抓住,实则是在用内力推送,速度极快,来来回回穿梭于那剑阵当中。 交手五个呼吸,莫惜言收剑而立,汪卿元剑阵回匣。 二人神色尊敬,向着对方微微点头,只不过胜负到底如何…… 第三十五章 再遇异瞳 汪卿元直起身子,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从台上走了下去。 “这就完了?我还以为得有啥大动静呢。”燕南飞问道。 “可以说是一招定胜负吧,若非如此,只要那剑阵传人多拖延个半个时辰,打定跟这小道士玩消耗,就算他输了,那小道士也肯定撑不住其他人挑战。” “而他们在对过一招之后,汪卿元知道不敌,便没打算继续下去,不愿消耗他的元气,啧啧,这代的剑阵传人不错。”梅天良揪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点头称赞道。 汪卿元下台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剑道门派的弟子上前挑战,只不过在莫惜言的木剑下都撑不了几个回合。 莫惜言御剑悬空,坐在桃木剑上,慢悠悠的在怀里掏着什么,对面的竞争者以为他还在找什么秘密武器,拿着宝剑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他本人都这么厉害了,那拿出来的秘密武器得多厉害!他想了想,便抬头直接大喊一声:“我弃权!” 说罢,便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额……”莫惜言愣了愣,然后掏出了怀里的东西,是一块手绢。 “兄台,我长途奔波,最近偶感风寒……”他醒了醒鼻涕,朝着台下解释道。 “你……你还是个人了?!” 那不战而逃的人气的脸都红了,当然也有羞的元素掺杂在里边。 被打下台也就罢了,居然是被吓跑的,这以后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怎么抬起头了这。 莫惜言收起了粉粉的手绢,向着台下,伸出一个请的手势:“可还有人赐教?” 鸦雀无声。 “那没有,这把剑我可就拿下了奥。” “小不忍乱大谋,给我坐下!” 众人闻声,看向第一桌面色有些恼怒的沈佺期长老,一只手搭在了身旁的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似乎也不忿,想要站立起来,可肩膀上的大力有如一座大山压住,镇得他动弹不得,就连脚下的石砖也化成了一堆齑粉。 燕南飞用手托着脑袋看向那边,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向梅天良,梅天良轻笑一声:“洛阳城啊洛阳城,韩铁芳老了老了还稳扎稳打起来了,老成的过头了,少了这个城池应有的傲气和傲骨。” 莫惜言本欲下台,然后察觉到了洛阳城这边的异样,又特意的看了看他们,问道:“可还有要上台的?” 无人应答。 他从红衣女子手中取得了纯阳剑,拔出一看,剑身通体火红,暖意席遍全身,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服荡漾开来。 “师兄,拿到这把剑有什么感觉?”等到莫惜言下台,小童跑了过去问道。 “感觉风寒要痊愈了……” “……” 一旁落败的几人,听到此人说出这样的话,差点连酒杯都捏碎了,打也打不过人家,狠狠地跺了跺脚,一扭头,索性都不看他。 “呵呵……” 莫惜言牵着小童,进入内堂,并没有回到原来的餐桌上,而是走向了人人畏而远之的第六桌。 “梅大哥,咳咳,内个,我这小师弟总吵着吃不饱,而我那桌人又多,不知可否将就将就凑个一桌,讨杯酒水喝?”莫惜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难得遇见天师府的小天师,饭菜随意,只不过这酒嘛,你问问旁边的酒鬼给不给你就是。” 梅天良瞥了一眼醉醺醺的燕南飞。 “无妨,无妨~嗝~坐下来喝便是,他们不是说酒管够嘛,一会没了再找他们要就是了。”燕南飞颇显豪迈的摆了摆手。 “得嘞。”莫惜言拱手一礼,就带着那小童入座。 小童也不怕生人,冲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然后……风卷残云,一顿胡吃海塞。 莫惜言干咳一声:“这小兄弟也是来求剑的?” “不,我们专程来喝酒的。”梅天良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燕南飞,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 “瞎说,明明就是来求剑的,而且是求最好的那一种哦,嗝。”燕南飞艰难的站起来一拍桌子解释道,然后又软绵绵的钻进了桌子底下,呼呼大睡起来。 梅天良再次看向了没有离开的年轻铸剑师,忍不住问道:“小师傅果真深藏不漏,你的剑莫非就是这扶摇三剑的第三剑了?”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先生看着便是,或许我真的就只是一名剑侍呢。”那年轻铸剑师笑着回答道。 台上并无其他剑出现,只是国手洛之语的古筝音愈发的急促,公孙大娘的剑舞也是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二者相结合,相当考验众人的内力修为,台下有不少人因为功力不够,而吐出一口鲜血的。 半刻钟,乐曲声戛然而止,剑舞骤然停住。 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立于台上,洛之语用力一拍古筝的一端,古筝对着中年男子滑翔而去,公孙大娘手中的七星剑也是对着他一掷,中年男子右手一抬,止住剑之去势。 他将七星剑插入古筝音板当中,两者如同钥匙和锁头一般,古筝开启,锋芒毕露,里边竟是暗藏玄机,这古筝,原来是一把以琴为鞘的宝剑。 “剑名,琴瑶,可有君子愿得之?”中年男子大袖一挥,问道台下众人。 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发生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刚刚从古筝,剑舞的压力下得以喘息,又见得如此稀奇的宝剑,此刻才仔细看向持剑的人。 “当代折剑谷谷主历雄图!” “今年居然会有谷主的剑?!” 台下又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怪不得向来好客的折剑谷主一直未曾现身,原来这最后一把扶摇剑,是他的! 但是,历谷主这么霸气的人,怎么铸出了这么一个有情调的剑…… 梅天良皱着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情。 燕南飞听到那么多人都在议论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不觉的问道:“这个人是干啥的?” 莫惜言愣了一下,放下酒杯,随即解释道:“小兄弟难道没听说过吗?这人就是当今折剑谷的现任谷主,姓厉名雄图,乃是当年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近十几年来坐镇折剑谷,不要看他长得像个知天命的,实际上也有七十来岁了。” “哦……”燕南飞心里咯噔一下,又碰到一个跟外公同等级的高手哇。 按道理来讲,这已经是剑展中扶摇品剑最后一柄剑了,可洛阳城依旧无动于衷。众人心里不解,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来观礼的?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看上这把剑了吗?”这次沈佺期沈长老问道身旁的年轻男子。 “精致过头了。”那男子只是端详了一番,并未有过多留恋。 “那真是可惜了。”沈长老轻叹一声。 洛阳城无人来夺?! 又过了小半刻钟,终于有一名剑客登台了,而且还是一位女剑客。 “喔,追月门的弟子。”梅天良抬头一看台上一身蓝色紧身衣打扮的蒙面女子。 “可还有人愿求?”历雄图笑眯眯的问道。 其实台下有不少人已经放弃了这第三剑的争夺,首先不说这把剑极为精致,一看就不太像是平常的粗野汉子用的,其次,你多少得懂一些音律吧,不然你怎么用,靠砸吗?再次就是这要是败给一个女剑客,该有多丢人嘞! 出奇,真就没人来争这第三剑。 “他们真的不来夺?”追月门的传人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洛阳城众人。 “他们志不在此。”历雄图说道。 “那好吧。”追月门传人应和一声,便要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第三剑。 “慢着!”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回音尚未完全消失,人已至。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白衣剑客持剑立于窗边,这双眼睛颜色居然和常人有异,竟是一红一黄。 他轻挥长剑,玉色剑锋划破半空,朗声呵道:“我来求剑!” 厉雄图并未在意他那双眼瞳,而是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长剑,通体碧玉,光芒湛湛,荧光流转。 “公子有这么一柄美剑,又何必贪心我这把琴瑶呢?” “我家小姐来此游历,正巧遇到你这剑展,我来取这把剑赠与她,她正好会抚琴吹箫,有这把琴瑶剑筝相配,岂不更美哉?”那异瞳男子笑道。 “在下追月门雨潇潇,不知阁下何人?”那蒙面女子见到此人和他的佩剑,眼中同样一亮,但也充满了戒备。 “瞳尊。”那白衣男子傲然说道。 “哪一派?”蒙面女子尴尬了一个呼吸,因为她似乎从来没听师尊提到过。 “瞳尊,当存人世间。”白衣男子手中玉剑一转,“打吧?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能不能快点的,磨叽个头,见到女的就走不动,看我等会不汇报小姐!”一个在台下站了有一会的紫发男子冲着他喊到。 瞳尊抻了个懒腰,从窗边一跃而下,长剑连挥,玉光浮动,直奔蒙面女子。 那女子也有本事,突然幻化出三个影分身冲着瞳尊疾驰而去。追月门剑法不凡,实际上步法更是排名靠前,本门的流星赶月修炼到极致,就是这种效果,一分三,真身幻分身。很显然,这个女子绝对是追月门门主,人称追月神的嫡系弟子了。 蒙面女子的剑法和步法都很快,快的没有节奏,快的让人看不清路数。而白衣男子的玉剑却是很慢,慢的是那样清晰,而又美的过分。 “倒也是很美的步伐呢。” 那白衣男子的玉剑每次一挥都会破掉一层分身,连连灌注内力的三剑直接强势破开女子的分身,一力降十会。 “起!”白衣男子的玉剑向上一挑蒙面女子的剑柄。 “结束了。”莫惜言在一旁说道。 “落!” “叮当!” 蒙面女子手中的月神剑坠落在地,号称瞳尊的白衣男子侧身,用玉剑抵住她雪白的脖颈。 “到底是修剑还是练身法?靠轻功玩剑术,本末倒置之举,不是正道。”白衣男子收回玉剑,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三十六章 君不见 “瞳,不得无礼。”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清脆柔美,煞是好听。 “千里传音术?”台下有知道这门术法门道的人诧异的说道。 “我可以取剑了吧?”瞳尊松开了扼住雨潇潇的手,转头问向厉雄图。 “那位姑娘倒是不简单呐。”厉雄图挥了挥衣袖。 “你认识我家小姐?”瞳尊收剑问道。 “我也知道人世间!”厉雄图眉毛一挑。 “喂,你快下来,该走了!”紫发男子在下边大声喊着。 “有意思。”那自称瞳尊的白衣男子,深深看了厉雄图一眼,拱手一礼,然后飞身跃下。 台下众人多露愤懑之色,这扶摇第三剑竟然稀里糊涂被两个不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给带走了,还有那洛阳城也依旧什么表示都没有,不知道他们还在等什么。 瞳尊紫发二人正准备离开,不过瞳尊似有所感,便回过头仔细巡视一圈。 “你怎么了?”紫发男子问道。 “奇怪,我怎么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瞳尊的眉头皱成一团,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令他连汗毛都站立起来的那个人了。 “是谁?”紫发男子看到他面部表情逐渐夸张,忍不住的问道。 而瞳尊向着东南方向掠去,对着一人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大没小,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梅天良打眼看了看他。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啊!”紫发男子也看清了远处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梅天良拿过来两个被子,斟满, “怎么,二位来喝两杯?” “梅先生的酒,在下还没胆量喝。”瞳尊直接拒绝道。 谁知道酒里有没有毒,不敢不敢。 “酒不敢喝,那更好的剑还想不想看了?” “什么?!”瞳尊愣了一下,然后猛的转过头看向高台。 谷主厉雄图满脸喜色,意气风发。 瞳尊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琴瑶,这把剑得到的貌似有些容易了,而且这位谷主好像并没有些许的舍不得,它好歹也是一把扶摇品级的剑啊,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到场的诸位江湖同道,武林豪杰,今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件事情,即刻起我要将折剑谷谷主之位传给犬子,厉云歌,将继承我的位子,而我自己退隐铸剑阁,只当做一名铸剑师。”厉雄图傲然的说道。 这位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人称霸气雄图的历雄图选择退隐,传位子孙,让得台下江湖中人惊愕万分, “谷主身体还算硬朗,为何做了如此决定。”台下有人不解,抬头问道。 一般来说,新继任的谷主在自身铸剑术打磨三五年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接触那扶摇品级剑的铸造。 如果谷主之名真的要异位,那么下一届剑展将不会再出现在五年以后,而是七年或者十年之后。人生一共才有几个七年,十年? 江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局势多变,纷乱复杂,多了一柄好剑,就代表着多了一个保命的底牌。 所以,他们当然要问明白。 厉雄图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了梅天良那桌的方向。 “梅先生,这里的酒可够用了?”那年轻的铸剑师轻声问道。 “哈哈哈,够了够了,你快上去吧。”梅天良大笑两声。 原来他就是折剑谷谷主的继承人,厉云歌。 “诸位,这就是犬子厉云歌。世人皆知,我厉雄图二十七岁蒙祖辈福泽,与门人重建折剑谷,在第一次剑展上,四把扶摇剑皆是我之所铸,受众人拥戴,成了这谷主。而今犬子十九岁他能当谷主,不是他铸了跟我一样或者比我还多的扶摇,而是他铸出了一把谪仙!”厉雄图激动的说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扣人心弦,台下鸦雀无声,仿佛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谪仙……剑?” “谪仙问世了?!” “我靠!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折剑谷的谪仙剑了!” 鸦雀无声的会客山庄突然又变得人声鼎沸。 “谪仙何在?”有人问道。 “谪仙嘛,自然是从天上来!”厉雄图大喝一声:“请谪仙!” 刹那间,天雷滚滚,乌云密布,一抹流光闪烁不定,照亮了原本被云朵遮拦住的天空。 在空中转了几圈,仿佛听到了呼唤一般,从空中一下子窜到了折剑谷。流光经过立于山门的剑山,三千三百藏剑嗡嗡作响,臣子朝君,尽皆膜拜。 那流光最后射入到了一座莲花池,池中水被光芒照的刺眼,朵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此刻一一盛开。在那一瞬间竟是有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风情盛景。 莲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山庄,云雾缭绕,当真似有仙人降临一般。 就连醉的不省人事的燕南飞都抽了抽鼻子,不禁打个喷嚏:“怎么这么香,谁吃啥了?” 站在大门口的瞳尊和紫发男子二人也是瞪大了眼睛,瞳尊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琴瑶,低沉的说道:“这才是压轴的……” 台上的厉云歌手掌一伸,那抹流光听话一般,一些光芒落入了他的手心。他的手臂用力一震,光芒散尽,手里握的正是谪仙剑的剑柄,而那把剑的模样,也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剑长二尺一寸,剑身寒冰铁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银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剑体上水雾笼罩,空灵无纤尘,貌似真的具有仙之缥缈。 “此剑剑体乃是以塞外寒冰铁为主材料,辅以五金精华,最初的九九八十一天日日以朝阳之露灌予温润。剑体初成,我带之前往黄河之畔,在黄沙洪水之间埋没三年,取尽天地之气,三年以后剑体大成,出世之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如此盛况只有我一人所见,其他人未曾识得,故此剑,名为君不见。” “此剑,虽不如我父琴瑶剑的风雅,但我也不希望他落入粗鄙之人手中,当真埋没了我这把君不见的豪情,所以我希望台下诸位中,能够有一名浊世佳公子倾心求得此剑,叱咤江湖,让君不见留名剑十五即可,我厉云歌分文不取!”厉云歌缓声说道。 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能够在江湖集会这种大场合中,能够被众人所接受的公子名号,也只有北阳王朝中的八大公子了。 “北阳八公子成名江湖,多倚剑傍身,而我叶皇阁以不 让用剑为祖训,所以我并不配剑。我有几个朋友,一个头戴斗笠乌纱,不愿用真面目示人,一个终日坐在马车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有一个是把吹笛子的好手,精通音律,皆被称为公子,对了,还有一个大忙人我没叫他过来,他姓马。” “可惜了你这把君不见,剑十五中排名第十五巨阙,第十四的寒江雪,第十三的陌上如玉,第十二的悠笛,他们的佩剑已经登上了剑谱,你这把剑我们可能都不用哦……” 尽言公子叶琳琅絮絮叨叨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转着玉箫的踏月公子洛寻欢,一身黑衣的未央公子吕墨阳,坐在马车里的风华公子邱晨轩。 八公子一下子出场了四个。 全场哗然。 今年的剑展出奇的隆重! 先是冠绝榜榜首梅天良出现,接着又是洛阳城入席。 然后是力压武当山一头,成为道家魁首的龙虎山天师府的大弟子。 自称瞳尊的人世间年轻高手,力挫追月门传人。 时隔数十年,谪仙剑出世! 这功夫,公子榜上的人物来了一半。 洛阳城霸道,众人惧之,但公子们何惧之有? “喂,酒鬼外甥,你看看是谁来了?”梅天良提醒了一下燕南飞。 “这剑真是不错,我要,归我了!”燕南飞迷迷瞪瞪的看着台上那把君不见,一拍桌子说道,都给梅天良吓了一跳。 “祖宗啊,你是故意为难我是不?” “这把剑好,我就要它!”燕南飞像没听见梅天良的警告一般。 场中之人都听到了他这一喊,叶琳琅也是转头看过去,说道:“我还没说抢呢,怎么就直接归你了?哎呦,小子怎么是你?!” 踏月公子转着手里的笛子,看到燕南飞满面通红,噗嗤一笑:“剑酒果然名不虚传呐。” 燕南飞此时如同入魔了一般,眼中只有那柄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洛阳城那边的年轻人终于站起了身,眼中充满了战意,对着沈佺期躬身说道:“沈长老,来观一次剑展,若是不劳而获,对不起我修的剑心,名剑得到得不到对我来说所关不大,重要的是有一个值得对剑之人。” 他纵身一跃,立于高台,手中长剑斜持,剑身之上似有波光粼粼,凹槽凸显,甚是奇异。 “洛阳城,苏九烟,前来求剑。” 年轻人对着厉雄图和厉云歌躬身行礼,随后仗剑豪言:“不知哪位公子愿当先赐教?” “肯,肯定是我啊,嗝~自然是本公子来赐教你了。”燕南飞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台上,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 苏九烟看到挑战之人,不由得一愣,眼中有些许的不屑之意,但还是恭敬的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什么高不高下的,我姓燕,燕知道吧,天上飞的燕,不是天上飞的雁。嗝。”燕南飞咧嘴一笑,稀里糊涂的说道,具体说的啥,他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可台下的沈佺期知道啊,这王朝……一共有几个姓燕的,想到这,脸色更黑几分,又是一个不好惹的物。 “来来来,决一死战吧。”燕南飞对着他摆了摆手,叫嚣而欠揍的说道。 “好……不过,我们既然是比剑,那你的剑呢?” 第三十七章 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燕南飞此刻依旧沉浸在那种朦胧状态,但是他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洛阳城的首席大弟子,剑术无双,而自己却手无寸铁。 思绪渐渐飘远…… “燕南飞,你给我站起来!拿起地上的剑!” 一个面容威严,健壮高大的男子对着一个小童吼道。 小童胆怯的向后退去,他向母亲跑去,想要躲进母亲的怀里, 可那壮汉一把把他拉扯了过来,狠狠地踢了两脚,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王太傅家的小孙子自幼饱读诗书,出口成章。陈太尉家的幼子才五岁,就精通高深的数算之法。可你呢,我燕镇南的儿子,左相的孙子,你会干什么!成天不学无术,只会享福,吆五喝六!” “我再说一遍,把剑给我拿起来!”军伍出身的燕镇南对家里的这一根独苗给予了太大的期望,可燕南飞对这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丝毫兴趣都没有,小小年纪却只喜欢饮酒。 最后,燕镇南打了燕南飞一通,愤懑而走,燕南飞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要找爷爷,我要找爷爷!” 燕镇南走到燕府门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燕南飞,你不可能一直依靠爷爷和我,你也有长大的时候,你也有历练的时候,将来若是不想被人害死,那就鼓起你的勇气,敢于拔出自己的剑,即便对手是天下第一剑客,你,也要敢于亮出自己的剑!” “爹,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燕南飞思绪回归喃喃说道。随后手掌向外一伸,大喝一声, “剑来!” “嗡嗡!” “什么?!” 厉云歌手中的君不见铮铮作响,似要脱离他的掌控一般,发出欢快的声音,仿佛寻到了真正的主人。 “快,压制住它,不要让它飞过去!”洛阳城的沈佺期长老急忙大喊,手中真气汇聚,身影瞬间而至,一掌打向颤动不止君不见。 君不见周深土黄色的光芒大盛,硬抗住了沈佺期的含怒一掌。 不仅如此,君不见乃是谪仙之剑,怎可轻易遭到亵渎,剑光一闪,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直奔被逼退的沈佺期。 “无主之物,也竟敢如此放肆!” 沈佺期长老双手结印,身前出现一座黄钟大吕, “铛铛铛!” 剑气直挺挺的斩了过去,激起一阵灰尘。 那道剑气散尽,那大钟却也裂纹斑斑,谪仙品级剑只攻一下,就有如此威力。 “呼,呼,呼” 沈佺期压制住翻腾的气血,气喘吁吁的看向厉云歌和厉雄图:“二位,经过这场比试才可定了这君不见的最终归属,如果谪仙品级剑参战,那这比试不打也罢,我洛阳城必输无疑。” “这……”厉云歌面露为难之色,心中暗道,谪仙剑竟然自己择主了……但面上还要过得去。 “这件事还得问问当事人才好,燕小兄弟,你看如何处理。” “也罢也罢,让他们在本公子手下输得心服口服,换一把剑就是。” “呵呵,有意思,燕公子,接剑!”洛寻欢将手中的悠笛扔了过去,燕南飞单手接住,豪迈的一伸,向着苏九烟说道:“出招吧!” 燕南飞在台上是威风了,可台下的梅天良焦急的不行,这小子哪里会什么剑法啊,这分明就是借着酒劲,耍酒疯啊!!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看剑!”苏九烟脚下频频闪烁,手中的剑连连挥动,挥动过程中空气都发出了阵阵的音爆。 梅天良脸色大变,如此刚烈的剑招,燕南飞的武术功底根本就接不住,他几乎就要一掠上台了。 可沈佺期沈长老调息完毕以后,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梅天良的肩膀上:“毕竟是上了台,那就做好下台的准备吧,左相府的独孙,武功什么程度,我也有所耳闻……” 梅天良冷冷地说道:“沈老爷子,您应该还不是老糊涂吧,他要是受了伤,燕老相爷的凤字营可就要去府上喝点茶喽。” 沈佺期也同样冷声说道:“左相府自然不惧我洛阳城,可我洛阳城也不见得就怕了左相府。” 二人逞口舌之力的时候,台上也已经交上手了。 “好快的剑法!” 台下有人说道,苏九烟的剑的确很快,有如鬼魅一般,往往声东击西,灵活的很。 那一套剑法便是苏九烟的成名剑法,秋水落霞。 秋水落霞剑法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数十道剑气只有一道是真的,就在大家都以为燕南飞躲不开这一剑,一招见分晓的时候,他却身体后傾,重心向下,向后滑翔而去,不管哪道剑气是真,哪道剑气是假,躲过去就是了。 “嗝。” “厉害,好快的剑呦。”燕南飞打了个酒嗝,摸了摸肚子,然后开口说道。 “这身法,是燕镇南大将军的飞马踏燕吧?跟刚才追月门弟子的身法之快相差无几了。”叶琳琅歪着头说道。 苏九烟同样很诧异,然后正了正心神,又是一剑过去,速度比刚才还快了三分,还是被燕南飞轻松躲了过去。 “呼,是个值得我认真的高手,看的出来,你的武功应该不弱,但是你能不能出剑回击,不躲了啊?”苏九烟纳闷的说道。 “啥?出剑?”燕南飞看了看手中的悠笛剑,是那样的精致,他缓缓的拔出了剑锋,将剑鞘扔到一边。 “可我不会剑术啊” 苏九烟运足了真气,正准备抵御燕南飞即将出的一剑,,可他居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差点窜了真气。 “兄台,你过分了!”苏九烟认为他一直不出剑是对自己的侮辱,浑身内力迸发,身随剑走,竟是划到了躲闪不及的燕南飞,身上的衣袖碎裂开来,流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梅天良终于坐不住了,就要长身而起,可沈佺期那伙洛阳城的人同样在看着他,一旦他要暴起,那些人一定会不计代价的阻击他,影响他的救援。 虽然自己是冠绝榜人物,但对手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硬碰硬自己讨不到便宜,还会害了外甥。 梅天良冷静了下来,浑身有淡淡雾气缭绕,雾气是那样淡泊,纵然是沈佺期那样功力高深的人,一时三刻也未必察觉到异动,雾气就这样在洛阳城那帮人四周肆无忌惮的飘过。 “还不出剑吗?!” 尽管他划破了燕南飞的衣襟,但他依旧留了余力,“你若再不出剑,那就只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破!”苏九烟怒火上身,一身功力凝聚,冲着燕南飞直刺而去。 台下梅天良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紧,叶琳琅等四个公子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那么多人此时聚焦的地方就在燕南飞身上。 到底能不能躲过?!! 而燕南飞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迷离之色:“我……我会剑术吗?”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他酿酒时日期满三年,酿成了桂花琼浆,高兴之至,连饮十二杯,不知不觉沉浸在了睡梦之中。再醒来时,庭院中有一人白衣白发白剑,带着颇具仙风道骨的意境和几分醉意,起势舞剑。 剑起,满树桂花飞扬绝尘,漫天花色。 剑落,桂花跌入尘埃,铺满花香。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 ,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老人纵横跳跃间,像是舞出了一个四季的轮回,像是造就了一场迷人的风花雪月。 燕南飞朦胧之中看到了这一场景,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奇地问道:“师父,这也是你的幻术吧?” “不,这一次,算是剑术。”老人仗剑而立,轻声回答。 手掌扶衣袖,白衣拂弱柳。老人跃起,立于桂树枝头:“我只舞这一次,你能悟多少,全凭天意吧。” 老人就在那枝头上,步伐乱中有序,剑如游龙,树枝就是那样细,可他却能走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异象。 “吾有一剑,堪称绝世!” “何为绝世?不过无此人,无此剑,自当绝世!” “若有朝一日,有此人,持此剑。” “当姓燕!” “哈哈哈哈哈哈!” 白衣老人轻轻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随后向天空中一扔,竟是化作了一柄长枪,然后又化成了一条银龙飞入天际。 燕南飞抱着酒缸又痛饮了一大口,用衣袖擦了擦嘴,不在意的说道:“还说不是幻术……”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苏九烟的秋水落霞已经到了面前,可燕南飞眼神中的迷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清澈透底的明朗。 “我记起来了!”燕南飞厉喝一声。 手中悠笛旋转,抬手一放,就挡住了苏九烟的功击路线。 “咦,挡住了?”叶琳琅惊奇地说道。 “呼,挡住了。”梅天良手心当中已经布满了汗珠。 “什么,他能挡住?”各式各样的声音传到燕南飞耳中。 “对,没错,就是这套剑法,我会舞剑,我会剑术的!”燕南飞眼放精光,手掌回旋,悠笛剑猛的向前刺去,竟是逼得苏九烟向后重重的退了三步。 苏九烟心中大惊,那一剑来的太快了,完全是凭着多年的经验避开的,他甚至根本就没看清那把剑。 “是了,是了,没错,就是这样,师父,我学会了!”燕南飞像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慢慢找回了记忆碎片,手下的剑术越来越有章法,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有威力。 他不再去想如何用剑,而是盯住了苏九烟,身随剑走,浑然天成的剑术,燕南飞向前踏了三步,一步一生莲,同样走出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嗡嗡嗡!” 刚安静下来不久的君不见又开始振动起来,甚至比刚才的频率还要大。 “你们怎么了?” 叶琳琅看着身边的二人,吕墨阳背后的巨阙发出沉闷的颤抖,压的他也是一颤一颤,但还是压不住他那满脸吃惊:“这剑术……” 风华公子的马车也是抖动不停,邱晨轩撩开门帘一角,他手里的陌上如玉也不安分,“看样子真是传说中的剑术……” 洛寻欢负手而立,感慨道:“我的剑,没白借,值了!” 沈佺期沈长老大惊失色,跌坐在椅子上:“这,这,怎么可能?!” 梅天良也激动的站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不可能,没道理,没道理啊!” 莫惜言的眼睛随着燕南飞的剑术起起落落,惊叹道:“没什么不可能,我曾听师尊提起过,他老人家所描述的和燕公子此时的状态一模一样!这套剑法共十三剑,而他所用的这一套剑法,正是十三剑合一的最后一式!” 厉云歌低声问道厉雄图:“当真是那剑术?” 厉雄图痴痴的说道:“是那人年轻时候的剑术。” “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第三十八章 青莲剑歌 “什么?敢问上天,是否有仙!就是当年一枪破万甲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叶琳琅终于反应了过来。 “昔年唐王朝灭国之日,皇亲国戚纷纷出逃,唯有大唐枪仙独自立于玉门关,一声怒喝,吓退楼外楼三名护法,一人一枪,破敌九千九百九十九,回头再斩一副楼主,足足一枪破万甲,可那一战枪仙用的却是剑术,曾经大唐盛世,开元天宝年间,他为大唐先皇李隆基创立的剑招,青莲剑歌,最后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洛寻欢红了眼眶,继续说道:“那一日,枪仙喋血沙场,枪断人亡,唐王朝的咽喉玉门关失守,当年唯一一个能够用枪舞剑,能够与学堂李先生比肩的人物就此陨落。想不到今日我能有幸看到他的青莲剑歌。” 叶琳琅虽然也很佩服这位大唐剑仙,但是他并不是剑客,没有洛寻欢他们那么激动, “我就想问一个问题,青莲剑歌,他怎么会?!”叶琳琅伸了伸手,指向台上越打越酣的燕南飞。 “那并不是完整的青莲剑歌,也只是那最后一招,敢问上天,是否有仙!”吕墨阳按住躁动的巨阙,盯着场中说道。 又是一式圆润的剑招,悠笛将苏九烟的进攻尽数挡下,且犹有反击之力,将他震开足有三四米。 “过瘾呐过瘾!” “可还有酒?酒来!”燕南飞大喝一声。 “燕公子,接酒!”龙虎山天师府的莫惜言将一坛剑酒扔到台上,燕南飞衣袂飘扬,飞马踏燕向空中一跃,拖住那一坛酒,仰头便饮。 燕南飞将酒坛子一撇,哈哈大笑:“这就是剑术!原来这就是剑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青莲剑歌,还真的有歌!”叶琳琅一愣。 “咦,我怎么莫名奇妙叨咕出了这么一段话,好像还有,貌似只在梦里听过,不记得了,不记得了,继续舞剑。”燕南飞抓了抓头发,喃喃说道。 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而踏剑迎天,时而落地翻旋,自顾自的舞起了那绝世一剑,仿佛忘记了这台上还有一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比武当中,亦仿佛忘记了自己是来求剑的,剑气震荡,一股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一人一剑,犹如仙人临世。 折剑谷,在这一刻,安静的非常。 众人看的正出神,好像真的看到了那春风不度的玉门关,看到了那孤身一人独自面对四大强者的战场,看到了那一枪破万甲的绝世枪仙。 苏九烟默默地收起了秋水落霞,也痴痴地看着对面之人舞出来的绝世之剑。 “九烟。” 沈佺期低喝一声。 他看得出来,燕南飞的的剑舞虽然惊人,但却是触景而发,并不能长久,况且他空有一柄悠笛,却不懂对敌的剑术,苏九烟百招之内定可破敌于他。 苏九烟心里何尝不知,他深深敬重这一剑舞,也佩服能够让剑舞重现世间之人,他收起剑,不打算再打下去了。 “呵呵,洛阳城总算是出了一个明事理的年轻后辈,可比某些顽固 的老骨头好多了。”梅天良悠悠的说道。 沈佺期冷冷的说道:“左相爷,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自然不用你说,能够坑杀四十万大军的人屠,能够没胆子?说不定改天有空,再去洛阳坑上一坑呢。”梅天良针锋相对的回答。 “你!” “呼,军是军,政为政,军政不一体,相爷想要掺和江湖事,恐怕也得受某个人的制约吧……”沈佺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思缜密的问道。 台上,剑舞毕,燕南飞横剑而立,久久不语,轻吐一口浊气:“这剑,就算是如此了。” 苏九烟也是轻叹一声,躬身行礼,“在下有幸见识高明剑术,此行不虚,这剑,当佩公子。” “哦?你愿让给我?”燕南飞问道。 “公子全凭实力所得,何谈让之一说,更何况我从小用惯了秋水落霞,来求谪仙剑,也是师命难违。我不如你,剑,我不夺了。”苏九烟无奈的说道。 说罢,便不再多言,轻身飘落下台,径直走向洛阳城一行人的驻处。 “唉,你这对剑的态度,我也不知是对是错。”沈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些其他的话也最终没说出口。 “君不见,佩青莲剑歌,再佩燕家小公子,此剑不亏!”厉云歌将君不见放入鞘中,递给了台上昏昏欲睡的燕南飞。 厉雄图抚摸了一下额头:“就这么将剑给了他,怕是要得罪了洛阳城啊……” “但是结交了左相府和天山梅家,一换二,这笔买卖不亏。” 厉云歌想了想,又说道:“父亲,你以前……不是这么畏首畏尾的。” “唉,老了,人一老,就爱操心后辈的事,卑躬屈膝还不是为了给你铺好路,能够带着折剑谷闯出一番天地,重夺天下第一铸剑宗门嘛。”厉雄图先是一愣,然后舒展了一下眉头,缓缓说道。 厉云歌看着两鬓斑白了的父亲,心中一酸,什么也没说,向前走了两步,到了燕南飞面前,躬身递上君不见。 燕南飞勉强睁开眼帘,拿起那把足以搅乱江湖的谪仙之剑,赞叹道:“好剑!好剑!当如是,我必当……” 话还没说完,便是晕了过去,向后倾倒,不过是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梅天良苦笑的摇了摇头:“本来是想带你开开眼界,没想到却是你带我开了眼界。” 厉云歌打手作揖:“得见绝世舞,燕公子当佩此剑,予之无愧。” “如此,多谢谷主,我二人就告辞了。”梅天良背起了燕南飞,又看向了门口的四位公子,笑道:“几位公子是否也想要这君不见?” “不想!”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如此痛快的回答,让梅天良都是一愣。 吕墨阳蹲下身子,一拍大腿,狠狠地说道:“最主要的是,我们不敢啊!” “不过我想要……”洛寻欢话刚说出口,就急忙被叶琳琅和吕墨阳捂住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洛寻欢奈何说不出话,只能用手做了个拿笛子的动作,梅天良看到了洛寻欢的手势,顿时会意:“踏月公子要的是这个吧。” 说着就把燕南飞手里的悠笛向着他们掷去,被风华公子的引路小童接住。 叶琳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原来如此,老洛,你可把我吓到 了。” “呸呸呸,你俩几天没洗手了?!”洛寻欢满脸通红的骂道,然后接过了小童送上来的自己的佩剑。 “我们不要,不代表亡命之徒不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小公子不是匹夫,但这璧实在太重了些,燕家小公子的名头虽然能护得住君不见,但是他的青莲剑歌,是跟谁学来的,又是怎么学来的?如果这件事前辈不查明白,我想就算是左相也兜不住,枪仙虽然是枪仙,那毕竟是前朝的啊……”马车里的邱晨轩看的长远,不囿于眼前。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穿过了四公子,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说道:“北阳八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告辞了!” 梅天良飞掠到外围,然后一个纵跃,奔向山下。 院落中,有数十个剑客站起身来,转身欲要向前追去。 门口的四公子站成了一条直线,堵住了大门,叶琳琅笑道:“厉谷主请我们几个当了门神,诸位还是吃完这餐席再各自离去吧……” “这……” 站起来的一些人面面相觑,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愤愤的坐下了,只不过酒菜再也无味,味同嚼蜡。 “你要拦我们?” 眼神异色的瞳尊问向叶琳琅,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紫发男子。 “拦你们咋滴?” “你拦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瞳尊和紫发男子就要动手,却被打断了。 “哎,我说。” “你们俩个,没把我们仨当人看呐?就看到他一个咋的?”一声沉闷的声音震的会客山庄一震,吕墨阳把身后的巨阙砸在地上。 “忘了前几天怎么揍你的了啊?” “……” 梅天良运转起了十成功力,全速前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山下有一匹极为精致的马车,豪华的外边和赶车的女子都是那么的熟悉。 梅天良眉头一皱,杀气逐渐显露。 那赶车的青衣女子猛的抬起头看向杀气传来的方向,她握紧了马鞭,那马鞭之上也被灌注了强横的真气,如果梅天良有所行动,她一定会不加犹豫的反击,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冠绝榜上的高手就心生了胆怯。 “小青,不得无礼,小女子见过梅家梅先生。”一道悦耳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消弭了充满杀气的氛围。 那青衣女子闻言,散去了马鞭上的真气,拱手一礼:“见过梅先生。” 梅天良仔细看了看那马车,又看了看这二位女子,抬起眉头一问:“刚刚上山自称瞳尊和一个紫发男子,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瞳尊,紫圣是我自小的陪读,如若他二人得罪过先生,小女子代他们向先生赔个不是。”那白衣女子浅笑说道。 “好,好熟悉的声音,莫不是……”燕南飞悠悠醒来,却被梅天良一个点穴,又晕了过去:“你还是昏迷比较好。” “虽然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来自哪个王朝,但是奉劝你们一句,不要打燕南飞的主意,山高水长,后会无期!”梅天良冷冷的说了一句,长身离开。 “呼……” 青衣女子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然被汗浸湿。 第三十九章 西北玄天一朵云 “怎么样?这位梅先生可是个人物,不仅已经入天庭的冠绝榜,而且占据了冠绝榜的魁首之位,跟你平常练手的小鱼小虾感觉不一样吧。”那白衣女子轻轻笑道。 “果真不一样,不过是冠绝榜里的人又怎么样,他要是敢动手,我,我还是不怕他!”青衣女子虽然承认,但嘴上还是不愿服输。 “你可别忘了,他姓梅,最擅长的不是拳脚功夫,亦不是刀剑武术,而是用毒的本领啊。”白衣女子继续说道,然后又微微蹙眉:“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他……会醉成这样。”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不做任何停留,来到镇上雇佣了一匹马车和一位车夫。 燕南飞被梅天良扔到了马车里头,随后他一转身也上了车,回过头问了问车夫:“此行去八百里外的陌云城,昼夜不停,需多少时日?” “昼夜不停,至少三日。”车夫想了想,说道。 “多给你一倍银子,两日。”梅天良抛出来一个银锭,车夫稳稳的接到手里。 车夫连忙把银子揣到怀里,一挥马鞭:“得嘞!” 梅天良回到车厢,把马车上的帘子放下,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燕南飞,“你个混蛋小子,不是说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吗?有如此功夫还跟你舅舅打哑谜!”梅天良越想越气,冲着燕南飞屁股就来上了一脚。 纹丝不动,啥事没有。 梅天良摸了摸小胡子,转念一想:“不行,这件事我得问个明白。” 梅天良把燕南飞扶起来,坐好,他左手微微一抓,一团浑厚的内力出现在手掌当中,对着燕南飞的后背一拍。 片刻间,燕南飞的头顶上雾气氤氲,一团团的酒气被蒸腾出去,随着马车的疾驰,散发在半空当中。 “这俩大爷喝的什么酒,好香啊!”驾车的车夫使劲的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从车厢里飘出来的酒香。 这不用内力还好,一用内力在燕南飞体内运转一周天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极为顽强的抵抗。 “嗯?” “梦元境界的体质?!”梅天良大惊。 天庭,是江湖上公认的情报组织,这一代天庭的天帝十二岁即位,小小年纪就能将天下武学分品而制,以四品为基准。而这梦元境便是刚刚踏上高手的行列当中,亦称梦元定三江。 而梦元之上还有三品,江湖人士能够修炼到梦元定三江就已是难得,而再登以上三品境界的江湖人士可谓少之又少,光是凭梦元那么一重境界就已经能够碾压绝大多数的寻常武夫。 可梅天良纳闷的是,这混蛋外甥为什么会有梦元的体质? “靠药堆起来的?” 梅天良皱了皱眉头,想来想去,能够做到这一步也只能是依靠这一个门路,江湖上那些财大气粗,厌倦修炼的人就可以依靠强大的财力嗑药,一身的修为完全是靠药力堆砌起来的。 不过依靠药物提升起来的境界和自己稳扎稳打修炼起来的境界可是有着天差地别。自己修炼而得的修为如同一座结实的长城,稳固屹立,但是药修得到的修为,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虽然同是一样的境界,但是实力和心境截然不同。 “老相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梅天良脑海里现在是一团糟,先是绝世剑术,再是梦元体质,那座陌云城里到底藏了多少惊天秘密。 折剑谷。 四大公子一个个收起了剑,将路让开。 剑客们有的继续和厉雄图厉云歌父子闲谈,有的带着自己的佩剑直接离开了 ,洛阳城这边,沈佺期老爷子带一众人马……只不过那一支人马不知为何抓耳挠腮的,毫无体统,引的其他人一阵偷笑。 “叶琳琅,我坐在这里没有离开,是给你们家的那位一个面子。”沈佺期老爷子瞪了叶琳琅一眼。 “哎呦,我家那位都不肯要我了,您老人家倒还真是惦记着我,小子在这里可先行谢过了。”叶琳琅一脸欠揍的说道。 “呵呵,你家里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比谁都清楚”说罢,带着一干人等直截了当的下了山,连头也不曾回。 “几位公子!” 国手洛之语跑了过来,对着几人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几位公子,怎么不见我兄长?” “咦?刚才还在这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叶琳琅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洛寻欢跑去了哪里。 吕墨阳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外:“我刚看到他一脸严肃的出去了。” 叶琳琅一愣,随即也跑了出去。 折剑谷,剑峰顶。 洛寻欢刚刚把手中的信鸽放了出去,叶琳琅就从后边走了出来:“至于这么急就把消息传过去吗?” “唉,这事已经有点超出我们掌控的范围了。”洛寻欢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可是这一路,我把他当我小弟一样看待啊!” “你看待的小弟还少吗?” “……” “你就放心吧,长安城那位会安排妥当的,他懂我们的心思,走吧走吧。”洛寻欢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回了折剑谷,和洛之语说话去了。 叶琳琅在剑峰上站立良久,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呐,听天由命吧。” 官路上。 马车行了一整日还多一些,燕南飞终于从昏睡状态醒了过来,悠哉悠哉的打了个哈欠,又抻了个懒腰,他感觉到浑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惫和痛楚,一抬头见到梅天良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舅舅……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燕南飞往后靠了靠,装作害怕的样子说道。 “你瞅瞅你,睡了整整十六个时辰!”梅天良怒道。 “啊?!那,那我是喝了多少啊?” “你?你喝了别人一桌的量。一共要了十二坛酒,你小子喝了十一坛半。我还以为你得睡到明天早晨呢!”梅天良没好气的说道。 “哎呦,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燕南飞试着站起身,可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般,刚走一步又被一个物件绊了一下。 “这是,君不见!” “哇哈哈哈哈,这么好的剑,还是归本少爷了。”燕南飞抱起那柄剑,高兴的转圈圈。 可梅天良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额……舅舅你不高兴吗?”燕南飞试探的问道。 “大外甥,你坐下,我问你,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好!” “你母亲到底有没有给你找过教你剑术而且比较长久的师父?”梅天良问道。 “教我剑术最长久的,三天。”燕南飞挠了挠头,回答道。 “你不懂剑术?” “懂一丢丢。” “可是昨天你那一丢丢,比在场所有人剑术加一起都多。” “啊?” “你说你不喜欢习武,可是你已经是梦元境界的身躯体魄了!”梅天良继续说道。 “舅舅,你说的,我不太懂。” “我……太难了!车夫,快点!”梅天良甩了甩衣袖,坐在车厢,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 六朝古都,长安城。 如今北阳王城的帝都,天子脚下。财力可胜玉铭城三分,聚集了天下大量的财富和人流,交通更是发达,人群络绎不绝,也是迁客骚人,英雄侠士向往的聚居之地。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酷爱读书的人,自从见到他以后,我就没见书离开过他手。”一个持着长矛的甲士望着豪华的院子中,手捧诗书,来回踱步的小书生,低声嘲讽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参书不祥,识书不多,又岂敢妄言这位嗜书的公子。”一个贵族装束打扮的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生放下了手中这本书,缓缓说道:“今日以后,你的藏书我就都看完了,明日我就启程,继续游历了。” “哈哈,想要去往何处?”年轻人问道。 “南月吧。” “那公子可得小心了,南月与北阳矛盾日益恶化,冲突不断,你此行去南月怕是有命去,无命回啊。”持矛甲士说道。 “当年儒圣游历诸国,宣传仁之思想,呼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没丢了性命。我不过是他百年以后得一个传道者,又怎会轻易命丧南月,呵呵,二位,一年后见。”书生对着年轻人微微拱手。 “愿君无忧,等君归来。。”那年轻人也是抱拳回礼。 那书生刚要抬脚走出大门,又缩了回来对了:“差点忘了,有一只信鸽,应该是送信给你的。” “府中的信鸽经过专门的训练,怎么会落到你手里?!”那持矛甲士大惊失色的问道。 “御兽之术,刚从书里学的。”那书生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装神弄鬼,到头来依旧是百无一用是书生。”甲士不忿的说道。 “你莫要小看了他,公子榜的多情公子也是你能乱猜忌的?”年轻人道破了书生的身份,那甲士竟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刚才用的什么态度…… 那年轻人这才打开看了看信上的内容,他的面部表情都被甲士看在眼里,最开始笑容又到后边的严肃,再到冷意颇深,他手掌一握,手上的信化作了一团灰。 “怎么了?” “不入道玄,不出长安的豪言这么快就成了笑话,准备准备,出长安了……” 马车之中,燕南飞一直把玩着那柄君不见:“终于快到了!回去可得让母亲找一位好的师父教我剑术,不能埋没了此剑,我还想让它排上剑十五呢!” 梅天良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终于快到了。” 两个时辰以后。终于看到了陌云城这三个大字的城门牌匾。 进了城池,燕南飞撩开车帘,看到了熟悉的乡亲们,看到了熟悉的风土人情,一跃就跳下了车,心生豪爽,仿佛这么多年受得憋屈到头了一般,不由得大喝一声:“西北玄天一朵云,乌鸦落进了凤凰群。满屋都是英雄汉,谁是君来谁是臣!” “呦,关将军,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燕南飞一抬头,看到了一队甲士出来迎接,领头的正是在熟悉不过的关将军。 关将军嘴角一抽搐,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是甩出了一条大粗铁链:“来呀,赶紧把小公子给我绑喽,带回左相府!” “得令!” “老关,你奶奶个腿……” 第四十章 天命之子 燕南飞回到家乡陌云城,心情正是大好,又看到相识已久的关将军,还来不及耍耍威风,就被安排了一个五花大绑,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被他给逃了。 燕南飞被捆了个结结实实,一步一步的蹦跶,“好你个关扒皮,才几个月不见,你就敢跟我这么放肆!” 关将军闻言,也不搭理他,只是对着那些士兵挥了挥手:“带走!” 那一队士兵把燕南飞给扛了起来,跑步前进,也没再让他坐在舒服的马车里。 而关将军整理了一下衣袍甲胄,向着那辆马车走去,那驾车的车夫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军,军爷,我只是想挣点银子,我实在是不知道那是犯人呐。”可怜的车夫还以为燕南飞是这座城里的罪犯,或者是逃兵之类的,如果那样的话,别说银子了,自己的命也许得搭在这里。 “辛苦了。”关将军一脸严肃,不怒自威,从怀里掏出一枚大银锭递到了那车夫手中。 “小的,小的不敢收,再说车里那位大人已经付过车钱了。”车夫连忙摆手说道。 “能够这么快到达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这是赏钱,拿着吧!”关将军说罢,便不再理他,而是侧身对着车厢躬身行礼:“这一路上拜托梅先生了,可否打算去相府住上几日?” “倒是好久没看到家妹了,还是去看看的好,不然又该怪我不惦记她了。”梅天良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道:“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我那大外甥是怎么个下场。” 关将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梅先生今日可是能一饱眼福了……” 这一路上,燕南飞不断的蹬腿,不断的用脑袋砸他们,嘴里也没闲着,把燕府里的人挨排骂了一顿,一路上风风火火,引得路人隔目相望。 终于是到了家。 兵士们把燕南飞往正厅的大桌子上一放,任由他自己像一条大虫子一样来回蹭。 一声接着一声的怒骂传遍了偌大的燕府。 “你们好大胆,敢这么对待你们的小公子,我不在家,你们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无语。 一队甲士一声不吭,也不回话,只是整齐划一的站在那个大桌子的四方。 “呜哇,爷爷啊,你的好孙子被欺负啦,你在哪里啊,快回来救我呀,我要被害死啦!”燕南飞嚎啕大叫,嗓子都快喊哑了。 半个时辰之后…… “爷爷!你在哪!说!是不是我那无良老爹把我爷爷支出去了?” 一道推门声响在众人耳边,燕南飞此刻是趴在桌子上,脚对着门,头冲着墙,他还以为是爷爷真的回来拯救他了,开口便喊:“爷爷!你可算来了,我都要……啊!怎么是你!” “世子爷!” 那一队甲士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齐声喝道。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眉宇含威,尽显雍容富贵之色,又不失军中威仪,对着他们含笑点头,然后看到了桌子上五花大绑的燕南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毫不犹豫,立刻上前一脚:“奶奶的,我让你怎么是我!怎么是我!我是谁!我是你老子!” “燕镇南,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名字里有个镇南,就想克我,我,我燕南飞不服你!” “你个臭小子,我让你不服!”燕 镇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执行军法的大鞭,对着燕南飞就是一抽。 燕南飞连忙叽里咕噜的滚下了桌,躲开了来势汹汹的一鞭子,那桌子注定没什么好运气,直接被世子爷一下抽碎。 “我的天哪,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还来真的!”燕南飞躲开,又开口问道:“你这么做,我爷爷知道吗!” “别总想拿你爷爷压我一头,我告诉你,早在前些日子,你爷爷就进京面圣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一时半会还到不了家,这功夫我说了算!”燕镇南气的满脸通红,怒骂道。 “燕镇南,我告诉你,你也就能在爷爷不在家才敢对我这么不好,爷爷要是回来,我肯定向他告你一状,你少拿鸡毛当令箭!”燕南飞躲在墙角,输人不输阵,嘴上还是倔得很。 “来人呐!” “在!” “把刽子手的砍刀给我拿来,老子今天要清理门户!” “你敢!你要把我清了,你姓燕的就断子绝孙了!!” “大不了我努努力,和夫人再生一个,你这混蛋不要也罢!” “我抗议!” “抗议无效!” 大厅里的对骂声,叫喊声,还有屋子里摔东西的杂乱声,院子里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甚至还有“刀下留人”的声…… 那些甲士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了燕镇南要砍下去的大刀。 院子里的仆役,侍女们在忙活手里的活计同时,还不忘用手捂着嘴偷偷笑着,小公子在家的燕府,才是有活力有生气的燕府。 这是真有生气啊…… 燕府西侧闺房中。 一位穿着绫罗绸缎,肤白貌美的女子正坐在那宽敞的象牙床上,温文尔雅的品着茶水。 “我说大妹子,你这是彻底不打算练功了,有些日子不见,越来越像阔太太了,下毒的功夫是不是都荒废了?”梅天良坐在离那张床不远的一个椅子上,喝了口茶,打趣地说道。 那女子把茶杯轻手放下,开口笑道:“自打我当上了世子妃,哥哥就一直看不惯我这幅阔太太的样子,那今日怎么把飞儿送了回来,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梅天良闻言,略微起了起身,轻声咳嗽了一下,梅天香会意,使了个眼色退去了屋子里的侍女们。 每当梅天良有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说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两个动作,作为他的亲妹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怎么了?跟我还搞得这么神秘。”梅天香笑着说道。 “今天这事必须神秘。”梅天良正了正形,掏出一个包裹,把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剑待在包裹里,安分了一路,一拿出来周身绽放出一股土黄色的光华,将其笼罩,似乎因为能够重见天日而感到兴奋。 “咦?这剑不一般,是剑十五上的哪一柄?”梅天香拿起那剑,来回抚摸一番,开口问道。 “都不是,这是折剑谷新任谷主厉云歌造出来的一把谪仙品级的剑,剑名君不见。” “谪仙剑,倒是数十年不曾出过了,不过哥哥你打算用剑?你的剑术我可是知道的,跟你的毒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梅天香笑道。 “这不是我的剑。” “那是谁的?” “你儿子,燕南飞。” 梅天香一愣,随即释然道:“哥哥你太惯着他了,飞儿他对剑术一窍不通,你还特意去剑展上抢下一把谪仙剑,那里的竞争也不小,你,用毒了吧?” “你错了,我要是在折剑谷抢来一把谪仙剑给了一个连剑都不会用的公子哥,那满天下的剑客都会追杀我的吧,是燕南飞自己抢来的。”梅天良解释道。 “自己抢的?就他?哈哈哈”梅天香笑的花枝乱颤,丝毫不顾仪表。 “用什么抢的?”梅天香插着腰,仿佛快要笑的肚子疼。 “用剑。”梅天良说道。 “哈哈哈,我的好哥哥啊,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儿子我知道,再用剑,他能会个什么剑法啊。” “是真的!洛阳城当代首席弟子亲自出马和你儿子进行决战,都是甘愿认输!这把剑的的确确是你的好儿子自己抢来的!”梅天良急道。 “行行行,那你倒是说说,我那宝贝儿子用的是什么剑法?” “青莲剑歌,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梅天良一字一顿的回答。 “什么!”梅天香笑声戛然而止,瞬间站起身来:“哥哥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青莲剑歌中的最后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不仅是我,北阳八公子中的四位,龙虎山天师府的小天师,追月门人,剑阵传人和天下剑客都见识到了!”梅天良出了奇的正经。 “这……怎么可能?!我给他请了那么多师傅,他都不愿意学分毫武功,对剑术更是不感兴趣,何时学会了青莲剑歌?!又是跟谁学的?”梅天香一时接受不住这么重磅的消息,扶住了床边的柱子。 “这件事必须得问清楚,小燕子会青莲剑歌的确惊人,更是令江湖剑客折服,但是青莲剑歌毕竟只有大唐枪仙会用,燕南飞会此剑法,那枪仙如今身在……”梅天良揪了揪小胡子缓缓说道。 左相府,燕家后院柴房。 “唉,这次可麻烦了,看来真是把老爹给惹生气了。”燕南飞端详了一下这间柴房。 “记得上一次被关进来,好像是八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说收拾收拾,咳咳,这灰也忒多了,让我怎么待!”燕南飞用手拍了拍空气,咳嗽不止。 燕南飞走到柴门门口,用手敲了五下,三短两长:“喂!旺财!” 这是他和手下一个仆人的暗号,每次燕南飞出门或者闯祸,旺财都是帮凶。 “小公子,旺财不在,我是来福。”门口一个小仆人说道。 “来福?那旺财呢?”燕南飞连忙问道。 “旺财是公子你的帮手,早就被世子爷调到北院了,离这里隔着十多间屋子呢。”来福说道。 “啊……来福啊,你说平时本公子对你咋样?”燕南飞笑了笑。 “咳咳,公子,这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说你对我咋样……” “哎,此言差矣,我记得你长啥样了,以后你就……” “得得得,公子,我可不敢放你出去,世子爷不打断我的腿才怪,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等世子爷回来给您开门吧。” “你……” 第四十一章 左相燕回天 燕南飞压住心中的火气,和颜悦色的套近乎说道:“你看你这不外道了,我又没说让你放我出去,你紧张个啥,我就是想向你打听点事。” 来福面露难色,犹豫再三:“那,我要是不回答呢?” 燕南飞的笑脸逐渐冷了下来:“我说来福啊,我这好言好语的你不听,莫非你以为我会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吗?你怕世子爷打断你的腿,就不怕等我出去要你半条命吗?” 来福心中一寒,连忙拍了拍柴房的门:“公子你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好,我且问你,我娘呢,为何这么久都不见她来看我?”燕南飞说道。 来福闻言一愣,又连忙回答:“公子啊,你就别指望着世子妃能够来搭救你了,今日听说你回来,她早早就备好了三缸毒物要给你泡澡啊……要不是世子爷横栏着竖挡着,你早就被扔到缸里泡酒了。” “啊?!” “哎呀,那指望娘亲来,就不是救我了,她是怕我死的不惨呐……”燕南飞泄气地说道。 “哎?那老相爷什么时候回来?”燕南飞又问道。 “昨日府里有人快马来报,说是相爷已经走至南阳城,要到达咱们陌云,起码还得三四日。” 燕南飞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随后喃喃道:“三四日,来不及来不及,这样。”燕南飞突然抬起了头对着来福说道:“你现在赶紧替我出去传个信。” “公,公子,这你有点为难小的了,我不能,不行啊……”来福连忙摆手拒绝。 “呦呵,你还来劲了是吧?等三四日后我爷爷回来了,看我不向他告状处罚你。”燕南飞怒道。 “别别别,小公子,我服了我服了,你尽管吩咐吧。” 这来福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听从燕南飞的话,毕竟他后边还有老相爷撑着腰,世子那边……唉,再说吧。 “这才像样子嘛。” 燕南飞夸了夸他,来福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听好了,现在你赶紧去一趟城西找一家药铺,名字叫青囊,在里边找一个伙计,他姓林,叫林笙,让他骑着快马,从西门出发不停的向长安方向跑,直到遇到老相爷的队伍,让他把我在这的事说清楚。” “呼,听明白了不?” 燕南飞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随后问道。 “原来如此,公子是想让相爷快马加鞭赶回来,不仅解了公子的燃眉之急,又给世子爷来了一个措手不及。”来福恍然大悟的说道。 “算你还有点脑子,赶紧动身呐!不然等相爷回来,看看你是什么下场!”燕南飞吼道。 “得嘞得嘞,那个,公子可得帮我洗脱责任啊,千万不能让世子爷知道是我去报的信。”来福慌慌张张的说道。 “明白明白,快走吧!” 燕南飞打发走了来福,自己一个人托着下巴看着从门缝里射进来的阳光发呆。 “唉。” 陌云城西。 青囊药铺。 “什么?!小公子竟然是如此处境。” 药铺当中的林笙给病人包好了一袋草药 ,随后略有惊讶的问道。 “不错,小公子让我来嘱咐你一件事,让你……” 来福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一五一十的把燕南飞的话告诉了他。 “掌柜的,出门一趟。”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拍了拍身上的草药渣滓。 “药铺这几天正忙,人手不够,你要去哪啊。”掌柜的一愣。 “很重要的事,工钱您照扣就是了。”林笙带着来福去了后院,牵了一匹良马,林笙翻身上马,他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上马的动作却是不含糊,对着来福说道:“劳驾回去告诉小公子,让他放心,托付林笙的事情一定办到。” 来福拱手作揖:“麻烦你了!”随后侧身让开了道路。 “驾!” 林笙马鞭一挥,那匹紫骍马一骑绝尘而去,直奔陌云西城门。 只不过是策马一盏茶的功夫,就在距离陌云不远的地扬起了滚滚烟尘。 林笙定睛一看,不足五里的数百甲士,手持长矛,腰悬阔刀,盔甲寒光闪烁,精铁打造,正中央的旗子上一个燕字引人注目。 那阵势,就只在一个部队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就是北阳的镇西军队,是当年人屠,如今左相的嫡系王牌——凤字营! 而那为首之人身披重铠,右手扶剑,坐下乌骓马,白须白发,不怒自威,那便是统帅凤字营的领军人物燕回天。 “相爷!” 林笙勒马而立。 燕府后院,柴房。 “小燕子,在这里待得可还顺心呐?” 燕南飞正在柴房里来回踱步,门外竟是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舅舅你就别取笑我了,你来是不是放我出去的?”燕南飞咧嘴笑道。 “放你出去?我可不敢,你呀,我看你爷爷不回来,你是踏不出去这间屋子的喽。”门外梅天良的声音传进来。 “六坛白玉菩,只要舅舅放我出去,这些酒就是你的了!”燕南飞引诱道。 梅天良在门外吧嗒吧嗒嘴,刚想答应,然后连忙用手捂住嘴:“臭小子,差点上了你的套,你以为你舅舅是那么好打发的吗?你还得告诉我一件事情。” “不就是一件事情吗,你问,我知无不言。”燕南飞拍了拍胸脯说道。 “你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梅天良在门缝里看着他问道。 燕南飞的小脸一僵,“舅舅,你这是成心为难我,我只在梦里看到过那套剑法,现在我根本就不会,不信你拿来一把剑,看看我能给你舞出个什么来?” “既然如此,那可就不好办喽……”梅天良也不多说,转头就走。 气的燕南飞一个劲的砸门,不过这门得到了世子爷的特殊照顾,早就把它换成了精钢材质的…… “你再说一遍?相爷今日就能到家?你昨日不还说至少三四天呢吗?你是怎么打探的!”燕镇南一拍桌子,对着下边半跪着的人喊道。 “怎么,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派人打探我的行踪,在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怕我回来知道啊?!”一道浑厚而苍老的声音传进正厅。 燕镇南闻言,赶忙起身出来 迎接:“父亲大人说的哪里话,镇南只不过是想保证父亲大人路程上的安全,派人提前打探一下沿途……” “打探你个龟孙!” 燕回天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屋子里,坐到上座,一手摘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了已经花白的银发,脸上饱经风霜,深深的皱纹证实了岁月无情的侵蚀,英雄也有迟暮的时候。他那双眸子如同鹰眼一般锐利,扫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燕镇南,冷声的说道:“我宝贝孙子呢?!” “啊?啊,飞儿他在房里和她母亲在后院正说话呢,父亲您要是叫他过来,我就……”燕镇南急忙道。 “在房里个屁!” “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宝贝孙子关到那间柴房里了?!”燕回天站起身来,一脚蹬在燕镇南的腰上。 “那柴房都搁置九年了,里边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就是个老鼠进去都得哭着出来,你就那么把我宝贝孙子扔里边了?” “父亲,你听我说……” “我听个屁!来人呐!” “在!” “把燕镇南这个不孝子给我绑起来!” “啊?” “绑!” …… 燕府后院。 燕南飞困意袭来,靠着冰凉的门板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朦胧间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吵闹。 燕南飞揉了揉眼睛,敲了敲门板:“来福!来福!外边怎么了?” “小的也不清楚,公子稍后,我这就去问问。”来福应和了一声。 “喂,华安,发生什么事啦?”来福问了一个匆匆跑过去的小仆役。 那人回道:“也不知怎的,相爷突然之间就回来了,现在正堂都快闹成一锅粥了。” “哈哈哈,苍天助我,来人来人,快,快把我放出来。”被关在柴房里的燕南飞哈哈大笑。 还不等来福回话,就有一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来到:“相爷有令,带小公子去正堂!” “是!” 来福连忙答应,转身打开了那精钢大门的锁。 燕南飞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衣服,推开那困了他几天的大门,哈哈大笑两声:“哎呀,这才叫我辈岂是蓬蒿人呐!” 燕府正厅。 燕镇南也被安排了一个燕南飞同款的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闭口不言,梅天香坐在一旁,手里攥着一块手帕,脸色也有一些不太好看,梅天良心大的很,喝了一口清茶,又看到自己的小舅子的惨样,强忍着笑。 燕回天坐在最上方的主位,首先对着梅天香笑呵呵的说道:“我的好儿媳啊,你这夫君最近猖狂得很,想来是你有难处没能治得了他,我就跟你说,教训他不用客气,公公我今天就替你教训教训他。” 梅天香看了看燕镇南,又看见了老爷子那隐藏的一股坚决,叹了口气:“爹爹说的是。” 随后燕回天又对着梅天良笑道:“让娘家人见笑了,我燕家家门不幸,今天就请天良做个见证吧。” 梅天良就算是再有个性,可不敢怠慢了这位,拱手笑着说道:“老相爷言重了,今日我就当来看一场笑话吧……您开心就好。” 第四十二章 千人千面 “爹啊,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燕镇南终于是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体统个屁!咱们老燕家立身于危难之间,崛起于乱世之中,能有如今偌大的基业,那都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以往的日子,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里过活,怎么到你这就要体统了,我看你这世子爷是养尊处优惯了,忘记当年饿肚子的时候了!”上座的燕回天一拍桌子。 “即便如此,父亲你不在家,我把家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何错之有?!”燕镇南不服气的说道。 “你哪里有错?你欺负我孙子就是大错!”燕回天怒道。 “我……” “小公子到!”那把燕南飞带来的甲士在门外喊到。 “爷爷,您回来了呀!”燕南飞跑进屋子里,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扑到上座的燕回天的怀里。 “哎呦,乖孙子,都快想死爷爷了,快让爷爷好好看看。”燕回天拍了拍燕南飞的后背,满脸笑容的说道,哪里还有刚才对燕镇南的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了。 “爷爷,我可想你了,你再晚回来些,我怕是都要被欺负了呢!”燕南飞晃荡着燕回天的手。 然后燕南飞回过头,看到了一旁跪着的燕镇南,笑着说道:“哎呦,哎呦呦,这不是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吗?怎么?被绑起来了?下一步是不是关到柴房里。换一个生人去看着啊?” “飞儿。” 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响在燕南飞耳边,燕南飞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娘亲。” 对于这个娘亲,燕南飞实在是又爱又恨,整个燕府关系的实际最高顶层应该是梅天香了,燕镇南惧内,燕南飞怕她,老相爷燕回天对这个儿媳妇也是谦让有加,时让三分,所以当娘亲在时,燕南飞也得做一个乖宝宝。 梅天香对着燕南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燕回天,轻声说道:“爹爹,飞儿平安无事,镇南他,您该骂的也骂了,该罚的也罚了,是不是……也该给镇南松绑了。 “那我得问问我孙子是什么意思。”燕回天抚摸胡须笑着说道,然后溺爱的摸了摸燕南飞的头。 “那飞儿,你觉得呢?” 燕南飞甩了甩衣袖,又清了清嗓子,随后朗声喝道,的:“来人呐,给世子爷松绑。”燕南飞绕着他走了一圈。 燕镇南狠狠地瞪了燕南飞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被梅天香扶到一旁坐下。 燕回天也没有管他的小动作,拍了拍身旁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座位:“来来来,飞儿,坐在这。” 燕南飞一蹦一跳开心的过去坐在了那里。 “这些日子你偷偷跑出来,可有什么收获?” “哈哈,爷爷,我结识了好多厉害的人物!”燕南飞一拍手,高兴的说道。 “哦?都有谁啊,跟爷爷说说。” “爷爷,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公子多情夜留香,弦高踏月溯流光。风华万籁应属我,绣口箴言若琳琅。琴剑清秋多逸响,怎能以面判未央。天凝才比天公傲,却道无名与身藏。” “北阳八公子嘛,这几个小子还行,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对对,这一次我就见到了八公子中的尽言公子,踏月公子,未央公子,风华公子和长歌公子五位。” “在江南甜水巷还偶遇了一个浪荡剑客,叫李寒空,剑法不咋地,但是为人豪爽,是 从蜀中之地辗转过来的,估计爷爷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燕回天笑着说道:“巴蜀盗侠李寒空,鬼刻传人,佩剑用着号称鬼剑的逢山鬼泣,可对?” 燕南飞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爷爷连这等小事都知道。 燕镇南和梅天香坐在一旁,虽然梅天良已经和他们诉说了燕南飞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不过听到他自己说出来,二人心中还是难免一惊。 “我还去了折剑谷!”燕南飞朗声说道。 “可是最后我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然后等我再醒来记事的时候,就被该死的老关押到了府里。”燕南飞跺了跺脚。 “哈哈哈,好好好,爷爷这几日策马劳顿,想要去睡个午觉,你自己去城里玩吧,有什么事尽管来找爷爷说,免得让人担心。” “知道啦,爷爷。” “去吧,看看你的老朋友们。”燕回天摸了摸燕南飞头。 “爷爷,我吃饭时候回来!”说完就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梅天良在门口叫住了他:“小燕子。” “舅舅,怎么了?” “你的东西我帮你放在屋子里了。” 燕府正厅,一群人散去,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 残月悬空,深秋时节的气氛挂满了这座陌云城。 燕府的一处偏僻内院当中。 这里能够随意进出的人很少,甚至都看不见打理屋子和院中灰尘的仆人侍女。 因为这是左相府真正的主人,燕回天的居所。 燕回天回到了这里,走到了门口,对着门口的两名亲卫说道:“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不准任何人进入,包括世子和世子妃。” “是!” 两名亲卫跺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应道。 燕回天走进了院子正中,早已经有一个黑袍人等候在此,那人面目普通,就像城里丝毫不起眼的一个小人物,看了他第一眼,再看第二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哪里还有第一个人脸的模样。 “辛苦了,墨笔。” 燕回天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人惭愧,让相爷失望了。”黑袍人半跪在地,垂手说道。 “起来吧,怪不得你。传书上说的不够清楚,细致的讲讲。” “是。”那黑袍人在抬起头,他的脸又变成了其他人的模样。 “几个月前,小公子偷偷跑出陌云,去了远在江南楚地的玉铭城。最开始只是酿酒营生,后来小公子被卷进了江南龙头势力的纷争。叶琳琅和洛寻欢二人护着小公子,我便没有现身,接着小公子就赴了高家的鸿门宴,无奈之下以至于暴露了相府小公子的身份。” 燕回天摆了摆手:“江南,呵呵,我还没必要放在眼里,继续往下说。” “小公子一行人本身处于优势,可对方出现了一批神秘人,领头二人异瞳紫发他们却奇袭小公子,就在我即将出手的时候,梅家梅天良现身,解了必死之局。” “然后从马府出来以后,梅天良并没有带着小公子回来,而是去了襄阳折剑谷。梅天良毕竟是冠绝榜人物,我不敢靠的太近,怕他有所察觉。可是,那剑展之上,小公子喝醉以后竟然用出了当年的青莲剑歌,那一剑,的确有剑仙风范。可我们这些年试探了很多次,那人确确实实只教公子酿酒之术,并没有授剑术之业……” 墨笔叹了一声。 燕回天皱眉沉思了一会,喃喃说道:“陌云呐,马上就会风起云涌了,长安,也怕是回来人过来。” “小公子一定会去那个地方。”黑袍人说道。 “不错,他要去的话,梅天良定会跟去,你要拦住他,不要让梅天良进入那个地方。” “是。” 黑袍人又犹豫了一会,开口道:“那些人神秘人的出现,就跟当年打伤小公子的人同出一辙,应该是来自一个地方的。” 燕回天握紧了拳头,沉声问道:“这次他们有说出来历吗?” “他们说自己身处人世间,不畏天外天。” “域外……人世间,我知道了,你去吧。”燕回天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叹了口气:“我燕回天就这么一个孙子,就想让他做个平凡人,安安静静平平安安的长大,可是现实却跟我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 黑袍人躬身行礼:“也许,小公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顺着他的成长会更好吧。”说罢,纵身一跃,翻出了高墙之外,燕回天看着他离去,怔怔出神。 燕南飞看了看四周,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舅舅说我的东西放在屋子里了,是什么呢?” “咦?君不见!” 燕南飞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包裹,打开一看,果真是那柄君不见。 “得带着它去见见师父,看他怎么说。”燕南飞把包裹重新装好,挎在了身上,转身出了房门。 黑暗中的梅天良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容易被猜透的孩子……” 梅天良身形一展,跟上了前边疾驰而去的燕南飞。 燕南飞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界里施展了马踏飞燕,小时候就生活在这里,还总有关将军当陪练,轻功愈发的出色:“嘿嘿,这回遇不到讨厌的关将军了……” “小公子停下,你这又要去哪?”关将军策马追上,在后边大声呼喊。 燕南飞差点没窜了真气:“你这老关,爷爷准许我在城里玩,你还跟我凑什么热闹?!” “抱歉……追习惯了。” 关将军急忙勒马而立,失笑道。 “原来这小子的轻功是这么练出来的……”身后不远的梅天良苦笑一声。 两个人东拐西闪,在城里绕了小半个时辰,无论燕南飞怎么闪躲,梅天良都能紧紧的跟住。 终于,燕南飞停在了一处藏在巷子深处的一家不起眼的宅子前面,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便翻墙一跃而进。 梅天良也走到了这处墙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是这了。” 然后一跃,准备也跟着翻进去。 突然从天空上降下来一股掌力,那掌力之锋芒,梅天良从未见过如此掌功,他连忙闪开,那道掌力拍在地上,激的尘土飞扬。 烟尘散尽,一个黑袍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梅天良的视线之内。 “足下何人?”梅天良身上的五毒全部现身,锁定了那突然现身的黑袍人。 “你猜猜看。”黑袍人突然咧嘴笑了笑,那张脸变化成了另外一张脸。 梅天良微微皱眉:“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梅先生好眼力。” “这门功夫我只见一个人用过,他叫墨砚。”梅天良沉声说道:“书狂……墨砚。” 第四十三章 酒入豪肠,一醉八仙 “冰笔雪砚,千人千面,三心二意,墨笔墨砚。世人皆知千面万字写江湖的书狂墨砚,却不知妙手丹青画人生的画王墨笔。我……叫墨笔,墨砚是我的弟弟。”那黑袍人盯着梅天良,缓缓地说道。 梅天良也在凝视着他的脸,试图再次确定一下,可当再一次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又变成了一张其他人的脸。 “画王墨笔,原是宫廷画坊中一位极具天赋的画师,以一幅百鸟朝凤名震庙堂,画术武功皆为上品,可遭人嫉妒,识人不清,偷走了皇宫之中记载大唐龙泉宝藏之地的江山社稷图,后被数十位大内高手抓获,判欺君之罪,斩立决……你应该是死人了才对。”梅天良沉声说道。 “梅先生好记性,想不到还能说出我的来历,活人也好,死人也罢,你要去找的那位,不也应该是死人了才对吗?”墨笔点了点头。 梅天良犹豫了一下,随后试探的问道:“看来是燕老相爷派你来的?” “你问的太多了,要想知道答案,还是手下见真章吧……”墨笔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了一根长笔,通体皑如山间雪,笔锋凛冽。 院落之内,还是那熟悉的桂花树下。 白须白发,一袭白衣的老人酌酒抚琴,抬头看到落到院子里,走路生风的燕南飞,既不惊讶也不欣喜,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回来啦?” “数月未见,师父依然身体康健,徒儿便放心了。”燕南飞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油嘴滑舌,知道师父不好这个,说说,这么久的时间可酿出什么好酒了?”老人问道。 “师父哇,我外出这段时日,听到了许多关于学堂李先生的传说,尤其是那段酒入豪肠,三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七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燕南飞略有憧憬的说道。 “所以我新酿的酒名为月剑韶华,蕴含了剑气和月光的酒种,师父我今天就给你酿一杯尝尝。” “外边的花花世界好玩吧,我赌一杯酒,你肯定有其他东西带过来。”老人开玩笑道,随后长袖一挥,拂过去一杯酒,那酒杯上雾气氤氲,很是空灵。 燕南飞接过,一口饮下,酒下肚,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痛快,数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你看这个怎么样,我知道师父是用剑的。”燕南飞开心的把后背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是那柄君不见。 老人的目光被长剑吸引了过去,他拿起君不见,仔细端详了几个呼吸,随后用手指轻轻一弹,缓缓说道:“折剑谷竟然还有谪仙剑出世,不容易啊。” “哈哈,师父眼力还是那么强,一下子就能看出是谪仙品的剑。”燕南飞笑着说道。 可老人却在思考着什么,也没多说,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外:“难怪……” 老人的视线重新回到这柄剑上,他站起了身拿起君不见,脚下轻轻一划,身随剑动,长剑一挥,道道剑气震荡的桂花零落,手腕轻扬,一朵剑花悄然出现,步履换叠,一副醉酒的样子,人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徒儿,你可还记得这套剑法?” 燕南飞脑海里深处的记忆再次出现,一切是那么的虚幻,又似乎是那么真实:“原来那不是梦吗?我在折剑谷喝醉以后,迷迷糊糊的登台挑战,自然而然的使出了师父现在舞的这套剑法,可师父从未教我,那套剑法好像是本身就存在一般,不用回忆,不用思考,挥手就可拈来。” 他并没有完全忘记,燕南飞再怎么天真,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思,不论梅天良如何追问,自己都表现得一脸茫然,没有透露丝毫。 “俗话说十年磨一剑,也有的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可你知道为何别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酝酿不出来的剑术,你喝顿酒就会了?”老人笑道。 燕南飞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徒儿不知。” 老人一舞毕,收剑而立,桂树上的花瓣铺满了一地,而树上显得光秃秃一番,老人打了个响指,那桂花又长满了树梢,随后他把君不见一甩,稳稳的落入了燕南飞手中的剑鞘当中。 “因为你是酒仙燕南飞。” 燕南飞看着手里的谪仙剑,喃喃道:“因为……我是酒仙燕南飞?” “你回来看师父,还带着礼物,师父没什么送你的,这本《酒经》你拿着,里边的拳法可助你傍身,里边的内容对你来说可能还比较晦涩,不必心切,该学会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老人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籍递给了燕南飞。 燕南飞接过来,看着上边布满了历史岁月痕迹的书籍,看着老者问道:“师父,这里边是什么拳法啊?” “醉八仙。” “醉八仙……醉,好,好拳法,一听名字就是好拳法,我喜欢!”燕南飞大笑两声就把这本书收了起来,躬身一拜。 “以酒入武,以酒问道,徒儿走的这条路当矢志不渝。这把剑你自己留着,师父用不上。”老人饮了一口酒,再次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猜错了,我擅长的武器,是枪。” 老人说道这里回到了那桂树之下,再奏一曲:“犹未燥、当时生发。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间、那有平分月……我有一枪,名为平分月。” “平分月?”燕南飞惑道。 “不错,下次我再拿给你看,不过现在你要离开了,陌云城未来一个月都不会太平,你也不要来我这里,对了,下次过来记得带一些你的月剑韶华。”老人嘱咐道。 燕南飞不知老人为何赶他,他连忙问道:“师父,我好像暴露了一些什么,我舅舅一直问我那套剑法的事,这会不会对师父产生什么危险?” “危险么……你师父这么厉害自然不会有,不过你就不好说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么一柄谪仙剑简简单单落到你手里了,觊觎之心人皆有之,你自当时刻小心。”老人幽幽说道。 “徒儿谨记。”燕南飞躬身道别。 “你想学剑吗?”老人突然问道。 “这回想了!”燕南飞耿直的回答,以前一心只想酿酒,只想着玩笑人生,可这些日子以来,接触了太多人,接触了太多事,接触了这充满了机遇和险恶江湖,燕南飞的想法也有了改变。 “好,师父虽然用 枪,但是论剑术,除了学堂李先生,应该没人比你师父更厉害了。”老人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去吧,再来我教你用剑。” 左相府,燕家后院深处。 “父亲。” 燕镇南走进了那座偏僻的院落,燕回天正在院子中的一个凉亭里乘风品茶,看到他过来此处也并不意外,伸了伸手指向身旁的一个石凳:“坐吧。” 燕镇南没有客气,坐了下来,此时此刻的世子哪里还有在正厅时候的狼狈与落魄,现在所展现的才是为将之风。两个人就这么在亭子里坐着,若是有人看见,才觉得这是正常的一对父子乘凉,燕镇南脸色不是很好看,犹豫再三,看向了燕回天,郑重其事的问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怎么,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吗?”燕回天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燕镇南苦笑着摇了摇头:“那还用问吗?飞儿才是你亲生的……平时父亲待我不薄,可是一关系到飞儿,我的待遇就像是阶下囚一样。” “哈哈哈,镇南那,你爹我戎马了一生,为皇帝陛下打了一辈子江山,你也随我征战了十数年,如今天下终于大定,日月星辰四王朝为兄弟王朝,同气连枝,划界而治。太平盛世之下,我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想把这么多年受得苦头化成福气都给这个孙子,你这个做父亲的,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严厉才好啊……”燕回天拍了拍燕镇南的肩膀说道。 “父亲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天下真的就太平了吗?北阳皇帝忌惮我左相府,忌惮我们的凤字营,日月星辰表面上仍被兄弟之名牵扯,还不敢撕破脸皮,可称霸之心人皆有之,北阳地大物博,他们早已蠢蠢欲动,这么多年以来,父亲看得难道还没有我清吗?”燕镇南越说越激动。 “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燕回天叹了一口气。 “父亲,只要你一声令下,孩儿就凭借半块虎符,召回所有凤字营将士,直奔长安,夺得大宝之位!” “啪!” 燕回天没有丝毫犹豫,回手就是一巴掌。 “父亲……” “你以为我要造反吗?”燕回天依然保持着扇巴掌的姿势,可话语却是冷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吼道。 “孩儿明白这不是造反,这是为天下苍生谋福,是为天下真正大定谋利,何来造反一说?!”燕镇南半跪于地。 “你以为我们燕家军政皆占大头,被朝廷忌惮,让我们镇守在这西北之地,远离皇都,当年伐唐之战最多的战役,就是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懂为何他还要把一个朝廷重臣摆在这里,你以为他怕我兵出长安?” “大错特错啊,我的儿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真正经历过沙场生死的人是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的,如今好不容易没了战争,皇宫那位和我都深知发动战争的后果,战火不断对谁是最不利的?是黎民百姓,是天下苍生啊!打天下这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洒在身上的血是滚烫的,我……早已经过了再驰骋疆场的年纪了。”燕回天摇头,抚摸着早已花白了的胡须。 第四十四章 饭桌上也有几两道理 “父亲,那为何……”燕镇南一愣,不解的说道。 “哦……我明白了。梅天良应该早就在第一时间把折剑谷发生的事告知于你了,你以为我那宝贝孙子会青莲剑歌是我的授意,你以为我当初留下了那大唐枪仙的性命,藏在陌云城里,瞒过了所有人,你以为……我要假手枪仙有朝一日反水北阳?!” “我……” 燕镇南哑口无言,心中的想法被父亲看透的一清二楚。当他知道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和梅天良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此。 “镇南,这次你真的失算了,大唐枪仙何时藏身在了咱们眼皮子底下,就连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我发现我那宝贝孙子有了一个神秘的师父,我派人打探了好久,都没证实他的确切身份,只知道江湖传言称之为琴魔。直到那日喝了飞儿酿的酒,我才惊觉他的酒和那人酿的酒如出一辙……。” “那放任飞儿如此毫无防备的去那里,不会出事吗?毕竟是我们破了他固守的玉门关。”燕镇南担心道。 “这么多年了,你看飞儿出了什么事?我跟他打了好多年的交道,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而且上一辈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他被世俗之人称之为枪仙,岂能不知,飞儿那边,无妨。”燕回天轻抚胡须,悠悠说道。 这回轮到燕镇南愣住了,他微微瞪大了双眼,张开嘴,半晌,吃惊的说道:“父亲,你,你和大唐枪仙很熟?” “呵呵,倒是难为你了,我一直没有开放这方面的消息,就算是你,也被我蒙在鼓里。当年大唐枪仙和大唐剑仙曾是天地双绝,剑仙求学,枪仙追武,我年轻时候都认得。” 说道这里燕回天顿了顿,似乎不想再往下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距离亭子不足十步远的扰静湖,久久不语。这湖是几年前燕镇南为其建造的,小湖里有着几株枯萎的芦草,飘荡着几只家养的白鹅。 他就那么顺着台阶走下了湖泊,燕镇南也站了起来想要扶着他,却被他轻轻推开,燕回天略微佝偻的身影伏在湖边,摘下了一株湖泊里随风摇荡的莲花,在手里来回的欣赏把玩,呵呵一笑:“当年大唐剑仙的修为和心境就如同这株水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超凡脱俗,神元斩天罡,苦海中金莲。而枪仙的造诣就如同那泰山之顶,镇压五岳,一览众山小,长虹贯落日,海上生明月。” 燕镇南确确实实没想到除了枪仙之外,竟然亦有剑仙,大唐盛世不愧是大唐盛世,但惊讶之余,他仍然疑惑道:“既然大唐有难,枪仙独木难支,剑仙何不出手相助?如果他们两位共守玉门关,起码能拖咱们三五年。” 燕回天弯腰把那株莲花放在了地上,轻轻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燕镇南说道:“因为剑仙,你认识。” “我认识?!”燕镇南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符合之人,几个呼吸过后,他猛的抬头盯着燕回天,不敢置信的说道:“莫非是长安……” “你猜对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说的通了,怪不得当初天主宁可派我们父子二人不惜一切代价强行消耗,也不出动那位,原来还有如此关系。” “心里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四处张扬,今日是你说到这了,我也就把一些不该说的事告知于你,至于我宝贝孙子的安全,你不必操心,有人暗中保护着。”燕回天摆了摆手,不让燕镇南再问下去了。 “暗中保护,影卫?父亲动用了影密卫?”燕镇南问道。 “那是自然啊,不然我指着你成天保护他吗?没有安排点后手,我敢这么不紧不慢的进京参加朝会吗?只要他不去京师长安,就算是在东都洛阳,我也能保他平安。”燕回天不等燕镇南回话,就抬起脚步,向着门口走去:“走吧,随我去营里看看将士们,然后回来吃晚饭。” 燕南飞推开了那座小巷深处的院门,来到了那条小路上,他抬了抬头,此时天色已经快要至黄昏, “师父幻术厉害也就罢了,剑术也那么厉害,最重要的他还是个用枪的……”燕南飞苦笑一声,因为刚才在院子里和师父聊天的时候,明明还不到正午。 燕南飞把手里的剑插回了背后,哼着小曲朝着回家的路走去,可后边一个似是行人般的黑衣男子撞了他一下,燕南飞一个趔趄,在等他直起身子,脾气刚要发作,眼前哪里还有黑子男子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个迎面向他走来的赤臂大汉,像是一个刚刚做完活的屠户。 燕南飞皱了皱眉,侧了一下身子,勉强让那大汉从那六尺巷过去,“难道是人一出名,这脾气也变好了?这要是以前,我非得跟他们计较一番不可,敢撞我?敢让我让路?真是岂有此理……”燕南飞自己说个没完,唠唠叨叨的向回家的路走去。 “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燕南飞走了之后,那赤臂大汉又变成了几个玩耍的孩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此起彼伏。 离六尺巷不远的一处房顶,梅天良蹲在那里,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擦了擦嘴,下边发生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打了个酒嗝:“这回没认错,千面功,书狂墨砚……” 黑夜降临,一股朦胧的夜色笼罩了这片人声鼎沸的陌云城,家家灯火通明,几只结伴行走在黑暗中的小猫试图爬上一户大人家的窗沿,却被一双大手抱走,那人将它们放在一处避风的地方,给了一些吃食,来福还不忘教训道:“你们几个小家伙好大的胆子,还敢来打扰相爷一家吃团圆饭啊。”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时隔多月之后,老相爷燕回天,世子爷燕镇南,世子妃梅天香,小公子燕南飞,还有世子妃的娘家人,梅天香的兄长梅天良齐聚一堂,在这个节日里重聚,也能算是一场难得的大团圆了。 几个人围坐在客厅的一张圆桌四周,燕府里都是自家人,比 较随便,没有遵从那一套坐法礼仪,几个小厮和侍女站在稍远处伺候着,时刻记得添酒加菜。 一道道菜肴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上,燕南飞给燕回天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爷爷,这一路辛苦啦。” “哈哈,没有你辛苦。”燕回天接过那杯酒喝了一口,略微品了一下:“嗯……不是咱们府里的酒,是你酿的吧?” “嘿嘿,爷爷真是厉害。”燕南飞钦佩的说道。 燕南飞又倒了一杯,给燕镇南送了过去,嬉皮笑脸的说道:“爹爹,这些日子我总惹你生气,来一杯酒消消气。” 燕镇南冷哼一声,将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下,板着脸说道:“你呀,你小子以后多给我找点麻烦,听到没?!” “嘿嘿,不能不能。” “这次听说我的宝贝儿子出了不少风头,也还算是听你舅舅的话,我那几缸毒药浴倒是白给你准备了呢。”梅天香在一旁笑着说道,接过了燕南飞送过来的第三杯酒。 “一次率众搅了江南龙头势力的婚礼,一次夺了折剑谷数十年不遇的谪仙剑,现在咱们燕家小公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梅天良自斟自酌,笑着说道:“我就随意了,不劳烦小公子。” 燕南飞摆了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说道:“舅舅可折煞我了,就我现在的三脚猫功夫,哪配得上这柄好剑啊,不过我的想法跟以前倒是有些转变了,我想学剑!” 燕镇南和梅天香对视一眼,梅天香摸着燕南飞的头,问道:“那你想好要学什么样的剑了吗?” “什么样的剑?学剑也分什么样的吗?”燕南飞惑道。 “那是自然,清晨所练的剑和黄昏练的剑能一样吗?剑术不仅要有变化,最重要的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用的剑术,适合的剑法都是不同的。”梅天香解释道。 “就像你爷爷纵横沙场,策马驰骋,学的便是由重刀演变而来的重剑之法,再像你父亲师从沧海一粟剑陈家洛,讲究拔剑惊雷,一击必杀。当然除了这两种还有其他剑法,比如龙虎山天师府祖传的无量剑法,玄而又玄,再如你遇到的追月剑,和身法相辅相成,还有用一大堆剑的剑阵之术,要是说剑的种类,说到立冬也说不完的,所以想要学剑,你得考虑好到底选择哪种作为你的目标。” 燕南飞面露尴尬,沉默了一会,他不是在思考去学哪门剑术,而是母亲说的这些,他似乎都没怎么听说过。 他一把抱住燕回天的胳膊,摇了摇:“爷爷,你说我学什么剑比较好呢?” 燕回天抚须大笑两声:“我看你不用练也罢,本身就够贱的啦。” “爷爷又瞎说,那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叶琳琅才是真的贱呢!” “哈欠!”在陌云城某个角落里,一个黑衣人掐腰在街道上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可是这功夫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又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四十五章 暗流涌动,掠无声处 梅天香笑着说道:“难得飞儿自己主张要学剑术,你且自己先好好想想,若是有了想法,再好的老师我也帮你请来,请不来也能毒过来。” 燕镇南和梅天良闻言,都不约而同的一阵咳嗽,这位世子妃说出的话可绝对不能当作玩笑话,这两位难兄难弟可是深有体会。 当初咱们的世子爷只因多看了几眼教儿子练剑的女师父,被世子妃在饭里下了蛰肤粉,世子爷堂堂男子汉那可真是……整整两日哀嚎不断。 至于梅天良最近一次被下毒也有年头了,是在梅天香大婚之日,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来晚了一个时辰!那日喜宴梅天良可真是开心,从下午一直笑道半夜时分,自己实在忍不住了才强行破了妹妹给下的佛陀笑之毒,之后留下一封书信和一个精致的包裹,自己闯荡江湖去了。 为什么要等到半夜才解开毒,是解不开她的毒吗?自然不是,而是不敢解……半夜妹妹睡着了,就赶紧化解毒素。虽然后来梅天香知道错怪了给自己准备礼物才来晚的梅天良,但是仍在梅天良这位毒道高手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地痛……什么破妹妹,坑哥啊。 燕南飞听到母亲这番话,低头琢磨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师父曾提到过得一人,喃喃道:“那学堂李先生如何?” “谁?” 梅天香夹菜的手一抖,吃惊的看着身旁的燕南飞。 不仅仅是她,燕镇南,梅天良都是有些惊诧的望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 就连不可一世的左相燕回天都是拿着酒杯微微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宝贝孙子眼界还真高,不过这位……我好像也搞不定。” “这么厉害,居然连爷爷都搞不定啊。学堂李先生,学堂李先生,那是什么学堂?又在哪里,怎地会如此棘手?”燕南飞看着燕回天,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他从小要什么就要最好的,学剑,自然也要拜最厉害的师父。 燕回天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一字一顿的说道:“长安城,稷下学宫。” 燕南飞突然不说话了,他的脑海里好像回想起了一些记忆,似乎除了师父之外还听过别人提到这位李先生,不管听没听过,燕南飞都知道自己去学堂的机会可能不大,因为学堂在长安城。 在他小时候,爷爷就一直惯着他,放纵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可就是不准他去北阳的京师长安。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可当自己长大了,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他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有太多的势力见不得他们燕府好过,朝廷上也有顽固之人不服燕回天对江山社稷的规划,尤其是以右相为首的文官们。 自古以来朝廷爵位承袭公侯伯子男,右相乃是当朝的皇亲国戚,是北阳皇帝的小叔父,统领着一众文官,而左相则是侧重兵马大权,虽然在朝政上也有话语权,但却十分受制于右相。 所以如果燕南飞一旦踏入长安城,他燕回天不敢保证护得自己的孙儿安然无恙,有贼心之人定会做些手脚。 所以,赌了一辈子命的人屠,他不敢赌自己的孙儿,不敢拿燕家唯一的苗子去赌。 众人无话。 燕镇南好像想起了什么,率先打破了僵局:“父亲,我昨日得到消息,学堂大考在即,李先生座下弟子云游各州各郡, 寻觅良才,据说是要作为李先生亲传弟子的备选,而且下一站应该就是我们陌云城。” 燕回天问道:“那可知是哪位弟子亲临?跟你熟悉吗?” 燕镇南苦笑一声:“好像是最不熟那位……” 燕府晚宴就在这一场其乐融融而又略微紧张的氛围里落下了帷幕。 梅天良毕竟是客人,按道理说应该是客随主便,但他似乎有什么事便跟老相爷先行告退了。 世子爷燕镇南和世子妃梅天香也是辞别了老相爷,回到了房屋中。 “飞儿离家这一趟,竟也知道了学堂李先生。看来他的经历和知道的事情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一个女声在黑暗中说道。 “学堂李先生声名在外,只要随便一打听,几乎无人不知,儿子只要听到点风声,就能打听出个八九不离十,何况他也真的接触过李先生的几位弟子,虽然他有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是美名传扬的八公子罢了。”燕镇南点亮了房屋中蜡烛。 这间屋子便是他们夫妻二人同床共寝的房间,虽然贵为世子爷和世子妃,但是房间装饰并不想其他侯府的世子一般极尽奢华,用夜明珠相点缀。这也得益于燕府的家训,勤俭持家,扶贫济困,均富共生的理念,所以陌云城不论是人数上还是经济钱财上都很富裕,燕府的声望更是久居不下。 “那今日飞儿说要拜李先生为师,爹心里会怎么想?如果学堂的使者真的来了,要不要让他们见到飞儿?”一向擅长谋略的梅天香对于关系到儿子安全的问题,也是略微乱了阵脚,稷下学宫,到底去得去不得? “爹的心思,我哪里会琢磨的透,不过他们真要是奔着飞儿来的,那我能做的就是把他藏起来……” 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就着月光向前疾驰着,为首之人身着黑纹轻甲,白巾蒙面,身形略微低垂,伏在马鞍上。这是典型的夜间行路的马上姿势,如此穿着和动作,是为了防止夜晚的液化的露水和寒气浸透身体。 “下一站我们当去哪里?”为首之人问道身侧的黑衣人。 “西北之地,陌云城。”那人恭敬的回答道。 “陌云?燕氏一族我记得应该在那里吧。”为首之人说道。 “想不到公子不理尘世多年,还记得如此清楚,那正是当今朝廷左相的落脚之处。” “还需多久到达?” “中途不休息的话,大约……两个时辰。” “那便越快越好。” “可是公子我们已经行进够久的了,你吃得消吗?”那黑衣人关心道。 “无妨,你们照顾好自己即可,区区赶路小事何足挂齿。” “驾!” 晚宴过后,大家都各自散去,只留有燕回天一人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一个影子就那么从黑暗之中显露了出来。 “相爷所料不错,陌云城混进来了许多不速之客,自从小公子在折剑谷扬名之后,就有很多人都想来凑个热闹,地泽二十四已经在清理了。”那道人影抱拳说道。 “只不过……”那人影犹豫了一下。 “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有些人分量太大,我们没有解决掉。” “都有什么人?”燕回天声音微冷。 “洛阳城的首席大弟子苏九烟孤身一人入了陌云,春雨惊春清谷天七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那人说道。 “洛阳城虽然不是以前的洛阳城了,但是我听梅天良提到过这代的大弟子,的确是个良才,如果是大队人马进驻的话,我还能理解是那些个老顽固相逼,不得已而为之。孤身一人做何道理?暂且监视罢了,尽量不要动手。”燕回天皱眉说道。 “还有龙虎山天师府的传人,在城里鬼鬼祟祟的,夏满芒夏暑相连七人已经和他交过手了,但是被他给逃了,虽然他极尽所能的掩饰自己的身份,可是……他身上的道袍太明显了,貌似是个弱智。” “龙虎山天师府,张真人门下的弟子,应该没有恶意,想来不该是为了小公子而来,大概是好奇吧。”燕回天斟酌道。 “还有……长安城来的那位,影密卫也一直掌控着他们的行踪,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而且是昼夜不停。” “如此匆忙,还是专门让那位出马,呵呵,估计是冲着枪仙来的,这个你们监视就好,动起手来你们怕不是对手,而且也容易伤了和气,你先去吧。” “是!” 那道人影又无声无息的隐进了黑暗之中,大厅之内又剩下燕回天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突然他轻笑了一声:“墨砚真是学会抄袭了,地泽二十四不是农家的阵法吗?他还拿来取名了……” 陌云城以东,一座小镇,名为鹏举。 “吁~” “小姐,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吗?”一青衣女子轻声问向马车里的女子。 “先在这里停下吧,当年我答应琴魔前辈五年不入陌云,如今五年之约还剩五天,就先在此等候吧。” “小姐,如今陌云城当真会如你所说,有一场大的动作吗?” “不是我所说,而是天意如此,近几日甚至前些时日就有不止一批人混进了城里,目前城中暗流涌动,有心之人皆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而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兴许不一样。”那白衣女子秀口张开,缓缓说道。 “那我们此行的目标是……”青衣女子小心问道。 “我们的目标是……”白衣女子顿了顿,想起了一个英俊少年的面孔,那面孔是那样清晰,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待你扬名天下之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时”,如今他还真有潜力做到呢…… “小姐?小姐?”青衣女子从未见过小姐走神过,此时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白衣女子回过神来,脸色微红。 不待白衣女子回话,一个异瞳男子落在了马车边缘。 那女子重新回复了原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问道:“四大护法会来几人?” “得到消息,会有两位护法前来相助,目前正在赶来的路上,五日之内定可赶到。” “如此甚好,五日之后,重返陌云!” “是!” 第四十六章 天外飞仙 “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张灵符灭鬼神。脚踩阴阳八卦步,手持木剑斩妖魂。沉香清酒奠其志,道气长存天地人。符绳米剑今犹在,不见当年捉鬼人。黄布道衣镇阴灵,一世清明正气存。手举浊酒过头顶,黯然洒泪敬道人。” 一个身穿黄袍,头缠黄巾的年轻男子在一间客栈的上房里行着跪拜之礼,受这大礼之人并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座七寸高低的小雕像,是一个人的雕像。 “祖师爷啊,看在这么多年我日日夜夜的跪拜您的份上,这次您可得保佑我啊,不知道师父抽了什么风,把我从门里赶了出来,说是让我助大唐枪仙一臂之力。祖师爷,您听听师父说的什么话,那位都是世间枪仙了还需要我帮什么忙?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师父了。” 那男子对着雕像诉苦抱怨了一番,然后还是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刚才用过的物件,一盒糯米,几条红绳,半碗清水一碗酒,一把道剑还有一叠黄色的符印。他把他们小心翼翼的装在一个包裹里,然后扛在了肩上,那把剑倒没有被他塞到已经快要装满的包裹里,而是负在了身后,弯腰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推开门走出了客栈。 “若逢大唐陶先生,保其无事,带龙虎山静养。”陌云城某家人流罕至的一家客栈里,一名年轻的道士看了看手中纸条上的内容,然后攥紧了手掌,待他重新缓缓摊开手掌之时,那纸条已然变成一团烟灰,秋风吹过,随风而散…… 他坐在座位上淡定了半天,闭眼沉思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掌门太抬举我了点,保其无事,我也得打得过啊,一个两个还行,多了我也只能跑路啊。还带回龙虎山,虽然说能打一两个,那也得看是谁啊,我能得打得过陶先生吗……” 某处拐角的街道小巷,同样没有什么百姓往来,一个浑身紫衣的年轻人抬了抬手,一个信鸽在空中盘旋了一会,降落在年轻人的手臂上,他摸了摸那只白鸽,取下了竹筒里的一封密信,信中只有短短几个字:“不愧于心之后,立返!”那信封上打着醒目的两个大字——洛阳。 几日前,洛阳城铩羽而归,没有在折剑谷求的一柄宝剑,城主韩铁芳早已收到沈佺期用“归雁洛阳边”传讯之法得到了消息,知晓其中具体细节,等到自己的嫡传弟子苏九烟归来后,便将其召入进了城主殿。 “徒儿,此行西去,可有何收获?”城主韩铁芳上座于位,看不出悲喜,声音也是平淡的异常,那柄曾经在楼外楼之战一戟断众兵的武器方天画戟被他握在手里。 苏九烟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回禀师父,此趟襄阳之路,弟子无能……未曾为我洛阳取得一剑。”话语虽然谦逊,显弟子之仪,但仔细听来却又显得不卑不亢。 韩铁芳手里的方天画戟一横,遥遥指向百步之外苏九烟,他大手一挥,一道弧形劲气猛然喷薄而出,肉眼可见。 苏九烟见得师父这一击来势汹汹,不敢有丝毫怠慢,抽出手里的秋水落霞,真气迅速覆盖于其上,双手牢牢握住剑柄,左脚立于前,右脚侧其后,直接用最后一招孤鹜齐飞的起手式硬抗那道迫近的劲气 。 “轰隆!轰隆!咣!” 三个呼吸。 秋水落霞和方天画戟劈来的气刃抗衡了三个呼吸,屋子内的金银玉鼎,瓷器饰品纷纷破碎开来,一阵又一阵的气浪激荡得洛阳城中心一时晃荡。 守候在门外的沈佺期长老察觉到屋子里的异样,当即推门而入,正好看到一直在向后滑退的苏九烟,沈佺期双手一划,止住了他的颓势,手中长剑一个回旋,震开周身气浪,真气起起伏伏,脸色涨红。再看上位,那一身重甲之中的韩铁芳重新收回了方天画戟,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此行还算不虚,虽然名剑未得,但你的剑心倒是得了质的飞跃,想来也是那个燕家的小公子给你带来了刺激。”韩铁芳闷声闷气的说道。 苏九烟勉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但双眼仍然放着璀璨的亮光,缓缓说道:“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一式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我记得应该还有一记回手式。” “天外飞仙。” 韩铁芳一字一顿的说出。 “弟子想去再见一见那青莲剑歌。”苏九烟低头抱拳说道。 “哦?为何?” “弟子剑道虽然有些许进步,但剑心似乎仍未圆满,所以……想再次去真正见见那套传说中的剑术。” “城主,九烟这要求万万不能……”沈佺期长老闻言连忙就要阻止。 韩铁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沉声说道:“九烟,这次去的不是折剑谷,而是陌云城,左相和我洛阳城近年来交恶,你此行切记不可与燕府有任何冲突,还有,这一路只能你自己去。” “弟子遵命!” 燕府,一处厢房之中。 梅天良漫不经心的喝着酒,打开了手里的纸条,上边也是一行字:“冠绝榜人,不囿此争,青莲剑歌,吾道仰之,然尔不得介入,速退。” “老头啊老头,你哪里还是当年的毒煞啊,遇事则退,我梅家如何出人头地?!”梅天良再喝一口酒,袖子里的青蛇窜了出来,一口将那纸条吃掉。 他回过头,却看到了梅天香已经站在了门口。 “是父亲传来的消息?” “嗯。” “父亲……是什么态度?”梅天香看见梅天良的脸色不太好,试探着问道。 “让我们速退。” 梅天香看着坐在那里的梅天良,没有说话,似乎不太理解父亲的话,她身在燕家,难道不应该与燕家共进退吗?只是让他二人速退? “父亲这次没说助,而是说退,看来他应该是感觉到这次的麻烦不小,否则也不会做这般决定。” 梅天良站了起来,走到梅天香面前轻轻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轻轻笑了笑:“你常年待在这军伍世家,当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今日我梅天良抗一回命又如何,反正他现在应该也追不上我。” 梅天香也笑了起来:“哥哥说的是,我既然已经是燕家媳妇,怎么可能做一个逃兵,我听我儿子的,他帮谁我就帮谁,死了又何妨,也挺光荣。” 梅天良用力拍了拍她的头,拍的她哎呦一声,教训道:“成天死啊死的,多不吉利,还有……那么多毒都没毒死你,这小事自然奈何不了你滴。” 梅天良顿了顿,正色道:“燕家如何我可以不管,但是我妹妹不能有任何损伤,我外甥也不能受伤,除非我梅天良先死了!” 陌云城,六尺巷。 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在秋风中驻足而立,他的须发并没有任何的修饰和隐藏,在风中飘动,身形略显佝偻,隐隐有些风烛残年之势。 就那么站在那里,站在小巷深处那座院落旁边。 穿甲胄时,他是统领三军,一怒坑杀四十万大军的人屠左相。穿上长袍时,他是爱民如子,仿佛一枯年老叟。 即便现在看来是一个好像风一吹就到的老人,但是身边丛草,树梢之后,房顶之上,长街尽头都有着数不清的亲卫。 左相亲自来到了这里,他想要确认一下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当年已逝之人,但不管如何,那毕竟是枪仙,想要去他性命不过在片刻之间,锐不可当的凤字营,呵呵,也拦不住那位破风一枪。 “叮。” 正当老人怔怔出神之际,院子里却首先传出来了一阵琴音,那琴音悠扬悦耳,从院里传到院外。 在巷子阴暗处,两个人影站在那里并不言语,浑身内力充盈,一人手捧着冰笔,一人持着雪砚,他们的另外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蜷缩三根手指,做点穴状,这便是他们二人的看家本领无相法,千面功,三心二意点穴手。 三心二意,千人千面,墨家兄弟即便沉淀多年,也未必能抗住里边那人一招。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严阵以待,为老相爷挡住那琴音中必杀一击。 可那传到院外的琴音有若高山流水,有若一缕清风带着琴声自身的雅致和旧友重逢的欣喜,曲中不存杀伐气,有的只是离别情。 院内桂花飘落,洋洋洒洒,一朵桂花飘落到院外,燕回天伸出了手,那朵桂花落在了他的手里,缓缓,缓缓地渗进了他的身体里。 “相爷!” 墨笔急忙喊到。 “无妨……”燕回天摆了摆手,他知道院里的那位老友并无恶意,对他也没有了往日的成见。其实他们是知交一般的好友,但各为其主,不得不放下友情,听从军命。 那朵桂花化作了一股清流,流淌进燕回天的身体里,化掉了身体里大半的恶疾。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这……算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燕回天低头看了看手,又抬头看了看院墙,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院子里的老人早已提着那柄平分月,枪出如龙,镜花蜃影,老人的身体就那么在院中起舞,好像舞出了半生的不甘,半生的心酸落寞,半辈子的孤独与守护…… 第四十七章 七星拱卫 这片山脉蜿蜒曲折,犬牙差互,山中烟柳无风自荡,一处处的高山耸立入云,这也是这片山脉名字的由来——连云山脉。 “疼不疼?” “不疼。” “这回呢?” “不疼。” “现在呢?” “不疼。” 一个中年男子托着一袋银针,席子上一个年轻人赤着上身,盘腿而坐,一个一边扎,一边问,一个一边面无表情,一边应和回答。 “田前辈,我是不是已经救不活了,你扎我我都不疼了。”席子上的男子开口问道。 “你……” “唉,我李寒空前二十年,这小半辈子浪迹江湖,拜了一个师父,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认识了前辈,也算是没白活一场了!”这男子便是当初被梅天良所救,前来神农家寻医的剑客李寒空。 “你说完了吗?说完就把那把剑拿开,压了三天,腿都麻了吧?” 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也就是如今农家唯一的弟子,也是农家老一辈的侠魁神医田不识。 “额……原来如此,怪不得没知觉。”李寒空尬笑一声,把逢山鬼泣放到一旁,然后重新坐好,田不识也把他腿上的银针尽数取回。 “今天是给你疗伤的最重要的一天,我的神农十二针会封住你的六大穴道和六条脉络,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睡过去,但是能不能醒来就看你自己了,醒来就还有救,醒不来我也有秘法让你身无病痛,但三日之后必死无疑,神仙难救,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李寒空闭上双眼,豪爽的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自从那日被你背回连云山救治,我就感觉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田不识笑了笑:“那我要是把你救活了,你可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是自然,若我痊愈,拜你为师,传神农衣钵。”李寒空说道。 “还有一条。” “还有一条?” “不错,如果你想踏出连云山,需破了我农家的地泽二十四大阵。”田不识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 “整个连云山就你我二人,地泽二十四最起码得七个人才能布阵,你怎么布?”李寒空惑道。 “呦,你居然怀疑我这个老牌高手啊,放心,等你活下来,我有的是方法布地泽大阵,你还是先睡过去吧。” 田不识说完,曲指一弹,十二根银针稳稳的扎进李寒空前胸,不到片刻,便躺在了席子上沉沉的睡过去,不知几何时才能醒来…… 田不识看着躺下昏睡的李寒空,又遥望了窗外的连绵远山,喃喃道:“农家也许……后继有人了呢。” 与这连云山四季如春的景色不同,陌云城的夜晚却显得略微荒凉。今晚的风息了,兴许是秋天赶来有些许的累了,秋蝉在枯树上一声一声的鸣叫着,让人不禁想起大唐诗人孟郊的一句:“老虫干铁鸣,惊兽孤玉咆。” 在那枯树下,一间房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四周聚着八个人,为首之人自然就是我们的小公子。 屋子里的人在燕南飞不在的时候,他们有着各自的职业,但是当小公子把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是陌云城的一张情报网,而这张网的核心,便是燕南 飞。 “公子,这些就是近七天以来咱们陌云城往来人员的势力分布和主要的负责人。而且人员密集之地的陌生人口也在我们的监视之内,我们隐藏的很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一五一十的详细说道,这人正是当日为相爷报信的药铺伙计,林笙。 “短短几天收集了这么多的情报,真是辛苦你们了。” “小公子的哪里话,我们曾都受过您的帮助,做这点事是在应该不过的。”大家纷纷附和道。 “好,我燕南飞今日在此先谢过各位,望大家再助我一臂之力。” 燕南飞抱拳说道,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得到过燕南飞的帮助,但是他从未把他们当做上下级的关系,而是团结一心的朋友们。 “小公子但说无妨。” 燕南飞脱下了衣服,在他大衣的里边竟然画着一副图,那是一副陌云城的地图。 窝藏地图可是杀头的重罪啊,可他们却毫不在意一般一起凑过来看燕南飞拿出来的地图。 “这是我前些年绘制的陌云城纵贯线的地图,你们来看,这些标注了黑点的基本上就是你们说的人流量突然增大的地方,而这三个标注红线的地方是去这条巷子的三条要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道路通向这里。” 燕南飞一边指着一遍说道,而那三条红线汇合一处,所指向的目标就是那座院落,自己的师父所在之地。 “这三条街诸位必须严家看守,若察觉到有可疑之人,由画师画下他们的相貌,将文案收好,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明白!” 黑暗处,一个人影无声的笑了笑,然后缓缓的退去,消失不见,燕南飞的功力还没练到家,没有发觉小小的屋子里还混进了一个人,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这些人在集会结束以后,又都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里做着自己活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们就是市井之中的小人物,有的是药铺的伙计,有的是客栈里的跑堂,有的是教私塾的先生,有的是画师,有的是街边小贩,有的是伶人戏子。 他们听命一个人,只要那个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抛弃手中的任何事,前去相会。世间虽大,他们如同蜉蝣蝼蚁一般渺小,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任务,七星拱卫。 翌日清晨。 “来福!” “小的在!” “小公子这几天在干什么?”燕镇南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后院,叫住了正在清扫地面落叶的小仆役来福。 “回世子爷的话,小公子这几日……这几日白天一直都在府邸里看书品茶,未曾出门过。”来福頓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扫把回答道。 “哦?既然他一直在房间里看书品茶,那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而且……你说他白天在家,那你的意思是晚上不在家喽?” 不是说燕镇南眼神有多么毒辣,而是这来福左右都不能逢源,告诉世子爷实话吧,小公子那边没法交代,要是不告诉吧,世子爷这关也难过。 “世子爷,小的实在是不能说啊,要是说了小公子非得打死我不可。”来福把扫把一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站起来,我也没罚你,你跪下做什么,那混小子的性格我了解,去,不管他在干什 么,告诉他,正午时分来花园密室。”燕镇南摆了摆手对着燕南飞说道。 “多谢世子爷,多谢世子爷!”世子爷话虽是那么说,但他仍然是连忙磕了两个头,等到看不见世子爷身影之后,才缓缓站起身来,犹豫了半天,才向着燕南飞的屋子里走去。 “这拳法有点意思……嗝~” 燕南飞在屋子里一坛酒一坛酒的喝着,茅房去了无数趟,可还是没达到他理想状态的醉。 “唉,看来还得喝咱自己的酒”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的趴在了地上从床底下把自己藏的酒搬了出来,拍开泥封,仰头就喝。 “咕咚咕咚。” 转眼之间,一坛酒已下了半坛。 “这回够劲了。” 燕南飞走路都走不出一条直线了,拿起了桌子上那本《酒经》:“师父说我尚不能参透这醉八仙的真谛,但是怎么的我也能学一点皮毛吧,有剑不会用,会被打飞,那我的拳头也会被打飞吗?除非把我剁了,哼。” “我看看这里边写的是什么……还非得喝醉。” 燕南飞翻开了第二篇,为何要翻开第二篇呢,因为第一篇就几个字,喝酒,喝到醉,不醉不会用。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燕南飞照着拳谱一遍一遍的念着口诀演练起来。 来福敲了敲门,屋子里没动静,又敲了敲门,还是没动静,他决定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了屋子里一片狼藉,房间里的书架倒了,到处都是酒坛子,床上的被褥也掉在了地上。 “小公子?小公子?” “呼噜……呼噜……” 来福听到了一阵一阵的鼾声,发现了藏在了床底下睡得正香的的小公子。 “公子啊,世子爷让你正午去一趟花园密室啊。”来福推了推他。 燕南飞哼唧了两声:“让你知道有密室,那还叫密室吗?”说完就翻了个身,把那本记载了醉八仙的《酒经》盖在了身上。 “这……可能是世子爷不忍心打搅小公子的美梦,所以才让小的代劳传个话,公子您可千万要记得去啊……” “嗯……” 来福苦笑的摇了摇头,把屋子简单的整理收拾了一下,便退出了房门。 鹏举小镇。 一家还算安静的小客栈。 一名异瞳男子和一名紫发男子跟随两名女子共同进入客栈。 “小二哥。” “哎,来啦,几位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这间客栈我们包下五天的,这些银子可够了?”那异瞳男子叫来了店小二问道。 小二登时乐开了怀,这小店本就生意不旺,难得来了几位看上去阔绰的富贵人家,接过那袋银子,连忙招呼道:“自然是够了,够了,以后五天保证给几位一个安静的空间。” “门外的马要用上等的草料照顾,也不可有丝毫怠慢。” “得嘞,您就放心吧。”小二乐呵的答应一声,给四人安排好了房间,然后将马匹牵到了马厩,填了几捆上好的干草。 燕府后院。 “阿嚏!” “哇靠,都快午时三刻了,这该死的来福都不叫我……” 第四十八章 醉酒提壶力千斤 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护送着青衣白衣两位女子上了楼,为她们推开房间的门,待得两人进去,青衣女子回身关上了门,然后很自觉的一左一右守在了房间的两侧。 “真想看看小姐的真容啊,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为何一直都戴着面纱?”那守在了右侧的男子,眨了眨一红一黄的眼眸,叹了口气说道。 “呵,你有什么可叹气的,我比你还早来一年呢,不还是一样也没看见过小姐芳容。”守在左侧,一头紫发的男子冷哼一声。 “你比我早来一年都没见到,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小姐就是怕你这种人惦记才不摘面纱的,众人皆黑丝,唯你生紫发。”一旁的异瞳男子嗤笑道。 “你长得好,你长得好,世人双黑瞳,就你留异色。眼睛有颜色就罢了,看人也要带上颜色。”紫发男子学着他的口吻回应他。 “你们还是少惦记小姐比较好,护法会杀了你们的。”正当二人唇枪舌剑的时候,青衣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他们说道。 “护法做事这么严厉的吗?”异瞳男子抬了抬眉毛问道。 青衣女子摇了摇头,走下了楼梯,他们二人就在后边那么跟着:“护法常年跟随人皇,你们在宗门内很少会见到他们的身影,这也怪不得你们,但是有一件事你们要记住,不可随意对小姐品头论足,否则他们绝对不会轻放过你们的。” “你们一个一个的心比天高,一个叫瞳尊,一个叫紫圣,想要悟出一缕仙缘,殊不知还差得远呢。” 身后两人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前边那女子说的确实是事实。 “对了,四大护法前来援助的是哪两位?” 紫圣拿出了插在腰间的扇子,摇了摇:“黎官子,白拈银。” 青衣女子闻言有些惊呀:“想不到人皇如此看重这里的局势,居然出动了这两位……” “平时在宗门内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号,却不知晓护法的武功如何?”瞳尊握了握手里的玉剑,沉声说道。 他心中有火气,只是想要看看小姐真容罢了,竟然就要惹来杀身之罪。 青衣女子回过头,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我劝你赶紧打消心里的念头,护法们的修为还不是你能够企及的,就这两位来说,江湖上年轻一辈也许没听说过,但是老一辈绝对知道,一位号称黑白分明,落子收官的棋宣王,黎官子,一位号称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的花间隐虎,白拈银。你们只需记住护法们对于你们来说还很高不可攀就是了,至于他们的事迹,我只能说,都是和人皇打天下的……” “哦?那可真得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学习一下了。”瞳尊阴阳怪气的说着。 日上三竿。 燕南飞穿着一身松垮的衣袍,提着那柄君不见,醉醺醺的走向梅花始盛开的花园,那几步道走的离了歪斜,看似是喝醉没有章法……好吧,就是喝醉了没有章法。 他对着园子里的梅花怔怔出神了一会,然后抬腿迈步走了进去,看他走过去的步伐,分明就是飞马踏燕的武功路数。这花园中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座平常无奇的园落,但是玄机暗藏,只有熟知燕家这套轻功才会触发世子爷吩咐 的密室。 “哗啦啦!” 一大片梅花从地上自动划开,露出了藏于梅花之下的一间地下密室。 那屋子里空间很大,墙壁上都镶嵌上了精钢铁板,在秋风萧瑟的季节里更显出一股寒意,但里边的物件却不是很多,,燕镇南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他后边是一排铜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老爹,这么急的叫我过来做什么啊,还没睡醒呢。”燕南飞晃悠着走进了屋子,还不忘打了个哆嗦。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睡醒,还说什么要练剑,如此懈怠,谈何练剑?!”燕镇南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的就批了一顿。 “嗝~我娘还没给我找到练剑的师父呢,我自然不会练剑了。”燕南飞说道。 “好,那我教你练剑!” “你?” “我的剑术在你所待过的江南楚地中,能够比得过我的没有几个。不过,先让我考较一下这几个月你武功底子长进如何?”燕镇南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裹携着阵阵音爆声向着燕南飞冲了过来。 燕镇南的攻势一往无前,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留手,但是他并没有用腰间的长剑。 而燕南飞还没怎么醒酒呢,看着自己老爹的拳头怒气冲冲的转瞬之间就到了面前,飞马踏燕功力全开,向后掠去,试图躲开这一拳。 燕镇南冷哼一声:“班门弄斧。” 他的身形在眨眼之间也变得快了,影步重叠,双臂轻挥,同样是飞马踏燕轻功,追上了四处躲避的燕南飞。 “只会躲的话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拿出你酿酒的心态来面对我的考验。”燕镇南在燕南飞不足三个身为的位置警示道。 “酿酒的心态……酿酒?!” 燕南飞像是想起了什么,疾驰的身影戛然而止,微微侧身,双脚沾地,随后悬空正躺。 燕镇南看到他停了下来,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满意,起码他没有再选择逃避。但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选择了上半身悬空躺下? 自己那雷霆一拳惯性很大,几乎是擦着燕南飞脸面过去的。 这第一招就这么被他给躲了过去。 燕镇南眯了眯眼,一套拳法的起手式再次攻去。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燕镇南真是恨铁不成钢,密室里就他们二人,他对这个儿子下手也真是狠了几分,给他点教训尝尝。 但是面对自己的进攻,这混小子在干嘛?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喝上了? “看你醉的那个样子,成何体统?!你爷爷不舍得教训你,看我不教训你!” 燕镇南一个纵跃跳到燕南飞面前,左手由拳化掌横劈过去,燕南飞摇摇晃晃,脚步轻浮一个转身躲开了这一道锋掌。 燕镇南右腿一侧,向前一踹,燕南飞又拿着酒壶躺在了地上,这一脚又踢了个空。 两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你来我往,追追闪闪,打打躲躲,偶尔燕南飞还能挡住几招。 燕镇南的耐心像是被磨没了,一套长拳打的虎虎生风,燕南飞凭借虚无缥缈的身形,左手招架右手挡,左腿 前翘后腿蹬,愣是挡下了。 终于,燕镇南一招力劈华山封住了燕南飞所有退,路,燕南飞迅速的喝了口酒,左右手连环交替蓄劲,右手拿着酒葫芦迎上那招。 “咚!咚!咚!” 燕南飞重重的后退三步,燕镇南纹丝不动,收功而立,但是他的面部表情却是极为精彩,一向不通拳脚的儿子,今日怎么能够在自己的手里走这么多回? 燕镇南不是傻子,刚才燕南飞那些稀奇古怪的躲法和拳脚功夫一定是某种拳术,试探着问道:“你打的是什么拳法?” 燕南飞手中只捏着一块葫芦碎片,刚才对拳的时候,葫芦早就被老爹震碎了,但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状态,悠悠说道:“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 燕镇南皱了皱眉,饱读武学方略的世子爷也没听说过什么武功里还有这种招式。 “拳脚功夫勉强还有点底子,比以前三脚猫功夫强多了,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功底是不是一样能给我带来惊喜。” 铮的一声,燕镇南猛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鞘一甩,脚下生风,身子如鬼魅般贴近。 燕南飞的酒瞬间醒了一半,连忙拿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君不见,要是说比拳脚功夫,还能勉勉强强的挡住老爹的一招半式,但要是比剑…… 燕南飞心里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吧,又进入了醉酒状态,他昨晚见了那七个人之后,回到房里就掏出了那本《酒经》。 说真的,这本书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夜的钻研也算是入门了,能够凭借一晚的时间悟出第一式里的一些东西就可以和燕镇南对个一两招,不仅说明这本书和他很契合,也说明了他自己也很有天赋。 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燕镇南的剑就已经刺了过来,他试图用刚才醉酒提壶力千斤来躲,但是……提壶,壶没了,醉酒,酒没了…… “额。。。” “父亲饶命啊!!” 燕南飞除了那天在折剑谷回忆起来了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之外就再也不会其他剑术了,现在就连醉八仙也用不出来了,努力的回想那一式剑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奋力抬手,用君不见抵挡。 “咣当。” 燕镇南只一剑,就挑飞了他手里的君不见,君不见被燕镇南挂在他的剑上转了好几个圈,然后被他握在手里。 “还好你的剑术依旧那么糟,否则老子就没面子了……” “把剑还给我!”燕南飞喊道。 燕镇南把玩了一下君不见:“真是一把好剑,给你了,你倒是会用啊!”左手一挥,君不见稳稳的落在燕南飞手里。 “我用给你看!”燕南飞气不打一出来,托着个长袍,努力回想那天的剑招。 燕镇南身形逼近,右手剑罡掠至,燕南飞瞧准了那道剑气的来路,举剑硬抗。 “咣当!” 君不见再一次脱手而出,落在地面上。 燕镇南又把它给挑飞了:“用剑就是这么用的?连剑都握不住,你要是练剑的功夫能有你酿酒心思的一半,早都练成了。” 第四十九章 使者到来 “你这句话在酒徒醉鬼听来,是再正常不过,但是在我这,简直就像污言秽语,辱没了剑客的风采!”燕镇南把剑甩了回去,横眉怒道。 燕南飞接住了君不见,但那剑中的灵性似乎是被激发了出来,浑身土黄色光芒若隐若现,锋芒吐露,似乎对燕镇南如此欺负小主人很不满意,但是燕南飞右手向后一背,强行止住了君不见的躁动。 “罢了罢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作为我燕镇南的儿子怎么可以不会剑术呢,今日我便教你最基础的拔剑术。”燕镇南终归还是一叹,缓缓说道,然后回到了桌子边饮了一口祛火的清茶。 这儿子实在太让人上火了。 “拔剑术?”燕南飞惑道。 他把君不见插回剑鞘,然后“铿”的一声又拔了出来。 “拔剑不就是这样?” “噗!”燕镇南刚喝到嘴里一口茶尽数的喷出。 “你能不能动动你的猪脑子,拔剑术要是如此简单,那我还教你干啥?”燕镇南把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然后走了过去。 “看好了。” 燕镇南右手按在手中长剑的剑柄上,忽然身形一动,长剑瞬间出鞘,宛若一阵风掠过燕南飞的身侧,头上的长发顺势舞动。 “铛”的一声。 燕南飞手里的君不见又被燕镇南挑飞了,他的身后,燕镇南剑已回鞘,一剑结束战斗,而他都没看清自己的老爹是如何出剑的,也没看清剑在哪,更没看清自己手里的剑是如何被击飞的。 “咔嚓。” 那十八铜人面前的那张石桌也是随即破碎开来。 “这,才叫拔剑。”燕镇南回过头看着他说道。 燕南飞略微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一剑决生死,这便是老爹你的拔剑术?” “不错,我这大半生学过许多剑术,但是练的第一种还是这拔剑之术,也是我练的最久的一种剑术。师父教我拔剑,我不过只悟透了三四层。我忘记了很多,但是我却记住了他说的一句话,剑出有名,剑挥有因,剑回有果,不当拔剑四顾心茫然,须知为何拔剑?如今我也问问你,你为何拔剑?” 燕南飞低头沉思,听到父亲一番话,他想起了马清秋拔剑寒江雪逼退生死判官,雨中人纪宗。想起了北阳现身的四大公子拔剑血战长街。想起了折剑谷诸多剑客的拔剑纷争,也想起了自己拔剑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他睁开眼脱口说道:“我为守护拔我剑!” 接下来一连三日,燕南飞都在那密室里砍着十八铜人中的第一个铜人的腰部。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声一声的金铁交鸣之音,燕镇南对于这个儿子在剑术上的天赋已经默认了,能够说出守护这两个字,就已经不用自己再去如何教育引导他了,直接开始练。什么时候燕南飞能用拔剑术把铜人腰斩,那就可以走出这间密室了。 “铛,铛,铛!” “这到底是什么铜!君不见从剑里拔出,插回,拔出,插回,三天一点痕迹都没有。” 燕南飞眼睛转了转,瞧见四周并没人,就想挥臂用剑直接把铜人砍 断,却被另一柄剑挡了回来。 “小公子,世子爷吩咐了,铜人只能靠拔剑砍断。”一位身穿白衣蒙面的男子凭空而出。 “吓我一跳,除了我,屋里居然还有人?!”燕南飞拍了拍胸脯说道。 “你是何人?” “我的身份,小公子也许猜得到,但是我不能说,我只能说目前我时刻都在你身边。”那白衣男子站在燕南飞的对立面缓缓说道。 燕南飞狐疑的看了看他:“爷爷的影密卫皆穿黑衣,但据我所知影密卫中的八大近卫头领都是身穿白衣且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你是八大头领中的哪一个?” 那白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小公子洞察力果然不一般,我刚才不过试探一下公子,想不到公子真的能够察觉到影密卫的存在,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但是铜人还是要靠拔剑斩断!” 说罢,白衣男子周身一阵烟雾,待雾气烟尘散尽,哪里还看得见他的人影,只剩下提着君不见的燕南飞。 “怎么消失的?”燕南飞挠了挠头,然后还是没有听劝,这回没有砍铜人,而是把剑往地上一扔,扎了个马步,运足了真气,大声喝道:“来福~” 正在外边整理园子的来福,听到地下传来一阵呼唤,起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发觉的确是小公子在叫自己。 他连忙放下手头的劳作,照着世子爷提前给自己画好的路线图,准确开启了密室的大门。其实来福的地位原本很是低微,但跟小公子的关系近日来也算过得去,所以燕镇南也就把他利用了起来,又给了他一份羊皮纸,教他看了明白怎样开启密室,负责在燕南飞砍断铜人之前送送一日三餐和其他需求。 “小公子,叫小的何事?可是饿了?”来福跑进了密室,见到了一次一次拔剑的燕南飞。 燕南飞把手中的君不见一扔,坐在地上,看到了跑过来的来福,便吩咐道:“快去把爷爷叫过来救我出去,这里有影密卫看着,我出不去。” 某处藏身的白衣男子一阵汗颜,这小公子……忒调皮。 来福面露为难之色:“小公子啊,老相爷早晨本来是想看看你的,可是被世子爷告知你在练剑,然后相爷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府邸了。” “什么!这该死的燕镇南,居然把爷爷都给哄走了?!” “来福!” 来福一愣:“小的在呢,公子……又怎么了?” “我要喝酒!” 一间房屋里,燕镇南正和梅天良品茶。 “生了个这么有性子的儿子,也真是替你操心。” “唉,谁说不是,所以我这不出来了,留他自己在那练剑,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还别说,这小子挺让我吃惊的,他有一套奇怪的拳法,似乎还没学全,但是能在我手上走过几招。”燕镇南饮了一口茶,说道。 “哦?小燕子跟我说除了被她娘赶走的那个练拳的师父,就再也没练过拳法了。那,他的拳法是个什么路数?”梅天良好奇的问道。 “跟我打斗的时候明明就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但是却总能用巧劲避开我的 拳风,甚至还能和我硬拼一拳,灵活的很。”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梅天良的眉头快要皱成了一团。 “哦?你知道是什么拳?”燕镇南好奇之极的问道,希望可以知道答案。 “嘿嘿,我也不知道。”梅天良突然笑出了声。 “那你传说个屁啊……” 燕镇南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水,还不忘再补刀一句:“怪不得讨不到媳妇,不靠谱的很。” “嘁,那你靠谱,你妄图把小燕子关在密室里拔剑砍铜人,想要以此躲过学宫使者。万一他真的砍断了,走出密室,你的计划可就有漏洞了。”梅天良说道。 “不可能!没有一定的内力,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砍断。”燕镇南斩钉截铁的说道。 梅天良看了他一眼,试探性的问道:“那万一他有梦元境的修为呢?” “扯淡!我试过了,除了那套拳法稀奇古怪一些,其他的还是跟以前一样菜。” “世子爷!世子爷!” 忽然有人冲进来 喊了一声。 燕镇南微微不快,略微怒道:“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学堂的使者到了!”那人急促地喊到。 “什么?!这么快!”燕镇南一下子站起身来。 陌云城外。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渐渐放缓了速度,准备向进入城里。 但是他们在距离陌云城还有三四里路的样子,其中一个为首之人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哎,怎么停下来了?” 另外一个为首之人不解的问道。 “师父的教导全都被你抛在脑后了,看你一身沙尘,如此进城岂不是丢了师父他老人家的脸面,赶紧换了。” 那人把这位给说了一顿,然后抛了过去一件鹤色大氅,其他人也纷纷换上了一样材质的大氅。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麻烦,这么遵守老头的规矩,出门见人之前还非得换一套衣服,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穿白的,容易埋汰不说,还洗不干净,洗不干净无妨啊,主要是我家里那人不给我洗就糟心了……”那人磨磨唧唧的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而那名为首之人苦笑了一声,对此也没什么抱怨,似乎对他的啰嗦习以为常了一般。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如果连不能仪表堂堂威震八方公子世无双,那又怎么对的起北阳八公子的名号呢。” “有时候你比我还能拽词,那为什么还要戴着斗笠,真是的,你这么一戴上谁看的出来?”那人又嘟囔道。 另一位已经换好了服装,瞥了他一眼:“我也没叫你跟着啊,是你自己拦路非要跟过来的……” “嘿,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没有我,路上那些牛鬼蛇神谁跟你一起对付,就你们几个能斗的过来吗,真是不识好人心!” “算我错了行不?您老跟着是给我面子,我谢谢您嘞!” “这还差不多” “不要脸……” 第五十章 先生 二人整理了衣袍,又检查数遍,确认队伍中没有什么问题了才翻身上马再次向前行进,只半柱香就到了陌云城内。 为首二人一个不停的说,一个不停的说着三个字:“嗯,是,对。” 就这么交流着,那人却丝毫没感觉到对方的敷衍,还一直以为他很认同自己说的话。 忽然从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街道上很是干净,并没有扬起灰尘坏了两旁人家的生意。 两人抬头,其中一个敬佩的说道:“爱民如子,纪律严明,陟罚臧否之军伍,当属北阳凤字营。” 策马而来的队伍中有一人却并不执坚披甲,只穿一身素衣长袍,腰间悬着一块玉佩,马颈上斜挂着一柄看起来有着些许精致的长剑。远远看去,倒不像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小人屠,而更像一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和印象里老相爷独子的模样有些差距啊,还以为会是一个很粗犷的人物,没想到生的还挺俊俏。”旁边一直抱怨的人嘟囔道。 “你当是来相亲呢?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懂不懂?”那人说完便一拉缰绳,迎上赶过来的那队人马:“世子殿下!” 燕镇南也勒住马绳,停在他们面前,双手抱拳道:“行法先生。” 稷下学宫所传授之业海纳百川,兼容并包,学宫祭酒李先生一人精通八门经传,有七人拜于门下,学法、儒、道、名、兵、农、阴阳七术,这七人便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北阳八公子,因为公子榜尚缺一人,李先生还剩一脉经传并没有传人,所以才派遣学宫使者寻觅可做亲传弟子之人。 而这位被燕镇南称作行法先生的人,便是公子榜上最具有聪明才智的一位,亦是李先生座下的首徒,学法家之策论,识法家之见闻,故世人称这大弟子为行法先生。 行法先生笑了笑:“久违了。” 燕回天在临走之前已经嘱咐好了燕镇南,让他这几天全权负责燕府,所以即便是这学宫的先生亲自前来也是当由他来接待。 行法先生一行人跟随燕镇南入了燕府正厅,饮茶稍做休息,燕镇南对着他们抱拳说道:“真对不住各位,来的突然些,客房尚在打理之中,还请稍待片刻。” “客随主便,无妨。” 行法先生微微垂首回应。 “江湖传言,李先生座下弟子师出有名之时,都会微服配笠,不露真容,彰显学宫风范仪表,今日一见,果然传言非虚。”燕镇南喝了一口茶水,笑吟吟的说道。 他们两个带进正厅的一行人皆是摘了头上斗笠,唯独他二人迟迟未摘。 “这也算是为师父他老人家分忧,我奉命云游寻觅良才璞玉,但也不一定直接就成为师父的第八位亲传弟子,还要经历学宫的几次大考,考试合格才能继续进行考核,而负责考核的监考官就是我们,我要是在寻觅之地露了面,岂不是让人怀疑有徇私舞弊之罪。”行法先生微笑着拱了拱手。 “有理,那,莫非这位也是……”燕镇南看了看行法先生旁边 同样戴着斗笠的人。 “哦,我是我旁边这人的师兄,他负责处理师父交代的任务,我不过是随他前来进行监督罢了,世子爷不必在意我,当我是个陪从就好。” “原来是行法先生的同门师兄,倒是在下失礼了,不过据我所知,眼前的行法先生便已是李先生的首席弟子,不知阁下……”燕镇南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不解的问道。 “咳,世子莫要听信了他的话,这是我的同门不假,不过是在下的师弟,此次随我前来不过开开眼界罢了。”行法先生干咳了一声,做解释道。 燕镇南微惊,他刚才还以为那人真的只不过是行法先生的陪从罢了,说了几句玩笑话。但真的是没想到这人不仅仅是学宫中人而且还是李先生座下七大弟子中的一个。 “不知这位传李先生天人八传之中的哪一传。”燕镇南开口问道。 “古有兵家四圣六大将,讲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兵者,诡道也,霸道独于天,诡道取于地,我这位师弟传先生兵家一脉,在学宫也混得个镇兵先生的名号。” “在下却是有些惶恐了,李先生座下两位亲传亲自来访,真是给足了我相府面子。”燕镇南笑道。 稷下学宫三千余人,能入得了那位李先生法眼的人不过七人尔耳,江湖上对这七位弟子的身份又有着很多的传言…… “什么镇兵不镇兵的,俗套的很,都是老头那么强制要求的,你还是叫我尽……”那男子还没说完就被行法先生用胳膊怼了一下。 “尽,尽,尽兴哈,你们聊你们聊,我能来这左相府游玩一圈就很尽兴了。”镇兵先生尴尬的笑了笑。 燕镇南豪迈,也不在意细枝末节,也没有继续往下问。一旁的仆人给诸位续上茶水,他轻啜了一口问道:“不知行法先生云游三十六州郡,学宫意欲寻觅良才几人带回?” “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过多虽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想要进去学宫有三条途径。有的势力可以凭荐书推荐一人参加大考,没有靠山的求学之人只能负箧曳屣入长安,还有一种就是如我现在这般,寻我能看得上的学子带至稷下。”行法先生讲解了一番。 “那行法先生选人有何规矩,亦或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入的了先生法眼?” “呵呵,好说好说,首先必须是像世子爷一样堂堂仪表,公子风范。其次是再如世子爷武学高超,人品拔萃。再次还是应当像世子爷一样恩怨分明,侠肝义胆。最后嘛,就得像世子爷一样有酒量,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行法先生一一列举招生条件,却句句都带着世子二字。 燕镇南开玩笑道:“那就劳烦先生,此番寻觅良才之行就把我带回去吧。” “哈哈哈,世子爷资质可是相当不错,师父总是念叨着当年就应该把你从左相手里抢出来,这样我可能就是师父的二弟子了。不过可惜,如今世子爷成家立户,年纪不小,已经不符合学宫的基础标准了。”行法先生也打趣道。 “人老了老了还遭嫌弃了,那我怎么样,李先生就没说请我去坐坐?”一声大笑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个提着酒壶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燕镇南向先生们引见:“这位是内人的兄长,梅家梅天良。” 行法先生打量着这个略微不修边幅的酒客,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天山梅家,陇西叶皇阁,关中捉鬼门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世家,毒你没商量,毒煞梅天良,久仰大名 “不过我家先生请你,你敢去么。”行法先生语调陡转。 “那我请你去梅家喝茶,你敢去么?” “不敢。” “为何?” “我怕毒死我。” 梅天良打了个酒嗝,那呼出的酒气并没有如平常一样缓缓散去,而是一团相互牵连着向行法先生那里飘了过去。 行法先生视若无物,淡定如一的细细品了一口新沏的茶水,微微张开嘴,呼出了一股热气,两团气息胶着在一起不断侵蚀,最后皆是化作一点一点的冰晶掉落在地。 “行法先生好内功。”梅天良夸赞了一句,寻了一个挨着燕镇南的座位坐了下来。 “梅先生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不堪入目。”行法先生笑了笑。 “不堪入目?这内力的强度恐怕是也到了道元的境界了。”梅天良看了他一眼。 “惭愧,在先生门楣下学术十年也只不过堪堪摸到那个门槛。”他摇了摇头。 “十年呐,十年修炼就要臻致道元境了,你还说的这么垂头丧气,你让那些一辈子都到不了梦元的人情何以堪,下一次的天庭榜单你应当列前三。”梅天良晃荡着手里的酒壶。 “就怕师父不允许,求学之人当心无旁骛,卖弄炫耀终是旁门,不足为外人道也,不上也罢。”行法先生沉吟道。 “时间不早了,还是以陪先生处理任务为重吧,我手里精挑细选了两个人,不知是否合先生心意,待的先生看过之后,再回客房歇息。”燕镇南打断了他二人的对话。 “全凭世子爷做主。”行法先生点头称是。 “来人,叫他们上来。”燕镇南冲着门外一喊。 随后便先进来一人,那人长得俊美,五官分明,脸庞有棱有角,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在下苏以南,见过世子爷,学宫使者。”那人对着二人恭敬的拜了拜。 “嗯……的确具有公子之风,不知这位小兄弟武学何处?师从何人?” “我苏家在陌云城立身,多年来深受相爷照顾,苏家祖辈也一直跟随于此镇守边疆,并未远行,在下学的便是苏家单传的冲天掌苏秦背剑。” “难得,难得,就冲你这番话,我今日便给你开一条方便之路,只要你能接下我一剑站立不倒,就算你过关!”行法先生豪气的拍了拍胸脯。 第五十一章 浩然镇岳 “先生此言当真?” 苏以南听到只接住他一剑就可以赴之学宫,怎能不喜,当下连忙又问了一遍,生怕自己听错了。 “军中无戏言,学宫亦无谎耳。”行法先生正襟危坐说道。 苏以南没有多说,沉呼一口内息,真气运转做好防备,护住周身。拔出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斜放长剑,左手一伸:“请先生赐教!” “看好了。” 行法先生也不矫情,既然对方先示以出剑礼,他一瞬间抽出藏在大氅里边的佩剑,从座上站起身一剑刺出。 那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迅若惊雷,一点寒光万丈茫,也就是这点点寒茫在苏以南眼中快速变大。 苏以南毕竟是军伍出身,虽然颇具公子气,但常年驻守边境,警惕性已经提高到了一定的境界。他看到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连惊讶的时间都没犹豫,右手翻转内力鼓荡,也送出了一剑。 “叮!” 两柄剑的剑尖猛地碰撞在一起,没有丝毫的意外,苏以南的佩剑应声两段,可行法先生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那一剑的残余剑气仍然向自己飙射而来。 苏以南向后转身,把还在手中的那一截断剑悬空,双掌内力磅礴向下猛然一吸,剑柄在下,剑刃朝上,稳稳的浮在背后。 行法先生那一剑的残余剑气尽数打在那断剑上。 “铛铛铛!” 那真气包裹着的半截断剑最终化成一团粉末,飘散在空中,反观那残余的剑气也消弭于无形。 静! “冲天掌苏秦背剑还能这么用,后生,你再修剑三年便可进学宫了。”行法先生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为什么让他三年以后再进学宫而不是现在让入呢,因为苏以南已经趴在地上沉重的喘着粗气,那一式背剑几乎用尽了内力,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先生……这哪里是一剑,您可是撒谎了……”苏以南断断续续的质问行法先生。 他明明已经对了一剑,紧接着却迎来了不计其数的锋锐剑气,如果不全力用出背剑,自己可就危险了。 “哪里有撒谎了,我这一剑叫海纳百川……”行法先生抬了抬眉毛。 然而再也没有听到回应的话,苏以南力竭晕倒被抬了出去。 但是燕镇南和梅天良的注意力却在行法先生手里的剑上。 燕镇南略微沉吟了一下:“没想到剑十五中排名第八的浩然镇岳竟然是在稷下学宫中。” 行法先生闻言笑了笑:“不过是第八而已,我最近可是听说江湖上出了一柄能排进前三的好剑啊……” 燕镇南脸色不变:“江湖事江湖了,我们没过过多去了解。” 行法先生见燕镇南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浩然镇岳回归鞘里,随着他重新坐下。 “叫孙德胜过来!” 燕镇南冲着门口又是一喊,随之进来一个提着红缨枪的清秀男子,一身缁衣长袍,面容倒是不及刚才的苏以南八分,耍了两下枪法然后立于身侧,弯腰拜了拜:“在下铁骑副将孙德胜拜见世子爷,拜见学宫使者 。” “嗯……范挺正,就是面相差了点。”行法先生看了看他。 “额……” 那人尬笑一声:“莫非传说中的稷下学宫就是看人脸面招生收徒的?如若有人身怀惊天武学,具经天纬地之材,就要因为一张面容算不得姣好就要被学宫拒之门外?” “呵呵,至少你还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的镇兵先生开口了,他向前走了两步,冲着行法先生微微偏头:“我来吧。” 行法先生没说话,但是往后退了几步,让他走了出去。 “孙德胜是吧?出招吧。”镇兵先生稳稳的站在那里。 “啊!” 孙德胜几步掠上前去,抬起长枪,一记蛟龙出海猛的向下一砸,阵阵枪风呼啸耳边,可那人面对如此刚强的攻势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是抬起右手,都看不到手掌内外有真气流动,就那么毫无花哨的接住了来势汹汹的一枪。 “咔嚓!” 那柄长枪的枪头被镇兵先生折了下来,往地上一扔,还不忘跟上一句:“不收。” 孙德胜身后冷汗连连,刚才灌注长枪之上的真气在接触镇兵先生的那一刻就被洞穿溃散了,此时也不得不为了自己口出狂言再躬身一拜,然后悻悻地走了出去。 此刻燕镇南站了起来,对着行法镇兵二位先生垂首道:“真是见笑了,看来我寻的这两人还不够入学宫的资格。” “世子爷哪里话,您选的这两位的确是上阵杀敌,纵横疆场的将才,但是我们需要的不是这一类人。”行法先生回道。 “那学宫收什么样的人才?” 燕镇南皱眉,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陌云城稍微有些学武天赋的人都已经入了左相府,如果军中的人不合学宫心意,那不知还有几人能够入得了学宫法眼。 “四海八荒,我为君主。学宫招的是能够独当一面,文韬武略的帅才。”行法先生转过身道:“时间还来得及,我们会在陌云城暂住一个月,还请世子爷多帮忙寻觅一下。” 燕镇南闻言,脸色有些许的不快,但瞬间又恢复常态:“先生放心,镇南定当全力相助,还请几位先去客房休息片刻,晚些时候我们共进晚宴。” “好。” 行法先生并没有推辞,一个领路的小厮带着他们二人走向后院的一处客房。 燕镇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似乎压制不住了心中的不快,把一个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这还不走了!” 此刻梅天良却在思考着什么,对着燕镇南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位镇兵先生的武功路数很熟悉?” 燕镇南看了他一眼,随后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一指断枪的招式,低沉的说道:“铁指寸劲,大荒囚天指,是陇西叶皇阁的人。” “可真是快乱成一锅粥了,陇西也有人跟过来,麻烦了……”梅天良皱眉摇头。 在前往客房的路上。 行法先生贴在镇兵先生耳边轻声说道:“你的武功暴露了。” “什么?我明明用的是寸拳中的铁指寸劲,他们也能看出来?”镇兵先生微愣。 “燕镇 南,梅天良都是一代翘楚,以他们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欲盖弥彰。”行法先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摇了摇。 “看出来就看出来吧,我早都快瞒不住了,不就是来寻觅良才璞玉嘛。你看看把世子难的,偌大的陌云城就挑出两个他认为还可以的,那你觉得咱们去挑还会挑到更优秀的吗?所以我说啊,既来之则安之,先在这块吃好喝好在办事,反正他也答应了咱们在这里住一个月,所谓人是铁饭是钢……”镇兵先生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着。 “你话怎么又变多了?”行法先生打断了他。 “咋,跟了你一路了,还不准让人家喘两口气多说几句话了吗?又不是你家开店提供的空气,我都忍你好长时间了,现在……” “嘘!” 行法先生突然打断了他。 “怎么了?” 镇兵先生安静了下来,狐疑的问了一声。 “我好像感受到一股剑意……” 说罢。 行法先生轻功出神入化,正在行走的过程中脚尖垫起,身影一下子就迈过带路小厮,来到了一处后花园门口,可他却并没有再继续前进。因为有四个白衣蒙面的男子,四人四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哎呀,先生,忘记告诉你们了,这后花园不能进呐!”带路小厮焦急的呼喊。 行法先生好像是没听到小厮撕心裂肺的嘱咐似的,右手按在剑柄上,看着他们四人的眼光越来越亮:“世子爷藏拙了,这几位武功和面相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后花园,地下密室。 燕南飞靠着墙壁咕咚咕咚的豪饮着,君不见就那么被抛弃在一旁,再看那应该用拔剑术砍掉头颅的第一个铜人,毫发无损,只是脖颈处有几处发白的剑痕,勉强能够证明曾经他们经历过一阵不痛不痒的体罚。 “咣荡!” 把空的酒坛子扔到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熏的来福一阵头晕目眩。 “小公子你醉了,我看今天还是歇着吧,明日再练,你不在状态啊……”来福关心道。 “瞎说,谁醉了?我明明感觉自己清醒的很,我走路还能走出一条直线呢!”燕南飞骄傲的说出口。 来福拍了拍脑门:“小公子,要不就算了吧。”他看到了一个走平路像走九曲回肠一样拐拐停停的人,就这么来到了铜人面前。 燕南飞挠了挠头:“甭担心我,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随后他将君不见横胸,双眼微闭,右手紧握,看起来要来一个蓄力一击。 来福也睁大了双眼,想要看看小公子到底如何? 半晌。 “呼噜,呼噜,呼噜。”一阵阵的鼾声响彻密室,来福差点没气出一口心血。 “公子?公子!”来福推了推他。 “啊!啊!怎么啦?”燕南飞揉了揉眼睛。 来福几乎带着哭腔:“公子算了吧,该去吃饭了,你都两日不曾进食了。” “算了?我就是饿死,今日也得完工!不就是拔剑术吗?简单!”燕南飞拍了拍胸脯,好像真胸有成竹一般。 第五十二章 酒中仙 燕南飞屏住了呼吸,再一次闭上双眼,只是这次他没有再睡过去,而是诸多的剑法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握着插在剑鞘里君不见的右手愈发的紧了,愈发的紧了,在某一刻他的身体突然迸发出一股炽热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动了,一个纵身右手挥洒,伸出去,折回来。 剑出。 剑归。 燕南飞拍了拍手,回过头看着那个铜人,那个不知被敲打了多少次的铜人在这次并没有发出多么震耳的声音。 “都说了,简单。” 来福也不知小公子说的是真的还是故意在晃他,但有一点值得确定,就是公子出手那一瞬间……很帅。 “公子,可是小的并没看出这铜人有何变化啊?”来福回过神来,绕着那铜人走了两圈,开口问道。 燕南飞晃晃悠悠的也走了过来,一蹙眉,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铜人的头部:“没变化么?”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 那铜人的头部被燕南飞用手指轻轻一点,就滑落了下来,切口处光滑如平面,就是铜人头掉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在了来福的脚上,让他一阵疼痛。 “哈哈哈哈!” 密室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燕镇南转过身看着那隐藏在梅花园下的精钢大门被启动开来:“谁在笑,真是吵死了?!” 一道人影飘落下来,不紧不慢的走到了燕南飞身前,微笑道:“我想找到人恐怕是找到了。” “你是何人?” 燕南飞呼出一口酒气,醉醺醺的问道。 “我姓傲。” 行法先生在此时摘下了一直戴着的斗笠,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傲姓,这在常人看来是一个再偏僻不过的姓氏,可是在北阳,这个姓氏却很不一般,因为当今的北阳皇帝,也就是天地人当年的天主,也姓傲。 “梅花阵只有我燕家人会解,你是怎么破的?”燕南飞虽已醉酒,但还有一些清醒意识。 “就像你说的一样,简单。”行法先生看着他:“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又叫什么?” “燕南飞!” 行法先生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燕南飞却没了动静,又昏睡过去了。 此时那四大白衣近卫赶了过来,只不过再没有先前的从容和风度,衣衫都有些许的破碎。 燕镇南和梅天良问讯也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看到眼前的场景都微微一愣。 燕镇南叹了口气:“棋差一招哇。” 梅天良也苦笑的摇了摇头:“怕的就是不止一招……” 行法先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回过身来躬身一拜:“多有得罪,还望世子爷见谅。” “无妨,先生自便。”燕镇南点了点头,然后行法镇兵两位先生又跟着那位小厮向安排好的客房走去。 燕南飞躺在地上,可燕镇南和梅天良都选择无视他,而是盯住了那无头的铜人像。 梅天良摸了摸那被切开的断口处,如镜面一般平滑,不由得感慨道:“学了几日?” 燕镇南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沉声说道:“三日而已。” “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三 日学拔剑术能学到什么?只能刚刚摸到拔剑的皮毛中的一根罢了,这种程度的拔剑,你用了多久?”梅天良依旧端详着那切口,言语间充满了震惊。 燕镇南回过头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燕南飞:“一年。” “梦元境的体质,不会错了,我上次点过你说小燕子有梦元的修为,今日看来你也应该相信了吧。” “为何我之前试探他,他却表现得跟以前一般无二,丝毫看不出来有高手的修为。”燕镇南的眉毛都快挤成一团。 梅天良想了想,然后看到一旁的来福,便问道:“来福,公子拔剑砍铜人之前,可做过别的事情?” 来福赶忙回话:“小公子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在喝酒,喝了很多很多酒。”来福伸手一指,稍远处的角落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酒坛,都快顶的上一个小客栈一天的酒水供应了。 梅天良点了点头,对着燕镇南说道:“跟上次在折剑谷的状况一样,在那他就是喝了很多酒之后用出了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他的状况似乎是在酒劲的作用下,才会激发出体内的梦元功力。” “是药修?!那个人做的?” “不清楚,我也想去查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被拦了下来,书狂墨笔,也就是你口中老相爷安插的影密卫。想要查清一切,老相爷的想法很重要。”梅天良分析道。 “前些日子他说他并不知道大唐枪仙寄身于陌云。” “那是前些日子,现在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客房。 待那小厮告退之后,镇兵先生对着行法先生问道:“你行走江湖不是最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吗?这次怎么破例自报家门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摘下了讨厌许久的斗笠,露出了那一双剑眉星目,玉石雕琢的英俊面庞,赫然是燕南飞在熟悉不过的人,叶琳琅。 “凡事都有例外,这次除了奉师父的命令之外,我还有一份差事,要想顺利的办成就得在这左相府表露出我真正的身份。”行法先生坐在椅子上,泡了壶茶,给叶琳琅也倒了一杯。 “你是怕左相为难你,才表明身份的吧。”叶琳琅也坐了下来,接过那杯茶水。 “不错。” “我赌又是跟朝堂有关的事,算了算了,我可不跟你操那心,你自己烦就够了。今天看到我那小兄弟,感觉怎样?”叶琳琅咧嘴一笑。 听到他的话,行法先生眼睛也亮了几分:“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师父的影子,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我感受到的那一股剑意应该就是他迸发出来,但是剑意不纯。” “不纯?” “他的剑意不全是剑意,似乎还有一缕仙意。”行法先生严肃的说道。 “不会吧,他才多大,就能碰到你才接触的门槛?你可别蒙我。”叶琳琅又露出一副别拿我当白痴的表情。 “是真的!没开玩笑,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酒中仙,除了师父就当属他了。” “就是不知他酿的酒如何?” “哎,我喝过,你还记得那一次在江南甜水巷不,他开了一家酒肆,我在那喝了好多好酒,那滋味当真是一绝,丝毫不差长安千杯不醉呀,尤其是那酒香……”叶琳琅老毛病又犯了,一说就打不住。 “你住嘴。” “我偏不。” “……” 燕府正厅。 啪! “什么?还是见到了?”燕回天一袭黑色长袍坐在上位,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把手边的茶盏猛的摔在地上。 “是儿子大意了,我以为把燕南飞藏在密室了就能避免与他们产生交集,可没想到行法先生察觉到了燕南飞的存在,几个呼吸间就破开了梅花阵接着又连败我四个贴身近卫。”燕镇南垂首说道。 “唉,我燕回天逆天而行,从不信奉天赋人权,天人合一之说,可今日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天意吗?”燕回天喃喃道。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孙子在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成长,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可这个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不该躲的,怎么也躲不过去。 “学宫使者中除了行法先生之外,还有一个镇兵先生需要注意,应该是叶皇阁的高手。” “镇兵?是尽言公子叶琳琅,陇西那弹丸之地能被李先生看中的也就是这个话痨了。他倒是不用担心,与我宝贝孙子交好,他在的话,还可以帮衬着点。”燕回天摆了摆手。 “我宝贝孙子醒了吗?” “应该还在昏睡当中。” “梅天良的五毒神功能够催醒他,让我宝贝孙子速来正厅,有些事还是抓紧问明白,免得夜长梦多。”燕回天吩咐道。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燕南飞被几个小厮用步辇抬了出来,他坐在上边打了个哈欠:“大好时光不让人家睡觉,折腾我干什么啊,又要把我关到密室砍铜人吗?” “宝贝孙子。”燕回天只要看到这个孙子,就什么烦恼都忘记掉了,不过今天的事情他可不敢忘。 “爷爷?您回来了。”燕南飞一愣:“记得老爹说过爷爷要好久才回来的。” “呵呵,怎么,爷爷提前回来你不高兴啊,我不是怕你父亲又虐待你,你又找人给我报信,我才特意快点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了。”燕回天像个老顽童一样同孙子打趣。 “爷爷真好。” “宝贝孙子,爷爷问你,今天那人都和你说了一些什么?”燕回天一步一步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他跟我说什么他想找的人终于找到了之类的,说的好像我跟他多熟似的。”燕南飞想了想开口回答。 燕回天和燕镇南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还有没有说其他的,比如……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噢,对对对,他介绍了自己,他说他姓傲!”燕南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姓傲!”燕镇南反应极大,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燕回天喝了一口茶水,苦笑道:“傲,行法,难怪啊难怪,学宫里也不是清水一潭呐。宝贝孙子,这几天你可以不受拘束,喜欢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最好是半夜三更才回家。” 燕南飞一听都快乐开了怀:“妥嘞,妥嘞。” 深夜,秋意更甚几分,守夜的仆人们都纷纷换上了稍厚的装束。 一间客房,仍有烛火通明,行法先生捧着一本策论一动不动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桌子上有两盏热茶,似乎在等待一个必定会来的人。 良久。 屋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门外有人通报,敲了敲门:“先生,相爷来了。” 第五十三章 天师座下,捉鬼门人 一间客房,仍有烛火通明,行法先生捧着一本策论一动不动已经看了将近一个时辰,桌子上有两盏热茶,似乎在等待一个必定会来的人。 良久。 屋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门外有人通报,敲了敲门:“先生,相爷来了。” 十年前,就是在这条街道上,不知从几时开始,有一个骑着千里赤云驹的少年在城里肆意奔驰,后边守城的关将军带着士兵们穷追不舍,这种景象时不时的就上演一遍,以至于城里百姓由最开始嬉笑怒骂变成了阵阵喝彩,生怕那少年跑的不够快。 而今日清晨,人还是那个人,马依旧是那匹马,可身后追自己的人不见了,因为相爷说了,起早走,不到三更半夜不准回家。 “我得去看看师父。” 马上的少年心里默念道,脸色略微不太好看,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条,是昨晚他手下的七星之一传过来的信息,纸条上写的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乱!” 燕南飞不能再拖了,他要看到自己的师父平安,他并不傻,当自己暴露了师父的存在的时候,就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师父的处境该有多么危险。 街边上的小贩乐呵呵的跟小公子打着招呼,一向跟他们合得来的燕南飞今日破天荒的没有打理他。 “这么急着干什么去啊,小公子慢着点!”身后的小贩嘱咐了一句。 可藏身在市井中的各个势力却淡定不住了,他们终于发现了可以破局的点,纷纷随之而动,果然是应了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燕南飞快马加鞭终于到了那熟悉的六尺巷,终于又见到了那熟悉的院落,他双手轻拍赤云,腾身而起,一记梯云纵就要翻过那面高墙。 可是一只大手不知从哪探了出来,拎住燕南飞的衣领顺势把他甩到地面上,燕南飞也算灵敏,连翻几个跟斗泄去了这一股内劲,随后右手握在君不见的剑柄上,怒视前方的黑衣人:“你是谁?!” “的确是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无理取闹,而是会对敌人拔剑了。”那黑衣人看着他笑着说道,从言语上来看似乎对他还很了解似的。 燕南飞却没关注这些细节,只是握紧了君不见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师父很安全,不过今日你恐怕不能进去。”黑衣人缓缓说道。 “我自己的师父我怎么不能见,谁挡我我就杀谁!”燕南飞微微伏了付身子,呼吸渐渐有了变化。 那人眼睛眯了眯,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掌握了一点运用真气的方法,可用来应付我还是差了些火候。” “少废话!” 燕南飞不想跟他耗下去,当即一式拔剑,剑锋凛冽,有若三千雷动,虽然不及上次斩铜人的威势,可也差不太多了。 但是这次剑出,却再也没回来,剑尖距离那人面庞也就一尺远,可再也无法寸进丝毫,黑衣人用手指夹住了君不见的剑身,然后猛的一拽,把燕南飞就那么拽了 过去,还不待他反抗,黑衣人另一只手又补了一下,砍在燕南飞的脖子处,让他晕了过去,躺在了他的怀里。 黑衣人回过头看了院落一眼,见院中人也并未阻拦,他便把燕南飞扛在肩上,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远处。 院落中的老者白须飘飘,那桂花树上桂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循环往复,四季之久在这院落中也不过是一时变换而已。 老人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一方琴静静地躺在那里,透露着一抹奇特的古韵,勾响琴弦,琴音沁人心脾,不绝如缕,随风传出院墙,响彻在黑衣人待过的地方,似乎刚才发生的事,院内的人已经尽收眼底。 一曲作罢,六尺巷头和尾各出现一个人,巷头的那人腰间挎着一柄火红色长剑,背后背着一柄桃木剑,一副懒散的样子向前行走。巷尾的人手里捧着一个八卦镜,背后斜挎一柄道剑,还系着一个小锦囊。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差不多,仔细看来应当都是道家中人。 不久,他们二人便碰上了头,看到对方互相打量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无量天尊。” “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请!” 两个人明明都是初次见面,说起话来倒像是老朋友一般。 藏身在暗处的人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搏斗,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毫无波澜的握手言和?呸,根本就没握手,直接言和了。 他们来到那座院落外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袍:“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座下首席弟子,莫惜言求见。” “世俗道家一脉关中捉鬼门下首席弟子,林修染求见。” “入。”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到二人耳中,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看着这面没有门户的墙壁。 莫惜言单手掐诀,捏了一个八卦印按在墙上,顿时开辟出了一道门脸出来,他没急于进去,而是看了旁边之人一眼,只见他从锦囊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墙壁上,也开通了一扇门。 二人点了点头,便一起迈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老者,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般的姿态正襟危坐在桂花树下。 他抚琴轻吟:“道家一脉自齐玄祯兵解之后,因论不合,分化为天宗人宗两脉,天师府奉天宗,捉鬼门奉人宗,归根结底本事一家,又何必纠结细枝末节,你们二位的师父我也有十多年不曾见过了。” 莫惜咱躬身一拜:“先生博学,掌教真人知晓先生身在此处,特命在下请先生回龙虎山清修。” “张真人明知我身份却还要执意请我,不怕为龙虎山圣地惹来是非吗?”老人笑道。 “我龙虎山上下共有桃木剑两千六百柄,可列阵守天师,可结阵易杀人,尽管让他们来试之。”莫惜言一字一句的说道。 “喂,林兄,你可也是奉了师命带先生回门中?”莫惜言问了一句。 林修染摆了摆手:“我 家那老头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了,哪里还有力气再请先生移驾,只不过是让我守在先生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罢了。” “如此,便好说多了。”莫惜言以为林修染也是跟自己一样,请先生回自己的地盘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俩恐怕就要先代表天宗人宗较量一番了。 “哈哈,你们两个小娃娃倒也单纯,就断定了我会这么听从你们?我与张真人年轻时候一起闯荡过江湖,只是没想到他会看破红尘遁入道门。至于捉鬼门主,他的伤势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你们的镇鬼功法有缺陷,当时我只为他化解一半的煞气,告知他五年后再来寻我,可这一别就是十多年……如今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了。”老者缓缓说道,然后大袖一拂,两盏酒不知从何处送到了石桌对面两人的面前。 林修染看了看,笑道:“先生幻术名不虚传,之前师父有提起过。” “假若真时真亦假,真若假时假亦真,酒却是真的。”老人说道。 莫惜言和林修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咦?这酒当真好喝,是用什么酿的?”莫惜言眼睛一亮。 “酒名桃花酿,是用我这满树桃花酿成的,若是喜欢就给你师父带上一瓶。”老者说罢,便凭空出现一瓶酒。 林修染抬头看着那颗参天大树:“先生,这分明是桂花树,何来桃花呢?” 老者微笑,轻轻勾了一下琴弦,那满树桂花凋零飘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朵朵粉红的桃花蕊:“这不就是桃花了?” “是小子愚钝了。” “这瓶酒也给你师父带回去,虽然不能根治,但撑个几年还是没问题的。”老人手上又托着一瓶与刚才一样的桃花酿。 ”先生,如今我二人已入局,定会打破院外微妙的平衡,还请先生早做决定。”莫惜言将酒收到怀里,躬身一拜。 ”我知道,你们迈出第一步,其他人也会随之而动,很多人都在等着有人迈出第一步,你们还是太年轻了。”老人按动了一下琴弦。 “年轻归年轻,但是我并不冲动,我敢迈出第一步,说明我有足够的信心保护先生,更何况还有林兄在一旁策应。”莫惜言笑了笑。 “不错,比如说这样策应。” 林修染左手一挥,一张符纸脱手而出,他转过身,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从院墙上翻落下来。 林修染楞了楞:“诺阳层,送酒烟?” “咳咳,大哥你哪人?”那道人影站起身来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一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我一受惊舌头就不太听使唤。”林修染挠了挠头。 “苏九烟,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为了先生而来?”莫惜言问道。 “我没有恶意,也不敢打陶先生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你进了这院里之后,外边有多少人想要进来,我实在是顶不住了才先翻了过来。”苏九烟收起了秋水落霞,对着陶先生弯腰一拜:“洛阳城大弟子苏九烟,拜见陶先生!” 第五十四章 血溅六尺巷 陶先生抬起眼帘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有看了看院外高墙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九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解释:“先生放心,洛阳城弟子只有我一人前来,不曾有带任何帮手,之所以敢来此地孤身犯险,也只不过是想目睹一下前辈风采。” “铁芳座下有四大弟子,紫,气,生,烟,你就是唯一剩下的晓出锦江边,长桥柳带烟?”陶先生打量了他半个呼吸。 ”正是!” 苏九烟应和一声。 莫惜言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先生为何说只剩?” “因为……另外三个都死了。”陶先生淡淡的说道,苏九烟脸色平常看不出变化。 “此路不通,擅闯者斩!” 一声厉喝传遍六尺巷的街头巷尾,这里原本是无人问津,再安静不过的一条街道,可是现在挤满了来自各个势力的江湖高手。 世子爷燕镇南挥鞭入长街,这一声大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了几分,有人不服气,藏身在人群之中大声说道:“莫要以为你左相府在这里称霸王,我们就怕了你,这条街也不是你们开的!” 燕镇南耳朵略微动了动,侧身引马向前,从人群中揪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世子爷连看都没看他长什么样就直接送他取经去了。 燕镇南把这人的头颅甩在地上,鲜血正一滴一滴从他的宝剑上滴落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此路不通,擅闯者死!” “闲杂人等,去去退去!” 一支数百人的凤字营跟着燕镇南把六尺巷清了个空,将他们都驱逐出长街,随后列队把守在长街两边,燕镇南也驾着马靠了靠边,看着远处在滚滚烟尘中行驶而来的马车。 马车畅行无阻的行至院落之外,被赶出去的人不忿的说道:“为何他可以进去!?” 马车里的人终于走了下来,两侧的军士们单膝下跪:“参见相爷!” “人屠燕回天!” 长街之外有人呼喊出来,只是下一刻他的头颅飞到了天上。 “相爷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 燕镇南收剑,再拿一人立威,前前后后毫无顾忌的手刃两人,已经达到了杀鸡儆猴的目的,那些人聚在一起也不敢再多说话。 燕回天下车后,从马车里又走出来一人,身穿大氅,头戴斗笠,手持浩然镇岳。 “行法先生?!”燕镇南惊了惊。 行法先生冲着他笑了笑:“世子爷好手段。” 燕镇南脸色不是很好,燕回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入。” 行法先生已经走到了那面墙附近,他用手轻轻一点,就在墙上开了一扇门,随后径直踏了进去。 莫惜言背后的桃木剑御风而出,悬于半空,对准了墙上再度打开的门户。 看到走出来的人斗笠鹤氅,莫惜言微微一愣:“稷下学宫的人?” 行法先生没有回应他,摘下了头上斗笠,看着眼前的老者,笑道:“陶先生,我们终于见面了。” 老者没有抬头,抚琴依旧,只不过眉头却微微一皱,开口问道:“你为学宫而来?” “今日虽借着学宫 衣束,但却是为了朝廷而来。”行法先生的衣袍随风而动,腰间似乎悬着一块龙形玉佩,能够拥有佩戴那种形状玉佩的人除了当今皇帝,就也只有……皇子了。 燕府,一间房间内。 躺在床上的燕南飞睁开眼睛,猛的坐了起来,拿起君不见,翻身下床掠到了门边,将其一脚踹开,可是门口却仿佛有一道气墙,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呦,醒的挺快的,还以为你得晚上才能醒。”房屋内一个黑衣人坐在桌子附近,慢悠悠的饮着茶水,饶有兴趣的看着门边一脸怒意的燕南飞。 “你要拦我?”燕南飞握紧了君不见 “拦你不还是轻而易举?”那黑衣人似乎没把他放在心上,依旧把玩手里的茶盏。 “错!就怕你这次举不起来!”一道人影撕裂了门口的气墙,闯了进来。 这人身穿大氅,头戴斗笠,潇洒的甩了一下衣袖,按住了即将暴起拼命的燕南飞。 “学宫使者?”燕南飞愕然。 “什么学宫使者,完蛋玩意,这么多天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我可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陇西叶皇阁当代第一人,一叶知下,满目琳琅的……我擦!” “不地道啊,你能不能让我把开场白说完?”叶琳琅还没有自报完家门,那黑衣人就已经出手,把手里的茶盏向他扔了出去,随后毫无花哨地跟上一记重拳。 叶琳琅左手弹出一道劲气击碎那碗茶盏,双指并拢点上那霸道的一拳。 二人对碰激起的气浪掀翻了屋内的桌椅摆设,燕南飞拿剑勉强抵挡住他们二人的余威。 刚刚第一招而已,他们都起码用出了八分力气,各踉跄着后退三步。 “叶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南飞上前扶住站立不稳的叶琳琅。 叶琳琅把手中的斗笠一扔,略微有些气喘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本来我都已经打算回长安了,可得到学宫来人的消息,我笃定来的那位心思在你师父身上,所以我就跟着来了。这功夫估计已经找到你师父了,你快去吧,我帮你挡住他。” “你也是学宫中人,却忤逆学宫办事?”那黑衣人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看似要有压过叶琳琅一头的趋势。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入学堂的第一课,师父就教我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学宫!”叶琳琅身上的气势突然拔高一截。 “叶皇阁的自在极意?以为功力提升个两三层就能和我抗衡了吗?” 叶琳琅周身淡黑色的气息流转,默然道:“总得试一试吧。” 一只漆黑的大手缓缓成型,真气四溅,随着叶琳琅的手冲着黑衣人印了过去。 “你这大荒囚天手貌似没练到家啊。”黑衣人双手开始舞动,脸上的样貌飞速转变,与此同时,他的手上也汇聚了一团冰寒真气,那一团真气虽然不大,但能感觉到其中寒意的凛冽。 黑色与蓝色在这一处狭小的空间相撞,叶琳琅的功力已经全开,可黑衣人看样子犹有余力。 “咣当!” 叶琳琅的大荒囚天手被震散,被那团真气击到墙壁上昏迷不醒。反观黑衣人,纹丝不动! 这才是他的真正实力吗?! “叶大哥,你怎么样 !?” “他被我的寒冰真气封住了经脉,三天之内运不了功,你还是好生待在这里吧。”黑衣人傲然道,然后就转过身去,想要回到一旁休息,可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你要相信本公子,我帮你拦住……我拦不住哇,你快跑!”叶琳琅趴在地上拽住燕南飞,用尽最后一股真气将他冲门外甩了出去。 黑衣人欲要夺门拦截,可被三枚阎王帖封住了去路。 他看着苟延残喘的叶琳琅:“是我低估你了,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是没有内力发出的暗器,你觉得能伤到我吗?”说罢,黑衣人真气一聚,将门上的阎王帖甩在了地上。 “呵呵,那要是……会爆呢?” “什么!?” “轰!” 三枚阎王帖应声爆炸,把屋顶都是掀飞了去,叶琳琅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笑了笑:“谁告诉你暗器就不会爆炸了。” 燕南飞的飞马踏燕步法穿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想要尽早的赶到师父那里,可是前方又出现一个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远处那身影在房顶上拿着个酒葫芦一口接一口,看到了燕南飞过来,才把葫芦收在了腰间。 梅家梅天良。 对于这个舅舅,燕南飞在清楚不过,他要是摆明了想拦自己,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舅舅,我给你新酿出来的酒十坛,以前你喝过的酒十坛,我珍藏的酒十坛,君不见大不了也给你,你快放我过去!”燕南飞焦急的喊到。 “一言为定!” 燕南飞愣了愣,没想到舅舅今天这么好说话:“舅舅,你……” “你不就是想去救你师父吗,你速度太慢,我带你去。” “可是我更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压根也没想拦你啊,我就是坐在这喝酒啊,没想到会有酒自己送上门这种好事。” “……” “哎,刚才说好的酒一坛都不许少啊,不然我就拦你!” “不要脸……” 六尺巷,那座院落之内。 “为朝堂,所为何事?”老人仍未抬头看他一眼,低头弄弦。 “晚唐昏庸无道,先生乃是大唐余孽,应移交本朝大理寺收押待审。”行法先生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是傲家的第几子?” “晚辈傲家第七子,名天凝。” “最小的一个,我之事一旦暴露于江湖,想必朝堂之上定有回响,可是地方督府,都察院,刑部都没有动手,却只派了一个最小的皇子前来,是为了给你积累功勋留作以后备选皇位吧。”陶先生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可话却一句一句的说了出来。 任何人说出这些话,那可是都是杀头的大罪,可是老者似乎并不忌讳。 傲天凝也只是笑了笑,承认道:“先生果然和师父一样料事如神。” “你师父么……哈哈,道不同啊。”老人听闻此处,手上琴弦才顿了一顿,紧接着又是一曲弹奏。 傲天凝把手移到了剑柄上,摇了摇头:“唉,我敬仰先生能以枪仙之名创出剑仙之术,晚辈今日不自量力,想要问枪仙一剑!” 第五十五章 问剑 龙虎山的小天师莫惜言迈步,横在了二人中间:“大唐已成为历史,枪仙也已经年迈隐居,他也没精力和实力再成为你们的绊脚石,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以死相邀!” “道兄此言差矣,若枪仙已无实力,又何怎有人用得出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我说过,作为一名剑客我很敬仰前辈,但是换做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两码事了。”傲天凝看着挡在中间的莫惜言。 “听起来似乎很矛盾。”莫惜言也看着他。 “听起来矛盾罢了,两者选择我也很难办,既然必须要选一条,我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傲天凝眼神凛冽。 “那你是想带走先生了?就凭你?”莫惜言眯了眯眼。 “我想试试。”傲天凝缓缓拔出来手里的长剑。 还不待莫惜言答话,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莫兄,让我来!” 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从一边也走入了场中,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就要出手的莫惜言。 傲天凝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打扮,皱了皱眉头:“捉鬼门的人?” “你也可以叫我枪仙守护者。” “那你还真挺狂妄自大的。” “没你狂,没你狂。” 还没开打,二人就先要进行一场言语讽刺。 “你们尽管出剑就是,我这次来,一没有朝廷诏令,二没有官差御林,我就用我自己的剑请先生走,你们自然也可以用剑把我留下,不过你们就得提前做好败北的准备。”傲天凝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狂傲不羁。 那人正是捉鬼门的林修染,他不在犹豫,手中八卦镜往天上一扔,锦囊飞出四张符咒,嘴里念念有词:“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随即封住了中心位傲天凝的东南西北四方向,手持道剑直指他的咽喉处。 待那长剑逼近,傲天凝的头微微一侧,那剑锋从他的鬓角划过,那一瞬间,他手中的剑才突然抬起,快若惊雷,横斩林修染背部,林修染反应不慢,长剑收回,竖在背后挡住了这一击。 “你怎么懂得陌云城苏家的冲天掌苏秦背剑?”傲天凝一愣。 “苏秦?我记得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收的一个弟子,我会自然不意外。” “……” 二人身形错位,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那四道符咒紧紧跟着傲天凝,如影随形,天空中的八卦镜吸收了阳光,再折射在他所在的位置,符咒猛然起火,形成了四个大火球不断封锁他的后路。 傲天凝手中右长剑一挥,左手内力凝聚向前一拍,直接打散了两团。另外两团仍穷追不舍,林修染迟迟不曾动手,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他手中印诀变化,那两个火球合二为一,速度暴涨,追上了躲避的傲天凝,傲天凝真气迸发,回身,长剑掷出,正中火球中心。 可他的脸上并未显得些许的开心,甚至看到了林修染嘴角边的微笑,他才感觉到捉鬼门人有一丝的棘手。 果不其然,那团大火球被击散以后。里边暗藏玄机,四道剑气凭空而出, 向着傲天凝飞速射来。 “就是现在!” 林修染将一碗糯米往空中一扬,覆盖住了被扔出去的长剑,随后一根红绳出现在他的左手中,捆住了被剑气封住走位的傲天凝。 这一切发生的未免太快,也太容易了一些,林修染警惕的看着毫无反抗毫无惊惧的傲天凝。 “呵呵,看见本领都用了吧?该我了。”被捆住的傲天凝轻笑一声,他闭上眼睛,眉心突然一亮,林修染暗道不好,那柄被糯米封住的长剑破封而出,斩断红绳,击溃四道剑气,再一飞旋,剑锋扯断了他半截衣袖,手臂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剑痕。 长剑落手,傲天凝淡淡的看着他,身上的气息一节一节的攀升,而林修染则有些呆了:“你怎么会我道家的冥想御剑术?” “这有何难,我有一个长辈,是武当山大弟子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徒弟,我会自然不意外。” “咳……你能不能换套词……” 捉鬼门的糯米红绳本身具有封灵之效,短时间根本不可能运起内劲,捆住傲天凝本应是必胜之局,可这招冥想御剑,让林修染看呆了。 “我本还想来个出其不意……”林修染挠了挠头。 “必自毙?” 傲天凝挥了挥手中的长剑,对他的话补了个刀。 “捉鬼门虽是捉鬼,却己行鬼道,重在个布局设法,并不在剑术的专精,你的剑道和鬼道都是上等,若是我没留这一手冥想,恐怕我还要花费一些功夫对付你。” 琴声忽起,老人抚琴饮酒,似乎这里发生的事他恍然未闻。 待的傲天凝的一手快剑收剑时,莫惜言和林修染惊咦一声:“浩然镇岳?!” “浩然镇岳!”刚刚止住伤势的苏九烟也看到了这柄剑,惊叹一声。 “不过是一把排名第八的剑罢了,你洛阳城可是藏着一把剑十五中名列第三的明月西楼,何必惊叹我这第八。”傲天凝看了他们一眼,轻抚长剑道。 “管他第几,我来!” 莫惜言手持桃木剑,替下林修染,飞身跃起,举剑便砸,桃木虽不重杀伐,可此时竟充满了杀意。 傲天凝抬头看着重若泰山压顶般的一式剑招,他脚下微微一划,竟是划出来一个三花聚顶,三朵莲花随着浩然镇岳的剑走路线绽放,欲要硬接这一剑。 距离六尺巷还相隔三条街的距离处,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不再向前。 一个红黄双瞳的男子还有一个紫发执扇的男子落在马车的车辕上,青衣女子向后望了望,然后对着里边的人说道:“小姐,他们都开始动了,护法们恐怕赶不上了。” 两道破风声冲着马车袭来,那等隐蔽竟是连外边三人都不曾察觉。 马车之内的白衣女子手里握着两枚黑白棋子缓缓说道:“不,他们已经到了,瞳尊,紫圣你们二人速速跟上。” “是!” 异瞳男子和紫发男子对视一眼,然后冲着马车抱了一拳,随后长身而起向着六尺巷疾驰而去。 二人离开,青衣女子似有所感,回过头看到了远处屋檐上刚刚落脚 的燕南飞。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青衣女子略微轻蔑的说道。 “是救他师父来了吧,就他一人?”马车内的女子开口说道。 青衣女子左手缓缓握拳,真气凝聚,欲要出手擒下燕南飞,可是就要在她动手的时候,她的手停滞在了半空,散去了手里的内劲,她看到了一个人影落在了燕南飞的身侧,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还有梅天良,不然就可以直接带走了。” 当青衣女子发现他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想要动手的青衣女子,燕南飞握紧了双手,盯着那座马车,良久。 梅天良看见他的异样,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是我第四次看见到这辆马车了。”燕南飞皱着眉头说道。 梅天良向远看去,看到了那座精致的马车,嗤笑一声:“每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这辆马车都会在附近出现,你没发现吗?尤其是搅动北阳局势争斗的时候。” “嗯,的确,可我更想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燕南飞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辆马车。 “现在的你恐怕还没有资格见到她。”梅天良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 “他说过,等我名动天下的时候她自会来见我,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舅舅你说呢。” “嗯,不远,也就三十年吧……” “……” “小姐,他走了。”青衣女子贴在马车的门帘处,对着里边轻轻说道。 “你相信他会有名扬天下的一天吗?”马车里的女子沉默半晌,突然问道。 青衣女子愣了愣:“小姐信,我便信……” 六尺巷外。 燕镇南率领数百凤字营守在巷口,他手中的长剑滴落下鲜红的血液,又有一些不安分的人尽皆被斩。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燕镇南握着长剑的手不自然的颤抖了一下,眉头几乎快要皱成一团,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 太久了,太久了。 一个时辰足以让燕回天把院子里的事情得出一个结果来,可是现在院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能做的只有握紧手里的剑,他不能乱,他是这里的主心骨,燕镇南若是先乱了阵脚,那他面前这些牛鬼蛇神定然会对里边的事情造成影响。 与此同时,六尺巷尾。 有两个身影落在了一个屋檐上,其中一个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长袍,宛若一名学堂书生,尽显儒雅之气,两颗黑白棋子在他的手里不停的转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另外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让人不可捉摸,仿佛会随着环境变换颜色一般,他的嘴里咬着一枝带着银叶的金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人就是燕镇南?”那名书生模样的人说着。 “他手里的剑很快,需特别注意。”另外一人已经将花拿在了手里,盯着巷口提醒道。 “瞳尊,紫圣!” 又是两个人影落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红黄双瞳,一个紫发随风。 “动!” 第五十六章 三对一也未尝不可 傲天凝也只是笑了笑,承认道:“先生果然和师父一样料事如神。” “你师父么……哈哈,道不同啊。”老人听闻此处,手上琴弦才顿了一顿,紧接着又是一曲弹奏。 傲天凝把手移到了剑柄上,摇了摇头:“唉,我敬仰先生能以枪仙之名创出剑仙之术,晚辈今日不自量力,想要问枪仙一剑!” 院内,剑气纵横。 分明只有两道剑气,却有若千军万马的撕杀之势。 莫惜言手中桃木剑作重剑一式宛若千钧砸下,两剑交锋,那三朵莲花被震得后退连连。 ”这就是龙虎山张天师自创的一力破万法?”傲天凝手中浩然镇岳一卷,卸去那一股大力。 莫惜言落在地上,桃木剑上的气势更盛方才:“师父教导我朴素处世,这招我都够朴素了,你都看得出来?真是好见识!” 道家经典《太玄经》:盛哉日乎,炳明离章,五色淳光。夜则测阴,昼则测阳。昼夜之测,或否或臧。阳推五福以类升,阴幽六极以类降。升降相关,大贞乃通。经则有南有北,纬则有西有东。巡乘六甲,舆斗相逢。历以记岁,而百谷时雍。龙虎山天师府当代掌门张道陵顿悟阴阳,自创一力降十会,一力破万法之功,五雷天心,至圣乾坤。 莫惜言手中的桃木剑雷光乍显,似乎都要引来天上乌云,他持剑轻旋,雷光随之舞动,时而像群山蜿蜒绵亘,时而若流水潺潺,又时而像妙龄女子一般典雅,清奇俊秀,再时而像泰山北斗稳镇八方。 雷光横行,护守周身,一剑既出,一掌乾坤。 忘记止血的苏九烟看的呆了,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沈佺期长老当时不让他出手斗之,如今看来,自己与这个小道士的剑术境界差了不止一筹啊。 与莫惜言的至圣乾坤相比,傲天凝手上的剑法却显得单调了许多,学宫李先生名震江湖的几套剑法都没见他展现出来。 莫惜言的气势已经升到了巅峰,三声狂笑:“学宫李先生的剑法,你只是学到了几分吗?” 一声狂笑五雷光,五声雷动震笑狂。 “几分而已?” 莫惜言裹携雷霆,一剑甩出,将傲天凝震退数步。 “几分而已!” 再斩一剑,铛的一声,莫惜言怒目而视,仿佛他自身也附上了雷霆的狂暴。 傲天凝挥动着浩然镇岳,一剑一剑的挡住他的攻势,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退,两剑相碰,双方真气互相侵蚀,莫惜言大喝一声,剑气暴涨。 傲天凝轻笑,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我不如道兄,能把张天师的剑法舞得淋漓尽致,融会贯通。师父的剑法太过深奥,我学不会,他有一剑叫问道于仙。” 仙,神人也。世人唯有突破道元斩天罡之境界方可入仙元之境,触碰到那仙人的门槛。 李先生早已成为了陆地神仙,离那真正的仙人,差的就是一分天机。 他的一剑问道于仙,试问当今地上何人敢接? “我不如师父太多,学不到精髓,只创了一剑问道于天。”傲天凝飘然而起,在外人看来还真有那么一丝仙意。 自创剑法说 起来简单,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就算天师府的张天师悟出五雷天心,至圣乾坤都用了近五年之久,足以见得自创武功的艰难。 问道于天, 狂!太狂了! 狂的让已经够狂的莫惜言都很愤怒。 傲天凝手里的剑突然变得很慢,仿佛先前的快剑只是为了衬托出这一剑的锋芒。 三朵莲花融为一朵落下,这一剑的声势就如同这把剑的名字,浩然镇岳,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众人的心头。 “这就是你的问道于天?!你问的道就是压死人不偿命的天道?”莫惜言眼皮一跳,手里的桃木剑雷光闪动与之相接,一股连绵的沉重感不断荡来,地面的石砖一块块的碎裂,他的双脚已经没入地面。 傲天凝也也不好受,面色铁青,忍不住道:“五雷天心,至圣乾坤都出了,你这招来的又是哪路神仙?!” ”盘古浮黎,元始天尊,今日我化身太上三清,举剑抬山!”莫惜言怒喝。 二人周身激荡起来的气浪一层叠着一层,院中尘土飞扬,飞沙走石,苏九烟和林修染瞪大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些什么。唯有陶先生和燕回天面不改色,就像是这里的争斗与他们毫不相干。 尘雾之中两个人影已经分开,遥遥在望,傲天凝握着浩然镇岳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另一边,莫惜言手无寸铁,桃木剑被击飞,狠狠地插在了那颗桂花树干上。 傲天凝收起了浩然镇岳,双手拢在袖中,勉力保持一份淡然,对着他轻笑道:“道兄,承让了。” 莫惜言死死的盯着他,良久,长叹一声:“唉,早知道当初师父让我练剑的时候就不偷懒了,我用尽了全力还是输了你一招……果然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傲天凝点头:“道兄不必妄自菲薄,以后不偷懒便是,只不过我占了几分运气。” “只是占了几分……运气么。”莫惜言像是呆了一样喃喃自语,忽然眼神一亮,右手拔出了挎在腰上的从折剑谷求来的纯阳剑。 大笑道:“我一个人可能输给你几分运气,但是俩个人的运气加一起,我就不信还比不过你,林兄,快来助我把他打成猪头!” 傲天凝愣了愣:“不是素来听闻龙虎山张天师极具仙气,为人正义,侠肝义胆的么?” “你说的没错啊,我师父就是那样,可是,我不是我师父啊!”莫惜言瞥了他一眼。 先前败下阵来的林修染都看愣了:“那……我们两个打他一个,是不是有点不太道义?” 莫惜言托着下巴,点了点头:“是极,是极,二打一的确有失我辈风范,那,洛阳城那小子你也过来,我们三打一!” 傲天凝脚下一个踉跄,咳嗽两声,差点急火攻心。 “我就是想来拜访陶先生的,还不想和……”苏九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脸色不自然的傲天凝。 “哎?送酒烟,你这说的就不对头了,若是他真的把陶先生给带走了,你还如何欣赏枪仙的风采?”莫惜言学着林修染的口吻跟他说道。 “干了!” 苏九烟闻言,干脆的抽出了秋水落霞。 一直没有理会他们,只 是低头抚琴的陶先生此刻也抬起了头,对着他笑道:“你这小道士还会耍些小聪明。” 莫惜言歪了歪头:“师父总说我愚钝,总说我愚钝,他不愚钝怎么大半辈子只才做了个道家魁首,没有成仙呢?师父要是有我一样的天资,肯定已经是天上金仙了。” “呸。” “不要脸。” 林修染和苏九烟笑骂了他两声。 傲天凝看着三人还有心情嬉笑怒骂,一阵的无语,可他身上突然汗毛炸起,猛的回头,好似感应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有杀气!” 院落之外,燕镇南用力拍了一下马背,长身而起,暴喝一声:“谁!” 长剑交锋,剑扇相碰。 两个人已经掠到了他的面前,一个红黄异瞳,一个紫发随风。 燕镇南的长剑横空,先是击飞了一把玉剑,接着一个回旋又破了一把折扇。 剑势不减,两人畏其锋芒,纷纷避退,可仍擦到了一点剑气,一身衣袍被卷碎了些许。 燕镇南并没有因为击退二人而感到得意,而是他们太弱了,心里疑问道:“没道理啊……不好!”他在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急忙想要接回自己的长剑。 能够说明这一点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二人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肯定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一道看不清到底是穿着什么颜色衣袍的人影极速闪现,一刹那就站在了燕镇南握住的剑上,长剑猛的向下一沉。 “千斤坠?” “好见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两枚黑白棋子正中燕镇南后心,几乎贯穿了两个血洞,随后那同样穿着黑白相间的长袍男子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前面,一掌打在燕镇南胸膛上将其击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院墙之上,吐出一口鲜血。 虽然燕镇南已经反应了过来,可还是防不胜防,一个照面被打成重伤。 巷内的数百凤字营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拔出长刀迎了上去。 黑白长袍的男子和衣袍变色不定的男子落地之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围剿他们的甲士都打飞了出去。 “你们两个殿后!” 他们二人想要越过地上的燕镇南翻墙而入,可满身血污的燕镇南紧紧抱住了他们一人一个腿,军令如山,只要自己还能动就不能让他们进去! “你找死?!”那衣袍颜色变成了灰色的男子将他一脚踹飞。 “正事要紧,别跟他废话。” 黑白衣袍男子拉住想要下杀手的灰衣男子,轻身一跃就翻入了院墙。 院中轻抚琴弦的老人将手往琴上一扣,优雅的乐曲顿时消散,发出的是一阵刺耳的音爆,沉声怒喝:“谁!” 黑白袍男子手里轻轻转着两枚棋子:“莫棋宣。” 颜色又变成了黄色衣袍的男子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笑了笑:“白拈银。” 傲天凝瞳孔一缩,眉头紧皱:“棋宣王莫棋宣,花间隐虎白拈银,看来你们应该就是来自叶琳琅提到过的人—世—间!” 第五十七章 棋宣王 花间虎 “哦?竟然听说过大爷的名号?看你这穿衣打扮,是稷下学宫的人?”白拈银看了看站在正中心的傲天凝。 “江湖传闻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我一直以为会是一个懂风情世态的妙龄女子,如今看来……是我眼拙了。”傲天凝无形间打消了几分心中的惊惧,脸上重新恢复淡泊宁静。 白拈银听闻倒也不气,笑着说道:“收起你的小心思,这等嘲讽的话我身边这位早都嘲讽过了,想要乱我心神,现在对我没用。” 傲天凝摸了摸鼻子:“这得多厚的脸皮……” 说罢,手里的浩然镇岳缓缓抬起,挽了一个剑花 “小子,都听说过了大爷的名号,那也应该知道大爷我杀人从来不眨眼,就你这花把式我还不放在眼里,把你们学宫的李先生叫来还差不多。”白拈银嗤笑一声。 “不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再说,李先生可不愿意打一个起了娘里娘气名字的糙汉子……”傲天凝微微一笑。 林修染拽着苏九烟凑到了莫惜言身边,拍了拍:“莫兄,咱们……怎么办?” 莫惜言把手里的纯阳剑对准了莫棋宣和白拈银,深呼了一口气:“帮傲老七,打他们。” 苏九烟愣了愣:“为什么?不是说要阻止傲天凝带走陶先生的吗?” 莫惜言眯了眯眼:“因为他们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我是坏蛋。” 林修染掐了掐手指,像是算卦一般,半晌,对着莫惜言道:“莫兄,你说的对。” 莫惜言瞥了他一眼:“我终于知道为啥你师父让你来只是做个护卫,而我是来带陶先生走的。” “为啥?” “因为你猪脑子。” “……” 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花间隐虎白拈银。黑白棋局,落子收官棋宣王莫棋宣这两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他们的功夫和修为境界既然能够当上人世间组织中的护法,就可见非同一般,敢叫李先生前来,也说明他们真有狂妄的资本。 莫惜言,林修染,苏九烟三人虽然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可是毕竟涉世过浅,少了几分老成和磨炼,要是真动起手来,如果他们不联合在一起怕是都接不住对面二人几招便败北于此。 双方还在对峙,似乎在寻摸一个动手的契机,进到院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燕回天开口了,皱眉问道他们二人:“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白拈银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燕回天,歪着头说道:“自然是把他们打废了再进来的。你有何见教?” 燕回天摇了摇头:“见教倒是不敢说,我只是好奇你们能打废多少人……”说罢,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令箭射到空中,轰然炸响。 “凤凰火?” “凤字营的召集令凤凰火?”站在白拈银后边的莫棋宣盯着这个放了令箭老人。 “你就是北阳当朝左相?”白拈银回过神来看着他,眼睛闪过一丝狠辣。 “没时间了,速战速决,一会就会有大批的凤 字营往这里赶来,你去带走老枪仙,我去杀了这些碍眼的家伙!”莫棋宣对着白拈银说道。 白拈银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周身飘满了银瓣金花,快速前进,手中莫名的多了一把长剑,那长剑的模样竟然也是如银瓣金花一般,剑柄银灰,剑身鎏金,倒是极尽奢华。 苏九烟看见白拈银气势汹汹冲着陶先生袭来,秋水落霞瞬间出鞘,一式孤鹜长天裹举剑相迎。 “不自量力!” 白拈银嗤笑一声,随即两剑相碰,秋水落霞顿时落入下风,苏九烟虽然接住了这一剑,可是内力修为相差甚远,那金银剑上的真气过于磅礴,直接将苏九烟最强的一剑撕裂开来。 “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林修染手里提着一个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那符咒竟是化作了一团火焰,化成飞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氤氲的气劲,拖住了不断后退的苏九烟,二人合力之下硬抗住了这一剑的冲劲。 “道家人宗捉鬼门?有点邪门。” 白拈银抬了抬眉毛,因为他四个方向出来了四个鬼魅身影,待的他们周身的黑气散尽,化作的竟是杀手组织地狱里的魑魅魍魉! 苏九烟提剑再战,林修染在一旁以道法策应辅助,可是那白拈银的修为太过恐怖,二人联手之下也只是堪堪接住了三剑,便是气力不支,勉力支持。 莫惜言召回了桃木剑,左手持纯阳,右手拿木剑,气息流转间隐隐有八卦成型,但是形成的八卦图不断颤抖,似乎很不稳定。 “还是太勉强了吗?” 莫惜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欲要将这八卦图封住压着苏九烟和林修染打的白拈银。 “小道士,你的对手是我。”一个棋盘飞来撞在了那八卦图的正中心,一个笑眯眯的脸迎了过来:“想的倒是不错,可惜你这阴阳八卦剑好像差了不止一点火候啊。” “该死,师父我错了,如果今天我能活着回去龙虎山,我一定好好学剑术。”莫惜言哀嚎一声。 正在一旁不断施道法辅助苏九烟的林修染心神一动,体内的一道气机似乎受到了牵引,随后察觉到了莫惜言这边的形式。 “小老哥可以啊,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林修染右手不断捏诀对抗白拈银,左手也不闲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八卦镜。 “师父给我这块镜子,是这个用处吗?” 因为林修染察觉到的那股气机受到牵引的物事就是怀里的八卦镜。 “去!” 他左手一甩,八卦镜飞出,触碰到了莫惜言化成的阴阳八卦剑上,那持续颤抖的八卦图在此时渐渐的稳定下来。 莫惜言眼神一亮,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天宗人宗……本一家啊。” “原来是天宗天师府的小道士,就算成了阴阳八卦剑又如何,我这玄铁棋盘又岂是你能突破的。”莫棋宣手里的棋子,一黑一白不断弹射到棋盘上,每弹一次,那阴阳八卦都狠狠地 抖动一下,长久下去必然落败。 傲天凝此刻已经蓄势完毕,浩然镇岳猛然出剑,可是一柄白玉剑破空而来,撞在了浩然镇岳身上,一柄折扇紧随其后再一次将其击落,傲天凝持剑后退,盯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 “异瞳,紫发。果然跟情报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瞳尊和紫圣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联手对上傲天凝,二人攻势之凌厉,就算是强如傲天凝也是一时间无法突出重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分出胜负也就在几个呼吸之间。 白拈银那柄金银剑打落秋水落霞,重创苏九烟,将其一掌拍在后方的墙上。林修染手里的红绳折断,糯米染血,一张张的符咒有去无回,皆是被破,最后也被一道剑气划中,滚落在地。 “轰!” 这边,莫棋宣的玄铁棋盘在弹射到四四一十六下的时候,终于打碎了莫惜言苦心营造的阴阳八卦剑,吐血而退,气息萎靡。 傲天凝见状,气势一沉,随后一剑甩开瞳尊紫圣,退到了三丈之外,回过头问向莫惜言:“怎么样?” “福大命大,三清保我一命,还死不了。只是,这两个人我们打不过的。”莫惜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拈银和莫棋宣突然回过头看向燕回天,眼中流露出一股凶戾:“能杀了左相,这一趟也算是为宗主添点彩头。” 说罢,白拈银身形率先暴起,欲要击杀燕回天。 可就在他要得手之际,却被一柄长枪挡了回来。 那长枪之上裹携着惊人的气息,白拈银眼睛一缩,硬生生被逼得退了回去。 长枪一横,飞回到了它主人的身边,白拈银和莫棋宣转过头。 那桂花树下抚琴许久的老人迎风而立,白发飘扬,他握着手里的长枪,轻轻摸了摸:“也是有些年头再也没让你出过风头了……” 莫棋宣看着那柄长枪,虽说现在是敌人,但眼神中也充满了赞叹:“这就是当年血战玉门关,杀敌一万二的枪仙之枪,平分月?” 老人将长枪一转拄在地上,枪柄在下,枪尖在上,轻轻笑了笑:“正是。” 梅天良带着燕南飞终于赶到了这条小巷,这一路上的凤字营甲士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在最后的院墙边才发现了正在打坐调息的燕镇南。 梅天良跃到了燕镇南身后,伸出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怎地会伤的这么重,我看到了凤凰火。” 燕镇南有了梅天良精纯内力的注入,苍白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血色,有气无力的说道:“突然出现了四个人,有两个还好说,还有两个起码是道元境的高手,我一个照面就被打伤了,父亲现在正在里边,但是既然他用了凤凰火,那就代表着里边的形势一定不容乐观,你快去助他。” 燕镇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梅天良身后的燕南飞,不由得一阵怒道:“你来做什么?!” 燕南飞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救我的师父。” 第五十八章 大唐枪仙 燕镇南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梅天良身后的燕南飞,不由得一阵怒道:“你来做什么?!” 燕南飞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来救我的师父。” “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身份吗?” 燕镇南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淤血,燕南飞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管他之前是谁,之后又是谁,他都只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师父。”燕南飞摇了摇头。 “来不及多说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于枪仙,而是在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梅天良缓缓收功,开口说道。 燕镇南默然,低头看着身上还在流血的两个血洞,叹了口气:“罢了,天良,这里边就拜托你了。” 梅天良点了点头,拉着燕南飞跃进了院墙。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梅家梅天良在此!” 院中人纷纷抬头看着又冒出的两个人。 “梅天良?” “冠绝榜榜首的毒煞梅天良?” 白拈银和莫棋宣对视一眼,脸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冠绝榜上的高手的确值得让他们郑重对待,又何况是榜首之人。 燕南飞退到老人身边:“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人笑了笑,轻轻摸着他的头:“傻孩子,不是叫你这个月都不要来的吗?怎么还是来了。” 燕南飞半跪于地,泪水夺眶而出:“都是我不好,暴露了师父,才置师父于险地。” “师父不怪你,就凭他们还威胁不了我,你身上的剑术是我当年种下的,昔日你不想学武,但你的确是一个习武良才,我实在不想浪费这块璞玉,所以我便用了点小手段,让你无形之中学会了我的剑术。”老人看着他说道。 “如果长安来人只是为了一个清余孽这么个名头来此大动干戈,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他们的目的是……”梅天良看着老人,沉声说道。 “梅家梅天良,他们的目的也是你的目的,不论是长安皇子还是这两个神秘人,亦或是你,都是为了那个东西吧。”老人笑着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我师父的吗,他们还要从我师父这里拿走什么东西吗?!”燕南飞不解。 “没错,传闻枪仙当年一人一枪固守玉门关三年,你仔细想想怎么可能一个人真正的守一个死关守三年,枪仙凭借的除了枪法之外还有一个今天必须要解决的东西……药人之术。”林修染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药人之术,难道师父早已……”莫惜言捂着伤口喃喃自语。 “唉。”傲天凝轻叹一声,看向燕回天:“只有经历过那场三年之战的人才知道药人之术的威力,活死人,不仅在精神上给你压力而且战斗力也得到极大的 强化,就算是凤字营也用了整整的三年才彻底攻下,那场战争,是枪仙的药人之术才拖延了大唐最后的灭亡,所以为了不让药人之术流传出去,为了当年的事情不再重演,我只能在这里杀了你,大唐枪仙陶安然。” 傲天凝上前几步,对着老人微微躬身。 陶安然朗声长笑:“说的没错,的确是我拖延了那场战争,你师父也因此和我决裂,他说大唐气数已尽,如此只是逆天而行,可我不甘心,也是因为我的不甘心,葬送了无数无辜的百姓。放心吧,药人之术不会再重出战场之上,梅天良,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这药人之术吧。” 梅天良侧了侧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来晚了,农家侠魁田不识几年前已经来过了我这里求走了药人之术,我想他毕竟是医家一脉,更能保护好这药人之术,再也不会将它置于战场。而且不论是我的枪法还是剑术,亦或是药人之术,今生都只有一个传人。”老人看向紧握拳头的燕南飞。 “这次算我输给田不识了,不愧是叫天不如,比我提前个好些年就料到了。不过先生也莫要把人看扁了,我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药人之术,也为了保护我这小外甥,他说他要救他师父。”梅天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藏身在左相眼皮子底下,本想如我名字一般安然度过余生,可是我遇到了燕南飞。我想人上了年纪,就总想做一些年轻时候没做过的事,没走过的路。飞儿,若是有机会去一趟长安城,替师父酿一杯桂花月下,放在长安城最高的地方,这样师父就能喝到了。”老人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枪。 燕南飞好像从师父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呼喊:“不要,我不去,我去就要师父跟我一起去!” “以前的你还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去长安,现在不一样了,未经过你的允许,我私自在你的酒里放了药,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一直都没和你说过,师父今天跟你说声抱歉。”老人笑着看着他。 燕南飞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既然龙藏于野,终有一天会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陶安然看向燕回天,大喝一声,其话中饱含深意。 白拈银感受到陶安然身上节节攀高的气势,凛冽的枪锋,越来越不安的问道:“当年一枪破万甲,你早已用尽了枪意,不可能再修炼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们知道我会药人之术,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不会给自己用这种术呢?”老人笑道。 “什么!”白拈银和莫棋宣一脸震惊,不由得后退数步。 梅天良苦笑:“枪仙那……” “我教了你青莲剑歌中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想必你也听过这最后一招用过之后还有一记回手式,天外飞仙。药人之术加于自身,这么多年我剩下的潜力也该激发出来了,枪仙的枪你们虽然看不到了,但是枪仙 的那一式剑法天外飞仙你们一定能看到!乖徒儿,这是我心中的仙,你心中的仙缘还需要你自己去悟,等你悟出来之后,你就能像你说的那样……名震天下!” 老人将那柄平分月举过头顶,引来了院中的满树桂花,将他和燕南飞包裹在其中。 莫惜言,林修染,苏九烟,傲天凝,燕回天,白拈银,莫棋宣都看不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只听得到老人的声音。 老人喃喃:“算上今年,我已修道三百八十载,三百年前师从竹林七贤之一嵇叔夜,习得广陵散,一曲奏之天下闻。两百年前师从药王孙思邈,药人之术得真传。一百年前师从幻魔南宫问,一手幻术遮人眼。八十年前我已成大唐枪仙,只为开元创一剑。十五年前枪剑二仙不两立,我以我血溅轩辕。而今我愿冰释前嫌,借剑仙一剑,名天外飞仙!” 陶安然闭上了眼睛:“太白,事到如今,还是你算的卦象更准一些,是我输了,可是我今天要借你的剑仙之力,你不会拒绝吧?” 脑海中,一个白衣飘飘的美男子,一人一枪立足城头,淡然的看着城下数十万军甲,以枪作剑,青莲剑歌舞出,一式剑法天外飞仙舞出,一式枪法拜将封侯结束。 现实中老人皆白的须发此时竟是尽数的转为黑色,脸上的褶皱也变得平滑,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起来,俨然就是当年一枪破万甲的大唐枪仙! 距离此地千里的京师长安城,稷下学宫中的一间屋子里,学宫祭酒李先生正为优秀的弟子们解疑答惑。 有一弟子问道:“先生,总有人问过我们学宫之人,何为理想人生,可学宫之人对外回答各不一,我想知道在先生看来,何算理想人生?” 李先生点了点头,正欲做答,可身体却是微微一震,一股磅礴的剑意破体而出,屋子上的房瓦被震碎一地。 身边的人扶着他,轻声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您那股剑意……” 剑意破体对自身是一种损害,很少有人会自愿的把自己修炼的意破体远行,他身边的教书先生自然知晓此事,才会不解的问道。 李先生没有回答,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只有一阵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依山傍水房树间,行也安然,坐也安然。一头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布衣得暖尤胜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闲暇无事鉴书篇,名也不贪,利也不贪。?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任何人见到李先生现在的状态都会大吃一惊,修炼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可现在李先生的嘴角正有一缕缕的鲜血向外涌了出来。 李先生一转眼就到了稷下学宫最高的地方,向远处看去,喃喃自语:“桃李满天下,桃李满天下,今日以后,就剩下李一人孤芳自赏了,陶,一路走好。” 第五十九章 敬亭山 一枪如龙出,桂花散满城。 那包裹着老人和燕南飞的桂花瓣以此地为中心一片片散落城中,陌云城内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买卖相停看,一起重抬头,身怀六甲的孕妇,贩卖糕点的小厮,织布的裁缝,行走的游侠皆是停下手头的事情,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如此景象无不啧啧称奇。 院内。 白拈银的护身银瓣金菊花被斩的干干净净,一身衣袍破破烂烂。莫棋宣的玄铁棋盘被破开一条深深的裂纹,黑白棋子各去一半,衣衫同样褴褛不堪,二人嘴角皆是溢出一丝鲜血。 燕南飞看着师父那一枪中蕴含的大道,枪势宛若仙王临九天,看的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五年之内,你们不可能恢复功力,滚!”老人收枪而立,厉声喝道。 “大唐枪仙,不愧是当年的大唐枪仙,已经等过五年了,再等五年有又何妨?”莫棋宣拱手说道,还算给足了礼数。 白拈银运了运真气,感受到体内那股剑意留下的创伤,面目微微狰狞盯着老人:“陶先生自创的枪剑两不厌的确厉害,可是天外飞仙这一剑的代价,值得吗?” 老人长枪一提,枪尖对准了他,轻轻说道:“也许我还有第二枪。” 莫棋宣脸色变了变:“赌不起,退!”他拉起白拈银轻身一跃,就翻墙而出,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紫圣看了看这边气势无两的枪仙,又看了看翻墙遁走的两位护发,摇了摇头,也是赶忙跟上。 瞳尊沉呼一口气,对着他们抱了一拳:“今日得见枪仙传世一剑,已无遗憾,各位,来日方长。”说罢,他长身而起远行而去。 院落之外忽然想起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一队队的凤字营甲士不断向六尺巷口涌来,到了这里却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等候在墙外。 燕回天迈步走到了陶先生面前,大袖一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北阳当朝左相,当年的人屠燕回天,坑杀四十万大军的狠人,戎马一生,谁能够有能力又谁敢接这一位的躬身一拜? 老人看了他半晌,什么也没说,弯腰回了一礼。 燕回天直起身子,对上老人那双因为变得年轻而神采奕奕的眸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傲天凝,唤了一声:“小皇子?” “唉,我随相爷而去。”傲天凝叹了口气,垂首回应道。 燕回天嗯了一声,便带着傲天凝走出了这座院落,院外的凤字营几乎将这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见到二人出来,两侧的甲士们急忙将其护在中间,燕镇南已经稳住了伤势,在两人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父亲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感觉到里边有一股极强的剑气。飞儿,他怎么样?” 燕回天看着伤势惨重的燕镇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飞儿也没事,只是今日过后,飞儿应该会有一些变化,他也应该明白了……何为江湖。” “走吧,回府。” 莫惜言背起了力竭昏迷的苏九烟,收好了纯阳,挎好了桃木,看了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燕南飞,对着老人拱手说道:“今日未能帮到先生,实在有负家师所托,小子有愧。” “无愧!张天师能有弟子如此,乃是龙虎山福气,不过听说你们龙虎山又新收了一个小天师?” 莫惜言一愣:“先生真是不动便知天下事,佩服。” 老人笑了笑:“你之后,天纵之才可保龙虎百年,亦可中途夭折,如何抉择还请天师斟酌,罢了,你也告辞吧。” 莫惜言将老人说的话铭记在心,又一抱拳:“先生,后会有期。”紧接着,他背着苏九烟翻墙而出,走向另外一条路。 林修染拍了拍满身灰尘的长袍,将包袱里的一尊雕像拿了出来,刚欲说话,却被老人抢先打断:“拿回去吧,此物我用不上了,替我谢过林老鬼,叫他好生活着。” “先生,保重。”林修染也没坚持,将那尊雕像收回,告退离去。 走的是莫惜言离开的那条路,还不忘喊一声:“林兄慢走,等等我!” 刚才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这时候就只剩下了梅天良还没离开。 梅天良抓了抓燕南飞的头发:“你安全无恙,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母亲的嘱托,替我告诉她明年花开之时我再来看她,我也该撤退了。” “你是要去连云山寻田不识?”老人开口问道。 梅天良愣了愣,洒脱一笑:“先生可莫要小看人了,既然那东西已有归属,我是万万不会再去抢夺,只不过以后若是碰见了他,说什么都要揍他一顿。最后,我想告诉先生一句话。” “但说无妨。”老人笑了笑。 “神农家历代以悬壶济世,行医救人为己任,练的是医术,我梅家毒步天下,行走江湖在一个毒字,练的是毒功。可凡事都讲究个物极必反,医未必就不可害人,毒未必就不可救人,先生这一碗水端斜了,天良告辞。”梅天良看着眼前这位世人敬仰的枪仙,可自己也有自己的傲骨,不卑不亢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不待老者回答,便已潇洒转身离去。 院子里这回,就真的只剩下仍然沉浸在那一剑风采中楞楞出神的燕南飞。 老人将平分月插在地上,重新回到桂花树下,倒了两杯酒,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飞儿,坐过来。”他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燕南飞身形一震,仿佛大梦初醒,堪堪回过神来,他闭上眼睛不知想些什么,随后睁开走到了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老人拂了拂衣袖,一杯酒送到他面前,二人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记得是你九岁那年,我们在这里碰杯喝了第一杯酒,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快要成人了,这第一杯酒师父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还总给师父酿酒喝。”老人举杯轻笑。 燕南飞默默地举起酒杯,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让老人抢先说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可伤心难过的,活了三百多年了,比平常人生活得太久了,也倦了,自从那一日以后,我就靠着药人之术苟活度日,吊着我这一条老命。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可我那时候不希望自己是一个举目无亲,垂垂老矣的待宰羔羊,而还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绝代枪仙。如今,倒也算是圆满,临了临了我还有个徒弟惦记着我,还有天山梅家,洛阳之城,道家二宗,神秘高手,甚至还有当朝 皇子,多热闹,多热闹啊,师父很满意了。” 燕南飞再一次举起酒杯,两行清泪无声滴落在酒杯当中,溅起几珠水花。 “你这孩子哭什么,早些年就跟你说过,当年你师父我也算是俊俏的人呢,只可惜大唐盛世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给人留下的就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世道也变了,师父的那分俊俏也永远埋在了马嵬驿之变后,玉门关一战中。” “人老了,尤其是老到一定年纪就想清楚了,人为何要背负那么多呢,武功再好,修为再高,世事变幻无常,良人当归即好,自己开心就罢,哪里需要管的那么多,管的那么宽。师父不希望你背负太多,只希望你变成你自己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名震天下,掌握一份属于自己的仙缘,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老人将第二杯酒下肚,平时不管喝多少酒,老人都不会有丝毫的醉态,可现在刚两杯酒而已,脸色已有几分微醺红润。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这句话说的是你们北阳稷下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老人晃了晃头,苦笑一声。 “大唐剑仙,李太白。” 燕南飞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多说,今日我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有个谱就好,烂在肚子里,不可与外人道哉。”老人站了起来,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平分月,那柄跟随老人身侧三百余年的长枪竟然一分为二,断了! “师父,这!” 老人笑了笑:“飞儿,你总是问这是什么树,你说它是桃花树时候,它变成桂花树,你说它是桂花树时,它又变成了一株桃花树,其实,它是一株扶桑树。万古扶桑是大唐供奉的国树,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它,可惜这里的水土再也养不活它了,我只能用幻术遮盖住它本来的面目。” 随着老人话语声落下,那株桂花树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一株满树枯枝的扶桑,尽显沧桑之意。 老人将手里的断枪劈在那颗树上,扶桑从正中间分开,露出来的却是另一柄朴素古典的长枪。 这柄枪是我来到陌云打造的,师父的枪剑术在这柄枪上可发挥到极致,正如师父枪剑术的名字一样,枪剑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柄枪就叫做敬亭山,今天就传给你吧。 师父没教你用此术,可我相信你自己会琢磨透彻,因为你是我的亲传弟子燕南飞…… 老人的头发由黑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白,年轻的面庞也开始极速衰老下去,他背过身,对着扶桑树盘坐,轻轻抚摸。 “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顺,武,宣,懿,僖,昭。” “诸君,臣,尽力了……” “飞儿,你这一生会经历许多次离别,不要悲伤,学会成长,来生愿我们还做师徒。” “再见了……” 燕南飞双膝跪地,对着老人的身影叩首三拜:“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总角藏酿桂树下,对饮面朽鬓已斑。天光梦碎众行远,弃我老身浊泪含。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不知巫山客,不识命中人,弟子燕南飞恭送师尊,此去江湖路远,师尊一路保重。” 第六十章 唇枪舌剑 院落之外,与六尺巷相隔三天街道的牌楼面前,瞳尊紫圣二人气喘吁吁的落在车辕边,一拍拉车的马匹,扬长而去。 “发生了什么?”里边的白衣女子问道。 “棋宣王和花间虎两位护法身受重伤,听枪仙的意思,五年之内他们二人怕是会功力大损。”紫发男子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沉声说道。 “虽然我们俩不在宗内,但也是有所耳闻,四大护法内斗不断,如今四去其二,不知道那两位会不会有变,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异瞳男子声音中显露一丝惊慌。 “速回人世间,要快。” “那院子里的燕南飞如何处理?现在就剩他一个人!” “我等他,名震天下!” 马车行驶的很快,向着陌云城口疾驰而去,激起一路烟尘,白衣女子掀开马车的帘幕回头望去,轻叹一口气,似乎又想起了燕南飞,想起了与他当年的一个承诺。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燕府厅堂。 燕回天一身黑衣坐在上位,燕镇南一身白衣,全身上上下下几乎被纱布缠了个大半,能不白吗? 父子二人从清晨一直坐到日上三竿,茶水添了一壶又一壶,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有的只是一声挨着一声的叹气。 直到老管家进门,看了看他们二人,快步走到燕回天身前,低声道:“相爷,那学宫两位使者已经在门口等候一个时辰了。” 燕回天摆了摆手,放下了手中握了许久的茶杯,老管家识趣的退了下去。 燕镇南猛的站了起来,对着燕回天吼道:“父亲!不能啊!不能让飞儿跟他们走啊,这去的是,去的是长安那!” 燕回天瞥了他一眼:“吼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吼什么?!我何尝不知道去的是长安,只是可惜了,来的是七皇子,是最不好糊弄的一个。” “糊弄?”燕镇南抬了抬眉头。 “自然,这七皇子最是能言善辩,他的名号你也不是不知道,北阳八公子之一的天机公子能是好糊弄的吗?” 正厅之外,头戴斗笠,身穿鹤氅的两个学宫使者守候在门外。 叶琳琅早都不耐烦了,站一会就站不住了,把斗笠一摘,一会在地上溜达两圈,一会在石头上躺一会,再一会就跳到房顶上四处张望,不安分的很。 “你瞧瞧你上蹿下跳的,哪里还有学宫使者应有的仪表,也不怕被人家看到了笑话你。”一直在原地站着的傲天凝抬头看了看在屋檐上的人。 “你以为我愿意啊,都一个时辰了还不动,要我说咱们就该进去把燕南飞抬出来,撒腿就跑才是上计,你再等,等到他们把他藏起来,看你怎么找。”屋檐上那人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一壶酒,正欲饮酒,却被一支飞镖洞穿。 “你个臭老七,你用我给你的暗器偷袭我!”叶琳琅一怒,手里酒壶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碎裂,酒也都流淌的干干净净。 “师父说了,学宫众人外出办正事只准饮茶,不准饮酒。”傲天凝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淡定自如。 “你也就能吓唬吓唬我,你咋不去和里边的人分个高低呢。”叶琳琅不忿的说道,轻身一跃跳到了一处假山 上。 “你昨天倒是分高低去了,不是让人家给揍了一顿吗?”傲天凝没有看他。 叶琳琅气势上也是一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咳咳,主要是那人太厉害了,没想到左相府还藏着如此了得的人物,我还以为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呢。” “你出手是出手了,炸了人家左相府里一个院子,主人家没叫你赔就不错了,还这么多废话。”傲天凝顿了顿,补充道:“抢是万万不可取的,只会和左相交恶,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到里边的人想明白。” “燕南飞到底是不是师父所选之人?你赶紧给我透个底。”叶琳琅跳到他身边。 “师父从未跟我提起过燕南飞的存在,不管他如何想,反正我倒是挺欣赏他,你不也是跟我一样?” “是倒是,那要是燕回天想不明白怎么办?” “那就死等!磨磨唧唧的。” “又嫌弃我……” 叶琳琅无精打采的捡起斗笠,盖在头上。 进屋许久之后管家终于出来了,对着他们二人伸手一请:“二位,相爷有请。” 傲天凝拱了拱手:“多谢。” 然后他一歪头,看见正要迈步进去的叶琳琅,两人对视一眼。 “我又不是美女,你看我做什么?”叶琳琅一抬眉头 “懂不?” 傲天凝崩出来俩字。 叶琳琅转了转眼珠:“懂。” “懂什么?” “进去之后,我肯定多多游说相爷,让他把燕南飞交出来,这事你不嘱咐我,我也会放在心上。” “扯淡,我是让你少说话。” “……” 两人踏入正厅,燕镇南还是一副病态的样子,没有精神似的坐在位子上,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在乎礼数。 燕回天倒是热情的请二位坐下:“二位使者请坐。” 傲天凝坐在位子上,摘下了斗笠,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开门见山便问:“相爷,可考虑好了?” 燕回天拂了拂花白的胡子:“殿下,老夫我晚年得孙,就南飞这么一根独苗我本想就让他在这陌云城里平平安安,顺风顺水的长大,你为何非要将他往火堆里推呢?” “相爷说的哪里话,每个人都会成长,每个人也都会长大,平平安安,顺风顺水若是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相爷你的独孙岂能甘于人后?相爷是沙场里拼出来的人,今日作态确实有些扭捏了呢?”傲天凝摇了摇头。 燕回天想都没想:“甘于人后就甘于人后呗,大不了让他老子去把他搬到人前。” “咳咳咳咳咳。”傲天凝一口茶差点呛到:“这还是我认识的相爷吗?什么时候学的诡辩论?” 叶琳琅一个劲的掐大腿,真是板不住了:“估计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做。” “不是让你别说话的吗?!”傲天凝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用一只伤的还算轻的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胆!你再把话给我重复一遍!” “重复就重复,我说只有愚笨之人才会那么想 ,昨天他见到了师父的死,他怎么想?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可能会生活在内疚当中,就算是白拈银和莫棋宣直接造成了他师父的辞世,可是他想不明白的话依旧绕不出这个圈。你想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可出了这陌云,你们就算是想帮他,那还能随时赶到这种场合吗?若是有朝一日你左相府护不住了,又当如何?”叶琳琅一段话像连珠筒一样,哒哒哒的蹦出来一段。 燕镇南双手握拳,一运功力,身上的绷带尽是脱落,拔出手边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论剑,就算是府里藏着的高手也须逊我三分,内人近年虽不喜武功一途,可毕竟是梅家一脉相传的毒术,放眼江湖,又有几个敌手?想要学武跟我们学就足以败世间九成对手,谁能害得了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去你那稷下学宫?” “那世子爷你是怎么伤的?”叶琳琅看着满地还带着血丝的纱布,噗嗤一声笑了。 “这……”燕镇南一滞。 “那莫棋宣,白拈银之流是否就在那能害燕南飞的一成人里?” “他们俩的功力五年之内都不会恢复,有种你让他们现在过来再和我打过。”燕镇南把长剑插在了地上。 叶琳琅愣了愣:“世子爷你这是不讲道理!” “废话。我讲道理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燕镇南没好气的说道。 傲天凝终于说话了:“世子不要动怒,叶兄说的也在理。世子和世子妃的确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小公子随你们学自然也无不可。”燕回天和燕镇南听到这小皇子这么说,眼神一亮,觉得还有转机。 可他话锋一转:“但是小公子也只能是陌云城里的高手,只有去了稷下学宫将来才算是真正的名动天下。雏鹰学飞,大鹏展翼,他们扶摇直上九万里哪个是靠父母的庇护?世子你当初学武的时候可是在这陌云城学的?小公子现在就是一柄刚铸成的剑胚,不经风雨如何成得名剑,亦或者中途折断。相爷,世子三思啊!” “对,三思啊。”叶琳琅跟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说话。”傲天凝又用胳膊怼了他一下。 燕镇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的坐下:“我知道你说的也对,可是……算了,我表明态度,我不同意飞儿去长安,还是由父亲做主吧。” 燕回天看着他们争论良久,看向傲天凝:“殿下,这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傲天凝苦笑:“左相当年在沙场上一刀一个人头的时候,可曾跟他们商量过?” 燕回天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殿下说的道理我也懂,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就必须要走出去见见大世面,陌云城就是个笼子,我们这样圈住他,他永远也飞不出去。” 傲天凝激动的站起身来:“那左相的意思是……” 燕回天也站了起来:“我的意思是……得问问他本人同不同意,来呀,管家,去问问小公子愿不愿去长安,若是不愿意去,我们也不能逼他不是?” “老狐狸……”叶琳琅又嘟囔了一句。 相爷刚说完话,老管家就慌慌张张的跑进门:“相爷,不好了,小公子刚刚骑了马,不知往哪里去了!” “燕回天,我跟你没完!”傲天凝怒吼一声。 第六十一章 马踏陌云 怪不得傲天凝和叶琳琅俩人在门口等了那么久,燕回天才让他们进去,原来是为了给燕南飞争取逃跑的时间? 傲天凝虽称天机公子,他千算万算终是算漏了一环,他没想到堂堂左相会来这么一手不要脸的事情。 燕回天脸色也是差到了极点:“不是我安排的!” 燕镇南忙问管家:“小公子往何处去了?出城了么?” 管家摇了摇头:“已经派人去追了,小公子并未出城,只是在城里……” “在城里做什么?”燕镇南听出了管家话里有话,他知道燕南飞在做什么。 管家犹豫了一阵,还是垂首说了出来:“公子说,他要马踏陌云城!” 燕回天和傲天凝对视一眼,一时无话。 “相爷,在下失礼了。”傲天凝非常人,脸色很快就平静下来,对着燕回天垂首一礼。 燕回天叹了一口气:“快去再找人看看吧。” 燕府的家丁们倾巢出动,在大街上一圈一圈的寻找燕南飞的身影:“小公子!小公子!”陌云城内,长街之中,一声又一声的叫喊此起彼伏。 此时一条靠近陌云城门的一条街道上,小公子燕南骑着千里赤云肆意驰骋。街边小贩已好久不见他们当年那个从城头跑到城尾的小公子了,今日却罕见的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小公子,今日去何处玩耍?”茶摊里的伙计正忙着收拾客人喝剩下的残茶,还不忘跟燕南飞打趣一句。 “什么地方也不去,就是想看看咱们陌云城!驾!”燕南飞一骑绝尘,留下一句话。 茶摊伙计愣了愣,惑道:“在这陌云城这么多年早都看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哎呦!”伙计痛呼一声。 原来是茶博士将手里的一本书卷了卷拍在他的头上:“发什么愣,快招呼客人啊,这么冷的天,别让客人久等。” 遣走了伙计,他背过手看着小公子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当年的小公子……长大了呢。”说罢,又拿出那本书,读了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小公子,来一块桂花糕!”一个挑着扁担吆喝着卖糕点的小贩,听到这熟悉的马蹄声,看都没看就知道是小公子燕南飞来了,他将一块桂花糕对着小公子扔了过去。 “好!” 燕南飞侧了侧身,将桂花糕接到手中,一手托着桂花糕,一手勒着缰绳,怔怔出神许久,他将桂花糕扔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泪水夺眶而出,哭咽着:“是师父的味道!” 当年小公子在城中策马而驰,后边自然少不了死死追着他的关将军。这一次也不例外,相府出动了很多人马,却只有关将军这队寻到了小公子的踪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两个实在太熟悉城里的街道了。 “头,咱们追不追?”一群轻甲士兵跟在关将军身后问道。 关将军的耳鬓已经有了几缕白发,他看着前方又没了踪影的燕南飞,突然笑了笑:“追是自然要追的,只 不过我们要慢点追,可千万别追上了。” 一众手下都笑了,有一人打趣道:“将军,你又何时追上过小公子呢?哈哈哈。” “就你皮!”关将军一掌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勒了勒马缰绳:“不管以前追不追得上,这次一定不能追上,老兄弟们,今天我们就跟在他的马后,给小公子做一次护驾!” “是!” 陌云城之所以叫陌云,是因为这城里有一座观景楼,名为紫陌红尘,共有三十三层,高三十三丈,耸入云天,就在这最高的三十三层中,燕回天,燕镇南,傲天凝都在此俯视下方,城里的景象在这里仿佛是一幅地图,观赏得一览无余。 在这幅地图里有一团红的像火焰一般的人影在街道上穿梭,那是乘着千里赤云的燕南飞在快速奔驰。 “真是一匹好马啊,桀骜不驯,小公子就应当像此马一般能够在外驰骋,不拘泥于一隅之地。”傲天凝感慨道。 燕回天苦笑的摇了摇头:“殿下就不用再点老夫了,我说过飞儿去不去长安就看他自己的意思,可是现在我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人各有志,只要努力总归是有好的结果,当年的霸王项羽和越王勾践就是很好的例子,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燕南飞这样的少年英才,只看他想做什么,而不问他能做什么,这才算是伯乐识了千里马。”傲天凝说着,又看了看燕镇南:“世子有儿如此,又何必这么担忧呢,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做个父亲又有什么可愁的。” 燕镇南深深地叹了口气:“讲道理算我说不过你,我也早该想到飞儿已经长大了,他自己的事情有权自己做主,既然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也不会勉强。” “殿下,老夫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真心告知。”燕回天沉吟道。 “相爷请说。”傲天凝转身作揖。 “殿下从长安而来到我陌云城,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带走大唐枪仙是为了朝堂社稷,那带走我孙燕南飞,是否只是为了稷下学宫?”燕回天问道。 傲天凝毫不犹豫,正色道:“只为稷下,不为其他。” 燕回天点了点头:“那便好,飞儿此去长安,万不可与朝堂有任何牵扯,其中利害想必殿下也清楚,所以殿下务必答应老夫这一点请求。” 傲天凝点头:“老相爷放心,天凝以性命担保。” 放眼望去,地图般的陌云城中,那一团火焰之后,还有一个黑点紧紧跟随着。 那黑点显然就是没有一同登上紫陌红尘的尽言公子,叶琳琅。 “臭小子,跑的那么快还真是潇洒,看我不追上你!” 说罢,叶琳琅借着冲劲弹身而起,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拽了下来。 “谁!” 叶琳琅落地之后迅速回身,一掌打了出去,那只手也跟了一掌,两掌相碰,叶琳琅本来以为会将他震退,可是这一次遇到的对手同样难缠,那股掌力胶着相黏,使得他根本脱不开身,输出的内力也如 同泥牛入海。 “我遇到的都是什么神仙啊!” 叶琳琅刚哀嚎一声,还没看清人脸,然后就随着那一掌的内劲,两人跌进了旁边一家无人的铺子,那人突然撤掌,拽的叶琳琅一个趔趄,又一甩手就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叶琳琅这才抬头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竟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说早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可面容仪表依旧有倾城倾国之色。叶琳琅愣了一下:“你缘和小公子燕南飞长的神似……据我所知他是家里的独苗,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你又跟他长得像,莫非……”随后叶琳琅的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 那美妇人笑了笑: “尽言公子分析能力倒是挺强,不过这样欲盖弥彰怕是不太好吧,不要以为我忘了,小时候你爹带你来过天山,我见过你,你也认得我。” 叶琳琅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尴尬一笑,磕磕巴巴的说道:“梅,梅,梅,梅姨,算了,还是叫世子妃吧……” 美妇人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一片烟雾四散开来:“虽说就比你年长几岁,但这一声姨该叫还是得叫的。” 叶琳琅愣了一下,连忙后退,打散那团烟雾,但鼻子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梅姨,你这是做什么?!” 梅天香甩了甩广袖,缓缓走上前:“小叶,你听好了,这是我自创的毒,名叫梅开三度,五年之后,飞儿若是平安学成归来,我定当送上解药,可这五年期间若是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你也就不用回来讨解药了,因为你会昏睡在一场美梦中,再也醒不过来,放心,一点也不疼的。” 叶琳琅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疼不疼。” 陌云城门口,小公子燕南飞猛的一拉缰绳,策马而立,他将背后的敬亭山拔了出来,向天一指:“一日踏尽长安花!” 关将军跟在身后,摘下了头盔,老泪纵横,他们十数骑共同拔出了手里的长刀:“祝小公子早日学成归来!” 燕南飞举着敬亭山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他扭过头看清了来人,不知叶琳琅什么时候跟他坐在了一匹马上,他踹了踹马肚子,调转了方向,瞥了燕南飞一眼:“长安,在这边。” 燕南飞脸一红,将长枪收了回来,讪讪的说道:“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今日你便知道了。” 叶琳琅重新抬起燕南飞手里的长枪,二人就这么握着:“来,跟我一起喊,长安!” “长安!” 叶琳琅一声怒喝,燕南飞看着身边满脸通红的人,好似这一声怒喝,吼出了叶琳琅心中淤积已久的不满和充满了对命运的抗争,他看到了叶琳琅眼角不知不觉的湿润了起来。 燕南飞现在还不清楚叶琳琅为什么比自己更加激动,但自己貌似是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结慢慢打开,也许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像今日远扬千里的呼喊声一样名震天下吧。 北阳历,宣德九年,深秋。 陌云城里的百姓遥望城门,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他们的小公子即将离开这里,经历真正的庙堂与江湖。 第六十二章 唯有敬亭山 “你这孩子哭什么,早些年就跟你说过,当年你师父我也算是俊俏的人呢,只可惜大唐盛世转瞬即逝,昙花一现,给人留下的就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世道也变了,师父的那分俊俏也永远埋在了马嵬驿之变后,玉门关一战中。” “人老了,尤其是老到一定年纪就想清楚了,人为何要背负那么多呢,武功再好,修为再高,世事变幻无常,良人当归即好,自己开心就罢,哪里需要管的那么多,管的那么宽。师父不希望你背负太多,只希望你变成你自己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名震天下,掌握一份属于自己的仙缘,踏出一条自己的路!”老人将第二杯酒下肚,平时不管喝多少酒,老人都不会有丝毫的醉态,可现在刚两杯酒而已,脸色已有几分微醺红润。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句话,这句话说的是你们北阳稷下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老人晃了晃头,苦笑一声。 “大唐剑仙,李太白。” 燕南飞抬起头,满脸震惊! “你不必惊讶,也不必多说,今日我说的话你自己心里有个谱就好,烂在肚子里,不可与外人道哉。”老人站了起来,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平分月,那柄跟随老人身侧三百余年的长枪竟然一分为二,断了! “师父,这!” 老人笑了笑:“飞儿,你总是问这是什么树,你说它是桃花树时候,它变成桂花树,你说它是桂花树时,它又变成了一株桃花树,其实,它是一株扶桑树。万古扶桑是大唐供奉的国树,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它,可惜这里的水土再也养不活它了,我只能用幻术遮盖住它本来的面目。” 随着老人话语声落下,那株桂花树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一株满树枯枝的扶桑,尽显沧桑之意。 老人将手里的断枪劈在那颗树上,扶桑从正中间分开,露出来的却是另一柄朴素古典的长枪。 这柄枪是我来到陌云打造的,师父的枪剑术在这柄枪上可发挥到极致,正如师父枪剑术的名字一样,枪剑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这柄枪就叫做敬亭山,今天就传给你吧。 师父没教你用此术,可我相信你自己会琢磨透彻,因为你是我的亲传弟子燕南飞…… 老人的头发由黑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白,年轻的面庞也开始极速衰老下去,他背过身,对着扶桑树盘坐,轻轻抚摸。 “高祖,太宗,高宗,玄宗,代,德,顺,武,宣,懿,僖,昭。” “诸君,臣,尽力 了……” “飞儿,你这一生会经历许多次离别,不要悲伤,学会成长,来生愿我们还做师徒。” “再见了……” 燕南飞双膝跪地,对着老人的身影叩首三拜:“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总角藏酿桂树下,对饮面朽鬓已斑。天光梦碎众行远,弃我老身浊泪含。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不知巫山客,不识命中人,弟子燕南飞恭送师尊,此去江湖路远,师尊一路保重。” 此间事了。 学堂派来寻觅良才的使者行法先生和镇兵先生,也就是傲天凝和叶琳琅二人拜别了左相燕回天,却不见燕镇南的身影。 对此,傲天凝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放在心上,权当父子情深,不忍心看到离别吧,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脑残…… 官道之上,一架马车悠哉悠哉的向前行进着,与之前赶来的时候星夜兼程,快马加鞭的情景截然不同。 傲天凝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的面前是一壶正在用小火炉煮着的香茶,可名为香茶,那随着蒸汽飘出来的味道,却是让身边的叶琳琅一蹙眉头:“你体内的寒毒还没祛除干净?” “年幼时候落下的病根,拖的久了,就再也没治好。”傲天凝闭着眼睛说道。 “他没给你找大夫?”叶琳琅看着那几乎要将茶盖顶开的沸茶。 “找了,来的是咱们的师父。”他睁开了眼睛,摆弄一下小火炉,将里边的炭火熄灭,醒了醒茶。 “师父这么多年的功力也治不好你?” “他跟我说只要我的功力再深一层,寒毒就可以痊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功力都不知道深了多少层,可寒毒依旧存在,尤其是到了初冬,身体就愈发的寒冷。”傲天凝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也给叶琳琅倒了一杯,他倒是没有拒绝喝这傲天凝用来疗伤的药茶。 “你不嫌弃这茶?” “有什么可嫌弃的,正好暖暖身子。 ”叶琳琅将那杯热茶一口喝了个大半,呼出一口热气:“哈,舒服。” 就在他仰头将热茶饮下的时候,从马车的窗口看到了一脸严肃,闷闷不乐的燕南飞。 他转头问向傲天凝:“你知道他为何不进马车里来坐么?” 傲天凝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顿:“他说这是他少有离开陌云城的机会,正好看看外面的大好风光。” 叶琳琅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将那茶饮尽,随后一拍桌子:“这么撇脚的理由 你天机公子也会信?你名义上看起来是为学宫寻子,实际呢?你是奔着枪仙而来的,正因为你来了,他师父才死了,不管中间有什么其他缘由,但他定会将这笔账记在你头上,你跑不掉被扣上这顶帽子。何况,你还把他弄到了长安。” “我承认我是奔着枪仙来的,可是这跟他师父最后死了是两条线。”傲天凝沉吟了一下:“如果他连这件事都分辨不清的话,那他就不是师父要找的弟子。” “哼,我不信他明白个中道理,多说无益,等着看吧,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刚到十七岁的孩子。”叶琳琅幽幽说道,眼睛看着外边坐在千里赤云上的燕南飞。 一路无话,一行人终于行至陌云城辖属的最后一处边关的官道,燕南飞忽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策马而立,停滞不前,一拉马缰绳,回头远望不语。 傲天凝和叶琳琅察觉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不知何解。直到叶琳琅下了车站在燕南飞旁边,学着他的动作回头遥望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肩膀:“古有王昭君出塞,扔掉回忆长安的铜菱镜,泪落成河,才有了那句天下河水皆西去,唯有此水向东流。今天你过了这玉关道,就再也看不见陌云城了啊,陌云城的小公子能不能变成长安城的小公子,全都靠你自己努力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不想长大,长大了就再也不像小时候无忧无虑了。”燕南飞现在玉关道上看着下方星罗棋布的小城镇,陌云城被它们围在中间:“以前觉得陌云城很大,怎么逛都逛不完,后来觉得陌云城也不是很大,骑着赤云一日就逛完了,现在看来陌云城太小了,小的就像棋子一般,走的远些就看不见了。” “你这次离家,世子和世子妃应当有好好关心过你吧。”叶琳琅问了问。 “没,父母都没有见我,他们说要等到五年之后再好好相见。爷爷倒是和我说了很多,可我只记住了一句,他说在长安城若是有人欺负我,就传书一封,他会带着满城凤字营来踏长安。”燕南飞咧嘴一笑。 “相爷还是跟当年一样的豪爽,只要他说的出来就一定会做的出来。”叶琳琅点了点头。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一旦做了,有心人就会给我燕家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我虽然不理朝堂,但个中恩怨我还是清楚的,所以我在长安一定要好好的,传回陌云城的只能是我名震天下的好消息。”燕南飞转身,猛的踹了踹马肚子,向前奔去。 “赤子之心,少年本色!” 叶琳琅看着少年的背影,喃喃道。 第六十三章 心结一念开 马车晃晃荡荡的行进了一段时间,约摸一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座不太大的镇子上。也算得上是刚离开西方边境之地,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 陌云城的事处理完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京都的路途,虽然几位身份一个比一个高贵,但他们没有选择去繁华的鼓楼酣歌畅饮,而是选择将马车停在了一处门可罗雀的客栈之前。 客栈算不上多大,里面的杯盘碗盏也只是普通的瓷碗罢了,稀疏来往的宾客也大都是平常百姓人家,随行的诸多学宫护卫寻了地方坐下,不约而同的将最靠里的一方桌子留给了行法,镇兵先生二人,对面而坐。 叶琳琅看了看四周,贴过身去问道:“你说他会不会过来跟咱们坐在一起?” 行法先生傲天凝自斟一杯茶水,淡淡的回应道:“算不出来。” “又没让你算,就让你猜猜。”刚说到这里,叶琳琅便看到安顿好赤云的小公子燕南飞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便毫不犹豫的向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坐定。 “来,来,喝杯茶。”叶琳琅看了傲天凝一眼,便殷勤的给燕南飞倒了一杯热茶。 “多谢。” 燕南飞客气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何情绪,轻酌一口再度放下,垂首不语,一时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掌柜的看着这一屋子人的乔装打扮,认出来这乃是长安稷下学宫的人,尽管学宫很是亲民,但是像他们这种偏远而生意不好的人家接到如此贵客,也难免心惊几分,亲自接过小二准备好的几碟小菜,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叶琳琅他们这一桌。 “有劳了。” “哪里话,无……妨,无妨,您慢用。” “哎,慢着!你过来,我有一件大事要问你。” 掌柜的看见其中有人叫住了他,不自觉吓得手一紧。 叶琳琅看了看四周,还特意看了一眼傲天凝,对掌柜的耳语道:“你们这里可有好酒?” “实在抱歉,大人,我们这里只有自家酿的火刀烧……算不得好酒。”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 酒,我还以为你问人家是打听什么情报呢……”傲天凝白了他一眼,随即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无需拘谨,自可忙去,我们随便就好。” “是,是,大人慢用。” 掌柜的连忙告辞,心里难免腹诽一句,吓死劳资了。。。。 傲天凝观察着燕南飞,他一直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只是盯着茶杯默默无语。 手轻轻一推,傲天凝将一双筷子推到燕南飞面前:“这一路上你自己什么态度给自己最清楚,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燕南飞不搭话,依旧沉默着。 傲天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果小公子你真的能入得了师父的眼,拜到了他门下,那我也算是你的师兄,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还能真的一直都不跟我说话?更何况你是我带去的,大考文武比试跟你我息息相关,你还能一句话不跟我说?” 燕南飞紧捏着茶杯的手缓缓的松开,抬起他已经红润的眼眶,叹了一口气:“我只不过是以为,以为你会跟我结下仇怨,我怕尴尬……” 正在胡吃海塞的叶琳琅看着他呆了一下,然后一手拿着烧鸡,一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不可能绕到你那些个思想里。”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你知道什么,这叫赤子之心。” 叶琳琅又呆住了:“我好像知道啊……我貌似还说过。” 傲天凝没有在理他,而是继续问燕南飞:“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会结下仇怨?” “因为你们来了,我的师父死了。” “是。”傲天凝承认道。 燕南飞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到来和我师父的死看似千丝万缕,脱不开关系。但是,这是两码事,如果不是我在折剑山庄失手舞出了青莲剑歌,那世人便也不会察觉到师父的存在,也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说到底害死师父的罪魁祸首是我!” “哎!可万万不能这么想,这么想就钻牛角尖了。”叶琳琅在边啃边含混不清的说着。 燕南 飞笑了笑:“嗯,我不那么想,如果我真那么想了,我也走不出陌云城,也不可能和你们坐在这里。我真正的杀师仇人,是那两个什么莫棋宣,白拈银,我对这个事情还是很理智的,还请叶兄和皇子殿下放宽心。” 叶琳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吃食,笑着拍打燕南飞的肩膀:“不错,不错,这还没进门就有本公子的风范了,小小年纪就明白如此事理,不愧是要和我们一起学习的人。” “南飞要是跟你一个风范可就坏了,一门二败家,你还让不让师父活了?”傲天凝又补刀说道。 “边去……” 燕南飞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馒头大口的嚼了起来,气氛比刚才缓和多了,傲天凝心里也悄然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确实镇定,但他也确实怕燕南飞因此怀恨于心,于以后不利。 一餐饭毕,众人重新收拾准备启程,燕南飞骑着千里赤云,一马当先。傲天凝和叶琳琅二人依旧是坐在那辆马车里,又温上了两盏清茶,仿佛一切都和刚来无二,可只有叶琳琅发现傲天凝的表情不对,当即问道:“怎么了?” “动作是真的快啊,你自己看吧。”傲天凝伸出手,手里是一张纸条,叶琳琅接过来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我们这边的确是耽误太多时间了,那些被家族雪藏起来天才们纷纷出世,都想来碰碰运气!傲兄,我们得加快了!” “加速前进!” 一道命令发出,众人行动陡然加快,这条小路上传出来的只有马的嘶鸣。 与此同时。 连云山脉,神农领地。 一个看起来也算不上太老成的男子无精打采的正从山上走下来,仔细看看他的脸,却也算得上一副好面庞,只是长时间的不修边幅,显得他的模样不太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他上半身裸露着,把衣服盘在腰间,一头长发只用一根草绳绑着,随意的披在后边,肩膀上扛着一把墨色长剑,长剑上又挑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鬼刻传人,逢山鬼泣的剑主竟然沦落至此,在外边混不下去了竟然要入我农家,看还是我好心吧,收留了你。” 第六十四章 悬壶济世医人心 “呸,你个为老不尊的,小爷我又不是死皮赖脸待在这的,要不是你那什么大阵堵着山门我出不去,要不然我早都走了……” 李寒空说着说着便是没了力气,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把扛在肩上的逢山鬼泣拿了下来,用力一甩,那篮子顺势被狠狠地磕在了地上,里边的药草也跌出来一部分。 “你让我按照那书上找的七种草药,都在这里了。” 而李寒空面前,另一位男子侧躺在一个小山丘旁,面如冠玉,手抚淄衣,按照年限来算这男子怎么也得有半百余岁,可这连云山脉常年无人,灵药遍地横生,倒是让得他驻颜有术,看起来面貌和李寒空这般年轻,不错,这人便是农家当代侠魁,当年的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天不如,神医田不识。 若是这驻颜术流传俗世,定会惹得众多女子争抢。只不过,是药三分毒,驻颜之术也不例外,这驻颜者在受到严重惊吓或是过度劳累之后便会失去效果。 田不识正斜躺着看着一本医术,瞧见李寒空采药归来的低沉脸色,刚才便忍不住调侃了他一番。 他将脚边的篮子拾起来,用手翻了翻,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你看,我就说你小子在医道上有前途哇!” “不就是找到了几株草药么,至于说的这么邪乎吗?”李寒空叼着狗尾巴草不在意的说道。 “小子,这几株草药都是我农家药王秘典《千金方》上所记载的,不仅极其难以辨认而且对采摘的时辰要求更是严苛,你能在一天之内搜集到全部,这还不算有前途么?简直就是天生学医的料哎。” 田不识一边说着,一边把药草都拿了出来扔在不远处的水池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寒空:“自己去清洗干净,然后放在鼎里自己去熬。” 说完,又捧上了那本医术,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哎哎哎,我说,你被世人尊称为神医,怎么药还让病人自己熬?就算你是老牌高手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怕你。”李寒空梗着脖子说道。 “你个臭小子,敢跟我耍无赖,不过你这不要脸的样倒是跟给你下毒的人一个脾气。”田不识嗤笑一声。 “你知道给我下毒的人是谁?”李寒空一愣。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天下间除了天山梅家谁还能会有这五毒之毒,而这种下毒手法除了梅家的那个没好心还会有谁。” “梅好心?”李寒空摸着下把寻思半天,没听说过啊。 “对啊,不就是该死的梅天良喽。他这人一肚子花花肠子,他怕我不给你治病,就给你用了这五毒 ,他料定我会发现是他下的,也就知道我会全力救你解他的毒。” “但是……” “但是,你中毒只是其一,在毒之下我便发现你筋脉出了大问题,而且五脏六腑的情况也都不容乐观,所以这才是留给我真正棘手的难题。”田不识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李寒空,给李寒空看的脊背发凉。 “神医说的……说的是啊……” “既然说的是,那你小子还不快点去煎药,磨磨唧唧的。” “可,可我想练剑,不想当认草熬药的郎中。” 李寒空紧握着手里的逢山鬼泣,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为人知,只能藏在心中的的往事。 这么多天以来,田不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李寒空,在连云山修养的这段日子里,少年心性之坚韧当属世间一流,比起寻常世家公子又岂是高出凡几。 他放下手里的医书,看着眼前心事重重,满面愁容的少年,田不识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临危受命的自己…… 宣德十四年,神农家一代侠魁段天,生于大理段氏继承家族绝学,天生六指,一手六脉神剑纵横天下,一手医学济世救人,江湖人称六指神医。 天有不测风云,神农家侠魁声名在外,无人不感激涕零,可就是有小人贪得利益,利欲熏心,想要得到神农家号令十万弟子的神农令,正当段天在神农界炼制一种灵药之时,神农家六大长老群起而攻之,即便春夏秋冬日月六位长老偷袭,最终却也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群龙无首的神农家四分五裂,神农六堂为争夺神农令彼此内耗,只剩下烈山堂堂主田猛和神农堂朱家具有争夺令牌的资格。 连年天灾人祸,平常百姓人家颗粒无收,只有朱家这一堂常年帮助百姓插秧耕种。可怜苍天无道,神农堂得人心却不逢其时,在导致神农一族衰败的幕后指使人的帮助下,烈山堂堂主田猛战胜了朱家,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神农家新一代侠魁,而田不识就是田猛的后代子嗣,至于自己为何临危受命,神农家又是如何剩下他自己一人的,他不愿意再往下想了,淡笑一声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思绪。 “老田?老田?你怎么了?”李寒空看见田不识怔怔发呆好一会。 “呵呵,没事,只不过是在想怎么劝你学习我的医术罢了。”田不识摆了摆手。 “那你可能要白费功夫了,等我把鬼剑式再熟练一番,我就会再闯地泽大阵的,我一定会去找他!” “他?说的是给你来信的人吗?” “信?”李寒空愣了一下。 田不识从腰间掏出一封用蜡封了开口的信,递给了他。 李寒空接过来还不忘问一句:“此信从何而来?” “这还用问吗?咱俩都不曾下山,能送信的不就只有信鸽喽。”田不识吹了一声口哨,一直洁白的信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不到你这里还养着信鸽。” “我常年不出这山脉,只让这几只信鸽替我游历,每当有人遇到不可医治的病症,或者命不久矣的人都会想法设法找到我的信鸽,求方问药,不过这封信,确实是给你的。”田不识摸着肩膀上的鸽子回应道。 李寒空点了点头,便拆开那封长的有剑一半长度的信,本还纳闷是谁写了这么长的信给自己,普天之下,也就那一个人还惦念着他,而以他的直截了当的性格又不可能写这么长的信过来。 果不其然,当打开信的时候,李寒空摸了摸鼻子,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臭小子死了没?没死就赶紧来长安找我,我已经启程去长安城了! “谁来的信?挺奇葩啊,半匹布长的信就这么几个字。”田不识问道。 李寒空苦笑道:“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燕家的小公子。” 李寒空翻过来调过去的仔细检查了一下信,确实没有发现其他字迹,不解道:“不是说他家里人不准他去长安的吗?怎么还是去了!又没说原因。” “你也想去吗?” “想!”李寒空没有丝毫犹豫。 “简单,两道考验,记住《千金方》,破开地泽大阵,你就可以走了。”田不识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破开地泽大阵我可以尝试,可是你们这秘典我确是真的不感兴趣,不知从何学起,也不知它对我闯荡江湖有何用处,我只带着点解毒丸和金疮药就好了。”李寒空说着。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你把医术学好了,剑术自然水到渠成。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这几招诡神盛宴还不如我一个药方深奥。学医和学武都是一个道理,越往后越难呗。可你要记住只是专精一门虽然进步神速,但不会达到巅峰,因为他需要其他领域相互印证。” 李寒空听了这一番话挠了挠头:“几十年前你就是十二大高手之一了,那你再进一步什么境界了?” 田不识着手熬药,看着鼎里的一株又一株药草轻笑一声:“活死人,生白骨,和阎王抢鬼混,与天地夺造化。不过我觉得不可能再精进了,想要达到这一步就不是什么神医,药王能够达到的,那是仙。” 第六十五章 长安不见使人愁 长安城, 稷下学宫。 学宫虽然是前朝历代大部分文武官员和皇子皇孙学习悟道出身之处,但并不是处在长安城的中心地界,而是寻了一处较为远离繁华之地,当今北阳皇帝对其亦极为重视,照顾有加。 其搭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而又以最中心的酒中阁为尊,其他七大阁楼呈拱卫之局。 每日鸡鸣时分太阳初升,便有学子勤劳晨读,他们无一不是各个郡县万里挑一,历尽千辛万苦,长途跋涉而来的良才璞玉,否则如何进的了这北阳最高,乃至四大王朝的顶尖学府,自然是要刻苦用功,每日的功课也同样要认真完成。 而对于今天的课,诸位学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今天的课业在稷下学宫的酒中阁,酒中阁得皇帝允许,共计三十三层阁楼,以喻三十三重天之意,充当北阳门户,镇压气运。 一众学子纷纷整齐入座在第一层阁楼,四周列坐的是稷下学宫道、儒、法、名、兵、农、阴阳、纵横八脉之下的师长,统一听命于学宫李先生,也就是这稷下学宫的国子祭酒。 待的全部学生落座,书桌上便有一卷竹简出现,显而易见,今天的课业便是熟读竹简之中的内容了。 “看来,今天这节课师父应该会认真传授学识,竹简都在了应该不会差。”在酒中阁之外有一人腰别玉笛,面目清秀,手捻玫瑰的男子,正是踏月公子落寻欢。 “你怕是对师父有什么误解,他什么时候亲自露面教过他们这些尚在外门的弟子。”另一人说话底气十足,声音浑厚,黑色巨剑斜跨于背,颇具内功功底,赫然是未央公子吕墨阳。 “没有吗?三年前,师父不是破例教过外门师弟一次道法吗?”洛寻欢碾碎了玫瑰,轻轻一吹,再度说道。 “害,你可别说了,那次你出去历练不在场,不知晓其中原委。师父给他们一人一把拂尘,吹嘘说只要甩拂尘甩得听到惊雷三声,那便是学到了道家魁首龙虎山的五雷天心的第一层心法。”吕墨阳摸了摸鼻子说着。 “还有这事呢?我都未曾 有过耳闻,那结果如何?”洛寻欢问道。 “师父传道向来不都是这个规矩,不允许座下弟子私自宣扬,结果如何,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结果就是那些个师弟们把拂尘都甩没毛了,天上还是晴空万里,哪里有一道雷声,好不容易听到一阵阵铛铛的声音,到头来却是远处厨房的王大伯失手把锅给砸了……”吕墨阳脸色青红交替的说着,这丢人事是实在不想说出口。 洛寻欢嘴角抽了抽:“师父他老人家,还,还真是……童心不改。” “真正让人不理解的是那些弟子们竟然还认为甩了一天拂尘好似真的悟到了人家的五雷天心诀。” “那今天又做何解?”洛寻欢瞧着里边的弟子们把竹简打开,正在浏览,只要台上的老师让他们读出声时,方可诵读。 “我常年留在这学宫,了解师父比你多上几分,你就等着吧,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乌龙呢,他呀,他就是越老越成精,越老越爱玩。”吕墨阳拍了拍衣服。 也就是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整齐的郎朗读书声,他们二人侧耳倾听。 “五岁诵六甲, 十岁观百家。 十五赋相如, 剑术自通达。 出蜀道又游华夏, 五陵除恶霸。 夜宿金陵访古刹 ,笑饮青盏花。 三十万两挥手洒 ,明朝又天涯。 待到失意书进酒 ,杯酒窥天下。 自当乘云沐彩霞, 不负此年华。 功成天明拂衣去, 四海随意家……” 洛寻欢和吕墨阳都在侧耳倾听,听到屋子里面学子们读出来的内容,对视一眼,相顾抱头……痛笑。 吕墨阳拍了拍洛寻欢的肩膀,一向不苟言语的未央公子此刻竟也啼笑皆非:“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以师父的性格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教真本事。” “倒是我想多了,我本以为竹简里另有玄机,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连其他八脉的老师都聚集过来大半,结果里面只是记载了师父这一生的经历和光辉事迹,听起来倒不像一般的自传,反而更像一首曲子做的清平调。”洛寻欢 笑过之后,但也分析了起来,他从这内容里似乎悟出点什么东西。 最后也是作罢,被吕墨阳拉扯着走了出去:“师父无处不在,小心我们背地议论让他听到,到时候我们吃不了还兜不走。” 二人说着便向外走去。 “对了,这几日长安城多了些许新面孔,不出意外应该都是来应试的,你给那家伙传信了没有,到现在还没回来。”洛寻欢不知在哪又摘了一朵花,在手里轻轻抚摸把玩。 “已经催过了,正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挑了一个人来竞选师父最后的一个传承,而且,你认识。”吕墨阳停下脚步,回答道。 “我认识?”洛寻欢皱眉一问。 吕墨阳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壶酒,指了指说:“他的酒很不错。”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酿酒的吧。”洛寻欢抢过酒壶,饮了一大口。 “还真就是那个酿酒的……”吕墨阳苦笑一声。 “能把左相府的小公子拐来学宫做师父的弟子,这二师兄还真是有些本事。”洛寻欢吧嗒吧嗒嘴。 “哦?他是二师兄吗?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大师兄了。”吕墨阳轻笑了一声。 “谁让大师兄失踪多年了,师父的八术有我们八个掌握,但据师父说这个弟子要学的是八术归一。”洛寻欢郑重其事的说着。 “八术归一!该不会又是他老人家开玩笑的吧。” “不像是开玩笑,八术归一得需要我们九人同在,可这大师兄……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或者说师兄是否已经陨落。”洛寻欢摇了摇头。 “不可能,大师兄如果不存在或者身陨,那所谓的天庭组织不可能还列出个无名公子来,先生说有,就权当有吧。”吕墨阳叹了口气,随后又说道:“如果那个人要想我们的小师弟就要打败所有的竞争者,这路可不好走啊,即便我们和他熟络,可师父在收弟子这方面从来不含糊。” 洛寻欢把酒壶拿起来,端详了一番,缓缓说道:“我还真希望他成我们的师弟,这样就不用出去喝酒了……” 第六十六章 惊雷甫现,掠无声处 长安城今日下起了深秋时节的袅袅细雨,大街小巷两旁即将枯落的杨柳枝叶仿佛得到了滋润,又焕发了久违的生机,在这灿灿秋日里别是一番美景良辰。城内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说话声,争吵声不绝于耳。只是今日守城的军士们愈发的劳累,因为他们不知为何最近来到长安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即便他们再猜不到什么,也预感着会有大事在这长安城里发生了…… 北阳自开国以来,昔日天主也就是当今的国主将自己年满十六岁的子嗣纷纷封王,但分封的王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土,依旧生活在天子脚下,皇土之前,以便考察皇子们的绩业 顺承大统。 夜幕降临的很快,一道黑衣人影快速的掠进了一座气派的府邸。月光乍现,那府邸匾额上的字迹也是变得清晰:陈留王府。黑衣人浑身气息收敛,主择地跳跃,向着主殿靠近,在朦胧月色下守夜人只听有轻微的破风声,回过头却见不到有任何的异常。 “报!” 黑衣人在灯火通明的正殿单膝跪地,还不待得他在说些什么,坐在上位的年轻王爷用手托起茶盏,吹了吹尚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前些日子有消息来,说李先生要收最后一个弟子了,你调查的怎么样,消息是否属实?” “回禀王爷,我已经见到了安插在学宫里的长老,经他确认之后,消息的确属实,不会有假。”黑衣人低头抱拳说道。 听到底下黑衣人斩钉截铁的回答,一身赤色长袍的陈留王皱着眉头啜了一口茶水,陡然又把茶杯猛的放下,对着他喊到:“快安排让那个人入长安!” 黑衣人很少见到王爷如此失态,当即不敢怠慢,可他还是犹豫了一分:“王爷,这个时候让他进京是不是还不到火候啊。” 王爷一双横眉环眼微瞪:“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到火候?赶紧去办,误了大事,我拿你是问!” “是!” …… 长安城有一座院落,亭台楼阁排序整齐划一,白鸽停落,雨打芭蕉,传闻乐天居士白乐天曾来过此处与友人在浔阳江送别,借诗豪名讳,此地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唤做乐天浔阳轩。 一名小童正迈着碎步跑着去门外见叩门人,二人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从那来人手中接过来一份文书,又跑着回来去阁中寻人。 寻的人便是极少露出容颜的风华公子,传闻风华公子拥有绝代容貌,不染世俗,故而每逢出行必有代步之物,此时却不见他坐在轿子中,而是坐在斜靠在腰廊的一处栏杆上,面纱遮脸,外人看去,仍只观得一副朦胧。 “公子,学堂派人来给您送文书,写的是让您担任本次学堂大考的初试考官。”白衣小童说完,又低声说着:“上面特意强调,你要是不去,就让,就让……” “就让什么?” “就让其他公子联手摘下你的面纱,让世人看清你长啥样。”小童唯唯诺诺道。 “……” 风华公子哭笑不得:“师父还真是赶鸭子上架,公子中只有我最不喜抛头露面,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让我来当这主考官。” “公子,小童有一事不明啊。”那小童歪着头反复看着那封文书。 “何事?” “李先生常常教导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他今天怎么为难公子你呢?” “师父通读古籍经典,诸子百家,他说出来的话都有三十六个弯,满纸荒唐言,难解其中意。他就摸准了我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然后就看着 我们为难,他自己乐呵。”风华公子苦笑一声。 “原来李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啊。”小童恍然大悟般。 风华公子轻叹道:“你可别跟那老顽童学坏了,说些正事,这么多天了,那位大人有消息来吗?” 小童愣了一下:“哪,哪位?” “还能是哪位,就那位无敌的大人又倒下了的那位大人。” “常伴公子左右,竟不知晓公子什么时候学的绕口令。”小童偷笑道。 “你要是再敢说胡话,本公子就把你扫地出门。”风华公子话锋一转,斜着眼睛盯着小童。 小童人小,胆子更小,当即便是被他看的汗毛竖立,连忙坦白:“有消息来,有消息来,那位大人和尽言公子正带着人和他挑选的人在会长安的路上。” “此去半月有余,也不知他带回来的是什么人?” “说起带回来的人,公子你并不陌生,他就是当初大闹江南的燕家小公子,燕南飞。” 风华公子好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哑然失笑:“有意思,这出戏越来越精彩了。你说等到燕南飞来到长安,看到他的师兄们竟然都是熟人,他的脸色会不会很丰富?” “就是不清楚他是否已经知道接他回来的人是当朝的皇子殿下,而且还是他的二师兄。”小童挠了挠头。 “他更是不会知道,当初大闹高家的时候,就是他这位二师兄给他送去的棺材和尸首。”风华公子终于起身,修八尺有余,形貌异丽,一头长发随风飘起,脸上的面纱也是轻轻飘落。 小童心中诧异:“公子今天莫非心情好,想要露露脸?” “呵呵。” 风华公子邱晨轩转过身,面纱确确实实是摘掉了,可是,,,不知何时又戴上了一张白狐脸面具。他轻咳一声:”走吧,想想今年这初试出点什么题目比较符合师父口味。” “……” “公子,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小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问道。 “又怎么了啊?” “稷下学宫李先生今年只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来到长安的少年英杰何在少数?为什么公子就认定这燕南飞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风华公子边走边点头:“嗯,这问题问的有水平。” 小童快步跟上,心里嘀嘀咕咕:“问的有水平,你倒是回答啊。。” 秦岭以南,淮河以北,有一处地界正赶上时间推移,天气变化而来的梅雨时节,阵阵细雨洗涤混杂着泥土味的空气。 雨过天晴,光芒初放。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一语歌声从近处传来,却是一个白衣少年翘着二郎腿躺在一颗苍天大树的树干之上,嘴里哼哼着小曲,一脸享受的样子。 少年身前没有多远,有一条小路,顺着那条路走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北阳王朝当年的兄弟王朝,南月。 往少年的身后望去,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处小山村,这四面环山,古树围绕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们大多时间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与外交流甚少。 “张公子!张木棍!”一个赤脚小童一步三趔趄的跑到了这棵树下,扯着脖子喊着树上人。 “啊啊啊~”正在树上闭眼享受雨后阳光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声大叫,身底下一滑,竟是从足足四五丈的大树上摔了下来,不过距离地面还有几尺的距离,少年连翻筋斗,晃晃悠悠的站在了地上。 “等会等会,迷糊了迷糊了迷糊了。”少年拍了拍头, 然后还不忘给来扰他清梦的小童头上轻飘飘的敲了一个大板栗。 这少年长得清秀脱俗,与村子里的人打扮格格不入,约摸四年前才来到这村子,边陲之地匪患猖獗,正好赶上一伙强盗袭村,他便出手护住了村子,也就顺带着住了下来,村里人也没想到这位小神仙一住就是四年。四年来,他保护了村子无数次平安,村民对其也是爱戴有加。 “木棍哥,大城里来人了,咱们村村长摆开了咱们村最高的迎接规格,用宝马迎接的呐。”小童奶声奶气的说着。 “宝马?咱们村还有什么好马?” “什么好马,村东头甄世虎伯伯有个小名叫甄宝马,是咱们村最有钱的,家里可是能磨白面呢。” “再说啦,你不也有小名叫张木棍嘛,虽然不知道你大名到底叫啥。”小童擦了擦快溜到嘴边的鼻涕。 “哦?这么说,城里来人,村长很是重视啊。”张木棍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道。 “哎呀,这不是废话嘛,那可是大城啊,大城你知道吗?那是能顿顿吃白米白面的地方,这次来人指名道姓的说要见咱们村的神棍,那肯定就是你啊,你在外边的名声我们传的可好了,神棍,霸气不?”小童踱着步,掰着手指头说着。 “……” “没事,让他们等着吧,反正是他们来请我,又不是我要去的。”张木棍摆了摆手。 “木棍哥,你今天是不傻啊?你早点去跟他走,将来是肯定能做大官的啊。”小童急得脸通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木棍也是觉得有意思,又问道:“就算做了大官,又能怎样?不都是一样的活着喽。” “我看你是白活这么大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做了大官,不就可以吃白米饭,娶好看的媳妇了嘛!知道不?娶媳妇!” “木棍哥,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咱们村谁最好看啊?”小童瞪着双眼眨呀眨的看着他。 “这还用问,自然是秦西湖秦姨啊,我还特地做了一首诗夸秦姨呢,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秦姨可是丰满的很啊……” “哎呀,不对不对,秦姨有丈夫,而且有孩子了,不能再嫁人了。”小童狠狠地摇了摇头。 “那你说说看,咱们村子谁最好看?”张木棍故意逗他说。 “那,那肯定是我姐,村里人都说她将来会是个大美女,你从我的气质上就可以看到我姐有多漂亮了吧。”小童笑嘻嘻的说道。 其实这小童人小鬼大,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功夫都很厉害,他姐姐跟着他一定不会吃亏。 “你们到底能不能把人交出来?敢让老子等这么长时间?”村长家里一位城主做派的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上头派他来这么一个破地方接人,哪能跟自己的府邸相比,心情自然不爽得很。 “等等,大人再等等,已经派人去催了。”村长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 “你个老不死的,你就让一个小孩去找,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给本城主面子!”城主怒喝一声,抬手便要将巴掌拍在村长身上。 “催催催,急着去死吗?” 少年瞬间立在村长身前,拍出一掌,两掌相对,震得那城主连连后退。 村长在少年的搀扶下起来,拱手作揖:“张小哥,您来了。” 第六十七章 鸿鹄初飞 那城主被镶嵌在屋子的土墙上,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出来,虚脱的跪在地上,苦瓜一样的脸色,皱成一团:“公子,是那边来人派我接你回去,小人,小人耽误不得啊。” 张木棍眼神闪烁了几下,终究也没说出什么,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门口侯着,这里并不欢迎你。” 城主也没过多言语,只是起身拍了拍尘土,弯腰作了一揖,便灰溜溜的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好生站着,不敢再多生事端。 城主内心叨咕道:“也真够倒霉的,本来以为让我来这破地方找的人也就会是个穷酸书生,本城主拿来立立威,显摆显摆不也挺好,没想到这人的功力竟如此深厚。害,我这个脑子,都是那边来人让我接应他回去的,他又怎么可能差的了……失策失策。” ”村长,你没事吧。” 张木棍扶着老者来到几步远的土炕上坐下。 “不妨事,不妨事。” 村长咳嗽了两声,看向眼前的少年。 “孩子,别人不知道你的来历不打紧,可我这个当村长的,不得不把你这个外地人放在心上啊,自从你来的那天,我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也不知道缘何留在我们这破落的村庄,可是这几年来,你俨然成了村子的保护神,大家都离不开你,也不想你离开。” “咳咳,咳咳” 张木棍拍了拍老者佝偻的后背,可他依旧不停的说着:“这次能有大城里的城主亲自来接你,看样子你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老头子我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看看咱们村子,看看它,看看我们这帮老骨头还在不在。” “放心吧,村长,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张木棍肯定的回答了村长的忧虑。 他这一走,等到边境的马匪再次来袭的时候,这座村庄必然将毁于一旦,他,又何尝不知,但是那边呼唤他过去,那就意味着时机已到,定是拖延不得。 “唉。我走了,村长。”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 少年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城主也备好了马匹,二人牵着两匹马走到了村口,没有人来送行,因为少年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的离开,安安静静的来, 安安静静的走,即便如此,那一直跟着他的小童还是来了。 “木棍哥,你是要走了吗?”那小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抱住了张木棍,虽然说小童很想让他去大城,有出息,但毕竟相处甚久,离别之情在所难免。 “是啊,该走了。”少年蹲了下来,替他擦拭着脸庞。 “你要去哪座大城?” 张木棍用手指了指北方,说道:“那边有座城,叫长安,我去那里。” “长安城,我听村长说过,那是咱们北阳最大的一座城,木棍哥你去那一定会有白面吃,有官当。”小童又掰着手指头替他想着。 “不过你去那到底做什么啊?” “去那,自然是做大事。”张木棍站起身来,牵过了马匹,翻身一跃上马,干脆利落。 “以后别叫我张木棍了,叫我,张林昆吧。” “木棍,林昆,好像差不多唉,为什么要那么叫你?” “因为这就是我的大名。” “小子,你记住我教给你的刀法,将来你就会取到这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女人。”张林昆看着这小童告诫了他一句,坐下踏雪乌骓立马扬鬃飞奔而去:“如果你长大还想有大出息的话,就来长安城找我。” 小童急了,踉跄着向前跑:“可是长安那么大,我怎么找你啊?” “你就说你叫张木棍,我去找你。”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回荡在这片葱郁的树林,久久不散。 转眼间,已过了整整半个月,长安城内外秋色更浓,可风却是分外怡人,即便是如此凉爽的天气,守城的甲士依旧忙的焦头烂额,这回他们都知道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长安了,因为长安的稷下学宫李先生要收最后一个弟子了! 这一日,傲天凝和叶琳琅的队伍终于来到了长安城的玄武门前,在一辆马车里傲天凝和刚出陌云的时候一样,温着一壶特殊的茶水,二人一人一杯。 “站住!凡是进长安城的外来者,一律接受检查,请配合!”一名持着长戟的兵士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此时,学宫中的众位弟子早已换下了白衣鹤氅,穿上了朴素的衣服,也难怪这守城人员不认得他们的来历。 叶琳琅摆了摆手,示意傲天凝不必亲自出马,然后便徐徐走下了马车 。 “学宫派出去招弟子的先生们回长安了。”叶琳琅走到了那人身边耳语道。 那守卫退了两步,使劲点了点头:”嗯嗯,是尽言公子啊,认得认得,哪里还需要自报家门,请进请进。不过车里好像还有一位先生,不知是哪一位?” “嗯……车里那位姓傲……用不用叫他下来见见你?”叶琳琅背手用一种调侃的眼神看着他。 那守卫听到这个姓,又被叶琳琅的眼神看出一身冷汗,这个姓普天之下独一家,谁人能不知,当即连连摆手:“公子哪里话,哪里话,快请进城。” 守卫对着身后的几位兵士摆了一个手势,几位立刻会意,迅速的把路障抬走。 一行人这算是真正进到了这久负盛名的长安城。 小公子一马当先,看着映入眼帘的北阳第一大城,新鲜感十足的很,贩卖声,小童吵闹声,女子嬉戏声和陌云城如故的大妈买菜的讨价还价声。 燕南飞心中窃喜的很,暗自想到“从今天开始,我燕南飞要名扬天下,就先从这千里长安开始!”想完心中所想,便想要捡起老本行,在这宽阔的的道路上驰骋一番再说。 还不待他动身,就发现叶琳琅早已经下了马车走到了他这里。 “额....” “我说你在这傻笑个什么劲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不就是来了一趟长安么,看你一脸懵懂的样子,本公子就多受受累,给你说说长安哪些地方好玩。”叶琳琅看见燕南飞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他初来乍到,还不认识路,就亲自下来想要指点他一下,小孩子嘛,再顺便说点好玩的,思乡之情也许会淡一点。 “来到这长安呐,有名的除了我们稷下学宫之外,还有几处好地方你以后可以去,第一酒楼花仙醉,传闻美酒号称千红一窟的千杯不醉酒就是这里卖的,价格可不菲啊。还有第一赌坊摘金楼,那是汇聚了豪赌一方的赌客们赌钱的地方,你哥哥我也曾去过几回嘞,还有还有第一妓坊怡红院,那……咳咳,内个,卧槽!人呢?!” 合着他在这好心的说了一通,这小子跑哪去了? “你们怎么没看住他!”叶琳琅冲着身后几人喊到。 “公子,,这,是你警告过我们不让在你说话时候插嘴的。” “……” 第七十章 梦元震三江 长安城,稷下学宫。 叶琳琅这功夫有事在身,所以已经先行离开,他把燕南飞安置在学宫中一处幽静的内院中,习惯了热闹的小公子冷不丁的受不了这么寂静,身边连个唠叨的人也没有了,这里有着凝神功效而且又耐看寒梅绽放在墙头点缀装饰,作为学宫子弟难免不会吟上一首诗歌尽尽雅兴,可燕南飞没那个情调,只觉得自己像被封在了枷锁之中,百聊无赖,甚至还有点想念陌云城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本公子仪表堂堂威震八方,竟然连个门都出不去。”燕南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叶琳琅临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如果他不想接到更多的挑战书,就消停在这里待着,燕南飞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人多高的挑战书,浑身也是猛地一抖:“练功就练功,谁不会怎么的!” 燕南飞爬到一个大石头上面,盘坐在上边缓缓吐纳呼气,这并不是陶先生传给他的,而是他们燕家独门内功心法,《左传》。 说起来也不怕笑话,这心法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具体的名字,准确的说是心法的封皮在战争中遗失了,直到燕回天拜将封侯册封为左相时候,顺嘴起了个《左传》的名字…… 燕南飞有模有样的按照心法运功运了半天,沉不住气了:“练个球的武功,一点内力没有你让我怎么运?!” 他调息了几周天,根本就体会不到那次醉酒之后的磅礴内力。 “哈哈,有意思,一点内力没有的小废柴竟然也会被学宫的人安排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南飞一惊,他抬起头,看见墙上那一抹寒梅枝头的人, 第六十八章 夺命十三枪 “哎,前边那个愣头青,你疯了啊,在长安城纵马行街。”一个刚买了串糖葫芦正要享用的清秀书生被一阵马蹄破风声吹了个措手不及,吼完之后手中哪里还有糖葫芦,只剩一根钎子了。 “就是啊,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去茅房憋不住了吧。” “滚,你以为谁都是你啊!” “……” 燕南飞受不了叶琳琅的唠叨,眼神一转,牵着马就溜走了,而叶琳琅说起来就没个完,根本就没注意人都跑了。 刚想派手下人跟自己去寻找,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的抱怨声,那是街道上人们议论纷纷,已经忘记上一次有人纵马长安街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是李先生初来长安,偏要骑马走一遭,连当时的天主都拿他没办法。长安乃前朝大唐都城和当今北阳主城,无故不得纵马闹市这条规矩倒是保存了下来,如今有不怕死敢越雷池,大家自然觉得不可思议。 街上的巡逻校尉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手执长槊,策马追了上去:“何方小儿,竟敢在此地纵马乱市,速速停下,速速停下,否则诛你九族!” “诛九族,我看就免了吧,不然我也得陪着他死了~”一个无奈的声音在他们背后传来,校尉长转过头,那表情仿佛见鬼了一般:“尽言公子?” 因为叶琳琅骑的马乃是学宫中的马匹,自然比不上燕南飞的千里赤云,此刻姗姗来迟。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各位。”叶琳琅苦笑一声。 当初叶琳琅在家族之中赌气,执意来长安闯荡一番,昔日的他就如同现在的燕南飞纵马过街,拦住他的就是眼前这几名校尉,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个都快被扎成了筛子。 那校尉长见到这位煞星,心里不自然的咯噔一声,又转念一想不由得问道:“尽言公子这是想重演当年之事么?” “哈哈,阁下开玩笑了,我就算是有这心,也不敢有这个胆啊,要是让那老头抓住,我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哩。” “对了,你们快去将前方那少年追回,万万不能让他酿成大错。”叶琳琅急忙说道。 那校尉长一拍大腿,又拍了拍胸脯:“公子放心,想来是那贼人偷取了你的钱袋吧,这件事哪里需要您亲自出手,包在我们身上罢了。” “……” “包个屁啊,只有我偷别人的份,谁能偷的到我的,纵马街区乃是大罪,你们还不快去追她,小心落得个监管不力的名头!” 而燕南飞这边骑马正欢,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要是能路过那叶琳琅所说的酒楼花仙醉就好了,定要再尝尝千杯不醉,好些年未曾吃过了。骑了有些时候,他忽然勒马而立,皱眉说道:“不对劲,以赤云的脚力,应当早都走出这条街才对,怎么这么久还没走出去。” 街道两旁老幼妇孺遛弯打趣,商贩茶客交谈甚欢,清风吹过,枯草飘飞,一切似乎都在变换,就连这些人的模样都未曾有过重复。 “是我想多了么……”燕南飞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体内的梦元境内力不催自动,将他涨的满脸通红。 远处一个黑衣人影缀在燕南飞后边,欲要有所动作前去,却被一股劲风吹的跌退。 “他既然来长安拜师学艺,就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你还是别拔苗助长的好。”一道老练的沉喝声在虚空中传来将其禁锢在原地。 黑衣人影顿时面露惊色,雄浑的真气破体而出,发动的气力在一瞬间达到了巅峰,可惜的是,在那一股压力下他不仅动弹不得分毫,而且功力也大打折扣,始终冲不开这层枷锁。不过他的目光仍紧紧盯住那长街上的少年,若是这少年当真有危险,那么不管对方是谁,就算燃烧生命也要将其杀了祭天。 燕南飞此刻汗流浃背,体内的内力洪流乱窜,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 “叮……” “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向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一曲琴声倏然响起,萦绕耳畔,燕南飞体内失调的内力竟是变得舒缓了些许,他睁开紧闭的双眼,没有再去管身体如何,只是细细聆听此曲。 忽然,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流落在地,呜咽着喊了一声:“师父!” 不错,这首曲子是多年前二人相见时,陶先生为徒儿奏的第一首曲子,名为知音。 曲随声断,当他喊出那一声师父的时候,曲子就此决断,他发了疯似的一边喊着,一边策马扬鞭,身旁的两侧开始变得虚幻起来,空间折叠一遍又一遍,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颗桂花树,树下正有一老翁一垂髫,正酿酒自乐,身侧是一方石桌,两块石凳。那小童正举着酒杯兴高采烈的拽着老者的胡须,请他饮下酿出来的第一杯酒,叫做月下…… 那二人仿佛有所感看见处在黑暗处的燕南飞,便请他一同坐下饮酒作乐,扣弦而歌。他下了马,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接过小童送来的那一杯月下,一饮而尽,又酸又涩,跟他第一次酿出来的酒并无二至,可他却在这杯酒里品出了一抹心酸。 “孩子啊,听说你是要做名扬天下的少侠哟,这江湖诡谲,人心险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可谓难如登天,甚至你还有可能丢了性命,即便如此,你也要去闯荡这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么?” “这番话……” 只见那小童用力点了点头:“江湖是一定要闯荡的,我喜欢的女子还在等我,他说等我出名就会来找我啦。” “哦?是嘛,那我便助徒儿一臂之力吧,常人行走江湖一般只随身携带一柄兵器,大多以剑傍身,而作为名扬天下的人,一柄兵器怕是不够,为师今日传你长枪,唤为敬亭山,授你枪法,名为夺命十三。 老人手持敬亭山,骤然起身,长空浩荡,一招招枪法呈现在燕南飞眼前,虽然平常习武犹如走马观花,可今日他却看的入了神,老人收枪站定,一共舞了十三枪,一枪不多,一枪不少。 “这世道不安,短剑身前斗君子,长枪背后防小人,乖徒儿,你记住了吗?”老人溺爱的摸摸小童的头,轻声问道。 那小童摆了摆手:“多简单多简单,道理武功我都懂,本公子一学就会了, 来来,师父先喝酒。” 站在一旁的燕南飞泪眼婆娑,拿出了身后用破布包裹着的物件,正是那长枪敬亭山,眼泪垂到枪身上,念念有词:“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第一枪,相思!” 当燕南飞说出这句湖的时候,眼前师徒共饮的场景消散而去,燕南飞衣袍一甩,长跪于地:“师父,一路走好。” 而在这一切的背后,一个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这小子,天分还真不错,陶兄,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幻境,破!” 一声惊雷,宛如天塌地陷紫金锤般炸裂。 “什么?!” 燕南飞此刻目光灼灼,盯着天上的烈日,喊出了这一声,却真的破开了那老人大手一挥造就的幻境。 大唐枪仙陶安然是枪仙不假,但他也是一介幻术宗师,虽然并没有交给燕南飞如何高超的幻术之法,但他却传了一个诀窍“欲破幻境,先看破天” 是幻境,那就一定有破绽,而一般的破绽就在天上,即便四方实事和自然创造的再真实,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老头以为随手一个幻境就能制服他,可万万没想到还真被这小子找到了阵眼。 燕南飞在这里待了许久,可天上的太阳依然在同一个位置停留,而且天色竟然也没有变化分毫,所以他更加肯定这是一个幻境,身处幻境当中的人一旦知道了阵眼所在,那破开他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额……”燕南飞看着前方有个老头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气氛奇异的很。 那老头抢先说道:“我看小友站立不动,印堂发黑,想必是中了哪位高人的幻境,刚想出手搭救,没想到小友竟是已经冲开了枷锁,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啊,那是因为我以前……直觉告诉我,你这老头不像是好人,说不定就是布下的幻境想要趁机抢我酒喝!” “呵,你这娃娃,你那酒能有千杯不醉好喝吗?” “你有?” "喏,这呢。“老人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自己喝了起来。 燕南飞咽了口唾沫,直勾勾地看着那葫芦:“那个,老爷爷,能不能让我喝一口?” “你不是说我想偷你的酒么” “没有没有,哪里的事。老爷爷定是个好人!”燕南飞吧嗒吧嗒嘴,没下限的说道。 “想喝呀?”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 “不给。” “……” “老头,你过分了,我不理你,我还要踏遍长安呢!”说着便乘着赤云向前飞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小子,想要踏遍长安,说的还太早了!”老头将酒壶收起,大袖再一挥,便是将燕南飞甩的晕了过去,一收,就抱在怀中,这就是袖里乾坤。 校尉们在此时也是赶到了这里,他们看见了那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不由得一愣:“姓李?” 老人对他们点了点头:“辛苦各位了,他,我是要带走的。” 第六十九章 虎落平阳 等到小公子燕南飞悠悠醒来,已是第二天正午时分,他坐了起来,拍了拍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昨天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依稀浮现起来,最后的印象只停留在被一个老头打昏了过去,此刻日光正足,穿透了窗纸映射在少年尽显疲惫的脸上。 倚靠在门边的叶琳琅正摩挲着一件刚做好的暗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斜过头,看着一脸凝重的燕南飞:“昨天跟人家抢酒喝了?” “不记得抢过啊……”燕南飞从床上走了下来,倒了一杯清茶,仰头喝下,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我这是怎么回事,浑身乏力。”燕南飞用力攥了攥拳头,却使不出一分力气。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一身内力被牵引,激发了体内的天赋,又学会了一套枪法,还破开了幻术,这些事随便挑一件都足以拖垮你的体力了。”叶琳琅把暗器收在袖子里,又似嘲的说道:“你现在的家底可是挺丰富的,在陌云城学了一式剑法,刚到长安又学了一套绝世的枪法,看来你已经有资格争一争李先生的弟子名额了。” “等等!” 燕南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看着叶琳琅:“你说啥?竞争?我不已经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了嘛?” 叶琳琅凑了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小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参加考试了吗你就关门弟子?你现在顶多就是那个姓傲的找来的竞争者之一,只不过他这天机公子的名号响亮,运筹帷幄,算无遗策,你身上的赔率低点罢了,还没到第一的份呢!” “啊?” “那,这竞争,万一本公子没有被选为李先生的关门弟子,那我怎么办?”燕南飞挠了挠头,难为情的说道。 叶琳琅看着他脸红的样子还颇为好笑,继续说道:“如果没有被李先生看重,也不要紧,你可以选入其他八位大先生的门下,凭着你的背景想要进个学宫内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天哪!我进个内门还是看在我背景的份上?那我要是不依靠背景,能进哪?“ 叶琳琅低头想了想:“初步估计,你依靠自己的实力还是饿不死的。” “那还行,饿不死还行,想不到凭本公子的实力也能在长安混个饿不死的地步,哎,那到底是进哪了?”燕南飞摸着下巴问道。 “炊事班……” “姓叶的,你搞我!那你们带我来之前怎么不和我一声这里的情况?”燕南飞捶胸顿足的说道。 “搞你个屁啊!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可每次我说的时候,你都自己偷着跑,你让我怎么说。而且你那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来长安你就能名扬天下似的,就差给你放俩挂鞭庆祝一下了。”叶琳琅狠狠的敲了敲燕南飞的头,回答道。 “呸,你们这些城里人套路太深了,那你刚才说的赔率又是咋回事?” “长安城最大的赌馆是哪里?”叶琳琅又问道。 “你跟我说过,这个我记得,是怡红院吧。”燕南飞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以后他娘的别说认识我!是摘金楼啊 祖宗!” “然后呢?摘金楼跟我赔率有什么关系?” “摘金楼的楼主你可曾听闻过?”叶琳琅问道。 “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来头?” “岂止是有来头那么简单啊,他可算是北阳第二大富豪了,人称出千无双,富甲一方的‘玉臂匠’甄大爷,早在几天前,他就为这次学宫考试布下了盘口,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底细,只是知道你是天机公子带回来的,外边也姑且以小公子来称呼你,所以押你的人还挺多。可是如果你这边被探出了虚实,那凭甄大爷的手段是可以再逆转盘口的,那玉臂匠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叶琳琅解释道。 看着燕南飞一脸愁容的样子,叶琳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别纠结这些了,饿了吧,先去学宫食堂吃饭吧。” 叶琳琅带着燕南飞走了出去,一路上不少学宫字第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怕是碍于叶琳琅镇兵先生的份上,才没有直接去试探燕南飞的实力。 “那就是行法师兄和镇兵师兄带回来的学生了吧?看样子年轻的很呢。” “不错,咱们这两位师兄年少有为,就算再给咱们挑一个师兄,这实力估计也得是扛鼎之人。” “那是肯定的,否则他凭什么做我们的师兄。” 燕南飞听到他们的言论,罕见的难为情了一下,因为他现在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任这关门弟子的身份。 到了吃饭的地方,叶琳琅去打了一盘肉包,要了一碟咸菜,放在燕南飞面前:“吃吧,不要钱。” 燕南飞咂了咂嘴,看了一圈也没有个卖酒的地方,只能垂头丧气的拿起一个包子放在嘴边,忽然一抬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以后万一成了李先生的弟子,我得去找一个老头算账,你知道打晕我的那个老头是谁不?”燕南飞看着叶琳琅。 而叶琳琅捧腹大笑了几声,吐出了几个字:“学宫,李先生。” “去把去吧,到时候找他算账。” “啥?那老头就是李先生?” 燕南飞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去埋怨,而是不理解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与师父的关系,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幻境里再现了师父的枪法,大唐枪仙早已化为一捧黄土葬在扶桑之下,又是怎么…… 就在燕南飞越沉下心来思考的时候,屁股下突然一凉,坐下的长椅被一名弟子踢飞了出去。 燕南飞登时起身,边揉屁股边吼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搞偷袭?” 而那名将长椅踢飞出去的那名弟子也没想到,这人的下盘功夫如此之差,想来本身的功力也高不到哪去,但是眼前的这个场得圆上,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脚滑,你信不?” “我信你个鬼!我也脚滑一下你试试!”燕南飞大发雷霆,将另一条长椅对着那名弟子踹了过去。 那名弟子还心存余悸,生怕这小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便不敢怠慢,手心运足了真气,对射来的椅子猛地一拍,竟是将其拍的四分五裂。 他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已经成为碎片 的椅子,诧异道:“没有内力?” 这名弟子在学宫外门还是有点功底的,想来行法先生找的学生实力定然在他之上,可万万没想到这人没有内力? 叶琳琅伸出一只大手将燕南飞按了下来:“这还看不明白吗?” “试探我的虚实?” 叶琳琅自顾自地吃着,嘟囔道:“对呗,他们无非就是认为你总得有实力能让他们闭嘴,才有资格做他们的师兄。” “可我确实会武功啊!”燕南飞挥了挥拳头又说道:“看看这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你不觉得,问题出在不是你会不会武功,而是怎么让你的武功发挥出来吗?总不能每次打架都得背两坛子酒吧?” “这……好像说的有点道理哈。” “废话!” 这几天如同白驹过隙一般,五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一天,学宫考试在即,由长安各大家族和势力推举出来人员名单也是流传了出来,成为长安城酒肆内客人的饭后谈资。而谈的就是摘金楼赌局盘口之事,燕南飞的赔率已经由原来的一比一最低,变成了一比十最高。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 起初大家对于此人还抱有几分高人的遐想,可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燕南飞的人气反而还暴涨了不少,都是看笑话的居多。 这件事自然不出意外的也传到了长安第一赌坊摘金楼当中,一身华丽长袍,体态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躺在摇手椅上,一把金丝百年制成的扇子,尽显富贵之色,此刻他正处于楼中的某间显赫的位置上,一双闪光狡黠的目光从他的眯眼中掠过,脸上的笑容却是慈祥万分,这两种神态很矛盾又不违的存在于一起,这位就是摘金楼的甄有钱甄大爷了。 他轻声笑道:“近日在长安传的满城风雨的小公子,竟然真的只是个纸糊的老虎不成?” “不错,据说身上一丝内力都不曾外放过,也许是真的没有内力可言。”甄大爷身边的一个侍从拱手说道。 “既然如此,那行法先生为何要带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来参加考试呢?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名号叫天机啊。”甄大爷摇着扇子,点了点头。 那侍卫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莫非是行法先生故意而为之,示敌以弱,特地迷惑那些竞争者和我们这些下赌注的人?” 甄大爷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倏地将手中金丝扇合了起来,问道:“三爷去哪了?” “额,三爷去,去怡红院了。"侍从听到问到三爷哪去了,便是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混蛋迟早要死在女人堆里,什么节骨眼了还出去!” 甄三爷临走时嘱咐过护卫不要透露他的行踪,否则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可是这边甄大爷更是不敢惹啊。 甄大爷也没有跟他计较,只是摇了摇头:“立刻去查一查行法先生带回来的这个人,我要清楚他的来历。” “是!” 第七十章 梦元震三江 长安城,稷下学宫。 叶琳琅这功夫有事在身,所以已经先行离开,他把燕南飞安置在学宫中一处幽静的内院中,习惯了热闹的小公子冷不丁的受不了这么寂静,身边连个唠叨的人也没有了,这里有着凝神功效而且又耐看寒梅绽放在墙头点缀装饰,作为学宫子弟难免不会吟上一首诗歌尽尽雅兴,可燕南飞没那个情调,只觉得自己像被封在了枷锁之中,百聊无赖,甚至还有点想念陌云城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本公子仪表堂堂威震八方,竟然连个门都出不去。”燕南飞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叶琳琅临走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如果他不想接到更多的挑战书,就消停在这里待着,燕南飞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人多高的挑战书,浑身也是猛地一抖:“练功就练功,谁不会怎么的!” 燕南飞爬到一个大石头上面,盘坐在上边缓缓吐纳呼气,这并不是陶先生传给他的,而是他们燕家独门内功心法,《左传》。 说起来也不怕笑话,这心法本来不叫这个名字的,具体的名字,准确的说是心法的封皮在战争中遗失了,直到燕回天拜将封侯册封为左相时候,顺嘴起了个《左传》的名字…… 燕南飞有模有样的按照心法运功运了半天,立马沉不住气了:“练个球的武功,一点内力没有你让我怎么运?!” 他调息了几周天,根本就体会不到那次醉酒之后的磅礴内力。 “哈哈,有意思,一点内力没有的小废柴竟然也会被学宫的人安排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燕南飞一惊,他抬起头,看见墙上那一抹寒梅枝头站立一人,那人满头银发,一身银甲光彩夺目,银头盔遮盖住面容,辨不得是谁,腰间悬挂着一种奇异的兵器,形似钩镰。 “你才是废柴呢,你是谁,把头盔摘下来,装神弄鬼!”燕南飞一声怒喝。 墙上那人没有答话,手掌猛地一拍腰间悬挂着的兵器,那钩镰陡然射出,对着燕南飞面门而去。 “还会飞?!”燕南飞眼皮一跳,那钩镰后边连着一条银色锁链,锁链的尽头就在那人手中,燕南飞下意识的拔出身后长剑,君不见出鞘,寒光一闪的刹那格挡住了那飞镰,可那冲击力震得的他胸口气力一滞,到退数步。 燕南飞勉力提气,马踏飞燕身法施展开来,转眼间已致墙头,手中君不见直取银发之人咽喉要害,那人不躲不闪,两个手指一夹,那君不见剑身便倏然停住,无论燕南飞如何用力,都动不了分毫。 “果然,青莲剑歌的那一式杀招你根本就没忘。”银发男子轻笑一声。 “那又如何!” “如何?” 那人手指一颤,剑身震动不止,燕南飞再也握不住,君不见脱手而出,落在那人手里:“徒有其形,不具内力,你怎么伤人?靠砍呐?” “我会的不只是剑法!” “哦?” 醉八仙! 燕南飞醉拳起手式,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斤,他锤炼这门拳法也有段日子了,可惜这第一招还是有所瑕疵,口诀要领得不到精髓,不过也不耽误他用出来。 银发男子看着燕南飞打来的一拳,本质上的确是一套好的拳法,可他用出来似乎…… “拳法是好拳,唉,糟蹋了。” 他一步踏出,出了一掌,轻描淡写的抓住了燕南飞的拳头,将他甩了出去,还没有结束,又连续甩出了几道掌力,燕南飞不敢硬解,向后撤退连连,再接空翻,才得以堪堪躲过,可他刚才盘坐吐纳的那块石头可不会躲,被一道掌风刮成了碎块。 “是个茬子……” 燕南飞此刻气喘吁吁,本来就内就发挥不出来,气力不足,而眼前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和他那一身奇怪的行头所散发的无形的魅力,就已经在燕南飞所见之人中排列在上等了。 燕南飞长出一口浊气,君不见已经落在那人手中,自己的家伙什还剩一个,就在他准备出动敬亭山的时候,那银发男子开口了。 “歇歇吧,我知道你还会枪法,没有内力就别拿出来耍了。” “你怎么知道?”燕南飞心里一慌。 “我知道的可比这些多的多了,比如为什么你一身梦元震三江境界的修为却发挥不出来一分内力。”银发男子轻轻一笑。 “你知道?”燕南飞注视着距离自己有一仗距离的怪人沉声问道。 “陶先生对你真是不错了,不仅把家底给了你,而且还赋予了你一身修为,你师父应该是算到了什么,怕你太早显露才华,所以就在你的体内设了一道禁制,封住了你的修为,只有你进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才能够发挥出几成功力,就像醉酒,也算是一种状态。”银发男子幽幽说道。 “你认识我师父?”燕南飞皱眉问道。 “也仅仅是认识罢了。” “那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一把。” “你能帮我解开封印?”燕南飞诧异道。 “别做梦了,解开封印,你那一身修为会瞬间遍布全身,就你这小体格,足以把你撑爆了,想要没有后患的解开封印,只能靠你自己。” “靠我?怎么靠?” “修炼内功。” “说来说去,你跟叶琳琅说的一样,还是要练内功。”燕南飞双手一甩,不爽的说道。 “这就是我来帮你的目的,因为我教你的内功修炼跟叶琳琅不一样。”银发男子眯了眯眼睛。 “怎么个不一样的法?”燕南飞眼神又一亮。 “能……让你爽!”银发男嘴角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燕南飞打了个冷战,就要后退,却为时已晚, 银发男子突然消失在原地,看的燕南飞一愣神:“好快!” 他也只感叹一下,因为下一瞬银发男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脚下银靴上扬踢在燕南飞的屁股上,随着一声惨叫,燕南飞已经到了半空,银发男子没有理会他那杀猪般的嚎叫,弹射而起,冲着他的胸膛又是一掌拍下,还不待燕南飞落地,那人已经在地面上等着他了,这是何等的身法! “哇!”燕南飞又大叫一声被踢上了天,奇怪的是银发男子出招虽然狠,可是掌力并没有将他打残,而是顺着燕南飞身上的穴位融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当中,体内就像是一块坚冰遇到了一簇火焰一般缓缓消融。 燕南飞虽然现在被狂虐,可身体暖洋洋,的确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爽快。 “燕南飞,修炼内功的源头是在五脏六腑,心属火,肺属金,脾属木,肾属水 ,胃属木,你觉 你现在五行最缺的是什么,自然是水,我嗜酒如命,怎么喝都喝不够!” “错,我看你是五行缺德,帮你这么大的忙都不知道说一声谢谢!我打!”银发男子将燕南飞拍向门口,自己顺势后撤越墙而出。 此刻叶琳琅正好推门进来,便是看到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自己飞来,下意识地喊道:“不好,有暗器!”说完便是一脚将他踢飞,撞在了房子的墙壁上,又滑了下来,那墙壁上留下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凹槽…… “叶琳琅,你个混蛋……”那黑乎乎的东西自然就是燕南飞,长安土地肥沃,满城尽是黑土地,刚才被按在地上摩擦一番,又被当面团一样揉,一身白衣早已经造黑了。 “哎呦,小燕子,你怎么行如此大礼!”叶琳琅忍不住调笑。 “礼你个大头鬼,你来之前我被揍了一顿……”燕南飞艰难的起来揉了揉屁股,刚才叶琳琅这一脚也踢在了屁股上。 叶琳琅转头间看见了院子里原本那块大石被打成了碎块,他过去捡起来一块仔细地看了看:“揍你的人功力不俗,这痕迹像是钩镰枪留下的。” “他是用掌力打的。” “钩镰掌。” “……” 那银发男子离开了燕南飞的院子,却没有急于离去,足尖轻点,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屋檐上,眺望着远方,他眼神中的精光一闪即逝,嘴角微微上扬:“朋友,躲躲藏藏的是逃不过我这双眼睛的,现身吧。” 他四周所处的地方空无一人,在外人看来也许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正前方也就是另一处房顶之上空间忽然一阵律动,接着便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的面容眨眼之间就变换一次,可无论怎么变,那一双眸子都充满了戒备。 “你虽然这身打扮,可我认得你,三心二意,千人千面,画王墨笔,是左相身边两大影密卫之一,现在么,算是燕南飞的护道者……”银发男子看着不远处的墨笔。 墨笔面容变换之间竟与银发男子的容颜无二,他冷冰冰的说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重要的是你是谁?” “受人之托,我答应过那人要帮燕南飞一把,我在长安等这小子已经很久了。” “何人所托?” “自然是枪仙。” 枪仙?枪仙怎么会相信于你?”墨笔手中的淡蓝毛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威压,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银发男子耸了耸肩,若无其事道:“枪仙相信的不一定是我,而是天庭。” “你,还要继续问么?” 墨笔的眼神在跟他的对峙中首次出现了变化,天庭在江湖之中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其组织里的人往往不显山漏水,行踪不定。他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今后你若是对他行为不轨,我必杀你。”然后向后一步,又不见了踪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呵呵。” 银发男子从房檐处纵身一跃,也不知所踪,却是有几句话从远方飘来:“天庭地狱人世间,银衣银发银钩镰,黑甲黑袍黑心剑,总想日月换新天……” 第七十一章 天宗擒道,人宗捉鬼 龙虎山脚下,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驻足观望,赶路赶了数日终于算是到家了,小道士一下子瘫在地上,面露苦涩道:“师兄,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上山吧。” “师兄知道你累了,可是现在……这自家的山头都这么难上了么?”说话的道士自然就是莫惜言了,他抬着头看着上山烧香的香客,已经把龙虎山的上山大道挤的是个水泄不通。 十多年前的楼外楼之战,道门一派也曾参与其中,道家仙长齐玄桢一人拖住楼外楼五大镇楼护法,六人鏖战紫禁之巅,无奈之下仙长启六道轮回禁术,拉着那五人共度轮回。齐玄桢仙逝之后,道门一分为三,各属三清,奉天,道,人三宗,另立门户,这使得道门在江湖派类之中,脱离一流势力,数年不振,直到龙虎山天师府当今掌教真人张道陵强势崛起,威望甚足,隐隐有压过其他两宗的趋势,成为新一代的道门魁首才稳住颓势。 “唉,背你上山是有点不可能了,师父说在外人面前,咱们的道法尽量不外显,不过师父他自己倒是个例外。” “师弟,你出手吧。”莫惜言望着上山的路说道,以前即使不用道法,他在这上山下山的路途中也跑的清闲,现在可不一样喽。 “那我可来了,师兄你可为我撑腰啊!” 小道士闻言站起了身子,拍打拍打衣服,猛吸一口气,小肚子瞬间胀满,随着一声咆哮,体内的胀气又迅速泄掉。 “师父~我坚持不住了!!!” “师父怎么教你们的?想要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难忍受的痛!”一道威严的老练的沉喝落在了二人的耳边,要不是莫惜言按着小童,他早就被吹飞了,接着一道拂尘破空而来卷起二人消失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又是这bgm!”山上一处桃花树下,一个小童正手折桃花枝,忍不住说道。 而这一切,前来上香的诸多香客似乎没有分毫的察觉,依旧挤着上山求医问道。 小道士用的是道家道法狮子吼,而从山上传来的声音用的是道家内功催动的天雷八音,那拂尘是谁甩出来的?自然不用多说,当掌教真人齐玄桢是也。 那拂尘再次破空出现,已经是到达了山顶的天师府主殿,三清殿。 拂尘一甩,两人站立不稳,从中滚了出来,正好滚到了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桃花的小童身边。 那两人赶忙起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作揖:“小师叔!” “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摘得桃花换酒钱。惜言,小落你们回来了?”那被称作小师叔的孩童眼神从桃花枝上移了下来,看向他们。 “那年春,你把桃花斩一斤,小师叔真是爱桃花胜似爱剑呐。”莫惜言调笑道。 “怎么爱都抵不过一纸轮回,总有凋谢那天。” 这孩童看起来比那小道士年长不了几岁,比莫惜言更是小了数岁不止,却整整高了一个辈分。 “小落,山下,好玩吗?”小师叔摸了摸那小道士的头,问道。 “嗯,好玩,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呢!”小童兴奋的回答。 “我也想下山,可是掌门师兄不让,要不我把山打崩,咱们一起跑吧。”小师叔怂恿道。 “好啊,好。”小道士拍手叫好。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嘿嘿,小师叔这是我们特地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你看看。”莫惜言赶紧掏出腰间悬挂的长剑,递了上去。 “礼物!我来看看这把剑!”小师叔接了过去抚摸一番:“这把剑叫什么?” “纯阳!” “名字不错,挺符合我们天师府,可惜我更喜欢我的桃花剑。”小师叔将手中纯阳折断,一股三昧之火从中涌了出来,小童大喜,又将背后的桃花剑摘下, “去!” 小师叔轻喝一声,原本光滑的剑身上突然有着数不清的符篆亮起,将烈火尽数吸收,原本粉嫩的桃花剑,现在倒是出现了一抹红晕。 “小师叔,你这是刻了多少篆啊?”莫惜言呆呆地看着。 那小童挠了挠头,憨笑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在看花的时候就在刻了。” “可是我俩出山的时候你就在看了……” “……对哦,都这么久了。” “久?” “我们走这一个多月,你刻了起码有上万篆,而且还是篆中篆,就这速度,我刻一年都不一定赶得上。” “小师叔你说实话,看桃花是不是能练眼神?”莫惜言笑道。 小师叔叫做岑东流,无父无母,几年前是由龙虎山下的村民们在山脚的岑水中发现的,当大伙把他从河水中抱起来的时候,天降异象,天师府中的护山石像颤动不止,龙吟虎啸之声传遍方圆数里。当时以张道陵为首的几大真人同时到场,将他带回龙虎山抚养,由于岑水水流向东,便起了个名字叫做岑东流,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果然,这孩子天生和道家亲近,不论是学道法还是剑术,进步都是飞快,有足够的资格继承龙虎山天师府掌教真人的大统,诸多天师中的掌星天师不惜以折损寿命为代价推演星轨,窥探天机,算出了岑东流的命数,此生不离龙虎山,可保天师府道家魁首之位百年,若踏出龙虎山一步,生门紧闭,死门大开! “看桃花能不能练眼神我是不知道,反正师兄你是喜欢惹桃花,远的不说,就说折剑谷那次吧,你……”小落掰着手指头揭莫惜言的老底。 “师弟,来,吃糖。”莫惜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糖人,递给了那个揭短话痨,堵住了他的嘴这才罢休。 “惜言。”一道浑圆温润的声音响起,从三清大殿之中走出来一个紫袍老者,一言一行之间紫气东来,鸿蒙浮现。 莫惜言弯腰行礼:“师父” 小落也收了手中糖人,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岑东流看了一眼来人,也没起身:“掌门师兄你们聊吧,我还得再折几只桃花。” 看着岑东流离开,莫惜言眼中一阵惋惜:“师父,小师叔他想……” “他想出山。” “小师叔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为何还要如此坚持?” “他用佛教的话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这孩子不信命,偏偏想要逆天而行,现在我还能约束他,再过几年恐怕没人拦得住他了。”紫袍老者正是张道陵哀叹说道。 “小师叔说的也并无不可,逆天而行不正是我们修道之人要走的最后一关么,师父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莫惜言斗胆劝到。 “不说他了,说说陶先生吧,他如何了?”张道陵淡淡的说道。 “弟子奉师命前去陌云请枪仙上山,可是这其中因果可谓一波三折,陶先生收了一个弟子,正 是左相府的小公子燕南飞,青莲剑歌也相传与他,可是自己却亡故了。”莫惜言缓缓道, “如何亡故的?可是因为朝廷?” “并非是朝廷的原因,而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自称来自域外人世间,野心很大,目的也很多,不过败在了枪仙一记天外飞仙之下,五年之内恐怕动不了内力。” “相府的小公子留在了家中么?” “没,不出意外的话,已经被稷下学宫的人带走了,算算日子早都该到长安了。”莫惜言回答道。 “如此甚好,惜言,你现在赶快下山也前往长安!”张道陵拂尘一甩。 莫惜言一愣:“师父,我才刚回来啊!连口热茶都没喝上,你又让我走!” 张道陵摸了摸胡须:“学宫大考,你也得去。” “师父你这是要赶我走啊!弟子虽然愚钝,可毕竟在龙虎山待了这么多年,师父更待我不薄,我……师父你说我能不能运气好被选上?” “呸,就你这懒蛋还想入李先生法眼?让你去是因为你认识相府小公子,能继承青莲剑歌的人,长安不会消停的。”张道陵说道。 “可是长安消停不消停,管我们什么事啊,弟子也想多去接待接待女香客,顺便看看手相面相啊。”莫惜言哀嚎一声。 “因为今后你若是想搅动风云,他会是你的一个劲敌!” “啥?我搅动风云干啥,就我这点能耐,不被揍得稀碎就不错了……”莫惜言嘟囔一声。 “师父的教导你都忘在脑后了,要想练就绝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 “啊~有完没完,又是这bgm!”正端详着桃花剑的岑东流朝着这边喊了一声。 陇西叶皇阁,天山梅家,关中捉鬼门在北阳王朝中算是众多势力中的龙头,说白了也就是拳头大,十二大老牌高手中这三个势力中各有一个坐镇。知道了暗竹叶轻云,毒煞梅惊心,而捉鬼门的门主也是十二大老牌高手其中之一,江湖流传着关于他的一句话,红绳糯米捉四方,魑魅魍魉尽断肠,说的便是孤独客林南左。 这些年叶皇阁和梅家的名声蒸蒸日上,可是捉鬼门的声望倒有些江河日下,因为那两个势力不仅老牌高手尽在,而且手底下能人辈出,叶家叶琳琅,梅家梅天良等年轻一代都名震一方,唯独捉鬼门当中林南左体内的伤势日益恶化,镇鬼玄功大的缺陷也差点要了他的命,明眼人都知道他大限之期已不远矣,捉鬼门的死对头酆都正虎视眈眈,怕是只要他这边一咽气,酆都大帝就会前来毁了这捉鬼一脉。 “师父,李先生说这东西能够续你几年寿命,快喝了吧。”一个手腕上缠了红绳,抱着雕像的道士说道。 “唉,没想到陶先生比我还先走一步,不过青莲剑歌后继有人,他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吧。”林南左看着手里的酒壶感慨一声。 “自从师父承继门主之位以来,还没看到你为一个人这么悲伤过。” “古人修染,酆都那边越来越不安定,他们中也出了几个能人,我们捉鬼门到了你这代,也只有你能担起大任了,你现在缺的是机会,是历练,你也去长安参加学宫考核,尽管选上的可能性不大,但去开开眼界总是好的。” “师父,就没你这么鼓励人的……” 第七十二章 酆都黑魔,人世之间 江湖有正派势力,自然就有反派组织,不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性,还是每个时代的偶然性,其实不论是正派反派,发生冲突的根源无非就是影响到了自家的利益罢了,正邪与否,公道自在人心。 北阳王朝之中这样的势力也不在少数,关中捉鬼门传的是世俗道家一脉,秉承人宗济世救人的思想,捉妖擒鬼,分金探穴。嵩阳虽然也是一处修炼圣地,却养育出了酆都这一脉的控傀门派,在此门派修炼的弟子不仅毒术一流,而且大多需要炼制一具属于自己的傀儡,傀儡的选择可以是普通的铁制品,也可以是真正的人炼成的。 这一点也是捉鬼门和酆都势同水火的原因,酆都的行为有违人伦,有违正道武者的初衷,所以遭到了捉鬼门的反对,两大势力对峙多年,又都有老牌高手在后方坐镇,所以一般也都是些小辈之间的决斗,也互有胜负。对于这一点北阳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一举铲除酆都的意思,因为酆都在当年的大战之中也有所贡献,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立足。再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乃是江湖生存之道,如果最终捉鬼门惜败,那王朝定然也会对酆都严加看管,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 “陌云城那边的消息可打探清楚了?”酆都大殿上首一黑衣人蓦然问道。 “已经打探清楚了,枪仙的确已经离世了,燕家的小公子跟着学宫的人去了长安,那捉鬼门的跳梁小丑似乎受了伤,回关中了。”下边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子回应道。 “枪仙的确是个人物,可惜啊,他连尸体都没留下,否则光凭炼成的傀儡就能替我搅动这天下风云了,又何惧那林老鬼。”那人似是微微叹息。 “对了,天师府那边也有人掺和,如果他们天宗人宗联合在一起对付我们,那可就不好办了。”红发男子皱了皱眉头。 “这点无需担心,林南左的性格,呵呵,他就算战死也不会苟且求援的。”黑衣人沉吟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次学宫的大考,不必理会,你速速闭关好好研究一下你那新炼成的东西。” “是!” 那黑衣人便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中的黑魔,楼外楼之战他凭借傀儡之力,以一战二不落下风,江湖有言魔道出酆都,大帝自不俗。傀儡指中绕,挥手斩浮屠。说的便是酆都大帝,代号黑魔,悟剑声。 域外方境,人世之间。 令北阳王朝诸多高手困惑的人世间组织原来是在四大王朝的疆域之外,尘世有四季,春夏秋冬轮回,日月更替,方能有四时之景不同,而乐意无穷也。可是这域外之景放眼望去,一片白雪茫茫,这里的季节四季都是冬天,人们最常见的便是天空飘落的皑皑雪花了。 正因为如此,域外之人颇有怨言,无法耕地自给自足,一切生活来源都得靠着这的门派资源,日久天长,不仅百姓,就连那些门派中的修武之人也渐渐嫉妒四大王朝的领土,但直到今天表面上也未曾有过实际的动作。 此时此刻,这域外的一间院落之中,有一方石桌,石桌之上摆着一局棋,那飘落的雪花渐渐覆盖住了棋盘,可执棋的人拈着一 枚棋子,久久不落。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大人,您这是想谁了?”在院落之中的长亭之上立着一人,声音就是来自这里了。 那执掌着黑子良久不动的人似乎动了动,啪的一声,黑子落在棋盘上,震动的响声将上面的雪花溅射到了两边,落子收官。 “去了有些日子了,赶回来了?” “是啊,寻到了小姐,他身旁有瞳尊紫圣护持着,我也没现身,就先赶回来了。”长亭上的人影脚尖轻点,衣袂飘飘,在月光的映衬下还透露出了积分潇洒。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立在那人的身后了。 “说说吧,那里的事情怎么样?”那人没有转过头,仍在端详着石桌上的棋局。 “此番陌云之行,结果和大人您所料几乎丁点不差了。即便是小姐和另外两位大人联手也只能堪堪保身而退,无功而返,就连那天生武心通的少年都没能够带回来,起初我还认为再不济也会把他带回来的。” “难。本来我就不建议他们去,大唐枪仙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也不是凭他们就能带回来的,即便是宗主出关,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一个强者临死的反扑怎么可能容易接。所以枪仙现在如何?” “他用了青莲剑歌的回手式天外飞仙,想来应该是已经活不成了。”身后之人回答道。 “那这么说的话,他们俩应该吃了不小的亏吧?” “的确,白拈银和莫棋宣两位护法受了重创,五年之内恢复不了功力。您说这亏大不大?” “嗯,难办。” “如今宗主闭生死玄关已近十年,杳无音讯,融护法云游列国,下落不明,当下白、莫二护法武功暂时被废,小姐又年轻,功力尚浅,就目前的状况来说,雪护法不一定难办吧?”身后的人似笑非笑道。 人世间四大护法已出其三,见识了青山红炉雪,金花拈白银的白拈银,黑白棋局,落子收官的莫棋宣,眼前这位就是号称雪走绝响,天下霸唱的雪吟风。他听了来者的话语,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方才问我在思念谁,我思念的是我们的家乡啊,太久远了,久远的我都快要记不住了,这多少年来,我心中的仇恨,那满腔的怒火和怨恨似乎都随着时间湮灭了,你还记得是谁让我们离开家乡的么?” “是如今的四大王朝。”那人说道。 “不,其实是我们自己,如果当初不是我们起了内讧,就算是四大王朝高手云集,天地人法三主一军师倾巢出动,我楼外楼也不见得就打不过!祸起萧墙啊,否则我们也不会分裂出来,建立这人世间。” “护法这般说,倒是有几两道理。” “所以凭现在的我们就只能等宗主出关,四大护法齐心协力辅佐,先收复其他分裂出去的组织为我们所用,只有如此,才能徐徐图之,还于旧都。”雪吟风说道。 “以前总觉得雪护法是宗内最为正派的人物,正派到让我们怀疑我们这些人是彻头彻尾的坏人,所以大家在背后都说你是伪君子,不然正直 的君子经历这么多事早都应该按捺不住,翻身上马复仇,不屑与我们这么徐徐图之了。” “莫非你没听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吗?况且人这一生一共有几个十年,我已经经历过好几个了。如果是我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人跟我说你的家乡被毁了,那我会单枪匹马的去找罪魁祸首报仇!可是现在我已经过了那个时代,也过了那份心态。” 那人听到此处猛地发现,叱诧风云的雪护法也老了,双鬓早已斑白了部分。 雪吟风还再说:“说实话,是,现在只要我想,也许人世间就在我的手里,然后我得花时间去整合内部,清除异党,再花时间去收服其他势力,再花时间整合分工,最后剑锋所指四大王朝,我现在一共还剩多少时间啊?已经不太多了,我也没有心力再去搞那些了。” “在下惶恐,妄议雪大人,还请大人原谅。”那人神情一变,半跪于地。 “真的惶恐么?我们都快成不中用的老头子了,可你还年轻。之后若是宗主失败,四大护法也回天乏术,你当如何?” “自然是扶持小姐上位,等待时机,以察时变。” 雪吟风成名剑法唤作踏雪无痕,而用出这剑法的剑叫做雪走,它现在已经出现在雪吟风的手里了:”君子,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你大可以取而代之,不必顾忌其他。“ “宗无戏言,护法此话当真?!” “只要你现在的实力能达到我要求的标准!” “请君试之!” 雪吟风手里的雪走长剑剑意大放,面前的人影脸上笑了一下,体内一阵真气鼓荡,转瞬之间,交锋已过。能够证明这一场剑拔弩张氛围的,也许只有院子内被融化了的积雪吧。 无言,还是雪护法先开口了:“天生武心通的燕南飞还在陌云城么?” “应该不会,我看到有学宫的使者来把他接走了,这功夫应该早都到了长安。” “长安,学宫,李先生……荒唐!在道陌云城之前,凭小姐的本事带走燕南飞应该不难,为何总会失败?”雪吟风问道。 “其实这也怨不得小姐,那燕南飞身边的高手不少,小姐不会有机会的,就算有机会,也会被截下来的。 “大事不妙了,一旦燕南飞进了稷下学宫,再想劫走他可谓难上加难。” “雪大人我不明白,咱们人世间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高手也培养了许多,就算有武心通的燕南飞来了,培养成一个高手,可对大局又有什么影响或者改变吗?”那人不解的问道。 雪吟风犹豫了一会,再度说道:“如果只是培养一个高手的话,我们的确不用为了他大费周章,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宗主修炼的 武功法门,只有同为武心通的人才能学……” 那人双眼圆睁,吃惊地说道:“你们的谋划是想让他去学宗主的武功,然后……” 第七十三章 功法授业,美酒难藏 “宗主的玄关闭的够久了,生死之关,十年是一个大坎啊,而想要让宗主安心出关,就只能让拥有武心通的人去学他的功法,将宗主唤醒,多年前我们就发现燕南飞此子天赋了得,的确是我们所找之人。”雪吟风顿了顿,直面眼前之人:“舜钦,你得动身亲自去一趟长安,趁着燕南飞还没有拜师,一定要赶在这之前,把他劫回来,拦路者斩!” 那被称作舜钦的人没有丝毫犹豫,抱拳说道:“领护法命!” 夜色长安,月下学堂。 依旧是白日里的那间院落,此刻显得却并不是那么谧静,细听,有秋蝉鸣叫,有流水之音,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的拳风。 小公子燕南飞正在宽敞的院子里一遍一遍练习着《酒经》之中的拳法,醉八仙。他把吕洞宾篇的拳法打了一次又一次,虽然每次都拳风阵阵,可他却眉头蹙成了一团:“荒唐,这拳法在家还好用呢,现在怎么打的一点也不痛快?” “早就跟你说过了,拳法是好拳,就是用的人太差劲了。”一道声音从房檐上响起。 “谁!” 银衣银发银钩镰,早上来过的神秘人此刻在月色下现身,他瞥了一眼某处,随后飘身落了下去。可迎接他的是一对拳头,那神秘人变掌成爪,牢牢地扣住了燕南飞的拳头,还毫不留情的说道:“白天剑法用的那么菜,晚上打出来的拳也是软绵绵的,考什么试,要不回家吧?” “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笑话我的?!”他用尽全身之力想要挣脱,谁料那人直接松手,燕南飞自己跌坐在地上,摔得噗通一声。 “再好的拳,再妙的剑,没有内力的催动,对练武之人来说,就是花把式,中看不中用,就像你喜欢喝酒一样,让你酿酒,你却只有水,那又怎么可能酿的出来好酒?据说你酿的酒还不错,给我一坛酒,我教你内功,如何?” “成交!”燕南飞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他忍着没有发脾气,他也不乐意欠人情,听到他提出要求,整合燕南飞的心思,小跑着进屋,搬出来一坛还有泥封的酒。 “这坛酒叫月下逢,给你了。”燕南飞摆了摆手。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字倒是好名字,就是不知味道什么样!”那人赞叹一声。 而燕南飞迷糊了,内心腹诽道:说的啥玩意,不就是在月下相逢的意思么,他叨咕的啥…… 此时燕南飞已经在桌子上倒好了两大杯酒,一杯推给了神秘人,另一杯自然是留给自己解解馋了。 “别客气,喝吧。” 燕南飞率先拿起酒杯意思意思,仰脖就要喝下。谁知闭眼睛等了半天,这酒怎么没出来呢?他睁开眼睛一看,那酒水已经停留在半空了。他吃惊的望着神秘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过分!那是我的酒!”燕南飞吼道。 他的手掌往后一拉,那团酒水和自己杯里的酒便是朝着他飞过来进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不仅如此,剩下的大半坛酒也被吸了出来,那酒水在月光之下宛如一条银丝带环绕在神秘人周围,却凝而不散。 “看到了么, 这就是我要教你的内功。” “这内功,叫什么名字?”燕南飞问道。 “这个嘛,它的名字就叫……”神秘人长身而起,又跳到房檐之上。 “落汤鸡!” “啥?落汤鸡?起名的人这么随便的吗?哪里像落汤鸡?真是好笑。”燕南飞嘲笑道。 “不像吗?”那人说着,便只看到他周围有将近一半的酒水突然像失去了依托一般,直接落了下来,正好泼在燕南飞的头上,止住了他的哈哈大笑。 “这回,像了不?”那人手指轻转,剩下的一股水流尽数进入了他的嘴里,还不忘夸奖一下:“果然是好酒!” 燕南飞在下边破口大骂的过程中,他没注意到神秘人又分出去了两道大约一杯的量射向远处。 稍远处的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傲天凝和叶琳琅。 从神秘人踏入那间院子,二人就一直盯着他了。 “那人应该就是燕南飞白天说的来找麻烦的那个人,可那样的武功就算是放在咱们这些人之中,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叶琳琅望着出现在院子里的涉密男沉声说道。 “看来他刚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被有心人盯住了。”傲天凝点了点头。 “没道理啊,如果说他对燕南飞出手的话,凭燕南飞的武功是绝对挡不住的,所以……”叶琳琅不解的说道。 “所以,燕南飞背后的影密卫,也就是那个叫墨笔的人应该出手拦住他才对.”傲天凝接过话来。 可是现在平静得很,而且根本没有要阻拦的迹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干掉了墨笔,二就是他们认识。” “想要干掉左相府的影密卫可没那么简单,根本不可能做到深不知鬼不觉,那么第二种也许会说得通,这个人若当真是燕回天派来的,那道士不好出手了。”傲天凝沉吟道。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如果燕南飞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那我也得跟着玩完,我去看看!”叶琳琅着急了,说着就从阁楼顶上跳了下去,傲天凝也赶忙跟上。 “你这么失态干嘛?燕南飞的命跟你的命挂钩了不成?” “你还真说对了,我中了他娘的梅开三度!”叶琳琅本就心急,此刻更是成了一张苦瓜脸。 “哎,你这教养哪去了,该说话说话,骂人作甚?” “作甚,我还切腰子呢,燕南飞的母亲,天山梅家梅天香下的毒啊!” “……” 叶琳琅正打算大吐苦水,突然神情一变,耳朵微动,沉喝一声:“有暗器!” 那速度太快了,已经来不及给叶琳琅其他动作的机会,他双袖一揽,将射过来的暗器包在长袖之中,不过眨眼功夫,那一双暗红长袖轰然炸裂,傲天凝眼神金光一闪,手却已经动了,稳稳地抓住了那所谓的暗器。 “亏你还是这方面的行呢,两杯酒就把你乱了阵脚。”傲天凝哑然失笑,不过是虚惊一场。 “这还不是被吓得,燕南飞的身份可至关重要,他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咱们平白失去了两 个同门不说,得罪了左相府,就左相的性格,他敢离立刻马踏长安。”叶琳琅吐出一口浊气。 “失去你还好点,主要是可惜小公子,” “不好。”叶琳琅已经到了离他们那座院落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 “他们不见了!” 燕南飞此刻刚刚关上房间的门,看着那一身银色衣着打扮的人问道:“你当真是我师父安排过来帮我的?你有证据么?” “证据啊,那你听好了,你拜入枪仙陶先生门下最开始学的是酿酒,酿出来的第一杯酒叫做月下,味道可谓一言难尽,后来在江南开了一家酒馆叫做无故,只因见过了一个女子,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估计也没忘,再就是……”那神秘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侃侃说道。 “额,停停停,我知道你是真的了,别说了,说出来怪让人难为情的。”燕南飞赶忙叫停。 “哈哈哈,堂堂陌云城的小霸王也会难为情的。” “快开始吧,快开始吧。” 那神秘人咂摸咂摸嘴,看到了燕南飞满屋子的酒,邪魅一笑:“以后我来,一天一坛。” “你咋不去抢呢,你这人怎么看见啥要啥呢。”燕南飞展开双臂,护住身后的酒柜。 “我要是抢,你还能拦得住我咋的?酒没了可以再酿,学宫李先生的弟子么,咳咳,就一个!你看着办。”神秘人一副随你便的样子,气的燕南飞牙根痒痒。 “看来在这酿酒的事我就不应该吵吵出去。”燕南飞重重的叹了口气。 “要是说让别人在几天之内有重大突破我不敢保证,但是你,就不一样了。”神秘人说着就已经站起身来。 “功法的东西一会再仔细传你,先说说那本《酒经》,据我所知这本拳法共记载了八种拳法,总纲无非就是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样的拳法简直是为你这种酒懵子量身定做的,说明你师父已经看出你将来什么样了。”那神秘人开口就能说出拳法总纲,师父还说知道这种拳法的人已经不多了,那眼前之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已经练了好长时间的拳了,可为何效果提升的却一点都不明显了呢?”燕南飞问出了心中所想。 “很简单,一你没看懂拳谱和心法,二你没发挥出内力,空有其形,不具其神。” “……” “小子,记住我今天念的口诀,吕洞宾,酒醉仙。背上儿,双飞剑。披手披脚随他便,随他便。虽则是两手如矢,也须要直利牵拳。反后步,要身偏,偏时要闭阴胆现。从上劈下,石压山巅……” 院外一颗老树上,傲天凝也琳琅二人就在那观望着。 傲天凝沉吟良久,说道:“老叶,我好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知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叶琳琅眉毛一挑。 “看到他这身打扮,就不难猜了吧,普天之下银发银衣,又挂着银质武器的人,我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天庭天帝,观沧海!” 第七十四章 你会啥? 翌日,长安。 学宫初试的主考官风华公子的府上,邱府。 此刻这院子的方亭之中有两人相面而坐,一人戴着白狐脸面具,淡蓝的衣袍,蓬松的长发,乍一看像个温婉女子一般飘飘乎遗世独立,一双洁白如玉,凝如膏脂的青葱正在拨动着身前的古筝。这人对面还有一人正襟危坐,只不过他手中的是一杆洞箫,贴在在嘴边吹奏出来的曲子与古筝曲调隐隐应和。在亭子之外还有一人正弯腰作揖,一脸为难之色于言表之中,看其衣着白色大氅,又烙有考官专用的烫金挂饰,想必这人也是此次考试的考官之一了。 “公子啊,这,还有三日时间就是学宫大考了,您看着考题是不是应该……”亭子之外的那名考官终于是沉淀不住,犹豫再三开口问道,从他那满头的细汗就能看出他内心的惶恐和急迫。听到下边有人问话,可亭内的琴声并没有因此断绝。 白狐脸后面的风华公子淡淡的开口说道:“你既知还有三天时间才到大考之日,你又在这里急个什么?” “这……” 那考官听出风华公子还没有透题之意,当下万分焦急,可有无可奈何,只是战战兢兢的叹道:“公子,并非是我心急,而是……” “而是那些个等候考试的考生们着急了?他们没胆量找我这个主考官,所以为了此事就都去找你这个副考官了,是也不是?”风华公子笑道:“想必那些权势稍重一些的贵族子弟都快要磨平了你的门槛了吧。” 那考官无奈叹道:“公子所言正是啊,往年的考试题目几乎都会在七天之前散布出去,最迟也不过才五天,可是今年公子莫非真要打算在考试的头哦一天发放题目么?” “看来师父他老人家是真的很久没有理会过挑选弟子的过程了啊,此等大考提前透题竟是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我稷下学宫的脸面何曾丢到了这个份上?风华公子双手停住,陡然一拨,四弦一声如裂帛。 震得院子周围飘零的落叶猛地再次升天,化作齑粉。 “其实副考官说的倒也有道理,初试挂了个初字,就还有复试,还有终试,从复试开始考核的才真正是武功高低,让他们提前知道一下考题也无非就是学宫为了给几大家族和王侯将相家的公子们一个面子罢了,晨轩你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对面坐着的人放下了手中的洞箫,一本正经的劝说道。 副考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充满希冀的看着那人:“尽言公子说得对啊。” 叶琳琅轻叹一声说道:“早知道以前就多和寻欢学学乐器了,这来一趟跟你和个曲,我都配不上你,邱兄在音律上的造诣果然是一绝啊,哈哈哈。” “叶琳琅,你少给我戴高帽,平日里请你都不一定来,今日却主动上门找我练曲,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邱晨轩白了他一眼,绵里藏针的说道。 叶琳琅面不改色的嘿嘿笑道:“本来是不想打扰邱兄清修的,奈何我那里还有个备考的小兄弟望眼欲穿的想要当我们的小师弟呢,我这将来做师兄的不得提前关照关照啊?” “你这是又在变了法的点我。”邱晨轩苦笑道。 “我也不想啊……以前的考试几乎是考 题这边初步定下来,我这边就知道了,可谁成想老头今年寻你做这主考官,我没别的招了,就只能自己过来一趟了。” 那副考官在下边乐的合不拢嘴:“尽言公子说的对啊!说的对啊!更何况有风华公子亲自监考,那又有谁能在公子眼皮子底下作弊呢。” “对对对,没人能作弊,”叶琳琅他们二人一唱一和。 “如果我就是任性,就是想考试头天公布呢?”风华公子悠悠说道。 “那我就请师父任命你为下一届三次考试的主考官!不,我再多说几句,干脆让你当成终身考官!”叶琳琅痞里痞气的犟道。 “我能认为你这种想法是在威胁我么?”邱晨轩轻笑一声。 “不用你认为,就是威胁你,我豁出去了,李老头去哪我跟哪,我就一直念叨,我还不信他能不答应!”叶琳琅梗着脖子说道。 “罢了罢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若是再不公布出去,说不定今晚就会有某些权贵来找我喝茶了,我最讨厌打扰我清静的人。”风华公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似的东西丢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那名副考官的手中。 副考官赶忙翻过了令牌,令牌上有三个字,他读出了声:“你会……啥”读完之后,那副考官的笑脸逐渐凝固,简直比哭的还难看。 “不错,学宫大考往年考核的是什么我不管,既然今年是我主持,那这初试就由我说了算,历年来无非就是那几样,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这一次我我不划定范围,考生会什么就就答什么,我满意就可以通过。”风华公子缓缓说道。 “如此考核方式,学宫自打建立以来就未曾有过这样题目不明的考试,你会啥,会种地就靠种地?会做饭就考做饭?或者说会喝酒就酿酒?公子用不用再考虑考虑?”那副考官擦了擦汗,再次问道。 “酿酒怎么了,能酿出比千杯不醉更好的酒,那还过不去?我都没说话,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叶琳琅眼神一凛,看向亭外。 叶琳琅自己就是一个话痨,当风华公子邱晨轩说出考核内容的时候,他也没有料到,这兄弟会如此为所欲为的出题目,正当他斟酌的时候,这不长眼的副考官一个劲的啰嗦。 风华公子没有介意二人的话语,只是淡淡道:“正像尽言公子所说的,如果一个人酿酒酿出极品,我也会让他通过,我说过了,只要回答的内容让我满意,初试方可过。” 亭外的副考官打着寒战,低头应道:“公子说的是,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吗?学宫考试年年文武大比,你们不腻么?这次考试就是让大家放松放松,看看这偌大的北阳王朝,有多少有趣的人,至少我对面这个人是。”邱晨轩说道。 那位副考官拿着令牌,双手抱拳作了一揖退了下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叶琳琅见他退出了门外,开心的合不拢嘴:“晨轩,你真够意思啊,这考试题目简直是为了我那兄弟准备的啊,就凭他酿的酒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这也算是无巧不成书,我也不是为了你那兄弟才开的后门,不对,什么开后门,是出的题。师父收我们为弟子,其中一点不就是因为我们有趣 么。” “那吕墨阳你怎么解释?” “……他是实在太没意思了,没意思到太有意思了,才被师父收的。不过就算初试容易过了,还有复试和终试,学宫里边那位准备的如何了?”邱晨轩笑道。 “如何?感觉应该不会再被人一拳放倒吧。”就这结果叶琳琅还若有所思的说。 当天下午,有关学宫大考的试题终于是从学宫之中放出话来,题目是:你会啥? “你会啥,卧槽?风华公子这题目出的挺为所欲为啊!”一个身穿绫罗,手执折扇的富家子弟脸都快贴在墙上端详那张纸。 “罗公子,你自幼饱读诗书,你,你会啥?”另外一个穿的颇有体面的男子问道。 “对哦,我跑了好几趟终于知道这题目了,我。我会啥啊?呸,你傻么,本公子饱读诗书,自然是会吟诗作赋啊。” “林公子,你会啥?”那人又问了问身边的人。 “我会吹口哨,我怎么过这初试呢,别来烦我,正闹心呢。” 这半尺纸张上就写了三个字,引得城内无数弟子驻足观看。 半晌。 这的人又一窝蜂的做鸟兽散去,又都往副考官的家里跑去。 那副考官正悠闲地在自己的的府邸里喝着茶,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终于能清静清静了 “程先生!” “噗!” 一口茶水刚进嘴,就听到外边大声的叫他,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人山人海的考生,不到半个时辰,程副考官的家里被挤得满满登登,一时间门庭若市。 “这道是怎么回事,程先生给我个交代!” “程先生这算什么考题,是不是故意敷衍我们的?” “程副考官,你快给我们个解释啊!” “各位,是这样的……” “其实这题目……” “我感觉吧……” 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了,程先生气的满脸通红:“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这算哪门子事,你会啥,会啥答啥呗,我哪知道你还会啥?” 燕南飞这些天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修习内功,此刻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神采奕奕,修炼了那人的传授的内功,似乎是比自己家的《左传》还要厉害上三分。 他抻了抻懒腰。舒服的说道:“像是洗了个热水澡一样,得劲。”他推开了房门,环视了一圈没有瞧见叶琳琅在哪,却是平日里一向安静的学宫变得吵闹起来,他跳了出去,顺手拽住了一个过往的学宫子弟:“这外边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你连这都不知道?学宫的考题出来了。”那位学子意味深长的一笑,看着他说道。 “出来了,还没人告诉我呢,题目是什么?”燕南飞问道。 “你会啥?”那学子答道。 “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你问这干啥?快点说题目啊!” “笨蛋,学宫考题就是你会啥!”那人甩开了燕南飞的手,扬长而去。 “我会啥?我会啥?我才刚学会的内功就要去跟他们比?我才不的呢!” “去他娘的你会啥,我不会内功,就会喝酒!” 第七十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日之后,在满城学子的哀嚎下迎来了长安稷下学宫的大考之期。 不少富家子弟,权贵豪绅,只要是前来应考的考生都带上了一点红色的衣着打扮,意味着出门取个好彩头,你管他过不过呢,反正头型摆齐,姿势摆对就完事了。 更有意思的是礼部侍郎陈大人的家的公子不远万里去了趟陇西文曲星庙烧香,祈祷自己如愿被选上,结果今天已经是大考的日子了,此人还在骑马赶回来的路上,初步估计是要在等五年参加下一次的大考了。 今年的大考初试对于考生们来说的确别开生面,考题其令人费解不说,考试的场地都是颇为的讲究,长安第一大赌坊——挥金如土,摘运之楼,摘金楼。 摘金楼的楼主甄大爷坐在考场的尽头,看着一批一批的考生从外边涌进来,他肥硕的身体随着摇手椅的晃动而晃动,近日已过深秋,刚入初冬,可甄大爷热的满头大汗,手中一把金丝扇扇个不停,看向坐在旁边的以白狐脸遮面的邱晨轩:“风华公子果然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平常考试的主考官巴不得把考试的地点设在一个在僻静不过的地方,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选了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 “甄大爷自己都说了,平常考试的主考官才会把考场放在安静的地方,可我,并不属于平常的考官,而大爷的摘金楼也不是普通的赌坊。况且我在这里设考场还有一个原因。” “哦?洗耳恭听。”甄大爷挥的扇子更猛了。 “不论是考试还是赌钱,一旦开始就无人能够预测结果如何,可有一种办法却能改变这种未知的结果。”面具下的风华公子缓缓说道。 甄大爷一听,顿时就心领神会:“作弊?” “有人能够在摘金楼作弊么?”风华公子又问道。 “绝对不能。”甄大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我设置考场的另一个原因。” “呵呵,风华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甄大爷眉毛一挑。 风华公子身边常伴有一小童,在他们说话的这功夫,他已经环顾了一圈四周,开口问道:“三爷呢,当初是他把摘金楼借给我们的,怎么如今就只有大爷入场了?” “他能干啥,还不是去风流之地快活去了,连跟我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摘金楼借出去了,他死在外边才好。不过既然是堂堂风华公子主持的学宫大考,那我这摘金楼损失个几万的银子还是值得的。”甄大爷话里有话的说道。 邱晨轩又哪里看不出来,轻笑一声:“明日我便叫人把银子拿来补偿今日甄大爷的损失。” “哎呦,瞧公子说的,这岂不是见外了,不过……公子既然是个敞亮人,那我也不好推辞,便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摘金楼之外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那街边的剃头匠都快被挤到桌子底下了。稷下学宫的考试五年一次,自然是属于长安盛况,所以看热闹的人也颇多,几乎大半个长安的人都来外围看着那些参加考试的考生们。 先不说考生们都是什么身份,光看楼前两侧列队开路的虎贲军就知道这些参加大考的人身份不俗,有礼部员外郎的公子,兵部尚书的公子,前军大将的公子,还有大小势力门派总舵的少掌门,少宗主等,他们 虽然现在名气不是很大,但是他们的祖辈父辈都是一方巨擎。就凭这些人的身份,朝廷就是调来所有的虎贲军都不为过,虎贲军是除了御林军之外保外皇城的又一个军种,风华公子只是借了三只虎贲军来维持考场外部的秩序,可谁想到这足足来了八只,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其实风华公子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这么多的军士在这里也就基本能管束住普通百姓,如果真出现意外,就这些上万的虎贲军都不一定够人家组团杀的,所以他早就安排了学宫中的精英子弟隐藏在众人之中以作屏障,你想想,敢来长安犯事的人又岂是无能之辈? “前方高能,快让一让!撞到谁我可不赔医药费!”一声大喝从拥堵的人流后方传来,小公子燕南飞正骑着千里赤云在正道上策马狂奔,看到此地竟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不由得心生埋怨。 “这不是那天把我糖葫芦甩飞那人吗?难道上次军爷没抓住他?这里这么多虎贲军在这维持秩序,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一个书生摸样的人看着熟悉的身影,当初燕南飞初到长安骑马纵市刮跑的就是这个人的糖葫芦,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我要怎么过,你们再不让开我就飞过去!”燕南飞座下的千里赤云已经快要到人群之中,他正准备猛拉缰绳,一跃而过。 还不待他行动,后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我帮你!” 叶琳琅已经赶到,一脚踏在赤云的背上,一只手拽住燕南飞的衣领,将他用力的掷了出去…… “生活还是很艰苦啊,早知道应该先朝他要点钱再过来了,这包里还有一块油饼,也够填填肚子的了。”一个满脸黢黑的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啃着面饼:“嘿嘿,真香,要是再来瓶酒就完美了。”说完这句话,他又使劲拍了拍脑袋。 “张林昆啊张林昆,有的吃就不错了,你怎么净想这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噗通! “卧槽?!” 燕南飞被叶琳琅一扔,扔的他飞过了密密麻麻的人群,直接摔在了一块大石头前面,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脸还在地上贴着,可他举起一只手,指着上方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叶琳琅,你大爷的!” 张林昆正悠哉游哉的吃着饼,被他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吓了一跳,剩下的饼卡在了嗓子眼,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哎我天,我就吃点东西差点还把命搭里头,我说,兄台你还好不?” “把你从天上摔下来,你看看能好不?” “话说你是谁啊?” “在下张林昆,是来参加学宫大考的。” 燕南飞爬了起来,揉了揉脸上的淤青,定睛一看眼前之人,往手指上唾了一口唾沫,伸到张林昆的脸上蹭了一下,一张土黑色的脸顿时多了一道白线,燕南飞捧腹大笑:“就这?你还在这取笑我?” 在他俩在这侃大山之际,路边一家茶楼雅间中的人收回了目光,无奈笑道:“好歹也是本王的人,潜龙在渊这么多年,第一次出场亮相就亮的这么稀碎……” “王爷,时间紧急,他今天才赶到这里,我也没带他来见您,就直接去了考场。”说话的人正是带张林昆来长安的那位城主。 “带不带来的都是小事,就不能去河边洗把脸再过来么。 ”陈留王爷吹了吹手中端着的热茶。 “君子办大事不拘小节,不就是埋汰点么,无妨无妨,对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张林昆摆了摆手,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燕南飞一双看向乡巴佬的眼神:“什嘛?本公子这么赫赫有名,你竟然不认识我?” “额,这个,在下久居穷乡僻壤,消息甚是不为通达,故而不知公子尊名啊。”张林昆放低姿态说道。 “好吧好吧,我叫燕南飞,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呸,不对,是长安城有名的公子哥。”燕南飞又傲然用手指了指四周:“你瞅瞅,这些看着我们的人都是认识我的。” “燕兄,不过我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可看不出来什么善意啊……” “老话咋说的来着,叫吃不着桃,就说桃不好吃,他们嫉妒本公子的才华。”燕南飞甩了甩头发。 “那句老话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吧……”张林昆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走走走,进考场进考场。”燕南飞脸一红,若无其事的走向考场,张林昆就颠颠跟在后边。 “燕南飞。” “嗯,我知道你名字了,不用再说了啊。”张林昆一愣。 “谁跟你说话了,手里的牌子拿出来,前边的先生是要记录的。”燕南飞回头解释道。 “哦。张林昆走了过去,交上了手里的身份令牌,也自报了姓名。” “竟然还要生辰八字,这考完试还要给安排相亲是怎么的。”张林昆内心叨咕着。 想了一些没用的,转眼间就已经走进了摘金楼的内室,简直是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众人看着按照门口的先生给发的座位数字,依次落座。摘金楼作为长安最大的一家赌坊,规模自然不小,而在学宫所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的考生刚好一百之数,超过时间再来的,一律不予机会,连时间都不能遵守的人要你何用。 “七号。七号可不好。”燕南飞看着手中的号码牌,皱了皱眉。 “七号怎么了,这位置还有说道?”张林昆楞道。 “你没听说过那句老话啊,七七七,落榜一,不吉利啊,如果是八号就好了,八八八,发发发呀,可惜可惜。”燕南飞戳脚闹心的叹了一声,又看着身后的张林昆,没好气地说道:“你找你自己位置啊,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就在这位置啊,在你后边,八号。”他晃了晃手里的令牌,赫然一个大字--捌。 燕南飞本来要生会闷气,结果看到他的令牌后边镌刻着一行小数字,一比九九九,顿时哈哈大笑,引得身边人都纷纷侧目。 “燕兄,我这位置既然不错,那这小数字也有说道喽?” 燕南飞之前听过叶琳琅说起过他的赔率不高,所以信誓旦旦的品评张林昆:“那是自然,这小数字代表了摘金楼的的赔率,数字越大,代表越不被看好,据我所知,目前赔率最高的是一千,而你是九百九十九,那你说你是不是挺惨的。” “那确实挺惨的,燕兄你是多少?” “我的数字自然比你小的多,是……”燕南飞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令牌的后边 “一千???!” 第七十六章 沙盘演武,八门金锁 “连一个普通学宫弟子的偷袭都躲不开,你不一千谁一千。”一个穿着软甲的玉面男子回过头来嘲笑道。 燕南飞刚才的一声惊喝,更是引得考场内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不少人眼神之中充满了玩弄的意味,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觉得这次考试的竞争对手也就九十八人而已了,这人不足为惧。 考场的尽头,坐在摇手椅上的甄大爷脸上横肉一抖,对着身旁的风华公子咧嘴一笑:“自打那件事从学宫流传出来之后,押注这位公子赢的人就急转直下,反倒押注他输的人达到了巅峰,哈哈,这事毕竟是大家自愿的,我也不好内部操控,还请风华公子转告天机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天机公子操心!。”不待风华公子答话,他身边的小童先是厉声道。 “哦?如此甚好。”甄大爷笑眯眯的说道。 “大考开始吧。”风华公子淡淡的说道。 小童向前迈出一大步,清了清嗓子,朗声大喝:“学宫大考,开始!” “考试题目为!”小童两手向中间一挥,顿时一张九尺长,九尺宽的宣纸长幅横在摘金楼中考生面前,醒目的三个行书大字:你会啥! “本次学宫大考,考题虽不同以往,但浅显易懂,考察的是诸位真才实学和过人的特长,如果你的答卷能通过考官的考核和主考官的批准,那么恭喜你可以成功进入复试,如若达不到考官的要求水准,则失去此次大考资格。考试时间为十个时辰,规定时间内想要交卷的举手示意,每个人配备一名帮手,可以替你去找你所需要的材料。”小童站在那横幅之下将大考规则说了个清楚。 “各位可有异议?” 满堂的考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燕兄,这规则不都在墙上贴着了吗,为啥还要费事说一遍?”张林昆看到墙上已经有关于这次考试的大小事宜,所以又好奇的问道。、 “这有啥必要问的,肯定是怕你看不懂规则,所以特意强调一遍呗。”燕南飞本来心情就不爽,此刻没好气的说道。 可能是因为摘金楼的特殊布局,为了防范作弊现象的发生,所以即便燕南飞和张林昆两个人只隔了几步远,声音还是被大多数人听到了了。 “哦,那我可以选择提出异议么?”张林昆挠了挠头。 “不可以。” 风华公子坐在最欠边,无情的的否定了他的要求,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掷到了地上 “时辰已到,开考!” “额……怎么有点像被推出午门斩首的意思呢。”张林昆无奈的笑了笑。试刚刚开始,就有专门的人放置了一炷高香,等待香燃完的那一刻,代表着十个时辰已过,考试结束。 “你去一趟大顺客栈,找叶琳琅,他那有我的一个包裹,帮我把它拿来就行。”燕南飞摆了摆手叫过来了他的帮工,并让他去帮自己拿东西。 “谁?”那帮工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又问了一遍。 “叶琳琅你不认识吗?废话公子 叶琳琅!快点快点啊!”燕南飞跺着脚怒道。 “认识认识!”那帮工应和了一声,就转身跑了出去。 “来人!” “过来过来!” “你去……” 一时间考生们叫自己帮工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帮工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跑出去,去拿那些考生们事先准备好的行李。 “你准备考核的东西要准备多久啊?”张林昆凑上去又找燕南飞搭话,燕南飞嘴角哼了一声:“反正快不了。你准备的东西又要多久?” “和你一样,快不了。”张林昆嘿嘿笑道。 过了一阵,百人的帮工团还剩下寥寥几个,刚热闹起来的考场,这功夫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当最终安静的差不多的时候,方才嘲笑燕南飞的玉面男子举起了手,傲然说道:“考官,我要交卷!” “呦呵,还真有快的。”张林昆饶有兴趣的看向了那说话之人。 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考试要求,但也不能就那么把东西拿出来,该走的过程还是要走的,现在大多数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帮工把东西拿来,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看看热闹。毕竟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是勇士,第一个交卷的人是英雄还是狗熊且来看看呗。 “交卷可以,自报家门,考的又是什么。”风华公子是主考官,平常琐事不需要他出手,而甄大爷又是摘金楼的主人家,也是个看热闹的,所以这查验考核的事情由风华公子的小童来代替了。 “在下乃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沈天心之子沈剑寒,精通沙盘演武,行军布阵之术,父亲操练兵士时,我也常在,学到了不少对敌方略,今日正好索性一试,所以我要考的就是这沙盘对敌演武之术。”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拿出一张形似图画的图纸:“此图名为率土之滨,也就是我平常研究阵法韬略之地,开!” 在沈剑寒手中的图忽然展开,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变成了浩大的立体沙盘,放眼望去,里面有的山有水,地形地势一览无余,简直就是一张缩小版的北阳地形。 甄大爷眼神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的确是好东西,当年我看过沈将军在此图上模拟演练专门破城的军士,收获的效果颇丰。”白狐脸下的风华公子点了点头。 “沙盘演武,我和你练。”小童答应了一声,就从考场这边径直走了过去,身旁的帮工识相的给小童搬了一张椅子放在那里,他嵌了嵌屁股,一下子坐了上去。” “你和我练?”沈剑寒愣了一下。 “看不起我?赢了我,算你过,输了,收拾铺盖卷滚蛋。”小童稍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沈剑寒坐在了沙盘一面,小童坐在了另一面,他看着小童笑了笑:“你学韬略几年?” 小童眉毛一挑:“你学了几年?” “我五岁开始行兵学阵,至今已有十二年。” “我从三岁开始学韬略之道,至今也有八年,半斤八两,赶紧开始说你沙盘的规则,怎么练。” 沈剑寒一听,轻视之心收起了少许: “我这沙盘,每人共分五千军甲,军甲以红旗黑旗代替,红旗破了黑棋军阵便算胜利,若在一炷香之内破不开就算输,我执黑不败,你先做防守方吧。” “成。” 沈剑寒大手一甩,己方五千红旗已经驻军在一处开阔的平原地带,拉开了阵势,那阵势逐渐成形宛如一个八卦图直奔小童所布下的防守军阵之中。 “公子,你看出这是什么阵法了吗?”甄大爷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八阵图,一个大阵为主,八个小阵为辅,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由当年的诸葛一族所创的奇门遁甲衍生而来,将八阵化作了九阵,又叫做阵数有酒。”风华公子看着沈剑寒布下的阵势,一眼就已经看穿。 “那小童能应付得了么?”甄大爷又问,实际上也没咋听明白。 只不过这次风华公子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他。 半炷香左右。 沈剑寒对自己的八卦图信誓旦旦,从最开始的胜券在握变成了眉头紧锁,又变得大汗淋漓,到最后粗气直喘,看着沙盘上的红旗一一倒落,最终苦笑一声:“我输了……” “哈哈哈,精通行兵布阵,败给了一个小童?”甄大爷挥着扇子,哈哈大笑。 “轩辕读的兵法也不少,能在他进攻的姿态下守这么长时间,说是精通兵法倒也不为过,轩辕再深造几年,凭他的所学可以媲美一军之帅。” “那么,算他过了?”甄大爷收起了笑脸,试探地问道。 “可轩辕毕竟还没成为帅才,过不得。”风华公子话锋一转,心中已经有数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轩辕看着失魂落魄的沈剑寒,挥了挥手说道:“三局两胜吧,你既然说你执黑不败,那你守我攻。” “好!”沈剑寒深呼了一口气:“再来!。” 又过了半炷香。 已经有很多帮工陆续地赶了回来,看到考场上横立着一张宽阔的练武场,无不啧啧称奇。材料到手的考生们也没有急于去布置,而是依旧关注着这场沙盘演武,因为他们好奇,初试的小童考官究竟有多大能耐。 “我又输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我的八门金锁阵被你这么轻易的就破了!我十余年苦修,竟然败给了一个小童!”沈剑寒脸上青红交替,不敢相信事实。 “八门金锁阵被你用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你将生门藏在了死门当中,不知晓其中奥妙者的确很棘手,可惜八门金锁阵我也会!”轩辕冷声说道。 自打考试开始,风华公子都没有和众考生说过话,直到现在他开始品评第一位考生:“阵法虽懂得不少,可你的用武之地始终局限在了这丈许沙盘之中,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落得个纸上谈兵的能耐,日后有机会多跟沈将军赴真正的沙场吧,真正的博弈,心中自有韬略。” 风华公子的话语回响在这摘金楼中,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沈剑寒吐出一口浊气:“公子教诲,沈剑寒记下了。” 第七十七章 八步赶蝉,盗跖颜渊 众人一片唏嘘,百人当中第一个考生已经被淘汰出局,沈剑寒走出了摘金楼,原本安静的下来的人群此刻又沸腾了起来,在燕南飞望穿秋水的眼神之中终于看到自己的侍从跑了进来,他赶紧过去接下了那偌大的包裹,将其打开掏出了一床棉被,一袋糯米,一壶水,还有些许的麦穗和一个大瓷坛。 “怎么,你这是打算先睡一觉再说?”身后的张林昆取笑道。 “雨女无瓜”燕南飞白了他一眼/ “您这是哪儿的口音呐?”张林昆汗颜道。 “我好歹材料都在手里了,你呢,两手空空,要考的是什么?”燕南飞回过头问向他。 此时此刻的确九成多的帮工都回来了,单单张林昆的帮工还迟迟未曾处出现。 “嚯,这是干什么?” “天哪!我的天哪!” 还不待张林昆在说些什么,摘金楼里突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看向入口处,有一个虬髯大汉进了门,他单手扶住扛在肩膀上的一只大狗……熊。他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人,知道他发现了张林昆所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他每踏出一步,整个摘金楼仿佛都在跟着他颤抖一下,前台上的甄大爷,也差点从摇手椅上滑下去。他走到了八号桌附近,将整个狗熊扔在了地上,震得燕南飞手里的坛子差点脱落下去。 “公子,这是你吩咐的新鲜狗熊,刚杀的,还新鲜着呢。”那赤臂大汉抹了一把脸,喘着粗气说道。 张林昆看着地上的还在流淌着的鲜血,点头笑道:“的确是刚杀的,你辛苦了。” “我说你这也他夸张了吧……你该不会要烤全熊吧?”燕南飞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惊讶道。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张林昆擦了擦鼻子。 “平生只见过烤全牛,烤全羊,烤全熊还真是第一次见。” “哎呀,那是你没遇到我,遇到我早就看见了。,其实也不算是烤吧,这道菜的真名叫冰糖炖雪……熊。” “我最爱吃的冰糖炖雪梨,就这么让你给嚯嚯了。” “考官我要交卷!” 燕南飞和张林昆俩人正在这你一言我一语,这功夫竟然又有人要交卷。 大家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正蹲伏在自己的考桌之上,笑得瘆人,本就不魁梧的身材,却配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衣袍,他用收刮了刮眉毛,那双手的手指起码比普通人的手长了一个指关节那么远的距离,而且他的左手尾指的位置是一根断指! 正在在考场巡查的轩辕也看向了他:“自报家门,要考什么?” “哈哈,江湖漂流客,人称盗跖颜渊,无门无派,姓卫名云松,至于考的是什么,你过来就知道了。”那叫卫云松的人嬉笑道。 “你说吧,”轩辕双地拔起,身子稳稳地落在卫云松身前。 “哼哼”卫云松嘴角一翘,桌子上的大活人化做层层幻影,消失在原地,一阵风从轩辕的身旁掠过,再次看到卫云松的身影,已经是十步开外了。 “所以,你要考的是轻功?”轩辕眯了眯眼睛,看向不远之处洋洋得意的男子。 那男子依旧笑得阴森,没有说话,伸出了他只有四根手指的 手,拿出了一枚玉佩。 轩辕猛地一震,赶紧看向自己的腰间,果然,那里挂着玉佩的地方只剩下一条红绳在,玉佩却消失不见。 “原来你会啥,你会的是偷东西?” “哎~考官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偷,偷者,小道也。这叫盗,盗者,大道也。”卫云松说完,身形又是一闪,脚下步伐颇有节奏,将轩辕腰间的那一根红绳也是给拿走了。 正在扇扇子的甄大爷,脸上神情一动,开口笑道:“看来今天摘金楼来了个妙手空空啊。” 风华公子淡淡地说道:“这身法估计是岭南窃圣江步风的徒弟。” “想来应该是,在这一行有名头的就是巴蜀盗侠李寒空,岭南窃圣江步风了。”甄大爷笑眯眯的说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南飞听到前边有提到李寒空的声音,心中难免想着那个抱着剑说要闯荡江湖的少年,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先把东西还我。”轩辕说到底毕竟还是个孩子,此刻又气又急。 卫云松知晓他是风华公子的小童,也不敢多有怠慢,将红绳和玉佩都还给了他。 “敢问考官我是否可以通过这大考初试?” 轩辕挂好了玉佩,摇了摇头:“既然你要考的是这所谓的盗道,那我就不是你的考官了。” “哦?那我的考官又是何人?”卫云松问道。 “是我。” 附近一个声音响起,卫云松回头看去,考官竟然就是自己的帮工。 “他?公子,你确定要让他来做我的考官吗?这是看不起我还是学宫没人了?”卫云松轻蔑一笑。 “大胆!”轩辕一声怒喝。 风华公子摆了摆手:“你们每个人的特点我事先都有所了解,所以给你们配备的帮工也有针对性,你能通过他考验,初始就算过了。” 卫云松身侧的帮工衣着朴素,对于他的轻蔑,也没有恼怒,平静的说道:“我叫冷凌弃,你只有一次机会,从我身上盗走一件东西,出手必得,否则这初试你是过不去了。” 卫云松收起了轻视之心,围绕着冷凌弃走了一圈,问道:“你就穿着一件帮工的衣服,我怎么知道这里边有没有东西?” “哈哈,那就得靠你的本事判断了,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冷凌弃足尖一点,整个身子向后方倾斜而去,几个翻滚跳跃之间已经远离了他,不错,想要小偷偷不到东西,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离他越远越好。 卫云松没有急于追他,甚至还拍了拍衣服,忽然腾空而起,左脚踩右脚,右脚踏左脚,连连踩踏八次,整个人如同一只离弦的箭飞射了出去。 轩辕一惊,看向身旁之人:“这身法!” “八步赶蝉。”风华公子已然看出了他的轻功路数,可也是,连师承都能猜出来,用的武功自然就不难猜了。 “额……轻功算是武功么?”甄大爷看着四处乱窜的两个人不由地问道。 “曾经在折剑谷,我听到有人说过,轻功算不得武功,否则那叫做本末倒置。”风华公子说道,“虽然” “虽然轻功代表不了武功,但是吧。”小童轩辕接过话来正欲要说。 “但 是吧,他能代表我和你的距离!”卫云松说着,就已经快要抓住了那人的腿,冷凌弃回身用手掌拍开了那只手,顺势从空中下落再度拉开距离。 “我还是比较喜欢距离产生美。”冷凌弃调侃了一下,转身接着飞掠。 “我的坛子!我发现你们怎么都对我的坛子情有独钟!”燕南飞一声怒喝,因为刚才卫云松借力用力的时候,踩到了燕南飞的桌子,差点碰倒桌上的大瓷坛。燕南飞长身而起,一脚踏在椅子上,又在空中虚踏两下,双臂展开,就要扑到卫云松的身上。 听到后边有破风声传来,卫云松回过头,正好看到燕南飞所使用的身法。 “马踏飞燕?”卫云松小瞧了燕南飞,终是被他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碰到了东西,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吗?”燕南飞怒道。 “兄台,多有得罪,抱歉。”卫云松的确理亏,此刻也是佩服此人的轻功,抱拳道歉。 “下次小心点。” 冷凌弃发现卫云松被拖住了,自然欣喜万分,想要立刻将距离拉开的更远。想到这层的不只是他,卫云松心中也暗叹一声,以为那帮工肯定跑的远了,想要追上他就要费更大的功夫。 当卫云松起步要追赶时,却发现那人还在当时落脚的不远处,一名男子站立着,一手拿刀褪熊皮,另一只手拉住了冷凌弃的胳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是不曾动弹分毫。 “考试就得有考试的公平,更何况你还是个考官,他都已经停下来了,你怎么好意思再跑呢?”拉住他的人正是张林昆。 “阁下此言差矣,如果有一个小偷追着你,你确定他不跑你就不跑了吗?”那帮工回说道。 “真不巧,我身上除了这身灰,也就没啥了。”张林昆用力一抖,身上的尘土呛得冷凌弃直捂鼻子。 卫云松那边已经转过身来,作势要追,张林昆这才松手,冷凌弃也重新恢复了自由,还不忘说一句:“我记住你了!”紧接着转身就跑。 “我还希望知道我的人,多多益善呢。” “多谢!”卫云松路过张林昆身边,特意放慢了一下速度,张口致谢。 “让你教训得还挺有礼貌的哈?”张林昆看向正用棉被盖住自己的燕南飞。 “那还,本公子在教育人这方面颇有手段。”燕南飞露出个头回应道。 “你拉倒吧,不就是劈头盖脸说一顿么,夸你两句,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你!” “我说你还真想睡一觉再说啊?”张林昆瞅了他一眼。 “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我准备这么多东西,你都看不出来我这是酿酒的架势吗?”燕南飞吼道。 “那你盖住你自己干嘛?” “困了……” 考场前方,甄大爷依旧挥动着金丝扇,看着台下的热闹,他的目光停留在张林昆身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公子安排的那名帮工,实力应该已经是梦元震三江大圆满境界了,这个人轻易的让他动弹不得,那他的境界莫非是……” 风华公子眼神也变得有些赞赏之色:“神元动八方!” 第七十八章 青山见我多妩媚 “神元境?他才多大就已经跨过了这层门槛!”甄大爷虽然也看出来些端倪,但还不愿意相信,此刻听到风华公子的确认后,着实暗自心惊。 梦元震三江之境大圆满乃是打通身体内部的阴维,阳维,天维三大脉,三脉齐开衍八穴,方入神元。 “考官我要交卷!”正当他们二人在摘金楼中你追我赶的过程中,又有人要交卷了,众人闻声看去,这回并不是哪家的公子,而是一个i妙龄女子,美女!美的如何?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那种美! 在这百人团的考生之中大部分都是富家公子和远道而来的风仆少年,少有女子想要来争着关门弟子的身份,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这个女子就是来应考的,百人之中唯一一名女子,也正因为如此,在她踏进门的时候,就有一些在风流之地待惯了的公子们,眼睛盯住她之后,就再也挪不开了。 不过,既然敢只身前来赴考的人岂是寻常女子,那些投来的艳羡眼神都被她狠狠的看了回去,虽是女儿身,可那一颦一笑间透漏出来的……霸气是难以掩盖的,再配上一身稀奇古怪的行头,就打消了一部人的不良居心。 女子的身材妩媚窈窕,曲线凹凸有致,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可就是这样的一具绝美身材套上了一袭宽松的长袍,将整个人套在里边,让人摸不着头脑,,更加有趣的是那红色的长袍之后镌刻着一个鲜明的隶字:赌! “哦?你叫什么?”轩辕站在她面前不远处问道。 “小女子姓杨,你叫我柳如是就好了。”那名女子盈盈一笑,倾城万分。 就连小童都有些欣赏她的姿色:“杨姑娘,哦不,柳姑娘,也不是,你!你耍我!?” 众目睽睽之下敢戏弄风华公子的童子可真没有几个人有胆子这么做,可偏偏这女子就敢,小童实力虽然超群,但也不过是孩童一枚,少年心性不可无,所以小童对于柳如是的无礼也并没有什么反感,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可是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女考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柳姑娘,玩笑到此结束,请说出你要考的题目。”小童此刻镇定的问道。 “嘿嘿,我想跟你家公子比美,你看如何?”柳如是说道。 “如……何?”小童一愣,这肯定拿不准主意,回头看向了在上位的风华公子。 “不准。”白狐脸面具下的风华公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风华公子美名润颜传遍天下,我看你一眼真面目是不是比过这大考还难啊?”柳如是看着他笑了笑。 “徐公都不及我美,你来长安一趟不容易,我不想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风华公子淡淡的说道。 “那你就等着我拿走你的白狐脸,也不算白走这一遭!”柳如是豪气的一甩衣袍长袖:“既然比美不准,那我们就来比比运气吧!” 哗啦哗啦。 众人看的很明显,她从长袖里甩出来的是一个骰盅,很常见,是专门用来摇骰子的物什。 “公子,我不会。”小童耸了耸肩,走了回来 “比赌术的话,学宫之中赌术精湛的人 ,我想想有谁。”风华公子皱了皱眉头,他还真没准备赌术上的高手在这,李先生一般是不让他们去赌钱的。 甄大爷手中的扇子猛然合上,往风华公子这边靠了靠:“公子何必如此麻烦,来了摘金楼难道还会缺赌的人么?” “哦?甄大爷莫不是要亲自出手?”风华公子惊讶的看了看他。 “哎~这还不至于,来人哪,去把甄三给我找回来!”甄大爷朗声一喊,就有几个人已经出门办事了。 见到这边一时半会还看不到热闹,众人又是各自忙活起来,燕南飞掐着手指似乎是算着时辰,将头一天晚上加工好的糯米放进了坛子之中,又用泥巴将坛子包了一层,封死,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张林昆这边也初步收拾好了这头黑熊,手起刀落,砍掉了四只熊掌,切口整整齐齐,不见鲜血,大小相同。 “解牛刀法用在了熊身上,有意思,这人不仅功力超人,恐怕厨艺也差不了多少。”甄大爷再次注意到了张林昆,注意到了那眼熟的刀法。 张林昆看到燕南飞再那傻傻的算着时间,笑道:“时间不是在那摆着呢吗,你还算什么?”他指了指前边的那一炷香。 “嘁,你懂啥,我在算麦穗入味的时间,时辰可不能出现差错。”燕南飞白了他一眼。 “酒,恕我直言,不是越陈越好喝的吗?十个时辰之内你酿出来的酒真的行吗?”张林昆问了一句。 “你把那个吗去掉,酒有百种,味有千道,陈酒有陈酒的做法,十个时辰做出来的酒我也自有妙招,你等着看便是了。” 张林昆笑了笑:“说的还挺玄乎的,不过咱俩还真是有缘的哎,这么多人,我以为怎么的也得有几十个人来比拼比拼厨艺的,哪里想到就咱们俩跟厨房挨上边了。”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想要考进学宫的人心气和傲气自然高的很,哪里肯凭厨艺就来参加考试,可你,偏偏就是独一份。”燕南飞摆弄着自己的东西解释道。 “你这不也是么,俗话说,狗熊配酒,狐朋狗友,听起来咱俩就是一路人。”张林昆神神叨叨的说着。 “你可拉倒吧,你是烤全熊,我这是酿酒术,你还是别拉我下水的好,还有,我咋没听过你那句俗话说呢?”燕南飞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你这酿酒术,看来用时不短啊。”张林昆看着在火上的泥坛。 “香烧完我这边也就收工了。”燕南飞看了看那还没燃烧多少的高香。 “差不多,我也得那时候,看来我们只能赶个末尾喽。”张林昆抱着胳膊说道。 “能进就行呗,管他第一还是倒数第一。”燕南飞不耐烦的回道。 “能取一个第一的好彩头为何不取!”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从房梁之上传来,只见卫云松倒挂金钩,一只脚钩住了冷凌弃的腰间,猛然用力,从他心口处震出来一块护心镜,而人却被反脚踢出去了好远。 卫云松跳了下来,在镜子掉在地上之前接住,睥睨四野的看向风华公子:“公子,可过?” “过!”风华公子轻微的点了点头。 “第一就这么没了,我的考官呢,你们都把我晒在这半天了!”柳如是看着风华公子宣布了卫云松的结果。 “柳姑娘莫急,你的考官,在路上。”风华公子解释道。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一个打扮颇为精美潇洒,衣着考究的男子摔了进来,他醉了。 “你们这是干啥啊,人家许姑娘邀请我进房一叙呢,我这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咳,一肚子墨水还没来得及施展呢,不行,亏大了,我得回去!”他爬了起来,醉醺醺的指手画脚说道。 那些架着他回来的壮汉没有给他让路,而是把他拖到了甄大爷的身前。 “你们真是狼心,狗,狗,狗肺,平日里白给你们好处了,嗝~” “甄三,你隔三岔五就去显摆你所谓的墨水,这么多年还没甩完呢?”甄大爷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起开,甄有钱,我告诉你,你三爷我肚里自由乾坤,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是不会明白的!”甄三顺势倚靠在甄大爷做的椅子上,醉意阑珊。 一旁的轩辕看着地上的甄三爷,虽然此时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但容貌在那摆着呢,也算是美男子一个,拿出去也能看出来是个富家公子,他又瞥了一眼大腹便便的甄大爷,忍不住说了一句:“大爷和三爷是亲兄弟,为何长得这么天差地别的呢……” “害,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啊,我以前比他还要俊俏上几分,后来就不行了,你别看他现在看起来很潇洒似的,过几年还不一定如我呢。”甄大爷笑道。 “为何摘金楼只有大爷和三爷,不见二爷?”轩辕又问出了心中另一个问题。 “轩辕不得无礼!”风华公子教训道。 “无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甄三爷其实就是摘金楼的二当家,因为他不喜欢我叫他甄二,所以就自己改了排行,叫三爷。” “那以三爷现在的状态怎么当考官啊?”轩辕看着醉醺醺的甄三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得纳闷。 “这容易,甄三,有姑娘等着你呢,确定不见见面么?”甄大爷用脚踹了踹他。 “姑娘!”甄三爷一个鲤鱼打挺冲到甄大爷面前,“姑娘!姑娘在哪等我呢?” “有个姑娘等你……跟他比试一下赌术呢。”甄大爷干咳一声。 “赢了能睡吗?”甄三眼神一亮。 “不能!”甄大爷拍了拍甄三爷的脸。 “那就没意思了……”刚清醒过来的甄三爷又醉过去了。 “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跟我赌啊?没人的话就算我过!”柳如是一拍桌子。 “声音道还像个姑娘,谁知道是不是个丑……”甄三爷回过头看到了柳如是站在不远的地方。 呼~ “敢问姑娘芳名,又想要赌什么?”一阵风吹过,甄三爷蹿到了柳如是身前,温柔的问道。 “我叫柳如是,至于要考什么,自然就是这个。”柳如是晃了晃手中的骰盅。 “青山见我多妩媚,我见青山应如是,好名字好名字。” 第七十九章 绝杀三单六 “哦?看来姑娘平时真的很喜欢赌大小啊,竟然随身带着骰盅。”甄三爷目光移到了她手里的晃着的东西,陡然眼神一凝,他不可察的回头看了一眼甄大爷,只见后者摇了摇头。 “不错,赌术虽然有很多种,但是我就喜欢这种不拖沓的,出手直接高下立判。怎么样,敢不敢赌?”柳如是爽快的说道。 “哈哈哈哈,摘金楼的人岂有不敢赌的道理。”甄三爷开怀一笑。 “额,什么是赌大小?”张林昆在身后拍拍燕南飞。 “我靠,这你都不知道,老兄你不是四大王朝的吧?!”燕南飞刚刚掀起被褥,将麦穗做成料加了进去,听到张林昆这么一问,手差点一抖。 “我实在是……不好赌。赌的是骰子的大小么?大骰子,小骰子?”张林昆挠了挠头。 燕南飞擦了擦额头的汗,无语道:“赌大小这么简单的赌法,赌的是骰子上的点数,不是赌骰子,所谓赌点数,就是三个骰子的点数加在一起小于等于十,就算作小;如果点数大于等于十一,就算大。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大小通吃”,当三个骰子的点数是一样的时候,叫做围骰,这个时候不管哪一方押大押小,都算赌家输,庄家赢。” “哦,原来如……还是不太明白。” 这功夫早已经有经有人搬来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赌桌,甄三爷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我坐庄,姑娘请入座。” “那边的那俩小子嘀嘀咕咕半天,是不是看不起三爷我的实力啊,过来挨打。”甄三爷命人又摆了两个椅子,正好四个人凑成一桌。 燕南飞镇定地问道:“如果我们赢了的话?” “初试你们也过去。”甄三爷吧嗒一口大烟袋。 “那如果我们输了?”张林昆抬了抬眉毛问道。 “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做好的熊掌和酒可得分我点,馋了。” “一言为定。”燕南飞走了过去,这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emmmm这票可以干。”张林昆也跟着过了去。 “四个方位风头还剩三个,东南东北西北,你们选哪儿?”甄三爷眯眼道。 “东北风。”柳如是抢先说道。 “东南风。”燕南飞紧随其后。 “那我就西北风?好像不太吉利。喝西北风。”张林昆苦笑一声。 “你们这也太会捡现成的了,这是我的赌局!”柳如是不满道。 “姑娘错了,这是摘金楼的赌局,开始!”甄三爷眼神一亮,浑身气势瞬时拔高,醉意尽退,豪迈当前,在这个时候他从一个酒色之徒变成了一个纵横赌场的风云赌徒!手一拍,再一翻,早已经出现了四个金制的骰盅,这个骰盅在他手里像活了一般,一人分得了一个,长袖一甩,十二个骰子掷在了桌子上,自己留下了其中三枚,余下九枚咕噜噜的滚向了三人。 甄三爷也没管他们,分好骰子之后,将自己的三枚放了进去,双手握住金骰盅,狠狠的晃了两下,往桌子上一拍,一套把势行云流水,不带半点拖沓,这大小几点他自己心里有数了。 张林昆看 见甄三爷的做法,不由得一笑:“原来这么简单。”说完他也将手里的三枚骰子甩进了桌子上的骰盅,左手风雷电掣一般从桌面划过,抓起踏在耳边一阵摇晃,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将整个骰盅扔上天旋转了不知多少个圈,最后平平稳稳的落在了桌子上。 “好俊的功法!”台上的轩辕眼神瞪得像铜铃。 “哎呦,你小子耍骰子的功夫还不赖,是不是经常去赌啊?”甄三爷掂着大烟袋看了他一眼。 “那倒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赌。”面上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完了甄三爷的话。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少年郎,初入江湖留着点心眼,赌博可不是一个好差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那三爷为何赌?”张林昆问道。 “因为我是开赌坊的,开赌坊的人总赢,心都脏,黑的要死。”甄三爷吐了一口唾沫。 “大爷,他骂你!”轩辕抓住了一个话茬,冲着甄大爷喊道。 “不,他在骂自己,自娱自骂。”甄大爷老脸罕见的一红。 “嘁,谁说就只有赌坊总赢,本姑娘就从来没输过。”柳如是一边摇,一边不屑的说了句话。 “姑娘人不大,这口气可真像赌王似的……”甄三爷笑了笑。 张林昆稍稍往燕南飞那边挪了挪:“燕兄,我也不知这点数是多大,怎么看的?” 燕南飞正晃荡着自己的骰子,俨然一副老赌徒的模样,张口说道:“这玩意也是有口诀的,金三银一鬼子六,至尊豹头两条龙,手高眼底晃七下,眉过眼角莫回头。” “那所以我这牌,你给看看咋样。”张林昆开了骰盅,里边三个骰子静静的躺着,三个骰子清一色的一。 “额,你方才晃悠半天,就,就这?”燕南飞瞥了他一眼:“你晃出的点数是三,行话叫豹子,也是我跟你说过的围骰,恭喜你,你被通吃了。” “我这就阵亡了啊。”张林昆汗颜道。 “你还是回去摆弄你那烤全熊去吧。” “那你是什么点数?打开瞧瞧。”张林昆说着就打开了燕南飞的骰盅,三枚骰子成三角状平躺在里边。 甄三爷打了打眼:“还行,不错。” “怎么样,点数六六五,再往上就是围骰了,你这够大了吧?!”张林昆看了几眼柳如是和甄三爷,搓了搓手好奇的问道。 燕南飞手心之中布满了细汗,皱着眉头:“你太欠了……庄家没亮点数,你就交了我的底,输赢难料啊。” “哈哈哈哈,你这后生说话还真是有意思,平常人赌钱能摇到你这这点数都自认为胜券在握,可你却还像是没把握一样。”甄三爷笑道。 “因为这是摘金楼,跟我对着的是楼里的主人家,想赢可不简单。”燕南飞谨慎的说道。 “哎~就不劳公子帮忙了。”甄三爷用烟杆压住了一只伸过来的手,正是想要翻看的张林昆,三爷抬手拍回了这只手掌,顺便拍起来的还有骰盅的盖子。 “这?这也行?!”张林昆看着摆在那里的点数,推了推燕南飞:“这是你那口诀里的吗?” “唉,这可超出我认知范围了。”燕南飞低头叹息一声。 骰盅里的点数赫然是六六六一! “居然在甩手的两下之中,能将一枚骰子一分为二,那这么看来是比你的大了!?”张林昆指着那里边的骰子惊讶的问道。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了。”燕南飞耸了耸肩。 “姑娘该你了。”甄三爷挑了挑眉毛。 柳如是眼神之中一片平静,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急躁性格,她已经摇好了自己的点数,骰盅就在桌子上,可她的手还停留在那上边没有拿开,听到甄三爷叫话,她的五根手指虚抓,将骰盖慢慢的拿了起来。 只见柳如是骰盅里的三枚骰子竟然是摞在了一起,上边展示出来的数字是六。 “这又是……什么操作?”张林昆这个小白刚弄明白点规矩,就又被这些大佬弄糊涂了。 “绝杀三单六!”燕南飞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吗?” “意思就是这种点数一旦被你摇出来,那么不管是赌家还是庄家摇到什么,都会被绝杀。换句话说,这个点数不可能被超过,我以为没人能摇出来这种点数,是我井底观天了。”燕南飞认真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除非她真的是……”台上的甄大爷此刻竟是站立起来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身边的风华公子也不曾见到甄大爷如此失态:“甄大爷这么惊讶,所为何事?” 甄大爷好歹也是老江湖了,顷刻之间已经恢复了常态,缓缓说道:“这位姑娘,他出千了?” “哦?甄大爷看到了?”风华公子侧目问道。 “我若是看到,那么无论这姑娘多么貌美,这手恐怕都是得留下来了。”甄大爷盯着柳如是说道。 “那既然没看到,你是怎么断定她出千了?” “因为甄三出千了,从他手里甩出去的骰子,基本上都被灌注了水银,重量的改变可以影响赌徒的手感和判断,所以重量的变化是绝对不可能让骰子在无视线下垒成这最大的绝杀点!”甄大爷解释道。 一直站在旁边听热闹的轩辕一愣:“大爷不是说在摘金楼绝对不可能出现出千的情况的吗?” “咳咳,出千被抓到才叫做出千,要不然都是实力!”甄大爷面不改色的说道。 下边甄三爷看到这绝杀之牌,额头冷汗直流,战战兢兢的问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你们摘金楼的人耳朵是都不好使么?都说了叫柳如是!”柳如是恶狠狠的吼道。 甄三爷一愣,猛地回头看向甄大爷,刚才他们已经互换过眼神,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大哥是摇了摇头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断定眼前之人并非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以为是个江湖骗子,所以叫你过来探探虚实。”甄大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的样子,甚是欠揍。 甄三爷抹了一把汗,苦着一张脸骂道:“探你妹啊……” 第八十章 自古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柳如是,,这名字我好像也想有印象,但是想不起来了。”风华公子摇了摇头。 “你不记得,我却想起来了,这个姑娘可以说是我们赌钱这行业的大佬了,八年前就在我们这摘金楼,开盘了一场惊天豪赌,当时我们北阳的赌王柳青山接受了南月王朝人称金手指韦庄的挑战。那一场一赌定输赢,赌的就是骰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赌王柳青山的不败神话就此终结,数十年家当一朝付诸东流,落得个长安虽大,无我容身之处的下场。可是第三天,赌王的小女儿给韦庄下了战书,两日后摘金楼再比输赢,就这样,两日之后赌王的小女儿坐在了摘金楼的赌桌上坐庄,一连赌三场,场场皆绝杀,唯有第三次两人皆是绝杀,战成平手,可按照当时的规矩,判庄家赢!赌王之女名声大震,继承了赌王的名号,后来经人传言,她的名字就叫做柳如是。”甄大爷越说越激动:“青山见我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说的是赌王父女二人,可那之后再无赌王消息,直到现在她的现身,让我想起了八年前的那场传奇!” “果真是赌王莅临,我甄三输的不冤。”甄三爷倒是洒脱,既然对方是赌王,那这怎么赢,输了正常。 “公子,我这赌术可还入得了法眼?”柳如是将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看向风华公子。 风华公子点了点头:“赌王的本事自然不可小觑,过!” 这已经是百人团之中第二个过初试的人了,燕南飞和张林昆都是没有借光过关,所以该酿酒的酿酒,该烤熊的烤熊的烤熊。燕南飞再一次掀开了被子将麦穗等材料拿出来闻一闻,又把泥坛子搬了上来拍掉泥巴,将大包袱里的其他佐料一股脑地都倒了进去,又轻轻的搅拌了一下,将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又没事可干了,不过他也没去再看热闹,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开始静下心来修炼内力。 “这内功倒是颇为不简单。”张林昆正在一旁忙着给熊去皮,四个熊掌已然切下,剩下的上百斤重的熊身摆在他面前,左手一旋,菜刀已经入手。右手一拍桌面,硕大的熊身被震起来,刀刀划过,快若惊雷,上百刀之后,人落地,熊落案板,皮成衣。 “我以前听说过有披着羊皮的狼,今日倒是头一回见到披着熊皮的人。”一旁有考生跟附近的考生说道。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熊样吧?”另外那名考生偷偷回道。 两人的一问一答,气的张林昆手里的刀差点握不住,心里暗自腹诽:哪里想到这个熊这么大,害得我站错了位,刚好接到落下的熊皮。 不过在面上自然是没理还得辩三分:“你们懂什么啊?这大冬天的,你们不穿貂啊?我这是熊貂,没见识!” “考官我要交卷!”一道雄浑粗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那角落里的位置人还真不少,因为他的工具有一座大铁炉子,冬天来到,这些富家公子哥还偏偏得瑟的紧,没穿狐裘厚衣,都聚在了这炉子附近取暖。 “各位,劳驾动动身,我要交卷了。”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面如重枣,从人堆里站了起来。 “考生何人?交的又是什么?”轩辕站在台上朗声说道。 “俺叫王大锤 ,是一名铁匠,据说俺祖上姓唐,住在圣魂村,时代有些久远,也不知怎么就姓了王,俺要交的卷就是这个。”王大锤拎出来一个巨大的锤子,锤身呈暗金色,宛如有万钧之力。 “哈哈哈,莫非当年你们的邻居是隔壁老王?”远处一些人取笑道。 “你们咋知道的嘞?”王大锤憨憨的挠了挠头。 “瞎起什么哄!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轩辕怒喝道,霎时间考场又安静了下来,“所以,你要考的就是这个锤子了?” “不错!,我考个锤子。”王大锤一本正经的说道,整座屋的人都在憋着笑,就连正调整内息的燕南飞都被逗得岔气了。 “我来做你的考官吧。”王大锤身后的帮工走了出来,对着小童点头示意,便看向王大锤。 “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有些物件需要蛮力破开,就像我手里这个东西一样。”那名男子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块圆锥形状的金刚石,放在了王大锤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东西叫做墨水金刚,坚硬无比,就连我家族想要破开他都需要辅助特殊的材料,如果你能在三锤之内将它打碎,就算你过关。” “小别致长得还真东西,一锤足矣,何须三锤!” “啊!” 王大锤蓄力大喝一声,“卧槽,吓劳资一跳。”给张林昆整的一激灵。 接着众人便是看到那巨大的锤子狠狠的砸向了那小小的金刚石,继而一道“咔嚓”的声音响在了众人的耳边。 “果然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这是有大锤子揽砸金刚石的活啊。”那名帮工看的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么一枚墨水金刚,家族里也曾用过锤子砸,只不过锤子被砸出缺口了…… “敢问阁下,这把锤子叫什么名字?”那帮工沉吟了一会问道。 “此锤,锤名昊天,是我刚打造的。”王大锤双手一伸,将昊天锤往那名帮工身前一递,咧嘴一笑:“送你吧。” “什么?送我?!”不仅是帮工蒙了,就连在座的许多人都甚是惊讶,这么一把好锤子就送了出去。 “你拿着吧,算是对你做我的帮和考官的谢礼。” “这如何使得,这是你花了好长时间锻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你还是拿回去吧。”帮贡虽然有心想要,但还是坚持推辞。 “你就别客气了,这样的锤子,我家还有百八十个,不差这一个。”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嗖”的一下,拿帮工就把锤子拿了过来,有了它这金刚钻的生意可就好做了不少。 轩辕见状也没制止,看到了风华公子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考生王大锤,过初试!” 当王大锤拱手致谢之后就朝着大门走去,正好路过燕南飞所在的七号桌,燕南飞刚刚吐纳完毕,正鼓捣着那个大坛子,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好看见王大锤盯着他放在桌子上的君不见走不动道。 “你干什么?”燕南飞用手压住宝剑,防贼一般看着眼前看似憨厚之人。 “呵呵,兄台勿怪,在下看你这把剑确 实不错。”王大锤点头夸赞道。 “不卖!”燕南飞很快的打断了王大锤的话,接下去的话应该就是多少银子才肯割爱之类的话语了。 那大汉一愣,不由得苦笑:“我也没说要买啊?就是单纯的夸夸这把剑舒适不错罢了,兄台过于紧张了。”说完就径直往大门口处走了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燕南飞刚转过头,又从另一侧看到了王大锤正走过来。 “奇怪,我明明是朝着大门走去的啊!”王大锤看见燕南飞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在一旁正悠闲地掂着树枝,拨动熊肉的张林昆眼睛微微一眯:“来了个麻烦的家伙,有意思。” 这种状况不止出现在燕南飞这边,其他一些考试落榜的考生也明明是向着大门走去的,可谁知道都走到了燕南飞这边。 “你们这是想组团搞事情?”燕南飞撸胳膊挽袖子对着他们一顿破口大骂。 台上的甄大爷也是一脸迷茫,不明所以的说道:“这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阴兵借道不成?” “哼哼,遭报应了吧,那些因为赌钱身死的人化成厉鬼来找你报仇了!”甄三爷在一旁冷眼说道。 “鬼?你大爷我见过真正的鬼,又岂是会怕了这些小鬼不成?你看他们敢上来吗?”甄大爷拿扇子指了指下面,转过头又说道:“公子,你说我说的……怎么还是你?!”甄大爷本来是要跟风华公子说话的,可转向了那边却又见到了甄三的大脸。 “是搬山填海之术。”风华公子淡淡的说道。 “搬山填海?听着倒是挺玄乎,作何解啊?”甄大爷听到风华公子的声音从右边传来,他就又转向了右边,可谁知道看到的还是甄三。 “搬山填海之术,乃是前代盗墓一派的分支,门人多会茅山法术,江湖称之为搬山道人,有这等能耐足以过初试了。风华公子沉吟道。 王大锤已经跟燕南飞掰扯了好半天还是没走出去,接着向前一跃:“我说了,我喜欢锤子!不喜欢剑!懂?” “这人干嘛呀,吓老子一跳。” “米酒,麻花,瓜子,茶水,年糕喽,来把腿收一收。” “娘,刚才这叔叔在喊什么?”一个小孩拿着糖葫芦指着他问道。 “他可能有个喜欢的姑娘叫大锤吧,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额……” 王大锤这一跳,好像跨度有点大啊,他回过了头,摘金楼已经在自己的身后数丈远的距离,路上的行人看见这么一个大汉吵吵嚷嚷都纷纷侧目。 摘金楼内,一个靠着墙边的位置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披着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面罩将他整个脸都包裹在其中,让人辨识不得。 “司马鹧鸪,拜见公子。”那黑衣人微微欠身。 “客气了。” 张林昆在他现身之后就一直盯着他,吐出几个字:“他叫鹧鸪。” “鹧鸪咋了,鹧鸪可怕吗?不就是会吹哨么?我还姓燕呢,会飞!”燕南飞拍了拍身上。 “司马家,可怕就可怕在这个鹧鸪哨上了!” 第八十一章 睡梦杀人,清明上河 在王大锤和司马鹧鸪之后,又有着不少人交卷,大多数考生要考的无非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虽然风华公子本身就精通乐理,但是身为主考官是不能自降身份亲自去充当普通考官。赶得好不如赶得巧,踏月公子洛寻欢闲来无事,就来摘金楼凑凑热闹,他的到访可乐坏了风华公子邱晨轩,就这样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踏月公子成为了那些考察乐曲方面的考官,不过能让其点头过关的还不过双手之数。 考过的考不过的考生都必须速速离开考场,这数个时辰下来依旧留在考场的已不过半百之人。插在台上的那根高香,此刻差不多还剩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从大考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个时辰,甄三爷心心念念着许姑娘的邀请,以如厕为名,一去不复返,终究是溜走了,这也算是江湖上一种身法,学名叫做尿遁…… 甄大爷平时也是个不爱动弹的主,可也没足足九个时辰没动过啊,坐的屁股下边像有针尖扎得一般,他给身边两个侍从一个眼色,那二人立刻会意,将甄大爷卧室的床榻给搬了过来。学宫之人在此同坐,甄大爷也不好意思一个人躺在那,还热情地请风华公子一同躺下休息,小童轩辕对着甄大爷侧目而视,一度怀疑这个金主性取向有问题,风华公子婉拒,甄大爷也真是坐累了,头刚贴上枕头,就开始打呼噜,鼾声阵阵如雷,回荡在摘金楼中。 看着甄大爷睡得那么香,轩辕也是哈欠连天,止不住的拍脸让自己精神精神。 “公子啊,十个时辰的考核时间谁受得了啊,别说他们了,就连我都有点倦了。”轩辕又打了一个哈欠。 “编筐编篓,重在收口。以前带你修行的不比这艰苦么,我看你是好久没有高强度的锻炼过了。”风华公子不愠不怒的说道。 “哎哎哎,公子这时间定的恰到好处,我辈佼佼者定当会收好最后这个口。”小童一听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感觉自己怕是要遭殃,连忙改口。 台下考生又有陆续离开的,以失败告终的人颇多,放眼望去,偌大的摘金楼里还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没有交卷。燕南飞在经历过王大锤事件后,对手中的君不见更加重视,直接是将它背在了身后,自己的所有工序都在进行之中,他自己又无所事事起来,干脆继续闭目养神。张林昆则是实在的很,见到燕南飞的棉被用不上了,偷偷跑过去给拽了过来,又为架子上的熊掌和熊身加了点香料,之后就盖着棉被睡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过后,正在熟睡的甄大爷忽然面目变得狰狞,一身的煞气宛若漩涡一般字中心荡漾开来,他做梦了,梦到十数年前自己的父母的被仇家杀了,摘金楼被霸占,他和甄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流落街头,无论他们怎么隐姓埋名,那仇家都像是盯着他们一样,总能确定他们的位置,二人寡不敌众,面对数把寒光凛冽的刀锋,甄三猛地推开了他,厉声喊道:“大哥快跑!”,而自己的弟弟死死的抱住了那群亡命之徒的腿,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林昆眉头蹙了蹙,他的梦里梦到了那个留着鼻涕的小童和他的姐姐在张林昆时常坐着的那棵树下玩耍,这一日,平静的小村庄马蹄声滚滚如雷,是一群马匪来了!“那个小兔崽子不在了,看你们还有没有守护神?!”马匪头子一刀挥下,杀了小童,掳走了她的姐姐,整个村庄吧被血洗,如同人间炼狱,张林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死去,自己却怎么也帮不上忙。 燕南飞脸色更差,他的梦里自己的爷爷被政党陷害,堂堂左相饱受牢狱之灾,自己的父亲死在了掌管多年的军队手中,凤字营全军覆没,一夜之间燕府上下满门抄斩,燕南飞脸色青红交替,体内的内力不受控制一般被牵引出来,身侧的酒坛险些就要震落在地。 “可以了!” 风华公子声音朗练,煌煌之音传进在座每个人的耳边,犹如振聋发聩。众人睡眼惺忪,大梦初醒,不过那些梦里的的记忆还在苦苦困扰在大家心头,此刻惊醒却殊不知冷汗早已湿透了衣物。 “呼,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噩梦。”甄大爷起身抻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梦到甄三那家伙死了。” “哈哈,那大爷应该做的是美梦。”一旁的小童取笑道。 “在下陈佛礼,雕虫小技在公子面前献丑了。”一个身穿黄色长袍的男子从后边位置上站了起来。 “睡梦罗汉,梦里杀人,你是梦魇一脉的传人?”风华公子问道。 “正是。” “梦魇之道,杀人于无形,杀人于己身,杀人于睡梦,连甄大爷都入了套,过。”风华公子淡淡点评道。 “谢公子。”陈佛礼拱手谢道。 “原来是他捣的鬼,话说回来什么是梦魇?”燕南飞一脸疑惑的问道。 “梦魇就是在人在睡梦的过程中勾起你内心深处挂念着的人,原本是美好的经历再通过梦魇的作用下就会变成可怕的事情,而这种事情经过梦魇的放大足以将自身摧毁,甚至于在梦中殒命。”张林昆解释道。 “这么歹毒的武功也有人能研究出来,而且公子还给过了?”燕南飞忍不住问道。 “这种功法虽然有点伤天害理,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防不胜防的功法,也算是实力,能过自然不意外,据说十二大老牌高手中梦落前辈也擅长这种招式。”张林昆翻动了一下熊掌继续说道。 “你还知道十二大高手?”燕南飞挑眉一问。 “嗯,当年的成名高手,谁没听说过。” “我之前就没听说过……” “……” “考官,我要交卷!” 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举手说道。 “你叫什么,考的又是什么?”小童来到他面前问道。 “在下张择端,我要交的卷是酿酒。”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酒樽。 燕南飞本来已经决定不看热闹,专心酿自己的酒了,可听到有人抢先一步考核酒品,当即又转头看向那人。 “让你磨蹭,这下好了,让人给抢了吧。”张林昆在一旁嘲笑道。 “没道理,他的酒……酿的是不是有些快了。”燕南飞露出一抹疑色。 “公子,我能喝么?”轩辕接过来酒樽,没有立即喝下,而是问了问台上的风华公子。 “自然不能,拿上来。”风华公子淡淡的道。 “哦。”小童眼巴巴的看着酒樽,应和了一声。 轩辕跟着公子数年,滴酒未曾沾,他也好奇这让得无数男儿沉浸其中的酒,到底是什么滋味。 甄大爷的鼻子使劲抽了抽,眼神一亮,一骨碌就起了身:“有酒!来来来,满上!” 小童上台,斟了两杯 酒一杯递给了自家公子,一杯递给了见到酒就来了精神的甄大爷。 甄大爷接过酒,将玉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脸上极尽享受之意,高声赞叹道:“好酒!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酿出如此口味的美酒,酿酒功夫了得!酒唤何名?” “甄大爷过誉了,此酒名叫清明上河。”张择端谦虚的拱了拱手。 风华公子接过酒盏没有像甄大爷那样快速的喝下,而是盯着里边的酒看了一会,又放在了鼻子边闻了一闻,随后用嘴唇轻轻戳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过与不过,倒是没有当时下定结论。 张择端见风华公子如此谨慎,手心之中不自觉的渗出了冷汗,不过甄大爷对于此酒已经做了好评,以他在品酒上的造诣,能说这酒是好酒,那定是有过人之处,想到这里,张择端又摆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东西好不好,想要知道最准确的评价就是货比三家,在座的还有一个人要考核的是酿酒。”风华公子微微停顿,看向了台下,看向了燕南飞:“燕南飞,你想不想品尝一下竞争对手的酒如何?” 燕南飞一直关注这里,此刻听到风华公子提出的这个请求,自然乐意,他弯了弯腰:“南飞斗胆,向公子求一杯酒尝尝。” “去送一杯给他。”风华公子对着轩辕说道。 小童又倒了一杯,跳下台去,递给了燕南飞,燕南飞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他也没有直接喝下,而是像风华公子一样,先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深呼一口气,将杯中酒饮下,闭眼回味了一番。 “此酒,如何?”风华公子问道。 燕南飞犹豫了一会说道:“这酒,入鼻醇香,入口醇厚,入胃醇辣,犹如清明时节扫地焚香所饮的烈酒,酒名清明上河,的确当得起。” 张择端看见风华公子请别人来评判,心中刚落下的石头又吊了起来,听到燕南飞所言也是夸奖自己的,这又微微放下心来,冲着他隔空抱拳致谢。 “嗯,懂了。”风华公子点了点头。 “所以你张择端的结果是……不过!” 风华公子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唯有燕南飞脸色依旧如常。张择端怒道:“不论是甄大爷还是这位小兄弟都认为我的就是好酒,为何不过?难道你主考官就是如此选拔人才的吗?” “你都说了,我选拔的是人才,那对于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我又何必手下留情?你的酒的确是好酒,但是口感传来的醇,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时辰之内酿出来,你自命此酒为清明上河,简直侮辱了这个名字!轩辕,搜身!”风华公子沉声说道。 “是!”轩辕得令就去搜张择端的身,他有心想躲,那他确实是想多了,轩辕小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甩,整个人都因为重心不稳跌落在地,同时跌落的还有一个淡白色的酒壶。 小童将酒壶传给了风华公子,后者以闻,果然跟玉杯中的酒无二。 “轩辕,把他赶出去!”风华公子淡淡的道。 “出去吧你!”轩辕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穿过了窗户,直接落在了摘金楼之外。 “传我谕令,此人上下九代皆不可参加学宫大考,以儆效尤。” “遵公子令!” 第八十二章 好酒不晚,踏雪寻熊 “你刚才一尝就知道了?”张林昆凑过来问道。 “嗯,品酒对于行家来说,这没什么难的。陈酒有陈酒的味道,新酒有新酒的味道。在仅仅十个时辰之内酿出来的酒与沉淀了半年的酒味道一模一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燕南飞头头是道的说着。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嘛。”张林昆打趣道。 “其他的也许我不懂,但是说到论酒,我能写的比论语还长。” “论语是啥?” “……好吃的” “就算是好吃的,也肯定没我的熊肉好吃。”张林昆在已经烤的外焦里嫩的熊身上撒了一层香料,香味裹挟着熊肉特有的厚重味感在摘金楼久久飘荡。 考场内前台之上原本树立的高香,此刻终于是燃到了尽头,这也意味着学宫大考的十个时辰即将接近尾声,到了这个时候,凡是能过得和不能过的都已经见到了分晓,足足百人团的考生现在只剩下两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等待,这二人自然就是燕南飞和张林昆。 燕南飞看了看快烧完的香柱,又看了看张林昆架子上的熊肉问道:“时间就快要到了,你的熊肉还不出炉么?” “急什么,心急吃不了臭豆腐,等你的酒酿好了,我的熊肉自然也水到渠成,到时候熊肉配酒,狐朋狗友岂不快哉?”张林昆拿着翻滚熊肉的小棍比划道。 “那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谁跟你狐朋狗友,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燕南飞投过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此时的稷下学宫,依旧是那个后院,叶琳琅和傲天凝在院中亭下温茶,叶琳琅本身就是话痨,实在是憋不住了说道:“眼看着这十个时辰就要过去了,有人说考试的人已经出来九成多了,咱们那位小兄弟怎么还没消息?急死个人啊,这该死的晨轩到底给没给过!” “皇上不急太监急,你不觉得现在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么?有人来报说从考场里出来的那么多人,几乎有超过一半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天机公子傲天凝说道。 “淘汰率这么高?”叶琳琅惊讶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晨轩那家伙会这么认真,不过话又说回来,能让他认真起来的考试,那考生想要过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就算是你给咱们那个小兄弟开了后门,以风华的性格如果考生实力不够,这个后门跟没开差不多。”傲天凝呷了一口茶开口说道。 “干点啥不好,非要考酿酒,有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型么?”叶琳琅有些心急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稍安勿躁吧,该来的总会来。” “大考时间,还剩一刻钟!”小童轩辕往前迈开一步,大声说道。 “就剩俩人了,你还喊得这么大声。”一旁的甄大爷笑道。 “那是自然,最起码的尊重学宫还是要给的。”小童回应道。 “时间应该就是现在了。”燕南飞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把糯米放进了坛子中酿出来的酒 ,轻轻的晃荡匀称,那足有二两重的糯米倒进了坛中却消失不见,反而一股夹杂着麦香和糯米粘稠细嫩的味道从里边传了出来,与身后熊肉的香味相得益彰,混为一体。 燕南飞满意的点了点头,举手说道:“考生燕南飞,交卷,酿酒一坛。” “来,甄大爷先请,再尝尝这种酒味道如何?”风华公子谦让道,还不待甄大爷同意酒早已递上了一杯酒。 “额,好,尝尝。”甄大爷接过那杯酒,停顿了一下,这回可长教训了,他没有急着都喝了下去,而是也学着先前风华公子和燕南飞二人的动作,先看一看,再闻一闻,最后才缓缓喝下。 “如何?”风华公子问道。 甄大爷已经喝下,他咂摸咂摸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那酒的感觉就像是凉水一般,味道很淡,但是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这酒倒是没什么辛辣,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你要不说它是酒,我都快以为它是水呢。” 风华公子这次倒是没有过多的动作,将小童送过来的那杯酒接下,一饮而尽。 “这酒,叫什么名字?”风华公子笑问道。 “美酒,不晚。”燕南飞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晚?”风华公子疑惑道:“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酒有万千种,味有万千道,每种酒都有自己的工序,像陈酒有陈酒的做法,新酒有新酒的做法。而我酿的这杯酒在它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就将其取出,形成了它区别于陈酒的味道,其中的清爽倒不适合那些嗜酒之人,更适合那些温婉女子和酸气的书生,而且时间刚好在大考结束之前,所以此酒当叫不晚。”燕南飞说道。 “好一个不晚,平时喝惯了烈酒,此刻来上一杯清酒,倒也沁人心脾,清甜万分,轩辕,再给我倒上一杯。” “等等,这酒……”甄大爷在此时眼睛一瞪。 随后看向燕南飞:“我能否也在来上一杯?” “自便。” 甄大爷三步并作两步,也没再用什么玉杯,直接将坛子抱起来,咚咚咚的饮了个痛快,酒尽,他缓缓放下了酒坛,长出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酒让我想起了家乡播种的时候,我娘总会酿上一坛酒慰劳我们兄弟二人,这味道竟是如此相似,我娘常管那酒叫做当归……希望那负心人早日回归。”甄大爷眼角突然有了好多年都不曾流出过来的东西。 “南飞,你不是说这酒清淡,适合那些女子和书生,怎么甄大爷这样的性情中人也这般有感触?”风华公子笑道。 “酒中何味,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至于甄大爷品到了哪种味,我也不知。”燕南飞看着甄大爷说道。 “既然酒味这么复杂,不如来尝尝熊肉之味?”。 “考生张林昆交卷,菜名一掌乾坤,踏雪寻熊!”张林昆此刻从行 囊里拿出了几个碟子和几把小刀,将熊掌放在碟子上又撒了些佐料,轩辕接了过来,看着熊掌色泽鲜亮,美味宜人,不禁口舌生津,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先吃,一溜烟的跑到了风华公子身边。张林昆又将另外两块熊掌递给了甄大爷和燕南飞。 甄大爷可能是品酒品上了瘾,先是看了一会,又闻了闻,最后放在嘴边舔了一口,之后便再没注重什么礼节,直接双手捧着大快朵颐起来。燕南飞也将熊掌接了过来,轻轻的咬了一口,一股肉香充斥着唇舌,那股舒服劲直达大脑,仿佛在这一瞬间升天了一般,张林昆看着燕南飞吃了一口肉就这种表情,禁不住说道:“老兄,不用这么夸张的吧?不就是十个时辰没吃饭嘛?” 燕南飞这次出了奇的没有怼他,只是吃光了熊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还在烤着的熊身,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张林昆笑了笑:“请自便。” 风华公子问道:“你在南月生活过?烤熊的做法在那边颇为盛行。” “南月,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张林昆耸了耸肩。 风华公子吃了一口熊掌,点了点头:“也的确是那边的味道,我以前有幸跟师父去过南月,那边的民风淳朴厚道,热情好客,那一日我们运气好,赶上了当地的祭神日,作为庆祝祭祀的食物就是这烤了十个时辰的熊身。黑熊只在南月王朝存在,所以那里认为熊这种动物是神的赐予,当日不分男女老幼,主客外宾,都会分到一块烤熊肉,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去过那种地方。” “人生在世,不过少年白马,一醉春风,天下之大,值得去的地方实在太多,南月东星西辰都有我的足迹,哈哈,修人修道先修心,这一生的追求就是在我弥留之际能说一句这个世界,我走过了,便已然无憾。”张林昆慨然道。 “好一个少年白马,一醉春风。考生燕南飞,张林昆过初试!”风华公子赞叹一声,接着在那柱香彻底燃尽之前,宣布了此次大考初试过关的最后二人。 学堂大考在十个时辰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大考初试者正好百人,而这次过了初试的人仅有四十个,通过比例还不足一半,这种情况在以往的大考初试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除此之外还成为众人茶余饭后谈资的就是张林昆和燕南飞两人,这二人最开始的赔率一个是九百九十九,一个是一千,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二人,竟然也能过了初试。部分赌徒心中有些动摇,莫非这二人最开始是藏拙,没有显露实力?还有一部人认为,他们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考的正是他们会的,运气太好罢了。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议论,大考名单已经出炉,这是无可争议的了,而第一次负责学宫大考的风华公子也来到一处竹林密布,泉水叮咚的院落向李先生交工了。 “晨轩啊晨轩,你果然不愧是为师的徒弟,不论是考核方式还是考核人数,正和为师心意啊!”一个白胡子老头在一株桂花树枝上倚身斜躺,一手把玩着酒壶,一手抚着胡须,自在宛若陆地神仙。 第八十三章 复试武考,定签择人 风华公子恭恭敬敬的站在庭院内,清风拂过山冈,掀起他两鬓的长发,一张白狐脸面具虽说遮挡住了容颜,但那股气质和潇洒却是掩盖不住,飘落下来的桂花,被他捏在双指一片,冲着树上那人说道:“师尊吩咐过的事,弟子自然要尽心尽力才是。” 能让堂堂风华公子邱晨轩毕恭毕敬的人,出了学宫李先生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初试考场可有什么不开眼的人来捣乱?”李先生悠悠问道。 “会师父的话,大考一切顺利,并没有多生事端。”风华公子回道。 “哈哈哈,好,晨轩,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至于复试就不劳你出场了,我让小琅子和小阳子去当主考官吧,他俩在的话,复试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了。”李先生树上一跃,站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说有他们二位镇场子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我依旧想去看看这届的复试。”风华公子看着眼前的李先生缓缓说道。 “哦?”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么,当初请你当这初试考官都是我威逼利诱着才去的,怎么今日自告奋勇地还要去一趟复试?”李先生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附近的石桌上。 “因为,这一届的初试考生出了许多有意思的人。”风华公子笑了笑:“赌术高超的女赌王,精通搬山填海之术的搬山道人,睡梦杀人的睡梦罗汉,酿酒万千味的小公子,还有个想白马醉春风的江湖客,我很期待这些人在复试之中会取得怎样的成绩。”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李先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晨轩你可真变得怪了,当一次主考官怎么有点飘呢,乐的是什么?,让为师也乐呵乐呵。” “我乐是因为我对师父有个请求。”风华公子说道。 “看在你初试很负责的份上,我允许你提一个请求,说吧。”李先生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平时不苟言笑的弟子,今日好奇怪哦。 “我也想收个弟子了。” “他们这么有趣的么?你想收哪一个做弟子?要不你具体跟我说说他们?到时候我们会不会抢起来?万一因为这件事我们师徒不和怎么办?”李先生像个顽童一般,一股气问了这么多的问题。 风华公子尴尬的“额”了一声,随后无奈道:“我是绝对抢不过师父你的。” “马上就要武试了,这一批考生在初试的时候有没有显露些功夫底子,天赋如何?”李先生问道。 “有,而且武功底子很扎实,功力也不弱,不见得会在八公子之下。”风华公子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天一只手就将卫云松按住动弹不得的张林昆,当然彻底让公子记住他的是那一席话,少年义气酣畅淋漓。 稷下学宫,燕南飞住处。 自从燕南飞从摘金楼回来,进了屋子像没看见叶琳琅和傲天凝似的,直接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看样子十个时辰的大考的确把他折磨的够呛。 天色将晚,叶琳琅在门外呼唤了一声又一声,有好几次直接想要推门进来,可仔细一看门上不知道啥时候贴了一个条:睡到自然醒,别吵我。 “嘿,这臭小子,点我呢吗 ?”叶琳琅稍稍用力拍了一下门板,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他还没醒呢吗?”傲天凝从大门口走了进来,看见依旧站在外边的叶琳琅,低声问道。 “可不是还没醒吗?不就是参加了一个初试么,至于累成这样么?”叶琳琅耸了耸肩。 “你可别忘了主考官毕竟是晨轩,想要通过他这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想要以燕南飞的本事过关还是可以的,如果他真的把考试这回事放在了心上,那累成这样也是理所应当当。还有就是考试期间如果不注意其他人的长处和本事,很有可能在武试之中成为他们对敌的杀手锏。”傲天凝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难道你忘了当初你那届大考的时候,你累成什么狗样了吗?” “这么一说,好像也对,一会等他出来的时候再仔细问过。”叶琳琅尴尬的挠了挠头。 “尽言公子,天机公子,学宫的武试名单出炉了,还请过目。”突然从大门外跑进来一名儒生,将手里的淡黄纸张送到了傲天凝那里,他把那张纸缓缓地打开,露出的是今年初试通过的四十名成员名单。 而在那张纸上,每两个学生之间都有一条红线连接着,这意味着在学宫二考的武试之中,连接着红线的两人将会是竞争对手。 “快看看,跟燕南飞连着红线的人叫什么名字?”叶琳琅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看到了,他的对手是……” “是谁?!” 燕南飞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原本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红润。 本来想要说出来的傲天凝,忽然一笑,反问道:“在接下来的比武环节当中,你最不希望和谁过招?” 燕南飞也坐了下来,叶琳琅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略作思考低声道:“有一个人叫做张林昆,威胁很大,我不想和他打。” “还有其他人吗?”傲天凝追问道。 “还有个会什么搬山填海之术的搬山道人,叫做司马鹧鸪,太邪门了,我也不想和他打。”燕南飞皱眉说道,想起了那天在暗处戏耍他们的人,他平生最讨厌那种缩手缩脚的人。 “看来你这么累的确是有原因的,认真看了这次初试的选拔,我来的时候晨轩和我交过底了,他说最难对付的二人就是你说出来的这两个。”傲天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大考足足过了四十人,哪一个都不见得好对付。”燕南飞愁眉苦脸的说道:“说了这么半天,武试到底是怎么个比法?难不成还真是捉对厮杀?”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错,武考的规则最为简单,由学宫的那些个师范们随机抽签,每次抽两人,抽上来的这两个人就是对手,在学宫派出来的三位考官的评判下,胜者进入终试,败者淘汰。”叶琳琅抢过话茬解释道。 “那这岂不是也太看脸了?”燕南飞嘴角抽搐了一下。 “四十分之二的可能性遇到他们俩,你脸就算是再黑,也不能倒霉道这种程度吧?”叶琳琅看了他一眼。 “额,那倒也是,我运气一直很好的,傲师兄你快看看我的对手到底是谁?”燕南飞忽然想起来,那一纸 文书就在傲天凝的手上。 “哎,我先看!”叶琳琅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了傲天凝手中的淡黄纸张,他快速浏览了一下,随后神情一喜:“你小子点不错啊,恭喜你,你的对手是那个叫张林昆的。” “什么?我看看!”燕南飞赶忙抢下他手中的人员名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跟自己连着一条红线的是……卫云松。 “是他!”燕南飞一愣。 “他怎么了,很有本事么?”叶琳琅不明所以的问道。 “初试中最先交卷的人,你说有没有本事?”燕南飞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傲天凝。 “昂,那应该是有两把刷子,小燕子,你觉得你……有几成的把握打败他?”叶琳琅试探着问道。 燕南闭眼沉思,回忆起卫云松这个人,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可是他的轻功当真是在一流高手的序列当中,想要打败他,首先是要能够抓住他,否则就会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燕南飞虽然有燕家一脉相承的马踏飞燕,对上此人的八步赶蝉还真就不好说谁更胜一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南飞今天也谦虚的说道:“五五开。” 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燕南飞笑了笑,他想起了某寒空,五五开一直是他的口头禅。 “阿嚏!” 正在一口大锅旁边闭目修炼的男子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将其从修炼状态下强行退出。 “看看,看看,让你学医怎么就不好了,这下染上风寒了吧,想要修炼的前提是有一个好身体,今天晚上去后山把这些草药采回来,自己再熬了。” “我不就是打了个喷嚏,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受了风寒?”男子没好气的质问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跟我说话之前,先叫师父俩个字,而且你是神医还是我是神医,就算不懂医术的人都知道,大冬天你还光膀子,不受风寒才怪!赶紧换上一套衣服去。”神医田不识责怪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寒空,逢山鬼泣的鬼泣剑法修炼起来就像是把自身放置在一个大火炉里一样,身上燥热无比,这是功法的缺陷,是走火入魔的一条道,田不识正是发现了这个缺陷,在调理李寒空身体的同时,也让他在那口大锅旁边修炼,据说是能够以毒攻毒…… 长安,陈留王府。 张林昆沐浴更衣,早已经换上了一套行头,白白净净的他与大考之时判若两人,从内屋走出,步履行间像是一个贵胄公子一般,英气逼人。 “你就是当年那个小童?你长大了。”陈留王微微含笑。 “我现在有名字了,叫张林昆。” “张林昆,林木之间,昆野遍地,是个好名字。这一次叫你回来,之后你还会走吗?”陈留王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 “既然决定来当李先生的弟子,那就应该学有所成,名扬天下之后再走,陈留王爷日后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林昆定当襄助。”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你的天赋,李先生关门弟子之位定是你的。” “或许吧。”张林昆轻笑道 第八十四章 江月破浪,天庭天帝 月光正好,微风不燥。 夜里的稷下学宫显得分外通明,从高处一眼望去,可以看到众多莘莘学子秉烛夜读,不管是外院弟子,还是内院弟子都将修心作为第一要务,修行先修心是学宫对大家的第一条要求。 而在学宫的深处,一座谧静的亭院伫立在夜色之中,不曾展现出点点的亮光,与其他阁楼水榭成了鲜明的对比。皓月之下,有两盏淡酒摆放在那方石桌上散发出阵阵幽香,石桌两旁坐着的人就着月光隔空对饮。 他们二人未曾说过一句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似乎永远都不会醉一样。其中一人赫然便是小公子燕南飞,他很不情愿地搬出一坛又一坛美酒递给对面的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甚至容貌是怎样的,他也不知道。这人满头银发,一个银色的头盔覆盖住了面庞,只剩下一张嘴显露在空气之中,桌子上除了酒杯酒坛之外,还有一把银色的钩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燕南飞曾经问过他这是什么武器,他说跟燕南飞的君不见一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铁画银钩。 “今晚过后,我就不会再来了,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切都得靠你自己了。”那人举着酒杯放到嘴边停顿了一下。 “落汤鸡内功我已经学完了?”燕南飞问道。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摇头说道:“哪有人起名字这么随便的,我也是个有品位的人好吧。” “那它应该叫什么?” “江月破浪。” “江月破浪?” “这是我修炼早年修炼的内功,云游天下之时,有幸看到过钱塘江夜半起潮的美景,借着那惊涛拍岸,千堆雪落的气势,助我突破了一个大境界,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种景色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当晚我便趁着契机还在就创出了功法的雏形,后来又不断完善,成了如今的江月破浪诀。”那男子将酒杯放下说出了功法的来历,接着又遥望明月感慨道:“世人皆知以煌煌大日为名的功法当压人一等,却鲜有人知以盈盈如月为名的功法更胜一筹,所创之人无不登临人仙。” 燕南飞愣了神:“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说过厉不厉害还与功法有没有日月有关呢。” “你才多大,我所说的日月非你想的日月,而是一种感悟,常人都道如日中天,看到日的强势,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是第一种感悟;当你发现日虽然强势,但也有不可弥补的缺陷,就像日也有日食一般,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这是第二种感悟;月虽然也有满残,那叫月满则亏,这是自然所为,不是人能左右的,你可曾听闻过日满则亏?直到日月同辉之际,月以弱强日,便是入了第三层领悟,见山是山,见水是水。”那人说出了一番饱含哲理的话语,听的燕南飞云里雾里。 “那我算是到了第几层?” “你啊,负一 层吧。” “……” “放眼北阳,能够达到第三层功法的人,也就四个半而已。”那人用手抓了一把月光,轻声说道。 “哪四个半?” “龙虎山天师府的掌教真人张道陵的无量剑法月无量;你师父陶先生的月罔平分;学宫李先生的对月独酌;这算是三个,还有国师齐天心的封天拂月,只不过齐天心虽有仙意,但在野被国师的帽子压着,平白丢了五分的仙气,所以只能算作半个。” “这才三个半,还有一个呢?”燕南飞问道。 “你智商是不是不在线,你学的内功叫什么?”那男子瞥了他一眼。 “叫江月破……”燕南飞刚想脱口而出,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就扔了个白眼过去:“你该不会想说最后一个就是你吧?” “怎么不可能,就是我。”男子傲然道。 “吹牛。”燕南飞感觉这家伙一本正经的胡说,喝下了一大口酒。 “我吹不吹牛不打紧,打紧的是某些人夸下海口要当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怎么样,现在傻眼了吧,考生之中有比你厉害的,张林昆的实力从他一只手就能按住用轻功那小子就可见一斑,司马家族是盗墓四大门派之中搬山道人的一脉,迄今已近十年未曾出现过了,此次出山也肯定养精蓄锐的差不多了,除了这俩你基本没胜算之外,剩下的那个大锤子,赌钱的,睡觉的还可以打打。”男子说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分析的……”燕南飞的看法和男子是一样的,转瞬之间他又露出迷惑的表情:“等会!学宫大考除了几位考官和帮工之外没有其他人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哈哈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天中客,地上无不知。”那人似是叹了一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的话,你就回家继承祖业去吧。” “天庭。”燕南飞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 天庭,四大王朝中最大的情报组织,天无不知,地无不晓,人间难寻。 “不错,我就是天庭天帝观沧海!”那人一瞬站了起来。 两人皆无语。 “额……你不惊讶么?是天庭的老大来教的你内功啊。”观沧海尴尬的看着燕南飞。 观沧海虽然自称上无不知,下无不晓,又是历年来最年轻的一位天帝,跟李先生共同划定了天下高手的境界分水岭,是许多江湖人想要见而见不到的人物,可此时他就坐在燕南飞的对面,还一起喝酒。要是其他江湖之人坐在他的对面,肯定有满腹经纶要问,这位虽然不一定武功是最厉害的,但是在理论上绝对是无敌的,无敌到什么程度呢,就像多年前的天斗帝国里有个叫大师的那么厉害。但他实在是也没想到燕南飞会提出这么一个破问题。 “这个嘛,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用不着斤斤计较,就比如你叫燕南飞,我也可以叫燕南飞,他也可以叫 燕南飞,所以你这个问题很没水平。”观沧海又是一杯酒下肚,真气猛然外放,将杯子扔至半空,他轻身而起,一脚踏在那杯子上,杯子上反衬月光,倏忽一闪而过,观沧海已经站在燕南飞的身后。 “这是什么身法?”现在燕南飞可是真正的惊讶了,这轻功绝对高出马踏飞燕几分。 “浮光掠影。你接下来的对手是那个叫卫云松的,他的武功顶多算得上二流,但是他的轻功八步赶蝉已经接近大成,你若是现学现卖轻功的话,赢他可难说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扬长避短。”观沧海铁画银钩一甩,钩住了燕南飞的脖子:“怎么样,这扬长扬的可还行?” “我不知道行不行,我只知道你快要勒死我了……咳咳,咳咳。”燕南飞双手抓着铁画银钩这端,观沧海刚想收回钩镰,燕南飞那边突然发力就要夺过钩镰。 “再不松手,你这双手可就要落地了。”观沧海悠悠说道。 燕南飞瞬间收力,钩子回到了观沧海身边。 “你这小子,真气护体还做不到呢,就随便抓人家的武器,这要是在大考里对上敌人,死的你连渣渣都不剩。” “学宫考试,也会死?”燕南飞问道。 “你没听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学宫考试亦是生死,亦是富贵。不要仗着有相爷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千万别去小看了稷下学宫,更别小看了长安城。” 也不知道他说的话燕南飞听没听进去,只是听到他又问:“你刚才说我内功已学成,你也不再过来了,那是不是我体内的内力已经被催动的差不多了,这几日的修炼我感觉涌出来的内力日渐薄弱了。” “一代枪仙注给你的内力岂是这几天苦修就能渡出来的,只要你善于引导,勤于内力修炼,你体内的功力就像是一潭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水,不然我又怎么会教你江月破浪这个内功呢,不要小看了自己的潜力,也不要小看了你的师尊,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观沧海喝完了最后一坛酒,脚尖一点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朦胧间似乎传来了一句话:“复试,看你表现。” 燕南飞一晚上也知道了不少东西,正要再喝一口酒润润嗓子,结果整个桌子上酒坛都空了?! “观沧海!你一点都没给我留!” 又是三日后,又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的一天,长安城的百姓们已经知道了学宫大考复试的比赛场地,校武场。 校武场乃是北阳护城军金吾卫的练兵场地,学宫大考之际,就连他们也暂停训练,将地方让给学宫,毕竟环视整个北阳,能够适合武试的地方,除了这个校武场之外,貌似还真没别的地方适合了,学宫里的师范们也不是没找过宽敞的屋子,只不过……一场之后就面目全非了,还得赔人家钱,所以李先生空闲的时候,直接找到了北阳皇帝,一番亲切的交流之后,特地借来了这块地方。 第八十五章 复试武考,一手对敌 “我说,你俩在这玩你画我猜呢啊?这当个考官,连个面都不露,总共三个人,你俩都把脸挡上了,就算凭我一个人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可以镇住全场,你俩也不能这样啊。”从说话的语气和找挨揍的调调就知道这个人是尽言公子叶琳琅了。 “习惯了。”一旁身背巨剑,脸挂斗笠,黑色面纱盈盈垂下,正好遮住了此人的脸庞轮廓,说起话来瓮里翁气的。 “额……行,你长得是有点不招人待见,我就不追究你了,那你呢,你不是说自己长得比城北徐公美吗,这种场合怎么还不露脸。”叶琳琅先是看了看右手边的吕墨阳又接着看了看带着白狐脸面具的邱晨轩。 “你话真多,就不能安静一会么,说过八百遍了,别试图摘下我的面具,否则你会自责自己的长相的。”邱晨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一个号称风华绝代的风华公子,一个叫做其貌不扬的未央公子,你俩到了一块也真算是绝了,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会,我去下边找点乐子去。”叶琳琅看着这俩根木头人似的,木头人还只会站着呢,他俩动不动还怼人,可真是够过分的。 校武场是专门为金吾卫练兵准备的场地,今天虽说被学宫的考试占了地方,但他们也没有闲下来,都被安排成学宫的守卫人员了,出入都有人把手,初试有虎贲军护卫,复试有金吾卫把手,按照这么个程序,终试看样子就得御林军出场了。在整个校武场最显眼的位置是将军们日常督兵的地方,而今这里暂时也被改成了评审台,考官共有三人,也早已再台上就坐,风华和未央两位公子只见面客套了一下之后就相顾无言,只剩下耐不住寂寞的尽言公子在他俩耳边絮絮叨叨。 现在距离大考复试开始还有将近半个时辰,叶琳琅脚尖轻点,就落到了考生们必经之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恭敬地抱拳回礼,只不过四处寻摸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个想要看见的人。 “我擦勒,这小混蛋该不会是昨晚喝大了吧,还没来?”叶琳琅摸着下巴看着走进来的考生们,不知道输在了第多少个上,终于眼前一亮看到了他,小公子燕南飞。 燕南飞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校武场,虽然自家也有练兵的地方,但远远不能和皇城的专用练兵场地相提并论,所以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赏一番。 “我说小祖宗啊,你在这逛灯会呢啊,都啥时候了你还慢慢悠悠的。”叶琳琅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燕南飞听到有动静转身一看,接着一喜:“叶大哥,你来了。” 这句问好给夜里琳琅弄得哭笑不得:“我是考官,我能迟到吗?” “你说你也是,你就早上喊我一起过来呗,我第一次到这里,都找不到路。”燕南飞挠了挠头。 “你个混小子,还有脸说,早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开门,就差我扔几个阎王贴炸了你算了。”叶琳琅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教训道。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考生的聚集地带,看着威严 肃穆,大旗猎猎的校武场,场地内皆是一方有名的诸多能人异士,燕南飞跟在叶琳琅的身后不禁问道:“叶大哥,你说这场武试办的这么大,究竟谁能夺得复试魁首?张林昆?司马鹧鸪?” “这俩个人虽说是你们这一辈的顶尖人物,但是你也不差啊,酿的酒那么好喝,大考当前怎么可以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叶琳琅苦口婆心地说道。 燕南飞看着叶琳琅关心的神情,心中顿时一暖,想不到这家伙平时不怎么靠谱,今日却这么给他加油打气,说不敢动那是假的。 “那我在问一遍,我,张林昆,司马鹧鸪谁能有机会夺得复试魁首?”燕南飞眼睛里像有着小星星再闪一样。 “张林昆。” 叶琳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说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双腿微微用力便瞬时远离此地,弹向了评审台,调侃了一下傻夫夫的燕南飞,心情甚是痛快。 “叶琳琅,你个天杀的!”燕南飞拔出身后的剑指着他的后背大喊。 “呦呵,这不是酿酒大师燕兄么,咋还……骂上街了?”一道轻笑声从燕南飞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白衣公子正驻足凝视他,长相么,的确是一表人才,一阵风吹过,似乎还有一阵女人所用的香粉从他身上飘了过来。 这位俊朗公子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走到了燕南飞身前,热情的问候:“燕兄几日不见,功力似乎有所长进啊,怎么样,这次复试可有信心过?”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此人热情的过头了,而且这一身的香气让燕南飞浑身不自在,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又变,终于开口问道:“朋友,你是哪一位?” 这人正打算跟燕南飞好好唠唠的,没想到他途人蹦出这么一句话,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愣了片刻,这人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狗熊配酒,狐朋狗友啊,燕兄我是你的狐朋啊!” “哎,我可没答应是你的狗友啊。”燕南飞离他远了点,又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试探的问道:“你是……张林昆?” “哎呀,让你想起我可真不容易,我变化有这么大吗?”张林昆拍打拍打自己的衣服。 “你说呢,那时候你身上的沙土都能盖一座房子了。” “哈哈哈哈。” 二人相视取笑一番,又寒暄了几句,终于言归正传。 “你抽到今日的对手是谁啊?”燕南飞和张林昆并排走向校武场的中心地块,顺便问道。 张林昆双手还做了一个向下劈的姿势:“你还记得那个打铁的不?造锤子是一把好手的王大锤。” “哦哦,我记起来了,力气很大的那个。”燕南飞点了点头。 “你呢?” “卫云松。”说话之间,燕南飞还留了个心眼,看了一圈场地,并没有发现卫云松的踪迹。 “他啊,轻功是真心不错,就是不知道武功怎么样,那也不能小觑了,你可别被他的轻功给 托死。”张林昆言语间停顿了一下:“你跟上次也确确实实不一样了,从你的步伐和脚印中我可以判断你的轻功也精进了。” “我隐藏得这么好,这你都能看得出来?”燕南飞低声说道。 “你以为可以控制点力道我就看不出来了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这是故意藏拙,真正的高人是让你只有印象而记不住,我问你,当日初试所过的四十人中,你能记得多少?”张林昆贴在燕南飞的耳边说道。 燕南飞掩人耳目的又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我能记住的大部分,只有几个没什么印象了。” “不错,这正是他们这些人的障眼法,初试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而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张林昆抱着手臂沉声说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有考试不显摆自己才能的啊,大考还装低调,绝对有是鬼滴。” “咱俩基本上都是一起看的热闹,一起睡的觉,怎么你观察的那么细致,我却看不出来?”燕南飞很郁闷,张林昆看热闹注意到了很多细节,而自己则是真的在看热闹。 “我只不过是想看清楚即将成为我的手下败将的人有什么能耐罢了。”张林昆抻了抻懒腰,信口说道。 张林昆的声音不大,可毕竟没人是聋子,还是有一部分人听到了这些话,霎时间,一道道能杀人一般的眼光向这边投射过来。张林昆察觉到不妙,一歪头也甩出一道凶狠的目光看着燕南飞,这下好,几乎听到刚才几句话的人都认为是燕南飞说的了,如果以后有幸遇到,估计就的特殊照顾照顾了。 正当下边刚要有所骚动的时候,评审台那边终于发话了。 “肃静!” 一声怒喝传来,宛如平地惊雷,狂风贯耳,压得台下四十人瞬间鸦雀无声,随即见到那人纵身一跃,跳下高台,已是到了众人面前,这人如何不认得,正是尽言公子叶琳琅了。 “在下叶琳琅,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三弟子,上边的两位分别是风华公子邱晨轩和未央公子吕墨阳,也是李先生的四弟子和六弟子,此次大考复试比武将由我们主持,比试过程中点到为止,不得下杀手,我会在一旁督战,如果比试期间内出现任何突发因素或者我觉得此战不必再进行下去,那么我就会及时出手干预,结束比试。”叶琳琅正宣讲着这次比试的规则,这些人毕竟有的是汪工贵族,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学宫这边交代起来也会有点麻烦。 “这就是传说中一叶之下,满目琳琅的叶琳琅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这一趟能见到如此人物,输了我也认了。” “没错啊,仁兄说的甚是有理,北洋八公子平日里见到一个都算难得,此刻在我眼前的竟然有三个,这趟大考属实没白来。” 燕南飞在后边听着这两个人的话,不屑的嗤了一声,若是他们真的知道日常中的尽言公子是什么样,会不会大失所望呢? 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宣布,大考开始!” 第八十六章,指撼千钧,两袖清风 叶琳琅站在众人面前宣布了比武正式开始,随后看了一眼手上记录着出场顺序和名字的泛黄书卷,高盛喝道:“第一轮,请张林昆和王大锤上台!” “没想到我竟是第一个出手,想低调都难,燕兄,我先去了。”张林昆看似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子猛地一震,下一刻已经站在比武台的一端了。 “我也没想到我的对手竟然是一个小瘦子。”王大锤憨憨的声音传进众人耳朵,大家闻声望去,在人群中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扛着一把紫金大锤一步一步向台上走去,这锤子似乎比当日打造的那把似乎更加有分量,以至于他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这可真是平时我们所说的一步一个脚印了。 他终于走到台上站定,将锤子放在了地上,左手却依然握着手柄,真气洪流将其包裹,稍微懂得点功夫的人都知道,王大锤已经开始蓄力了。 “小,小瘦子兄弟,念在你体格的份上,我看你还是直接弃权算了,我可不一定时刻都能控制好我这锤子的力道,稍有不慎你就可能被砸成肉饼啊。”王大锤心善,还记得提醒他一下自己有可能收不住惯性的力道。 “无妨,出招吧。”叶琳琅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前探出,手指还朝着他勾了勾。 “太托大了!” 王大锤认为张林昆想要一只手就来对付他,在他眼里可是一件不存在的事,手上的气力已经提升到最满,随着一声沉闷的断喝,那锤子陡然离地,随着王大锤的身影腾空而起,锤风在空中卷起阵阵龙卷,对着张林昆猛砸下来。 “锤法,乱劈风!” 乱劈风锤法众所周知,乃是铁匠一脉专门的功夫,如今王大锤配合着那紫金大锤使用起来,威力更是十足,旁人若是想要接住这招要么是躲开,要么就硬抗下来。 作为这一辈考生里最为出彩的张林昆,抬头看着空中的龙卷袭来,依旧面不改色淡定自若。 台下燕南飞暗自忖度:这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 “去一边去。”张林昆眨眼之间身形化作道道虚影,如同疾电神行,绕开锤子的攻击范围,一脚踢在了正往下来的王大锤小腹部位。 “哎呦喂。”王大锤本就快速下落,此时被他斜踹了一脚,顿时重心不稳,一时间还难以调整,自己随着锤子的加速度狠狠的撞在了比武台的柱子上,尽管这柱子是由金刚石打造而成,可被他这么一撞,已经矗立在这数年不曾动弹过的柱子,被砸出了裂纹。 风华公子在台上挑了挑眉:“得,学宫破费了。” 比赛才刚开始,就要分出胜负了吗?台下众人哗然,虽然已经知道张林昆的功力不低,胜王大锤不在话下,可是也没想到就一个回合,两人直接高下立判了,况且王大锤一上来就用出了看家本领,张林昆似乎还没用过什么武功呢。 王大锤身体健壮,抗打功估计也练得很深了,否则金刚石柱都坏了,他怎么看起来啥事没有。 “你比我想象中还有毅力 ,刚才那一撞估计已经达到了你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此时竟然还能站起,实在让我挂碍目相看。”张林昆泰然自若得站在一旁。 “小瘦子,我也没想到你能用这么简单得方法就破了我的乱劈风,可是现在就想让我认输,说的还太早了点!”王大锤表面看起来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抗打功的护体劲已经破了,本想先发制人的,谁想得到害的自己到了这般田地,真算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大锤右手震地,借力用力挥出紫金大锤直取张林昆,张林昆这次没有闪躲,左手的两根手指点出,那裹挟着真气而来的巨锤刚一接触到两根手指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阻碍一般,停滞不前。 “锤兄,你的力气很大我承认,可是我的力气也不小,我单手能举起黑熊!你输的不冤!”张林昆手指一挑,锤子飞落到比武台之外,随后欺身而上,手指点向躲闪不及的王大锤…… “胜负已分,停手吧。”一道声音响起,张林昆那具有千钧之力的手指被另外两只手指稳稳的夹住,停在王大锤面前约一寸处。 “大力金刚指练得还不错。”叶琳琅有些赞赏的说道,随后朗声宣布:“第一轮张林昆胜!” 王大锤背后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从那双手指上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如果这真的是对手,那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无奈重重的叹了口气,抱拳说道:“瘦兄虽瘦,可这力气大了我不止数分,在下认输了。” 第一轮就这么快的落下帷幕,台下想起了热烈的掌声,可以说张林昆这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技巧赢得了众人的喝彩,实力强固然是一方面,战术也必不可少。初试注意到他实力的人不是很多,而现在可真是震惊全场,有目共睹了。 “下一场比试,柳如是对孔兵。” 叶琳琅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两人登上了比武台,左边是一位女子,正是赌王柳如是,他将宽大的外袍脱去,露出一袭紧身的紫色衣物,将玲珑窈窕的身段勾勒得一览无余,在台下不少人都在偷偷的咽着口水:“真的是太美了……” “怎么样,我打的还算不错吧。”张林昆下了台走回了燕南飞的身边。 “嗯,出尽了风头。”燕南飞斜了他一眼。 “哈哈,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啊,你也好好表现,马上就要到你了。” “在下乃礼部侍郎的大公子,孔兵,姑娘,刀剑无眼,还请小心为妙。”那叫孔兵的男子手持三尺长剑,身着锦衣,大家公子的贵气在其身上毫不保留的展现出来。 “柳如是。”柳如是一向直来直往,可没有那么多讲究。 “警告你奥,这可是四十人里唯一一个女的,切莫伤着。”叶琳琅也咽了一下口水,冲着孔兵嘱咐了一句。 “尽言公子大可放心,在下手里分寸把握的紧。”孔兵对着叶琳琅拱了拱手。 “别墨迹了,快打。”柳如是不耐烦道。 “姑娘还真是急 性子,要不您先请?” “废话真多,看招。”柳如是也不客气,抢先出手,一掌横拍过去,直奔咽喉。 孔兵手里三尺长剑挽了个剑花,迎上那怒气涛涛的一掌。 孔兵是当今北阳王朝礼部侍郎的独子,自幼饱读圣贤书,自家姓孔,认为是大成至圣孔丘孔老夫子的一脉,这礼部侍郎希望自己的儿子的学有所成,比孔圣人再高出一星半点,所以起名为兵。这孔兵倒也没有让父亲失望,不仅学问有成,而且还修习了当年孔圣人流传下来的礼乐剑,此对战柳如是所施展出来的剑法正是礼乐剑,可惜这种剑法并不适合杀伐,只适合修身养性,平日间友人切磋罢了。 柳如是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所展示出来的掌法异常刚猛,勇往直前,孔兵更是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跟自己硬碰硬,可笑的是自己好像还硬碰不过人家。果不其然,三四十招过后,孔兵颓势已显,渐渐捉襟见肘,顾此失彼,几个失误下来,被柳如是拍的体内气血翻滚,面色涨红。 评审台上未央公子吕墨阳罕见的说了一句话:“这就是那位如雷贯耳的赌王传人喽,你看她的武功是传自哪一派?” 风华公子邱晨轩微微颔首:“准确的说不是赌王传人了,他自己就是赌王,至于她的武功……真本事好像还没用出来。” 孔兵被本来还想彰显一下公子风范,让让柳如是,别让她输的难看,谁曾想竟然打的如此憋屈,面前这位不仅赌术精湛,武功竟也这高超,反正对付自己是够用了。想到这,他也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姑娘,接下来我使出的剑术你要多加小心了。”孔兵沉声说道。 “放马过来!”柳如是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多有得罪!”孔兵将右手的长剑换作左手,左手持剑的那一刹那,比武台上仿佛有轰隆隆的巨响,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落,身上的锦衣也被打湿,一股杀气以孔兵为中心荡漾开来。 “这是……礼崩乐坏!”台下有着人惊呼一声。 礼乐剑共有五层剑法,分别是士剑,大夫剑,卿剑,诸候剑和天子剑,一层强过一层,气势一阵大过一阵,这孔兵也不愧是有才学之人已经将礼乐剑法练到了诸候剑,诸候剑乃左手持剑,破坏右手拿剑的规则,所以诸候剑里有一招叫做礼崩乐坏! “来的好!”柳如是眼神一亮,双脚用力,身轻如燕,人已至半空,双手一开一合,一身紫衣本是绷得紧紧,此刻双袖却是散落开来,一收一放之间,临风而舞,美妙绝伦,台下的男子看的竟有些痴了。 可孔兵没痴,自己的剑虽然杀意蓬勃,但他也感受到了那两双长袖里蕴含着的莫大威胁,剑气与袖气终于相接,激起了层层气浪。 “两袖清风!”吕墨阳沉闷的声音响起。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想不到她竟是醉春烟的弟子。”邱晨轩略微震撼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 靳水东流,剑齿雷虎 待得台上烟尘散去,柳如是原本轻松的脸上有了点罕见的认真,盘好的长发有着一些不安于束缚,被她不经意间一划挂在了耳朵后面,身上的袖袍也碎了一块,露出如白玉般的羊脂皮肤。反观孔兵,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神此刻变得有些黯淡,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面庞,手上青筋暴突,阵阵发抖,孔兵这点修为还不足以支撑他用出威力这般强横的杀招,强行运功过后的反噬也不是容易承受的,而他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 精彩,真是精彩! “想不到……这二人打成了这样。”台下有人惊叹道。 “谁说不是呢,那招礼崩乐坏威力还挺大的,我以为柳姑娘坚持不下来呢,可谁曾想毫发未损啊?!” “哎~兄台此言差矣,那不掉了几根头发呢么。” “……” 叶琳琅预感那一剑的伤害程度应该在二人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他也不必去阻止这一场精彩的对决,正好看看赌王的身手,不过此时叶琳琅早已经上了台,为孔兵渡了些真气,他的反噬状况才稍有缓解。 “多谢公子。”孔兵站起身来捂着胸口又对着已经走远了的柳如是说道:“姑娘的功夫不错,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那是必须的啦!”柳如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冲着前方走去。 “是个好苗子。”风华公子盯着柳如是缓缓说道:“你说,咱们师父会收女弟子么?” “不知道,不过在我印象里,他没收过女徒弟。”吕墨阳用手扶了扶面纱。 “还你印象里,一共就八个弟子,都是男的,你还用从你印象里回忆么?” “额……” “第三场比试,靳东流对韩当。”叶琳琅站在台上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册,这二人他也颇有印象,韩当是北阳王朝六大名将中双枪将韩信之子,平日里有过几面之缘,为人处事还算过得去。这靳东流,叶琳琅的目光在这个人的名字上多做了一些停留,因为听邱晨轩说起过这个人,是个道士。 念到自己名字时,韩当已经披坚执锐站在了比武台上,两杆霸王枪一左一右,相得益彰,一身暗金色的宝甲在日光下映衬得光芒四射,熠熠生辉,有一位小将军的风范。 “别着急,我马上就上来!” 靳东流抱着一个黄色的果子慢慢腾腾的走上台,一边走一边捏着鼻子锤着那东西,走到台边还不忘问问守卫在那的金吾卫:“哎,兄弟,我打听听,你们放到墙角的榴莲不要了吗?你看看这色泽,你看看这味儿,多正宗啊,咋给扔了?” “道长,我们扔的是泔水里的黄桃……打算做肥料的。”那名被问的守卫也是捂着鼻子,向远走了几步。 靳东流愣在原地,吧嗒吧嗒嘴,将那东西猛地扔出去老远,脚尖一点,轻身上台,说话之间似乎有几分火气:“快点打,打完我还得找桃子吃呢口渴了。” “这道士,看着这么眼熟呢……”燕南飞歪了歪头嘟囔道。 韩当听了靳东流的叫嚣,也不急于出手,只是嘲弄的笑了笑:“小道 士,看你这身板好像也没修道几年吧?这就敢来学宫大考中找虐不成?” 那道士抽了抽鼻子,将自己身后的桃木剑拔了出来。 “一柄木剑也敢来跟我的霸王枪硬碰?别说跟我的枪碰,就是连我的宝甲,你都打不破,来,你告诉我,我怎么输?”韩当看见他的武器就是一柄木剑而已,轻视之心又加重了几分。 靳东流这几日潜心修炼,境界小有突破,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今日,着急忙慌的就赶来考场,一口水也没来得及喝,要不然也不能盯上金吾卫放在校武场角落的那些黄桃…… 面对韩当说的一句句找挨揍的话,靳东流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向叶琳琅:“考官,我可以削他了吗?” “可以了,考试开始!” “小道士,今日就让你见识我宝甲的……”韩当根本不露惧色,门户大开,看样子是对身上的护甲有着十足的信心,还不待他一句话说完就被中途打断。 “百步飞剑!” 靳东流手中的桃木剑脱手而出,看似是一柄,再看之时已是身化万千,绕着韩当身上游走了一圈,剑气升腾,可那护甲之上未曾发出半点金铁交鸣之音,他手向前一招,桃木剑依旧只是一柄,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 韩当装归装,可是方才看到道士那邪门法术也不免吃惊一瞬,急忙看向自己身上,宝甲仍在,原本略微紧绷着脸又松弛下来:“我早都说了,凭你还伤不到我,这下该轮到我出手了吧?” “破!”靳东流将木剑上举,庄严一喝。 “装神弄鬼,又干啥?”韩当嘲笑道。 “说你傻你就是不承认,没感觉到凉快吗?”靳东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唰唰唰!台下也瞬间哄笑起来。 原本完好无损的宝甲在此刻变得四分五裂,落在了地面上,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外衣,内衣尽数被划成碎片,身上只剩下一个裤头,和几片破布条,少年将军的英勇气势荡然无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丐帮来人了呢。 “这样的刚愎自用,骄傲自大的人你也能选进来?是不是将军府给你啥好处了?”评审台上关注着这里的吕墨阳沉声问道。 “虽说这小韩是目中无人了点,可是一身的韬略尽数传得韩将军的精髓,除了排兵布阵之外,双枪术用的也不错,那位韩将军以什么出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且看这小道士如何破局。”邱晨轩笑道。 靳东流看着衣不蔽体韩当,打了个哈欠:“叫啥来着?裤裆,对吧,还要打吗?” “裤裆你妹啊,不要太嚣张了,刚才我是让着你!”韩当怒火中烧,双手一旋,两杆长枪交叉在一起,金光大盛,长枪这种冷兵器似乎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璀璨的光芒之中,化作了两条金龙盘旋在韩当上空。 看着这等异变的靳东流眼睛一瞪:“你还会这等术法?” “这等术法又有何难,就凭这一招解决你足矣!”韩当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没衣服穿,就又开始吹牛。 “你这人是真的欠揍,张 嘴闭嘴就解决我,放你那两条蛇过来!”靳东流撸了撸袖子。 “神龙已经点睛,伤到你我可不管,二龙戏珠,去。”韩当双手一挥,两条金龙咆哮着冲着靳东流顶去。 “这到底是什么功夫?”台下有有人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韩当这招叫做二龙戏珠,是韩信将军的双枪化龙术之中的招数。”有知情人解释道。 “这也太玄乎了,枪能变成龙啊?” “没见识,没听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吗?别问了,消停看着。” 靳东流看着两条金龙冲着自己而来,越来越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龙身上的龙鳞龙角,变化的是那样的真实。 “呵呵,确实是挺有型的,不过,中看不中用。”他手里的桃木剑在面前花了一个圈圈,圈画之处白光显现,宛如开辟了一个通道一般。 “吼!” 一阵虎啸之音从中荡漾开来,渐渐的白光所圈画的地方有一头白虎渐渐成形,鬃毛猎猎,雷电伴随,虎目生风,两颗半尺长的牙齿露嘴唇之外,霸气凛冽之色显现的酣畅淋漓。 “剑齿雷虎诀?”叶琳琅一惊。 道家门派三清之太上老君曾在华山之巅收服噬人恶灵一只,将其打入畜生道,雷电加身以惩罪恶,六道轮回过后,此恶灵褪去魔性,灵性初生,化作白虎,原本的修为浓缩在牙齿之上,锋齿渐长至外露半尺,已经可以叫做剑齿,而此虎身兼雷电之力,又被称作剑齿雷虎。靳东流所施法术正是借这剑齿雷虎之力,引得灵身降世,而这灵身又已经实化九成,说明此人已经在这一脉道法上得修炼迫近大成。 “嗷呜!” 剑齿雷虎怒啸一声,仿佛感觉到了天上两条金龙的挑衅,随着靳东流的手势挥下,它身上两侧长出紫色双翼,夹杂着雷电之威,迎上了正俯身而下的金龙。 轰隆隆!二龙一虎接触在一起,瞬间荡起层层乌云。 顷刻间。 两声悲鸣在那团乌云之中传出,两柄金色长枪跌落在地,浑身暗淡无光,乍一看如同废铁一般,灵性失了大半。 韩当傻愣愣的看着天上那朵乌云,又是一声震天虎啸,露出了剑齿雷虎硕大的身影,那眼神之中的睥睨之意如君临四方,吓得他瑟瑟发抖。 “可以了。”叶琳琅冲着靳东流摆了摆手。 后者也没多说话,用木剑擦去了身前的白色圆圈,天空中霸道无比的虎身渐渐消散,可是那股寒意渗透到了台下大多数人的心头。 “靳东流胜!” 台下众人还在虎啸声的震慑当中,良久才缓缓归神,为之喝彩,台下人都是这么个反应了,作为被攻击的当事人来说,韩当已经瑟瑟发抖了,自己的二龙戏珠完全不是对手的一合之敌,若是自己挨上一口,是不是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靳东流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的说道:“做人,低调点有那么难吗?。” “渴死我了,水呢,谁有水?”前一秒还在像长辈一般开导,后一秒直接破功…… 第八十八章 醉里逍遥,一剑惊雷 燕南飞看着下了比武台的靳东流,心里也有了点庆幸,刚才几轮下来,不管是张林昆的大力金刚指,还是柳如是的两袖清风,或者是靳东流的剑齿雷虎诀,如果是自己对上他们,取胜的几率几乎不大,甚至没有赢得可能。现在看来,抽到的对手是轻功一流得卫云松,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下一场,燕南飞对阵卫云松”叶琳琅眼神一凝,看到了自家小兄弟的名字。 “到你了,看你表现。”张林昆拍了拍他得肩膀。 燕南飞深呼一口气,一跃上台。 他这一上台,下边顿时一阵唏嘘,要是说前几场都是观摩佩服,那么这一场完全可以当个热闹,放松看了。他们想知道这个由学宫天机公子带回来的人有什么本事,能过初试想来也是运气,考到了自己会的,且来看看一个连自己的凳子都坐不稳的人是如何应付这次复试的。 燕南飞的对面空空如也,哪里有见到卫云松的身影,不过他可不觉得卫云松是放弃了比赛,当即戒备,一双眼睛扫视四方,试图将其找出来。 “怎么,是在找我么?”一道嗤笑声从上空传来,卫云松双脚连踏,树叶纷飞,闻声抬头的燕南飞已经看到一把摄人的短剑向着自己刺来,这个微妙的契机,这个紧迫的距离已经不容许燕南飞做出任何防范,袭击实在是过于突然。 叮。 一柄飞刀转瞬而至,将那恶毒的剑锋打偏轨迹,直直的擦着燕南飞的耳边过去。 叶琳琅出手了! 方才的时候也只有叶家暗器能后发先制了。 “卫云松,你好大的胆子!我已经说过点到为止,为何下手如此狠毒?而且我还没说开始你就动手,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叶琳琅冷声喝道,如果是比试过程中失手用出杀招,还算是能情有可原,这一上来就想将人置于死地,实在是坏了他叶琳琅的规矩。 “是学生鲁莽了,抱歉。”卫云松见到叶琳琅身上气势若隐若现,激的自己身子一阵颤抖,那种含而不发的气势让他不寒而栗,当即俯首致歉。 “你有没有觉得叶琳琅对这个燕南飞照顾的有点太过于看重了?自从他来到长安之后,叶琳琅就三天两头往他那里跑,虽说是有过几面之缘,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况且前几轮他好像也没说开始,然后就直接打了。”吕墨阳看着下边发生的事情喃喃道。 “唯一的可能……燕南飞怕不是一个女人吧?”邱晨轩紧了紧扇子。 “你也会耍贫嘴了。” “现在开始吧。”叶琳琅看了看两人,后退一步宣布。 “这回可没人救你了!”卫云松在叶琳琅话音刚落的时候已经双膝弯曲贴地滑了出去,想直接取他下盘,手里明晃晃的一把利刃,正是刚才袭击所用的短剑,剑身在燕南飞的瞳孔中快速放大。 “这是铁板桥功!”台下有人惊呼。 “这功夫怎么看都磨裤子……” 又是一次突袭,这回燕南飞没有过 多的慌张,盯紧了短剑的剑锋,在它刺过来的一刹那,燕南飞向后一仰,右手虚抓,形如握壶,身体旋转之间躲过了短剑刺杀,还顺势拍打到了卫云松的手腕,左手揽过其腰间倒背而下,这些技巧哪里像一个不懂武功之人能用的出来的。 “这是哪路拳法?!你怎么会!”卫云松惊疑一声。 “能治你的拳法!笨蛋,你没听说过扮猪吃老虎这句话吗?”燕南飞怒喝一声,转身冲着台下喊道:“平日里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给我正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凭什么天机公子推荐的是我,而不是你们!” 这拳法的路数叶琳琅倒是觉得眼熟,好像是以前看见过燕南飞在哪里用过。 叶琳琅这话也不假,当日燕南飞所耍的拳是醉八仙里的第一式,而今他修习了江月破浪诀之后,功力大进,几日之间已经摸到了第二式的门槛。 面对稀奇古怪的招式,卫云松先前准备好的速战速决战法失效了,燕南飞时而站立摇晃,时而卧地稳重,一拳一脚颇为诡异,难以拿捏。比试武功,卫云松自己这两把刷子还不够看,如果再不回到自己的节奏上,战局恐怕胜负难料。 理清思绪的卫云松也不废话,双手向外一推,挡下踢过来的一脚,随后身形后退连连,脚尖轻点,足下生风,八步之后已然腾空半身,施展上八步赶蝉的卫云松心里算是踏实了点,自认为燕南飞的马踏飞燕还比不上自己的轻功。 刚刚卫云松每退后一步,燕南飞都欺身而上一步,他退了八步,他也跟了八步,还不待卫云松擦一下脸上的细汗,猛地发觉燕南飞的步伐完全跟得上自己,要说差,也只差一步之遥而已。 卫云松哪里还敢做停留,轻功使出十层的力道,一边退,一边向后吼道:“你不地道,你不是有家传的马踏飞燕轻功吗?这又是什么轻功 ?” “狡兔还有三窟呢,谁告诉你我偏要用马踏飞燕了!”燕南飞的步伐轻盈畅快,双手背在身后,说不尽的潇洒从容,意气风发:“这是我自创的轻功,醉里逍遥!” “真是好一个醉里逍遥!”风华公子赞叹道:“这般玉树临风的身法,除了我竟也有第二个人能用的出来。” “这轻功的确是在马踏飞燕之上,可我好像还看出了其他身法的影子。”吕墨阳沉声说道,似乎在思考:“看来这几日出了叶琳琅和傲天凝两人之外,还有其他人接触过他。” “看着还算真是解气啊,总算是没给你叶大哥丢人。”叶琳琅站在一旁,仰头看着二人奔跑的路径。 视野放小,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唤作登云楼,楼上片瓦之间站立着一个银衣银发的男子,眺望着校武场里发生的事情,他摆弄着手里的铁画银钩。会心一笑:“真不愧是天生武心通,我只在他面前演示过一次浮光掠影,他就能照葫芦画瓢,模仿出几分意思,而且貌似比我还帅点。” “天帝,这个人您认为他当真能入得了李先生门下?”有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登云楼 里传来,却不知传音之人何在。 “也许吧,如果那个叫张林昆的人突然肚子疼放弃比赛的话。”观沧海的视线稍稍挪动,看向了下方,不知与何人对话:“让你们搜集行林坤的资料,进展如何了?” “张林昆这个人很奇怪,这个名字直到最近才出现,而且他出现之后是被人领着去见了陈留王,然后我们尾随那个人回到了他们的出发点,是一处北阳与南月的交界地带,经过我们调查,发现他是一个行踪不定的旅客,在南月曾经待过近十年,然后去了东星,又在西辰待了一段日子,最后才来到这个交界处停留了两三年的时间。” “陈留,这个王爷可是有点野心的。”观沧缓缓说道。 校武场中比赛的台子也是太宽大了些,卫云松跑的大汗淋漓,燕南飞在身后穷追不舍,二人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再次交锋,众人的脑袋也是跟着他们的身影转来转去。 “你们在这跑马拉松呢啊?要泡多久啊,还打不打?”台下有着不少人起哄。 卫云松何尝再想跑下去,运转十成的功力都甩不掉他,内力修为本来就不如他,在持续下去,肯定是自己垮掉,脚步乍停。他眼神一转, 猛地回身将短剑甩出。 燕南飞看见短剑飞来连忙仰身躲过,脚下一滑,几乎快要摔倒。 破绽! 卫云松心中大喜,终于让他寻到了燕南飞露出来的破绽。起身回跳,猛地拍出一道掌风直取燕南飞腹部。可是原本要摔倒的燕南飞,整个身体随之倾斜,好巧不巧的躲过了这一掌,此刻正是卫云松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时,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燕南飞探身过去,快若闪电般的将君不见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君不见上的剑锋甚至已经滑破了卫云松的皮肤,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剑身上滴落下来。 卫云松这才缓过劲来,苦笑的摇了摇头,原来这才是所谓的醉里逍遥。 那滑倒也只是假装的罢了,型最易不醉,步醉心不醉。 “多谢手下留情!”卫云松喘着粗气,摸了摸多了一道血痕的脖子,二人已经错身而开,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刚才的剑法可是熟悉的很,他父亲燕镇南的惊雷剑法。”吕墨阳点了点头。 “的确是成长了,没有坐以待毙,我还以为他得喝一顿酒之后上来直接用青莲剑歌呢。”风华公子笑了笑。 “不错不错,不仅身法好,那一剑也是潇洒的很。”张林昆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迎接燕南飞下台。 “嗨,低调低调,这都是跟某人学的低调。”燕南飞喝了一口酒,摆了摆手。 “好香啊,这酒闻着好像也是新酿的,没有陈酒的气息,反倒是很清甜。”张林昆用鼻子嗅了嗅。 “你也不错啊,都能闻出新酒陈酒了,这是前几天酿的,昨天才出炉,我给他起名叫,稳赢。”燕南飞用手指敲了敲装酒的葫芦。 “酒名,起的还真挺应景……” 第八十九章 观山太保,搬山道人 这几人过后,又陆陆续续的有几组人上场比试,不过这些人不足以让燕南飞提起多大的兴趣,索性就站在那细细的品酒。 “燕兄,可别懈怠,你忘了还有一个人没出现呢吗?”张林昆一双眸子似有灵光乍现,在人群之中寻找那一个对自己可能构成威胁的人。 燕南飞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是警觉起来:“对啊,这都两个时辰了,比试都快结束了,那个人还没有现身。” 司马家族,司马鹧鸪! “司马家族的奇门遁甲,搬山填海之术据说玄妙的很,有着莫大的威能,我也只是在古籍里有所耳闻,也没亲眼见过。”张林昆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罢了,还是别找他了,他不主动现身我们是很难发现他的,反而还容易暴露我们自己。” “唉,我本来都打算先去花仙醉喝两杯的,你这么一说,那我得等着看完他再走。”燕南飞收起了酒葫芦。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可以说是很有本事的了,与其一直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还不如观摩观摩台上,以后若是碰上也好知道知道武功路数。”张林昆指了指台上。 “在下湘西陈佛礼,请赐教。”陈佛礼一身灰白衣袍,微微垂手,谦恭不傲,礼节做的很到位。 “北海林惊涛,多多指教。”对面的青衫男子也抱拳自报家门。 “我忽然有件事不明白。”燕南飞歪了歪头。 “怎么了?” “这个陈佛礼不是用的睡梦杀人的功夫么,那对手没睡觉,他还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湘西是毒虫的宝地,妖气毒蜃遍地皆是,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对毒药有很强的抗性,而且他们炼虫化毒,在毒术一道上已有所成就,北阳第六大毒派就是出自湘西。”张林昆看了一眼燕南飞:“所以如果在终试的时候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别染上他的剧毒。” “他要是有别的绝活我还可能小心点,如果是毒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怕了他。”燕南飞轻笑。 “哦?你也会用毒?” “不,是抗毒。” 燕南飞心里暗自得意,自己是谁,自己可是天山梅家毒煞梅惊心的外孙,梅家可是用毒一脉的魁首,就连酆都才第二,区区第六的湘西又能如何。 二人说话之际,台上二已经交手,林惊涛用的是三尖两刃叉,锋芒吞吐之间气势犹如惊涛拍岸,大浪淘沙。陈佛礼果然没有再用那天睡梦杀人的功夫,而是取出了一样很特别的武器-两根金手指。 这两根金手指是熔铸在一起的,正好是食指和中指的位置,将其戴在左手上,金光闪耀,与那三尖两人叉触碰中竟也能不落下风。 “这金手指……”燕南飞蹙眉喃喃道。 “你见过?”张林昆看见燕南飞像是思考着什么。 “见倒是没见过,但是我听说过金手指的传说。”燕南飞盯着场上应付自如的陈佛礼:“几年前,我母亲跟我提到过,在湘赣两粤地界出过一个叫做夺命书生的人物,与人对敌不用常见的刀枪剑戟,而是靠着两根金手指荼毒生灵,毒死过不少游历的天山梅家和 酆都弟子,后来梅天良出山将其击败,才去了大患,这个陈佛礼很有可能是他的传人。” “来头还不小呢,这可不仅仅是湘西这个名头那么简单。”张林昆听完倒也有几分吃惊。 “你……”忽然林惊涛面如土色,手里的三尖两刃叉止不住的颤抖,他一手捂着胸口,一边痛苦的说出几个字:“你下毒!”就在片刻之间,原本还有几血气的脸色变得煞白,白的吓人。 陈佛礼对着他冷冷的说道:“你若是在不认输,恐怕再也拿不动你这叉子了。”冷漠的语气与方才的礼让三分判若两人。 “真是个驴脾气!”叶琳琅看着迟迟不认输的林惊涛,他走了过去,双指点在林惊涛的天灵盖上,一缕缕的黑气顺着经脉汇入到了叶琳琅的体内,叶琳琅微微一笑,脸上一阵潮红,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恢复正常,头顶出蒸发出一股氤氲气息,已将体内毒素尽数散尽。叶琳琅拍了拍林惊涛的肩膀:“世人皆知北阳剑术当兴,可也有人偏偏不以剑术闻名,这毒功和你的叉术就是其中之二,而你们这二者又有所别,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和你在正面交锋的,所以想要不被暗算,你的叉术还需好生修炼” 林惊涛面带感激之像:“弟子受教,多谢尽言公子。” “接下来,是最后两人,司马鹧鸪对林修染!”叶琳琅拿起手中的泛黄纸张宣读了最后两人的名字。 “司马鹧鸪出场了!”张林昆前所未有的认真,想要看看这司马一脉的功夫,传到现在如何了? “林修染!”燕南飞没有因为是刚才心心念念的司马鹧鸪而惊讶,惊讶的是他听到了熟人的名字,当初六尺巷并肩一战的捉鬼门人,林修染! “你认识那个人?”张林昆好奇的问道。 “嗯,捉鬼门人,有些缘分,是过命的朋友。。”燕南飞看着台上的两人,一时间竟难以判断谁输谁赢,一边是司马一族的传人,一边是战友捉鬼们的大弟子,这一战绝对是场恶战! “捉鬼门的?关中捉鬼门!”张林昆突然叫道:“那他可是捉鬼门主林南左的那个大弟子林修染!” “没错,那你这么惊干啥。”燕南飞看着一向冷静的张林昆突然像发了羊癫疯一样。 “多年前,我在东星王朝游历的时候,得到过一人的帮助,当时他还没入捉鬼门,有另外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燕南飞好奇道。 “你一会就明白了,反正今天他们俩不好收场了。”张林昆神秘兮兮的说道。 惊讶于林修染现身的不止他们俩,还有一个人心里也是微惊,正是第三轮的战胜者靳东流 “这个家伙,竟然在这里遇到他了,还真是有缘分。” 当叶琳琅宣布二人的时候,台上竟然不见人影,二人都不在场,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阵黄沙席卷漫天,乌云遮天蔽日,两人在校武场南北方向一同现身,刚一照面,就短兵相接,林修染浑身杀气腾腾,毫无当初中规中矩的道士模样,一招一式之间透露着真气杀伐,甚至连不离手的符篆都没有拿出来。 在复试开考之前被 穿的神乎其神的司马家族一脉的搬山道人,司马鹧鸪也没有用众人知道的术法对敌,一柄长剑与林修染的木剑在空中黄沙之间已经斗了近百回合。 “这俩人……是有仇么?” “看样子,仇好像还不小。” “父母之仇,夺妻之恨不外乎如此了。” 台下众人看到刚交战就进入白热化的两人,不禁震撼道。 燕南飞,张林昆,靳东流三人盯着空中的二人,眉头紧锁,说实话,他们三个从未见过林修染这么疯狂的时候,甚至比当初对战四大护法之一莫棋宣的时候还要猛上几分。 天空中原本火红的烈日在黄沙席卷之中变得土黄,整座校武场都在黄沙的笼罩之中,此等战况,那些金吾卫平生罕见,此刻他们也转头侧目,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呼风唤雨。 叶琳琅心头也是一慌,想必这二人之前肯定认识而且有所仇怨,否则如何上场就杀机四伏,以命搏命。他抬头看了看邱晨轩,邱晨轩察觉到目光,轻微的摇了摇头。 方才叶琳琅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场比试究竟该不该终止,所以才询问了一下风华公子,既然邱晨轩不建议我插手,那便等等再说。叶琳琅打定主意后,便盯紧了台上二人,万万不可生死之斗。 场中二人各自脚下乘风,悬浮在比武台上,在远处看来,就像是两座小旋风一样分庭抗礼。 司马鹧鸪收起了长剑,身上逐渐显现一副甲胄,那是搬山一脉独有的搬山穴陵甲。脚下的旋风在旋转之中给人感觉像是整座校武场都在旋转,耳边传来一阵阵涨潮落潮的低靡之音,功力稍弱的人已经双腿发颤,震耳欲聋。这还没完,长安城四周本是平原地带,高山和丘陵只是护城山,远在外围,可是现在这些山脉在众人的眼里逐渐放大,分明已经在校武场的上空,吓得场内人人自危,两股战战。 硕大的八卦图形出现在林修染和司马鹧鸪二人的脚下,正好踩在黑白中心点上,司马鹧鸪邪魅一笑,众人眼中的山峦,潮水全都奔着林修染而去。 台下燕南飞同样被这奇怪的场景惊得大汗淋漓,这搬山道人还真的能搬山填海不成,难道是…… “破!”燕南飞闭眼低喝一声,他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幻术使然,所以才喝出这么一声。 “破你个大头鬼啊破,你当这是幻术呢?这景是货真价实的!”张林昆拍了他一下。 “我不得试试,不试试我怎么会相信。” “那你现在信了吗?” “信了。” “……” 林修染面对着惊人的阵势可没像他们那样自乱阵脚,只是手掌微抬,再向下一压,胸口阴阳八卦镜闪过一道寒光,那些震慑人心的山川河流又都消失不见,无影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在这里,可大家惊慌失措的神情,和被刮得乱七八糟的校武场见证了刚才的斗法是多么的激烈。 林修染,司马鹧鸪此刻落到了场中,对视片刻,一人说出了一句话。 “搬山,司马鹧鸪。” “观山,林修染。” 第九十章 学宫祭酒,人世之仙 台下众人已经被二人的气场震慑住了,这二位到底是哪路神仙,登场之后半句话没说直接放大招,现在又是怎么个情况?大家瑟瑟发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瞧着台上说出自己身份的两个人。 “观山?林修染世俗道家人宗捉鬼门的大弟子么,怎么又自称是观山,再说了,观山是什么?”燕南飞也是被这大动静震撼的不轻。 “观山,观山太保,和搬山道人都是摸金一脉的,个中纠葛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张林昆神秘兮兮的点点头。 “你以前遇到过他们?” “嗯,以前唐皇皇陵中有诸多宝物,不乏仙丹妙药,观山和搬山不取明器,只取丹药,他们俩就是因为丹药而生的争执。” “就因为一颗丹药,那为何不再拿别的丹药,非要执着于这一颗丹药呢?”燕南飞不解。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据说那丹药叫做九花玉露丸,是能起死回生的仙丹,可惜,当日一战林兄不敌,丹药就被那位给夺走了,具体用在了何人身上,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救他们的老祖宗了吧。”张林昆缓缓讲出一点往事。 “那你咋不帮帮忙?我怎么我不想帮啊,林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巴不得报答他呢,主要是我……被一个阵法封住了,迟迟破不开啊。”张林昆尴尬一笑。 “这么阵法还能封得住你?!”燕南飞大叫一声,按理说他这么高的修为,一般人不能奈何他才对啊。 “我又不是一口吃出来的胖子,修为也是前几年才上来的好吧。” “也对哈……” “对对对,对你们个大头鬼的对。”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二人扭过头,看到了一身紫衫的柳如是正双手叉腰看着他们。 “柳姑娘,怎么了?”燕南飞问道。 “你们两个的嘴是租来的吗?着急还吗?我在你们身后站了两个时辰,你一言我一语的,能不能消停点?” 燕南飞和张林昆两个人看到熟人确实是有些意外,又看到真么大的阵仗也难免又议论一番,不只是这一场,前几场也是,每次对决的时候,他们俩总会得出一些结论,只不过两人的状态实在是有点旁若无人,不知不觉已经说了两个时辰。 “咳咳,俗话不是说知己知彼才能得胜么。”张林昆摸了摸鼻子。 “嘁,就你们两个货还知己知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来赌一赌。”柳如是翻了个白眼,忽然说道。 “赌?赌什么?”张林昆一愣。 “谁闲着了?我还喝酒呢……”燕南飞有拒绝的意思。 “嘿嘿,谁输了谁就请另外两个人去花仙醉喝酒,怎么样,来不来!”柳如是阴险一笑。 “来来来!”燕南飞很没节操的第一个嚷嚷着。 “我也来。” “咱们就赌一赌,台上这斗法的两个人,谁能赢?”柳如是勾搭上他们二人的肩膀,轻松的说道。 燕南飞笑了笑:“我押林修染。” 张林昆摸了摸下巴:“我也押林修染。” “你们就等着请客吧,我押他们俩平手。”柳如是鼓捣着手里的骰子,会心一笑。 “平手?考试开始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两个人之中胜利者只能有一个,怎们还会有平手这个操作?”这回轮到燕南飞发楞了。 “你看看他们现在的状态,不久应该就能见分晓。”柳如是双眼透露着狡黠,好似这场比试的结果一定会对一样。 “你的符阵还跟当年一样烂,这些年莫非是忙着给你那死鬼师父求药,忘记修炼了?”司马鹧鸪压低声音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出言嘲讽。 在他的周围飘着一道又一道黄色的灵符和红绳,好似蜘蛛捕食,将司马鹧鸪围在中间,隐隐有将其吞掉的作态。 “你还好意思提当年,堂堂司马一族,也搞背地里偷袭的勾当,你有何脸面还在此振振有词。”林修染握紧了手里的木剑,身上的气势一层叠过一层,他的身边也有着数不清的剑气纵横,需时刻提防这个卑鄙小人。 二人也不愿在逞口舌之利,各自酝酿好杀招,只需一个契机,就会再来一场惊天动地大手笔。 叶琳琅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这种程度的交锋已经远远超出了点到为止的范围,就在他要入场制止二人的行动之时,一柄长剑从远处飞来,与叶琳琅所站的位置擦肩而过,直射校武场,那速度之快,甚至于肉眼无法捕捉,率先戳破司马鹧鸪周身的红绳符篆,再破林修染脚下的剑气杀阵,最后直挺挺的插在比武台的正中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一惊,一柄飞剑划过就破了搬山观山两脉的阵法,乍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不知此何故。 叶琳琅望着二侧划掉的一缕长发,正欲回头遥望,一瞬间又平静下来,原本凝聚的内力也再度消散,台上的风华未央两位公子站起身来,淡淡的盯着长剑剑柄所指的方向。 这一刹那,风不在吹,水不再流,枯叶不再落,人声鼎沸的校武场少顷安静下来。 只感觉有一个白衣身影在众人眼前掠过,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屋檐上,背对着众人。虽然看不到那人真实的容颜,可背后散发出来的威压,让的许多人叹为观止,俯首而立。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正欲开口说话,却猛然发觉被气势压的连说话声都不能发出,好像是被人捂住了一般,只能艰难的呜咽着。 那人缓缓转过身,在其满头白发之下,露出了一副不见风霜的面庞,世人所说的鹤发童颜不外乎如此。他俯视着场内众多考生,微微一笑,手掌不着痕迹的轻甩一下,那股压得大家足以窒息得压迫感才缓缓散去,眼神一转,看向了台上剑拔弩张的二人,张口突出了几个字:“此局,做平手如何?” 司马鹧鸪盯着那道身影,呼出了一口浊气:“学宫祭酒,李先生。” “既然李先生发话,那学生就不多说了。”林修染垂首谦恭道。 “平手?学宫历年大考,何曾出过 平手之局,这恐怕有些草率吧,他们再打上一番,说不准就会分出胜负了。”台下有人低声说道。 旁边那人狠狠的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打糊涂了,让那俩人再打一场,这校武场都可能变得山峦叠嶂,你不被镇压在下边才怪呢,要我说,平局才是明智得选择。” “这两个人碰一起了,狗咬狗一嘴毛啊,不对不对,是一山不容二虎啊。” “肃静!” 叶琳琅大喝一声止住了台下议论之声。他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李先生,后者依旧淡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叶琳琅继续。 叶琳琅心领神会,站在比武台的中央,轻咳一下,朗声说道:诸位,学宫大考得复试到此结束,下面我念到名字的考生站到台上来。”他翻了翻泛黄纸页,那上面的名字有被叉掉的,有被画圈的,粗略浏览一下。开始宣读:“张林昆,柳如是,靳东流,燕南飞……林修染,司马鹧鸪。” “我还以为可以直接走了呢,想不到还有事。”燕南飞一边埋怨的走着,一边看着房檐之上的李先生,眉头又皱在一起。 “哎,就和不上就算了,你别那么明目张胆的看李先生啊。”张林昆推了推他。 “你有没有感觉那李先生好像是不动了一样?怎么刚亮相就装木头人?”燕南飞给了个眼神。 “嗯?”张林昆被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去看了两眼,李先生好像真的没动,只是一直保持俯视下方,和蔼的笑容挂在脸上,不细心观察的人还真难以发觉。 主要是李先生是何等人物,敬畏还来不及呢,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注视。 远处的西北高楼,那银衣银发的男子站立之上,注视着这边复试的结束:“果然是这些人了,我还纠结最后两人谁会胜出呢,想不到李老头直接让他们全都过关了,这点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算不得失算。” “你这小滑头,敢说我是李老头的,你小子算独一个。”一道沉着老练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观沧海眉头一挑,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位:“额……我多的这么远都被你发现了?” “只要还在这人世上,对我来说哪里都算不得远。”话音说出之际,一道身影缓缓现身,站在观沧不远的瓦片上。正是李先生。 “先生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观沧海叹了一声,沉吟道:“先生神游到此,只是为了和我吹个牛?” “吹牛只是其次,只是顺道来提醒你一下,以后再有什么冠绝榜,陆地神仙榜,境界榜之类的出现我的名字,小心我跟你急!”李先生左手一伸,一张黄色的榜文出现在其手上,当着观沧海的面生生的撕掉,成了一堆碎片。 “武者四境是你我二人共同划定的,既然是为了后辈们的修炼铺路,那我们这身为垫脚石的人又何必在这上边成为他们的天堑,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李先生用手指戳着观沧海的头,头盔被戳的当当直响:“我说你记住没啊,小海子?” “我******” 第九十一章 人员初定,终试开幕 那不管是淘汰的考生还是顺利晋级的考生都充满敬畏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屋檐上飘飘白衣,这就是当年一怒万里斩五将,一剑飞来断长江的仙人,北阳人人口中的传说,学宫李先生。 校武场上,叶琳琅用内力将声音包裹,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才使他们收回视线:“诸位考生在此时就算是进了学宫大考的终试,终试的规则是需要你们以五人为一队,分成四队,每队在一会都会分到一条线索,你们可以根据线索寻找事物,可是凭单个的线索想要找到要找的东西很有难度,不过若是能够集齐所有线索那就会一目了然,最后能够找到事物的一队方可进入学宫,而这队的最佳学生可以成为李先生座下的弟子,” 风华公子邱晨轩走下台,他伸出了手,手里有一把竹签:“由于这届考生人数超出预料,二十一人要分成四队,注定要有一个队伍是六个人,所以我们就抽签决定,如果抽签抽的是单数的人那便稍等片刻,等其他人队伍分成之后,再用其他方法决定你的归属。”邱晨轩略微停顿一下;“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吧。” 众人闻言,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李先生金口玉言决定最后一场比试是平手的。 大家按照序号的先后顺序拿走自己选择的签子,待得每个人都抽过,邱晨轩环视了一圈,问道:“现在看看你们手中的点数,哪一位抽的是单数签?” “是我。”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人身上,正是睡梦杀人,梦魇一脉的湘西陈佛礼。 “好。” “那我们终试的考场在哪里?”靳东流问道。 “终试的考场就是……”叶琳琅还没说完,就被强行打断。 “终试的考场就是这整座长安城!”屋檐上现身之后便不再动的李先生,在此刻发话了,发出的声音犹如洪钟大吕,涤荡了每个人的思想,将方才比武的杀伐之气祛了个一干二净。 眼前的李先生不动如万古长青树,一人在,万人皆庇其荫凉;动一瞬,宛若星辰落大海,激起千层浪。今天也算是在场的每一位也算是与李先生近距离的接触了,他负手而立,一头白发随风飘,李先生成名不知几十年上百年,众人心中都以为他是一个白发老翁,可得此一见便是有了新的理解,无论李先生的言语还是身上流淌出来的气势都透着一股风流气,浩然无可求。 燕南飞与张林昆对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那请问老先生,这终试的时间又定在何时呢?” “哎哎哎,我说,那可是李先生,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太直接了吧。”张林昆在他说出话的时候就赶忙用胳膊怼了他一下。 “这老头以前打过我,我为什么要跟他客气!”燕南飞没有听劝,直视着李先生。 “小燕子,不得对先生无礼!”叶琳琅眉头一皱,出言阻止。 李先生摆了摆手,示意叶琳琅不要说话,对着燕南飞忽然说道:“燕南飞,你这么心急,是不是想要去喝花仙 醉里的千杯不醉?” 正在耍脾气的燕南飞没料到她会问这么一句,当即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既望则终破于东。千杯不醉只在每月既望之时才会酿出有酒十二盏,可惜每盏都只能保留一刻钟,也正因为稀有,所以抢购的人一定不会在少数,若是取得晚了,就得喝西北风了。”李先生似笑非笑地说道。 “就算被你才到又如何?” 燕南飞的小心思被看穿,可心里却一点没虚,来长安拜师学艺固然重要,可作为一名酿酒师,尝遍天下美酒才是得其所好,就算是李先生的重量在他燕南飞的眼里恐怕还不值得一杯酒。 “如何倒是不能如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刚才去了一趟花仙醉,拿到了他们这个月的最后一盏酒……”李先生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盏精致的酒杯,酒香四溢,勾引的燕南飞咽了口水,那眼神就像是糙大汉见着了黄花大姑娘一样。 “看在你求学不易,历尽艰辛,还被我打了一顿的份上,这杯酒就……”李先生晃了晃杯盏里的酒水,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这杯酒就我替你喝了吧。” 这波操作看的众人目瞪喵呆。 “你!”燕南飞把手放在君不见的剑柄上,要不是张林昆横栏着,竖挡着,恐怕就要找李先生与之一战了。 风华公子等三人在一旁也是当作没看见一般,叶琳琅仰着头,吕墨阳看着地,邱晨轩则是移动了一下脸上的白狐脸面具,遮盖住自己的视线。 在学宫之中叶琳琅可谓是学宫里的二号逗逼,至于第一位么,咳咳。 “哎呦,这就是千杯不醉的滋味哇,喝了好多年,天天喝就是喝不够啊,不像某南飞,连一滴都没尝过,哇哈哈哈哈。”李先生开怀大笑,肆意嘲讽。 “过分了!”燕南飞一把推开张林昆,醉里逍遥步伐一气呵成,尘土纷飞,那轻功的速度甚至比刚才比武还要快上几分,剑鞘里的君不见铮铮作响,仿佛要破鞘而出一般,燕南飞要动手了。 又是一道快的让人发指的身影从人群之中穿梭而过,虽然起步慢了一个呼吸,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轻而易举抓住了燕南飞的脖子,猛然用力,那泰山压顶的力道让燕南飞步调一沉,失了分寸,脸颊狠狠的和大地贴在了一起,霎时风沙弥漫。 “燕南飞,不得对先生无礼!”叶琳琅冷声说道,那声音之中已经明显有了几分愠怒。 “琳琅不必如此,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小子初出茅庐就天不怕地不怕,只不过再打我之前,我想要回答你先前的问题,你不是问终试得时间是什么时候吗?那我就告诉你,就是现在!”李先生大袖一挥,便宣布了这终试得考试时间。 底下众多考生虽然敬仰李先生得风采,可是今日的对练已经让的他们身心俱疲,然后说终试考试时间就是现在,气都不让人喘一口啊,听说这消息得人里也就只有三位公子得脸色不变了。哦 不,尽言公子的脸色还是很差的,因为燕南飞这小子实在忒没大没小。 “都一张苦瓜脸做什么,能够亲耳听到我宣布比赛时间莫非不高兴么?”李先生轻笑一声。 “高兴,高兴!” “真高兴啊那是,太特么高兴了啊。” “得劲得劲。” “哈哈哈哈,诸君莫急,真正的考验现在开始。”李先生转了转手里的杯盏,对着燕南飞晃了晃:“据说真正懂酒的人,就算是一滴酒也可以品出其中滋味,你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自然是,所以这滴酒?”燕南飞看着快要流出来的最后一滴酒,挂在杯沿上,心焦如焚。 “这滴酒,还是不给你喝。”李先生一甩,将那滴酒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纵身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哈哈哈,还是不给你喝!” “老滑头,你给我站住,我要手刃了你!”燕南飞大怒,叶琳琅又是一巴掌拍在燕南飞的屁股上 “还敢乱说!” “这就是学宫李先生啊。”有人感慨道。 “还真是不拘一格。” “神通广大……” “任性潇洒……” “无地自容啊……” “容你个鬼,快听规则了。” 待得叶琳琅走上台,邱晨轩喝吕墨阳一左一右站在其身侧,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因为方才李先生说过,终试就在现在,所以这段小插曲过后,台系啊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屏息凝气的等待叶琳琅宣布比赛的其他重要规则。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好生听清楚。现在需要你们这些人自行分成五人一队的小队,我们不加以干涉,只是让你们在一刻钟之内选择并成立自己的队伍,至于考生陈佛礼,你很幸运直接等着他们成队之后,再由我制定规则决定你的分配。” “全凭公子所言。”陈佛礼抱拳。 他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了,直接就可以等着现成的队伍,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啊,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为何是我们自己选啊?我们之间都不了解啊!” “哦?是吗?”叶琳琅抱着双臂看着发问那人:“你们真的不了解吗?谁的武功最好,谁是最难缠的,谁用毒最强,谁是擅长用兵器的,难道一天的比试,你们真的没有多加关注么,对你们来说,除了自己之外都算是竞争对手,你可能不了解自己的对手吗?”叶琳琅摸了摸下巴:“你饱读兵书,知己知彼的道理不会不懂吧?所以就不要再在我这哭穷了,有在这抱怨的功夫还不如赶快去选择队员,要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一刻钟,开始!” 叶琳琅话音刚落就变得一团糟,熙熙攘攘的都要奔着自己心目中最厉害的人身边去。 燕南飞刚要跟张林昆说话,还没来的及张口就被挤到一边去了,场内二十五人,有一大半的人都聚在了张林昆附近,燕南飞本来就满腔怒火,这下更是骂骂咧咧的退出群聊。 第九十二章 都是俊俏人儿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势利眼的人不乏,张林昆轻而易举的战胜重量型选手王大锤,实力之强自然不言而喻,所以接下来的路若是要结伴而行的话,那么众人最佳的选择对象就是张林昆。 燕南飞被一把推走,却也见到司马鹧鸪的身边也围了一批人,司马家族毕竟是隐世不出的家族,这次开山那么其中的入世的传人绝非善类,事实也的确如此,司马鹧鸪所表现出的搬山填海,奇门遁甲术让人叹为观止,不过跟他打成平手的林修染却依旧是独自一人,并没有人找他组队,燕南飞不明就里的摇摇头。 “喂,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在一起的好基友么?”柳如是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被晾在旁边的燕南飞。 “谁跟他是基友,本公子自来熟罢了。”燕南飞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么俩成立一队吧!”柳如是眨了眨一个眼,提议道。 “我们?我为什么要和你组一个队?”燕南飞惑道。 “因为……俊,自古以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像我们这样俊俏的人不在一起组队岂不是辜负了这副脸皮,况且这里的考生我都仔细端详了一圈,你是我第一个要选的人。”柳如是俏皮的勾了勾燕南飞的下巴。 “哎呀,哎呀,别闹。”燕南飞拍掉柳如是的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的认真和脸上的严肃,以至于燕南飞不知她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延=燕南飞一拍大腿:“甩了。” 两人一拍即合,二十一个人中第一个队伍率先有了雏形,燕南飞拉着柳如是跑到了一边,找到了正盘腿恢复功力的林修染。 “林兄,好久不见了。”燕南飞冲着盘坐的人影端端正正的抱了一拳。 当日林修染代表的是人宗捉鬼门护卫陶先生,先不说派没派上用场,但是这份情义不可望,况且他似乎还和司马一族有着敌对关系,所以在成队的第一时间就是把林修染拉进队,一方面他的实力不错,另一方面也可以防备一下那司马鹧鸪。 “燕公子,陌云一别,别来无恙”林修染听到是燕南飞,便退出了修炼状态。 “看你这气色,回复的应该差不多了,林兄,你怎么会来参加学宫大考的,而且还不与我见面?”燕南飞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害,我也是不想来,可是老头子非要让我来历练,我没辙就只能听师命来这里了,至于为何不与你相认,实在是有苦难言,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和你细说。”林修染苦笑道。 “也罢。” “这个墨迹劲,一共就一刻钟都快让你浪费了,这位道兄可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队伍的名字叫漂亮小分队,我作为队长非常诚挚的邀请你。”柳如是把站在前面的燕南飞扒拉走,对着林修染热情的邀请。 “额……漂亮小分队,名字还真是霸气呢。”林修染尴尬的看着燕南飞,后者无奈的耸了耸肩,又使了个眼神示意是这个女的搞得,跟自己可没半点关系。 林修染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长袍,抱拳说道:“姑娘盛情邀请,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哎,这不就结了。” “现在我们已经有三个人了,下一个选谁……呢?”燕南飞点了点头,猛然发现好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三人这里,他们有的似乎有话要说,有的欲要前来,有的冷眼旁观,还有的在张林昆和司马鹧鸪周围转过头看向他们这里的,那眼神当中浓浓的嫉妒都快要喷薄出来,他们本想着先成立一个队伍之后,再将这唯一的一位女子纳入自己的队伍里岂不美哉,不说冲锋陷阵吧,就是光看着心情也是大好啊,可谁能想到柳如是竟然已经开始成队,这一时间他们这里也是心急了起来。 柳如是发现了燕南飞瞧着那些人,她莲步轻移,走到了燕南飞的边上也看着他们:“自古以来除了人以类聚之外,也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种说法。” “内个,各位请让一让。”张林昆周围被堵得可谓是水泄不通了。 一直簇拥在他身旁的人见得正主发话,连忙退开几步问道:“张兄,可是要挑选自己的队员了?” “嗯……可以这么说吧。” “不知道张兄要选的人是哪几人?”身边的人期待而又忐忑的追问。 “我要选的人就是……”张林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前方一人。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甩了甩头发:“张兄的眼光不错,吾乃……” “什么爷爷奶奶的,兄台,你挡住我的路了。”张林昆用手指将他弹开,显现出了视野中的三人。 大家将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三个人,表情难看的像吃了……一样。 “他们为什么突然都盯着我们看?”柳如是不解道。 “可能是因为被我们漂亮小分队的队长吓到了吧。”燕南飞打趣道。 “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们太帅了,把他们折服了。”林修染整列整理了发型。 “有道理,”柳如是和燕南飞异口同声。 “我要选的人就是他了。”张林昆指着呆头呆脑的燕南飞,沉声说道。 “我?!”燕南飞一惊。 接着又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垂涎我的美色?” “嗯嗯,嗯????” 从最开始二人奇葩的相识开始,他们几乎就在一起讨论这讨论那,从初试的狗熊配酒到复试的百家讲坛,二人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品了一遍,再到现在张林昆这么一个大高手竟然选择了最不看好的他!这是爱情的力量吗?答案……谁都不知道。 张林昆心里原本还有些得意,这么多人我都不选,就选你燕南飞,你小子还不得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啊?谁成想这个二货他居然!! “我擦,我没有!”张林昆看着他身边的人好像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连忙解释道。 “我真不是!”那些人再退一步,看着原本有些佩服张林昆的的人,浑身打了个激灵。 “我冤枉啊!”张林昆望着众人,众人回敬异样的目光。 “来来来,你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张林昆对着燕南飞吼道。 燕南飞也缓过劲来,平呼一口气:“ 你问我,还不如我问问你,你为什么要选我?” “首先因为你们的队名叫漂亮小分队,我长得如此俊俏你们不选我天理难容啊。第二,作为一名强者,理应记得当初狗熊配酒,狐朋狗友的切口,所以顺便能带带你。怎么样,这两个理由足够了不。” 燕南飞心里默默腹诽,你要是知道本公子是左相府的小公子,大唐枪仙的唯一传人,青莲剑歌的继承者,绝世拳谱《醉八仙》的拥有者,酿酒超级无敌的大师,哼哼,不晓得你知道了本公子这么多身份之后,还会不会认为我比你弱。 “我觉得光凭这两……”燕南飞还想再为难他一下,可是身边有一人抢先一步将张林昆拽了过来:“我觉得光凭这两条理由,已经足以让人家加入了不是。” 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柳如是还能是谁,张林昆就坡下驴:“哎呀,还是柳姑娘明事理,以后咱们可就是同一屋檐下的师兄妹了。” “是极是极,既然入了我们漂亮小分队,就要长得漂亮,行的漂亮,干的漂亮!”柳如是挥着手,俨然一副大姐大的做派,这么一功夫连口号都想好了。 围在附近的一些人听得他们说话,心中还有几分不满,还没开始比赛,就认定了自己必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一样,此间队伍已成,那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化做鸟兽散开各自寻找自己的队伍去了。在另一边,围绕着司马鹧鸪的人群也渐渐地散开,说明司马鹧鸪的队伍也已经找够人手了。 燕南飞他们这边,只有四人,五人的队伍还差了最后一人,自己册封为队长的柳如是看了一个又一个,还是没看到最后一个理想的人选。 “唉,已经没有能够入我的眼了,长得都很一般,最后一个俊俏的人儿啊,你在哪里啊~”柳如是长叹一声。 “我说大姐,咱们这最后一个人要不差不多就得了,还能真按长相找啊?”燕南飞摇了摇头。 “差不多?我漂亮小分队这么完美的队伍,怎么可能允许差不多的人存在,不行不行。”柳如是摇头比燕南飞更甚。 “此言差矣,大道五十独取四十九,遁去的一才算是真正的完美哩。”一道不合时宜的话传到了柳如是继任的耳朵里,四人转身便是看到一个懒散的道人正望着他们。 “靳东流,你想加入我们吗?”张林昆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完全和我们漂亮小分队的收人标准不一样啊。”柳如是稍加贬低的看了他一眼。 “姑娘,人之本相,无我相,无神相,无众生相,吾本众生,你怎么能拐弯抹角说我面向差呢?”那道士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不是佛经里的话吗?你一个道士怎么说佛语?”燕南飞挑了挑眉毛。 “难道诸位没看过佛本是道这本书么,浅薄浅薄哟。”那道士哈哈一笑,调侃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修染盯着他,突然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个人的说话风格,好熟悉……”燕南飞看着眼前的道人,不禁沉思起来。 第九十三章 三短一长选云长? 靳东流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没有否认燕南飞的话,肯定的回答道:“见过。” “可是我对靳东流这个名字非常陌生,靳东我倒是还有所耳闻,可你绝对不是他。”燕南飞皱眉不解。 “让我加入你们,我就告诉你,怎么样?”靳东流调笑道。 “那你也没损失什么啊……”林修染挠了挠头:“不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做不了假的,那诸位的意思如何?” “我倒是觉得这位道长有点门路。”张林昆在他们说话间一直观察着他。 “你在哪看出他有门路的?”燕南飞疑问。 “这个门路啊,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靳东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号称考生实力派第一人的少年,双方的眼神似乎都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无法察觉,张林昆浑身一震,脸颊一红,随后若无其事的轻声笑道:“果然是只有大智慧的人才能看的出来。” “你们能不能说点人话,一会好像见过,两会好像似曾相识,这功夫又大智慧,到底是收不收啊!?”柳如是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 “收!” 燕南飞,林修染,张林昆三人得观点初期的一致,把柳如是惊得一愣神。 在演武台上,叶琳琅看着台下众人的一举一动,当然更多的关注还是在燕南飞的身上,他看到那五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不由得点了点头:“有张林昆的帮衬,想来燕南飞的成功率可能会提高一些了。” 身边的吕墨阳扶了扶头上的斗笠面纱,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一直没明白,你怎么就那么看好燕南飞呢?如果他们这一队真的是最后的赢家,那你说他们五个人当中,李先生会选谁当自己的关门弟子?” “燕南飞。”叶琳琅不假思索道。 吕墨阳转过头,看不清斗笠下他的表情如何,但毫无疑问肯定是疑惑不解的。 “为何?” “简单,因为他是我和那位带回来的人。”叶琳琅自信的回答。 “不仅如此,这小子也很有趣。”邱晨轩轻摇折扇,点头笑道:“师父只收有趣的人。” “那我看张林昆也很有趣,为啥就不是他?”吕墨阳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节奏。 “张林昆么,有趣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有城府的灵魂,师父不会选他的,具体为什么,考试结束你就知道了。” “一刻钟,已经到了。”邱晨轩注视着场内,敲响了身边的金锣。 叶琳琅往前踏出一步,环视一周,朗声说道:“时辰已到,想必各位已经有了自己的队伍了吧?” 果然,在时间的硬性规定下,台下除开陈佛礼之外,其他二十人刚好分成了四队,正准备听叶琳琅的下一步指示。 叶琳琅点了点头:“很好!”紧接着左一挥:“请关二爷!” 燕南飞一愣:“关二爷,咱们是要在这先拜个把子吗?” 话音刚落,早有人已经抬上来四尊铜像,那每尊铜像都有数丈 之高,只是居右侧第一位铜像似乎肉眼看起来比其他三尊高上几分。 “这不是刘关张赵四兄弟么?”张林昆认了出来,还不待他细说,就只听叶琳琅发话了。 “在你们面前的四人正是你们所知道的那样,右一是汉昭烈帝,右二是汉寿亭侯,右三是西乡侯,右四是永昌亭侯,他们四人铜像象征着忠孝节义,此举无非是点播你们,既然成为一队,就要互相帮助不得反水,五人并肩战斗直到最后一刻!”叶琳琅的说话声震天动地:“四个铜像的身上,每一座都有一面令牌,线索就在令牌之上,与此同时,令牌的背面也记载了你们你们出发的时间,根据时间的指示出发!” “为何出发还要有时间的限制,这岂不是耽误功夫?”有胆子大的人问道。 张林昆在一旁张口解释:“这不是很好理解的么?每队都只掌握一条线索,只有掌握的线索越来越多,才有可能接近那最后的正确答案,如果同一时间出发还有什么意义,那直接在这来一场群战好了。” 叶琳琅充满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正如这位张公子所言,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没有人不明白了吧?” 台下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张林昆的话无疑解开了一部分人的疑问,此刻极为的安静,无人应答。 “既然如此,那每队就派出一人前来拿令牌吧。”叶琳琅指了指四座铜像。 “本大漂亮义不容辞!”柳如是轻叱一声,起身的下一刻就已经到了一座雕像面前,其他三队,有两对尚在其后,唯有司马鹧鸪领先柳如是一步,手一搭就夺走了汉昭烈帝的手中的那枚令牌,柳如是退而求其次取了汉寿亭侯青龙偃月刀上挂着的吊坠令牌,另外两人无奈速度差了些,也只好先后取走剩下的两枚令牌,一枚在额头上,一枚在腰间。 “柳如是,他可以吗?”燕南飞问道。 “她不是赌王么,赌签也应该差不了多少。”靳东流打了个哈欠。 张林昆沉吟道:“如果能抽到时间距离现在最近的,那马上就可以出发,如果是抽到最后的时间,恐怕都没我们什么事了。” “我抽到的是晡时!”司马鹧鸪将令牌翻过来看到了上面的时间。 “晡时!” 众人抬头看日头,这个时辰刚好就是晡时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还有一件事,刚才忘说了,那就是抽到晡时的人,给你们个奖励,陈佛礼就归到你们队伍了。”叶琳琅一拍额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接着侧身让开了出门的路。 司马鹧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队伍里其他人心里也是一喜,多加一个人,那可是相当于多了一大助力。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风华公子邱晨轩看着离开此地的那路人马,缓缓说道。 “的确难缠,难缠到我都不想缠”未央公子吕墨阳跟了一句。 “又不是你跟他争,你难缠什么劲?”邱晨轩问道。 “可是我不喜欢他,打心眼 里那种不喜欢。”吕墨阳开诚布公的说着,透着黑色的面纱都能看到他厌恶的神情。 “喜欢不喜欢不是你说了算啊,得看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想的,若是真的收了,你还能退出师门不成?”邱晨轩笑道。 “那我干脆就游历山川去吧。” “日入!”柳如是看着自己拿到的令牌冲着燕南飞他们这边喊道。 “好手气!率先出手难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后出手又会失去先机,唯有这第二个出手才是占尽天时地利。”张林昆拍手叫好。 “你……专业拍马屁一百年?”燕南飞吐槽。 “哪有哪有,刚刚九十九年罢了。”张林昆瞥了他一眼。 “黄昏!”第三组的人举起了手中的令牌,这人手持一柄钢刀,是关内三刀门的曹三刀,三刀之内定斩人于马下。 抽到“人定”时分的那名考生是江北阳关道的剑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一身是胆的赵子龙腰间挂的居然是最后的时辰啊,足足要等到三个时辰之后。 柳如是走到了他们面前:“自古以来,人们都说三短一长选云长嘛,古人都说的很明白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还要奔着其他的铜像去。” 张林昆四人面面相觑,燕南飞的嘴似乎抽搐了一下:“大漂亮,那句话是三短一长选一长才对吧?你选云长是什么梗?” “额……啊?”柳如是一愣。 “快快快,快看看上面的线索写的是啥。”林修染连忙将令牌再翻过来,只见上面朦胧一片,字迹模糊,根本看不见写的是什么。 “我又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叶琳琅轻咳一声:“只有你们动身出发的时候,才能看得到上面的讯息。” “其实我知道司马鹧鸪拿走的是晡时,正像张兄所说的那样,枪打出头鸟,第二个出发才是王道,嘻嘻。”柳如是强行辩解,心里却暗自怪罪古人说话不说清楚。 “距离大家离开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在下特地略备薄酒款待诸位,你们可以在此小坐,静等时间的到来。”叶琳琅抱拳说道,接着便转身走了出去,邱晨轩和吕墨阳也跟着一同离开了,原本热闹非凡的演武场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一些侍从搬来饭菜的声音。 “呸,这可真是薄酒,难喝死了。”燕南飞看到有酒,一把拿过酒饮了一口想要常常是什么滋味,结果实在是苦酒入喉心作痛。 “有的喝就不错了,等咱们赢了之后,我请客,一起去花仙醉,一醉方休!”柳如是端着一杯酒豪爽地说道。 “赢得事还早着,来来来,先尝尝我这酒如何?”燕南飞从自己得酒葫芦里斟了五杯酒,一人一杯。 “看起来还不错,这酒有名字吗?”靳东流晃了晃清澈的酒水,香气扑鼻。 “酒名,干得漂亮!”燕南飞痛饮了一番随口说道。 “好名字!干了!”柳如是眼神一亮,端起酒杯,其他四人一同端着自己的酒杯,铛的一声触碰在一起。 “干!” 第九十四章 摸金校尉 长安城,又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虽然临近冬日,但街上来往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学宫大考的初试和复试,普通百姓倒还可以远距离观赏观赏。可是这终试,普通人就没有看的资格了,别说百姓,就算是校武场里的金吾卫也都被请了出去,彻彻底底的来了个鸠占鹊巢。 宣武门前,有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驻足观望,那斗篷长的一直拖到了脚后,两个人的面部被斗篷的边沿遮住了大半,看不清是何许人也,周遭赶路的人看见这二位的奇怪打扮,都不禁加快了几分步伐。 “这就是北阳王朝的心腹之地长安城了吧,还真是够繁华的,不知道比其他城池富贵了多少。”其中有一人稍稍抬起头,感慨万分。 “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我们的地盘也有四季轮回,我就不信繁华的程度比不上这长安。”另外一人不屑的说道。 “如果大计已定,就算我们改变不了我们的城池,那把这座城作为我们的立足点也不错。”最开始那人充满希冀的说道,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端倪。 “马马虎虎吧。” “你的口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二人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几个呼吸间,一道寒风吹过,原地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踪影,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从他们简短的谈话中可以听得出来,有一种未知的风险正缓缓逼近这座长安城。 校武场。 众人果腹之后,大多都席地而坐,吐纳疗伤,复试的时候虽说是点到为止,但难免不会造成一些小的损伤,即便是作为胜利的一方,伤势也不见得就轻了,所以简单的吃过饭菜后,就开始运功恢复真气了。 “哎,我说你个大老爷们一直盯着那块镜子看做什么,道士也要整理发型吗?”柳如是看着吃完发就靠在桌子一角拿着镜子的林修染。 “什么整理发型,这是我修炼的家伙,虽然我是捉鬼门一脉,但我也有另一层身份的好吧,功夫不能落下。”林修染说话间眼神忽地闭上再睁开,一双眸子竟然是阴阳眼,黑白分明。 柳如是看的呆了,自言自语:“这是哪门子功夫,还能练出白内障……”接着她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不再看他。 “呼噜~呼噜~呼噜~” 刚想要静下心来调理内息的柳如是又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阵鼾声彻天动地,让她根本就进入不了修炼的状态。 这鼾声的来源正是另外一个道士,靳东流。 “我上辈子是尼姑怎么的,我的漂亮队里竟然有两个臭道士。”柳如是皱了皱眉头,扔过去一块石子过去。 “喂!别睡了,大庭广众的丢不丢人!”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靳东流翻了个身将石子躲过。 柳如是怒道:“睡觉睡的还这么精!到底有没有睡着!” “应该是睡着了,那种鼾声装睡可装不出来。”张林昆深呼一口气,将身体状况调到了最佳状态:“估计是道门的一种心法,跟佛家的睡梦罗汉功相近。” “还有这种好功夫,睡觉也能修炼?”柳如是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这位是不是也会这种类似的心法?”她指了指旁边趴在地上的燕 南飞。 他现在的状态好似与外界隔离,物我两忘,呼吸悠长,身体起伏有致,即便刚才他们俩说话,一向哪有事哪到的燕南飞也没有搭茬。 “据我所知,燕南飞好像大有来历,他的真正实力不可小觑,说不定现在他正酝酿什么大招,等着找线索的时候大显身手。”张林昆思忖道。 “哦?是这样吗?”柳如是有点信不过,然后便推了推他:“燕南飞,燕南飞!” 燕南飞还真如老僧入定一般,不予应答。 柳如是趴在燕南飞的耳边,大喊了一声:“燕南飞,娶媳妇啦!” “哎!来啦来啦!媳妇我来啦!”燕南飞腾的一下蹦起三尺高,风风火火的招呼道。 “得,这位是真睡着了……”张林昆无语的抚额叹声道。 燕南飞悠悠转醒:“我说你们俩不好好休息,整蛊我干啥,还要给我娶媳妇,真是的……” “哎呀,差不多到时辰了。”另一边靳东流坐了起来,抻了个懒腰,笑着说道。 “时间到,第二组出发!”果然,台上的考官敲了一下金锣,提醒道。 “呦呵,你这睡觉还带自动定时的啊?!”柳如是眉毛一挑。 “嘿嘿,一点小把戏。” 靳东流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冲着大门口疾驰而去,一直跑出了校武场的大门,才停下。 “这回可以看到令牌上写的是什么了。”燕南飞说道。 柳如是将令牌拿了出来,念出了正面的四个大字:“摸金校尉。” “什么是摸金校尉?”柳如是不解。 “摸金校尉是古代专门挖坟掘墓寻宝的一种职业,说起来跟搬山道人和观山太保还有几分渊源,看来想要解这条线索还得靠林兄了。”张林昆望向了林修染。 “想不到张兄还知道摸金校尉。”林修染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摸金校尉发迹于东汉末年,由曹操最先组织成立,多活动于名山大川之间,寻找风水宝地,探寻龙脉和古墓,希望从中得到无价之宝,摸金校尉应该自大唐灭亡之后就不复存在了,那这条线索 该不会是让我们去找墓地或者是当世仅存的三枚摸金符吧?” “难道还得让我们去城外的乱葬岗?”柳如是打了个冷战,因为想要找到墓穴,就要找到坟墓,而长安城附近的坟墓都集中在城外的那座山上。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一来学宫身份地位显赫,如若因为一场比试,就要去惊动城外的先人,于情于理都不妥,二来,李老头可说了,终试的考场是整个长安城,可没说城外还有范围。”燕南飞说出了心中所想。 “嗯,燕南飞说的不无道理,那么它指引我们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靳东流此刻也有不解。 “我好像,知道什么了!”张林昆眼睛一亮:“林兄方才说摸金校尉是当年曹操组织起来的势力。” “不错。” 张林昆接过来柳如是手里的令牌,缓缓说道:“柳姑娘那句俗语记错了,反而还给我们多了一点头绪。” “怎么说?”柳如是问道。 “这令牌来自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而汉寿亭侯这个侯爵名号最 开始可不是刘备封的,而是曹操!”张林昆举起这块令牌。 “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曹操,那我们又如何解曹操这两个字呢?”林修染疑惑道。 “曹操字孟德,在我刚来长安的时候,我记得菩提巷里有个卖珍宝的店铺,就叫孟德斋,到那里去一趟也许会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靳东流沉吟道。 “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张林昆将令牌揣进自己的怀里:“令牌先放我这里吧。” 五人齐齐出发,靳东流在前引路,奔着那所谓的孟德宅前去。 在他们走后,有两个黑影不知从何处显出了真身。 “有点棘手,他身边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眺望道。 “真是晦气,每次动手,他身边都会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跟着,而且武功还不差,年年都是。”另一个黑衣人发着牢骚。 “是有点晦气,那个姑娘长得还挺标致,另外三人好像都有点本事。”那人笑道。 “跟上去!” 二人正要起步追赶,却被两只大手压下,强行止住了步伐。 “两位,许久不见了。”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谁!”两人转身,充满了戒备。 “是我。”来人摘下了披风,露出了矫健的身材和真容。 “左使苏舜钦?!”二人惊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一个号称瞳尊,一个号称紫圣,既然你们来得了这长安,我为何来不得?”苏舜钦笑了笑:“雪护法派我来带走燕南飞那小家伙的,顺便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小姐。” “什么话?” “雪护法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辅佐小姐重返北阳,当兴人世间。”苏舜钦一字一顿道。 瞳尊紫圣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无奈叹道:“唉,我们也是想来抓走燕南飞的,这次行动是背着小姐进行的,无非也是想早日让小姐能够顺利成就大业而已。” “哦?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大方向是一致的了。”苏舜钦又摇了摇头:“不过我们的行动恐怕比不上那个人。” “那个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其他人?” 长安城,洛水街一处染坊。 染房里尸横遍野,有的断腿,有的折臂,有的身首异处,死相惨的不能再惨。 在染房的一处地窖里,有四人躺在地上,一人胸口被戳了个大洞,已经活不成了,还有一人被断了四肢,绝了生机,还有两人身受重伤,苟延残喘。 “为什么?为什么要下此毒手?!”其中一人凄厉的呼号。 “为什么?因为,你们太多余了。”这人浑身浴血,残忍的笑道。 “就算我们赢了,一起进了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只有一个人,我们无论如何都抢不过你的,你有何必这样赶尽杀绝!”那人绝望的喊道,另一人则爬上了梯子,想要逃出去,可惜,被那人随手扔出一根棍子钉死在了梯子上。 “学宫李先生,呵呵,收我做弟子,他还不够资格”他走向那名最后活着的人,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笑容。 “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第九十五章 四大天王 天庭。 江湖有言曰,有一神秘组织自百十年前浮出水面,一经现世便在江湖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这个组织并非是与人争强斗狠的门派,也非其他隐世而出的宗门,它叫天庭,是一个情报组织。乍一听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天庭这么有范的名字,居然不是什么泰山北斗似的江湖势力,只是一个情报组织。 可千万别小瞧了这个情报组织,世上天庭的分支犹如参天大树的枝叶一般,四通八达,不说遍布四大王朝每个角落,可也差不了太多,他们有一个统一的领头人,也就是天庭组织的魁首,天帝观沧海。 传言到天庭上知神仙玩乐,下知鬼神哭号,通人世风物百态,天庭天帝固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仅凭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收集到世界各地的消息,所以他的手下还有着专门收集和验证消息真伪的四大天王,这四大天王以青红皂白四色为名,据传在他四人的合力之下,没有找不到的消息。 是夜。 一间摆着七星灯的房屋里,听到一阵阵的哗哗翻书声,在灯火的映衬下有着四个人影在来回的窜动,那负责掌握着情报的四大天王此刻正在忙碌着,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叫做天书的书本,里边记载的是手底下人从四处搜集回来的珍贵情报,这里的情报随便拿出去一个,都会让的某些人或是势力为之抢夺。他们此刻不断地翻动天书,整理线索和做记录,似乎是正在搜索某个人,在他们四人的背后还有一人身披银甲,面覆银盔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什么来临一样。 “柳如是,前朝赌王柳青山之女,她的功夫一半是跟父亲学的,一般是师承圣手书生醉春风,她能来参加学宫大考也正是因为有醉春风的一纸书信推荐,除开她父亲不说,她自己的身份倒是很清白,自从离开柳青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有跟长安城其他人有过接触。”青衣天王站起来走到了观沧海身前,简而言之的说清楚了这则重要的讯息。 观沧海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其他人查的如何?” 红衣天王也过身,盯着手里的书页念道:“张林昆,他的一些信息我前日已经跟天帝说过了,接下来查到的是他的新消息,此人名为张姓,很有可能是当年打退楼外楼之后,被判了叛国罪名而诛九族的张铭瀚张将军的小公子,当年张府上下九十六口全都斩首,只有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子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正巧遇到与当年的柳如是三赌败北的南月将军韦庄,他将其带回了南月王朝,学习武功,不出三年将韦庄打败,行走江湖,被陈留王看重,招为陈留暗卫,张林昆资质极佳,之后远走东星西辰二国,再度回到南月的时候,拜当时最富盛名的刀宗为师。” “谁?” “霸刀雨化田。” “这就说的通了,这小子功夫这么高,原来是南月第一高手的传人,现在又来拜李先生为师,这心可真是够野的。”观沧海微微沉吟再度问道:“那他与张铭瀚的父子关系是 怎么确定的,消息属实吗?” “当年张铭瀚一案疑点重重,分明就是陷害,背后的陷害之人就是当今的陈留,不知道张林昆和他的详见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即便是房谋杜断在此也只能暂且留下疑问。” “剩下的林修染和靳东流呢?”观沧海问道。 “林修染,当世仅存的观山太保,精通周易八卦,现在师从捉鬼门的门主林南左,奇怪的是修炼镇鬼功法的人,身上都应该会有一种顽疾,在他身上好像还没体现出来。至于靳东流,查无此人。”皂衣天王开口说道。 “查无此人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假名。”观沧海敲了敲桌面。 “的确是个假名,根据我们的情报,龙虎山天师府掌教真人张若虚前些年收了一个小弟子,叫做岑东流,据说是取山前岑水东流之意,这个靳东流,呵呵,估计是化用了这个说法,取了山后靳水东流的意思。即便如此,我们的人也追寻到了推荐他参加学宫大考的背后之人,但是快要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们的人不得不中止了这次探索。” “为何?” “因为,他们查到此人的推荐者是学宫李先生。”皂衣天王缓缓道。 “这个老滑头,既然是李先生举荐的那可能就是为了维持一下这次终试纪律,以防意外。”观沧海似有所悟一般:“最后一人,司马鹧鸪,查的如何了?” 其他三位天王手里拿的只不过是一本天书而已,这位最后的白衣天王面前足足摆着三本厚书,每查到一条信息都用做记录的狼毫笔飞快地记录下来。 为什么要用五本书来搜索司马鹧鸪呢?因为司马一族擅长搬山填海之术,位置难寻,就算你今日在河边看见一个村落,那么第二天你再去这个河边可能看到的就是一座巍峨的山脉,哪里还能见得到人的影子。 司马一族隐居十余年,期间锁族不出,培养出来的传人一旦入世,那便是大鹏展翅,翱翔云天。 “司马一族的搬山填海术的确是一绝,至今为止我们的人还不敢确定他们在哪里,据最近的消息显示,当年的司马一族未必是隐居出世的,而是遭到了天主的绝杀,昔日战退楼外楼之后,司马家族的族长司马徽提倡休养生息的黄老之学,不支持继续穷兵黩武,因此遭到了天主的猜忌,据传是某天夜里,司马一族遭到截杀,至于司马徽是否带领族人突围出去与否,就不得而知了。司马鹧鸪来参加我们的学宫大考,是受到了学宫里云游的一位师范的举荐,但是我得到的情报里说,那位师范……”白衣天王微微仰头:“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观沧海站了起来。 “是云游到了东面一处终年飘雪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域外。”白衣天王皱眉说道。 观沧海来到了几位天王阅览书籍的地方,拿起一张纸,一根笔,飞快地写下了几行字,将其折好,递到了白衣天王的手上:“将它送到学宫叶琳琅的手上,里边的消息对 他很重要。” “是!”白衣天王二话不说,拿起那封信便消失在了灯火之下,屋子里的身影依旧是四个。 观沧海深呼了一口气:“飘雪,域外,是哪里吗?” 菩提巷。 这里是长安城,按道理说,每条街道巷口都应该是人流攒动,不说人山人海也应该是有人的存在吧,而今他们到了这巷子,竟是空无一人,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却没一个人往这里走。 “你们发现没有,这条路上的行人似乎看不到这个巷口。”燕南飞环顾四周,周围的女子青壮孩童有说有笑,竟也不往这边看上一眼,让他不禁觉得这些人似乎都看不见这条巷口一般。 “貌似的确是这样。”林修染点了点头。 “里边阴森森的,确定我们要找的孟德斋就在里边么?”柳如是有些胆怯。 “既然这里有点门道,那看来差不多就是学宫的手笔,专门为我们的考试准备的吧。”张林昆歪着头,不在意的说道。 “闲言少叙,既然来了,那怎么都要进去看一看。”靳东流将背后的桃木剑摘了下来握在手中。 “诸位,这曹操毕竟是摸金校尉的领头人,里边的阴气必然繁盛,还请大家进去之后尽量不要超过身边的一丈范围。”林修染告诫道。 众人稍稍准备一下,便紧接着走进了这条菩提巷,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踏入巷口的一刹那,竟然泛起了阵阵涟漪,这巷口分明就是一重结界,几个呼吸之后,菩提巷口缓缓消失不见…… “这条巷口为何这么黑,好像跟外边完全是两个世界。”柳如是紧紧抓着林修染的衣袍,警戒的看着四周,似乎还有乌鸦啼叫。 “乌鸦叫,可真是晦气。”燕南飞捡起一颗6石子将乌鸦嘎嘎的打飞。 “行走江湖,你们都不带火的吗?”张林昆拿出一根火折子,将它吹着。 借着火折子的微弱亮光,众人才勉强看清这条菩提巷附近的轮廓,周围的墙壁早已破败不堪,青苔爬满了每一座房屋,令众人惊讶的是,一路走来,所见的房屋竟也都是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边时不时传出几声奇怪的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将本就害怕的柳如是差点贴在林修染身上。 “看来也许我们来的是对的,现在看起来这里分明就是一处结界了。”张林昆摸了摸墙壁,尘土覆盖在他的手上。 “结界?”柳如是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看来无论女孩子多模不让须眉,这怕黑怕鬼的事实还是不容更改的。 “嗯,准确的说我们身在一处阵法里,在阵法之外我们看着这条街还算正常,当我们真正踏进来的时候,大阵已经开始了运转,现在我愈发的感觉到这里确实有些像摸金校尉待过的地方,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看这里的布局三墙阻隔,地理不通,乌鸦初叫,鬼神嚎哭,巨柱林立,门脸未出,这分明是摸金校尉风水堪舆里的地势,鬼抱珠!”林修染沉声说道。 第九十六章 六臂,流弊? “鬼抱珠?”张林昆一脸凝重的问道,他倒是在以前游历的时候听说过这种风水地势,没想到如今在这种地方让自己给遇见了。 “你们俩还有空打哑谜,能不能解释解释这鬼抱珠是怎么一回事?”柳如是听着一阵阵的阴风吹过,仿佛置身于阴曹地府中。 “鬼抱珠,又叫做鬼含珍馐,是上古时期风水大师陈三道推周易演八卦,沟通龙脉,合山川地势于此诞生灵物,然灵恶相生相克之意,古云……” “云你妹云!”柳如是本就吓得不轻,他还一个劲得云云的。 “说人话,这个地到底有啥特别的?” “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说珍贵的东西的附近,有一个守护者在暗处守护着它。”靳东流看了看四周,的确是林修染所说的那种情况。 “问题是我们都找不到门,到底那间屋子才是孟德斋?”燕南飞试图看穿巷子的深处,可是黑雾缭绕,没有火光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东西。 “这个有法子。”林修染掏出怀里的镜子,还特意看了一眼柳如是:“让你看看这镜子的厉害。” 林修染将手里的八卦镜放置在地上,一道又一道八卦光晕自他们的脚底下扩散开来,八卦镜所散发的光芒将他们围在中间,靳东流跟他同为道家门人,自然也懂得八卦之术,看着地上的图形,喃喃道:“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孟,兑上缺,巽下满。” 林修染意味深长地一笑:“看来靳兄修的不仅是剑术,道法也应该有所涉猎。” “八卦图是咱们道门入门必修,我会自然也说得过去。”靳东流脸色不变道。 林修染没有在这件事上做过多的停留,看着脚下已经成型的八卦:“乾三连西北开天,坤六断西南八地。兑上缺西方双泽,巽下断东南无风。艮覆碗东北齐山,震仰孟东方四雷。离中虚南方真火,坎中满北方流水。鬼抱珠地势鬼为阴,当属水,珠为阳与之相对,在南面!” “走。” 张林昆一马当先,率先踏出一步,拿着火折子在前面开路。 五人走了几乎小半个时辰,将这条菩提巷一直走到了尽头,那孟德斋的门户才显露在众人的面前。 “既然是结界,估计这里就是阵眼所在,是不是我们把我们要找的东西拿走,这阵法就不攻自破了?”燕南飞抬头看着石墙上停留的乌鸦,怎么看都像是刚才打跑的那只,他摸了摸鼻子,又捡起石头把它给赶走了。 “你跟乌鸦有仇吗?”靳东流拍了拍燕南飞的肩膀。 “看着不顺眼。” 而这边张林昆已经推开了这孟德斋的门户,说来也奇怪,既然以斋为名,又是做珠宝生意的,按道理说这里应该有很多值钱的物件才对啊,可是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破败,一切东西似乎都非常的久远,历史的车轮好像在这里碾压过无数次一般。 “这里好像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好。”柳如是看着院子内的陈设,皱眉说道。 “不,好东西还是有的 。”靳东流双手一伸,止住了众人再往前走步伐。 “怎么了?”林修染问道。 “这孟德斋的主人,不是一般人。”靳东流蹲下来,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手帕,手帕打开,里面是一堆金色的粉末,他把粉末向着四周撒去,原本漆黑的院落间,竟然亮起了一条条的丝线,绑在了进入正堂的门槛之上,粗心之人断难发现。 “大理寺的金龙断魂丝?”张林昆将其认了出来。 靳东流啧啧两声,用早已握在手里的木剑敲了敲那金光闪闪的丝线:“金龙断魂丝是纯钢打造,削铁如泥,水火不侵,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细如牛毛,除了地狱杀手组织的巫山云雨,恐怕没有比它还细小的武器了。这大理寺还真狠,在这等地方布下此等杀器,来人如果不仔细分辨,下半生就得在轮椅上过活了。” 燕南飞拔出背后的君不见,甩手用力挥斩而下,后者应声折断,他笑了笑:“质量好像也就一般。” “你就别逗了,你那宝剑是折剑谷谪仙品的仙剑,这金龙断魂丝只是最普通的金龙断魂丝。”靳东流看着那把丝线斩的两截的君不见说道。 “哦?金龙断魂丝也是分品级的?”燕南飞收起长剑。 “那你就得取问问大理寺卿狄仁玉了。”靳东流起身,先走进了正堂。 燕南飞猛然抬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你怎么知道我的剑是折剑谷的剑?” “本道长虽然是道门中人,但也阅剑无数,谪仙品级的剑本就堪称绝世,你这把剑没入剑十五可也差的不远了。”靳东流边走边说。 “要说仙剑,这把剑才算是真正的仙家品级的剑!”靳东流指着正堂中一座石像:“他手里的这把剑叫做青钢影,是曹孟德的佩剑,东汉末年铸剑师阳叔子以身献祭成就的仙剑现世。” 众人闻言向前方望去,果然有一个巨石像,身高九丈,威严庄重,虎目含威,手里一把长剑抵地而放,当然也是石头做的,如果这真是青钢影神剑的话,不知道有多人会来争抢他。 整座正堂以这个曹操像最为显眼,他的身旁还立着三人,一人身着商服,手里把着金色的算盘,右边一人豹头环眼,项颈上戴着一圈佛珠,还有一人在这三座石像之前席地而坐,身上并无特殊之处,手里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物件,只是他的眼睛有一个是由金刚石镶嵌于内,明光闪闪,另一只眼睛好像被挖走了一般,空洞无神,尽显黑暗。 “这是什么鬼地方,说好的是做珍宝生意的,我怎么越看越像是做死人生意的。”柳如是看着偌大的房屋,除开这几座石像之外,角落里居然还有几个废弃的稻草人和纸人!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们已经到这里了,然后应该做什么?”燕南飞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疑惑:“这里除了这些石头做的东西之外,我们根本找不到我们所需要的,换句话说,我们都不知道要找什么。” “来都来了,四处翻翻吧。”张林昆抬脚想要去探查一下石像的后面,却被柳如是 一把拉住。 “等等!” “怎么了?”张林昆看到柳如是盯着曹操像,一动不动。 “他,我总觉得他好象是在看我。”柳如是往后退了两步。 那曹操像的眼珠还真就动了一下,目光继续锁定柳如是。 柳如是连忙揉了揉眼睛:“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不,不是幻觉。我也看到了,这石像的眼珠的确动了!”张林昆将手里的火折子塞到了柳如是的手里,他自己轻身而起,手掌蓄力,雄厚的真气荡漾自他的手掌中心,毫无保留的向着曹操石像劈了过去。 “竖子,尔敢!此像自稷下学宫开学而立,距今已数十上百载,价值连城,若是毁在了你的手里,即便是李先生弟子,这银子还是得照价赔偿!”滚滚音爆之声自曹操像中响起,一道真气匹练震得张林昆跌落在地。 “来者何人!”柳如是扶住张林昆,后者大怒道。 “来者何人?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一群毛都没长齐得小孩子也敢来这里。”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继续响起。 “江湖人称,金算盘。”那曹操像旁边商人模样,手拿算盘的人说道。 “世人皆知,铁磨头。”另一侧戴佛珠的人也有声音传来。 “无人不晓,阴阳眼。”是那个席地而坐的石像发出来的声音,金刚石熠熠生辉。 “挟天子,令诸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曹孟德!”中间那石像说出的话荡起滔天之风,似有将他们驱逐之意。 “嘁,曹当家的早已离世百年,不可能有还有意念不散,你到底是谁,还在这里装神弄鬼!”靳东流夺过柳如是手里的火折子,向天上一扔,再甩出一道劲气将其打散火星四射,点燃了周围的烛台,将整个正堂找的一清二楚。 瞬间。 曹老板的石像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重归于平静,可众人并没有掉以轻心,因为与此同时,他们看见一道黑影从曹老板的石像上滑落下来,快速的游走在房屋之间。 “人点烛,鬼吹灯,堪舆倒斗觅寻峰,摸金校尉何当兴!” 声如洪钟大吕,直入脑海,震得烛台火焰恍恍惚惚。 “摸金校尉!跟令牌上的话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们来得地方没有错!”柳如是大喜。 “不,你们,来错了。” 那道人影终于现身,立在曹操石像的前方,众人也都看清了来人的真正面目,那人身穿红色大氅,手里拿着一柄精铁打造的伞,脖子上挂着一个狼牙吊坠,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金钢伞。”张林昆沉声道。 “摸金符。”林修染认出了那晃荡的狼牙吊坠。 “你们都没看清最重要的,这个人,六臂!”燕南飞大惊失色。 “我说,还没开始打呢,你怎么就说人家流弊了?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吧。”柳如是拍了一下燕南飞。 而这次燕南飞也罕见的没有跟她顶嘴,只是重复了一遍:“六个,胳膊!” 第九十七章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看着燕南飞认真的表情,柳如是心里咯噔一声,缓缓地将目光放在那红衣人身上,我们正常人只有两只手臂从身侧上方长出来,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红衣人还有四肢臂膀从身后生长出来的,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只化了人形的蜘蛛。 “传闻陈塘关李靖之子李哪吒生有三头六臂,修得正果已位列仙班,我一直以为三头六臂之人只是传说,没想到这等异人却是让我亲眼所见。”燕南飞惊叹道。 “仙人六臂掌寰宇,阎王六臂轮六道,凡人六臂……脱生死。”靳东流收起一往的懒散作态,身上气势起起伏伏,如临大敌。 “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送葬师。”红衣人微微一笑:“你们走错了地方,自然要受到应有的处罚,虽然不至于到送葬的地步,但是脱层皮总还是要的。” “那这么说,你是学宫之人!”林修染问道。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想开后门?”红衣人似笑非笑道。 “什么前门后门的,本公子的门都是靠打出来的!”燕南飞拔剑惊雷,世子爷嫡传的惊雷切冲着红衣人斩去。 那红衣人脚下未曾动过分毫,只是身上的摸金符亮了一下,一道红色光芒包裹住那人,剑气袭来,轰然斩落,红色光芒纹丝不动,燕南飞含怒一剑竟然连此人护体罡气都没破开。 众人皆惊,君不见是何等兵器,一击竟然未曾奏效! “剑的确是好剑,可用剑的人差的太多了。”红衣人手掌向上托起,将燕南飞连人带剑,甩出了数丈远。、 “你既然自称是送葬人,拿拦住我们所为何意?”张林昆低声道。 “刚才不是说了嘛,你们走错了地方,想要出去也容易,经过我的考验就可以出去,反之,你们就安心地在这里等待考试结束吧。”红衣人不悲不喜的说道。 “所以,你们是想选挨打还是认怂?” “道爷我都不选,为什么就不是我们打你呢!”靳东流暴起发难,背后桃木剑随心而动已至身前,他一把抓住,是时,木剑上好似有无数符篆亮起,道道火焰围绕其身,对着红衣人猛然刺下。 “哦?道家武当山的离火诀?”红衣人衣袍一甩,右手金钢伞敞开,将真火尽数的阻隔其外,也不知这伞究竟是社么材质的,受到三昧真火的炙烤,居然连颜色都不变一下,要知道三昧真火可不是凡火,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把伞也不是凡品。 “害,我还以为多大的火呢,火苗而已,真是辱没了武当山的名声。”红衣人轻笑一声,手中金钢伞忽然快速旋转,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靳东流死死的握着桃木剑,也跟着旋转了好几个圈,在他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当猴耍的感觉…… 燕南飞稳住身形,长剑之上弥漫着浩荡的真气,隐隐酝酿一击强悍的剑法,红衣人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若隐若无的剑气,眉头稍 稍一紧,其中第三条手臂化指为剑,弹出一道剑气,快若闪电震在了燕南飞手里的君不见上,燕南飞的剑势眼看着就要成型,却被中途打断,功亏一篑,君不见一声悲鸣,带着燕南飞又滚了好几个圈。 “莫要太猖狂了!” 林修染气势滔天,周身红绳黄符结阵,冲着红衣人包围而去。“装神弄鬼,我平生最不怕的就是鬼,什么送葬师,我给你打成入葬人!” “竟然还有捉鬼门的人?不过凭你现在的功法层次,说这些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红衣人第四条胳膊伸出,不慌不忙的结了一个印, 已经到眼前的红绳黄符捉鬼阵消散于无形,这还不算,林修染紧随其后,他也有一把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又是三道符阵合围过去,那红衣人依旧不慌不忙的勾勒着最开始那道印法,所有符阵在其一丈之外随风消逝。 “小子,你师父应该教过你这是什么印法。”红衣人转头看着他。 林修染呼吸稍有急促,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符阵遇到那道印法时,是面对着多大的压力,他盯着红衣人的第四条手臂,冷声说道:“化阵天煞。” “哈哈哈,所以你那点本事在我面前都是纸老虎,哦不,纸羊羔。” “道家不传禁术,你怎么会的。”林修染问道。 “想知道吗?偏偏不告诉你。”红衣人开怀大笑。 “呵!” 靳东流身形强行稳住,手里木剑一横止住金钢伞的旋转,再接连突刺,一刺一开花,一步一生莲,五步之后已经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一剑接一剑,生生不息,眨眼之间已有百十道剑花。 “生为劫,死为劫,生死离别皆是劫,一劫成,一劫败,是非成败转头空,劫已入心中,”红衣人眼神一亮:“天师府的无量剑,你不是来自武当,而是龙虎山的人,龙虎山天师府掌教真人张道陵是你的师父。” “是的话,能走后门吗?” “自然不能。” “那你还是看剑吧!” 红衣人摇头:“国师齐天心和龙虎张道陵是世人公认的陆地神仙,今日我倒要看看张道陵调教出来的弟子有几分水平。”他三双手臂齐齐往前一推,如海潮般的真气压得靳东流面色涨红,剑莲也一个接着一个爆碎开来,红衣人辨出了木剑真身,将其一抓,像把燕南飞扔出去那样,靳东流也被甩了出来,可那人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符,还特意向着林修染晃了晃,随即往出一划,黄符所过之处,那亮着的烛台皆被打翻,由原本照的通明的正堂,重新归于黑暗,那一刻似乎又有孩童啼叫,鬼神哭号之音。 “敌在暗,我在明,快聚拢!”靳东流低喝一声,五人背靠着背集合在一起,打起十二分的戒备。 “六臂之人,每条手臂暗合春夏秋冬日夜六种自然,这也是为何他能布下这种结界的原因,更 为棘手的是他有夜这种自然相助,即便是如现在这般漆黑他也能轻而易举的发现我们身在何处,所以我们危险了。”燕南飞低声道。 果然一道黄符不知道从哪里偷袭而来,燕南飞急忙弯腰躲过,那黄符上的劲气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飞过去的。 张林昆转身一掌,逮到飘过去的黄符,一掌震碎。 “呦呵?你们这群人里还藏着一个人物啊,好功夫,就算是跟傲天凝他们几个小子比,你也够格了。”红衣人的声音回荡在房屋内,却分不清他的真身到底在何处:“看你根骨还不错,要不要考虑入我的门下?” “呵呵,在下前来长安,只为求得学宫李先生弟子之位,何况我不想找一个送葬师当自己的师父,谢过这位前辈好意了。”张林昆眼神警戒着四周,冷冷的回答道。 “学宫李先生,的确是人中龙凤,要说齐天心和张道陵是陆地神仙,那李先生足可以称得上是天上仙了,可上天终究是无仙,我始终都不相信天上有仙人,地下有鬼祟,无非是世人夸大其词和畏死之心罢了,李先生如何神,终究只是个人,只要是人就跳不出生老病死,数十上百年后也是一捧黄土埋于青山而已了。”红衣人的声音继续传进众人的耳朵。 “哈哈,你这人也敢妄议李先生,李先生何许人也,最起码我知道他行事从不藏头露尾,一向光明磊落,亏你也是学宫中的高人,莫非只会鬼鬼祟祟,躲于暗角阴沟,苟图衣食,你有何颜面面对学宫立起来的通天威信?”张林昆毫不畏惧,公然顶撞红衣人说的话。然后低声对着其他人说道:“听声辩位我好歹也练过几年,可是现在我完全听不出来他在何处。” “小子,好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跟我这么说过话了,一人得罪,四人连坐,你们一起受罚吧!”虚无缥缈的声音似乎冷了几分,又添了几分得愠怒在其中。 张林昆心中一震,暗道不好,刚才好像有点说得过了,引出了他的真怒。当机立断道:“我们不能被他困在这里,少做纠缠,一起冲出去!” 众人抬脚欲要向着门口冲出,可是五张黄符落下,封住了他们的必经之路,无路可走。可是硬碰硬的话,刚才几人的合击被他轻描淡写的破去,战败他是不可能的,又逃不出去,事情的局势俨然成了死局,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吗?! 燕南飞却猛然回身,看向了堂中的曹操石像,在他心中有一条妙计悄然而生。 “我想到办法了!”他高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燕南飞手里的君不见光华流转,剑气逼人,就连处在暗处的红衣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是想依靠这把剑破了那五道黄符不成? “据说,这石像能值不少钱是吧。”燕南飞借着说话的契机,将剑势拔到最高,随后冲着那曹操石像劈了过去。 同时一声怒喝:“我让你变成穷光蛋!” 第九十八章 底牌尽出 “你个天杀的败家子,大胆!”红衣人的爆喝声紧随其后响起,那一瞬间正堂之内被打翻的烛台再度归位,灯火燃起,红衣人真身自曹操像之后现出,对着燕南飞一掌拍下。 “破!” 张林昆双掌连环舞动,五道黄符被打的裂开。 “快出去!” 趁着这微妙的契机,张林昆四人一跃而出,落在了院子之中,以他们几人的轻功,只需再跳几次,很容易就离开孟德斋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见到半神半鬼的红衣人,但是燕南飞还在里边,是他给大家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可是如果他们一走了之的话,燕南飞断断不是那人的对手。 四人稳住身形,齐齐一顿,相互看了一眼,回头望向正堂,正好看见红衣人一掌拍下,那纵横的剑气被缴碎成了虚无,紧接着燕南飞被一股大力打下。 “燕南飞!!”柳如是急喝一声,紫色长袖呼啸而出,接住了正往下坠落的燕南飞,卷住腰身,用力一收,顺势将其拉到了院子里。 柳如是抱住瘫在地上燕南飞,高兴的拍了他一下:“这馊主意都想的出来,不愧是我小弟。” “姑奶奶你轻点,哎呦。” 燕南飞低头吐出一口鲜血,苦笑道:“家里有钱烧的,就是任性,还有谁是你小弟了。” 先前燕南飞跟红衣人对过两招,也只是胸口一闷,真气溃散罢了,而刚才的一掌,红衣人很明显用了大力,一个照面直接将燕南飞打成内伤。但毕竟不算无功而返,几人总算是退出了漆黑一片的房屋,虽然外面也是黑雾缭绕,但起码活动空间大了些,而且还有微弱的月光洒下,不至于成了睁眼瞎。 张林昆扭了扭头,活动活动手腕,豪迈一笑:“既然逃不了,那我们就拼死一战吧,我们有五个,他只有一个。” “要死你自己死去,我还没活够……”燕南飞又是一口血痰吐了出来。 学宫之中,傲天凝和叶琳琅相对而坐,正悠悠的品茗。 “刚才有弟子传来消息,是有关那位小兄弟的,你想不想听听?”傲天凝啜了口茶,缓缓说道。 “哦?想听,快说说他们那队如何了。”叶琳琅眉毛一挑。 “可能算是个坏消息吧,他们进了菩提巷。”傲天凝摇了摇头。 “菩提巷?!”叶琳琅稍有震惊的问道。 “嗯,他们抽到的线索与摸金校尉有关,而放眼长安,只有那里跟摸金校尉有些联系。”傲天凝微微颔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学宫有位长老好像是在那清修吧……那这次他们的考验者就是他?”叶琳琅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担忧之色萦绕面容。 “没办法,天意如此,也不能怪他们,这个线索确实有些超范围了,就算是我们去了那里,也是被撂倒的份。”傲天凝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 “连你也信天命了,真是件稀奇事。” “不得不信啊,但愿我们那个小兄弟吉人自有天相吧。” “公子。”一个学宫的弟子 小跑着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公子,那边差人送来一封信。”这名弟子将一张信件递到了傲天凝的手上。 傲天凝将其接过,上边赫然写着一个“天”的烫金大字。 “你,买了天庭的消息?”叶琳琅疑惑道。 “唉,这不是给人钱财来消消灾嘛,花了我好大一笔银子。” 傲天凝打开那封信,信上的字数不多,可是在二人看来却无疑是重磅炸弹一般,紧锁眉头。 叶琳琅严肃道:“怎么办,提前终止考核?” “不,不能影响学宫的声誉,一旦终止的话,闹得人心惶惶,这后果不堪设想。”傲天凝沉声说道。 “如果不快点采取措施的话,只会让更多的人丢掉性命,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学宫声誉的事了。”叶琳琅急忙道。 “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现在就去菩提巷,找燕南飞他们!”傲天凝倏然起身。 “为何?” “信上有提到,也许是冲着他来的。” 菩提巷,孟德斋。 院外五人严阵以待,这个人实在是太强了,想要离开这里,只能以命相搏! 红衣人亦步亦趋的走出正堂,一身红袍无风自动,金钢伞的锋锐气息宛如刀割,整个庭院似乎充满了罡气,脖子上的摸金符红光闪闪,在黑夜里像是一盏灯火,可是这灯火明灭之间,有莫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在他的双脚彻底踏在亭院之时,燕南飞五人的身体顿时向下一沉,海量的压迫力从对面滚滚袭来,甚至连头都难以抬起,更遑论与之一战。 “吐血了?刚才那一掌的滋味看来很不好受啊,不过接下来的掌力可是要比刚才的滋味还要爽上好几倍呦。”那红衣人六条手臂上下挪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呸,你个老蜈蚣,有什么能耐都冲着小爷来!”燕南飞骂道。 “燕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怎么能骂人呢,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林修染轻笑一声。 “你两就别一唱一和的了,他说的恐怕是真的。”靳东流看着红衣人的每只手掌间都有着真气凝聚,那种真气强度远非他们可比,此人的内力酒经雄厚到了何等地步。 “要不我们还是尝试着跑路吧,就算是榨干我们,也拼不过这怪人。”柳如是向外看了看,依旧是一团迷雾,孩童的啼哭,厉鬼的嚎叫又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跑是跑不了的了,我们又不能坐以待毙,我以前总听说书先生讲书,那书生讲了三年的《雪中悍刀行》,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个字就是,死战!”张林昆迎风而立,意气风发,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一股内力鼓荡,率先冲破了红衣人的压迫,长身而起。 “林兄,你先上,我紧随其后!”靳东流周身有雷光忽闪忽灭,毁灭的气息迅速酝酿。 “甩了!” “来的好!” 红衣人三双手掌平推,真气洪流铺天盖地,眨眼间便盖过了张林昆苦心营造的势,两者相对,张林昆 一身真气被卸了个一干二净,被反打了出去。 “还有我呢!” 靳东流收起了桃木剑,看样子这次施展的不是无量剑,而是…… “啊!!” 天上滚滚雷霆,似有怒龙咆哮,一道惊雷从天劈落,落在靳东流身上,后者顺势向着红衣人扑过去,一同去的还有那道九天惊雷。 红衣人双眼微咪,眼睛一亮,身前摸金符红光大盛,一道绯红屏障拦截到靳东流千钧一拳,阵阵雷光劈天盖地,隆隆作响。 “终究还是小看了你这道士,想不到张天师的至圣乾坤,五雷天心也传给了你,不过才引来一道雷霆,还是差了点。”红衣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一抹认真。 “差了点么,那要是再加上我呢?”林修染浑身一震破开束缚,手里多了一张符纸,哦不,是一把符纸。 “还想用你的符阵么,别忘了我会化阵天煞诀。”红衣人似是嘲笑。 “谁说直接打你了,我只不过是添一把柴火!”林修染手里八张符纸升空,彼此前后连接,绽放出黑白二色的光芒,一张阴阳鱼倒挂当空,林修染后撤一步,拿出怀里的八卦镜向上一举,映射月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和威能在这里汇聚,通过天上的阴阳鱼注射在靳东流的身上。 那一刻,靳东流月光加身,仿佛大罗临世。 “这是观山太保的光风霁月,你还是观山一脉的传人?”红衣眼神震动,因为他自己可以说是整个天下唯一一位摸金校尉了,摸金一行有违天劫,天劫降临之时,李先生先生一人所一剑碎了天劫,救下了当时仅存的摸金校尉,留在这菩提巷修行施善,现在他看到了同为盗墓一派的后世传人,自然有些意外。 “没想到除了我摸进一门之外,观山也有后人呐。”红衣人感慨了一句,身前的红光再度爆发更强的光芒,因为靳东流身侧的雷柱由一道变成了三道。 “三道可破你?”靳东流试探的问了一句。 “三十道也破不得,你且退下吧。”靳东流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意外的还有林修染。先前他说靳东流的一道惊雷还差一点威力,所以林修染才用出了观山之术助其一臂之力,合着都是这老怪再耍他们??? 还不待靳东流再多想什么,然后就被弹了回来,一身雷电给自己劈的不像样,而人家毫发未损,亏死…… “我有一枪,传自大唐枪仙陶安然,请君试之!” 在张林昆,靳东流,林修染被逼退之后,燕南飞站了起来,身上真气升腾,双目炯炯,原本在手里的君不见归于剑鞘,负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长枪,古朴无华,返璞归真,枪尖所过之处留下淡淡枪风…… “枪剑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红衣人看着那长枪划过,冲着自己而来,好像看到了昔日某位熟人再临,再熟悉不过的口诀传进众人之耳。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一枪,相思!” 第九十九章 刚离狼穴,又入虎口 “夺命十三枪,也有了传人么。”红衣人大袖一挥,面前的红色光芒消失不见,他用着一种似乎是怀旧的目光注视着杀气腾腾的一枪,枪眨眼便至,他笑了,他没有躲开,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直逼面门的长枪。 “什么!”燕南飞大惊。 这人到底什么境界了???空手接住了燕南飞的枪劲! “咳咳,林兄,你看燕南飞那招,是花瓶吗?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啊。”靳东流原本看着燕南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以为这大招能让他们找回点场子,结果,连个水漂都没打起来啊…… “燕南飞这招已经够厉害了,就算是我能接下来也得受点伤,是这个怪人,实力实在是太强了,不说是大道元境也八九不离十了。”张林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红衣人手指与长枪略僵持几个呼吸,就随手一甩,燕南飞连枪带人又滚到了一边:“今天以后,谁再让小爷打滚,我跟谁急!” 原本雄心勃勃,兴致盎然的个个都没了精力,他们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五人或多或少的都受了内伤,燕南飞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矗立在几人前进的路上,可是他们的底牌已经出了不少,可连根毛都没伤到人家,不由得有些气馁,但是气馁不代表宣告失败。 燕南飞重新拿起了敬亭山,张林昆双手真气再度汇聚,靳东流周身雷光伴随,木剑出鞘,林修染符篆擎天,加持诸身,柳如是双袖一甩,两袖清风,他们眼神中透露的坚毅和赴死之心让红衣人心中莫名的跳动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别装了,累不累啊,全盛状态都伤不了我一个手指头,现在油尽灯枯的你们还能把我咋的?”红衣人看着这五人一脸认真的样子,毫不保留的打击道。 “我擦,你这老头是真不给我们漂亮小分队活路啊,连最后的认真都不尊重我们!”张林昆收了内力,苦笑道。 “完了,这老头软硬不吃,还有啥招?”靳东流跟着骂了一句。 那红衣人掸了衣服,看向一身灰尘的燕南飞,仔细地打量了片刻,怅然一声:“你师父,走的应该没有遗憾了。” 燕南飞一愣,皱眉问道:“你,知道我师父?” “起初不知道,直到我看见比背后那把枪,枪见两不厌的法门,普天之下除了他没有人再会用了,当然,现在除了你之外。”红衣人的身体很高大,可能是因为有六条手臂的原因,再几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他背后的两双手臂竟然???能缩回去!! “你这比唐三的八蛛矛还牛啊……”张林昆瞪大眼睛说道。 “八蛛矛又是什么?”柳如是问道。 “那是说书人说的第二本书里的。”张林昆答道 “真是一群活宝,你们走吧。”红衣人变成了正常人的模样,原本漆黑的院落渐渐有了阳光渗透进来,孩童的啼哭,厉鬼的嚎叫在此刻都偃旗息鼓,四周一片安静。 “这是幻术么?”燕南飞察觉到周围的变化,问道。 “是不是和你师父教给你的不一样,这叫魇,如果按照你刚才方法,一个劲的冲着天上喊破破破的,断然是无效的。”红衣人看着脸颊有些泛红的燕南飞。 “额……”燕南飞在身边几人的侧目之下,尴尬的笑了笑,的确,就在院子里被打飞的第二次的时候,他就怀疑这里会不会是阵法和环境所构造出来结界,趁着张林昆和靳东流他们俩牵制那人的时候,燕南飞偷偷的用了陶先生教他破解幻境的方法,没想到不仅无功而返,还被他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我们走?”张林昆惑道。 “难道你想留在这当我徒弟?”红衣人挑眉问道。 “不不不,不是,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就是我对你们很满意。”红衣人一身杀机卸去,变得随和,他两手交叉在一起,看着他们:“我是送葬师不假,但也是你们此行的考验者,既然是考验,无非就是你们的答卷让我满意罢了,首先抛开你们的实力不谈,就说刚才你们明明有机会走掉,却还要回来救他,这点就已经可以让我给你们及格了,后续你们一个接一个的露身份,显实力,我要再不放你们走,恐怕你们一群小疯子还真敢跟我拼死相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能遇到值得交心得伙伴,倾城相对才是。” 张林昆微微低头:“林昆记下了。” 燕南飞,靳东流他们也恭恭敬敬的抱了一拳:“学生记下了 。”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别搞得酸里酸气的,赶快走吧,耽误了不少时间了,顺便友情提示一下,只有集齐所有的线索才能让最后的结果水落石出,别自己瞎猜了,搞不好还有其他师范等着你们落网呢,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是去找其他三队取得他们的令牌,才是正道。”红衣人摆了摆手。 “原来如此,多谢了。”张林昆拉起燕南飞和柳如是,林修染和靳东流二人紧随其后翻出了菩提巷,来到了另一条僻静的路上。 红衣人笑了笑:“今年的学苗底子看起来还不错……” “燕南飞,你怎么样了!”众人落脚歇息一下,张林昆把燕南飞放了下来。 刚才他全凭着一口气才支撑下来,现在这口气早已耗尽,燕南飞又吐出一口鲜血。 “不太妙,刚才他好像是真怕我打坏了曹老板的像,所以动了真力,我体内的真气四处乱窜,我得赶紧调息一下,要不然以后的路就难走了。”燕南飞喘着粗气说道。 “我帮你运功,能加快不少。”张林昆扶着燕南飞席地而坐,燕南飞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张林昆双手抵住燕南飞的后背,一股热气蒸腾起来。 “需要多久?”靳东流问了一句。 半个时辰左右吧,必须帮他调理完毕,否则我们遇上其他队伍,四打五会吃亏的。”张林昆闭眼说道。 “好,我为你们护法。”靳东流点了点头,一跃而上到房檐处。 “我跟你一起。” 林修染祭出红绳将张林昆和燕南飞围住,“此阵可以缩短起码一半的时间,一刻钟就可以了。” 果然,燕南飞和张林昆体内的真气流动加快了起来,感受着暖洋洋的热流从后背传来,燕南飞说了一句:“你的功夫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你要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也会这么高的。”张林昆轻笑一声。 靳东流在房檐上看着月光,这一夜过了多久了,月亮依旧那么明亮。 “可惜。”靳东流忽然叹了口气 “什么可惜?”柳如是不明所以的问道。 “此情此景我们好不容易得空休息片刻,可惜还是有不开眼的人出现了!” 第一百章 惜言不惜命 夜色凉如水,满月过三更。 树影婆娑,摇曳阑珊之中,一道略带烦意的声音穿过重重房屋叠嶂。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厉害了,隐匿的如此小心,还是被发现了。”一个持着持着君子白玉剑的男子身形恍惚之间已至众人面前。 “看你们一个个内息紊乱的病态,想必是刚经过了一场苦战,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过我们俩这关……”另外一个拿着鸿蒙紫气扇的年轻人出现在他身侧。 他们二人的长相还真是奇特的很,拿剑那位一个眼睛呈红色,一个眼睛呈黄色,双眼眨动似有漩涡沉居其中,女子长看估计会深陷不拔,倒是一双勾搭良家妇女的神器啊……右边那位一头紫发,邪异得妖娆,面相也俊的非常,实在是妇女择偶的优先品种啊,难道这两个人就是猎艳界的黑白双煞?? “耍什么酷啊,又没有我帅,自取其辱。”靳东流不屑的看清了二人的容貌,牵强附会的说道。 “你说的是你脸上的大包有杀伤力么?”紫发男子挥扇轻笑。 “臭道士小心!”燕南飞睁开眼睛看到了来人,当即出声提醒。 “瞳尊,紫圣,你们俩真是无处不在啊。” “呵呵,无处不在的目的还不是因为你,把你带走,我们就可以有处不在了。”持剑的异瞳开口说道。 “你们,把我当空气么?” 一柄桃木剑倒悬当空,插在他们身前,靳东流飘然而下,冷眼注视着来者不善的二人。 “每次我们兄弟二人办差事的时候,总有些不相干的人想要横插一脚。”紫发男子摇头叹道。 “这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小三,搞什么插足的事……”靳东流嘴角上扬。 “你在拿我开玩笑?”紫圣眼神一冷,可瞳尊却淡定如常,仔细的端详着巧舌如簧的道士,神情变得愈发精彩。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瞳尊试探的问道,双眼大放光芒,星辰如炬,好像要看穿什么。 “风大,别迷了眼睛,哈哈哈哈。” 燕南飞听着几人的谈话,露出惊讶,瞳尊也说见过此人,自己对他的感觉也很熟悉,那么这个人还真有可能是他们都认识的,靳东流背对着燕南飞,也能感觉出来他那迷惑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突然长声大笑,转过身来:“不错,我们都见过。”随着手在脸上一抹,一副皮囊被摘了下来,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怎么样,这副脸皮配得上漂亮小分队的称号吧。”靳东流对着柳如是一笑,那笑容本应该充满圆润和血色,现在却是一脸的疲惫与苍白。 “是你?!”燕南飞眉毛一挑,瞪大眼睛喊道。 “龙虎山师府张道陵座下首席弟子莫惜言,在此!!”他将假的皮囊一扔,脚下上踢桃木剑,道道罡雷凝聚于天,乌云蔽日,黯淡无光,毁灭的气息再度降临,只不过比起在孟德斋释放的那次声势要小的多。 “雷震天罡!” 莫惜 言大喝一声,木剑引雷,阵阵雷暴加持剑身,剑锋所指,无往不焦,无往不利。 “就算是换了好看的皮囊,那大包还是没下去。”紫圣手里的鸿蒙扇呼啸之间,紫气东来,挡住阵阵雷霆,还不忘取笑一番,呈呈口舌之利。 而瞳尊却是一脸严肃,君子白玉剑格挡连连,被逼退了数步,沉声说道:“道门天宗的五雷天心诀。” 龙虎山天师府承接道家天宗一脉,精通剑法和道术,可是历届门人只修两者之中的一种,天师府的剑法以月无量心法为基础的无量剑为首,道术以至圣乾坤功为引的五雷天心诀为最,不论是修习哪种高深法门,都要穷其一生之力去钻研修炼,龙虎山自大开山门以来,能够兼修剑法和道术的只有三人,其一是掌教真人张道陵,再就是首席弟子莫惜言,最后一个就是小师叔岑东流。 莫惜言用出的一击雷震天罡,威猛的实力外表下,是需要着深厚的内力作为基础的,刚刚的一场大战已经他已经消耗了不少的功力,此刻再强行运功,内伤反噬,面色又苍白数分,剑上的真力也随之弱了少许。 紫圣手中的折扇紫气磅礴,鸿蒙之力微妙浩大,寸许之间尽显玄机,方才莫惜言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才让的他们二人被迫防守,可是这漫天惊雷虽然声势犹在,但威力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摄人了,紫圣寻了个破绽,身形向前曲折行进,步伐落脚之地雷光退缩,闪电不侵,一身的鸿蒙威震散雷云,折扇开合之间宛若利剑直指莫惜言。 五雷天心眼看着被破,面对着紫发男子的凌厉一击,莫惜言有心想避开,却是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时,只能看着那一点紫色在瞳孔中慢慢放大。 “两袖清风!” 一声娇喝自莫惜言后方传来,两道刺耳的音爆从其身侧穿过,第一道清风劲撞在紫扇上,后者只是停顿了一下,去势不减,第二道清风劲再补一下,那抹紫芒稍稍偏了些许,威力也打了折扣,借着这个机会,柳如是跳到莫惜言身边,用力往后一拉,那紫光已至原先所处之地,刺了个空。 “呼,多谢柳姑娘。”莫惜言呼吸急促,强忍着疼痛说道。 “要叫队长。”柳如是往前走了两步,朗声说道:“以多欺少,问过这几个人的老大没有?” “这位姑娘,还是他们的老大?真是失敬,失敬。”瞳尊双眼变幻看着柳如是,可是在他的感知下,她的修为好像还不如另外几个人。 “失敬的话就赶紧走,以光速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就不置你们的失敬之罪了。”柳如是摆了摆手,高高在上的说道。 “姑娘,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狂的资本在哪呢?”紫圣轻摇折扇,笑容中充满戏谑之味。 “想不通就别想了,速战速决,迟则生变。”瞳尊收了先前的姿态,一柄白玉剑萦绕着凛冽的气息,剑意瞬间大涨,朝着燕南飞他们刺了过去,紫圣手中折扇再度展开,道道鸿蒙紫气演变成紫色扇风随着那道白玉剑气一同发出。 “住手!” 莫惜言横跨一步,强提内力,手里桃木剑横亘身前,双手印诀掐动,一龙一象咆哮而出,叱天诧地,迎上了剑锋和紫气,这种交锋纯属是看谁的内力深厚和后劲绵长,莫惜言连番酣战,体内真力消耗了大半,此刻选择这么硬接他们二人的招式实属不智,可是燕南飞他们都在自己的正后方动弹不得,柳如是功力又浅,还是一介女流,所以,自己站出来当仁不让! “这位道长的魄力,我实在是佩服,若是你在全盛状态也许还真不能奈何的了你,可是凭你现在的状况,在我二人合击之下,你能挡得了多久?”持着白玉剑的年轻人说道。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这么热衷于抓燕南飞。”莫惜言从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 “这就不是道长该操心的了,你接下来要做的是躺在地上!”瞳尊紫圣加大功力。 莫惜言也知道现在这么僵持着,败退的一定是自己,还不如破釜沉舟,来个一招定胜负。看着身前的龙象之力趋于破碎,他内心不禁自嘲,以前总觉得自己站在龙虎山巅,就是站在了天下人的巅,可是自出山以来,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以至于都要殒命,井底之蛙的眼界真是害人不浅。 莫惜言沉呼一口气,在龙象之力破碎之前,横亘在身前的桃木剑朝天一指,剑开天门。 天上云雾翻腾,一座门户隐隐出现在无垠的天空之上,那门户缓缓打开,但只是开了一半,无上的天威从中散发出来,好像其中蕴藏着 股股洪流,待得云雾拨开几分,众人才看清门户里所谓何人,竟是道家三清法身! 不过那三清三人,只显露了太上老君身一人,其余二人尚在门户之内,很显然是莫惜言的道法之力也即将油尽灯枯了。 “我来助你!”柳如是双掌抵住莫惜言后背,缕缕真气汇入其中,莫惜言体内原本即将干涸的丹田仿佛受到了浇灌,他将体内新进的真气全力输出,不管是他还是柳如是在天门全开的一瞬间,豆大的汗珠劈里啪啦的往下掉,浑身颤抖。 龙象之力哀鸣一声,终于破碎开来,瞳尊紫圣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已经加紧了破掉龙象的步伐,可终究还是差了一个呼吸,三清法身皆已临世。 “破!” 莫惜言大吼一声,三清法身的伟力凝聚成三道掌力,对着瞳尊紫圣二人齐齐压下,无论是剑光还是鸿蒙气,都爆碎开来,二人衣袂飘飞,浩瀚的掌力就快要把他们压成肉饼。 “止!” 有一声高喝凭空响起。 忽然有一人从瞳尊紫圣身后掠出,把他们往后一推,随后手里的方天画戟朝天猛挥,一道道戟痕划破天际。 “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六划之后,掌力消散的无影无踪,天地重归于平静。 “这是……甲骨六道?”莫惜言看着手持方天画戟之人,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将地面染红了大片。 第一百零一章 木棍一根 “小道士能用出此等术法,说你是龙虎山张道陵之下的第一人也不为过了。”苏舜钦将天上的掌力悉数接下之后,斜横方天画戟,看着奄奄一息的莫惜言,点头称赞。 “甲骨六道的武学记载在衡阳出土的龙骨天书上,据说那一夜衡阳府尹家里失火,凡是懂得古文字和看过此书的人都被杀了,死相很惨,今日看来,那凶手就是你了。”莫惜言浑身乏力,说话断断续续,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虚脱了一般。 “原本我以为将蛛丝马迹都打扫了干净,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这招式叫做甲骨六道。”苏舜钦啧啧称奇,显然因为莫惜言能说出招式的来历而感到意外。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惜言捂着胸口,嘴角的鲜血汨汨流出。 “之前还打算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可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留你不得!”张道陵固然是当下人间武者第一梯队的顶尖人物,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苏舜钦挥舞着方天画戟,寒光灼灼,对着莫惜言狠力刺去。 要说之前瞳尊紫圣二人的攻击还能勉强接下的话,现在对上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好像一点反抗之力都提不起来了。 “师父,弟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莫惜言苦笑的摇摇头,闭上了双眼,等待必死一击的到来,死究竟是什么滋味呢? “臭道士!”柳如是刚才直接被震飞,刚爬起来就看到莫惜言要被斩杀了。 “莫兄!”燕南飞高声一喝,眼神里满是担忧。 “死……就是没感觉么?怎么一点都不疼?”莫惜言睁开眼睛,原本杀气凛凛的一戟,陡然改变了方向,刺向了正在疗伤的燕南飞。 “燕南飞!快躲开!”莫惜言急忙吼道,燕南飞也看到了杀气磅礴的一杆长戟朝着自己刺来,可是这般速度,已经不足以让他做出任何反应,躲不掉了!! “当啷!”一声。 一根硕大的毛笔插在燕南飞的身前,笔身淡蓝的光晕将他们护在身后,疾速而来的方天画戟撞在了毛笔身上,止住了去路,寸步不得进,苏舜钦眉毛一皱,收戟而立,抬头望着屋檐上一道内力浑厚的波动,人影从黑暗之中显出身来,黑袍遮体,夜行掩面,高高在上俯视着苏舜钦三人。 “呼……”柳如是,莫惜言看着燕南飞遭遇险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经过虽然很紧张,但是剧情的反转也算是及时。 你们会反转,我们也会,就是死不掉。 黑衣人纵身一跃,站在了燕南飞身前,拔出了身边的那根毛笔,一道气机锁定了苏舜钦,在场的众人中只有这个人的威胁对燕南飞他们来说最大。 莫惜言看清了他手里拿的毛笔,不由得感叹一声:“这是什么终试啊,连成名多年的高手都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这人你也认识?”柳如是问道。 “书狂,墨笔。”莫惜言一字一顿道。 “呵呵,这些年我就觉得小子背后是有个人物在守护着他,可我没想到燕回天会舍得把你放出来。”苏舜钦身上绽放出来 的气场愈发的强大,那说明即便是他对上墨笔,也不能拖大。 “左相的独孙,也是你你们说带走就能带走的?”墨笔手里的毛笔激荡着一层层的气浪涟漪,与苏舜钦的戟势平分秋色,僵持不下。 “墨叔,你还真是我不到必死关头,你不出现啊。”燕南飞埋怨了一声,墨笔没有答话,依旧站在他的身前。 “前辈,当真要做过一场?全力以赴之下,你不一定打得过我。”苏舜钦似笑非笑道。 “那得打过才知道!”墨笔脸上一阵变化,化作了跟苏舜钦一样的面庞。 “三心二意,千人千面?” 苏舜钦微微一愣,然后脚尖轻点,向后掠去,对着墨笔:“要我不杀他也行,你跟我来。” 此人的速度很快,墨笔紧了紧心神,抬腿迈出,好似有缩地成寸之能,二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数米远,纵横跳跃间倏忽止住身形,不约而同的停留在一间瓦肆屋檐上。 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总爱去人家的屋檐上站着,难道是忌讳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这句话不成,所以总是想在屋檐上走路。 “我知道你是故意引我离开,不过你觉得就凭那两个奇葩货,能打得过他们?”墨笔盯着眼前之人,发出一声冷笑。 “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所剩下的战斗力还能有多少,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俩的争斗不是片刻就能见分晓的,真正的战场还是在那些小辈手里,我们的目的都一样,无非就是不希望我们插手到他们的战场去罢了。”苏舜钦心里很有把握,瞳尊紫圣二人虽说实力不如他,但也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对付几个油尽灯枯的人应当不是问题。 “不,你错了。”墨笔冷冷的说道:“我之所以跟你来是怕你用阴招伤了燕南飞。” “那这不还是一样的吗,都是防备彼此插手。” “我说你错的地方是,也许我们之间可以在片刻之间分出胜负……”墨笔扬起了手里的毛笔,再度锁定了他。 “什么?!” 菩提巷与之相邻的街道叫做昆仑巷,说来也怪,燕南飞一群人所到之地,人流甚是荒凉,不知是何道理,举头望月,现在是三更时分,谁闲着没事大半夜不睡觉,还四处闲逛溜达的,这么一想倒也说的过去,不过这条昆仑巷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伙人剑拔弩张,大有决一死战的趋势。 剑锋弥漫,真气对决,与人对敌可不是回合制游戏,自当有招就出,有力就使,把对方打趴下才是王道。 莫惜言此刻真的是进气多,出气少了,方才又出了一剑将瞳尊紫圣二人挡了回去,后者也是佩服他,持着白玉剑的男子郑重说道:“道长的剑的确厉害,而且还是在功力将尽的情况下,我二人身负重任,道长若再不相让,休怪在下不留情面!” “若让退,吾宁死!”莫惜言大口的喘气,连束发的道冠都跌落下来,双脚仍然不离开燕南飞他们身前一步。 柳如是将莫惜言护在身后,双眼满是怒意:“有本事,冲我来!”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持 着紫色折扇的男子起身,一股股鸿蒙气围绕其身,扇锋更是凌厉。 柳如是长袖一甩,两团袖劲更加混融,合二为一,将其向上一托,正对上紫扇的锋芒,两者相交,袖劲被当中切开,柳如是柳如是的两双袖子登时变得凌乱,破碎开来,紫发男子心生狠意,欲要抓住柳如是的咽喉要害,却被一把剑挡了回来。 “又是你!你怎么还能出剑?”紫圣心中有疑问,分明已经受了重创,竟然哈能将他逼退开来,这一剑之后,桃木剑上的符篆不再火红,而是变得灰白,也许这是莫惜言能发出的最后一剑了。 “得加快速度了,动静脑地太大了,学宫之人肯定在往这边赶了。”瞳尊双眼一眯,白玉剑上白雾缭绕,剑意之凌厉比刚才还要上一个的档次,紫圣一头紫发随风飘舞,折扇上的紫气更加浓郁。 “白露横江!” “鸿蒙开天!” 莫惜言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将柳如是拽过身后,他抬起头,面如金纸,可眼神之中有着坚定的神色,身上原本枯萎的真气,在此时竟然倒流,骤然间天地风云无常,一股涛涛气势席卷乾坤,原本莫惜言行事出招间都带着道韵,可是现在道韵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赴死之心!! “想要走过我守的路,除非我死,要不然,此路不通!”莫惜言眼中的狂暴愈发不可控制,体内真气倒流,强行运功。 ”这个疯子,这样下去,我们俩不死也是残废!”紫圣怒吼一声。 “道家天宗禁术,天地……失色!”莫惜言冷冷的说道。 就在莫惜言即将拼死一战的时候,一道梵音般的佛音控制住了即将暴走的他。 “静心,收心,归心。”三道佛家禅语字字诛心,生生瓦解了莫惜言的赴死之心。 莫惜言缓缓收回功力,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晶莹剔透,这分明是一个人的心头活血,禁术就是如此,之所以有个禁字,就必定得付出代价。 一根木棍从其后方射来,叮当两声打的瞳尊紫圣倒飞而出,木棍虽然是木制,但上边蕴含的内力却是不可小觑。 莫惜言神智回归,他转过身来,开心的一笑:“好了?” 张林昆站起身来,神色尊敬的点了点头:“莫兄,你辛苦了。” 后者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这一刻钟,好长。”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收尾吧。” “你一个人打他们俩,成吗?” “一棍子的事。”张林昆傲然说道。 “你可打慢点,否则你三俩下就解决战斗,我会很没面子的哎。”林修染将红绳阵留给了燕南飞作为恢复内力最后一步的道具。 他扶着莫惜言坐下,四掌相对,现在必须抓紧理顺莫惜言体内的真气,禁术毕竟是使用了,如果不尽早清楚后患,很可能留下后遗症,成为将来修炼一途的天堑。 “我总感觉我应该去学医术,你们这里缺个奶爸啊。”林修染无奈笑道。 第一百零二章 向昆仑 “奶爸的确是需要,主角团必备啊,就燕南飞这货没个奶爸都得死的连渣都不剩。”张林昆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哎哎哎,虽然说我还在闭眼睛,可我耳朵不聋啊,别说我坏话。”燕南飞在后边依旧运功,真气再运行个大周天基本就无碍了。 “别贫嘴了,对付他们两个,你真的有把握?”柳如是问道。 “虽然说我的功力也耗费了一些,但是他么俩的功力也被莫兄和柳姑娘磨去了大半,对付现在的他们,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张林昆意气风发,作为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人,他的内力根基也十足深厚,不是其他几个人能够比拟的。 “阁下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那……就来试试看。”张林昆倒拔长棍,遥遥一指。 瞳尊双眼中好似有着陨星坠落,浩瀚的真气再某一刻激发到了极致,白玉剑身上的白色光芒有着奇妙的律动,霎时间一红一黄两道气息与白玉剑气掺杂在一起,剑锋袭人,划破天际。 即便是鸿蒙护体的紫发男子在这剑威之下也要后退几步,暂避锋芒。 张林昆双眼聚焦,后撤一步,重心下沉,左手拿在棍子三尺处,右手握住底端,棍身外露的部分是一条龙形木刻画,龙鳞龙角龙眼龙须栩栩如生。 大家都很惊讶,因为这是第一次看到张林昆拿出他的武器,不论是复试的时候还是对战红衣人的时候,都不见他拿出自己的兵器,此时此刻一根就在他的手里,所站之处正是莫惜言之前的立身之地,这一次,换他来守护队友们。 三道剑气随着瞳尊的身法逼近,白玉剑上银光乍现,周身剑罡护体,恍惚间他即是剑,剑亦如是他,在剑术上有所大成的人都知道这种微妙的状态叫做什么。 “人剑合一?” 莫惜言尚在疗伤,却感觉到一股自己熟悉的剑术在对面施展开来,不由得睁开眼睛,便已经看到瞳尊的剑到了张林昆近前。 看着气势如潮,威力如日中天的三道剑气,张林昆以不变应万变,手里长棍迎风乱舞,那龙形木刻画在此刻犹如活物一般,赋了灵性,一直紧闭的龙眼忽然睁开,画龙点睛! 一条蛟龙虚影盘旋而出,缠绕在木棍上,金光一闪即逝,一棍挥出,剑棍相碰,真气对拼,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第一道剑气应声破碎,第二道剑气炸裂开来,第三道剑气直接湮灭,化作虚无! 一棍之威,恐怖如斯! 张林昆脚下纹丝不动,反观瞳尊持着白玉剑被一棍震回,二者修为高下立判。他强行退出了人剑合一状态,一口瘀血从天空中喷洒,跌落在地,一向无望而不利的剑术,竟然在这里受到了克制,期限还盘算着速战速决,直接一招定胜负拿下他,哪里想到马失前蹄,落空了算盘。 张林昆舞动棍棒,棍影重重,先前他们重伤了莫惜言,此刻又怎能轻易放过,手下留情呢?他一步踏出,长棍高高举起,落下时已经在瞳尊 的天灵盖上,一道紫色身影如疾风一般,将瞳尊猛地向旁边一推,长棍狠狠的落下,将长街的石板打的尘土纷飞,碎石一地,瞳尊紫圣被这冲击波震出数丈远,胸中血翻腾,呼吸困难。 “想不到,这般兵器竟然在你的手里。”瞳尊眼神萎靡,虚弱的说道,他最珍视的就是一双眼睛,可随着剑气被破,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有鲜血正滴滴答答的流落下来。 “哦?你认识?”张林昆挑了挑眉毛,抬头问道。 “昆仑山,虬龙树根,棍名向昆仑!”瞳尊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就被紫圣拽着,向后撤去,远离此地。 “朋友,山高水长,我们还会再见!”紫圣的话语远远传来,张林昆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追击,后头看向正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莫惜言嘿嘿两声:“解决。” “都说了不要这么快的,你咋不给面子呢。”莫惜言摇头失笑道。 “这大半都是莫兄的功劳,先前用剑气封住了他六大穴道中的俩个,这才让他的人剑合一出了纰漏,否则想要彻底战胜他还真免不了一番苦战。”张林昆走了回来。 林修染先后收了两个恢复阵法,莫惜言的底蕴也足够扎实,现在已无大碍,而燕南飞功力尚浅,此刻算是大病初愈,悠悠转醒:“那两人,被打跑了吗?” “可惜啊,你可是错过了你张哥的表演,我把他们打的那是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啊。”张林昆呜呜喳喳的比划着。 “还真是……猝不及防的不正经啊。”柳如是一直在旁边看着,扶额说道。 “不过话说会来,燕兄你为何会招惹到他们二人的?记得在陌云城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们追杀你,我有心想帮忙,不过一位前辈就出手截住了他们。”林修染忽然问道。 “前辈?你小子狗屎运还真旺,怎么追杀都死不掉啊。”张林昆吐槽了一句。 “话说你那烧火棍是怎么来的?那么厉害都没看没你用过的。”柳如是好奇道。 “什么烧火棍,那叫向昆仑,可是我游历的时候从昆仑山求来的。”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从东海龙宫抢来的定海神针铁呢。”林修染摸了摸鼻子。 “各位有话还是考试结束再说吧,第三组的人马快要出来了,我们必须赶紧找到司马鹧鸪那个六人队,夺来他们的令牌!”莫惜言查看了一下四周,缓缓说道。 “好,听我命令,漂亮小分队出发!”柳如是大手一挥,向前迈步。 “哎,我说,你们跑得那么快做什么!本队长跟不上!!” 与此街相隔稍远的房檐之上,两道人影已经不知道交锋多少回合了,墨笔眉头微皱,面前这个拿着方天画戟的家伙已经落入了下风,可就是迟迟不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有些担忧燕南飞那边的情况,如歌他有任何的差池,相爷那边实在是没脸去交代。 苏舜钦也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不迫,想不到燕南飞的影密卫手段如此了得,自己或多或少的吃了暗亏, 衣袍的破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感应到有两道气息正在接近,不约而同的停手,片刻映入眼帘的竟是瞳尊紫圣,仿佛还受了内伤。 苏舜钦眼神变换,看了一眼墨笔,飘身而下,即便他们二人已经受了伤,可他仍然骂道:“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他都被我拖住了怎么还是失败了?” “左使臣大人,他们那里有个武功比我们都高的人,我二人不是对手。”紫圣沉声说道。 “怎么可能!那个道士是张道陵的弟子,武功比你们强也算正常,可是他都已经受了重伤,还有其他人的修为胜过他?”苏舜钦惊讶道。 “嗯,那人的兵器是虬龙棍,向昆仑。”瞳尊忍痛说道。 “虬龙棍,向昆仑……是那人的弟子!”苏舜钦沉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隐于夜色中的墨笔:“前辈,将来我们再决一胜负!” “想走?可没什么人能在我手里逃走!”墨笔甩出几道匹练直奔三人。 “呵呵,还没什么人能留得住我左使苏舜钦。”他卷起瞳尊紫圣二人向远处遁去,原地留下一片烟雾,匹练甩进其中如同泥牛入海,一点涟漪也没溅起。 “左使,苏舜钦么,记下了。”墨笔脸上的容貌一变,恢复本来样子,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空余皎洁的月光笼罩着不平静的长安城。 菩提巷。 入口依旧有结界覆盖,傲天凝和叶琳琅两人对视一眼就抬脚走了进去,里边鬼哭狼嚎之音跟燕南飞一行人初来乍到一般无二,但是他们二人显然习以为常一般,没有什么恐惧,他们来到了那座巷尾的孟德斋,推门走了进去。 里边正供奉着曹老板石像的红衣人似有所感,露出不解的神情:“还有哪路不开眼的小辈敢闯到这里来。” 他们走到了正堂,站在门口处停住,傲天凝在学宫被成为行法先生,备受弟子尊重,在朝堂,他是天主膝下的第七子,地位尊崇;叶琳琅是学宫之中的镇兵先生,三寸不烂之舌舌战群儒,还是陇西叶皇阁的当代第一高手,这二人的身份在江湖亮出来还不知道要搅起多大的风浪,可是现在面对这红衣人的时候,皆是毕恭毕敬,不敢失了分寸。 “曹总管。” 傲天凝和叶琳琅二人齐声说道,微微垂手示礼。 被称为曹总管的红衣人一愣,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他们,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曹总管,大考恐怕出意外了,还请你把燕南飞他们放出来,我要确保他的安全。”傲天凝拱手说道。 “燕南飞?就是那个带着一把谪仙品级的剑和枪仙的枪那个小子?”红衣人反问道。 “不错,就是他,他是陌云城左相府燕回天的孙子,我得到消息那群人恐怕就是奔着他来的。”傲天凝苦笑一声。 “可是,我并没有留住他们,他们已经闯过关离开这里了。”红衣人说道。 “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归海一刀 “曹总管是说他们通过了您的考验?”傲天凝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嗯,那帮孩子的确可以称得上优秀,你们俩虽然也天赋异禀,但是在先天上的武心优势跟他们之中的二人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曹总管欣慰的笑着。 “二人?”傲天凝惑道。 燕南飞是他自己招来的学生,天赋自然错不了,能够入得学宫行法先生之眼的人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个呢,他思忖片刻,张口问道:“先生说的二人之一可有道人靳东流?此人道法奇绝,小小年纪就已经习得剑齿雷虎诀。” “小小年纪?他年纪可不算小了,你可知道他的师承?”曹总管轻笑一声。 “弟子不知。” “靳东流只是他的化名罢了,无量剑法,五雷天心,他是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的弟子,想来参加大考也是李先生和张真人的授意,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曹总管点了点头。 “这人也不是,那么燕南飞那支队伍里还有谁是值得关注的呢。”傲天宁心有不解,抬起头与叶琳琅四目相对,忽然想起来好像是还有一个人的实力强到爆炸……难道是他? 傲天凝欲要再问些什么,一只白鸽咕咕的飞进了孟德斋的正堂,他将手臂向前一伸,那只白鸽晃晃小脑袋落在了傲天凝的小臂上,他摘下了绑在腿上的一张信桶,打开之后里边是一张字迹稀少的纸张。 叶琳琅看着神情愈发冷峻的傲天凝,皱眉问道:“还是坏消息?” “信上说出发的第一支队伍,被人发现都死在了集贤染房的地窖里,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傲天凝沉声说道,声音中稍稍带着一丝愠怒。 “第一支队伍不就是司马鹧鸪所在的那支队伍?六人的尸体都在那了?”叶琳琅惊讶的问道。 “信上是那么说的,具体也不清楚。”傲天凝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自打在学宫求学多年,能看到他如此失态地次数少之又少。 “这信鸽是我们学宫专门培养的,只有学宫弟子才懂得这种御兽的法门,应当错不了。”叶琳琅看着咕咕叫的信鸽,伸手摸了摸。 “司马鹧鸪?”曹总管忽然开口道:“搬山道人司马家族一脉?” “正是,他是陈长老举荐参加学宫大考的,而陈长老已经证实身亡了,搬山道人一脉出山的司马鹧鸪很有可能一同身陨了,我们怀疑现在的司马鹧鸪不是他本人,或者说是其他人假扮,混进学宫之中有可能是冲着燕南飞来的,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寻他。”傲天凝说出了跟叶琳琅商量出来的结果。 “的确是蹊跷,能杀了司马家的传人取而代之,我也跟你们去染房探个究竟吧。”曹总管衣袍猎猎,起身已经踏出了菩提巷。 集贤客栈。 这是长安城有名的的一座大染坊,地处偏僻,黑夜几乎无人在,可即将天明,帮工陆陆续续就为,人多眼杂,很容易就有人在地窖里发现了满地的残尸。 叶琳琅正仔细查 看着每具尸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死的忒惨。 “杀人者怕是个变态杀人狂吧,杀人就杀呗,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叶琳琅翻过来一个人的身子,不由得震喝一声:“这不是吕尚书家的公子吗,也跟着死在了这里。” “看来大考结束,我有很多安抚工作要做了。”傲天凝叹息一声:“先别管这些了,快找找司马鹧鸪的尸体在哪?” “这个应该就是他了。”叶琳琅在角落里发现一具用草筐扣着的人,只不过死去多时了,身体也同样残缺不全,唯一还能辨认出的就是那张脸,奇怪的是其他人的脸都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只有他的脸不像是经历过虐待。 “对比看起来,司马鹧鸪好像是被人一击必杀的,根本没受到那样的虐杀。”叶琳琅端详着已经瞑目的司马鹧鸪。 “还是抓紧叫仵作来验尸,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虐杀他们的,也许会找到一些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傲天凝沉吟道。 “这人就是你们说的司马家族的传人?”曹总管走了过来,看着那张安详的脸,甚至已经有些泛白。 “是,就是他了。”叶琳琅点了点头。 “不太对劲。”曹总管弯了弯腰,左手放在他的天池穴上猛地一震,这张脸就像是面具一样,从这个司马鹧鸪的脸上脱落下来,当众人在看他的真面目之时,真正的脸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了。 “暗度陈仓。”傲天凝冷声说道,死死的盯着这具尸体。 “假的,这不是真正的司马鹧鸪,那真的会在哪里呢?死的这个替死鬼又是何人?”叶琳琅满肚子疑问,想要解释出来,却连个头绪也没有。 “各位大人,前面这尸首可否让在下看上一看?”一道老练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敬重的说道。 “你是何人?”叶琳琅打量了他一番。 “呵呵,诸位有所不知,在下便是这集贤染房的掌柜的,在我的染房里出了数条人命,我这个掌柜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老者苦笑连连。 “老先生莫要挂怀,这件事由我们学宫全权处理,不会牵连你的。”叶琳琅安抚道。 “大人啊,实不相瞒,里边躺着的那位,并非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人。”老者指着竹筐附近的那具尸首。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琳琅质问。 “那个人是在下的远房亲戚,逃荒投奔我这里谋个生计,就留在了这染房当了个伙计,虽然脸面已经识不清了,但是他脖颈之处的红痣是不会撒谎的。”那老者话语间带着点忧愁和伤感,毕竟是在自己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且死者还是自己的亲戚。 叶琳琅和傲天凝对视一眼,曹总管拿着那张面具皱眉说道:“你们之前没有发现司马家的传人是假冒的吗?” “他掩饰的很好,搬山填海,奇门遁甲之术样样精通,正是搬山一脉的所传之术。”傲天凝沉吟道。 曹总管摇了摇头:“ 搬山填海术固然称奇,可并非绝学,除了他司马家一脉之外,还是有能人懂得的。” “可是他有搬山一脉的分山掘子甲,这个可的确是只有他们才有的。”傲天凝回道。 “分山掘子甲?分山掘子甲和搬山穴陵甲乃是司马家的至宝,多年前我就听说过他们这二甲之一被盗走的谣言,那时李先生带你们游历南月多时,这谣言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至此无人得知此甲是否遗失,现在看来谣言非虚,这分山掘子甲就是昔日被人盗走那个无疑了。”曹总管眼中精光闪闪:“想来我当年的推断也许还能用得上,我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长安城,校武场中的第三支队伍已经出发了,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还不待他们施展才华的时候就被人暗杀了。 长安城东北方向的一条街道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者浑身浴血,气息萎靡,体力也渐渐的支撑不住,逃跑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后边那人不紧不慢,徐徐的跟随其后,如同戏耍一般,不论前边的人跑的多快,都甩不掉他。 前方之人手中握着一柄精铁砍刀,身着绿袍,头戴绶带,那绶带上镌刻着一个“三”字,此人正是第三队的领队,关内三刀门的少主曹三刀。 曹三刀心里想着的只有逃跑,拼命的逃,真的是太惨了,队伍里其他四个人死的实在是太惨了,突如其来的袭击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曹三刀自己活着,用了刀身替死术才勉强躲过了必死一击,可是身后的人就像是附骨之蛆,甩不掉啊!! 死胡同! 前边是三座高楼的合围之势,轻功根本飞不过去,就算能飞,那身后之人真的会让自己飞过去吗? 曹三刀转过身看着那人真的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鼓足了勇气,开口喊道:“司马鹧鸪!我与你无冤无仇,同窗一场,为何如此手足相残?” “手足相残,呵呵,你们这帮蝼蚁配做我的手足么。”一道冷笑声传来,笑的是那么阴森。 一步一步的逼近,曹三刀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心中沉沉的叹息一声,手中的钢刀在这一刻真气迅速凝聚,这一招可算是曹三刀压箱底的一招了,此招用出,他一身的功力将会消失半年,寿命削减五年,他身为三刀门的少主,自然有着绝技傍身。 看着眼前的恶魔,他根本不会放自己一条活路,那就干脆玉石俱焚吧! 三刀门的武功基本上三刀定大局,三刀过后大局已定,那就胜券在握,大势已去,那能跑就跑吧,所以江湖上鲜有要跟三刀门徒一招定胜负的决斗。 此刻曹三刀的招式终于酝酿好了,这一刀汇聚了他全身的功力和五年寿命的代价,不知道会不会将眼前之人给带走,老天开眼,希望这一刀之威会奏效吧…… 古有云,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此招,名叫归海一刀。 第一百零四章 神鬼八卦图 “归海一刀,去!”曹三刀高高举起手中吞吐着锐利气息的钢刀,直劈司马鹧鸪的面目,曹三刀的眼睛已经血红,身上的部分血气在这一瞬间融进了刀身,同时还有毕生的功力。 司马鹧鸪摇了摇头,嗤笑道:“若是这刀融进去你百年寿命也许能伤的到我,区区五年的血气加持能耐我何?” 曹三刀心头一震,刀法难道被看穿了,他是怎么知道这招是需要消耗自身血气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刀罡已至,多说无益。 司马鹧鸪看着气势非比寻常的一刀,缓缓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手臂,滚滚的烟尘蒸腾而出,那钢刀正好砍在上面。 铛的一声,震耳欲聋,火星四射。 令曹三刀更加惊讶的是长刀虽然虽然劈出了震天声响,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融,那可怕的黑色真气顺着刀柄蔓延到了自己的身上,挥之不去,再说自己的功力已经消耗一空,哪里还有余力去清除黑气。 他连忙看向司马鹧鸪,想看看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刀有没有令其受伤,不看还好,这一看,大失所望,那黑色手臂已经彻底腐蚀掉了钢刀,他握了握拳头,黑气四射,猛地往前一抓,抓住了正几近绝望的曹三刀,狠狠的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你不是司马……鹧鸪。”曹三刀试图挣脱,可是那擒拿手般的手法凭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办法挣开,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司马家,很厉害么,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插标卖首。”司马鹧鸪的眼睛里充满了黑气,缭绕在眸子之间,异常妖邪:“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说完之后,鬼手用力一握,曹三刀的脖子咔咔作响,眼珠突出,双手下垂,一身的生机被吞噬个干干净净,随手扔在地上,就像是扔了个垃圾那样轻松。 在几里之外的屋檐上,方天画戟就插这,一个人拿出一根蜡烛放在了房子上的东南角,那蜡烛刚点上就灭,点上就灭。 “左使大人,您为什么要效仿摸金校尉那般点蜡?”一个持着白玉剑的异瞳男子疑惑的问道。 “摸金一派有可取的地方,尤其是探查风水地势这方面我已经浸淫了多年,人点烛,鬼吹灯,有人在这附近开了神鬼八卦图。”苏舜钦皱了皱眉。 “神鬼八卦图?”瞳尊一愣。 “那不是那位大人精通的阵法么。”紫圣惊疑道:“难道他也……” “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苏舜钦眯了眯眼:“他也来了。” “那位大人如今只有雪护法大人能够牵制,除此之外人世间再无人能奈何他,即便是左使右使一起出手,也不是那位大人的对手,如果他的目的也是燕南飞,那我们的计划如何是好?” “以我们几个人的确是拦不住他,可是我们还可以借助学宫的人手来钳制住他。”苏舜钦眼放精光,心生一计。 “借学宫之手?怎么借?”紫圣不解。 “就像这样借。”苏舜 钦手掌一翻,一道响箭出现在手里,向天空一掷,炸响在司马鹧鸪所在方向的上空。 曹总管,傲天凝和叶琳琅早已经出了染房,正在向着大考的终点接近,他们是考官,自然知道终点在何处,突然见到西南侧一道响箭炸裂开来,他们相视一眼,改变路线,奔着西南而去。 某一处,燕南飞几人正在寻找第一队和第三队的位置,一只响箭炸裂在他们的后方天空上,张林昆回头望去:“那是谁放的信号?” “莫非是有心人声东击西,故意引诱我们去那里?”莫惜言沉声说道。 “还是去看看吧,怎么说也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来的快些。”林修染望着响箭生起的地方。 “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现在三组队伍都已经出来了,既然只有四组队伍的线索放在一起才能确定最终的线索,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校武场等待第四组出来直接拿下,其他两组的领头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信号传来的地方,正好和校武场相距不远,此行完全值得一试。”燕南飞忽然说道。 “哎呦,可以啊,有的时候你也不完全是榆木脑袋。”张林昆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直都聪明的过分。”燕南飞起步率先向着校武场方向掠去。 看着脚底下已经死透了的曹三刀,司马鹧鸪抬起头,看着响箭在他的头顶炸响,微微皱眉:“还有其他杂鱼监视着我么?” 说完之后,一身黑气裹挟着他隐退在阴暗处,消失在原地不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叶琳琅等人在来的路上看见了第三组考生四分五裂的尸体,就这么残碎的放置在街上,甚至还有黑水流出,令人作呕。 “杀人手法完全一样,又是这么变态。”叶琳琅捂着鼻子围绕四周查看了一番。 “这些黑水是什么东西,腐蚀性很强。”傲天凝注意到了那些奇怪的液体,之前在染房是不曾发现过的。 “这几个人虽然也遭到了虐杀,但基本上都是被这黑水侵蚀全身而死的,而这种东西最开始只是寄身于施术者的真气中,之所以化成水是因为与血水的相融。”曹总管看出了门路,但是他的神情似乎变得异常认真,身上的真力蓄势待发。 “哈哈哈,不愧是六臂督主曹正淳,见识就是渊博。”一声冷笑在众人耳畔响起,那笑声是那样的瘆人,一道黑影贴着墙壁迅速的朝着他们冲过来。 砰的一声,城墙裂开,尘土纷飞,一身黑袍的司马鹧鸪站在他们的面前,露出骇人的笑容。 “你就是所谓的司马家族传人?”曹正淳目光锁定了他。 “是。”那人邪魅一笑,抬起头与之对视,并无畏惧。 “他可不是司马鹧鸪,白天我见到的司马鹧鸪一身浩气,正义凛然,哪里像他这般诡异,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是司马家的传人,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怎么解释。”叶琳琅站在曹总管身后,低声道。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不是司马 鹧鸪。”傲天凝冷冷的说道,眼前之人滥杀无辜,杀了十数个王朝权贵之子和再也宗门的传人,学宫的声誉因此也会遭到一定的打击,即便是身为七皇子的他想要平息众怒也绝非易事。 “说你们两个小辈傻,你们还不承认,李先生都白教你们了。”司马鹧鸪身上的黑气顿时冒了出来,不过倒是没有对着他们出招,只是四周原本鱼肚白的光亮在此时又被黑暗所代替,有许多地方的都冒出了这种黑气,众人感觉身在牢笼里,一切都被黑色笼罩其中,还好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安排人手分散此地的居民,不至于酿成更大的灾祸。 “你们的师父应该跟你们说起过,这种邪门阵法,神鬼八卦图。”曹总管一眼就将其看穿:“你们白日所见到他施展的搬山填海,奇门遁甲之术就是靠着这种阵法推演催动起来的。” “神鬼八卦阵,我让他变得神不理,鬼不灵!”叶琳琅衣袍一甩,手上多了几枚阎王贴,飞掷而去:“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你给我炸!” 另一边,燕南飞张林昆五人正快速的接近校武场,可迎面却走过来一个人,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司马鹧鸪,你怎么会在这里?”燕南飞问道。 “自然是跟诸位一个目的啊。”司马鹧鸪笑吟吟的说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陈佛礼他们呢?”莫惜言环视一周,只见到了他一个人,还以为其他人隐藏在暗处,等待伏击他们呢。 “他们修为差了点,跟曹三刀他们交战时候受了内伤,正在后面那条街道里疗伤呢。”司马鹧鸪耸了耸肩。 “看来阁下实属有些能耐啊。”张林昆看向司马鹧鸪的腰间,那里的确挂着两块令牌。 “这可是送上门的肥肉啊,司马兄,这两块令牌我们就笑纳了。”柳如是在后边乐呵,司马鹧鸪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自己的漂亮小分队有五个人,而且战斗力仍在,五打一,怎么输?闭着眼睛都输不了啊! 可是作为聪明人的司马鹧鸪怎么会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呢,竟然敢只身犯险,主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且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一点紧张也没有,反倒还有毫不掩饰的喜色,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不对劲。”张林昆伸手,护住身后几人后退两步。 “是有些奇怪。”林修染拿出了怀里的八卦镜,只要拿出来就能反射月光的镜子在此刻居然失灵了,抬起头一看,四周和天上都是无尽的黑雾。 “我最讨厌黑色了。”柳如是埋怨一声,在孟德斋就已经经历过好几次黑色,来到这又遇到类似的情况。 “以后出门我随身带着灯笼。” “带着灯笼恐怕也不管用。”张林昆手里的火折子早都拿出来了,根本就不起火。 “黑的,太安静了。”燕南飞说道:“月亮看不见了,虫鸣听不见了,花香闻不见了,人也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零五章 道元斩天罡 “是阵法。”林修染看出了些许门道。 “管他是什么阵法,我们合力肯定不用怕了他!”燕南飞信誓旦旦的拿起剑,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莫惜言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我平生最不爱学的就是阵法,还老让我碰见。” “我最喜欢阵法,可是老让我碰见不会破的!”林修染紧接着往后跟了一步。 两个奇葩道士…… “其实,我对阵法更是一窍不通。”张林昆也往后稍了稍。 柳如是什么都没有说,向后一步走。 “燕兄果然是人中龙凤,艺高人胆大啊。”张林昆拍手赞叹。 “我擦,你们搞什么……”燕南飞一愣,这跟剧本对不上啊,卖队友是什么操作,马上打团了居然告诉我单带?这种情况不应该都往上冲才对吗??? “你就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不知道把你杀了,这北阳朝堂会乱成什么样子。”一道阴柔的话语从虚无中传来,四面八方都被黑雾笼罩,不知说话人在何处,可一只黑色的手臂搭在了燕南飞的肩膀上。 “娘们唧唧的,滚开!”燕南飞手中的君不见一点寒光乍现,斜上劈去,切断了从黑雾中伸出来的手臂。 那手臂很容易就被斩断,落在地上腐蚀了一片土地,令人思考的是这手臂究竟是不是肉做的,为何一点血液也不曾流出。 燕南飞也不理那手臂如何,只是看着漫天黑雾,朗声喝道:“既然是奔着我来的,又何必在这躲躲藏藏,出来一战便是,这么轻松就丢一条手臂的话,那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来杀我?!” “哈哈哈,小子果然够狂,那我就给你个痛快!”那阴柔的声音冷声厉喝,地上的手臂消失不见,司马鹧鸪现身,一只拳头从燕南飞的后方打来,张林昆见势不妙,猛提一口气,冲过去与之连对三拳,踉跄后退十余步,反观司马鹧鸪站立冷笑,不动分毫。 “咦?”司马鹧鸪惊疑一声:“能连接我三拳,你在年轻一辈里足以自傲了。” “呸,你算什么东西,倚老卖老!”张林昆嘲讽了一句,司马鹧鸪也不生气,只是手上的黑雾更加粘稠了,丈许的黑雾真气团向前丢去。 莫惜言,林修染齐齐踏出,体内真气鼓荡开来,归于一处,四掌平推,黑雾气团摧枯拉朽,两人的真气流坚持数息,便被轰开,黑雾不减其去势,张林昆再踏一步,拉开二人,虬龙棍向昆仑在手,竖打横劈,打散剩余的黑雾,暂缓危机。 “张兄,此人的境界……”莫惜言沉吟道。 “道元……斩天罡。”张林昆如临大敌,即便是先前遇到的红衣人,其压力也不如现在之大。 “这等境界,还来长安拜什么师。”林修染苦笑摇头。 “现在你还认为他是来拜师的吗,他跟先前那三个人一样,目的都是燕南飞。”张林昆冷峻的说道。 人世第一情报消息组织天庭,当代天帝观沧海与学宫李先生评定天下武学,推翻了前代不孚众望的修武境界,将其废弃打乱重开,修订了今日武学修为的境界分门。梦元震三江,武学造诣登堂入 室,普通武者内力修为宛若大梦初醒,首次勃发,真气磅礴,如三江合流,打通天地人三维经脉,交汇在胸口膻中穴。神元动八方,梦元内力修为的人在打通三条经脉之后,要做的就是冲穴,冲开体内的八大穴道,与三条经脉相得益彰,如同八方雷震,山川河岳皆俯首。道元斩天罡,三脉,八穴清明之后,要开十二天地窍,与天相连,与地接壤,沟通天地大势,十二窍全开,则衍生一气入长生,便是仙元抚长生之境。至于这等境界几乎不死不灭,除非有同等级的人拼死一战,以气斗气,灭了仙元之气,便可使其面对死亡。 三脉八穴十二窍,仙人抚顶受长生。 只要学宫李先生还未曾说自己长生,那就没人敢说自己能长生。 “该死,道元境的高手拦路,我们五个梦元境怎么打啊?”燕南飞骂道,他自己就算是烧高香也只是刚摸到梦元的坎,准确的说就是一个半吊子梦元境。 “不,不是五个。”张林昆捏的手指咔咔作响。 “你不会查数啊,哪里还有第六个了?”燕南飞惑道。 张林昆向前踏出一步,双目灼灼,手里的向昆仑在地上用力一震:“我是神元境。” “你是神元?你神元还来拜什么师?”燕南飞震惊。 “神元怎么了,只要还没进道元,就算不得真正的高手,我此行就是为了成为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寻得道元的一丝契机。”张林昆野心很大,似乎李先生的弟子之位非他莫属。 “那个,燕兄让让。”莫惜言拎着桃木剑也走上前去。 “你?” “我也是神元。” “你神元又干嘛来拜师?”燕南飞问道。 “我可不是来拜师的,我有师尊张道陵,也是世上仅有的陆地神仙,不比李先生差,我只是被他们俩安排过来帮忙维护一下秩序。”莫惜言盯着那些迫近的黑雾。 “那为什么……”燕南飞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被打断。 “燕兄,我也是神元。”林修染一手红绳一手糯米,跟张林昆莫惜言站在一起。 “天哪,神元现在怎么这么廉价了。”燕南飞一拍脑门:“奶爸也是神元。” 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好像还有一个人。 燕南飞看向一语不发的柳如是,憨憨问道:“你该不会也是神元吧。” “神元个屁,姑奶奶在赌上是仙元。”柳如是把他往旁边一拉:“神仙打架,咱俩靠边。” “张兄,林兄,我们,怎么打?”莫惜言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打,直接上!”张林昆毫不犹豫的喊道。 “冲!!”莫惜言也跟着喊。 “那你俩倒是上啊,一直喊也不动地方……”林修染打破了他俩的尴尬。 “不上啊,那我可先出手了。”司马鹧鸪话音刚落,双掌已经出现在他们三个面前。 “看成败!”张林昆棍起。 “人生豪迈!”莫惜言的无量剑法,一化百千。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林修染的红绳糯米捉鬼阵再现。 “我 不是你们接歌词啊!”张林昆大吼。 棍震退了一掌,剑逼退了一掌,阵困住了司马鹧鸪。 “赢的如此简单?”莫惜言沉吟道。 “想多了啊!”司马鹧鸪大手一挥,破开阵法。 “在天上!”林修染仰头遥望。 天本该亮,却迟迟不亮,三道人影在长街中快速移动,正是左使苏舜钦,瞳尊紫圣三人,苏舜钦眉头一皱,拦住了另外两人,他拿出了蜡烛,依旧是点上就灭。 “左使大人,这附近还有人开阵!”瞳尊见状问道。 “人世间四大护法只有融在天护法精通之术,他现在明明困住了学宫那边,这里开阵的又会是谁呢?”苏舜钦闭眼想了一会。 “融护法大人是个独行侠,向来独来独往,也为曾听说过他收徒的消息,那这个人难不成……” 苏舜钦和瞳尊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先退再说,静观其变。”苏舜钦往后撤去。 “你们说的神神叨叨的,我怎么听不明白?”紫圣一头雾水,说的到底是谁啊? “别管那么多了,先跑再说。” “……” 长安城,稷下学宫,学宫有九座楼阁,居中一阁唤作酒中阁,阁楼中别具洞天,竟然有着空中花园之类的美景,仿若人间仙境,被称为天下第一仙的李先生正醉卧在一颗参天大树上,悠哉游哉。 一曲琴声飘扬,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婉转,时而急促,细细听来,那是李唐王朝的末世之音《霓裳羽衣舞》,李先生惺忪的睡眼张开,坐起来看着那绝美的女子,那女子虽然不再是风华正茂,但是驻颜有术,余韵尚存,一双如葱白般的玉手在一张淡雅的琴上活泼跳动着。 “又想念那个人了吗?”李先生一袭白衣,拿起身边的酒壶,轻声问道。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女子喃喃道。 “他,已经不在了。”李先生叹了口气。 “胡说,只要我一天能弹得动这首曲子,他就天天都在。”女子倔强的神情令人心疼。 “倒是你,你的弟子们正在苦战,对手怕是不好应付吧,你作为他们的师父,也不说关心关心。” “害,哪个对手是好应付的,没经过磨练的璞玉,与烂石有何区别。”李先生饮了一口酒:“今天的酒温的正好。” “只是这种程度的磨练,你就不怕太超格了么?这次可比以往难多了。”那女子一抹浅笑,倾国倾城。 “难点,有挑战性,正好看看这一届的学苗潜力如何。”李先生笑嘻嘻的说道。 “方才天凝差人送来的信,你能猜得出这些来捣乱的人是来自哪里的吗?”女子轻声问道。 “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敢摸老虎胡须的人也就人世间那几个不怕死的。一群练武的也要来跟修仙的打,真是要命。”李先生不在意的说道。 “人世间?”女子稍稍抬头。 “那是一个很遥远的组织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第一百零六章 紫青双剑,诛仙剑阵 神鬼八卦阵中,黑雾弥漫,燕南飞和柳如是功力不够,只能退居三人之后观望。 张林昆的虬龙棍打的虎虎生风,只进不退,步步强压,棍棒挥舞间,好似能听到虬龙咆哮,一声声的龙息沉入浓郁的黑雾里,泛.asxs.点浪花。莫惜言百步飞剑起手,剑罡所至,黑雾皆开,周身雷霆相伴,步履圣洁,这是至圣乾坤,五雷天心运到极致的表现,行出法随。林修染自身也是神元境的高手,精通的是阵法一路,今日对阵有他们二人在前扛住,他思忖片刻,放弃了直接对敌的策略,索性奶爸当到底,送你俩上西天。 他从后背的行囊里取出一尊雕像,把糯米往上抹了个匀净,双手快速结印,这次布置的红绳阵俨然形成了三个,深红的套在了司马鹧鸪身上,另外两个血红色的分别套在了张林昆和莫惜言的腰间。修染席地而坐,当红绳亮起的一瞬,司马鹧鸪的实力似乎削弱了一丢丢,也仅仅就是一丢丢而已,张林昆莫惜言身上的原本因战斗所受到的创伤竟快速愈合,受到黑色雾气的限制也解开了不少。 “这该死的黑雾,即便是有奶爸的加成,我们也只能发挥出八成的功力。”张林昆越打越不对劲,总感觉用出的力像是被削弱了一样,难不成是这阵法?这阵法的奇特之处,居然能平白无故的封住自己三成的功力。 “不仅如此,他寄身于黑雾,实力已经达到后道元境界了。”莫惜言即便有漫天雷纹跟随,却也少了几分雷威。 司马鹧鸪此刻倒是轻松的很,逗逗几个跳梁小丑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他左手是一柄青色长剑,道道青光席卷,将棍身格挡开来,甚至还能以退为进,将张林昆的气势叠加打法击破,硬生生地逼退数十步,右手是一柄紫色长剑,剑身萦绕的不是黑气而是紫气,好像与先前紫圣的鸿蒙紫气有所相似,将莫惜言的无量三十六剑尽数接下,紫色光芒划破天际,吓退了漫天雷力,破了五雷天心。 二人的身法都属当世一流,凭借精湛的对敌经验和过人的走位,倒也能与司马鹧鸪周旋片刻,只不过他真的用全力了么? 后道元境乃是道元斩天罡境界的第三阶段,每个境界都有三个阶段的划分,分别是前,中,后。世人虽然尊崇天庭和李先生的境界划分,但是江湖上也的确出现过越级杀人的先例,不过这类人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每个境界的归属都是有理有据的,三脉八穴十二窍,每处都有真气盘踞,内力所存,两个人所开的穴道之数,所差毫几,都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实力的对敌优劣。 张林昆以棍抵地,一个后翻拉开距离,撤到一边,莫惜言三十六无量剑气用尽,飘身而退,二人合兵一处,站在林修染身侧一左一右,高度戒备。 “他手里的拿的兵器是……”林修染惊疑道。 “紫青双剑居然会认主他,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莫惜言认出了那是道家至宝紫青双剑。 传闻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西王母在玲珑蟠桃园寻得两株紫青藤,因缘际会之下,命太上老君八卦炉铸剑,七七四十九日后,剑成, 镇压祁连山群妖,以扬天威,双剑无名,人称紫青双剑。当然这只是道家秘典里的传说,真正铸成双剑的记载早已不可考证,但是凭借两把剑的威势,距离剑十五的排名也相差不远了,要知道剑十五上的名剑可都是大有来历的,以后再徐徐道来。 再说几人已经探得司马鹧鸪虚实,在这大阵之下,的确是实打实的后道元,想要越级杀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莫惜言迅速的用月无量心法调理了一下内息,吐出一口浊气:“我入神元五年,前期已过,刚堪堪摸到中期门槛,你呢。” 张林昆握紧了手中的虬龙棍向昆仑,仿佛有虬龙虚影浮现,他潇洒一笑:“那我可比你厉害的点,虽然我也是过了前期,但是我有一种预感,此战过后我必当踏入中神元。” “要破境了吗?先活下来再说吧!”司马鹧鸪的声音不在阴柔,而是变得阴狠非常。 紫青双剑,剑气劈天盖地斩下,誓要一击将三人毙命。 这两道剑气,是真正的后道元劲。 前道元,分生死,看明灭,鬼门关里寻常见;中道元,拂沧海,泯桑田,天地一粟不尽言;后道元,悟众生,俯世间,点头再进便是仙。 道元境是是这个世上真正的一流高手与普通高手的分水岭,不知道有多少能人义士止步在后神元数十年都无法寸进,步入这道元大境,所以道元高手虽然有,但也不是很多,每一位道元无不是当下成名已久绝代高手,当年的十二大老牌高手皆是后道元境,随着年龄的增长,天赋已经受到了限制,想要到达与天地长存的仙元境倒是没有了机缘。 “你总说你天下已经不再有敌手,为何当年玉门关之战你不插手,让他力劲而竭?你总说你天下不再有敌手,为何陌云一战你冷眼旁观,不解救他于危难?你总说你天下不再有敌手,为何我说我要去找他,你说我打过你就行,你却从来不敢与我一战?我扪心问你三连,你,有何话说?”女子悦耳的娇叱声响起在耳畔,字字诛心,这是她的痛,毕生之痛,无药可解的痛。 “唉,每当我说我无敌你都要用这几句话来打击我。”李先生无奈一笑。 “可是你从来没回答过我。”女子的琴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世人都道陶李满天下,我与他相识百余年,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个中缘由时机不熟,你还不能知道,所以以后合适的时间我会一一解释你这三个问题。”李先生从树上跃了下来,看着抚琴女子泪眼婆娑,心有不忍。 “那时机什么时候会成熟?” “新一代枪仙的诞生之时,便是时机成熟之日。”李先生随手折下一枝桂花枝。 “新一代枪仙?”面对女子的再问,李先生恍若未闻,不再答话,只是轻声问道:“怜月,你能把他的剑借我一用么?” “不能。”女子干脆地回答道。 李先生仿佛早就料想到是这般结果,也没有什么尴尬和失望,只是问道:“那你看我这剑如何?”他摆弄着手里刚折下来的桂 花枝。 “很锋利。”女子看了一眼。 “哦?你怎知它锋利?”李先生笑道/ “因为用剑的人,世人称之为李先生。”女子似有嘲讽之意在其中,缓缓说道。 李先生把手里的空酒壶一扔,树枝向天一指,浩瀚的剑意喷薄而出。 “你要出剑了?”女子也不惊讶。 “大考时间太长,该结束了。”李先生扶摇而起,带起一阵桂花香,消失不见。 “不好!” “糟糕!” “快闪开!” 三道惊呼声响起,紧接着张林昆莫惜言和林修染三人齐齐跌落在地,一口逆血喷出,三人气息顿时萎靡。 张林昆的虬龙棍丢在一旁,再也握不住,莫惜言的木剑剑身所有的符篆都黯淡无光,桃木夭折两段,林修染红绳阵碎的不能再碎,雕像身上似乎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一个照面之下,三人联手居然连后道元的一击都挡不住,司马鹧鸪的实力当真恐怖。 司马鹧鸪身上不染灰尘,毫无压力的站在十数步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你们三个小辈可以了,能接得住我两道杀剑而不死,真是好苗子啊,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所以……”司马鹧鸪身上的气势爆发:“你们还是消失吧!” 紫青双剑的剑身开始凝聚黑雾,如果一旦让他完成,那么再来一次刚才的剑招,这几人必死无疑。 柳如是有些绝望,无助的看着大家:“都是我不好,我,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怎么办,怎么办啊。”柳如是抓着燕南飞的胳膊,可是后者并没有理他,只是闭上了双眼。 “大家,不能放弃啊!” 燕南飞体内的踏月破浪诀正在疯狂运转,内力好像又涌荡出来几分,他微微偏头,右手握住了君不见…… “两位,你们还有啥压箱底的大招啊?赶紧放,我能助你们暂时突破这黑雾的束缚。”林修染面色决然的说道。 张林昆微微皱眉,沉声说道:“八部浮屠。” “你说你会八部浮屠?佛家的绝学你也会?”莫惜言楞道。 “你管那么多,能打就行呗。”张林昆摆了摆手,呼吸急促道:“施展这招太复杂了,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多久?”莫惜言问道。 “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么,那我还能坚持,咱也有绝活傍身,那就我先上,林兄助我一臂之力,张兄你准备好了直接上。”莫惜言站了起来,既然桃木剑已折,那就不用了。 “莫兄,你的桃木剑都没了,你还有什么绝活啊?”林修染好奇的一问。 “木剑折了,那就换不是木剑的剑。”莫惜言眼神红光大盛,盘坐半空,四柄长剑自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缓缓显露出来,散发着惊天的锐气。 莫惜言的束发金冠早已掉落,满头长发随风而舞,几个字缓缓从他口中吐出。 “诛仙剑阵,起!” 第一百零七章 我有一剑,谓之青莲 “清!” 林修染盘坐一旁,面前纸笔墨刀剑齐备,道道白雾蒸腾与黑雾成分庭抗礼之势,两者相互交融消磨,短暂的清空了一片黑雾场地,这是道家人宗捉鬼门的法术,万物回春! 林修染微微皱眉,莫非此人的修为跟黑雾无关?起初他以为是黑雾对他的加持才使得他进了后道元,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虽然终极目的没达到,但是小目标还是可观的,三成的削弱状态减益暂时不再有了,但这都是一时的,万物回春再怎么增益也是需要林修染提供庞大的真气支持的,而黑雾却是衍生于阵法,阵法不破,黑雾不灭,此消彼长之下,林修染必败。 “竟还有捉鬼门的人,万物回春倒是有点门道。”司马鹧鸪抬了抬眉毛。 “莫兄,看你了!”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弭山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诛仙利 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这段话说的便是诛仙四剑,这四剑可是道家截宗一脉的镇教之宝,至于诛仙剑阵更是由四剑为主导,十六人为一方的大阵,传说中记载,通天教主用诛仙剑阵都困得住两位师兄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足以见其威势。 “诛仙剑阵?”司马鹧鸪见着四柄剑将自己围绕,各占一方,宛若一座囚笼将他困住,紫白金青四色剑芒纵横其中试图在司马鹧鸪身上留下一些伤口。 司马鹧鸪起先还真被惊到了,这可是诛仙剑阵,上古时期的杀阵,秒天秒地秒空气的那种啊。不过当四剑的气息外露的时候,他笑了,笑是因为他看出那四柄剑并不是实体,笑的是那样肆无忌惮:“真当诛仙剑阵是花生米呢啊,那么常见,一套仿剑阵也敢在我面前招摇过市!” 莫惜言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应该喊出声来的,司马鹧鸪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套假的诛仙剑阵,也不能说是假的,算是高仿吧,真正的剑阵别说让他布置了,光是阵法图的难度就不下于看两本禁术那么难了。 不过面上功夫可不能落了下风,莫惜言冷声说道:“若是真正的诛仙剑阵在此,你怕是早都趴下了,就算我这小剑阵奈何不得你,托你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么?” 司马鹧鸪淡笑一声,四色剑气虽然锋利,割开层层迷雾,可是他却丝毫不在意,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手里的紫青双剑向着小诛仙剑阵点去,片刻间连点十六下,分别点在四剑虚影的核心位置,在莫惜言震惊的眼光下,那还没发挥出威力的小诛仙剑阵就这么被破了,紫白金青四道剑影消失不见的瞬间,莫惜言大吐鲜血,气息几乎萎靡到极点,比方才在昆仑巷的时候伤的还重。 “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破了我的剑阵?”莫惜言死死地盯着他。 “真是抱歉,我本身就是一名阵法大宗师。”司马鹧鸪嘲笑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关公面前舞大刀,可笑的是你们这组选的不就是关公么。” 时至现在,莫惜言终于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感,跨这么多境界想要杀他,实在是太难了,本来打算用小诛仙剑阵困住他一时,等待张林昆酝酿完毕之后再做打算的,眼下的情况好像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方是阵法大宗师,那就是说他在阵法一路的研学上造诣相当高,从这神鬼八卦图的威力中就可见一斑。 “张兄,一盏茶的功夫这么久的吗?,你喝完茶没呢……”莫惜言回过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擦,人呢?” 张林昆和林修染都不在了,跑路了? “你先受死吧。” 风沙吹过,司马鹧鸪狰狞的表情再度显现,青剑对着莫惜言就要刺去,就在即将动画手的一瞬间,他的动作凝固了一息,他不得不停手,因为司马鹧鸪感觉到有一股令人生畏的狂暴气息在自己身后升腾起来,这种气息给他带来了不曾有过的凝重,他猛地转过头,忽然看见明晃晃的一记重拳伴随着震天龙吼直奔面门而来,仓促之下只得用紫剑格挡,一股大力袭来,司马鹧鸪被震飞了出去。 铛的一声巨响。 那紫剑虽然不是凡品,可是在挡住重拳一击的时候,居然肉眼可见的弯曲了一瞬,这究竟是何等的力道?能震退后道元的一拳,说明这拳劲也已经踏入了后道元! 司马鹧鸪在空中稳住身形,平稳落地,只是面色略带潮红,毫无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很明显他也不好受。 张林昆喘着粗气,金刚怒目,身上金光大盛,背后隐隐有着八座大佛虚影盘坐,庄严肃穆。 司马鹧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皱眉说道:“佛教的八部浮屠?” “你还是佛家子弟?” 张林昆不答,只是怒吼着,瞬间跳到了司马鹧鸪面前,再挥一拳:“天拳!” 司马鹧鸪紫青双剑横亘在身前,依旧感受到如推山倒玉柱般的力道,后退数丈。 “夜叉!” “阿修罗!” 张林昆沾衣十八跌,一拳跟上打散紫青双剑的防守,另一拳狠狠的锤在司马鹧鸪的胸口,登时间即便他是后道元的高手,受到八部龙神附体的张林昆含怒一击,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创伤。 “小小年纪,就修成了八部浮屠,你能打得出几拳?”司马鹧鸪冷笑,与之对上一拳,可惜还是被震了回来。 坏人死于话多的例子还真不在少数,以后得注意了,自己的进攻节奏被打断,只能勉强提起真力扛住这疯子得几拳,八部浮屠极其耗费内力,这几拳之后,就该轮到自己轻而易举得灭杀他了。 司马鹧鸪连连后退,避其锋芒,可怎么也甩不掉他,一直欺身而进,几拳之威下,他现在衣衫破碎,满身血污,再也不像是刚开始那样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了。 “迦楼罗!给我破!”张林昆浑身浴血,背后一尊佛像仿佛活过来一般,旋转间射进了张林昆体内,佛光普照。 一直与林修染白雾僵持得黑雾瞬间溃散,满街得黑雾消失不见,风声,雨声,蝉鸣,月色,还有一丝丝久违的凉意,都回来了。 “真有能耐,这 该死的阵法破了。”林修染真力消耗的也不少,此刻汗水都浸透了衣衫:“还好及时,在晚上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废废了。” “别跟我提一盏茶这个时间概念,我有阴影了……”莫惜言看见神鬼八卦图被破开,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张兄,大阵已破,没必要再以身犯险了,快撤回来!”莫惜言看见张林昆好像进入到了一种狂热的状态,神智迷失,大喝一声:“归位!” 已经晚了。 “紧那罗!” 张林昆一拳咆哮打出,可这一次并没打到司马鹧鸪得身上,反而被后者死死得捏住。 司马鹧鸪嘴角带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迦楼罗是以他的功力能挥出的最后一拳,那拳过后他已经没有一点内力了,有胆量挥出这拳是因为头脑中的狂热,让他迷失了自己,现在八部浮屠功力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神智也逐渐回归,眼神清明,不过映入眼帘的是司马鹧鸪的一掌,毫无花俏的就要印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张林昆!!”莫惜言林修染绝望的喊着,奈何自身实在没有力气再冲上去了。 “吾命休矣。”张林昆看着近在咫尺的掌风,自己却动弹不得。 “休不了!” 一声通天大喝,一剑自百丈之外飞来,逼退司马鹧鸪,人未至,剑先至。 燕南飞动了,一剑甩出,赫然是父亲燕镇南的成名剑术,惊雷切。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 司马鹧鸪放开了张林昆,燕南飞顺势把他往后一推,推至柳如是身边,随后长身而起,一段尘封的剑法再度临。 剑起剑落,步伐玄奇。 “这剑……难道。”柳如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莫惜言双眼放光。 “我有一剑,谓之青莲,当称绝世。” “我问何为绝世?。” “他说天下无人再懂,无人再会,无人再用” “有朝一日,用出此剑者,大雁南飞,李唐不归。” “燕南飞,出剑!” “弟子,谨尊师命!” 燕南飞身在半空,眼神通灵,剑气横飞,腰间酒葫芦破碎,酒水凝聚成了一道银色绸缎,酒入豪肠,三分化成了月光,还有七分啸成了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剑舞……”柳如是看的痴了。 莫惜言也感叹万分,当日在折剑谷初次见到青莲剑歌现世,有的无非是感慨此等剑招还有后人传承,那是也仅仅是惊叹于剑招的精妙,而现在再看燕南飞的剑舞,不仅是剑招精妙,好似还掺杂了些什么,让剑舞变得更加神性,更加惊艳了。 那是剑意。 只有燕南飞知道剑意是怎么来的。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江月破浪! “剑落!”燕南飞持剑而下。 冬雷震震,声音滚滚。 “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第一百零八章 学宫李先生 “青莲剑歌?!” “是!” 这剑法的大名如雷贯耳,孰人不知,司马鹧鸪错愕之中,来不及多想,紫青双剑翻转合二为一,朝天一指,与倾泻下来的君不见正好相对。 莫惜言捂住胸口,看着前方激荡出的真气洪流,沉声说道:“双剑合璧。” 双剑合璧之后的紫青双剑两种剑芒吞吐,本应该更加凛冽,摄人几分,但是方才与燕南飞的君不见刚一接触,就被毫不留情的压下,剑威全方位被压制,逼得司马鹧鸪身子一沉,无奈甩剑后撤,先拉开距离。 莫惜言先是一愣,然后看见司马鹧鸪身上的气息由最开始的外放震慑改为收缩内敛,真气隐隐有溃散之象,已经比刚才弱了不少,登时喜出望外道:“没了那黑雾,他的实力不再是道元斩天罡,而且身受重伤,内力将尽,修为还会再退,燕南飞趁此机会,赶紧解决了他!” 司马鹧鸪听到莫惜言的话,瞳孔猛地一缩,的确,没了大阵的加持,自己的功力已经开始倒退了,先不说能不能杀了燕南飞,就连自己逃跑好像都还是个问题。 燕南飞一剑立功之后没有紧接第二剑,而是借着紫青双剑的反震,再度腾空,双眼开阖间,一种玄妙的韵味在他身上汇聚,他闭上了双眼,喃喃道:“师父,今日再让我想起从天而降的剑术吧。” 别院内,白衣少年盘坐在桂花树下,一边喝着美酒,一边看着老人舞剑,虽然美名其曰学剑,但还是奔着喝到老者酿的酒才来的,剑术什么的,打打杀杀,没兴趣。 老人摸着少年的头,慈祥的笑着:“飞儿,你可知道天上会掉落下什么?” “天上吗?会掉雪,额雨,额冰雹,还有还有馅饼!”少年喝光了一坛酒,面色微红。 “哈哈哈,好,今天师父就让你看看馅饼以外的东西。”老者欣慰一笑,手持长剑消失在了院落里。 “馅饼以外,不就是皮了吗?”少年打了个饱嗝,醉醺醺的说道,他艰难的抬起头,有些晃眼,惊讶道:“为什么天上会有两个太阳?” 那一日,少年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师父为了他显圣一次,干枯的身材与大日并列齐天,在日光的映衬下,一剑挥出,身随剑走,从天而降,宛若仙人临世,这正是青莲剑歌中敢问上天,是否有仙的回手式,天外飞仙! “燕南飞你在愣什么,快出剑啊!”莫惜言急道。 “就你话最多!”司马鹧鸪怒道,身形变换间已经到了莫惜言身边,就要一剑刺下,可惜呀,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燕南飞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行动,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司马鹧鸪不得不回头防守,他仰头望去,一道白衣身影正裹挟着滔天剑气奔来。 刚才的第一剑要说是试探的话,那这一剑就是燕南飞全部精气神聚集在一起的产物,势必一剑见分晓。 “砰”的一声,莫惜言被被剑气余波波及到,向后滚了十来丈。 司马鹧鸪这次连双剑合璧都没来得及施展,真是趁你病要你命啊,要是不来突袭莫惜言,自己安分的做好防御也许还能勉强接下这招,可是现在手臂关节已经被剑气绞碎了,想要治愈真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 燕南飞手上长剑轻旋,并不打算给他留喘息的机会,马踏飞燕闪到他的对面,再一剑斩下,直取头颅,可这头颅真的就被这么轻松的砍下。 不对!怎么会没有血,即便不是血,也应该留下黑色的液体才对。 燕南飞再看向司马鹧鸪,这哪里还是他本人,只不过是他的衣袍做了替身。 “燕南飞,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司马鹧鸪恶狠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燕南飞转头望去正好看见他翻身跃墙逃走,也不去追赶。 霸气的出场,装逼的打架,灰溜溜的跑路,这也真是够打脸的了…… 长安城西南侧,大战也落下了帷幕。 红衣人曹总管飘落在地,身形有些踉跄,嘴角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线,六臂有四臂都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叶琳琅和傲天凝也是气喘吁吁,满脸黢黑,倒不是黑雾给染上色了,而是叶琳琅会炸的暗器被打了回来,炸的他们俩跟煤炭似的。 大战结束,却不见司马鹧鸪的身影,叶琳琅傲天凝缓缓吐了口气,周围的黑雾已经渐渐的散开,神鬼八卦阵已经被撤走了。 曹总管轻叹一声,延伸至中好像有些许的不甘:“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没能留住他。” “总管,这个人究竟是谁?”叶琳琅抹了把脸,露出了点白色皮肤。 “人世间,护法。” 某一条长街,有两个黑色人影正在从两个方向,向玄武门靠近,交接在一起,此刻还没到鸡鸣时分,两人跃上护城墙,脚下生风轻功运到了极致。 一人开口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前来?学宫之人已经被我拖住了!” 另外一人脸色不太好看:“失算了,他身边的人虽然都是考生,但是实力比起叶琳琅他们也不遑多让,神鬼图被破,他们合击之下,我不是对手。” “他们都是什么境界能破的开你的神鬼图?” “三个神元,两个梦元,尤其是有张道陵的传人,还有南月雨化田的徒弟,境界虽不高,但都有着越级杀人的本事。” “那燕南飞只是个普通的梦元,为何不把他掳过来?” “哪里是普通的梦元了,他会青莲剑歌!” “青莲剑歌?他练成了?情报有误,这次栽了。”那黑衣人皱眉,好像要下什么决定。 “不行,这样回去我的老脸都丢尽了,回去,以最快的速度擒住燕南飞!” 两人同时转身,竟然都是司马鹧鸪的容貌,只不过一个面目狰狞,一个要显得温和。 “擒谁啊?游历四大王朝的名山大川,好好过过养老生活不香吗?”一道虚无而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响在他们的耳畔。 “何人!” 二人背靠背,前方和后侧都空无一人,那就只能。 “在天上!” 两个人纷纷向前一跳,躲开天上落下来的一只鞋子,那鞋子只是普通的筒靴,二人离开的地面却被砸出了个丈深的大坑。 “唉,老了,连鞋都穿不住了。” 那人落在了地上,脚尖一勾,鞋子就这么趿拉着,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面色微红 ,好像喝了很多的酒,人虽然醉醺醺,可那股从骨子里散发的仙意是不可磨灭和遮掩的。 听其声音应当是个老者,可是看清真面目的时候,那人分明只有中年模样。 “学宫,李先生。” 那面目令人憎恶的司马鹧鸪认出了来人,能光凭威压就震撼住两人的,长安城除了李先生再无第二人。 “还行,认得我。”李先生稍稍侧目。 “李先生的出场风格想不认识都难……”依旧是面目有些狰狞,凶神恶煞的司马鹧鸪说道。 “我记得跟你们宗主定下的约定好像还没过期,他不派人来长安找麻烦,我不帮天主去杀他,可现在这微妙的平衡好像被打破了,怎么,他找到了能对付我的办法?”李先生手里的树枝动了动,那两人便满头大汗。 “宗主尚在闭关,此行完全是我的主意。”司马鹧鸪阴沉的说道。 “我与你们宗主算是故交了,面子是要给的,但是这边我也得有个交代,你们俩走一个留一个吧。”李先生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俩。 “李先生真要为燕南飞杀了我等?”面目狰狞的司马鹧鸪冷声问道。 “你这问题稳地就有点智障了,燕南飞是我罩着的人,你有何资格带走?”李先生嗤笑一声。 “既然说不通,那我等就……” “等等等,等什么等,老李我是急性子,就你话多,杀你。”李先生随风而动,司马鹧鸪根本来不及反应,右手刚刚触摸到剑柄,就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那我等就……告辞了。”面目狰狞的司马鹧鸪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便仰天躺地,生机已绝。 “我不喜欢说话大喘气的人。”李先生再说话时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你走吧,不过尸体带不走哦,要不然把你也留下。” 剩下的一个面目温和的司马鹧鸪呆立在原地,双腿剧烈颤抖,这就是李先生的实力么,他甚至都没看清是如何出剑的。 待得再看向司马鹧鸪的是尸体之时,一截树枝插在胸口,剑气纵横依旧。 酒中阁,三十三层。 女子抚琴的手剧烈的抖动,抬起头泪眼婆娑,两行清泪流下,打湿了衣裳:“是他来了吗?我感受到了他的剑意,是当年的开元之剑。” “不,不是他。”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了他,李先生已经站在了桂花树的树梢望着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唉,他是死了,是我亲手为他做的衣冠冢,可是我分明感受到了枪剑两不厌,难道我出现了幻觉么?”女子很是失望,花容憔悴了几分。 “你没有感觉错,的确是当年的开元一剑,也的的确确是枪剑两不厌之术,你只知道他死在了陌云,却不知道他在陌云城收了徒弟,留了传人,得他八成所学,你刚才感受的就是他的徒弟用出了他的枪剑术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女子闻之,手下琴弦寸断,压下心中难以平复的心情,缓缓问道:“我想听他说说那人的故事。” “会有这一天的。” “毕竟,是我把他拐来的。”李先生耸肩一笑,老奸巨猾。 第一百零九章 你小时候被我打过 燕南飞拿着剑,遥望着司马鹧鸪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林修染和柳如是相视一眼,以为燕南飞刚才一战也是耗尽了内力,所以才保持住这个姿势,一时间动弹不得。 “燕兄,你……”林修染开口试探的问了问:“你没事吧?” 燕南飞呆滞的目光好像有些清醒过来,随后猛地一拍大腿,把林修染柳如是下的一激灵。 “哎我去,打了半天,我忘记朝他要令牌了。”燕南飞捶胸顿足:“这忙活了大半宿,全都白干了。” 曹总管说过,只有四块令牌齐聚,才能知道最终的线索。随着司马鹧鸪的离开,那原本的两块令牌说不定也被他带走了。 说着就随手把君不见扔在了地上,却听见两声金铁触碰的声音。 “咦?”燕南飞轻咦道。 “那个袍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令牌!?”柳如是指着被司马鹧鸪做了替身受死的衣物说道。 “一条褪下来的皮,能有什么好东西。”燕南飞心里很矛盾,首先司马鹧鸪傻么?他会用带着令牌的衣服做替身?另一方面这替身里说不定暗藏玄机,万一还有几道暗器呢,叶大哥这个精通暗器的人还不在这,可救不了他。 “磨磨蹭蹭的,快打开啊。”柳如是催促道。 “不是,万一他……” “万一你个大头鬼,我来。”柳如是跑了过去,燕南飞还想做点防范措施的,可还没来得及布置,柳如是已经将衣袍打了开。 衣袍翻开的一瞬间,什么也没出现,柳如是轻而易举的摸出了两块令牌,一块是汉昭烈帝令,一块是西亭侯令,正是先前的第一组和第三组的令牌。 燕南飞拎起了君不见,狠狠的砍了一下黑色衣袍:“你还真就那么傻……看来以后再遇见我也不用怕你了。” 不远处,莫惜言正在运功疗伤,忽然间眉头一紧,沉声说道:“第四组出发的时间到了。” 果然,一阵阵破风声传来,打破了刚刚放松下来的氛围。 “呦呵,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一道轻佻的嘲讽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老大,我们这铁鞋还没等踏呢,就不费功夫了。”身后一人笑嘻嘻说道。 “老大说话你也敢顶嘴。” 话音刚落,几个人影便已经出现在了燕南飞的面前,这几人正是第四组的考生,与其他组不同,其他组的成员互相间都是生面孔,而这一组都是阳关道的剑修,阳关道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可谓无孔不入,颇有手段,门内的独木桥剑法就是此剑道的绝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估计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为首之人身配红绸,是江北阳关道总舵的弟子,其他四人都配蓝绸,可能是其他地方的分舵弟子,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绸缎就代表了地位,他们几人自然要以红绸弟子马首是瞻。 刚才那挑衅的话语也正是这红绸弟子说出来的,他看着柳如是手里的三枚令牌,又看见正在在盘坐疗伤的张林昆和莫惜言林修染, 燕南飞他根本都没放在心上,凭他,根本不可能是独木桥剑法的对手就是了。 “美人,是你自己把令牌放到哥哥手里,还是让哥哥亲自握住你的小手来取啊?” “哈哈哈”其他四人一阵哄笑。 那红绸弟子见他们五人战力已去其三,只剩下一个赌术高明,武术还行的女流之辈,额,燕南飞在他眼里忽略不计。 五打一,怎么输?闭眼睛都不能输。 燕南飞看见他直接将自己无视,也不恼怒,经历过这么多次修行,心性早已沉淀下数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冲动了,此刻他看着那色眯眯的为首红绸弟子,越看越眼熟,就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样。 “蒋海岚。”燕南飞开口叫他。 “你小子,没看见我正跟美人说话呢吗?你找死?”那叫做将海岚的,正是红绸弟子,他恶狠狠的扭头盯着燕南飞:“我告诉你,我还没找你麻烦,你最好别来惹我!” “麻烦什么的可以一会再说,你是江北阳关道的弟子,那陌云城平西督尉蒋门神是你什么人?”燕南飞问道。 “蒋门神是我父亲的混号,你是如何得知的?”将海岚惊讶,细细的打量起燕南飞。 “那你可听说过,陌云城的一霸姓什么?”燕南飞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燕……”蒋海岚大惊失色:“燕南飞,你是陌云城里那个小魔王燕南飞!!” “蒋海岚,你好大的胆子!小时候你就垂涎蓝亭姐的美色,天天三番两次的去酒馆,她碍于你父亲的名声不好声张,要不是我正好去那喝酒,把你打的哭天抢地,说不定你这混小子要干出什么事情来!”燕南飞厉声喝道,搬出了小时候的丑事,蒋海岚老脸一红,身后四人也憋得满脸通红,不敢放声笑。 “你。怎么会是你!”蒋海岚眼睛都要气的通红,哆哆嗦嗦的指着他:“我告诉你,当时是因为你爷爷在陌云,我给你个面子,才让你打了我一顿,现在我可不怕你!” “是给我面子吗?那我记得你被我打了个半死之后,你还带你父亲来兴师问罪,你父亲知道我姓燕之后,为何跪地赔礼道歉呢?到底是谁给谁面子?”燕南飞哈哈一笑。 “你,燕南飞欺人太甚,你不可能欺压我一辈子!就以你的武功根本奈何不了我。”蒋海岚气的浑身涨红,已经拔出了跨在腰间的长剑,独木桥剑法起手。 燕南飞眼神一凛:“当年我就说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次自然不能例外。”手中君不见光芒再起,马踏飞燕腾身,脚踩墙壁,借势而起,惊雷切! 叮得一声。 两人交叉而过,燕南飞将长剑一旋,回身一脚将他踩在脚下,嗤笑一声:“这也配叫剑术,独木桥到你这都变成危桥了。” 蒋海岚趴在地上,满头大汗,手里的亮银长剑折断成了两截,瑟瑟发抖,眼神也清明了几分,自己在做什么,这要是日后回到陌云城, 这个小魔头要怎么搞自己啊。 燕南飞君不见一挑,把折断的两截断剑挑飞,狠狠的插在了其余四人的面前,吓 得四人后退数步,不知如何是好,是打还是不打?他们四个之时蓝绸弟子,武功还不如被燕南飞踩在脚下的蒋海岚高。 “识相的,赶紧把令牌给我交出来,要不然我让他人头落地!”燕南飞气势暴涨,一股真气对着他们呼啸而去。 那四人没有丝毫犹豫,相视一眼:“我们交,我们交!” 燕南飞满意的收了真力,但是脚还没有拿开的意思。 等了一会令牌也没送过来,燕南飞看着他们四个毫无动作,冷声喝道:“拿来啊!” “在,在这。” 一只手从下面伸了出来,令牌就被这只手拖着,却是在蒋海岚的身上,燕南飞稍楞,我这个脑子呦,他们的领头被自己拿下了,令牌肯定在最厉害的人身上啊。 燕南飞接过令牌,把蒋海岚一脚踢了过去,那四人慌忙接住,狼狈万分。 “赶紧滚,圆润的消失在我眼前!”燕南飞拔剑一横,吓唬道。 四人扛着吓破了胆的蒋海岚像抬棺一样给抬走了,燕南飞见到他们真的离开了,手里的君不见缓缓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柳如是走了过去,看着夹着尾巴逃走的几个人不由得大喜,一拍燕南飞的肩膀:“可以啊,小老弟。” 燕南飞被她这么一拍,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 柳如是大惊失色,急忙抱住燕南飞:“小弟,你怎么了?” “大漂亮,我……我没力气了。”燕南飞眼神黯淡,握着君不见的手都有些微微抽搐,先前对抗司马鹧鸪的青莲剑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内力,刚才只不过是靠着一口内息强撑着罢了,外强中干,实则已经油尽灯枯了,最后一口真气喷薄出去是为了吓住他们,要是不威慑住,就靠着现在的他们是绝对护不住令牌的。 他们几人的五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以至于不远处还有三双眼睛盯着他们,都未曾感知道。 “我们宗内四大护法,白雪莫融,白拈银护法最擅长袭杀,雪吟风护法精通剑术,莫棋宣护法浸淫棋道,融护法钻研阵图,想不到阵法大宗师的阵竟然被几个小辈给破了。”苏舜钦在不远的房檐观望着,手中的方天画戟蠢蠢欲动。 “真是想不到当初只会逃命的小孩,居然成长到了这一步,若是青莲剑歌让他融会贯通,以后再想带走他就难了。”瞳尊说道。 “所以,现在我们要出手抢燕南飞么?”紫圣身上紫气一闪而过。 其实苏舜钦也在考虑这件事,下面五个人剩下的战斗力只剩下一个柳如是,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别忘了,燕南飞身边是有一个影密卫存在的,他的位置究竟在何处? “到底藏在哪里呢?”苏舜钦耐着性子已经探查了附近,根本没发现墨笔的位置,但是谁知道他会从哪里冒出来,他可不相信这个影密卫会打瞌睡。 如果真的被他拦截,那么学宫之人马上就要到了,想要脱身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到底是出手一搏,还是撤退从长计议呢…… 苏舜钦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 第一百一十章 朱雀门 “左使,如何,再不动手恐怕我们就要陷入被动了。”瞳尊眉头微微一皱,现在的形势的确是可以用迫在眉睫,火烧眉毛来形容了。 苏舜钦心中实则更加矛盾,他的双眼注视着下方的情况,脸上阴晴不定,但终归还是说了三个字。 “再等等!” 柳如是扶着燕南飞坐下,双手抵住他的后心,一道道暖流流进燕南飞的体内,感受着温润的真气冲刷着自己的经脉,当真是有些舒服,外人的真气终究是外人的,比不上自己修来的内力,但是燕南飞已经耗尽了能激发出来的所有真气,即便体内还有尘封的内力,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挖掘了,所以柳如是注入过来的真气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为他干枯的经脉中运了一缕生机。 有了这生机作为药引子去引导体内尚未开发出来的内力才是正道,观沧海曾经说过,他的内力修为只有在一次次生死之间的较量之后才能获得长足的进步。 尘嚣又短暂的离开,终于有时间给这五个人疗伤的时间了,莫惜言开口说道:“姑娘,四块令牌已经全在你的手里,为何不打开看上一看,里边记载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那你就不怕我看了线索找到终点所在,弃之你们不顾?”柳如是笑道。 “我相信姑娘不是那样的人。”莫惜言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燕南飞受到真气的滋润,终于清醒了过来,可是那上头的疲惫感令的他头晕脑胀。 “柳姑娘爱赌,我赌和他们一样,你不是那样的人。”林修染也睁开了眼睛,他先前心分三用,精力损耗及大,一方面要抵制黑雾进犯,一方面要加持莫惜言和张林昆二人,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萍水相逢的几人并肩战斗下,这份友谊的确是来之不易,柳如是的父亲柳青山曾经跟他说过,在外行走江湖,赌为大,与人结伴,防人之心不可无,四分做事,六分留心,赌王之功就在于一个赌,可也有忽悠的成分,但是今天大家对她的信任,让她心中一暖。 柳如是双掌收了功力,将怀中的四块令牌拿了出来,摆在了地上。 “柳姑娘,那其他三块令牌上的线索是什么?”莫惜言问道。 柳如是看着一字排开的令牌,将上面的线索按照刘关张赵的顺序缓缓读了出来:“发丘天官,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 “嗯?” 林修染惊疑一声:“这不是盗墓的四大门派么?” “那这上边为什么没有你们的观山太保?”莫惜言看向他。同为盗墓摸金,五大门派为何只有其四。 林修染摇了摇头:“这题目又不是我出的,我也不知道,难道因为那四家都是在野门派?” “何意?”, “我们观山太保祖上是听命于皇帝的,很少参与到与皇室无关的盗墓之事上。”林修染好像明白了几分缘由。 “等等!这四块令牌好像可以拼在一起!”柳如是突然大叫一声。 林修染莫惜言问声望去,细细看之,那四块令牌的身上纹路和彼此间的对接口好像是可以拼装上的。 柳如是试探着将四块令牌上下左右摆好,他们形状各异,但是接口对合之后果然没有半分瑕疵。 “莫非那红衣人所说的四块令牌集齐之后的线索,就是这个形态无疑了。”莫惜言略微惊讶道。 “这是个什么图形?鸡不是鸡,鸟不是鸟的,倒像是我们赌牌里的幺鸡。”柳如是将它拖了起来,看不出个所以然。 “姑奶奶唉,什么幺鸡啊,这是朱雀!”林修染哭笑不得道。 “你说这是朱雀?”柳如是不信。 “鸡首,燕身,蛇颈,鱼尾,四个地方此图皆是符合,定是朱雀图。”林修染肯定地说到。 “但是他要告诉我们什么意思呢?”柳如是将朱雀图翻了过来,还有发现,她挥着手说道:“这后面还有三个图形,这条应该是龙,这是虎?还有一个是乌龟。” 她指着后面三个小图形,分别是一条盘踞在天上的龙,一直在山间的虎,还有一个是缩在水里的龟蛇。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莫惜言沉声说道。 “可是这四个图要告诉我们什么?神神秘秘的。”柳如是又仔细瞧了瞧,这次是没有其他发现了。 莫惜言眉头舒展开来,猛地一拍双手:“我知道了,长安城有四门,就是这四圣兽镇守的,既然令牌拼起来的大图是朱雀,说不定我们此行的终点就在朱雀门!” “朱雀门,貌似是距离这里最远的一道门,你们还能走得了路么?”柳如是担心的问道。 “我调理的差不多了,可以走动。”林修染收功,勉力站了起来,只是面色仍旧蜡黄,一脸病态。 莫惜言眉头稍皱:“只是走路的话,我也没问题。” “呼。”燕南飞长出一口气,也起了身:“虽然该走的都被打走了,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去朱雀门的路上不会太平。” 的确,一次考试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袭杀,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不安。 “那我们现在就启程?”柳如是建议道。 “恐怕还不行。”燕南飞侧身,看到了进入视线里的张林昆,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可是张林昆貌似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看起来不是很妙。再等一等吧。”莫惜言叹了口气。 “哈哈,我记得考生二十一个人里我才是最厉害的那个啊,怎么搞的像是我成了拖油瓶?”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张林昆已经睁开了双眼,呼吸尚不稳定,但是还能站得起来。 “你怎么样?好像伤的不轻。”燕南飞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 “请你把好像两个字去掉,本来就伤得不轻好嘛。”张林昆苦笑一声:“不过走路应该还能对付。” “从这里到朱雀门要多久?”柳如是看向莫惜言。 后者紧了紧眉头:“至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么,以前连一盏茶都用不了的。”林修染叹息一声。 “都说了,别跟我提一盏茶这个时间概念。”莫惜言拍了他一下。 众人打定主意启程前往朱雀门,一步一步的像南面走去。 “左使,不能再等了,他们动身了。”瞳尊眸光闪动。 “那就,动手吧!”苏舜钦也耗光了性子,三人陡然冲出,直奔燕南飞五人。 感受到后面传来的杀机,燕南飞无奈一笑:“我就说这一路肯定不会平静的。” “瞳尊紫圣,又是你们,你们兄弟俩可真是阴魂不散!”燕南飞朗声喝道。 “小公子,你们已经没有多少能耐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瞳尊手中的君子剑甩出一道剑气,穿过层层阻隔, 宛若炸弹一样落在了五人中间,掀起的气浪将他们分成了两拨,此刻真的无力再战。 “张兄,你还有压箱底的绝活么?”莫惜言拉着张林昆往后一扯说道。 “我都这样了,还有啥压箱底绝活,我们要在不跑,咱们几个都得被压箱底!”张林昆低吼一声,真是一点力气也莫得了,刚才一吼想要激发出身体的潜能,奈何一点力也不给。 “分头走!一定要有人到达目的地!!”林修染对着燕南飞大喝一声,说罢,赶紧推开二人躲开要命的方天画戟。 “快跑!”林修染和莫惜言两个人相比较张林昆而言还算是有点真力的,但也仅限于逃跑了,他们俩拉着张琳困向着东南跑去。 “朱雀门,在哪啊?”燕南飞大喊一声,打的糊涂了,哪边是南啊? 一个充满了紫气的扇子带过一阵罡风,从燕南飞和柳如是二人的眼前擦了过去,斩断了柳如是的一缕秀发。 “我站的方向就是南,可惜你们过不去。”瞳尊的君子剑再度落手,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 “过得去!” 两道冰痕从南飞身后打出,落在瞳尊紫圣二人脚下,凝结成一片寒冰,匆匆躲过。 “墨笔阁下。”瞳尊轻声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燕南飞拉着柳如是趁着墨笔的出现,寻了个机会逃走。 “你们不追?”墨笔抬起头,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眸子。 “前辈说笑了,你拦路我二人如何能过得去。”瞳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这种微笑并没有给墨笔带来什么轻松,反而让他觉得有什么阴谋正在进行一般。 “林兄,你如何了,我快运不过气了。”莫惜言艰难的开口说道,方才的一口真气强行提起来用来跑路,这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一口内息早已用的差不多了。 “我,我也很难啊。”林修染脸上也有汗珠滚落,谁都不好受。 “后边的人,好像没风声了,是被我们甩掉了么?”林修染回过头,长街之上空无一人。 “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左使苏舜钦,也许会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伏击我们。”莫惜言双眼变换,忽然大声喝到:“不好,停下!!” 前边的路好像被挖空一般,再往前走肯定会因为不注意陷到其中。 “上去!”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墙,和林修染用处最后一分力气,携带者张林昆作势就要跃上去。 “你们还是下来的好。”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响起,落在三人耳中像是催命判官一样。 催死之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碧海潮生曲与万年竹 “他果然在这里守株待兔!”林修染大惊。 “管不了那么多,跳!”莫惜言林修染二人拽着张林昆用力一提,眼看着就要触摸到墙头,苏舜钦一道戟风打来,以三人现在的状态要是被命中不死也得重伤。 那道戟风呼啸而至,他们二人已经没有丝毫的后手了,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答案是自然有。 “啊……”张林昆悠悠醒来,本能的感受到有一道杀气正在向自己靠近。 “梯云纵!”张林昆双脚向上收,再用力一弹,借着这股劲越过了墙头,也躲开了方才那道要命的戟风。 三人齐齐摔进了墙的另一侧,落下来的瞬间那股撞击力让本就体力透支的莫惜言和林修染二人晕厥了过去。 咳咳咳,哇。”张林昆吐出一口鲜血,也变得气若游丝了。 “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一道妙龄女子的天籁之音传进了张林昆的耳朵,后者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姑娘,你看我们像是打尖的人么,被打劫了还差不多。” 不过说归说,张林昆看到女子就在不远处,可她的身上像是被月光眷顾了一般,淡淡的光晕衬托得她是那样的虚无缥缈,悦耳的声音但又那么清晰可闻。 “姑娘,外面……”张林昆胸口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女子在远处莞尔一笑,真可谓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她莲步轻移,欲要走到他们面前,可没走出几步,柳叶眉猛地一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长箫,放在嘴边奏响惊蛰一音。 那道音波正好对着张林昆三人正上方疾射,与一道锋锐的戟风双双湮灭,那戟风正是翻墙而来的苏舜钦随手甩出的杀气,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被化解了? 他站在墙头,方天画戟斜横着,乳白色的光芒在戟身上流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他略微惊讶的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女子,他沉声问道:“碧海潮生曲?” “阁下何人?”女子轻启丹唇,语气中多了一份冷意,从哪个方面看,他的身上都写着四个字:我是坏蛋。 “姑娘误会了,这三个人乃是江湖上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被我识破,一直追到此处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摞在了此处,故而顶撞了姑娘,我这就把他们带走,还姑娘一个清净。”苏舜钦这口才不去说相声真是白瞎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要是张林昆还有一丝能蹦的力气,早都上去咬他了,岂能让他在这里颠倒黑白。 “是吗?算命先生,这几日我正好要出门请几位算命先生回来给我卜上一卦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女子笑吟吟的说道。 苏舜钦脸色一沉:“姑娘,还是莫要引火上身,凭白沾染无妄之灾的好。” 女子没有听他的,终于走到了张林昆的面前,她稍稍弯下腰看清了少年清秀的脸庞,张林昆也终于看到了女子的真面目,那层若隐若无的月亮薄纱褪去,露出了女子 的容颜,此刻张林昆不禁红了脸面,如此佳人用倾城倾国来形容好像还欠缺几分。 他毕竟也是一名游侠儿,十数年见游历天下四大王朝,见过皇宫贵族的公主,见过策马扬鞭的女侠,见过寄身于俗世的商女,也见过诗书绝代的才女,美女这个字眼在脑海中有俯拾即是的记忆,但相比眼前之人来说,似乎都黯淡了那么几分…… 女子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笑的是那么纯真:“你走吧。” “好,我这就带他们走。”苏舜钦以为她一介女流,见识到了自己的武功和稍低的姿态之后,怎么都会卖自己一个面子的吧,他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姑娘说什么?” “我说,你离开这里。”女子又说了一遍,语气是那样的平淡,像是对他毫不在意似的,换句话说,是不怕他。 苏舜钦歪了歪头,自嘲一笑,他今天已经失手过好多次了,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行动受挫,人世间左使右使从来没失手过,今天真是不太幸运的一天,不幸运的让他想要杀人。 美貌也是人活着的一种资本他有可能让对手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苏舜钦见女子生的也十分俊俏,他耐着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愤怒说道:“姑娘,你确定要帮他们么,我,可能会杀了你。” 女子淡然一笑:“师兄!你快来啊,有人要杀我啦!” 让的苏舜钦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人存在,还是这个女子的师兄,她的碧海潮生曲已经初步具备威势了,不知道她所谓的师兄,武功会在什么地步。 女子话音刚落,一道青色身影犹如狮子搏兔,猛地从后面庭院蹿到了她的身前。 “师兄,他就交给你啦。”女子俏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溺爱的一笑,然后便冷眼盯着墙头上握着方天画戟的苏舜钦。 苏舜钦也在看着他,此人一袭青衣,身材消瘦,算不得魁梧,面容与燕南飞等人那般相似,想来年龄也与之相差不多,重要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把由竹子雕刻成的剑,那竹子通体翠绿,并没有粗糙之处,宛若璞玉打造,但并非玉制品,而是一株万年竹。 这功夫女子已经已经把这几人都抬进了客房,张林昆的意识还在,他闻着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晰可闻的体香,脑海一阵的迷惘,这个味道让他想起了一个难以言说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家,它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一户农家收了他,虽然一家子也很幸福,但是长年的兵荒马乱,也踏碎了这温馨的小家,可是十数年之后,久违的亲情怎么在此时释放了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女子把他们安置在床上,随后轻巧的撸起袖子,倚靠在门边,似乎有一阵子没看过师兄和别人打架了。 “你是何人,能拥有万年竹做的剑。”苏舜钦试探的问道,他们师兄妹一个会碧海潮生曲,一个有万年竹,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那青衣男子把手放在竹剑上,仰望着苏舜钦冷冷的说道:“ 离开或者死。” “真是霸道的很。”苏舜钦竖起了方天画戟,一跃而下。 男子脚尖轻点,手里的竹剑上扬,剑气肆虐。 两者在半空中交接,错身而过。 两人心头皆是猛地一震。 这一招虽然只是试探,但是他们二人都探出了双方九成的底子。 苏舜钦微微一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修武界的黄金时代要来临么这是?” “你的方天画戟很强。”青衣男子依旧冷峻,开口说出了几个字:“如果不是生死相搏的话,我打不过你。” 苏舜钦没想到男子很坦然的就说出了心中所想,这也许就是武德吧,他们并没有继续交缠下去,一招已经够了。 “师兄,你出剑我第一次见你输。”靠着门板轻松加愉快的看着他们俩打架的女子出言调笑。 “我跟他一般年纪的话,他不是我一招之敌,可是现在我打不过他。”男子承认了。 苏舜钦差点没把鼻子气歪,啥叫跟我一般年纪不是你一招之敌了就,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时光倒流不可能,你就是打不过我。 “哦,既然这样,那我吹曲子帮你一把。”女子作势要抬起手里的长箫。 “等等,这箫,是,是御赐的?”苏舜钦又猛然大惊,这女子怎么会有皇室的箫?那箫身吊坠龙头不正是北阳皇室的标志么。 “这是哪?”苏舜钦才反应过来,想起来环顾一下四周,看的满院子的亭台水榭,青松阁楼,这显然不是平常人家。 “这里么,跟御花园一个级别。”女子轻笑一声。 “跟御花园一个级别……暖池请苑!靖康王府后院!”苏舜钦一瞬间有些慌了神,暗道一声该死,自己怎么闯到了北阳皇室的亭院来了,这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苏舜钦方天画戟抵地,借力一跳,再度跃上墙头,看着一袭青衣的男子:“我叫苏舜钦,你叫什么。” “江歌离。” 青衣男子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刚才不告知他是因为他认为苏舜钦没有这个资格,现在嘛,的确是有资格知道他的名讳。 “江歌离,好名字,我记下了,你的剑法很不错。”苏舜钦翻了个筋斗,从墙头掠下,无影无踪。 “师兄,你骄傲不,他说他记住了你的剑法。”女子跑了过去,又没大没小的拍了一下江歌离的脑袋。 “骄傲么,他记住的只是我的剑法,并没记住我的剑,和用剑的人。”江歌离无悲无喜的看着苏舜钦远去的地方,眯了眯眼,良久收回目光,摊开握剑的手掌,那上边已经布满了细汗,他随意的往身上一蹭,无奈的叹道:“师妹救的这三个人,怕不是什么好事。” “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本姑娘这是做好事对不对。”女子撅起小鼻子。 “对。” “那你可得替我保密。” “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一种奇妙,叫友情 朱雀门前,聚集了一批白衣大氅的儒生,为首之人分别是尽言公子叶琳琅,未央公子吕墨阳,风华公子邱晨轩,踏月公子洛寻欢四人,他们的四人身后,就是学宫中的一众师范和内门子弟。 至于不管是初试复试还是终试都不曾缺席的天机公子傲天凝在这个关头却是不见了踪影,这场大考真的是折损了太多人,他们既然能有资格进得了这学堂大考,那他们的背后势力也定当不容小觑,所以即便是傲天凝身为皇子,又亲自出马,想要平息下这件事恐怕都要大费周章。 这一次学宫大考的考核本身就已经极为不易,再加上突发因素的干扰,简直是将难度又往上提了好几个门槛,也正是因为如此能够率先到,达朱雀门的考生会更加的出类拔萃。 四大公子皆是并肩站在一起,皆是无语,只是耐心的遥望着来这长安城朱雀门的官道,他们想知道谁回事那个天选之人。 “你们说,那位小兄弟,他会无恙么。”洛寻欢没有收回目光,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次的神秘杀手基本确定就是奔着那威小兄弟来的,不知他能不能平安无事?”洛寻欢折扇轻摇,俊俏的面容间透露着一丝担忧。 “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经历过几次苦战在所难免。”吕墨阳干脆地说道。 “我记得,琳琅你和天凝追寻过他的踪迹吧?”邱晨轩戴着白狐脸面具,微微侧头看着冷峻的叶琳琅,叶琳琅号称尽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现在他竟然能一言不发。 “他,应该可以的。”叶琳琅蹙了蹙眉头,要知道司马鹧鸪的武功就连两位公子加上曹总管也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而已,若是燕南飞他们五个人遇到,就算是他们有越级杀人的本事,恐怕也不够看,但是叶琳琅是暗器世家出身,出暗器不仅要把握好时机和力道,还有一种东西叫直觉,也就是女人常说的第六感,这种东西无法用语言描述,只是一种感应。 其他几位公子微微一愣,相视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忽然间看到好像长街之上有着一道人影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究竟是谁呢?到底是谁能第一个到达朱雀门呢,众人挺直了脖子张望,几位公子看清了来人,恭恭敬敬的弯腰一拜:“师尊。” 长街上的人影一袭白衣,鹤发童颜,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一根桂花树枝,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酒葫芦,悠哉游哉的走到了朱雀门前,这身打扮,不是学宫李先生还能是谁。 “怎么样,谁是第一个到达的终点?”李先生饮了一口酒,张望四周,好像都是熟面孔,没看见新生啊。 “那个,师尊,目前还没有到这里呢。”邱晨轩轻声回答。 “还没到?”李先生稍稍仰头。 “到了!!” 李先生转身,看到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背上还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子,正是燕南飞和柳如是,最然有墨笔的阻拦,但是瞳尊紫圣不得不说狡诈非常,竟然提前在路上布置了杀阵,二人仓皇之中不慎入阵,燕南飞拼死而出,柳如是却也伤了一只脚。 二人身上都被血迹沾染,蓬头垢面,燕南飞用力过度,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支持他向前跑过来的动力只剩下眼睛中的那点毅力了,只不过就那艰难凝聚起来的瞳孔,好像一点点的溃散。 叶琳琅几人的眼神登时一喜,尤其是叶琳琅悬挂在心中的一块巨石缓缓地放下了,他不怕别的,他怕燕南飞真的出了意外,自己身上的梅开三度可就无药可解喽。 李先生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随后又摇头叹了口气:“你瞅瞅,这造的像什么样子嘛,拜个师跟驴打滚似的,这几个人拜师的时候可都是白衣胜雪,雪,衣袂飘飘的。”他边说边指着身侧叶琳琅,洛寻欢几人。 邱晨轩请轻咳道:“吕大头可是一身黑就来学宫的,没白衣胜雪过。” “额,物极必反,黑到一定程度也算是白吧。”李先生摆了摆手,牵强附会的说道。 燕南飞已经到了不远处,苦笑一声:“不知道几位公子拜师的道路上有没有遭人截杀过。” “截杀么。那好像是没有过,当时我有空,总是在监考,我觉得他们很有趣,破格选了他们直接做我的亲传弟子。”李先生似乎是皱眉思考。 “那我们这一届,你为什么不监考了?”燕南飞一愣。 “这不废话,因为我没空被。”李先生丝毫不觉得脸红。 “……” 柳如是从燕南飞的背上爬了下来,没有纠缠在他们的对话之中,而是直接跪地躬身一拜:“弟子柳如是,愿意拜入稷下学宫,此行我虽为队长,但是全靠其他四人拼死相护,弟子不求拜入李先生座下,只求在学宫能够拥有一席之地,便已经了无遗憾。” “哦?”李先生眉毛轻轻一挑,也不觉得惊讶。 “为何要这样?”燕南飞弯着腰,气喘吁吁,汗水和血水交融在一起,流进了他的七窍。 柳如是对着他欣慰的一笑,仿佛做这个决定她早就想好了,绝对不是刚才的一时脑热,既然队伍中的五个人偶能来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女子,那么另外几人是绝对不会跟她抢的,与其一会让伙伴们把机会留给她,那还不如自己先选了其他,把这个位置空出来。 “是个好姑娘。”李先生稍稍打量了她,随后转过身对着一众师范说道:“有哪位师范想要收此女为徒。” “弟子愿意。”邱晨轩扶了扶面具,朗声说道。 “你也要收弟子了么?这好像还真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有了徒弟的人。”洛寻欢打趣道。 “我的功夫只有美的人才能学,人美,心美,武功美,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和我相投的弟子,岂有不收之理。”邱晨轩再度开口说道:“柳如是,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为什么你的武功只有美的人才可以学?”柳如是不解。 “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跟我学武功之前,我称世间美之首,无出其右,你跟我学之后,你出我右。”邱晨轩缓缓说道。 “好!弟子柳如是拜见师父。”柳如是对着 邱晨轩同样跪地一拜,行了个师徒之礼,这师就算是拜下了。 柳如是已经找到了武学领路人,但是值得大家关注和众人目光所向的是燕南飞,拜进李先生门下,成为其一生门徒的关门弟子是莫大的运气,这个人究竟会不会是这个人。 “燕南飞,你想好了吗?”李先生转过头看向了面如金纸般的少年。 “我?我在等我的队友,还有三人没到。”燕南飞方才一直就在眺望远处,希望那三个熟悉的身影能够共同走过长街,一同来到 朱雀门前,这已经不是所谓的敌对竞争了,这个东西它叫友谊。 曾经的燕南飞是陌云城里的小霸王,大魔头,走到了哪里都是他最大,可是自打他认识了北阳八公子,认识了李寒空,认识了张林昆,莫惜言,林修染,柳如是,一根友谊的种子深深烙印在了燕南飞的心灵上,生根发芽。 “等你的队友么。”李先生顿了顿:“莫惜言是我请张天师派来的,林修染也是我向那位孤独客借来的,他们都是好手,但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师尊,他们要学的东西还没有学完,所以不能拜我为师。” “不,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一个叫张林昆的,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师承,但是我认为他该学的都学会了,有资格进到先生的门下。”燕南飞收回了视线,抬起头倔强的说道。 “张林昆么,最近倒是宗听说这个名字,虬龙棍向昆仑的主人,想来的确是很优秀的。”李先生点点头,忽然又露出一抹微笑:“那若是他真来到了这里,我选了他作为我的关门弟子,你接下里会做什么?” 燕南飞叹了口气:“那我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回到陌云城,回到那个我熟悉的地方,我想家了。” “那要是你们两个站在我面前,你说我应该选谁呢?”李先生追问。 叶琳琅几人有些云里雾里,怎么还说上了这些? 燕南飞低头斟酌了一小会,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个你都应该选择。” 众人皆惊,李先生笑了笑:“我有这么多的优秀弟子了,为何关门弟子我要收两个呢,九为至尊之数,也是关门之大吉,选一个弟子就足以令我功德圆满,收获颇丰了,我为何要贪多嚼不烂呢?” 燕南飞盘坐了下来,已经下定了要等待他现身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瓶,将其打开,有一股酒水的清香四溢,他开口道:“初试的时候,我酿了一种酒,酒名不晚,张林昆做的是熊掌,叫做一掌乾坤,踏雪寻熊。” “嗯?”李先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跟我说过一句话,狗狗熊配酒,狐朋狗友,起初我觉得很可笑,但后来仔细地品品,我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东西,那种东西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友情。” “所以……”李先生微微一笑。 “所以,先生收一个弟子仅仅是收获颇丰,那为何不收我们两个做弟子让收获大丰呢?”燕南飞的话语传进了在场每一位的耳朵,震惊万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意如此 李先生是何许人也,武功之高不说是世人之最,也是天下一流高手的扛鼎人物,就算是天主到此都需谨当礼让三分,更何况今日是先生的收徒之日,不知多少天赋卓绝之辈争抢破了头皮想要来长安一会,拜李先生为师,却连面都不一定见得到。现在摆在燕南飞眼前的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他说一声我愿意,那么他就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是北阳八公子的小师弟,结果如此,外人也不肯能安敢饶舌。 此等荣誉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垂涎三尺,偏偏落到了燕南飞这个倔头身上,不仅不快拜师,反而跟李先生谈起了什么酒肉,他是想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还是拜错了师父,应该去找庖丁才对。 他们身后诸多弟子心中多有疑问,但借给他们一千个虎胆也不敢说出来就是了,在肚子里发发牢骚也就罢了。 令人更不解的事是李先生好像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与燕南飞相谈甚欢,莫非这酒肉之中还真有几两道理? 在大家的瞠目结舌之下,李先生也坐了下来,学着燕南飞就那么挺直腰身,静静的盘坐,遥望长街,一缕寒风吹过,二人的长发随风舞动,一头黑发,一头白发,一头乱糟糟,一头整齐齐。 “美酒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也。”李先生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燕南飞面露喜色,此话言外之意还不明显么,那李先生是想收他们俩…… “可惜,酒虽是好酒,但是熊掌,我不喜欢烧烤,我喜欢清蒸。”李先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转头看着燕南飞,似笑非笑。 “此话何意?”燕南飞心中一震。 “你不问,我不答,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李先生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燕南飞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他恢复了常态,正襟危坐地的遥望远方,希冀着那个拿着棍子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老一少,不再言语,只是并排坐着,吹着细细寒风,静静的等待张林昆的到来。 “燕南飞,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李先生某一刻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燕南飞登时竟然也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怎么,拜我为师的缘由,现在才开始想么?”李先生笑道。 “也不是现在开始想,只是一时间想起来的理由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燕南飞稍稍蹙眉。 “哈哈哈,你小子不是总觉得拜我为师不自在么,怎么,现在拜师理由还多了,你矛盾不矛盾啊。”李先生抚须长笑。 燕南飞有些怅然若失:“当时还在家的时候,我问过爷爷,我说我想学剑,爷爷问我要学谁的剑,我说李先生的剑,爷爷和父亲面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并不允许我来长安城,直到叶琳琅和傲天凝他们俩到来的时候,我才有了机会看看陌云之外的大城,那所谓的千里长安。来的路上傲天凝也劝我加入学宫,拜师于你,我真是太过天真,我以为我这个弟子的名额是预定的,是囊中之物,也 没想到我也会参加这学宫大考。” 燕南飞略作停顿,认真的看着李先生:“这次大考虽然凶险,但是我体会到了那种帮不上忙的无力感,能够让我达到巅峰的,真正扬名天下的,真的就只有拜师学宫,拜师李先生门下。所以如果再有人问我,愿不愿意拜师李先生,我想我这次的回答应该是愿意。” “仅仅是如此么?”李先生看向燕南,眼中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我已经有过一个师父了,起初我只是跟随他学习酿酒之术,日子过得惬意也很平静,也是傲天凝他们出现的那天,我知道了我的师父还有一个身份,人们都叫他大唐枪仙,他希望我酿一壶月下,放在长安城的最高处。”燕南飞每每提起师父的时候都会变得异常伤感。 李先生回过头,望向学宫的三十三层酒中阁,那里一名抚琴的女子早已泣不成声。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了,临终前他跟我说,他自己的剑法除了天外飞仙之外,其余的招式都比不上世上用剑的第一人,那个传说中接近仙人的李先生,也只有李先生才够资格做我的师父。”燕南飞傲然说道。 李先生仰头笑了一声:“看来不是我选徒弟,而是你再选师父啊。” “没错,先生选我做徒弟,将来我一定会名扬天下。”燕南飞自信的说道。 “在你心里什么样算是名扬天下呢,你爷爷父亲那样如何?”李先生问道。 “不够。” “叶琳琅他们这些公子们呢?” “不够。” “酆都悟惊云那样呢?” “没听说过。” “我这样的呢。” “可以。” “哈哈哈,小子果然够有野心,有意思有趣,我喜欢,现在看来想不收你为徒都难了。”李先生今夜已经不知道笑过多少次了,学宫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李先生会因为什么事情高兴成这个样子,这是平常很少见的。 燕南飞再次挺起胸膛看向远处,可是依旧只有那么一条空荡荡的路,想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张林昆,你究竟出什么事了。 李先生也止住了笑声,忽然安静了下来,片刻李先生轻声说道:“燕南飞,跟我说说你师父在陌云城的故事吧。” “好。”燕南飞没有拒绝。 “那一年我九岁,第一次见到师父……” 两个人就那么盘腿坐着,少年说的越来越起劲,越来越激情,老者听的不间断的点头,微笑,他们身后的学宫之人似乎也被燕南飞这些年的故事和那位枪仙的经历所动容,他们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没有半句怨言。 一老一少这么一说,就说到了天明。 一声清脆的鸡鸣响起,云雾拉开,残月西下,太阳挂上了当空。 柳如是本就受了伤,这么久的时间她早已有些筋疲力尽,靠在朱雀门的大门柱边睡着了。叶琳琅几人相视一眼也微微皱眉,发觉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是 从长安城外进来,到这朱雀门也应该早都到了才对,为何现在还不见踪影。 阵阵的马蹄声响起,傲天凝带着学宫的人马终于回到了众人面前,出现了这么大的事,即便是他去处理也遇到了不少的艰难,而且在此之前他也或多或少的受了内伤,原本翩翩公子的模样早已不在,一脸的疲惫和憔悴在脸上一览无余。 他翻身下马,对着李先生躬身一拜,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师父。” 李先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长身而起,一股真气流转将身上的晨露凝结成为一滴稍大的水珠,滴在了燕南飞的头上:“飞儿啊。” 燕南飞倏然惊醒,这段时间里他也支撑不住,沉沉的睡去,此刻惊醒之下,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张林昆,他神色有些紧张,四处张望:“张林昆回来了吗?” “他没回来,拜师这东西讲究的不仅仅是武功,才智,除去两样之外,运道也是其中一部分啊。”李先生慨然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燕南飞忙问。 “我的意思就是,事到如今,我只能收你一个弟子了。”李先生揉了揉燕南飞的头。 “不是,张林昆他……”燕南飞一急,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向前跌倒而去,不省人事。 燕南飞昏倒之后,李先生将他暂时托付给了叶琳琅,其余人等都去寻找张林昆三人了,这三人先不说张林昆,其他两位可是龙虎山和捉鬼门的弟子,是道家天宗人宗的传人,可不能就这么交代这了,要不然那张真人和林老鬼那边不好解释喽,这一找就又是一天过去了。 而燕南飞呢,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正午了,他的头剧烈的疼痛一下,忽然睁开了眼睛,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好像四肢都麻痹了一般,但是她他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流动好像加快了一些,而且运功时候的真气涌现出来的也更多了。 学宫大考经历了好几次的生死相搏,自身的潜力也被开发出来了一点,最主要的是体内封住的内力也因此又挖掘出来了一些,他有感觉,自己的醉八仙拳法的第二层好像也精进了数分,这次对敌的过程中燕南飞根本就没有机会用出自己的拳法,处处杀机,哪里有给自己磨刀的机会,没办法就只能要么用枪剑两不厌,要么就用青莲剑歌了。 不过现在他好像对自己的拳法有了点信心,醉八仙到了第二层怎么说也能初具一些威力了吧,这可不是他感觉的,是初试之前,观沧海对他说的。 感受完自己的身体情况之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躺卧着的这间居室,古朴务实,并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只是几件普通的家具摆放在地,井井有条,,窗台上还有一些花花草草,被侍弄的精致,颇有情调,一种由内而发的温馨之感油然而生。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燕南飞揉着头,挣扎着起身,艰难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别抢我绿豆糕 “呀,你醒啦。” 一个小囡囡坐在不远处的门口,手里捧着一盒绿豆糕,嘴角满是糕点的渣滓,但是一双小马尾辫俏皮的梳在后面,脸蛋白皙红润,大眼睛眨呀眨的萌死个人,让人看了都会觉得小姑娘甚是可爱。 燕南飞头痛如绞,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在扎他一般,强忍着剧烈的痛楚,他勉力挤出一丝笑意,看着站起来的小女孩:“小姑娘,我这是在哪啊?” “叔叔你真笨,这是我家啊。”小女孩咔嚓咬了一口绿豆糕,吧唧吧唧的说道。 小女孩的话让燕南飞听了想自杀,依萍听了想跳河。 “叔叔?谁是叔叔?你不应该叫我哥哥才对么?我有那么老嘛?”燕南飞也不管疼不疼了,一向温润如玉般的公子哥,今天,嗯嗯嗯?怎么有人叫他叔叔嘞? “你这么邋遢,要不是我娘给你收拾,我都快把你当成洪七公的徒弟啦。”小女孩说着又塞嘴里一块绿豆糕。 “洪七公?学宫里的师范么?”燕南飞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叔叔,你是傻子吗?洪七公是书里的。”小女孩嘟了嘟嘴。 燕南飞心里一阵腹诽:什么世道啊,名扬天下还没开始呢,就先被一个小姑娘给鄙视啦? “姒儿,不准对客人无礼。”一道颇具吸引力的声音传进了燕南飞的耳朵中,他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素衣,年轻貌美的少妇走进了屋子。 小姑娘开心的喊了一娘亲,就蹦蹦跳跳的要抱抱,那女子也很宠溺这个女儿,半蹲将她抱起,这才再稍带歉意的看向燕南飞,轻声说道:“公子勿怪,小女不怕生人,她说的话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姑娘说的……大妹子说的……大姐说的哪里话。”燕南飞苦笑的摇摇头,面前这位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即使与妙龄女子相比也足以不落下风,确实没想到已然成为人妻,一时间竟是不知用什么称呼人家好。 “看来小公子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少妇笑的花枝乱颤,单手掩面。 小女孩在她的怀抱里又塞进嘴里一块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娘你看,我就说他傻夫夫的,简直跟爹爹的有得一拼。” “你这闺女可真不一般,还知道有一拼这个词呢。”燕南飞心中寻思道:这哪里是不怕生啊,简直熟的要命。 “不许胡说。”女子责怪道。 “哼,你老看我做什么,是不是想抢我的绿豆糕。”女孩大眼睛盯着燕南飞,握紧了手里的食盒:“不给!” 燕南飞觉得好笑,只是刚笑了,牵一下动的全身都像白蚁噬体一般难受,疼的他龇牙咧嘴。 “怎么着,燕小兄弟,想抢我女儿的绿豆糕?”一只宽大的手掌已经拍在了燕南飞的肩膀上,这一拍,差点没把燕南飞直接送走。 燕南飞回头一看,一道熟悉的人影落入屋子中,正是尽言公子叶琳琅。 “叶琳琅,你怎么会在这?”燕南飞眉毛一挑。 “我怎么不能在这,这是我家啊。”叶琳琅 也被这小子突然一问给问愣神了。 “你家?”燕南飞瞪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 叶琳琅笑道:“对啊,我家,这是我内人,这是我女儿,打不散的一家三口。” “原来是嫂嫂,方才南飞多有无礼。”燕南飞对着少妇点头致意。 “燕小兄弟不必挂怀,这几日还是在府内多加静养一番才是。”女子轻笑道。 “又要跟大傻叔叔玩好几天喽,开心。”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又吃了一块绿豆糕,只是这称呼……大傻叔叔。 “真是令人无可奈何地小姑娘。”燕南飞无语的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这个小魔头叫叶寸心,是我们家的老大呢,你是陌云城的大魔王,正好你可以选择带着她玩玩。”叶琳琅看了一眼小囡囡,给燕南飞介绍着。 “算了算了,我怕气死。”燕南飞摆了摆手,随后看向那一直面带微笑的女子:好奇问道“不知嫂嫂名讳。” 女子莞尔:“名剑山庄,易红妆。” “天……天下第一铸剑之地,名剑山庄?!”燕南飞惊道。 之前他可是去过第二的折剑谷,至于这第一嘛,以前也听到舅舅梅天良提起过,名剑山庄里藏剑无数,有名的当属名剑八式的天地八剑,只是有所耳闻,但是从未见过,也不曾遇到持剑的人,今日算是点好,亲眼看见了名剑山庄的人。 “叶琳琅,你够可以的啊,追到嫂嫂想必是你死皮赖脸,胡搅蛮缠的吧?”燕南飞嘲笑,若是说叶琳琅追另一半,不启动他的嘴炮大法,那是绝对没人相信的。 “你觉得名剑山庄庄主的女儿,是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泡到手的么?”叶琳琅故作严肃,一脸的高深莫测。 “那叶兄还有其他高招?”燕南飞是个好奇的小朋友,当着人家两口子,哦不,三口子的面就直接问人家的恋爱经历,好像不太,不太好吧。 可叶琳琅还见怪不怪,乐得逗他:“那是啊,想当初你叶兄我那是仪表堂堂,威震八方啊,你嫂嫂见了我更是……”说道爽处,叶琳琅忽然见到易红妆充满了剑意得眼神,吓得一滞。 “说呀,见到你怎么了?”易红妆微微一笑,这笑容足以迷倒一片痴汉,可是在叶琳琅眼里那就是一头头得虎狼,她替燕南飞问了下去。 “见了我更是……剑术大涨啊。”叶琳琅露出了一张苦瓜脸:“你嫂嫂得的剑术遇到我之后真是突飞猛进,比试剑竹林还好使,我跟你说哈,名剑山庄的那片竹林是好东西,不仅泉水可以……” “等等!”燕南飞忽然变得冷峻起来。 “怎么了。”叶琳琅及时收住了要说的话,问了一句。 “你说竹林我才想起来。”燕南飞皱了皱眉:“叶大哥,张林昆,他最后回来了吗?” 刚才自己脑海本就是一片混沌,再加上那个既可爱又可气的小姑娘,再认识了叶琳琅这三口之家,暂时忘记了自己先前的执念了,方才叶琳琅提到了竹林,这才让他忽然记起张林昆的事情。 在燕南飞期盼的眼神中,叶琳琅望着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至今还没有出现,我们的人几乎找遍了长安,也没有发现他的下落。” “什么!”燕南飞惊慌失措,说着便要下地:“不行,我得去找他,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他一定是出事了!” “你说得对,他的确是出事了。”叶琳琅沉声说道,他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要想清楚怎么和燕南飞说,一堆话还是生生地憋了回去,长叹一口气,只是说了一句:“现在长安城上下已经贴满了抓他的告示,你不去找他就是给他最大的支持。” 稷下学宫。 大考刚刚落幕,学宫里里外外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过多,外面管事的弟子们大多都在操劳打理。 打理什么? 长安城可不是咱们稷下学宫开的唉,租借摘金楼的场地费不需要银子么?校武场是皇室专用,所有兵士围观他们一天,这观众辛苦费……得给吧,街道上的碎石烂瓦,毁坏公物,民宅屋顶,阁楼房檐大大小小都有损伤,这些地方不需要人力物力的嘛? 啥?指着皇室给学宫掏钱?从来没见过。 所以一切的损失都是由学宫负责的,而执掌财权的这一块又归傲天凝管理,傲天凝又是皇子,而学宫的资金还真就没多少,所以这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啊,李先生怎么算计都能算计到上边给咱掏钱。 而在一间内进的院落中,这里周围松柏环绕,郁郁葱葱,即便是寒冬之日,也不能改其青翠,这是上好的隔音柏,学宫中有些地方是有这种配置的,譬如八位公子的居所。 这一间,是天机公子傲天凝的房间,屋子中还有一人,腰间悬挂着一柄笛子,笛子中暗藏剑锋,只是悠笛剑,那人正是踏月公子洛寻欢。 二人面前摆着两盏茶,直到茶凉了,尚且未动一口。而在他们脸上可以捕捉到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张铭瀚这个名字很久都没有听到了,也没人敢再提起这个名字,如今阔别十数年,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依旧可以在朝野上下动荡一番,更何况现在证实了铭瀚将军竟然留了后。这个消息可是重磅炸弹中的重磅炸弹,现在的形势可是比死那几个考生要严峻的多了啊。”洛寻欢手里有一根玫瑰,他向来是爱花的,现在那只红玫瑰都快要被他碾碎了。 洛寻欢看着桌面上的额告示,而且还画着张林昆的画像,上面的檄文更是字字诛心,他歪了歪头,不解的问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告知我们的时候都已经是昨天晚上了,今天白天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的告示出来,陈留王那边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傲天凝沉声道:“我的消息是观沧海卖给我的。” “天庭的消息?你花大价钱买了天庭的消息?那陈留王会不会也……”洛寻欢讶然。 “陈留王么?” 傲天凝摇了摇头:“不一定是他,虽然他也出得起价钱,但观沧海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是什么人他都会卖消息的,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真实身份 “会不会是陈留王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得知了这个消息,毕竟情报组织虽然天庭是最快的,但是不代表其他组织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像我们学宫不是也有专门的情报网么。”洛寻欢问道。 傲天凝皱眉思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接着洛寻欢的话。 洛寻欢抬起头看了看忙里忙外的学宫子弟,又向着远处凝视,那个方向正是陈留王府,他似乎都已经看到了陈留王心急如焚的姿态,沉声说道:“既然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那最为惶恐的怕就是陈留王爷了吧,张林昆身为翰林将军的子嗣,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可笑的是王爷竟然把张林昆招为了幕僚,终究养虎为患。” 洛寻欢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学宫是不能收他了,现在陈留王爷恐怕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在搜捕他,抓到重伤的张林昆,他肯定会杀之而后快,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是不会不懂的,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一直沉思的傲天凝眼神一凛,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坚定的说道:“我们必须在陈留之前找到他,帮他逃出长安。” 洛寻欢知道傲天凝乃是天主膝下第七子,这个时候就算帮助张林昆摆脱陈留王府的追杀,那皇帝那边他如何交代?北阳皇帝自己的儿子放走了叛国罪臣的儿子,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这样的话,你怎么跟上边交代?通敌的罪名可不小啊。”洛寻欢自然是考虑到了这层,再次问道。 傲天凝站起身,舒展开了眉头,目视前方,似乎放下了一切的包袱,轻声说道:“寻欢,你相信张翰林老将军会叛国么?” “绝不。”洛寻欢眼神清明,不卑不亢:“我的印象里将军是个忠君爱国之人。” 傲天凝推开门,走了出去:“你的印象,和我的一样。” 一座大气磅礴的府邸,府中人流往来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大多都是披坚执锐的甲士和少许的管家仆役,一派繁忙的景象。可是在这热闹的府邸之中有着一间后院,这后院与其他院落并不相连,中间有着数排冲天槐树用以阻隔,所以外人想要初进次府邸,想要寻得这间院落的门户怕是难上加难。 而此时就有一个年轻的道士坐在一个石桌旁唉声叹气,他望着周围幽深的高墙,豪华的摆设,精致的布局,富丽的宅房,面容上却不见喜色,在他的稍远处,一颗巨大的槐树枝干上站着一个人,背对于他,那人手持竹剑,一袭青衣,若有若无的剑意在他身上荡漾开来。 “我说,竹子兄,咱俩都在这待了一上午了,你能不能跟我聊聊天,我都快无聊死了。”那道士苦笑一声,冲着槐树上的青衣男子招手,可那男子视而不见,背对着他淡淡道:“我不无聊。” “哈?” 那道士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助,这人不是莫惜言还会是谁,哦,有可能还是林修染,林修染是他们三人之中受伤最轻的一个,按理说醒的应该会比莫惜言早的才对。 实际上他的确是早都醒了的,只不过被打发出去干活了…… “莫兄~”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莫惜言转身看见是林修染干活完毕了,此刻来到了自己身边。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莫兄,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出去跟我一起去挑水吧,那是什么水啊,比水泥都重了。” “算了算了,经脉堵塞的是你,又不是我,我还是在这无聊着吧。”莫惜言直截了当的拒绝道,先前听林修染说有一个女子看出他经脉有问题,一番诊治下,也没开什么药也没进行什么传功疗伤,只是让林修染把假山后的潭水挑九十九趟,灌倒一方大缸里,林修染也不知所以然,救命恩人的话哪能不听呢,挑了整整一个上午,才颠颠的挑完,筋疲力尽的倚靠在石桌边喘着粗气,还别说,这一呼一吸间,经脉好像的确疏通了一些,挑水还能治病?? 莫惜言没有理会他发的牢骚,他瞥了一眼站在树梢上的青衣男子,又拍了拍林修染,低声问道:“林兄,你不是说救了我们的还有一个姑娘的吗,现在我怎么就看到这么一个大冰块,姑娘在哪呢?” “害,要我说你还是祈愿别遇到她的好,人虽然长得是真漂亮,但是那一张嘴啊,毒的不得了,而且那个拿剑的人还总护着她,你还没醒的时候我跟她说过几句话,简直就是怼人的祖宗,只要我的语气稍有些不对,那个大冰块就拿着剑指着我。还是师父说得对,这女人那,是越漂亮越……”林修染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芊芊细手搭在了林修染的肩膀上,一道让人沉醉的声音从他身后悠悠传来:“越漂亮就越怎么啊?小道士。” 林修染霎时间冷汗直冒,一股凉气从头到脚。她咽了口唾沫,眼神都不敢转的回了一句:“就,就越心肠好,嘿嘿。” “你这个臭道士,本姑娘好心救了你,你还在背后说我的不是,我看你就是经脉阻塞的少,去,再去挑九十九担水过来。”女子故作严厉的说道。 “啊!!又是九十九次!”林修染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怎么,有问题?”女子眉毛一挑。 “自然,自然没问题。”林修染刚想顶嘴,一道破风声后发先制,风止,一柄竹剑抵在林修染的喉咙前,莫惜言眨了眨眼,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只不过这跟竹子好像是大有来头,以前师父跟自己说过的,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林修染内心腹诽,话本小说里一般不应该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才对嘛,这这这自己遇到这俩人好像都是黑脸…… 待得林修染灰头土脸的走了,莫惜言拱手拜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微微一笑:“道长不必客气,说起来还是我师兄的功劳更大一些。” “哦?”莫惜言微微一愣,这大冰块出的力更多?可真是难以看出来,不过莫惜言依旧是拱手一拜:“多谢这位兄台搭救之恩。” “嗯。”青衣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更多的话了。 女子好像看出了莫惜言的尴尬,莞尔一笑解释道:“师兄话不多,不苟言笑,道长勿怪。” “怪倒是谈不上,只是在下有满肚子的疑问,这位兄台又不予以解答,着实有些憋挺啊。”莫惜言无奈的看了看大冰块。 “道长请坐,你这满肚子的疑问,也许我可以解答一二。”女子坐在另一方石凳上,右手执起紫砂壶,倒了两杯清茶,轻轻的推了过去。 “好,还是姑娘爽快,那我就直接问了。”莫惜言扶了扶茶杯,收起了一贯的懒散,皱眉说道:“敢问姑娘,这里是哪里?” “靖康王府。”女子回道。 “王王……王府?”莫惜言差点让茶烫了嘴:“那你莫不是……” 女子撩起头发淡淡一笑:“王妃。” 莫惜言心里咯噔一声,靖康王府可不是那么容易待的。 看着莫惜言稍有些变的脸色,女子再次出言解释:“救下道长等三人与王府无关,是我和我师兄两个人的事情,所以道长不必过忧。” 莫惜言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感激不尽。” 女子摆了摆手:“道长可以继续问。” “好,我还想问我那位林兄弟,姑娘为何让他挑水挑这么多次?他虽然是我们三人里受伤最轻的那个,但是如此高强度的劳作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伤么?” 方才他就挑了九十九次了,这功夫他又在挑,没有九十九次是停不下来喽。 “那位道长的内外伤虽然看起来不重,但是我师兄给他疗伤的时候,发现他的根基已经有了裂痕,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他此生无缘斩天罡之境,他所提的水是碧水寒潭之水,相当于平常水的重量五倍之多,但是寒潭之气对于恢复五脏六腑,人体经脉有奇效。”女子缓缓说道,看向正在一次又一次挑水倒进缸里的林修染,林修染看见他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撒腿就跑了。 “他似乎很怕你。”莫惜言好像第一次看见林修染这么失态而又逗逼的一次。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我的冰魄银针。”女子掩面轻笑。 “冰魄银针,疗伤的针灸门道,是个好东西。”莫惜言惊讶道,这个女子不仅有碧水寒潭,竟然还懂得银针过穴的本领,不可小觑。 “道长还有问题么?”女子问道。 “最后一个,第三个人在哪里。”莫惜言还没看到张林昆的身影。 “他,受的伤最重,即便是银针之法,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不知道他叫什么?”女子在说道张林昆的时候,眼睛里好像多了一点什么色彩。 “张林昆。” “张林昆,弓长结森,去木为林,成片为昆,是个好名字。”女子微微臻首。 “所以,道长的问题问完了?” “不,我突然又想起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莫惜言忽然神色肃穆。 女子笑道:“但说无妨。” 莫惜言没有出声,双手在身前连连划动,真力在瞬间凝聚,一道金黄狮子影威风凛凛,踏风而出,直扑那名女子。 “狮子吼!”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玩意,看脸 站在远处树梢的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只见槐树枝叶轻轻动荡一瞬,下一刻一袭青衣已经站在了女子身前,竹剑向下一斩,青光闪烁,剑意大涨,金黄狮子影被斩成了两端,消弭于半空。 “意欲何为?”男子冷声道,他抬起头不善的盯着眼前的道士,身上散发出来气息让人如坠冰窖。 女子轻轻推开了守卫在她身前的青衣男子,眼神中清澈如水,没有因为突然的袭击而变得慌乱:“龙虎山天师府的传人,应该不会是恩将仇报的宵小,师兄不必如此。” 莫惜言闻声稍稍一歪头,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师府的?” “太乙狮子诀的运功法门还会有其他人会用么?”女子幽幽说道:“若是道长想要试探我兄妹二人的功力,那就不用费心了。” 听闻女子没有掩饰的说出了莫惜言的想法,后者脸颊一红,心中的小九九的确是被她说中了,既然被看了出来也就不用再装下去,否则就显得太做作了。 “姑娘海涵,追杀我三人的杀手实力强悍,所以我必须确认一下二位的武功如何,是否能逼退那不速之客。”莫惜言沉声说道。 女子拿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笑吟吟地瞥了一眼青衣男子:“我师兄的武功,很高。” “能用万年竹做兵器的人,武功自然不会低了。”莫惜言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子:“王妃的武功怕是也不弱吧。” “道长还想试试?”女子笑道。 “试过最好。”莫惜言没有拒绝,虽然他们二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府,而且还是靖康王府,所以探探实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道士,你有点过了。”青衣男子江歌离皱眉,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柄刚出鞘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灭之。 “师兄取我琴来。”女子盈盈一笑,对着江歌离言语。 “师妹不愿意的话,他逼不了你。”江歌离手上的万年竹青光乍现。 “师兄放心,取琴即可。”女子话语间显现一股豪爽。 男子略作停顿,也没有再说什么,一个跳跃回了屋子,一阵风吹过,男子站在他们的面前,双手捧着一把古韵充盈的琴。 女子伸手接了过来,放在身前的石桌上,她随手一拂,古琴声音跃然耳中。 “我给道长奏一曲,可好?” “三生有幸。”莫惜言点了点头,客气道。 在接触到琴的时候,女子身上的温婉气势忽然变了,变得凌厉,琴声起,道道音律不绝于耳,只是乐曲虽然优美,可是惊得槐树枝落,飞鸟哀鸣,一阵阵清脆尖锐的琴音回荡在这幽深的小院之中,女子不再看他们,双手连弹,沉浸在自己的曲子中。 江歌离闭上了眼睛,体味着自己师妹弹奏的琴音,他们二人相处良久,她的琴声即便在外人听来刺耳难耐,但是作为师兄的怎么可能嫌弃师妹呢,何况这么多年,早已经成为了习惯,把这当作一场享受,一次修炼岂不是更好? 在琴声起的那一瞬,莫惜言脸色就变了,这个女子的修为不 在自己之下,况且自己重伤初愈,功力不可能与先前相比,这琴声不是一般的琴声,而是用内力催动的,阵阵的悠扬声中内含了无尽的杀机,说不定无心之人在某一刻就会因为内力浅薄活着内力溃散丢掉性命。 女子自顾自的弹琴,那琴声绕梁,三日不绝,听者置身在一座高楼之上,月光皎洁,挥洒而下,下方是滚滚的人流,繁忙的闹市,车水马龙,夜虽深,人不眠,无垠飘渺浩瀚天…… 半炷香的功夫,置身于那奇妙的楼台景色如潮水般退去,种种现象皆为泡影,听时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终人,一曲终了,人散无声。 “好一首汉宫秋月。”莫惜言脸色有些涨红,尽管方才是一场内力的比拼,但是不可置疑的是这一首汉宫秋月着实优美。 “道长过誉了。”女子一抹浅笑挂在嘴边。 “谁弹的琴啊,要命啊!人家弹琴要钱,你们谁弹琴要命啊!”刚挑了四十担水的林修染忍不住吐槽,这也怪不得他,不懂音律没办法…… “你挑了多少担了?” “四十。” “再挑一百四十。” “沃特法克,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无休止的折磨我!”林修染把水桶一扔,豪横起来。 “师兄。”女子淡淡的叫了一声,江歌离浑身剑意升起,锁定了林修染。 “我挑一百五十担。”林修染看着那冷冰冰的人和冷冰冰竹剑,刚升起来的男子汉气概又被打击的萎靡了下去,先前他们交过手的,林修染的能耐还不够看。 男子注视着林修染离开,然后剑锋一转,看向莫惜言“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听到过师妹弹奏完整一曲了。”江歌离面色僵寒:“道士,你过分了。” “是过分了。”莫惜言苦笑一声,随即说道:“等到我屋子里那兄弟醒了,我们就立刻离开,不在叨扰二位。” 女子将琴收了起来,看向莫惜言:“恐怕你们已经离不开了。” “阁下二人莫非还想留下我等不成?”莫惜言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要留你们,是这长安要把你们留下,换句话说,现在你们就已经深陷囚笼之中了。靖康王妃子微微摇头。 “姑娘此话何意?”莫惜言不解。 “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靖康王妃从江歌离的手中接过了一页纸,放在桌子上将其摊开抚平:“现在外边已经炸了锅,四处搜寻这个人。” “叛国罪臣之子,张翰林将军的小儿子,凡有提供线索者,赏千金,匹千锻,这酬劳看得我都心动了,要是我直接把他送到官府,那估计能把我们天师府翻新个百八十遍了啊。”莫惜言看着桌子上的一页檄文,上面还有画像,画像之人不就是现在还未苏醒的张林昆么。 “想不到这小子的身份这么有来头,昨天还是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人选,今日就成了长安城的头号通缉犯,可真是乐极生悲,喜极而泣啊。” 江歌离眼神闪过一道寒芒,手中的万年竹有些不安分。 “哎,我说这位冰块兄台,你这个眼神是想干 什么,难道是想要抓我们邀功去?莫惜言有些怂:“我重伤初愈,可打不过你,别来硬的奥,啥软上啥。。” 靖康王妃站起身来:“放心吧,这里是很安全的,即便是外边如火如荼,这里也不是谁都能够进来的,就算是靖康王爷亲自走访,我师兄也不会让他进来的。” 莫惜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师兄还真是强的过分啊,连王爷看望自己的妃子都要他同意。” 铿的一声。 万年竹出剑,剑气纵横绞碎了它们之间的那方石桌。 “道长切勿妄言,我师兄的身份就连王爷也不是随便可以触犯的。”靖康王妃收起了笑容,抬脚走进了屋中。 “看这个架势,他苏醒的日子还得要个三五日啊,该不会醒来就废了吧。”莫惜言看着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的张林昆,张林昆上身赤裸的躺在床上,晶莹剔透的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倒是破坏了天然的美感。 “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增幅实力的秘法。”靖康王妃稍稍侧目看向莫惜言,但是一双手却在张林昆的臂膀上轻轻拿捏。 “八部浮屠。”莫惜言回答道。 “八部浮屠,佛门中的金刚神通,虽然能逆境杀人,但是后遗症也不小。”靖康王妃皱眉道。 “那他苏醒之后武功会不会尽失?” “七成的可能会失去。”靖康王妃顿了顿,:“但是遇到了我,功力不仅不会失去,而且还会再进一层。” “哦?”莫惜言微微侧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喂,挑水的林兄,盛一碗水过来!”女子喊道。 “哎,来啦!”林修染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一碗水送到她的手上。 “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痛快,挑水挑的感觉我功力上了一层楼,而且旧伤也不怎么疼了。”林修染满头大汗,但是一脸的心甘情愿让莫惜言鄙视万分。 只见靖康王妃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通体淡蓝的石头,散发着盈盈光芒似乎还有一点细微不可察的寒气在其中流动,她将这块蓝色石头沾了沾碧水寒潭的水,之后放在了张林昆的胸口处,那蓝色的光芒与他身体的红色稍稍对抗了数分,便是将红色尽数的吸收,张林昆的身体在转眼间恢复如常。 “师妹,值得吗?”江歌离轻轻唤了一声,与之前的冰块形象很不相符,难得见到他透露出一抹温柔。 “我说值,就值。”靖康王妃笑了笑,拿起那块石头再度放回怀里,若无其事。 “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妙物。”莫惜言感叹道。 “要是换做道长躺在这里,我估计就不会拿出这深海沉银玉了。”女子轻笑一声。 “待遇差别这么大的吗?” “毕竟一见倾心这种感觉跟道长可有点合不来。” “我觉得我也算是一表人才吧。”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唉,看脸的世界,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莫惜言抱怨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拜师稷下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有节奏的响了三声。 “进来吧。” 一个身穿白衣的学宫外门弟子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传话进来:“燕公子,叶师叔请你速去酒中阁参与拜师仪式。” “好,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是。” 几句话遣走了前来送信的学生,燕南飞这才对着铜镜欣赏着自己,这时候他早已经从叶琳琅的家里回到了稷下学宫,凡是入学宫弟子不论身份地位皆穿白色鹤氅,对外代表稷下学宫门面。 燕南飞自然也穿上了这大氅,平时的公子装束穿的习惯了,冷不丁换上中规中矩的衣服还有些不适应,在铜镜之前扭来扭去的,浑身不自在。 “这衣服,怎么这么白啊,平生虽然最爱穿白衣服,可是没有一件是干净的……”燕南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捋了捋头发,得意的自夸:“蛮帅的哈。” 臭美完毕,收拾好了心情,推开门走了出去,忽然想起方才那个弟子对叶琳琅的称呼,叶师叔。 燕南飞心里有一丝的美意“那我这辈分岂不是也要高上那么一层喽,燕师叔。” 一边走一边傻笑着,路旁正巧有几名学宫内院的弟子不知在商议什么,但是其中一个人看见了燕南飞又看见他这一身的打扮,脸倏的一下变得尴尬,赶紧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他。 待得燕南飞再走远一些,这内院弟子才敢回头望向他离去的方向,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师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深造这么多年不是不懂,这次鲁莽了。”他的身旁同样是一个内院弟子,但是用的却是一种教育的口吻,前者静静的听着也没有反驳,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栽了,他哪里想得到当日在食堂受欺负的燕南飞,竟然真的就成了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不知道他以后的日子还能不能好过。 已经走远了的燕南飞轻轻一笑,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发现不了他呢,那人就是他初来乍到稷下学宫之时,跟着叶琳琅去食堂用餐,踢走了燕南飞凳子的那个人,当时自己傍身的绝学除了青莲剑歌就是醉八仙,可惜又发挥不出他们的真正实力,所以真要硬碰硬,他还真就不一定会是那名弟子的对手,所以叶琳琅才拉着他离开。今日再相逢,此人早已不用再放在心上。 经过学宫大考一系列的生死拼杀,自身修为早已精进数分,渐渐度过前梦元的境界阶段,内力涨幅也很大,多次的掏空身体虽说有一定的损害但是却可以借此带动内力的二次勃发,在江月破浪诀的引导下,燕南飞体内的功力犹如百川灌河。 稷下学宫 三十三层酒中阁的第一层。 燕南飞一路紧着走了过来,抬头看看时辰,应该还没开始。 阁楼布置的甚是气派,道路两旁皆是大红灯笼,自门口铺上一层数十丈长的红地毯,燕南飞就这么踩着红地毯走了进去。 柳如是早已经到了,倚靠在墙边无所事事,此刻看见燕南飞过来自己也就不用那么无聊 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开心。”柳如是望着脸色有些阴沉的燕南飞。 “本来是很高兴的,踏进来之前想到了张林昆还生死未卜呢,好歹是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有点担心。”燕南飞的赤子之心就是如此,若是常人有次机会那里会担心这担心那,高兴还来不及呢。 “唉,他不是你担心就能回来的,先把当下过好,今天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寻他。”柳如是劝慰道。 “嗯。”燕南飞点了点头。 二人所处的位置是酒中阁的大门,大门之后要走过圣贤廊进入二门,叶琳琅之前嘱咐过他们俩,一定要好好心无旁骛的经过圣贤廊,度圣贤之气。 燕南飞柳如是两个人对视一眼,沉呼一口气,双双抬脚踏在圣贤廊上,心无杂念,圣贤廊顾名思义就是圣人先贤的意志所镌刻于上的走廊,孔丘,庄周,孙膑,李耳等人的画像和经书都在其上,二人经过的瞬间身上仿佛多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气韵,浩然正气。 傲天凝执掌的剑十五中排名第八的浩然镇岳,就在这圣贤廊中蕴养过一阶段,能成就剑十五中第八品次的剑足以见证此廊的正气十足。 当然,只有每一届经过学宫大考试炼的人和表现优异者才会让学宫开启圣贤廊中的浩然正气,否则平常人经过这条走廊也并无特殊效果,走廊不是很长,两个人并肩很快就走了过来,立在他们眼前的就是第二道门,棂星门。 燕南飞他们没有过多的犹豫,略微沉吟一下,举步踏出,跨过了这道棂星门。 “贺。”有一名师范高声道。 “贺新!”此刻汇聚在这里的有诸多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齐声欢迎。 “我们居然还有这种待遇!” 柳如是着实被震惊到了,站在这里的年轻弟子们绝对超过了学宫八成的人数,从中可以窥探出大家对待此事的重视,另外两成就是外出执勤的弟子和负责学宫日常必备任务无法脱身的弟子了,如果有特殊的也就是怕丢了脸面不好意思来的几位,譬如那个踢板凳的。 与柳如是的震惊相比,燕南飞淡定了许多,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发自肺腑的开心,离开家之后的第一步就是加入稷下学宫,如今这一步总算是踏踏实实的迈了出去。作为陌云城左相府的小公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生来只有别人拜他,岂有他拜别人的主,那一日在食堂虽说丢了几分颜面,但并非不是一种考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燕南飞看着满堂子弟对着自己躬身祝贺竟然还有点怀念被欺负的日子了。 “还请二位佩戴上。”那名师范走到了他们俩个面前,手里捧着两个玉佩,一个紫色,一个金色。 “这是什么?”柳如是看着这两枚玉佩,不解道。 “这是学宫之人都要佩戴的身份令牌,令牌共分四等,白青紫金,这个紫色玉佩是姑娘的。”师范将左手边的紫色玉佩递给柳如是,将右手的金色玉佩交到了燕南飞的面前:“这一块便是公子的。” 燕南飞接过玉佩,左瞧瞧右看看,好像是个新奇的玩意, 玉佩的正面镌刻着“稷下”两个大字。金光闪闪,入手冰凉,质地精致,手感极佳。 “这好像是汉阳玉打造的。”柳如是看向燕南飞手上的玉佩,将原材料给辨别了出来。 “姑娘好眼力,不愧是赌王,见多识广。”一旁的师范略微惊讶的感叹道,只一眼就能看出学宫玉佩的来历。 “以前我跟我父亲在金石界也混过一阵。”柳如是随意的说道。 “那你的是什么做的。”燕南飞问道。 “我这个就比汉阳玉差了一些,不过也极为的稀有,应当是紫霄玉。”柳如是捏了捏便认出了材质。 “我感觉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燕南飞眯了眯眼睛。 “很值钱对不对。”柳如是飘了他一眼,就看出后者心中所想。 “哈哈哈,知我者漂亮也。” “这东西还是随时带着比较好,以后去哪里万一盘缠紧缺还可以解解燃眉之急。”柳如是双眼放光。 “咳咳,二位。”一直听着他们俩讲话的师范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两个货居然要把学宫发的玉佩变卖了,还是不是个人了。 “这好歹是学宫的信物,还是不要轻易典当的好。” “不对不对,这玉佩这么值钱换点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不好吗?想要证明我的身份还不简单?跟我赌,赌多少局都可以,我输一局我就不叫柳如是。”柳如是自信地说道。 那名师范还想再说点什么,终极还是强行劝服了自己,就此作罢。 一个是李先生的弟子,李先生都不正常,还能希望他的徒弟正常么。另一个是风华公子的徒弟,风华公子邱晨轩若是个女子估计求亲的人都会踏破学宫门槛,他收的徒弟爱美也没毛病,没毛病。 燕南飞和柳如是知道这里并非真正的拜师地点,还要往里走,随着他们二人往前移动,站在堂中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神色肃穆,注视着他们走到了第三道门的门前,圣时门。 这道门之后,便是真正的稷下学宫,无数人朝思暮想的地方。 那门好像是由檀木做的,门板一左一右画着两条蜿蜒的龙,互相对称,两个龙头紧挨着地方是有一处时刻,隐隐约约显示的是”推演“二字,玄妙非常。 “推开这道门,我们就算是正式的拜师了。”柳如是也啧啧称奇这道精雕细琢的檀木门。 “燕兄,你的功劳比我大,你先进吧。” “嗯。”其实燕南飞还想推辞的,俗话不是说女士优先的嘛,既然柳如是率先提了出来,要是还互相推诿也不合礼法。说是这么说,主要二人还是怕奇奇怪怪的李先生在檀木门之后会放什么东西来个恶作剧。 经过几次的了解和叶琳琅的和嘱咐,燕南飞初步知道李先生就是个老顽童无疑了,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留意门后的状况,虽然是拜师,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在排雷…… “哐当。” 一桶水从门上而落,拍在燕南飞身上。 懵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公子一堂 “我擦……”燕南飞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遍,彻头彻尾的成了一个落汤鸡,倒像是练成了大考前日观沧海教给他的落汤鸡功法。 虽然在叶琳琅家里的时候,他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燕南飞小心学宫的迎新仪式,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筹。 叶琳琅就在这间屋子的里边,燕南飞的情况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可是不是一般的水啊,一股真气覆盖其上,以燕南飞的境界根本就感知不到,因为这真气……是李先生随手甩上去的。 “哇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李先生也在屋子里边,只不过他的座椅是挂在了这第一层的棚顶上,咱也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造型。 “师父,这个整蛊的习惯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不改不改,这都是我的最后一个弟子了,不得让我尽尽兴?” “……” 叶琳琅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年他从陇西远道而来拜师,李先生亲自相迎不知道多么热情,等到拜师那天,他开了这道门,一共三袋白面扑在了他的身上,就像个雪人似的,那个时候他气愤的转身就走,要不是这门实在是炸不开再加上学宫中其他师范拦着他不让走,他才不会留在这里的呢。 而今的燕南飞也一样,防不胜防啊,愣了一下转身就走,这不是耍人玩呢吗,我来拜师你还给我搞乌龙,莫非真当我燕南飞是泥捏的,没有半分脾气么? “韩信当年尚且受胯下之辱,你就淋了点水,犯不上大动肝火。”忽然有四条手臂从后伸出,揽住了正回头,欲要离开的燕南飞,一股热流从四只手臂上荡漾开来,席卷了燕南飞全身,水滴尽数被蒸发,蓬松打乱的头发也被他细心的抹了一把,接着也不管后者如何抗拒,直接向后一拉,燕南飞就站在了圣时门之内。 燕南飞有些惊讶,当他落在地上之后,第一时间回过头看向这手臂的主人,果然是老熟人六臂督主曹正淳,曹总管。此人对燕南飞等人有恩,不管燕南飞有多大的情绪,遇见此人拦路,躬身一拜还是要的。 “前辈。”燕南飞果然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 “起来。”曹总管笑眯眯的把他托起:“真没想到走到最后的是你小子。” “运气使然罢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曹总管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耍性子,学宫里就那个老李头无聊到炸,其他人还是友好的,姑且忍忍吧。” 柳如是虽然是无心之举,但却逃过一劫,此刻她笑着走了过来,站在燕南飞的身侧,帮他整理了一下鹤氅:“继续走吧。” “嗯。”燕南飞回应了一声。 这才是刚进圣时门,门内另有乾坤,虽然在外看来这第一层不是很宽阔,但是走进来之后发现这里不仅宽敞的很而且能够容纳很多人,二人抬脚继续向前走,两侧有着人安静严肃的站立着,这些人不知都是学宫的师范么? 燕南飞将感知探了出去,这些人的气息无一不如浩瀚星海般沉稳,这等境界分明是道元斩天罡之境,道元境界平常人一生都不见得能遇到一个,在这里竟然足 足有十数位道元境界一等一的高手,看来这些人就是学宫的顶层力量了。 再往前走就是燕南飞的熟人们了,北阳八公子所站之地,一溜排开。 “我叫洛寻欢。”一手捻玫瑰,腰间别玉笛的帅气男子双手抱拳,对着燕南飞自我介绍道。 “都是老熟人了,还需要介绍吗?走个过场?”燕南飞一愣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洛寻欢将那一朵玫瑰揣进怀中,继续说道:“李先生座下七弟子,踏月公子洛寻欢,以后我就是你的七师兄了。” “七师兄。”燕南飞明悟,躬身抱拳。 “七师叔。”柳如是向前一步跟上,也弯腰行了一礼。 洛寻欢向后退了退,露出来的是斗笠黑纱遮面容,巨阙在背长千古的吕墨阳。 他较厚的嘴唇看不出动作,沉闷如瓮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李先生座下六弟子,未央宫子吕墨阳。” “六师兄。”燕南飞弯腰再拜。 “六师叔。”柳如是紧随其后。 吕墨阳向后退了一步,是一个带着白狐脸的绝美男子,就算是有着白狐脸赵哲,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也是不容掩盖的。 他笑了笑:“李先生座下五弟子,风华公子邱晨轩。” “五师兄。”燕南飞恭恭敬敬道。 “师父。”柳如是已经改口叫邱晨轩师父了,后者也很欣慰,自己练得武功甚是独特,非要美貌之人可学,奈何天下女子八成皆爱红妆不爱武装,静等有缘人的他也终于有人继承自己的绝学了。 邱晨轩之后是一个柳如是不认识的人,她望着燕南飞,等着他开口叫几师兄,自己再叫几师叔罢了。可是燕南飞好像也愣在了原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激动不已。 “燕家小公子,别来无恙。”那人先开口笑道,随后继续说着:“李先生座下四弟子,清秋公子马清秋。” “四,四师兄。”燕南飞对着他抱拳一拜,后者将他托起。 “四师叔。”柳如是弯腰行礼,马清秋也是把她拖了起来,随后也把道路让了出来。 “小师弟啊小师弟,快来快来叫声三师兄听听。” 这个贱贱的声音一想起来,刚才肃穆的氛围被一扫而空,这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废话连篇公子叶琳琅。 “你竟然排行第三,我以为第七会是你呢。”燕南飞看着也穿着鹤氅的叶琳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读书人,倒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哎,小师弟哪里话,毕竟师兄我也是老江湖了,又岂能是洛寻欢那个小渣渣能比得了的。”叶琳琅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今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规矩还是要有的,这个三师兄是必定要叫的,否则我可不让开这条路。” 行走江湖,拜师拜宗,都会有同门师兄弟之称,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对于这也琳琳,今日还真就得叫上一声三师兄,诸位公子之中叶琳琅与燕南飞最为熟络,让他开口叫上一声师兄,总感觉怪怪的。 “三师兄。”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不情愿的说了出来。 “哎,小师弟乖哈,一会 给你买糖吃。”叶琳琅摸了摸燕南飞的头,找挨揍的说道。 “你可快起开吧,一堆垃圾话。”叶琳琅正滔滔不绝,被身后的人一巴掌拍到了一边,燕南飞抬头望去,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李先生座下二弟子,天机公子傲天凝。” “二师兄。” “二师叔。” “嗯,看来我的眼光没有错。”傲天凝笑容挂在脸上,凝望着他。 燕南飞和柳如是躬身拜过,这李先生的亲传弟子在这里的算是拜完了。 “找什么呢,要是找大师兄的话,不在这里。”燕南飞拜过傲天凝之后,想着还有大师兄,这可是一眼都没看到过的人物,刚想要看看庐山真面目,却跟我说不在这里?? “为何?”燕南飞不解的看着叶琳琅。 “不为何,大师兄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我入门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有时候我都怀疑有没有这个人。”叶琳琅耸了耸肩。 “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人。” “我们不都是奇怪的人吗?你也是一样的,不奇怪的话,怎么会被那个奇怪的老头看上嘞。”叶琳琅偷偷摸摸的指着里边说道。 “我哪里奇怪了,我可是老好人一个。”燕南飞辩解道。 “你可拉倒吧,陌云城的混世魔王你跟我说你是老好人,打死我都不信讷。”叶琳琅抛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叶小乙,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一道声音从里边的小屋子传来。 “嗯嗯嗯??叶小乙是叫你呢吗?”燕南飞愣住了,这是什么称呼? “啊,咋的,我崇拜燕青不行啊!”叶琳琅听到这个称呼之后,脸色也是一沉,不爽的拎起燕南飞的衣领,往里边扔了进去,咻咻咻,咣! 叶琳琅这一扔好像是下手重了点,燕南飞摔进了小屋,根本都来不及运气翻身,直接就摔成了狗吃屎,趴在了地毯之上。 “不愧是我的关门弟子就是懂礼貌,知道见到师父要行跪拜之礼,不过在我这里就免了,赶紧起来吧。”一道声音从棚顶传来,奇葩的李先生就躺在棚顶上饮酒。 “您可真是自己演戏都不嫌尴尬。”燕南飞起身拍了拍身上大氅,整理干净之后,恭恭敬敬的弯腰一拜:“弟子燕南飞拜见师父。” “起来吧。” “谢师父。” 李先生看着恪守礼法的燕南飞,不由得一笑:“你以前不总是看我不顺眼想要揍我的嘛,现在怎么能够沉住气了。不想打我了?” 燕南飞摇了摇头:“首先不敢打,然后不能打,最后打不过,我,何必在自取其辱。” “哈哈哈哈,看来你小子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李先生仰头喝了一口酒:“来来来,燕小壬一起尝尝这花仙醉里的千杯不醉,好酒啊。” “燕小壬,是什么鬼?!”燕南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个屁的鬼,那是你的名哎。” “沃特法克?” 第一百零九章 先生太白 “我为什么就叫燕小壬?”燕南飞一头雾水。 “因为你第九啊,你的师兄们把前几个干支都占了,剩下的不就给你了,要是你不喜欢还可以叫燕小辛,这个也还闲置着。”李先生随意的说道,似乎不把燕南飞满口的质疑放在心上。 “哈?”燕南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瞬间有一个名字从脑海里穿梭而过,叶小乙。 叶琳琅明明在李先生的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三,但是在干支中他为什么会占用第二个名字呢,燕南飞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但是自己着这两个名字都不喜欢啊。 “我能……都不选么。”燕南飞带着一丝希冀的问道。 “你觉得呢?” “不能。” “那还不快选!赶紧选,选完上来跟我喝酒。”李先生一拍房梁,对着燕南飞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燕南飞舔了舔嘴唇,看见美酒就好像比爹娘还亲,他细细的闻着酒香,不由得大声喊了出来:“果然是千杯不醉!” “我我我叫燕小壬,燕小壬就燕小壬吧,辛更难听。” 燕南飞赶紧确认了自己的名字,美酒就在眼前,这可是成熟的千杯不醉啊,以前小的时候偷喝爷爷的酒其实是燕回天故意逗小孙子玩的,早已经被他稀释过的,而现在的千杯不醉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没有动过手脚的。 燕南飞抿了抿嘴唇,马踏飞燕轻功点地,腾身而起,双手握住上方房梁,再一勾就落在了李先生旁边,伸手就要去够李先生手里的酒壶,可是李先生身形倒挂,就像是倒栽葱一般要从房梁上倒下去,燕南飞双眼一闪,要来个先发制人,预判李先生的下一步位置。所以刚上来的他,在李先生倒下的一瞬,一个空翻又折到了地面上,之后赶忙寻找酒壶的位置。 “哈哈哈,小子反应能力不错啊,对敌技巧都知道预判了,可惜呀可惜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李先生倒挂金钩,双脚搭在梁上,看着燕南飞又冲了上来,直奔自己右手里的酒壶而来,李先生微微一笑,双脚猛踢房梁,正身回位,燕南飞眨眼便至,就在即将触碰到酒壶的时候,李先生松开了手,用脚接住,向上一踢,整个壶都炸裂开来,他手指稍稍一曲,四散的水滴凝聚成一条水流进了李先生的肚子,舒服的打了一个嗝,方回头看着满脸怒意的燕南飞。 “想打我不?”李先生耸肩一笑。 “不想。”燕南飞无奈的叹了口气。 “啊?为啥?” “因为师父你是在太无聊啦。” “额……为师的快乐也就是欺负欺负你们这些小辈了,要是欺负老辈吧,好像不给人家面子似的,你说要让我到外边欺负别人吧,还没人跟我打。”李先生怅然若失的晃悠着:“有的时候无敌也是一种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 燕南飞看着这个老顽童真是有气都不知道怎么发,还不如憋着算了。 “师父,我有一个问题。”燕南飞岔开话题。 “你问吧。” “叶琳琅在师父的座下是三弟子,傲天凝是二弟子,那我有大师兄吗?”燕南飞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李先生神色微微一滞,随后笑道:“有啊,只不过被我扔出去历练了,我也不知道这功夫他哪里了。” “历,历练这么多年,四大王朝还没游历完吗?”燕南飞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 “你看看,你看看,井底之蛙了吧,亏你还是左相府的小公子呢,见识这么短浅。”李先生朝着燕南飞竖了一根小指,继续说道:“四大王朝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国度呢,只不过是我们四大王朝的疆域太广泛了,以你现在的实力还走不出去,所以对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哟。” “那师父你也去过四大王朝之外么。” “我自然是去过,那里的风土人情跟我们四大王朝相比啊……”李先生得意洋洋的要说下去,却被打断了。 “那里的酒好喝吗?” “……” “你小子还真是个酒鬼,以后你若是成为了一方强者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就好不好喝了。”李先生凝视着燕南飞:“但是现在不行,你太弱了。” “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有,叶琳琅他们都叫你师父,其他人都叫你李先生,这是为什么啊?而且,我想知道师父的真名叫做什么。”燕南飞摸着下巴,沉吟道。 “不愧是我看中的奇葩,估计别的人拜我为师都会问一些修炼上的问题,你倒好,还还研究起我来了。”李先生笑着说道。 “修炼上的问题不急,你都成我师父了,还能不传授我是怎么滴,所以我想先问明白我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燕南飞人小鬼大的笑了笑。 “三百年多年了,我活了好像有三百多年了,我见证了半个大唐的历史,活得太久了,久到和我一个时代的人都走了,但是有一个人是最近才离开的,就是你的师父陶安然。”李先生念叨着:“可能是我武功已经快要天下无敌了,学术上我也理论无敌,没人能超的过我,只要我不想死就没人能够杀死我就是了,也许是这些原因世人都愿意叫我李先生,而不是因为我做了学宫祭酒这个职位才如此的。” “我的名字嘛,就更好解释了,我喜欢白色,越白越喜欢,连学宫的服装我都统一成为白色,所以我叫李太白。”李先生说完看向燕南飞。 “就这?就这?就完了?师父起名字起的这么草率的吗?”燕南飞楞道。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吗?那不是父母给起的吗,你自己能改吗?”李先生质问道。 “额,好像也有道理哈。”燕南飞吧嗒吧嗒嘴,好像没啥可反驳的了。 “算了,我还是实话跟你说了吧。”李先生一副不想跟你隐瞒了的表情:“在我出世的那一年正好赶上金星年,天上的神仙太白金星来到我家跟我的父亲说我有大帝之资,起名太白将来的路会更加一帆风顺,畅通无阻,所以我父亲就给我起名叫了太白。” “这是真的吗?”燕南飞眉毛一挑。 “废话,当然是假的。”李先生摸着燕南飞的头:“傻徒弟啊傻徒弟,你恐怕是为师收的徒弟中最天真的一个了,你要是不涉足江湖,就可以天真的做你的小霸王,可是你选择了踏入江湖,那天真的秉性就得收上一收喽,否则死在身边的朋友手里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么邪乎的嘛?”燕南飞苦着一张脸。 “再等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后我带你出去游历一番,体验体验这真正的江湖,顺便带你长长见识。”李先生挥了挥衣袖:“今日是你拜师的好日子,为师也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礼物想来也应该到了,我亲自去取一趟,你就出去和你那帮师兄好好叙叙旧吧。” “是。”燕南飞点头应和道,在抬起头时,李先生已经推开窗户,翻身闯了出去。 好好的有门不走,为啥偏要走窗户呢…… 门外的诸多公子瞧见李先生已经离开,纷纷推门进来,叶琳琅是第一个窜到燕南飞身旁的,挤眉弄眼的问道:“小师弟,怎么样怎么样,师傅给你起的是什么名字?燕小辛?” “要小心?小心什么?哈哈哈。”洛寻欢在一旁打岔。 几人哄堂大笑,哪里还有刚才的肃穆了。 “我猜是叫燕壬吧,师父懒得可能连那个小字都懒得加上了。”马清秋捂着肚子笑道。 “阉人?噗哈哈哈!”叶琳琅大笑:“小师弟,快说快说,师父到底给你起名叫什么了?” “燕小壬!”燕南飞没好气回答道,一帮师兄围着小师弟打趣,不帮忙安慰也就算了,还在这里笑,真是过分。 “小壬,要小人。用寻欢的话说就是要小人,笑死我了,不行不行了,师父可真是有意思。“叶琳琅还在那哈哈哈。 ”对了,师父干什么去了?”洛寻欢看向燕南飞。 “师父说他要去见一个人,去拿给我的拜师礼。” “哦,这倒是稀奇,我们入门的时候要么就是丝巾,要么就是手帕,叶琳琅的拜师礼是胭脂水粉,不知道你这次的是什么?”傲天凝接过话。 “啊?” “别啊了,哥哥们早就在朝凤楼备好酒宴了,好好款待咱们这位小师弟,走吧。”叶琳琅拖着燕南飞与一众公子向外走去,离开了学宫。 长安城虽然时至冬日,但是却未曾飘下雪花,外面倒是寒风吹紧,悄怆幽邃,可能是由于护城河的缘故,整座城池中的温度还不算低,没到那种非要穿着狐裘才能走路的地步。 城内的一处小溪旁伫立着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一个孩童,这孩童不算是多大,比起燕南飞那般年龄还要小上三四岁,他就那么盘着腿坐在假山上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比他还要高的书箱放在身侧,穿着普通的小棉衣,不像富家子弟穿着名贵,倒像是一个穷酸书生,但是说他是书生,他又这么小,应该算不上。 “靖儿,这书山有路悟得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章 甲子枪剑修兵录 “原来是先生啊。” 那小书童欲要回头,却已经见到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了自己身边。 “真搞不懂你这小娃娃,入我门下也有了几年,修炼一道上有着自己的心思,只是你这种读书破境的方法连我都没尝试过,你有把握么?”白发老者自然就是从稷下学宫破窗而出的李先生。 “等我读完了我书箱里所有的书,就能见到答案了。”小书童天真一笑,惹人怜爱,像个瓷娃娃一般。 “那你还有多少书没有读啊?” “还有一座像山那么高的书吧。” “怪不得你修炼的功法叫书山有路呢。” “先生来此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小书童转头恭敬地问道。 “你还说呢,你好歹也是我的半个弟子,今日可是你的小师弟进门拜师的日子,其他几位师兄都到了,就你自己缺席了。”李先生故作怪罪状。 “啊?”小书童大惊一声。 “罪过呀,先生原谅我,我近几日去青阳山上求书,今日才返回长安,在此地小憩,弟子实在是没有赶上。”小书童满脸委屈。 “哈哈哈,无妨无妨,逗你一乐。”李先生溺爱的摸了摸小书童的头:“靖儿,今日为师来的目的是想在你的书箱里取一本书作为送给你小师弟的见面礼,你知道为师平常送给你们的礼物都……有点奇葩,那是因为你们几个臭小子的实力强的要命,而你小师弟的功夫,哎呦,看不了。” 被叫做靖儿的小书童可爱的挠挠头,不解的问道:“先生你是当世第一高手,你怎么会缺书呢?” “傻孩子,你以为天下第一的人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啊?等你到天下第一的时候,你肯定是不会缺书了,但是现在为师缺。”李先生开启他的在理忽悠模式。 小书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对哦,天下第一也不是什么书都有的,不然我问你要了那么多书你为何都没有……” “咳咳,你知道啥,我其实是有的,我是为了锻炼你才让你去主人家亲自去拿,谁知道你这一走还走上瘾了,四处求书,我看你这书都能铺平整个长安城了。”李先生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忽悠。 “那先生所取何书?” “《甲子枪剑修兵录》。” “先生为何要取这本书?”小书童眼神稍微变换:“小师弟会枪剑两种兵器的招式?” “好奇么?” “好奇。” “跟我一去便知。” 李先生大袖一挥卷起小书童和他那一人多高的书箱离开了此地,不知去往何处。 “小公子,江南甜水巷一别,想不到你的功夫已经达到了如此的地步,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佩服。”说话之人正是江南甜水巷的龙头世家家主,马清秋。 要真说起来,他已经与燕南飞好几个月不曾见过面了,而且在这段时间里马家在没有了高家从中作梗,他们早已经真正的成为了江南的龙头势力,与之修好的快剑门仅居其次,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 “还叫什么小公子,要叫就叫小师弟喽,对不对。”叶琳琅拉着大家一 起起哄。 “对对对,这可是咱们师兄弟今年第一次大聚,可惜了还有以为小师弟没来,要不然就是真正的大聚会了。”洛寻欢跟着说道。 “秦靖游历王朝,他不收集够书籍是不会回来的。”即便是聚会,邱晨轩依旧带着他的白狐脸面具。 “书那么多,那岂不是说小靖子很多年都回不来了。”傲天凝喝了一口酒,开口说道。 “这位师弟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的修炼法门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琢磨不透,我们还不要在背后议论的好。”吕墨阳瓮声瓮气的插了句话。 “你们的意思是说,我还有一位师兄?”燕南飞好像听出来点什么。 “不错,除了那个连我们都见不到的大师兄之外,还有一个很难见到面的同门师兄弟。”叶琳琅坐在燕南飞的身旁解释道:“你还没见过北阳八公子中的多情公子吧。” “确实没见过。”燕南飞微微点了点头。 “没见过以后有机会再见吧,省的见了之后对你打击还特别大。”叶琳琅嬉皮笑脸的。 燕南飞如何听不出来他是在嘲讽自己,眉毛登时一挑:“难不成他年龄比我小?”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在做比较吧。”叶琳琅没有再解释,一杯酒下肚又拉起了马清秋:“马子,话说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是不是喝高了?师父他老人家收关门弟子,我岂有不来之理?何况脱颖而出的是南飞,这叫啥?” “叫啥?” “缘分被。” “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公子从学宫出来,都被叶琳琅拽到了这长安城中足以排进前五的酒楼,美名其曰一是为了庆祝小师弟的到来,二是为了给马清秋接风洗尘,选择朝凤楼的原因还有一个,只因为这里有一道菜品,叫凤凰于飞,此等佳肴配公子岂不美哉。 “先生,为何带我来这里啊?我吃惯了粗茶淡饭,进了这里我怕回去之后再也咽不下那些了。”小书童乖乖的站在李先生身边,而李先生则是轻轻抚着他的头,安慰道:“喝酒就行,吃菜随意。” “酒?那那那行。”小书童一听见酒就高兴的跳了起来。 “你啊,也是个小酒鬼,跟你这位师弟倒是挺有缘,它是专门酿酒的。”李先生抬头看着朝凤楼的招牌,眼神不知凝望在哪一处。 “好喝吗?” “好喝。” “内个,二位留步留步。”楼内的跑堂见到一老一少抬脚就要进屋,赶忙迎了过去:“二位,今日酒楼被公子们包下了,所以还请到别处去用饭吧。” “哦?哪里的公子这么豪气啊?”李先生打了个哈欠。 “长安城的公子还有谁能这么豪气了。”跑堂的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无奈的说道。 “啊,那你可以退下了,我亲自上去找他们。”李先生衣袍一挥,一股气流将跑堂的吹出两丈远。 跑堂的大汗淋漓,惊慌失措:“楼上的可是几位公子,您,您又是何方神圣啊?” “我姓李。”老者微微一笑,带着小童直接冲上了这朝凤楼的顶层。 “李……”跑堂 的呆立在原地,双腿战战,刚才自己跟神仙顶嘴了??? “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趁着师父不在,这好酒好菜可别让他知道,要不然……”叶琳琅喝的微醺。 “要不然怎么的?”一道声音响起。 “要不然就都让他吃喝了呗,嗝。”叶琳琅迷迷糊糊。 “原来师父不在的时候,他们的弟子都是这么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吗?”声音没有一丝的火气,但是在众人心中激起一层涟漪,整桌子人除了燕南飞不知所以然之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都向着相反的方向欲要破窗而出。 “跑什么啊,再喝会。”原本是在一道窗户传来的声音,可是在一瞬间似乎哪里都是了,起身腾空的众位公子都被一袖子打回了原地,桌子上燕南飞举着酒杯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 一个背着书箱的小书童也从窗口跳了下来,看着人仰马翻的场景不由得扑哧一笑:“师兄师弟们,别来无恙啊。” “秦靖?”叶琳琅瞪大了眼睛。 “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长安?”傲天凝问道。 “刚到不久,就被先生带到这里来了,说要见见师弟。”秦靖环视一圈看到了举着酒杯的燕南飞:“就你最面生,师弟?” “你是八师兄?小孩?”燕南飞一愣,这师兄也太奶凶了吧,还没有自己年龄大呢,为啥成了他的师弟嘞? “都别愣着了,继续喝,难得靖儿也回来,在这里喝好了再说。”李先生真身终于现身,落在了众人眼前,手掌一挥,就把坐在主位的叶琳琅甩到了桌子底下,一坛一坛的酒不断下肚,估计喝的醉生梦死。 李先生坐下,拿起酒杯,跟众人连续走了五六巡,这师父来了,喝酒哪里还有刚才的爽快劲头了,就李先生一个人在这里爽。 第五巡酒过后,吕墨阳,洛寻欢,邱晨轩倒下了,第六巡之后马清秋不胜酒力,傲天凝也趴在了桌子上,就剩下对饮的燕南飞和秦靖。 “师弟心中有两种意。”秦靖面色红扑扑的说道。 “是吗?哪两种?”燕南飞眼神一凛。 “枪意,剑意。” “你喝酒就能看出来?”燕南飞没想到人不大的八师兄,酒量还真的不错。 “当然不是喝酒,是看书。”小童认真的说。 “书上还写这个?” “对,书上写过怎么看出来一个人修的意,所以我看你一眼,便知道你修的是枪剑两种意。” “怎么样,刚才心里是不是还很不服气,现在呢,他做你的师兄还有意见吗?”李先生笑眯眯的对着燕南飞举了一杯酒。 “暂时没了。” “没了,也该给你东西了。”李先生放下酒杯。 “什么东西?”燕南飞问道。 “自然是送你的礼物啊,见面礼。” 燕南飞脸色一沉,苦笑着说道:“师父,我不想要丝巾围裙,也不想要胭脂水粉。” “都不是。”李先生失笑道。 “那是啥?” “《甲子枪剑修兵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霸刀雨化田 “好奇怪的名字,这是心法吗?” 燕南飞好奇的问道,在他对于武学秘籍的认知范围中还真没听说过这本书的名字。 “不是。”李先生摇了摇头。 “那是枪法或者是剑法?”燕南飞看着这本书的名字,又猜测一番。 “不是。”李先生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师父没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啊?我用的上吗?”燕南飞猜不出来这书里的内容究竟讲的是什么。 “只要你的心中还有对陶安然的敬重,那么这本书他就没跟错主人。”李先生举起这本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后扔了过去。 “先生此言什么意思?”燕南飞如遭雷震,这本书的来历难道还和自己的授业恩师有所关联?他恭恭敬敬的接过这本书,用手轻轻的摩挲着,眼神中的情感泛滥,宛若江河决堤。 “这本书写于六十年前,记载的是如何融合剑术和枪术于一身,算是对枪剑两不厌的一种阐释吧,有了它你会少走不少弯路。”李先生看着伤心的燕南飞微微摇了摇头。 “是,我师父写的吗?”也不知道燕南飞有没有听进去,只要一提到陶先生,燕南飞的的心境好像就很容易受到影响。 李先生略作沉吟,没有隐瞒:“是。” 燕南飞仿佛咋就猜到了一般,也没有继续多问,细心的把这本书放在怀里,对着李先生躬身一拜:“谢师父赐书。” “哈哈哈,小事,你喜欢就好。”李先生豪放的笑道,手中的酒杯放下。 “不错不错,今日这酒算是喝尽兴了,该办正事了。”李先生一口浊气缓缓呼出,与其说是浊气不如说是剑气。 “正事?”燕南飞微微皱眉:“师父今日还有其他要事?” “是啊,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家消停。”李先生微微一笑,随后长身而起,袖袍舞动之间没有剑却有磅礴的剑意纵横肆虐,眨眼间他已经冲破了朝凤楼的楼顶,站在最顶层的楼台上,向着玄武门遥望。 一朵火红的云彩自南方强势袭来,直奔长安。 靖康王府的内院,一如既往的谧静。 林修染在一间屋子之前盘腿打坐,周身红绳糯米的加持,一阵阵的白气从他的身上蒸腾出来,仔细看去,那白色的雾气之中好像夹杂着一缕缕细微的黑色杂质,这几日在靖康王妃的独门搭救方法的治疗之下,林修染的根基内伤已经得到了良好的治愈,碧水寒潭之气虽然冰寒,但无疑是调理内伤的,夯实根基的良药,所以就算是林修染苦了几天,但是能够治好隐患,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而在林修染身后的那间屋子里,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张林昆在今日忽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看他额头布满了细汗,面色滚烫,仿佛就像是刚做了一场噩梦似的。 “你醒啦?”坐在一旁的莫惜言大喜。 刚刚做起来的时候有些用力过猛,张林昆头脑一阵晕眩,痛苦万分,良久,看了看自己的 双手:“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咱们三个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莫惜言耸了耸肩。 “贵人?”张林昆皱眉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是广寒仙子吗” “哈?”莫惜言一愣,然后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喃喃道:“不烧啊,你说什么胡话呢,还广寒仙子,我看你是想吴刚伐桂。” “救了我们的那个女子不是……”张林昆不解道。 “人家是王妃,你说话可注意点,别乱了分寸。”莫惜言扶着张林昆下了床,艰难的走到了门口,林修染紧闭的双目也缓缓睁开,看见走出来的二人,喜道:“张兄,你醒了。” “林兄无恙吧?” “我没事,你伤得最重都昏迷好几日了。”林修染看着面色不太好的张林昆。 远处一直站在石桌旁的江歌离手中的万年竹铮铮作响,凝视着南方,体内的剑意似乎受到了牵引,意欲喷薄而出,甚至都没注意到张林昆几人走出房屋。 莫惜言走了过去,顺着江歌离注视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什么?” 江歌离强行控制住了一直颤抖的竹剑,面色凝重,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刀意。” 朝凤楼之上,李先生衣袂飘飘,仙气如尘,哪里还像是刚才随性饮酒的老者了,他眼神微眯,清楚的看见四个人踏在玄武门之上,飞掠而进,长驱直入长安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民众怨声载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可是长安城,北阳的心脏,天子脚下,皇土之前,无论是戒备还是行文法律都是最为严格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肆意妄为,目无王法 ,敢公然挑战天主惶惶之威。 长安虽然律法严苛,不得纵马闹市,不得轻功踏房,但是有一个人在这些要求之外,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到是谁,没错,就是学宫李先生。 “前方何人?胆敢擅闯长安城!”负责护卫皇城的虎贲军校尉披坚执锐,对着闯进来的四人高声预警,但皆是徒劳之功,一条青色巨蟒凭空而出,咬住校尉的头颅,一口将其吞下,身后的其他虎贲军见状纷纷向着巨蟒刺去,但是巨蟒的腹部和背部都坚如磐石,兵器根本无法刺进去分毫,巨蟒长尾一甩将这一队虎贲军狠狠的拍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城内的虎贲军,天龙军等倾巢而出,将长安内外封锁的森严,各个出口都有高手坐镇,在这些人闯进来的一刹那,长安瞬时进入戒备状态。 大理寺,一个手里缠着金龙断魂,腰间别着断头刀的赤臂大汉带着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说要砍了他丫的。 皇宫之中,大内高手云集,一座房屋之内,身形挺健的男子手捧香炉,好像是刚刚沐浴焚香,道道真气流转,隐隐约约好像能够看到一只兽影,但是一座屏风掩人耳目,外人窥探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黄门跑了进来,半跪于地:“犼大人,陛下那边召您过去。” 原本满屋子的燃香之气被一扫而空,紧接着一 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学宫里先生已经去解决了,有他在,告知陛下不必挂怀。” “是。” 司天监。 陆地神仙国师齐天心落下一枚白子,拂尘轻甩,稍稍皱眉:“不好好在西厂待着,跑来长安做什么?” 率先闯进长安的四个人站在一处屋檐上,穿的倒是很鲜艳,红黄蓝绿四件长袍,一个人持着长剑,一个人手弹琵琶,一个人打着一把雨伞,最后一个人手里捧着个珠子,四人站在一起,气势冲天。 “这一天可咋整,出场就出场被,还非得带着这四个人给你开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似的。”李先生立身于半空,无奈道。 “这四个人是谁啊?”燕南飞也爬了上来,看着这奇怪的四个人,转头问向正在翻书的秦靖。 “魔家四将。”秦靖用手点了点书本,回答道。 “好熟悉的名字,我好像是在哪本小说里听到过这个称谓。”燕南飞冥思苦想。 “喏,是这本不?”秦靖晃了晃手里的书,醒目的三个大字《西游记》。 “是吧,但是师父口中说出来的人又是谁?” “书上没写,查无此人。”秦靖开启了翻书模式,但是没有什么发现。 “该不会是托塔天王吧……”燕南飞看着远处一团火红的云彩快速逼近,不由得说道。 “托什么塔啊,拖后腿还差不多。”李先生轻笑:“南月的第一高手啊,霸刀雨化田。” “雨化田的名字是谁都能叫的吗?”对面四人中拿着琵琶的蓝衣男子率先发难,右手轻弹,一阵令人战栗的恶寒琵琶音回响在天地之间,冲着李先生打来。 “你这不是来送人头的吗?”李先生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往出一甩,快若流星,所过之处,琵琶声被酒水中和打断,酒壶正中所持琵琶的人身上,将其打到地上,足足撞到了数座房屋,才堪堪止住身形,但是那玉弦琵琶寸断,直接报废了。 “嗯……施工费你们出。”李先生看着倒塌的民房,这可是涉及到了财政,不给我掏钱指定不行。 话音刚落。 那朵火红的云彩停在了其他三人的身前,一道人影幻化而出,这人一身火红长袍,腰间悬挂着一柄刀,身后背着一柄剑。 燕南飞一愣:“这个人也是用两个兵器的?”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会所有兵器。”李先生笑道。 “那他跟我的枪剑……” “异曲同工之妙,这个人的起初修的是霸刀,一柄镇魂刀叱诧风云,可惜后来非得跟我挑战天下第一的名号,改练剑了,直到现在他自己悟出了刀剑神域的心法,能同时用刀剑两种意。”李先生已经看透了燕南飞心中疑问,解释道。 “明白了。”燕南飞点了点头。 那穿着红色长袍的人往后撤了一步,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声音低沉:“学宫李先生。” 李先生也正视着他,微笑着打招呼:“霸刀雨化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阳焚天与万古青莲 “南月距长安数千里路途,你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李先生抬头问道。 “我来寻一个人。”雨化田声音沉闷,简而言之。 “跟我没关系。”李先生不管他要说啥,先把自己的关系撇清。 “……你回答的太干脆了,我不信。” “我喜欢吃干脆面还不行吗,这你还要怀疑。”李先生轻笑。 “他的武功胜过所有的考生,你们不可能没注意过他。”雨化田一双火红的眸子似乎燃起了微微火焰。 “这话就托大了吧,你怎么知道我们其他考生没有藏拙的。” “藏拙谁都会,他也不例外。” 李先生一直用言语拖住他,也不用武力交锋,就这么说,说破无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燕南飞眉头一皱,听得雨化田言语不由得低声道:“他说的莫非是张林昆?” 雨化田是何等人物,就算是声音在小,就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捕捉到。 “你知道他在哪?”雨化田没有再和李先生纠缠,而是看向了站在房顶上的燕南飞。 “当日我们是一起参加大考的,可是后来……”燕南飞还没有解释完,就感觉一股热腾腾的气浪扑面而来,好像是烈火炙烤一般滚烫。 “告诉我,他在哪里?!”雨化田消失在原地,再次现身的时候,一只手掌变掌为爪,就要摄取到燕南飞。 “对小辈动手,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吗?”李先生后发先制,一只手将燕南飞向后推开,另一只手大袖一挥扫去漫天热浪,与袭来的一掌对拼一下,一触即收。 “大日焚天功第九层?”李先生笑道:“你这老家伙竟然还突破了。” 对于李先生的冷嘲热讽,雨化田一概不听,只是再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何必苦苦相逼。”李先生无奈道。 “那我只自己进去找了。”雨化田厉声长啸,腰间长刀出鞘,红色真气缭绕刀身,气势在一瞬间达到顶点。 “算了算了,还是打一场吧,你这南月的高手来到我北阳都城撒野,我要是不管管的话,皇帝那边我没法交代,所以今天还是得打你一顿!”李先生的手自然而然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一个空:“我凑,树枝好像顺手扔了。” “李,太,白!”雨化田恶狠狠的说出了这三个字,仿佛二人之前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裹挟着火红真气的镇魂刀怒斩而下,在空中与空气的摩擦发出刺耳的音爆。 李先生面对着雷霆一击面不改色,右手往外一探,大喝一声:“剑来!” 不远处燕南飞手持的君不见脱鞘而出,盘旋了几周最终落在李先生手中,真气加持其上,随后一挥,与天上降落下来的镇魂刀斩硬碰硬,两者接触的一瞬间,火红刀锋便被劈了出去,重新落回了雨化田手里。 雨化田也没期望着一刀建功,此 刻午时,烈日当空,他微微仰起头,镇魂刀向上举起,肉眼可见的日光正在刀身汇聚,周围空间的温度不断上升,好像是在酝酿一击杀招。 “秦靖,这一招叫什么?”燕南飞往后退了退,即便是远离战圈,也觉得炙烤万分。 秦靖在一旁不慌不忙的翻书,点了点头,似有所悟:“这是依靠大日焚天功演化催动的招数,九阳焚天印。” “既然是印法,那为什么要用刀?” “刀印。” “来来来,雨化田,这么多年不见,让我看看你的功力长进了多少!”李先生仰天大笑,面色依旧淡然。 长安震动,不少人都争相跑去朝凤楼观看这旷世一战,李先生与雨化田分别是北阳和南月的第一高手,这两个人的争斗绝对算得上是当世一流的的比拼,剑仙刀皇之间的战争不过就是这样了。 他们二人虽然都是已久的高手,但是论资历来说还是李先生更胜一筹,他成名于近二百多年前,而雨化田则是近百年来的高手,二人的天赋其实相差不多,实力的差距主要还是体现在时间的跨度上,百年的修炼的时间岂能是弹指一挥间就可以逾越恶的? 雨化田不信,他的镇魂刀是来自杀手组织地狱,是以一项战功换来的,就是突厥领主的项上人头,而大日焚天功更是当世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即便是有这两样神器辅佐,可在过去的一百年里终究还是数次败给了学宫李先生。 “李太白,我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你今日赢不过我。”雨化田挺直了身躯,镇魂刀上的炙热气息喷薄吞吐,就像是小型的太阳降临人世。 “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不还是丢下一句要杀要剐随你便。”李先生打趣道。 “这次不一样!”雨化田怒吼一声,镇魂刀跨天横斩,烈日气息似乎要将一切蒸发殆尽,一刀挥出,三轮大日虚影划过天际,朝凤楼的整个楼身被砍成两截,一阵晃动,燕南飞等人连忙稳住身形,却意外的发现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熟人。 “观沧海,你来做什么?”燕南飞问道。 “此等旷世奇战,是前来瞻仰的。”观沧海负手而立,看着大发神威的雨化田。 “哎呀,你这几年发财了?我告诉你,这栋楼的损失你得赔。”李先生指着都快成废墟的朝凤楼,上一秒它还完好无损呢,在下一秒就立刻成为了历过去。 “不赔。” “不赔?那就打到你赔。” 李先生手中的君不见挽了个剑花,看着雨化田的第二刀用出了全劲,足足九轮大日当空,晒得围观群众都变成了和包大人一样的皮肤。 镇魂刀为中心,九阳虚影围绕四周,以大日焚天功催动的的九阳焚天印锁定了李先生的立足之地,直接冲着他呼啸而来,李先生持着君不见快速移动,一道道剑气勾勒在自身脚下,一朵莲花剑气成型,宛若含苞待放的水莲。 “这是?”燕南飞看着一朵莲花自李先生脚下生长出来,只不过与平常莲花不一样的地 方是,这朵莲花的花瓣是锋利的剑气剑罡。 “万古青天一株莲。” 秦靖这一次没有翻书,因为他认识,在师父门下求学多年,他的招式还是能够认出来几分的,李先生现在这招正是秦靖熟知的一招,万古青天一株莲! “几十年前,李的青莲尚且百丈大,今日再看莲花之大,居然已经接近千丈。”一旁的观沧海赞不绝口。 再看那九阳虚和剑气莲花,终于要触碰在一起。 轰隆隆的数声巨响,双方的真气和招数都在虚空中交锋湮灭,温度骤降,冷热交替之间,已是冬日的长安竟然下起了雨,不断拍打在他们二人的脸上,也拍打在观战之人的心头上。 “怎么睡一觉还睡换季了,夏天到了么?”叶琳琅在朝凤楼里醉醺醺的说道,酒还没有醒。 待得水汽烟尘散去,九轮大日虚影全部消失,那柄镇魂刀身的火红光芒黯淡,落在了雨化田手里,而李先生千丈大的剑气莲花虽然也遭到了极大的消耗,但是余有十数丈大小,高下立判。 “分出胜负了吗?”燕南飞遥望二人。 “还没。”观沧海眼神灼灼,注视着在刀剑的修炼路途上达到了极致的二人,不会轻易一招定胜负的。 “李太白,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即便是我的功法达到了九城,内力依旧不如你。”雨化田低沉道:“但是我不认输。” 雨化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瞳孔开始变得空洞,整个黑色的眼仁都消失不见,眼中尽是白色,随着他身体发生奇怪的变化,他的左手伸向背后,缓缓的拔出了一直挂在背后的一柄剑,剑出,风起云涌,鬼哭魂叫之音似乎强于镇魂刀的气势。 “刀剑神域,要试试?”李先生轻笑道,这个形态的雨化田虽然有些可怕,但也是相对而言,李先生这种都成精的人物了,还会怕鬼么? “起灵剑在手,我想试试。” “他的瞳孔,消失了!”燕南飞惊道。 “走火入魔。”秦靖开始翻书,眉头紧皱,嘴中喃喃:“刀剑神域虽然是修炼刀剑术,但是大成之后的情景跟他这般模样完全不同,所以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走火入魔,另辟蹊径练成了刀剑术。” “练功都走火入魔了,还能练成,也是个狠人啊!”燕南飞感叹道。 “比狠人大帝还差点。” “那又是谁?” “书里说的。” 雨化田右手镇魂刀,左手起灵剑,火红的真气再次包裹了刀剑,整个人飞速的旋转,刀剑在他的手中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的吸力很强,要不是暗中有其他人物护住了长安,否则非得被他摧毁小半个城池不可。 “唉,每次打架不整点花里胡哨的你就不会打是不是?”李先生看着一个红色的龙卷成型,剑意凛冽,刀意锋芒,所过之处,刀剑搅碎,绝无生路。 “这次的招式你又起名叫什么?” “火舞……旋风。”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师父与徒弟 “若真是要让你这招发起威来,这长安城估计是要被你夷为平地了。”李先生摇了摇头,看着雨化田用刀剑化成的旋风。 刀剑神域在理论上来说和燕南飞的枪剑两不厌之术是同属一脉的,只是他的这两把武器自身带有的意志,已经不能在当作是简单的兵器来看待了,镇魂,起灵都是来自地狱的魔灵邪念,雨化田虽然依靠着卓绝的功力操控着他们,但是这等诞生了灵智的兵刃迟早有一天会进行反噬的,那种灵魂被剥夺的痛苦不亚于行尸走肉。 “有什么话,接下我这招再说。”雨化田持着刀剑形成的龙卷直奔李先生所站之地。 李先生单手提着君不见,向空中一掷,穿入云霄,原本晴空万里,倚碧如洗的天空霎时间变得阴云密布,风雨欲来,长安城内各个街道之上都有着百姓从自家门窗往外探望者,无一不啧啧称奇这天降异象。 “师父,你干嘛扔我的剑啊!”燕南飞看见李先生将自己的佩剑扔到了天空上,再也没回来啊,这下子君不见可真的变成了君不见了。 “真是个痴儿。”李先生笑骂道,自己也腾空而起,直奔九霄,不见踪影,只是天上的惊雷疾电更加狂暴了。这么像龙虎山的五雷天心诀呢?”燕南飞仰着头,看着空中密布的雷电。 “你还知道五雷天心诀?”一旁的秦靖微微惊讶。 “对,因为我的队友里有一个龙虎山的弟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跟雨化田要找的人在一起。” “原来如此” 二人说话间,李先生已经握住了君不见,剑身之上有土黄色的光芒的绽放,那是剑灵!上一次君不见的剑灵出现的时候还是在折剑谷一剑镇压洛阳城长老沈佺期的时候,今日李先生持此剑再度释放出了剑灵。 土黄的的君不见充满了厚重,裹挟着雷电之威随着李先生从九霄云外而下,下一刻就要碰到那火舞旋风。 “夺命十三枪,第十枪,雷电无光!”一道威严庄重的声音响彻天地间。 燕南飞浑身一震:“什么!” 夺命十三枪是大唐枪仙的本命枪法,李先生在燕南飞初临长安之时布下过一层幻境,所传授的就是这夺命十三枪,今日李先生持着燕南飞的配剑用出夺命十三枪的枪法,深深烙印在了燕南飞的脑海之中,所观战之人也无不费解,李先生的剑法风格跟平日里好像有些不一样。 还不待大家多想,君不见和镇魂、起灵交接在一起,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火光四起,那些暗中守卫长安的人物无不叫苦,这两个神仙打架,可是害了他们,这激荡出来的真气余威都让他们拼尽全力才堪堪挡住。 空中的乌云散去,变回来了原来的样子,蔚蓝的天空再度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可是当尘雾散去之后,那所谓的魔家四将不知去向,就连雨化田和李先生也不见了踪影。 “这……谁赢了?”燕南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也没看清,但是书里告诉我是师父。”秦靖说道。 “哪位神仙这么厉害,能 提知道这场争斗的胜负?”燕南飞不信。 “天庭天帝的天书奇谭。” “观沧海?”燕南飞楞到:“观沧海不就在咱们旁边么。” 他回过头,早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观沧海的踪影,世上真有这么奇妙的事情吗? 在远处的僻静巷口中,一人站立一人盘坐。 李先生手里拿着的君不见还在铮铮作响,似乎是在宣战,遇到了它讨厌的敌人。 盘坐于地的自然就是雨化田了,李先生看着面色煞白,内力失控的他,微微叹息:“早就提醒过你,刀剑神域虽好,可是你选择的武器实在是太过凶险,不小心就会噬主的,你功力充盈的时候还好些,一旦用力超过了某个限度,你这条老命可就不保了。” 李先生伸出一只手,贴在了雨化田背后,雄浑的额真气灌入其体内,帮助他理顺经脉,回流内力:“你我相争了百年的时间,你都没赢过我,气势你只要回去放下芥蒂好生修炼,等我驾鹤归天,你就是天下第一了,如今又何必非得执念于此。” “咳咳咳。” 雨化田一阵咳嗽,吐出了一口瘀血,收了功力,李先生也撤了掌。 “想要成为天下第一,我有我的道理,就像这次我的徒弟来这长安,我还是因为实力不够连见到他都很难做到,因为什么,因为有你,能打败你的唯一方式就是让我练成圆满的刀剑神域。”雨化田艰难的说道。 “刀剑神域的确是个精良的修炼方式,但是被你改的面目全非,这个修炼法门已经快让你成魔了!”李先生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成魔就成魔吧,就算是成魔我也要把我徒弟救出来。”雨化田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真没在我这里。”李先生苦笑一声。 “就算没在你这里,那我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满城追捕他的告示,他是什么身份我知道,一旦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他绝无活路。”雨化田厉声喊道/。。 “这件事你无须担忧,我许你一个承诺,三日之后我亲手把他交到你的手上,绝对不伤害他一根汗毛。”李先生衣袖一甩:“如何?” 雨化田沉默,盯着李先生不发一言。 “你这人,有本先生的金口玉言你竟然还不信,难道我的实力还不能让你相信?” “先生的实力毋庸置疑,只是你这么做,跟北阳的朝廷如何交代?” “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们还能杀了我不成?”李先生一笑:“那个小子是个天纵之才,我也不忍害他性命,好生修炼几年,将来必成大器。” 李先生不再看雨化田,而是转过身遥望着皇宫所在之地:“你这辈子想要打赢我估计是没希望了,好好培养你这个徒弟吧,要是你的徒弟能打得过我的徒弟,也算你赢。” “先生越来越奇怪了。” “这不是废话,要是不奇怪怎么做这个天下第一,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活这么大岁数有什么用,我可不想跟你一样,活得多累啊。” “是有些累了。” 靖康王府。 四人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刚刚落下帷幕的争斗,其他三人都在惊叹于二人的功力之高深,武功之精妙。 唯独张林昆神色激动,他知道那罕见的刀剑双意是是师父来了。 江歌离从树上跳了下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敬畏:“都是绝世的招数,刀剑神域世上还真有练成。” 莫惜言也跳了下来,不着边际的靠近了张林昆,用胳膊肘推了推,低声问道:“刀剑神域我听师父说过,百年来苦练这招的人只有一个人,南月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 “所以呢?” “我恰巧知道雨化田八部浮屠,所以你是雨化田的传人?”莫惜言悠悠说道。 “莫兄真是心细,不错,我就是雨化田的徒弟。”张林昆没有否认而且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还坦白,我都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自己的徒弟去拜自己的死对头为师,我要是雨化田我非得清理门户不可。”莫惜言挑了挑眉毛。 “我来长安拜师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借着这次大考的机会,刚好可以掩人耳目,而此行真正的目的我另有打算。”张林昆故作神秘地说道。 “你就别装了,你的目的我们可能已经知道了。”莫惜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沃特法克?” 张林昆惊讶一声:“你咋知道的。” “还有空在这里说悄悄话呢,自己都成朝廷要犯了都不知道。”林修染凑了过来。 “要饭?要什么饭?” “老兄你该不会被打傻了吧?”林修染摸了摸他的额头,根本不发高烧。 “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莫惜言将一张讣告放在了三人眼前,那一张黄纸之上画的的人像不正是张林昆本人! 张林昆一把抓过,仔细看了看上边的内容,苦着一张脸无奈道:“这可真是造化弄人,我不就睡了个觉么,我的身份怎么还人尽皆知了……” “这么说,那上边的内容就是真的了?”莫惜言又捅了捅张林昆。 “干嘛,要抓我送去官府啊?”张林昆翻了个白眼。 “我跟林兄还真想过,趁着你昏迷的时候再补上一闷棍,送去官府,可是能得到不少银子呢。”莫惜言笑道:“可惜了,谁让我们俩是好人呢,不忍心就这么把你交出去啊,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我呸,你们俩个基友,并肩战斗的情分都让你们俩忘了不成。”张林昆笑骂一声。 “众多王侯之中当属陈留王爷对你的搜捕最为严厉,你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吧?”林秀然忽然插了一句。 “不错,我的确是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杀了陈留王,其实我有很多次接近他的机会,但是时机都不成熟,即便是我能杀了他,自己也走不出陈留王府,所以我决定考进学宫,做他的眼线,那样的话我必然会受到重要,刺杀他的机会只会更多。” 张林昆伸了个懒腰,无奈道:“可惜呀,马失前蹄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作为北阳王朝的一份子,遇到你这个朝廷重犯不抓是不忠,作为兄弟让我把你抓起来是不义。”莫惜言笑嘻嘻的说道:“但是我听说过令尊的事迹,他在我心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绝对不可能抛妻弃子,背叛家国,所以之后你要去做些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莫惜言由最开始的调侃语调渐渐变得真诚,说的张林昆心里一暖。 “俺也一样。”林修染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以为你是张飞呢啊,你也一样,咱们整的像桃园三结义似的呢。”张林昆佯怒的锤了他一拳。 “哈哈哈。”三人放声大笑,旁若无人。 也真的就是旁如无人,江歌离在观看完雨化田和李先生的对战之后,跳到一边练起了自己的万年竹,这边三人的对话他貌似真的没有注意。 “那接下来张兄有何打算?”莫惜言问道。 “此行的计划俨然失败,陈留王的身边定然会增派更多的高手护卫,这一次我错过了暗杀他的机会,他以后一定会有所防范的。”张林昆顿了顿,随后释怀一笑:“没事,山水有相逢,只要我还未死,那么复仇就永远都不会结束,告辞了,二位!” 张林昆对着二人抱拳说了句告辞,就已经轻身而起,莫惜言林修染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且就这么让他走了吧。 靖康王府周围的高墙足有三四丈,张林昆跟他们二人打完招呼寻了个方向就跳了上去,心中盘算着先找到师父再说,然后再徐徐之复仇大计,却没注意也正好有一个人从高墙上跳了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在意,只听着两声惨叫,然后便都摔了下来。 “什么东西,飞来的横祸啊?”张林昆摸了摸头,额头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反观那女子则是栽倒在地上揉着胳膊,原来是胳膊肘碰的头,张林坤不疼才怪吧。 听到女子的叫声之后,浸淫在锤炼剑术之中的江歌离瞳孔一缩,一阵风过后,他已经到了女子的身边,轻声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师兄,他,他放暗器。”女子指着张林昆,撇了撇嘴。 “哎哎哎,你这红口白牙的怎么说瞎话呢,有用头当暗……器的……么。”张林昆正在低着头揉,此时抬起头正要好好的理论一番,结果发现,这眼前的女子不正是那一晚的广寒仙子吗?这还怪人家吗?撞到人家肯定是自己不长眼啊。 “原来是姑娘,在下有眼无珠顶撞了姑娘,还请恕罪。”张林昆也不顾头疼不疼的了,先道歉再说,肯定没毛病。 “啊咧?”莫惜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小子求生欲忒强了吧。 “你说说你,我好心把你就活了,你竟然用头做暗器来暗算我,你说,你错没?”女子较叱道。 “错了错了,姑娘息怒,息怒。”张林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似的,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你这还真是大丈夫能曲能伸。”林修染捧腹大笑。 “这这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张林昆磕磕绊绊的解释,满 头大汗,面色涨红。 “坏了,张兄脸色又变了,莫非是旧病复发,快让本道看上一看。”莫惜言说着就要给张林昆把脉。 “滚,滚蛋。”张林昆一把把他推开,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我说,张兄,人家可是靖康王府的王妃,你这么无礼的盯着人家,怕是要人说闲话啊。”林修染拽了拽他的衣袖,提醒道。 “哦哦哦对,啊?王妃?” “要你管,你个臭道士,我就喜欢他看着我,你继续去挑水去。”女子蛮横的剜了一眼林修染。 “哦。” 张林昆没有理会吃瘪的林修染,只是严肃的继续说道:“姑娘,大恩不言谢,我的师父已经来长安寻我了,那现在正好和姑娘请辞告别了。” “请辞?” 靖康王妃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直截了当的回了两个字:“不行!” “为何?我要是再不出去,师父他老人家不在长安翻个底朝天是不会罢休的!”张林昆不解。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常言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可倒好,还来了句大恩不言谢,我看你这是想恩将仇报。”王妃掐着腰说他,怎么看都像是在骂街。 “不是不是,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现在实在是时不待我,这几日的恩情,容在下以后再报,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张林昆焦急万分,豆大的汗珠在脸上再也挂不住,滴溜溜的滚了下来。 莫惜言吧嗒吧嗒嘴,摸着下巴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是张林昆有点让他捉摸不透了,大考的队伍里不就是属他武功最高的吗,现在怎么整的像个小媳妇似的,乖乖的任凭责罚,这不是他性格才对啊。 “人生苦短就应该及时行乐。”靖康王妃一笑,那本是纯洁的笑容在张林昆眼中却是那么可怕。 “反正只要我说不让你走,你就离不开这个院子。” “姑娘拦得住我?”张林昆身上隐约流露出一股气势,想要先声夺人。 “我能拦你。”扶着王妃站起来的江歌离冷声说道,随后一股清寒之气也是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 二者的气势僵持片刻,张林昆瞬时收了内力,苦着一张脸:“姑奶奶啊,我师父在外边等我呢,你这师兄的功力,我大病初愈不是对手啊。” “啊哈哈哈,我就说嘛,你个银样蜡枪头,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还有充盈的内力。”王妃不顾身份的笑着:“至于你的师父……” “你的师父已经被李先生打出长安了。”江歌离接过话来。 “你说什么?”张林昆大惊,遥望宣武门,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王妃和江歌离相互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冲着张林昆的后脑就是一竹竿,敲晕了过去。 “哎呀,我说两位,这人都快被你俩打傻了,一会额头一会后脑的,就是好人也扛不住这么打啊。”莫惜言看的心头一跳。 “无妨,道长要是 觉得不能看,那就可以自便了。”王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什么意思?”莫惜言惑道。 “就是……这个意思。”江歌离一阵移动,闪到他的身后,直接一脚将其踢出了墙外,只剩下空中传来的一句:“卧槽?” 王妃拍了拍手,回头刚好看到正在看热闹的林修染,又是轻轻一笑。 “那个那个,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林修染把水桶往缸里一扔,紧接着一脚踏在缸沿上,越过了高墙,下一刻已经到了墙外。 “我去你个天杀的,踩脚啦!!”莫惜言一巴掌把林修染拍开。 “抱歉抱歉,眼拙了。”林修染陪笑:“那么,既然张林昆有美人作陪了,我们俩何去何从啊?直接离开么?” “不,我们还是先找到燕南飞再说。”莫惜言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二人就去打听李先生关门弟子的下落去喽。 凤雏街坊里的朝凤楼。 朝凤楼能够在长安的酒楼中排名居于前五,是因为此楼中有一道绝品菜肴,凤凰于飞,天下人一想花仙醉的千杯不醉,二想的就是这朝凤楼中的凤凰于飞,今日之前,朝凤楼还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是今日虽然也是人流涌动,但更多的都是观摩李先生和雨化田二人的争斗的,朝凤楼已经在二人的神通之下,被削没了半截了。 李先生乘着君不见一剑穿云,再也未归,北阳八公子们曾经都吹嘘自己的酒量如何如何,可无一都被先生灌得是一个酩酊大醉,虎贲军们扒着朝凤楼的废墟不知扒了多久,才看见他们几人的身影,这八公子的名号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朝凤楼一层楼,燕南飞津津有味的看着《甲子枪剑修兵录》,而秦靖却一杯接一杯的小酌酒品,这两个人的习性怎么也反过来了,身边横躺着几个人的身子,就是叶琳琅他们,被安排放在了这里。 此刻几人终是悠悠醒来,大梦初醒。 “这一觉睡得,感觉像是有两个神仙在我头顶打架似的,而且还把房子震塌了。”叶琳琅伸了个懒腰,然后看清了周围的状况,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是怎么回事?” “懵了吧,脑瓜子嗡嗡的吧,就这点酒量还逞能。”燕南飞合上书,不留情面的挖苦。 继斌是足智多谋的天机公子傲天凝苏醒过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景象,头也是晕眩不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情况就是,你们都喝醉了,然后师父在你们的头顶打了一架,顺手把人家的朝凤楼给拆了。”燕南飞平静的说道。 “啊?这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啊,师父啊师父,你是想玩死我们啊。”叶琳琅哀嚎一声。 一脸丧气的朝凤楼掌柜的和一帮小帮工站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你们,有什么事情么?”傲天凝看到了他们脸上的为难之色。 掌柜的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公子,这是账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个道士 “啊?” 傲天凝看了看账单头更疼了,苦笑道:“怎么会这么多,这打架造成的损失不应该他们二人平摊才对嘛,怎么都算在了我们的头上,不公平啊。” “公平?你要去跟师父打架的那个人要钱的话估计是要不来的。”燕南飞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喝着。 “为何?”傲天凝问了一句。 “那个人,据说是叫雨化田。”燕南飞答道。 “雨化田,好熟悉的名字,但还是想不起来了,这什么酒啊,劲太大了。”傲天凝皱着眉头,脸色布满了红晕,看着摆在眼前的账单,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章,在上边重重的一盖,留下了两个字:靖云。 朝凤楼的掌柜的看见傲天凝盖上了章,连忙殷勤的把这张账单收回,原本愁眉苦脸的面容立刻变得喜笑颜开,他们没有再继续打搅他,识趣的离开了。 “你盖的是什么章?”燕南飞看着走出去的掌柜的,这一个章就能让他变得这么高兴? “还能使什么章,自然是能批钱的章呗。”傲天凝回答道。 “去哪批钱?” “靖康王府。” “那你刻的是靖云啊。” “靖康是我的兄长,那是他的府邸,我也住在那里。”傲天凝吸了吸鼻子,看着周围醉醺醺的一众公子,合着还是自己最先醒来的? “喂喂喂,别睡了,快醒醒,就你们这几个熊样也配跟我齐公子之名,丢死人了都。”傲天凝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拍两下,这个踹两脚的。 “师父座下有八位徒弟,并称北阳八公子。”燕南飞心里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见过了叶琳琅,傲天凝,邱晨轩,吕墨阳,洛寻欢,马清秋这六个人,但是还有两个没见到,其中大师兄尚且不知下落,那么我身边的这个八师兄……他是,是,多情公子? 他才多大?多情? 嗯嗯嗯? “八师兄,你是多情公子?”燕南飞忽然转头问向正在小酌的秦靖。 “是啊,怎么了?”秦靖看着燕南飞那一脸怀疑的表情和猥琐的笑容,一头雾水。 “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呢,为什么要起个多情公子这个名号啊?”燕南飞挑了挑眉毛:“莫非小师兄你人小鬼大,四处沾花惹草,到处留情……” “才不是才不是呢!”秦靖连忙摆手,一口酒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你你你,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啊,这要是被师父听到,非得把我屁股打开花不可。” “那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因为我跟别人打架总是手下留情啊,一多了所以就……爱叫我多情公子了。”秦靖无辜的说道。 “就这就这?我还以为有啥风流韵事呢。”燕南飞撇撇嘴。 “风流韵事?谁的?快说说,我也乐呵乐呵。”叶琳琅躺在地上听到这几个字眼一骨碌就起了身,凑在二人身旁想要打听八卦事。 “说说说你个大头鬼。”燕南飞看着叶琳琅精神抖擞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喝的烂醉。 “师兄你刚才是装醉的吧,怕掌柜的要你赔钱。”秦靖在一边毫不掩饰的说道。 “你这孩子,天下 像你这般大的孩子都要被教育好好听长辈的话,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不。”叶琳琅老脸一红,好像是被说中了心里的小九九。 “八公子,也是会为钱而烦恼的吗?”燕南飞看着他。 “要是独自一人的话,那肯定是钱怎么都够花,问题是……”叶琳琅忸怩作态,还真不让人适应。 “嫂子管钱,对不?”秦靖又补了一刀。 “你这孩子,我虽然唠叨,但是从来不说扎心的话,你虽然话不多,但是说出的话都是伤人的话。”叶琳琅不想在往下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叶琳琅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刚才站起来的太快了,有点迷糊:“此间事了,我们先回学宫吧。” “师兄,就这么回学宫了吗?可是除了张林昆之外,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啊。”燕南飞有些心焦。 “放心吧,再怎么找不到,他们的师父也不会像雨化田那样跑来长安闹事的。”叶琳琅笑道。 “那他们……” “回学宫吧,回去也许会知道些线索。”叶琳琅神秘道。 叶琳琅说的不错,稷下学宫是天下才子汇聚之地,集合了诸子百家之所长,而且学宫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因为在学宫内部也设有情报组织“天殇。” 学宫大考中出现了太多的意外,也有太多人丢了性命,“天殇”的人办事效率很快,这几日来几乎快要搜遍了整个长安大大小小的角落,可是张林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就不见踪影,傲凝和叶琳琅对于他的关心不下于燕南飞,一日不找到他,心中真的是寝食难安。再说林修染和莫惜言二位,他们的踪迹竟然也没有被追寻到,所以根据傲天凝的推测,他们三人有可能在一个地方藏身,这两个人毕竟是捉鬼门主的传人和张真人的弟子,要真是失踪了,也是不小的事。 就在几人准备动身,返回学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酒楼都这样了,还能心安理得的在里边喝酒,八公子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哈哈哈哈。”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还有附和的笑声。 “这声音……是他们!”燕南飞闻言精神一振,说出这么欠揍的话,就只有这个臭道士了,随后他身形一闪,离开了朝凤楼,来到了他们二人面前,战友重逢固然欣喜万分,燕南飞把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问道:“怎么样,这几日过的可还行,有没有受到什么伤?” “害,伤倒是小事,我可是要累的半死,现在能有个地方让我美美的睡上一觉,就是老天保佑了。”林修染苦笑道,这几天他白天要挑碧水寒潭的潭水晚上要打坐修炼,全程都在养伤,哪里顺顺利利的睡觉了。 “我倒是睡了两天好觉,伤势也好的七七八八了,自保没有问题了。”莫惜言笑道,看着燕南飞没事,他自然心里也很高兴。 “话说最后是你成为了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了吧?”莫惜言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问了一句。 “嗯,多亏了几位照拂,但是,张林昆去哪了?”燕南飞正要再客气一番,可是发现他们二人的身后再也没有其他人了,这么说张林昆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还 是说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 “张林昆啊,你就不用管了,这小子估计沉醉在了温柔乡了,他也没有大碍,健康的很。”莫惜言看出了燕南飞的担心,对他解释道。 “温柔乡是哪个庄的?跑那去干嘛?”燕南飞楞道。 “什么哪个庄啊,哎呀,甭管他了,反正他很好就对了,至少比你我都要好,你也不用心急,再过几日,他就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了。” “那他拜李先生为师的事情,还算数吗?”燕南飞急切道。 “小公子哎,你太天真了,张林昆的师父都打到长安城了,你觉得他能同时拜李先生和雨化田两个人为师吗?这可是师徒大忌!况且你没看见吗,这街上四处都张贴满了抓捕张林昆得告示,要是收了他,稷下学宫就得落得个包庇之罪。”莫惜言沉声道。 “可是……” “别可是了,燕兄,赶紧到我们回学宫休息一下吧,我和莫兄在回来得路上都商量好了,明日我们就打道回府了,好几年不来长安城了,这次来竟然这么诡谲,以后想要保住小命,回去潜心修炼才是正道。”林修染拍了拍燕南飞得肩膀。 燕南飞略微沉吟,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最起码知道了张林昆现在得处境很好,莫惜言和林修染也没受到什么大的创伤,这就足够了。 “也对,二位随我去学宫修养一日吧。” 燕南飞拉着莫惜言和林修染朝着雪宫的方向走去,秦靖终于喝够了酒,小脸红扑扑得,带着他那一人多高得书箱起身,跟在他们的后面,缓缓而行。 傲天凝和叶琳琅一直站在朝凤楼中,方才二人很有默契得没有出生,一直听完了他们三人说的所有话。 “你发现了吗?每当燕南飞问道张林昆现在得位置的时候,他们俩总是搪塞过去,没有说出他的具体下落。”傲天凝微微皱眉。 “难道是张林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俩故意稳住燕南飞,不想把事情声张出去?”叶琳琅抬头说道。 “不可能,一个人的情绪是不可能装出来得。”傲天凝低声道:“刚才他们得情绪没有体现出丝毫的悲伤情感,那么张林昆就一定还活着,如果这按他们说的话,那他现在过的貌似还挺滋润。” “那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他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张林昆的藏身之处。”叶琳琅斩钉截铁道。 “叫一下天殇的人,一问便知。”傲天凝把手放在嘴边,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像鹞子。 不过片刻。 “拜见天机,尽言两位公子。”一个身穿白衣的学宫天殇成员站在他们身前,弯腰一拜。 “莫惜言林修染两个人刚才是从哪条街现身的,你可看清了?”傲天凝看着身前的白衣人。 “回公子,他们二人今日第一次出现是在,止情街。”白衣人回道。 止情街。 傲天凝和叶琳琅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脑海中都闪过了一个地方。 傲天凝的家,准确的说是傲天凝兄长的府邸, 靖康王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年出山 靖康王府,的确是傲天凝他们搜索范围的盲点所在,因为靖康王府是傲天凝的兄长,傲天涯的府邸,即便他天机公子再怎么算无遗策,终究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藏身在自家里。 傲天凝摆了摆手,那天殇的成员会意,躬身一拜,离开了此地。 “真是灯下黑了,怎么也想到他们居然会躲在那里。” 叶琳琅皱了皱眉:“不过不应该啊,靖康王府是有重兵把守的,常人没有手令是不可能进得去的吧,即使进去了,他们藏在哪能够不被发现,而且刚才貌似好像听那两个道士说过的还不错。” 傲天凝沉默了一会,显然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的去解释发生的一切,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想起什么了?” “靖康王府的确是守卫森严,但是有一处别院没有一个护卫看守,他们该不会……去了那里吧。”傲天宁脸上写满了震惊,因为那个地方可住着两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 在长安城自学宫大考伊始经历着一次又一次风波的时候,远在连云山脉的一处的破败的宗门中,也上演着一出考试的戏份。 “真想知道你小子是不是饿死鬼托送的,白馒头配野菜你也能吃这么多。”一个穿着有些发黄的长袍白发老者坐在一旁嘲笑着。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袒胸露背的少年,因为它本来的衣服已经在这深山老林中刮得坏的不能再怀,迪克他正抱着饭碗,津津有味的往嘴里填补着饭菜。 “你呀,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要是经历过快被饿死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少年含糊不清的比划着。 老者盘坐在一个大鼎炉的附近,他的面前摆满了刚摘来的药草,现在正把他们依次放在一个钵盆里,将其捣碎,研磨,听到少年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真就没经历过,即便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饿到肚子,只要我的医术还在手,就饿不到我。” “你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少年顿了顿说了一句话,然后继续大口嚼咽。 “所以你若是想要学医术的话,我可以毫无保留的交给你。”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着那个吃饭的少年。 这老者自然就是药王田不识,少年就是江湖剑客李寒空了。 听到田不识又要诓自己学习医术,连忙伸手打住:“哎哎哎,我们说好了的,日落之时我便不在学医,别再跟我说这方面的事了。” “我这师父做的可真难啊,一点尊严都没有。”田不识继续研磨着药材。 “《千金方》我已经识记了小半,你说的我能够记住半本秘典,学成你的一半医术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李寒空在这两个月中似乎是跟田不识达成了某种约定,约定一旦完成,李寒空就自由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这?”田不识问道。 “这里虽然没有外人打扰,神农堂也很适合修炼,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李寒空把碗放下,看着 外面的皎皎明月,低声道:“我向往的生活是快意恩仇的江湖,是侠肝义胆的兄弟情义,我,志不在此。” “江湖啊,我年轻的时候也闯荡过,只不过神农家无人掌管,我也只能回来接手喽,奈何门中败落,弟子一年不如一年,到了我这,我直接把山门给封了,不再收徒。”田不识捋着胡须。 “那你现在为什么非得要收我为徒?”李寒空楞到。 “我之所以不再收徒,是因为拜师的人目的不纯,悟性根骨也差的要命,这样的资质让我教会了才怪呢。”田不识撇了撇嘴,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那我拜师的目的就更不纯了,甚至都没想拜你为师啊,那你干嘛非得逼着我。”李寒空大声质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对药性实在是太契合了,有点像古籍里记载的药神体。” “拉到吧,还药神体,妖神体听着还算霸气。” “你看看你来的这段日子,普通人需要四五年掌握的药理,你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掌握了九成以上,药王秘典你能够熟读,那么晦涩难懂的东西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融汇一部分,也足以证明你的悟性根骨远超常人。”田不识坐在那看着他。 李寒空没有再继续接话,他怕田不识再继续怂恿他留在这里学习医术,他吧嗒吧嗒嘴,放下碗筷,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却一阵风呼啸而过,那杯酒落在里田不识的手里,将其一饮而尽。 田不识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放下酒杯:“其实我以前也梦想离开这看腻了的山谷,出去游历游历家乡的山水风景,体味体味市井生活的炎凉,毕竟这连云山虽大,草药也茂盛,但《千金方》上记载的药草,连云山也没有,所以我也需要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算成熟?”李寒空忙问道。 “当然是徒弟继承了我衣钵的时候。”田不识把手搭在李寒空的肩膀上。 “抱歉了,继承你衣钵的人你还是再等等吧,我没兴趣。”后者直接把他伸出来的手拍了回去。 “臭小子还挺有傲气。”田不识把手里小钵盆放下,用手在里边揉搓了一会,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金色的药丸。 “你把这些药丸放在你的包袱里,每天辰时吃一粒,我留下了二十粒,你带走一百粒,这些药丸能够在路上护住你的心脉,压住伤势。”田不识略微停了一下:“尽量在吃完之前回到这里,要不然死在路上我可不去给你收尸。” “路上?我要去哪?”李寒空不解。 “刚才我不是说了,有些药材是我们连云山也没有的,所以我才让你当一回跑腿的,替我去拿,省的我老胳膊老腿的还要自己动手,况且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就住在这里,要不然你回来的第二天,连云山就要变成菜市场了。”田不识说道。 “哦,那需要我去哪里?”李寒空问道。 “去哪里嘛,不远,长安苗家,雪月庐。” “长安!” “对啊,你不是总唠叨着要去见识见识长安城吗?冬季也没什么草药可以在这里的采的,就当作给你放个假,出去溜达溜达吧,反正一共一百二十粒药丸,少吃一粒你都看不到明年的春暖花开,长安虽好,但也不要过于留恋,该回来的时候记得回来啊。”田不识微笑着说道。 不过他说这些的时候,李寒空已经听不见了。 他在这个江湖流浪了数年,早已经习惯了鲜衣怒马,一醉天涯的生活,这些日子待在连云山实在是没有办法,要不是自己受了伤要担着田前辈的人情,否则他才不愿意滞留在此。 此刻,他竟然得到了准许,有机会出去看看他梦里想闯荡的长安城。 长安,那是北阳的都城,更是王朝的首府。 据说那里神元多如狗,道元遍地走,每个大人物都是能够开宗立派的绝代人物。 更为重要的是,他这一生,承认的第一个兄弟,燕南飞也正在这座城里翻云覆雨,他要去找他,再一次共同搅动这天下风云! 李寒空长身而起,拿过身边的墨色长剑,逢山鬼泣,一跃入夜色之中,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就像是水滴进了墨池中,再也分不清了。 “真是个令人冲动的年纪啊,以前,我也很享受这种冲动。”田不识望着外面无尽的夜色,喃喃自语,他抬起头,今日的天空一片漆黑,皓月繁星都被遮盖住了。 李寒空的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算是当初梅天良给他下的五毒也都被田不识尽数解开,两大巅峰高手得对决竟然也要靠这位小兄弟得身板来做媒介,真是够嘞,但是初衷不也是为了能够保住他的小命嘛。 此刻月黑风高,以前得连云山即便是夜晚,也会有月光照耀,大地一片亮银才对,今日李寒空出山居然出奇的变了天,燕南飞忍不住了,如果在让他忍一晚上,可能会把他憋疯,所以一刻不停的往神农家的山门赶路,他双目炯炯有神,根本不会因为天色之黑而影响他的行进速度相反这样的氛围反而让他觉得兴奋难耐。 产生这种原因的活水就在他的兵器上,逢山鬼泣号称鬼剑,但是与地狱出身的起灵,镇魂不同,它们那些是邪剑,鬼道邪道也是有区别之分的。 田不识曾经跟他说过,修炼医道,自身的功力也会的到增长,一法通万法通,李寒空在经历过这么久的医修之后,内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逢山鬼泣再度出鞘已经初步具有了几分应有的魔气,而且是人控剑不是剑控人。 山门已到,只要走出这座山门,那么他就算离开了连云山的地盘,踏入外界,李寒空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但是都被逼退了回去,因为这里有一个护宗大阵,地泽二十四。 李寒空到了这里没有停下,就这么一穿而过,原本每次都会阻拦他的大阵,这次没有启动,任凭他穿过。 李寒空微微一笑,看着山外的景色,即便是夜晚,在他眼里也如白昼。 “长安城,我李寒空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是铁饭是钢 翌日清晨,靖康王府。 莫惜言和林修染已经离去,原本稍稍有些热闹的院落又重新归于平静,一道青衣人影早早的就起来在院子中练剑,明明只是一个竹子,可是散发出来的剑气凛冽无比,裂金碎石。 “江护卫,今日王爷要去普渡寺上香,特地派在下来问问阁下和王妃是否有空闲同去。”一个穿着淡蓝长袍的男子来到暖池清苑,站在门口对着那青衣人问候道。 “无空。” 那所谓的江护卫就是江歌离了,他是靖康王妃的师兄,他也是朝廷中的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但也仅仅是挂名而已,他的心愿只是守护在自己师妹的身边。 此刻江歌离想都没想就直接做出了决定,那门外穿着淡蓝长袍的男子似乎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秉性,对于此回答,他也没有什么惊怒,只是笑着再说了句:“江护卫的决定也代表王妃的意思么?” “嗯,你离开吧。” 江歌离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但是手上万年竹的剑法招式没有丝毫的迟缓,甚至更加凌厉,甩手一刺,一道快若奔雷的剑风射向门口,擦着那淡蓝长袍的男子耳根过去,打在他身后的一颗槐树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好,既然如此,我会如实禀报给王爷的。”淡蓝男子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往前走了十数步,转过一个弯路,到这里就已经彼此看不见了,淡蓝衣袍男子驻足叹息:“王爷也是,都知道他的脾气这么冷了还让我来问问,这么多次出行,哪一次都叫过,可哪里有一次是心甘情愿跟你出来一回的,唉。”摇了摇头,之后加快脚步继续行进了。 暖池清苑这间小屋中,张林昆上次被莫名其妙的打晕了,直到现在才苏醒过来,他伸了伸脖子,感觉脖子后边火辣辣的疼,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浑身乏力,好像是又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 今日外面是个好天气,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暖洋洋的日光照耀在身上,舒适无比,可是现在张林昆享受不了这种舒适,当一个人好久都没吃饭的时候,连最简单的温饱都解决不了的话,又哪里会有心情欣赏景色呢? 张林昆抿了抿已经干到起皮的嘴唇,费力的走出了屋子,来到安静的小院,即便外边已经是一片初冬景色,但是在这里依旧是烟柳花桥,春意盎然,这可能就是这间院子叫暖池清苑的原因吧。 不远处的空阔的地带,他看见青衣男子不知疲倦的练习着剑术,仿佛这个人就是一个练剑的机器,无时无刻不在练剑,有朝一日这样勤奋的剑客不成为一代剑仙都说不过去。 可是剑仙不剑仙都是以后再说的话了,张林昆倚靠在门口,有气无力的呼唤着:“那个,兄台。” “我有名字,江歌离。”青衣男子收剑而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哦,江兄。”张林昆识趣的叫道。 “什么事?”江歌离还是一副冷冰冰的口吻。 “我,我饿了。”张林昆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他自从那一晚来到这里,好像不是昏迷就是刚醒再被打昏迷,一口正经饭都还没吃过,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武功再怎么高强,饿肚子他也难受哇。 江歌离听到他说的话,倒也没有置之不理,简简单单的说了“等着”两个字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去给他拿食物去了,张林昆心中宽慰了不少,起码这个冰块还有点人性,起码没让自己饿死,再等一等吃的就来了,他心中美美的想着。 不多时,江歌离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碟子,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叠是三个白面馒头,一叠是咸菜还有一杯茶水。 这这这?好吃的? 张林昆看着这几样东西看了半天,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想回家~ 肚子咕噜噜的整出了动静,不吃也不行了啊,忒饿。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白馒头,触手的感觉是……凉的?硬的? 这是隔夜的馒头?而且还不知隔了几个夜…… 张林昆食之无味的咬了一口,真是干巴得不得了,拿起筷子放嘴里一口咸菜借个味吧,这咸菜也太淡了吧,放过盐么?没感觉。他默默的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口无味,这茶叶是冲了几次啊?? 偌大得靖康王府,堂堂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得伙食就是这些个东西?太扯了吧? 江歌离注意到了张林昆的v表情,自身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的尴尬,破天荒的跟他解释了一下:“我练的功法有些特殊,平日里不怎么沾荤腥,一直都是清淡的饭菜,抱歉了。” “原来如此,无妨无妨,客随主便。”张林昆看见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理由可反驳人家了,你在反驳他的话,自己的肚子就该造反了,他继续咬着,哦不,啃着坚硬的馒头,牙口不好都吃不了。 张林昆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第一口馒头咽了下去,食道都快被这隔夜的面堵住了,真是难受,以前游历的时候,风餐露宿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也没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啊,还不如继续去游历呢。 张林昆吃一口想了半天,再打算吃第二口的时候,手里的硬馒头被一只手给夺了去,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子正掂量着手里的馒头对着江歌离说道:“师兄,人家怎么说也是个伤员,养伤期间你就款待人家这些东西。” 江歌离听后也很无奈,他苦笑道:“师妹你是知道的,我这里只有这些。” “也是哦。”这女子不正是靖康王妃,她冲着张林昆一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对着晃荡手里的馒头:“你想不想吃……” “想,想。”张林昆连忙点头,心道你可快把馒头给我吧,好歹能对付对付,不然我的肚子就要造反啦! “你想不想吃点别的?” “那就更想了!”张林昆眉毛一挑,莫非还有比馒头更好吃的食物 了? 呸呸呸,什么啊,馒头就算是好吃了,果然啊果然啊,人饿极了也不会有什么挑剔了。 “你再在这里稍坐一会,我去去就回。”靖康王妃笑了笑,将馒头扔给了江歌离,自己转身走向了另一个稍远一点的屋子。 “你有口福了。”江歌离拿着手里的馒头,轻轻将其转了两圈,然后送到了自己的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张林昆没有说话,趴在桌子上看着江歌离吃的津津有味,自己的肚子又在造反了。 江歌离继续说道:“师妹的厨艺很好,以前总是给我做一些素菜,即便是素菜,她也能做的津津有味,不比荤菜差多少。” “我拭目以待。”张林昆吧嗒吧嗒嘴,看着桌子上的馒头越来越顺眼了,只是一个接一个的都进了江歌离的嘴里,半个时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这半个时辰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张林昆是谁,我好歹也是南月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的徒弟。 好歹也是这一届学宫大考最强的人物。 好歹也是姓张的那个林昆啊。 现在自己啥处境,都快被饿死了!!! 就在张林林昆饿的眼睛都冒金星的时候,靖康王妃端着一个木盘从房屋里走了出来,那木盘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三道菜。 “这些日子没有出去取食材,只剩下了这些,简单的做了几个小菜。”王妃将那三道菜一个一个摆放在桌子上:“这是松子糕,这是莲子泥,这是奏花菜,怎么样,名字还听的过去吧?” “额,简称是,送你走?”张林昆还有力气调侃一声:“真都是好名字啊……” “你吃不吃?”王妃眉毛一横,故作生气状,就要把刚放下的菜肴都给端走。 “吃吃吃!必须吃!”张林昆连忙用手护住,陪笑,这吃个饭还得斗智斗勇。、 三道菜,一碗饭在张林昆饿虎扑食的状态下一扫而空,王妃做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他吃完只是片刻的功夫,三光政策实行结束之后,他也不再计较人家江歌离的茶水清淡了,直接一饮而尽,最后满意的擦了擦嘴,拍了拍肚子,笑道:“真香。” 靖康王妃坐在一旁看着张林昆吃完,掩面笑道:“谁让你这些天要么就是昏迷,要么就是要走,哪里吃上一顿饭了。” 张林昆深呼一口气,全身的真气在体内绕行了一个大周天,原本被堵塞的地方现在已经畅通无阻了,初步看来,前几天使用的八部浮屠留下的后遗症已经解除了,自己本身修炼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也更加精进,再深一层。 这一次也算是破而后立,因祸得福吧,得到这一切的根本,我看还是这顿饭,不吃饱饭命都没了还练个屁的功。 “吃饱了,这回应该没人能留的住我了。”张林昆对着迎面二人笑道,身上的气势隐而待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人心 “是吗?”靖康王妃淡定如常,似乎此举正在她意料之中。 张林昆方才已经暗运功力,此刻他猛地向后一跃,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郑重其事的对着王妃抱拳以礼:“姑娘的救命之恩,林昆此生难忘,但是我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之前答应过姑娘要有所报答,所以姑娘想好让林昆做什么了么?” “让你留下。”王妃不假思索的答道。 “除了这个,其他都依你。”张林昆眼神一黯。 “我就要你做这件事,其他的我没兴趣。”靖康王妃现在就像是小孩子心性一般,搞得张林昆头大。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在下不讲情面了!”张林昆浑身真气一荡,双脚跺地,倒是没有想与他们二人发生冲突,而是早就瞄准了后面的高墙,此刻他双腿伸缩间已经跃至半空,可是一道青衣人影后发先制,站在了墙头,冷冷的望向正向这里来的张林昆。 “这身法?”张林昆心惊。 江歌离没有急于动手,他的视线微微偏离张林昆,看向了后方的女子,那女子只是努了努嘴,便再无其他动作。 心惊归心惊,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林昆早已蓄劲,对上大冰块应该不是难题。 “让开!” 电光火石之间,张林昆真气汇聚于左手,一拳挥出,空气蹭蹭作响。 江歌离横眉,手中的万年竹长啸一声,他也从墙头俯身而下,划开了道道拳风,剑罡与拳劲狠狠的对拼在一起,激起了层层气浪。张林昆眼神一凝,右手化拳为掌,掌心凝结了不可小觑的内力,拍向江歌离腰间,江歌离眉头一皱,果断撤剑格挡,手肘又荡开身前硬拳,借着俯冲的惯性拖着张林昆到了地上。 当二人再次起身的时候,江歌离握剑的右手青筋暴露,微微颤抖,张林昆的衣袖也被斩断一截,整齐的鬓发也被削掉一缕,被他轻轻握住。 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就如此激烈,甚至都没有过多的试探,但是或多或少对彼此的实力都摸清了七七八八,这就是高手的可怕之处。 张林昆盎菜就已经很震惊他的身法了,那样灵活的身形即便是和燕南飞自创的醉里逍遥也不遑多让了,可是他最可怕的不是身法,而是手里的万年竹,是他的剑法。张林昆心神不定的时候,江歌离心中也卷起了翻天骇浪,自己的剑法练到了什么地步他自己清楚,他敢说整个靖康王府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可面前这个大病初愈的男子居然跟自己平分秋色,如何不惊。 点子,扎手。 这是两个人共同下的一个结论。 他们各自站立一方,没有再动手,也许他们都在等一个微妙的出手机会,可是这出手机会可真是不好找喽,因为…… “哎呀~师兄算啦,就当我们救了一个白眼狼算啦,救命之恩不报不说,还想要杀我们灭口 啊,如此狼子野心,叫我怎生过活啊,还不如我先死在你的掌下算啦。”一旁的靖康王妃像是唱大戏一样,开始哀嚎起来,吓得聚精会神对战的两个人一激灵。 张林 昆闻言,顿时气势一泄,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张某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方才姑娘说还没想好让在下做什么,那我大可给姑娘留个联系的方式,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为姑娘赴汤蹈火,如何?” 江歌离缓缓收了万年竹,退到王妃身侧。 王妃正哭的梨花带雨,眼泪止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张林昆第一次慌了神,这这这咋办啊…… 就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时候,靖康王妃好像说了一个字。 “一” “姑娘说什么?”张林昆没有听清。 “二” 靖康王妃抽泣着说出了第二个数。 “虽然说在下有不对的地方,打死你hi姑娘也不能爆粗口不是。”张林昆尴尬道,这咋还要骂街呢? 正当他还一头雾水,没有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第三个数字已经从王妃的嘴里蹦了出来。 “三” 三声之后,王妃瞬间止住了泪水,笑吟吟的看着前方面红耳赤的少年。 张林昆第一反应是惊叹于王妃这收放自如的哭功,紧接着看到她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暗道不好。 之后,没之后了,直接晕过去了。 “师妹,药量会不会过了。”江歌离充满同情的看了一眼倒地昏迷的张林昆,说晕就晕,忒快了吧。 “量是大了点,少了也止不住他。”王妃笑了笑:“这也多亏他饿的极了,根本没察觉到饭菜里被王妃出其不意的下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蒙汗药,这下又能睡上几天了。” 江歌离扛起了他,把他送回了原来的屋子,还是那张床,他还是躺着吧。 张林昆一点都不知道饭菜里有毒吗,其实他感觉到了,只可惜是在吃完饭之后听到王妃数到二的时候,他就觉得体内有一股药力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神经,想要让他陷入睡眠状态,当时运功来不及了吗?也许还是有救的,可是他偏要跟人家顶一次嘴,嘴碎真不是个好习惯,以后得改。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霸刀雨化田在张林昆拜师学艺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他行走江湖保命的诀窍,绝对适合大多数人,而张林昆明显是属于那种明治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要不然也许不会落在此处。 “徒儿啊,天下兵器中,剑为百兵之君,刀为百兵之皇,为师精通这两样君道与皇道,你想要学哪种兵器呢?” “师父,徒儿想要学棍。” “棍?你这小傻徒弟,是在为难师父么,你想学棍法为何不去佛家寺庙,而是来拜我为师呢?” “因为你是这个王朝最厉害的,所以我要找到你,拜你为师。” “罢了罢了,棍法就棍法吧,和尚学棍法是清净六根,戒痴戒嗔,你学棍法,希望别成了一个嘴碎的人啊。” “徒儿记下了。” 而今……忘了。 稷下学宫,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中,坐着一个当世的最强者,同时也是这 学宫的祭酒大人,李先生。 在他的对面也坐着二人,尽言公子叶琳琅,天机公子傲天凝。 李先生前日踏剑冲入云霄,不知去向,时至今日才回归学宫,叶琳琅和傲天凝二人商量了一下,将天殇搜集的情报告知与了李先生。 李先生听了之后,算是了解到了张林昆的行踪,踏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道:“了解了。” 傲天凝犹豫了一阵,但还是说了出来:“张林昆藏身在我六哥的王府,但是我有把握认为他并不知道张林昆就在他的府邸之中,如果他发现有异常的话,就早都应该传信与我,况且我我六哥和陈留向来不和,就算是被发现他也不会将他送出去。” “嗯,这一点我信。”叶琳琅毕竟是跟傲天凝混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人,皇家的一些大小事他也经常有所耳闻,对于靖康王爷的品行和做派,还是可以被认可的。 傲天凝还是觉得不妥:“师父,不如让我回去看个究竟?” 李先生摇了摇头:“不,我们这么操心不就是为了他能有一个暂时藏身的地方么,既然他们两家不和,那么陈留王爷负责追查的官兵就绝对不敢去靖康王府触霉头。” “先生说的有理,可那里毕竟还有其他人,长久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傲天凝垂首道。 “这个不难办。”李先生笑了笑,然后起身向着门口走去:“我知道了他的所在,那么我就会负责把他带走,而且好歹他也是差点入了我学宫的人,我也先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傲天凝和叶琳琅对视一眼,没有再补充,对着先生离去的方向拱手一拜。 燕南飞就坐在门口,里边三人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李先生进屋的时候,他把君不见还给了燕南飞,没想到他出来的时候,燕南飞还没有离开,燕南飞听到声响,抬起头看着这个无论是人还是实力都捉摸不透的先生,一言不发。 “怎么了,平常不是很刁钻的吗,怎么现在没动静了。”李先生笑道。 燕南飞从地上站了起来,抱着君不见,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一想到张林昆,好多好多关于他的问题都想问,但是到了嘴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到底要问师父什么。 李先生看出了燕南飞的手足无措,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着的那个人他要离开了,回去好好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我带你去见他,送他离开吧。” “他,一定是要离开的吗?”燕南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脑残的话。 先生也没觉得燕南飞无理取闹,看着靖康王府得方向,缓缓说道:“离开是一定要离开的,在北阳,尤其是在长安,心怀鬼胎得人不在少数,他留在这里不安全。” “在这之后,他还会回来么?” “会的吧,毕竟你们是并肩战斗过的兄弟,这份情谊他总不会忘记的吧。”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 “这个嘛,大概是需要你们再并肩战斗的时候,才会再次相遇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讲故事就闹啊 靖康王府,暖池清苑。 一张象牙白玉床上躺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正是前几时被迷晕的张林昆,虽说事先没有防备,可毕竟自己武学根基在这呢,小小的蒙汗药起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他倏然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真气赫然流转,警惕的看着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们师兄妹二人,才稍稍换了一口气,苦着一张脸:“此地真的 不宜久留。” 他很轻松的就下了床,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费力,他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没办法,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正欲要开门,眼睛一一瞥,嘿,张林昆脸色大喜,那是他的兵器虬龙棍向昆仑,就这样被他们放在角落里,也没有给没收,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有了兵器,武功就更好了? 张林昆心里寻思着,不知不觉还涨了几分底气,径直推开屋门,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向外边挪动着身躯。 嗯? 今天的院子里没有剑气,那个大冰块没有练剑?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咳。” 练剑的是不在,可是有一个比他棘手多得多的人还在,就在那个张林昆吃饭的石桌上,靖康王妃面色红润,一个人自斟自饮,看起来落寞非常,她瞟见张林昆鬼鬼祟祟的走出屋子,咳嗽一声以示提醒,要不然他还真以为没人发现的到他? “姑娘啊,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啊?” 张林昆没有办法,悻悻的转过了头,看向那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子,真可谓是绝色了。 靖康王妃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好像方才就哭过一场似的,那原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微微泛红,一个人举着酒杯,惆怅的看着张林昆,将酒杯举起示意,说话间声音还有丝丝的颤抖。 “一定要走么?就不能不离开?”靖康王妃像是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林昆看见她憔悴的面庞,整颗心都碎了,这是什么感觉啊? 他只觉得不管是心中还是脑海里都是一片混沌,有着一些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在这一刻纷纷冒了出来,张林昆默念数遍: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口诀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看着优柔的女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姑娘,你三番两次的阻我,究竟为什么不让我离开呢?” “不让走就是不让走,哪里还需要什么理由?”王妃又喝下一杯酒,张林昆面色也不是很好,两难境地的选择一时无法决断,他想要去抢下,靖康王妃手里的酒杯,手稍稍抬了抬,但还是未曾动作,又垂了下去。 这些细节都被王妃捕捉到了,她的眉头不着痕迹的黯了几分,放下酒杯,低头垂首,不再看张林昆,背着她他摆了摆手:“你实在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就是。” 张林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仰头望了望周围耸立的高墙,又看了看正哭天抹泪的王妃,再怎么无情的心,此时此刻也该被暖化了一点。 走还是不走?! 这个问题在张林 昆的脑海里斗争了好半天,额头上都给逼出了汗水。 “晚几天走,可也行……”张林昆弱弱的说道。 “晚几天是几天?”靖康王妃转过头,破涕为笑,张林昆都怀疑是不是这个女人用的苦肉计,但是那伤心入骨的神情和垂泪的神态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装作样子给他看的。 张林昆已经让步了,这回听到王妃又问,这一刻自己就像是一套杯具,当你认为你跳出了一个杯具的时候,那么恭喜你,你又跳进了另外一个悲剧,他挠了挠头,难为情的回答:“总不能待到被人发现吧,还,还是过几天就走最好。” 靖康王妃抱着胳膊哼了一声:“我不让你走,你就走不得。” 张林昆哭笑不得,留人留的这么霸道,不愧是王妃身份。 算了算了,既然现在已经是彻底走不掉了,张林昆走了过去,不忌讳的坐在王妃的身侧,而王妃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满之意。 “姑娘,这么多天了,留下我的理由还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吗?”张林昆头疼道。 “我觉得你很有趣,这王府虽然地位,待遇都是北阳仅次于皇帝的规格,可是府里的人都太无趣了,无趣的让人心烦,我只有师兄陪着我,才不会感到过多的寂寞。” 靖康王妃又充满着窃喜的说着:“你是从北阳其他郡县来的吧?那你肯定见识过好多好玩的,干脆给我讲讲故事吧!” “哦?讲故事?不是我吹哈,要是说武功的高低,我不敢说是这当世第一,但要是提到讲故事,那就是安徒生附体我也不会惧他滴。”张林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是吗?可是我不想听讲别人的故事,我想听听你的经历。”靖康王妃的笑容挂在脸上,笑得是那样得灿烂。 “姑娘还真会见缝插针,碰见便宜就想占呢?”张林昆笑道。 “我这叫步步为营,知己知彼你懂不懂啊?”靖康王妃娇叱一声:“哼,你讲不讲?” “讲讲讲。”张林昆自己的经历么,他似乎都不用打草稿,直接就可以说了。 “只看年龄的话,王妃的芳龄应该跟我的差不多,所以当年发生在北阳的大事你也不知道才对,而我记忆里的第一件大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发生在北阳……一场无休无止的追杀。”张林昆说起自己的身世,好像陷入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糟糕的回忆之中。 “我只知道王朝中的叶姓大将被判通敌卖国罪,叶将军的子嗣也被尽数的斩杀,但是令大家都想不到的事就是你能活下来。”这也算是王妃心头的一处疑问,四岁孩童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我当时四岁,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都是血泊,那是一片树林,一片茂盛的树林,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漫无目的的走着,你想想当时不过一个四岁的孤儿他除了流浪街头还能做什么?但是当时巧的很,我并没有被饿死。” “那你是有什么机缘了?”王妃好奇的问道。 “对,机缘,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韦庄?”张林昆说 出了一个人名。 “韦庄,好像有所耳闻。”靖康王妃努力的回想,然后一拍桌面:“我记起来了!当年北阳摘金楼的那场豪赌,赌王柳青山和南月将军韦庄两人开展的九桌夺命连环赌,是不是那个韦庄?” “不错,就是他,他当年没有败给赌王,而是败给了赌王的女儿,心灰意冷,归国路途中,遇到咱们王朝军队的祸乱,毕竟是外人,他也不便管教,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带着人绕路了,走的是邙阴山。”张林昆笑道。 “邙阴山,难道?!”靖康王妃震惊。 “嗯,我就是从邙阴山上跑下来的,我还记得当时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就那么滚到了路上,被韦庄发现,他救活了我,然后把我带到南月抚养长大。”张林昆点了点头:“我记得在韦府住了三四年的光景,他教了我第一套功夫,就是棍法,叶仅仅就教了我这一套功夫,我离开的是时候,也是靠着这套棍法,破了他的十六铜锤阵,孤身一人向东而行。” “棍法?”靖康王妃愣了愣:“原来你手里拿的棍子是你的兵器?” “对啊!要不然我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是那两个臭道士忘记带走的东西呢。” “……我这东西哪里看着像是道士用的了?”张林昆一个头两个大。 “对了对了,那韦庄没有传给你赌术么?他虽然败给了赌王之女,但他依旧是世上厉害的赌徒,能得到他的赌术,那也多了一种傍身能耐啊。”王妃话锋一转,避开自己尴尬的话题,找个地方再次切入。 “赌术么,没学。”张林昆耸了耸肩。 “为啥?” “因为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赌术这东西啊,你以为我跟赌王的女儿家庭教育一样啊?言传身教。”张林昆摇摇头:“我走的时候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名震南月,声传北阳的赌神,金手指韦庄。” “而且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是你不知道的。”张林昆神神秘秘的说道,勾起了靖康王妃的好奇心。 “当年的赌王之女一战成名,继承了他父亲的赌王称号,近日里也同样现身了长安城。”张林昆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赌王都来了?莫非也是为了进入学宫?”王妃挑了挑眉毛。 “对,不仅是想要进学宫,而且还是跟我一组进行考试的,你说这因果循环巧不巧吧。” “看来我真是在这深宫大院待得时间太久了,外界的一些大事小情,我都不怎么关心,多亏今日有你给我解解闷。”王妃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两人自我感觉没说几句话吧,可这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快要日落了。 “你饿不饿?”王妃问道。 “有点。” “那我去给你做饭吧。” “可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放蒙汗药了,我讨厌睡觉。”张林昆故意嘲讽一下。 “好。”王妃没有多说,满怀笑容的离去,进到了第一次给张林昆做饭的的那间屋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跟我走吧!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这个季节,月亮总是披上一层朦胧纱,藏起自己的容颜,而今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好似将月亮含羞的那层纱摘了下去,洒下皎洁月光。不仅仅是月光,雪花也纷纷洒洒的飘落在北阳长安城的大大小小之地,夜已深了,大多数人家在这个时辰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没有谁会起来欣赏着外面的雪花。 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老天下了这场雪,就是断定有人会欣赏着他的杰作,暖池清苑中的一间房屋是留给张林昆养伤的地方,平日里早早就会入睡的他,今晚却睡不着了。 他呆坐在窗口,看着外面零散的雪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又是一年的立冬到了,仔细算算已经有足足十三年了吧。 “唉。” 白天与王妃相谈甚欢的的张林昆看见这场静谧而下的夜雪,重重叹息了一声。 此行来长安的目的是为了替父报仇,刺杀陈留王的。 怎么说也是霸刀雨化田的弟子, 好歹也是姓张的那个林昆啊。 我这个志在四方的好男儿就这么给人家讲讲故事,然后吃点菜饭就心满意足的睡觉了?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对付了? 这种一直乱我心神的感觉到底什么啊? 是爱情么? 张林昆就这么坐着胡思乱想,自嘲的笑了笑,猛地甩了甩脑袋,不管了,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明天好好琢磨琢磨以后的复仇计划怎么开展,怎么能再次潜入王府,怎么能再遇到靖康王妃呢。 不对不对,怎么三句话不到又拐到她那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先睡觉吧。 张林昆脑海里各种想法纷纷冒了出来,神人相争,但看情况好像还是人性略胜一筹。 是夜, 张林昆不知道的是,睡不着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另一间不远处的房屋的桌旁,也坐着一个女子,靖康王妃披着狐裘,手托着下颚望着茫茫大雪,雪越下越大了。 不知道王妃的缜密心思在琢磨什么,她的眼睛里希望和失望两种情绪徘徊不定,像是在做什么斗争又像是做什么决定,不过她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天下人谁会想得到王妃也会像这般模样发呆痴笑呢? 一晚上很快就过去,屋子外的雪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暖池清苑的功效还真是给力喔。 张林昆在房间中是被一阵阵的香气勾起来的。 “什么东西,这么香,还让人怎么睡觉啊?”张林昆起了床,摸了摸鼻子,没错,就是香味,难道……又有好吃的喽? 果然,他走出房间,外面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食材也很简单,两碗南瓜粥,几碟小菜,散发着热气的同时还散发出扑鼻的香味,摄人心神。 张林昆望着满桌的好吃的,食指大动,口水生津,说实话,他早就又饿了。 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在厨房忙完了,将其放在一旁,微微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林昆,不由得笑了笑:“坐下吧,愣着干什么?” 二人来到了桌子旁,对面而坐。 张林昆端着一碗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眼前的女子:“姑娘叫的久了,我都快忘记姑娘还是王妃的身份呢,如此,岂不是失了王妃的尊严?” “什么王妃不王妃的。”靖康王妃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就叫我姑娘,王妃现在还是挂名的呢,不要误会。” “挂名?王妃还能挂名?”张林昆愣了愣。 “怎么就不能,虽然已经定下了婚约,但是就离真正的婚期还有足足九个月呢,现在只是暂时待在这里罢了,不然你以为我要是真成了王妃,那王爷能允许我一直 在这暖池清苑么?“王妃哼了一声:“你们男的每一个好东西,我师兄除外。” “那我呢?” “你嘛?” “也勉勉强强的除外吧。”王妃笑着摆了摆手。 “哈哈。”张林昆端着的南瓜粥,现在闻起来好像更想了,心满意足的喝上了一大口,听到刚才王妃说出的几句话,心情好像莫名其妙的欢快了许多。 靖康王妃小口喝着粥,无精打采的说道:“可是做王妃压力好大不说,而且规矩繁多,我一点也不喜欢。” 张林昆闻言,试探的问道:“那你和王爷是相爱的吧,不然怎么这么不喜欢的条件,还会留在王府呢?” “相爱,你别逗了,成天冷冰冰的,故作严肃,而且长得又丑,胡子拉碴的,不要不要。”王妃脸上显现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留下来做王妃?”张林昆神色一凛,莫非是逼良为娼?呸,什么逼良为娼,难道是逼婚?,他心中寻思着。 “因为君命难违啊。”王妃眼神略微黯淡一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让靖康王爷看见我了,然后就跑去和皇帝说要娶我,皇帝当然向着他了,当天就查出了我的身份,下了旨意赐婚给我,他以为赐婚是对我家多大的恩惠呢,我父亲也没有办法,就只能顺从了,皇帝赐婚,谁敢退啊?” “我敢!” “你,你说什么?”王妃震惊的看着他。 张林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郑重其事的看着眼前忧伤女子,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走!” 是 他们相识了仅仅才几天而已,吃的饭也不过两三顿罢了,彼此的了解也就那一点,但是哪有能怎样呢? 又能怎样呢? 难道没听说过一见钟情这四个字么? 张林昆以前也许不知道,但自从那天晚上看见了这个淡蓝衣裙的女子,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一个人说能带我走。” “我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带我走。” “可是我今天等到了,真的等到了。” 靖康王妃脸颊有着泪水滑落,她闭着眼睛任其流淌,张林昆伸出手,衣袖轻轻拂过,为其擦去眼泪。 “你会不会逞一时之勇,太过于冲动了啊?”王妃止住了哭泣,望着他。 “冲动?冲动不就应该在我们这个年纪才应该有的么?”张林昆站了起来,迎风而立,意气风发,他又变成了那个睥睨四野的少年郎了,他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笑道:“今日真是个抱得美人归的好天气啊。” 王妃笑道:“那你这可算拐走王妃,是杀头的大罪啊,你不怕么?” “哈哈哈哈!”张林昆朗声大笑:“在他们那群人眼里,我不造就是一个朝廷要追杀的死刑犯了么,如今再多一条罪名,又能如何?!” “也对唉。”王妃笑得像月牙弯弯:“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带自己喜欢的人需要理由么?帮助你逃脱婚约是必然的,但那也只是我带你走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喜欢你了啊!”张林昆认真的说道:“自从那天见到你,我就对你有了好感。” 王妃笑容更盛:“那之前你总说你要走,还非得我费劲留你,你才肯留下来。”’ “哎呀,那不是我好面子嘛,你若是不留我,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让我走,还是不想让我走,这方面我零经验啊,女人心,海底针,我都看不透。” “那你现在看透了吗?” “看透了,所以我要带你离开,离开着牢笼一般的长安,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张林昆豪气干云,一时气势无两,他拉起靖康王妃的手,原本浪迹江湖的汉字竟然就也会铁汉柔情:“跟我走吧,我会带你看遍着日月星辰,江河湖海,带你看遍世间繁华,鲜衣怒马,带你拥有一个家。” 张林昆说完就要再向前一步,可是就当他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一股寒风吹来,凛冽的气势当头压下,他抬起头,看向墙上那持着万年竹的青衣男子正在盯着他。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靖康王妃神色有着一丝的慌张,她看向江歌离的神情好像有些变化,再也不是之前张林昆所领教过的师兄妹之间的情谊,而是一种无可奈何,他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王妃之所以在这院子里出不去,不是因为他不想出去,而是因为江歌离这个做师兄的在看守着他! 靖康王妃退了一步,看向有着杀气微微流露的江歌离:“师兄,我终于等到了可以带我离开的人了,你一定要阻拦我们么?” “师妹,他就算是过了我这关,但你想想你们如何走出这王府,如何走出这长安城,你不是不知道这长安中还藏着什么人物,你们,走不掉的。”江歌离垂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当初我一个是做不到,但是张林昆他来了,加上他难道还不够么?”王妃大声的喊着:“如果师兄可以为了我出手,那我们三个是不是就可以走出这长安了?”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和展现出来的神态,即便是张林昆不谙人情世故,也总该明白一些什么了,这个江歌离对他的师妹也是有好感的。 良久。 江歌离像是想清楚了什么,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即便是我也出手,依旧出不去长安城。” 第一百三十章 来时容易去时难 自己师兄什么性格,做师妹的还是相当了解的,所以靖康王妃好像早就料到江歌离就会这么说,她没有退缩,心平气和的面对着自己的师兄:“师兄,你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什么事情总是要想的周全才去做,做的好叫做未雨绸缪,没做好你就是迂腐了。” “师妹,我不是迂腐,我是不想你背上欺君惘上的罪名。”江歌离沉声道:“你若是真的跟他离开了,你想想门中的弟子和师父他们会不会背上欺君之罪的骂名?” “若是就因为你们这些人所谓的清誉,就要让一个姑娘放弃自己的幸福,跟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们就没有罪过了吗?”张林昆双眼好似有着怒火喷发:“这样的事情我不答应。”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最好别来掺和。”江歌离冷声道。 “怎么没有关系,那个被逼迫的人是我喜欢的女子,如何没有关系?”张林昆向前踏了一步,气势迸发:“今日我想带她走,谁都拦不住。” “你可以试试。”江歌离毫不畏惧。 “试试就试试!” 张林昆左手一伸,虬龙棍向昆仑握在手中,向前一拍,有着崩山之势向着江歌离席卷而去。 江歌离俯身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万年竹周身青光大盛,一股苍凉萧瑟之感油然而生,将怒气勃勃,大浪涛涛的崩山棍劲尽数的磨灭。 张林昆眉头微微一皱,自己虽然有伤在身,但这一击也不至于被这么轻松的被人挡住啊。 “你这是什么剑法?” “入微苍茫剑。”江歌离手里的万年竹隐隐蕴着真气,含而不发。 “怪不得为人谨小慎微,看样子是跟你这剑术有关了,我偏不信这个邪,再来!”张林昆提棍再上,精湛的崩山棍法,大开大合,以攻代守,全面杀伐。 一根是昆仑山之棍,一根是万年灵竹,都是天下珍惜的奇宝,今日它们要一决雌雄么? “你很强,但现在依旧不够强!”江歌离手里的竹子剑气锋芒溅射,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剑网,全方位防御,滴水不漏,将对方打过来的段段的棍法全数接住,无法寸进。 “不够强么?” 张林昆眼中散发出一股决绝与凌厉,面色涨红,体内积聚的真气程度宛如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八部浮屠,大威天龙,世尊地藏,佛陀斩魔。 江歌离脸色微变:“你疯了?” “不疯魔何以成佛,疯了,又如何?”张林昆身后的八座虚影缓缓现身,等到他们的虚影凝实,就再也不可逆了。 “八部浮屠,以前我听师父说过这种功夫,虽然能逆境杀人,但对自己也有着绝对的负荷,以你现在的情况再施展它,你必死无疑!”江歌离大声喝道。 “我没别的办法看,死就死吧!”张林昆深呼一口气,气息粗重。 靖康王妃忽然跳到了他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张林昆的神智还算清明,笑着看着她。 “睡一觉吧。”王妃抱着她的胳膊,轻轻靠了上去。 “你说什么?” 张林昆还想再问,体内的真气突然一滞,再也用不上力,人也顺势昏了过去。 “那招还没用,他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昏过去的吧?”江歌离走到了他身边,望着扶着张林昆的师妹。 “不是,是我在早饭里下了蒙汗药。” “又下,量不多吧?” “这回有点多了。” 靖康王妃神情悲伤,江歌离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己师妹的幸福,他如何不看重,只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她这边啊。 “师兄。”王妃转过身就要扶着张林昆进屋,她轻轻唤了一声。 “你变了。” 王妃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打开房门,将张林昆送进了屋子。 院里江歌离怔住了,师妹说自己变了,他苦笑的摇了摇头,轻轻一跃来到了一个阴暗处,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图,将其摊开,仔细的点了点,那是一份地图,一副长安城的兵力布防图,上面勾画了大大小小的记号,最终重重一叹。 “出不去,一定出不去的。” 稷下学宫,一间普通的屋子。 李先生已经开门而出,屋内叶琳琅和张林昆相对而坐,将这件事既然已经告诉了师父,那这件事应该就得到了保障,张林昆定然会被先生安然带走的。但是安然带走起码是三天之后的事情,那现在他究竟藏身在王府的哪里呢? “虽然师父已经说了会护他周全,但是那也是三天之后才能保证得住吧,那这三天之内我们怎么确定张林昆的位置和安全呢?”叶琳琅眉头微微一皱。 “他一定是有人相助,否则不可能在王府藏身这么久还不被发现。”傲天凝沉思道。 再怎么说靖康王府是自己的兄长家啊,张林昆肯定熟悉王府的布局,但是王府人多眼杂,到底藏在哪里才能避免被人发现呢? “你说会不会是你那个还没过门的嫂嫂把他给藏起来了?”叶琳琅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推测?”傲天凝的眼神转了转,似乎在思考揣摩。 “也不算是推测,就是瞎猜,你想啊,在王府里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你和你的兄长,但还有一个人的命令,大家也得遵守吧,就是你那个嫂嫂,况且他的身份也真是特殊啊,罗网之主的女儿,身旁还有一位朝廷封的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守护,剑法一流,皇帝都直言以后要他做御前侍卫了,所以除了你们俩之外,再有人有这能力就是她了。”叶琳琅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能性应该不大,罗网是在北阳开国就忠于皇室的,不会弱智到去窝藏一个朝廷重犯吧。”傲天凝否认了叶琳琅的推测。 “好吧。”叶琳琅没有过多的纠结于这个话题,只是话锋一转又跳到了别的频道上去了:“你的兄长怎么说也是皇室子嗣啊,那成亲怎么说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妃子才对吧,为什么非要选罗网之主的女儿?” “这个问题嘛,可能等以后有机会你见到她的时候,就会明白了。”傲天凝笑了笑。 又是一天过了去,张林昆躺在床上始终没有再次醒过来,看来这回王妃下的蒙汗药药劲足够了。 江歌离把万年竹挂在了腰间,桌子上是他的早餐,依旧是三个馒头,一杯淡茶,他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啃着又冷又硬的馒头,远远看去还真有一丝的孤独落寞感。 江歌离在罗网里是大师兄,平日里门内的师弟们对这位大师兄敬而远之,畏而远之,觉得他太过于冷漠,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让大家感到惊吓,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江歌离心中自己清楚,自己只是喜欢安静,不太愿意与人说话罢了。 昨天张林昆和王妃诉说着自己的经历,他也有在他们不曾发现的地方驻足静听,听到紧张的地方 也着实为张林昆捏了把汗, 前些天有莫惜言林修染在,还会跟他吵吵架拌拌嘴,他们走了,就剩张林昆时不时的走到院子里和自己说两句话,可是他也倒下了,今日的暖池清苑出奇的寂静,静的只剩下他一口一口的咀嚼声了。 他仰着头,看着晴空万里的白云蓝天,飞鸟惊鸿。 “还有整整六个月的时间,看来还是有点太赶了,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倚靠在桌子边,一个人想着。 “良才璞玉,的确是璞玉,可惜雕琢璞玉的人实在是太菜了,以至于只能在这里长吁短叹。” 一个略微苍老而又慵懒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江歌离所有的思绪瞬间散去,急忙摸向腰间的万年竹,这个人是怎么潜入的,方才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等你摸剑拔剑的时候,你的尸体都凉透了。”那道声音毫不留情的打击道,下一刻他已经到了江歌离的对面,坐在一个石凳上,拿起桌子上干巴巴的馒头,挑了挑眉:“只吃这个的话,你会营养不良的啊。” 江歌离微微惊讶,这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自己才发现来者何人,诧异的问道:“李先生?” “嗯?难得,你认识我?”李先生放下了馒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认识,学宫李先生之名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先前师父与你相见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江歌离打量着眼前的老者,这就是学宫的李先生,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一代传奇人物。 “你师父啊,你师父这个人光明正大的事一件都不做,就爱做偷鸡摸狗的事,我都懒得提他,你虽然是他带出来的,但是你跟他不一样,你以后是能平步青云的人。”李先生提到江歌离的师父,似乎很有意见,甚至都不待见。 听到李先生出言不逊,侮辱自己的授业恩师,江歌离的脸色微微沉了沉:“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你这里多出来的一个人来的。”李先生笑道。 “多出来的人。”江歌离略作沉吟:“先生是想要带他离开》” “不带他离开,难道我还来这里找他过夜不成?”李先生打趣道。 “我不走。” 一道声音响起,张林昆推门而出,其实他早已经醒了,只不过心累不想动弹罢了,此刻李先生来到这里想要带他离开,那自己说什么都躺不住了 “你确定不走?”李先生问道。 “确定。”张林昆表现得淡然非常,即便对方是名扬天下的李先生,也没有展示出一丝的畏惧之心。 李先生身形一动,已经从桌子旁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张林昆的身侧,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他的头上:“确定你妹啊确定,跟美人待了这么些天也该待够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带着你那四个叔叔都闯到长安了,要不是我横栏着竖挡着,长安城都得被他翻个底朝天。还好不是我徒弟,若是收了你,恐怕还不等朝廷向我要人,我就提前把你清理门户了。” “额……” 张林昆挠了挠头,梗着脖子看着李先生:“但是……” “还但是啥但是,就别想了,你带不走她的,你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个拿竹子的人就能跟你五五开,就算你有力气打败他,那你当王府的其他护卫是摆设么?而且王府之外还有罗网的六剑奴镇守,你就是拼了老命,以你现在的功力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是想同归于尽都做不到。”李先生不留情面的嘲讽。 “实话告诉你吧,你如果想要带着那位姑娘离开,你绝对走不出长安城,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皇城高手,你无异于白日做梦。” “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你做不到还有其他人可以做到。”李先生笑了笑。 “谁?”张林昆和江歌离一同问道,尤其是江歌离最为关注,因为他的手里有一份较为详细的城防图,想要相安无事的离开这里,没有绝对的实力,是断断做不到的。 “这些人里只有我和你的师父雨化田可以做到在长安来去自如,无人能挡,即便是皇宫里的那位小犼和司天监齐天心都做不到。” “可惜你的师父有我拦着,他就进不了长安,所以现在看来也就只有我能做到这一步。”李先生自夸道,这也算不得自夸,人家说的的确是事实,天主开国自然不缺能人,长安的高手不在少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君子道别 张林昆的眼睛一亮:“那先生的意思是……” “笨蛋,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出手帮你。”李先生伸出手拍在张林昆的头顶:“你需要变得更强,你现在就像是一只蚂蚁一样,太容易被人捏死了,回去赶紧跟你师父好好学武才是你应该做的。” “先生所言甚是。” 说话之人并不是张林昆,而是一个女子,靖康王妃,静静的伫立在门口,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姑娘,你不想跟我走吗?”张林昆跑过去抓住了王妃的手,真切而又焦急的望着她。 “我想跟你走,可是并不是现在。”王妃的眼圈微微泛红:“先生说的有理,你现在的实力带不走我,e而且还有可能搭上你一条性命,听话,等你武功再精进的时候,来找我,我等着你。” 王妃的手也放在了张林昆的手上,两个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站在一旁的江歌离面色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不想再看。 “我说你们才认识多久啊,就要私定终身了,进度忒快了吧?”李先生抚了抚胡须。 “先生,你知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这句话。”张林昆看着王妃怔怔出神,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呸,耍流氓还有理了。”李先生过去,抓住了张林昆的肩膀,将他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会来。 “哎哎哎,先生何为?”张林昆脸色大变,李先生抓着他往后退,自己却又不想松开王妃的手,他想用力挣脱禁锢,却都是徒劳,不进如此,这一抓似乎封住了他体内的经脉,真气消失不见,内力难运。 “什么何为不何为的,我答应你师父了,今日必须带你出长安城,时候也不早了,该上路了。”李先生手掌轻轻一拍张林昆的双手,原本张林昆以为自己抓的很牢,谁知道在这一拍之下,顿时双手一松,手里那双皓腕凝霜雪离自己越来越远。 “姑娘!!” 张林昆憋足了劲,大声的喊道,脸色涨红,金刚怒目。 无事发生…… 八部浮屠也用不了了! 李先生抓着他一跃,轻松的跳到了高墙之上,他瞥见张林昆的神态,觉得好笑,又悠悠说道:“小子,再给你跟她说一句话的机会。” 张林昆闻言心中大快,连忙看向下边楚楚动人的王妃:“姑娘,你我相识一场,我还不知……” “我叫方阑梦!”靖康王妃还不待他问完就已经告诉他了。 “绣帐已阑离别梦,玉炉空袅寂寥香,好名字,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张林昆闻言连忙说道,可惜后边的话依旧没有说出来,以内李先生抓着他离开了这里,向远处飞掠,李先生低骂道:“就让你说一句话,你还在这拽词。” 张林昆没有反驳,目光还紧紧盯着靖康王府的那座院落,那座赋予他这十余年来仅有的几次快乐的暖池清苑,直到它在瞳孔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林昆再次现世,即将离开长安城的消息再度传开,无论是陈留王的密探还是稷下学宫 的天殇,亦或是皇城的大理寺,刑部,虎贲军的眼线都知晓了这则消息,他们有的人兴冲冲而去,想要为北阳朝廷立下功勋,可是当他们见到张林昆向着宣武门出去的时候,又五一败兴而归,要是他自己出城,自然没有二话,该来抓他不该抓他的人都得现身,可是现在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学宫的李先生! 李先生何人,谁敢从他的手里抢人?是嫌活得时间太久了吗? 再者,就算是他们想要抓,又该怎么行动?根本就追不上,连他们身后的西北风都喝不着。 也就是消息刚刚散开的时候,李先生已经出了长安城。 宣武门又称玄武门,四圣兽之一,列阵在北。 此刻在城北九里之地,有着一片树林,即便是前天下了一场大雪,但是这片树林依旧繁茂,没有白雪堆积。 树林前方有一个参天巨树,树干拴着红鬃烈马,马儿的边上正站立着以为少年,少年一身白袍,微微颔首,关注着前面的小路,他的手里还捧着一碗酒,那位肚子里都是墨水的多情公子告诉他,送别友人最好带着一盏酒,说上两句诗才最为美好。 “送酒是理所当然的,还说诗,这好像就有点做作了。”少年看着手中的酒,香味四溢。 白衣少年伫立在这里足足有半个时辰,也不见所等之人的身影,无聊之下沾着酒碗里的酒在树上自己下起了九宫格? 哎~手指沾了沾酒,将手指上的酒水屈指一弹,弹射到树干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现实勾勒出来了九宫格的轮廓图形,然后叉叉圈圈的自己玩的不亦乐乎,殊不知这一碗酒都快被他玩没了一半,但自己却乐在其中。 片刻间,三个圆圈结成了一条线,白衣少年方收手,不再玩弄,很显然是圆圈赢了。 这也真是够无聊的了。 “哈哈,想不到堂堂江月破浪诀居然还能这么用来消遣呢。”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白衣少年一愣,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到了自己的近旁。 “你看得出来这是江月破浪诀?”少年问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声,我不但看的出来这是江月破浪,而且我还认得你是何人呢?”那中年书生面目平和的微微一笑:“燕南飞。” 被识破身份的燕南飞心中惊讶,眼前的这个人能够看出自己的内功心法是江月破浪诀,又能叫得出来自己得名字。那么来人应该也是很有身份得人了,不过是友非敌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为燕南飞从他的身上没有感觉到有危险的气息或者是杀气,相反这个人的笑容好似旭日朝阳,说话间让人如沐春风。 双方都在打量着彼此,还是那书生模样的人先说话了:“看来公子此行,是为了送别友人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燕南飞问道。 “看你的脸上有些许的无聊,想必等的时间也不断了,而且这碗酒,你一直端着,自己却又不喝,那很大程度就是给别人留着的,酒谐音旧,看来公子所等之人,是一个老朋友喽?”那中年书生只是看了一眼,就能说出这么多,而且句句在理, 足以见证其眼界之不凡。 “先生所言不假,都说对了。”燕南飞点头承认,也没有隐瞒,之后他也笑了笑:“那先生看样子应该是个书生,不是江湖上的算命先生,既然都是猜,那我也来踩猜猜先生吧。” “哦?倒是有趣。”那中年书生微笑,也没有拒绝。 “看先生所行之路,这是要去长安?” “这个太简单了吧,这里就这么一条路,我往南走自然到的就是长安,。”中年书生拂了拂衣袖,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么先生之后一定会再次与我见面的。”燕南飞沉吟道,也不知他为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但是他这么一说,那中年书生的脸色不可察觉的变了变,点了点头:“李先生的弟子果然有点意思。” 他说完就选了一个方向作势要离开:“你等的人已经到了,我先行离开,遇到他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你着又是怎么知道的?”燕南飞惊道,他抬头望去,分明什么人都没有。 “所谓丹唇未启笑先迎,人还未至气先行,你师父的气很足,用望气之术不难发现是他。”中年书生说罢,下一瞬已经消失不见,远去而行。 “世上有意思的人还真是多啊。”燕南飞感慨了一下:“望气之术么,我记得我也会来着,啥也没有啊。” 燕南飞再次向南方张望,好像依稀看到了两个身影,前者衣袂飘飘,步伐潇洒写意,不是李先生还会是谁,至于后边面色不太好的就是阔别已久的张林昆无疑了。 李先生带着他转瞬即至,张林昆望见前方的白衣身影,喜笑颜开,跳了下来。 “燕南飞。”张林昆一拳就要拍在白衣少年的胸口上 “张林昆,你小子还没死呢啊?”燕南飞也出了一拳,与之相对,二人对了一拳,心情都欣喜万分。 “刚见面就咒我死,这几天我不在,你是不是皮子紧了。”张林昆嘴角微微翘起。 “嘁,告诉你,我的功力可见长了,你可不一定打过我了。”燕南飞眉毛一挑:“我可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了。” “哈哈,猜到了,你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我料想到最后的赢家是你了。”张林昆似乎没有多大意外,只是作势叹了一声:“哎呀,可惜了,如果中间没有这档子事的话,也许我就是你师兄了。” “凭啥你就是师兄,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主。”燕南飞调侃道。 “因为我厉害呗,我以后可是要做天下第一的人啊,你就勉勉强强的做个第二吧。”张林昆豪迈道。 “吹吧你就,几日不见吹的功夫好像更有长进了。”燕南飞笑骂道。 “差不多就行了,君子道别,别娘们唧唧的,三言两语就可以了。”李先生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好,张兄,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望以后你我江湖相见仍是少年。”燕南飞正色道,将那碗酒递给张林昆。 “再相见,望你我早已名扬天下,志在四方!”张林昆郑重抱拳,接过了那碗酒,愣了愣:“怎么就半碗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长安各处尽风云 “额,天气热,可能是被蒸发了吧。” 燕南飞被这么一问给问呆住了,这碗酒还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接结果被自己浪费了足足半碗,那朕也没感觉用这么多啊,燕南飞心里想着:才不告诉你实话呢。 “这寒冬腊月的,你跟我说天气热,你虎二傻子呢吧……”张林昆抬了抬眉毛,看着燕南飞站在那讪讪的笑着,这小子肯定是自己偷喝了,酒鬼一头。 “少废话吧,给你带酒都不错了,何况还是我亲自酿的酒。”燕南飞得意的说道。 “好,那我就不矫情了。”张林昆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端起那半碗酒一饮而尽,之后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嘴边,赞叹道:“好酒!” “我酿的酒自然是好酒。”燕南飞接过空碗。 “这酒叫什么名字?比上次大考的时候酿的酒好喝。” “这是这几天专门为你酿的酒,仅此半碗,酒名后会有期。” “好酒,好一个后会有期,那就希望我们未来后会有期吧。”张林昆意气风发:“燕兄,我走了。” “你这次要去哪里?”燕南飞问道。 “时候风声紧,我打算绕个路这回南月,找我师父,我在归来的时候,一定要一鸣惊人,扬名天下。” “我们都会的!” “好了,燕兄,张某就此告辞,来日方长!” “告辞!” 张林昆对着燕南飞恭恭敬敬的抱了一拳,然后向着更西方远遁而去。 燕南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尽是感慨,有欣喜有失落,五味杂陈。 李先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燕南飞的身边,他同样注视着远方已经快要看不见的身影,开口问道:“他算是你生命中第一个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么?” 燕南飞眼神一滞,似乎充满了回忆:“他算是第二个,第一个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不过我相信他,死不掉的。” 李先生罕见的没有怼他:“看来你跟那个朋友也肯定有过一段不平凡的过往喽。” 燕南飞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啊,哪一个经历过生死的朋友,过往会平凡呢。” 数百里之外的崎岖山路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少年,拿着一把墨色长剑,吊儿郎当的走着,忽然毫无征兆的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他不在意的额摸了摸鼻子,从山顶下向下望着前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城池,开怀一笑:“长安城,我来了。” 送别张林昆,长安追捕也算是告一段落,学宫大考之后发生待的意外真的是太多了,多的让人处理起来很费脑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终于把最大的一桩事搞定了。 李先生和张林昆再回去的路上没有用轻功赶路,而是徐徐的走着,领略着长安郊外冬日的景色。 二人并肩而行,一老一少,不管是燕南飞好奇心重还是他真的感兴趣,或者是真的担心张林昆,他问了许多这几日关于张林昆的事情,无非就是问问这几天他当日怎么摆脱苏舜钦 的追杀的,又是怎么治好伤势的,又遇到了什么之类的问题。 对于燕南飞这些十万个为什么,李先生虽说也没有隐瞒,但也只是给他说了个大概,事情虽然复杂,但是通过李先生的简化和燕南飞自己的脑补,也能东拼西凑的讲出一个故事来,还挺狗血的。 那一晚,一个少年郎被人追杀,失足落进了王府后院,恰巧被一个姑娘所救,恰巧这个姑娘就是王妃,恰巧他们一见如故,一见钟情,恰巧王妃是被逼婚的,自己根本不喜欢这桩婚事,恰巧自己无法退婚,也无法逃走,恰巧那少年郎有着不小的本事,想要带他离开,恰巧那王妃还有个同门师兄不同意她走,恰巧师兄的武功和少年的差不多,所以又恰巧打了一个五五开,这时候恰巧来了一个先生,带走了傻乎乎的少年,恰巧她与他之间约定了再见面的誓言,恰巧我们都需要完成,那就是名扬天下。 这是一件关于主人公恰巧的故事,其中细节还请各位自己打磨吧…… 二人的脚步已经比平日慢多了,可是不多时又回到了玄武门前,这看似商业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表层现象之下还隐藏着各个势力的关系网,情报网等。 李先生带着朝廷要犯离开长安城的消息现在定然已经传到了每个势力的一把手耳朵里。 刑部依旧继续派出人誓要将要犯张林昆绳之以法,大理寺照旧批改着公文,大理寺卿听着身边的人说完情报之后,只是挥了挥手:“在派一部人,在城里继续找。” “可是……”那人微微犹豫一分。 “没有可是。” “是!” 听到这则消息的人都保持着理所当然的平静,谁也没有继续再安排其他行动,打算静观其变。 但是有一处地方是例外的,那就是陈留王府,年轻的陈留王爷再自己的府邸大发雷霆,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人,居然跟自己有着杀父仇人,而且自己这些天派出了那么多的兵力,连个鬼影都没发现不说,结果发现李先生轻而易举的就把人给放了。 同样是王府,这一座王府更显得温馨和谐。 王府的某一间屋子里,傲天凝正在回到了这里,带着任务来一探究竟。 屋子里除了有坐在下位的傲天凝,还有一个人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细细看上去,他们居然还会有几分相似。 那是傲天凝的兄长靖康王爷,一乃同胞的亲兄弟。 靖康王爷笑着吹了吹茶水:“你是说李先生放走了他么?” “嗯。” 傲天凝点点头,皱眉沉思:“张将军是个好人,当之无愧的战神。” 光凭这一句话,整个北阳城就有超过九成九的人就没有这个胆子。 可是靖康王说出来,说的是那么的轻松,仿佛就是家常便饭一般的,没有一丝的畏惧之心。 “是啊,张将军的品行我一直都会坚信和秉承,他的后代和他一样,说的开做的开。”傲天凝说道。 “那既然如此,李先生的这次出 手,是代表了……”靖康王爷没有说完,就被一道斩钉截铁地声音截住。 “皇兄不必紧张,师父他老人家可没有卷进朝廷纷争的想法,也没有其他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跟雨化田有个约定罢了。”傲天凝笑着说道。 “哦,原来如此。”靖康王爷点了点头,不再在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跟自己的弟弟唠起了家常。 “你看看你,岁数也不小了,还整天待在学宫,要么就是留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家。”靖康王关心着自己弟弟的事情。 “自己的家,我也有呀,只是还不想进去罢了。”傲天凝耸了耸肩,冲着兄长做了个鬼脸。 “那座宅子什么时候想搬进去再搬进去,我天天派人打扫,干净得很,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也趁早放在心上。”靖康王爷戳了一口茶。 当今的皇帝陛下,有七个儿子,但是封了王爵之位的只有四个,先前知道了陈留王,靖康王,还有一个资历最早的平原王,还有一个是年纪最小的汝南王。 七皇子,傲天凝。 昔日北阳建朝十年,东部边境汝南城骑起兵造反,是由小皇子带领朝廷军马,将其平定,护一方百姓,班师回朝之后,皇帝亲自册封其爵位,汝南王,也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如此年轻就封王侯之位的皇子。 可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年轻的王爷不知为何,封王多年以来,还尚未真正入住自己的府邸,以至于世人不好称呼其为汝南王,而依旧尊成为七皇子殿下。 “知道了,兄长。”傲天凝无奈的笑了笑。 学宫之外,有着九匹车驾成一队人马向着学宫方向驶来,那车列之上插着一轮烈日旗帜,周围点缀着月星辰等小型图案,这是北阳王朝的标志,也是北阳皇室的象征。 看样子,应该是朝廷那边派人来了。 此刻学宫中八公子只存其二,尽言公子叶琳琅和踏月公子洛寻欢闻之前往,在门口处早早恭迎。 那列车队缓缓停住,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名穿着紫色监衣的太监持着浮沉走了下来。 叶琳琅和洛寻欢对视一眼,他们认得来人是谁,他是皇帝身前的传话太监,地位也有一定的高度,不比皇帝身边的五大护卫低多少。 这传话太监下了车架,好好的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平复了衣服上的褶皱,去了去鞋子上的灰尘,这才继续向前走去,看到了早就前来相应的二位公子,尖声尖气道:“这不是尽言吗,踏月两位公子吗?真是许久不见 ,劳你二位出门迎接,真是过意不去了。” 叶琳琅躬身一礼:“本分所在,不知公公此行来我稷下学宫所为何事?” “皇帝陛下传稷下学宫祭酒先生入宫。”太监站直了身子,一甩拂尘,将话传完。 稷下学宫虽然不是朝廷所立,但是也间接受到朝廷管辖,依附于朝堂又受制于朝堂,学宫中的博学先生们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能够被正是叫一声稷下学宫祭酒先生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个人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昔日天主,今日皇帝 听闻这位传话的冯公公来此是寻自己师父的,叶琳琅眉头蹙了蹙,一闪而没。 洛寻欢拱手道:“冯公公,先生他外出办事,至今尚未归来。” “未归无妨,本公公可以在此一直等候。”冯公公笑了笑。 李先生自打担任了稷下学宫的祭酒先生,报备朝廷之后,虽然祭酒也是朝廷下设的地方官员,但是李先生却从未参加过一次早朝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官员集会,尽管朝中有人对此行为举止感到不爽,但也无可奈何,李先生何许人也?你有意见?打到你没意见。对于这些事情,身为一国之君当然看在眼里,可李先生对朝堂的贡献大于天,他也就没有在这些繁文缛节的小事上与之闹不愉快,通融包庇之心甚加,令人费解的是,今日皇帝陛下为何突然传召了呢?难道是因为张林昆的事情? “怎么好意思让公公久等呢,咱们现在就去吧。”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下一刻两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哎呦,祭酒先生,许久未见,可还安好?”冯公公拍了怕衣服,对着李先生客气道。 “托公公的福,尚好。”李先生回了一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是皇帝身边的传话太监。 “先生身旁这位想必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关门弟子吧》叫什么?”冯公公注意力集中在了燕南飞的身上,燕南飞直视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公公过界了。”李先生出言。 “是在下鲁莽了,先生请。”冯公公身体一震,收回目光,随即伸出手,作势:“先生请。” 李先生也没有拒绝,直接一步踏出进到了马车当中。 看着李先生进了马车,冯公公对着两位公子点了点头,顺势再看了一眼燕南飞,燕南飞眉头微微一皱,李先生在马车上轻咳一声,冯公公不敢再做停留,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只不过他刚刚钻进去,就不受控制的吐出了一口鲜血,额头之上布满了细汗,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嘴角,又赶紧拿出一炷香,点燃,猛地闻了两口,脸上的痛苦之色才稍有减缓。 “呼,燕南飞,西北陌云,燕家。”冯公公低声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便闭目调息,一路无话。 望着这队马车的远去,站在原地的燕南飞不解:“师父他去皇宫做什么?” “可能是被皇帝叫去问一些事情吧。”叶琳琅叹了口气。 “事情?该不会是关于张林昆的吧。”燕南飞像是恍然大悟。可身旁的叶琳琅和洛寻欢都是面色凝重。 “也许是因为张林昆的事。”叶琳琅喃喃道,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燕南飞:“也许还是关于……” 北阳皇宫,御书房。 冯公公在后,李先生在前,二人步行进至书房门口,忽然一缕幽香从中传来,沁人心脾,安神静心。 李先生嗅了嗅,神色不悦:“天子书房如何还烧如此萎靡之香。” 垂手在后的冯公公脸色大变,皇帝在内焚香,谁人敢 出言质问? “哈哈哈,先生,又变得风趣了。”屋门被打开,皇帝从中走了出来,本以为曾经打下天下,篡唐自立的天主到了今日这个年纪应该上了岁数才对,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皇帝的模样怎么看也未显老态,活力尚足。 “这玉炉香是先生当年送给我的,说在书房点燃此香,可焚香静心,洗涤污秽,达至通灵,当时送上此香的时候尚有不舍,今日又怎地说这香萎靡?”皇帝笑着看向眼前的老者,没有一丝皇帝高高在上的作态。 “人嘛,对自己以前看待事物的观点总是会变的。”李先生摇了摇头,对着皇帝抱了一拳,算是行了君臣之礼。 “拜见陛下。” “先生请进,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些俗套了。”皇帝握住了李先生的手,一起走进了书房。 “陛下此次传我前来,所为何事?” 李先生也真就不管那些君臣礼节,陈规旧法,进了门就开门见山的问到何事? 皇帝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唉。” 这一叹,似乎叹出了他的寿元,一叹之下,原本还不见老的皇帝陛下,竟然瞬间白了半数头发,原来的皇帝可以用老当益壮来形容,那么现在就是老态龙钟的样子了。 李先生观之并没有继续出言再问,既然皇帝已经有如此一叹,那么接下来定有后话诉说。 果不其然。 “朕当年在内平定李唐之乱,在外战退楼外楼宿敌,建立了这北阳王朝,四分天下,除了其他几位王朝的皇帝之外,朕还有自己的亲信,自己的嫡系部队,这些人中,对我最亲的有两个,其中一个来自平壤张家,另一个来自西北燕家,有他们二人的精诚辅佐,朕才能登得大宝之位,天下臣服。”说道这里,似乎是有些夸耀自己登基得事迹一样,之后皇帝话锋一转,高昂得头颅有些低微,痛心疾首:“只可惜朕当年偏听则暗,原本仅仅只想着杯酒释兵权,但因为朕得过错,却害得自己兄弟搭上了一条性命,今日听闻先生保住了我那兄弟得后代火苗,所以朕要谢谢先生。” 李先生站在一旁,似乎没有买账,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所以陛下是想谢我救走了张林昆?” “正是!”皇帝好像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精神头欠缺的很。 “既然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那为什么平反冤案,让逝去的人得到昭雪呢?”李先生反问道。 “这……” 皇帝脸上一红,纠结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李先生嗤笑一声:“无非就是怕失了面子罢了。” “陛下除了此事,可还有其他?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谢我才传我进宫的吧?”李先生没有在这件事上再继续细说。 “先生就是先生,朕想要问的问题的确不止这一个。”皇帝顿了顿,试探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 “听说先生最近还收了一个弟子。”皇帝神情变得更加严肃,看着李先生一字一顿的讲道:“据说, 他姓燕?” “不错,燕南飞。”李先生点头承认:“就是你另一位手足亲信燕回天的孙子。” “回天。”皇帝低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抬头看向李先生:“他有几个孙子?” “就这么一个孙子。”李先生平淡的说道。 “就一个?” “你们三人当中,就属翰林年纪最小,而且结婚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才诞下一子,而燕回天成婚最早,但却只有一个儿子,这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子嗣,以至于现在燕回天的孙子和张翰林的儿子年龄一般大了。”李先生解释道。 先生说完,之后看着一脸仁义的皇帝陛下,乐了:“陛下莫不是还想要召燕南飞入宫觐见?” 先生所言,句句都说到了皇帝的心里,皇帝也了的高兴,趁机再问:“既然是回天的独孙,那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叫他来见我一面。” “不行。”李先生干脆的拒绝了。 “不行?”皇帝的脸色变了一下,他的笑容似乎凝固在了脸上,自打他成为了北阳王朝的开国之君后,就已经很少听到有人再跟他说一个不字了,方才听闻先生所言,皇帝脸上的不悦也一闪而过,一股火气强行压住,但是说话间的语气有些冷硬,不像之前那么好客慈祥。 “先生不是说,不论何时都不会参与朝堂正事的么?” “没错,所以我带燕南飞来北阳也仅仅是拜师而已,跟朝廷无关,相反,如果是皇帝传他进来,那就是一定是朝堂之事。” “先生是局外人,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要乱了纲常礼法?堂堂左相的孙子来到长安,不拜见一下朕,如说的过去呢?”皇帝反驳道。 “局外人?正因为我是局外人,所以看的比你们才透彻,你已经对自己的一个兄弟下了杀手,那么剩下的这个也要被你解决么?” 皇帝沉默,一言不发。 “放心吧,燕南飞进长安无非就是参加我们学宫考试的,他不会一直留在长安城,我马上就带他出去历练了,几年之内都不会再回来。”李先生冷笑一声。 “几年不回来?那先生走了之后,这学宫祭酒的身份由谁来担任啊?”皇帝本应该自重身份,不当问这么细致,可是没有忍住。一方面的确是学宫这边不能缺少了主事的人,另一方面学宫祭酒这个身份再怎么说也是朝廷所发,先生的任期未满,擅自离职,这也有些不合规矩啊。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话语中的意思谁人都能听得懂了。 “这就不劳陛下操心了,我已经物色到了一个好的人选,他比我更加适合祭酒这个身份。”李先生淡淡的说道,然后转过身:“陛下若是再无其他事,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慢!” 皇帝叫住了李先生,李先生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 “先生,有的时候你不觉得自己强的有些过分了么?”皇帝呼出一口浊气。 “有吗?” 李先生耸了耸肩:“还行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练武的与修仙的 “先生为人耿直,说话口无遮拦,豪爽万分,气势凌人。”皇帝苦笑的说着:“在先生面前,朕倒是唯唯诺诺,看起来更像是人臣。”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先生没有回头,吟了两句诗,继续说道:“我平生所爱的事物里,可没有帝王心术这般东西。”继而就不再此多做停留,也不管皇帝面色如何难看,李先生就径直出了书房,潇洒而去。 冯公公一直站在二人的身侧,方才一言未发,此刻瞧见李先生已经走了出去,这才弓着身子靠近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这学宫李先生,我们似乎有些掌控不住啊。” 皇帝陛下似是自嘲的笑了笑:“掌控他?他不掌控我们就已经是万幸了。” 皇帝看向门户大开的书房,远去的李先生背影早已经望不见了,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当年的楼外楼之战。 十数年前,楼外楼大举入侵大唐河山,江山不稳,朝纲动荡,由天主组织起来的江湖势力“天地人”起于乱世,拼死抵挡域外势力的入侵,直到最后的天命生死之战,双方主帅和麾下顶尖高手展开了惨烈而又血腥的杀戮,那一战死伤无数,整整平了一座南方的连绵山脉,战火依旧不绝,那楼外楼之主有着通天手段,将天地人三主分割战场。 交战不过数日,天主身边仅剩下带着两位亲信兄弟,一个是张翰林,一个是燕回天,自己手下大军被屠杀殆尽,其余阵地的情况尚未可知,就当他们已经决定想要跟楼主上官昊玉石俱焚的时候,这块封闭的战场忽然捅开了一条血路,一人一剑,满头白发,将周围数千武者尽数逼退,拉出了战壕中的天主三人。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救人的李先生时满头白发,今日还是满头白发,而当时尚处壮年的天主,建立了北阳,自号武成,可今日却也老了,岁月的斑驳在位人皇的一生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可能真的是仙人吧。” 武成帝缓缓说道,冯公公在武成帝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的怅然若失。 书房之外,李先生心安理得的走着,从书房到宫门这条路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长,而且在皇宫里这么宽阔的一条路居然没有人走,让人不禁觉得奇怪。李先生方才入宫有着骏马相随,车驾相拥,此时离去却只有先生一人,宛如棋盘之上只有一枚棋子一般。 与李先生行进的方向相对,有一只凶兽迎面碰上,这只凶兽浑身金色毛发,獠牙外露,四掌苍劲,呼出来的气息如同柱子一般粗壮,是一只金毛犼。 正常的金毛吼应该兽性十足,可这只金毛吼的眼神之中虽然充斥着狠辣,但还有一些人性存在,那种敬畏和惧怕。 虽是如此,但是一人一兽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金毛吼眼神一横,脚下用力舞动,如同飞火流星,冲着李先生一抓拍去。 那蕴含着足以分金碎石的一掌若是真的拍在人的身上,定然粉身碎骨,活下来的机率几乎为零,可它的一掌虽有雷霆之威,但是拍下来的瞬间就像是陷入了泥沼,有力无处使,身子也被定格在了半空。 李先生走过它的身侧,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向前走着,身后扑通一声,那只金毛吼闷哼一声,被甩得极远,甚至撞塌了一座宫墙,鲜血猛地喷出,溅了一地。 那金毛吼缓缓变回人形,李先生停下脚步,连头都没有回,嗤笑道:“混沌陵犼?” “报!陛下,犼大人败退。”一名大内侍卫跑到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跪地说道。 “嗯。” 武成帝闭着眼睛沉重的嗯了一声。 李先生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又遇见一人,这人一身白色道袍,看样子也是修道之人,手持星盘,尘嚣不见,仙风道骨的气韵尽显的一览无余。 “嘿,小天啊,今日也有空进宫看看啊?”李先生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那被叫做小天的人并未恼火,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必须是要来看看的啊,先生此行,可难为我了,明知打不过还要来挨一次打。” “没办法啊,谁让你们那个皇帝心眼小的不行,还想要杀我。”李先生依旧微笑,似乎并没有将杀死这两个字放在心上。 那道人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必须得来,我怕先生心眼小,杀了皇帝。” 那道人正是国师,司天监齐天心。 “你别紧张,我会放水的,我们之间演个戏罢了,退下吧。”李先生衣袖膨胀,一股劲风袭去,国师齐天心运起真力,奋起抵挡,两者交接的一瞬间,齐天心体内凝聚起来的真气被打散,连人带着星盘一起被击飞数丈远,一口鲜血喷洒在半空,气息萎靡。 李先生见状,眉毛一挑:“演的却有些过了。” 刚用几成功力的李先生,甩了甩手,接着向前走。 “报!陛下,国师也败退了。”又是一名大内侍卫冲了进来,跪地拜道。 “嗯!”武成帝这次更加沉重的嗯了一声,呼吸开始稍有急促。 李先生没有着急再往前走,他的双眼忽然一亮,整座皇宫都处于一瞬间的恍惚之下,下一刻,一股剑意字李先生为中心席卷开来,将隐藏在暗处的无数御林军,大内护卫,顶尖高手全都暴露了出来,剑气在这些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剑痕。 众人发现自己身上有所异样之下,都去查看自己的状况,可眼前的李先生却消失不见了。 “我还真就是有点小心眼啊。” 李先生傲然站在皇宫的宫门之上,他转过身看向门下众人,轻轻一笑。 “报!陛下,李先生发现了我们暗中布置的人手,现在已经到了宫门。”一名大内侍卫回来通报。 “唉,还是太勉强了么?罢了,走了就走了吧。”武成帝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既然已经布了局,那就要考虑到这层结果。 “可,可是……”那名侍卫有些犹豫,难以启齿。 “可是什么,速速说来。” “可是李先生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宫门上。”那名侍卫有些慌张的报告。 “他,坐在了宫门上,在做什么?” “看向这里。” “看向我们这里?”武成帝陡然一惊,从位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御书房之外, 不断地有高手向着这里汇集,将书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刚刚吃了败仗的犼大人和国师站在众人的最前方,神色肃穆,一脸凝重。 “犼大人,感觉如何?”国师齐天心难得还能笑得出来。 “感觉,感觉要费啊,咱们一群练武的和一个修仙的人打。”那刚才被打的吐血的混沌陵犼,脸色苍白:“就怕武道根基就此烟消云散。” 今天本是天主也就是如今的武成帝设下的一个杀局,不管任何人来了,只要有这些人拦住,那他们就永远的把生命留在了这里,可惜了,李先生怕是仙人,杀常人所布置的局,对这个修仙的人豪横么?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李先生一脸沉静,无喜无悲,他坐够了,在他坐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上下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望着这个敢坐在宫门之上的人,可是御书房附近的那些高手,已经开始有明显的动摇了,一滴滴的汗水从他们的脸颊流过,寒冬腊月竟然在外边站到僵直。 李先生的目光微微转动,看到了这些人的状态,歪着头一笑:“真不禁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罢,李先生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转过身从宫门上一跃而下,不知去往了何处。 稷下学宫。 叶琳琅和燕南飞相对而坐,悠闲的品着香茗。 燕南飞看着自己手里的温茶,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了?”叶琳琅看了他一眼,关心的问道。 “师兄,你说我已经拜师有一段时间了,为何师父还不曾教我些什么?”燕南飞有些闷闷不乐。 “原来你一直叹气是因为这个啊?” “对啊,你看柳如是都被邱师兄给带走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还没人乐意要。” 叶琳琅喝了一口茶水:“你得学会适应,我刚来的时候,师父也没咋教导,他让我们自由练习,放养,所以他虽然答应了你说带你出去游历,但是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还是需要靠你自己的实力。” “唉,本来想着还能多学两招呢,搞了半天还是得看自己。”燕南飞耸了耸肩,然后看向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多情公子,秦靖。 “我这辈子看过最喜欢学习看书的人也算不少了,可是像他这样看书看到痴迷的人,也仅此一个而已。”燕南飞往旁边扫了一眼,秦靖似乎是在忙,没有接着话茬。 “他人虽然小,可这个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叶琳琅戳了一口茶:“靖儿,今日在看什么东西东西?豪宅还是美女?” “嗯嗯嗯?” 燕南飞愣了一下,这个三师兄啊,干什么都非要过过嘴瘾。 秦靖也懒得和叶琳琅说话,直接将面前那本书送到了他的面前,正在喝茶的叶琳琅脸色逐渐变幻,惊讶道:“浮华剑?” “你在看剑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学吴世卿 “剑谱?” 燕南飞眉毛一挑,身子微微倾斜,凑过去看清了书上所记载的内容,不过相比叶琳琅一下子就明白的神情,燕南飞面露难色,很显然不知道这所绘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剑法罢了,因为上边有着持剑的配图。 “这套剑法已经失传于江湖足有三年之久,再也无人会用,想不到硕果仅存的剑谱竟然会在你这里。”叶琳琅略微惊讶道。 “师兄,你也了解剑法?”燕南飞问了一句。 “你忘了么,你嫂子是名剑山庄庄主之女,这么多年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我也知晓了世间诸多剑术,这本浮华剑算得上是当今有名的剑法了。”叶琳琅单手摸着下巴,思忖道:“靖儿,正所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只看剑谱,却从来没见你练过,这样有用么?” “有用。”秦靖信誓旦旦的说道,把那本剑谱拿了回来,认真的解释:“我在心里练了。” “心里?”叶琳琅和燕南飞面面相觑。 “读书有默读,练剑自然也有心剑,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但练出的剑术虽有差异,但是基本上殊途同归。”秦靖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的目瞪口呆,自顾自的再翻开一页:“我看完一页,就已经练会了一招,整本书都翻完之后,这剑便也会了。” “那看小师兄你的箱子里那么多书,你会的功夫岂不是很多了?!”燕南飞眼睛瞪得溜圆:“那也就是说,小师兄的武功很高喽?” “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秦靖点点头:“可是我之前的师门主张先礼后兵,并不支持武力讨伐,而且世人也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么也就没有理由动手,更无处谈起武功真正的高低。” “之前的师门?先礼后兵?”燕南飞很敏感的抓住了两个词汇,出言问道。 “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并不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而是太学院的弟子。”秦靖拿着书的手顿了顿。 “太学,这个我倒是听父亲从前说起过,北稷下,南太学,太学院是能够跟稷下学宫其名的学府,那你怎么会舍弃了太学来到了稷下?”燕南飞好奇。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李先生曾经到过太学院寻我师叔比武,李先生说只要我的小师叔能够在他的手里走过十个回合,他就给整个太学院的人赔礼道歉并且为我们无条件做十件事。反之,如果师叔没有走过十招的话,那我就得转学去稷下,而且太学院要为李先生办七件事。”秦靖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那天的太学院前的一番争斗。 “既然在这能看到你,就说明你师叔……”燕南飞摸了摸鼻子。 “嗯,我师叔只撑了九招,惜败喽。” 秦靖将书合上:“我转学跟随李先生了稷下,先生让我徒步六千里,说是要褪去太学师范们留下的俗气,可是六千里过后,这先礼后兵,我始终都没有忘掉。” “听你这么说,能在师父手下走了九招的人,那你这位小师叔也是一 个很厉害的角色。”燕南飞愣了愣。 “嗯,师叔他有一柄戒尺,叫做截天尺,凡是胆敢擅闯山门或者是那些少数不开眼的来挑事的,都被师叔这尺子打了回去。”秦靖眼神中有些羡慕,即便自己的师叔打不过李先生,但还是他崇拜的一个前辈。 “小燕子看来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物了,没关系,记住一句话就好。”叶琳琅笑了笑。 秦靖适时的接过话:“青山虽短无才干,但求尺下有实学。” 司天监。 这里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天台,引人注目,那座天台的高度似乎是能接引天上的仙人来此人间一般。 在整个殿外,把守的士兵离这里并不远,可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已经穿过他们的视线进入到了其中。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有暖池清苑那种功效的,这里占地宽阔。积雪的覆盖面也很广泛,远远望去,一片白雪苍茫的景象映入眼帘,国师齐天心正在院子里闭目调息打坐,忽然听到一阵脚踩雪面的声音。 “不知何人造访?” “听闻国师功力深厚,前几天也被那不讲理的李先生给打的鲜血四溅,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哈。”那人走到国师面前还有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国师齐天心闻之,也不恼怒,睁开双目看清了来人,此人一身常服,面容刚正,腰间别着一把尺子,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盘坐在地,周围无雪的齐天心。 国师齐天心皱了皱眉:“太学院,吴世卿?” 若是燕南飞现在在此处,定然不会陌生,因为他就是那一日在树林之前认出他江月破浪诀的那个中年书生。 “国师不愧是长安中仅次于李先生的人物,你我素未谋面却能够一语道破我的来历。”吴世卿轻笑,随后收回了打量着国师的目光,忍不住疏导说道:“我在李先生手里尚可斗上九招,堂堂国师竟然一招败北,水放的可是太深了。” “能够得此机会清闲数日也乐在其中,就是不知道吴先生来道我这里究竟有何贵干?”齐天心摇了摇头。 “欠某个不讲理的人一个忙,就算是不情不愿也得履行昔日诺言不是,在我正式帮忙之前有几个人是一定要打好招呼的。”吴世卿眯了眯眼睛:“国师自然不用说,说什么都得来看上一看。” “可惜的是,我让你看到的是一个笑话。”国师自嘲的说道。 “无妨,我太学院以偏僻自居比不得长安久负盛名的稷下学宫,李先生世上几乎已无敌手,在这里可以横着走,可我是太学中人,那就得做足礼节,给足面子才是,这地方我可不敢翻起浪花呦。”吴世卿幽幽说道。 “先生此话倒是说笑了。” “不笑不笑,告辞。” 吴世卿不再停留,脚尖一点,已经飞上墙边,远远离去。 “是个比李先生还怪的人。”国师齐天心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 大理寺。 这是皇帝手下专门查办京城大小案件,灵异奇事的地方,一个大汉正面对着整桌子的山珍海味口水直流,可是身,边有一个不开眼的少卿正在向他汇报着近日来长安城发生的一些大事件,搞得他心神不宁,双眼一横:“边去,没看到爷爷正在吃饭么?还在这捣乱,去去去,去那边墙根低下念去,真是的,没看大爷我这几天肉眼可见的消瘦么?都给我累成啥样了,就剩二百多斤了。” 二百多斤,瘦? 那少卿闻言也不敢的反驳,悻悻的退下,大理寺这位大爷是什么脾气,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最为清楚不过,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一些,但是在处理案子,对待兄弟的这些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不过这几天发生的大事件对这位爷的心情似乎真的产生了什么芥蒂。 “多白瞎,啊?多白瞎!老子在大理寺干了十来年了,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升官进爵的机会,还让那什么李先生给搅合黄了,张林昆啊张林昆,你说你跑个啥啊,让我抓一抓不好吗?你也安分了,我也得劲了,还有着李先生什么事!”那大汉手里捧着一碗饭,对着身前的菜肴就是一顿狂轰滥炸,风卷残云。 “既然大人这么生气,要不我们去一趟学宫,去把那个什么李先生抓来治罪。”身旁以为年纪较轻的以为少卿一头雾水,应该是前不久从外地调来的。 “兄弟,你说的是人话嘛?就咱们这几个手子还去学宫找李先生问罪,别说能不能找到他,就算是进学宫都是个难事。”大汉猛地一拍桌子,喝退了那人。 “你们忙活你们的,我吃我的,别来烦我,好不容易吃上一顿热乎的。”那大汉端起一碗酒往自己嘴里送,嘴角一咧,甚是痛快。 酒碗重重地被他摔在桌子上,身侧有眼尖地人,拎起酒桶连忙帮其续上,那大汉也没多说什么,像是又想起来什么,把酒碗端在半空,继续骂骂咧咧:“前几天听说那个什么李先生好像是进宫一趟,而且犼大人和国师联手要跟他斗一斗,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地打斗呢,不过两招,那俩人就双双败北,我还指望着他们俩能揍那谁一顿呢,真是不尽兴。” “看着吧,老子还年轻,等李先生没了之后,看我不非得扛着刀去一趟稷下学宫找找场子,让他们都给老子跪下,跪成一排,让谁起来谁在起来,否则就别怪大爷我不客气。”然后这大汉将碗里地酒一饮而尽。 “你刚才说,要跟谁不客气?”一道似是平静而又充满嘲讽的语气从门外传来。 那大汉看见来人,手如同僵住了一般,酒碗放在嘴边久久没有拿开,身旁几位少卿也不敢吱声,抱着一堆文案,躲得远远的。 “狄人阔,别来无恙。”那中年书生微微一笑,和善的打着招呼。 “无恙你奶奶个腿!”狄人阔反应过来,接上一声惊天怒喝。 ”吴世卿!!“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做官难,难做官 狄人阔一声断喝,震得大理寺的房顶颤了颤,他原本慵懒而硕大的身躯是坐在椅子上的,想不到看见来人之后,直接一蹦三尺高,双目圆睁,怒发冲冠,手里的饭碗也倒扣在桌子上,身为大理寺卿的狄大人面对眼前之人为何如此愤懑? 已经靠在一旁的众位少卿面面相觑,上次他们见到狄大人大发雷霆的时候还是数年前五鼠闹东京的时候,京兆府的三大头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散人联手都不能将其捉拿归案,最后还是狄人阔拿着亢龙锏结束了这出闹剧,自从那时候大理寺卿狄人阔的名号才是真正的打响,将大理寺的地位和京兆府并驾齐驱。 这一次狄人阔火冒三丈,怒喝一声之后,就要拿起时刻都在身边的亢龙锏,那亢龙锏不像是一般刀剑,这种兵器全身皆为杀人重器,虽然此刻锏上充满了真气,但是狄人阔的手说什么都抬不起来平日里如同运斤成风的武器。 那道人影在敌人阔的眼中迅速放大,他伸出了一只手,点在了自己的亢龙锏上,轻轻一压好似有泰山之重,令其无法使用自己的兵器。 “又是这招,松开,打不过你还不成。”一向嚣张跋扈的狄大人罕见的服了软,看的自,己手下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敌人阔和吴世卿之间也是有故事的,那是狄人阔出任大理寺卿之后的第一项临危受命的任务,捉拿号称钻天鼠的卢方,卢方最为擅长轻功,一身轻功独步天下,我们的狄大人平生虽然最讨厌轻功,最喜欢大开大合的直接打斗,既然对手根本就不跟自己打,那他也没有办法,略逊一筹的轻功也算是能勉强跟上,远远的赘在后边,前期得捉捕过程异常困难,要不然京兆府得三人组也不能无功而返。 狄人阔既然负责查办案件,那么对眼神的要求就极为特殊,虽然落后对方一大段的距离,但是他双眼如炬,看见卢方翻进了前方的一所书院,书院的牌匾之上写着醒目的两个大字,太学。 卢方前脚翻了进去,直接奔上了书院内一座修葺高耸的塔楼,狄人阔紧随其后,翻墙的时候喘了口气,然后作势要用轻爬上塔楼的时候,肩膀却被一个人按住了,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虽然是废话,书院里的人不是书生还能是赌徒不成? 那只手掌散发出来的力气,让一向以大力见长的狄人阔吃瘪了,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双脚渐渐陷入地下,一个人象像话痨一样一直问,一直喊,一个像是聋子,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就那么按着,知道半炷香之后,大理寺的其他人到了之后,说明原因,中年书生才缓缓松开重若千钧的手掌。 二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谁让狄大人喊了半炷香的话,都没有说道正经的点上…… 思绪回归,狄人阔浑身一哆嗦,狠狠的喘了口气,没好脸的问道:“你不好好在你的嵩阳待着,你跑长安来做什么?” “这不是前日睡梦中有仙人托梦,我若是想要平步青云就得来见你这位老朋友啊。”吴世卿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收回了那只手。 “你没毛病吧?谁跟你是老朋友,你要是说宿敌还差不多。”狄人阔撇了撇嘴,不屑道。 “宿敌也是朋友的一种,那叫惺惺相惜好吧。”吴世卿不甘放弃的继续攀关系。 “惜个屁惜,你们这些文人嘴里总是那么多酸溜溜的词,啥时候能少点酸腐气呢可。”狄人阔的姿态逐渐回归正常,重新坐在座位上,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书生,他的身上依旧是几年前那件宽厚的长袍,面容上也有了细微的皱纹。 “说实话吧,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狄人阔挑了挑眉毛:“别跟我说什么平步青云之类的,你太学院的博士,是最不会在乎世俗名利的。” “我应李先生之约,前来稷下学宫。”吴世卿笑道。 狄人阔听闻倒是没有反驳,而且还点了点头:“能把你说动地方的,也就只有李先生了。”说完之后,他又猛地一拍桌子:“不对啊,你来稷下 应该去学宫才对啊,你跑我大理寺作甚?” “作甚,我还切腰子呢。”吴世卿白了他一眼,正经道:“以后我就在学宫常驻了,上下关系该疏通打理的,总要放在心上去处理一下,要不然以后怎么一起共事,对不?” “你等等,共事?”狄人阔微微斜视着他:“谁,谁跟你共事?” “人多了,反正有你一个。” “这么说来,是李先生在学宫给你安排职位了?” “算是吧。” “什么官?” “学宫祭酒。” “卧槽?” 稷下学宫。 叶琳琅和燕南飞相对而坐,没有下棋也没有品茗,仅仅就是那么坐着,燕南飞看着手里书,半晌才翻过一页,看的还算聚精会神,叶琳琅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燕南飞搭茬,今日倒是有些不适应的安静。 一阵呼噜声忽然想在二人的耳边,他们俩回头望去,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醉卧在了他们身后的一株树枝上,看来已经酣睡有一段时间了,能够让尽言公子都无法察觉的人,目前来看出除了学宫李先生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鼾声此起彼伏,叶琳琅和燕南飞对视一眼,看着树上的老者,一时间竟然有点发懵不知道做什么? 叫醒?不叫醒? 好像都不太好。 正当二人纠结的时候,那树上的老者自然而然地伸了个懒腰,悠悠醒来。 “呦,尴尬了,我隐藏的很好啊,怎么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李先生摸了摸鼻子:“夸奖道,看来叶小乙的武功见长啊?” “师父,您的鼾声,恐怕不会武功的人也能发现你在这里吧……”叶琳琅说出了实情。 李先生摸着下巴,略作思考:“失算了。” “……” “罢了罢了,被发现就发现呗,反正我早晚都得先生。”李先生强行狡辩。 “师父拿着酒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壶饮罢另一壶上的啊,今日缘何酒尚未喝 完,已经醉倒了呢?”叶琳琅心细,他走上前去,捡起来落在地上的银质酒壶,壶里边还散发着些许的凛冽的清香,晃一晃,里边还有点陈酒置放其中。 “凡尘俗事已了,我心轻松得已。”李先生在树上慨叹了一句。 随后微微低头,看向燕南飞:“燕子,给你的书,这几日看的如何了?” 燕南飞举起了手里的那本书,赫然是当初朝凤楼的时候,秦靖拿出来给他的《甲子枪剑修兵录》。 “师父,我现在才看完第一章,无非就是说如何双手使用枪剑两种兵器的书籍呗。”燕南飞说道。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李先生笑了笑:“当日警告你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了,你还记得南月霸刀雨化田么?” “记得。”燕南飞点了点头。 “他所修的功法叫做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种心法已经是天下少有的了,可惜他还获得了另外一本奇功,刀剑神域。”李先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之所以被称为霸刀,就是因为先前那种功法让他的刀法更加精纯,而现在看他跟一个杀人机器没什么两样,前提是他被刀剑神域中的起灵镇魂二剑的前提下。” “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同时修行了两种心法?”燕南飞微微侧目。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修的刀剑神域功跟你的枪剑术当属同源,只不过他的那个更加极端,所以才有了那日雨化田走火入魔的下场。”李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燕南飞:“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枪剑术,而不是把他用成一个杀人的机器来攀比炫耀,杀的人越多你走火入魔概率越大,所以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骚年。” 大理寺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消磨没了,狄人阔和吴世卿一同坐在桌子边,狄人阔皱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终究还是郑重问了一句:“你真的是要来学宫做祭酒先生?” 吴世卿没有太多遮掩的话语,实打实的承认:“是。”然后不急不徐的饮了一口茶,茶有点涩。 “大理寺卿什么时候喝这么苦的茶了?”吴世卿意外道。 “自打我上任就开始喝了,只是你未曾来过,所以不知我这里的茶是何滋味罢了。” “喝得下去?”吴世卿笑着问道。 “要是香茶,不就是来享福了么?”狄人阔眼睛有神:“手下的兄弟们可以喝香茶,而我不行,大理寺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苦的。” 这番话倒是让吴世卿微微动容,淡笑一声:“狄大人的思想也提高了。” “我思想提高不提高是小事,倒是你,接李先生的摊子,能完好无损的接住么?”狄人阔幸灾乐祸的说道:“学宫可以说既然=受朝廷管辖又不受朝廷管辖,内部良材美玉弟子众多,都是可以培养的额好对象,宫里的诸多权贵早就盯上这块肥肉了,如今李先生要卸任,怕是有许多人来找你的麻烦。” “哦?” 吴世卿淡淡的说道:“那就是说我的身份还不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大近卫 狄人阔又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这个意思,嵩阳太学博士吴世卿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 “响亮不响亮不是靠说的,是我必须要做到,我已经答应了李先生,他不在的时间里,稷下学宫还是原来的稷下学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即便世间浑浊厌恶弥漫,到了我这里也要给我止步。”吴世卿言辞凿凿的中肯道。 “李先生昔日在时,他若说出这话,定然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如今既然他要决定离开这里,那就有很多人会跳出来和你这个新来的作对,他们不怕你,你又如何守得住学宫这片所谓的净土呢?”狄人阔问出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吴世卿并没有被他这一席话吓到,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凭我手里截天尺,相信还是能守得住一部分净土的。” “那其他部分呢?”狄人阔打破砂锅问到底。 “学宫除了李先生之外,坐镇的还有八公子,准确的说,现在应该算是九公子了,加上他们能否守的住其他部分?”吴世卿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说道:“就算是守不住,那你们大理寺还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吗?” “那咋不能!” 狄仁阔眼睛一瞪,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话里有话,壮硕的身子不由得一哆嗦:“你到底啥意思,别跟老子拐弯抹角的!” “意思就是必要的时候还得请你这大理寺卿出来帮帮场子。”吴世卿悠悠的说道。 “好家伙,你刚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还没点起来呢,就想拉我大理寺下水!”狄人阔一只脚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掐腰,好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的泼妇似的。 “书里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思来想去你来做第一个再合适不过了。”吴世卿摸着下巴,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的大理寺卿。 “合适个头啊!我告诉你,姓吴的,这朝堂纷争,权贵博弈不是我一个大理寺卿就能搞得定的,别说搞定了,就是他们随便放个屁,都能把老子的饭碗崩没喽。”一向强势的狄人阔也怂了,在抓捕罪犯的时候,他是名动京师的御猫,可是朝野上 下的争权夺势,政治走向真不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就可以左右的,狄人阔深知水深,他也不敢趟这趟混水。 “好吧。” 吴世卿见狄人阔态度坚决,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坚持那个话题,衣袍舞动,躬身一拜:“既然大理寺有难言之隐,那么就希望将来欺负到我稷下学宫头上的人,我看不到你狄人阔。” 狄人阔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一掌将他压下的那位先生了,他的脸都快挤成了一团,重重地叹了口气:“警告么?你这是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了?” “就说硬的好不好使吧!?”吴世卿朗声喝到。 “老铁,没毛病!”狄人阔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回应道。 吴世卿汗颜微笑,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看到这个煞星终于走了,狄人阔紧绷的脸庞也松弛了下来,先喘口气再说,还不待他坐在椅子上,眼前站着依旧是吴世卿的身影。 “我靠?你咋又回来了啊?”狄人阔惊讶并惊吓着。 “那个,毕竟还是刚来的,下一站有没有什么建议,我应该去哪拜访拜访?”吴世卿轻咳一声。 “您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拜访,倒像是踢馆的。”狄人阔用眼神狠狠的刮了他一眼。 “踢馆也就敢来踢踢你,快说吧,还有什么地方我应该去疏通。”吴世卿拧了拧手腕。 “哎哎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我这你这么无礼也就算了,三省六部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狄人阔眉头蹙了蹙。 “三省六部里倒是还不要用太过于操心,我太学院的学子也有不少在那里为官,我的名号应该还是有用的。”吴世卿不假思索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好办的多了。”狄人阔掰着手指头,若有所思道:“除了三省六部,九卿之下,还有就是负责京畿的几位将军们,尚在王城的王爷们,这些人总归是要打理一番的。” “记下了,那这里边有谁不太好说话吗?”吴世卿点点头,将这些职位都记在了脑中。 “不 好说话的么……”狄人阔一拍大腿,紧接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好说话的当属皇帝陛下身边的五大近卫了。” 吴世卿眉毛一挑:“那五个疯子么……” 听闻此话,狄人阔胸口一闷,差点一口逆血涌上来。 “五个疯子?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称呼他们,您老口上还是积点德吧,这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你没都不知道怎么没的。”狄人阔脸色巨变。 能够让堂堂大理寺卿狄人阔谈之色变的人物定非等闲之辈,也的确不是等闲之辈,皇帝陛下有着专门护他周全的五个近卫,残尸败蜕残卫,血染山河血卫,赤地千里赤卫,冥海无岸冥卫,还有一个是近卫之首,被称为犼大人的混沌陵犼。 他们虽然只是近卫之职,但是因为处于北阳最高的权力中心,而且又是皇帝的专职护卫,所以很少有人小觑他们,另外这几人的功力之强也罕有人能够与之比肩争锋,故此,狄人阔听闻吴世卿敢这么称呼这五位登时间惊慌失措,大惊失色。 “这可不像你,耗子见了猫似的胆小。”吴世卿自然是过他们的威名,但也没有畏惧之心。 “唉,那是你尚未接触,等你以后真的跟他们接触过,你就会知道实力的差距了。”狄人阔擦了擦额头上早已经密布的冷汗。 “知道了,知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让他们接纳我的。”吴世卿转身向外走去,还不忘挥挥手:“感激不尽哈。” “感激个屁,快给老子走。”狄人阔真是恨得牙根都痒痒。 这回吴世卿是真的离开了,一旁的少卿不识趣的走了过来:“老大,这人谁啊,嚣张的很啊,用不用手下我们弟兄几个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你想死还是我不想活了啊?!”狄人阔怒目圆睁,指着外边说道:“那是老子的远房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几个给我消停点!” “得嘞得嘞……”那名少卿讪讪的退了下去,拍马屁还拍在马蹄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醉里花仙 “嘎吱。” 吴世卿走出了大理寺,还顺带着给人家关上了门,毕竟来的时候这门是让他给撞开的,谁让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不给我开门了,也怨不得我吧……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已近隆冬,遍地银装素裹,可这长安却并没有让人觉得甚是寒冷之意,吴世卿出了大门,一路向北走着,天空中的瑞雪还在飘洒,街边的行人倒是也没有因此就减少,反而在这雪景的映衬下更加热闹起来。 北阳王朝的皇宫所在,宫门之前,一人驻足向内遥望,心里不禁犯嘀咕,这次前来怎么守卫变得如此之多了,前几年过来好像没有这么多。他哪里知道,前几日这里发生过什么,他的上一任,学宫李先生差点挑了皇宫所有的大内高手,皇帝虽说不怕李先生去而复返,因为他知道怕也没用……但是那些做手下的怎么可能不会增强一下王城的防御力量,做做样子也是回事啊,天下又有几个李先生。 很快,飘落的雪花就覆盖在了吴世卿头上,他用手轻轻的拍打下去,“山本无忧,因雪白头,这里我应该还能待得下去,唉,要不要进去找他聊聊呢?” 吴世卿一个人在大街上向里边看自言自语能有半炷香,直到从门内出来一个穿着金甲的校尉看见了他,高声喝道:“什么人,胆敢堵在皇宫门前,还不快走?!” 吴世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笑了笑:“还是算了吧,再把他们吓到。”说罢,就要转身起步就要往其他方向而去。 那金甲校尉趾高气昂,见他居然敢不予以回应,觉的失了颜面,往前走了几步,又是一声厉喝:“站住!本将问话,为何不答!”那校尉将军挺有功夫底子,一个踏步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吴世卿后心,吴世卿身形一转,躲过这含愤一抓,待得校尉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吴世卿的身影。 校尉将军站在冷风之中,左顾右望,,也唯有不了了之:“这又是哪路神仙来了,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来个可以让老子收拾的?” 跻身房顶的吴世卿笑骂道:“死脑筋,就不能往房顶上看看吗?”,也不想在这里惹什么事,他快速的在房顶上穿梭,来到了长安的西街,这里人声鼎沸可谓是达到了长安七街之最,因为这里开着一家酒楼,唤作花仙醉。 醉里花仙醉里归,人沉鬼寐神不飞。 吴世卿用鼻子使劲的嗅了嗅,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仰起头看见了牌匾之上醒目的几个大字,点头道:“就是这了。” 花仙醉。 据说是当年天主开国之际,号称千红一窟的千杯不醉酒现世,始一出现便遭到世人青睐,天主亲自为其酒楼题名,花仙醉。 一笔一划,很是工整,耐人寻味。 一般的书法大家当书法造诣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之时,是不会太愿意写这种一笔一划的额字迹的,他们都有自己赖以成名的体制,尤其是每个字都龙飞凤舞,外人见了不识得才是更好,让他们题字的话,那字估计都要从牌 匾上飞下来才是完美,天主当年起事的时候就是一方书法大家,一篇手书《兰亭集序》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今日再看这花仙醉题名,除了有天主当年那份俊秀隽永的气质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迈蕴含其中。 “这字还算是有我几分道韵,做人再好点的话也算是一代明君吧。”吴世卿说了这么一句褒大于贬的话,就微笑着走进了酒楼之中。 酒楼的生意很是不错,几乎天天爆满,二楼是只有富贵人家或者身份尊贵之人才能订的起的包间,这一楼放眼望去只有角落里还有着空位,无人去坐,这是酒楼的规定,要空出来两桌,以防尊贵之人来此,没有空余的座位。 吴世卿耸了耸肩,走到了其中一个桌子旁,坐落,瞬间整堂人鸦雀无声,静! 那是只有尊贵的人才可以坐过去的座位,甚至比二楼的人还要尊贵,这几个位置是你用钱都买不来的。 什么是尊贵? 不知道,只有花仙醉的人认为你是尊贵之人才算是尊贵,否则的话,就会被这里的打手乱棍打出去。 跑堂的小二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拎着一壶茶水,快步地小跑过去,谦逊地说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咱酒楼硬性规定只有称得上是尊贵之人才方坐在这里。” 小二一语说罢,也没有急着催促这人离开,花仙醉闻名北阳远近,有些层次地人就都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所以眼前之人既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坐在这里想必身份真的非同一般。 他在思考这些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迟滞,一盏青花瓷汤杯端正的摆放在桌上,沏上茶水,茶香荡漾,也非凡品。 吴世卿笑了笑,伸出右手,衣袖内挽,将食指就这么直接放进了青花茶碗中蘸了蘸,小二本来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谦恭地态度,可是见到此人作出这样的举动,眉头不由得皱了数分。 吴世卿没有去察言观色,将蘸了茶水地食指在面前地桌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他微微侧身,抬起头示意小二观摩,小二一头雾水地靠了过去,看见了桌子上赫然写着“花仙醉”三个字,字体之工整,神韵竟然与牌匾上地字迹几乎相同?! 世人皆知花仙醉乃北阳皇帝题名,这人能够写出与皇帝相当地字,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二愣了几个呼吸,然后慌忙收回先前几分不满,换上了一副十二分地态度,更加诚恳地问道:“先生,想要喝点什么?” “袭人吧。”吴世卿淡淡的回应道。 “下酒地吃食呢?”小二又问了一句。 “一份泥炉糕。” “泥炉糕?” 小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这种糕点虽说很应景,但是它一般都是街上地小贩用来逗乐孩童所制造地糕点,寻常地富贵人家是不愿意降下身份来去买来吃的。 “嗯。” 见到吴世卿点 头,小二也不再过问,只是再度回了一句:“稍等。”便放下了手里活计,跑出门去采购了。 一楼中的酒客们不知道在那个桌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看到店小二似乎很是殷勤,并没有驱赶的意思,既然如此,那明眼人应该都看的出来,这个人看来不是一般人喽。 他们在偷偷打量吴世卿的时候,后者也在观望着四周,来这里用餐饮酒的人都是豪奢之流,就光凭他们所点的菜肴酒品就可以看出来,这些用来花销的银子足以抵得上平常百姓一年来辛苦劳作的成果。 花仙醉以美酒立足于长安,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真的是懂酒,一杯接着一杯畅饮算吗?比谁点的酒更好,算吗?几何时,酒也能用来让世人借此攀比,享乐,炫耀的资本了? 不该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有的不过是勤俭持家,有的人不过是极尽豪奢,就算是自己能够劝的住,管的住几个人,又哪里管的到所有人呢,奢靡颓废之风光靠为师者是止不住的。 直到一个另类的人出现,才让的吴世卿暂时断了思绪,这应该是一个从深山里来的人,服饰古朴,不像是市面上流行的面料和绸缎,最重要的是那一身的草药味,不是药房里加工过的草药,而是原汁原味,从地里连根而起的草药香。头上戴着一面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墨色长剑,剑鞘熠熠生辉,寒光湛湛。 江湖中人。 这个人刚刚一踏进这座酒楼,满堂的客人从之前的贵客震撼中回过神来,又发现了这么一位江湖人,这花仙醉平日里来的基本上都是王公贵族,大家子弟,很少会有江湖浪客来到这里寄身食宿的,譬如像这位这样的江湖之人,倒是很久不曾见过了。 这名江湖人察觉到了屋中人眼中的讥讽,他也不放在心上,懒得与这帮不开眼的家伙打交道,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所有的座位都没有了空闲,只有东北角还剩下一张桌子并没有人,他便抬脚走了过去。 这难道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客?今天是什么日子,贵客集会吗? 当他走到了倒数第二个桌子的时候,也就是吴世卿所在的一方桌子旁,他伸手拦住了大步流星的江湖客,笑了笑:“这位小兄弟,那张桌子已经有人了,如果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在我这里。” 江湖客闻言,止住了脚步,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桌子,分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问道:“明明一个人都不没有,我为何不能在那里坐着?” “没人,不代表没有。”吴世卿呷了一口清茶,缓缓的说道。 “那好吧。” 江湖客倒也豪爽,没有过多的胡搅蛮缠,坐在这就坐着呗,那准备带着打手进场的小二见此情形,迅速的将他们制止了下来,这俩人认识? 小二遣散了打手,持着一壶酒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 “先生,您的袭人酒来了。” 一百三十九章 千红一窟 “袭人?” 那名带着斗笠的江湖客忽然言语了一声,随后顿了顿:“我有个朋友,也会酿这个。” “哦?那倒是稀奇。”吴世卿接过那壶酒,斟了两杯,一杯留在自己面前,另一杯送到了将他的手上,那江湖客也不外道,一口气将杯中酒饮下,眼眸微闭,似乎是在仔细品味,良久之后呼出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 “如何?” “酒是好酒,不过跟我朋友的比起来,还是少了那么几分味道。”江湖客没有领情,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先生这酒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我点的别的。”他微微偏头,对着身侧的小二示意。 “那不知这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对胃口的酒?”小二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强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冷冷的问道。 “千杯不醉!” 江湖客也没有在意他的脸色,嘴角微微上翘,豪迈一声喝到。 众人闻言,皆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惊一般将目光投到了这里。 离他最近的吴世卿只是笑了笑,依旧独自缓缓的举杯小酌。 而那店小二却是面色更加深沉,脸色变了又变:“客观今日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的?” “我来买酒罢了,何谈消遣?”江湖客不理解这人为什么这么说话。 “那真是抱歉,今日店里并无千杯不醉酒。”小二清了清嗓子。 “为何?” 小二将头歪向一边,对于这样的野人来说,犯不着跟他解释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就是纯粹来捣乱的。 “千杯不醉,又叫千红一窟,号称世人仙魔尝者皆自哭,皆自苦,皆自戮,这种酒的制作工序繁杂当属人间之最,需要从一千种不同口味的白酒种提取精华,于特定的月食之日,百川灌河之时成酒,所以千杯不醉不仅价格高昂,而且奇货可居。” 小二回过头,解释的人正是身边的吴世卿。 “喝个酒这么麻烦,那明天是不是月食?”江湖客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句。 “不是。” “那后天如何?” “后天也不是。”小二翻了个白眼:“月食之日乃是本月十八,还有十三天,第十三天晚上才会有酒品出炉,想要的话,就等着吧。” “不行。”江湖客似乎算了算算日子:“我今天一定要酒!” “你说什么?”店小二愣了一下,好像是没听清一般。 “我说今天我就一定要拿到酒!”江湖客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店小二气急,花仙醉开张至今,遇到的奇怪之人数不胜数,像这样的滚刀肉倒是头一个:“请问这位大侠,你会酿这千杯不醉么?” “废话,我要是会酿的话,还跑你这里来干什么。”江湖客回到。 “既然如此,那就烦请这位客官好生在这等着,莫要惹出祸端。”小二怒极反笑道。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事,吴世卿将酒杯放下,轻声唤道:“今日甫见,还没请教少侠高姓大名。” 那江湖客整理整理衣衫,一甩 长发:“为国为民乃为侠之大者,在下平平无奇,不敢担当少侠二字,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只闻杏花李树,空有余香,不留定数。在下姓李,名寒空。” “巴蜀盗侠李寒空?”吴世卿眉毛一挑。 “想不到先生还听说过这个名号。”李寒空讪讪的笑道。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盗侠之名在巴蜀之地还是响亮的,只不过这段出场的贯口……是想了许久才酝酿出来的吧?”吴世卿笑道。 “嘘。”李寒空脸色一红,这段出场介绍还是从连云山出来的时候想的呢,如今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先生你不厚道,看破不说破,得给人留面子。” “留面子也喝不到千杯不醉啊。”吴世卿似乎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继续问道:“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喝到千杯不醉呢?” “唉。”李寒空叹了口气:“之前跟先生提过,我有个酿酒的朋友,已经数月不曾相见了,我得知他在长安,也不知道他到底喝没喝道心心念念的美酒,便想着以这千杯不醉作为见面礼,小二,你这店里今日当真无酒?” “没有。”小二摇头。 “谁说没有。”一道声音从二楼传了过来,只见一个锦衣男子倚靠在栏杆之侧,伸手指了指悬挂在距离地上足有数丈高的房梁上说道:“那酒壶里装的不就是千杯不醉喽。” “那就是传言的千杯不醉?”李寒空眼神一亮。 “岂止是千杯不醉,那是足足有十五年沉淀的酒水,是千杯不醉中的上上之选,千红一窟!”那人道出了酒的来历。 那人说完这段话,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吴世卿眉头紧了紧,浑身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势,震荡开来,紧接着二楼方才说话的锦衣富家子弟手里端着的酒杯碎成了粉末,飘向空中。 那人依旧保持着端着酒杯动作,冷汗直流,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这等功力要是想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轻松。 李寒空却没注意这里发生的事,只是专心的仰头看着悬挂在上边得那个酒壶,半晌,说出来一句:“多少钱能带走?” 李寒空原本就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这次从连云山出来,田不识送给了些许草药,就凭这些市面上奇缺的草药,每一株都能换得万千银两,所以现在李寒空也算是个大财主,不差钱。 “如果仅仅是用钱就能买的话,这壶酒也不至于在这里放了十五年。”小二不屑得说了一句。 “钱都卖不来的话,那要怎么得?”李寒空问道。 “你真要拿?” “自然要拿。” “那你直接取就行了。”小二说着便靠到了一旁。 身侧吴世卿得双眸闪了闪,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店小二是因为李寒空方才得言语失敬才故意陷害他,这取酒也是有着规矩得,很显然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懂这个规矩,小二也不刻意去提醒,连千杯不醉需要月食之日才能酿成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十五年来都没有人能取下的酒是怎么个取法呢。 “十五年都取不走的酒,我倒要 看看有什么稀奇的!”李寒空说罢,早已腾空而起,一手梯云纵宛若云中飞燕,大浪淘沙,姿势的确俊俏,身手也当真敏捷,只不过就在他在空中刚一半路程的时候的就被一柄菜刀和一块板砖挡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李寒空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要取酒?”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身穿红衣,手持两把菜刀。 “取不取已经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了,只要动身了就只能挑战。”另外一名身着绿衣的男子,手里惦着两块板砖,倒也奇葩。 偌大的花仙醉里竟然有着这么两个怪怪的人物来镇守,但是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人嘲笑他们的着装和扮相,甚至众人的脸色当中还透漏出几分凝重。 “两位酒尊,这个人想要夺千红一窟!”小二见到二人现身,率先发声,将锅推向李寒空。 “你耍花招?” 李寒空再怎么实诚,也知道这店小二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哎,客观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自己一定要夺那壶酒的,我也默认了,怎么能说我耍花招呢?”小二略微顿了顿:“这千红一窟自打酿成以来就没有人能够取走,你既然已经出手,能拿的走你就拿走,本店分文不取,若是拿不走,就要留下你身上最珍贵的一件东西,至于东西是什么,就要由这酒的主人来决定。” “酒的主人?他在哪里?”李寒空问道。 “在此。” 一道雄浑壮阔的声音传进一楼,久久不散,深见其人内功之深厚。 “刘贤人。”小二看到来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即便是一旁的红衣绿衣两个护酒者也垂首以示恭敬。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李寒空内心揣度着。 “竹林七贤之一,酒贤刘伶,刘贤人出来了。”堂中有人惊叹的道出来人身份。 那被小二称为刘贤的男子一脸横肉,皮肤黝黑,,他看了看李寒空,摆了摆手道:“这壶酒已经在这里存放了十多年了都没有人能够带走他,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牛犊来捣什么乱,看在是我家伙计没有事先知会你取酒规矩的份上,你就此离去,我可以放你一马。” “足下可听闻初生牛犊不怕虎,千杯不醉既然可遇不可求,更何况这还是十多年的陈酿,那我说什么都得带走了,有什么规矩现在说也不迟,反正这酒今天我拿定了!”李寒空在长椅上横转一圈,桌面上的墨色长剑持在手中,剑气含而待发。 “我再问你一遍,确定要抢?”刘伶冷声问道,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煞气。 刘伶是当年的竹林七贤中最擅长酿酒的一人,在诸多酿酒师中位列魁首,这千杯不醉酒最后的合成出酒的工序就是由他亲自来完成的,而这千红一窟作为美酒中的顶尖极品,无数的公子富庶想要来抢夺这壶酒,但是无一都被刘伶打了下来,取酒失败也有惩罚,就是留下自身最珍贵的一件东西,至于东西是什么那得由他亲自来挑选,大多数时候留下来的都是那些人随身携带的武器,作为一个武者,武器可谓是他们的生命,连自己的兵器都丢了,还有什么脸好意思谈江湖侠义。 第一百四十章 诡阵 自打千红一窟问世以来,能够突破的了刘伶的考验,成功夺到酒的人,迄今为止也就学宫李先生有这个本事,因为他是在是无聊,揍了刘伶一顿,怪他酿的酒太少啦,最后他也没有将酒壶带走,只是将鼻子凑到了壶口闻了闻,随后扬长而去,李先生心思,常人捉摸不透。 也就是在这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闻到这千红一窟的滋味。 这一悬,就是十多年。 这些事李寒空应该是不知道的,即便是知道顶多就是感叹一声,然后自己依旧吵吵着取酒罢了。 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 李寒空手中的长剑铮鸣一声,凛冽之气自他周身缓缓绽放开来。 “来吧!”长剑出鞘,嗡嗡颤抖,剑意磅礴。 “嗯?这剑……”刘伶看了一眼,点头说道:“你这柄佩剑不错,我收下了。” “逢山鬼泣,岂止是不错啊。”吴世卿端起酒杯悠悠说道。 刘伶闻言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登时一惊,连忙说道:“先生竟然到了这里,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生款待才是。” “不想太招摇了,低调点好。” “那这少年……是跟先生一起的?”刘伶看了一眼李寒空,试探的问道。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就好。”吴世卿放下酒杯,似乎还对这次抢酒的过程很感兴趣。 李寒空歪了歪头,他早就猜测这个书生模样的人身份不一般,可他却丝毫没有希望这个人能够出手帮他,一方面二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另一方面巴蜀盗侠李寒空可不愿意随便承别人的人情,他长剑回旋,真气荡漾,倏然一震:“可否开始了?” “请!” 刘伶回过神来,看着少年冷峻坚毅的面庞,高喝一声,给足了面子。 李寒空也不客气,逢山鬼泣起手,周身真气洪流涌动,内功修为显然已经比在江南的时候精进了一大截,何况还有逢山鬼泣这把鬼剑相助。 诡道亦鬼,鬼道亦鬼,李寒空的鬼道可不是邪魔外道的鬼,可是诡异之鬼。 在他远赴连云山脉求医之前,他只会用逢山鬼泣的八招剑法,此番数月深造,剑术也大有进步,此刻一剑刺出,在光芒的照耀下,宛若黑龙出渊直奔刘伶。 一剑出,风云晤,逢山开路,鬼神泣哭。 可这一记声势浩大的剑招却被刘伶一掌横拍,狠狠的卸劲逼退,黑龙哀鸣,随之溃散。 “嗯,不错,少年和剑都很优秀。”酒贤刘伶罕见的夸赞了一句。 “可惜出道太早了,还不够火候。”他的手臂向前一探,抓住了被他打退的逢山鬼泣,长剑之上还存留着李寒空的真气,剑罡正锋,这个人居然敢徒手去抓!李寒空心思电转,撤剑早已经来不及了,刘伶握住剑身,轻而易举的抓住猛地向空中一举,李寒空也顺带着被抓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被甩飞了出去。 李寒空双脚连连舞动,在空中稳住平衡,顺势落地,就这么一个照面的交手,自己就完全落入了下风,看来想要拿到那 壶酒真的有些费力。 “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寒空心神略微波动了一下,这数月以来的苦练,每夜练枪都会练到日出东方,这八式鬼剑早都已臻化境,居然还不是眼前之人的一合之敌么? “年轻人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有点鲁莽了?”刘伶微笑道。 李寒空运足了一口内息,长剑再出,皎若惊鸿,宛若游龙,本身倒挂金钩悬于长剑之上,借剑之力凌空踏步,右手真气浑圆,一拳对着刘伶挥去。 刘伶站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双手之上渐渐有着金色的纹路攀爬,整双手掌都有着金光加持,左手向前一伸,破空而来的逢山鬼泣瞬时止步,两者迅速摩擦,迸发出阵阵火星,交击之音震耳欲聋。 右手化拳为掌,抓住袭来的拳头,李寒空居高临下打出来的一拳,比平时的威力要更甚三分,可依旧动弹不得眼前壮硕之人分毫,再度被甩了出去。 长剑旧力已尽,被刘伶握在手中,他低下头敲了敲这墨色长剑,缓声说道:“北阳以剑为武之皇者,一个剑客不要随便的丢失自己的佩剑。” 紧接着刘伶随手一挥,将剑打了回去,李寒空轻身一跃稳稳地接住长剑,点足落地,对着刘伶刘贤人微微点头。 “刘贤人的金锋掌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吴世卿笑着称赞道。 “哪里哪里。”刘伶抱了一拳,回敬道:“若是先生出手,十成金锋掌拦不住先生随手一尺。” “谦虚了谦虚了。”吴世卿摆摆手。 刘伶笑了笑,回过头面向李寒空,神色凛然,这个少年的武功底子的确不错,但是这剑法来来回回总是这么几招,似乎有残缺。 “年轻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要小心你的剑了。” 李寒空用力跺了一下脚,一股稳如泰山的气势漩涡般激荡开来,逢山鬼泣上一层层的真气不断灌注,寒光乍现,锋芒毕露。 “看样子还是个有点经历的少年。”吴世卿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李寒空蓄力一剑。 “来吧,能破了我这招,算你赢!”酒贤刘伶主动往前踏出一步,身上肌肉膨胀,金光流淌,双手向前平推,一面金光盾牌缓缓成型,宛若实质。 “看来是上了两个台阶才对。”吴世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金锋掌,掌牵全身,攻防兼备。 攻之极为防,这是仅次于佛门的金刚伏魔咒之外的又一个肉身神通。 肉身成圣,护体神通。 “诡神盛宴,走!” 李寒空蓄力完毕,一道残影连续突进。 “好快的剑法!”堂内有人吃惊道。 众人以为这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罢了,可是在第一轮交锋的时候,大家就改变了看法,这个剑客好像还有点东西,现在再看,这少年的剑法已经足够惊才绝艳了。 一股股的内力从刘伶的体内涌出,双手上的金光更加浓郁了,不错,他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这个少年能将剑练到这个层次,说他是天纵奇 才不为过。 “铛!!” 一方是以防御见长的盾,一方是以攻击为主的剑,二者交接,金石铁碎之音回响在众人耳畔。 可除了铛的一声之外,还有个细微的声音掺杂在其中。 这声音之微只有两个人听到,一个是吴世卿,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个是刘伶,从来不皱眉头的酿酒大师今日皱了眉头。 这一点声音就像是一根针穿透一层纸那样产生的声音,足以让绝大多数的人忽略,甚至就连李寒空自己都没有听见,还在专心致志地凝神破盾,殊不知这盾已经让他给破了。 以点破面! 可这并不代表李寒空就是赢家了,刘伶地双手一开一合,金锋掌向内一扣死死地钳制住了逢山鬼泣,反震之力将全力输出地李寒空震飞了出去数丈远,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刘伶双手散开,屈指一弹,长剑上的真气尽数褪去,墨色光芒归于平静,被他向上一甩,插在了楼阁中装于千红一窟的酒壶旁边,熠熠生辉。 “长安不愧是长安啊,第一战就栽了。”李寒空心里这么想着,刚才的一剑近乎抽空了他一身的力气,此刻他被震飞到了半空中,连扭转身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闭上了眼睛只能默默的等着摔下来的那一刻,甚至在脑海中都浮现出来满堂宾客讥笑的模样,把剑都丢了,这回可算是连脸都丢了。 忽然一道劲风从身后掠过,紧接着一道掌力饱含真气顶在了李寒空后心,止住了其跌落得颓势,即便如此,两人也是足足落地又后退了五六步才堪堪停步。 “我说,这数月不见,刚一见面就看见被打飞哎,刺激。”一句挨打都没人拉着得话从少年口中说出。 “燕南飞?”李寒空眼神一亮,想不到竟然能在这里偶遇。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先问你吧。”燕南飞笑道,见到李寒空没死,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不是好面子么,几个月不见,寻思给你带点见面礼,想来想去还是带酒比较应景,这一般的酒你又看不上,没办法,只能来这寻千红一窟了。” “千红一窟?”燕南飞一愣。 “不是叫千杯不醉吗?” “千红一窟是千杯不醉得陈酿,足有十五个年头了。”李寒空看着楼阁上挂着得酒壶说道,燕南飞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又发现了一样东西。 “你的剑,怎么插在那?” “技不如人,抢酒输了,把剑留在那了。”李寒空苦笑道,真是不光彩。 “一个人抢不过,那两个人能不能成?”燕南飞吧嗒吧嗒嘴,拍了拍胸脯:“这酒,本公子要了!” “这么快就有帮手到了啊。” 刘伶笑了笑:“小娃娃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送钱来还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么?” “看招!” 燕南飞没有多说废话,纵身一跃,率先去抓得不是酒,而是李汉空的逢山鬼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贤刘伶 燕南飞抢先起跳,伸手就要去够逢山鬼泣,刘伶岂能让这突然冒出来得小辈坏了花仙醉十数年立下的规矩,当即也是长身而起,虽然起4步慢了一吸,却后发先制追上燕南飞,二人在空中连对拳掌相接,连拼三合,双双落下。 酒贤刘伶面色浮现出一丝红润,还有一抹凝重,刚才用剑的少年,武功已经足以令人称道了,而现在这个少年看起来跟他不过一般年龄,但是一招一式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风范了。 燕南飞体内的真气一阵翻腾,迅速被他压下,想不到自己的醉拳第二重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还是被震得拳头发麻。 他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想不到在酿酒师这个行当之中也有武功和我一样厉害的人物。” “南飞,不可无礼。” 一道厉喝从门外传来:“这位是长安城首席酿酒师,任何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酒贤。”叶琳琅面色严肃的踏入花仙醉,对这刘伶抱拳致意:“酒贤刘伶,刘贤人,久违了。” “原来是尽言公子当下。”刘伶回礼道。 “贤人海涵,这位是我刚入门的小师弟,不懂礼数,还请贤人见谅。” “小师弟?哦,这这便是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了。”刘伶眉毛一挑,点了点头:“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叶琳琅认识的人,他可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客套的寒暄,只是面容冷峻的指了指上边:“这把剑,是我朋友的。” 刘伶停顿了一下,说道:“花仙醉的规矩是铁打的,还没有破过,挑战者失败就要留下一样东西,谁说情也无用。” “我本来也没打算说情,只是想问问,若是我赢了你,剑和酒我能不能都带走?”燕南飞问了一句。 刘伶没有犹豫:“可以。” 叶琳琅见二人如此,连忙上去拉住燕南飞,低声说道:“我说你小子别消停了没两天就又要搞事情,花仙醉刘伶的金锋掌独步天下,不然这么多年这壶酒不会还挂在这里,你可要想好了。” “没什么想不想的,剑是我朋友的,得要,酒是我想喝的,得要。”燕南飞没有听从叶琳琅的话,直爽的说了出来。 “好,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来吧,我为花仙醉立的这块招牌除了你的师父李先生之外,还没有谁能够碰到的。”刘伶指了指上边的酒壶说道,随后沉吸一口气,金色光芒再度浮现在手上。 “麻烦先生了!”燕南飞忽然对着刘伶鞠了一躬,后者也愣了一下。 “你现在怎么知道讲礼数了。”叶琳琅看到他的动作。 “不。”燕南飞抬起头,笑了笑:“李先生教的,这叫先礼后兵!” 说完这句话,燕南飞弓着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弹,犹如离弦的羽箭对着那面金色盾牌而去。 从刚才对掌的时候,刘伶就已经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不一般,此刻更加戒备十足,对付每一个想要夺酒的人,他都全力以赴,何况这次还有一把旷世宝剑。 他在电光火石中做了一个决定,果断地将已经凝聚的盾牌散开,身前的金光化作星光点点,金 光闪闪,看到他这样变化招数,无论是李寒空还是叶琳琅都惊讶了一下。 “都不藏拙了嘛?”一旁的吴世卿喝了口酒说道 金锋掌还能这么用? 那漫天金星虽然渺小,可每一颗都蕴含着刘伶的一丝精气神,那是金锋掌的掌意,顿时间那掌力浩瀚,迎在燕南飞来袭的必经之路上,燕南飞的速度很快,他本就没想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制胜,他相信自己,更相信那本《酒经》。 眨眼间,燕南飞已经闯进了重重星光之中,金色照耀,一道道掌风打来,角度刁钻至极。 金锋掌可谓是天下排名第二的肉身神通,之所以排第二是因为它并不完全以防御为主,比不上全力防守的金刚伏魔咒,可是它有一个有点,就是攻之极为守,亦可调转开来,以守为攻! “森罗万象,燧宇玄芒!” 刘伶低喝一声,掌力迸发,道道金光似有泰山压顶之势,力重万钧,直奔燕南飞。 燕南飞去势不减,衣袂飘飘,双拳横打,一副醉态,可脚步跌宕却不失分寸,轻点地砖,移步换景,一股醉意弥漫开来,拳风所致,金光黯淡。 刘伶浑身肌肉虬动,刺耳的音爆从他脚下震荡,一双肉掌像是涂了金漆,亮的刺眼,只一瞬,他早已贴近燕南飞身侧,挥拳就打,不留情面。 燕南飞左腿斜横,右腿收拢微屈,双拳看似乱打毫无章法,却每每都能准确的格挡住金锋掌,再将其卸力而下,倒也有着其独到的规律。 “这拳法……”刘伶愣了一息,这是什么拳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的拳经。 “不对。” 他眯了眯眼,盘查着什么,随后恍然大悟一般,赞叹道:“不愧是李先生的弟子,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让你这么用出来了。” “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在拿我练拳呢。”刘伶苦笑一声,他好歹也混迹江湖数十年,一个毛头小子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 “嘿嘿,毕竟先生是我接我这拳的人。”燕南飞单手撑地,双腿上扬,猛地一跃。 “汉钟离:跌步抱埕兜心鼎;。” 这是《酒经》之中记载的第三式拳法,燕南飞将铁拐李的第二式拳法学会之后,再向往上领悟就缺了一种契机,自从看了《甲子枪剑修兵录》之后,武学上的障碍破开了些许,也使得他能够在熟练运用第二式拳法之后领悟第三层的拳法。 金锋掌与醉八仙。 刘伶与燕南飞。 他们没有什么试探,都是堂而皇之,毫无花俏的战在一起,拳掌交会,内力相耗。 二人对拼的气浪掀翻了一楼大部分的桌子,两两后退。 “这是不分上下?”堂中有眼尖的人发现他们退后的步数是相同的。 “这个少年的内力好深厚啊……” “是啊,竟然能跟酒贤持平……这是什么概念。” “别忘了,酒贤之前跟那个用枪的交过手,内力定然也有所损耗,否则肯定能够胜过这个小子。” 人群议论纷纷,刘伶和燕南飞相距不过十步, 面面而对。 “是个值得作为对手看待的人。”刘伶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小小年纪,却有这么深厚的内力,着实让人吃惊。” “这都不重要,我之所以想要跟你打一场,第二点是想试试我的拳法如何,第一点自然是帮我兄弟找找场子,毕竟你让他丢了面子。”燕南飞站在那,一本正经的说道。 李寒空一愣,这小子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自己差点就信了,我看是想要练拳才是首选吧…… “嗯,挺够义气,但是……”刘伶点了点头:“酒和枪,你都拿不走。” “规矩我懂,你没有败,我没有胜,可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的么。”燕南飞方才从叶琳琅嘴里知道要挑战花仙醉首席酿酒师的规则了。 “所以你决定再打一场?”刘伶似笑非笑。 “不,这回不比武。”燕南飞伸出一只手摇了摇:“比文。” “如何比。”刘伶问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我是来夺酒的,自然是比酿酒之术,比武夺酒不过下下之选,在酿酒一脉胜过你,才是光荣。”燕南飞挺胸抬头,气势傲然。 若是以武功强行夺取这十五年的千红一窟陈酿,刘伶作为成名多年的高手,二人拼力一战,绝对是燕南飞败北,可是作为学宫李先生的弟子,最不愁的就是武功,假以时日苦练数年,一定会将其战胜。 可若是比酿酒之术,在这长安城莫说是李先生的徒弟,就算是李先生亲自到访,也不可能胜得过霸占北阳十数年的酿酒第一人,竹林七贤中的酒贤,刘伶。 刘伶眉头一皱,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燕南飞并没有停下,仍然继续说着。 “月食之日为本月二十三,我那日带着我酿的酒,和你的千杯不醉一决高下,反正房梁上的酒和枪我都是要带走的,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来留住他们吧,不过应该也都是徒劳。”燕南飞微微一笑。 “有点猖狂了吧……”刘伶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知道你你自己在挑衅谁么?!” 刘伶脸色愠怒,属于这位酿酒大师的威压绽放开来,即便是方才与李寒空,燕南飞相斗之时都未曾散发出这等气势,比武可以,但是不能随随便便拿酿酒来说事,这是对酿酒师起码的尊重。 叶琳琅见势不妙,向前一步,衣袍鼓荡,将迎面而来的威压全部接下,急忙解释道:“酒贤息怒,我这位小师弟在来长安拜师之前,也酿了十年的酒了,并不是诚心来拿酿酒为名寻衅滋事的。” “我酿了四十年了。”刘伶沉声道。 酒贤刘伶行走江湖的时候,没有谁能够对他的酒说个不字,更没有哪一位酿酒师可以和他比肩争锋,今天一个毛头小子敢找上门来,亲口说到要比试酿酒之术,在刘伶看来虽然可以称之为切磋酒道,但是他认为燕南飞对酒的领悟也只不过是毛皮而已,就更不用说酒道了,酒中的道理即便是他酒贤都悟了二十年,何况一个只是酿过十年酒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少年不知云雨事 本月二十三,月食之日。 稷下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挑战长安城酿酒魁首,酒贤刘伶。 这一重磅消息从花仙醉传出来,无疑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打刘伶成名之后,在酿酒一脉上就鲜有敌手,几乎从来未遇到对手,却被一个黄口小儿公然挑衅,说实话,千杯不醉的口感如何,神在长安的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没有任何酒水能够出其右,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燕南飞。 “我们走吧,换个地方好好一场,算下来,我们也有好久不见了。”燕南飞招呼着李寒空,带着他往门外走,燕南飞此番和叶琳琅出来就是想要找个地方痛快的喝口酒,所以才来了最富盛名的花仙醉,只是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里也不适合他们待下去了,另寻他处就是。 李寒空点点头,然后对着不远处桌子旁默默饮酒的吴世卿抱了一拳:“多谢先生的请酒。” “一盏酒而已,何须挂齿。”吴世卿含笑摆了摆手:“走吧。” 燕南飞闻言一愣,他刚才并没有特殊注意四周,所以没察觉到在角落里的吴世卿,他转过头来稍有惊讶:“你,你不是那天在树林里的那个……” 吴世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当日我便说过,你我日后会相见的。” “那今日之后,我们还会再见么?” “会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南飞皱了皱眉头,他看不透此人。 “今日之前是一介书生,今日之后嘛,就不好说了。”吴世卿没有明说,将桌子上酒壶中最后一点酒水喝干净,拍了拍衣服,起身离去。 “在花仙醉吃霸王餐?”燕南飞怔住了:“还有比我更嚣张的人?” “你还没给钱呢!”燕南飞向门口呼喊道,可是哪里还有这位奇怪的人身影。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叶琳琅站在一旁蹙眉忖度着,一个答案在他心中缓缓明了,能够在花仙醉坐在贵宾位置,而且还喝酒不需要付钱的人,天下只有三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 “叶师兄,你知道此人是谁么?”燕南飞问道。 “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秦靖。”叶琳琅收回目光,摸着下巴说道。 酒楼的酿酒大师刘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奇怪的贵宾也离开了花仙醉,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尚未离开的三人身上,李先生的两位弟子,还有一个功夫俊俏的剑客,的确值得他们一观。 李寒空可不喜欢他们那种眼神,走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袱,斜挎在身上,转身的一刹那,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插在房梁上的宝剑,微微一叹。 “剑一定会拿回来的,放心吧。”燕南飞拍拍他,安慰道。 “李兄,我们去喝酒吧。” 三人悠哉游哉走处花仙醉的地界,李寒空纠结在三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这么称呼我,搞得我很不习惯……” “之前在江南,我总叫你酒鬼剑客和赔钱的家伙,这回 来长安总不能再叫这两个了……”燕南飞思考着:“在长安这地方,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尊称对方为什么什么兄,我这寻思叫你李兄不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就是他做作了,要不你就叫我寒空吧。”李寒空建议。 “就叫你空空吧,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听起来好像还挺可爱。”燕南飞忍俊不禁。 李寒空一脸黑:“要是个妙龄女子叫我空空,我还不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叫我空空,你想搞基啊!?” “搞你妹,我就这么叫了。”燕南飞不管李寒空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的决定道。 二人因为个称呼问题争执不休,吵吵了足有半里地,李寒空千里行路本就口渴劳累,哪里是燕南飞的对手,最后,以李寒空口舌之争失败告终。 “空空,你在连云山治病,病情调理的怎么样了。”燕南飞言归正传,他还是很关心这位朋友的性命的。 “只是遏制住了,田不识说这是个长期过程,短时间治不好,着急也没用,时间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着急,剑在哪里都是一样练。”说到这里,李寒空神情变了变。 “怎么了?” “就是有一点心烦,他总让我做他的弟子,跟他学医……躲都躲不过,这次他托我办事,才把我放了出来,不然我都出不了山门。” “还有这样的师父?赶着收徒弟的。”燕南飞笑道。 “哎哎哎,可别乱说,我可没承认是他的徒弟。”李寒空撇了撇嘴,看了看身边的叶琳琅,高兴的对燕南飞说道:“你果然拜进了李先生门下,成为了尽言公子的师弟了。” 李寒空自然打心眼里为燕南飞高兴,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丝丝的羡慕之意蕴含其中。 “怎么样,是不是拜师之路特别顺利,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可拉倒吧,差点小命都没了,我跟你说,李先生的弟子位置我看都是从鬼门关买回来的……”燕南飞苦着张脸,根本就是嘛,这次考核差点把小命搭里边。 “我说你俩说够了没有,吵吵了一里地,我没说话都渴了,我不信你俩不渴。”叶琳琅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聊天,虽说是久别重逢呗,可两个大男的在这腻歪个什么劲…… “叶师兄,喝酒的地方你最熟悉不过了,看看咱们去哪能痛快的喝上个大半天。”燕南飞冲着叶琳琅说道,这喝酒的地方堂堂北阳八公子是绝对熟悉的。 叶琳琅停了下来,如数家珍一般罗列出来:“花仙醉是不可能去了,朝凤楼让师父弄塌了,珍馐百品阁只是菜品天下第一,酒不咋地,扶苏轩的酒是专供官员们喝的,酒虽好但是官气太浓……。总的来说这些个地方都不行,俗气的很”叶琳琅叉着腰一副嫌弃的模样,随后又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咳咳,罢了罢了,有一个喝酒的好地方我本来是不想带你们去的,可是这有朋自远方来,怎么地也得略尽地主之谊啊,走吧,跟我去一个飘飘欲仙之地。” “额。”燕南飞和李寒空 面面相觑,不愧是废话公子,一个人说话也能说这么多。 叶琳琅说完,大袖一甩,径直向左前方走去,后边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上,他们倒是好奇这所谓的飘飘欲仙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怡红院。 飘飘欲仙之地,蚀骨销魂之所。 阁楼之前极尽奢华,有着新鲜的花朵铺满地板作为装饰,周围张灯结彩,花红柳绿,雅乐奏起,楼内女子翩然起舞,精致的身材引得台下无数痴汉纸醉金迷,流连忘返。 “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青楼吧。”李寒空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景象,强行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说道。 “俗,忒俗,什么青楼,这叫怡红院。”叶琳琅纠正道。 李寒空歪着头琢磨了一下:“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这里有一个可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有了她,这里的品味能上数个台阶。”叶琳琅指了指楼阁上最顶层的那扇窗户。 一阵琴声再度响起,四时充满了回忆的曲调,叶琳琅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八公子的风流之时了。 叶琳琅憧憬的说道:“当年我和马清秋纵马扬鞭驰骋长安大半,就是这个地方终止了我们的策马奔腾……当日从阁楼内传出来的亲生婉转悦耳,和以往所听的曲子相差有天壤之别,马清秋当年生性狂狼,哪里经得起这番曲子吸引,直接拔剑起舞,一套剑舞随着琴声的顿挫施展开来,他的剑在花丛中穿梭,那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场剑舞,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可他们都无法说出他究竟舞出了怎样的动作,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在那里来去纵横。院中所有的花瓣被那剑气席起,五颜六色,姹紫嫣红,交叉飞舞着在空中飘荡,许久之后,最后被那剑气卷起,成了一座花桥,从这里通往楼阁之上。”叶琳琅抬头望着楼阁,眼神中透露出了某种怀念,“马清秋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他听这琴声,就觉得楼上那女子是命定之人。于是脚踩花桥,从这里走到了那里,推开了房门,见那女子。” “然后他们就幸福的在一起了?”燕南飞问道。 “恰恰相反,那时间估计也就是推门进去瞬间又出来,一张俊俏的脸微不可察的抖了抖,他说不行。” “为何不行?”李寒空问道,当日在江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马清秋的身侧有着其他女子,看样子就是这么结束的了。 “因为那里边抚琴的女子才刚刚年满十岁,就算马清秋他再放浪不羁,可他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正经人啊,十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燕南飞和李寒空嘴角抽搐一下,这答案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叶琳琅继续说着,眼神却没有离开那扇窗户,笑着说道:“如今六七年的光景过去了,当年那个姑娘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子了,整座长安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苏枕雪。”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足风流 琴声袅袅,一曲终了。 有传音自楼阁之上传下,声音空灵,令人心驰。 “叶公子成名之后,许久未曾来过了。” “浮名所累,家事所托,故时常分不得神来此探望姑娘。”叶琳琅笑道,公子的雅韵之风随之散发。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家事呢。”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声音虽然也是好听,但是让人如坠冰窖,阴森冷冷。 叶琳琅刚散发出的公子之风瞬间烟消云散,虎躯震颤,哆哆嗦嗦的转过头,闻声看去。 李寒空不明所以,悄悄地凑近燕南飞耳边说道:“那些女子不都是温柔加贤惠,风情万种地吗?为啥后边这个不一样……” “噤声!不想死的太难看你就别说话,想死可也别带上我。”燕南飞把李寒空推到了一边,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身素衣,面目清秀,恍若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般的女子正站在他们面前。 怡红院中最不缺的女子,其中美女很多,但这女子身处其中,却毫不逊色。 她与他们不同,一众女子浓妆艳抹,而她甚至看得出来未施粉黛,可就只靠着这毫无修饰的淡美,就将亭内那一众的莺莺燕燕给压了下去。 一个女子作为客人出现在这青楼之中,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众人好像都认识她一般,没有过来驱赶,反而以她为中心,半径五丈范围内的人瞬间远离,她的眼神轻轻转动,一股无形的恐惧在这些人心中缓缓升起。 这个连眼神都能杀死人的女子,燕南飞认识,何况现在浑身几乎都是杀气…… 易水之上不见难,红妆素裹越峰寒。 名剑山庄,易红妆。 “嫂,嫂子,好久不见。”燕南飞挤出一抹微笑,想了一个得体的称谓,对着女子打着招呼。 女子转向他,用手里的剑轻轻拍打了一下燕南飞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长大岂不是也成了沾花惹草之辈?” “哎呀,嫂子误……”燕南飞就要摆手解释,还不待这句话说出来就被一脚踢趴下,大头朝下,屁股厥得老高。 叶琳琅按着他,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对着那无辜的屁股打了下去,还捎带着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屁孩啊,我寻思你带我喝酒我才跟你出来的,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地方竟然是这种地方!我堂堂尽言公子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以后当着大家伙的面别叫我师兄,我跟你丢不起这脸!起来,跟我回学宫,看师父不严惩你!” “你这红口白牙一碰,是非就这么让你颠倒了?还要不要脸了你!”燕南飞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痛揍一顿之后才有了还口的机会。 “知道错没?看你也没知道错,走,我把你交给师父发落,然后我再回去好好陪我辛苦持家的娘子。”叶琳琅说完拎着燕南飞就想离开。 “站住。”易红妆冷冷的说道。 “哎呀哎呀 ,娘子先行回家等我,我把这臭小子押到学宫我就立马回去如何?”叶琳琅扔下燕南飞,以光速窜到了易红妆身前,献殷勤道。 “我看你不是去押他,是想找你师父救你的命吧?” “哎哎哎,娘子说的哪里话,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我的娘子温柔滴很,那算了,看在娘子的份上就饶了这小子,我们回家如何?”叶琳琅不愧是叶琳琅,说瞎话脸都不红。 “嗯,回家。”易红妆淡淡的点头。 “好。” “不过……是你躺着,我拽你回家。”易红妆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剑意肆虐,长剑出鞘,那景色真是一方独好,风花雪月一般。 这把剑的名字也正是唤作风花雪月。 天庭剑十五排名第四的宝剑。 叶琳琅本看着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慌的一批,此刻见到自己的娘子暴起,还不忘耍帅,撩了撩头发,对着众人解释:“这是我们家的特色,长剑按摩法,舒坦的很。” “我让你舒坦个够!”易红妆长剑起手,虽然剑锋凌厉,但也不能真的就下杀手,用剑背狠狠的一拍叶琳琅双腿,后者应声跪地。 “啊~” 随后一掌拍在他的头上,,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掌掴声,在院子中响起,随后她脚尖一点,用长剑拖着瞬间快被打死的叶琳琅跳上了墙头,转过身,对着燕南飞和李寒空微微一笑:“少年郎们,珍惜这段时光吧,以后成了家,这地方可来不得了。” “嫂嫂误会了,你真的想偏了,我俩都是正经人,至于叶大哥正不正经,我们就说了不算了。”燕南飞其实在为自己开脱的同时,彻彻底底的把叶琳琅给搭进去了…… 易红妆颠了颠手里的剑,叶琳琅也跟着晃了晃,随后转身一跃,离开了这烟花之地,只听她的声音呢远远传来:“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 李寒空在一旁都看呆了,这女子真乃神人啊,吊打八公子之一的尽言公子,一股冷气贯通了手脚,此刻才稍稍有些缓和,走到燕南飞身边,说了一句:“这大姐……说的啥意思?” “这大姐说,什么大姐,那是嫂子。”燕南飞都被绕进去了,低头摩挲着下巴:“根据我多年研究的学问来观察,估计是让我们……风流吧?” “风流?我看你是疯了吧还差不多。”李寒空怼了他一下,说着就要往出走。 可是一双素手搭在了他和燕南飞的肩膀上:“少年郎们,什么都没做就要急着离开么,可真是不给我们姐妹面子呢。” 燕南飞和李寒空被这温柔的女声激的颤颤巍巍,僵硬的转过身子,燕南飞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怎么才算给面子呢。” 穿着红色衣裙的美艳女子笑起来风情万种,她用手指点了点燕南飞的额头,雁南飞在怎么说也是梦元境的高手,他想躲开可是意外的发现自己却无法挪动分毫,像是触电了一般,脸色通红,某个地方也忽 然觉得胀的厉害,这感觉真是奇怪…… 美艳女子笑起来满眼星辰,燕南飞的脸蛋愈发的滚烫与红润,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少年郎,来了这里还难为情什么,当年你叶师兄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比你们自然得很。” 听着女子娇嗔地话语,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他狠狠地抖了抖,咽了一口唾沫推辞道:“不用劳烦姐姐特意接待我们,我们只是来喝酒地,有酒喝就行。” “嗯?真的只是来喝酒地么?”女子手中地花蝶扇一挥。 “对对对,那个我看你这里也挺忙地,要是没有酒就算了,我俩换个地方喝就是。”燕南飞看准时机就坡下驴,这种情况可不能再待下去了,万一擦枪走火可付不了责任,还是先溜为敬。 “酒,自然是有的呀,这种让人流连忘返,沉醉万分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酒呢,酒和人都是上等的,三十年的罗浮春,可入得公子之眼?”女子依旧笑吟吟。 “三十年地罗浮春!这里当真有?!”燕南飞原本扭捏作态瞬间清空,一听到酒好像浑身更有劲了。 “予取予求。”那女子深情款款地走上台阶,迈步上楼,回首说道:“两位,移步上楼来饮。” 燕南飞这回没有犹豫,作势就要走上去,李寒空见状一把拉住他:“我说,你这就沦陷了啊,不是出去喝酒么?” “这有好酒还出去喝个啥啊,在这喝在这喝。”燕南飞还拉他一把,想要一起走上去。 “我说你等会,你个酒懵子。”李寒空瞅了瞅周围,问道:“我说你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在陌云城那边就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你想啥呢,我要是去这种地方,就别说我爹我娘了,我爷爷就得拎着棒子执行家法……”燕南飞啐了一口,反问道:“那你呢,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这个地方没闯荡过?” “我也没有钱闯荡这地方啊……”李寒空尴尬的挠挠头。 年少轻狂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每每经过这花柳之地时,谁还没有过春心荡漾了,只不过时各有各难念的经罢了。 就这样,两个人跟着红裙女子懵懵懂懂的上了楼,二楼更是华丽,连廊腰都是用着夜明珠点缀,他们顺着琴声悠扬的地方走去,先是过了一处暖阁又是拐过一道纱间,进入了一间特殊的房间,这房间里的正中间有一道屏风,屏风之上看起来应该还是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当他们转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房间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放眼望去这些人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每个人身后都有着两三个武夫护卫着,身份地位定然不一般。 “咦?红娘?今日还有其他人可进这间屋子?”一名正听曲的俊秀男子回过头看向红裙女子,笑着打过招呼,然后又看了看后边的两个人一眼,一愣:“嗯,是你俩?”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暮云遮 燕南飞正环顾四周,欣赏这里的布置,所有摆放的家具都非常考究,颇具古典气息,忽然听到有人惊咦一声,他抬起头也愣住了:“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学宫大考之日初试的考场摘金楼的二掌柜,甄三爷甄不亏。 “呦呵,你小子也不学好,是不是背着李先生来这里的?”甄三爷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调侃道。 “谁呀谁呀,我是来这里找酒喝的,这里的好酒外边喝不到。”燕南飞小脸红扑扑的。 “哦,喝酒,喝酒好哇。”甄三爷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品了半天才咽下去,看的二人一阵恶心…… “你在这里,是干嘛的?”燕南飞问道。 “我自然是来听曲的。”甄三爷笑眯眯的说道:“长安城最好听的曲喽。” “听曲,想不到堂堂的摘金楼甄三爷也懂乐理一道啊。”这甄三爷对于燕南飞来说也不是什么生人,后者在这张空桌附近寻了个座位拉着李寒空坐下,心神却依旧警惕着,没有丝毫放松,谁知道一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乐理一道就算了,阅女一道还差不多。”甄三爷神色痴迷的望着拿到屏风,魂都像是要被勾走了一样。 “这屏风之后还有台阶呢,你在这能看到什么?”燕南飞也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却只看了个寂寞,其他什么也没有。 “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可以想象那女子啊。”甄三爷拿起一瓶精致的酒壶就往嘴里灌,含糊不清道:“喝醉了,闭了灯,都,都一样。” “呸。”李寒空和燕南飞二人在心中啐了一口。 身后的的红裙女子笑了笑:“既然两位弟弟和三爷相识,那这里就不需要姐姐引荐了,你们在此稍后,酒随后就会派上送上来。” “真是后悔我也没进学宫啊,弟子的身份这么好用的么,能够让红娘亲自迎接。”甄三爷神神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神不安分的在红娘的胸口来回晃动,一副淫贼模样。 “在外边我管不着,但是进了怡红院,不管来的是皇亲贵族还是富家子弟,我都一视同仁。”被叫做红娘的人驻足,微微侧头笑道:“想让我亲自接待嘛,除非……” “除非什么?”李寒空没忍住说了一句。 “除非有俊俏的少年郎呀。“红裙女子莞尔一笑,勾了勾他的下巴,飘然而去。 李寒空的脸变得也像是一团火一样红,手足无措。 甄三爷在一侧猛地喝了口酒,低骂道:“岂有此理,长得比老子还俊。” 琴声起伏,却稳如铺陈排序,燕南飞懂得乐理,他听得出现在新起得琴声只不过是铺垫之曲,真正得曲子还没有开始演奏,堂内多数都是富家公子或者是大家中得纨绔子弟,他们不一定真的深名其中道理,但是来得多了,这里的规矩便也熟络了,他们瞧见燕南飞李寒空二人有资格进到这里来,没有挤兑他们,同 时青楼客,用得着谁瞧得起谁啊…… 他们有的饮酒作乐,有的品头论足,有的对他们感兴趣,前来搭话的,至于坐在中间甄不亏甄三爷已经醉了,倚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直到这铺垫之曲进入了尾音,再度停息之时,一众看客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因为根据这么久的习惯来说,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曲子了,就连甄三爷都不再侧躺,一副朦胧睡眼在此刻重新焕发了精神。 这世上,还真有人是来这里就为了听曲的…… 苏枕雪,乃当今琴艺国手,与洛之语乃是同门师姐妹,一首古琴抚的出神入化,适时洛之语早已闻名天下,此女后来居上,竟能与国手洛之语平分秋色,那一年也是北阳王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双国手! 琴艺如此优秀的一位女子,但是她真正的容颜却是从来没有向世人展露过,经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年来只待在这烟雨生平之地,却能处淤泥而不染,没有人能够一亲芳泽,至于她的来历嘛,两个字,不详。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怡红院这个地方又多了一名女子,直到她琴艺大成之后,人们才渐渐听闻一个名字,苏枕雪。 正是她成为国手那一年。 关于这位姑娘的种种,燕南飞和李寒空是不会知道的,他们只不过是真的想喝酒,寻个能落脚的地方罢了,至于听曲什么的,完全是赶巧。 燕南飞虽然懂得音律,但是也得分什么时候,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对于他来说,美酒就是熊掌,美人?一边去。 酒没拿来的时候,二人还能摇头晃脑的听上几分,红娘差人将三十年期限的陈酿罗浮春送到了他们面前,燕南飞的双眼瞪得直了,随后拍开泥封,把鼻子凑近坛子边缘,使劲的一闻,神情大喜:“好酒!那红娘倒是真没有说谎,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陈酿罗浮春!” “这得开喝呀。”燕南飞在这边忙活着,李寒空罕见的没有帮腔,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燕南飞专注于美酒,没有注意到李寒空的异样,他轻车熟路的斟上两杯酒,将一杯酒递给李寒空。 过了一会,这杯酒没人接…… 燕南飞刚想叫他,转过头看到,李寒空跟堂内的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琴曲,像是着了迷。 燕南飞虽然馋酒,可也不急于一时,陈酿拿出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醒酒的,他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这所弹奏的曲子,倒也别有奥妙,值得称道之处不少。 他从小出生在相府这样兵戎和书香交汇的地方,也不可避免地听到过府上弹琴的琴声,最重要是他的师父,大唐枪仙陶安然,也是一代琴魔,耳濡目染之下,燕南飞的琴曲之造诣已经可以登上大雅之堂。 他捅了捅已经出神的李寒空:“空子,你行走江湖也懂得音律啊?” “不是懂音律。”李寒空忽然转过头,眼神充满了惊讶:“我就只知道这一首,就是她弹 得这一首。” “这么巧?”燕南飞自然觉得新鲜,他再次仔细地听了一段,摇摇头:“新曲,以前没听过。”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璧山相阻隔,璧山还被暮云遮。” “这曲子叫暮云遮。”李寒空肯定说道:“这是思乡之曲,是淮南!暮云遮天,淮南莫寻。” “淮南?听名字应该是个好地方,可惜我没去过。”燕南飞点点头。 “暮云遮啊暮云遮,我也会吹的,这是我学过的唯一一首曲子。”李寒空顿了顿:“我记事情以来我的家就在巴蜀之地,可是养父跟我说过,我是在淮南被他捡来的,随身带有的还有一张曲谱,就是这首暮云遮。” “可我从来没见你用过乐器啊?”燕南飞一愣。 “我不用乐器,我用这个就行。”李寒空说着就从背的行囊里翻出一片叶子。 “叶子你还随身携带的么?” “我背囊中有草药,想摘下几片叶子不是好办的。” “从巴蜀走江南的时候,也会累,累了就随手摘下路边的叶子,时不时的就吹一会,这首曲子早就烂熟于心了。”李寒空笑了笑。 他拿起那片叶子,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屏风,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叶子放在了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众人都在仔细地听着琴声,忽然发觉有其他声音乱入,距离李寒空不远的人都投来埋怨地目光,甚至有人还充满了敌意,他们生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小子搅了局,惹得苏姑娘生气不弹曲子。 可是现实跟他们想象的好像有些出入,苏姑娘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弹的节奏愈发悠扬又掺杂着深沉,李寒空的树叶笛音虽然不是真正的乐器之声,但是吹奏出来的声音也真的耐听,琴声和树叶的声音在某一刻相融,二者交叉,融为一体,这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合奏,也是苏枕雪出道以来不曾有过的合奏,更是一群看客数年来未曾见过的合奏。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对李寒空不满意了,他们的心神再度沉淀下去,好像真的就设身处地在某一个场景,那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男女分别之情,家国分裂之景,国破家亡数年后,男女天涯相隔, 一人是在那闺阁之中,打开窗户,遥遥望着故乡的方向,幽怨而感伤。而另一人是牵着马走在长街之侧,月色之下微微仰头,满是寂寥与落寞……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燕南飞虽然没有听过这曲子,可也自己跟着轻轻地哼了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罗浮春,一仰头,猛地喝下,随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技术活,当赏!”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山流水 一曲作罢,众人依旧沉浸在那一番感伤离别的愁绪之中,难以排解,萦绕心头,而燕南飞的罗浮春已经连喝了三杯。 李寒空放下树叶,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摇头苦笑,燕南飞将先前的酒杯再度递了过去:“高山流水遇知音也不过如此了吧?” 李寒空没有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这旁门左道登不上大雅之堂,凑趣罢了,知音这个词,跟我不配。” “哈哈哈哈。” 燕南飞朗声笑道,“哎,谦虚了,酒是好酒,曲也是好曲。” 回过味来的诸多宾客对李寒空也多有赞扬,后者一一抱拳客气回应,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一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矛头小子竟然能够和国手苏枕雪的音律相合,心中都多了那么一丝的佩服和嫉妒,就是不知道当他们知道李寒空就会这一首曲子,还碰巧跟苏姑娘撞上了,他们很又会作何感想。 正当二人说话,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话语。 “这位公子。”只见一名穿着黄衣的婢女径直对着李寒空走了过来,行了一个万福礼。 李寒空见状,忙问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我家小姐有请。”婢女微微垂首。 “你家小姐是哪一位?”燕南飞问道。 婢女捂嘴一笑:“公子说笑了,既然入了棠梨阁,小姐自然只有一位啦。” “你是说,屏风之后的那位姑娘?”。燕南飞眉毛一挑。 “正是。”谈到苏姑娘,那婢女像是有几分得意。 “哎哎哎,大黄姑娘,是不是苏姑娘叫进去的人也有我甄三一份啊?”甄三爷甄不亏凑了过来,插话道,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合格姑娘可是苏枕雪的贴身丫鬟。 “大,大黄?我没记错的话,我家养的那条狗也叫大黄……”燕南飞对着李寒空低声道:“怎么还有姑娘会愿意让别人这么称呼的,这地方真是奇怪。” 黄衣女子脸色微变,但是还没有动怒,尽量的用平和的语气跟甄三爷对话,因为他知道这位甄三爷是怡红院的头号大主顾,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三爷,还请注意措辞。” “哎呦,看,看我这张破嘴。”甄三爷作势狠狠的拍了自己两巴掌:“我是想说黄花大姑娘啊,里边那位叫没叫我进去啊?” 黄衣女子脸色变得更差了,保持微笑的摇了摇头:“三爷,您还是在这里耐心的等待吧,小姐只让我传话,叫这位公子一个人进去。” “什么?”李寒空也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我一个人?” “去呗,咋的,害怕啦?”燕南飞喝了一口酒:“知音难觅,知己难寻啊,这可是上天赐给你的大好良机,去吧,骚年!”燕南飞推了推他。 “这,不好吧。”李寒空脸色一红,扭扭捏捏的推辞道:“要不就算了吧,我在这喝酒也行,不用费事了。” 黄衣女子刚才就压了一肚子火,现在李寒空还在这装疯卖傻,让她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不知好歹?谁叫你 换地方喝酒了,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么?你知不知道每天想要见小姐的人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平常人想要见她一次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小姐从来没传过话召人进去?!” 一串狂轰滥炸,灵魂拷问,让李寒空浑身一抖,随后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我随你去便是。” “不识抬举。” 于是那黄衣婢女就这样带着李寒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领到了那屏风旁,婢女与屏风之后的女子交谈了几句后,就往后走去,推开了一扇门,直接走了进去,迈上了通往高出的台阶,随即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一身白衣,脸上亦有白纱遮面的女子,跟着走了进去。 再之后,台阶消失,门户关闭,屏风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跟之前一样,唯独没有琴音再响,只留下一堆懵逼的听客。 “刚才……是不是有个男的,进去了?” 愣了半天,第一个人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是……” “他是谁!凭什么风姑娘就见他!”堂中有人大怒,这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有第一个人挑事,接下来这里就不消停喽。 “岂有此理!我每日都来此听曲!银子更是没少花,这小子今日可第一次来!”甄三爷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怒喝一声:“好不容易见到苏姑娘往里边招人了,为什么就不是我!为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起身往里面闯。 平日里他花钱,苏姑娘不见,他不怒,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就是皇上来也一样,关键是皇上也不能来这,就算是王子皇孙来了,也这个待遇,不见。 可现在是怎么了,有人进去了,苏姑娘见他了,这有人不一样了! 让甄三爷如何不动怒,合着这银子真就是不要钱的吗?给多少都白费? “我甄不亏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没亏过,今日栽在一个小子脚底下,这说出去,我三爷的面往哪放?”甄三爷的脸色阴沉如水,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闯:“不行!我必须进去!” “我们也得进去,花银子又不是你个人。”其他人起哄附和,场面一度乱糟糟,但是他们都有一个方向,就是往屏风那边跑。 怡红院的护院们虽然都是练家子,可谁敢动这帮大爷耶,打坏了得罪了,他们可担待不起,最主要的问题是棠梨阁根本就没有护院,一向是怡红院最安全的地方谁成想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他们都以为肯定能冲进去的时候,一道劲风拂面而过,紧接着最前边的一排顺势向后仰,栽倒在地。 “你们,耳朵有问题吗?”燕南飞端着酒杯晃了晃,打了一个酒嗝:“苏姑娘就叫了我兄弟一个人。” 八年前,三朝古都杭州。 所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杭 州城曾经是上数三代的古都,是仅次于长安首都地位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最风雅的城市之一,这里一直都是迁客骚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在他们的叙述中,杭州城便代表着繁华、富饶与音乐。那里有最好的酒旗风,最便捷的驿站和最棒的乐师。而桃花岛却是杭州城中与众不同的地方,杭州城很喧嚣热闹,可那里却很安静的异常,人烟罕至。 桃花岛是杭州城的一角之地,那里终年桃花盛开,时人啧啧称奇,感叹万物有灵,就是这样的一片桃花林却是有着主人的,桃花岛上住的一家姓苏,家里只有兄妹二人,兄长十四岁,妹妹六岁。 没有人知道他们家的大人哪里去了,渐渐的这里就变成了贼人们看中的地方,想法设法的想要霸占这里,可是却没有人成功,所有觊觎这块地方的贼子们都成为了桃花的养料,终于一则消息放了出去,在外界传开,桃花岛有人早先布置下了奇怪的阵法,生人入不得,故此人们将其称为桃花阵。 桃花岛上的两个孩子靠什么生活呢?就算我们进不去,难道你们还能一直有吃喝不成?那些贼心不死的亡命之徒们日夜守在桃花阵外,一是想要抓住他们二人,摸清桃花阵的规律,其二自然是将这里据为己有了。 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没有打响,他们兄妹二人还真就数月不曾出来,硬是拖垮了好几批人,无可奈何之下,众人耶不再去惦记这个地方,鬼的很,不吉利的话语也传扬出去,所以原本久负盛名的桃花岛逐渐谧静了下来。 两个尚未及笄而立的两个少年少女在这里不知道生活了多久,男孩和女孩之间的言语也不是很多,但是男孩很勤奋,包揽了家中所有的家务活,忙完了一天的活计之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月光下拿起了一把长剑,就这么练着,一遍一遍,女孩坐在屋檐上,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不知昼夜的忙碌,她虽然年纪更小,可好像天生就跟乐理一道亲近,年仅六岁就可以抚琴吹笛。 他们的父母何在? 没有人问起过,外界人只能是想象或者是猜测这个奇怪的地方的主人到底是谁,有的人说是某个隐世不出大家族的族长将儿女放在这里历练,也有人说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早先在这里安置的宅院,还有人说应该是他们的父母为了躲人追杀,不得已逃了出去,将孩子放置在这里掩人耳目,以求护住血脉。 万般猜测不过终归虚妄,只有那个勤奋练剑的少年才知道他们的父母的去向,苏云夫妇是南月王朝的继承人之一,来到这里是因为妃子早产,诞下一女,布下桃花岛以隔外物,以求平安,六年前的一天,他们将真相告诉了儿子,嘱托他照顾好妹妹,会很快的来接走他们。 可是苏云夫妇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究竟是生是死,这下可真就无人知道了。 女孩六岁那年,少年十四。 男孩叫苏杭,上有苏杭,下有天堂。 女孩叫苏棠,山有扶苏,溪有梨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自打苏棠懂事的时候,记忆中就是哥哥一直照顾自己,印象中的哥哥也只停留在那个在月色之下刻苦练剑的场景,无论风吹日晒,都没有落下一天。 可有一天,那是哥哥第一次,晚上没有在院子中练剑,苏棠记得很清楚哥哥那晚来到了她的身边,帮她捋顺着秀发。 “妹妹,明晚就是圆月之时,我今天夜里就要先离开我们的家了。”苏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说话的分寸已经有了大人的几分模样。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每说一句都似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可说才说的。 “你要去哪里?”苏棠年仅六岁,抬起头小声的问道,眼眸里充满了不舍,饱含星光,一直望着身前的这个男人。 苏杭看着楚楚可怜的妹妹,心中余有不忍,摇了摇头:“去我们真正的家,去刺杀当今的南月皇帝。” 南月皇帝地主离世,四朝举国上下悲哀,可是南月之下皇子相斗,为争夺大宝之位自相残杀,他们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是嫡长子,正统继承人。 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各种明谋阴谋使得他们骨肉相离,剩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那一天晚上,少年提着剑,孤身一人出了数年未曾开过桃花阵,走出了桃花岛。 那一天晚上,女孩哭的很伤心,他已经失去了父母双亲,不想再失去仅有的亲哥哥。 报仇,是苏杭的执念,他就等着月满西楼之日,提剑入南月,为父母报仇血恨。 第三天,女孩走到了桃花阵附近,她躲在角落里听着大人们的说话。 “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夜里有人行刺了南月王朝的新任皇帝,杀了不计其数的甲士,那行刺之人寡不敌众,被打入天牢,即日凌迟处死,可说来也怪,刺杀的时候明明是个中年男子模样,被抓住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 “怪哉怪哉。” “害,你这消息早都过时了。”本来女孩听闻兄长的将死消息伤心欲绝,可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昨天不知为何,分明是月满西楼之日,可今日南月王朝的天空依旧是圆月之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天都是黑的,那少年趁着夜色当空挣脱了枷锁,远遁而去,整个法场的人都没有拦住他呀!” “天下间还真有这种奇闻异事啊?” 女孩躲在墙后,默默的抽泣着,他以前朦胧间听哥哥说起过,南月的天时地利有悖于天道,莫非这所谓的月满之日就是天罚之时? 地主功力深不可测,本应该还剩几年阳寿,可能就是这天罚君主,加速了他的死亡。 行刺事件渐渐从人们的口中传的越来越离谱,女孩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等待着,哥哥说过,一个月之后就来接她,可是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来接她走的不是骑马的哥哥,恰恰相反,是一辆马车,从马车中下来一个女子,她挥了挥手,守护桃花岛的桃花大阵就被散去了,女孩也被带走了,离开了南月,去了北阳,栖身于怡红院。 那一日是秋分,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 马车到了地方,红裙女子接她下了车,为她捋了一下头发,轻声说道:“苏棠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你就叫苏枕雪吧,做我的妹妹。” 自此,苏棠改了名,扎根在了北阳,而杭州城在她离开之后突发了一场洪水,水涝灾害埋没了桃花岛,盛极一时的名胜之地终究化作一片废墟,繁华不在。 至于那位逃走的少年,身受重伤,中了南月高手的十日昙,只剩下十日生命,但是少年懂得龟息大法,绵延气息,硬是拖了好多年月,寄身巴蜀隐姓埋名。直到一身功力腐蚀殆尽,少年的模样再度幻化为一片苍老,在他生命的最后八天,他收了一个徒弟,传了他八式剑法,给了他自己的佩剑,与世长辞。 江湖中不见了当年的苏杭,只留下了一个叫鬼刻的名声。 鬼刻的宝剑据说传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徒弟,后来徒弟出名了,他叫李寒空,人称巴蜀盗侠。 那把剑,唤作逢山鬼泣。 这些,都是苏棠不知道的后事了。 “果然是鬼剑意!” 坐在暖阁旁的苏枕雪惊慌失措,一反常态,径直站起身来。 “剑?”李寒空一愣,他的剑早就留在了花仙醉:“姑娘怎知道我练的是鬼剑意?” “逢山铺路,鬼神泣哭,你身上的内力是逢山鬼泣的独有的内功心法,鬼剑意,我绝对不会认错。”姑娘看着李寒空,双眼逐渐趋红,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依恋和怀念,但是李寒空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 这种情感不是装的,而是她内心情感的真是抒发,李寒空和身边的婢女都不清楚为何一向注重仪态的小姐会一反常态。 哭了好一会,女子擦干了眼泪,指着这把剑问道:“公子,那把剑,你从何而得?” “剑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传给我的,他算是我的师父。”李寒空没有隐瞒,实话实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的师父,现在在哪里?!”女子激动的胸脯一颤一颤,说话也伴随着阵阵颤抖。 李寒空皱了皱眉头,回到道:“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年。” 在一阵快速的对话之中,女子听后,张着樱桃小口久久无语,原本止住的泪珠再次啪嗒啪嗒的顺着肌肤淌落下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不来找我!”女子伤心的流泪,看到李寒空的心也一直悬着。 “姑娘,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我的师父,是你的兄长?”李寒空试探的问道:“这怎么可能,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垂垂老矣,年纪和姑娘相差甚大,怎么可能是兄妹情谊呢?” “不,哥哥他会龟息大法,可以改变身体的年龄,没有一定的实力是察觉不到这门功夫的漏洞的。”女子抽泣着说道。 “他做了你的师父,他就没跟你 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妹妹么?”女子问道。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旧病复发,他自己说就剩八天的时光了,所以我跟他学习剑法也只学了八天,这期间除了练剑,再也没有提到过其他。”李寒空仔细地想了想。 随后眼睛猛地一亮:“不对!师父他临终地时候,说自己在家乡还有一个牵挂的人,如果我偶然遇到,只要用树叶吹奏一曲暮云遮,就会有意象不到地经历。” “难道这个偶然,指的就是姑娘你?”李寒空想起来师父鬼刻临终地遗言。 “哥,算你还有良心,算你还有良心啊!”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心中地悲伤情绪暂时被压了下来,化为深深一叹。 李寒空犹豫了一下:“不知姑娘的家起先在何处?” “我的家……”女子就要脱口而出,身边的丫鬟急忙轻咳一声,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苏枕雪这才反应过来,怡红院的规矩,不得随意向外人泄露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尤其是像她这样只有红娘一个人知晓其身份的神秘来客,更是不能随意透漏有关身份的半点信息。 “真是抱歉,规矩所限,小女子不能坦诚相告。”苏枕雪略带歉意。 “无妨。”李寒空甩甩手:“还是神秘一点好。” 苏枕雪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这么多年未曾见到过亲生哥哥,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了哥哥的传人,她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毕竟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谁知道万一身份暴露的话,到底会带来何等的灾难。 “你师父,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家乡么?” “我只记得他说过,他说他的家是住在遥远的南方,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我没去过南方,所以不太清楚南方中最高的地方是哪里。”李寒空回忆道。 女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公子。 “姑娘但说无妨。” “这段暮云遮曲子,你是跟他学习的用树叶吹奏的吗?” “唉,是的,我们练剑疲惫之后,他总会用树叶叫我吹曲子,曲谱我有一份,就是姑娘方才弹奏的暮云遮,思乡之曲,数月来我行走江湖,偶尔在道旁休息的时候,经常会摘下一片树叶,吹一吹,心情就会很好。” “哥哥他小的时候,他不爱说话,夜晚练剑累了的时候就会在房顶上吹上一曲,我很爱听,所以这首暮云遮是我学习的第一个曲子。”女子轻声说道。 “这也是我学的第一个曲子。” “信物已经足够了,小女子不才,也学过几年功夫,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尤其是逢山鬼泣,天下再无第二把,他的气息我是熟悉的。” “重新认识一下吧。”女子展颜一笑:“我叫苏枕雪,琴曲国手。” 李寒空解开了束发的绸带,将长发散落开来:“在下李寒空,是一名江湖浪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有理啊我怕啥 “李寒空”女子微微沉吟:“是个不错的名字。” “我累了,公子,请回吧,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知为何苏枕雪忽然话锋一转,选择了结束这段聊天:“不管怎么说,今天能够得知兄长的消息,我很欣慰。” “小莲,送客吧。”苏枕雪对身边的一个婢女点头示意。 “告辞。”李寒空也察觉到了她对这段对话结束的有些匆忙,但是也没多说些什么,可能是听闻了哥哥的讯息,需要一段时间来缓解吧,就这样,李寒空识趣的告退,离开了这里。 看着李寒空推门而走,那位名叫小莲的女子,看着伤心忧愁的小姐,忍不住唤道:“小姐。” “我没事,我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我哥哥的影子。”苏枕雪的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看向窗外雪花纷飞。 李寒空推门而出后,只见燕南飞一人一剑,立于屏风之前,跨越燕南飞,往前看去保守估计得有数十个青壮男子对这边摩拳擦掌,磨刀霍霍。 燕南飞见李寒空出来了,惊诧道:“你超速了吧?这么快的吗?” 李寒空愣了一下,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干啥呀?要很久吗?” 燕南飞低头沉吟:“兄弟你……身子没事吧?” “身子?好的很,没毛病啊?”李寒空越来越听不懂燕南飞说的话,自己又没去跟别人打架,身体能有什么不好的。 眼前那数十个个富家子弟哥面容暧昧,尤其是甄不亏甄三爷的脸上堆满了嘲讽和愤怒。 这一下子像一盆凉水一样扣在李寒空的头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人的目光也能杀人,这次他要再不明白,就真的是傻子大个,二五八万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红,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不是各位想的那样,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就是跟苏姑娘唠唠家常,谈谈音律而已。” “唠家常?”有人质疑道。 “谈音律?”另有人附和。 “谈音律还算说得过去,那曲子你蒙的正好,唠家常你糊弄谁啊,这里边就没有人知道苏姑娘的家在哪里的,你怎么唠的家常!?” “哎,你看这不是又巧了,我打小也四海为家,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所以这才跟苏姑娘有共同的话题呀。”李寒空嘿嘿一笑,他这一笑,岂不是越抹越黑…… “你放屁,那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散开的?”甄三爷终于忍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李寒空的头大声吼道。 “因为我是个浪客啊,一时兴起,就把头发散开了。”李寒空无辜的说道。 “一时兴起?起的是什么兴?兴从何来?”甄三爷步步紧逼:“是一时兴起还是一时性起?快说!” “你听我给你说明白。”李寒空还要跟他一五一十的掰扯。 “别说了,快跑!”燕南飞拍了拍额头,这是什么神仙队友,之后拉起李寒空扭头就跑。 “我们为啥要跑?” “废话,再不跑我怕他们把你吃了。”燕南飞没好气的道。 “他们敢!我有理我怕啥啊!”李寒空那个虎劲又上来了。 “你个赔钱货,这智商大罗金仙都救 不了你了。” “大罗金仙?什么境界?” “你妹的境界,快跑啊!他们追上来了!”燕南飞猛地一踹李寒空屁股,二人加快了速度,就要冲出阁楼,谁料前方一只手掌萦绕着寒冷的气息怒拍而下。 “今天不把话说明白,谁都别想走!”原来是甄三爷凌空而至,对着二人就拍了过去。 燕南飞把李寒空往身后一挡,君不见瞬间出鞘,堆上那只冰寒的手掌,只不过片刻照面,君不见的剑身上居然蒙上了一层霜寒气息,两者不约而同止住身形,双双后退。 “看样子三爷之前藏拙了,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这么冷!”燕南飞运转江月破浪,内力滚动,一震长剑,化解掉了上边的冰霜。 “老子练的内功叫玄冥心曲,冻死你俩得了。”甄三爷面色涨红,众人也都头一次见到甄三爷发怒,当真可怕。 “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你么你究竟想要让我怎样!”李寒空无奈道,这年头受真话都没有人信了吗? “我信你个肺,赶紧让我打一顿。”甄三爷暴跳如雷,双手真气凝聚,寒意袭人,这是要来真的了。 “玄冥神掌!少年,这个距离你的长剑可逼退不了我!”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燕南飞也被气出了真火,背一直用粗布包裹着的敬亭山亮了出来。 “长剑逼退不了你,长枪够长不?!” 甄三爷看见这小子背后包着的居然是一把长兵,眼睛瞪得溜圆:“你小子也藏拙了。” “这话说的,藏拙谁不会,看枪!” 双方都认识,燕南飞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和气,不过是虚晃一枪,就这么佯攻一下,甄三爷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你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李寒空惊讶一声。 “没有你这桃花运来的厉害,差点把命都要留下。”燕南飞施展马踏飞燕,带着李寒空越过抄近道来的一拨人,落到了楼梯口。 “我真有理啊,理在我这我怕啥。”李寒空还往里边大声喊,气的那群人牙根都痒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们啊你们,思想就是龌龊,谁说进去就一定要发生点什么了,说点话谈谈心不好吗?”李寒空还责怪起他们的不是了。 “你这人就一根筋,就不会委婉一点说吗?看他们一个个让你惹的。” “我真有理……” “嗯嗯嗯你有理你有理行了吧,要是我老爹知道他的马踏飞燕让我在青楼用来逃跑了,非得把我打开花不可!” 燕南飞说罢,身形腾空宛若雄鹰展翅,大雁南飞,向前方纵身而去,李寒空这数月的苦修也不是白费的,提了一口气,踏步紧追,二人就在这长安街头一前一后,足足跑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到了稷下学宫。 燕南飞一个大步迈进了学宫,站定,回过身看向李寒空,却发现李寒空停在了学宫门口,仰着头痴痴的望着稷下学宫的鎏金牌匾。 稷下学宫,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细心的人会发现这四个字和花仙醉上的三个字的笔法如出一辙。 “进来啊,门口这字没有里边写得好。”燕南飞对着李寒空招呼道。 多亏这句话没让有心人听见,这几个字可是天主写的……除了学宫李先生和天主的授业师父之外,谁还敢指点一二?更别说妄加指责了,这若是传到天主耳中,说不定又会掀起什么风波。 忽然一个满头白发的白衣人从学宫里走出,燕南飞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就已经到了门外,他盯着李寒空看了一会,充满赞赏的点了点头:“你以后能成就剑仙之位。” 李寒空收回了望向牌匾的目光,看向了眼前这个白发人,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李太白呀。”白发人笑了笑。 李寒空一刹那怔住了,他看了看门口挂着的牌匾,又看了看这个人,表情逐渐丰富。 江湖之大,成名之人亦不在少数,可天下间武林之人公认的泰山北斗就只有学宫李先生一个人。 s上数三百载,下数五十年,天上地下,李先生无一败绩,立于江湖诡谲最顶端。 人人见了他,谁不尊称一声李先生,可是这么多年。人们口中的学宫李先生,又有几个人记得他的本名呢。 但是李寒空知道,因为他这一生有一个很遥远不可及的梦想,就是期盼着有一日,能亲眼见到这座高山,见到这个只活在传奇中的人物,哪怕是远远地一见,也算是心愿已了。 可此刻这座压倒了无数高手,越过了无数风华绝代天骄的高山就这么平平无奇的站在他的眼前。与他微笑。甚至说,他以后能成为剑仙。 若是平常人听到学宫李先生这么赞美自己,估计早都心猿意马,心花怒放,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可李寒空不愧是李寒空,多年的游历i,心性早就超出常人一大截。 他微微沉吟,恭敬地问道:“先生,我身上并无佩剑,你是如何知道我用剑的?” “因为我是用剑的,你身上有剑意,我能看出来。”李先生笑了笑:“可你看不出来自己的剑意。” 燕南飞听到李先生的话,却是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先生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表示过一丝一毫的赞赏,从来都是上天入地,本先生第一,除本先生外,世间之人皆凡人,皆虚妄。 “欢迎做客稷下学宫,阁下请进。”李先生往边上侧身站了站,让出了一条路。李寒空终于不再犹豫,与李先生擦肩而过,跨门而入,走到了燕南飞的身边。 “感觉如何?”燕南飞笑着问道。 李寒空摸了摸鼻子:“感觉挺爽,跟天下第一说过话了。” 门外的李先生摆了摆手:“少年心性多几分单纯,少几分勾心吧,都是江山的大好儿郎,你是江湖浪客,他是相府王孙,在世俗眼中你们天差地别,可是一旦进了学宫,你们的身份就都是学宫子弟,何为学宫子弟,不外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举学业共遏锋芒,以兄弟之义称呼,岂不直言痛快哉?” “不愧是学宫的扛鼎者,说话我都差点听不懂。”李寒空尴尬道。 而燕南飞则是满脸的惊讶,他在这一刻在李先生的身上才感受到学宫先生独有的气派,一视同仁,一水平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师父救命 “师父,天色已晚,你还要离开学宫去哪里啊?”燕南飞想了起来,高声喝道。 “去救我的你师兄,我怕再去晚点他人就没了。。”李先生幽幽地说道。 天启城一处小院之中正响起阵阵哀嚎。在院外呼风唤雨,废话连篇的尽言公子此刻正实打实的跪在院子中,半裸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棘。时不时的还有几道剑气划过,但并不是剑锋所指,而是用剑背拍的,留下了一道道乌青,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那剑气已经很克制了,不然今日废话公子现在就是个血人了。 这可真是赤果果的负荆请罪啊。 “娘子,饶命啊,饶命啊,要死要死要死啦!” 凄厉的嚎叫隔着好几条街几乎都能听得见。 “我让你尽言公子,我让你风流倜傥,我让你去青楼,我让你好久不见,去你奶奶退的好久不见!”一个女子提着一柄长剑,站在赤裸男子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那把剑冬不结霜,夏不起雾,剑身修长,如同女子羊脂般的玉臂洁白无暇,它叫风花雪月。 持剑的人更是世间难觅,百世难寻的女强人,名剑山庄易红妆。 “娘子啊,我冤枉啊,真是那两个小子诱惑我去的啊!啊!哎呀!疼疼疼!”一阵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从叶琳琅的嘴里呼喊出来,谁能想到吧,叱诧风云长安城,只有我犯人,岂有人犯我的叶琳琅,稷下学宫的镇兵先生在这里正接收着良好的教育。 “你个大萝卜,还不说实话,那两个小子到了那,脸红的跟炉子底似的,怕是这辈子第一次去的青楼,你挺大个人了还说他们俩诱惑你去的,夺笋呐?”易红妆举起长剑,面带厉色:“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再敢骗我我就切了你那玩意!” 一听这话,叶琳琅顿时觉得胯下一凉,冷风直吹,他的这位娘子可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开玩笑,万一真给办了,那他这辈子…… 叶琳琅打了个哆嗦,苦着一张脸:“娘子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们就是想去找个地方喝酒,正好今天有苏姑娘的曲子,所以我们就去了那里,还没等进去,你就杀进来了啊。” “是吗?那她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呢?你以前去过不少次吧?”易红妆横眉立眼,缓缓转动着长剑。 “以前,以前,你知道的,我我我都是跟马清秋混的嘛,他带着我去过几次。”叶琳琅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没底气。 “几次是几次?” “啊不不不,就一次,就多年前你知道的那一次,啊啊啊啊。”叶琳琅越说心里越虚,明明说的是实话,可让人觉得怎么听都是假话。 “唉,今天要是不给你大刑伺候,你怕是一直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了。”易红妆眼睛一凝,长剑起手。 “啪啪啪。” 又是一顿狂轰滥炸,一道一道血红的印子在叶琳琅的身上留下。 “该,该,叫爹爹不说实话,打洗他。”一个小囡囡坐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块石桌上,抱着一盒绿豆糕美美的吃着,吃一口还说一句爹爹坏,整个小嘴巴附近都是糕点的渍子。 “心儿啊,你看的这么高兴,就不怕你娘亲把你可 怜的爹爹打洗吗?” 一个白发白衣人落在了院子中,抱起了桌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一亮,甜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来串门啦。” “是啊,我要是再不来你家逛逛,我怕明天收到我弟子的死讯呐。” “打死他才好,谁让他去那种烟花之地了。”小女孩张大嘴,放里一整块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自作自受,我才不要救他。” “烟花之地。”李先生展眉一笑:“小姑娘年岁不大,懂得东西还不少。” 他抓了抓小女孩的头发。 “先生,你什么时候教心儿学武功啊。”叶寸心拍了拍小手,把装着绿豆糕的空盒子扔到一旁,抓着李先生的胡子不撒手。 “你个小囡囡,你爹爹是叶皇阁当代首席传人,你母亲是名剑山庄的长女,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你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做你的师父呢?”李先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先生厉害啊,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呀。”小囡囡俏皮道。 “嗯,好眼力见,是个好苗子。”李先生哈哈一笑,随后他大手一挥,推开门,抱着叶寸心走进了门内。 “差不多得了,手下留情吧。”李先生朗声喝到。 “走开!”易红妆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来人是谁,直接就一道剑气甩出,奔着门口射去。 那道剑气真的没有留手,剑气锋芒宛若实质。 就这么一道足以分金裂石的剑气来到了李先生面前,后者轻声叹了口气,剑气就消弭于无形,连一分余劲都没有散开。 小囡囡叶存心拍手叫好:“李先生果然厉害,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 易红妆回过头,看到了李先生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才稍有缓解,毕恭毕敬的给李先生行了个礼:“先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邻居愿意来你们家串门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哦不对,你们本来也没有邻居,早都跑光了。” 李先生笑着说道。 叶琳琅看见李先生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凄厉的喊叫:“师父救我!” “跪下!” 叶琳琅刚想爬起来,就被易红妆又拍在了地上。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这个徒弟呀,我了解,夫人你也了解,平日里对夫人你是三从四德五孝顺啊,你家教有方这么多年,我这徒儿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要是真做了,都不劳烦你动手,我直接就清理门户了。”李先生踹了他一脚:“他们此前去了花仙醉,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和那名来寻他的少年之间的那种兄弟情谊,又想起当年他和小马之间那点事了呗,是不是?” “哎呀,先生真乃知音也。”叶琳琅感动的痛哭流涕,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呀。 “知音个屁。”李先生骂道:“啥时候了还寻思拽词,当着你夫人和女儿的面,说吧,以后还去不去了?” “还去不去啦,说!不说就打你哦。”叶寸心在李先生怀里伸出一个小手,指着他父亲说道。 逗得易红妆一笑。 “看看闺女 都比你懂事。” “唉。”想我叶琳琅好歹也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虽然被赶出了叶皇阁,但也是本代最优秀的弟子啊,走到哪里谁人不叫上一声尽言公子,这可倒好,在家受夫人气,在学宫受师父气,现在连闺女都来管自己了,啥时候能自己做一回主呢。 “那个,我不去了,不去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有点不大情愿吧。”易红妆拎着剑在叶琳琅的裤裆那里画了一圈。 “没有不情愿,真的是心甘情愿,我发誓,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啦,夫人,夫人你信我。”叶琳琅连声求饶。 李先生微微颔首,对着易红妆说道:“夫人,这一次就饶了他吧。” “既然先生都发话了,我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易红妆将剑收了回去,狠狠的看了叶琳琅一眼,以示警告。 “有劳夫人暂时在门外等候片刻,我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和这个浪荡徒弟说一说。”李先生用温和的语气劝说,让人听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易红妆点点头,叶寸心的大眼睛转了转,从李先生的怀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易红妆的怀里,母女二人缓步离开了院子,坐在了门外的石桌上。 李先生的手掌轻轻一挥,院门应声合上,不仅如此,他这么一挥,影响的好像不仅是门户,就连天上闪烁的群星在这一刻也定格了,树枝上的麻雀保持着跳动的姿态不动,炉子里燃烧着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动。 前一刻还在哭号连天的叶琳琅,现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以往的尽言公子,李先生的徒弟。 对夫人的害怕是因为真爱,对孩子害怕是因为宠爱,对师父害怕那是真的害怕…… 叶琳琅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惨,但是师父现在搞得阵仗让他觉得像是有大事要交代,神色也是一紧。 “师父,你施展这神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么?” “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师父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心里话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李先生此话不假,北阳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眼线盯着李先生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小鱼小虾,他不爱出手,有失风范,也容易打了皇上的脸。 大概是十年前,李先生的弟子只有两个,一个被世人成为无名公子,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第二个姓傲,皇族一脉。 那一日,有个孩子来拜他为师,他坐在学宫的石凳上,少年跪在下边。 “你姓什么?” “我姓叶。” “哪里的叶?” “一叶之下,七朵金莲。” “叶皇阁之人也可以拜姓李的人为师父吗?你们的家规应该是整个江湖最严苛的了。” “家小,固步自封耳,已经守不下我的志向了?” “好一个固步自封耳,那你想要如何解封?” “志在天下,方能解叶之封。” 十年后。长安叶府。 学宫李先生依旧想当年那样坐在石凳上,周围真气缭绕,恍若仙人临世。 叶琳琅跪在地上,恭敬一如当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志在天下 “那天你来拜师,你说你志在天下,有了天下才能解开你宗门的固步自封。”李先生认真的说道:“当时我说你是赤子之心,收你在我门下,如今这份赤子心传承给了你的孩子,她是一块练武的料了,以后她的实力足够带你重返叶皇阁,那么。你呢?你现在的志向又是什么?” “依旧是天下。”叶琳琅正色道:“以前年少轻狂,以为这天下打败几个厉害的人,威震一方便是天下,我现在也不小了,成长起来了,才发现这天下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狭隘,跟着师父修行多年,这江湖对我来说高山仰止,并不是轻易能言的地方,这里有爱有恨,由形形色色的人构成的杀伐战争不应该打破这样的和谐与平静。” “所以……” “所以我心中所向,依旧是这片天下,守护我的妻子,孩子,兄弟,我的宗门以及天下黎民百姓。”叶琳琅句句掷地有声,一点都不像吊儿郎当的叶琳琅说的话。 李先生很欣慰:“你触犯门规,叶皇阁不念旧情将你驱逐,你不但不怀恨在心,还能想着守护他们,这一点当初我就很佩服你,你来拜师不是为了报仇,也是我收你的一个原因。” “宗门,以后有时间我会回去一趟的,我会带着心儿一起回去参加他们这一代的大比,我叶琳琅的女儿,李先生的徒孙不比嫡系族人差。” “那可不一定是徒孙,也许他拜我为师,你们父女就是师兄妹了。” “啊,这,这就离谱……” “唉,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师父我独领风骚的日子快要结束了。”李先生轻声说道。 叶琳琅闻言皱眉一愣:“先生此话何意?” “我们师徒近十载,这么多年的光景过去了,我该教给你们的也教了,不该教给你们的也教了,我坐下的九位公子都很优秀,相比较让我约束你们,还不如各行其是,随心所欲的学效果会更好,你们也真的是这样做的,有什么事都不需要师父撑腰,很不错了。” 李先生抬头望着月光:“你之前和清秋的关系最好,他走了之后跟你最亲近的便是天凝了,他若是寻常富家子弟或者是大员之后,你们的交情便没得说了,可他是帝王之后,以后继承皇位的几率也是诸多皇子中最大的一个,学宫中的行法镇兵两位先生不会分开的,他想要成事必定需要你的协助,家既然回不去,就好好在这里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吧。” “这世间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不过是负重前行罢了,天下之大,你和他得扛住啊。” “师父,你……这一走,我们还会再见么?”叶琳琅犹豫了一会,问道。 “别搞得娘们唧唧的,有缘自会相见,我只不过是要游历一圈,别搞得生死分别似的。”李先生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随后站起身来:“守护天下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的,你们俩想要有这种资格,就准备好迎接不断地挑战吧,别死了,不然 就是活该了。” 叶琳琅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谨遵师父教诲。” “没遵地时候就没遵吧,天下哪里是这么好守地,不愧本心就好,活着才是资本。”说这句话地时候,李先生已经离开了这座院落,随着月光洒下,不见了踪影。 叶琳琅再抬起头地时候,李先生远远的传来一句话:“叶寸心天生剑道,等她长大,让她寻我学剑。” “娘亲快看,我们家里有流星出去啦。”小囡囡不知道又在哪里搞来一盒绿豆糕,含糊不清地说着,比划着,易红妆看着离去的李先生,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今晚他们二人的谈话,涉及到的东西牵扯很大。 时下夜色当空,行人很少,但依旧灯火通明,李先生背负着手,不知道从哪里拽来一棵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平添许多闲趣,他一步数里,缩地成寸,这一刻在阁楼之前,下一刻就出现了阁楼之后,巡街的甲士们揉揉眼睛,发现有物体在动,但终究没发现是什么,就此作罢。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李先生在这星河浩阔之下踏月留香,哼着一曲诗谣。 “好一个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啊。”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了高楼之上,李先生的身形戛然而止。 “呦呵,这不是太学院监吴世卿么。”李先生一笑:“怎么,来长安好些个日子,终于轮到我见你了?” “我是实在找不到再去见的人了,坦诚来说,我真不希望跟李先生打交道。”吴世卿苦笑道。 “不跟我打交道,你怎么会做祭酒这么大的官啊,都不用朝廷委任,我宣布你是,你就是了,多爽啊,光宗耀祖的事多值得高兴。”李先生试图先发制人。 “是啊,学宫祭酒的确值得让人高兴,可是我不一样,我出身是太学院,太学之人做官,永远不得再回太学之地,先生知道是为什么吗?”吴世卿问道。 “你们太学院虽然很有本事,能跟我一手创立的稷下学宫齐名,但就是规矩太多,想必又是某一条规矩说太学之人做官回来之后会把那里染上官气吧,所以才杜绝为官之人。”李先生对这方面其实有所耳闻。 “正是啊,而且是做官越大,越严苛,所以祭酒这么大的职位,我这辈子算是回不去太学了。”吴世卿无奈道:“要不是当年答应帮你忙,我才不来。” “放心吧,除了前期有点困难之外,以后你的路途一片坦荡。”李先生越过他,看着长安大好河山,叹道:“走吧,来者是客,随我一起看看这长安城的夜色如何?” “能够得到李先生指点,我 还得说自己三生有幸呗。”吴世卿没好气道。 “可以这么说吧。” “真是不嫌脸大。” “脸大吃四方。” “还是脸大。” “你这人话多,先生我不跟你说。”李先生用手拉住他:“跟我走就是了。” 两个人行走在长安城的最上边,夜色,灯光,行人都被他们踩在了脚下,夜行之路,别有一番滋味。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先生重新拾起那颗狗尾巴草,哼着没唱完得诗谣。 “就今晚看来,先生到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模样了。”吴世卿不褒不贬得说了一句。 “这话说的,我可是学宫李先生啊,天下有名得读书人。”李先生淡然一笑,继续向前行走,吟咏着只有读书人才会读懂得诗作。 吴世卿以前认为自己很了解李先生,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没有人能够独出其右,后来他又发现,学宫李先生并不是一个容易看透的人,他笑不一定代表高兴,他愤怒不一定代表生气,先生的心思从来都不可令人琢磨,妄自猜测。而今天吴世卿听闻他这一席话,对待李先生的态度似乎有了几分的改变,那种先生之风,的确山高水长。 次日清晨,燕南飞在屋子里钻研着陶先生曾经送给他的那本《酒经》,这里除了记载了醉八仙拳法之外,还详细的讲述了诸多美酒的酿造过程和手法工序,只不过就是太过于繁杂,无论是材料的准备还是酿酒的过程都相当的额麻烦。 昨天晚上燕南飞回到稷下学宫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露个面,对酿酒一道极为精通的燕南飞,闲下来看看这本书,竟然也有许多酒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以至于他都没有太富裕的时间来看这本书的酿酒篇。 饶是他卓绝的酿酒天赋,短时间内想要领悟,怕是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李寒空起来推开门,见到燕南飞的房门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那他就知道他还在为了下旬的酒道切磋做准备呢,这场比试不仅关系到那壶酒的归属,而且也决定了逢山鬼泣的所有权,目前看来,这把剑还和怡红院的苏姑娘有些渊源,那就更加丢失不得了。 他甩了甩肩膀,走出了学宫为他安排的房间,房间之外的院落很是宽敞,在中间有一个石桌,周围足以容纳十人,可这么大的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个书箱,箱子之大都快盖住了桌面。 箱子之后,坐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少年,他的身份也是李先生的弟子。 多情公子,秦靖。 第一百五十章 双剑合璧术 “这些书,这些书都是你的?”李寒空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偌大书箱,不由得吃了一惊,又看了一眼还没书摞在一起高的秦靖:“这得多久才能看完啊?” 秦靖的目光停留在书上,张口说道:“书是永远都看不完的,就像是你练剑一样,练到生命将近的时候,剑也是学不完的,我能做的就是多看书罢了。” 他合上书本,抬起头毫无忌讳的扫视李寒空一眼:“你能做的就是多练剑。” 李寒空这下更觉得奇怪了,问道:“你也能看出来我是练剑的?” “我以为只有李先生那种境界的人能够一眼看穿我的剑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能窥测到点东西。” “错了。”秦靖淡淡道。 “李先生的学问天下再无人能比,我不如他太多,看不出来你的剑意,但是书上说了,凡是学兵器之人,都会在手上留下痕迹,很好辨别。” “什么痕迹?” “茧。” “茧?” “对,练武之人练的日子长了,就会生出茧,你的手就是练剑出的茧子。”秦靖随口说道,但是语气中蕴含着肯定,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判断。 “的确,我是习剑的,但是只看茧的话,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练剑生出来的?”李寒空惑道。 “每把武器所用力的侧重点不同,即便是偶尔重合,但是手上所用的摩擦力也是有差异的。”秦靖顿了顿:“再者,这是北阳,练剑之人的首都啊,我见惯了练剑人手上留下的茧,又怎么会认不出你手上的呢?” 李寒空苦笑摇头:“书真是个好东西,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落魄的状元,他说他叫无情,因为名字不好被考官暗中糊名,将一个官家子弟黄统的名字打了上去,这时候他还不知情,直到大榜出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件事,无奈没有渠道,这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就遇到了我,教了我几天字,他说他不甘心,就用无情这个名字再去考,什么时候做上了大官什么时候为止,我把剩下的盘缠都给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朝廷里有没有这个人了。 “这等事,倒是没听说过,有机会可以留意留意。”秦靖拍了拍手上厚重的书,轻咳一声:“你手上的茧子很厚,可是偏偏就是这过于厚的茧让我觉得你的剑法……貌似有点不高吧?” “这也是书上说的?” “这是我自己猜的。” 李寒空的剑法诡神盛宴是江湖成名的鬼刻教的,也就是苏枕雪的哥哥,苏杭。他跟着苏杭学剑只学了八剑,此后的日子里李寒空就是靠着这八招剑法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连云山之行,在田不识的指导下,李寒空将八招剑法练的纯熟,甚至打出了自己都从未见过的第九剑。 “我的剑术虽说不是上乘,但是也有独到之处,还不至于沦为笑柄吧。”李寒空笑了笑,左手往上一抬,摘下了书箱上挂着的一柄长剑长剑出鞘,寒光乍现。 “好剑!” 李寒空持剑而起,跳到宽敞出,一剑刺出,剑气 所过,罡风所向,将诡神盛宴的八式剑法全都耍了出来,到了最后的第八招,他没有停下来,第九剑出世,犹如亢龙有悔,云卷风残,一股莫名的气息自李寒空身上显现出来,不过也就一瞬而已。 秦靖放下了书,饶有兴趣地看起了李寒空舞剑,等他一套打完,随后幽幽地说道:“前八招很普通,第九剑才有点剑意。” 李寒空扭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书上也有说?” 刚才前八招的确很普通,也不是很费力,只有打出第九剑的时候,从身体里边一股脑涌出来的疲惫感让他有些吃力。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秦靖走到了司空长风的身边,“枪法、剑法、刀法都没什么难得,至少没有读书难。” “既然书上说的东西这么多,我又不爱看书,干脆你想想,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你直接教我就是了。” 李寒空说的话没有一丝的玩味:“这屋子里边的少爷,我们刚见到的时候,他还手无缚鸡之力呢,现在功力都已经超过我很多了,我不一样,我没有师父,练剑全靠自己琢磨,还都是野路子,弯道走的太多了。” “嗯?”这回轮到秦靖惊讶了,看向后者:“你认同我说的话?” “当然了,你说的对我为什么不认同啊?”李寒空愣了一下:“我的剑法前八招是别人的剑法,这么多年虽然有了形,但是意不是我的意,只有方才的第九剑才让我感觉到那是真正的剑法,那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秦靖读的书是普通人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可以说他是真真正正的先生了,足以担当任何人的师父,但有一点不被世人认可,就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过一剑,他的书箱上经常挂着一把剑,可这把剑除了今天被李寒空摘了下来之外,就一直没有被他拿下来过。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觉得秦靖只是在理论上无敌,若是真的谈到真功夫,光凭书本上的东西是不可能将其掌握的,久而久之,秦靖游历的国度,山川虽多,可悲的是没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一言。 可今天遇到的李寒空不一样,它不仅听的很认真,而且还向他虚心求教。 秦靖呼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既然你认同我说的话,那我就说说我对你练剑的建议。” 他沉吟几个呼吸,用手点着李寒空持剑的右手:“你的剑法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诡神盛宴,可惜残缺的太厉害,你现在练的只有这本剑谱的攻篇,缺了守篇。” “我一直以为是大开大合的攻剑术,所以我就跟着我的感觉把剑练成了一往无前的剑法,全力进攻,不要防守。”李寒空说道。 “这么练不对,以攻代守的前提是你的进攻方式一定要多样,让人找不出来哪里是主攻,哪里是佯攻,这才能守,你就只有九剑,打完了第一套就算是能够站得住,那么等你打出第二套的时候,对手应该就能看穿你的心思了。” 李寒空沉默不语,像是在揣摩他说的话,半晌:“可是如果的剑法把攻其一点改成要加防守的 剑术,有点困难啊。与人对敌我全依仗着九招进攻凌厉的剑术,好歹能与之生死一搏斗,但是改成了防守之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不可能有机会逆风翻盘。” “这也是你的剑术的弊端,世上能人无数,想要接下你九剑真的困难吗?不见得吧,如果你的剑术打完了,你也就成了待宰羔羊了。”秦靖瞥了他一眼。 李寒空不置可否,他蹙了蹙眉,之前在花仙醉里对阵酒贤刘伶的时候,就是强攻未竟,持久不成,才时候被夺了佩剑的。 他张了张嘴:“所以……” “所以,如果你的另一只手也能用一把剑的话,攻守兼备不成问题。”秦靖稍稍比划了一下:“左手剑就是你的底牌,而双剑合璧就是你的绝招。” “双剑术?”李寒空眉毛一挑,之前燕南飞不就是用的两把武器,一把君不见,一把敬亭山么。 双剑合璧的招数,李寒空还真就有过耳闻:“以前听过说书先生讲话本,双剑合璧之术的确是有,但是极为难以练成,况且这种招数好像还是强攻的,没有防守。” “你只说对了一半。”秦靖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院子中心,顺手抄起了一根树枝,将他折去一半,又从李寒空的手里拿回那柄长剑,唰唰的比划两下,秦靖满意的点点头:“双剑合璧,大概这样就可以了。” 李寒空的目光有些精彩,他看着剑和树枝,恍然大悟一般:“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你是让我长剑主攻,短剑设防?” “孺子可教也,一点就通。”秦靖微微一笑:“你放心吧,这种剑法我在书里看人家练成过。” “谁?” “《神雕侠侣》小龙女”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她真是聪明,双剑术啊双剑术,竟然可以这么用。”李寒空开心的像个孩子。 “我的徒儿也能收徒儿了么,这次教的不错,双剑术,很久没再世人眼里出现过了。”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李寒空和秦靖回过头看见此人,李寒空一愣:“是你。” 中年书生微微含笑,点头示意,秦靖开口叫了一声:“师父。” “他是你师父?那李先生是你什么人?”李寒空蒙了。 “李先生是我第二个师父。”秦靖恭敬地说道。 “靖儿,许久不曾相见了,你的学问看样都要赶超师父了,怎么样,我以后也在这学宫里待着了,考不考虑开始跟我学习武功?”那中年书生抓了抓秦靖的头,后者原本高兴的脸庞听闻此话又冷了回去,弱弱的说道:“不要,练武没学问,不学。” “你这孩子,看书都看痴了。”中年书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有一天你会学的,躲不过去。” 中年书生看向李寒空,面容和煦:“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先生好。” 中年书生,太学院监,吴世卿。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两位先生 “小兄弟,我这徒儿说的话确实不假,江湖中数十年前是真真正正有人练成了这套剑法,不过,并不是所谓存在于小说之中的人物。”吴世卿对着李寒空的为人品性有着好感,他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数十年前到现在只有那一个人练成过?” “因为难?”李寒空挠了挠头。 “难。”吴世卿笑了笑:“这个回答不能说错,但是也流于粗浅了。” “你拿起地上的两根树枝,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试试如何?” “画圆画方,这有何难,瞧我的。”李寒空不知先生何意,可对他来说做这种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吧。 他从地上拾起来两根树枝,一样长短,在地上快速画了起来,刚起手地时候,还能保持住,可是再往下画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圆圈和方框就被搞混了,要么是都要画成了圆,要么就是往方的方向去画。 李寒空皱了皱眉,不信邪,擦去地上的图案,继续勾勒,反反复复五次,都没有成功的画下来,画的最好的也只完成了五分之一而已。 “这……这是为什么?”李寒空惑道。 “一心二用,一神守内,一神守外。”秦靖不假思索的回答。 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点头说道:“不错,一心二用。” “一心二用,这不就是分心了吗,兵家大忌,武者大忌就是分心,想要在分心的状态下去克敌制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寒空摇了摇头。 “非也,此分心非比分心,一心二用都是用在了对敌上,怎么就不能克敌制胜呢?这并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是耗费的时间可能多一些罢了,所以世人一是嫌难,而是嫌犯,才让的这种剑法少于江湖,如果你不愿意放弃你一往无前的单手剑的话,攻守兼备的双手剑也没有练的必要,全看你自己如何抉择。”吴世卿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决定。 李寒空低头想了一会,随后抬头缓缓说道:“我想试试。” 还不待几人再说些什么,一间屋子的房门就被“咣当”一脚踹开,里边燕南飞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他这一身打扮,应该是未曾梳洗换装,蓬头垢面不说,就练衣衫都不整齐,怎么看都不像是相府公子了。 他醉醺醺的走了出来,眼睛看似茫然空洞可又像是惦记着什么一样,阳光斜射,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日头,喃喃道:“辰时,辰时,天干难觅,地支难寻啊。” 燕南飞重重地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处驻足不前,摇头苦笑。 吴世卿看见他出来,也没有刻意去过问他缘何如此,只是轻声问道:“燕南飞,我们又见面了。” 吴世卿的话像是有什么引流的作用一般,将燕南飞从困顿的状态叫醒,后者双目逐渐清明,看清了台阶下站着的人,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早些时候树林间的那个中年书生,他抻了抻慵懒的身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说过的,我们见面的次数会很多。”吴世卿笑了笑,随后用鼻子轻轻得到嗅了嗅:“ 有酒香,闻起来还是没酿好的酒,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酿酒呢?” 其实吴世卿当然知道燕南飞是在酿酒,那天花仙醉二人的赌局,他也在旁边,而且听的一清二楚,看样子他已经着手准备参赛的酒品了。 “酿酒?酒……”燕南飞刚刚清醒的双眼再一次变的睡眼朦胧,他的脑海里若隐若现着十二颗星辰,围绕着自己旋转,可能是转晕了的缘故?现实中整个人都向后方仰去。 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眸子,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昏迷之前只来得及说一句:“难!”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李寒空眼疾手快,踏出一步,拖住他的后背,将他扶稳,用手放在了燕南飞的鼻子边,轻轻的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内息很平稳,均匀,不像是有什么伤啊。”李寒空皱了皱眉。 “天干,地支,酒,嗯,酒。”燕南飞稀里糊涂的说出这几个字,翻了个身,开始打上了鼾声,此起彼伏…… 吴世卿轻声一笑:“酒痴啊。” “他应该是太过于疲惫了,看样子又喝了不少的酒,二者叠加,才让他睡了过去,并无大碍。”秦靖看着有些担忧的李寒空,出言解释道。 “唉,真是绝了,喝个酒跟要死了似的。” 李寒空骂了一句,然后抱起燕南飞,回了他酿酒的屋子。 僻静的院落中还剩下吴世卿和秦靖这对曾经的师徒。 “对了,师父,你怎么忽然来了长安?”秦靖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还有刚才你说你要在学宫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又是什么意思?太学中的琐事也不少,你怎么会有空闲来这里?” “你这孩子,平时不说话就一句话都没有,一说上就说个不停。”吴世卿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坐在了一方石凳上,看着秦靖:“靖儿,我问你,李先生的学问如何?” 秦靖想了想回答道:“天下第一。”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难道论学问,你师父我在这一块都赶不上他么?” “你要是能赶得上,也不至于把我输给他做徒弟。” “……” “那是为师故意的,太学与稷下学宫作比,终究还是小了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亲手埋没了你的前途。”吴世卿平静的说道。 “看书,在哪里都是看,这里的书不一定就有我从太学带出来的书多。”秦靖拍了拍自己的书箱和宝剑:“学海无涯,书山有路,师父这是你教我的。” “看来把你送到这里,也许我的决定是对的。”吴世卿赞许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靖儿你觉得自己的才华比我如何?” 秦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笑道:“之前总觉得学问不如师父,可是方才我觉得我的天道酬勤功更上一层,所以嘛,应该比师父高一点点了。” “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吴世卿拿这个时而调皮,时而乖巧的徒弟也么的办法。 “既然你学问比我高,那这学宫祭酒的位置让给你来坐如何?”他指了指自己正在坐着的石凳。 秦靖 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师父你是来做祭酒先生的。” “那李先生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祭酒先生,为何不做了?” “他没说原因,只是说要离开长安城去南边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很长时间才会再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托我帮忙照看稷下学宫。”吴世卿抬起头看向空中,倚碧如洗,正大雁南飞。 稷下学宫,主阁,酒中阁的三十三层。 这里终日有人抚琴作曲,宫商之音不绝如缕。 抚琴的是一个女子,轻纱拂面,白皙如雪,一双眸子饱含星河脉脉,虽难以窥测容颜,但是那绝世之姿已经可以见其冰山一角了。 这一日,女子的古筝之前还多了一名男子,他侧卧在暖席上,白发飘飘,白衣胜雪,模样一如中年,手中握着白瓷酒壶,似醉非醉。 “距离上一次,已经三十年了吧?”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喝过一口酒的学宫李先生,笑了笑:“是啊,又一个三十年了。” “今日到此,便是道别了?”女子没有抬头,轻声问道。 “该道别的人实在太多了,就挑几个重要的寒暄一下就可以了。”李先生披头散发,随意随性。 “我重要吗?我敢打赌,以你的作风,再回来的时候,我估计已经人老珠黄,成了一个老婆子了。”女子像是在埋怨。 李先生哈哈一笑,再饮一口:“你心里装着的人是他不是我,就算我来看你又能怎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猜你都是在埋怨我的。” “这个是没说错,不会原谅的。”女子倔强道:“永远不会。” “呵,女人。”李先生撇了撇嘴。 女子的琴声忽然一顿,问道:“他的徒弟,怎么样?” “什么叫他的徒弟,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好伐,这次远行我会带着他跟我一起,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名扬天下。”李先生换了个姿势躺着:“用那把枪名扬天下。” “我等着那天。” 女子的琴声陡然一转,悠扬的乐曲不在,一改悲凉。 “又是这首曲子,我都听腻啦。”李先生哼了一声:“走了走了,这曲子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值得你拔剑了。” “现在可不一样了,万事小心嘞,毕竟到三十年喽。”李先生自嘲一笑。 “谁能想得到叱诧风云的李先生也有避人避战的一段日子。”女子展颜,恍若仙子临世。 “人算不如天算,我总是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这人生对我来说太过漫长,对你们来说又太短暂,没意思,没意思。” “老顽童。” “有朝一日你想走出这里的时候,就来寻我吧,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在南边,好找,我请你喝酒。” “好,可是又有什么酒值得我走出这里去见你呢。” 李先生微微一笑:“酒名,月落。” 第一百五十二章 都在成长 长安城除了上次燕南飞说要挑战酒贤刘伶之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新鲜事了,这一晃,已经过去了十日,距离比酒这一天的时间渐渐接近,为期不远了。 依旧是稷下学宫,其中一个都是住着不平凡的人的院落。 今日清晨,秦靖起来的很早,天边刚泛白的时候,就已经坐在石凳上读着自己的书,书箱分为两侧,左边是没看过的,右边是已经看完的,他每看完一本就会往右边扔上一本,这些天过去了,右边的书摞起来的层数,已经比平常增高了许多。 李寒空在一旁拿着两根棍子,一手画圆一手画方,虽然还是不能完美的成型,可比第一天起步要好上很多了。 而学宫的李先生派人传信来说,暂时先不回学宫了,要出城一趟,去北面的小城里寻一个人道别,堂堂的学宫李先生认识的人应该都是有名有眼的人物,去小城寻的什么人?莫非还有高人隐居不成,去下两盘棋?这就没人知道了。 至于那个酒痴燕南飞嘛,这些日子像发神经一样,时不时的出来几趟,要么看着天空发愣,要么看着地上出神,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出来这个模样吓唬吓唬人,随便吃点东西就又回去捣鼓他的什么天干地支了,衣服也十天没换,每次出来还得受秦靖他们嫌弃。 “这十日来,他就只重复一句话,天干地支,这天干地支我知道,可是跟酿酒的关系大吗?”秦靖放下书,看向李寒空。 李寒空还在一旁画圆画方,被他这一插嘴,顿时乱了方寸,又画错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谁知道呢,难道是酿酒需要注意的时辰?鬼鬼知道这个神经病在想什么。” “那也不至于一天每隔一个时辰就跑出来一趟啊……”秦靖无语,这个算他学识渊博也看不明白了。 “话说回来,花仙醉的千杯不醉被吹的这么神,真有那么好喝吗?虽然我没尝过,但是我尝了他们那里其他的酒,味道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李寒空停下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花仙醉在长安屹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实力的,尤其是他的招牌,千杯不醉,绝对是美酒中的美酒,当列世间酒水中一品的极品。”秦靖罕见的说起了酒,他是不怎么擅长喝酒的,但是他馋酒,尤其是那些被誉为美酒的酒。 “千杯不醉的味道如何,以后有能力了自己去端上一杯尝尝就知道了,不过想要有尝到酒的实力,就得自己先拥有实力,比如你现在双剑合璧练的怎么样了?”一个中年书生从墙外翻过,稳稳落地。 李寒空苦笑:“先生,我现在刚勉强能够一手画圆,一手画方,双剑合璧能够这么快练成也不至于数十年无人传承。” “嗯……十天能够初步掌握这种技巧已经几位难得了,毕竟这个东西是要考验你大脑的反应灵敏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灵敏度的。”吴世卿拍了拍长衫上挂着的薄霜, 望着李寒空:“而就算这也只是双剑合璧术的入门阶段,严格点说连入门都没到。” “可我已经练了十天,这十天真就连门槛都没摸到?”李寒空愁眉苦脸的握着两根树枝。 “你觉得你摸到了的话,就试着来打我。”吴世卿笑了笑。 “那我可不客气了!”李寒空一声震喝,双手真气迸发,两根树枝虽然脆弱,但是有着真气加持,变得也锋利异常。 左手树枝竖斩而下,一往无前的攻势在李寒空身上再度体现了出来,之前逢山鬼泣在手的时候,进攻的气势更甚。 “真是人不冲动枉少年。”吴世卿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一只手掌横放在胸前,缓缓推出,从他的口中也蹦出了几个字:“横贯八方。” 一旁悠哉游哉看书的秦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忙摆手,大声喊道:“师父,留手啊!” 横贯八方,这是吴世卿最拿手的一记杀招,平时基本用不上,一旦在对敌之中用出这招,中招者非死即残,狠辣至极。如果用这招对上李寒空的两根树枝,别说树枝了,他整个人都没了。 吴世卿单手平推下,天空中刚刚飘落的雪花都被这道绵延的掌风吹侧了弧度。 “一成力而已,死不了人。”吴世卿开口解释道,顿时那绽放出来的气息忽然削减了不少,饶是如此,手掌对上李寒空刺过来的树枝应声折断,真气打崩。 随后右手伸出一指,那一指也小瞧不得,李寒空从上边感受到了催山断岳的气魄,当即反应过来,用另一根树枝守护在胸前,刚好挡住来袭的一指。 这一指的力度也小不到哪去,先是打折了这跟树枝,李寒空拿着更短的残枝,足足倒退了七八 步,才卸下上边的力度。 “嗯,不错不错,的确是摸出来一点门道。”吴世卿收掌而立,面容含笑。 李寒空站在秦靖身前,刚刚他从先生打过来的那掌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要不是人家及时手里,恐怕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在这里了,即便如此,那涌上来的内劲仍然让李寒空冷汗直流,险些抵挡不住。 原来想要抗下这位先生的一成功夫,自己都勉勉强强…… 秦靖站起身来,在书箱左侧翻了翻,翻出来一本布满灰尘,甚至还有些破旧的书本,他轻轻的拂拭了一下,走到李寒空身前递了过去:“本来等你能够掌握了基础之后再让你看的,看来现在也可以用了。” 李寒空将其接了过来,上边的封面都残缺了大半,只有名字还有依稀可以看清:“双剑合璧?” “我没有骗你,师父说的是真的,我说的也是真的,我看过有人练成过就是在这本书里有记载,你拿去看吧,一年之内学会,然后把书还给我。”秦靖若无其事的说道,其实心里有一丢丢的肉疼。 “这……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李寒空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就现在还我吧。” “不不不,那我还是好意思着吧……” “这本书没有事的时候一定要多看,而且要十分保密,如果这本书的消息传到江湖上,那是会让无数的剑客为之疯狂的,那时候这世上又难免爆发一场腥风血雨。”吴世卿面目严肃的说道。 “这么严重?”李寒空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当个宝贝揣进怀里。 “既然这书籍这么贵重,你们就如此放心的将他借与我了?”李寒空心中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无功不受禄地道理他还是懂的。 “你就安心的拿去便是,双剑合璧数十年未曾面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有机会用出这套剑法的年轻人,你就当我是惜才吧。”吴世卿微笑道。 “师父你真是借花献佛,那明明是我的书,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的……”秦靖小声嘟囔着,还是被人家听到了。 “你这小痴儿,要不是我劝你把书给他,你会拿出来吗?”吴世卿拍了拍靖儿的头。 师傅这个拍头的习惯,不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好像从自己当年拜入师门,就一直被拍。 秦靖一脸不情愿的挣脱出去,解释道:“是借给你,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李寒空重复这句话,好像,好像又明白了什么,试探的问道:“那我将这本书还回来的时候,以后也可以再借其他书么?” “当然,只要有用的书,我都可以借给你,像什么沈梦溪修炼内功的《梦溪笔谈》,庄周修炼意境的《北冥有鱼》,如果你还想了解历史的话,我还有《春秋三传》,想要了解美食的话,我还有《四方食事》……” “够了够了,我还是先看着一本吧。”李寒空一个脑袋两个大,这秦靖的书箱里的书分门别类,究竟有多少本书啊这是。 “这不叫书籍,这是秘籍,我们太学院借书跟普通人借书的规矩可能不太一样,看你有天赋还比较顺眼就可以给……借给你。”吴世卿险些有说错话,看了一旁正微微斜视自己的靖儿,他头疼的抚了抚额头:“反正你收下就对了,心里不要有什么压力。” 李寒空摸了摸怀里的秘籍,神色坚定的说道:“此番多谢两位的恩情,以后若是有机会,我李寒空定当涌泉相报!” “口气倒是不小。”秦靖噗嗤一笑。 李寒空的表情很严肃:“像我们这些打小就浪迹江湖的人,只要是承了别人一次好,就永远都忘不掉,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报答,而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他忽然笑了笑:“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不是。” 吴世卿和秦靖相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李寒空抬起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天空也像心中一样清明沉静。 从前身在江湖却不知道真正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从今天开始,自己好像已经能够看到江湖一角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留情亦舍 长安乃是北阳王朝都城,都城之外绵延五十里只有烽火连台,草原广袤,深冬时节银装素裹,并无其他城池作为犄角之势。 都城以北,此去约百里地界,有一座小城,城池的名字很好听,叫做留情城。 有关这处留情城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说是当年这块土地并不是一座城,而是匪患猖獗的贫瘠山壤,在这大山之中有数座村庄,村民们每月都饱受土匪的压榨,而在恶劣的环境下,这些村民之中有一位勇敢的少年跟一位美丽的少女私定了终身。 可是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真的不安全,每天都要打扮的灰头土脸,以免被匪徒发现女子的美貌,久而久之,少年似乎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跟少女说决定出去拜师学艺,有朝一日除掉这里的匪患,奈何土匪的控制实在严密,他试图跑出去几次,但都被抓了回来,还遭了许多毒打。 少女也逐渐的长大,显现出了青春少女般的姿色,一日,她洗掉了脸上的尘土,夜里没有回家,刚巧的是,少年那晚又准备逃跑,这一次却是异常顺利,没有被抓到,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他成功的跑了出去,多年以后,少年成为了世上顶尖的剑客,他想起了在家依旧等着他的女人,还有那些饱受摧残的村民们,还有窝在那里的匪徒们。 男子提剑回家了,到了那座大山,他已经看不见原来的村庄,有的只是立起来的一块块败坏的残冢,横生的荒草,野生的鸡鸭,数里之内荒无人烟,他的脑海里只想起了两个字,屠村。 男子怒火大发,一人一剑上了山,挑了路上所有的山贼,一直杀到山顶之上砍死了当年的大土匪,他在另一个院子看到了她,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围绕着她,原来女人早已为人妻,而且是土匪头子的妻……二人都认出了彼此,无语凝噎。 他什么也没说,拎着剑下山了,走到山脚下,回首上望,那种绝望的心情和怒火遮蔽了他的双眼,一剑而下,大山被斩断了,崩塌了,整座山没有一个活物。 他将自己的佩剑插在了石块的最顶端,刻下了留情,无情四字。 世人知道他叫布留情,一手留情剑出神入化,斩尽杀绝。 无情剑下留情剑,留情剑下布留情。 这里后来才被改成一座城,因为这个传说,城池也被人们叫做留情城。 “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还知道这种男女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嘞。”一个白发男子笑呵呵的摸着小男孩的头,满脸宠溺。 小男孩猛地吸了吸鼻子,随后眼睛一亮:“先生,娘亲做的菜好啦,我们去吃饭吧!” “你这小鼻子怎么这么灵敏。”白发男子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又说道:“那你猜猜,你娘亲都做什么好吃的啦?” “嗯……”小男孩认真的闻着,兴高采烈的说道:“有白斩鸡,红烧猪蹄,蜂蜜酿鱼籽, 还有肉丸!我最爱吃的肉丸!” 白发男子一愣:“今天好伙食啊,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娘亲说她今天高兴。” “高兴,高兴好啊。”白发男子抱着小童,走进了那间草屋,那间并不富裕的草庐。 今天的这一桌子好酒好菜,对于这普通的小城农户来说,可以说是都超过年夜饭的丰盛程度了,能有这种伙食改善的的机会完全是因为家里来了一个贵客。小孩吃得兴高采烈,甚至还偷偷地瞄着白发先生和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穿着朴素,却难掩原本的姿色,并且有着这个年龄段女人独有的风情韵味。留情城中许多男子都暗自垂涎着他的母亲,但小童心里觉得能配得上母亲的,只有旁边的这位白发先生。当年母亲被城里的土绅要强行拉去当小妾,路过的白发先生几下就将他们制服了,从此之后白发先生便时不时就会来他们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可小童又哪里知道,这位白衣白发的先生就是鼎鼎有名的学宫李先生。 这一顿上好的佳肴虽然比不得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但是在这里享用食物却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一顿饭吃完,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李先生就这么悠闲地吹着凉风,仰头欣赏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连天老爷也认为我到了应该走的时候了么?”他哼着小曲,忽然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话。 “先生在说什么呐?”小童天真的问道:“先生要去哪里?” “哈哈哈。”李先生笑了笑:“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 风儿,快回来,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貌美的妇人出门轻声唤道。 “知道了,娘亲!”小童屁颠屁颠得走了过去,扑到母亲怀里,还记得回头跟李先生打个招呼:“我先睡觉了,先生,娘亲说早睡才能练功。” 妇人将孩子安顿好,一个人又轻轻地合上了房门,走到了院落中,忸怩了一下,还是在李先生身边坐了下来:“先生。” “今晚的做的菜,我很喜欢。”李先生夸赞了一句。 妇人脸微微一红,喜上眉梢,可紧接着又轻声叹道:“先生此行,是来告别的吧。” 李先生点了点头,他刚才在饭桌上得谈话中已经几次故意流露出告别的意思了,这妇人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算得上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 “当年遇到先生,便知先生不是凡人。就算是有缘相识,但是也必定有分离的那一天,只不过这一天真的来了,来的还是这么快,心里还是不舍得。”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李先生摇头笑道:“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时常过来蹭顿饭吃,教你家小风儿点功课,有什么值得不舍的,我这个人呐,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妇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对着李先生就跪了下去:“先 生!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李先生连忙去扶,苦笑道:“有什么忙你直说便可。” 妇人擦干了眼泪,急切地说道:“先生,我家风儿聪明又老实,请你,请你带他一起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地方,让他跟你学个本事,就算是不学本事,先生留在身边做一个书童也好,他一直很崇拜和敬重先生的。” 李先生眼帘微垂,说道:“你打探过我的消息了?” “不不不,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打探不打探的,只是我觉得先生的气度和功夫并不是一般的先生能够拥有的,风儿跟着您实在是他的福气,也是,也是我的福气了。”妇人解释道,脸色变得更加红润。 这个妇人虽然出身和家世不是很好,家境准确来说也是过的有些窘迫,现如今她最大得寄托就是孩子,她得孩子,她不想一直让这个孩子跟自己在这里没有能耐,他是男子汉,以后是要顶天立地的。 妇人心思缜密也很灵通,她能看的出来这个白衣白发的先生之与众不同,就知道他定不是普通人物,当她看到先生对待自己的孩子颇有几分赞赏,就想着若是能给孩子找这么一个大靠山,那么就算自己日子难过,以后至少孩子可以有几分出息,也算余生无憾了。 李先生叹了口气,也明白了妇人的心思:“跟随我这样即将四海为家的相比,风儿还不如暂时偏居一隅呢。听我的,小风儿只要像如今一样每日念书考学,等到他十七岁的年华一到,就送他去南面百里的长安城考取功名便是。以他的天赋,只要一颗心保持现在的纯粹,此生保富贵平安已经足够了。” “真的?先生不是在搪塞我?”妇人顿时笑了出来。 “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那我说的,自然就是真的,搪塞你,你的小心思我能够搪塞得住么?”说此话一出,说的妇人头微微垂下,脸红的发烫。 李先生随手一挥,把仍旧跪在地上的妇人给抬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又观了妇人一会,最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她,“但是虽然你们心地要始终纯粹,但难免世间有人作恶,这本拳经你让小风儿从明日起,每日念书回来后打一遍。七年之后,可有梦元金身。” “梦元金身是什么意思?”妇人接过书,她识字不多,念不懂上边的文字,有些困惑。 李先生想了一下,忽然伸出一指,点在身前的一块硕大的巨石上,就这么轻轻一点,一整块石头都被打得粉碎,他若无其事的轻声道:“这就是梦元金身了。” “露水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啊,我走了,你,保重。”李先生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草庐,看了一眼妇人,便向着月落之地而行进去了。 妇人站在原地,紧闭着双眼,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大声喊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有缘千里自当相见。”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斗酒之前 长安城,稷下学宫。 这间院子相比其他院落,确实是安静不少,而且不知被何人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夜里负责清扫的弟子看到整洁的石砖,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窃喜,这样的整洁程度已经达标了,自己可以少做一些活计,便开开心心的离去,平常人的生活可能就是这么简单,朴实。 李寒空手里抱着两根树枝,他已经不分昼夜的练了十多天的双剑合璧,画圆画圈的基本功他掌握的很扎实了,尤其是得到那本秘籍之后,仿佛顿悟了些许,即便手里没有剑,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一丝。 终日的舞剑,哦不,舞树枝,已经将院子里的杂物顺带着清理的干干净净,是夜,李寒空有些疲惫,他依靠着墙壁,歪着头睡了过去。 不到片刻,一股轻风吹起,一个银甲银盔的神秘男子站在了墙头上。 他飘落下来,脚步很轻,可还是惊醒了在睡梦之中的李寒空,连忙举起手上的树枝,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银甲男子似乎也没料到这也能让他苏醒,盯着他过了几个呼吸,问道:“巴蜀盗侠,李寒空?” “你认识我?”李寒空眯了眯眼。 “苏杭之徒,鬼刻传人。”银甲男子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你……” 他的师父真名叫苏杭,他都是前段日子才知道的,这个人是谁,怎么也能知道? “燕南飞在哪?”他没去解释什么,只是再次问了一句。 “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李寒空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神秘人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头转向了南面的一间屋子,笑道:“这屋子里酒味浓厚,想必是在这个屋子里酿酒呢吧。” “既然有问无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李寒空浑身的真气往上一提,手上的两根树枝一左一右,攻守兼备。 神秘人往他这边看了看,看到他拿着树枝的姿势,赞许的点点头:“这剑法以后就厉害了,可是现在还不行。” 他腰间挂着的一柄银色钩镰忽然射出,镰刀转瞬即逝,再度回归。 李寒空还没反应过来,两根树枝就被削成了筷子…… “这长安城能不少来点怪人啊,就没有能打过的。”李寒空把两根筷子往地上一扔,骂了一句。 神秘人没有在看李寒空,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马上就是斗酒的日子了,他应该是在里边鼓捣什么酿酒呢吧。”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倒是要看看,他酿的究竟是什么酒,还敢和千杯不醉一争高下。” 说着他就要越过李寒空,径直走向燕南飞的那间屋子。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没规矩了,在我们太学若是有人硬闯山门,直接就棍棒伺候了。”一道儒雅不失威严的说话声响彻在院中。 李寒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色紧张道:“吴先生!” “嗯?”神秘人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轻咦了一声:“太学,吴世卿。” “再过几天,应该就是稷下学宫,吴世卿了。”他笑了笑,看着神秘人:“银甲银盔,除了天庭天帝,再无第二人。” 神秘人点点头:“看来先生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既然来了这长安城,到了稷下学宫,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一些,该拜会的人也都拜会了,唯独见不到天庭执掌者,我找不到你们在何处,正好今日你来了,省的我以后还得大费周章。” 吴世卿顿了顿,摩挲了一下腰上的量天尺,拱手一礼:“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指教先生不敢当,若是需要什么情报的话,带足银两找我便可。”神秘人也停顿了一下:“李先生的关系在我这不好用,买消息不打折。” 随后便化作一道银光,蹿出了院落,不见了踪影。 李寒空听着两位高人的对话,也没从他们口中听出要打一架的意思,反而好像是还互相照顾,大人的事情小孩不懂。 “先生,这个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多半是冲着他来的。”吴世卿看了一眼燕南飞的屋子:“他们练的是同一个心法。” “啊?” 那抹如彗星般的银光频频闪烁,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有着诸多的机关,层层解开之后,一道铁门浮现在眼前,他推开进去,里边坐着四个人,在烛火的映衬下,正在哗哗哗的翻着他们手里的天书。 这里就是天庭的一个落脚点了。 观沧海走了进来,摘下头盔,露出了他俊秀的面庞和一头飘逸的银发,开口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这四个人就是负责收集和查找情报,直属于天帝的四大天王。 其中一位站起身来,摇头说道:“天帝,就算我们四大天王布下天罗地网收集情报,那也总是有一个人不会被我们扣住的,查不清他近期的任何消息。” 天庭屹立江湖,收集了无数情报,探测了江湖无数人,可就是有一个人让他们无可奈何。 李先生,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人物。 观沧海揉了揉额头:“真是难办,学宫的李先生突然要离开长安城,我们却一点原因都查不到,这个举动可是关系着江湖武林的结构走向,弄不明白的话,长安没了那个神仙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一夜已过,次日天明。 学宫李先生的小弟子要和长安首席酿酒师比酒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今日大多数人已经汇聚在了花仙醉,等待着这场比试的结果,究竟如何。 在这群人之中,身份尊贵之人不乏少数,譬如年纪轻轻就已经深受皇帝陛下器重的陈留王,上次他手下的张林昆没有顺利进入学堂,反而是这个叫做燕南飞的人夺得了头牌,他一直想要看一看这个能斗得过张林昆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陈留在二楼包了一个颇为寂静的雅间,他长得颇为斯文,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穿的并不是在王府里的那套黑衣,而是换上了一身白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坐在那里,给人一种郑重而谨 慎的感觉,而他在这天下闻名的酒楼之中,点了一壶茶水。他一点也不喜欢喝酒,因为酒,容易让人误事。而他,讨厌任何耽误事情的缘由。当年把张林昆招入麾下就是一件很耽误事的做法。 “近日,可曾有过张林昆的动向?”陈留王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 周围的八大侍从听闻此话,却只觉一阵寒意袭来,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他随霸刀雨化田已经回到了南月,至于再其后的消息,就探不到了。” “嗯。” 陈留王淡淡的嗯了一声,把手上的茶杯放下,冷冷的说道:“以后他再敢踏进北阳一步,斩。” “是!” “还有一件事。”陈留王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个燕南飞的身份可以确认了吗?他真的是那左相爷的独孙?” “这个可以确认,这位小公子在陌云城内非常有名,我把画像拿给数十人确认过,绝无差池。”另一个侍从急忙说道。 “这样的话,那如果这位小公子,再也走不出这长安城。想必那位应该会很满意,说不定对我还会有所奖赏。”陈留王幽幽地笑了一下。 “可是相爷的手里中还握有凤字营。”侍从小声道;“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 “呵呵,战斗力强又如何,如果是府内不听管教的公子哥在长安城斗殴而死,就发兵引起战乱,这样的军队,会有民心吗?更重要的是那位能够支持他们吗?”他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蒸气,抬起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紧,“他们来了。” 花仙醉中最大的雅间,很快就被进来的这批人坐满了。 赫赫有名的北阳八公子,尽言公子叶琳琅,踏月公子洛寻欢,风华公子邱晨轩,未央宫子吕墨阳,天机公子傲天凝,除了清秋公子马清秋前日家中催他回去之外,燕南飞的这几位师兄全都到场了。但除这些俊俏的公子之外,还有一名紫衣美人,正是这一次学宫大考中被风华公子收为徒弟的柳如是。还有个背着偌大书箱的少年读书郎,神色淡然,手中还捧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 “这位是?”已经做好对决准备的酒贤刘伶上前打招呼,注意到了没见过的这位少年读书郎。 “多情公子秦靖。”叶琳琅笑着答道。 “书山有路,学海无涯,原来是多情公子当下!久仰大名!”刘伶神色一惊,急忙行礼。 这位多情公子的才华可以说仅次于某些大人物,绝对不可小觑。 读书人最敬重礼仪,秦靖收了书,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刘贤人好。” “楼上的雅间可备好了?”傲天凝问道。 “备好了,座位早都给各位留好了。” “那我们就登楼吧,等待比试开始。”傲天凝的眼角往楼上某处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的目光与陈留王触碰,两者的眉头都是一皱,并无善意。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陈留王收回目光,把茶杯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关 当众人都已经上了阁楼雅间,那酒贤刘伶轻轻留住了天机公子,傲天凝。 刘伶面目和善的陪笑道:“前几日和行法先生所商量的事,您看……” 傲天凝转过身来笑了笑:“刘贤人,我可是那位的师兄,你让我去做评判,就不怕我徇了私?” “若是连稷下学宫的行法先生都徇了私,那这世上也没有值得信赖的人了。”刘贤人坚定的说道。 傲天凝抬步走上楼,开口说道:“一会开始的时候,我过去。” 毕竟是李先生的小弟子跟人家立下的比试,那叶琳琅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自然要提前过来捧场才是。又过了片刻,花仙醉里里外外人山人海,长安城各个家族的世家公子都来观看这一场斗酒。 楼阁中的一楼二楼都已经坐满了人,除了一楼角落中的两张特殊位子,就是规定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可以坐在那里的两张桌子如今成为了这场斗酒的比试之地。 在这两张桌子的旁边,摆上了三张金丝楠木椅,这金丝楠木的价值非比寻常,今天花仙醉能够下了本用它们来做椅子,那么能坐在这样珍贵的椅子上的人物定然也不简单。 事实正是如此,这次比试花仙醉寻了三人作为品酒的裁判,最左边的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天下酒客中无外乎分为男酒客和女酒客,男人喝酒多豪爽,女人喝酒多温婉,这位女子名叫清照,可谓是世人皆认得女中豪杰,女客第一。 坐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了的老者,脸上皮肤多皱,老态龙钟,其实际年龄已耄耋之年,本在家打算享天伦之乐,安度晚年,可是听闻这次比酒的消息之后,受邀前来参加,充当主裁判。而且这位老者更是北阳开国之前,大唐的有名酿酒师,姓陆名游,资历之老就连酒贤刘伶见了,都得尊敬的称呼一声“陆老。” 还有一张位子目前还没有坐上去,众人纷纷猜测究竟还有谁有资格能够坐在那里,即便堂下议论纷纷,那最后一人暂时也还没出现。 整条街的百姓们负者休于途,行者歌于树,早已经将这花仙醉围得水泄不通,诸多的看客和捧场的人已经到了许久,裁判也已经到了许久,而作为这场比试的主办方,更是对决之一的酒贤刘伶更是等了许久时间,可唯独那位挑战者没有到场,让人们口头都有所不快。 这种场合,这种日子,这种阵容,作为挑战者怎么可以迟到? 不尊为一,不敬为二。 楼上雅间的叶琳琅按捺不住了,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 他拍了拍前边看书的秦靖,问道:“燕南飞不是跟你们住在一起的吗?你们都来了这么半天,他怎么还没有来?” 叶琳琅这几日并没有回到稷下学宫,他怕因为上次怡红院的事情被燕南飞和李寒空这两个这小子报复,所以他一直都避免碰到他们俩,毕竟属实是自己办的有点尴尬…… 秦靖抬起头,看了看时辰,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自己 的屋子里闭门不出。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嘱咐过李寒空了,只要时辰一到,不管他出没出来,都必须破门而进,把他带过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输了就输了,不丢人,可耻的是失信于人,不能误了时辰。” “嗯,是应该这么做。”叶琳琅点了点头,秦靖安排的很合理,不过叶琳琅不明白:“我以前喝过这小子酿的酒啊,味道还行,认真挑选出一壶来比试一下也有赢的可能啊。” “他可能认为认真挑选出来的酒就是自己新酿的酒吧。”秦靖沉吟片刻:“而且千杯不醉可不是说战胜就能战胜的,他应该也知道难度,所以才这么拼,我到现在还没尝到过比它还好喝的酒。” “唉,听起来好像是有点困难。”叶琳琅挠了挠头:“那你听没听说他这次酿的酒叫什么名字?” 秦靖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天干地支。” “哈?天干地支?他要算卦?”叶琳琅胡扯道。 坐在身侧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傲天凝忽然笑了笑:“倒是有点期待是怎么个天干地支。” 一上午的光景的很快就过去了大半,酒楼中已经有人抬出了七坛酒,这七坛酒就是本月酿造出来的千杯不醉,一月仅七坛,从无例外。 伙计们将酒水放在长桌上,刘伶站在一旁,环视一圈众人,使劲的清了清嗓子:“本月的千杯不醉,尽数在此!” 台下众人一阵喧嚣,很多买不起千杯不醉的人们争先恐后的翘脚遥望,有的人住在长安这么多年,甚至连一眼千杯不醉酒的样子都没看过,因为在酒刚出的一刹那,就已经被人买走了,足足的有价无市。 今日终于有幸可以看看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酒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七坛酒一字排开就这么摆在众人的眼前。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燕南飞到现在还没有露出身影,以至于屋里屋外的人都颇有微词。 “你们说,该不会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没有弄出来好酒来,胆怯了吧。”有人指指点点的说道。 “哎呦,您这嘴可得小心点,李先生的弟子们都在场呢,若是被他们听到你就完了。”说话那人身边有人连忙提醒道。 “不严谨了,不严谨了。”那人听闻,顿时觉得一股凉气在身体里乱窜,这张破嘴,什么都说呢。 刘伶抬头望了一眼楼上雅间的诸位贵客,然后沉呼一口气,对着楼里的伙计喊道:“来人传话到学宫,若是燕公子半个时辰之内到不了花仙醉,就算他弃权,直接判输!” 之后就立刻有人出了酒楼,跑去传话。 这段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得到,也算是为了大家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做一个交待吧。 而在稷下学宫中,李寒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拎着两根树枝从燕南飞的门口走到大门,又从大门口走到了燕南飞房门前,他可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滋味了,关键是任你怎么急只能憋着,还不敢催。屋子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万一他酿 酒正到了关键时刻,要是因为自己的干扰给坏了事,可担待不起啊。 李寒空急得把树枝都搓掉了皮,直到有人在大门口传话:“花仙醉前来传消息,若是燕小公子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到场,则算作弃权,按败北计。” “我大早上在这等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还有半个时辰。”李寒空自言自语道,随后猛地把树枝往旁边一撇,对着里边喊道:“我说,酒鬼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不能掉链子啊,你这掉链子了,你丢人是小事,我也跟着丢人了!” “你这人,脸咋这么大腻。”紧闭多日的房门终于被推开,燕南飞从里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一身白衣潇洒万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扫前几日的狼狈。 “合着我替你着急这么半天,你是在里边梳妆打扮呢?”李寒空楞到。 “名扬天下的日子,怎么也要体面点。”燕南飞笑了笑,一步迈出。 “走。” 两个人并肩走出了稷下学宫,在学宫门口早就有一辆马车候着了,那车夫同样一身白衣,可却满头白发。 李寒空定睛一看,随后惊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李先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可以出发了不?” 燕南飞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下就登上了马车,李寒空紧随其后。 “马车稳六步,一时行八里,今日将会是我名扬天下的好日子,您老可别把我的酒给弄洒了。”燕南飞拍了拍拎着的一个大酒坛。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喽,一名弟子让师父给他当车夫,圣人听了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李先生扬鞭策马,还不忘说两句。 “圣人见谅。”燕南飞低了低头,以示敬意。 “你读圣贤书么?” “不读。” “那见谅你个屁。” “走个过场。” 一老一少打哈哈的时间过的也快。 花仙醉之内那根燃起的青香,已经快要到了最末端,可是依旧不见燕南飞的身影。 刘伶仍然站在七坛千杯不醉酒之前,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陈留王身边的侍从总是进进出出,每次进来都要耳语一番,但听了诸多的传话,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这里的茶水似乎要比陈留王府的精致一些,他很喜欢喝,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他放下茶杯往门口瞥了一眼,又慢慢的收回目光,没人知道他的心里盘算着什么。 楼里楼外的看客们没有什么耐性,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敢过于催促和发牢骚,毕竟这里边的人物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至于楼上雅间的另一侧的诸位,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一个比一个淡定,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打盹的打盹,甚至还有闲心下两局棋,好像是来统一度假的。 “稷下学宫燕南飞公子到!”在门外负责待客的小二高声喝到。 一百五十六章 长安十二时辰 “嗯嗯嗯?来了” “李先生的那个小弟子终于到了?” 楼外围着一大批人,远远的看着学宫的马车向着这边驶来,可李先生驾着马车停在了街头巷口,没有再继续前行。 “去吧。” 燕南飞先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回过身小心翼翼地将那坛酒抱了下来。 他冲着李先生一挑眉:“你不进去了?” “害,我要是进去,谁还看你了。”李先生摆了摆手:“赶紧在这把小刘子赢了,然后我们就要启程离开长安了。” “这么快?说走就走,不用收拾一下么?”燕南飞一愣。 “金银细软身外之物罢了,再说跟我在一块你还会缺这些东西么?”李先生看了看时辰:“快去吧,其实启程地时间都已经有点晚了。” 李寒空和燕南飞两个人冲开外边围着地人群,一脚踏入了楼中。 有人低喝道:“既然比酒,你的酒在何处。” “既然是我来比酒,我的酒自然在我这里,难道还会在你那里吗?”燕南飞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既然喝刘贤人比酒,不守时间规定,就不怕给学宫抹黑?”另有人质问道。 “谁说我不守时间,睁开你们地眼睛看着,半个时辰现在才到,而我已经在这楼中,莫非阁下,没带眼睛?” “你……”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了等他已经滋生了一些火气,可是,我们比酒让你们来看热闹了吗?本公子又没请你们,凭什么说话这么横? 下棋还讲究个观棋不语真君子,落棋无悔大丈夫呢。 “呵呵,李先生的关门弟子,脾气更是大的厉害啊。”有一道声音不辨来处,传入堂中,毫无忌讳。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师兄弟的脾气都如出一辙呢。”傲天凝在雅间传音一句,随后身上气势陡然放出,随之一同放出气势的还有其他几位公子,一股气浪吹地雅间帘幕颠簸,此起彼伏。 有人捣乱?行法先生治这方面的事,当仁不让。 陈留王狠狠的剐了一眼傲天凝他们,一股戾气从他眼里滋生开来。 楼中的一处隐秘之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神情惊恐,他的心脉已经被震碎了,震碎他的就是刚才诸位公子合力发出那道音波气浪,他身上的甲衣,赫然带有陈留王府的标记。 公子合力对付这么个货色,杀鸡用了牛刀。 堂中安静了,几位公子已经表明了态度,众多看客也不再说什么。 一直闭着眼睛的刘伶刘贤人终于睁开了双目,看着燕南飞将一坛酒放在了长桌上。 “这就是你的酒?”刘伶问道。 燕南飞没有回答,反而回问道:“那就是千杯不醉?”他指着桌子另一侧的七坛酒。 “一个月才七坛,啧啧,真是稀罕。” “时间耽误的够多了,直奔主题吧。”刘伶大袖一挥,拱手拜道:“还请陆老,清照姑娘,傲公子。” 坐在位子上的傲天凝身形一轻,从二楼跃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那金丝楠 木上。 “陆老爷子,清照姑娘,许久不见。”傲天凝对身旁两位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 “小友也安康。” “天机公子风度不减。” 三位巨头会面,寒暄了一下,然后傲天凝坐在了那最后一张评判椅上,他一笑:“那便先喝千杯不醉吧。这几年军务繁忙,经常随军在外,也许久没喝到过了,真心颇为想念。”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裁判席上从开始地时候就只有两人,现在他们才知道第三人是何许人也。原来花仙醉请了稷下学宫的行法先生来做这个第三位裁判者。 因为学宫执掌行法一脉的天机公子本身就代表着公平,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极其特殊的身份,这一点,花仙醉的主事人还是知道的。 刘伶刘贤人点了点头,手掌一拍桌子,距离他最近的一坛千杯不醉被震了起来,悬在半空,最后他将酒坛抱在怀里,一掌又拍去酒坛上用来保存密封的泥块。 随着泥封的解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在阁内流淌开来,他双指并拢,向前又一挥,澄澈清明的酒水从酒坛之中掠出,好像会寻找方向似的,落在傲天凝等三人面前的酒碗中。 燕南飞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桌子上横摆在这里的酒坛,他的眼睛都快放绿光了,吧唧吧唧嘴,然后对着刘伶说道:“刘贤人,我有个极好的提议,如果我们赢了,你这个月酿出来的千杯不醉,要送给我一半。如果我要是输了,我这一坛酒就送给你,让我贻笑大方。如何?” “嗯……”刘伶微微眯眯眼:“这买卖,怎么听我都不亏,你要是能赢了我,这七坛酒你全都带走,我酒楼本月不卖千杯不醉了!” “敞亮!” “你能赢,再往后说吧。” 刘伶示意了一下三位裁判者,微笑道:“三位,请品。” 傲天凝那起来桌子上那个精致的酒碗,仔细地闻了闻,忍不住说道:“千杯不醉酒,最值得称赞也是最难得的工序就是要吸收月食之日的天地灵气,取残月精华融于酒中,原本只是凡间的美酒,经过此变化已经勾上了仙酒的门槛,极为难得和珍贵。 ”不错。”坐在中间的陆老已经品好了酒,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好酒能够再入他的法眼,所品之酒从来不超过三秒,就能够断定酒的品质如何。 他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品酒数十年,唯独这千杯不醉能够让我品上五秒,呵呵,伶子,你酿的酒已经独步天下了。再练十年,可比肩楼顶上的那壶。” 世人谁敢叫酒贤刘伶为伶子?这位老者就是其中一个敢叫的。 刘伶不知道这种评价是应该高兴还是苦笑。 再练十年真的能比上那壶酒么?我自己都有点没信心…… 原来他不是觉得十年长,而是太短了。 “哈,好喝,好酒!”傲天凝一向为人典雅,今日品酒着实让他有些豪放:“多年未曾喝过贤人的酒,今日再喝,味道更加值得荡气回肠了。” 等到他们二人说完,最后一位清照姑娘才刚放下酒杯。 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位叫做清照的姑娘是公认的女中豪杰,酒中圣手,她本就长得倾国倾城,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如同月牙形状。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女子展颜一笑,风华正茂:“贤人的酒,品前一刻包含了中年时期的经验和哲理,品后一刻蕴含的是一颗少年之心呐。” 刘伶闻之,拱手作揖:“清照姑娘不愧为酒中圣手,女中豪杰。” 这里有三人品酒,而那些看客们无一不是爱酒之人,但是他们此刻只有留在原地等待。 真是迎合了那条管教,我们吃着你看着,我们坐着你站着。 是不是欺负人有些过头了吧。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任何异样的动作,那从酒坛之中飘出来的酒味无形之中收买了众多人心,引得他们口水直流, 而在这些流口水的人当中燕南飞也是其中一个。 “我说,哎,兄弟,你好歹也是来斗酒的,还能不能留点尊严?”李寒空捅了一下身边发楞的燕南飞。 评判的三人已经对刘贤人的千杯不醉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位李先生的小弟子究竟能拿出什么样的酒可以与之比肩争锋。 陆老他们运转内力,化去了口中尚且残存的酒味,这样更加方便品尝其他酒水的优劣。 傲天凝微微一笑,轻轻敲了敲长桌,问向燕南飞:“世间凡酒只能醉凡人,品四季之一味,而刘贤人的千杯不醉凡人不知其醉,只醉世间道元,能品四季四味,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风霜高洁,水落石出。南飞,你的酒,可谓如何?” “能醉天上仙。” 燕南飞拍了拍自己的酒坛:“人间百味早已经有好酒可品之,那更好的酒是用来品更好的味,我的酒不醉世上人,只醉天上仙。” “气魄是好气魄。” 陆老神情肃穆:“就是口气大了点。” “燕公子,打开你的酒,让我们品一品吧。”清照莞尔一笑。 “好!” 燕南飞伸出手掌,用力地往下一拍,将那自己面前的酒坛子砸得粉碎。 “这是在做什么!”众人大惊。 可再令人惊奇的是,酒坛子粉碎之后并没有酒水流洒而出,而是十二碗酒摞在一起,下五中四上三,每一碗酒都倒扣着一盏酒杯。 燕南飞挥挥衣袖,那酒杯在桌子上排成了十二个方位,就像是按照日晷上的时辰顺序排列的那样。 十二碗酒的酒水汇聚成流又分散到了十二盏酒杯之中,刚刚好,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这……有点花里胡哨哇。”李寒空站在远处往这边看着他的这么一个流程。 “这就是我的酒,长安十二时辰!” 这十二盏酒隐隐约约闪动着蓝色的光芒,盯着他们看,酒水之中似乎有日月星辰流转,应和十二时辰的变动,作为裁判的三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十二盏酒各有各的特色,此等酿酒工艺非比寻常。 傲天凝眼前一亮,恍然大悟般:“原来这就是,天干地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酒醉神仙 从二楼俯瞰而下的叶琳琅注视着桌上酒杯摆放的形状,略微惊讶的“哦”了一声。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干也能让他酿酒借用,真是奇了。”叶琳琅叨咕了一句。 裁判三人看着这与众不同的酒,内心都有一丝震撼。 陆老早已收起了心中对此人不懂得谦虚的不满,他眼眸微垂:“长安十二时辰,长安,十二时辰。” “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一旁的清照姑娘笑着问道:“陆老酿酒一甲子,品酒大半生,也不曾喝到过这酒?” “这酒的名字只存在一部古书当中,我以前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我自己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陆老摇了摇头。 “哦?既然连陆老先生都不曾品过的酒,我还真有几分期待这味道是不是像南飞你说的那样奇妙。”傲天凝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酒。 “只不过这里只是一份酒,小师弟,这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吧?” “三位自然都少不了的。”燕南飞没有再卖关子他将包裹里的酒杯拿了出来,老老实实又倒了两份酒,“三位请饮。” 今日花仙醉酒楼斗酒之战一定会成为将来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的,燕南飞有这个信心。 “三份酒已经在此,诸位,谁先来?”燕南飞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好,老夫仗着年老,先行一步。”陆老爷子有些按捺不住,因为这个酒真是平生未见,只活在传说中的一种酒。 他端起了第一杯酒,正是子时之酒,端详片刻,缓缓地举杯喝下,陆老爷子真的是年迈了,一行一言之间都透露着股老者的生命尽头的垂垂之气。 他喝下第一杯酒之后,眉头紧皱,抬手拿起第二盏酒一饮而尽,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眼放精光,随后第三,第四,第五,一直到第十二杯。陆老拿酒喝酒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法已经和青壮男子无二。 十二盏酒喝光,陆老爷子身上紧皱的皮肤开始变得松弛下来,老态龙钟之气也随着入腹的酒意褪去三分,竟然隐隐有时光倒流之感,倍觉惊奇。 他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径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声音如洪钟大吕:“小友,此酒……绝非人间所有!” “轰!” 楼内外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这位陆老爷子居然会给燕南飞的酒做出这么大的评价! “绝非人间所有?”傲天凝拿起来第二份,笑道:“我来试试。” 他喝下第一杯酒之后,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身形开始颤抖,众人为之一愣。 紧接着,傲天凝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十二杯酒全部饮尽,他的头顶之上白气缭绕,面色红的滚烫,双拳紧握。 楼上的叶琳琅眉毛一挑,惑道:“这,他怎么会这个状态?” 秦靖合上了书,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淡淡的说道:“真气自天灵穴外放,四白穴汇聚心肝之火,五行互补,增益见长。” “这是书上说的?”叶琳琅挠挠头:“啥意思?” “很好理解。” 秦靖看着傲天凝的气势节节攀升:“你以后也会感受到的,一般发生在破道元之时。” “破境啦!?”叶琳琅一惊,什么酒这么霸道。 楼下燕南飞开口说道:“长安城我本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踏入,是师兄寻我,带我入的长安,让我真正见识到天下之大,一份恩情无以为报,师兄的酒味道与其他两份并无差池,只是却加了点师弟我的一点私心。” “多谢了。” 傲天凝身上的白气逐渐消散,龙吟之声响彻长空,他手微微按住剑柄,只觉得那握剑之处,似有惊涛拍岸,剑在匣中做狂歌。他一双瞳孔也烧成了火红色,他抬起头望着燕南飞,声音滚滚如雷震:“因为体内的寒毒残存,我已滞境许久,多年努力依旧无果,只是差那一线之隔,此酒助我。” “师兄破境本就是差一道机缘,师弟顺水推舟罢了。”燕南飞恭敬地说道。 楼上雅间陈留王爷身上地戾气一直只是克制,未曾真正的散去,他将手里的茶杯用力往桌子上一扣,身后七名护卫的四名悄悄退出房内,不知去往何处。 清照姑娘见到二人喝了此酒都给予了不俗的评价,他抬起芊芊素手,拿起来了第三份酒,依次喝下。 她本是婉约派李姓的嫡系传人,寄身江湖常常以名论世,并不附姓,可一身婉约门的气派彰显的淋漓尽致,尤其是这十二杯酒喝下,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加空灵传神,眼睛里隐约有星辰可见,繁花点点。 她从酒中的沉醉里醒了过来,笑道:“朝闻此酒,夕死可以。” 众人听闻三位裁判者的评价,整场鸦雀无声,原本调侃燕南飞不自量力的人们脸上更是一红,心中更多的是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酒能让他们如此这般?有何道理胜过久负盛名的千杯不醉? 一直自认为胜券在握的酒贤刘伶也没想到,这个月的酒品甚至比前几月酿造的还要好,已经是几年来酿的最好的几次之一,即使这样,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小子 才酿出来的酒?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心胸他不是没有,只是这么干脆地就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心里实有不甘。 燕南飞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了刘伶地脸色不好,随即主动地掏出一个酒杯,从随身的酒壶当中倒出来一杯,递给了他,温和说道:“刘贤人见谅,酒我只备了三份齐全的,我这酒壶里只是十二盏中的一盏,辰时酒,请。” 刘伶看了他一眼,然后结果那杯酒,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其喝下,酒水下肚的瞬间,就好像有一条火龙从入口处往下冲下,所过之处如烈火灼烧,片刻之后,又觉得舒坦无比,身上的杂质好像也能逼出去一些。 刘伶放下酒杯,品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辰时,天干地支,对应辰龙,果真霸道,受教了。” “贤人过誉了,南飞不敢。”燕南飞拱手。 “不知公子的酿酒之术所学传自何人 ?”刘伶毫不顾忌的问道。 “家师姓陶。” “姓……陶~”刘伶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陶姓,已经可以代表很多东西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姓陶,也不是所有姓陶的都可以让人闻风丧胆。就像是傲姓一样,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姓傲,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可以姓傲一样。 姓氏的代表力和威信力足以见之。 陆老略微沉吟一下,然后看向另外两人,徐徐说道:“二位,今日斗酒的比试结果应该是出来了吧。” 两个人都微微点头,陆老爷子用手指轻轻扣了扣长桌,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站起身环视众人,随后郑重地说道:“此场比试,燕小公子得胜。” 全场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许都会听得见。其实从刚才三位裁判对其评价来看,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了,但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赢了花仙醉的第一酿酒师,这件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 尽管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但是那前辈好歹是成名十数年的酿酒大师,而这个后辈的少年强的也太离谱了。 众人听闻三人已经宣判了结果,他们一同看向比较镇静的刘贤人,刘贤人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师父后,其实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名号,谁能盖的过。 当大家都在关心刘伶的时候,燕南飞的目光却是在那些千杯不醉的酒坛上停留了半天,随后看向他:“刘贤人,您的酒我可否带走两坛?” “剩下的五整坛你都拿去吧。”刘伶摆了摆手。 “那,恭敬不如从命。”燕南飞轻身而起,一跃到桌上,拎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那可是有价无市的千杯不醉啊,一个月就那么点,他竟然直接抱着坛子喝! 羡煞旁人! 狠狠的喝了几大口过了把瘾,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畅快的说道:“原来这就是千杯不醉,不错。” “我说,见面分一半啊!”李寒空在远处喊了一声。 燕南飞手臂一挥,将手里剩下的半坛酒扔了过去,后者问问的抓住,也是直接仰头就喝,什么品不品的,痛快了再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燕南飞挑了挑眉毛:“取剑?” “走着!” 两个人踏地而起,不分高下,李寒空伸手抓住了插在楼上顶端的逢山鬼泣,用力一拽,佩剑再度回到手中,铮铮作响。另一侧燕南飞也够到了装着千红一窟的篮子,取出了酒壶。 两人长声大笑,缓缓飘落而下。 此时傲天凝猛地抬头,怒喝一声:“大胆!” 燕南飞和李寒空眉头微微一皱,只见有两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银光一闪,长刀已经出鞘。 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傲天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直接出现在了两名黑衣人之后,剑柄之处一声惊雷乍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桂花,桂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剑影闪过,两名现身的黑衣人就已经当场毙命了。 燕南飞和李寒空稳稳落下,毫发未伤。 二人还没搞清楚形势,紧接着又是两道暗箭从阴影处袭来,傲天凝手里的浩然镇岳隔空往下一压。 叮当两声脆响,暗器被打的旋转半圈,原路返回。 噗噗。 又是两声飞镖入体的声音,想必应该是躲于暗角阴沟行事的人自作自受了。 叶琳琅看着霸气侧漏的傲天凝,心里盘算着以后遇到他还要不要用暗器,这下境界提升了之后,好像也能把我的暗器打回来了。 这瞬间的刺杀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之前黑衣人的两柄断剑插在了二楼雅间,某人的脚前。 陈留王方才本就横生戾气,现在终于克制不住了:“傲天凝,你眼里太没有王法了!” “王法,胆敢在长安城公然行刺的人才是真正的目无王法!”傲天凝不卑不亢的回道。 堂中的看客们本来就沉迷在燕南飞胜取胜这一难以接受的事实当中,谁能料想到竟然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刺杀。 惊上加惊之下,楼阁上大发雷霆的锦衣男子他们都认识,是当今北阳王朝受封的几位皇子之一,陈留王。 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学宫行法先生也是被封王的皇子,封号淮南。 “想不到堂堂花仙醉之中竟然也有人能进行刺杀。”李寒空说了一句话像是一根刺扎进了酒楼的诸位管事人身上。 的确,花仙醉作为长安酒楼中的龙头,其固有的安全和防护准备应当是整座城的城防中的第一序列才对,可仍然有人可以潜入进来,着实让人心里不安。 李寒空耸了耸肩:“拳头才是硬道理啊,想要在藏龙卧虎的长安城活下来,不简单。” “算了算了,你的剑拿回来了,我的酒也到手了,该走了,这里的事情师兄们会处理好的,不需要我们插手。”燕南飞边说着,一边动手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将桌子上残存的长安十二时辰酒装在了一个小瓷瓶中,又将刚拿到手的玉壶顺带着也装在了怀里,把剩下的五坛子酒扔过去两坛给李寒空,自己掂量着三坛向外边走去。 “走吧,师父在外边应该等急了。”李寒空随着燕南飞一道走出了花仙醉。 楼上还正在气头上,欲要大发脾气的陈留王听闻此话,怔住在了原地。 他说啥?他师父在门外等着? 他师父不就是…… 陈留王忽然有些庆幸,刚才暗自指示的刺杀没有成功,如果成功的话,这长安城都兴许要改朝换代了…… 一身冷汗早已消去了他的佯装怒火。 花仙醉酒楼之外,距离此处一条街远的距离,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读书人模样的车夫正在悠悠饮酒,白衣白发李先生。 他的车辕边上也摆着十二盏酒,长安十二时辰,是之前燕南飞留给他的。 看着燕南飞李寒空两个人手捧肩扛着五坛子酒,李先生忍不住一笑:“赢了就赢了,怎么还把人家一个月的生意给抢了?” “这不是要出远门么,没有干粮怎么行。”燕南飞一本正经的说道,然后走到马车后把酒坛子轻轻的放了进去 。 “你这是干粮吗,湿的不得了。”李寒空将手里的两坛酒挨着放了进去,看了一眼燕南飞:“你们……今夜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燕南飞轻叹一声:“以前刚来长安的时候,我以为会在这里要磨练好些年,可没有想到,还不过一年我就要再度启程了。” 李先生拿起马鞭轻轻一甩:“长安城再大,跟浩渺无垠的天下比不过是一隅角落罢了,哪里大得过真正的天下。而且,世上从没有离开这件事,有的只是出发,少年们从不应该止住步伐,驾!”马车倏然起步,往前行去。 马车里,燕南飞安顿好之后,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了那瓶玉制酒壶,打开了尘封多年壶嘴,一阵沁人心脾的酒香弥漫开来,他贴近壶口猛地吸了一口眼睛忽然睁大,与同样震惊的李寒空异口同声地叫喊道:“桂花!” 这瓶酒的酒香和之前花仙醉里千杯不醉味道有些不同,一方面是时间的沉淀,一方面是佐料的不同,这壶酒加了桂花。 与李寒空的惊讶有所不同,燕南飞的心神剧烈激荡,他自然知道桂花代表着什么,这世上酿酒只有一人知道怎么用上好的桂花进行陈酒的酿制,这么说的话,那酿出这壶酒真正的人并不是酒贤刘伶?这千红一窟的酒方其实很早就在了,千杯不醉之所以不如他,是因为酿酒师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千杯出一杯的做法还没有研究透彻,也就是说那千杯不醉只是千红一窟的低配版本。 燕南飞此刻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件事。 燕南飞神色亢奋,他强忍着将玉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冲动,颤颤巍巍地倒出了半瓶,倒进了装在长安十二时辰酒的酒瓶之中。 李寒空不解:“你这是要做什么?” “酿酒!” 燕南飞江月破浪诀的内力在身体里流转,拿出了《酒经》,翻到了一页自己都快将它翻烂了的那页。 酒名,月落。 正在驾车的李先生微微一叹,随后冲着后边一问:“现在想去哪?” “师父,长安城里最高的地方,是哪里?”燕南飞快速的问了一句。 “最高的地方,你见过,就是我们稷下学宫的主阁,三十三层酒中阁。”李先生策马扬鞭。 “酒中阁?看着不高啊?”燕南飞惑道。 “长安最高的地方应该是皇宫之地,为师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才做了点手脚,远远看去是要比皇宫大殿低上一线的,实际上却是高的多得多。”李先生嗤笑一声。 燕南飞一愣,想不到住了这么久的稷下学宫,长安最高处竟然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确定回去?那我可就掉转马头了!”李先生作势就要改变方向。 “师父等等!”燕南飞在车中急切唤道:“此地回到学宫,仅不过半个时辰,时间太短了,起码要两个时辰!师父,你就驾着车在长安城绕一圈,再看上一遍夜色吧。” 李寒空其实很迷茫,他不知道现在的燕南飞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刚才打开那瓶酒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急促,就算是饮酒后的狂热,酿酒时的专注,也比不上此刻的燕南飞,他很亢奋,很认真,又很谨慎,眼神中闪着光,手甚至还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问,只是等着,等着燕南飞完成这在长安城的最后一件事。 自己,陪他见证。 李先生策马在前,朗声高歌,声音煌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这一晚,一老两少,乘着马车最后观上一遍这壮阔长安。 这必是今日在长安城最令人称道的事情了,也比在花仙醉斗酒之事更惊骇众人的场面了。 李先生在长安城待了不知多少载,这一马观城留下的是怀念。 燕南飞入长安是傲天凝带回来的,成为了先生的弟子,待在这里不过半岁就快要离开了,外面有更大的天地要去闯,这一马观城更多的是豪迈。 李寒空是初入长安,药王田不识顺水推舟助他有一次来长安的机会,一马观城给他留下更多的是雄心。 “这马好快啊。”李寒空赞叹道:“并且快而稳。” 李先生笑道:“那是当然,毕竟这是千里赤云呐。” 燕南飞正在忙活,闻言一惊:“我的小云云?不可能啊!我的马是红色的,先生你这赤云是白色的……” 李先生摸了摸马毛,抹下一层白灰:“闲着没事,我给涂上去的。” “先生!” 燕南飞无奈,搞得自己手里的酒差点都撒了。 难怪这匹马对他有几分亲近,又有几分怨愤,原来竟是这般缘故。 马若是会说话,高低要说一声:“去你马的。” “先生啊,你可真是闲出屁了。” “去去去,怎么说话呢。白衣白马白发,才是仙人本相,多帅啊。”李先生一挥马鞭,“我本天上仙,渡劫历凡尘!” 几十个黑影跟随着马车在长安城急速奔行着,大理寺、京兆尹府、司天监、宗人府在半个时辰间,派出了所有的高手。 一个穿着学宫祭酒长衫的人也紧紧地跟随着,吴世卿忍不住叹道:“先生啊先生,都是做祭酒的,你可比我潇洒了太多。” 皇宫之内,国师齐天心被急召入宫,五大护卫齐聚中心天安殿,大内高手将那天安殿一层又一层地围了起来。 这一切,纵马扬鞭的李先生没有看到,但察觉到身后的那几十道身影之后,却也能猜到了,他仰头叹了一声:“防人之心太过了。” 两个时辰李先生驾着马车逛了一圈长安城,李寒空也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了一遍以前只在书里提到过,却从未亲眼看到过的长安城,此刻他的眼神之中已满是光彩。 这就是长安,这就是万里河山的中心。 这就是天下第一城! 朝代更迭数百载,唯一不被破坏的就是这威名永在的盛世长安。 燕南飞手里的酒也成了,心思沉淀下来也忍不住赞叹一句:“本来觉得不过是一座城,走了走了,如今一看倒觉得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尽兴地玩一玩。”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等你下次回来,大不了我让皇帝都出城迎接你,更好玩。”李先生朗声道,似乎是刻意说给藏在暗处的那几十名高手听的。 “躲猫猫玩的太好了,我可都看不见奥。” “驾!” 第一百五十九章 师娘 稷下学宫。 从酒楼花仙醉到这里正常也就半个时辰,千里赤云载着三人围绕长安用了两个时辰跑了一圈,总算是再次看到了这块熟悉的牌匾。 “到了。”李先生倚靠在后边的车厢上,指了指面前居中的一座楼阁:“围绕着它,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说一声开,你就能见到真正的酒中阁了。” “好,稍等我片刻。”燕南飞一步踏出,带着那瓶混合着千红一窟和十二时辰酒的酒瓶纵深至酒中阁之前,按照李先生说的做了,原本看起来只是一般高的楼阁,竟然真的出现了变化,自己怎么说也待在这好长时间,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叶琳琅那个玩意也没和自己说起过。 燕南飞直掠而上,几个纵身就到了高台。他打开了那个酒瓶,猛吸了一口,浓浓的桂花之香溢满高台,风吹而不散。 反过来再看向那酒,酒里包含了两种绝世珍品,长安十二时辰每一盏都代表了一段时间,却寓意着一个人的每段人生,十二地支本相在千红一窟的作用下若隐若现,这瓶旷世奇酒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过来。 “飞儿,有机会,替师父去一趟长安城,酿上一壶月落,放在长安最高的地方。” 燕南飞耳边回荡着师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看着手中的这瓶酒,喃喃道:“月落月落,师父,长安城我来了,也到该走的时候了。你的心愿,徒儿这些年一直放在心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酒塞重新扣上,带着酒瓶一跃而起,伸手一挥,将那酒壶挂在了楼台上的桅杆旁,向陌云的方向驻足而望,片刻之后转身,一跃而下,朝着马车而去,没有再回头。 酒中阁一直都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白纱蒙面,轻抚长琴,一曲奏罢之后,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沉默了许久最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安然哪安然,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呢。” 千里赤云立马扬骢,向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皇宫天安殿内,提着斩罪刀的大理寺卿狄人阔走了进来,面容冷峻,神色也不太好看。 皇帝的身前五大护卫和国师齐天心垂手而立,静默不语。 “如何了?”皇帝问道。 “李先生,带着左相的小孙子燕南飞已经离城而去了,随行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剑客,应该与他们熟识。”狄人阔跪拜行礼,缓缓道。 齐天心轻轻甩了下拂尘,原本就紧皱着的眉头更加紧蹙了。 “说完了吗?”皇帝陛下追问道。 “还有,太学院监吴世卿数日游走庙堂,今日正是踏入稷下学宫,称自己为,新任祭酒。”狄人阔身后冷汗淋漓。 吴世卿啊吴世卿,你可真害死老子了,狄人阔心里咒骂着。 北阳官员任配,乃是朝廷重事,需经六部中的吏部进行核实审查,颁布调令和委任令才能到地就职。 这学宫祭酒,李先生不走流程也就罢了,新来的也这么没规矩么…… 但皇帝陛下只是略微低头沉吟了一下,神色不变,继续问 道:“说完了吗?” 狄人阔握紧了手里的斩罪刀,额头上的汗珠汨汨流下,终归是点了点头:“说完了。” “说完了,就退下吧。”皇帝陛下的声音中有些无奈。 自己身为堂堂天主,一手创立北阳王朝,时至今日,发生的些许棘手事情,居然没有一件可以完满解决的。 而李先生你的离开,是待不下去了么还是说你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了? 狄人阔知晓皇帝陛下正在思虑,心里一横,还是问了一句:“陛下,那个吴世卿,要怎么处理?” “什么时候大理寺管的这么宽了,消停做好你寺卿的事就可以了,少问跟你没关系的。”一个阴冷沉闷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三分。 “是。” 杀人如麻的狄人阔不禁打了个冷战。 “传令吏部,将委任令发下去吧,让那个人做学宫祭酒。”皇帝平静的说道。 长安古道,烟尘翻飞。 “驾!” 李先生用力一挥马鞭,千里赤云四蹄腾空,驶出了长安玄武门。 燕南飞抱着一坛千杯不醉,回想起方才酿酒时出的异象:“我刚刚酿出了我此生最好的酒,可惜却没有缘分喝上一口。” “最好的酒就如此了吗?说得有点早了。”李先生笑道:“那本《酒经》你还没看完呢。” 燕南飞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酒,忽然道:“先生,你和我师父是好友,我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酿一瓶这样的酒?然后一定要挂在城里最高的地方?我当时没来得及问,也是忘了问了。” “还能因为啥,因为风情债呗,你们读书人就爱整这些酸溜溜的事情。”李先生幽幽地说道,“你师父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女子,后来因为一些事阴差阳错的分散了,他欠了那女子一瓶月落。” “原来是这样。” “那我挂在那里,那女子真的会看到吗?”燕南飞惑道。 “真的,因为那女子就在酒中阁的三十三顶层,你师父走了以后,她和家族置气,一怒之下自封脚步,永绝外境,已经数十年了。” 李先生叹了口气:“你师父当然和那女子说,等到他酿好月落,亲手提着来见她的时候,就是来娶她的时候。但若是他没来,那么就会有人帮他把那瓶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那就证明他已经死了,不必再等他了。” “真是决绝的女子。” “是啊,那女子等了很多年他亲手提着月落来,可等了太久了,她后来求的就是不会有酒瓶出现在那长杆上。” 燕南飞挠了挠头:“那今晚我怕是伤了师娘的心了。” “你这声师娘,应该让她听到,她会很开心的。”李先生说道。 李寒空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二人谈话,在两人交谈间,马车已经行到了南面的不归林,燕南飞忽然止住了这个话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问道:“先生,你还没告诉过我,我们离开长安之后,要去什么地方呢?” “世上有一 座城,可称醍醐灌顶,四海升平,人间至美,我们去那里。在西面,此行过去差不多千里路途。正好可以再观天下人情。”李先生说道。 燕南飞扭头看向李寒空:“如何,一起去吗?” 再看世间人情,说实话,李寒空的内心是激动的,也是想去的。 更何况有着学宫李先生在,着实是一件难得的机会。 但是他依旧摇了摇头,开口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还有任务在身,长安城我还不能离开。” 燕南飞一愣:“任务?” 李寒空想起了那个喜欢在月下磨药的中年人:“我与药王还有约定,他托我办事,我在这里可能还要待一阵子,我便送你到这里吧。” “吁。”李先生一拉马绳,在不归林停了下来。 李寒空掀起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抱拳道:“燕兄,以后若是需要我,尽管书信一封送到连云山神农谷,我必定日夜兼程。” 燕南飞点点头,从马车里拎出去一坛酒,他笑道:“这酒送给你,在江南第一次见你时,看你长剑上挂着酒葫芦,我看着顺眼才请你喝酒。以后就挂这个,有排面。” 他又想了想,问道:“多久才能出连云山?” “三年足矣。”李寒空回道。 “好,到时候出了连云山,记得来找我。找不到我也不要紧,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的所在了,因为我肯定已经名扬天下!”燕南飞伸出一拳。 “吹吧你就,到时候别被我打趴下才是。”李寒空挥出一拳,两拳相碰,随后转身,大踏步地往着长安城的方向走去了,潇洒依旧。 李先生看着李寒空的背影,说道:“小子,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叨咕着要名扬天下,出了名你到底想要干啥?” 燕南飞咧嘴一笑:“因为我喜欢的一个女子,说等到有一日我名扬天下,她便会来找我。” “这就是你想要名扬天下的理由?不愧是枪仙的弟子,都痴情的要命。”李先生挥了挥马鞭。 燕南飞耸了耸肩:“痴情,痴情好啊,所以先生啊,此行一定要认真教我些正经武功啊,到时候可别让我丢脸。” “武功,那容易?你想做剑仙,还是做枪仙?”李先生语气轻松。 “都想做,可以吗?。”燕南飞拍了拍身边的几个大酒坛。 “那我就把我那位老朋友没教给你的,我教了吧。”李先生望着天上月亮,喃喃道。 “枪剑两不厌?”燕南飞一愣:“我会用啊。” “你会个屁。”李先生打击道:“三脚猫的功夫。” 千里赤云鸣叫一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燕南飞身形一顿,一阵刺骨的冷意从外边渗透进来。 一个银盔银甲的男子,手里持着一把银色的钩镰,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相距不远。 这个人,燕南飞并不陌生。 天庭天帝,观沧海。 第一百六十章 拦路,拦路 “观沧海?你来做什么?”燕南飞稍有惊讶。 燕南飞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当初学宫大考就是这个人教他调理的内力,传给了他江月破浪诀的内功心法,还助他破了醉八仙的第二重境界。 那人微微侧了侧头,一丝笑容浮现在脸上,似乎还是勉强挤出来的。 “送行。” “送行?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开的?”燕南飞惑道,李先生这次离开长安的事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学宫李先生退长安,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天庭也应该知道,就算所有的人都不来送行,我身为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领头人,自然应该前来送行。”观沧海站在原地,看着驾车的李先生。 李先生挥了挥衣袖:“没想到还要劳烦天帝亲自出马为我送行,真是受宠若惊哎。” 观沧海稍稍晃动一下,沉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想请先生指点,若是今日我不来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先生了。” “你自己都说了,你是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掌门人,有什么答案是你们找不到的?大不了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李先生似乎没打算离开马车,也没有打算所问所答。 就是这么傲娇你气不气? “你当真不告知?”观沧海扶了扶脸上的银盔。 “那你要来硬的?”李先生眉毛一挑:“别在这耀武扬威,收起你那套吧,想要找答案啊,自己去找,再跟我废话,我就踢你。” 观沧海身上的气势缓缓外放,一股压迫的气场逐渐成型。 燕南飞眉头一皱,单手握在腰间的君不见上,一缕剑意纵横周身,他寒声说道:“前辈,你对我有恩,我不想与你为敌,但若是你真要拦住我们的去路,那我唯有拔剑破。” “普天之下,谁敢来拦学宫李先生的路?”观沧海手也按在了银色钩镰上,他淡淡一笑:“除非学宫李先生,此刻已不会武功?” “看来天庭天帝的位子让你的眼力见涨了不少。”李先生微微一笑。 什么?!李先生不会武功? 燕南飞心中一慌,随后连忙稳住心神,握剑的手更加握紧,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车上的李先生,如此云淡风轻,飘然若仙的白衣白发李先生怎么可能突然不会武功了呢? 疑兵之计?缓兵之计?美人计?不对不对…… 真是想的越多心越慌,在稷下学宫历练待了这么久,练就的心态在此时或多或少有些瓦解。 对面的是何人?天庭天帝观沧海!笨寻思都是道元斩天罡境界的高手,自己真要跟他对上,保守一点估计,能撑的过几招呢? 而且最要命的是,李先生方才的回答,像是人家说对了一般。 真是坑徒弟。 “别忘了,你的江月破浪是我传给你的,你的拳法也是我帮你打磨的,你有把我打赢我?”观沧海拿起他的武器铁画银钩,放在手里晃了晃,指向燕南飞。 “我 会的可不只是这两样。”燕南沉呼一口气,把手按在剑柄之上:“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会的又不止是剑,我的枪法可是枪仙教的。” “夺命十三枪,你练会了么。”观沧海嗤笑一声:“说大话!” 随后他手里的铁画银钩飞速旋转,忽然间激射而出,钩镰所过之处,冰雪消融,气势凌人,不归林里的树木都有些颤动。 燕南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剑意暴涨,一直握着的君不见陡然出鞘,拔剑惊雷一切,迎上那铁画银钩。 两者相碰,金铁交鸣,声波气浪震耳欲聋。 观沧海的语气微微有些惊讶:“想不到你拜入学宫不久,就已经成长的这么多了。” “你年纪和我相仿,就算大我几岁也不会太多,不要拿出这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来!”燕南飞一声震喝,浑身真气一荡,往上一抬,转身一挥,剑气再涨,直奔观沧海而去。 观沧海淡笑一声,右手拿住钩镰,腾空而起,左手微抬,一股真气凝聚,随后忽然猛地一划。 空手接白刃! 只凭借着掌中蕴含的真气,就将那道逼人的剑气生生泻去。 燕南飞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的惊讶道:“这也行啊?” 观沧海没有言语,后撤一步,稳稳落地,铁画银钩缠在手臂上,一身银甲无风而起,波光粼粼。 “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功力上的的鸿沟无法逾越,没有办法的。”李先生轻声道。 虽然燕南飞曾在必死之际达到过神元动八方的境界,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只不过是梦元震三江境的巅峰,距离神元境还有一线之隔。而那天庭天帝观沧海虽然年轻,却已是天下皆知的道元境强者。 “以梦元对道元,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你就不怕我散了你这一身梦元的内力?”观沧海问道。 “天帝说笑了,敢散去我一身功力的人还没出生呢吧,只要我的身后有这个人在,谁来我都不怕,若是真的让开了,我还不如自废武功算了!”燕南飞舞出一朵剑花,准备跳过夺命十三枪,直接用出压箱底的青莲剑歌了,主要是夺命十三枪刚练两重绝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而且这一次,就算是全力施展青莲剑歌对阵道元高手可能还是太勉强了,上次对那假冒的司马鹧鸪,自己的剑歌只在他重伤的时候才派上了点用场,这一次观沧海不仅远胜当日那人,而且精气神全神贯注,他可没受伤,所以就算剑歌救场,也未必奏效。 观沧海的钩镰就在腰间旋转,可是燕南飞看去,就像是钩镰盖住这一片天地,无所不在,不知从何处暴起发难。 三丈之外的燕南飞在往后退了数步,已经足够远了,却仍然感觉背上被狠狠地打了一下,长剑离手,整个人趴倒在了地上,他想要再爬起来,却感觉背上像是多了一座大山一般生生压着,动弹不得。 “刚刚说了,这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没有办法的。”李先生云淡风轻地说着,瞥了一眼地上连呼吸都困难的燕南飞。 “先生啊!” 就这么一会,燕南飞大汗淋漓,他以剑抵地,勉力支撑想要直起身子,可是拼尽全力,君不见都已经被压得有些弯曲,还只能勉强做到单膝跪地。 “涨点记性吧,以后行走江湖,可要记住了,一对一的对决,境界持平倒是不用怂直接干,境界低两境就别管什么面子了,直接跑就是了,境界若是只低一境得话也可以考虑,毕竟 先生我年轻得时候,神元灭道元得战绩也不是没有的。”李先生还有心思站在一旁点评。 燕南飞顶着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得压迫感已经压得他骨骼咔咔作响。 他有些无奈:“先生,我这么拼命,都是为了谁啊,您老还有闲心在这说您的光辉战绩。” “嗯哼,所以啊,行走江湖,还有一点就是当自己能跑的时候赶紧就跑,不要管别人,正所谓是江湖险恶,不行就撤。”李先生继续天天花乱坠说道。 燕南飞摇头苦笑:“那先生早说啊,现在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观沧海看着前方二人,慢慢走上前去,铁画银钩自然的飞射而出,正好搭在了燕南飞的脖子上,收力出力的两个极致的瞬间差点让燕南飞垮掉,登时脖子一沉,直接趴在了地上,观沧海牵着钩镰另一头的锁链,望向李先生:“先生,现在可不可以说了?” 李先生仍不在意在地上受苦受累的燕南飞,甚至还若无其事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躺靠在马车上:“你什么都没问,让我说什么啊。” “先生明知故问?”姬若风沉声道。 “本就真不知。” “那好,我问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观沧海似乎问了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又相当隐晦。 李先生笑了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我是谁?我是学宫李先生啊。” 观沧海早就料到李先生不会轻易的说出来,他颠了颠手里的锁链,燕南飞那头的钩镰似乎扣的更紧,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压力的问题了,浑身上下还莫名的一紧,比当初燕镇南用铁索捆绑燕南飞的时候还要紧上许多。 观沧海回过头,又问道:“李先生,我看你还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敷衍行不通。” “堂堂天庭天帝在偏僻之地为难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你所谓的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就是这么问出来的吗?”一个冷冽严峻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观沧海察觉到了此人的气息,将钩镰倏的收回,转过身。 只见来人面目俊秀,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贵气和不可遮挡的英气。 站在不远处山石之上,止步遥望。 学宫李先生的二弟子,世人尊称的行法先生,天机公子,也是傲氏皇族的七皇子。 傲天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枯木逢春,镇岳归林 观沧海看着从不远处山石之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傲天凝,无喜无悲:“看来情报还是有点差池,信上说李先生只带着小弟子一个人出关了,没想到会有二弟子暗中随行。” “此言差矣,我只不过是略尽弟子绵薄之力前来送行罢了,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天庭天帝。”傲天凝一笑。 “一个笑里藏刀,一个暗箭伤人,还叙什么旧,直接动手打一架就完了。”李先生躺在马车车辕边,怂恿道。 “先生,我前来送行你不嘱咐我两句也就算了,还让我打架……”傲天凝没想到师父会说的直接,平日里不都是拐弯抹角的么? “小燕子不是在酒楼花仙醉里助你祛除了寒毒,破了那层障碍,进了道元大境了吗?你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子打,以前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胜算,现在至少能立起来三根,要是你争气,打赢了就让他在明年的武榜上给你写个名字,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买卖不亏,打输了他也不敢杀你,你是谁,你可是皇上的骨肉,世上唯一一个淮南王啊!”李先生大声说道。 傲天凝没有犹豫,闻言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浩然镇岳。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他持着剑,缓缓对着面前的观沧海:“先生说的这笔买卖不亏,干了。” “跟着李先生这么多年,越看你越像土匪了,浩然正气不会已经耽误了吧?”观沧海笑了笑。 “想多了,我的浩然正气只会更加纯粹,直到……力压诛邪,坚不可摧。” “既然如此,今日我能见到傲氏皇族的传国剑法,天子神剑了?”观沧海眼前一亮。 天子神剑法,一共七式,乃是天主称雄天下的依仗。 “你还是有点想多了。” 这次说话的不是傲天凝,回答他的却是李先生,李先生幽幽地说道,“天子神剑剑法他练的火候不够,我有一套剑法叫木秀于林,是我当年第一次来长安的时候创的,当时想的是我秀于林,谁敢摧之。不过这套剑法他没学会,一怒之下就回去自己创了一套枯木逢春。” “对没错,枯木逢春。” 傲天凝抬起剑,“所谓天下剑术,高下无非生死之间,我不能相学宫李先生那样木秀于林,生者之强,但我能够在先生之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以至生生不息,枯木逢春!” 浩然镇岳猛然挥下,不归林里已经被冰雪凝结,干枯的树木,再度焕发了生机,翠绿一片。 每篇绿叶都像是锋利的匕首一般,汇聚在一起,对着观沧海劈面而下。 燕南飞顿时只觉身上的束缚瞬间消失了,双手撑地而起,足尖一点,立刻退到了李先生的身边,他喘了喘几口粗气:“先生,这么大的声势,师兄能赢么?” “虚张声势,他刚入道元境,根基还没夯实就出手,打不过观沧海那个小混蛋。”李先生耸了耸肩。 傲天凝手里的浩然镇岳剑气刚猛,如同推山倒玉柱,只一下就把观沧海逼得退出了十几丈之远。 “仅仅是退了几步?”燕南飞惊讶道,漫天飞舞的树叶都被观沧海的铁画银钩打散,傲气凝的霸气一击收到的效果甚微啊。 正在傲天凝回气的契机,观沧海手里的钩镰射出。 “你这是枯木逢春?我这叫万物萧瑟。”观沧海一声厉喝。 钩镰碰到浩然镇岳剑上,那上边留存的大力直接将傲天凝拍进了后边的不归林里,整片树林的树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生机凋零。 “差距还是太大喽。”李先生叹了一声。 傲天凝扭转身形,脚踩树枝,连番踏步,直到不归林的正中心的不老梧桐树上,才止住颓势。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呼出一口浊气:“好功夫。” “回首向来萧瑟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你这枯木逢春虽然看透了一线生死,但是在我面前,皆是虚妄。”观沧海霸气道,身上真气鼓荡,绵绵不绝。 “是吗?” 傲天凝站在不归林的上方,腾空而起,一片树林上挂着的雪花都被散发出来剑意融化,凝聚成了一条水流,水流之大随剑走,像是一条水龙缠绕在浩然镇岳周身。 傲天凝长剑一挥,那溪水大浪淘沙,抡起那道水龙,横劈而下,同时怒喝一声:“燕南飞!” 燕南飞心领神会,一步踏出,内功江月破浪诀,自然月光之下,遇水则强,手中君不见横扫天下,接过那道水龙大浪,冲着观沧海一压而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傲天凝燕南飞虽然不是父子兄弟,但是他们可是同门。 “联手了?” 观沧海冷笑一声,提起钩镰把那大浪劈成两截,只见巨浪之后,两个人两柄长剑已迎面而来,他一个转身,一脚踏在君不见之上,借力一点,锁链一缠一绕再一拍,浩然镇岳剑应声而退,再次将傲天凝打退了出去,他凌空飞渡,铁画银钩已经回到手中,燕南飞心中一寒,急忙也向后掠去。 “化雪为溪,也真佩服你能想出这样的方式,不过你忘了我的名字了吗?”观沧海傲然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我连沧海都可一眼平观,何况一条小溪。” “昔日就听闻,本代天庭天帝虽然年轻,但武功已经超出了上代天帝。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傲天凝苦笑道,他的天子神剑法尚未大成,手上最厉害的一剑就是方才的枯木逢春,也被轻易破掉了。 燕南飞连番征战,呼吸已经开始有些急促,他落到傲天凝的身边,低声道:“点子太扎手了,打不过啊。” “你们不愧是师兄弟,都像是进了土匪我似的。” 观沧海扭头望向李先生:“先生,如何?” 李先生手上把玩着那根马鞭:“你的实力,天下间三十岁以下者,你可称无敌,三十岁以上者,能胜你者,不过十人,能杀你者,不过三人。” 观沧海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知不知道,这三人中一定有我。”李先生继续道。 观沧海笑了笑,没有肯定也 没有否认,只是说道:“如果先生此刻,一身功夫还在的话。” 傲天凝拉着燕南飞慢慢地退到了李先生的马车附近,沉声道:“我虽然还打不赢他,但我还有办法能拖住他小半炷香。小师弟,你带着先生暂时回学宫避一避。” “非君子所谓,不回。”李先生直截了当地说道。 傲天凝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那就往前面跑,跑得越快越好。” “非君子所为,不跑。”李先生的回答依旧果断。 额,傲天凝尴了个尬,这弟子也忒难做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就只能拼命了。” “非君子所为,不拼。”李先生微微一笑。 傲天凝呼了一口气:“那看来先生有君子能所为的办法。” 自从傲天凝认识李先生之后,只要有李先生在,那么所有事都不叫事,他敬仰李先生的威势,所以学宫中他掌握了行法一脉,尊为学宫行法先生。那么既然今日李先生一连说了三句非君子所为,那么肯定就是有办法了。 观沧海手里的钩镰一头垂地,锁链在身:“你们何必非要跟我拼命,我不就是来要听一个答案。” “对,他不过要一个答案,我把答案告诉他,便可以走了。何须那么麻烦呢?”李先生抻了个懒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路过燕南飞身边,顺走了他严阵以待握着的君不见,用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剑刃,发出“铮”的一声,“不过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天帝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身后这位二徒弟的身份你怕是比我更清楚,他以后要做的事,你得帮他一把。”李先生笑道。 傲天凝闻言一愣,他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有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的帮助,那么绝对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朝堂之事,天庭从不参与,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后者摇头道。 “这件事不允的话,那就没得谈了。”李先生长叹一声,举起君不见,“还是要打吗?” “先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在虚张……”观沧海冷笑道。 君不见剑光大涨,一剑挥下。 观沧海挥起钩镰欲挡,还没来得及拿起来,整个人被直接打飞了出去,身上的护体银甲都被打凹了进去。 震惊!! 李先生的武功仍在!是自己算错了吗? 不可能! 对时间最为敏感的人不可能将时间计算出差池。 他几次欲提气稳住身形,可李先生紧接着一剑又一剑地劈了过来,毫无章法,不讲道理,就像是随意地乱挥,也能将观沧海打的真气溃散,难以汇聚。 剑气纵横,剑意磅礴, 观沧海一退再退之下,一直退到了不归林的另一头,整座不归林的树木隆隆作响。 李先生持剑落地,侧首道:“此刻,当如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先生何人 观沧海身上的银甲被打的坑坑洼洼,这等材质举世难寻,竟然在李先生手下变得如此脆弱,他又怎么可能像是个武功尽失的人。 持着铁画银钩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剑上传过来的伟力险些让他招架不住,就算现在,手背上的青筋也暴鼓出来。 “你这几日是故意露出马脚给我看的?”观沧海陈胜说道。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凡事不留个后手,都不知道挨多少刀子了。”李先生淡淡的说道,然后亦步亦趋踏上了不归林的枯树上,站定,二人视线持平。 月下。 李先生站在树梢,拿下腰间的酒葫芦,满意的喝上一口,顿时间月光倾洒而下,照耀在李先生身上,原本已经让观沧海变成枯木的树木又慢慢发芽,柳絮纷飞和雪花共同舞动。 “先生这是什么武功?” “这是先生催动内功的异象,足以排在天下前列的内功心法。”傲天凝双目灼灼,看着身上晶光闪闪的李先生。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先生吟诵道。 这就是李先生的内功心法,月下独酌! “刚刚我那徒弟引一溪之水奈何不了你。那我引一河之水能不能打死你?”李先生笑问道。 观沧海的沧海一粟也在调息运气,将精气神提高到最佳的状态,手里的铁画银钩再度被他紧紧的握在手里,一股锋锐的气息荡漾开来,身上铠甲银光流转。 “先生,出招吧!” “接好了!” 李先生将君不见往上一扬,天空中飞舞的雪花皆是一颤,然后统统融化,汇聚在君不见的剑身附近,一股水流缓缓汇聚成型,水流之广,之大,比起傲天凝凝聚起来的要更甚数倍。 “大河之水!” 李先生怒喝一声,舞动长剑,水流声势浩大,压迫感愈发凝实。 “天上来!” 他纵身一跃,长剑一抬,整条河水都被他引在了那柄剑上。 月光之下,足有一河之水朝天而起,李先生居于中心,潇洒飘逸,宛若仙人。 “你当真不退?”李先生皱眉。 “死战不退!” 李先生望着态度决绝的观沧海,心中微微一叹,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 “罢了,你想听个交代,那我就说出来,你听好!”李先生朗声喝到。 “纵横长安三十载,江湖夜雨十年灯,以先生之名威压海内,是我!” “六十年前十二大老牌高手皆败于剑客李逍遥,是我!” “九十年前一身布衣,一柄断剑破通文馆玄冥教幻音坊,亦是我!” “而那一百二十年前,枪剑二仙不两立,剑仙李太白还是我!” “还有你最想知道的,二百四十年前凭借一剑开天门,一剑仙人跪开创天庭组织的人,是最早的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今年已经五百四十 岁了,我是你的老祖宗,你还敢对我大不敬?” 傲天凝和燕南飞以为先生终于忍不住了才出手,可没想到开口就爆出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二人目瞪口呆,李先生曾经不只一次说过自己是得到长生的不死之人,可诸位徒弟们都以为是先生日常吹牛调侃他们而已,可现在看此刻的神情严峻的李先生,哪里有半点说玩笑话的意思!绝对是正经中的正经…… 观沧海站在那大河之水的面前,长袍翻飞,他无视翻腾的雪水,即便水滴拍打在脸上也毫无惧意,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李先生,同样不可思议,但是在他心中这个答案又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竟然……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何必一定要求这个答案呢。”李先生叹了口气,那河水忽然散了下去,李先生最后只不过是随手挥了一剑。 观沧海的银质头盔被一劈为二,露出了里面年轻的面庞。 与不远处伫立的李先生,竟真有几分相似之象。 不归林的树木重新归于平静,就仿佛从来没有人打扰过他们一般,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它们身上覆盖过的一层积雪,已经消融不见。 李先生持剑而立,面色平淡,从空中稳稳地落在树梢,遗世独立,似与天地相应和,与大道相融合。 观沧海望着眼前的李先生,喃喃道:“长生不老之术相传只存在于不周山,想不到世上真的有人也可以练成。以前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相信,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我才敢真的相信。” “长生不老是丹鼎世家徐氏一脉毕生追求,可哪里有人真的能够长生不老。只要是在凡间生活,终究有一日尘归尘土归土,至于我在人间尚有执念,不愿开那一线天飞升。”李先生一步一步从树梢上,冲着观沧海所立的地方飘然而去。 他每一步踏下,李先生的面容就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脸上的皱纹逐渐消失,皮肤越来越光滑,满头的白发也变成了乌黑,他一共踏出了三十步,于是就从一个四十余岁中年人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现在再看去,他已经与那观沧海的面容,也从三分相似,变成了足足的八分。 不归林之下,傲天凝和燕南飞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修炼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人,远观数里路途的距离不是难以办到的事情,可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依然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变成这样。 “师兄,我……是不是出现幻觉?还是刚才起的水雾太大。我怎么看着先生变得和我一样年轻了?”燕南飞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呆滞,一种凝视久了的呆滞。 傲天凝苦笑:“我们两个不可能都一起眼花吧,这看样子就是事实了,先生果然人如其名,太白啊。” “这回还说不说如何了?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嘱咐给你的那件事不要忘了。”已经面若少年的李先生笑道,声音也变得如少年那般清脆剔透。 观沧海犹然在惊骇中,任他是天庭天帝,了解世间万物万事,也半天才反应过来:“天庭从来不参与庙堂更迭战乱之事,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为何又要亲自坏了规矩?” “别乱扣锅奥,我说的是让你帮他,又没说动用天庭的力量帮他。更何况……老祖宗,不就是我吗?难道我连改规矩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李先生笑了笑,拍了拍观沧海的肩膀,“你要见的已经见到了,写入天书之中,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了吗?” 观沧海点了点头,抱拳道:“弟子明白了!” 本代天庭天庭天帝竟是太初天帝的子孙后代,也就是当今学宫李先生的转世后代,怪不得当初李先生不仅同意而且鼎力相助自己开创武者四境,又编排了诸多大榜和剑谱排名。 “傻孩子。回去吧。”李先生转过身,朗声喝道,“傲天凝何在!” “弟子在!”傲天凝和燕南飞还在发呆,闻言急忙脚尖点地,迅速飞掠过来。 观沧海与李先生抱拳告别:“弟子先走了,先生到时候若是再回长安,我必当率天庭部众共同迎接。” “好,打理好内部关系,别出什么差池。”李先生嘱咐道。 观沧海点了点头,没有犹豫,转身便离开了。 傲天凝落在了李先生的身边,看着离去的观沧海,忽然道:“师父,你本不姓李?” “我本姓的确不姓李,我姓观,观众生百态,看世间善恶,我叫观众生,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师门助我成长生之功,为了传承师门,我就改成了宗门之姓,叫了李逍遥,到了这一代学宫先生,我又改叫了李太白。” 李先生也看着观沧海远去的银色背影,“这位后辈不比我当年差多少,多年以后也有机会摸到仙元境的门槛,长安当下你有他的帮助,皇位一事,更多了几分把握。还有那练双剑合璧的年轻人也不错。至于你的小师弟,身份着实敏感,你八成指望不上了。” 傲天凝没有犹豫,垂首道:“弟子明白。” “那你先回学宫吧,我要去一个地方,到了以后给你们寄信,若是愿意来看看我,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们。”李先生一挥长袖,便是送别。 傲天凝神色不自然,纠结几个呼吸还是说道:“师父你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为什么徒儿觉得,此番离别,再也不会相见了?” “白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是你们总不相信。我一说我和李白喝过酒,你们就转身翻白眼,以为我不知道吗?”李先生冷笑一声:“难道有个李白,就不许再有个李太白吗?看不起你们的师父,没揍你们一顿就不错了。” “那就希望这一次,师父没有骗我们。”傲天凝躬身一拜:“多谢师父多年来授业之恩!” “快走吧,别酸溜溜的啦。”李先生摆摆手。 傲天凝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去,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逍遥功 燕南飞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不归林下,看着那两人依次和李先生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那自己要不要去也跟先生说几句话呢?他的心里琢磨着。 可是先生并没有发话叫自己过去,那还是在这里稍站一会吧。 直到他看见观沧海和傲天凝两个人都纷纷离开,身影消失在天际,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李先生才收回眼神,向着燕南飞大声招呼道:“南飞,快过来!” “来了!” 燕南飞闻言一震,立刻纵身一跃,赶了过来。 李先生举起泛着光芒的君不见,往燕南飞的剑鞘上一插,没有插进去,他眉头微微一皱,再插一次又错过了一分,他有些恼怒,连续插了几下,都没有瞬间把剑插回去。最后还是燕南飞的手微微一动,才把君不见收入剑鞘之中,他有些不理解,李先生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在学宫将剑插在数十里外的牯牛大岗上,今日为何…… “先生怎么了?”燕南飞惑道。 李先生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直接挨着燕南飞倒了下去,作势就要从树上跌落,燕南飞见状连忙扶住。 “先生!” “扶我下去。” 他仔细看了李先生的一眼,却发现李先生面色苍白,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整个人也从刚才的盛气凌人一下子变得无比虚弱,燕南飞不再犹豫,立刻背起李先生,几个跳跃跃到了马车边,撩起帘幕将李先生放在了马车上,伸出长袖抹了抹李先生额头上的汗,那流出的虚汗已经沓湿了燕南飞的衣袖,他急忙道:“先生你怎么了?” 李先生气若游丝,苟延残喘,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徒儿,那观沧海猜得没有错,我的功力的确已经尽数褪去了,刚才强行运功遭到了反噬。他错就错在来的早了,若是再来晚一些,我们今天可真就不好交代了。时间传言的天下第一李先生,可现在就连你,一剑也能杀了我。” “先生,我不明白,天底下已经没人是你的对手,为何你的功力还会丧失?”燕南飞不解。 “傻孩子,当然没有人能伤了我,个中缘由等到有时间再和你细细道来。”李先生的眼皮已经慢慢合上,一股困意和倦怠袭来:“此刻,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李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就靠在了马车车厢的壁上,他真的累了。 燕南飞抡起手掌,急忙打了李先生一巴掌:“先生不要睡着哇!” 他以前在茶楼里听说书的说过不少这样的例子,身体过度虚弱的人这样睡,然后就一睡不醒了。 李先生本来就很迷糊了,猛地被打了一巴掌,神智清明了些,却有些恼怒:“臭小子,你要弑师吗?我真的只是睡一觉。” “先生,不能睡。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燕南飞不停的晃动他。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睡去,你相信我,驾着马车一路向西,等太阳再升起的时候,我就能……”李先生话没说完, 头一扭,已经睡了过去。 燕南飞神色焦急,伸出来两根手指放在李先生的手腕上,脉象虽然微乎其微,但总归还是有一口气保住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千里赤云拴在了一棵大树边,马车停靠在古道一旁,这里来往的行人马车很少,几乎不可见。 燕南飞奔驰了一夜,浓浓的疲惫不不知什么时候涌上心头,再也抵挡不住,靠在马车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水露蒸腾,朝阳升起。 李先生就像是算命的一样准时睁开了双眼。 他坐了起来,马车之内并没有看见燕南飞的身影,便起身掀起幕帘,发现他靠着马车睡着,右手还紧紧的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这种姿势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杀了,另一个就是睡得太死了…… 一阵一阵的鼾声传来,李先生笑了笑,绕开他,从马车上踏了下去。 周围地势四周高中间低,他们此刻似乎正处于一个山谷之中,周围郁郁葱葱,并没有陈雪堆积,风景很是漂亮,尤其是身边这棵大树最为繁茂,应当是一颗梨树,冬末春初的季节这里能有这样一颗果树真是啧啧称奇,而且看起来已经熟透了,李先生伸手想要摘一颗,他跳了几次伸了伸手,一个都够不到,无奈地摇了摇头。 昨日是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天下第一先生,今天站在树下想要摘个果子都不能做到了,还真是搞人心态啊。 李先生此刻早已经褪去了原来的中年样貌,却而代之的是昨日少年的模样,俊逸文雅,更像是一个熟读诗书的小先生了。李先生耸了耸肩,淡笑一声,然后在山谷附近徘徊了一圈后确认没有其他外人了,回过头来又在大树之下盘腿坐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忽然脑海里一片清明,犹如老僧入定,思绪万千中只有一条鲲,一只大鹏的影像缓缓浮现。 有些学问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两种神物是庄子所著的书《逍遥游》里记载。 古有释迦牟尼悟道菩提下,今有李先生再入逍遥梨树间。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起,燕南飞被一缕刺眼的光芒照醒。他慵懒的伸了伸坐酸了的腰,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剑,揉了揉眼睛,转头掀开帷幕:“先生,该醒了。” 瓦特?! 马车内空无一人。 方才还睡眼惺忪的燕南飞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立刻清醒了过来,他连忙跳下马车四下环顾,可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李先生正盘腿坐在大树之下,整个人身边云雾缭绕,配上这山间秀景,若是真有旁人见到,定会惊叫一声,怕真以为是有仙人在此修炼呢。昨日毕竟已是黑夜,燕南飞虽见得李先生返老还童的神迹,却不如此刻看得清晰,那李先生的皮肤神采真的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显得更年轻一下,原本一成不变的白发也已经变成了满头乌黑。燕南飞一边惊叹一边也不敢惊扰正在修行的李先生,顺带着抬头看了看那大 树,咧了咧嘴,手指轻轻一弹,一颗黄澄澄的梨掉了下来,他伸手一招拿到手里,咬了一口,香脆甜蜜。 “嘿嘿,甜。”燕南飞笑了笑。 昨日好像净喝酒了,一点吃食都没下肚,此刻有黄梨充饥果腹,再好不过,还能醒酒。 他虽然也有考虑过为啥冬天这里还会有梨树存在,也仅仅是停留在想到这个问题的份上,没有继续深追。 吧唧吧唧。 “我说,你吃就吃,吧唧个什么嘴啊!”李先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嘴边都是黄梨残渣的燕南飞,吃的这个狼藉,有辱斯文。 “哦,那我转身吃,你看不到。”燕南飞吃着就要转身。 “你这傻徒弟,还跟我装糊涂,赶紧给为师也摘一个来,我够不到。”李先生正经危坐,先生的确还是那个先生,可这一身霸道的功力似乎是真的没了。 燕南飞脚尖一点,又摘下来一个果子,双手奉上:“嘿嘿,先生想吃就早说嘛……” “小滑头。”立李先生拍了一下燕南飞,然后也不顾身份的吃了起来。 “先生……”燕南飞也盘腿坐在了李先生的身边。 “想问问题?” “嗯。” “去,再摘一个果子,就告诉你。” “得嘞。” 燕南飞屈指一弹,又是一颗大梨落在了他的手里,递了过去。 燕南飞笑嘻嘻的问道:“先生,你真的是神仙吗?” “神仙,在你眼里什么是神仙?”李先生指了指天:“只要是所有人做不到的事,只有其他一个人能做到,他就是神仙了么?凡人神仙是有天门相隔的。而我虽然被称为天下第一,但也仅仅是天下,就是凡间,我也不过是个比较厉害点的凡人罢了。” “先生你轻狂自大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还谦虚上了?”燕南飞大惑不解,“你活了五百多岁,能够返老还童,返老还童这件事怎么听也不像是凡人能做出来的事,而且这种做法似乎有违天道吧,先生你却没遭天谴,怎么能说自己不是仙?” “你这徒弟想要气死我?还想把我让我遭天谴!” 李先生哼了一声,说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就不听,若是靖儿在的话一定会跟你说,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他们都是凡间人,没有天上仙,活得是不是比我更久?” 燕南飞一拍脑门:“先生你这就是装了啊!你说得那是神仙似的人物,我们只听过没见过,可你却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啊。你就那么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比我还年轻!。”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李先生问道。 “想!”燕南飞以喜。 “那你求我吧。” “先生求你。”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天取经? “唉,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跟你说了也无妨。”李先生盘膝而坐树下,说起了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的往事。 “我刚拜师的时候年龄已经很大了,弱冠之年以前,我的身体当时很不好,虚弱到不能修炼武功,一直到了二十岁那年我机缘巧合破了前人所设下的珍珑棋局,拜入了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座下成了他的亲传,他的门下有着很多厉害的武功。” “有多厉害?”燕南飞问道。 “每一本武学拿出来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么厉害。”李先生想了一下。 “那先生跟那位前辈学了很多功夫,所以才这么厉害了?”燕南飞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错了,我只学了一门武功,这门武功很难练成,我这师父练成了,我的练成了。武功的名字很优雅,叫《逍遥游》。”李先生缓缓道。 “逍遥游?跟我的醉里逍遥一样是轻功?”燕南飞一惊:“怪不得先生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先生伸手挠了挠额头,似乎有些怀疑此行带着这个拖油瓶出来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哎呀,不对,轻功不对。”燕南飞又像是记起来什么,连忙闭嘴,在李先生嫌弃的眼神中赶紧坐好。 “《逍遥游》你想必应该有所耳闻这部书,但鲜为人知的是这本书中蕴含着一部绝世秘籍,我的师父发现了这个秘密,逍遥派的首代掌门人就是被我们称为庄子的庄周,轮到我师父那代是第六代,可是自开山祖师之后能把这门功夫传下去的就只有我们两个。” 李先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逍遥功之所以逍遥是因为它能让人不会老化,与普通的易容和术法有本质上的不同。正因为如此,每每到三十年的时候,都需要返老还童一次,一生再从二十岁开始,代价是功力尽散,不过可以再修,每修炼一天就相当于一年的功力,我这个转世已经五十岁了,所以我的功力恢复起码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先生你现在真的是一点功力都没有了!”燕南飞沉思道。 “可不真的咋的,之前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李先生无奈道。 “那先生为什么要一定离开长安?”燕南飞抬起头问了一句。 “跑路呗,你想啊,长安里的那个皇帝老儿早都看我不顺眼了,我返老还童的日子那齐天心亲掌司天监一定能算的出来,到时候他们万一知道我真的失去功力了,像什么那五大护卫,流沙杀手之类的组织不得闯进学宫把我捅成窟窿啊。”李先生撇了撇嘴,难得怂了一回,这些年来,只有功力回复的这段时间先生是最为低调的。 “那,先生此行带上我是为了保护我?”燕南飞一愣。 “这徒弟可算想明白一步。”李先生点点头。 燕南飞有些费解:“为什么是我?我的武功是最低的,阅历也是最浅的,帮不上先生什么忙。” “非也非也,我这功夫既然三 十年为一期,那每三十年,都要以新的身份活下去。我与他们相识太久,割舍不掉的东西太多,牵挂的事情也不少,若他们在身边,那么我便仍旧是学宫李先生,永远也摆脱不掉。而你不一样,你就从来没把我当成先生……。”李先生瞟了她一眼。 燕南飞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学宫这么多天,自己的公子气息虽然磨下去很多,但是对李先生有时候还真就没大没小的。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往何处?” 李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横向铺展开来,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图上西面的一个点:“这里,四海升平。” “四海升平?” 燕南飞挠了挠头:“难道是因为治安很好?” “这是一座城的名字……能不能别跟傻子似的,不知道的别瞎说,有辱斯文。” “……” “东海兴,西海静,黄海灵,渤海罄。” “兴静灵罄,谓之四海升平。” 北阳王朝地大物博,在这王朝之外,以北是北莽,蛮族之地,当初划分天下的时候并没有将其算在四大王朝的境内,那里一片尽是浩瀚草原,冬日漫长寒冷,夏日黄沙漫天,据说平常幼儿能够活到成年的不足一半,而在北阳和北莽西北处还有一块狭长的土地,那里是万丈冰原,千里无人区,。而北阳以南的南月则是一年无冬,气候湿热,许多人终此一生,都未曾见过一场雪。北离以西是西辰,那里土地贫瘠,往往几十里内寸草不生,沼泽遍地,据说再往西还有一片大陆,但是从未有人走出过。而北阳以东是东星,东星这块地界,据说曾有陨石坠落,仙药存于其中,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而想要拿到仙药就要去闯一闯陨石落地所化的不周山。 所以在这块大地之上,若想见到四季如春,终年花香鸟语的也就唯有北阳王朝所拥有的地界能够如愿以偿了。 李先生展开的一幅地图,说是地图,更像是一幅画卷,因为上面标记着不是一座座重城,而是一个个北阳王朝的盛景之地。但燕南飞自小生长在西面重城陌云城,况且十多年不曾不出来走动,他又哪里听说过有城也可以叫四海升平呢。 燕南飞驾着马车,千里赤云一路往西行进,忍不住问那坐在车厢中休息的李先生:“先生,那四海升平城该不会是先生胡说出来逗我玩的吧?我爷爷好歹也是一朝丞相,却从未听说过西面有城池会叫这个的,我只知道西天取经啊。” “鼠目寸光了吧,当今皇帝虽然贵为天子,但是据我所知没有进行过一次寻访民间,他坐拥万里河山,不可能知道每一处好地方。更何况只是丞相的人屠燕回天呢。” “啊。先生也知道我爷爷的绰号。”燕南飞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叫爷爷的绰号了。 “人屠燕回天嘛,如雷贯耳。” 李先生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去那四海生平,需要过 一座玲珑塔。玲珑塔外仍是凡城,过了玲珑之后,四海升平大城方出显。”李先生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难以掩盖他语气中一丝欣喜。 “先生,前面有座城隍庙,我们不妨先休息一下?”燕南飞尴尬的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他平日里纵马扬鞭是家常便饭,但赶马车倒是头一次,赶了半天顿觉疲惫。 “好。” 李先生点了点头,此刻他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足够的休息保持体力,倒也的确不适合长时间的赶路。 两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燕南飞扶着李先生走进了庙内,寺庙已经破败不堪,石像斑驳,燕南飞清挥了挥衣袖,一道气劲甩了出去,清理了一小片干净的地方,抱过来一张蒲团,让李先生坐下来之后,急忙拿起身边的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囊之中自然灌得就是那坛从花仙醉里抢来的千杯不醉。他喝完后,递给了李先生,抹了抹嘴巴:“师父,既然一路西行,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李先生伸出手婉拒了,随后笑了笑:“陌云城么,不去了,我带你去个比陌云城有意思的地方。途中也会经过。” “哪里?”燕南飞高兴道,他这人不就是最喜欢有意思的地方喽。 “那里的人武功三等,用毒二等,傀儡一绝。”李先生缓缓道。 燕南飞一惊:“酆都?” 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江湖上龙头顶尖世家,陇西叶皇阁善使暗器,为人谨慎,门规苛刻,威望却是甚高。天山梅家毒步天下,行事低调,在江湖上很少行走,这两家虽然实力雄厚,江湖中人对其极为敬重。关中捉鬼门,乃是人宗一脉道长林正英之后,世代以除凶去恶为宗旨,也备受世人爱戴。而酆都则不一样,世人敬他,却也畏他。因为酆都之人行事狠,做事绝,且难防难躲,常人避之而不及,更何况是特地拜访。若是以前的李先生说这话,燕南飞自然不会质疑,可现在的李先生,怕是会被酆都里的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吧? 李先生就像是燕南飞肚子里的蛔虫,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酆都又号称鬼门酆都,虽然名字有些吓人,但是里边的依旧是人,没你想象中得那么可怕,而你先生我现在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废物。不过我绝对不能以李先生的身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得换一个名字了,叫点啥比较霸气呢?” “霸气点,叫吕傲天如何?”燕南飞哈哈一笑。 “没品位,吕傲天,粗俗,肤浅。”李先生白了他一眼,随后思忖道:“我的师门祖师叫庄子,师父叫无崖子,我也起个什么子就可以了。” “要不跟写《孙子兵法》那人重名一下?”燕南飞调侃道。 “你个劣徒,真当师父打不过你了?”李先生吹胡子瞪眼,哦,他现在没胡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潇湘子 “算了,不问你了,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李先生向着远处望去,一排排的杨柳在山谷中舒展着腰肢,杨柳丛生之地势必有河流孕育,他抬起头,一片柳叶乘着轻风缓缓飘落,一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李先生把那片叶子放在唇边,一曲音律婉转而发,树林中有飞禽掠过,惊起一阵波澜 。 燕南飞闻声一惊,这首曲子他不陌生,他刚刚听过不久,是李寒空吹过的曲子,《暮云遮》,是一首思乡曲。 李先生站在这株梨树下,远处柳絮纷飞,与外界的冬至之景截然不同,河流汨汨,音色动人,煞是空灵。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仇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片刻之间,李先生停止吹奏,说出了这么四句话,然后转身对着燕南飞说道:“我以后就叫潇湘子吧。” “潇湘子。” 燕南飞反复念了几遍,都觉得怪怪的。 “先生,我总感觉名字后边带个子很别扭。”他皱眉道。 “不别扭,子一般来说对于书生用的才多,而从前的学宫李先生不就是一个读书人吗。”?” 李先生自己很满意,点了点头:“以后啊,你就叫我潇兄吧。” 叫惯了先生的称谓,冷不丁的换了一个新的称呼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燕南飞尝试改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非要叫他另一个名字,着实别扭。 “潇兄好。” “燕兄也好,哈哈哈哈。” 燕南飞苦笑,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跟一个五百多岁的老怪物称兄道弟,让人笑掉大牙。 多亏李先生会返老还童,不然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乌龙。 “潇兄,名字起好了,现在可不可以说说我们此番去酆都做什么?”燕南飞好奇的问了一句。 李先生还沉醉在自己起了个好名字的乐趣当中呢,听到燕南飞这么一问,才收敛了一些,正色道:“我们要去四海升平城之前,我还需要一味药,他能助我加快恢复功力。” “昂,既然如此,那酆都会给我们药材么?”燕南飞有个不好的预感。 “当然不会给我们了。”潇湘子说道:“鬼门酆都是什么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杀人不眨眼的地方,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们那么珍惜的草药。” 燕南飞的预感应验了,果然这番出行还是凶险。 “既然不给,那我们是去借?”燕南飞试探的问道:“老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呐。” “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我就借这一次,下此就不去借了,所以我不还。”李先生厚脸皮说道。 “啊?不还,那你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哎,我们读书人要东西,那叫拿,不叫抢,更不叫窃,抢是强盗才做的事情, 窃是小偷才干的事情,我们读书人做的事情那叫拿,拿懂吗?” “拿?”燕南飞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字。 燕南飞脸色不太好看,他摸了摸鼻子,然后拿出酒囊狠狠的喝了一口酒,大概是壮一壮胆,毕竟在他小时候就被用毒世家的母亲梅天香灌输过一个道理:如果你以后在江湖上遇到鬼门酆都姓悟的,能绕一条道走就绕一条道,绕一座城走就绕一座城。若是绕的慢了,有可能再也绕不过去了。 燕南飞心里有些胆颤,他没有底气的问道:“先生,这样有点凶险了吧,去鬼那里拿东西,我害怕。”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害怕,现在的你随便出来个小鬼都能把你收拾了。”潇湘子大笑一声,随后看着他说:“此行还有数百里路途,这一路上我教你武功。” 燕南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教我武功?可你……” “都说了,我武功只是暂时废了而已,但是我脑海里的武功可还全部都在啊。”潇湘子轻甩长袖,“来,说一说你现在所学的武功都有什么?” 燕南飞稍作思考:“青莲剑歌和夺命十三枪,拳法醉八仙和身法醉里逍遥,内功江月破浪。” “武功和内功都是一等一的绝学。”潇湘子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可惜的是,青莲剑歌只有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才发挥出他真正的威力,而且消耗极大,夺命十三枪据我所知你好像还停留在第一层,学了剑法不会枪法,醉八仙只上了两个台阶,止步第三个境界,江月破浪诀你还没完全掌握如何催动一身的内力,你说说你,还能干啥,也就剩下喝酒会的轻功,当逃跑用了。” “这……”燕南飞老脸一红:“潇兄,你这,说的太无情了。” “事实如此,我无情,江湖上的狠人们更无情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这么弱呢?”潇湘子声音一震,犹如九天惊雷。 燕南飞登时神色一紧,眉头大皱,一句话也反驳不回去。 潇湘子看着他,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一个刚生下来还没学会走的人,就要去跑,终究有一天是会摔跟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算了,不用太紧张,我和你讲几个故事吧。”潇湘子重新盘坐在了地上,清了清嗓子。 燕南飞也收拾好了情绪,认真听讲,虽然眼前之人改了名字,换了面貌,但先生毕竟还是先生。 “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二十岁才拜入师门,但是当时的江湖武林中不乏和我同龄的少年高手,其中有一个人终身爱好玉石,身穿玉制长衫,拿一把玉剑,名字叫做玉溪山,出身玉鼎一派,被称为玉鼎派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虽然还未在江湖上现过身,但是声名已经广闻天下。然后那一年,他代表师门下山参加江湖大会,路上遇到一群悍匪正在烧杀抢掠,他自然拔剑相助,最后……不出意料 的被匪徒们乱刀砍死了。那天,是他的二十岁硕生辰,信心满满的想要在武林大会上夺下魁首,一举成名的。”潇湘子说道。 燕南飞一愣,他没料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想了想说道:“难道他的剑法华而不实,莫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不,恰恰相反,玉溪山的剑法很好,那年我曾随我师父拜会过玉鼎派,亲眼看见过他的剑法,清逸秀美,得玉鼎派剑法之神韵,我师父评价他说四十年后,可以是一名剑仙。”潇湘子叹了一声。 燕南飞略微沉吟,又说道:“悍匪之中有高手?又或者群起而攻之。” 潇湘子依旧摇头:“悍匪无非就是亡命之徒,如果一个人的境界能到神元道元,他为何不去做一派之师,去做那悍匪呢?再者群起而攻之,玉鼎一脉传承的就是以一敌百的群战剑,那种场合下不更应该有用武之地才对?” “啊……潇兄,这我就搞不太明白了。”燕南飞纳闷。 “那我就再与你说个故事。我拜师之前,在俗世当时有个朋友,叫做陈近南,从小生于陋巷之中,一石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虽然穷困潦倒,但是毅力和志气可嘉,世人欺辱他,他便以拳头还之,虽然常常被众人反打,但是命着实够硬,也没被打死。后来他的家乡被邻国攻下,那些欺辱他的大家子弟们都在那场混战中被杀死了,他却奇迹般地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他顺手在地上捡起了一把血迹斑斑的剑,就开始闯荡江湖,浪迹天涯,他没有师门,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本破旧的剑谱,对着剑谱一日一日地练。剑谱上一共十六式,他练了十六年。我和他遇到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还是江湖上的一个无名小卒。后来江湖上出了个走火入魔的魔头,黑纱遮面无名无姓,人们都叫老疯子,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各大世家和宗门组织了几次围剿不仅被他逃了不说,而且损失惨重。后来陈近南和他在芒砀山撞上了,二人一字未说,便大战了一场,最后的结果让人惊讶,陈近南受了重伤,那作恶多端的老疯子则被一剑穿心,后来有其他高手到场捡到了老疯子的随身玉佩,人们那时候才知道那人其实是受人敬仰的清风剑仙御清风。那一天起,陈近南开始名扬天下。世人想知道他用的什么剑法能够杀了剑仙御清风,他说是用剑招,对前来拜访的人演示了一下自己的剑术。来客大惊,随后大怒,没有告辞之语就拂袖而去。我那朋友不知缘由,我却知道,那是因为他的那本剑谱在江湖上很常见,叫《花拳十六剑》,三文钱一本,地摊上随处可见,乃是平常百姓拿来强身健体用的。可就是这花拳十六剑,练了十六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白日黑夜,不停歇地练,练成了这一柄能够打败剑仙的剑。”潇湘子捡起一根树枝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随后摇头笑了笑,“数百年前的人们是多么有毅力啊,现在的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人剑 李先生,哦不,潇湘子讲完了两个故事,燕南飞陷入了沉思,他将两个故事放在一起做对比,思考着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不一会,他抬头说道:“那玉溪山虽然剑法高超,但是出自名门正派,用的是君子之剑,而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个打家劫舍的悍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不会讲什么君子小人之分。陈近南么,我觉得是单纯的毅力强盛。” 潇湘子听到这个答案,沉默了一下,稍稍斟酌之后又说道:“有点贴边,那我再和你讲个故事。跟他们同时代的人还有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出师之后,提剑闯江湖,几乎难逢敌手,直到遇到一个年纪一样大的白衣剑客,两人设下擂台比剑,少年输了。少年不服,自折断剑,与他订下再战之约,每年九月十五在当时的首羊城决战,一连战了十二年,少年总是输了半招剑法,没有赢过一次,江湖人称‘半剑仙’。是不是很有意思?” 燕南飞想了想:“也没怎么有意思吧。” “觉得没意思就对了。”潇湘子正色道,“因为他后来不想跟那个人一样是个剑客,所以就拜了斩空刀刘玄易学了刀法,成了一名真正的刀仙。这个人你见过的,当初在长安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九阳焚天印,刀剑掌神域的南月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 “也就是说……”燕南飞眉头一挑。 “没错,那个次次都赢他的人,就是学宫李先生。”潇湘子平静地说道,似乎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跟自己无关。 燕南飞又回想了之前的那三个故事,喝了一口酒囊中的酒,抹了抹嘴巴:“我知道了,那是因为玉溪山从小对决都是君子之斗,大家都是同门,点到为止,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战,而匪徒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根本毫无道义可讲,所以他不如后面二人。同时他被赞誉得太高,就算他很厉害,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厉害。他高估自己了。” “这回说得对,品出了几分味道。江湖上怕的从来都不是败,只要不死,一切就都不会结束,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啊。可惜学宫的李先生再也不会出现了,霸刀雨化田的刀再也饮不到李太白的血了,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赢了,哈哈哈哈。”李先生哈哈一笑。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你没有悟到,玉溪山被师门所寄予的希望太高了,群战剑固然能够以一挡百,可惜没有真正的杀伐,没有鲜血的滋养,他们这玉鼎昆吾剑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潇湘子顿了顿,看着燕南飞说道,“但悍匪们不用剑术,用的就是大开大合,杀人诛心的剑,玉溪山的剑术虽然高超,反而一时之间找不到有效的克制之法。” “我讲了这三个故事就是要让你明白,你的最大依仗,青莲剑歌跟玉溪山的玉鼎昆吾剑练的差不多,虽然精妙有加,但是真遇到亡命之徒的话,凭现在的你,也许不会起到太大作用。” 燕南飞一 皱眉,拔出了腰间的君不见,剑气凌人,低头想了一下:“是这样吗?” “你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试试。如今的我功力已散尽,这已成事实,但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是能弹指间解决掉你。”潇湘子忽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芒。 燕南飞在学宫历练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人可以没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他持着长剑缓缓说道:“潇兄,你怕是有些低估我了。我与那只同门切磋的剑客玉溪山不同,我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刚过去不久的学宫大考,我可差点交代在别人手里,所以想要杀我,没那么简单。” “吹牛了吧?”潇湘子忽然手一挥,一根红绳飞出,一下缠绕在了燕南飞的脚踝处,他神色一紧,急忙回手一剑斩去,将那红绳一分为二,随后看向潇湘子的位置,他并没有趁这个机会过来。 “潇兄,捉鬼门的红绳,你怎么也有?”燕南飞还来得及问一句。 “少废话,拿剑砍我!”潇湘子怒喝一声。 燕南飞闻言没有犹豫,身影移动,长剑猛然斩下,可才斩下,那剑却在后方受力,被猛地一扯往倒着飞了出去,而且惯性使然,把燕南飞本人也一起向后坠去,一把钉在了那株梨树上,果子纷纷落地,燕南飞握着剑靠在树上,君不见已经插进了梨树当中,深陷剑身三分之二。 潇湘子早都站了起来,移步幻影中,来到了燕南飞身前,后者顿时觉得胸口一凉,他低头往下看,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燕南飞的胸膛上,绽放着摄人的寒光。 燕南飞愤愤不平:“潇兄你骗人,你说你功力尽散,可你分明还会武功。” 潇湘子收起匕首,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臭小子,功力散了就是散了,只不过我现在的武功徒有其表不具其神,没有内力的支撑,可虽然如此,我依旧能用我五百多年的对敌经验,将你斩于马下。” 燕南飞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五百比二十,这经验条差的也忒多了吧。 潇湘子没有理会燕南飞的小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这一路上你若是要想保护好我,就得先学会先保护自己,免得到时候还得我救你,这个拿去练。” 潇湘子丢下一本有点破旧的剑谱,燕南飞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 《花拳十六剑》。 “这这这这这这,潇兄你快再翻翻兜,没拿错吧?你不说这就是三文钱一本的剑谱吗?”燕南飞看着手里的秘籍,有点想哭。 天差地别啊! 以前练的是九天之上的青莲剑歌,现在这是啥,比十八层地狱还低的花拳十六剑。 “你别忘了我给你讲的故事,千万不要瞧不起任何一本书,只要他是书,就有读的价值。”潇湘子正色道:“你的一身内力是那位用药酒给你堆砌起来的,虽然没有后遗症,但终究 比不上自己练出来的扎实,至于青莲剑歌你发挥出的威力也就只有五成罢了,而且还都是靠着雄厚的内力和精湛的内功心法催动的,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欠练!” “……” “这本剑谱虽然看着普通了一些,但是能够一石二鸟,写这本书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他的确有野心,杂糅了拳法和剑术于一体,可惜没有人喜欢四不像的东西,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拳法不行,剑法也不行,练它最能夯实你的基础,把它练会,你的醉八仙和青莲剑歌也会有所提升的,不吃亏。”潇湘子语重心长的说教。 “好!” 从此之后,曾经学宫李先生座下的关门弟子,学上了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剑法…… 说起这《花拳十六剑》,不是骗你们,那是真的常见,譬如在少林寺外,武当山上,以及各大门派所驻地的附近,都会有一些假扮的僧侣,道人和穿着门派衣服的假弟子,专门蒙骗那些初到此地,还拥有着英雄梦的懵懂少年们。 “骚年,我见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以后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这本《如来神掌》就要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童叟无欺,绝对珍品啊那是。”一个个讲手里的假货说的天花乱坠,有的人动心就买了一本,回家拆开看,不过就是一本小人书而已,造价成本也就三文钱罢了。 不过世人不知道的是,一个姓周的老前辈好像真的学会了这个《如来神掌》,具体是谁还需要自己去寻找喽。 有的人可能还看不上这一本秘籍,没关系,小贩手里一撮,又是好多本秘籍,什么《紫霞神功》《六脉神剑》《葵花宝典》之类的,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假的,不过也有真的武谱卖,可卖得还不如假的那些好,比如说佛家子弟入门需要练的《大罗汉拳》和《韦陀掌》、枪法《绣腿十三枪》以及剑法《花拳十六剑》,因为他们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三岁孩童都会舞两下。 马车止步,山水之间。 燕南飞和潇湘子二人停车路旁,稍作歇息。燕南飞没有闲着,下了车就在一旁演练着那本《花拳十六剑》,一边练一边抱怨:“要不师父你随口胡诌一本剑谱吧,我觉得也比这破剑法强。” “你口中说的破剑法,可是斩了剑仙啊,练就完了。”潇湘子斜靠在马车上,仰头喝着燕南飞带来的那些酒,比起日夜赶车闲暇时还要练剑的燕南飞来说,潇湘子可以说是很悠闲自得了,每天都在车内闭目养息,美其名曰修炼内功,恢复内力,但分明有几次是坐着睡过去了,还不承认,明明已经打呼噜了。这也就算了,尤其是看燕南飞练剑时,不加鼓励还一个劲打击,真是伤心。 “那人练了十多年才名扬天下,我可等不到那时候。那时候都快四十了,就算是成了剑仙,喜欢的女子估计也早都嫁为人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鬼市 燕南飞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知道先生是为自己好,所以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剑依旧是君不见,绝世长剑舞在普通不过的剑招,挥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这套剑法只有十六式,剑招也不是特别难懂,燕南飞看上几遍就已经得了几分精髓,可是若是想练成如臂使指的境界,那恐怕真的要几个年头。 “你就这么着急名扬天下?还不到二十岁,应该先磨磨剑再出江湖。”潇湘子坐在车上,看着勤勤恳恳练剑的少年。 “那潇兄你当年初入江湖的时候,磨了几年剑?”燕南飞擦了一把汗水,问道。 “我的剑足够锋利,学成直接入了江湖,没磨过剑。”潇湘子一笑。 “这么猖狂?” “是啊,谁叫我一生都没败过呢,当时我就知道我无敌,你们随意,哈哈哈哈。” “又吹牛。”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专心挥舞剑招,随后说道:“我想要名扬天下是因为到了那一天,会有人来找我。” “女的?” “女的。” “燕南飞顿了顿,解释道:“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当然,我与她真正的碰面只有一次,互相喜欢还谈不上,我只是觉得,等我名扬天下的那一天,我们重逢,那就是我们故事真正的开始。”燕南飞纵身一跃,一剑劈开一片飘落的叶子。 “这么盲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潇湘子晃了晃酒囊,看着他。 “好与坏,其实都是人定义的,哪有人生来就是好人,也没有人生来就是坏人,比如说有人杀富济贫,那这个人在穷苦的百姓眼里是好人,但是能说那破了财的人就是坏人吗?他的钱也都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没有义务分给别人,如果分了那是情分,不分是本分,没必要嫉妒人家,所以好与坏并没有具体的界定,有的只是立场。”燕南飞嘴上说话,却丝毫不耽误手上的动作,手起剑落又一剑砍落一根带着黄梨的树枝,他伸手一招,鼓鼓囊囊的塞进了嘴里。 潇湘子笑道:“武功虽然差劲了点,但是这大道理懂得却是很透彻,是谁教你的?学宫李先生可不喜欢和徒弟们说这些。” “是我爷爷,燕回天。” 燕南飞继续说:“我爷爷戎马一生,刀下亡魂将近百万之众,他说他这一生杀了很多人,很多都是无辜的人,但从大了说,他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不过从小了说,他罪恶滔天,杀百人足以谓之魔头,何况百万。”燕南飞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手上的剑停了一瞬,想起了那个在家对人威严苛责却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左相爷。 燕南飞也想家了。 “那若是你喜欢的这位姑娘,就是没有大的立场,小的立场就是单纯的喜欢乱杀无辜,危害百姓,是个无论怎么说教都不是好人的魔头呢?江湖上这种魔头不少,长得好 看的魔头也有几个,什么赤练仙子、五毒妖女之类的呢。”潇湘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谁会她都不会的。那姑娘眼睛平如镜水,眉眼秀美如画,书上说了,相由心生。所以不会是魔头的。”燕南飞一剑挥落,。《绣剑十九式》,一共十刚好刺到潇湘子的身前,花拳十六剑刚刚演练完了一遍。 “给你留了几口,喝吧。”潇湘子自刚才就晃荡酒囊,却没有再喝一口,原来是一直为他留着,说着就把酒囊递了过去。 燕南飞收了剑,将里边的千杯不醉酒一饮而尽,望着远处,喃喃道:“其实好几次我都感觉她似乎来找我了,可能是觉得我太弱了,还没有资格跟他见面。我想,我还是不够强。先生……” 潇湘子“嗯?”了一声。 燕南飞连忙意识到了口误,赶紧改了过来:“潇兄,每一个练武之人的梦想不外乎就是名扬天下,可怎么才算是名扬天下呢?当初我在江南道参与了高家和马家的势力战,改变了那里的格局,可是我依旧是平凡的我,没有几个人听说过相府里的小公子在江南如何如何。在折剑谷,我用出了绝世剑舞青莲剑歌,知道我的人也就只有在场的那些。直到上次来到学宫,参加了大考,成为了曾经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可我感觉这个名声还是没有出去,前几日和酒贤刘伶斗酒,名扬的也超不过长安城这么大个地界。”燕南飞面露苦涩。 “潇兄,什么才是真正的名扬天下呢?” 潇湘子哈哈一笑,用手指敲了敲燕南飞的脑袋:“想要成为人人皆知的少年英杰,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将你的名字列在榜上。” “天庭排的那个榜?”燕南飞一愣。 “没错,专门列咱们北阳神剑的剑谱“剑十五”,列江湖新俊的良玉榜,以及给成名的高手排位次的冠绝榜。只要进了这个榜,天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天庭就是有这个实力能让世人闻你知你,若你还嫌名气不够大,你可以在拿到大榜的时候,一把把它撕了。”潇湘子咧嘴一笑。 燕南飞知道他说的把大榜撕了那个人就是眼前的人,他笑了笑:“我没有那个人那么胆子大。既然如此,我就先朝着良玉榜努力努力吧,相进去这个榜,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 “你的三师兄叶琳琅曾是良玉榜上常客,如今年纪不合规矩了,天庭将他从榜上删了,所以若是你能把叶琳琅打跪下,良玉榜首甲,不是问题。”潇湘子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似乎就像是说家常便饭那么简单。 燕南飞眼睛一闪,他可是见识过三师兄叶琳琅武功的人,暗器掌法皆是当世一流,自然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他甩了甩湿了的头发,又站了起来,继续开始练那平平无奇的《花拳十六剑》。他是左相府的小公子,也是陌云城的大魔王,不少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但是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山野之间,出了虫鱼花草之外,只留下了这 一个辛勤练剑的身影。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努力。”潇湘子看着 默默提剑练习的燕南飞,淡淡地说道。 燕南飞嘴角勾起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挥剑。寒冬腊月,酷暑烈日,在一个垂暮老人的院子中,一个少年的身影围绕着一个巨大的酒缸,无数次疲倦地昏睡过去。世上却有天赋之说,也有人说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一个人的天赋是生下来就被上天定好的。那个老人不信,他为燕南飞改天换命,走上了另一条路,人们只知道有了毫得天赋,成功就完成了一半,却鲜有人知道另外一半是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那慈祥的老人对他说过,当有人问你信不信命的时候,你一定要说我的命在自己手里,信不信的那个人是我,别人没资格问。 命运,酿酒如是,练剑亦如是。 燕南飞持剑闭眼,霎时间睁开,杀气涌动,一剑挥出,剑气洪流汪洋澎湃,震得林间落叶纷飞。 比起刚才的练习,足足上了好两三个境界。 潇湘子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盘腿运气,恢复功力,仙元神脉游行千里之外。 果然是关门弟子啊,悟性不一般。 潇湘子心中说道,满意的笑了。 长安稷下。 那间没有积雪的院子,雪花飘洒落下即为雪水,不曾堆积。 一手持着逢山鬼泣,一手持着书山有路的少年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剑摆了个姿势,呼吸沉重道:“三招了。”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书生淡淡一笑,缓缓推出一掌:“进步很大,那就看看这第四掌你怎么接?” 燕南飞和李先生离开的这段日子,学宫一直都是由新来的祭酒先生吴世卿打理,因为太学院的名声很响亮,也都知道院监的大名,一时间学宫上下对其很是尊敬,没有抱怨。 每天得空的时候,他都回来看看这个练习双剑合璧的少年,每天他只出一掌,接下就继续出,接不下来,他就走了。 李寒空现在只有一把鬼剑,还缺一把剑跟它相互配合,学宫里很多剑他都用着不舒服,看了看去,盯上了秦靖书箱上挂着的那把书山有路,便暂时借过来练。 一连好多天,李寒空都接不下吴世卿一掌,每次都把剑打飞,握都握不住,此前他是双手握剑,双手发力,此刻双剑在手,就要比平时付出多一倍的力,很有难度,也需要时间去和剑磨合新的打法。 直到最近几天,李寒空不愧是练武奇才,摸索到了一两分双剑合璧的精髓,能够接住吴世卿的第二掌,第三掌了,今天扛住了第三掌没有被打飞,马上就要接第四掌了。 坐在一旁的秦靖放下书,轻轻晃了晃双腿,看了看这两人,又仰头看着远方,喃喃道:“他们这会儿,在干嘛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酆都鬼市,毒魁大会 秦靖思绪纷飞间,吴世卿的第四掌已经推了出来,李寒空双剑置身于臂膀两侧,合璧进攻的姿态,可是当那股浩瀚的掌力铺面而来的时候,他心中顿时一惊,这第四掌已经远超前三掌,即便李寒空摸到了双剑合璧术的几分门道,可绝对不可能接下这道掌力就是了, 因为从这一掌开始,吴世卿已经有了一丝的认真…… “我输了。”李寒空不出意料的被拍在墙上,手上的双剑都跌落在地,面色一阵潮红。 吴世卿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已经足够控制的了,甚至还收了几分,否则那一掌下去,真不知道要断几根肋骨。 “输是对的,千万不要以为接下了我前三掌就认为自己理解了一些剑法。”吴世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能那么快理解的话,那数十年为什么没有人练的出来呢?戒骄戒躁啊孩子,否则以后在江湖上迟早吃大亏。” 李寒空挣扎着起了身,对着吴世卿拱手拜道:“多谢先生教诲。” “练。” 李寒空再抬头的时候,吴世卿已经消失不见了,留下这么一个字。 北阳王朝西境,陌云城。 左相府的世子爷燕镇南读罢手里的一纸书信,先是眉头微皱,随后歪了歪头,又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旁边的世子妃梅天香看到后,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什么事情让你脸色变得这么快?” “信上说南飞已经离开长安城了。”燕镇南笑道。 正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磕着瓜子的梅天香也惊咦一声:“这才去了多久?现在是要回家了?难道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也败给了这小祖宗的磨人功,被赶回来的?” 燕镇南连连摇头:“哎哎哎,我们这儿子虽然有些不服我们的管教,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也不至于被学堂赶出来,再说李先生是什么人,能被他吓唬住?行法先生在信上的这个意思,大概是李先生出门远游,随行弟子只带了南飞一人。寄信的前一日就已经出发,按照日子算的话,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梅天香闻言,才稍稍放松一下,微微点头:“原来是要出远门啊……那会路过我们陌云城吗?” 虽然这个大魔头在家的时候真的很少让人省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怎么表现得漠不关心,这心里也是着实惦记。自打有了燕南飞。这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的儿子离家已有数月了,作为母亲自然是无比想念的。 “信上说李先生此行是一直往西走……但是行法先生似看透了我们的小心思,还特地多说了几句,他说按照李先生的脾气秉性,不可能经过我们这里。因为李先生这人最烦有麻烦的地方,而陌云城里的那位人屠是一个麻烦中的麻烦。” 燕镇南叹了口气,“说得很有道理啊。” 一袭素衣的梅天香微微沉吟,随机喜笑颜开:“不过李先生对于我们这个儿子看来还是比 较看重的,多年不曾听闻李先生离开长安赴足远行,这次出行竟然只带一个弟子,我们的儿子。” “南飞的天赋如何,你做母亲的还不知道么,你父亲当初说燕南飞是天生武心通,与武道契合,是绝佳的练武苗子。李先生武功放眼天下无人能够出其右,自然也希望能有这样的传人吧。”燕镇南脸上也有难以掩盖的喜色。 这小子,真是出息了啊。 可当梅天香听到“武心通”这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几分:“天生武心通,不仅是绝佳的练武苗子,也代表着世上很多禁忌的功法都可以修炼,所以你们怕飞儿走出陌云城,被长安城里的那些人暗下毒手,可我担心的却是被邪魔外道惦记。他舅舅上次来的时候说在江南道就遇到过一些不知来路的人,三番五次想要带走飞儿,后来甚至决定带不走就要杀了他,我害怕……。” “放心吧,这次不一样,有李先生在,谁敢打他的主意?”燕镇南将梅天香搂了过来,安慰道,“若是你实在不放心……” 梅天香听到夫君这个话茬,立刻会意:“天良以后好歹也是要接管天山的人,老折腾他是不是不好?” “这等小事对天良来说算什么折腾,就这么办吧……”世子爷燕镇南一副不怀好意的笑道。 天山梅家。 穿着黑色长袍,身后写着的“毒你没商量”五个字的天山梅家的未来家主,毒煞梅天良正在房间里……换衣服。 嘴里还嘟囔着:“继承就继承呗,干嘛非要把我的衣服还要换下去,这套衣服我穿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没人说话。 “衣服也就罢了,还把我身后的字给改了,这也是规矩么?毒煞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没人说话。 梅天良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袍,胸口绣着紫色的两个小字,毒煞。 长袍之后镌刻着的不是“毒你没商量”这五个字了,而是“毒你咋地?” 好霸气…… “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跟话痨一样了。”一个面容敦厚的中年人正在一座屏风之后捣磨着手中的草药。 梅天良咂巴了一下嘴:“你身上有暗伤,还不好好休息,每日就知道躲在这里研究毒药,我们梅家现在做出来的毒,让北阳人口减员三分之一还是能做到的,你又何必这么拼命。” “天山梅家的毒,毒步天下,可是酆都悟家号称傀毒双绝,早已有争锋之心,这一次酆都邀我们去什么毒魁大会,无非就是想把我们当作垫脚石罢了,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把草药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我身体虚,打不动了,还能干的事情也就在这间屋子里炼炼毒药了,我是本代炼毒一脉的魁首,你是用毒一脉的毒煞,这次我们梅家的名声能不能保住,就在我们身上了。” “嗯?老爷子 准许我去了?”梅天良的眉毛一挑,笑了笑。 那中年人也笑了一下:“老爷子说了,我们梅家用毒不用比,上书三百载,下数两百年,毒魁都只能是我们。但是也不怕比,谁想拿我们上位,就把谁给打下去!他让我晚点告诉你,怕你去的太早了。” 梅天良摆弄了一下衣服,笑道:“太好了,早就想和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人比划一下了,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黑魔悟剑声啊,什么时候启程?” “跟老爷子同辈的高手,你小心点啊,启程的日期是七日之后。” 中年人拿起一根草药,忽然往上一丢,那原本徘徊在温壶酒手上的青蛇忽然一掠而出,一口吞下了那根草药,随后青蛇猛地弹起撞到了屋檐之上,又重重落下,身子在瞬间膨胀了一倍,通体发红,丝丝热气蒸腾而出,暴躁不安,在地上上反复扑腾,目露凶光。 梅天良心神一震,伸手过去拿起了那条已经变成红色的青蛇,低声道:“好烫,它吃了什么?” “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五毒之首的青麟蛇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就不配叫五毒之首了,”中年人又递出去一根草,让那青蛇吞了下去。青蛇在温壶酒手上疯狂地扭动了许久,那红色才慢慢褪去,身子也终归恢复成了原样。 “有意思,能把青麟逼成这样,自己竟然消耗不了。”梅天良一愣,他手里的可是五毒之中最为剧毒的青鳞蛇,而且还是青鳞蛇中的王者,碧鳞蛇皇。 方才那一株毒药差点让的碧鳞蛇皇经受不住。 “你第二株草药喂的是八角寒冰草?” “对,第一株是烈火杏娇疏,后面的是八角寒冰草,两者相生相克,我在想,能不能用它们做成一味毒药,让人五脏六腑如同熔岩锻烤,皮肤像是千里冰封?那样一定很痛苦吧,就像是那个武学寒冰烈火掌一样。”中年人笑了笑,说起这种痛苦,仿佛让他有种成就感。 “说用毒药整蛊人这方面我们俩做个比试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更胜一筹,真残忍。”梅天良嫌弃到。 “是吗,至少我入江湖的时候,没用毒药在比武中毒死六百六十多人。”中年男子笑了笑。 梅天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跟他怼,只是看着手里的碧鳞蛇皇略作沉思:“你说,那个人会不会来?” 中年男子看着梅天良的面色有些凝重,试探的问道:“连云山脉,神医田不识?” 梅天良点了点头,在屋子里踱步:“田不识说,毒药也是药,能杀人亦能救人,就看用药的是谁了,在这方面我不一定有他涉猎的广博,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中的一位,天不如田不识啊。酆都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压过我们一头,就算他们失利了,也希望别人也灭灭我们的威风,比如说其他毒门,可那些对我们来说都不足为惧,唯一的变数,就是神农一脉的田不识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到离别 连云山脉,神农谷。 神医田不识嘴里叼着一根草药,翻看着手中的请帖,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挠头:“毒,毒魁大会?一群玩毒的邀我去做什么,负责把被毒死的人救活吗?” 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没有人回应他。 神农谷的谷口处设有地泽二十四大阵,道元大境想要进来都不容易,所以这封信自然不是人送过来的,而是靠着飞鸽传书,神农谷豢养着几只白鸽,若是有人寻求自己的帮助,就只能寄希望于飞鸽,找打它们也就找到神医了。 而世上能传信到药王谷的门派并不多,酆都恰好算一个。酆都那个叫悟剑声的家伙,和自己也算半个朋友了,至少比那个老捉弄自己的梅天良,更像一个朋友一点,毕竟那个梅天良属实是没天良…… 田不识把那根草药吞了下去,咂摸咂摸嘴:“不过听着倒是很有趣,毒魁大会,怕是诸多毒门都能来此,也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毒药?毒药之中必然也有救人之药,既然如此那便去吧。不过鬼门酆都,在很西边的地方啊,去的晚了怕是就要错过时间了,得快些出发才是。那小子应该也办完事要往回赶才对,也罢,得让他也去一趟酆都才行。”田不识回到了屋内,拿起羊毫笔,简短地写了一封书信,随后回到屋外,打了个呼哨,唤来一只信鸽,将那书信放入了竹管之中,再把信鸽往天上一扔,向着山脉远方飞去。 “酆都啊酆都,毕竟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地方,听着名他也是愿意去的吧,听上去多刺激。”田不识笑了笑。 长安城,雪月庐。 雪月庐是一家药坊,虽然招牌不大,但是镌刻着风花雪月的门面却很秀气,李寒空有礼貌的轻轻敲了敲门,半天之后才有一个药房掌柜模样的长须中年人来开门,他看了看穿着很普通的李寒空,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有着一丝厌弃:“请问你找谁?” 长安药石世家苗家,天下的首富,而这间雪月庐作为长安苗家最珍贵的药店之一,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只要是来叩开雪月庐门的人都非富即贵,需要珍贵的药材之人。 可眼前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不是看不起他,可任人怎么看都不想像是买得起草药之人。 “在下李寒空,从连云山神农谷而来。”李寒空见来人有些狗眼看人低的意味,自己的回应自然也是淡淡的。 那药房掌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李寒空,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是田神医派来的人,方才多有怠慢,还请见谅,请进。” 那人听闻李寒空来自连云山神农谷,神色一百八十大转变,李寒空早就看过人间百态,这等人自己随便应付一下即可了,没必要跟他套近乎。 伸手就打笑脸人。 药房掌柜的知人论世,侧身让进李寒空,李寒空也不客气,一脚就踏了进去,甫一进雪月庐庐就闻到了一股草药独有的 芬芳,这个味道对于他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在神农谷的时候,他采了足足两三个月的草药,而且独有的医道天赋让他记住了很多异类,离开这些曾经令他心烦的味道也算一些时日了,倒还有些想念,也不知道那每天白日采药,夜晚捣药的神医如今有没有找到新的传人来接替自己,估计是还没有,这人也不咋出谷怎么收徒弟啊,唉。 “不知小兄弟这次来取哪几味药材?”药房掌柜笑着问道。 需要哪几味药材,苗家的人自然早就知会过雪月庐了,药房掌柜这么做无非是想再次核实下自己的身份,李寒空倒也不介意,回道:“三株百年雪莲,一株棠梨煎雪,一份金银花,六钱墨竹,九宫十味散一瓶。” “好的,我知道了,小兄弟稍等片刻,很快就好。”药房掌柜点了点头,跟苗家人事先知会过的完全一样,身份应当没问题了。 他伸手在柜台上一按,身后的药柜咔咔作响,忽然往边上移了开来,李寒空定睛望去,才发现药柜之后别有洞天,看那模样,应该是一整个药园。药房掌柜走了进去,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才从里面出来,顺手又从柜台下取出一小瓶药粉,接着将那些珍贵的药材认真的包好后,又套上了一层不透明的包裹,将其散发出来的草药芬芳完美遮掩,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李寒空:“药材珍贵,还望小兄弟好好保存。” “放心吧,这关乎得不仅是你们苗家那病人的命,也关乎我的命。”李寒空自嘲般地笑了笑,扛起那包裹朝外面走去,头也不回。 药房掌柜陪笑片刻,然后送他出了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稍稍眯了一眯,皱眉考量道:“这就是神医的传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救人的,反倒像是杀人的。” 这包裹有点大,听着草药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分量却是有些大,李寒空罕见的出门没有带着佩剑,就一路上扛着包裹回到了稷下学宫,本来燕南飞走了,这里也没有他的好友和熟悉的人,按理说也该走了才对,但新任学堂祭酒先生却以指导武学为由把他留了下来,很多人在私底下猜测,这位太学院的院监,如今稷下学宫的祭酒先生,想要收李寒空为徒。 对于这些编造的有鼻子有眼的谣言来收,李寒空却从来没有回答过别人对此的询问,只是每日在院中不停练剑。 而吴世卿对一些学堂内院师范们的询问也是一笑置之,避重就轻,自打担任了祭酒一职,李先生多年积攒的公务都要吴世卿花时间来收尾,所以很少会见到学宫吴先生一面,即便如此,他每日总会有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李寒空习剑的院子中来指导几招,与其说指导还不如说揍一顿。 这两人也很默契的都从未谈论过这个话题,一个练剑,一个陪练,还有一个永远躺在一旁的儒生秦靖。日子一天天过去,秦靖那书箱里的书也一本本地看完了。李寒空带着装着药材的包裹走进院子,放在地上的 时候,看见秦靖正在翘着脚翻着书箱里的书,口中喃喃道:“书又快看完了,该添上一些去远游了。” 李寒空抹了一把汗水,闻言微微一愣:“秦公子也要离开了?” 秦靖见李寒空回来了,微微一笑,随后点头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不是也要走了吗?” 李寒空指了指地上的大包裹,笑道:“秦公子果然聪慧,被看出来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丢入了嘴中。 “察言观色,品行正端。”秦靖收起手里的那本书:“我会看气。” 李寒空一愣,因为看气这两个字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两人谈话间,吴世卿走进了院中,李寒空见到他,急忙去寻逢山鬼泣,清晨的时候已经练过一次了,不过今日去了趟雪月庐,为了完成田不识的任务,便将修炼给耽搁了。 而吴世卿就像是什么都提前知道一般,他摆了摆手:“今日我们就不用过招了,昨日能接住我的第四掌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双剑合璧这一次才让你练出了一点意思。所以今日我来并不是切磋,而是想与你说一些事。” 李寒空也不惊讶,只是一笑:“学宫的祭酒先生好像都是神仙,李先生也是,陈先生也是,都能未卜先知,想到人之所想。” “哈哈哈,无非是心中所想罢了。” 吴世卿坐在了院子间那方石凳上,语气温和:“想必这段时间你也已经听说了不少的传言,关于我要收你为徒一事。” 即便这是谣言,李寒空并不把他当真,可是今日吴世卿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此刻的他仍是流露出了几分慌乱,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吴世卿收为座下弟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李寒空只是不求,但不代表他不在意,因为他没想到吴先生在百忙之中出来澄清此事。 唉,与其让人嫌弃,还不如自己先识时务,李寒空收拾了一下情绪,然后正色道:“不过是些传言罢了,先生指导我武学,我已经很知足了,拜师一事,着实不敢奢求。” “在说拜师不拜师的事情之前,我有一事不解,想请你解解惑。”吴世卿一笑。 李寒空心中一惊,吴世卿何许人也?让自己解惑?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先生请问。”李寒空不敢怠慢。 “好,那我就说了。” “燕南飞出生相府,是人屠燕回天的唯一一个宝贝孙子,身份地位尊贵有加,不仅如此,父亲是相府世子,母亲是天山毒煞梅惊心的女儿,现在也是学宫李先生的弟子,他的这一切都为他铺好了路,可以说人生一片坦荡。而你,自小流浪,四海为家,应该与这样出身豪门的纨绔子弟最不喜欢才对,甚至应该有恨相加,为何还会成为常人眼里最羡慕的兄弟?”陈儒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再登怡红 李寒空听完这段话,摇头苦笑:“若是最开始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气派,我是绝对不会和他扯上联系的,可幸运的是我与他成为朋友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他酿酒,我喝酒,只当是两个萍水相逢的朋友,阴差阳错之下一起共度了江南道的生死之局。再后来我就知道他的来历了,左相的独孙,相府的公子,地位尊贵的很。可那时心里也只是觉得,原来在相府长大的人……也可以是这样的。我走江湖的时候见过不少世家子弟,大部分都是贪得无厌,无功受禄之辈,没有什么德行。” 李寒空望了一眼天空:“我年纪不大,却能懂看人心,燕南飞的心很静,也很清,是少年游的少年心。” 吴世卿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回答独出心裁,看来你是真的接受了这个朋友。” “是兄弟!” 李寒空纠正道:“我觉得我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人,无非是路不一样罢了,他的命好,我的命硬,不过没关系,殊途同归,都是能走到最后的人!” 吴世卿的眼睛大放异彩,他都没有料到这个少年会用这种方式,这些话来回答他的问题。 拍手称赞:“这几句话更有大家风范了!” 秦靖忽然放下了书,看着两个人,李寒空原本稍带欣喜的的表情微微收敛了几分,既然这个问题已经结束了,那么……便该讨论方才提到拜师那件事了。 “那些谣言终归还是谣言。” “我不会收你为徒。”吴世卿叹了口气。 秦靖只是眉头紧了紧,面色不改,而李寒空的眼神却是黯淡了几分。 太学院监吴世卿,名号响当当,一手量天尺量尽天下人心,量尽天下不平事,如果真的能做了他的弟子,李寒空内心是非常愿意的。 “因为我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 吴世卿忽然朗声道,“有一个比我厉害十倍百倍的人,想要收你为徒,但时机还未到。但那一天不会太晚了,他等着有缘千里再来相会!” 再来相会?言外之意是之前他们两人还见过? 李寒空的表情一点点的僵硬下来,吴先生说他没资格,有资格的那人自己还见过,也就是说武功还要比吴世卿更高,那这个人…… 李寒空还在发呆,另一边秦靖已经将书本丢入了书箱之中,把那柄剑插在了书箱的一侧,双肩用力一抬就已经将其背起,朗声吟道:“缘来缘去缘散,最终不过随风飘远乎。李兄,也希望我们有机会江湖再见。” 李寒空一惊:“你这就要走了?” “哈哈哈,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该走的时候我是待不住的。” “靖儿以前在太学的时候也这样,在学院里背上一箱子书,走到哪里读到哪里,什么时候书读没了再回来续上继续走,这几天能陪我们在学宫待上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喽。”吴世卿摸了摸秦靖的头。 “师父,这 次你来掌管稷下学宫,大概要留在这里多久,与李先生定下时间了么?”秦靖抬头看着他。 “没有,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吴世卿一叹:“这个忙可真是大啊。” “唉,师父加油。”秦靖同情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这位曾经的师父喜欢清修 ,不爱搭理繁杂琐事,奈何与李先生之间有个约定,必须要帮李先生的忙,如今这是最后一个忙,帮完就可以两清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最后一个忙将吴世卿的余生都固定在了这稷下学宫之中。 等秦靖背着书箱踏出门之后,李寒空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吴先生 ,可之前那位先生不是已经对外宣布收了关门弟子吗?” “你都猜到是那位先生了。可那位先生是什么样的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随心所欲的做事,谁敢说他一个不字。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山水重逢时,不要令他失望就好。”吴世卿微微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里是一封信,丢给了李寒空,“看看吧,这是神农谷的传信飞鸽带到这里的,应该是给你的。” 李寒空一愣,那老头怎么给自己写信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他接过竹管,打开了里面的书信,书信的纸张很大,但上面只写着寥寥几个字,简单易懂。 “出了什么事?”吴世卿问道。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告诉我在这里办完事情后不要回连云山,田不识已经离开了那里,去了别处,让我去那里找他。”李寒空捉摸不透。 “哦?能听说神医出谷真是比李先生出长安还罕见。” 吴世卿也颇有些好奇,“那此行是将要去哪里?” “信上说是去……。”李寒空低头再看看确认了一下:“鬼门酆都。” “额……” 吴世卿苦笑了一声:“鬼门酆都啊,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真的吗?”李寒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听名字怎么这么瘆得慌。” 吴世卿想了想,说道:“其实还好吧,宁下地狱,莫入酆都?” 李寒空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无奈道:“这可真是……还好。” “哈哈哈哈,何日动身?”吴世卿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李寒空转身走回屋内,拿出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换过的包裹,将那药材放了进去,随后提起长剑搭在肩膀上,长剑那头还挂着那白玉酒瓶,晃晃悠悠的。 “他们都是急性子,你也这么急?” “指教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先生,我们有缘再见。”李寒空躬身一拜,随后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吴世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江湖一点也没变,甚至变得更像江湖了。” 原本热闹的小院客房,随着一个个人的离开终于变得冷清起来了,燕南飞,李寒空,秦靖一个个少年英才曾经在这里汇聚过,但他们都志在远方,踏上属于 自己的路途,也许在人生的某个转折点,他们会再次聚首也说不定。 吴世卿看了看这几间屋子,洒脱一笑,脚尖轻点离去,说来也怪,当他们都在的时候,飘落的雪花根本不会堆积在地上,往往都会事先便融化了,随着众人离去,这间院子还是这件院子,多的,不过是增加了一片雪景。 李寒空背着包裹,扛着长剑,走了小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他抬起头,发现是一座茶楼之上有人在抚琴,他轻叹了一声,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一样,低声道:“要不再去一趟看看?” 李寒空自嘲一笑,随后抬起脚步,拐了个弯,偏离了原来的道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里来往的人员明显比之前走过的路要多了许多,更多的人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喝的酩酊大醉。 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看着门上的那块牌匾,着实令人难为情,怡红院。 看着里边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李寒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红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踌躇不前。 谁能想到浪迹江湖,快意恩仇的巴蜀盗侠李寒空,竟然也有忸怩的时候,准确的说应该是二次忸怩。 正当他还在徘徊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想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个李公子吗?”一个充满了戏谑的声音响起,李寒空扭过头,便看到了那日在这怡红院内追杀了自己三个来回的吃醋狠人,摘金楼的甄三爷。 “是你!你就是那个……那个……那个。”李寒空那个了半天也没想到对方的名字。 “给爷记住喽,我叫甄不亏,长安城摘金楼的二当家,道上的兄弟们叫我一声三爷。” 这甄三爷听明白了上次的事,原来是就是个误会,这一次倒是有几分客气,“上一次在花仙醉的斗酒,我也在旁边看了。你那位燕兄想不到酿酒的功夫如此之强。当初学宫大考的时候第一次喝到他的酒,就觉得非同小可,但也没想到能够真的远胜了千杯不醉。” “怎么?这次他没来?”甄三爷左看看右望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嗯,他随先生远行去了。”李寒空说道。 “原来如此。”甄三爷露出了几分暧昧的微笑,“所以今日你是想吃独食的?” 李寒空的脸色红的更甚,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过是……我就是想再听一次曲,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你也要离开?”甄三爷眉毛一挑。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离开长安了。” “哦。”甄三爷点了点头收起了笑容,“既然我们都是懂音律之人,也算是同道,听苏姑娘的曲,不妨一起吧。” “有三爷陪同,那真是受宠若惊了。”上一次来这里是尽言公子叶琳琅拐带着来的,而且有还有燕南飞在身旁也不至于太尴尬,这一次李寒空一步三停,磨磨唧唧,正好有上赶着做陪的,可是好事,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山下梅子酒 就这样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今日一同走进了怡红院。 里边诸多浓妆艳抹的妇人见到二人进门,就都主动的凑了过来,甄三爷可是轻车熟路,来者不拒与,众女子有说有笑,毫无捉襟见肘难以应对之感,尤其是三爷俊秀的面庞,这里的所有女子几乎都认识这位金主。 而另一边李寒空就不一样了,虽然上次来过一次,但跟没来好像没啥区别吧,啥也没干啊,这次来又是同样的尴尬进场方式,有上前来的女子跟他打招呼,他都只会生硬的笑笑,再无其他,一路扭扭捏捏,左闪右躲,才跟着前边左拥右抱的甄三爷上了楼,楼上又拐了几个路口,来到了那间暖阁,暖阁最后有屏风遮挡,屏风之后就是那熟悉的通往楼上苏姑娘雅间的楼梯了。 诸位宾客都寻了一个好位置,坐了下来,尽管见不到苏姑娘阵容,可能听到她的曲也心满意足了,这就是国手苏枕雪的魅力。 “苏姐姐,上次来的那位李公子这次来了。”有侍女在外边放置果盘酒水的时候,看到了李寒空。她急忙推开了屏风之后的小门,走上楼告知了苏枕雪。 苏枕雪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哦?他来了。这次还是跟那位公子两个人来的?” 那小侍女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他是和那个摘金楼的甄三爷坐在一起的,真是搞不明白他这种人怎么会和甄三爷混在一起?” 苏枕雪淡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那就是他一个人来的。” 荒山野外,日头正盛,近几天的天气已经略微的有些回暖,冬天快要过去了。 越往西走,这里的树木已经有些泛青,郁郁葱葱。 燕南飞赶着马车悠悠停下,仰头喝下一口酒,倒了倒喝空了的酒囊,长叹一声回过头看向长安城的方向,怅然道:“我们已经离长安很远了吧,那么多的故人,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李寒空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双剑术学的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吴先生嫌弃。” “那小子运气不一般,我敢打赌,吴世卿若是指教了他几招之后,就会发现这个小子的天赋远超他座下无数弟子。”潇湘子坐在马车中运气,周围依旧是那白雾缭绕,仙气飘飘,好像看着比曾经的李先生还要仙。 “先生,你有时候真像是个神棍,红口白牙嘴唇一碰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未来,你还说他能成为剑仙呢。”燕南飞笑道。 潇湘子吧嗒吧嗒嘴:“你是鱼么,记忆就七秒?都说了叫我潇兄。要不叫我潇哥,潇哥还是算了,听着像是找打……不过我是个神棍倒是真的,盗墓四脉的功夫我都知道一些,闯过的地方也不少,什么龙岭迷窟,精绝古城都去过,算命也不差,就比龙虎山上的张道陵、司天监里的齐天心差那么一星半点。” 燕南飞耸了耸肩,抛了个白眼,一脸不信:“那你算算李寒空现在在做什么?是练剑呢,喝酒呢,还是在睡大觉?” “都不是。” 潇湘子运气三十 六个大周天结束,长吁了一口气,伸出右手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半天,最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算他今日命犯桃花啊,正解命呢吧。” “啊哈哈哈哈哈,命犯桃花。”燕南飞顿时捧腹大笑:“先生你肯定算的不对,自打我认识李汉寒空,就还没见过他跟过谁家小姑娘说过话呢。” “我可没说是跟谁家的小姑娘,万一是烟花之地呢。”潇湘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会吧……”燕南飞惊咦一声:“他没有这个胆子。” “他可不像是你三师兄,家有妻室管着他,再说了缘分这东西,谁能说的准。”潇湘子在车里喝上一口千杯不醉,之后拍了拍坛子,话锋一转:“南飞,我们今天不着急往前赶路了,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喝酒吃饭的小店,我们去那里歇息片刻。” 燕南飞神色一喜,登时答应道:“好!好!” 这些日子赶路,不是过山谷就是绕大山,净是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吃的也都是些野果,野果再怎么好吃,也架不住顿顿都是果子啊,何况嗜酒如命的燕南飞,车上的酒水存货也快见底了,不赶紧补充的话,后边的路怕是要难走。 燕南飞把酒囊扔在一旁,慢悠悠的赶着马车朝着有人烟升起的地方走去,还不忘关心一下车里的人。 “潇兄,你的功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潇湘子在车内一甩衣袖,一股浑厚的气息荡漾开来:“要不我们俩再打一次?” “算了算了,你可别欺负我了。”燕南飞撇了撇嘴:“你没功力我都打不过,这好些天了你的功力肯定也恢复了两三成,还跟你打架我就是找虐。” 燕南飞猛地挥了挥马鞭,千里赤云扬蹄加速,一座小镇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驶进了小镇之中。小镇的名字还挺好听叫梅子镇,虽然不大,但行人往来络绎不绝,道路两旁小贩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常。燕南飞找了一处较为繁盛的酒楼,让前来帮忙的马夫把马车停在了后院,自己和潇湘子两个人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二!小二!小二!”燕南飞屁股刚坐下,就一个劲的催。 潇湘子眼睛微眯,一言不发,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那里,如若一块美玉。 “哎,来啦,客官。”跑堂的小二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小跑着过来 这小二还算眼精,一看二人就知道身份不同寻常,应当是过路的贵人在此地落脚歇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公子,我们这镇上说实话,真没什么特别的好酒,一般只卖些自家酿的米酒,也不知道公子看不看得上?” 燕南飞笑了笑:“好酒都是自己家酿的,你们这酒叫什么名字,看看我听不听的过?” 燕南飞没有介意,米酒又如何,当初自己酿酒的时候什么酒不都是以米酒作为原料的,当初枪仙教他酿酒的时候,光米酒的酿造就学了三年。 “公子说 笑了,我们这小小的米酒哪有什么名字,这小镇上只要是家里有钱能买的起高等磨的人家都会酿这种酒自己饮用,我们也没有什么文化,就着镇上的名字起了个梅子酒。”小二恭敬地回答道。 燕南飞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梅子酒,好名字,那就来先一壶尝尝,好喝再要,然后速速上来一只烧雏鸡,一斤卤牛肉,再来几个家常小菜,五碗米饭。” “我吃一碗就够了。”潇湘子淡淡地说道。 “那来六碗。”燕南飞招呼道。 “得嘞,二位稍等,马上就好。”说完,小二赶紧去了后边传话传菜。 燕南飞摆了两个小杯子,拎起茶壶,斟上茶水,将一杯推到了潇湘子那一侧。 后者拿起茶杯放在唇边停了一下,笑道:“这几日的野果吃腻了吧,想荤腥了?”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一连这么多天都吃果子的,以前一个人在外边闯荡的时候,怀里都得揣着一包牛肉干。” “你不来点肉?”燕南飞问道。 “我练的功不能碰那些,借着你的光蹭几杯梅子酒喝就得了。”潇湘子说道。 “噢……”燕南飞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净带着我走那么偏的路,故意绕开有人烟的地方。” 潇湘子依旧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扭头望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小镇,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一次的潇湘子不再是曾经的李先生了。 这酒楼正处繁华地段,商户往来络绎不绝,所以在这里打尖的基本上以商客居多,人虽然不少,但酒菜做出来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就上齐了,燕南飞没有着急动筷子,与方才倒茶一样,先给潇湘子斟上一杯闻起来清香的酒水,这酒水呈现出淡紫色,想来应该是加入了真正的山上梅子,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舔了舔嘴唇笑了笑:“山上梅子,山下梅酒,清新可口,当赏。” 原本上完酒菜的小二早都应该离去,可仍然站在一旁拎着上菜的托盘,看着他们二位,生怕这穷乡僻壤的粗酒让二位不满。 燕南飞说完话,在一旁颇有些紧张的小二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头称是,心想这两位贵客可真是好多话,上次这小镇上也是来了几个过路的买卖人,喝了这酒嫌弃酒无酒味,水非水味,发了一大顿脾气,也搅了酒楼的生意。 这功夫潇湘子早已收回了目光,拿起面前酒杯小酌了一口,随后放下:“说说这酒,你喝着如何?” “哈哈,怎么,潇兄想要听听我谈酒道?”燕南飞一笑。 “也并无不可,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这酒酿起来的工序并不难,主要的原料就是米和这里盛产的梅子,看这里的天气和人们的穿着我可以推断此处山地昼夜温差必然很大,利于糖分的积累。” “你怎么知道利于糖分积累?” “因为这酒,很甜。” 第一百七十二章 枪王白孝堂 “还有吗?”潇湘子点了点头又问道。 “当然还有,每个人酿酒的心不同,酿出来的酒味也同样有差距,有的酒虽然品相好,那是因为酿酒的材料用得很好,也丰富,可惜酿酒的人却不用心,最后酿出的酒普通人虽然喝不出来,但是我们这些专门和酒打交道的,一尝便知。而这种家常酿的酒,虽然普通,可人心纯净,酿酒只是酿酒,别无他想,我很喜欢。” “嗯,说的还挺像模像样。”潇湘子端起酒杯又轻轻的小酌了一口,淡然的酒味更适合他这种返璞归真的人修行。 桌上的酒菜已经齐备,许久没有见到肉类的燕南飞小公子又喝了几杯梅子酒之后,便不再克制自己了,将桌上的那只烧鸡撕成两半抱着啃,那碟牛肉也风卷残云地在片刻间解决完毕,最后又要了一壶酒和一只小猪肘,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吃了起来,大快朵颐。 “我们来这里可不单单是给你改善伙食的,还有事情要处理。”潇湘子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燕南飞也不顾面相,吃的满嘴流油,又吞下一口肉:“我们来这还有其他目的?” “嗯,快点吃完吧,若是赶紧着点,说不定还没关门。”潇湘子从窗外往西边的一处角落里看去。 “明白了。”燕南飞立刻伸手唤来小二。 “小二小二小二!” “来啦,客官有何吩咐?” “麻烦再给我五大斤酱牛肉,再给我准备两坛这个什么梅子酒,都放到后院我的马车上。” 小二连连点头:“瞧好吧您馁。” 燕南飞站了起来,丢了一个银锭给正帮自己忙活的小二。 “酒很好喝,不用找了。” 随后跟上了已经起身往门口行去的潇湘子:“潇兄,我们来这里究竟还要干什么,这么神秘?” “自然是有好事。”潇湘子轻笑一声。 “我不信……”燕南飞瞥了他一眼。 出了酒楼,潇湘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指了指道旁正西的方向,慵懒的说道:“往那边走。” 燕南飞不知所以然,只好抬起脚步跟上,他在后边看着潇湘子轻车熟路的走着,这么多弯弯绕绕他都知道哪一条是正确的路径,如此看来,这定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叮当,叮当,咚。” 一阵有规律锤打铁精的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燕南飞好奇的望了过去,这是一家并不算大,而且还稍显破旧的铁匠铺,铺子外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有锄头有斧头有镰刀,就这么依次排列在外边,也不怕外人顺手牵羊般的带走。 “潇兄,你看这家铁匠铺真是稀奇,把打出来的东西全都放在了外边,一般的打铁人家都是将铁器具放在屋内,等需要的人来了进屋查看,这倒是很少见。”燕南飞装模作样的还点评了一下。 他歪着头往里看,没有注意到潇湘子此时已经停了下来,一下子 撞在了人家后背上。 “怎么不走了?”燕南飞惑道。 “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潇湘子也把目光看向了这家铁匠铺。 燕南飞一愣,心里不解来到铁匠铺能做什么……要给赤云打一套马鞍?听起来好像也不算啥好事啊。 燕南飞没有多问,随着潇湘子一同进到了铁匠铺的院子里,有一个胡子花白,看上去已经上了一定年纪的铁匠正在那里打铁,刚才听到的打铁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看那样子应该已经年过花甲,可赤裸上身,那一身虬结的肌肉却丝毫不输给正值青壮年的男子,他听见脚步声,知道有客人来了,却没有抬起头接待的意思:“打什么农具?要锄头、铁锹还是爬犁?” “什么也不要,想请你修理一件兵器。”潇湘子笑道。 “什么兵器?”铁匠瓮声瓮气地问道。 “枪,一柄长枪。” 铁匠闻言,手里正在敲打地锤子顿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毫无顾忌地盯着一脸笑容地潇湘子,一股杀意缓缓地绽放开来。 燕南飞站在旁边一惊,一个平平无奇地铁匠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杀意,他不敢怠慢,把手放在腰间地剑柄上,严阵以待。 “你是谁?”铁匠沉声道。 潇湘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应该算是一位,故人吧。” 铁匠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你叫什么名字?” “潇湘子。”潇湘子面对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盘问没有一丝地不耐烦。 铁匠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姓潇?还有姓这个奇怪的姓氏的?我以为你姓李,怎么你和那家伙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他的第几个私生子?” 潇湘子挠了挠头:“他在你心里,是那种会有私生子的人吗?” “当然。那个花心大罗卜,还美其名曰风流倜傥,我呸,那就是不要脸。”铁匠放下铁锤,拿起腰间的旱烟锅袋,放到嘴边吧嗒吧嗒吸上几口: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我看他都累死八百多遍了。” 燕南飞把手从剑柄上悄悄松开,用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才强忍住没有大笑出生,却也憋得脸色通红。 潇湘子脸色红了几分,微微有些尴尬:“前辈这样说朋友,可不厚道。” “进屋说话。” 铁匠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身形更是壮硕,他推开铁匠铺里的门,在墙壁上扭了一把长枪的头,房屋里的后墙缓缓打开,燕南飞往前走了两步往里一看,才发现铁匠铺之后是一处人家的院落。铁匠将二人领了进去,又将那扇做为伪装的墙壁轻轻合上,行事颇为谨慎。 “放心吧,就我们两个人,没有人跟上来。”潇湘子无奈道。 “两个不过梦元修为的毛头小子,是谁让你们来这里找的我?”铁匠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水,冷哼一声。 燕南飞见状,急忙抱拳道:“在下燕南飞,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的关门 弟子。” “关门弟子?这老家伙终于不收徒弟了?”铁匠的嘴里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将手中那烟袋锅子轻轻往百里东君脸上一挥。 燕南飞急忙出剑格挡,竟被那小小的烟杆毫不留情的打开了,他心中大骇,不知为何铁匠突然出手,而且一个照面自己就落入了下风。可铁匠却不依不饶,又是冷哼一声:“李老头的关门弟子,就这?这柄配剑倒是有些牌面,折剑谷的谪仙剑,真是暴殄天物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是小公子燕南飞,这要是放在以前有人敢这么羞辱他,他肯定率着自己的七星拱卫去把这家铁匠铺给砸了,好好教他做人说话,可这里并不是他的家陌云城,更不是有学宫撑腰的长安稷下,这里只是北阳的一方寸土,不负盛名的小镇,却有着久负盛名的高手。 燕南飞从他刚开始的话里就可以知道一些事情,最重要的是眼前之人一定不怕曾经的李先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口气这么大。 燕南飞想到这里,沉声问道:“不知前辈什么修为,看不起我这等梦元的武者。” “梦元武者?就你这点微末修为也配称梦元,那你看看我这是什么!”铁匠一脚跺在地上,脚下的石板轰然破碎,一股冲击波震得燕南飞后退连连,直到撞上一面墙才堪堪稳住。 潇湘子笑而不语,而燕南飞则是大为震惊,这个铁匠身上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超过自己一大截,可为何也只是梦元震三江的境界? “小子,世人皆以天庭天帝和那沽名钓誉的李太白所划分的武学四境为纲常,真是莫名其妙,荒谬绝伦。我不过普普通通一凡人,道元不悟,神元未修,只有这一身梦元体魄,稳站江湖。所以小子你不服我,等你再练个几十年吧!”铁匠狠狠的敲了敲烟袋。 燕南飞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对是错,无法反驳 “燕南飞,不用不服气,这位是枪王白孝堂。”潇湘子忽然对着燕南飞说道,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下。 燕南飞方才被这个铁匠的气势完全盖住了,胸口异常烦闷,此刻潇湘子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话,将那股残留的霸道气势尽数褪去,燕南飞才得以重重地吐了口气:“很有名吗?” 原本还等着这小子给自己赔个礼的枪王白孝堂顿时脸色一黑。 潇湘子继续说道:“四大王朝专精长枪打造的铸造师,大名鼎鼎的枪王白孝堂,你没有听过?” 燕南飞人畜无害的样子,摆出一脸无辜:“我为什么要听过?” 白孝堂收起了烟袋,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不知是怒极反笑还是觉得燕南飞可笑,总之笑声中可没多少善意:“好啊!好!师父混蛋也就罢了,徒弟跟着混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燕南飞还要在说什么,直接被潇湘子打断了:“这枪王有所不知,我的这位燕小兄弟这里可能有些问题,你可不能介意。”说着就指了指燕南飞头这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影镰刀脚 “废话少说吧,我很忙,你们这次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枪王白孝堂吧嗒吧嗒把烟袋里的一锅烟草抽没了,放在桌子上用力磕了磕,然后别在了腰间,换了个话题说道。 他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潇湘子,摸了摸下巴:“我总觉得你们俩是要给我找点活干,而且我所料不错还得是李老头那家伙安排的。” “枪王真乃神人也。”潇湘子立刻顺着人家说了下来,还不忘捧捧场子。 “少来这套,说吧,到底想干什么。”白孝堂再问道。 潇湘子也觉得差不多了,咧嘴一笑:“方才我进门的时候已经说过了,修枪。” “真是修枪?”白孝堂黝黑的眉毛一挑。 “是。” “什么枪?” 潇湘子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对着燕南飞一招手,把他背上用布包裹着的兵器摘了下来。 “潇兄,这是何意?”燕南飞一愣,之前来的时候可没说是修理这把枪的啊。 “不用担心,若是你真的想学《甲子枪剑修兵录》的话,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枪和剑都是自己的。”潇湘子握着那把枪,颠了颠。 “可是这枪和剑就都是我的呀!何来变成我的这一说。”燕南飞不理解。 “君不见是你在折剑谷求来的,剑胚初生,浑然天成,你是他的第一任主人,所以剑是你的无疑。”潇湘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你的枪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我的枪……是师父传给我的。” “李太白自称天上剑仙,能有什么好枪传下来。”白孝堂在旁边插了一句。 潇湘子继续说道:“这把枪上边凝聚的气息太过于浓厚了,不利于你之后的修炼。” “什么气息?” “杀伐之气。” 燕南飞沉默了一会,抬起头:“修会怎么修?” “有枪王在这,不会弄坏这把好枪的,去掉杀伐气,抹掉尘世心,返璞归真就可以了,外表没什么变化。” “我说,你们说了这么半天,究竟是什么枪啊,正得这么神秘,让我看看。”白孝堂世人称之为枪王,自然对长枪爱不释手。 “给你。” 潇湘子将手里的长枪递给了白孝堂,后者接住登时眼神就有了细微的变化,这个感觉是…… 他连忙把上面的破布摘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长枪模样。 枪长七尺,厚重古朴,山水墨石镌刻于其上,龙凤亭挂枪首,揽雀之尾缀枪柄。 “敬亭山?!!”白孝堂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这把枪?” 燕南飞见到白孝堂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你师父不是剑仙李太白?”白孝堂眼睛圆睁。 “他是我的第二任师父。” “第二任?第一任是谁?” 燕南飞看了一眼潇湘子,后者点了点头:“家师,枪仙陶安然。” “大唐枪仙陶安然……”白孝堂喃喃道。 “他现在在 何处?”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殡天了。”燕南飞最不想提的事情就是关于师父陶安然的事情,如果他遇不到自己,那么大唐枪仙还是大唐枪仙,还是那个一手幻术遮人眼的幻魔。 “这把枪交给我吧,我会好好修复的。”可以看的出来,白孝堂是和陶安然是相识的,而且还是老相识。 “既然枪王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这本枪法你拿去练吧。”潇湘子很擅长扫除气氛,刚刚悲伤的氛围又被他只言片语间给化解了。 他扔给了燕南飞一本书,后者低头一看:“《绣腿十三枪》” 《花拳十六剑》和《绣腿十三枪》可谓是江湖上废物武学中的双璧,废到不能再废。 这《绣腿十三枪》顾名思义,枪法一共十三枪,据说练成之后——把狗吓跑没问题。 原本都要回到打铁屋子的白孝堂都没忍住,大声嘲笑道:“这枪谱是李先生让他练的?小子,你这第二个师父拜的有点草率了吧,跟剑仙学枪可比不上跟枪仙学剑。” 燕南飞也苦着一张脸,侧首道:“还有没有稍微厉害一点的枪法?” “绣腿十三枪,还不厉害?跟你的那套夺命十三枪万一是异曲同工的呢?”潇湘子强行洗白,又装模作样摇头叹道,“等你练几日,再与枪王白孝堂练几招,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燕南飞狐疑的看了看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握着长枪的白孝堂则是紧了紧眉头,想了一下话中意思忽然道:“怎么!你们还要在我这里住下?” “害,看着话说的不是多余了不是。”潇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枪想要修理好恐怕要不少时间吧,这可是敬亭山,不是一般的枪,就算是你全力去除枪身的气息也至少得五……” “五个时辰即可。”白孝堂冷漠道。 “哈?” “这么快?”燕南飞楞到。 “这都算慢的了,普通的长枪一个时辰就行。” “不愧是枪王。” “哼,你们在这里待着吧,渴了自己倒水,晚上开饭再叫你们。”白孝堂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又想起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先生,哦不,潇兄。”燕南飞惑道:“这位枪王好像曾经的李先生不太对付,反而和我师父交情很深,这是为什么?” “唉。你知不知道玉门关战役。” “玉门关……”燕南飞低头想了一下,眼前一亮:“我记起来了,以前师父说过,他身为大唐抢仙的最后一战,一枪破万甲的终局之战。” “难得你还记得。”潇湘子笑了笑。 “可这跟我问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么?” “没关联我就不跟你说了,这位枪王实际上也是我们当初那个年代的人,他曾经误打误撞吸收了一颗千年何首乌,拥有了常人难以赶得上的寿命,所以当年的玉门关一战他也参与了。”潇湘子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真是奇怪,怎么你们都能找得到长生的法门……” “长生真不是一个好东 西,譬如我这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就没有赶上那守为大唐的玉门关一战呐。”潇湘子一叹。 “什么!” “当初有能人算出了剑仙李太白功力已尽,数百名高手将我围困在一个偏僻的城池,那时的我已经提不起来剑了,我本以为转世到那一次就算结束了,因为那是一个真的必死之局,我逃不出去。”潇湘子这是第一次和燕南飞说起这种经历。 “那后来……” “后来他来了,就是这位枪王白孝堂,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梦元境的高手了,他的枪是百鸟朝凤枪,暴雨之夜以梦元逆境杀神元,三江破八方,将我救了出来,然后就用了一匹快马送我离开了那里,等他再折回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师父,枪仙陶安然一枪破万甲的壮举,血染玉门关。”潇湘子无喜无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动容。 “他怪我,怪我修炼那门功法,怪自己的梦元体魄不够强大,怪大唐皇室软弱无能,赔上了自己的师兄。” “师兄?” “按辈分,你要叫他一声师叔。。”潇湘子怅然:“他跟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弟。” “但是今天你什么都不能往出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就没有否则了。”潇湘子苦笑一声。 秘辛啊! 今天潇湘子说的绝对是秘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玉门关一战中还有一件这样的事情啊,燕南飞的心也同样平静。 二人又在屋子里闲谈了一会,整理好了心情,和来的时候一样,好歹燕南飞知道了师父那一脉没有绝,他还有个在小镇里的师叔。 转眼间夕阳西下。 小镇之后弥漫着一阵饭菜香,原本还颇有些喧闹的小镇,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而平时里此刻还回响着打铁声的铁匠铺也早早的收了工。等到夜色再深一些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照明,这里也同样点起了一盏油灯挂在门户上,一张桌子摆放在外边,露天吃饭,饭菜很家常,但很可口,几壶酒,几碟简单的小菜,晚饭就算开始了。 白孝堂自然不知道屋子李燕南飞和潇湘子术后的那些事,他郁闷地倒了一碗酒:“你们要住几日?” “三日吧。”潇湘子若无其事,默默地坐着,只喝酒不吃菜。 “停留三天,不耽误赶路吗?”燕南飞端着酒杯问道。 潇湘子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傻徒弟,好不容易带你见了你师叔,同属一脉的枪法不跟他好好磨练磨练,你竟然还嫌时间太长? 但面上不能这么说,只能再找托词,他摇了摇头:“此去酆都不远了,大会也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去的早了没事干,不急不急。” 白孝堂喝了一碗酒,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那你们留在这里要做什么?” “李先生曾经慨叹过枪王白孝堂的腿法也是一绝,我受了伤,不能陪燕兄过招,所以想劳烦劳烦前辈。”潇湘子缓缓道。 白孝堂把手里的那碗酒又一饮而尽,看了一眼一直盯着酒的燕南飞:“就他?让我当陪练,不怕我把他屁股踢开花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喂招 燕南飞自己倒了一碗酒,端了起来,对着白孝堂说道:“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生死这条线上也徘徊了几次,就这么想打死我,怕是不容易。” “呵。”白孝堂冷哼一声:“你年纪是不大,可这口气是真不小。” 燕南飞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可刚入口顿时脸色一变,这与他白日里喝的那些柔顺的酒和方才喝的梅子酒可截然不同,这酒,这酒是平常农户人家在冬天为了御寒所酿出来的轰天雷,入口犹如冬雷震震,震颤着你的味蕾,这种酒的酒量普通的人喝上一口就应该爬到桌子底下去了,可燕南飞是什么人?专门玩酒的行家,能被这等酒吓住?一碗轰天雷下肚,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实在是爽口啊。 他没有表现出不再喝这酒的意思,反而还主动的又倒了一碗,眼神中还透露出了几分兴奋:“这酒的味道真是够烈,自从离开家,离开我爷爷喝的酒之后,就再也没喝到过这么逼人的酒了。” “有点能耐啊。”白孝堂也端着一碗酒,下肚,脸色不改,神情不变,就像是喝了一口水似的。 “喝不了太多就不要逞能。” “真是笑话,再来。”燕南飞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与白孝堂手中的酒碗轻轻一碰,两人又干了。 潇湘子本来也是想要小酌一杯的,刺鼻的烈性酒味道让他感觉到排斥,这种节骨眼还是少喝这种酒为好,然后酒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着花生民米吃了起来。 这边燕南飞和白孝堂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原本白孝堂是看不上燕南飞这种人的,可偏偏就是巧了,在酒道上他佩服上了燕南飞。 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可以可以,想不到你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这么能喝酒,自我搬来这破镇子,最开始只能喝这里的什么梅子酒,我就觉得那是给女人喝的,没有劲。。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自己给自己酿酒,小子,你说我这轰天雷,酿得如何吧?”白孝堂已经喝下数碗酒,就算他平时总喝,也抵挡不住醉意上来的那一抹潮红,略微有些醉意了。 燕南飞的脸红的像是火烧了一般,他放下酒碗,摇头道:“酒味虽烈,可酿的貌似有些过火了。” 白孝堂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铁匠铺酿的酒,怎能不过火。” 燕南飞提起酒壶再斟满一碗,一双眼睛微睁微闭,伸出右手比了一个大拇指:“酒酿的虽然过了火,但是多少江湖男儿的豪情都比不上这一碗酒啊。” 燕南飞摇头,醉态初显:“男儿都有江湖梦,一踏江湖方知江湖难走,有几人能有此酒这般所蕴的豪情壮志。”他打了一个酒嗝:“前辈的豪情不小。”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退隐江湖数十载,想不到一个后生从一碗酒里能品出 性情所在,看来走江湖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挺好。” 燕南飞醉眼婆娑,摇摇晃晃的举起酒碗,对月当空,举杯长望。 白孝堂看着他的架势,忍不住热讽:“怎么,这是李老头的月下独酌?” “不。” 燕 南飞站起身朗声长喝:“这叫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我看你跟着他武功学的平常,酸腐气倒是承了不少。”白孝堂已经将那一壶酒喝的干净。 “菜是小菜,酒是烈酒,怎么说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要不你们俩练练拳脚过过瘾?”潇湘子杯中剩下的茶底倒空,看着他们俩。 白孝堂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看了看这个仙里仙气的男子:“你好像特意等我们俩喝多。”随后眯了眯眼:“醉了以后打他可更疼,我从来不会把酒气再逼出来。” “如此的话,真是再好不过。”潇湘子淡然一笑。 “你真就不怕我把他打死?” “放开了打。” 潇湘子离开了桌子退到一旁,看着燕南飞:“就用你前几日学的花拳十六剑来碰碰前辈的绝学鬼影镰刀脚吧。” “哦?”白孝堂多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的招式?” “李先生以前提到过,略知一二。” “不过就算知道我的招式又如何,光凭所谓的废物武学,就算练到极致,又能耐我何?” 燕南飞踮脚轻撤,拉开距离,随后长剑出鞘,再抬剑一挥,原本眼神中的那股睡眼朦胧顿时烟消云散,他笑道:“先生说他有一位朋友,练花拳十六剑练成了剑仙。我觉得,我也可以了。”说完后,他便持剑问天,纵身一跃,一剑劈下! 犹如女子绣花般,看不出什么威力的花拳十六剑,在顷刻间只化为一式! “这等剑法,垃圾就是垃圾!” 白孝堂的腿上有大风起,有鬼鸣,有死神之镰,一脚轰然踢出,狠狠地撞在了俯冲而下的君不见上。 没有丝毫的胶着,两者碰撞的瞬间,君不见剑身的剑罡气就被打散,脱力而飞,燕南飞的手也是一松,再也握不住,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大力踹在了胸膛上,撞在了院子的石墙上,倒塌的石块把他埋在了里边,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以前遇到的生死之局也没落败的这么快。 鬼影迷踪,劲风烈烈,腿法盖天。 踢得燕南飞七荤八素,体内翻江倒海,喝的一些酒差点没吐出来。 这脚劲,够硬。 白孝堂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剑仙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站立的潇湘子,发现这个年轻人依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忍不住嘲讽道:“老头收的关门弟子就这点能耐?除了酒量之外,一无是处?。” “是吗?” 潇湘子看了一眼被乱石埋在里边还没有爬出来的燕南飞,幽幽地说道:“可能,还没有结束呢。” 白孝堂扭过头,只听哗啦哗啦几声响,燕南飞身躯一震,讲碎石烂瓦打到一边,以剑抵地,呼出了几口浊气,重新站了起来。 白孝堂轻咦一声,他自己刚才那一脚只用了三成的威力,虽然没有下死手,但打得一般梦元境躺在床上七八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燕南飞运气提神,努力的直起了身,真气重新汇聚归纳,身上的骨头噼噼啪啪地作响,一股难以言说的精气神提到了他数年来罕见的高度。 他甩了一下剑,自言自语道:“唉,早就说先生是骗人的,什么破花拳十六剑,真是够花花的,没卵用。看来还是得用自己的压箱底剑术证明自己的剑道万古如长夜吧!” “想要名扬天下,自然要用天下皆知的剑法!” “比如,青莲剑歌!” 燕南飞眼神凌厉,真气磅礴,他竖起长剑,剑气流转,横贯八方,配合上那股绝高的精气神竟然让他的气势爆发开来! “我就用这一剑,让枪王前辈看看,什么是自古少年出英雄!” 燕南飞提剑,清风拂杨柳,月光闪耀片刻,划破长风月夜,一点寒光,万丈茫。 “青莲剑歌?你学会了枪仙的开元一剑?”白孝堂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怀念和难以掩饰的惊奇。 不过半个呼吸,眨眼之间,长剑已至白孝堂身前,剑意凛冽。 “去一边去!” 白孝堂摸了一把络腮胡子,抬腿又是一脚,迎上剑歌。 刚才还潇洒写意,万古青天的青莲剑歌又被一脚给踹散了。 燕南飞和君不见这次一起又撞到了另外一面墙上,破砖烂瓦再把他给埋了里边,这回是悄无声息,这回是真被踹晕了。 白孝堂看了一眼远处面带微笑的潇湘子,端起一碗酒喝下:“自古年少出狗熊,说的就是他吧。” “墙得赔我。” “没问题,他砌。” 夜色已深,燕南飞过了许久才悠悠醒来,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看着四周没人,悄悄地抱着君不见回到屋子里睡大觉了。 阴影处,一个白衣人影缓缓浮现出来,注视着回到房间里的燕南飞,之后缓缓来到了院子中,仰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李先生的这个徒弟,很奇怪。”一个声音自另一侧想起,潇湘子微微侧头,笑了笑:“前辈也还没休息。”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退了江湖,我就是个打铁的。”白孝堂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起来。 “刚才听闻前辈话里的意思,是看出来了?”潇湘子闻道。 “到了这个年纪,我的功力虽然弱了一些,但是眼力还在。” 白孝堂点着了那根烟袋锅子:“不仅是天生武心通,而且他这一身梦元体魄是药修所得,不然我刚刚那一拳,寻常的人早就境界崩坏,半死不活了,他有药力护着才不至于如此。” “我不明白,一个赢在起跑线上的人为什么还会要选择药修基础的这种旁门左道。”白孝堂吧嗒吧嗒出一个烟圈,微微皱眉。 “赋予他这一身药修的人啊,你也认识,还是非常认识啊。” “谁?” “还是你那位师兄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腿法,枪法 次日清晨,晨曦初照。 一缕阳光透过小草屋的窗户,映射在燕南飞的脸上,他动了动眼皮,艰难的睁开双眼,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的巨疼无比,从床上下来几乎都要了半条小命,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 潇湘子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一旁喝粥,听到燕南飞的痛哼声,还吸溜吸溜得似乎很有滋味,端着碗回过头:“你醒啦?” 燕南飞这个时候已经爬了起来,用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叫道:“潇兄。” “饿了吧,整一碗?”潇湘子盛好了一碗粥,递了过去。 燕南飞龇牙咧嘴的接过那碗粥,费了好大力气才拿起来喝了一口。 “嗯?” 燕南飞挑了挑眉毛,发现这粥不是温的,而是冰凉的,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喝一口入腹,顿时感觉到浑身的真气都流转起来了,昨日胸膛上被踹的一脚留下的红印和炙热的灼烧感缓缓消失殆尽。 “好吃,好吃,这是什么粥啊~” 他把汤勺丢掉一边,直接捧着碗就往嘴里放,不一小会儿就把整碗粥都喝进肚中了。 潇湘子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饿死鬼托生的。” 燕南飞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粥合喝了个精光,抹了一把嘴唇,长出一口气,然后放下碗,忽然想起来昨晚切磋的事情,急忙问道:“潇兄,那白孝堂当真只有梦元境界?昨晚一脚就把我踢得不省人事了,若他下狠心,杀了我都行,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厉害的梦元,真是闻所未闻。” 潇湘子此刻也将碗里的冰粥放下,又喝了口茶,漱口完毕之后缓缓说道,“所谓武者四元境不过是当初为了容易区分大境界而做的设定,在这些大境界里人们的修炼还分几个前后两个小境,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梦元境讲究的是登堂入室的武者打通体内三大筋脉,成震三江威势,练就一身坚不可摧的体魄,若有人就愿意停留在这金梦元震三江境,反复捶打自己的身体,那么肉身成圣,以梦元斩道元,未尝不可能。当然说这些与你关系尚且不大,今日的任务是尽量的多接下枪王白孝堂几招。” “这伤才刚好,又要打啊。”燕南飞摆着一张苦瓜脸。 潇湘子座下,斟上一杯热茶:“敬亭山就要返璞归真了,上边的血气就要消失了,你的枪术也是时候精进了。与枪王对招,以后对你的枪术大有好处。” 燕南飞惑道:“其实昨天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他不是枪王么,那怎么不见他动枪?” “唉,笨。” 潇湘子叹了口气,“或许李先生应该收那个张林昆为徒弟的。” “张林昆么。” 燕南飞神情一震,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也不知这家伙在做什么,究竟回没回到他的王朝,更不知道他们俩人什么机会才会再次相见,再相见的时候,你可不要被 我落下啊。 燕南飞长叹一声,走到门外,本来想捡一根树枝暂时来当枪练的,可是那把敬亭山已经摆放在院子中心的石桌上了,燕南飞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拿起长枪,仔细地观察感受和抚摸,这枪好像是轻巧了一些,褪去了原先地沉重,但是古朴依旧,外观没有什么变化。 正好练枪,燕南飞长枪在手,一时间来了兴致,开始耍起来那一共十三式的《绣腿十三枪》。 潇湘子则在屋内寻了个地方盘腿而坐,开始吐纳恢复功力,那一身云雾飘渺,仙里仙气的模样被屋外走过的白孝堂看到了,他走过燕南飞身边的时候悄声问道:“这个油头粉脸的小子练的是什么武功?怎么吞云吐雾的,要起飞啊这是?” “前辈有所不知,他练的是天地无极万里追踪霹雳吸气呼气功。”燕南飞一边挥刀一边随口乱诌,差点把自己都给逗笑了。 “什么什么吸气呼气功?”白孝堂眉头一皱:“这名字怎么这么长?” “害,不知道仙人们怎么想的,可能是名字越长,越不容易被人记住就越出名吧。”燕南飞挥舞着长枪,来来回回就那十三招,从一打到十三,再从十三打到一,周而复始。 “是吗,可我的功法就很短。”白孝堂笑了笑:“你敢说我不厉害吗?” “厉害厉害。”燕南飞顿时出枪的速度就慢上了一分。 白孝堂也没再多说,把一块破布系在了腰上,坐在他的铁匠炉旁边拉着风箱,然后用着铁匠们之间流行的锤法乱劈风锻造着一块血色的铁。 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一直注视这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铁为什么会有血红色?” 被看穿的燕南飞一愣,点了点头:“我见过很多铁,这般的红色却是罕见。” “其实也不罕见,只要你用一块铁杀够一万人攒下血气就可以提炼出来了。”白孝堂像是在说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燕南飞却是大惊:“你的意思是这块红色的铁是从我这把枪上提炼下来的?” “血铁是由人的血气汇聚而成,一旦血铁饮血成为血精,虽然兵器会变得更加凌厉,杀伐更甚,但是会对枪主自身造成负面影响,比如吸食自身的血气养枪,这是下下之策,不可取。真正的神兵杀人流血不沾身,比如你那把剑。” 燕南飞又涨知识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而白孝堂也挥起铁锤凿着血铁,上面的血红正在一点点的退散。 直到日薄西山,残月出头, 又是几碟小菜,一壶浊酒摆在了院子里。 三人围桌而坐,燕南飞和白孝堂在某些方面很对脾气,聊的甚欢,潇湘子一如既往的不参与进去,像是与世隔绝,静坐不语。 短暂的相处,白孝堂倒是打心眼里慢慢喜欢起面前这个叫做燕南飞的后生了,而燕南飞是一个出了名的话痨,仅次于尽言公子叶琳琅,潇湘子一在怀疑是那个三弟子把话痨的功夫传给 了这个小师弟,只要一喝上酒,这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二人聊着聊着,燕南飞一滞,许是白日里被潇湘子提及了张林昆的缘故,就开始说起了他和张林昆共闯学宫大比的故事。白孝堂扔嘴里一颗梅子,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霸刀雨化田,有意思。” “前辈认识?”燕南飞打了一个嗝,这个缺点,喝上酒就爱打嗝。 “打过几次。”白孝堂放下了酒杯,站了起身,喝了这壶酒里的最后一口,然后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的作响,“来,我们今日也该打一打了。” 燕南飞知道要干什么了,他也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用君不见,而是提起了敬亭山,他站在院子中央,凝聚全神看着白孝堂,握着敬亭山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随着这股熟悉的感觉,一股枪意油然而生。 “你先打还是我先打?”白孝堂笑着问道。 “前辈先请。”燕南飞不卑不亢。 “那可要小心了。” 白孝堂在原地踢了几下腿法,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道道残影,雷霆电转之间已经来到了燕南飞身前,一脚踢了过去,寒风阵阵。 燕南飞沉呼一口气,左手握在枪柄三尺处,右手握在枪身五尺处,一个防守姿态横亘胸前,真气蓬勃而出迎上正面而来的一脚,堪堪挡下,燕南飞后退十余步,卸掉腿劲,长枪抡转,一把插在地上。 “好!这个还勉强能看。”白孝堂难得点评了一句,好歹是防住了自己这一记鞭腿。 燕南飞眼神灼灼,这是绣腿十三枪的格挡式。 “再来!” 一个漩涡在白孝堂腿上汇聚,罡风呼啸。 咚! 面对着白孝堂的第二招,燕南飞不敢大意,改变了握枪的姿势,化守为攻。 任何一样武功都不可能完完全全的靠着进攻防守取胜,都是相互夹杂着的。 燕南飞眼神眯了眯,他看得出来白孝堂这招已经用上了真气,不过他的真气似乎带着一点血红色…… 血红色代表什么,他刚和自己讲完,此刻燕南飞还记得,这样的话,枪王白孝堂也是个狠人无疑了。 “别发呆了,接招!” 一腿凌空踢下。 燕南飞转个圈,长枪上挑:“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夺命十三枪第一枪,相思!。” 叮!当! 两者相接竟有金铁交鸣震颤之音。 燕南飞整个人被一股大力震出了一口淤血,真气泄了三分。 “胸口痛快了不?”白孝堂弯腰看着他。 正当燕南飞纳闷的时候,白孝堂说了这么一句,因为第一天练拳脚的时候,那一脚踢在燕南飞的身上留下了一点伤,虽然喝了冰粥,但是体内有一处淤血,白孝堂何许人也,借着这次机会,将它逼了出来,所以燕南飞觉得痛快还真是对的,潇湘子站在一旁微微点头,显然他也是知道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虚腿实枪 白孝堂出了第二招之后,并没有打算给燕南飞留下回旋的余地,准备出第三脚了,这是燕南飞和潇湘子他们两个到这里之后,他真真正正的用出来的一招。 白孝堂的腿法,鬼影镰刀脚。 两条腿上真气凝聚,没有过多的蓄力,身体直接腾空而起,横在半空,双腿呈现剪刀状,腿上凌厉的锋芒让已经半跪于地的燕南飞双眉紧蹙。 这就是江湖上的剪刀脚,在白孝堂的身上更能彰显。 燕南飞长啸一声,左手将敬亭山扔上空中,右手拔出君不见,猛然起身,将两者都握在手里。 气息迅速的凝聚发聩全身,枪尖两不厌的枪剑术再配合近日的招式训练,用了出来。 右手用的是《花拳十六剑》。 左手用的是《绣腿十三枪》。 等他舞出这两套招数的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枪剑术在此刻配上剑法枪法一起是有多难,怪不得潇湘子让他先学这两门武功了,因为枪剑术和双剑合璧殊途同归,平衡太难掌控了,若想入门,便只能从这最简单的武功入手。 两道剪刀影在燕南飞的眼里快速放大,他也来不及多想,枪剑双招已经舞了出去。 “看来挨一顿打你的确有进步!” 腿影瞬间而至,摧枯拉朽般打飞了剑,格挡了枪,又踹在了燕南飞的胸脯上。 任你花里胡哨,我只一脚踹你完事。 燕南飞不出意外,不负众望,不出所料,不卑不亢的又一次被重重地打到了墙上,只是这一次在晕倒前,他来得及多说了一句话。 “原来,你用的是枪法,不是腿法!” 说完,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我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白孝堂走到他跟前,看着有些凹陷的胸膛处,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台阶旁的潇湘子。 后者轻轻一笑:“我还怕打轻了呢。” 然后潇湘子转身回了屋子,进了厨房,想来又是去做什么东西了。 日复一日,此刻月上高楼,今日已经是他们子这里住下的第三日了。 “武功到了一个境界之后,重要的不再是形,而是意。你应该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功夫叫做形意拳,这个人就深得形意拳的精髓,一手血河枪压得江湖枪客十余载不曾有人出其右,后来枪意化在了腿上,练就了这所谓的鬼影镰刀脚,名刀实枪虚腿。”潇湘子在小草屋了喝着那碗不知加了什么灵丹妙药的冰粥,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把小桌上的另一碗粥递给了瘫在床上的燕南飞。 燕南飞白了他一眼,今天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打算接那碗冰粥,一个劲地摇头:“我今天就在这里躺着,不起来了不起来了。” 要说燕南飞闹脾气,也真是实在受不了这憋屈了,加上刚来的那个夜晚,他已经被锤了四次了,一次接着一次在被锤中进步着,一次比一次接住的拳要多,昨日更是整整过招了十六式,但也一 天比一天被打得更惨,一脚一脚地瞄准了胸脯上踹,那叫一个疼啊,后来他发了疯一样将毕生所学都用了出来,然后白孝堂地第十七脚就把他踹晕了,打了四天晕了四天。 “放心吧,今日不打了。我们该启程去酆都那个鬼地方了。”潇湘子说道。 燕南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过那碗粥:“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要是再多待几天一定是我锤他,嗯,一定是这样。” “少吹牛吧,李先生和枪王白孝堂的情谊不算浅,但也只够那么几脚的事。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至于这些天挨的打有没有白费就看你能悟出来他多少的枪意了。”潇湘子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后者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行走江湖多被敲打敲打总是好的。曲木为直终必弯的道理,你要懂。” 燕南飞也没听进去那么多,只要今天不挨打怎么都行,他一骨碌下床,急忙喝下那能够缓解疼痛的冰粥,身子才终于舒服了一下,他摇头:“潇兄,江湖上能够几下就把我打死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吧。。” “这你就错了,我们去的是酆都,鬼门的人都不用出手,你就能死上一万遍。”潇湘子幽幽地说道。 “切。” 燕南飞可没有被这酆都的名头给吓到,要是拳脚打不过他可认了,不过酆都是什么地方,玩毒的地方。 “这世上我最不怕的可能就是毒了。”燕南飞得意的说道。 潇湘子一愣,然后想起来了什么,笑道:“对哟,毒煞梅惊心的外孙子,这要是被人毒死了,说出去可有意思了。” “潇兄也知道我外公?” “当年江湖上的十二大高手,黑魔暗竹孤独客,毒煞天机厉雄图。墨刀千豪邪公子,梦落琼花天不如啊,每一个都如雷贯耳,怎能不听说过。”潇湘子如数家珍一般,将十二位高手的代称说了出来。 “害,爱谁谁吧,赶紧离开这里,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待了。”燕南飞风卷残云的喝完了粥,身体顿时有了力气,他脚底生烟一样跑到了门口,一开门,正好看见枪王白孝堂站在门外候着。 一股凉气从燕南飞的脚地窜到了天灵盖,嘴里一颤:“前辈,潇兄说今天不打了,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您二人之间的情谊已经用完了,就不打扰了。” 废话,若是只看在李老头的面子,第一天你晕过去之后,你们就该滚蛋了。”白孝堂冷哼一声,“今日一别,此生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了,你那把敬亭山无论是对你的师父还是对我,亦或是对你自己都要好生使用,希望有朝一日我在这里打铁的时候能够听到你拿着这把枪名扬天下。” 燕南飞站好,躬身一拜:“南飞记下了。” “枪王前辈就此别过了。”潇湘子走了出来,带着燕南飞走出去了这间小院,等他们踏出去不久,那小院里又重新响起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辆由千里赤云带着的马 车,再一次驶向了征途。 驾车的是个满面春风,笑容和煦的少年人,腰间别着长剑,背后背着长枪,不过长枪依旧是用破布包裹,枪剑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用不着出手,他一手握着马绳,一手拿酒壶,偶尔仰头喝一口,逍遥自在。 在马车内坐着个半仙儿,运起功来雾气腾腾,等到他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功力就又精进了一分。 一段江湖路的结束,又是一段江湖路就又开始了。 燕南飞在在马车上喝酒喝的有些惆怅,他想起了那个在陌云城为自己武道启蒙的师父,一身的枪法和兵器都留给了自己,师父已经去了,不会再回来,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一个师叔,跟自己同宗同脉的师叔健在世上,永远也忘不掉他这几日的授业之恩。 江湖本就是一潭死水,有了那些江湖人的故事,才是活过来的江湖,人生不外如是。 遥远的北方,四季飞雪的极北之地,坐在院子里的一个中年人面前漂浮着两块甲骨,上面纹路清晰可见,只不过上面绽放出来的光芒是黑色的,将一片白雪都映衬得失了颜色。 懂门路的人一眼便能知道,这是能人在推算,到底再推算什么那是只有推算的人自己知道了。 他推演着的,是他们盯上的两个年轻人未来的走向。 他已经算了足足三日了。 三日来滴水不沾,身后两个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这个黑衣中年人如此长时间地推演一件事情,那龟甲上发出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手上结印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没有丝毫停下来的痕迹,想来这个人是下定了决心定要将算的事情算出来。 “舜钦,要让融护法停下来吗?”另外一个年轻人问道。 这个被叫做舜钦的人皱眉犹豫着,他就是人世间左使,苏舜钦。 他也很纠结,这个时候应该是护法将要算出结果的时候了,可如果再不停下,那么这个中年人很有可能就会因为泄露天机,走火入魔,轻者失去全身功力变成废人,重者直接遭天雷之遣。 “结束了。” 就当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法子的时候,这个中年人终于发出了声音,主动结束了推演,抬头看去,天边已经有乌云汇聚,惊雷涌动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脱力累到了在椅子上,而悬浮在空中的两块龟甲骨一阵颤动,最后连一点黑光也消失不见,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化成了一堆齑粉,洒在了中年人面前的一片白雪上。 “还是我快了老天一步。”中年人气息有些紊乱,但是言语之间有着一丝窃喜,天空上的乌云又有了缓缓褪去的迹象。 两个年轻人没有着急询问,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宣布结果。 “去找张林昆。”中年人声音有些沙哑,“让他修炼宗主的功夫。” “谨遵护法令!”两人同时跪地,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年刀,尚未老 北阳王朝的已经经历了一场隆冬,在这个在普通不过的冬天,发生了很多让常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陌云城左相府的小公子燕南飞拜进了稷下学宫。 太学院吴世卿接替了学宫祭酒之位。 酒贤刘伶在酒道上输给了李先生的关门弟子。 纵横长安数十载的学宫李先生离开了长安。 而最让人眼前一亮,为之振奋又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情是李先生雪夜长空对阵霸刀雨化田那一战。 那一次之后,李先生只身一人出入皇宫,大内高手阻拦形同虚设。 而霸刀雨化田带走了寄身在长安的弟子,也是燕南飞心心念念着的兄弟,张林昆。 虽然尚处末冬季节,但是南月王朝的地理位置使然,并无雪花飘洒,反而大雨倾盆。 在南月王朝的一个小镇上,可能是因为下大雨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几乎没有,雨水无情的拍打着街道,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就是在这样的一条道上,有两个人一步一步来到了这里,他们二人都是一身黑衣,头戴斗笠。其中一人看起来应该是中年模样,面容平和,腰间挎着两把兵器一刀一剑,只手提伞。 另外一人背后背着一根长棍,披着蓑衣,跟在前边那人身后,亦步亦趋。 “这一路上的消息还真是令人惊讶,最惊讶的不过是李太白那家伙离开长安了,还带着一位弟子随行,叫燕南飞,你们认识。”最前边的黑衣人平静地说道,“真是这样的话,长安城里还有个齐天师,还有个皇帝身边的那个大护卫,他们挡不住我,所以要不要师父替你跑一趟把帮你人带回来?” 听他说话的人站在一家尚未关门的酒馆门前避雨,黑衣如旧,没有沾点半点雨水,他摇了摇头:“不想劳烦师父,我自己去。” 撑伞的男子笑了笑:“多年不见,还是那么逞能啊。” 说完他抬头望了一眼没有停下迹象的雨滴,让他想起了师徒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当时张林昆被南月将军号称金手指的韦庄带回抚养成人,后来他推荐这个养子去拜当时南月王朝的第一高手,霸刀雨化田为师。 之后便修书一封让张林昆带着去往秦岭寻刀仙雨化田,辗转数月,奔赴千里,手里握着一封已经被汗浸得字迹难辨的书信。可面对着天下有名的霸刀之名的刀仙,南月昔日的第一高手雨化田,那个少年却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意思。 “韦庄啊,无名小辈尔耳,有何资格向我推荐徒弟。”雨化田看到了那封信,见到了落款处的韦庄之名,忍不住嗤笑道。 他记忆犹新,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根木棍就已经向着自己的头上打来,一股刀气自天灵盖发出,将那木棍一分为二,他盯着眼睛里怒火中烧的张林昆。 “不收我为徒也不至于羞辱他。”张林昆寒声说道,拿起那封书信撕了个粉碎,头也不回的向后走去。 忽然一只手掌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的他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 这么能逞能,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 “是个好苗子啊,韦庄没资格向我推荐,但是你真的有资格做我的徒弟。”雨化田笑了笑。 一转眼的功夫,也过去了好些年头啊。 雨化田看着心事重重的弟子,轻轻转了转手中的伞:“如果等你有实力了再去接回自己心爱的人,怕是人家都有孩子了吧。” 张林昆蹙了蹙眉头,一直都没能拍打在身上的雨水在他心神颤动的一刻,打湿了他的衣摆。 “师父,霸刀的刀锋我一直在用棍温养,我想学刀剑神域术。”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说道。 雨化田叹了口气:“当年我教你霸刀,你却自己去昆仑求了一根虬龙棍,以棍养刀意,我就知道你志向不小,可是刀剑神域是你师父一生的无奈,想入神域境,需要以身入魔,为师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 “成为师父一样的人物,有什么不好么,人人敬而远之。” 张林昆猛地吸了口气,咬牙道:“正如师父说的,留给我提升实力的时间不多了。” 雨化田脚下轻轻一踏,溅起些许水花,他伸出左手轻轻一挥,那些浮空的水花径直向后甩了过去。 这无人长街之尾,忽然出现的剑客感受到了危机,急忙用剑去挡那迎面而来的水珠。 剑客出剑很快,很准。 正确的挡住了水珠飞来的路径。 只不过让他惊骇地是,水珠击穿了长剑,留下了七八个窟窿,也击穿了那剑客的胸膛,留下了七八个窟窿。 血液从那几个窟窿之中缓缓地流了出来,将地上染了一片红色,雨水地冲刷将雨和血融合在一起。 张林昆轻叹了一声,就凭师父这雨水化刀的这一招都得让他数年苦练才能赶得上。 “我当年打不过李太白,所以先后拜了剑仙刀仙两位师父,我自创了刀剑神域,一年时间,功力几乎翻了一倍,但还是打不过他。”雨生魔忽然收起了雨伞,递给了张林昆,他拔出了镇魂刀,刀上寒光闪闪:“你想比师父强,就不要犯了师父曾经的错。” 张林昆似有所感,望向方才的长街尾,那里出现了一名斧手。 斧手身形魁梧,赤着上身,身上的肌肉,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多年的锤炼才有的身躯,再看他手里握着的斧头,约长六尺,扛在肩头举重若轻。 “你离开我的这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雨化田忽然说道。 张林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霸刀雨化田被女刀仙方重镜所败,南月第一高手之位拱手相让。一向温文尔雅的镜刀仙方重镜那一日不知为何定要将雨化田毙命,雨化田凭借多年的经验死里逃生,从此下落不明,有很多传言都说他死了。直到数月之前,雨生魔忽然出现在长安城,大战学宫李先生,以对天下第一之人一战的风头,向着四大王朝的人宣告,曾经的霸刀仙,依旧在。 离开长安城之后,带着弟子没有隐匿行踪 ,而是直接光明磊落的来到了南月,至于其目的,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再战镜刀仙,夺回南月第一高手之位。 “开山斧沈庆之。”雨化田望着长街尽头的那名魁梧汉子,沉声说道。 那位被称作沈庆之的男子将梨花开山斧横斜,一道斧劲割开一片雨水,他的声音很沉闷:“那一战之后,听说你的境界大跌。” “唉,是啊,差点就变成凡人了。”雨化田只拔出了镇魂刀。 沈庆之沉默了一会,身上的肌肉一动,缓缓说道:“那你今日敢来云中镜城,想必是已经恢复到了当年的功力。” “你说错了,若只是回到了当年的境界,那么不过是再求一败罢了。我又何苦再来受辱?”雨化田摇了摇头,这个人怕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吧。 他好像也明白了,点了点头:“久仰霸刀大名,今日我这手里的开山斧也想斗一斗前辈的镇魂刀。” “那我输了当如何?”雨化田问道。 若是平白无故就开打,我为什么跟你打?想要挑战我就得有足够的理由,否则怕你死的不明不白。 “前辈若输了,则由我代替先生与方重镜一战,替你夺那南月第一之名。”沈庆之沉声道。 “那我若侥幸赢了呢?”雨生魔一笑。 “那我愿死给先生赔罪!”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庆之手里的梨花开山斧连斩数道斧风,将长街之上的雨水全面展开,形成了断层,光凭这一手,他就已经具备了和雨化田一战的资格。 站在酒馆之前的张林昆脸上微微作痛,那浩瀚的斧劲已经波及到了他,他微微皱眉。开斧沈庆之,几年前便是能排进南月前十的高手,他与霸刀雨化田会有一场恶战么? 声势浩大的招式汇聚成一面,再由面到线,由线到点,那漫天斧劲凝聚成了一点攻击,反其道而行之的以点破面,想不到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鲁莽,实则粗中有细。 可惜,任何花里胡哨和投机取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攻自破。 雨化田几乎在瞬间就感应到了那一点的斧劲所在之处,单手握住镇魂刀,对着正前方横砍一下,一道卷着长风暴雨的刀气径直劈了过去。 想要以点破面?可以给你这个机会,那我就给你一个面,你去破吧! 暴雨骤停。 雨化田将镇魂刀重新插回腰间刀鞘,转头和张林昆说道:“走吧。” 霸刀雨化田,面对敌人不管修为如何,只要他拔出了镇魂刀就是对对手最大的尊敬,即便他是名扬天下的霸刀仙。 张林昆远远的望了一眼沈庆之,点了点头,甩了甩衣襟便和他往长街的尽头走去。 而那开山斧沈庆之瞳孔突出,面色血红,身体不断地颤抖。 两人走过他的身边,张林昆又扭头看去,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正如雨淋般地往下淌着。师父并没有杀他,那道刀气摧枯拉朽般就破了他的开山斧劲,挨着他的脑袋边擦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养刀蓄剑 “徒儿,我刚才那一刀,你看清了多少?”已经把镇魂刀插回去的雨化田连头都没有回过去,看在呆立于原地的开山斧沈庆之。 张林昆微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九分。” “你的刀法不错了,我教你一套剑法。”雨化田的手按在了另一把起灵剑之上,缓缓说道:“你的刀法尽得师父真传,接下来的剑法你可要看好了,像这样的人后续不会少了,但每个人我都只出一剑,这剑法你能学到多少,全看造化。” “弟子知道了。”张林昆点头。 雨化田顿了顿:“最后一招,不能看。”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霸刀雨化田带着小徒弟走出了这条充满了杀机的街道。 接下来的路线是从这正北云中镜城去往一百三十里开外的锦关城,一老一少两道黑影就着狂风暴雨天一直向南走去。 而雨化田重回南月的事情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百年前,学宫李先生百万军中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百年后,霸刀雨化田一人战王朝刀剑不出行百余里,莫愁前路无敌手,天下谁人不识君。 得到消息之后,于是整个南月王朝数得上的高手都出动了,有的人自知实力不济,所以就提前赶往了镜刀仙方重镜所在的镜花蜃影楼,希望有幸见到两位刀仙的旷世一战。但是更多的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若成,则可名扬天下,若败,则尸骨无存。 他们决定在这区区百里路途设下层层关隘,希冀以境界跌落的雨化田为落脚石助自己上位,登上南月第二高手的位置。 因为谁都知道那方重镜的实力如何,战败全盛状态下的雨化田,以霸刀无匹的方式夺得了南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也是自南月以来第一位女刀仙。 识时务的都没有去直接找她决斗,自取其辱罢了,不如退而求其次。 北阳兴剑,南月习刀。 刀为百兵之皇,是这里人们的信仰,所以众位高手用的兵器以刀居多,就连天庭所列的大榜之中的几位刀皇也来了。 前些年雨化田不在南月,方重镜尚未成名,这几位刀皇就是南月的门面,也是举世刀武者之中的天花板级别高手。 可是任旁人吹嘘的如何,任世间公认的刀皇如何,可你们还没有资格称你们的刀术就是天花板级别! 一日晚,暴雨尚未停息,四位刀皇齐齐联手,在五十里处拦住雨化田师徒去路。 没有多说什么,碰面直接就用上了真手段,刀皇招招都是杀人的技法。 而雨化田却一改心狠手辣的作风,屈指连弹四下,和那四道刀劲一一碰撞,后者刀意受损,四人联手却在雨化田手中一招都撑不过。 “南月刀术天花板?自大了些。”雨化田没有杀了他们,带着徒弟继续向南走。 一路上除了那些有名的高手敢来截路之外,一些无名刀客听闻霸刀如此战绩,脑海里的那一丝幻想都被打破了,找死的行径,不是聪明人所为。 还有一件事值得注意,就是雨化田向来不给人留活路,可这次这么多人拦路,却不曾杀掉一人,只败之即可。 这件事再传扬出去,引来南月武林议论纷纷。难道几年的销声匿迹之后,现在的雨化田不乱杀生了? 两个人走到了一片树林之前,雨化田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问向后边的张林昆:“徒弟,师父这一生杀人无数,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为什么一人都未曾杀死?” “师父在养刀蓄剑,不杀他们是为了磨刀磨剑,为了最后一战。”张林昆正视道。 “当初我没看错人。”雨化田满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大踏步走进了树林之中。 两个人穿过一片树林,看到一片野湖。 湖边有一白发老者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在垂钓。 雨化田忽然止步,微微皱眉:“这老头……” 张林昆发现师父的异样,这一路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也难免好奇之心多看了老头几眼,那老者抬起头,一双眼睛对上了张林昆的目光。 刀锋凌厉,远胜前四位刀皇,他是谁?! 平如镜水的湖面瞬间卷起千堆雪。 一股铺天盖地的刀意从天而降。 雨化田往身边踏了一步,帮张林昆挡下了刀势,沉声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张林昆在刚才对方绽放刀意的时候,就被镇住了,全身酥麻动弹不得,短暂的紧张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身后也是冷汗淋漓,若不是师父及时站出来挡住的话,兴许自己的神元后境就要被斩落一截。 张林昆听闻师父说话,他也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低声喃喃道:“蓑笠翁。” 蓑笠翁本名柳宗元,在南月习刀成名已整整六十载,虽然未曾登过武学顶峰,但当年和他一同叱咤江湖的那一代人,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孤独使然,便隐去了真名,常以蓑笠翁的钓鱼老人面世,独钓一潭寒江雪 “雨魔头。”蓑笠翁摸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长须,朗声道。 雨化田转过身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你回到身后的那片林子里,我跟这老头较量较量。” “这老头,武功如何?”张林昆一边退一边忍不住说道。 雨化田笑了笑:“杀你不过弹指间。” “这我就放心了。”张林昆耸了耸肩:“那不如师父,师父一个眼神就够了。” “话真多。” 雨化田用手一推,就把张林昆推到了林子里。 之后雨化田便纵身一跃,站在了蓑笠翁的身边,老者笑着转过头,继续在那里悠然垂钓:“大魔头啊,算算日子你我也有十二年不见了啊。” “十二年不见,你这鱼篓里还是一条鱼都未曾钓到。”雨化田看了一眼脚边的鱼篓。 “鱼也是生命,我不想残害他们。”老者叹了口气:“听老朽一句劝吧,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莫去寻仇了。” “说笑了,姜太公钓 鱼,所谓愿者上钩,你这鱼竿上只有一条细线,分明就是没想钓到鱼罢了。”雨化田嗤笑一声:“你老了 ,不想杀生,可我们不一样,我还没老,叫我回头,不可能!” 四大王朝若是论资历,哪位敢不给这位蓑笠翁一个面子? 学宫李先生肯定不给,本先生活了五百载,资历比你老的多! 雨化田也不给,我跟李先生同时代人,你认为你资历比我老? 倚老卖老这套,在霸刀雨化田这里不实用! 蓑笠翁叹了口气:“你这一路上,只胜不杀,只借雨成刀,从未拔刀,是在养刀吧?”说到这里他忽然看见雨化田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剑,惊讶道:“你在养两把。” 雨化田不屑的说道:“你的眼力的确是比他们强多了,可惜就算你看得出来,也阻止不了我。” 蓑笠翁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如果我与你动手,你有把握不拔刀就战胜我么?你能借雨成刀,那我这一潭湖水也不是摆设。” 雨化田怒极反笑:“真是人越老越成精,我可不想变成你这样。” “北阳那边仗着有个李先生,总压过我们南月一头,而南月武道气数本身就逊色于他们,这一次你若是真的和方重镜一战,无论谁胜,势必两败俱伤,对我们整个王朝是很大的损伤。所以老朽再劝你一句,回头吧。”蓑笠翁痛心疾首。 雨化田神情掠过一丝不耐烦:“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我要是没资格劝你一下,怕是在这南月再无第二人敢劝你这魔头了。”蓑笠翁手中的鱼竿轻轻晃了一下,湖面泛起滔天大浪:“定要一意孤行了?” 雨化田目光灼灼,摘下剑鞘往地上一插,漫天骇浪归于平静:“老头子你动手,我或许真的要拔剑,但若是我拔了剑,一定杀你!你能逼我拔剑,那样的话,你明天还有命在这里钓鱼吗!” 蓑笠翁微微皱眉:“你,要杀我?” “你以国家道义来约束我,呵呵,自古忠孝两难全,我敬你,那你愿意以死证道吗?”雨化田冷笑着说道,“不要以为一把年纪了,就有资格站在高处说道理。你要是个肯为国家道义牺牲自己的人,那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一点谈的余地都不留了?” “没那个必要。” 蓑笠翁摇头苦笑:“你这又是何苦,是为了树林里的那个年轻人?” 雨化田拿起插在地上未曾出鞘的剑,转过身去:“问这些,你还是不够资格?” 蓑笠翁不再说话,任由他离去,他轻轻抬起鱼竿,叹了口气。 明日再来这里估计就是一条死湖了。 因为整条湖里的鱼都浮了上来,肚皮朝天,刚刚雨化田插地一击,让整条湖里的鱼都震死了过去。 “当年就是魔头,今日还是那个魔头啊。”蓑笠翁幽幽地叹道。 “今日之后,你就真的是个蓑笠翁了,后会无期。”雨化田招呼着张林坤,继续向南。 一百七十七章 苏湖熟,天下足 过了蓑笠翁这一关,足以震慑住诸多强者了,没有人再敢来上前阻拦,后半段路走的倒是相当平坦。 已经消失匿迹数年的霸刀仙,世人传言那一战之后再无霸刀,可事实并非众人想象的那么如此,霸刀不仅还在,甚至更胜以往。 百姓们对于雨化田挑战南月所有高手的事迹众说纷纭,而且以很快的速度传到了北阳,北阳中的江湖名士闻之也大为惊骇,就连在山林间赶路的燕南飞,也听到了几个偶遇的江湖人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件事,什么霸刀雨化田带着徒弟几日深入南月城池百余里,什么一刀败四皇,战蓑衣,所向披靡。 听着他们二人走的路线,步步惊心,燕南飞听着也是提心吊胆,又惊喜万分。 正晌午时,太阳高照。 燕南飞将马车停靠在一处靠在小溪边的树下,他摘了些野果,在清水里洗了洗,两个人就着树荫吃了起来。 果子清爽甘甜,他想了想问道:“潇兄,上次在长安城只是跟雨化田有过一面之缘,我想知道他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怎么,对他赶上兴趣了啊。” “有些好奇罢了。” “雨化田,是个人物,成名之后用的一手霸道无匹的刀法,不知踩下去了多少人成就了这个南月第一高手的名号。”潇湘子手里捧着咬了一半的野果,望着南月的方向。 “他本应该在那个时代大放异彩,说他是用刀第一人都不为过,可惜啊,遇到了当时剑术高超的李先生,每次比试都胜他半招,这一压就是百余年呐。”潇湘子将剩下的半个野果也吃掉了。 燕南飞咂摸了半天,无奈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变相夸自己……” 潇湘子摇头:“我是夸当年不可一世的学宫李先生,可没有夸耀现在的自己。今生的我,要做一个儒雅翩翩少年郎,不为天下纷扰,不为五斗米事权贵,只为美人折腰。” “你都五百来岁了,还想着美人?可真是不怕把腰折了。” 一番挖苦的话就是这么直接。 这数日来的改口,燕南飞已经将眼前这个人就当作是跟自己同龄的少年,潇湘子了,不再是那个天下第一,无与伦比的学宫李先生。 也许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学宫李先生的名号真的就只存在于典籍传说之中了。 “笑话,我这么长时间练的腰怎么可能说折了折,不过此折非彼折,不然就要步了雨化田那个老鬼的后尘。”潇湘子话里有话。 “潇兄此话何意?”燕南飞一愣。 “雨化田其实年轻时就长得的确一表人才,之后练了刀剑神域走火入魔,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真是糟蹋了原来的皮囊。” “连潇兄都说他一表人才,那看来是真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比我如何?”燕南飞嘿嘿一笑。 “他胜你数倍。” “不可能。” “他胜你数倍乃至数十倍。” “这还差不多……” 忽然间, 潇湘子似有所感 ,抬头看了看树上,那里站着一个人,白衣蒙面,正躲在树梢处盯着他们。 他一笑:“这人跟我们多久了。” “好像从昨夜就跟着了,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先走了一个。”燕南飞立刻回道。 潇湘子挑了挑眉:“原来你发现了啊,我还以为你没发现,那你看见了怎么不早说?” “你不是说我们此行要低调,避免打草惊蛇,我也没敢说他啊。”燕南飞一脸无辜。 “笨蛋,我是让你跟我说。”潇湘子给自己掐了一会人中。 “让他离开,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我们,不舒服。” “好。” 燕南飞提着剑跳到一块石头上,霸道的喊话:“喂,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都快离开!” 几个呼吸后见到那人没有反应,直接一道剑气划过。 剑气所过之处,霜草尽断,就连白衣人藏身得到古树一分为二。 白衣人微微侧身躲过一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几个纵深跳跃,离开了这里。 燕南飞皱了皱眉头:“从身法上看,应该是天山出来的人,估计是我母亲派来的。” 两人做了简单的打理之后,乘着马车,再度出发了。 自从离开梅子镇,他们已经在路上走走停停,快有小半个月了,这一路上树木越来越茂盛,种类也是越来越多,时不时的还有一些野生的动物出没,在外人看来这些都应该时稀奇的玩意儿,可燕南飞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因为他自小生活在北阳的西面,这些早就已经见过了。 约莫又行进了小半日,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北阳偏西面的地界。 这就已经初步踏入了鬼门酆都的地界,因为酆都所在的门户就是号称苏湖熟,天下足的天下粮仓,苏州。 燕南飞长鞭一甩,马车停在了山腰之上,恰好能望见不输所过城镇的繁荣景象的苏州城。从上往下看,繁华程度与长安城相比,似乎都没有逊色太多。 “小的时候总听我娘说起过苏州城自古繁华,虽然地处西侧,但是要比陌云兴盛的多,可我从来都只是听过,从未看过。”燕南飞手持马鞭,感慨道。 “是吗?我以为你知道的,你们陌云城距离这里并不远啊。苏州还是是西部重城,堂堂左相府的小公子没来过这天下粮仓?”潇湘子笑着问道。 “那怎么行,苏州是酆都的地盘,我母亲说长安城我都可以去,锦城不能来。现在我刚从长安出来,就来了这所谓的天下粮仓,可真是要感谢潇兄领路了。” 燕南飞的心情大好,丝毫不比当日初入长安的时候的那般潇洒,心中有些小小的激动,握着马鞭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了。 潇湘子不知可否的笑了笑:“你母亲是对的,宁可去了长安也不要来苏州城。这里的危险程度不亚于长安,毕竟在那鬼门酆都里,有着这天下唯一有可能杀死我的人啊!可是,我不怕他!” 燕南飞原本豪气的脸上,微微一愣,李先生若是称天下第二,那么就没有人敢说 自己是天下第一,这就是李先生的威势,可是他方才说的很清楚,在这鬼门酆都里,有着能够杀死他的人?燕南飞不知道这位潇兄是在说笑还是在说一件真正的事情。 “驾!” 燕南飞一甩马鞭,朝着山下急速行去。 来吧,就让我看看,酆都到底如何! 宁下地狱,莫踏酆都! 我来了! 在百里之外,另一队马车正在缓缓地前行着。 “梅豪世,你还真是人如其名,你若是还这么不紧不慢的赶路,若是到的晚了,可真就没好事了!”一脸无奈的梅天良躺在马车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相貌平平却又憨厚老实的梅豪世只是紧紧地拉着缰绳,生怕马儿自己跑起来,他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和别的门派又不一样,别的门派到了,酆都再怎么说都会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我们梅家先到了,就得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我们又得防着坏人似的防着他们,何必呢?我算好时间,最后一刻到那里,才是刚刚好。” 梅天良晃了晃翘起来的二郎腿:“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做事就是太谨慎。” “你主外,我主内,梅家当兴。”梅豪世很耐心地说道。 梅天良苦笑一声,用手捂头,表示和这个人根本无法交流。 “吁。” 梅豪世忽然一拉马绳,直接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惯性让梅天良一惊。 “怎么?索性连走都不走了?” “你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梅天良一骨碌爬了起来,掀开帷幕,看到白衣蒙面的自家弟子正站在马车前躬身而立,他急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他们的行踪了?” 那梅家弟子点头:“我们找到小公子了,但是没有看到李先生的身影,小公子正和另外一个年轻公子同行。” “什么?李先生不在?” 梅天良刚才喝的酒瞬间醒了七分:“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此行的路线是要去哪里?” 那梅家子弟略微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奔着苏州城去的。” “苏州城?” “燕南飞这个身份去苏州就只有一个地方能放得下。”梅豪世缓缓说道。 “鬼门酆都!他们是要去酆都。”梅天良惊道。 “梅兴还跟着他们呢吗?” “我回来报信的时候,他还在盯着。”那梅家子弟说道。 “这个愁人的外甥,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梅天良想不通这个臭小子又耍什么花样。 “怕是也要去参加毒魁大会。” 梅豪世想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好像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梅天良就已经一步掠出:“他可能和李先生分散之后,被那人挟持了。如今再去酆都恐怕凶多吉少,那我先行一步了,你自己慢慢赶车吧!” “你自己小心点,别先毒死一片!” “我尽量!”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鬼门酆都 酆都鬼门关。 五个大字挥毫泼墨龙飞凤舞一般镌刻在上好的穰木牌匾上。 这里的宅邸布置看起来和正常人家的格局不太一样,仔细一想也想不出来什么不是,这里是什么地方,鬼门酆都,岂能跟平常大户人家的宅邸等量齐观。 一辆马车徐徐前进,来到了一扇大门之前,那牌匾题字映入眼帘。 再说这扇大门,至少有三丈宽,五丈高,黑漆所涂,庄严肃穆的外表下还透露着一丝不加掩盖的阴森。 两旁的院墙,向着南北两侧绵延,一眼望去,不见尽头之所在。 酆都虽在江湖上威名和歹名并存,可行事极为低调,不愿彰显,人人对其避而远之,其对人人也避而远之。 但是这处宅院却绝不低调,甚至有些嚣张,这绝不是一处大宅院所能形容的……就像是一座城中城,苏州建筑的繁华顶点也许就是这里了。 “潇兄,你不是说酆都的人不爱显摆么,可我怎么看这都像是在炫耀。”燕南飞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门脸布置,忍不住感慨道:“比我们相府还要大一些。”, “低调只是他们的外表,其中的内涵可大的多喽。”潇湘子在车里撩开一角看了一眼。 “不明白。”燕南飞费解一瞬,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下了车的潇湘子一把拉住。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 燕南飞一愣,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倒是也没有过多的犹豫,他竖起耳朵仔细一听,随后眼睛一瞪,立刻一转身,真气在眨眼间覆盖在手上,两根手指倏然并拢,夹住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不认真看,几乎无法辨认。 “酆都追魂针,虽然是他们最简单的暗器,但是手法的高超已经让他变得不简单了,你能空手接住他,已经很厉害了。” 还不待燕南飞听到夸奖笑一下,就又被打断了。 “但是你做错了一点,就算再有把握,也不要用手去接鬼门酆都的暗器,即便你用了真气护体。”潇湘子正色道,“上面很有可能有杀人无形的剧毒。” 燕南飞看了看,将那根针甩在了地上,戒备的眼神四下环顾,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人,沉声说道:“为什么我们来此没有人夹道欢迎也就罢了,反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根要杀人的针?” “这都算是客气的了,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人,就不是丢来一根针了。”潇湘子倒是神色如常,没有畏惧。 “不用太紧张,前去叩门,就说我们是自长安稷下而来,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好。” 潇湘子抓着燕南飞的衣袖刚刚松开,一股强劲的飓风吹地他们人仰马翻,千里赤云受了惊,燕南飞一直拽着马绳才不至于让他惊跑,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几个呼吸这阵狂风就已经平息,只有路上被折断的柳树,被摧残的野花和迷了眼睛的燕南飞能够证明刚才有一阵狂风肆虐。 “先生,这个地方怎么还有飓风啊,我居住在陌云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有 飓风。”燕南飞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跟着旁边的潇湘子对话,却无人回答。 燕南飞登时觉得不对劲,握紧了君不见,撩起帘幕,马车空空如也,潇湘子不在车内! 他跳下马车,定了定心神,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角落里有个黑色的身影正挟着一声不吭的潇湘子快速行进。 也多亏这里的院墙狭长,一路平坦,毫无藏身之地,才让燕南飞发现一角端倪。 “该死!”百里东君怒骂一声:“潇兄你喊一下能死啊!” 能把他劫走,怕是喊一下真有可能死…… 燕南飞没有半点犹豫,马踏飞燕身形展开,几个纵身往前追了过去。那黑衣人行进速度奇快,任燕南飞在后方如何加速追赶,两者的距离越差与大,黑衣人陡然转弯,在拐角处带着潇湘子一步跃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直接就跃进了院墙之内。 燕南飞在后边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这院墙如此之高,寻常人的轻功一步根本跨不过去,可此人竟然这么轻松就做到了。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提气,马踏飞燕改换醉里逍遥,腾空而起! 咚!撞墙! 醉里逍遥是他最强的轻功了,平日里飞檐走壁不成问题,今日却在这里栽了跟头,一个人狠狠的拍在了墙上,距离墙头也就一寸之差。 眼看着就要掉了下来,被撞的有些眼冒金星的燕南飞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院墙墙头,于是整个人就这么挂在了上面,旧力已尽等待新力再生。 “人比人气死人啊。那人带着一个人还能跳这么高,怕不是妖怪吧。”燕南飞咬牙怒喝一声,终于一个翻身,勉强翻了过去,但因为勉强翻过去,不小心张开了嘴,一口气就那么泄了,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摔到了地上。 “啊,好疼!” 燕南飞哀嚎一声,随后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急忙扭头望去,便见一个红发少年正站在院子中,冷冷地望着自己,目无善意。 燕南飞立刻拔剑指向他:“你是谁,你把朋友带去哪里了?” 燕南飞刚才一晃就看到是个黑衣人,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没有看清,此时燕南飞心里认为是这个人发现了自己尾随他,所以就先把潇湘子放到了隐秘处,再回来对付自己。 而眼前之人也是一袭黑衣,就是头发有些特殊,这年头怎么还会有红头发的人。 燕南飞心思入电转,已经想好了如何接下这个红发少年要说出来的话。 可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擅入酆都者,杀无赦。” “沃特?”燕南飞一股火就上来了。 “我们不远千里来拜会,你们不说以礼相待也就罢了,还来人劫走我的朋友,我进来寻,你这工夫又在这贼喊捉贼?”燕南飞气不打一处来。 “劫人?”红发少年微微皱眉:“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进了这间院子。”燕南飞长剑已然出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么交出我的朋友,我放 你一马,要么我俩打一架,让我揍你一顿,再把我朋友交出来。” “你选吧。”燕南飞看着这个人的年龄似乎和自己相当,那么论实力的话,八成没有自己强吧。 “千里而来的人,也有这么白痴的么。” “你说什么?” 红发少年长袖一抬,一支响尾箭射向燕南飞。 燕南飞一惊,他不过是逞逞嘴上滑头,哪晓得对方直接就下了杀手,他不敢怠慢,手中长剑一甩,立刻就将那支小箭斩为两截,气势顺其自然大涨:“我从来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鬼门酆都,悟红尘。”红发少年轻身提气,已经到了燕南飞身前。 燕南飞潇洒转身,一剑甩去:“长安稷下,燕南飞。” 这悟红尘手里捏着一把匕首,与燕南飞的君不见撞了个正着。 “叮当”两声脆响。 燕南飞稍稍皱眉,真气滚滚气势不减,手上用力一抬,将那把匕首向外格挡开来,对着红发少年的胸膛径直刺了过去,那红发少年飘身后撤一步,腾出空间,匕首回旋再出,又是一阵打斗碰撞。 院子中走进两名中年男子,看到此情此景不由一愣。 “此人是谁?” 其中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惑道,“竟然能和红尘的功夫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你怕是太高估那个小子了,红尘连傀儡和暗器都没动,仅用了一把霜寒匕。”另一名男子一笑。 留着小八字胡的中年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燕南飞,眉头微皱:“剑是好剑,而且是绝品,不过这个剑法,你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用的是什么剑法吗?” 另一名男子看了几眼,摇了摇头:“这剑法平平无奇,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这是花拳十六剑,剑法中垫底一般的存在。”中年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饶有兴趣又很费解地看着燕南飞,“这种剑法也能让他用的如此行云流水,此人不简单。” “住手!”随后他一声大喝,想要将他们二人分开。 这一声大喝汇聚着他的一股真气,想要凭借浑厚真气将他们震开,可是结果大出意料。 红发男子手里的霜寒匕冷光大放,对抗着燕南飞的绝世长剑,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擅入酆都的人。” “什么擅入,我刚才不是报过名号了。我叫燕南飞,来自长安稷下学宫!”燕南飞已经将那十九招剑法来来回回打了两遍了,却依然打不退那道霜寒气劲,倒是他们二人绽放出来的真气将八字胡男子传来的那道真气给震散了。 “姓燕?”小胡子中年人一惊。 “稷下学宫!”另一名中年人沉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一瞬间得到了许多信息。 “你就只会这般废物剑法,既然如此,受死吧!”悟红尘只用了五成功力就将他打的黔驴技穷,一时间也失去了兴致,足尖一点往后一掠,袖口一抬,一块蝙蝠形状的飞镖射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多欺少 “蝠翼轮回,不可!”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脸色一变,急忙唤道,但已经晚了。 老祖宗断言,酆都百年的兴衰气运全系一人,就是本代首席弟子,悟红尘。 他的蝠翼轮回,一旦出手,即便是老一辈的强者,也难以追上,但是眼前的年轻人可是从长安稷下学宫稷下学堂来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杀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坐镇学宫那位天下第一不是好惹得啊。 更何况,他还姓燕,放眼整个北阳王朝,有几个姓燕的!就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燕,杀神之燕,那是比天还大的麻烦。 他正权衡利弊间,身旁那位中年男子已经一步跨出。 “睁大你的狗眼看着,谁说我只会一套剑法!”燕南飞盯着那道飞来的暗器,上边的肃杀气息让燕南飞有些心惊,正身抬手,猛然起剑。 闪电划过般又瞬间回鞘。 已至眼前的蝠翼轮回还没等改变路线进行偷袭,就已经被剑气一分为二,从他的身边划开,带着两道强劲的破风声狠狠的插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那赶过去的中年男子还是慢了一步,见状即收身落地,站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怔怔地看着这个来闯山门地年轻人。 远处那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捏了捏下巴,幽幽地说道:“相府世子爷的惊雷切?” 悟红尘神色不变,他的袖口微微一动,手中捏着一个状如菩提大小得红玉,远处的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快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将悟红尘的袖口压了下去。 “断叔?”悟红尘面露不快。 男子拍了拍悟红尘的肩膀,其中有深意,悟红尘微微皱眉。 悟断笑了笑,上前一步行礼道:“敢问小兄弟的燕是哪个燕?” “燕落回天,燕起镇南的燕。”燕南飞不卑不亢,将君不见插回剑鞘。 那站在他们中间的中年男子叫做悟折,二人都是悟红尘的叔叔辈。 他和悟断对视了一眼,前者往后退了一步,后者会意,继续抬步向前:“原来真是堂堂北阳左相的独孙,在下有礼了。” “我虽出身相府,但此行从学堂而来,历练使然,跟相府并无关系。”燕南飞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虽然这两个中年人自始至终都很有分寸,懂退让,但是出生入死的直觉告诉燕南飞,这两个人绝非善茬。 悟断笑着回道:“在下悟家悟断,这位是我的师弟悟折,至于这位是本门本代的首席弟子,悟红尘。” “小公子前来酆都做客,未曾通报,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误会。说到底,是我们缺了待客之道。”这个叫悟断的太懂人情世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燕南飞也不好再发脾气,只能点头作罢。 “对了,天下皆知,小公子是随着学宫李先生外出游历的,不知李先生是否也在这酆都之内了?”名为悟折的中年人此刻已经全身紧绷,额头上有着些许细汗密布。 学宫李先生要是无声无息潜入酆都之内却无人所知,那可不是一件简单拜访 的事了。 “先生……他不在,他要去一个地方,已经先行一步了。我和我一个朋友一起来的,据说你们的毒魁大会在近期举办,我们不过是来观礼的。但是方才在酆都之外,他被一个黑衣人带走了,就从那里。” 燕南飞指着那院墙,“他从那里翻了进来,我好不容易要追上去,却遇到这个人了。” 悟断一愣,竟然还有人在酆都公然劫人?这要传了出去,有失鬼门的名声。 他想了想,转头问道:“贤侄,可见到有人进来?” “我在这练功,听到有人翻墙就转身一直等着他过来,只有他一个人。”悟剑声依旧横眉冷对,面容僵硬冷漠。 燕南飞没好气地回道:“那就是你没看到,所以你才不知道!” 悟红尘微微扬起头:“胆敢闯入酆都的人,我们自然回去查清来路,但是你今天……” 悟断轻轻咳嗽了一下,打断了悟红尘的话:“既然已经说清了,小公子既然是来看观礼毒魁大会的,自然是客人,不算擅入。而且要是真的有人闯入我们的地盘,也是值得关注的大事,所以也请小公子不要心急,我为你安排一间房间,然后我们动用全庄的人力去寻找那个黑衣人,小公子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好,我要跟着去。”燕南飞不同意他的安排。 将潇湘子的安危放在别人的手里,燕南飞不放心。 悟断也没想到这么合理的安排,这个小公子居然不买账,当即尴尬地笑了笑:“对不住了,小公子,本门规定除本堂弟子外,不可随意行走,就连此次来参加试毒大会的贵客们,也只能在别院休憩。所以还是不劳小公子费心,就在房间里候着消息便可。” “不行!”燕南飞斩钉截铁道。 悟断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倔脾气?” “我们已经答应帮你找人了,你这小公子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悟折气不过,出言说道。 悟断本想拦住,奈何又晚了一步…… 燕南飞腰间按着剑,厉声说道:“我朋友在你们这里被人带走了,那黑衣人对这里地形了如指掌,说不定就是你们的人带走他的,还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公子无凭无据,血口喷人,那就不行了。” 悟断微微俯身,“那就,得罪了。” 学宫李先生,天下第一人,威名无话可说,人屠燕回天同样是狠人,名震千里,可酆都,也不是无名小卒,真要是斗起来,也不见得就会怕了他们。悟折冷笑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长袖无风自动,真气流转。 他们二人自小一起习武,如今早已心意相通,一起出手,自信能在一招之内就制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过杀了的话指定是不行,但给点小教训看来是必须的了。 “白丝网,请教了!” 悟断一个纵身,已经跃到了百里东君的面前,身法之迷踪,令人难以捉摸。 燕南飞一惊,没想到这两个中年男子真的敢动手,他的动 作也不慢,手里君不见起手迎了上去,剑罡呼啸欲要斩断他手里张开的白丝网。 明知道君不见是神兵利器还敢用丝线对敌?一种不好的预感在燕南飞心底升起。 “小公子,你还是听我一声劝,在这里好生待着吧。”悟断那张白网犹如钢铁浇筑,与君不见相碰竟然不断! 他笑着晃了晃白网,好似一片天地囚笼欲要裹挟而去,燕南飞使出惊雷切迎上,叮当散发出几个火星。 “这是鬼东西?” “鬼门的东西,当然是鬼东西。”白丝网已经附上了燕南飞左手的君不见,再想回剑已经难了,动弹不得。 “小公子,看这里。”悟折紧随其后,已经到了燕南飞身边,他没有动用什么武器,毕竟燕南飞身形此刻受困,没必要见血,只是将其控制即可,他伸出一只手掌,就要拍晕他。 这个想法的确不错。 可惜。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燕南飞,面对这种情况,兴许没有什么自保的方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老子还有一把兵器。 背上还有一把用破布包着的长枪。 大唐枪仙陶安然所传,枪王白孝堂重铸的绝世神枪, 敬亭山。 燕南飞右手拔出长枪,大开大合,毫无章法,随手打出绣腿十三枪的前六式,就只听 “啪”得一声,长枪拖地,一字回马。 悟折大惊,手掌上瞬间盖满真气,接着这一枪,上边的力道震退他数步,手掌微微颤抖,那股枪劲虽然受到了真气阻拦,但是依旧穿透了真气,刺到了手掌,要不是悟折见势不妙,识相后撤,自己的这一个手掌怕是要不得了。 另一边的悟断也愣住了,这枪法……。 区区绣腿十三枪也能伤了悟折? 趁着悟断分心,他长剑一甩,将那君不见抽了出来,足尖一点往后撤了数步,长枪斜横,宝剑高扬,一时霸道无两,他冷哼道:“以多欺少,以老欺幼,这就是酆都所谓的待客之道?” “两位叔叔,若是不行,还是由红尘代劳吧。”悟红尘在一旁忽然说道。 悟断冷笑一声,长袖一挥:“不用,若是连一个小辈都收拾不了,我二人还有何脸面称自己是酆都长辈,方才不过怕伤了他,于是只用了白银蚕丝网。但既然小公子执意抵抗,那么……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酆都长辈,我看你俩不配。”一道声响从院墙处传来。 悟折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一个酒壶,坐在院墙之上,望着下方,一脸讥笑。 悟断沉呼一声:“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大概是从你们动手的那一刻,他就在那里了。如果不是这个人挡住了你们的合击,恐怕方才他就出手了。” “这个红发小兄弟本事不错,眼力见也够。想必是大帝的关门弟子了?”白衣人从院墙之上一跃而下,飘然转身,落在了燕南飞的面前。 第一百八十章 再遇舅舅 “是你!”悟折大惊失色,就算一时没认出此人是谁,那他背后的字也能证明他的身份了。 只不过原来好像是五个字,怎么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白衣人身上的后面绣着四个字,毒你咋的? 天山梅家家主继承人,梅天良。 “舅舅?”燕南飞喜笑颜开 梅天良挠了一下他的头:“李先生教得不错,现在的你可比当时从江南回来的时候要强得多了。” 燕南飞得意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兵器:“这才是冰山一角。” “剩下的不着急,下次再看吧。”梅天良转过身,望着悟折和悟断两个人,笑了笑,“你们,认得我是谁?” 悟断识趣的退了一步:“梅先生。” “既然认识我,那你们不会不知道我有个姓燕的外甥吧?”梅天良摸了一下腰间的酒壶,酒水化成一股水流,缠绕在指尖:“你们敢对他动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悟折和悟断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虽然辈分不低,可单论武功的话,在酆都也就仅仅是中等的水平,如何是冠绝榜榜首,梅天良的对手? 二人着实有些下不来台,正欲要在说些好话,赔个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过去了,输给梅天良,他们两个不冤,放眼整个鬼门酆都,能压得过他的老一辈还真没几个人。 想到这里悟断微微一叹,身形就要上前作揖,可一个人影越过了他,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前。 悟红尘红发飘逸,真气鼓荡,锋锐内敛又倏然外放。 他直视着梅天良,毫不畏惧地一字一顿:“擅闯酆都者,杀无赦!” 一代江湖一代人,代代江湖无旧人。 每一个时代的江湖,都会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天才独领风骚数十年,辉煌过后终究会迎来落寞,很少有人逃脱这个轮回。 为什么说很少呢,因为学宫李先生是个例外,霸刀雨化田也是个例外。 他们活了这么久,虽然名声一直在江湖,他们却很少再江湖露面,不在乎所谓的浮名。 而初入江湖的少年们不一样,他们是江湖中的新鲜血液,需要猖狂,需要奋发图强,在原本平如镜水的江湖中卷起惊涛骇浪,这样的江湖才像是江湖。 因为有这些少年,所以有江湖,所以这个江湖才会这么了不起。 方才悟红尘的语气和话语都冷漠至极,悟折和悟断都惊出一身冷汗,以为那句大不敬的话会惹怒梅天良这个毒煞,可却没等来他的反击或者狠话,悟断还有点胆气,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梅天良,发现后者的目光一直在扫视悟红尘,眼光中蕴含的并不是杀机,而是……一种欣赏。 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个猖狂至极的少年啊。 初入江湖随手一毒就毒倒了六百六十多人,这都不猖狂那什么叫猖狂? “你叫什么?”温壶酒微微含笑。 “酆都悟红尘。”一边说一边袖子微动。 “速度很 快。”梅天良一伸手,手上的那股酒水将飞来的一枚冰魄银针挡下,缓缓融化:“想不到除了叶皇阁之外,酆都的暗器手法也是一绝。” 他将酒水散去,挥了挥衣袖:“不过想要对付我,你还差的多。” 悟红尘瞳孔微微缩紧,正思考着要不要出动那一招。 “我也想知道被你炼成傀儡的,是何人?”梅天良看一眼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动用人傀。 人傀术也叫傀儡术,普天之下除了陶安然的药人之术以外,独一无二的炼愧法门,将死去的高手炼制成工具人,具备其生前的实力。 悟红尘额头上已沁出汗珠,除了酆都大帝和几个师兄外,这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还是头一次遇到,不仅毫无反抗之力,而且是实力的绝对压制,就算是用出人傀,恐怕也不是此人的一合之敌。 “我劝你啊,你那傀儡还是等以后行走江湖再用,若是在这被我打坏了,想要炼制不容易吧?可如果你要真是想跟我殊死一搏,放出人傀,再一股脑抛出所有的暗器,我还真不一定能抓住你。不过这毕竟是酆都的地盘,我还真能杀了你不是?” 梅天良拍了拍站在一旁燕南飞的脑袋,将他拉到前面来,“来认识认识,这个少年是酆都大帝悟前辈的关门弟子,你是学宫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大帝和李先生算是一个辈分,你们也相互认识一下。”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架,如此不通情达理的人,我看不认识也罢。”燕南飞瞥了他一眼。 “鬼鬼祟祟翻墙而进,如此不光明磊落之人,我也不想认识。”悟红尘冷冷的说道。 “相逢于江湖,都是大好少年,自然要认识一下。算了,你们还不懂。”梅天良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你也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了,我好歹也是江湖上有点名气的,会欺负你一个小辈?给我们备上两间的客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便是。” “你们凭什么……”悟红尘还要说话,被悟断一把拉到身后。 “梅先生,燕小公子,请随我到客房休息。”悟断伸手一请。 梅天良点了点头,燕南飞忽然想起了什么,正欲说话,却被梅天良伸手止住:“别急,一会儿到了屋里再说。” 两个人跟着悟断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 见到他们的身影已经走远,悟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还好把这个大佬给送走了。” 悟红尘不理解,沉声道:“在我们的地盘,为什么要怕他们?” “不是怕,而是没必要去惹无缘无故的麻烦。这两个人的麻烦都不一般啊,那个燕小公子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身份不可小觑,毕竟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名头无人可撼动,而后面那个人,你一定要记住了,对于我们酆都来说,就算记不得李先生也得记住他,梅家梅天良。”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悟红尘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就是梅家梅天良?” “是。” “天山梅家的人向来低调,很少踏进 江湖。同为用毒世家,为了避嫌也绝对不会在酆都待着超过一天,更别说入住了。可这个梅天良却不在乎这些避讳,直接就要在这里住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他的本事实在太大了,江湖上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人,屈指可数。”悟折叹了口气。 进了客房,客房看起来很是宽敞,足以能够容纳数人。 悟断微微笑了笑,对着梅天良拱了拱手:“先生,大会就在明日正午时分,到时候自会派人来这里迎接二位。至于燕小公子的那位朋友,我们已经安排弟子在本门地界搜寻,如果有消息定会第一时刻来此通报。” 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还请二位稍安勿躁,不要在本门内随意行走,若要离开,可呼唤外边的酆都子弟,他们自然会带二位行走,不要擅自行动,以免彼此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梅天良点了点头:“放心吧,这个地方没有谁喜欢四处溜达。” 悟折僵硬的笑了笑:“那二位请稍作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礼数已经做足,悟折也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梅天良是谁,跟他在一起你是怎么被毒死都不知道,还是,先走为妙。 “别急。”梅天良开口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何事?”悟折心中紧张到了一定程度。 梅天良的身上隐隐有一股威势散发开来,忽然一笑,又将满屋压迫散去,一脸笑容的看着他:“告诉悟剑声,梅家人前来拜访。” “那是自然。”悟折立刻朝前行去。 燕南飞挠了挠头,惑道:“母亲以前跟我说过宁下地狱,莫惹酆都,传成这样可怕的门派,可是见到舅舅之后怎么一点也不可怕了?” 梅天良坐了下来,斟上一杯茶:“鬼门酆都家大业大,门派中的子弟也有数百之众,不怕你舅舅的也就不过三指之数。” “那舅舅刚才说的悟剑声又是谁?”燕南飞注意到了这个人名。 梅天良笑了笑:“就是那三指之数里面的一个。” “这样啊。” 燕南飞点了点头,随后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大事,他急道,“哎呀才想起来,我有一个朋友被劫到了这里,然后就消失了。” 听闻燕南飞此话,梅天良放下了茶杯,一脸严肃的看着燕南飞:“我方才便想问你,不是说李先生带你出来历练的吗?怎么身边忽然换了个人,李先生人在哪里?我一开始以为那个人挟持了你,这才舍弃了马车,一路来飞奔而来。” 燕南飞眼珠一转,也不能跟舅舅说李先生返老还童这件事,算了,还是隐瞒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才回道:“李先生有事,已经先我一步,提前去西面一座城池了,与我同行的公子是李先生的朋友,我们正好顺路过来,来凑一凑热闹,等着观礼毒魁大会,之后再去找李先生的,可谁知道连大门都还没进去,我朋友就被抓走了,我进去跟他们讲道理,差点也被锤啊。” 燕南飞委屈巴巴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碧鳞蛇皇,琉璃吞天 燕南飞这片刻的犹豫可没有被梅天良忽略掉,可是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略作思考之后,又问了一句:“那你那位朋友的武功怎么样?” “武功么……”燕南飞又沉默了一瞬,平日里只见到潇湘子在一旁吞云吐雾,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境界如何? 燕南飞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那一日在梅子镇,枪王白孝堂说他们俩的境界都是梦元修为,他点了点头道:“应该和我差不多。” “梦元境的话…如果还能这么轻易带走他,那这个人怕是道元的高手了。”梅天良估摸道。 “道元?” 燕南飞神色依一凛,心里已经炸了锅,如今的李先生不过刚刚开始恢复功力,就被这样的高手劫走,光凭境界上的差距,怕是就有些麻烦。 “道元境高手之间的博弈,舅舅有办法破局么?”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舅舅身上。 “在酆都中,即便是我也不能随便出手,若是我真的动手,他们的顶梁柱也就要现身了。”梅天良缓缓道。 “那怎么办?”燕南飞听闻顿时一慌。 “我虽虽然不能出手,但是不代表别的东西不行,譬如它。”梅天良将左手伸出,一条头戴肉色王冠的青蛇缠绕在它的手指上,他吹了个口哨,小青蛇抖了抖身体,这只是缩小版的体型罢了,真正认识它的人如果见到,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碧鳞蛇皇! 碧鳞蛇皇的毒素独霸世间,可以说他是梅天良身上最剧毒的毒物,五毒之首。 “你身上有那人常用的东西吗?”碧鳞蛇皇缠绕在梅天良的手指尖上下翻滚。 燕南飞想了想:“马车里的包袱有,我去门口让酆都的弟子把马车牵过来。” “嗯。” 梅天良点点头,右手再一身,一个通体洁白透明的小蛇窜了出来,看到燕南飞,它的大眼睛顿时一亮,一下子蹦到了燕南飞的脖子上,来回蹭着,摩擦着。 “咦?小明?”燕南飞惊咦一声,随后喜笑颜开。 这条蛇他一点也不陌生,打小就陪伴自己玩耍的琉璃吞天蟒。 昵称,小明。 “小明你怎么也来了!”燕南飞抓住了在他身上乱爬的小白蛇,放在手心,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 “双蛇追踪术,你不会没有印象了吧?”梅天良笑道。 燕南飞一愣,对了,这两条蛇都是梅天良调教出来的,嗅觉极其灵敏,先由碧鳞蛇皇靠着嗅觉去寻人,等寻到人之后,再派出琉璃吞天去寻,这个方法帮了梅天良不少的忙,就连以前燕南飞在陌云城乱跑的时候都被这个方法抓过。 月色当空,夜幕降临。 梅天良和燕南飞坐在屋内,看着烛火下的琉璃吞天兜兜转转,一直跟燕南飞玩耍,没有半点要去寻找碧鳞蛇皇的意思,梅天良皱了皱眉头:“碧鳞蛇的速度不慢,这么久了居然还没转完一圈,这酆都地界还真是不小。” 燕南飞有些疲累 了,昏昏欲睡,但是一想到身份是学宫李先生的潇湘子至今下落不明,强打起精神保持清醒。 “你先休息吧,小明若是有动静了,我会叫醒你。若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真是一个道元高手的话,你不养足精神可帮不上什么忙。”梅天良看了一眼满脸疲惫的燕南飞。 “好,若是真的有消息了,舅舅一定要及时唤醒我。这个朋友,身份不一般!”燕南飞正色道。 “话真多,快睡吧。” 梅天良笑着挥了挥手,袖中有着白色的粉末洒出,随风而动,燕南飞只吸了一口,就“趴”得一声倒在了桌上,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燕南飞睡着了,梅天良又定睛看着那活蹦乱跳的小明,那小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忽然身躯一颤,梅天良猛地直起身子,小明像是被人狠狠的捶打了一下,软软地趴在桌上,比起方才就是鲜明的两个状态。 梅天良伸手点了点小明的头,喃喃道:“碧鳞蛇皇都被你捉住了?” 鬼门酆都。 一处僻静的小院,没有任何弟子把守。 一个拿着大眼袋的老人,伸出手掐住了那条碧鳞蛇皇的脖子,随后拿着烟杆敲了敲他的头:“一条小碧鳞蛇,也敢在我酆都的地盘上闯荡?” 一身白衣翩翩的少年郎拍打了一下老人的手,从老人手中接过那条青蛇,轻轻抚摸了一下,对着老人埋怨道:“老了老了还一身的戾气,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碧鳞蛇,看样子应该是一条蛇中的皇者,碧鳞蛇皇。这么一条珍惜品种,不知道耗费了天山梅家多少的心血才培养出这么一条,你说毁就给毁了,人家不得恨死你?” 老人冷笑一声:“你熬死了多少代人,这些年你手上的人命起码有一万条了吧,现在开始担心上一条蛇的生死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两百年前大雪坪一战,我手上就有两万条人命了。”少年郎云淡风轻地说着,像是两万条人命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那时候,你还光屁股呢。” 老人将烟杆在桌上使劲磕了磕:“我说,我走在江湖上,谁不称我一声大帝啊。没想到在这里被你一个少年郎摆资历,说出去还真没人敢信。” “你要说出去,那可真有人敢信,但问题是,你敢说出去吗?”少年郎语气淡然,却满是威胁的意味。 老人微微皱眉:“我能杀了你,你信不信?” 少年郎点了点头:“我信。” 老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以这回我来找你了啊。”少年郎笑得人畜无害。 老人原本斧凿刀刻般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他又往烟杆里加了些烟丝,手指一捻烟就点着了,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酆都怎么说也有三百多年传承了,如今到我手上,也算得上江湖最顶尖的族派之一了……” “你怎么老了以后话这么多?你年轻的时候不是最不爱说话吗,看不惯就毒死他要不就用飞刀飞死它他?”少年郎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老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酆都啊……” “说话就说话呗,你这老头叹什么气?真是烦死我了,江湖三大龙头世家的一家之主,在这里唉声叹气的。什么什么宁下地狱,不踏酆都,我就踏了能怎么滴。”少年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老人将烟杆一甩,怒道:“废话,就你这要求,我为了酆都,我也不敢这么冒险。” 少年郎笑了笑,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放心吧,现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以外,也只有我那个小徒弟知道我的身份。没人来找你麻烦的,或者你可以……借刀杀人啊。”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少年郎也轻叹了一口气:“你和我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你是一只老狐狸没错,可我是成了精的狐狸,你再能想,想得过我?你酆都家大业大,我也不是说能灭就能灭的对吧?” 老人顿时觉得多了几分底气:“就算是李先生,要灭我鬼门酆都的地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少年郎点了点头:“所以说嘛,我最多就是去叶皇阁溜达溜达,我那三徒弟,江湖上的废话公子。曾被叶老头寄予厚望的。我就这么拔一拔叶皇阁,让他们直接成为江湖第一世家如何?” 老人轻轻咳嗽了一下:“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少年郎朗声长笑:“几百年了,酆都还是这样树敌,提到姓叶和姓林的才觉得事情严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苏州城之外,热闹非凡,有着不少外地人口向着这里涌来。 放眼望去,一路上车水马龙,看样子都是明日来参加毒魁大会的江湖门派,要么就是门派门生组队而来,要么就是三两个亲朋好友结伴而行,可是其中有一个背负长剑的少年混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一个人站在酆都的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热情的接引到了院子当中,他也不急,闲着无事就晃荡一下酒壶,要么喝上两口润润喉咙。 “臭小子,还有心情喝酒,今日若是见不到我,那药就不够吃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害怕不害怕?”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背着药箱的儒雅中年人出现在这个如浪客一般的少年身后。 少年转过身,望向那个中年人,眉毛一挑。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身淡青衣物,虽然有些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背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药箱,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真有几分悬壶济世的神医模样。 少年的语气破天荒地对这个救命恩人和善了几分,只是说的内容依旧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大丈夫固有一死,死于江湖,也总比死于磨药好。” “看来长安一行,还是没能磨去你的锐气啊。”中年人叹了口气,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我的好徒弟,李寒空。” “对不起,我可不认你这个师父,田不识。”李寒空日常白了他一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 鬼门之毒 田不识笑了笑,伸出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李寒空,随后朝着酆都的大门口走去:“这不孝的徒弟,算了算了,等你吃完了这瓶药,你就出师吧,以后行走江湖要是见到跟你一样快要嗝屁的倒霉蛋,记得用我教你的手艺救那么几个,也算是不辜负我教你那点半吊子医术了。” 李寒空一愣:“不用破地泽二十四了?” 田不识走在前边摆了摆手:“道元大境的人都颇破不开,我为难你干什么。” 酆都弟子安排了众多宾客在客房里住下了,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清晨。 燕南飞趴在桌子上悠悠爬起,大梦初醒。 发现梅天良还在昨晚的位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正望着面前已经昏睡过去一动不动的琉璃吞天蟒。 “舅舅……小明它” 燕南飞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醒了。” 梅天良将小明收入袖中,叹了口气:“大外甥啊,看来咱们这次,真是遇到了不怕我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了。” 不待燕南飞再说什么,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 梅天良皱眉问道。 “两位贵客,毒魁大会的观礼就要开始了,还请梅先生和燕小公子用过早膳之后就去往广场处即可。”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做足了礼数。 “那就进来吧。” 梅天良低声对燕南飞说道:“这种事情急不得,见机行事。” 燕南飞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头道:“嗯。” 两人将桌上的杂物收拾了一番,外边的酆都弟子也推开门进了来。 酆都弟子的衣服都是一袭紫衣,这个人也不例外,在他的身后还有两名下人,手里捧着装满了食物的器具。 他们将吃喝放在了屋子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在上边,待得两个人退下之后,这个酆都的弟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稍稍站的远一些,耐心地等待两个人用餐。 “我们吃饭,你也要看?”燕南飞有些不乐意。 “小公子不要误会,我这不是监视二位,而是等候着带领二位用饭之后去往广场,并无他意。”酆都弟子笑了笑,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燕南飞还要再说什么,被梅天良伸手微微拦下。 忽然门外想起来一阵声音,最开始以为是因为大会观礼即将开始,一干人等已经提前启程去往了的,但是,这声音不对劲! 梅天良眯了眯眼睛,拿起茶杯没有急着喝,就是因为听到了一阵特殊的声音,他听到的,不是隔壁人的脚步声,而是……有人忽然摔倒在地的声音。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笑了笑:“有意思了。” 那名神色一直很淡然的酆都弟子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燕南飞本就心神不宁,吃个饭该要被看着,实在有些烦躁,再加上刚刚睡醒,嘴里有些苦涩,看着桌子上的茶水,也没有多想,直接拿起来就灌了一口。 他没有注意到的事 ,那名酆都弟子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随后燕南飞在嘴里咕噜了一会,嘴巴里涮了半天,一口吐在了地上。大早晨的不漱漱口怎么好意思吃东西呢,燕南飞怎么说也是相府公子,这点习惯早都培养出来了。 而刚才那名站在门口边上的弟子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嘴角微微抽搐。 梅天良笑了笑:“你也发现了?,不错,眼力见见涨了。” 燕南飞漱口之后,又将剩下的茶一口都灌在了嘴里,擦了擦嘴巴,舒舒服服的长舒了一口气:“啊,舒服。” 原本已经尴尬了的酆都弟子,这功夫不知道是继续尴尬还是应该笑笑。 算了,还是别笑了,以免尴尬。 梅天良听闻燕南飞说的话,也扶了扶额头:“大外甥,我可能还是高估了你。” “毒魁大会不愧是毒魁大会,就连我们这些观礼的人都会着了你们的道,不过,就凭这些雕虫小技想要算计我们,你们怕是打错了算盘。”梅天良伸出手在茶杯里点了一下:“蛇心草。” 拿起碗里的大米粥,晃了晃:“皇蝎胆。”随后又拿起桌子上摆着的大包子,将包子掰开,里边是一大团肉馅,喷香:“香蟾足。” “我说你们也忒恶心了点,那这些五毒之内的毒药下毒,不是想毒死我们就是想要恶心死我们。”梅天良冷声喝到,然后他就又听到一阵声音。 “好吃好吃。” “嗯嗯嗯?” 梅天良扭过头,看见燕南飞正拿着包子大快朵颐,一口一半两口一个,桌子上的大米粥也被他拿起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再拿起一根竹签剔了剔牙,甚是享受。 “平常懂毒的人都不会吃这些东西,大外甥你竟然拿起来就吃,就不怕……”梅天良看着吃饱了的燕南飞,不禁说道。 “害,我还嫌佐料不够呢,就这点毒,在家还不够我一顿饭的。”燕南飞将牙签扔了,好巧不巧的扔到了那个酆都弟子的脚下。 那弟子果然在之前没有再笑,否则真的尴尬了不是。 再说,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怪胎,常人避而远之,碰而死之的毒药他都快当成点心吃了?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药了? 梅天良是毒道圣手,他不怕毒情有可原,这个燕家小公子又是什么来路?也不怕毒? 什么时候酆都的毒这么没面子了? “还有正事要做,吃饱了就动身吧。”梅天良终于将手上捧着的那杯茶喝了下去,随后头顶有一股黑烟冒出,毒素已经尽数逼出。 燕南飞耸了耸肩:“舅舅没我厉害。” “我小时候和你母亲在家族里也算不上多被看中可不像你生下来就被你娘泡在毒药池子里,以防被人偷走。” “还有……这种事呢?”燕南飞挑了挑眉毛。 梅天良起身走到门口,笑着望向那名酆都弟子,“走吧。” 酆都弟子急忙退了一步,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可算是要走了,是在惹不起这两位瘟神,他微微鞠躬:“两位请!” 他们走了出来,发现身旁的客房之中也有人走了出来,毫发无伤,不过有的房门却是没有打开,已经有了酆都弟子去打开门户,抬着担架去将他们抬到指定的地方治疗了。 这酆都不愧是号称鬼门,正儿八经的活动还没等着看上呢,有些人的观礼过程就结束了,想要看酆都的热闹就必须要在鬼门走一遭。 燕南飞绝对是个例外,鬼门关都没要他。 屋子外某处石桌 田不识和李寒空正坐在那里,两人的身旁也都放了两盏茶水。 田不识看了看茶,笑了笑,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轻叹一声:“这酆都还真是不好进。” “先生知道酆都不好进,却偏要进来,又是何必呢。我们此举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若是连这些毒都挺不过去,毒魁大会的毒也就不用去看了。”有一个酆都弟子在他们身前说道。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毒魁大会的毒毒不死他们一个人。”田不识放下茶杯品了品,望向一边的李寒空:“这茶,如何?” “好茶!” 李寒空脸色通红,手蹦青筋,天灵盖不停的往出冒着黑气。 他其实喝下第一口茶水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他依旧都喝了下去。 想要堂堂巴蜀盗侠认怂? 还……嫩了点吧? 哎呦我去,李寒空有苦说不出,此刻更是腹中绞痛,几乎就要晕过去了,但他硬是忍着不向田不识求助,放下茶杯,全力用真气强行将那些毒逼出体外。 “用真气逼毒,怎么说呢,最简单的办法又是最蠢的办法。”田不识的药箱绝对是一个百宝箱,什么药材都有。 他掏出来一粒药放在桌子上:“这个药丸就是专门解毒的,我进了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吃了下去,这种茶就算再给我一缸,顶多是是能胀死我,也毒不死我。” 李寒空深呼一口气,任由田不识在旁边说话,他也不言语,闭上眼睛,努力运起浑身真气,额头上已经不是细汗而是冷汗了,天池穴上的冒出来的黑气愈发的浓郁。 田不识笑了笑,看向那个酆都弟子:“怎么样,你认为他能都解了么?” “你们的早餐中下了四份毒,他已经解了三份,还剩下一份最难解的。” 那酆都弟子皱了皱眉:“但是我奉劝这位小兄弟一句,现在要么放弃让我来驱毒,要么赶快吃下先生这颗药丸,否则小兄弟在一定时间内没解开的话,我再解毒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田不识捏着那个药丸,笑道:“这个人脾气倔的厉害,你的话他不会听的。” 李寒空猛地睁开眼睛,整个瞳孔已经被黑气缭绕,这种现象已经是剧毒发作的迹象。 “放心,只要没死,我就能医,你放心大胆地用真气去逼!”田不识沉声道。 “毒气入脑那种疼通,常人经受早已经痛的喊了出来,这位小兄弟看来并非一般人。”那个酆都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安算计 “吼!” 李寒空怒喝一声,脸色涨的通红,一股腥臭的黑气自其双掌喷发而出,那黑气方一接触院子内的花草,顿时枯就枯萎开来。 随着这股气息的释放,李寒空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一直站在身旁注视着李寒空的那位酆都弟子点了点头,眼睛中闪过 一丝:“四份毒,这位公子已经都解了。” 田不识收起了拿出来的药丸,满意的笑道:“不错。” “鬼门酆都。”李寒空苦笑一声:“真不是人待得地方。” 在江湖上各处,风波诡谲的地方人心争斗,知人知面不知心。 殊不知有一处不比江湖大,不比江湖小的地方,其中的争斗也不亚于世家纷争。 比如北阳王朝的权力中心,长安城。 此刻在长安皇城的一处地界,辉煌,繁华,热闹,威严,是它的真实写照,是无数初入江湖的少年们心中向往的地方,可是就是这么一处备受尊崇的地方也有着鲜为人知的事情。 一处僻静的小屋。 屋顶有紫烟冒出,紫气原本为贵,有帝王、圣人之象,可那紫烟却毫无恢弘之感,反而带着几分诡异之气。 不过那紫烟很快就缥缈无踪了,屋外候着一名穿着黄衣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眼神中偷着几分阴冷,他见到那紫烟消失了,才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中的坐榻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紫衣蟒袍,面容姣好,一双眸子蓦然睁开,那人眼如同兽瞳一般,绽放出丝丝邪气和威严。 “犼大人!”黄衣男子急忙走上前。 被称作犼大人的中年男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随后长叹一声:“学宫李先生不愧是学宫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名头不是那么容易挑战的。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的那一掌,今日才算真正好了。” 黄衣男子皱眉道:“大人,那李先生的功力真当如此深厚?”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怕是不止如此,当日我为了以防万一,不惜直接化作本体与其对峙,我却连他一掌都接不下来,直接穿透了我的九幽玄天神功,伤了我的经脉” 黄衣男子惑道:“可是听说那天齐大人也和他过招了,却听说修养了两天就安然无事了。” “国师齐天心,和李先生是一路人,他们不可能真的交手。”中年男子两手相互插袖沉声说道。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跟了这位犼大人时间不短,他的功力如何属他最清楚不过,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如今能和混沌陵犼大人交锋的,屈指可数。 自从李先生走后,也就只有国师齐天尘了。当年武德帝四处征战的时候,混沌陵犼就已经在军中担任他的贴身护卫一职,当时的他,虽然年轻却以凶狠成名,分筋错骨手的狠辣功夫震慑了小半个天下,至今不少人都还说着,在长安的皇宫中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今日你来, 所为何事?”犼大人微微抬起眉头,轻声问道。 黄衣男子凑过去说道:“有一个人想见你。” 犼大人望着门外:“他,来了?” “是。”黄衣男子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的胜算大吗?”犼大人不知可否的笑了笑。 黄衣男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论身世来说,他的希望如今是最大的。” “如果他的希望是最大的,就不会来找我了。”犼大人依然淡淡地笑着,“他的才能不如靖康王,更不如那个年轻有为的淮南王,一个身世罢了。如今的皇帝大人,曾经的身世很好吗?” “大人说的是。”黄衣男子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滴答滴答躺在了地上。 从这等细节就可以看出,眼前这个混沌陵犼的威势究竟如何。 “可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受我们的掌控啊。”犼大人仰起头,“桀骜不驯的淮南王谁能制服得了?李先生,可我并不是李先生。我们要寻的可不是明君啊。” 黄衣男子一愣:“大人得意思是?” “我要的是能搅乱这天下风云的人。”犼大人大笑道,“让他进来!” 黄衣男子点了点头,走出屋外,一直走到了院子之外,那里一顶金顶的轿子正停在那里,轿子上绣着神鸟大风的图案,这是只有萧氏皇族才能使用的图案。穿着青衫的男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他的心中有些不悦,毕竟很少有人能有资格让他等那么久。 “陈留殿下。”黄衣男子低声唤道。 “山河大人。”陈留王微微皱眉。 被称作山河大人的黄衣男子叹了口气:“一会儿陈留殿下见到大人的时候,可一定要笑脸相迎啊。” 他陈留王好歹也是一个封王的王爷,如今却被皇帝身边的一个护卫这么要求,真是心中不由得涌出来一股火,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来,面容和旭的说道:“是。” 山河大人,就是皇帝五大护卫身边的其中一个,血染山河。 “过来吧,殿下。”血染山河笑了笑。 二人抬脚进了这间屋子,屋子里并不豪华,反而有着一丝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上面,这犼大人坐在坐榻之上,看到陈留王进来,并没有下跪行礼的意思。这是天主皇帝对他的特赦,见帝王都可以不跪,更何况是一个王爷。 “陈留殿下忽然造访,所为何事?”犼大人声音沉闷,微微侧首道。 陈留王心中虽然有一点胆怯,但是想到自己特殊的身份,想来眼前就是皇帝的第一护卫又如何?终究不能对自己下狠手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微微放松了一瞬,说道:“傲天凝,他要入府了。” 犼大人拿起身边的茶盏,轻轻的戳了一口:“然后呢?” “他一入府,就是名正言顺的淮南王了,一旦他也称王,这长安已经分下的局势定然会有有所变动,大人就没有什么想法” 犼大人微微一笑,将 茶杯放下:“那封号淮南是陛下封的,他自己不愿入府,是为了不抢兄长的风头,也算让青王殿下白捡了个便宜。如今他不过是把属于他的东西,真正拿回来罢了,陈留王这么关心这件事,你就算火烧眉毛,跟你的关系也不大吧?” “那我就这么被压过一头?再这样下去,到时候立储,哪还有我的份!”陈留王有些心急。 山河大人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我没告诉你笑着说话的吗?! 这种表面文章,身为犼大人自然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只是他并不在乎罢了。 只是幽幽地反问道:“你忘了你这陈留是如何封号的?” “因为……” 陈留王窒息了片刻,狠狠的说道:“因为当年是我负责张氏一族谋反之案!” “哈哈哈哈哈哈。” 犼大人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很瘆人,山河和陈留对视一眼,心底的恐惧又升了起来。 “没错,说的没错!查处谋反之案。”犼大人笑声如雷:“那还有一件大功勋,你要不要!有了这件功勋,我保那立储卷轴之上,写着你的名字。” “是什么!”陈留王忽然站了起来。 犼大人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着门外的方向:“这一次你的功勋,在西面。” “西面?”陈留王一愣。 在他的认范围里只有一个人在北阳王朝的西侧有着通天威势。 谁? 左相燕回天!燕南飞的爷爷,绰号人屠的左相爷。 “当年你是如何查处张翰林一家的,你就如法炮制,再制造一处叛乱出来,杀了那个人,你的功勋就算定了下来。”混沌陵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戾气。 陈留王目光闪烁,看样子还没想好如何决定。 “李先生已经走了,临走之前把学堂祭酒先生的位置让给了太学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犼大人伸出一指,轻轻扣了扣桌子,“这代表李先生已经决心离开长安城了。当年天主的两个顶梁柱,张翰林死了,满门抄斩就剩下一个儿子在南月,李先生走了,打算云游世间不管天下琐事,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握重兵,镇守国门,可是国门之外哪有悍敌?他要挡谁?在皇帝眼里,他才是悍敌!这不是乱世征伐的年代,想要功勋就自己造出混乱,杀了他,龙封卷轴上,我保证写着傲无极的名字!” 陈留王本就野心勃勃,可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可能就是挚友张翰林了,为了封王,唉。 如今故技重施,只为立储,积累功勋和声誉。 他咬了咬牙,对着上边的犼大人躬身一拜:“多谢大人指路。” “但是你要知道,他最不好杀。” 犼大人的嘴角微微含笑,“我会让山河前去帮你,你不能孤身犯险,去杀一个人屠,一个你都杀不了的人,你要让天下人去杀他。就像当年你对张翰林做的那样,不过这一次……要比上次难上数倍。” 第一百八十四章 梅家之人 陈留王傲无极轻轻点头:“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这件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谋划的,起码要花费将近一年的时间运筹。”犼大人的手放在茶杯的边沿,缓缓摩擦着。 “去吧,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你自己失望。”犼大人摆了摆手,示意山河送他离开。 陈留王站了起来,对着犼大人又拱了拱手,之后随着血染山河离开这间屋子,而那一直未曾起身的犼大人一直都没有要站起身来送送这位王爷的意思,可谓是狂妄到了极致,但是傲无极敢怒不敢言,对于他父王的这位护卫,实在是得罪不了也不敢得罪。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许就是这个感觉了吧? “山河大人。” 陈留王傲无极坐进了轿子中,纠结了一刻,还是问了一句:“山河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犼大人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犼大人做的决定没有谁能左右,即便是天主,也不曾阻拦,我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呢?”他伸出手将陈留的马车帘幕拉了下来:“我只知道犼大人等王爷来的这一天,很久了。” 待得二人离去,原本阴暗的屋子又有紫气升腾。 混沌陵犼伸出手指将一缕紫气射向面前一处墙壁,有一个门户缓缓浮现出来。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两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并不陌生。 一个是背负着棋盘,身上的衣服黑白相间,面若书生的中年人。 一个是腰间别着一朵菊花,携着一把金银剑的魁梧大汉。 “要不是慑于犼大人的威势,这个陈留王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那股狠劲倒是难得。”那如书生般的中年人目光看向屋外,望着远去的那辆马车。 “他的身上也就只有那一股狠值得让我利用,否则就是个跳梁小丑。” “虽然是小丑,狠起来的话未必不能暴起杀人,小丑嘛,笑里藏刀很正常,在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发狠。” 犼大人点了点茶杯,斟酌道:“这种狠也就仅仅限于小丑和众人之间了,要是拿他的狠去和燕回天相比,那种狠就是开玩笑闹着玩了。” “当日,我们曾有杀死燕回天那个老家伙的机会。”那魁梧男子一笑,看起来憨厚实则杀机涌动。 “你们这是自作自受,想要在陌云杀了燕回天,你们太天真了,那是他的根基所在,是他力量最强的地方。所以你们才会被油尽灯枯的枪仙陶安然打伤,以至于连域外人世间老巢都不敢回去。”犼大人似是嘲讽的说道。 他们二人不知可否的苦笑一声。 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男子,就是当日造访陌云城的人世间四大护卫中的两位,花间隐虎白拈银和落子收官莫棋宣。 起初他们本来想要早些赶回人世间疗伤,枪仙一枪让他们五年之内功力大减,若是此刻回到了人世间,那如今掌权的雪吟风护法素来与他们不和,两人权衡再三,最后用特殊的方法寻到了皇 帝身边的五大护卫之首,混沌陵犼。 他们暗中谈了许久,达成了一桩交易,二人答应帮犼大人办一件事,犼大人也用自己的九幽玄天神功为他们疗伤。 “多日过去,你二人的功力恢复的如何?”犼大人低声问道。 “多亏犼大人出手相助,如今只要大约半年时间,我二人就能恢复功力,甚至比当日还要更强。”白拈银拱了拱手。 “半年,倒也够快的了。”犼大人笑了笑。 “他的根基既然在陌云,那我们来个调虎离山,将他引出来,就让他在长安城埋骨吧。”莫棋宣冷笑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相爷还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相爷了么?人一旦有了寄托,行事就会犹豫。”犼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尤其是人老了,想的事情就更多更谨慎了,想要引他出来,就得要有能勾他出来的引子。” “犼大人的意思是,燕南飞?”莫棋宣神色一动,好像猜到了这位大人的心思。 “左相的孙子,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孙子,就是他的软肋,初入江湖的雏儿,不懂得过刚易折得道理,听说在他们离开之前还在长安花仙醉赢了酒道第一得酒贤刘伶,之后纵马扬鞭,绕城喧嚣而去,真是听得都让人热血沸腾啊。不过若他的背后不再有左相撑腰,不再有学宫庇护,不知道他做的事情还会不会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鬼门酆都。 众多宾客都解了早餐之毒,相继前往酆都广场或参加或观礼,燕南飞和梅天良亦步亦趋得随着人流涌动而去,然而到了广场的人可没有前日拜访得人多,看来这早上的早餐试炼难住了不少的人啊。 燕南飞走到了这个广场之中,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中间立起来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发现昨日遇到的那个不通情达理的悟红尘正在上边站着,微微颔首俯视下方。 燕南飞撇了撇嘴:“真能装。” 他的边上还站着三个中年人,似乎是今日大会的主持者。他们四人中三个穿着黑衣,唯有最中间那个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青衫。 “那个穿着青衫的叫悟江山,是如今酆都对外的掌事者,传闻他炼制的傀儡,境界已臻道元后境,而且暗器和用毒手法均是同辈第一。其他三个都是他的师弟,最边上的悟红尘就是他的小师弟,他与你对决虽然没有掉以轻心,但也没有用全力。之后遇到他还是要小心些。”梅天良看了一眼燕南飞,徐徐解释道。 “关门弟子,很厉害么?” “那你说李先生的几个关门弟子,厉不厉害?” 燕南飞默然,然后又抬头问道:“那他们是谁的关门弟子?” “还能有谁有资格收他们做关门弟子,自然是酆都的大帝,悟剑声呗。” 梅天良一边说着,一边放出感知,并没有察觉到让自己心悸的那股强大气息,那个人物毕竟还是自己的上一辈,实力自然不能小觑。 “大帝,敢在 皇帝身前自称大帝,就不会触犯忌讳么?为什么要起这么一个绰号?”燕南飞不解。 “要真说起来忌讳的事,天主也挑不出什么理,酆都的建立可比北阳建立早太多,这一声大帝已经叫了三十年喽,岂能那么容易改的?”梅天良笑了笑,“如果今日还没有你那朋友的消息,我会亲自拜会大帝去。” 燕南飞点了点头,方才有酆都的弟子过来传信,说已经查遍了酆都上下,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黑衣人,也没有找到失踪了的潇湘子,心里不禁有些着急,本不想来参加这什么鸟的大会,但舅舅劝他,他的朋友在大会前离奇失踪或许和这场大会有关,不如守株待兔,等那个黑衣人自己现身。 延燕南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先听舅舅的建议,既来之则安之。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头也渐渐升高,院子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梅天良和燕南飞坐在一旁不太显眼,两个人嘟嘟囔囔,燕南飞见到这些人,却一个都不认识。 无奈,梅天良只能一个一个介绍,那个是什么什么毒门,那个是什么什么毒宗,这个又是什么什么毒派。反正这些用毒的门派每一个名字都凶狠异常,都是要带一个毒字才能证明他们是用毒的宗门,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姓梅,天山梅家,可受欢迎,听着多凉爽清净,什么毒不毒的,粗鲁了。”梅天良挥了挥衣袍,身后的四个大字甩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 他和燕南飞方圆五步之内,没有一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避开了他们俩,瞬间清出来一块空场,众人避而远之,有的还要往后走,生怕离得还是近。 无论你门派的名字带了几个毒字,也不敢站在梅家人的身边。 那四个字,毒你咋滴,已经代表了很多,至少能代表一件事,穿这件衣服的人没谁能惹得起。 “舅舅你确定我们很受欢迎?”燕南飞挠了挠头。 “这都是不明事理的!”梅天良哼了一声。 “内个,劳驾,让让。”一个和善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那些凶神恶煞的毒门弟子看到此人一脸憨厚,姿态谦卑,自然没有给好脸色,但碍于处在酆都的地盘之中,还是不太情愿的把路让开了一条,让这个瘦弱的男子挤到了前边去。 “我真是佩服你,说不早不晚到,还真就不早不晚,不晚一步,不早一分。”梅天良看了一眼门口,瞥了一眼来人。 “豪世舅舅?” 燕南飞一笑,这个豪世舅舅和自己并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但是燕南飞和他的亲情也不是平常人能比得了的,梅天良怀里的小明,也就是从小和燕南飞一起长大的琉璃吞天就是这个舅舅从淮河蛇岛为自己带回来的 瘦弱男子到了他们的身边,摸了摸燕南飞的头,随后转过身,对着众人抱了抱拳:“天山梅家,梅豪世。” 第一百八十五章 毒魁之傀 “我凑?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谁?”有一个其他毒门子弟在后边听到了这个名号吓了一跳。 “天山梅家的制毒高手,配毒第一的梅豪世。”他身旁的应该是这个毒门子弟的师兄,悄悄和他耳语道。 “遇见梅家梅豪世,一路坎坷没好事。”有人在暗处轻叹一声:“梅家来了两个人,也真是难得了。” “一个都够在场的人喝一壶的了,何况两个……” 在梅豪世自报家门的功夫,原本已经远离他们五步之外的人们又再度远离三步,万一这个人身上再带点什么闻到就不能解的毒药,哭都没地哭去,还是得惜命啊。 广场中来参加毒魁大会的各类毒宗门派都已经到场的差不多了,这位梅豪世就是最后一位了,随着酆都的弟子将大门关上,这场毒魁大会也就快要开始了。 果然,当大门封上的一刻,高台之上一袭青衫的悟山河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 “诸位毒宗同门。”悟山河看了看底下的众多毒宗门人,朗声说道。 随着悟山河一语落下,原本有些嘈杂的下方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承蒙诸位同道抬爱,我鬼门酆都有幸称为江湖上顶尖世家之一,其中少不了在场各位的鼎力支持。天下之人崇尚剑道刀术枪法等兵器之学,却将我们的毒术视为诡道,将其定义为伤天害理之法,真当着实可笑。我酆都傀儡术第一,暗器第二,用毒第三曾不被江湖人所待见,然如今提,天下英雄,又有谁敢不服?诡道明道,本就是江湖成见,毒能杀人,亦能救人,我酆都傀儡术配合毒术已成天下一绝。今日在此,便邀请天下毒门,一起参加这毒魁大会,试试我酆都这毒傀如何。”悟山河声音如雷,底气十足。 “小燕子,你看这人像不像在吹牛皮?”梅天良从袖子里掏出一壶酒,又拿出三个酒盅,倒了三杯分给他和梅豪世。 燕南飞接过那杯酒,品了品:“舅舅不是说这个人不在你之下的么,那他说的这些话恐怕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天真,舅舅我啥时候跟你说他不在我之下了,我就是说他不怕我罢了。”梅天良转了转酒盅。 “那不差不多嘛。” “差的多了,别品了,快喝,酆都的毒傀儡可不是那么好抗的。”梅天良催了一句。 “毒傀儡?这么厉害?”燕南飞眉毛一挑。 “他们的毒傀儡凝聚了他们拥有者一生大半的毒素,不可小觑,你天良舅舅的酒对毒有抗性。”梅豪世在一旁解释道,也将酒喝了下去。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酆都的毒傀儡!”悟山河大喝一声。 只见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从高台之上缓缓走出,面具之下的瞳孔已经溃散,很显然这个人的意识已经全面崩坏,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众人试图窥探这个青铜面具之后的真面容,却不得而解。 “他乃是五年前行走在青州地界的一个采花大盗,被我酆都众子弟截获,经我们用毒药和傀儡术的多年锤炼, 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之身。这也算是我们对各位的考验,若台下各位,有人能以毒毒倒他。那么,便有资格对我酆都出一个你们的考验。毒魁大会是魁首的魁,不是傀儡的傀,请各位先试一试我们酆都的毒,再让酆都试一试你们的毒。”悟山河望向台下众人,一股傲气肆意滋生。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看不惯。”梅天良最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吹牛皮了,起身就要跳上台。 “等等。”梅豪世上前一步,急忙抱住梅天良的腰,“我说你急什么,大腕都是压轴的,他们都还没上,你堂堂冠绝榜首冲个什么劲。” 就在梅豪世拉住梅天良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子登上了高台。 “我说我先上,你非得不让上,让我去踩踩他们脸不好吗?”梅天良气愤道。 “少说废话吧,已经有人上去了。” 他们二人抬起头,看清了此女子的来历。 罗刹门,当年叱诧江湖的女毒王玉罗刹一手建立起来的毒宗,屹立江湖也有十数年了。 这个门派有个特殊的规矩,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弟子。 此门弟子们最善合欢之术,传言有取阳补阴的邪门毒术,专挑那俊秀儒雅的少年书生,在对方欲仙欲死之时,取其眉心一血,以炼其毒,毒为情人蛊。 用一血养一蛊,邪到极处,毒到极处。 但是这门功夫怕是对眼前的傀儡起不到半点用处,七情六欲具备之人才会受到这种迷惑,对于三魂七魄都已经不在了的人,任你如何妩媚,也不过徒劳一场。 “玉罗刹调教出来的弟子,身材都不错。”没天良一把推开了抱着他的梅豪世。 “白净啊。” 在梅家一直以不近女色出名的梅豪世今天却是和梅天良在这一唱一和。 而在一旁的燕南飞对于这个女子登台挑战是没多大兴趣去看的,用毒的女人有几个是温柔的? 咳咳,自己的娘亲自然是例外…… 此刻他看向高台,见到女子将掩面的面纱摘下,露出了绝世的容颜,那等容颜让人见了难免心生非分之想,就连去烟花之地都会脸红的燕南飞,在此时竟然也被她一瞬间给迷住了,视线再也离不开。 “小燕子看一会就得了,别入迷。这女子练的狐媚术几乎已经登堂入室了,你盯着她看不是你定力不够,这场中怕是有不少人现在都恨不得扑到台上去。但是看看就好,玩玩不能去碰她,不然你的身体会被榨干的。”即便梅天良是冠绝榜首,也得暗中运功压下男人间才知道的那股悸动。 而梅豪世坐了下来,呵呵一笑:“这个得信你天良舅舅的话,他在这方面研究的很透彻。” “起开起开,就你少研究了,真是的。”梅天良白了他一眼。 台上那女子不急不忙,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短刃上闪过一道黑色的光芒:“我的这把刀可是涂满了毒药的毒刃。毒名钩吻,中了它,世上无人可解,就连我们罗刹门也一样。”说完后,她就将小刃放在了 唇边,作势就要一舔。 “这是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忘记放毒?”燕南飞一愣。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没放毒吧?天真了呦,小弟弟。”女子像是听到了燕南飞的话,微微侧首,往台下一看。 燕南飞正抬着头看着她,此刻两人目光相接,与她对视,燕南飞脸微微一红:“她在看我?” “能把这外甥勾到这个地步,可以了。”梅天良挥了挥衣袖,断开了两者的视线。 女子转过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傀儡人,一眸子的风情万种,却依然看不透那浑浊迷茫的眼神。女子动了怒气,一向无望而不利的狐媚术,在这个场合竟然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她纵身一跃而出,手里倒握着那把黑光利刃,冲着傀儡人猛地划去。 傀儡虽然是傀儡,没有自己了的意识,但是对于打架的肌肉记忆还在,有着本能的反应,他侧身一躲,就躲开了那匕首。 女子不依不饶,抬腿踹向他的胸脯,那脚上小巧玲珑的尖靴狠狠的点在了傀儡的胸膛,铛铛挡的响声从台上荡漾开来,后者被傀儡的反向冲击力弹出数丈远,女子向后划了数步,堪堪停下。 “主人家都说了是要用毒来试之,那女子最强的招数应该就是狐媚术了,可惜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身手又差了那么几分意思,怕是胜不了了。”梅天良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见了女子的落败。 “真是该死。”女子低喝一声,退到台边,双手一扬,手中竟又多了一把那样相同的黑色利刃。 一把不行,来两把! “这是要用刀硬砍 啊?”燕南飞看了看女子的招式。 身形前倾,双手向后用力,两股绷直。 “不,是飞刀。”梅天良笑了笑。 一阵风吹过,女子陡然一个转身,黑衫飘起,长袖一挥,三道银光陆续射出。 唰唰唰! 飞刀,飞刀,还是飞刀。 “天哪,我以为那样的匕首只有一把。”燕南飞有些惊讶。 “刀是好刀,上面的毒也是好毒,就是速度太慢了。”梅天良摇头:“杀个鸡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那傀儡快速地躲闪着,三柄飞刀依次从他身边划过,直逼后面的酆都几位扛把子而去,但他们都没有闪躲的意思,坐在原处,面无表情。 那飞刀飞到了一定距离,好像有些减速的趋势, 忽然台下人群中发出一声呼喊。 “快看!” 只见那几把飞刀忽然回撤了。 这掷飞刀的手法有些门道。 “千手观音?”有人看了出来。 “这是玉罗刹的手法,千手观音!” 在空中去而复返的飞刀手法可不多见,最有名的的就是那千手观音,可是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学会的这么高超的暗器手法? “莫非是这个小姑娘是你们口中那个玉罗刹的关门弟子?”燕南飞眉毛一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只多看你一眼 “嗯?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她是玉罗刹的关门弟子?”梅天良看着这个大外甥一本正经的在这胡说八道。 “那还不舅舅你教的好,一会这个是谁谁的关门弟子,可厉害了,一会那个那个是谁谁的关门弟子,惹乎不得,我寻思这个也是你们说的那个玉罗刹的弟子呢。”燕南飞看着高台上的女子。 “其实,你说对了……”梅天良干咳一声。 “哈?” “但是她真正的千手观音不应该是这样,他只学到了形,没有悟到神,所以还需要其他东西进行辅助才能放出飞刀。”梅天良伸手一指:“你在仔细看看。” 燕南飞闻言再次屏息凝神,仔细看去,在阳光的映衬下,果真有着三道银光映入眼帘。 燕南飞一惊:“刀身上系着银丝!” “准确的说应该是六洞天蚕丝。”梅天良点了点了头:“六洞天蚕在她们那里很常见,有可能是特意豢养的。” “很结实?” “非常结实。” 两人交流间,高台上已经飞过去的三把黑色匕首陡然回旋,冲着傀儡的后心猛然扎了过去。 这傀儡微微回头,眼睛依旧那般空洞,可是他出于对危险的警觉当真灵敏,一个大幅度的侧身,将三枚飞刀刁钻的角度都躲了过去,但是他也没那么轻易让飞刀过去,而是猛地抬手,握住了牵着飞刀的丝线,用力往后一拉。 那女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拽着三根丝线的手忽然松开。 “这女子心机不浅啊,连环局,先是会转弯的飞刀,如今又是天蚕丝。”梅天良微微点头。 “这天蚕丝莫非也有什么猫腻?”燕南飞问道。 “来到这里的都是毒门宗派,罗刹门的天蚕丝怎么可能没有毒呢?” 燕南飞凛然,然后再度看向高台。 难道在这个女子的多种手段之下,这个傀儡人终究还是要中了罗刹门的六洞天蚕丝之毒? 叮当! 傀儡人一只手掌化作手刀,将三把飞刀砍了下去,只剩下丝线,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掌,坚韧的天蚕丝在他的手上缠绕着,不到几个呼吸,他的手上忽然变得像炭火一样红,最后居然迸发出了熊熊烈火,将手上的丝线焚烧的一干二净,一缕缕的黑气升到天空,久久不散。 “这是?”梅豪世一惊。 “这个傀儡究竟是哪里的采花大盗?”梅天良的目光中闪烁着那燃烧起来的火焰,用手指敲着桌面:“普通的火焰不肯能烧断天蚕丝,这应该是昆仑山的功夫,昆仑烈火掌。” “什么!?”那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罗刹门女弟子又惊又怒,自己两个暗中的功夫居然都被这个傀儡轻易的化解了。 “婉儿,回来吧。” 台下有个中年女子站起身来,传音于高台上,想必应该是罗刹门的一位前辈高手。 那被叫做婉儿的姑娘,咬了咬牙,眼神中露出一抹决绝,原本凝如羊脂的皮肤在此刻竟然有变黑的趋势。 “快住手!”台下的中年女 子大呼。 可婉儿却好像听不见一般,身上的黑色腐朽气息越来越浓厚。 一团团的黑气将其围住,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 台下修为不够的人自当也看不出来,只能议论纷纷究竟这是何等武功。 可是修为高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头皮发麻。 一个黑色巨型蜘蛛的身影缓缓浮现,最后融化在了女子的左手上。 当蜘蛛附体的时候,她发出了惨烈的嚎叫,似乎极为痛苦,可是她的毒功在这一刻也得到了飙升。 这是罗刹门的秘法无疑了。 “千蛛万毒手!” 那女子娇喝一声,身形暴动,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傀儡的身前,作势就要一掌拍下。 “当年那女子,用的秘术和她一样的吧?”梅豪世说了这么一句,斜视着梅天良。 “不一样,当年她用的蝎子。” 那只携带者蜘蛛力量的左手一惊探在了傀儡身上,但是那傀儡却纹丝不动,本是消耗了青铜材料重铸的傀儡之身,此刻竟然有着金光流转,随后一座金钟从天而降,将傀儡笼罩在其中,蜘蛛碰撞其上发出剧烈而又刺耳的响声。 “我对这个采花大盗越来越感兴趣了,先是懂得昆仑山的武功,现在又会金钟罩,这个人平生所学是不是太杂了一些。”梅天良微微皱眉。 还不待他在思考什么,那罗刹门的女子所用出来的千蛛万毒手已经被震飞了出去,已经被破掉了。 “小心!” 燕南飞震喝一声,那女子振飞出去的方向是酆都弟子终年练就毒术的毒池,即便她也同为毒宗,但是想要凭借现在的修为就想触碰酆都的东西,怕是找死的行径。 他脚尖点地,轻身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了女子纤细的腰肢,腾身半空之中。 燕南飞这等行为让在一旁看热闹的梅天良都没反应过来,后者直起身子,一拍额头:“不是说过的,不可以碰她啊……” 燕南飞抱着那婉儿稳稳落地,听到梅天良的话急忙把她往后一推,好悬给人家推到那池子里。 那此女子在空中一方面受到了反震的原因,另一方面又根本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帮她一下,直到落地之后,意识才稍稍回来,不过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对那燕南飞怒目而视。 “姑,姑娘你们门派不会有哪个男人碰了你就要么杀死,要么嫁给他的说法吧?”燕南飞想起来了以前听戏时候的情节,顿时惴惴不安:“你听我说,这俗话说的好啊,强扭的瓜不甜……” 婉儿怒目圆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你想得美!” “那就好那就好。”他拍了拍胸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那你是从小修炼毒功的吧,这样的话,旁人该不会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染上剧毒吧?” 婉儿姓何,的确是罗刹门的玉罗刹关门弟子,此次受酆都之邀,和门中长辈一起前来的。 她看面前这人,一身白衣,彬彬有礼,又难得的英雄救美本来还颇有些好感,现在简直以为自己是遇到 了一个智障,她没好气地回道:“你妹才有毒!你全家才有毒!” 燕南飞长舒了一口气,想了一会也没什么要问的了,转头说道:“所以舅舅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梅豪世一脸笑意,忍不住调侃道:“你天良舅舅在这方面有前科,你不用管他。” 燕南飞轻轻的哦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要转身离开。 “你站住!” 何婉儿娇喝一声,显然怒气仍在。 “婉儿,回来吧。”一个黑纱遮面的中年女子站在不远处,呼唤着女子回来。 那中年女子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拐杖上开放着一朵金花。 梅天良见到这人站了出来,脸色稍稍变化了一瞬。 倒是一旁的梅豪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梅天良挤眼睛:“这不是那人的姐姐么。” 那女子听到了长辈的呼唤,有心想走,但是纠结了一会还是叫住了燕南飞:“你方才说到我可能会嫁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一脸的不情愿?”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燕南飞羞红了脸。 “难道我长得没有她好看?”何婉儿一叉腰。 “笑话,当然没她好看啦,差远啦,差远啦。”燕南飞一步一步的远离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话着实把就在气头上的姑娘,给气到爆炸 。 何婉儿一把拉住燕南飞的手,笑容妩媚:“姐姐的纱巾送给你留作纪念,你要不要?” “我天,要坏事!”梅天良一步踏出,拉着燕南飞倒退而回。 “舅舅,这又是为何?”燕南飞惑道。 “傻孩子啊,,以后没事别随便要人家大姑娘的东西,万一是定情信物就麻烦喽。”梅天良叹了口气。 “婉儿!”中年女子举起拐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眉宇之间已经透露出一丝火气,她没想到平日里一向都很听话的婉儿,方才会有如此的举动。 何婉儿又狠狠地瞪了一下燕南飞,她也听出来了长辈的声音里有着不耐,最后一跺脚终于还是离去了。 看到这姑娘终于走回到了那中年女子身边,梅天良也拉着燕南飞坐下。 “记好了,这位姑娘是罗刹门玉罗刹的关门弟子何婉儿,以后能绕着点走就绕着点走,有好处。” 燕南飞坐在位子上,喃喃道:“没入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原来险恶到如此地步,不小心看一眼就得一生负责啊。” “哈哈哈哈,你若是被玉罗刹调教出来的姑娘看上,倒也不错,一生过的滋润不说而且还能给你兼职保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费身子。”一边的梅豪世没个正形,哈哈大笑。 燕南飞是个雏儿,一脸茫然:“为啥,为啥太费身子?” “天天耕耘,你这身子骨……怕是吃不消啊。”梅豪世长叹一声。 “别听他在这叭叭叭没用的,就知道教我外甥学坏。”梅天良拍了他一下:“闭嘴吧你,专心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梅家出手 众人抬头,高台上的比武并没有结束。 随着罗刹门何婉儿的率先探路,已经一个接着一个门派跑到台上以毒试之,不过那傀儡颇有一股任你千军万马,我只一计破之的风范。 不管来人下的什么毒,他都在高台之上一直稳稳地站着,凡是想用兵器伤他再下毒的,都根本无法近他的身,都被那金钟拦在了外面,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破开的,而所有的毒药都被他用昆仑烈火掌所化,这种至刚至阳的掌法就是用毒至柔至阴的克星。 “这个傀儡生前究竟是来路,昆仑山除凶去妖的掌法他是怎么会的,据我所知,那里的道人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出山了。”任梅天良是冠绝榜上的人物,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鬼门酆都能炼出这种傀儡,对我们天山梅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天下有几种毒是不怕昆仑烈火的?”梅豪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江湖上用毒的高手不在少数,除了一些久负盛名的高手,比如梅天良,玉罗刹,悟山河,洒毒王霄汉之外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隐士,就比如现在站在台上这位,就是铁笛仙马麟的传人马云飞,一身毒术尽得真传,他与傀儡任相隔六步之远,不进也不退,只是默默地站着,最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从台上走了下来。 “舅舅你方才说铁笛仙马麟是个人物,为什么他的后代这么不堪?”燕南飞刚刚听梅天良介绍每个上台的人物。 “马麟一脉下毒讲究虚无缥缈,你别看他就是傻站着不动,但其实已经下了七道毒了,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温壶酒解释道。 “我只知道下毒有玩的花的,倒是没有看见过一动不动还能下毒的。”燕南飞啧啧称奇。 “都上的差不多了,该是梅家上的时候了。”梅豪世看着高台。 “是啊,该梅家梅天良上了。”梅天良飞身上台,稳稳落下。 一步踏在台上,举起腰间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人群中有个握剑的少年,初时就觉得这所谓的什么毒会无趣,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玉瓶里的酒,此刻再见到台上何人,难免一惊,那是对他也有着救命之恩的人物啊。 “是他!” 坐在一旁也不看台上如何比试的神医田不识,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我就知道这种场合少不了这个家伙。” “我需要制毒,他负责用毒。虽然上台的只是他,代表着却是我。”在江湖上名声不显的梅豪世缓缓说道,随后认真看向了高台。 看到梅天良上台,场下响起一片喝彩声。 如今能鬼门酆都掰手腕的人,也就只剩下天山梅家人了。 梅天良喝完酒,将酒壶再度放回腰间,擦了擦嘴巴,轻笑一声,随后忽然一步掠出,脚步交替过程中,一掌已经探了出去。 五毒天心掌! 天山梅家的下毒掌法,只有得到五毒认可之人,方可学习这五毒天心掌。 梅天良是谁,天山梅家的家主继承人,冠绝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是不用毒,光凭一身武学也能独步 天下了。 这所谓的五毒天心掌,更是汇聚了五毒之物的剧毒,常人只要沾上一点就已经化成一滩血水了,但是方才这一道掌力却被傀儡也伸出的一掌挡住了,跟傀儡没有什么内力可比拼,他完全是靠蛮力接下五毒的。 “有点东西。” 梅天良忽然张嘴,方才喝进嘴中的酒忽然变成一团水汽,冲着傀儡扑面而去。 诡道! 任傀儡的再怎么扛毒扛打,但是他没有神智,对于高手的算计并不能有效地察觉,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高手之间的胜负,常常就在于一招。 随即傀儡就像忽然失了力道,原本接着梅天良的掌垂了下来,温壶酒见状,轻轻抹了一下胡子,一根胡须被抹下刺出,擦过傀儡坚硬的脖子,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并无血迹渗出,最后再一掌五毒天心,把傀儡打飞了出去。 鬼门酆都的悟山河与天山梅家梅天良是同辈之间的佼佼者,一个是酆都翘楚,一个是梅家英才,高下之争已有多年,但是还是梅家在毒术上略高一筹。 高手过招,低眉须眼间,一招便可。 能接下梅天良这些招却只遭到了毫发之伤的傀儡已经让梅天良摸透了几分。 这等品质的傀儡,就算是名扬天下,以傀儡术见长的鬼门酆都也是练不成的。 而一直坐在附近的悟山河早已眉头大皱,酆都所蓄养的傀儡,是以毒化毒,才能抗天下毒,而不是靠一身外功护体,那昆仑烈火掌别说是常人,就连当今酆都大帝也不敢说会用。 悟山河早就看出来了傀儡的特殊,方才一直不出手,不过是想再看一看这人的虚实罢了。 他作为这次大会的主持人,只是临时得到了大帝的通知,将原本的毒傀换下,用上了这个。 随着梅天良的停手和悟山河愈发凌厉的眼神,这个傀儡的眼神竟然动了动,原本空洞无神地眼睛渐渐有了星辰大海,银河浩瀚,是那样地深邃。 “是你!” 燕南飞方才就觉得面具人的身形有些眼熟,此刻看那眼神,竟是一眼认了出来。 昔日天下第一地学宫李先生,如今地白衣少年潇湘子。 傀儡身体动了动,抬了抬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副年轻俊秀的面孔,他笑了笑:“不愧是冠绝榜上的人物,好功夫。” “这……” 梅天良有点缓不过劲了。 台下地人也缓不过劲来,不是说傀儡不能再回归意识地么,这个怎么……如此特殊? 别说他们了,就连主办方地悟山河也有些坐不住了。 方才此人展露出的武功,众人都亲眼所见,若非长年累月地敲打,怎可能拥有这样的体魄? 可眼前之人,为何会如此年轻! 年轻的让人嫉妒。 “此处太高,太小,打不自在。谁知道酆都最大的地方在哪里?凤栖梧,去那里吧!”潇湘子纵身一跃,朝远处奔去。 不论台上亲传弟子还是台下酆都普通弟子,都是满脸的惊骇。 凤栖 梧,那是什么地方? 是酆都大帝平日里练功休息的地方,除了大帝的亲传弟子外,寻常弟子都不能踏入半步。 悟山河和梅天良出了奇的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跟随了上去。燕南飞沉呼一口气,也从台下跃起,点足一掠,跟了上去。 台下那原本已经够惊讶的握剑少年,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卧槽?燕南飞,你怎么也在这里!”那少年拿着剑对着空中招呼道。 燕南飞闻言一喜,听出了那熟悉的声音,却一时找不到人,只能大呼:“李寒空,没死就来帮忙!” 于是李寒空提着剑,抬步跟了上去。 “这算什么事啊。” 神医田不识叹了口气,他可不想和鬼门酆都的掌门人打交道,一个专门用毒一个专门解毒,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呢吗? “算了算了,为了徒弟。” 之后便也跟了上去。 台下众门派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台上的变故,但就算反应过来的,也没有一个打算跟上去。鬼门酆都大帝清修的道场,谁没事愿意去那里?是没有毒药吃了还是想要变成傀儡玩耍? 于是,在那些声名远扬的人陆续跟了上去之后,最后只有台上年纪最小的亲传弟子悟红尘站了起来,纵身一跃,消失在空中。 年轻人都有傲气,都有傲骨,酆都之中也不缺这样的年轻人,譬如悟红尘。 他本以为自己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一辈了。 即便见到了会枪剑术的相府公子,李先生弟子,他还是没有多少服气。 可方才那个年轻人做的,敢装作傀儡,硬接天下毒门的毒,他悟红尘还做不到,不仅做不到,而且差得远了。 他有资格和自己竞争,所以他要看看,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到底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几个呼吸间,众人就来到了酆都的禁地,凤栖梧。 这里的院子的确大,至少比容纳天下毒门的场地还要大出三四倍,潇湘子率先落入院中,眼神澄澈,笑容和善,一醉春风。 “你们可以叫我潇湘子。”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梅天良和悟山河紧随其后落在地上,却一个个面目严肃,真气运足,此人威胁甚大,即便是他们势同水火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联手。 “我不喜欢打架。”潇湘子笑容真诚:“我是个读书人,懂礼。” “我不信。” 梅天良和悟山河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个人实在太可疑了。 燕南飞姗姗来迟,见状,急忙出言阻止:“舅舅,这就是我与你所说的,此前在门外被他们劫走地那个人。” 悟山河瞥了一眼梅天良,冷笑道:“这种人能在酆都被劫走?” 梅天良也觉得有少许尴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燕南飞厉声道:“这个人如果还能被劫走的话,能劫走他的人也就只有学宫李先生了!” “你这是坑舅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念入仙元 燕南飞感受到了舅舅语气中的惊慌和愠怒,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 燕南飞惑道:“舅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天良的精气神已经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他周游四大王朝,行走江湖数十年,除了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之外,就从来没有人再给他过这样强大的无形压迫感,这不得不让他深思熟虑,多个心眼,眼前这个人的身份究竟是谁? 他微微皱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一脸笑容地潇湘子,沉声说道:“你的这个朋友,有点古怪。” 燕南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潇湘子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对着燕南飞摇了摇头,后者一愣只能作罢。 随后,李寒空等人也相继落到这间院子,他扫视了一圈,发现了燕南飞,本意是想上去打个招呼地,可发现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对,终究也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了他的身边。 神医田不识往前一步,则站在了梅天良的身边,将他背着的大药箱子放在了身前的地上。 “一向跟毒门不对付地神农老田也来啦?” 梅天良微微偏头,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能说这么一句稍带诙谐的话语也是不容易了,他看向了同样一脸凝重的田不识。 田不识能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从那俊秀的年轻人身上传来,怎么说田不识也是十二大高手中的天不如,医术绝世,武功也是一流。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放松,听到梅天良的话,吐了一口气,咧嘴一笑:“我怕你俩被捶死啊,不知道这一箱子药够不够救的,好像带少了。” “我门能有命用再说吧。”梅天良苦笑道,他可不认为真要是打起来,这个人还会给他们疗伤的机会。 悟山河不愧是酆都大帝当代第一的亲传弟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既然事情发生在了我酆都,就要尽力去改变这种僵局,试探出来人究竟是何意。 但是弄清楚眼前人是何意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 “你为何只有区区梦元境?” 梦元震三江的境界?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俊美男子能够让数位道元大境的高手联手,实际的境界只是梦元境? 在方才的探测中,梅天良其实方才也探了许多次对方的境界,得到的结果也是梦元境,所以悟山河刚才说出来的时候,梅天良没有加以反驳。可这自称潇湘子的人所带来的压迫感可绝非普通的梦元境能够带来的。 对于梅天良和悟山河这样的道元高手来说,如果只是区区梦元,弹指间便可令其灰飞烟灭。 “你们也是一般人啊,把境界看的太重了。”潇湘子笑了笑:“梦元碎梦,大梦三千。” “我本天上人,谪落下凡尘。 当风歌一曲,清啸达云岑。 闲看落花静,动做梁父吟。 兴醉桃花酒,思辄越古今。 任意行南北,紫塞舞酹醇。 轻骑可怜月,月里扬州春。 龙团与凤饼,烹之有汝钧。 数页 治鉴过,世事诚浮云。 皈依大自在,圆妙遂通神。 恩贶永久远,福祚兰桂馨。” 潇湘子目光灼灼,负手而立,一袭白衣,随风而动,宛若仙人。 那首诗,一字一句念得缓慢,韵味悠长,做足了一个儒雅读书人的模样。 可是他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敲在堂内众高手心间,犹如惊雷拍打,掠无声处。 缓缓诵完一首,将手举过头顶,一道来自苍穹的九天雷光炸响在众人耳旁。 视线逐渐拉远…… 曾经有一句童谣形容天地之间的最远处在哪里。 飘渺峰,灵鹫宫,不周山上不老松。 一棵参天巨松伫立于一旁,有一白发老人坐在孤岛高山的云雾之间,正对着一副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军交锋不分上下,棋盘之外,却无对弈之人。老人似人似仙,忽然仰头,只见一人踏风而来,潇洒恣意。 微微含笑的儒雅读书人从天而降,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一步坐在了棋盘前,随意便落下了一子。 “共工争帝力穷秋,因此捐生触不周。遂使世间多感客,至今哀怨水东流。不周山神,许久不见了。”白衣人伸手一挥,便拨开山顶那些遮蔽的云雾,阳光透过照射进来。 “算算日子,已经百年不曾相见了。”白发老人也落下一子,动了动久日不曾开口的嘴:“不知为何今日进了仙元,破开一线长生啊?” “想念老友,来此相见罢了。”儒雅读书人看着棋局,笑了笑,不在落子。” “我可不信你的话,若你真的想念我这个老友,又何必百年不曾来此呢?”白衣老人朗声长笑。 “你这个人啊,都快成精了。”俊秀男子一叹:“说说真心话都没人信了。” “少来吧,我还不知道你?”白发老人收起来云淡风轻的姿态,看着那白衣男子:“你百年不肯成仙,今日竟破了禁忌,随着一缕仙风来找我,必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交代。” “瞒不过你啊。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告别的。”儒雅读书人依然微微含笑,说话之间依旧举重若轻。 这两人可谓是世间仅存的两个老怪物了,百年未曾相见,再度重逢,为何却是告别? 老人却并不疑惑,只是回道:“世间最远就是不周山,你要去哪里,还跑这么远来跟我告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这一次道别,我就再也来不了这里喽。” 老人摇了摇头,当然听出来他的话里边是什么意思了,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 “我收了很多徒弟,每一个都有绝世的天赋。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到你这里,请他们喝一杯酒。”白衣男子笑道。 老人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酒杯:“我的酒很贵的。” “抠门。” 那白衣人掏了掏袖子,则拿出一个大碗,放在桌上:“我说这么大的一杯!记在我的账上。” 老人笑了笑:“你都欠了一百年的账啦,什么时候清一清?” 白衣男子咧嘴一笑:“你这里我都来不 了啦,还谈什么清不清,反正我这次来就有两袖清风,够不够还债?世上坏账死账那么多,就不允许我赖一本?” “赖一本?赖一本就赖一本吧。”白衣老者落子在棋盘上:“可是你欠了三本账……” “有缘再见。” 又是一道微风拂过,云雾重新归于飘渺,白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别处已是冬风萧瑟,此处却始终四季如春。 一座温暖的的小城城头,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秀美女子。 朱唇微启,眉心有痣。 “此等容颜足以称天香国色。” 那女子站在城头,看向下方河水中翻腾的鲤鱼群,可在视线之中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带着一股得意春风。 “小女子,许久不见了。”白衣男子一拂袖,桃花朵朵飘满城。 红衣女子一愣:“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 “我叫潇湘子。”白衣人缓缓道。 见女子依旧横眉冷眼,轻笑一声:“多年前的一个故人。” “有多故?”女子一抬眉毛。 “就像是……夫妻之间那么故吧。”白衣男子手里拈着一朵桃花,嘴角含笑。 红衣女子原本紧蹙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一只素手迅速的按住了腰间的剑,怒斥道:“滚!” 白衣人却不理会,只是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睛:“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红衣女子闻言眉头竟然缓缓舒展,犹豫了一下后说:“你是……他?这不可能的!” 白衣男子睁开眼睛,望着女子,满眼垂爱,点头笑道:“我是他,这很可能。” 女子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物。 怕是看得久了,白衣男子耐不住寂寞,又开始调侃。 “为何我一说是你夫妻,你就猜到了是他。” “是不是我与他年轻时长得有几分相似?” “哈哈哈哈唯有我凡世仙人走,世上最逍遥。逍遥有三,江湖有酒,江湖有友,江湖有美人。” 红衣女子再也忍不住,怒起拔剑,脚步轻点,就已经冲到面前的读书人模样的白衣男子身前,一剑刺去。她的剑法很快,不是寻常女子的花拳绣腿,就算是剑仙见到了,也得赞叹几句。又狠又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反正你若是他,我必定伤不了你。 你若不是他,出言不逊,伤了也就伤了。 可剑却从读书人身子中穿了过去,如刺虚空。女子一愣,急忙收了剑往后撤了一步。 “这么多年过去,脾气还是这么不好。”读书人摇头叹道。 女子怒道:“你究竟是谁!别给我装神弄鬼,别就只会用一些旁门左道的障眼法。” 儒雅读书人凑上前,几乎就要和红衣女子脸贴脸了,红衣女子脸微微一红,踉跄着撤了一步,白衣男子伸出手作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虽然亦是轻飘飘地划过,他笑道:“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剑仙和刀仙 一念入仙元,再念归梦元,一梦一念间,天地也使然。 潇湘子元神已经归为,再度回到鬼门酆都的凤栖梧之中。 他白衣胜雪,遗世独立,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双眼,眼神中的傲气睥睨四野,可谁也没料到这个闭上眼睛再度醒来的年轻人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那么惊人。 “你们啊,看到的太多了,让我杀了吧。” 白衣男子书生般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这个你们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可太多了,包括了已经是冠绝榜榜首的梅家梅天良,和他的老对头悟家悟山河,神农家侠魁田不识,还有可能把酆都的掌门人大帝也囊括在了其中。 他们站在原地,面容严峻,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白衣人说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笑话,甚至觉得这可能就是一弹指的事情。 毕竟谁也没有真正对决过道元之上入仙元的高手。 他们就算再糊涂,那白衣人元神入体就足以证明那已经是踏入仙元的证明。 仙元入长生境界,是一个无人达到过的武道顶峰。 “来!” 一跃而起,长袖微翻,那一股移山填海的气势迸发出来,单凭气场就足以震慑群雄! 震慑归震慑,他们怎么说也是老一辈的高手,岂能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压住,这若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被人们取笑? 这里是酆都的地界,作为主人家,先打个样子理所当然。 悟山河双掌猛地拍在一起,再一拉开,点足一掠,忽然抬手一扬。 无数的暗器朝天飞起。 无论是在酆都排名靠前的暗器还是普通的暗器,都一股脑的甩了出来,袖箭,梅花针,无影镖,菩提血,生死符。 酆都在暗器的使用上仅次于排名第一的陇西叶皇阁。 悟山河几乎一瞬间将袖中所有的暗器都甩了出来,那些暗器的飞行路线没有过多的起伏,直接冲着潇湘子迎面打击而去。 “劳燕分飞。”李寒空眼中全是暗器的影子,喃喃道。 他只在传典籍中听过这鬼门酆都的绝世暗器手法,据说在劳燕分飞的攻势下,无处可躲,无从可退,当酆都的人用出来的时候,这就已经是个死局了,无法可解,即便是练成了佛门金刚不坏,怕是金刚也要泣血而退。 燕南飞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进攻手段,能与梅天良齐名的悟山河,其暗器手法自当天下少有,但更少有的却仍然是那面不改色的潇湘子啊,他淡笑一声,随手一拂袖,前一半暗器就已经失去力道,跌落在地,但另一半仍然朝他的身上砸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再然后就只听到“叮叮叮”的声音,所有的暗器就像是砸到了一个巨大的铜钟上,都很快地摔落在了地上。 “没破掉?”悟山河惊讶一声。 那后一半暗器已经实打实的拍在了潇湘子的身上,他有金钟护体这个是知道的,可是能够破了佛门金刚不坏的暗器手法,竟然没破掉这金钟罩? 潇湘子一身白衣透露着丝丝金光 ,那一刻又宛若佛陀临世。 “比佛门的功夫还强上一线?” 梅天良在悟山河的劳燕分飞暗器之后,就已经出手,在瞬间掠到了潇湘子的身后,抬起一掌蕴含着毕生之毒的毒掌打了下去。 “梅家的天山折梅手?” 潇湘子笑而不语,可他的身形却在瞬间转到了梅天良的背后,让本以为一击可以得手的梅天良落了个空。 梅天良大惊失色,一掌劈空,急忙调整身形,后撤到了悟山河的身边,他重重地喘了口气,说道:“失传已久的绝学,凌波微步。” “胜过道家浮光掠影步。”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精通这两门断世绝学?”悟山河沉声道。 金钟罩本是多年以前江湖上常见的一门武功,可是没有人真正的可以练成到金钟本相的地步,被世人视为鸡肋武学,也就被世人所遗弃。 至于凌波微步,是真真切切的江湖至高身法,也的的确确失传良久。 “光凭这两门武功,就算杀不死别人,但是至少可以保证别人打不死他。而他,至今还没有真正的进攻。”梅天良微微皱眉。 “进攻?” 潇湘子点了点头,“那你们也接我一招试试。” 两道进攻都没奏效的梅天良和悟山河运足了气势,一身道元真气尽数运转,以防万一。 “枪剑两不厌呐,敬亭山,君不见。”潇湘子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 “来!” 他伸出手。 燕南飞身边的手上的长剑和背上长枪都在瞬间出鞘,穿过梅天良和悟山河飞到了潇湘子的手上,他左手持剑,右手拿枪,轻轻一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枪剑术,本是大唐枪仙陶安然所创。 当日枪仙借剑仙一剑,今日剑仙借枪仙一枪。 枪剑之舞,真如绝世舞者般的翩然起舞,每一步都像是定点一般准确,枪震剑鸣,白衣仙人,仙人舞枪剑,凡人能视之? 那枪剑舞着实惊为天人,不带威势足以让人仰慕,可一旦有了威势,也足以毁天灭地。 梅天良和悟山河在那枪剑舞之中可没看出半点表演,满眼尽是杀机啊。 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战了。 “金钟罩虽然有金钟本相,一旦练成号称无敌,但只要外门功夫,都有罩门,你鬼门酆都可有一样暗器连叶皇阁都没有,能破天下一切罩门的暗器!”梅天良忽然厉声喝道。 “破了罩门又如何,已经入了仙元的人,那招也奈何不了他。”悟山河摇了摇头。 “步,你还有我,而我有,四书五经。”梅天良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悟山河眉毛一挑,此刻倒是点了点头。 燕南飞和梅豪世则是皱眉,天山弟子都有一味毒药,号称《四书五经》,那是他们每个人独有的一门毒药,可练成四书,也可练成五经,除非大难临头,生死一线,不然绝不会轻易使用,因为那是他们最后的杀招! “梅家的四书五经,可别掉链子!”悟山河怒喝一声。 他双手连连捏印,一道傀儡从天而降,此人身高八尺,通体鎏金,可双目瞳孔溃散,没有生机。 这是悟山河的傀儡人,身份没有多加介绍就已经被他拍扁,凝聚成了一根金针。 “这是我最强的一招了.” 悟山河沉呼一口气。将全身内力汇聚到金针一点,陡然射出! “仙人,指路!” 梅天良脱下了衣服,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伸手一划,那背后四个字的毒你咋滴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最后化成了一道墨水丝线,缠绕在梅天良的指尖上。 所谓的四术五经,其实梅天良把他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而最危险的地方又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料到梅家人的底牌被他放在了那里。 他屈指一弹,墨水丝线追上了金针,两者融为一体,危险程度递增。 金针化成了黑针,直逼潇湘子而去。 这是悟山河第一次在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傀儡术,也是梅天良的底牌第一次用出 明明都是第一次,可他们却像是演练了几百上千遍一样的默契。 因为是一辈子的对手,所以惺惺相惜,彼此的套路,谁都熟悉。 也因为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们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所以必须做到一击必杀。 潇湘子收起笑容,迎着金针直上,忽然大吼:“看清了吗!” 不知在对谁说,但燕南飞和李寒空都同时点了点头。 另一侧,南月王朝。 天气还是那么坏,磅礴大雨,未曾停息。 雨化田带着斗笠,挎着刀剑,站在湖边,望着湖对岸的那座竹楼。 湖水叫做镜泊湖,因为不论下多大的雨,这里的湖面依旧波澜不惊,平静有余。 至于那竹楼里,就是他们二人此行寻找的人,住着南月如今的第一高手,方重镜。 “徒弟,还记得几日前重回南月时我对你说的话吗?”雨化田没有急于去动手,而是对着身旁的张林昆忽然问道。 站在雨化田身后的张林昆想了想,微微皱眉:“哪一句话?” “我的每一招你都可以学,除了最后一招啊。”雨化田仰头望天,天上乌云密布,天雷滚滚,不象是什么好的兆头。 张林昆起初入南月的时候是点头答应的,可是如今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弟子不想错过那招。” “你的刀法足以出师,至于剑术,这一路来我虽然没有明面上指导你一次剑招。但每次我出剑一次,实则便是教你一次。一路我杀了十九个人,你的剑术也就提了十九次,但这最后一次不一样,我会对方重镜用十九剑,每一剑你都可有所悟,但第二十剑不能看,你一定要记住。”雨化田重重地叹一口气,“不然就走了为师后尘。” 雨水愈来愈大,豆粒大的雨滴敲打着二人地斗笠,他没有听清张林昆又说了什么,只是眼神开始变得如刀凌厉,如剑锋锐。 湖的对岸,有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正在踏着湖面走来,如履平地。 第一百九十章 从此江湖无长生 鬼门酆都。 在这个天下毒宗汇聚的日子,突然蹦出来一个武功绝世的人。 什么是绝世? 天上地下没人打得过不就可以谓之绝世了? 此时此刻,在凤栖梧大院之中,江湖毒道的两位精彩绝艳之人第一次联手对抗那白衣胜雪的年轻人。 傀儡针的速度本来已经达到了极致,几乎用肉眼无法捕捉。 任其他人来面对这一招,九成九的人都会被穿心而死的吧,但万事无绝对,这个年轻人就是那剩下的零点一成人中的一个。 已经是破了道元,晋升仙元大境的潇湘子可以说已经举世无敌手了,面对来势汹汹,速度极快的傀儡针,他没有用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将衣袖抬起来再往下一压,一道劲风扑面而去,将那道足以斩杀任何人的傀儡针硬生生的停住了半空,无法寸进。 酆都傀儡针,悟山河一生只用过这一次,破天下武功一切罩门的底牌,就这么被挡住了。 以前只听说仙元入长生境界的人恐怖如斯,可也没料到会恐怖道这个地步。 梅天良和悟山河心中同时叹了一声,这可是真正的技不如人了啊,眼前这个人额实力,就算是学宫李先生前来,估计也要费上一番功夫吧? “你们两个若是畏惧的话,此生的境界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道声音忽然响在众人耳边,悟山河与梅天良转过头,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影踏空而来。 那人黑袍遮住大半面容,看不清全部,能看到的只有那已经有些白色的眉毛和一双凌厉的眸子,散发着强大的气势。 “大帝!”悟山河的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此人正是十二大老牌高手之一,绰号黑魔,酆都大帝悟剑声。 他冷哼一声,忽然纵身一跃,穿过两人,直逼一身白衣的潇湘子而去。 潇湘子笑了笑,平静的说道:“就到这里吧。我收了那么多徒弟,你们两个小子是最幸运的了。这一场对决旁观,足以抵得上十年苦修!” “唉,无敌就是那么寂寞。”他又叹了一声,忽然袖袍一挥,那被真气挡住的傀儡针转瞬即逝,打入了他的身子中,他嘴角微微一扯,似乎感觉到了几分疼痛。 而酆都大帝悟剑声此刻已经掠到了他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心脏上。 “依你所见,可还见过比这更毒的毒?”潇湘子面容含笑。 酆都大帝摇了摇头:“天下间再也找不出比这还要毒的毒了。我们悟家最优秀的弟子将金傀儡化作金针,再融合上梅家的四术五经,在你的气穴中四处乱窜,再加上此前诸多毒宗同道给你施加残留的毒素,我只要将这一记毒指点在你的心上,你……就可以没了。” “是吗,我梦寐以求的事终于看见了希望,那就有劳了!”潇湘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种期待已久的满足。 可悟剑声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长吁了一口气,忽然道:“你不会后悔吧?” 潇湘子 一愣:“不会趁机杀我吧?” “如果后悔了,那便只杀我一人,不要连累我惨淡经营的酆都。” 任世人见到此情此景都会惊掉大牙,一向杀人不眨眼,在江湖上叱诧风云数十载的酆都大帝的语气中似乎待着一缕恳求和忧愁。 “人老了怎么还话多上了,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潇湘子忽然抓起悟剑声那根垂下的已经通体发黑的食指,猛然点在自己的心头。 “一生,一世,一心,一人,哈哈哈哈,不外如是。” “砰”得一声,两人真气相撞,悟剑声浑身真气紊乱,猛地向后退去,一身黑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枯瘦的手臂,上面血迹斑斑。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悟山河与梅天良也相互对视一眼,尽是迷茫。 潇湘子方才很明显是早就已经挡住了那悟山河用尽全力的酆都傀儡针,方才是刻意卸掉了自己的真气,自愿挨了那根针,而酆都大帝最后那一毒指,以及两人的对白,很明显是两个人早就约好的,这种局是提前就已经布下的? “燕南飞告诉我,你这朋友究竟是谁?”温壶酒看向百里东君,神情从未有过如此严肃。 “大帝,此人你也早就认识?”悟山河纠结了一下,依旧垂首问道,此事事关不小,他也有权利知道。 另一边神医田不识叼着一根能救命的草药,看上去也不太紧张,他看了看一旁眼神放光的李寒空,惑道:“看样子你好像也认识他?” 至于后边的悟红尘,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他也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且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站住!” 燕南飞怒喝一声,拦在了他的面前,即便此刻他的手中无枪也无剑,但还要醉八仙,两拳相横,冷眼巡视众人,最后停留在了酆都大帝悟剑声的身上,厉声喝道,“你究竟,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轰地一声,满堂皆惊。 师父? 他说什么? 燕南飞的师父? 燕南飞拜入稷下学宫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 既然如此,此人非稷下学宫李先生无疑! 李寒空没有犹豫,纵身也掠了过去,逢山鬼泣长剑在地上一顿,一言不发地拦在了众人面前,剑意逼人。 众人失神片刻,梅天良眼神灼灼:“难怪难怪,能够摸到仙元一线,世上应该也只有学宫的李先生有如此能耐?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李先生怎么说也上了年纪,就算是驻颜有方,恐怕也不至于这么年轻的吧?天下还有这么神奇的易容术?” “易容术不是什么本事,骗不过我们的眼睛。”悟山河摇头道。 此话有理,若是易容术能骗得过冠绝榜上的人物,骗了江湖十二大老牌高手的话,那么这个用了易容术的人称他是天下第二也不为过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易容术说不通的话,那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解释就是,返老还童。”田不识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啊。” 酆都大帝悟剑声瞥了他一眼:“田兄貌似知道了些什么。”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我听说过的那门武功,是道教庄周庄子所创的《逍遥游》。那是已经绝迹江湖的逍遥派无崖子创的武功,这门功夫的修炼需以药石为引,并倾一门之力培养,这不仅需要大量的物力财力,海域要此人的天赋百年难遇。练成之后,每三十年便会返老还童一次,但是返老还童之后,一身功力还要从头修炼,但每修炼一天就是一年。但这到底还是传说,我在古籍上都没有见过。”田不识缓缓道。 听到这里,燕南飞的脸色微微一变。 一直关注燕南飞的梅天良定然抓到了这微妙的表情,看来田不识所说至少也对了八九成的样子。 这么来说的话,李先生必定是出自那多年以前就已经绝迹多年的逍遥派,练得就是那能够返老还童的逍遥游神功。 “人啊,总是惜短,可是真给你大椿八千岁,谁有耐得住那寂寞呢?你爱的人会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独自一个……”悟剑声嗤笑一声。 “别瞎说,我爱的人还活着呢。”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悟剑声的话。 刚刚那一击之下,应该百毒噬心已经丧命了的潇湘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睁开了眼睛,一缕血水从他的眼睛里缓缓流了下来。 他用力抻了抻身上的筋骨,一身骨头噼里啪啦的乱响,又打了个哈欠,便带来一阵大风,吹得院中大树沙沙作响。他随后又长呼了一口气,一阵黑烟从他口中吐出,随后他便长袖一挥,将那黑烟打散。 “身子许久未曾这么轻松了。”他的话语中有着一丝享受。 梅天良低声问道:“大帝,照这个情形看,这个局应该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了?李先生是自己来的?” 酆都大帝冷笑一声:“不然呢?难道这尊菩萨是我自己请进府的?我老了可是老了,没糊涂。” “他摆这个局又是为了什么?”悟山河也不理解。 这边你说任你说,另一侧潇湘子自顾自的吐纳,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依旧像以前那样吞云吐雾,只不过这次吐的是黑雾…… 燕南飞和李寒空守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们心中也有奇怪,但李先生喜欢做的奇怪的事多了,他们不理解好像也正常,看看就得了。 田不识则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南宫春水,毕竟长生不死对于医者来说可是千百年来都琢磨不透的一件事,他也看了许久,眼神眯了眯,似乎看出了些门道:“他这是在卸功?” 悟剑声点了点头:“你说对了。他这次来找我,第一件事就是求我帮他卸去这一身逍遥大功,可惜这般武功我一个人做不到,只能配合诸位毒宗同道的毒术才能破掉他体内的药石之术,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卸功即可了。另外,在我这凤栖梧里的对决也是他安排的局,无论是试手的人还是旁观的人,武学都会精进一分,算是李太白对大家的回报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该离去 终于,潇湘子停止了吞云吐雾的动作,他运功收掌,真气回流,一身逼人的气势终于退了下去,凌驾于众人头上的仙元境所带来的压迫也逐渐减退,直至消失。 潇湘子盘坐在地,站起身来笑了笑,望向众人:“大家好,我叫潇湘子。” “是个读书人。” 潇湘子一颦一笑间,的确有着读书人那般的儒雅,他面带微笑的对着众人,可对面那些人却都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夹杂着一丝的敬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到院中众人这种情况,潇湘子愣了愣,然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看了一眼燕南飞:“你是不是……” 燕南飞眉毛一挑,急忙甩锅:“方才大帝把事情都说清了!” 潇湘子用手托着下巴,望向了悟剑声:“emmmmm是这样?” 悟剑声干咳一声,神色尴尬,要说揭露身份,没忍住说出来的好像是燕南飞吧,不过他只说了“师父”两个字,但是光凭师父这两个字就可以证明了很多事情。但是往后什么他的来历和目的,那倒是他说的。 他毕竟是酆都的掌门人,又是老一辈的强者,当然不能跟雁南飞一把计较,最终只是用眼睛剐了他一眼,沉声道:“就你这身功夫,谁能猜不出来是学宫那位啊,本座不过是顺水推舟,解释解释罢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信了吧。”潇湘子大袖一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今日之后,学宫就再无李先生,江湖上的逍遥游也真正绝世了,我便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也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半甲子之后也不会变成什么别的人了。此生便是潇湘子了!” “那个,潇兄。” 燕南飞倒是没什么关系,他倒是习惯了这个叫法“那我们接下来……” “这回路上的事就都解决了,就该往西去喽。” 潇湘子从怀里掏出一条小青蛇,这挑青蛇一直都是昏迷状态的,此刻见到阳光才悠悠醒来,直起身子四处看了看发现了梅天良,随后从他的手指上弹了起来,跳到了梅天良的手掌上,“小家伙还活着,还给你。” 梅天良一喜,急忙将那碧鳞蛇皇收了起来,这小蛇就是前段时间用来探测潇湘子所在的碧鳞蛇皇,他尊敬抱拳道:“李先……哦不,潇兄!” “你这么叫辈分就乱了,燕南飞叫我兄还差不多。你这年纪,还是直呼我名就好。”潇湘子也抱拳回礼道,“梅前辈?” 梅天良急忙摇头:“折杀我了,这段时间劳烦您照顾小燕子了。” “哈哈哈,言重了,他照顾我还差不多,更何况我修为怎么消散,说到底也是他的师父,虽然你是他的舅舅,论关系谁更亲还不一定呢。”潇湘子看了一下众人,发现他们神色还是有些异常,笑道,“我是虽然是潇湘子,可你们也不能不让我收燕南飞为徒吧?这样吧,我决定让燕南飞做我的大弟子了,旁边傻站着那个,叫什么李寒空是吧。你就做我的三弟子了。不管 需要等你的二师姐入门之后。哦,你的二师姐,就是叶琳琅的女儿,是个刁蛮公主哦。” 潇湘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燕南飞和李寒空的肩膀。 “这回要走了?”酆都大帝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身黑袍,将身体重新遮盖住。 “走了,不走等着在这吃晚饭啊?这回我可怕你们毒死我了。”潇湘子瞥了一眼悟剑声,然后视线一转,笑着望向李寒空,“如何?这次和我们一次走吧?” 燕南飞闻言,心中一喜,立刻兴奋地望向李寒空,这一路上要是有李寒空在的话,路上倒也没那么寂寞。 曾经的学宫李先生亲自邀请自己跟他去游历,李寒空当然也是乐意至极的,不过却在欣喜之外更多了几分犹豫,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承诺没有完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不用你追了,去吧。”田不识笑着摆了摆手。 李寒空闻言一愣:“为什么?” “我骗了你一会,你的病早就痊愈了,这段时间我给你吃的药丸不过是一些巩固气血的……” 李寒空没有多少意外,平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田不识收起笑容:“你知道?” 随即恍然:“差点忘了,你跟我学了这么久的医,就算再怎么不爱学,也应该能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你也愿意跟着我?” 李寒空将长剑收进鞘中,正色道:“不喜欢学医是一回事,承诺又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的道理我懂得。” 田不识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李寒空:“这本《千金方》你拿去吧,什么时候看懂了,也算你完成承诺了。我若是强行留你在连云山,反而不利于你的修行。” “说的差不多了吧”潇湘子笑了笑,适时打断他们的对话。 如今虽然已经不是曾经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但是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威严犹在,即便田不识知道如今的李先生可能再也没有当初的通天功力,仍旧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道:“先生,请。” “读书人被叫做先生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潇湘子点了点头,低声喝道,“南飞,牵马,启程!” 燕南飞点头应道:“好。” “要不还是算了,马车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潇湘子伸手指了指天,“我们飞着去,更快。” “师父,那我的马……”燕南飞唤道,好歹那也是自己的千里赤云啊,不能就这么扔了啊。 “没关系,放在酆都寄养,他们不敢毒死的。”潇湘子摆摆手。 “我说老悟啊,我跟你说过我要去哪里,赤云马就劳你们喂喂,过些日子差人送去就行了,那里边有好酒,得喝的。”潇湘子又想了想:“你也别小家子气,悟家的悟道酒也给我装上两坛子,我尝尝,也有多年不曾喝了。” 说完这些,潇湘子就不在停留,一手抓住燕南飞的肩膀 ,一手抓住李寒空的肩膀,刚要起飞,忽然看到了站在后面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少年悟红尘,潇湘子琢磨了一下,说道:“你的本事不差,酆都有你,三代可不灭。” “你是算命的?”悟红尘皱了皱眉,似乎不怎么领情。 “算命啊,也干过几年这行当。”潇湘子微微一笑,拎着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提步一掠,便踏风而去,不再回头。 出了酆都之后,潇湘子转了转眼珠,随后就松开了手,独自朝着西面狂奔而去,一路之上,潇洒如初,当有仙人意,满是江湖豪情。 忽然下落的燕南飞和李寒空也没有太多的怨气,内功发力,也提起一股真气,奋力赶上,竟也没有落下太多。 他们以为是潇湘子是故意在等他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经历这次无关他们的对决之后,二人的武学境界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却有一个根本的地方变了。 武道缘分中,已经隐约孕育了一道仙缘。 三人乘风西去,如大鹏展翅,翩然已是百里。 当年的剑仙,曾经的学宫李先生,如今的潇湘子,在酆都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四大王朝,南月王朝。 镜泊湖,湖水惊涛骇浪,一改往日平静。 连绵多日的大雨,在此刻也骤然停下,被一道道刀气剑意分割,迟迟不落。 穿着紫衣的女子皱眉很深,身上已经有了斑驳血迹,而手中的长剑也已经断成两截,他的语气很冰,冰的让人如坠冰窟:“我是输了。可你,却要死了,你赚吗?我想你这次来,不应该是为了一个南月第一高手虚名。” 雨化田笑了笑,右手甩了甩起灵剑,左手的镇魂刀只剩下刀柄所在,那把陪伴了雨化田一生的霸刀在和方重镜的最后一击碰撞下化成了灰烬,他将起灵剑递给了一旁的张林昆,苦笑一声:“让你不要看最后一招,可你还是看了吧。” 张林昆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脸上泪水已经将他淹没,说不出话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必为我伤心。我练刀剑神域那么多年,身子已经被这个心法反噬得差不多了。就算今日不来此求死,也活不过半年了。”雨化田这一辈子也就只对这个独一无二的徒弟这么和蔼了,他摸了摸张林昆的头,“我的刀断了,传不了你了,你那根棍子里有一把刀,是时候拿出来了,北边有一个师父一生都无法战胜的人,你要争气,用你的刀剑打败他的徒弟。” 张林昆哽咽道:“徒儿记下了。” “最后一件事,不要找这个女人寻仇。”雨化田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最后往后撤了一步,纵身一跃,踏浪而去。 远去之后,空中有着一滴泪珠从他那里飘了过来。 纵横江湖百载的霸刀仙雨化田,一生就此落幕…… 千百里外,快步疾行的潇湘子忽然扭头,看向了一眼南面,神色悲伤。 “先生怎么了?” “一把刀,断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东海宫城 南月王朝在那一日起,瓢泼大雨停了下来,许久未见的阳光再次洒在了这片被雨神眷顾的土地上。 霸刀仙和镜剑仙的对决不知道是何人传了出去的,雨化田又成了南月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第一高手,但是后人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更不知道这个盛极一时的霸刀仙去了何处…… 潇湘子停在了一处高山之巅,久久凝视着南面,李寒空和燕南飞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也只是跟在他的身后站着。 半晌过后,他长叹一声,原地洒下一本酒,之后起步待着他们两个人继续向西飞行,直到将近日落时分,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之内。 三人止住身形,走到了城关之前,潇湘子抬起头,看到了那城池的名字。 东海宫。 燕南飞看着城池的名字,仔细想了想,心道不对劲啊,此前潇兄一直念叨的明明是那什么“四海升平”才对,怎么上面写着“东海宫”,莫非这座城跟东海龙宫还有点关系?他们三人这一下是……跑到了海底还是咋的。。 “那个,徒弟啊,师父我嚣张了一辈子,这会我怎么还有点紧张。”潇湘子在城门口踌躇不前,扭扭捏捏。 “师父你是不会水吧,怕在东海龙宫里淹死?”燕南飞瞥了他一眼。 “瞎说,这座城我认识的,以前叫归封,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城,地处偏僻,但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这楼里风景优美,一直与世无争。后来这座城来了个四个精才绝艳之人,他们本来打算退隐江湖,却无意间踏入了这里,几人商量了一番,觉得此处风景着实不错,就住了下来。可是那几人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有绝世之才,岂是那么容易就是那么销声匿迹的?于是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潇湘子的目光看的很很远,似是在怀念。 “就因为这四个人的声明,这座城也就越来越大,后来这座城就划分成了四个小城和一个主城,那四个小城就是东海,西海,黄海,渤海所在的四个外城,至于中心的主城,就叫四海升平。那四个绝世之人三个人都没有留下后代,唯有一名剑仙一直有一脉相传,为四海升平的代代城主。传到这一代是一个女子,喜穿红衣,眉心有一点朱砂,今年二十九,面容绝世,剑法高超……”潇湘子说到了最后,竟是低头笑了笑,“这个女子很对我的胃口的。” 燕南飞想了想潇湘子说的话,挠了挠头:“潇兄,你这是真的紧张啊。” 潇湘子停了一下,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潇兄以前从来都是惜字如金,今日吐沫星子都快飞了我一脸……”燕南飞用衣袖擦了擦。 一旁的李寒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一道红色的人影从墙头一步越下,李寒空一皱眉,就要提着逢山鬼泣防备。 潇湘子伸出手将李寒空的手臂轻轻压下,看着那道急速而来的女子,微微笑 道:“别慌,是熟人。” 那女子眉心一点朱砂,面容绝世,手里拿着一柄如她一般俊俏美丽的长剑,这长相和方才潇湘子所描述的几乎无二,不过脾气好像不太好,否则也不会一句话都没说呢,剑尖就已经抵在了潇湘子的额头上。 “你,究竟是谁?”女子神色阴冷。 潇湘子紧张归紧张,但是身上的动作可没落下,他双袖一甩,拱手作揖:“在下潇湘子,鱼姑娘,许久不见了。” 女子见眼前男子长得虽说俊俏,可防备依旧不减,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我们见过?可我不记得我认识的人里边有这么奇怪的姓氏。” “当年相见的时候,我还不姓潇,是温润如玉的温呐。”潇湘子袖口一甩,伸出手,就将那女子的长剑握在了手中,“当初也如这般情景,人还是那两个人,剑还是那把剑,一点都没有变。” “果然是你!” 红衣女子微微皱眉,神色中透露出了几分愤怒,“你这人,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师父,你说她是你的菜,可是我怎么看都有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燕南飞忍不住说道。 “小兔崽子你还瞎说,我和鱼姑娘可是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当年可是私定过终身的!”潇湘子的手忽然松开,那把剑收了回去。 “你就是个四处沾花惹草的流氓!” 红衣女子俏脸愠怒依旧,她收回剑又刺了过去,潇湘子面含微笑,不躲不闪,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长剑,无法寸进。 “你当年就骗我,你说你姓温,其实就是天下第一的李太白,如今你找到了我这,我杀不了你!但是我能躲得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一眼了。”红衣女子得语气气愤中若隐若现的还夹杂着一丝伤感,她不再说话,转过身,提剑回了城,留在原地一抹红晕。 其实燕南飞是想好好的嘲笑一下自己的这个师父的,但是不能再伤口上撒盐不是,他斟酌了一下,问道:“师父,听你们的谈话,好像是多年前你们就认识,这里边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么?” 看着一脸痴情的潇湘子,李寒空抱着长剑叹息了一声,心中那个神话般的人物好像有很多爆料的样子…… 江湖传言学宫李先生,一生醉心于武道,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以前没入江湖的时候,他们都对李先生这种对武道一路的决心大加敬佩,但是今日一看……江湖上的话还是少听为妙。 “其实也没什么故事,就是我把我修炼逍遥游,返老还童长生不死的事情告诉了她,然后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潇湘子怅然道,语气之中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燕南飞和李寒空一同转过头:“什么问题?” “在我之前,你有过几个女人?”南宫春水微微摇头。 “斯……女人嘛,对这方面确实挺看重的,那你怎么说的?”燕南飞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也就 十来个啊。”潇湘子耸了耸肩:“我这么正经到家的一个人,我每次返老还童重生一世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妻子啊。她听完后,应该是觉得我说的还有点道理,所以没有多少埋怨,之后就问了第二个问题。” 刚才听了潇湘子说了那第一个问题,李寒空和燕南飞虽然眉头有些紧,但是这话好像哪里对哪里有不对,一个人一世就一个妻子,没毛病啊。 燕南飞他们俩跳过了第一个问题,又赶紧问了第二个:“那师父你说,第二个问题她又是怎么问的?” “她问,那我之后,你打算还要几个妻子呢?”潇湘子说到这里神色黯然,看着他们俩:“这要是换成你们,你们怎么说?” 燕南飞摸着下巴寻思了半天,长这么大,感情的事好像从来没有在燕南飞的生活中出现过,自从他见到了那个如神话般存在的女子之后,他才决定这一辈子就要定她了,如此而已。至于谈恋爱什么的,实在没经历过。 所以在燕南飞装模作样想了半天之后,啥也没说出来。 李寒空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这个问题仔细想想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换做是我的话,挑好听的说就行了,就说在你之前,我以为男女情爱不过是相伴一时的东西,一方死了便结束了。但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感情这东西,是可以跨越时间的界限的。经你之后,我便再无妻子。至于几十年以后……那自然把这段话再换个女子,再说一遍。” 潇湘子听完后眼睛一亮,拍了拍李寒空的肩膀,点头说道:“我这几百年的岁数算是白活了,我应该叫你师父才是。” 李寒空一缩脖子:“师父说笑了。” “你们想知道我是咋说的不。” “想……” “我当时喝醉了,就说了一句。”潇湘子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下一句,“我说,我的女人就像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呗。” 这料果然劲爆…… 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个小伙伴早都被惊呆了。 “之后她就把我赶走了,立下誓言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那个学宫的李先生,骗人的温骗子,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带着我这一世的决心。走!进城,我再寻她!”潇湘子忽然来了一股勇气,纵身一跃,轻松的越过东海宫城的城墙, 城外,已经是鸟语花香,一片繁盛。 城里更当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道旁两边的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站在棉花糖的商家附近的小姑娘举着一根刚刚做好的糖轻轻舔食,脸上笑容不失。 用鼻子轻轻的闻一闻,一股淡淡的酒气在全城肆意,酒香千里。 潇湘子进了城径直朝着道路的尽头飞奔而去,两眼尽是思念。 前几世,这里就是一座美好的城池。 这一世,依然是那个心中牵挂着的东海宫城,人再变,天再变,人却依旧,城也依旧。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玲珑塔 潇湘子进城之后没有任何的低调,他也不想低调,他是来找自己的女人来的,找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要低调呢?高调走着! 他踏城而行,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已经到了这东海宫的尽头处。 城池尽头并不是高墙,而是一座塔,耸入云天的高塔,足有数十丈,穿过云巅,俯视众生。 塔高十八层,上写三字。玲珑塔。 相传当年托塔天王镇压妖魔于天渊,用玲珑塔以镇杀之,直到当年四大绝世高手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这件秘辛。 这四海升平的玄机就在于过了玲珑塔方见主城,也可以说这玲珑塔是真正主城的门户。 那十八位来自四海升平城的高手已经在阁上恭迎了。 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退隐山林在此修养的江湖高手,最低的也是四境中第一境的梦元后境了,从玲珑塔越往上走,境界越高,最顶上那几层阁中几位老人,更是到了真正的道元大境,甚至是道元后境的绝世高手。 玲珑谓之神,神在方可登天破云,得入城中。 不过什么神不神的,在潇湘子的眼里,或者说在曾经的学宫李先生眼里,又能算得上什么? 玲珑塔挡住了不知多少梦寐以求想要进入四海升平的人,而潇湘子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他将衣袖往后一甩,拔地而起,空手登塔,一步过去已经到了十八层。 玲珑塔十八层以下,全部痛的倒地不起,没有一个站着的。 梦元?神元?道元? 我只一招足矣。 这种情况,很多年前也出现过,当年的小姐,刚满十九岁花季。 第十八层的守塔人是一位老者,这位老者精神矍铄,潇湘子也没有动手,前者认出了这个久违的好朋友,他笑道:“温庭筠,或者我应该尊称一声李先生。” 潇湘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当年老城主让你来拦我,现在小城主让你来拦我,你还是让开吧,念你年事已高,我不动手了。” 那麻衣老者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他,惑道:“奇怪,你怎么没有变老,反而更年轻了……” “哈哈哈哈,因为我是入过仙境的人啊。”潇湘子纵身一跃,伸出一只手掌破开塔顶一处,站在另一侧完好的顶端。 燕南飞站在玲珑塔的前方之下,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当时在长安李先生现身对战雨化田的一幕,那一日,他也是伸手打破了酒楼的楼顶出去的。 实打实的拆家专业户啊。 “师父这麒麟臂,不知道夜里练了多久……” 潇湘子站在塔顶之上,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一头黑发随风而起,远远望去,一股说不出的潇洒写意弥漫开来。 他停了停,然后咳嗽了一声。 城内众人都仰起头,不明所以的望着天。 晴天,打雷了? “师父这什么功夫,咳嗽功?也很厉害啊……”百里东君忍不住说道。 李寒空面容 尴尬:“咳嗽功,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众人也渐渐发现了竟然有人能够站在玲珑塔的顶尖,这里的人都知道能够站在那里意味着什么,最起码能证明他的功夫很高,塔里的十八位高手尽数落败是不争的事实了。 潇湘子就这么在众人的仰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有范,他也很认同现在的氛围,笑了笑,随后酝酿了一下,抬起头朗声道:“天下皆知温庭筠,无人忆你鱼玄机,今日有人忆你了!玄机,我来找你啦!” 四海升平城中,红衣女子站在一处开阔的地方,也仰头望着天,横眉冷眼,面无表情。 “玄机,当年你是江湖上的女诗人,你当年说比起江湖武夫,更爱学堂书生,后来我执掌稷下学宫,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学宫李先生。而这一世,我不姓温也不姓李,我姓潇,是一名儒雅读书人。” 红衣女子冰冷的表情不可察的动了一下,眉头紧皱。 “当年,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的不对,是我醉酒时候说的,不是我的心里话,,现在我来重新回答,说出我的心里话。我此生以后便只有你一个妻子,遇到你之前,我觉得男女情爱不过是相伴一时的东西,一方死了,这段情也便结束了。但是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感情是可以跨越时间的界限的!”潇湘子继续朗声高喝。 沉默许久,那四海升平城中终于传来了红衣女子冷峭的声音:“是不是等你下次返老还童之后,把这段话再说给你的下一任妻子?” 燕南飞转头看向李寒空:“空子,你可以啊?” 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一抹其他含义。 李寒空哪会不知这小子在想什么,顿时脸微微一红,无端就想起了长安城怡红楼里那个苏枕雪,随后假装不在意地接道:“我哪知道随口一说,这情节就都顺着我说的那么发展了……” 塔顶上的白衣潇湘子面容含笑,如沐春风 “永远都不会啦。” “因为我就剩下这一生了。” “这一生我有六十年,便只与你度过,一生终了,便是终了,再无余生!”潇湘子原本故作高冷的语气说到这里忽然变得满眼温柔。 但是四海升平那处玫瑰盛开的地方,有一袭红衣,就像玫瑰群中蹦出一朵,忽然蹿了起来,那一窜,就蹿到了玲珑塔之上。 两人相距不到半步。 红衣女子本就一身红色,此刻俏脸也是通红,不知是方才一蹦耗了太多内息还是激动的涨红了脸。 憋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话,什么意思?” 潇湘子看着眼前这个心上人,话语中尽是温柔:“逍遥游让我给散了,再也游不动了,人生的长河中,我也能看到尽头了,从此以后我就与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仅此而已。” “这一生,你不觉得亏么?”鱼玄机叹了口气 “只要和你在一起,再亏一些又能怎样呢。”潇湘子轻轻一笑。 鱼玄机沉默了一会,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当年的温庭筠,还是 那个傻子呀。” 温庭筠是李先生曾经遇到鱼玄机时候的化名,也有着一段不可忽视的美好爱情在其中呢。 “所有人都羡慕的长生不死,就让你这么给扔了,其实,我当年只不过是有些生气而已,并不是真要你散去这一身逍遥。”鱼玄机忽然红了眼眶,低头抹了抹眼泪,“你还是再练起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也是当年的那个痴女子啊,逍遥功散了就不能练了。我的师父早就不在了,他是唯一能让我练这功夫的人,除了他,也没人能帮我练了。”潇湘子说起这事的时候,很平静,没有为散功感到后悔。 鱼玄机闻言一震,抬起头,怒目而视:“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是故意让我心中有愧!你是报复我!你悔十年,却要我悔六十年!” 潇湘子一愣,自己都抒情成这样了,他怎么蹦出这么一句话?? 女人啊女人,自己就算再看一百年的书,也无法摸得透她们的心思。 短暂的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不知是喜是怒,一个是哑口无言…… “这么做,你真的不后悔吗?”还是鱼玄机先开口了,她笑了起来,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甜,像是玫瑰的芳香闯进了你的鼻子。 她抬起头望着潇湘子,一双眸子亮盈盈的,让潇湘子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后悔?我这一生从来都不会后悔,之前是,现在是,以后,就没有以后了,今生今世这个决定不再后悔!”潇湘子走上前半步,两人鼻尖顶在一起,潇湘子笑道:“少年人做事,本该冲动,此生不悔,我现在就是曾经的那个少年呐。” “不悔,就好!” 鱼玄机伸出了手握住了潇湘子的手,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一笑,携手跳下玲珑塔。 众人眼中,那一袭红衣,一袭白衣胶着在一起,离开了这里,进了主城四海升平。 “真好啊,少年少女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清纯,为了彼此什么都可以放弃。”燕南飞喃喃道。 “的确啊,为了挚爱的人放弃长生,这就是大爱了。”一向不通男女之情的李寒空经过怡红之行,忽然也懂了些儿女情长。 两人都微微点头,回味着这个故事,只是半响之后,两个人皱了皱眉,忽然发现有些什么不对。 “哎不对,师父找到真爱了之后。。”燕南飞一拍大腿:“就不管我们了?” 两个初到此处的少年,站在东海宫的大门口发愣。 他们才想起来,那座玲珑塔实在太高了,在城外都看得见,所以他们还是站在门外,没进去呢。 李寒空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师父……真的忘记我们的存在了。”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去找他呗。” “真是狗血啊……” 燕南飞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然后跟着已经先走一步的李寒空踏进了这座东海宫城。 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故事等着他们去探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闯塔开始 燕南飞与李寒空两个人就这么两眼一摸黑的走进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东海宫城。 而已经进了四海升平主城内,一身白衣的潇湘子心情很好,这么多年来的生活好像都没有今日轻松,因为今日终于当着心爱的女子的面解释了陈年往事,也表达了自己对她的一番情意。 男女之间的终生大事,在世人们的眼里算是大事,凡人于此必当注重,即便是仙人也未必就能免俗。 就这样潇湘子在找到了自己的安乐窝之后,就忘了一件事,忘了自己还带着两个弟子来的,他们此刻可能连大门都还没进来…… 不过鱼玄机仍然记得那俩人,毕竟方才见到这两个人一直跟在潇湘子的身边,所以她就问了问。 “你领着的那两个人……莫不是你的徒弟?” “说对了,就是我的徒弟。”潇湘子眉毛一挑,对哦,自己还有俩徒弟没进来。 一身红衣的鱼玄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跟我进来了,就不管他们了吗?” “害,这两个小子都是天生的自来熟,不用管他们。”潇湘子甩了甩衣袖:“跟我们一起进来那不是纯心当灯泡呢吗?” “那怎么办,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漫无目的走着。”鱼玄机微微沉思。 “漫无目的么……”潇湘子打了个响指:“那就让人带他们找一找目的。” 鱼玄机一愣,还是挥手叫来了一位侍从。 “如何找你说的目的?” “哈哈哈,去告诉跟我来的那两个小子,让他们去闯玲珑塔,不过十八层不得进入这城。”潇湘子笑道。 “得令。”那侍从躬身抱拳,立刻就退了出去。 鱼玄机小脸动了动,幽幽地说道:“玲珑塔,塔玲珑,一共十八层,你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一气呵成,直上登顶的人,你的徒弟们,也有你的能耐?” “有我的能耐?那不可能,他们俩联手最多也就到十六层,再往上啊,肯能会被那老家伙揍死。”潇湘子笑眯眯的说道。 燕南飞和李寒空俩人也不知道研究了什么,他们俩也走到了这个玲珑塔的前面。 在塔的前面有一个身体壮硕,皮肤黝黑的大汉,手里握着一柄七尺长的丈八点钢矛,正在地上挖着坑,挖的坑约莫能装两个人的样子。 “这位兄台,你这是在干什么?” 燕南飞走到他身前问道,实在是好奇使然,这大白天的人们都在忙着活计,贩卖的,他怎么就挖坑…… “你们听说过掘墓人么?”那壮汉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 “掘墓人,在巴蜀地带这类人不少,专门盗墓的一类人吧。”李寒空听说过这类人就叫掘墓人。 “那……兄台你也是掘墓人?”燕南飞一愣。 “不,我是造墓人,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就在造墓。”壮汉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好像动作还加快了几分。 “现在挖,给谁的?” “给你们俩个。”那壮汉抬起头盯着他们俩。 燕南飞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 要发火,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陌云城的大魔王了,多年的磨练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但不代表一点火气都没有,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要给我们挖墓? 李寒空见势不妙赶紧揽住了燕南飞,然后偏头问向壮汉:“这位大哥,我们素来无冤无仇,为何这般?我们只不过是与你搭句话而已。” “搭话当然不用挖,但是想要闯我身后的塔,就得挖。” “闯塔?谁说我们闯塔了,我们就是路过这里看看不行?”燕南飞在李寒空后边沉声道:“这里的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空子我们走!” “二位留步!”忽然一道声音从塔内传了出来,随后只见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从里边跑了出来。 转身欲走的两个人也听到了这声呼唤,李寒空问道:“何事?” “城主大人有令,两位需要闯过玲珑塔十八层,方可入四海升平内。”那侍从朗声道。 “城主的命令?”燕南飞皱了皱眉。 那侍从也很机敏,察觉到了燕南飞言语之中的意思,笑道:“也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燕南飞和李寒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到传信的侍从离开了,那个壮汉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颠了颠兵器,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咧嘴一笑:“我是玲珑塔的塔门看守人,两个臭小子,看我这个坑挖的没毛病吧?你们,要么打死我进去,要么被我打死,埋了。” 燕南飞呼出一口火气,拍了拍李寒空:“空子,我有没有听错,这人说要我们打他。” “是啊,没听错,让我们打他。”李寒空冷哼一声,不怀好意的看着壮汉。 “那就得看你们的拳头硬不硬了。”那壮汉猛地一吸气,手上的丈八点钢矛倒提而起,往前一刺,长矛招式毫无花俏,直捣黄龙对着二人逼去。 “给我进去吧你!”燕南飞和李寒空对视一眼,心意在此刻居然有点相同,长矛过来之后,两人不动兵器,一人一个手就握住了长矛半截处,再向后一用力竟然生生的把那壮汉给搬倒了…… 倒的地方正好是他亲手挖的大坑。 “丢脸了,输的这么快。”那壮汉躺在坑里消化着方才的大力,自己的本事也不差啊,这两个小子的力气比他还大,就没地说理去。 “你们两个,是刚才那个人有什么关系?”那壮汉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 “师徒。” “哦。”那壮汉叹了一声。 “我这关过了,你们两个进去吧。” 他让开了一条路,玲珑塔的大门为他们二人敞开放行。 “多谢了。” 燕南飞和李寒空也不是不懂武德之人,道谢了一声就进去了塔里。 那壮汉运气一番,牟足了劲,向里边大喊一声:“阁里的各位听好了,现在这两人来闯玲珑,是方才那人的徒弟!” 师父刚来完,徒弟又来了? 这是真把我们当成泥捏的了? 玲珑塔之上,诸位守塔者的气息已经调理完毕,方才潇湘子一气 呵成直出塔顶,但也只是气势惊人,手上都留了情分,并没有伤了他们太多,所以经过短暂的调理一下就已经都恢复至巅峰了。 燕南飞和李寒空当然也听到了那个守门人的喊话,不过他们可没放在心上,既然师父让他们闯塔,那这里的人还真有实力把他们杀了不成?应该不能吧… 终于,他们迈入了第一层,这里边很空旷,一片黑暗,没有阳光映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但是一道长刀出鞘的声音进入了他们的耳中。再紧接着一个手持长刀的中年男子走到了他们身前不远处,男子身形健壮,目光如炬,声如洪钟:“刚才听说,就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要来闯我玲珑塔?” “你上还是我上?”燕南飞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地跟李寒空说道。 “你先上,我殿后。”李寒空也没有犹豫,直接回道。 “妥事。”燕南飞摆了摆手。 “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真是同款的目中无人啊。”那中年男子愠怒。 玲珑塔从下到上一共十八层,层层有人把守,他虽然是这这玲珑塔的第一层的守塔者,武功可以说是倒数第二低的,尚在梦元境而已,但靠着一身横练功夫和一把不服人的大刀,也能胜过一些境界高于自己的人,至于倒数第一的人那就是那个守门口的人了…… 前一刻潇湘子直接闯塔的时候,他还来不及出刀就已经被一掌拍倒,气血翻滚。 此时此刻,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过去! “目中无人,习惯了。。”燕南飞没有用他磨练什么刀法剑法,直接就是拔出了君不见,上去就惊雷一切。 剑光划过。 中年男子尚未出刀,手中的刀瞬间断成了两截。 用剑使得拔刀斩? 李寒空一愣,惊雷切乃是燕家世子,燕南飞的老爹燕镇南的绝学惊雷切。 “靠边吧你,我们走!”燕南飞一脚过去,把刚放完狠话就被打了脸的中年男子给踢到了一边。 中年男子撞在墙上,又摔在了地上,这一脚的脚劲好像大了点,直接把他踢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说了句话:“目中无人真的可以嚣张啊……” “轮到我了!” 李寒空后来居上,越过燕南飞踏上了玲珑塔第二层。 然后三层,四层,五层,一人一替一层,转眼间已经登上第十层。 最开始那个拿着丈八点钢矛挖坑的守门人,望着楼上传来的声响,舔了舔嘴唇:“不愧是那个人的徒弟啊,真本事还是有的,十层以内容易,至于十层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够过去啊。” 二人稍稍调息了一下真气,抬步已经到了玲珑塔的十一层。 燕南飞的惊雷切依旧快如疾电,十层以内无望而不利的拔剑术,第一次被挡了下来,挡住他的是另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拔剑术,不止你一个人会。”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持着一把长剑,长剑出鞘的速度同样快到了极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僧一龙 “你也会拔剑术?!”燕南飞愣了一下,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拔剑速度丝毫不亚于自己了。 “一剑不行的话,那就……再来一剑。”燕南飞沉呼了一口气,瞬时抬手又是一剑,剑光窜动,直逼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书生颇有一番书卷气,他不慌不忙的挽起袖子,将自己那把俊美的剑倏然再动,与燕南飞的君不见相撞。 同是拔剑术,同源不同宗,同理不同人。 “铛”的一声,剑鸣声震颤不止。 燕南飞往后退了一步,握剑的虎口有些发麻,这个人的拔剑术倒也有些门道。 “果然是一个坎了,十一层的人开始不一般了。”燕南飞笑道。 那书生拎着剑笑了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打算和燕南飞搭话的意思。 李寒空皱了皱眉:“这个人,有点难对付了。” “难对付归难对付,还是能对付的。”燕南飞不再使用拔剑术,直接剑术起手,欺身而上了。 当这里有着两个少年使出浑身解数爬塔的时候,远在四大王朝之外,一方域外之地中。 这里终年飘雪,不见一丝绿色。 放眼望去,视线以内皆是白茫茫一片。 一条已经被白雪铺盖着的马路上,一辆雍容华贵马车在这条路上快速的行进着,马蹄每一次落下都会激起一片冰屑,持着马鞭的青衣女子轻轻拉了拉自己的遮面的纱巾,试图挡下一些天上飘过来的飞雪。 “小姐,我们的内力有限,那个地方还有多久?”青衣女子有些焦急的问道,这块雪地是域外的林海雪原,雪原上的温度已经低到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极限,若不是一直用内力抵抗,怕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体内的血液都会被冻成冰渣,整个人都成为一个冰雕艺术品。 “别急,马上到了。”马车内的女子柳叶眉轻轻一蹙,掀开幕帘,望着前方。 可以感觉得到,马车的速度已经有些变慢了,这样的马匹能够在雪原上驰骋是已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恶劣天气环境下,就算再怎么经过训练或者改造过的物种都无法经受住这种刺骨的寒冷了,毕竟他们可没有内力使用。 大约又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到了!”马车内的女子忽然抬头道,马车上已经盖满了白雪。 眼前这里是一座高耸的雪山,在雪山的山巅附近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如若不仔细观察是无法发现的。 “太高了,这该如何上去?”青衣女子停下了马车,一双眸子微微有些失望,这种高度,这种温度,那里的温度只会更低,消耗的内力也更加巨量,凭二人如今的状态很难上的去了已经。 “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就没有什么能在阻挡我,你在这里等我!” 马车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狐裘,面色红润,不知是内力使然还是冷风拂过。 她刚下马车往前走了几步而已,浑身就被冰雪沾满,她浑身一震,真气喷薄而出,方圆三米内冰雪全部消融。 她仰起头,忽 然纵身一跃,一步一步踏在雪山之上,冲那将近山巅的山洞跳跃而去。 每跳一步,就缩短了很大的距离。 下方的青衣女子瞠目结舌,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小姐在努力修炼武功,但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此刻她的内力只够勉强维持现状,是无法对着这个雪山再前进几步的,而这位小姐登山似乎还犹有余力。 穿着狐裘的白衣女子很快就从山下掠到了那山洞旁边,这山洞的门户大部分被冰雪阻挡,只剩下某处的边沿能看出这是一个山洞的轮廓。 女子没有任何的优柔寡断,双掌一开一合,一团真气凝聚掌心,随后猛然拍下,冰雪纷飞之下,显露出了里边的山洞真身。 白衫女子收回有些变红的手,仰头看着山洞顶端显现出来的四个字。 虚怀若谷。 “父亲。” 白衫女子低声唤道,“十年了。” 这是一处闭关场所,于此地闭关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子的亲生父亲,入谷前,他就说过,这一次闭的是关乎命运的生死玄关。 出关之后,要么可以和学宫李先生掰手腕,要么就内力耗尽,葬身在这冰雪飘洒的死关中。如今十年已过,一个人就算武功再怎么高强,内力再怎么浑厚,源远流长,十年辟谷不出,十年的光景,内力早已耗尽多时了吧。 女子低下头,沉默良久。 虚怀若谷闭关之地有一扇精铁浇筑的大门,大门最底下有一处巴掌大的铜盘按钮,这应该就是打开这此地的机关。 白衣女子一头黑发尽是冰雪,远远看去已经白头。她将双手重叠在丹田处,缓缓沉淀数分之后,一股紫气在他的双掌之内涌动,一个印诀快速掐动,随着手掌向下拍去,那一团紫气也灌注到了那铜盘之上。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铁门也同样纹丝未动。 “我修炼多年,如今功力还是不行吗……”女子眼眸闪过一丝泪光,随后她抬起头,秀目一瞪,手中紫气再转,运起比刚才更甚数倍的真气又是狠狠地拍在铜盘上,那铜盘有一缕金光昙花一现。 铁门也狠狠地颤动了一下,震下了山巅大团的冰雪。 铜盘的反震之力将女子实打实的震退了下去,一身护体真气再也维持不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 一直在等候的青衣女子看到小姐摔落,忍不住惊呼道:“小姐……” 她连忙运转真气,心中还有些懊恼,只有天生具备那个天赋的人才有能耐打开这个机关,当日在陌云城和长安城遇到的燕南飞就应该抓回来才对, 又岂能造成今日模样? 玲珑塔内,十四层。 燕南飞提着君不见站在场中央,喘着粗气,额头上有着细汗流下,很显然这回遇到的点子有点扎手了。 “花拳十六剑,这种低劣的剑法你用了十二遍,你有完没完?”十四层的守阁人是个拿着长棍的年轻和尚,看着燕南飞,瞥了他一眼:“你不腻,我都腻了。” 燕南飞也没办法,一路 以来都是用君不见破敌的,打败了第十层那个也会拔剑术的家伙后又连破三层,但到了这十四层,拔剑术已经没有用了,怎么拔都能被挡住,青莲剑歌这种压箱底的功夫还不至于现在用,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用花拳十六剑打打看。 不过这剑法都用了十二遍了,就是打不过面前的这根长棍,君不见被打飞之后,一手醉八仙也奈何不得。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李先生当时咋就没多教自己多一些剑法呢,真是的。 “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体力。”李寒空伸出手挡住了还要再上的燕南飞,自己拎着逢山鬼泣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那和尚的对面。 他笑了笑:“敢问大师法号?” “一龙。”年轻和尚舞了一下手中长棍,沉声说道。 “一龙?武僧一龙?”李寒空眉毛一挑,脸上满是疑惑和震惊:“江湖传言武僧一龙不是圆寂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湖上说得对,少林寺的武僧一龙的确不在了,但是我现在是玲珑塔的守塔者一龙。”武僧一龙一抡长棍,不再多说,先下手为强,直接当头一棒,对着李寒空迎面砸下。 李寒空没有犹豫,直接甩出逢山鬼泣,长剑挥出,瞄准了长棍六分处,剑锋所指。 一龙眉头一皱,没想到这小子和方才那个小子的打法全然不同,这是以命搏命打法? 在思索的时候,他的长棍下落速度竟微微地慢了一分,然后只见李寒空左手一扬,腰间的腰带是一把稍短的软剑?!生生地挡住了一龙的重击。 此刻他右手的长剑已经落下,一龙毕竟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出生入死的反应能力的确让人惊奇,他微微侧身,长剑的剑锋几乎擦着的肩膀滑落下去,带过一阵劲风。 “刺激啊……”燕南飞眼睛大放异彩,他也没想到李寒空的双手剑已经练习到了这个地步。 李寒空收回双剑,站定,紧紧的盯着武僧一龙。 一龙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好,双剑合璧术,可以了!” 李寒空微微皱眉:“只是可以而已吗?” “双剑合璧失传多年,你竟然能学到,而且又这么年轻,想必只是近段时间才获得的吧!形在神不在,距离真正的双剑合璧,施主啊,你还差的太多了!”一龙拔地而起,手中长棍武动乾坤,舞出一道又一道的棍法。 那棍法就像是笔法一样,横撇竖捺勾点折! 漫天棍法,满眼棍影! “笔走龙蛇棍!” 李寒空来不及思考,急忙挥起双枪应对,他听说过少林寺的这门棍法,变化万千,狠辣决绝,他现在的双剑术虽然攻守兼具,可在铺天盖地的长棍拍打中,竟然生生的把攻击那面的长剑逼成了守势,难以翻身。 “双剑合璧固然令人啧啧称奇,可是你再怎么合璧也不过两把剑而已,如何应对我这漫天长棍?!”一龙落地,长棍在天,将李寒空打退数步,真气泄了三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烘云托月 燕南飞单腿跪地,他伸手一招,君不见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随着目光上移,看见李寒空的双手剑在这么一会就被武僧一龙的反扑压制住了。 漫天的棍法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到底哪根棍子才是它的真身,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寒空的双手剑颓势已显,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李寒空的体力就会率先支撑不住。 “双剑合璧?你此刻是否还有心神维持合璧?不是我打击你,是事实打击你啊!”一龙长棍一挑,李寒空双剑慌忙格挡,被震得后退四五步,后者只觉胸口一闷,李寒空双指连点穴道,硬是将一口逆血压下,没有喷出来。 诚然,若是在这喷出这口逆血,恐怕他好不容易修来的剑意就会散去数分威力。 “李寒空。”燕南飞眯了眯眼睛,忽然问道,“空子,这和尚的棍法你看出来什么猫腻没?” 李寒空闻言,艰难的站起身来,他的双手居然有几分颤抖,他沉默几个呼吸,低声道:“他的棍法深得佛家的至刚之意,我以双剑术融进阴柔依旧不能以柔克刚。” “柔本能克刚是不假,可是你的柔撼动不了他的刚,事到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才是最好的选择。”燕南飞双眼绽放出精光,他应该是已经找到制胜的方法了。 “懂了。”李汉空能有今天的成就,悟性自然不差,此刻得燕南飞一语提点,登时就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双手剑在手上晃了两圈,向前走去。 武僧一龙的武德自然也是不容置疑的,没有趁人之危,他看到李寒空再度走了过来,笑了笑:“阿弥陀佛,施主商量好了?是选择转身下楼吗?” “下你大爷!我选择转身打你!看剑!”李寒空身上气势一沉,剑气喷薄,直接冲了上去,武僧一龙也没有犹豫,棍法连天,他不相信这么快此人就有了对敌之法! 叮叮当当! 当当叮叮! 李寒空本就没学多长时间的双手剑术,用出了自己最狠最强的那几招剑法,硬碰硬之下,一龙的棍法居然凝滞了几分,也被双剑反震后退了几步。 “好好好!” 一龙和尚大喝三声,棍法升天如蛟龙,李寒空握着用来防守的百川灌河软剑,被震得虎口发麻。 “不够硬!不够硬!再硬点!!”燕南飞在一旁喊着。 “去他哥的,不防了。” 李寒空一咬牙,把那软剑一丢,抡起逢山鬼泣就是一顿猛打,哪管什么防守,让我打得痛快! 逢山鬼泣本就是凶悍之剑,李寒空变了剑术,强攻猛打,呼啸鬼影围绕周身。 “施主手持的竟是此魔剑,贫僧眼拙了,看来今日要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了。”武僧一龙单手行礼,随后棍法也陡然变换,长棍伏魔功运起,身上佛光普照,宛若佛陀再临。 两个人到现在几乎已经发动出自身的最强战力了,本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大战,可是李寒空一翻身用软剑卷起来逢山鬼泣往前边一丢,刚好砸在那 酝酿气势的佛陀之身上。 “额……施主,你不厚道。” 那刚才正道的光都快洒在了大地上,一转眼被阴了这就……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李寒空收了剑意,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看着晕倒在地的武僧,这要是传扬出去,怕是成为江湖上的一大笑柄。 “这叫兵不厌诈,没事没事。”燕南飞摆了摆手。 两人琢磨了一下,怎么说也是自己这边不占理,他们将那和尚从地上抬了起来,放在角落里躺好,然后擦了擦汗,甩了甩衣袖走上第十五层。 怪事,这一层的空间看起来比前十四层大了许多,但空无一人。 燕南飞皱眉:“又耍什么花招,我可不信他是怕我们俩然后躲起来了。” 李寒空摇头:“不要掉以轻心,我们先上第十六层看看。” 玲珑塔,十六层。 两个灰袍老人正在喝茶,一个三尺长须,面如冠玉,另一个则身形魁梧,一身肌肉比起楼下的武僧一龙也不见得差的多少,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茶杯,笑眯眯的看着两个走上来的年轻人。 “现在我怕是知道为什么十五层没有人了。”李寒空沉呼一口气。 燕南飞的精神在踏上十六层看到这两个人之后也高度紧张起来。 那一身虬髯,肌肉鼓荡的老人放下茶杯,将其重重一顿,冷哼了一声:“二对二才是公平,老朽乃是玲珑塔第十五层守塔者,烘云。” “老朽乃是登天阁十六层守阁人,托月。”另一名老人也放下了茶杯,幽幽地看着两个人。 燕南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个就已经让他们俩快使出浑身解数了,这两个人怎么弄……。 李寒空倒是没有想这么多,退了一步,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干就完了。 “既然你们决定两个一起上的话,那我们两个,也就一起上了。”烘云站了起来,看体型就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先生性格火爆的很。 方才被潇湘子一步登楼已经弄得一肚子火气了,现在又有两个小子来挑衅他们的威严,真是当他们为软柿子了?他的脚重重地往地上一踏,一股真气以自身为中心,喷薄而出,整座十六楼的空间似乎都在颤抖。 “克制点,克制点,还是两个孩子呐。”面容相对和善的托月倒是没有发脾气,相反还呵呵的冲他们笑着。 只不过燕南飞他们二人可没觉得那笑容对他们会手下留情。 “还克制?再克制点我东海宫的脸面就没了。”烘云手上动作不慢,平推出一掌,光那荡漾开来的掌风就已经足够让燕南飞二人的脸庞如同刀割一般疼通了。 燕南飞摸了摸脸蛋,垮起了一张脸,脸上满是忧愁:“我说,空子,这……你想好怎么打没?。” 李寒空默默的拿出了长短双剑,看着他新得到的百川灌河软剑,叹了口气:“怎么打先放一放,你看这人的境界……” “老朽不才,不过道元斩天罡 中期境界。”烘云声音如雷,震得燕南飞耳膜生疼。 此刻托月终于喝完了他那杯茶水,也站了起来:“我比我的这个老朋友要勤奋些,前些日子入了道元后境。” 我擦,道元大境的人物,还是一来就俩,更可怕的是他们都不是初入道元的人,而是在这境界起码得浸淫十年之久了。 潇湘子可不能以常理度之,那可是曾经的学宫李先生,所以能完全不把这些普通的大境高手放在眼里。可放在江湖之上,就算是高手如云的长安城,入道元大境十年都可以算得上屈指可数。这从未听闻的东海宫城居然就有俩??而且只是在这座城里的一座塔中。 “两位老先生的修为,晚辈暂时高攀不起,想必不会以大欺小吧?”李寒空好歹也是混过十几年江湖的人,怎么说也比燕南飞的经验丰富些,知道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把名声看得很重,所以抓住对方这种心理,说不定还有机可乘。 果不其然,连暴躁的烘云前辈都咧嘴笑了笑:“看你们二人的功夫应该在江湖里也闯荡出一些名声了吧,那混迹江湖的时候,可曾听过我们两位的名号?” 额…… 李寒空皱着眉,以他的阅历,江湖中排得上号高手可都记了个遍,而且连武榜上的人物都数了一遍,可的确没有什么姓烘的姓托的。随后脑海里想到了什么,这二人年老,应该是早些年江湖出名的人物吧?江湖人才代代更迭,就算李寒空再怎么识记也未必就真的记住好几十年前的人物,当然了,李先生除外。 “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看招吧。”烘云的脸色愈发不好,手上的掌风凝聚的越来越剧烈。 托月伸手拦住了他,望着人畜无害的两个少年,依旧是温和地一笑:“再给说一句的机会吧。” 李寒空看到他们的眼神,真的是冷汗都渗透出来了,他眉头紧锁,脑中瞬间闪过了十几种说辞,该如何避免这一场几乎没有赢面的对决,又能顺利地从这里离开进入真正的四海升平城。 正当他快速思考的时候,燕南飞率先开口了,他一脸诚恳地望着两位老人:“能不能,别打脸?” “白痴!” 李寒空怒道,燕南飞这个没脑子的,一句话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托月朗声长笑,他衣袍猎猎间,气势如同星河好阔,一步跃出,月影璨璨。 烘云老前辈憋了半天的掌风也到了一定程度,不再留手,直接朝着二人印了过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二人联手出击,想必江湖任何人对上都绝对是必死之局了。 燕南飞和李寒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算败北也得倒在冲锋的路上,他们实力欠缺可还有满腔热血! 二人不敢怠慢,燕南飞君不见起手,直接就甩出了他招式里目前最强的青莲剑歌,李寒空的逢山鬼泣剑锋一闪若蛟龙腾起,双眸渐渐染上一层血红。 这是他们出道以来最为险峻的一场决斗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论公子的重要性 两人好不容易在道元高手之前鼓起勇气作势拼死一战,然后就被飘身而来的托月用手掌拍在他们的肩膀上,一股霸道无匹的内力瞬间冲散了他们的真气,随后烘云掌风接上,便将两个人毫不留情的地打飞了出去。 燕南飞的脸颊狠狠的贴在了后方的墙壁上,贴着墙滑落在地,捂着脸哀嚎:“不是说好的不打脸吗?” “跟他们讲要求,是他们脑抽还是你脑抽了?”李寒空镶嵌在了墙壁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用很大力气才挣脱出来,将逢山鬼泣收回剑鞘,百川灌河剑被他双手握住,眼神透露着一丝丝的淡蓝。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一道卷起千堆雪的真气大浪对着眼前二人打了过去。 “咦?你这两把剑倒是有些来历。”托月笑道。 “中看不中用,眼睛还会变色,变瞎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烘云转瞬即至,化掌为拳,刚猛的力道打飞了李寒空的软剑,随后左手抓住了他的喉咙,像拎起小鸡仔一样,把李寒空拎了起来,右手一拳接着一拳朝着他身上打去,“臭小子,怕不怕?怕了就求饶吧?” “笑话,我巴蜀盗侠李寒空纵横江湖十数载,就从来没向任何人求饶过,今日也同样……”李寒空梗着脖子,话还没说完,回应他的又是一顿乒乒乓乓的毒打。 “怕不怕?” “不怕,小爷我这辈子……”李寒空怒目而视,铮铮傲骨好男儿怎能轻易屈服! “好家伙,装硬骨头,老子今天要喝骨头汤!”烘云拳拳到肉,打的李寒空龇牙咧嘴。 “怕不怕?怕不怕?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我不怕!” “怕不怕,怕不怕?”烘云将他摔在地上,从一个手改为两个手,打他的频率瞬间翻了个翻,整座屋子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怕怕怕怕怕,怕了大爷,说怕可以不打吗?”李寒空双手抱头,终于是好汉没有做到头,实在是忒疼了。 “当然。” 李寒空闻言面色一喜,刚想喘口气。 “不可以!” 烘云继续一拳砸去,打的李寒空嗷呜一声,这一顿毒打可算是出了一口大气。 燕南飞瞠目结舌,这是虐打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打下去人都没了。 他正欲上前帮忙,另外一个灰袍人拦在了自己面前,那面容和善的托月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兄弟,你还是站在这里为好,免得一起被毒打。” “先生先生,不用问,我怕。”有李寒空做前车之鉴,燕南飞直接认怂。 “烘云老弟的武功太过强硬了,放心。我打你不疼。”托月笑道。 燕南飞尴尬的笑了笑:“前辈你又没自己打过自己,你咋知道不疼。” “害,老人家我从来不骗人。” 他伸出了那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我只用一根手指。” “我怕你戳死我!”燕南飞可不信这老家伙的鬼话,马踏飞燕展开, 撒腿就跑。 托月往前一探,腾身而起,拎住燕南飞的脚踝,生生给拽了下来,随后那根食指点在了燕南飞的一处穴道上。 世界都安静了…… 当两个少年正在这里饱受肉体摧残的时候,四海升平城之内倒是另外一番惬意的景象。 潇湘子白衣飘飘,烧了一壶好茶,茶香悠远醇厚,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递给了面前的人。虽然说是这一世第一次来四海升平,但是他对这里似乎格外熟悉,没有半点生分。 但是坐他面前的人脸色却是很不好,面沉如水,好像永远没有乐过一样。 但是无奈的是,不管看他如何的不顺眼,都还不能发脾气,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学宫李先生,就算自己潜心修炼多年,但也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墨笔?”潇湘子率先开口,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 一身红衣的鱼玄机落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精心挑选的水果,看到屋内竟然多了一个人,心中颇有些不满,我们两个好不容易凑在一起怎么又多了一个路人,怎么肥四? “唉。”那黑衣人正是燕南飞的影卫,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目光看向了如少年一般的潇湘子,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李先生。” 潇湘子挥了挥手:“叫我潇湘子,潇湘子。” 墨笔方才一直跟着他们进入了东海宫城,也看到了燕南飞等人直上玲珑塔,本来他也是想跟上去看一看的,却在半路上被潇湘子派来的人“请”到了这里。 他眉头紧皱,自己必须不能离开燕南飞百丈远,但此刻却将燕南飞放在了那个所谓的玲珑塔里,那里边有什么人物,他也是很清楚的,他说道:“潇兄,我还有任务在身,不便于此……” “回去吧。”潇湘子没有多说,只是说了三个字。 墨笔一愣:“潇兄说什么?” “我说的不明白吗?回去。”潇湘子又笑着说了一遍。 “回哪里去?” “回家,你们的陌云城。” “为什么?”墨笔眉头蹙的更紧了。 “我让人做事,还需要解释为什么吗?”潇湘子端起自己的那杯茶,轻轻的戳了一口。 站在门口偷听的鱼玄机抿嘴笑了笑,不愧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说话就是霸气。 墨笔想了想,摇头道:“跟着小公子是相爷给我下的死命令,只要我还没死,就决不能离开他。” “你不觉得飞儿被你们保护得太好了吗?。”潇湘子忽然问了一句:“被保护的过了头。” 墨笔低头,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他这小半辈子过的顺风顺水,出生在相府,爷爷是王朝有名的左相,母亲家又是江湖三大世家之一,第一个师父是大唐枪仙,第二个师父是曾经的学宫李先生。除此之外的几个兄弟,要么就是叶皇阁的当代大弟子,要么就是皇族子弟,道家首席,可谓是不管走到哪儿都 有人作陪守护,就算到了这偌大危险的千里长安,也不过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玩了一圈罢了。” 潇湘子笑了笑,“在这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会继承人屠的志气么?” 墨笔对于潇湘子说的话不知可否,他回道:“相爷不需要也不想让小公子继承他那份志气,只是想让他能够平安长大,过一普通人的生活,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堂堂左相竟然也有了妇人之仁?相府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若真有一天相府不在了,梅家不在了,我也不在了,那么你觉得就算飞儿他一身武艺到了道元大境,又有何用?他习惯了自己打不过的时候,身后就有人顶上,可直接就跌入生死险境呢?” 潇湘子忽然震怒,厉声喝道,“燕南飞入长安数月到现在,哪一次境界提升最快?那便是我稷下学宫的学堂大考,性命难保之时!不知生死,何谓江湖?如果左相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么相府所剩的昌盛之日,最多再撑三年!三年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人屠不人屠之说!” 其实墨笔听到这里也懂得潇湘子的意思,可是小公子燕南飞现在就像是雏鹰一般,如果在雏鹰阶段就夭折了,那以后还何谈以后? 他听得满头冷汗淋漓,犹豫了一会说道:“可若是小公子真的死了……” “那便死了。” 潇湘子并不后悔,他冷哼一声道,“那就怪燕镇南那小子不济,只生出这一个儿子,还没有养成。” “潇兄有所不知,当年世子妃在生下小公子的时候,相府遭到仇家突袭,虽然最后灭了仇家满门,但世子妃却被伤了是事实,此生都无法再生育。”说到这里,墨笔更加无奈,当时是他寸步不离燕镇南夫妇进行守卫的,却出了差池,这个愧疚他自己要背负一生。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本是相府的秘密,但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便只能说了。所以小公子对于相府上上下下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任何闪失都不允许出现。” “那燕回天老前辈好歹也是一朝左相,就没有别的儿子,给他生孙子了吗?”鱼玄机没有再偷听,莲步慢移,走了进来,幽幽地问了一句。 墨笔没有觉得这是嘲讽,他摇了摇头,低声道:“相爷发妻早亡,立下誓言终生不娶,所以也只有世子爷一个儿子啊。” 潇湘子叹了口气:“真麻烦啊,家长里短都唠出来了。听我的就对了,你把刚才那些话告诉燕回天,他若是不愿意,你再回来,我就不赶你走。这里来回陌云城不过十日,十日之内,我保你家小公子无忧。” “这……”墨笔闻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别忘了我是谁,如果我保他,他还死了,你一个墨笔在这里,还能有什么用?”潇湘子一甩袖,一道柔和地劲气把他打到了门口,“快走!” “走吧。”鱼玄机笑了笑。 墨笔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二人抱拳,转瞬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底牌尽出,终无后手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在意自己的弟子们呢?”鱼玄机将果盘轻轻放在桌子上,转头望着双手背负在身后的潇湘子。 潇湘子叹了口气:“这个徒弟跟天凝,琳琅他们的处境可不一样,而且我刚才也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他不能独当一面的话,那么……” “几年之内,北阳朝堂再无左相,江湖再无天山梅家也是真的。” 鱼玄机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不自觉地展现出一抹惊疑,想不到只是在探讨教育弟子的方式上竟会牵扯到这么大的事情。 玲珑塔之中。 李寒空已经被锤的鼻青脸肿,胸口肿胀的像是哺乳期的妇人一般大小…… 而燕南飞身上的穴道异常堵塞,真气运转的速度也滞缓了下来,更不用说行动了,四肢百骸都被点了遍,根本动不起来。 烘云托月两个老前辈也停下了手,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师父啊,你自己走的潇洒,可把徒弟我给坑苦啦!快来救命啊……”燕南飞哪还有力气站住,是躺在地上憋住一口气,嗷呜的喊出声来的。 一身肌肉的烘云抱着胳膊嗤笑一声:“他的徒弟就出这么差劲?打不过就找师父来帮忙?” 燕南飞心中只是愤懑和羞怒,他何曾受到过这种程度的挨揍,在家他老爹还能留着点手呢,所以也不管潇湘子能不能听到,反正先喊了再说。 当然,潇湘子是不可能听到的,更不可能去予以回应。 面对道元大境的高手,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个人可谓是用出了浑身解数,什么青莲剑歌,醉八仙,江月破浪催动花拳绣腿,全都被人家一招放倒……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真是没有任何取巧的的机会留给他们。 燕南飞的呼喊过已经了一阵,不过的确没有人回应。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的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并没有因为潇湘子不回应他而不高兴,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会用的底牌。 他一直都知道爷爷在他身旁安排了一个影密卫,这个影密卫无论是在陌云城还是危机四伏的长安都曾出现过。燕南飞也不是傻子,他自然能感应到他的身后有一个隐藏着气息的绝代高手护卫着他,但是他也不糊涂,燕南飞并不想要在这样的庇护下生活,所以每一次都拼尽全力也不希望他现身,但这一次,他终于还是妥协了。 毕竟今天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燕南飞躺在地上,将浑身的真气都迸发了出来,一使劲竟然站了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盯着眼前这两个下手忒重的老头,最后冷冷地说道:“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出来吧!” “嗯?” 烘云和托月两人听燕南飞话里的意思是这层空间里还存在着一个一直隐蔽的高手? 二人自身都已经是道元高手了,他们都没有发觉身旁还有人,那这个人的境界起码得在道元修炼十数年 之久。想到这里,二人也不可不防,多年的配合早就让他们如同一人,二人立刻提防起来。 然而等了片刻,只有一阵凉风吹过。 燕南飞的眉毛挑了挑,愣了一下,随后喊道:“出来啊!我允许你出来了!” 托月眼睛眯了眯,一股谨慎的探知气息游走在上下两阁之内每一处角落,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烘云也没探查到任何人,他放下防守的姿态,冷笑道:“出来什么啊?是等着吓出屁,自己出来呢吗?” 燕南飞的后背忽然浸满了冷汗,精神上几乎也陷入了绝望,看来不仅是自己的师父抛弃了自己,就连自己的家人都抛弃了自己么…… 就算结果差至此,但是气势可不能丢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最后展颜一笑道:“他已经在你们的身后了,真正的高手,气息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吗?接招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烘云手上的拳意在瞬间升腾,猛地转头,一拳打去,却打了个空,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趁着他出拳的空挡, 躺在地上的李寒空一跃而起,拽着刚吹完牛皮的燕南飞直奔玲珑塔下而去。烘云气不过,急忙转身欲追,却被托月笑着伸手拦住:“教训已经给的够多了,给留一口气吧。”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个人终于到了玲珑塔的第一层出口,看到阳光的那一刻,两个人丧失了最后一分力气,背靠着背躺在那里,真正的筋疲力尽,油尽灯枯了。 “空子啊,这算是咱们闯荡江湖最丢脸的一次了吧?”燕南飞上气不接下气的还问出了一句话。 李寒空用手平了平胸脯,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我最惨的时候是在鬼门关门口等死,可是现在我感觉已经住在鬼门关,离死不远了。我说,你还能动吗?” “净问没用的,这一路跑下来,几乎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内力,真的是一点劲都没有了,前些时候在长安都没被打的这么衰过,你怎么样了?”燕南飞问道。 李寒空闭上眼睛想要运气,不过很快睁开了眼:“我倒是还有残余的内力,但是我的骨头都快散了架,那家伙的拳头简直比金刚石还硬,真是不知道怎么练的。” “我不得不承认是我低估了你们,想不到你们俩竟然真的能打到最上面。”拿着长矛的年轻守门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俯视着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燕南飞抬头看了一眼他欠揍的样子,满脸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这小兄弟的应该遇到的是烘云老爷子,烘老前辈练就了一双少阳拳,当年北海双盗就是被他两拳拳废了毕生武功。至于你,遇到的是托月老前辈,月下点花指看似不伤身,后劲却是无穷,初时只是动不了,再往后些时日可能一生都动不了,看来托月前辈给你留手了。”守门的年轻人围着两个人转了一圈。 “这位英俊潇洒的好大哥,在下姓燕,名南飞,是陌云城左相 府的小公子。”燕南飞眼神一转,忽然说道,“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姓燕?”那守门人嗤笑一声:“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我不管你往南飞还是往北飞,在我这行不通。” 这要是放在以前,燕南飞早都暴起跳起来敲他脑瓜了,这就是没有力气,不得不认怂啊。 他强压下火气,耐着性子对着壮汉说道:“大哥,刚才进城的那个白衣人,是我师父,我不求你把他叫过来,我只是想麻烦大兄弟你帮我传一句话即可。” “哦?”那守门人倒是有些感兴趣:“什么话?说来听听?” 燕南飞闭上了眼睛,又重新睁开眼睛,“帮我和他说一句——” “去你大爷的!” 守门的壮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朗声长笑,眼神中竟难得有几分赞赏之意,他点了点头:“好好好,我喜欢。那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潇湘子!”燕南飞咬牙切齿的回道。 守门壮汉立刻转过身,提上一口气,用出了纯正的佛门狮子吼:“里面那个叫潇湘子的给我听好了,你两个徒弟让我给你带句话!” 四海升平城内的潇湘子耳朵动了动,笑着放下了茶杯,吃完了手里的瓜果,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唉,我的这两个弟子啊,还是得求助于……” “他们说,去你大爷的!” “嗯嗯嗯?” 潇湘子的眉毛蹙了蹙,身子僵在了那里,站在一旁的鱼玄机再也忍不住,捂嘴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就让他们被打死吧,我不管了。”才走到门口的潇湘子又扭头走了回来。摆了摆手。 鱼玄机笑道:“被两位老爷子这样折磨,要不是快点去救救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死哦。” “没事,既然他们敢这么嚣张,说明离死还远。”潇湘子冷哼了一声,“我要不要也回句话。” 鱼玄机点了点头:“你不是自许读书人吗?他们还是你的徒弟,来一句文雅一点的。” “那是自然。” 潇湘子转过头,对着屋外朗声道,浑厚的声音滚滚远去:“那你也和他们说一句,那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吧!” “这糟老头子!我要是安不好,就没了!”燕南飞最后怒骂了一声,随后就晕了过去。 李寒空没有燕南飞那个淘气劲,他抬头看了一眼守门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会儿后低声道:“大哥……” 东海宫城。 在一座虽然破旧但是不失典雅的一座小宅子中,庭院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蒸汽腾腾。 两边有两个赤条条的人儿,在这里…… “好舒服啊……” “真他娘的舒服,嗷呜嗷呜……” “我看你他娘的是要狼叼走,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泡个热水澡罢了。” “你有出息你别叫唤啊,反正我舒服死了。什么狗玲珑塔,不玩了,泡着泡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座院子的外边倒也算得上谧静,周围种植着许多翠竹,闲来无事的时候,偶尔看上一看也能平日里修炼紧绷起来的神经得到暂时的缓解,心旷神怡。 在小院里,两个人在大浴桶里舒服的泡着,原本都快垮掉的身体在浸泡之下得到了有效的修复,就连骨骼经脉也变得更加坚韧。 当然,普通的热水泡澡肯定没有这样的功效,那个大浴桶里可是放了许多世俗当中名贵的药材,极其稀有。 这些药材是那个现在坐在边上,一脸嫌弃的那个守门壮汉方才大把大把地丢进去的。 周围的环境虽然好,但是看这个宅子的寒酸劲,燕南飞和李寒空只当那些是普通的疗伤中药,没有多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俩跟这位大哥也是萍水相逢,谁会给你用上号的药材啊,但是他们恰巧就是想错了。 “哎哎,大哥,感谢救命之恩啊。”燕南飞仰天躺着:“真的很舒服啊,大哥你要不要一起下来快活快活?” “不必了。”壮汉将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插,目光凛冽。 李寒空看了一眼那柄在月光下映衬出一道银光乍现得长矛,感慨道:“要不是这位大哥相救,恐怕我俩就要暴尸街头了。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我怕把你俩放在大街上影响我们东海城得仪表。”守门壮汉毫不留情得讽刺道,随后眼神一瞥,看了看他俩:“我叫鱼千斤。” 李寒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是好名字,鱼千斤,够霸气。” 随后他眉头微微一皱,忽然望向了燕南飞:“你还记得潇湘子来这里找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吗?” “刚来的时候听他说过,好像也姓鱼,叫鱼玄机,想起来了……” 说到这里,燕南飞猛地睁开了眼睛:“鱼玄机,鱼千斤,鱼姓不多,这应该不是巧合吧?难道说……” “那是我阿姐。”鱼千斤看着这两个傻子似的,漫不经心地说道。 “阿姐?那据说你姐姐是东海宫城的城主啊?你怎么就住这破地方?没说给你一块豪宅?”燕南飞习惯性的思考着说道。 “啥玩楞?这地方怎么了?”鱼千斤面露怒色,骂道,“不愿意住,赶紧给爷爬!” “大哥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李寒空一看情况不对,急忙打圆场。 “对对对,大哥。我们就是觉得你仪表堂堂,威震八方的,这里小环境配不上您的身份。”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个人一唱一和,毕竟他们刚吃了大苦头,如今寄人篱下,怎么着也不敢太嚣张。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哇。 “别人吃过的馒头,你吃着香吗?”鱼千斤没好气地说道,“我姐姐是城主又怎么样,我从来不因为这层关系就高人一等,我也从来没有因为我是玲珑塔一个守门的就低人一头!我就凭自己活,凭自己的矛活。” 这就不奇怪了哈,今日自己自报家门的时候,对方一脸不屑,自己怒骂师父的时候,他反而倒露出了几分赞赏。 这样一个不靠他人过活,只靠自己的怪人。不过这样的怪人,燕南飞倒是很欣赏。他点了点头:“我如果早日有你这觉悟,今日可能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两个人拉着鱼千斤,说话说个不停, 直到月明星稀。 鱼千斤已经躺在里屋睡着了,他让了一间别屋给燕南飞和李寒空,地方不大不小,倒也刚好能过让两个人挤挤睡下。 然而,燕南飞今日身体可以收已经超负荷了,尽管经过了药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身体的疲惫,可月色入户,他却睡不着了,躺在那里,始终无法入睡。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李寒空这小子的鼾声实在是太烦人了,呼噜呼噜地到底让人怎么睡?! 他一骨碌翻下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提着剑走出了屋子。 今天的月亮很圆,清风拂过,身上感觉有些微凉。燕南飞长吁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君不见。 “师父,你在那边过得如何了……”他轻声唤道,抬头望着那轮明月。 明月思故人呐。 燕南飞此生有过两个师父,一个是大唐枪仙陶安然,一个是稷下学宫李先生,可对于李先生,大多时候他往往都用“先生”称呼,而以“师父”称呼的,仍然还是那个醉心酿酒,喜欢玩弄幻术的老人。 “我教了你问道于天,但想必你也听说了,真正厉害的另一式,那招叫天外飞仙,我会用给你看。但这是我的仙缘,你真正的缘,得你自己去摸索。等有一天,你摸到属于你的缘分了,你就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 “名扬天下!” 陶安然的话忽然回响在燕南飞的耳边,燕南飞抬起手里的君不见,喃喃道:“我自己的仙缘……到底在哪呢?” 他想起了那日在鬼门酆都之中,一身白衣的潇湘子,举剑抬山,便入神元动八方,起手再抬,入道元斩天罡,刀剑齐在,已入仙元抚长生,举目间万物惊惧,苍天变色,他在一旁看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当时仿佛是从整个战局中抽离出来了,拥有了上帝视角,并没有被潇湘子的境界所压制,又像是整个地融入了战局之中,任何一丝细节,都像是亲身经历的。他知道这是潇湘子故意为之的。 而那一战看过,他总觉得心中有一股力量在澎涌而出,至于那种力量究竟是从哪里喷涌而出的,自己也说不清。 “再练练!”燕南飞兴致一起,想要尝试一下再去唤起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他一甩长剑,起身便是最强的那套剑舞,青莲剑歌。 此处除了正在酣睡的李寒空和鱼千斤之外,这里便再无人,他也不必怕其他人看见,索性将那大唐枪仙所传的青莲剑歌淋漓尽致地用了一遍,最后落地收剑,心中猛地升出一股剑意,他一喜,忽然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出现,一声断喝:“天外飞仙!” 剑舞将终,气势本应该达到顶峰才是,可一剑挥出,气势却是骤减,只是将门前竹子上的枝叶吹掉几片,便再也无其 他。 略微尴尬,还好没人看见。燕南飞有些失望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窃喜。 “这就是剑歌的最后一招,天外飞仙?” 一个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响起,燕南飞眉毛一挑,转过头,看着李寒空披散着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靠在门边,燕南飞若无其事的收了剑,略微抱歉的说道:“把你吵醒了。” “不算吵醒,我方才也没睡着。”李寒空伸了伸懒腰,往前走了几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燕南飞摇了摇头,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在台阶上坐下,燕南飞将剑放在一旁,忽然问道:“李寒空,我有一事不解。” 李寒空点了点头:“修炼上的问题?闯荡这么多年,对于修炼这方面的坎坷,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不仅仅是修炼上的。”燕南飞双眼盯着李寒空,给后者吓了一跳。 “我想跟你说说仙……”燕南飞眼睛里充满了振奋和希望。 李寒空皱了皱眉:“仙?仙元?这么早就想要了解仙元境,我俩还都不够资格呢。” “此仙缘非彼仙元,就是有些虚无缥缈的那种东西,可以说是缘分?”燕南飞想了想:“师父跟我说过,终有一天要寻找到自己的仙缘,不止是我,每个人想要到达巅峰,都必须寻到这份缘。” “可是让我难以理解的是,我见识过师父的缘,见识过学宫李先生的缘,我曾经尝试过很多次,终究握不住从我眼前一闪而逝的缘分,好像就在身旁,我怎么都无法真真正正的攥住他。” 李寒空听了他的描述,仔细地想了想,随后说道:“我之前听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到底无。这句话大概说的就是顺其自然吧,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去,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怎么抢就像是你说的一样,缺了缘分怎么都不是你的。” 李寒空又琢磨了一会:“我想修炼上的事也可以用到这句话,缘分向来都是存在于虚无缥缈间的,顺其自然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这块啊。”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 燕南飞仔细地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以为我的一生,会是扛着我的长剑,骑着一匹劣马,就这么在天下间游荡,最后等着五脏六腑最终破碎,狠狠的喝上一口酒,醉死在一处寺庙。我觉得这就是我的道,不在乎从何处来,也不在乎终于何处。”李寒空笑了笑。 燕南飞想起来,认识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问过李寒空地身世:“空子,你说自己是个孤儿?” 李寒空一愣,点了点头:“对啊。” “父母的模样也不记得了”燕南飞又问道。 “我连见都没见到过,何曾谈记得。”李寒空眼神稍稍黯淡。 “那你小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人收养?”燕南飞又问道。 李寒空继续摇头:“也没有好像……” 第二百章 牵挂 “嘶,这不可能吧,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没有人抚养的话,活下来的机率几乎为零。”燕南飞皱着眉头,略带惊讶而又肯定的收到。 “我也说不清楚,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还有印象,那是一座破庙,周围空无一人,街上的人们不知为什么都在跑路,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要去往哪里,我也就跟着他们跑,后来有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给了我一张饼,问我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他说那我以后就跟他混了。我不知道自己几岁,但那少年和我一般高,他说自己十三岁了,我便也当我自己是十三岁,这么些年就这么一直流浪,认了个几天的师父,最后去了江南,遇到了你。”李寒空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心境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仿佛是在说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南飞大惊失色:“照你这么说来,你不是在幼年被丢了的啊,破庙之前的记忆如果你记不起来的话,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兵荒马乱一时间失忆了?你没想着回忆一下?” “不是没有想过,每当夜深人静练剑累了的时候,以前我都会躺在床上尝试着想一下,但每次努力回想,头就会痛得很厉害。后来就释然了,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去了连云山见到了神医田不识,我也没有求他帮我恢复记忆,甚至提都没有提过。过去就是过去了,过好当下,强求求不来的东西,还不如顺其自然了,我想这也许就是我的缘?缘这个说法太玄乎,说通俗点就是处世准则吧。”李寒空耸了耸肩,“没什么大不了的。害,别说我了,继续说你吧,你以前一定过的有滋有味吧,相府的小公子,可是独苗啊。” 燕南飞挠了挠头:“世人都知相府公子这个名头风光,确实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小时候不爱习武,喜欢酿酒,父母不允许,爷爷却很纵容我,我就仗着爷爷的庇佑,之后就遇到了酿酒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的陶安然师父。后来师父死了,我觉得是我的无能害死了师父,从那时开始我下定决心开始习武,不能辜负了师父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再之后你就知道了,拜了天下第一的学宫李先生为师……” “李先生……”李寒空喃喃道:“以前那可是我心中的信仰,我一直希望见他一面,没想到这辈子真的实现了这个愿望。” “是啊,当时学宫大考里精才绝艳之辈不少,我能夺得第一,也有运气使然。”燕南飞自嘲的笑了笑,今天晚上燕南飞的脾气有些收敛,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说自己多么多么努力,最终独占鳌头,独领风骚的。 他之所以谦虚了,是因为说起学宫大考他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过命的兄弟吧。 四大王朝,南月。 尘归山。 不算高耸也不算低矮,终年缭绕着云雾,挥之不去。 张林昆躺在半山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仰头望着天,身后是一间盖了一半的茅草屋,看来这就是他以后要栖身的地方了。 少年不知 想着什么,想到沉思处,伸手去旁边拿酒壶,可拿过之后晃了晃,哪里还有酒水的影子,他笑了笑:“好长时间没喝到过正儿八经的酒了,还真有点想他了。” 正暗自琢磨中,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箜篌之音。 音律有些刺耳,震得林中飞鸟惊慌,走兽难藏。 张林昆微微皱眉,只是翻了个身,便再无动作。 “少主。” 四个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后,一人手握长萧,一人怀抱琵琶,一人拿着二胡,还有一个背后挂着古琴,正是那日随着霸刀雨化田一起迎战李先生的四个人。 张林昆知道他们就在自己的身后了,他略微慵懒的跟他们打个招呼:“李凭,说了好多遍了,下次来尽量吹的好听点。” 那叫李凭的紫衣人笑了笑,随后认真说道:“少主所要的剑谱,我们已经带过来了。只是……主人说过,刀剑神域并不希望你练成。” 张林昆闻言,神色也归于严肃,他耸了耸肩:“还记得你们跟我来的时候,说过什么话么?” “主人生前有命,在他死后,我们四人就全凭少主差遣。”李凭缓缓道,语气诚恳,并没有半点忤逆不满的意思。 “既然供我差遣,那一切就唯我马首是瞻就行了。”张林昆挥了挥手,“留下剑谱,你们就离开吧。” “离开?”李凭将剑谱放在了地上,神色中充满了疑惑。 “是啊,我知道你们都是师父当年救下的,你们应该也是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才一直跟在左右不曾离开。但我是我,不是师父,他死了,你们也就自由了,我不会限制你们的。走吧,你们也要有你们的人生。”张林昆将身子翻了过来,望着北方群星闪烁的天色。 李凭犹豫了一下,摇头:“这毕竟是主人生前留下的命令,也是对我四人的嘱托,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违背。” “师父让你们供我差遣,现在我差遣你们离开,你们又不愿意,你们这才是真正的违抗命令啊。”张林昆好言好语跟着四个人还说不明白了?他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那四个人。 李凭叹了口气:“人人都有牵挂,少主在这里结庐而居,为的又是什么呢?” 张林昆皱了皱眉,拔起了那柄插在土中的镇魂刀,轻轻一旋:“练刀练剑,如是而已。” “练刀剑不过是个过程,结果呢?为的又是什么?”李凭再问道。 张林昆一愣,没有回答。 李凭笑了笑:“少主不说,属下也能猜到几分。” 张林昆笑道:“你怎么就能猜到了?” “因为我会猜吧。我们四人将前往长安城,在那里潜伏下来,隐匿踪迹,为少主前去做准备,只等少主刀剑大成的那一日,亲赴长安,吾等自竭力相助。”李凭抱拳道,没有等张林昆在说什么,随后转身直接带着其他三人迅速地离开了。 “该说不说,猜的还真 挺准的……”张林昆摸着手里泛着紫气的刀,“知道我一直看着北方,那里也有我的牵挂呀。” 他一用力将这柄雨化田留给他的镇魂刀狠狠的劈在自己的武器虬龙棍上,奇怪的是这根坚不可摧的长棍,今日却是一点点的破碎开来,里边像是藏匿着什么东西一般,光芒闪耀间,让人一时无法看清,只觉一缕剑气直冲云霄。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张林昆望着眼前还在凋零破碎的虬龙棍,最终光芒消散,里边的物件竟是一把锋利的长剑,昆仑山神木孕育出来的剑胚。 这样的话,剑就有了,刀也在手,刀剑神域虽然难以领悟,但是起码最基础的东西齐了,对于张林昆来说,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再过不到五个月,长安城里那个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的姑娘,就要穿上红妆,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了。 这是少年第一次心动,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一日,自己必须赶到长安,将他们阻拦下来。 在这之前最重要的,必须入逍遥天境。 师父,对不起了。 这刀剑神域,徒儿必须得练! 燕南飞,好兄弟,我要抢的人,是你师兄未来的皇嫂,到时候我们会是敌人么? 北阳王朝,东海宫城。 燕南飞又运起了青莲剑歌和李寒空的双剑合璧交错而过,剑气杀伐间,将这里都快拆了。 两人此时也都已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但是他们的神情却是说不出来的喜悦。 “那种感觉,那个缘分,你触摸到了没有。”燕南飞脸上有着一丝喜意。 李寒空抹了一把汗,将双剑收在身后,也很振奋的说道:“当时在酆都之中,见潇兄抬手入仙境之后,心中就有一股浩然气一直散不去,方才终于找到了那股气,原来这就是你说的缘。” “这样的话就有苗头了,再来再来!”燕南飞再度沉淀真气,一声怒喝,君不见闪烁间,和李寒空的逢山鬼泣相撞,阵阵火花迸发出来,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吵死了!觉都不让人家睡了!”一声怒喝打断了他们,两人扭过头,发现衣装尚不得体的鱼千斤拎着那杆长矛站在那里,鼻孔出好像呼出团团白气,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像是从美梦之中被人吵醒了。 燕南飞察觉到不妙,当即收剑:“抱歉抱歉,我们二人作妖的声响太大了,把大哥吵醒了。你快回去睡觉,我们保证不出任何动静!” “睡个屁!”鱼千斤将手里的长矛旋转三百六十度,朗声喝到:“看到你们打的热火朝天的,我手都痒痒了,来来来,我们再来练练!” “啊?”燕南飞和李寒空对视一眼。 合着打扰到其他人睡觉,还得打一场? “啊个你大头鬼!”鱼千斤可毫不留情,左脚重重一跺,将台阶踩踏了半边,身子腾空而起,长矛之上一点寒光万丈茫,直直的朝着燕南飞刺了下来! 第二百零一章 天外飞仙 “这么不留情面!”燕南飞眉毛一挑,他能感觉到那长矛之上辉映的寒光。 他略微呼了一口气,并不慌张,手中的君不见微微一抬,寻了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将长矛尖处用剑身挡了下来,不过鱼千斤的长矛之劲果然跟他的名字一样重逾千斤,那股力道甚至将君不见压弯了些许,随后燕南飞后撤十多步才卸下这股蛮力。 “一招而已,还没完呢,小心了!”鱼千斤又是一矛刺了过来,一下接着一下,环环相扣,似乎是不想给燕南飞丝毫的喘息。 别看鱼千斤身形壮硕魁梧,但是却不乏灵活,那杆丈八点钢矛在他手上就像是一根绣花针一样灵活,一张密集的矛网逼得燕南飞只能居于防守一方,根本找不到机会反攻。 在鱼千斤打算跟燕南飞较量较量的时候,李寒空就已经退到了一边,看着燕南飞被打的捉襟见肘,笑道:“我说燕子,这不是性格啊,怎么会被鱼大哥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燕南飞奋力挡住这刁钻霸道的一矛,退到墙边,足尖一点,接力用力下高高掠起,手中君不见在月光下闪过一道银河般的匹练,他轻笑道:“热身结束,该我了!” 霎时间。 原本是被长矛占满了的小院,却忽然被道道剑气闯了进来,一道又一道,犹如猛虎入羊群,很快就撕开了那张霸道无比的长矛封网。 鱼千斤方才不可一世的气势也被突如其来的反攻滞缓了一瞬,双手握紧的长矛已经被一剑挑开,他眼神瞪得溜圆,急忙往后一退,君不见从他的胸前堪堪划过,身上的褂子被撕裂开来,燕南飞剑法飘渺通灵俊秀,又是一剑掠起,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父亲燕镇南精通瞬杀剑术,惊雷切,但以前的燕南飞只学会了惊雷切的拔剑术,动如惊雷,虽然偶尔能够出奇制胜,但在平常的对决中,若是一击不成,就再无后招了,而在今夜,他领悟了惊雷切的下一个境界,平地惊雷。 这招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的剑法一击不建功,立刻后撤脱离战局,而是有了回旋的余地,就算不能一击必杀,我还可以有第二剑,第三剑的连环杀,可谓平地起惊雷。 “好剑法!” 鱼千斤的长矛威势逐渐的被压了下去,可他反而打得更加痛快了,以前城里的人也有找他切磋的,但毕竟多多少少碍于他姐姐的颜面,总是不能和盘托出,打的一点都不痛快,不像今日这两个小子,什么都不怕,正好和他胃口。 他仰头暴喝一声,身上的破衣烂衫尽数褪去,原本虬结的肌肉在顷刻间变得膨胀,腹部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荡起来,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脸庞,足足大了一圈。 李寒空揉了揉眼睛,哑然失笑:“这是,蛤蟆功?” 要是说鱼千斤之前的力道能有千斤重,那么这一次的力道起码得翻一番啊,他舞动长矛,毫无花俏的排在了燕南飞的长剑上,燕南飞料到他会这么出招,早早的就打算用四两拨千斤之法对敌,奈何这千斤忒沉,拨不动 ,反而硬生生地把自己从院中震飞了出去。 “鱼大哥,下手重了。”李寒空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燕南飞被打出去飞在空中,只觉有一股热流在体内浮现,他登时一喜,是缘! 这种感觉,就像是近在咫尺,从未有过这般的亲切,燕南飞在空中扭转身形,双手扶剑,君不见在此时此刻剑气昂扬,轰震得正片竹林都是一阵动荡,万里无云天地失色,仿佛世间只有这一人一剑,遗世而独立。 “天外,飞仙!”燕南飞目光灼灼,长剑欲从天而降。 在院子里刚说上话得李寒空和鱼千斤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股独霸天下的剑意,二人怔怔出神,看着天地异象。 天外飞仙是早已失传的一式剑招,传说中,它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此剑招居高而击,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急,拥有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剑之锋芒可怕到不能抵挡!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经天。是绝世之人,才能用出的绝世之剑。 燕南飞真的会用青莲剑歌的回手式!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李寒空一惊,鱼千斤更是一惊,如果那真是天外飞仙,那么两个人就算同时出手,也拦不下来。 四海生平城中,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阁楼最高处的年轻少年郎笑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酒,笑道:“天外飞仙,我都不会。” 燕南飞一剑西来,气势汹汹,目中无人,一脚踏在院墙之上,陡然起身,气势再涨,可忽然歪了歪脖子,整个人从半空栽了下来。 这……天外飞,横祸? 这也许真的是地地道道地天外飞仙,但是燕南飞地内力不够,还不足以用全这一招,但是毕竟是用了出来,那股仙人般地气势还是出来了,一股威压弥漫东海宫城之上。 鱼千斤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红衣的女子持剑平扫,一道剑气荡平整座下关城,破开那道气势,她站在墙头,轻斥道:“一剑化洛水!” 燕南飞勉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在了院中,却依旧仰头看着那红衣女子,犹自惊叹着刚刚那一剑的霸道,喃喃道:“先生自己厉害,师娘也这么厉害……” 鱼千斤见到一身红衣地鱼玄机,立刻想把长矛藏起来,可无奈长矛太大,院中又一片空荡荡的,只得放在身后,那长矛的尖还高出他一头,鱼千斤不敢抬头和女子对视,满面通红,垂头道:“阿姐。” “把衣服穿上吧,这么大了还不让阿姐省心。”鱼玄机看到这个弟弟有些头疼,只说说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言语,这个弟弟终归还是明事理的,不用自己点透也能悟明白。 李寒空眨了眨眼,走过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刚穿上衣服的鱼千斤:“鱼大哥,还打不?” 鱼千斤哪里还有兴致,自己惹得阿姐不高兴,垂头丧气的扛着长矛回了屋:“不打了!” 燕南飞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一下衣衫,笑道:“一开始那么嚣张,原来是个怕姐姐的,姐管严。”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我还以为真能看到那一招呢,你有诓我一次。”李寒空斜着看了看燕南飞。 燕南飞尴尬一笑:“其实我也以为我能用出来,给个机会,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两人也放下兵器,回屋休息,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 太阳当空照。 燕南飞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院中,又将那青莲剑歌练了一遍,昨日用出半招天外飞仙之后,不仅不疲惫而且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李寒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比他醒的更要早一些,双手剑已经练完了,坐在一旁喝着茶水,可是茶毕竟是茶,不解饿,肚子已经在敲锣打鼓的反抗了,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鱼千斤从屋内走了出来,长矛倒是没有带出来,因为昨天被阿姐说了,一气之下将那不离身的长矛挂在了房梁上,他穿着一件青衫,一副主人家的语气:“收拾一下吧,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这几天练功有些急了,许久没喝酒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喝的酒。”燕南飞抿了一下嘴唇,问道。 鱼千斤听到“酒”字,脸上无悲无喜的样子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有酒,而且是好酒。” “叫什么名?” “东海龙宫。” 东来客栈。 据说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好酒楼,若是放在长安,这样的酒楼在路边一大把一大把的,但放在这纵马一炷香便能穿城而过的东海宫,倒也的确是少见的。 这样的姑且可以称为是酒楼,但更多的所谓酒肆,就是在路边摆几个凳子,支一个小棚,供几个行商过路的客人喝上一口酒润口的地方罢了。 “哎,几位,来点什么?”有着伙计过来,热情的招呼道。 “小兄弟,给我们来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简单来点就行了。”燕南飞见小儿甚是热情,就说了几个菜名,之后三人随意的找了地方坐下。 “对了,再来一壶好酒,东海龙宫!” 其实等燕南飞说完那些菜的时候,小二就已经面露难色了:“这位客官,您说的这些菜,小店都没有,别说没有了,就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额……”燕南飞一愣,倒是李寒空反应快,当即说道:“没关系,那店里边什么菜比较受欢迎,随便来几道就可以了。” 小二脸色顿时一喜,看了一眼不言语的洛河,随后看向燕南飞和李寒空,将手中白布往后一甩,兴冲冲地说了起来:“看二位客官相貌腾腾,年轻气盛,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我店里刚好今日有这道菜,名飞黄腾达,二位可有兴趣?” “下酒菜而已,上吧上吧。”燕南飞爽快地说道,不就是银子吗?他有的是。 李寒空没有着急,而是多了个心眼,问道:“先别急着上,飞黄腾达,乍听之下我是一头雾水,还请小兄弟细说下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百零二章 开水白菜 “我看两位公子是外地人吧,这里的温度跟外地相比较高,所以秋收的日子也更加往后,老话说秋后的蚂蚱跳不起来,待收完稻谷以后,我们这边都要放把小火烧烧田地,火一过躲在地底下的蚂蚱们就会蹦出来,这些蚂蚱既是害虫又是大补的营养品,能够换银钱贴补家用,所以农民们把它们抓回家后往开水里一烫,然后再晒干运到我们这里。我们拿油一炸,于是便有了这道——飞黄腾达。”小二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喜庆?” 燕南飞微微皱眉:“蚂蚱?岂不就是……” “蝗虫……。”李寒空说道。 燕南飞赶紧一皱眉,胃中翻腾的不像样子,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换一道,换一道。” “那就来一盘豚鼠肉吧。比猫还肥的豚鼠,味道香甜、肉质软嫩……”小二舔了舔嘴唇,“香的很,肥的流油。” 燕南飞在陌云城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是城里出了名的大魔王,但鲜有人知这个不可一世的大魔王最怕的东西就是老鼠,管你什么竹鼠田鼠豚鼠,都给我:“滚!” 小二被燕南飞突然发脾气给吓了一愣,思考片刻说道:“那要不试试蛇羹?刚出生的那种小蛇,用来煲汤也是不错的,能延年益寿哇!” 李寒空嘴角微微扯了扯,强颜欢笑的看着同样一脸笑意的鱼千斤,只不过一个笑得尴尬,一个笑着看热闹。 燕南飞皱着眉头:“能不能整点外地人能吃的东西,虽然说入乡随俗,但是今天你们这的俗我随不了。” 小二理解一般的点点头:“蚕蛹吧,这个营养价值极高,村东头的王老板经常来我们这店里吃,味道是很好的。” 燕南飞沉呼了一口气,那冒着白烟的气息从他的鼻孔里迸发出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看我们还是换家店吧。” 鱼千斤看到燕南飞吃瘪,再也忍不住笑意,哈哈大笑起来,看的燕南飞一头雾水。 待得鱼千斤开怀大笑个够之后,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和小二说道:“一坛东海龙宫,再给我们一人一份三白饭,菜嘛,来开水白菜。” 小二迟疑道:“鱼爷,开水白菜,这花销可顶的上您半个月的银钱啊,您确定……” 燕南飞一听是是开水白菜这道名菜,立刻扔出一个大银锭:“不缺钱,来来来,尽管上!” 不过片刻钟,小二就搬上来了一坛所谓的东海龙宫,只见那东海龙宫酒澄澈可见,乍一看就像是刚捞起来的泉水一般,通体天蓝,不是常规酒色,燕南飞用瓷碗舀了一碗,放在鼻边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海的味道,随后又喝了一小口,只觉得清冽甘甜,口中留香,这几日的不开心和疲惫几乎在瞬间一扫而空。 是酒的作用么?当然不是,是心理作用,无酒不欢的燕南飞碰到酒比遇到姑娘还开心的呀。 “酒不错,很合胃口!”燕南飞满意的笑道。 “害,这算什么,配上白菜吃,才是一绝,这里的白菜都 是山里生长的也白菜,再加上我们这里独到的烹制调料,味道和以前的那种开水白菜大不相同,多了一分乡土气,值得一尝!”鱼千斤热情的招呼道。 三个人就着酒,吃着开水白菜,端着三白饭,三白饭就是白糖,白盐,和白米饭。聊天越聊越是投机,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一大坛酒已经见了底,美味的开水白菜也已经吃完,鱼千斤喝的正是兴起,站了起来,朗声道:“小二,再来一坛!” “哎,你,你们看,外边怎么一堆大灰狼啊,你们这地方招狼啊?”李寒空睡眼朦胧,他一偏头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灰狼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奔跑,一个个红了眼似的,凶神恶煞。 “哪来什么大灰狼啊……”站起来的鱼千斤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地笑了一下,也转过头看着窗外,随即眼睛一点点地瞪大,“那哪是狼啊,谁把兵器库搬来了,这不是十八般武器嘛?正好,你鱼爷爷的长矛早都饥渴难耐了……”一边说着一边一愣:“哎,不对,兵器没带。” “你们在说什么啊?又是狼又是兵器的。”燕南飞伸出手指着他们笑出了声,然后他也一偏头,笑容逐渐凝固:“我怎么看到的是仙人?” 无数白衣仙子从云端之上飘落,白衣如雪,剑落如雨,她们对着燕南飞,浅笑翩然起舞。 倾国倾城,天香国色。 而在无数仙子之中,又唯有中间那一位最为夺目,就算周围都是绝世之容,却仍然掩不住她的光芒,她对着燕南飞展颜一笑,整个世界都要化了呀。 “我还没有名扬天下,你就来了么?”燕南飞的眼睛里只有那一个人,痴笑着走上前。 “魑魅魍魉,散!” 鱼千斤忽然大喝一声,一声震喝,那些兵器全都消失不见,幻象!? 他回过神来,发现李寒空和燕南飞已经入了局,毫无防备,尤其是燕南飞正满面笑容的一步步地往外行去,他急忙一把拉住百里东君,点住他胸前六大穴道,随后转头对小二说道:“这白菜有问题!” 东海宫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这样的野生白菜在山中非常容易见到,而且配方独到,制作起来不仅简便,而且味道的确鲜美。但是这山中还有一些白菜是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变成了有毒素的血白菜,鱼千斤毕竟从小生长在这里,入幻境以后很快地就意识到了问题,猛咬舌尖才得以顺利抽身。 小二急忙走上前,拿勺子舀着碗里的蘑菇,喃喃道:“不会啊,都检查过的,怎么还会出现血白菜!” 血白菜不仅自身毒素惊人,而且经过开水浸泡后,毒素大涨,如果没有内力功底的人误食了,恐怕后果难料。 “这菜是厨子做的,那厨子呢?”鱼千斤叹了口气,吃顿饭都不让人吃消停。 小二急忙跑进后厨,只见厨师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油锅旁边,厨房的后墙壁被打开了一个洞,想必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燕南飞正欲走上前,鱼千斤刚要阻挡,只见 到他忽然屏气凝神,喊了一声:“破!” 果然,燕南飞再度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眼前的仙子们又都乘云而起,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幻象么,好久不曾见到了,差点入了魔。”燕南飞平息了一下真气,目光灼灼。 可别忘了燕南飞的师父是谁,大唐枪仙陶安然不仅是枪仙,还是一代幻术大师,燕南飞得到真传,这等技俩还不是班门弄斧。 “我们方才都中毒了。”鱼千斤很惊讶,燕南飞自己能过走出幻境,不过再想一想也释然了,毕竟是能够登上玲珑塔十六层的人。 燕南飞摇头:“不可能是毒,刚刚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看到了幻象。” 鱼千斤指了指桌上剩余的开水白菜:“有人偷偷调换了我们的白菜,把普通的白菜换成了有剧毒的血白菜。” 燕南飞走过去,看着桌上的白菜,微微皱眉。他从小在药罐子泡大,出身温家的母亲梅天香找遍了各种珍奇的药材,早已将燕南飞的身体泡得百毒不侵,就是鬼门酆都不动用非常的手段,也没法毒倒他,又何况这小小的野生白菜之毒。 坐在凳子上的李寒空就悲催了,他可没有燕南飞这样的师父。 “太可怕啦,一只狼,两只狼,一群狼啊,我擦。” “可怕你个大脑袋。”鱼千斤走过去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他,其实他也觉得奇怪,他因为自小吃白菜长大,所以就算是吃了血白菜,但肯定也有抵抗力,为何燕南飞也能这么快恢复如初,他问急匆匆走上来的掌柜,“有什么办法吗?” “只能等,一会儿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碍。”掌柜紧张地回道。 “人抓到了吗?”燕南飞抬头道。 “凶手的行动太快,我们跟不上,跑了……”掌柜垂首道。 “没道理啊,既然想要加害我们,怎么只换了这点血白菜,不过就是一些幻象而已,死不了人。”鱼千斤喃喃道。 燕南飞一巴掌拍在李寒空后脖颈,将其拍晕,把他背了起来,皱眉道:“我们先回去吧。” 又来了……这奇怪的感觉。从梅子镇开始,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这种感觉只有与潇湘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消失,而此刻,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针对他呢? 熙熙攘攘的路上,有两人擦肩而过。 “得手了吗?” “一切顺利。” 一直到夕阳西下,李寒空才悠悠转醒,他挠了挠太阳穴:“我刚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一群狼,要吃我。” “吃屁吧你,练剑。”燕南飞把他的逢山鬼泣和百川灌河丢了过来,“时间紧迫,我们得过关了。” 李寒空接过双剑,抻了抻懒腰:“这么着急?” “来不及细说了,赶紧操练。”燕南飞拎着剑,二人又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演练起来。 第二百零三章 请帖 待得燕南飞和李寒空两个人在院子里重新对练起来的时候,鱼千斤守着玲珑塔的地方也有人去跟他打了招呼。 “小舅子,叫姐夫。”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站在他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 “姐夫你大爷,没事快滚!”还在为血白菜心烦的鱼千斤哪里有好心情跟这个人胡诌,所以回答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呦呵,脾气见长啊?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撒尿和泥玩的小屁孩,你说你想学长兵器,家里偏让你练剑,你很不开心,于是我就送了这杆丈八点钢矛给你。这么大的恩情你说忘就忘了?”潇湘子装的一脸痛心的样子:“白眼狼实锤,这可让我好生失望啊。” 眉头紧皱的鱼千斤惊诧地抬起头,他本以为这个少年郎又是姐姐从哪里招惹来的好色之徒,多年来从未见阿姐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但是在他的心里,唯一认可的姐夫就是当年那个武功绝世但是却被姐姐赶走的温庭筠,可眼前这人哪有半分模样像他……鱼千斤冷笑道:“你又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你当我瞎!” 潇湘子一愣,随后叹了口气,伸手就夺过了鱼千斤手里的长矛,在那里随意的舞动了一套,竟和洛河的招式一模一样,没半点差池!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鱼千斤半信半疑的将长矛接了过来,眼神紧紧的盯着这个皮肤如玉般的少年。 潇湘子讪讪的笑道:“当年骗了你,纵矛十九式配合纵横心法没错,但并不是都要用蛤蟆功加持以后才更厉害。” 鱼千斤脸色铁青,这几年的蛤蟆功修炼,究竟他碎了多少套衣服…… 但他也没有立刻生气,毕竟李先生对于他来说,是很钦佩的一个人,这样做一定有它的道理,虽然现在很难想象这个年轻人就是曾经在这里一剑断山河的温庭筠,或者说学宫李先生。 潇湘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是为了让你练习吐纳,基础才是硬道理。” 转眼间,已经夜幕降临,月光微垂。 鱼千斤把长矛扛在肩上,长矛的尖端处挑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是一碟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他将馒头往地上一放,看着已经精疲力尽的燕南飞和李寒空,眉毛一挑,站在原地缓缓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说不可说。” 燕南飞李寒空二人相视一笑,同时摇头:“别说了,别说了。” 整整七日苦修,燕南飞和李寒空提着剑,重登玲珑塔,十五层依旧没人,十六层上烘云托月两个老爷子还是坐在那里慢慢地喝茶。 看到有人登塔,托月老爷子打量了他们一眼,幽幽地说道:“不错不错,不过才几日功夫,进步很大。” 烘云放下茶杯,站了起来,一如既往暴躁地看着他们二人:“才七天就敢再来?量你们也没多大长进,来比划比划。” 尘世炊烟袅袅,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那隆冬数九,来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在东海宫的东侧稍远一些,就是燕南飞的家乡 ,又是一年桂花含苞的美景春色。 陌云城,左相府。 相府世子爷燕镇南放下手中的红帖,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扣着,一张俊逸的脸庞露出些许的犹豫。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世子妃梅天香从屋外走了进来,声音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夫妻二人相处多年,表情上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会轻而易举的被捕捉到。尽管燕镇南的愁色一闪而逝,但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也没什么大事,是长安城送来的请帖,靖康王纳侧妃,邀我们前去观礼。”燕镇南看着款款而来的妻子,缓缓说道。 “嗯?” 梅天香微微疑惑一下,在燕镇南的身边坐了下来:“不过是一个王爷纳侧妃,也值得我们左相府的世子亲自大老远跑一趟。” “原本我确实可以不用去的,但这个侧妃真是让人想不到,是天罗地网宗宗主的女儿。”燕镇南苦笑一声。 “天罗地网宗?”梅天香微微一皱眉:“就是那个护卫傲氏皇族的罗网?他们竟然和皇家结亲,这可真是上数开国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这些倒也还不重要,要命的是是他们的宗主当年还不是宗主的时候,随军出征,救过我一命。”燕镇南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的独女出嫁,我不去的话,会驳了他的面子。” “况且张将军已经殡天了,学宫中也没有那个力压众生的李先生了,你的身份又是这么令人眼热,孤身一人前去还是太冒险了一些。”梅天香淡淡的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夫君前去。 “唉,可能有人料到了你的担心,所以还有个人在喜帖里夹了份信,邀请我回去,说是有要事商谈。” 燕镇南拿出了一封信,晃了晃笑道,“这个人我们可不陌生。” “七皇子?”梅天香秀眉一抬。 燕镇南笑了笑:“当初迟迟不进王府的人,前一阵子也已经入住王府,如今是淮南王了。他又是靖康王的胞弟,如今朝堂之上,长皇子派、陈留王派和淮南王派三足鼎立。” 燕镇南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这三位在我看来,真正有胸襟,有气魄,为百姓做事的就只有这位淮南王了,上次一见,我就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你可别忘了老爷子说过,不得参与朝堂党争。”梅天香俏脸有些变化。 燕镇南沉默片刻,似在斟酌,随后缓缓说道:“不是我们想涉及党争,是我们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朝堂的格局在重新洗牌,我们相府想要屹立不倒,不能只靠着龟缩在这一隅之地了。” 梅天香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微微张口还是没有继续说,只是轻叹了一声:“算了,这些事情你有分寸就行。不过那位淮南王是飞儿的师兄,他会不会让飞儿也回长安?”梅天香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燕镇南笑道:“那位真是有心了,信上最后一句就说了,他说他也给飞儿递了喜帖,但是能不能去还得看李先生的意思。” “说李 先生呢。”梅天香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是啊,这是要我们安心啊。”燕镇南负手而立,看着北方,不自觉间又叹了一口气。 四海升平城 一辆马车停在城边,红衣飞扬的鱼玄机坐在马车之中,一身白衣飘飘的潇湘子则手持马鞭,腰挂酒壶,一副要远行的样子。 “千斤,我不在的日子里,这城主之位就交给你了,要看好我们的老家呀。”鱼玄机笑盈盈地说道,眼睛里满是开心。 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的鱼千斤站在一旁垂头丧气,哪里像是独当一面的代理城主啊。 这怎么回事的这,姐姐这一走,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回来,他印象中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啊,不应该啊…… 他挠了挠头:“姐姐,你究竟何时才回来啊。” “你这小子,能不能提一提情商,我与你姐姐去成亲,成完亲就回来了呗。”潇湘子坐在一旁贱贱的笑着。 “我真搞不懂你们,娘家人都在这座城里呢!成个亲出去做什么?雪月城里摆个喜宴,全城人都来祝贺,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不好吗?”鱼千斤心情很低落,但是说到这个事的时候,又来了兴致。 “如果是一般女子出阁,也就按你说的办了,可你姐姐不是一般女子,她的出阁注定不能平凡就是了。我和你说,往南走很远,有一处山叫做不周山,山上有门户,那便是天门,走过天门便见仙子迎风而立。我要让那些仙子为我们奏乐,朝霞即是红联,天地便是父母,我与你姐姐就这样化作比翼鸟,结成连理枝,岂不妙哉?”潇湘子仰头喝了一口酒。 “妙个屁,我觉得你就是在吹牛。”鱼千斤怒喝道,“你这人油头粉脸,油嘴滑舌,就是你骗我姐姐走!,我要跟你决斗!” 鱼千斤没有说笑,说完便真的一长矛刺了过去。 “孺子不可教也。” 潇湘子叹了一口气,随后一跃而起,躲过了千斤含怒一击的长矛攻势,又一把握住了一把角度刁钻的软剑,猛地一挥,软剑抻直,连人带剑将他甩了出去,紧接着又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一柄长剑,潇湘子腰间酒葫芦一甩,又将那用剑之人打飞了出去,他伸手接过飞回来的酒葫芦,仰头又喝了一口,重新坐了回去,真是说不出的潇洒随意。 偷袭失败的燕南飞和李寒空落地之后,微微停顿一瞬,紧接着再度发力弹跳而起,潇湘子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伸开双手一抓,就抓住了自己送上门来的两个小家雀。 潇湘子分别抓住两个人的肩膀,往上一旋,再往下一扔,两个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她一脚踏在李寒空的后背上,一脚踏在燕南飞的后背上,直接压得两个人贴在地上,如何也起不来。 潇湘子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叹了口气:“偷袭不成,还想着正面进攻,我怎么有这么你们两个憨憨徒弟?” 燕南飞苦笑道:“先生就要走了,我们这不得赶紧再从你这里套出点东西出来学一学?” 第二百零四章 出发! 李寒空不服,被压的额头上青筋暴起,逢山鬼泣噌的一声瞬间出鞘,还想再战,潇湘子却没有再给他机会,踩在他身上的脚力又重了几分,随后漫不经心的从怀里丢出一张红色的帖子,扔在了燕南飞手里:“就怕你二人闲得慌,我特意安排了一个任务给你们。” “这是……喜帖?”燕南飞愣了一下:“莫非是先生的?” “没眼力,为师的喜帖怎么会这么俗气!长安城靖康王爷这个名你们应该熟悉吧?”潇湘子问道。 李寒空想想然后摇了摇头,燕南飞也一脸茫然:“哪位啊?” “长安城是让你们怎么混的啊?”潇湘子长叹一声:“就是傲天凝他皇兄,要纳一个侧妃,邀请我前去观礼,我懒得去,你们两个就代表我去吧。不然四海升平城里太安逸,我怕你们两个不思进取。” “先生,我们才从长安城出来没多久,这又要回去了,而且就只是看人家娶亲,没意思,不想去。”燕南飞将长剑放回剑鞘,挎在腰上。 李寒空觉得燕南飞说的合情合理,英雄所见略同。 看别人娶亲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去亲,多煞风景…… “那你不想见见自己的老朋友?你的几位师兄也是要去的,尤其是叶琳琅那个凑热闹的。”潇湘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现在不想知道苦练以后,跟他们的差距还有多少?或者说你可以证明已经和他们的武功境界差不多了?” 燕南飞一听说几位师兄也要去,当即心中一动,立刻点头:“那去,那去!” “哼哼。”潇湘子哼哼两声,点足一掠,疼的燕南飞李寒空龇牙咧嘴。 潇湘子重新落到了马车上,猛地一挥马鞭:“你们俩可给我记住了,不要在长安城里丢了你们师父的脸,长安虽大,但是别忘了你们是谁,你们师父又是谁!。” 鱼玄机怎么说也是燕南飞他们的师娘了,她坐在马车上,轻声问道:“能放心吗?他们这一次入长安,身边可没有李先生照拂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切凭造化。”潇湘子再一挥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烟尘滚滚间传来一道声音:“成长起来吧,才能去追自己喜欢的姑娘,做自己喜欢干的事。” 李寒空爬了起来,看向燕南飞:“怎么忽然间改主意了?” 燕南飞凝视了一下长安城的方向,又看了看李寒空:“我觉得先生说得对,是时候看看我们的武功究竟长进了多少!” 长安城,十里长街 靖康王府。 此时距离靖康王爷的真正婚期之日尚且还有半月之余,但是王府上下已经开始忙里忙外的进行大婚的布置了,不过是个侧妃,原本不应该有这么隆重的婚宴,甚至正妃的都未曾有过这般待遇,但据说靖康王爷尤其宠爱这个还未入门的侧妃,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亲自将她接入府邸之中好生伺候着。 在王府一座僻静的后院中,还未过门的靖康王妃坐在石桌上,不知道想着什么,不远处池塘中的鱼儿上下翻滚,独自喃喃道:“那天,他会来 吗?” 这就是靖康王爷为这位妃子安排的住处,平日里常人根本没有资格踏入到这里,因此这里也安静非常。院中除了她以外,还有那个握着万年竹的少年江歌离,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黯淡,最终也没有回应她。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来,也许只有天知道。 江歌离摇摇头,就算他来,也没有什么用,结局也早已经注定了,没有人可以改变,也没有人能过改变。 “我希望他来,也希望他不来。” 尽管没有人回应她,可她看着红色的鲤鱼翻腾,自顾自的说着:“他来了就证明我没有被辜负,可他来了,我怕最后的希望也从此没有了。师兄,我是不是有些自私。” 江歌离在一旁站的笔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碧绿的万年竹,几乎就要把整个剑柄都捏碎。 “如果当年蒙上面就好了,就不会被他看到了。”靖康王妃脸上透露一丝愁容。 江歌离眼神闪烁,轻轻摇了摇头,光蒙上面又怎么足够,光是那一双充满了星辰的眼睛,就足以倾倒众生啊。 天意如此么。 可我从来没有信过天。 北阳,皇宫。 御书房。 当今北阳圣上与近卫之首混沌陵犼相对而坐,二人盯着棋盘,正在对弈。 “罗网之主和皇室结姻,这种事自我北阳开朝以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但垂儿向我提亲的时候,朕还是同意了,你觉得是为何?”天主落下一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之人,轻声问道。 犼大人摇头道:“圣上之心,奴才怎能揣测得到?” “和孤在这边何必说这些场面话,你跟随孤最久,心思素来最也重,你会猜不到?罗网护卫皇城多年,自建国就开始,由中车府令赵将军所创,但是罗网必定只能生活在暗处,是帝国的一把杀人刀,赵将军当年衷心为国,从无二心,但是忠心一代传一代,这颗心还能剩下多少?”天主冷笑一声。 犼大人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落下一子:“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还算安分。” “当年那些不安分的人,此后你可曾还见过?当年孤为什么能当上皇帝?罗网帮了不少的忙。”天主笑了笑,“他们早已经不是纯粹的傲家守护者了,他们的手早就伸到了朝堂。上一代孤选择了他们,这一代垂儿选择了他们。” “结党营私,是杀头的罪。”犼大人一字一顿。 天主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凌厉,整个屋子的温度似乎都有所下降。 他冷冷地望了犼大人一眼,“既然垂儿选择了这一步,那孤就推他走这一步。只要别太过分,一切都还好说。” “陈留王爷那边,陛下打算如何处理?”犼大人落下一子,试探着问道。 “他最近倒是消停了很多,这样最好不过,孤就给他一片封地,让他远远地离开长安城。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垂儿不会要他命。”太安帝笑了笑。 “可陛下是否还记得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一个淮南王?”犼大人幽幽地问了一句。 天主杀了一片黑棋,微微侧首:“你在揣测孤的心意。” 混沌陵犼立刻站起,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奴才不敢。” 伴君如伴虎。 就算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有些话也是不可说,不可问的。 稷下学宫。 傲天凝和叶琳琅正在一处空地上切磋武功,几日不见,他们的功力也有所精进。 “我说,别老用那几招自创的剑法,拿出你的那套天子神剑。”叶琳琅一式囚天指弹开了傲天凝的长剑,悠然道,“害,就你自创的剑法,要是让我家那位瞧见了,肯定得好好笑话你一番这是什么垃圾剑术。” “我傲家嫡传的天子神剑术,可是我压箱底的功夫,岂能就这么被你看了,不值当不值当。”傲天凝随后长剑一放,一收,剑气擦着叶琳琅的耳鬓吹了过去。 “你给先生传的信,收到回复了么?”叶琳琅轻身而起,身子一个回旋,甩手出了一掌,掌力磅礴浩瀚。 傲天凝手里长剑挽了个剑花,轻描淡写间划了几下,将那道掌力斩散,四射而去。 “不是先生的笔迹,是燕南飞的回信。” “哦?那倒也不奇怪,他说什么了?。”叶琳琅袖子里弹出数枚暗器,赫然是金陵锥。 傲天凝将横劈一剑,将倒刺横生的金陵锥打到一旁,收剑退了一步:“他说他回来之后要和我们切磋一下武功,至于婚事的话……只字未提。” “能有这样的口气,看来从先生那里学到了不少本事。”叶琳琅负手而立,笑道,“真是难以想象,如果他知道他的的父亲也会来长安城的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能避免就尽量避免,我不想把小师弟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傲天凝叹了口气。 “但是你要知道左相府一脉单传,只有这一个小公子,世子爷来赴长安,就说明相府定然有所动作,这件事无论他参不参与过来,都是不可避免的。”叶琳琅眯了眯眼睛。 远在偏远处的陌云城,一辆马车带着几十骑骑兵正在缓缓出城。 梅天香与左相燕回天老爷子站在城头,目送着燕镇南出城离去,一如当初大家目送燕南飞那样。 “让镇南就只带这寥寥十几骑,真让人担心呐”梅天香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忧虑,这不是去别的地方,是去长安城啊,跟左相府不对付的地方。 已经是满头白发的燕回天仰头道:“当年我开始纵横这片国土的时候,我是单枪匹马的。” “镇南昨晚一夜没睡,他做了这个选择,是不是让父亲失望了?”梅天香低声道。 燕回天没有过多的犹豫,只是摇了摇头:“镇南他没有做错,如果他没有我当年的本事,那么就永远躲在这里不要离开,但如果他更胜于我,他理应去拿自己的天下!有哪个好男儿志向不在四方的呢?” 梅天香愣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镇南听到的话,他一定很高兴吧。” 第二百零五章 天字一等杀手 “我这个儿子啊,有野心,也有雄心,他一直渴望超越我,想做出一件大事向我证明他的能力,这种渴望虽然会让他变强,但是也会给他带来危险。”燕回天皱了皱眉:“在长安城里,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才能平安进退。” 对于燕回天的话,梅天香也深深认同,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得到消息,据说李先生也会带着飞儿一同去长安。” 燕回天听后面色古井无波,缓缓说道:“李先生,已经是历史了,他再也回不来长安城了。” “父亲此话……?梅天香闻言一愣。 “此话货真价实,而且我可以笃定这个消息的来源更是真实。”燕回天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吗?” “儿媳不知。”梅天香一头雾水,李先生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的存在,怎么会回不来长安城? “因为这个人来跟我说的。”燕回天转过身。 梅天香也转过了头,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是女子,红衣如火,倾城国色。 一个是男子,白衣胜雪,公子堂堂。 “见过世子妃,我叫潇湘子,是一个儒雅读书人。”白衣男子持着扇子,微微俯身,“今日路过此地,特来与左相爷叙叙旧。” …… 又过了七日。 长安城一片欣欣向荣,尤其是靖康王府那条街,近日来更是车水马龙,这位靖康王要大婚了,全城的百姓都已经知晓。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典礼,但是长安城蔚蓝的天空真的会一直这样么…… 江歌离带着竹剑,他平日里从来不会走出王府,但是今天默默的翻出了暖池清苑的高墙,出了王府。 他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径直走向了皇宫,进了皇宫之后,这种明确的目标似乎又变的乱了,遇到弯就拐,遇到路就走,他花了整整六个时辰,从天明走到了天黑,把长安城军士经常把守的要道都走了一个遍,最后走到了皇宫口,有侍卫看守,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腰牌,腰牌上写着一个“天”字。守门的侍卫立刻退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垂首道:“请。” “这人是谁?值得林大哥如此敬重。”待江歌离走远后,另一个侍卫并不认识此人,但是向来严谨的林大哥怎么轻易的就放他进了去, 被叫做林大哥的护卫资历显然比他要老一些,他看了洛青阳的背影一眼,低声回答:“你有所不知,天主手下有一支秘密力量,据说叫做天罗地网,这天罗地网中全是杀手刺客,这些人当中凡是有天字令牌的,都是天字一等杀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字一等杀手只有一个……。” “啊?!那刚才的岂不就是!”方才那个守卫惊得大喝一声。 “噤声!你不要命了!”那名护卫连忙捂住他的嘴,不再出声。 须知万事大多祸从口出,胆敢在背后议论其他人得都会受到或轻或重得报复,何况刚才他们议论得可是一个杀手哇,一个金字 塔顶端得杀手。 再说北阳皇宫,这皇宫分前殿和后宫,而前殿两旁,还有偏门三十二房,江歌离就走到了西边十六房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他轻轻推开门,一个老人坐在其中,气息内敛,似乎一直在等着他的到来。 这个老人一身布衣,须发皆白,苍老的面容上有着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师父。”江歌离垂首道。 “今天你倒是有些反常,以前你从来没在皇城里走过这么多步。”老人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现在用一天逛了个遍。” “师妹的大喜之日就在眼前,我去巡查了一下各个路口的驻防,以免除了什么闪失。”江歌离不卑不亢,轻声道。 老人笑了一下:“闪失?莫非就那一个姓张的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江歌离低着头,双眼却是微微一缩。 “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就算你没跟我说过。”老人的笑容愈发冰冷。:“离儿,你有点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啊。” “徒儿只是觉得这等小事我会处理好,不必烦扰师父。”江歌离的头埋得更深。 “你会处理好?师父教给你的处事是唯杀无他,可你没有杀了他。”老人敲桌子的手指忽然重重一顿。 “徒儿知错了。”江歌离额头上有细汗渗出。 这布衣老人在江歌离踏进门内就已经来了个下马威,每敲一次桌子都是一场内力的碰撞,在说话间,老人的内力散发的越来越强,快要达到江歌离的极限了,而这么快就到达江歌离的极限,也说明这个老人是动了真火。 “那个小子,是霸刀雨化田的徒弟。若是以前还好,可如今长安已经没了李先生,若是那个魔头闯城,没有谁自信到能以一己之力将他拦下来,幸运的是前几日我得到消息,雨化田已经离世了。凭借那个小子的实力是绝对进不来长安一步的,所以我放你回去告诉那丫头,别指望有人能救她。”老人说出的话,句句绝情。 一向修炼凄凉剑的江歌离都觉得师父这样做太过忘情,他微微抬头:“师父,你就真的不讲丝毫的情面了吗?” “情面?我们罗网这么多年来只能躲在暗角阴沟为王朝操刀,如今你被陛下选中成为御前侍卫,你师妹被靖康王爷纳为妃子,我罗网的出头之日即将到来,多年的谋划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放弃?”说过这些,老人忽然停顿了一下,皱眉道:“我知道你喜欢你师妹,但你的功夫是我教的,你想把她带走,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机会。对我拔剑,杀了我。” 江歌离目光闪烁,微微抬头,他看到了师父坚定的眼神,任凭自己如何再晓之以情,恐怕都不会再有效果了。他的手微微触过剑柄,纠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到底是没有握上去。 他摇头道:“徒儿不敢。” “太上忘情,你的境界差远了。”老人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自己的徒弟想什么,做师父的不会不知道。 老人盯着眼前的青衣少年,气势忽然降了几分:“好 男儿志在四方,你的志向不应该局限于此。” “我的志向,是李先生之后的天下第一。”江歌离忽然道。 布衣老人大惊,他虽然豪情万丈地说着高远的志向,但自己也没有高远到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是什么样的存在? 学宫李先生! 他要做学宫李先生之后的第一人,后生可畏。 老人惊归惊,还是说道:“天下第一,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歌离站起来转过身,没有再看老人一眼,推门走了出去,低声喃喃道:“这样我就想带走谁就能带走谁了。”他不知道老人是否清楚地听到了,但他却不想继续这对话了,推开门,径直地走了出去。 “今日让你过来,是告诉你。七日之后,婚礼结束,你就到陛下身边做你该做的事!”老人的声音犹在耳后,江歌离没有回话,一甩手,就把门给合上了,这就是回答。 再出来时,一轮明月已经高悬天上。 他一个人走在僻静的大街上,街上早已没了行人,显得异常寂静,他走到了一座城隍庙外,忽然大声道:“出来吧。” 戴着银色头盔,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像是一道月光般落在了地上:“上次我与你说,只要想要找我,找个破观烂庙随便大喝一声,我就会出现,你还真当真了。” “你为什么找我?”江歌离低声道。 “因为你很有潜力,天庭对任何有潜力的人都感兴趣。二十年后的天下三甲,应有你一席之地。”这个奇怪的男子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勾勾画画,最后写上了江歌离三个字。 “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那么轮到我问你问题了,为什么找我?” “帮我送一样东西给别人。”江歌离沉声道。 银甲男子笑道:“我们天庭虽然号称情报天下第一,但是没给人跑过腿啊,你是头一份。” “条件你提。”江歌离罕见的和一个人说这么多话,而且心平气和。 而银甲男子对他似乎也很了解,登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那你以后要为我做一件事。” “可以。”江歌离点了点头。 “你不问是什么事?”面具男问道。 “不必了。你也是个聪明人,能让我去做的事早就料到我不会拒绝的。”洛青阳伸出手,“交易,能成?” 银甲男子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拍在他的手上:“成!” “这是一个卷轴,你拿好。”江歌离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卷轴是羊皮的,不大也不小,递给了面具男,“交给一个从南面而来的一个人,他叫张林昆。。” 银甲男子点了点头,把羊皮卷轴拿在手里,想要打开看看。 只听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回响在半空。 一柄翠绿长剑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托你送,但是你不能看。”江歌离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老子与小子 “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过是长安罗网杀手的分布图,天庭无所不知,难道会没有一份这样的布防图?而且比你这个更详细。”银甲男子将卷轴放了下来,随后伸出一根手指,将那柄绽放着凛冽寒气的剑轻轻拨开,笑了笑:“要不送我绘制的的那一份?” “不用,就送这份。”江歌离面无表情的盯着银甲男子。 “行行行,听你的就是,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银甲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晃了一下手中的卷轴,“那就送这份吧,我可警告你了,若是别人知道了你递送情报,这可是杀无赦的罪啊。” “你的话,太多了。”江歌离收了剑,冷冷的说了一句。 银甲男子耸了耸肩,转过身:“嘁,看在这个交易还算和我胃口的份上,我免费告诉你一个情报吧。” “那个小子已经离开南诀了,正在一路奔向长安。不出意外的话,那一日他一定会出现。” 江歌离仰头看了看,也转过身去:“我知道的。” 他知道那个男人,为了她,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一定会回来的。 一切只因当初在人群当中多看了你一眼,仅此而已啊。 长安城玄武门。 “千里长安,小爷我又回来啦!”原本热热闹闹的长安城,忽然间只听城门口上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身白衣,骑着千里赤云的燕南飞在长街之上策马奔腾,李寒空可没有这么张扬,只是随意的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追上去,笑了笑,随后往西面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 “大胆!谁敢在街头纵马而奔!”寻街校尉怒喝一声,持着长剑拦了上去。 额…… 倒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在长安城纵马扬鞭了,想当初他初来长安,纵马长街,也是这个校尉要阻拦的。但是上一次有李先生在,将燕南飞拦了下来,校尉没有将他带走。 但是这一次,长安城已经没有了李先生,谁还能拦得住他?? “这一次没人拦得住我了,冲!!”燕南飞马鞭劈里啪啦的震响,直奔学宫而去,激情豪迈之下,将心里话一声喊了出来。 直到另外一道白影落下,一伸手抓住了燕南飞的肩膀,直接就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打了个口哨,那匹原本有点发狂的火红色烈马顿时安静了下来,奔出几步后又转头走了回来,甚至发出了一声雀跃的嘶叫。 “虽然是匹马,却比地上这个畜生有良心多了。”白衣男子伸手摸了摸红色烈马的头,千里赤云这匹烈马对他竟然还有一种亲切感。 燕南飞“哎呦”一声,接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白衣人一眼,惊讶大过惊喜:“燕镇南!” “你爹的大名也是你叫的?”燕镇南出了一拳,拍在燕南飞的身上。 在后边,追着燕南飞赶来的寻街校尉原本见到纵马之人被人拉了下来,心中立刻大喜,还以为是哪位好心 帮忙拦截,正准备上去抓他,可看了一眼那个白衣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都立刻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个人,他们也认识。 三日之前,长安城对这个白衣人的到来举行了极其盛大的欢迎仪式,陈留,靖康,淮南三位王爷亲自相迎,这可是其他外来使臣到访都不一定会有的礼遇,此人究竟是谁,竟然能有这样的的分量。 不多时,这个人的身份,也很快的就在长安城传开了。 左相府世子。 左相何许人?乃是当今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当年坑杀四十万大军的人屠,燕回天。 尽管他已经很多年不曾现身长安城了,但是他的威名,人屠的名号至今提起来,依旧让人热血。 “世子爷。” 来到这里的诸多军士纷纷驻足,为首的校尉急忙行礼。 “你们是要抓他的吧?”燕镇南指了指一边发愣的燕南飞。 那校尉也不傻,犹豫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朝廷明文规定,文官二品,武官四品以下都不得在城中纵马,违者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处置。” 燕镇南笑了笑:“可是,这人没有官职。” 校尉现在也没清楚这位世子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会问这个,一会又说那个,我到底是抓还是不抓啊。 他的心理此时此刻抓狂了一般,但是一点都没有彰显在脸上。 “好你个燕镇南呐,是不是老爷子这回没有来,所以你对我如此的放肆!”回过神来的燕南飞没大没小的指着自己的父亲大喊大叫。 “老爷子的确没有来,留在了家里,既然你知道靠山没有来,所以你最好消停些,不然你搬救兵也来不及。”燕镇南冷哼一声,“大理寺的刑具,不知道比起相府里的小黑屋,哪个更舒服些。” 燕南飞闻言怔住了几个呼吸,眼神转了几圈像是在思考,忽然展颜一笑,非常乖巧地冲燕镇南喊了一句:“爹,这一路赶来,辛苦了吧?” 卧槽?爹? 这可吓得寻街校尉虎躯一震,立刻躬身道:“原来是世子的家事,那我们这边就不打扰了。” 他快速的说完之后,还不待燕镇南说些什么,一挥手赶紧招呼后边的兄弟们掉头撤退头,头也不回。 燕南飞撇着眼睛,看见校尉他们一走,这回可不用去大理寺了,神色立刻一变,冷笑道:“世子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呵呵,你以为是谁的威风?这威风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千里之外那个老爷子的。”燕镇南瞅了他一眼,“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儿啊?”燕南飞微微一愣。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天启城?”燕镇南掏出了一张请柬,在燕南飞的眼前晃了晃。 “和你一样,参加靖康王的婚礼。傲天凝邀我们先去学宫一聚,看你这路线,也是去学堂的吧?怎么的,还要装作不认识?”燕镇南冷哼道,“在家你乱来我可 以不管,但是这里不是陌云,这是长安城,天子脚下,你给我老实点!不然不用我动手,你爷爷就得拎着棍子收拾你。” 李寒空在远处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当即从马上跃了下来,走了过去,他看到英姿勃发的燕镇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他从在江湖中长大,江湖上的事和人,他都知道个大多数,这位左相府的世子爷威名在军中如雷贯耳,手下的凤字营更是虎狼之军,他自然不敢和燕南飞一般造次,反而是十分敬重的。 “你是燕南飞的朋友?”燕镇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目光不经意间亮了一下。 “晚辈,李寒空。”李寒空抱拳作揖。 “跟我们一起吧。”燕镇南挥了挥手,转过身,又拍了一下燕南飞的后背,“遇到我这么不开心?好歹你和我也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啊。” “思念爷爷,思念母亲,也思念家,可是思念你这就没了。”燕南飞朝着燕镇南做了一个鬼脸,在家才会出现的那股孩子气在此刻见到父亲又流露出来了几分。 燕镇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子不教,父之过啊。” 说到溺爱,燕镇南作为世子爷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孩儿,对这个孩子也是极其溺爱的,并不比左相燕回天的呵护要少半分,在燕南飞十岁之前,两个人的相处不像父子,更像兄弟,以至于燕南飞后来也就越来越不怕这个父亲了。后来燕镇南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养出一个窝囊废,败家子的时候,却也晚了,自己不管怎么假装严厉,假装发怒,都不会被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如此贪玩,将来这江湖,这世上哪里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安身之地呢? 不过方才他拍了几下,探了一下燕南飞的根基—— 果然啊,遗传了自己的基因,姓了燕,大燕南飞的燕,怎么可能不一鸣惊人呢? “对了,你和老爷子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会来长安的吗?这次就是个王爷娶侧妃,怎么还值得你大老远跑来一趟?”燕南飞漫不经心地问道。 燕镇南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王爷,你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做点文章,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害,放心放心,有人敢做文章,我就连人带纸一起砍了。”燕南飞一挺胸脯,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得意的说道:”我现在的武功,不低了。“ “不低?就被我一把给拉下来了?”燕镇南随口说道。 “呸,这你也好意思说,你那是偷袭!做不得数!”燕南飞当即怒道。 “笑话,难道一个人想杀你,还会事先跑到你的面前,大喊一声我要杀你吗?”燕镇南拍了一下燕南飞的头,教训到。 这一路上,李寒空就跟在他们父子二人的后边,听着他们既像是父子,又像是冤家一样的两个人吵吵闹闹。 不经意间,一行人已经穿过层层人海,条条街道,来到了一座大宅院之前,远远的,就有一阵水墨香扑面而来。 “稷下学宫,好久不见了。” 第二百零七章 少年南来 长安城,稷下学宫。 学宫之中的各处学堂都有着学生摇头晃脑的朗诵诗文,默写文章,燕南飞迈过大门,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去,一切都和当出来的时候一样。 在正中的酒中阁大厅里,聚集着许多人,似乎特意在等着谁,放眼望去,常露面的几位公子倒是在这里聚齐了,尽言公子叶琳琅,踏月公子洛寻欢,风华公子邱晨轩,未央公子吕墨阳,还有那位淮南王天机公子傲天凝。 今天,是长安城的大喜日子,靖康王爷大婚,而对方也是对北阳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宗门护卫,天罗地网宗宗主的女儿,这等关系结为连理。长安城明面暗处的各方势力当然得有所表示,毕竟这是庙堂之事。 至于稷下学宫,早已不知不觉成为了一方势力,即便学宫再无李先生坐镇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来犯的。 燕南飞等三人进了始进庭院, 发现有一中年儒生正坐在院中看书,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面容和善,看到燕南飞他们走进来,微微一笑:“回来了?” 这种感觉,这种问候,就像是以前学堂终生授业的老先生,看到远游归来的学子一般,亲切的问候。 燕南飞闻之,眼睛却先是一酸,不知为何,心情忽然一下子又变得很好,点头道:“吴先生,久违啦。” 李寒空见到吴世卿,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上一次来长安城得吴世卿照顾不少,那套双剑合璧就是得其所传,急忙上前道:“吴先生!” 吴世卿打量了一下他,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剑意,笑道:“长进不少,看来你遇到你真正的师父了。” 燕镇南干咳一声,好歹自己怎么也是左相府世子爷,地位之高可以说是诸多人敬仰,可进入这个院子后,这位中年书生对两个小辈十分热情,自己好像有点不受待见? 吴世卿如何不知道他这点心思,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世子爷?” 燕镇南尴尬的笑着望向这位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学宫祭酒吴世卿:“吴先生,婚宴的时辰快到了,您不去?” 吴世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色衣襟:“都说靖康王礼贤下士,厚待读书人,我这一身前去,他能赶我不成?” 燕镇南笑了笑:“想来不是先生配不上那婚宴,而是婚宴不值得先生一去吧。” “哈哈哈,我答应那个老匹夫主持学宫,参加什么婚宴可不在我的范畴之内,我没兴趣,自然不去,也不想去。”吴世卿挥了挥衣袖,退到了一边,“大家在堂内等你们,别耽误功夫了,快去吧。” 燕镇南点了点头,大踏步地往里走去,燕南飞路过吴世卿身边,苦着一张脸说道:“我也不想去。” 吴世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不一定。” 酒中阁大堂之内,为首的傲天凝叶琳琅早已闻讯,快步走到了门口相迎:“世子爷!” “行法先生,镇兵先生。”燕镇南躬身回礼,叫的依旧是他们在学宫的地位,并没有称呼其为淮南王。 在那里办事,说哪里的话,王爷什么的,污浊气太足 ,容易染了书香。 燕南飞后来进门,一步从还在弯腰的父亲身边走过,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傲天凝的胸脯:“几个月不见,你混的挺好啊,是不是淮南王!” 傲天凝当然不在意,师兄弟之间不在意俗套,冲他伸了伸手:“好像是没你混的好啊,听说你功力大增,要和我们比划比划?” 一旁沉默寡言的叶琳琅终于抢到说话的机会,拍手道:“可以可以。看你那回信,我这几日早就忍不住想要揍你一顿灭灭你的威风。来来来,就在院中比划一下,让我看看师父教了你些什么了不起的本事。靖儿的《甲子枪剑修兵录》都给你了,是不是也练的大成了啊?听说你们还去了酆都,没被毒死?”叶琳琅像是八辈子没说过话似的,一大段话不换气,脸不红,气不喘。 “试试就试试,我现在可不怕你!”燕南飞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正好想要看看和这位叶皇阁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差距还有多少。 “给我消停点。” 燕镇南直起身子冷哼一声,一手按住百里东君的脑袋,“刚来就要打打杀杀,再急也得过了今日。” 傲天凝斟了两杯热茶,送了过去:“世子爷说得对,你们先休息一下,一个时辰以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长安城,靖康王府。 鞭炮齐鸣,入眼皆红,一片喜庆的气氛在人群之中荡漾。 那座寂静的小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也没有安置一些婚礼所需的东西,而马上要成为真正的靖康王妃方阑梦端坐在床上,盖着红色的盖头,沉默无言。 屋外,人来人往,众人皆笑。 屋内,唯有一人,面无表情。 虽然从来到这个人人想要进来的靖康王府第一天开始,她就想要逃离这场婚姻,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内心的恐惧。 过了今天的拜堂成亲,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了,谁人不羡慕? 按照父亲的说法,未来或许还会成为皇妃。如果长安城是座牢笼,那么王府,皇宫,就更是牢笼中的牢笼了,就像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 禁锢自由,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是那长鞭策马,纵观江湖,领略山高海阔的日子,就像那个满目星辰的少年说的那样 现实的恐惧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手心和额头已经开始渗出细汗,一向稳重的她,此刻愈发地觉得慌乱了,她抬起头,再也忍受不住,终于唤了一声:“师兄!” 以往出现什么要紧事,只要喊一声师兄,师兄就会立刻来到自己身边的。 可是这一次,却无人回应。 于是她又喊了一次,却依然无人回应。 她内心更加不安了,到了王府之后,师兄愿意跟自己一起待在这个小院,寸步不离的悉心照顾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一次到了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师兄……你在哪?”披着红盖头的方阑梦,一颗心像是开始凋零一般,要认命了么? 长安城外十里,有一人横刀立马,气势如虹,他眼神灼灼,灼烧的火热般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他摇了摇头,喝下了酒葫芦里最后一口酒,顺手一扔,扬鞭策马! 长安城,上次是我师父闯城救我,这一次轮到我闯城救我心爱的人!他猛地一挥马鞭,冲着长安城狂奔而去。 而在来到长安城的必经之路上,也有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一身青衣,腰挂竹剑。 两个人像是此前约定好一般,在离长安城还有将近一里的地方,不期而遇。 一身黑衣的张林昆停下了马,直视着他:“你让人带给我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多谢。” “不必谢。” 江歌离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巾,蒙住了自己的面庞,转身望向长安城,一股深藏了许久的怒意滋生开来。 就连闯城的张林昆都愣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跟我一起?” 江歌离一字一顿沉声道:“城中也有不少人认识我,我蒙着面方便点。” 张林昆哑然失笑:“我是说,你也要与我一同去做那件事?罗网不会饶了你的,你想清楚。” 江歌离点了点头:“我想的很清楚,况且这件事我筹谋许久了,不然也不会有你看到的那份卷轴。不过只有一次机会,所以我一直等到了今天你来。就算你不来,我自己也会去,但两个人,成功的几率总是大一些。” “大一些是多少?”张林昆好奇的问道。 江歌离沉默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或许能多走过一条街吧。” “真是没想到你这么忠于师门的人也会如此。” “若为自由故,前途皆可抛。”他递了一块黑巾给张林昆:“也戴上?” “不必了,我本就是要杀头的重犯!上一次匆匆一见,这一次就让长安城好好记住我的脸!”叶鼎之傲然道,“谁嬴谁输还不一定呢!” 稷下学宫之中,傲天凝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随后对燕镇南说道:“世子爷,要不此时我们去见一下皇兄?” 燕镇南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靖康王现在方便?” “新郎官么,又不需要做什么,方便应该还是有的。”傲天凝笑道。 “好!” 燕镇南站了起来,看了燕南飞一眼:“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时辰到了,和几位公子一起过来。” 踏月公子洛寻欢微微一笑,对着燕镇南说道:“小师弟我会带过去的,世子爷尽管放心。” “麻烦公子了。”燕镇南转身,走到了傲天凝的身边,“那就叨扰王爷了。” “是我们叨扰才对。”傲天凝笑了笑,走出了门去。 堂内几位公子也不多说话,只是坐着喝茶,而叶琳琅也跟着走了出去,不经意间看了燕南飞一眼。 燕南飞却皱了皱眉头,用胳膊撞了一下一言不发的李寒空:“我怎么感觉他们有事瞒着我?” “我在思考的就是他们在瞒着我们什么?”李寒空低声道。 第二百零八章 杀出血路 “不是瞒着你。只是告诉你也没有用,徒增烦恼。”洛寻欢笑道。 燕南飞瞥了他一眼:“徒增烦恼?那还是算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好事过一阵也许就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得告诉你,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长安城了。”洛寻欢摩挲了手里的笛子,缓缓说道。 心情尚且不错的燕南飞听到这句话,忽然一滞,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先生已经离开了长安,我们也算是真正毕业了。不仅是我,邱晨轩,吕墨阳都会离开,下次再相见,便是在江湖。”洛寻欢悠悠说着,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其他两人。 燕南飞终归是本性天真,没有听出话中意思,站起身来走到了洛寻欢身边:“那样不是很好的吗?长安城庙小,我们都是志在天下的人,这里留不住我们。不过你们都走了,叶大哥怎么办?陇西叶皇阁,他回的去?” “叶皇阁么,他早就被家族清理门户了,就算还可以回去,他自己也是不愿的。”洛寻欢踌躇良久,端起茶杯,轻戳了一口,“小师弟啊,其实我们已经长大了。” 燕南飞一愣:“洛师兄,今天你好反常,怎么净说一些招笑得话了?” “哈哈哈,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好笑。” 洛寻欢不知可否的说道:“最近心事很多,总是在想,我们几个最后的少年时光应该都留在了那江南道上。此一时彼一时,很多事情,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燕南飞闻之默然,此时此刻,终于听出了他这位师兄语气中的那丝怅然,就算燕南飞再如何天真,也该察觉刚才的第六感其实是准的,他问道:“师兄,长安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半年,无事发生。”带着白狐脸面具的风华公子轻挥羽扇,淡淡说道。 “师兄弟叙叙旧,只是现在到了该分离的时候了,心有不舍仅此而已。”就连平日里默默不语的憨憨吕墨阳也说出了这样的话,燕南飞更觉得还是有要紧的事,自己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燕南飞细品万分,忽然觉得堂中的气氛有些不对,方才院子里的吴先生也是话中有话的感觉,那层窗户纸只是没有点透罢了。 一定会弄清楚的,师兄们不说,一定有他们的道理,自己也就不强追着问了,但是这个事情自己一定会查清的。 与此同时,一辆豪华不失典雅的马车从学宫大院中缓缓驶出,世子爷燕镇南坐在马车内,在其对面还坐着两位,傲天凝和叶琳琅。 燕镇南沉默一会,忽然开口说道:“看来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之间,决定也不一定就是一样的?” “没错,我们是师兄弟,但毕竟不是亲兄弟。有的人喜欢征战沙场,有的人喜欢游历江湖。人各有志,况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傲天凝微微笑道。 “倒是可惜了。”燕镇南轻叹了一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如果我只是稷下学宫行法先生这一个身份的话,我也会做出 和他们一样的选择,可惜,我生在了帝王家,有些责任我推辞不得。”傲天凝自嘲的笑了笑。 燕镇南也是老江湖了,一个人就算再会装模作样,他的眼睛是做不了假的,他看了一眼傲天凝的眼睛,纯净如水,不起波澜,所处的都是肺腑之言,这倒是让平生谨慎的世子爷心神受了震动。 “世子爷,左相为什么选择我们?”陡然间,话锋一转,傲天凝原本平静如水的目光忽然泛滥,波涛汹涌。 现在,他已经不是稷下学宫的行法先生了,而是真正的淮南王,朝廷亲封的淮南王! 燕镇南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爷,权谋之术自然精通,不不会被傲天凝这般吓唬住,他默默的收回了眼神,微微垂首:“准确的说,不是我父亲选择了你们,只是我自己选择了你们。” 傲天凝一愣,没有说出话。 倒是叶琳琅朗声长笑:“世子爷这句话我倒是听不懂了。不是相爷选择了我们,而是世子爷选择了我们?那就是说二位在这个决定上出了分歧,相爷可能另有人选?” “不,这就是说,左相府接下来的所有事,由我做主。”燕镇南一字一顿,看向他们的眼神闪过一道锐利无比的锋芒。 此话深意,不明而知。 叶琳琅和傲天凝相视一眼,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稷下学宫到靖康王府的距离不是很远,快马加鞭,行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傲天凝撩起帘幕,立刻就有一名侍卫迎了上来:“王爷!” 傲天凝看他气喘吁吁,神色不安,微微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连忙低声道:“有刺客正在闯城!” “闯城?” 按理说,不是战争年代,玄武门白日里一般都会大开,不会有闭城封门一说,这么说来,那就只有一种情况了,一种谁都不想看到的情况…… 傲天凝低声道:“他是往这边来的?” “是。”侍卫点头。 “负责守为的罗网之人呢?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溃败了吧?”傲天凝问道。 “这……” 侍卫还留了个心眼,这怎么说也算是长安城守为分布的机密,燕镇南很识趣的犹在马车上没有下来,一旁凑热闹的叶琳琅插了句话:“看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侍卫凑到了傲天凝耳边,低声道:“那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一路上都很巧妙的避开了哨点。已经入城一半了,才被发现,如今反应过来的罗网众人正在拦截,但是结果不理想……” “能不能查清楚来人是谁?”傲天凝一针见血,直接问闯城的人是谁。 “这个已经查清楚了,是一个朝廷钦犯,就是当年张翰林将军的独子张林昆,还有一人蒙着面,不知道是谁,但是剑法很高。” “知道了。” 傲天凝点了点头,转身对燕镇南笑道,“耽误世子爷的时间了,咱们现在就进去。” 燕镇南这才从马车上踏了 下来,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事,自己只不过是客人,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小事而已,老叶,你去帮帮忙解决了就可以了。”傲天凝对叶琳琅用了个眼色。 叶琳琅耸了耸肩:“要我出手?果然是小事啊。” 傲天凝笑了笑:“是啊,尽言公子出手那肯定手到擒来,听你消息。”一边说着,一边就引着燕镇南往靖康王府内走了进去。 叶琳琅撇了撇嘴,又把自己当苦力用,之后他把那侍卫拉了过来:“说吧,什么麻烦的事儿?” 那侍卫便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叶琳琅的脸色从最开始自在开始变得面沉如水,最后长叹一口气:“张林昆,真他娘的是小事啊。” 再说城里的某一条街道上。 张林昆和江歌离背靠而站,身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自身的衣襟也破烂不堪,多多少少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创伤。 张林昆摸了一下嘴角地鲜血,苦笑道:“这就是你说得最安全的一条路?” “换一条路,你现在就不是站着的了。”江歌离地喘息也很沉重。 “你说这些都是你的同门,只能伤,不能杀,可他们似乎不知道你是谁。”张林昆手上地虬龙剑轻轻一晃,寒光乍现:“他们每一招都是冲我们要害来的。” “罗网虐我千百遍,我待罗网如初恋,我不杀,你随意。”江歌离正了正脸上地面纱,身形一动,瞬间冲了出去。 “这理由,倒是头一次听说。”张林昆顺势也冲进了人群当中。 稷下学宫。 几人正在闲唠,外边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进众人耳中,紧接着一名小童飞速地推门而入:“公子!公子!” 守门地众人也认得这个小童是邱晨轩地伴读书童,也没有拦他,赶紧让开了。 那小童冲进屋内,气喘吁吁:“公子不好了!” 风华公子轻轻挥了挥手中羽扇,摇头叹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要淡定,怎么就不好了世界上美好的事情有很多。” “有人,有人在闯城!”小童低声道,“目的地很明确,直奔靖康王府而去,大批地罗网杀手正在拦截,但是效果不大。” “不好!目标是靖康王府,究竟什么人这么胆大?”风华公子一拍羽扇,顿时惊讶道。 “叫啥,叫啥来着,张,张木棍?”小童努力地回想着那个名字,很容易记住,怎么突然到了嘴边说不出来了。 燕南飞笑了笑:“木棍?我认识一个叫林昆地,他俩该不会是兄弟吧?” 小童猛地一拍手:“对!就是他!张林昆!” 燕南飞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脸上布满了震惊:“张林昆!他发什么神经,去靖康王府干什么!” 一旁的洛寻欢也是微微皱眉:“当年张家谋逆案,是陈留王办的案,靖康王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的,如果他是想要为父报仇,取得不应该是靖康往王府啊。” 第二百零九章 兄弟驰援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得过去看看。”燕南飞一听到张林昆在长安了,哪里还理会这些,提着剑背着枪就要往出走。 李寒空一头雾水,问道:“张林昆是谁?”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先找到他再告诉你。”燕南飞瞥了他一眼,就火急火燎的出了屋子,步入到了院子里。 风华公子一拍羽扇,转头看向眼神有些涣散的洛寻欢:“别发愣了,世子爷让你看着他,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不好交代啊。” 洛寻欢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脚步交错之间身形已经挪移了出去。 吴世卿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院中,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书,他看到燕南飞神色匆忙,淡淡的说道:“去找张林昆?” 燕南飞脚步一顿,看向吴世卿,忽然想起来时他说过的那些话,现在又细品品的话,先生所说似乎是有深意的,所以燕南飞直视着他:“吴先生似乎早就料到张林昆回来一样。” “随便猜猜罢了,那你知道张林昆这次强势归来,所为何事?”吴世卿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 燕南飞最开始只是听到张林昆闯城,生死未卜比较着急,现在问他知不知道张林昆为什么会闯城,那差不多应该只有一个答案,燕南飞犹豫了一下:“找陈留王报仇?” 吴世卿摇头道:“方才在屋内,诸公子已经说过他若是报仇应该去陈留王府,不该去靖康王府啊,少年郎你还年轻着,心中不该只有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不妨多一些儿女情长。” 一语点醒梦中人。 燕南飞忽然想起张林昆当日走的时候,李先生偶然间曾和他说了一些张林昆走之前的故事,因为李先生说话总是那么不着边际,不知哪句真那句假,他也就当作一个笑话听了,现在才忽然觉得,或许李先生那天并没有和自己开玩笑,他的眼神逐渐火热起来:“这么说的话,他此次来,是要去靖康王府抢亲?” “对。抢亲。”吴世卿笑了笑,随后又问道,“有一件事你有权知道,战斗的双方一边是你师兄的哥哥,一边是你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这个选择你可得慎重了。” 燕南飞沉默了一瞬,看向吴世卿:“先生,你说那个要出嫁的姑娘,是喜欢张林昆呢还是靖康王爷?”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姑娘心中所想,我不知道。”吴世卿缓缓道,“不过她和张林昆的一饭之缘倒是难得,而且两情相悦。” “哈哈哈哈,这个狗东西。”燕南飞忍不住放声大笑道:“都两情相悦了,本公子自然要成人之美顺水推舟了,既然她喜欢张林昆,那我帮谁还不够明白吗?我自然帮他。” “嗯,果然是选择了张林昆。”吴世卿心中早有定论,燕南飞的答案想来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燕南飞仰头望天,沉声道:“兄弟之情固然重于泰山,但这一次,我选择的是爱情。” 吴世卿一笑:“这么说的话,形象就高了很多了。” “一个强行逼婚,一个两情相悦, 我需要帮谁,还用想吗?李寒空,你怎么看?”燕南飞看见了刚走出来站在身边的李寒空。 李寒空没有回答,只是拔出了逢山鬼泣:“快些吧,不然一会儿就晚了。” “走!” 燕南飞点足一掠,疾驰而出,李寒空紧随其后,远远的还有声音传来:“先生听我好消息!” “年轻真好,往往一个理由就能让一个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世卿转头看向神情复杂,甚至有些低落的洛寻欢,“是不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你你以前的影子?” 洛寻欢脸色变换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是我,他是他,家世不一样,他父亲还让我照看好他。” “说说就得了,你拦不住的,也不会去拦。如果那段时间有人拦着你们不让去江南道救清秋公子,你们也一样会冲过去的。”吴世卿虽然新任祭酒,但是对这些公子们的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 洛寻欢哑然,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先生说的没错,当时谁敢拦住他们,那无非就是以命搏命!而今岁月兜转,他望着燕南飞离去的身影,似乎有些出了神。千里驰援江南道,五位公子救清秋,这般兄弟情谊恍若昨日,可现在却要各自惜别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终归不能长久待在一起,太对不起他们心中那颗想要闯荡的心了。 不知不觉间,北阳八公子的名号似乎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新人已经成长起来了。 如果说罗网的杀手真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将长安城覆盖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的话, 那么此刻这张网却已经开始有了缺口,他的某一处在被两柄锐利的剑给撕开了。 长安城皇宫之中,灰衣老人睁开了眼睛,一双剑眉星目印证着他往日的荣光,可他却终日不曾见过阳光,今天他从那间阴暗的屋子中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门口前来报告的黑衣杀手,而能够拥有这种装束的,就应该是罗网中的人字级杀手,沉声道:“来闯城的人,可是那个叫张林昆的叛逆余党?” “正是,此人的通缉令到现在还张贴在城外,而且学宫大考当日也有很多人见过他。”垂首道。 “不是说有两个人,那另外一个人是谁?”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黑衣杀手目光躲闪,无奈只得低头,有些犹豫:“那人,那人蒙了面巾,暂时还无法确认身份。” “呵呵,暂时无法确认身份?就是你们心中已经有一个猜测了!为什么不敢说!”老人衣袂飘飘,低声怒喝。 灰衣老人身上迸发出一股强绝的剑意,杀手吓得急忙跪地:“是……是江师兄。” “我早就猜到是他,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看我不教训他!”老人冷笑一声,一脚踢开这个跪在地上的杀手,朝着皇宫之外走去,杀意凛然。 长街之上, 此街惨况宛如江南道当年公子守街道的场景,义气当头,生死与共。 张林昆和江歌离都已经汗如雨下,多亏他们手里的长剑不是凡 品,否则早都应该打到钝了,他唾了一口掺杂着血的唾沫,偏头低声问江歌离:“这一批打完,还有几批?” “最后一批了。” 江歌离的内息也有些轻浮不稳了,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布满细汗的脸,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天罗地网之中,还有六个天字二等杀手,唤作六剑奴,是仅次于我的存在,但是他们六位一体,磨合多年,一起动手的话,我也不是对手,难以对付。” 张林昆举起手上的虬龙剑:“好在我还留了点镇场子的功夫,,拿来一半对付你说的六剑奴,至于另外一半嘛,靖康王府应该还有别的高手没出来吧?” “王府中,靖康王自己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他有一个弟弟,叫傲天凝,如今的淮南王,师从稷下学宫李先生。”江歌离缓缓说道,将王府中具有威胁的两股力量都说了出来。 张林昆挑了挑眉,言语中充满深意:“是他啊。” “爱谁谁,乌龟怕铁锤,打过了再问挨打的是谁!干就完了!。”江歌离提着剑,再一次冲锋在前,扎进了人堆里。 张林昆愣了一下:“以前想听你说句话都难,今天歇后语这么多?”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罗网和朝廷的护卫队一大批接着一大批的增援,但我们只有两个人,没有谁会来帮我们的。”江歌离用剑柄猛地一拍,拍晕了一个黑衣杀手。 “瞎说!帮你们的人这不来了吗!”一道声音朗声高喝,传到了二人耳中。 张林昆闻声一喜,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 一个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后背扛着一柄长枪稳稳地落在地上,身后还有一个持着双剑的剑客,目光灼灼。 “援兵这不就到了嘛!。”燕南飞顺手拍开眼前的一个杀手,晃了晃长剑,潇湘的看了一眼张林昆。 当日江南高家,燕南飞手无寸铁,却敢大放厥词,当着整个江南势力的面,高呼抢亲。 今日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手里不再没有寸铁,而是持剑背枪,站在长安城的杀手面前,又是一次抢亲。 两次抢亲,都是为了兄弟,也许这就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燕南飞叹了口气:“今日若是活着出来,我是不是就算名扬天下了,这可是抢了一个王爷的亲哎。” 江歌离手脚并用,打退了两个杀手,收剑退了回来:“你们是谁?” “在下燕南飞。”燕南飞抱拳道。 江歌离眼神一瞪:“李先生的弟子?那你们二人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要抢的,是皇妃。不仅仅是杀头的罪,是灭门的罪啊。” 燕南飞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撕下一片袖口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摇头叹道:“看来这一次名扬天下没有戏了。” “你们都蒙了,那我也别搞特殊了。”李寒空学着他的样子也将自己脸遮了起来,逢山鬼泣一震,嘹亮之音迸发而出:“看这些人的架势,我们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终生残疾罢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一剑凄凉十四州 江歌离扶了扶脸上的黑色面巾,低声道:“张林昆你带上一个跟你一起往前去,这里交给我们。” 张林昆点头道:“好!你们要多加小心,别死在这,不值当啊。” 作势要冲上去的江歌离一个趔趄:“大难当头,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你不是不信那些空虚的鼓励话的么?” “现在我信了……” 张林昆一笑,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快步向前掠去。 李寒空冲着燕南飞点了点头,燕南飞会意,立刻抬步追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而行,燕南飞看到了张林昆手上那把以前未曾看到过的宝剑。 “你那把棍子呢,怎么换成了剑?” “师父传了我刀剑术,自然得有剑了,这把剑就是棍子化成的。”张林昆笑了笑,说话间两个人就已经跨过了这条长街,靖康王府的府邸已经映入眼帘了。 那些地字级的杀手们见到有人离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赶紧追上去,将他们截住。 可他们刚要有所动作,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道冷清的剑气,江歌离一剑挥出,硬生生的将这些人留在了原地,没有踏出一步。 地字级杀手中的领袖往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低声道:“江师兄,我们相处多年,你的剑法大家又怎会不认得,就算蒙了面又有什么用?” 江歌离双手握剑,沉声说道:“诸位师弟,你们既然已经猜到我的身份,就不要再拦我的路了。” “师命难违,既然师兄已经下定决心,就休要怪师弟们不讲情面了,上!。”那地字级杀手振臂一挥,身后的十数名黑衣杀手纷纷纵身向前,几乎同一时间提剑而起,对着江歌离刺去。 李寒空紧握逢山鬼泣,跟着江歌离的竹剑一起迎击,二人接战,与黑衣人们厮杀成一团。 靖康王府百丈开外,有四男二女,皆是黑衣一同站在屋檐上,六个人,六把剑。 为首的一个身形健壮男子笑了笑:“看来江师兄被拦下了,也好,我可不想和师兄打,他的剑法太冷,太吓人了。” 张林昆和燕南飞也发现了六道毫无隐晦的气息在不远处的房檐上,二人止步,张林昆抬起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这六个人不一般,应该就是江歌离说过的六剑奴了,怎么样,二对六有没有把握?” “二对六么。”燕南飞脚步不停,反而瞬间加速,道道残影间已经跃上了房檐,马踏飞燕的轻功已经开到了极致。 “这么快!”其中一个瘦高男子惊呼一声。 君不见快若疾电,银光一闪,叮的一声。 那瘦高男子就算是身经百战,此时此刻也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将长剑横在胸前,挡住了这道突袭。 拔剑惊雷,燕南飞的拔剑术。 “乱神,小心!”一名头上绑着绸带的男子大声喝道。 那个叫做乱神的男子猛地吸了口冷气,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因为他看清眼前的时候,燕南飞的身影又不见了,待得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提剑摸到了此人的背后。 “再见。” 燕南飞平地惊雷,在背后把他轰了下去,随后一个遮影步退回到了张林昆身侧,拍了拍衣服说道:“现在二打五了。” 乱神在房檐上维持不住平衡,脚下一滑顺着燕南飞那一剑的大力摔了下来。 张林昆一愣,紧接着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李先生真乃神人,朽木也能雕了。” “听着不像是夸我呢。”燕南飞瞥了他一眼,也不管这些,随后举剑指着屋檐之上的那几个人,“下一个,谁来送死?” 那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皱了皱眉:“这个小家雀在跟我们叫板呢啊?” 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扭头道:“乱神,差不多得了,不要玩了。” 另外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也附和着:“输给一个少年,越王八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两个女子一个叫转神,一个叫灭魄,在上边指责着马失前蹄的乱神,倒是另外几个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乱神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之后从地上蹿了起来,他用手擦了擦嘴边上的血迹,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凶戾:“臭娘们,两个长得一样,说话还都那么刻薄。” 其中一个女子冷笑:“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毕竟是大男人,也懒得和这两个不正常的娘们争辩,乱神转过了身,对着燕南飞勾了勾手指:“再来!” 燕南飞修剑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不会怕了他,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站定:“放马过来!” 张林昆挥了挥虬龙剑,一道龙吟响彻天地。 “一起。” 燕南飞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你的剑留在最后再出,只要我还没趴下,你就不需要动手。” 张林昆挑了挑眉,看着燕南飞坚定的背影,怎么一时间还有一点小感动呢? 另一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李寒空的胸膛上被划了三剑,后背被划了三剑,很是对称。 江歌离的身上也见了红,不过在他们的身后,所有的杀手们都已经躺在了地上,兵器也散落了一地,失去了阻拦他们的能力,为首的那名杀手看着江歌离,重重地叹了口气:“师兄,放弃吧,你拦不住的。” 江歌离佝偻着身子,缓缓站直,提起了竹剑:“拦不拦得住,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拦,我这辈子就没有了意义。” “师兄对小师妹的情谊,真让人羡慕。”那人继续说道。 “也只有情字最能让一个人拼命。”江歌离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地上那人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忽然住了嘴,他仰头望着远方,大惊失色,丝毫没有了分寸,他颤颤巍巍的说道:“师兄……快跑!” 噗嗤一声,那人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用的废物。” 江歌离瞳孔一缩,随后猛地转身,一身灰衣的老人站在那里。 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有着千军万马难以抵挡的气势。 李寒空神色也高度紧张,他察觉到 了此人带给他的危险,默默的把百川灌河也拿了出来,两柄剑在手总算有了一分底气,他低声道:“这人是谁?” 江歌离上前一步,将李寒空拦在一边:“你快去追他们,这里,交给我。” 李寒空看了一眼那老人,又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江歌离,皱眉道:“你应该知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没有逞强,我只是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不好对付,因为他是我的师父。” 江歌离苦笑道:“放心吧,师徒一场,他不会杀我的,但是你不走就一定会死,所以你……。” “告辞。”李寒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比飞的都快。 “夸张了……”江歌离摇了摇头。 老人没有动身,他看了李寒空一眼,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同伴,抛下你就这么走了?倒是很像忘情道么。” 江歌离手里的万年竹熠熠发光,沉声道:“因为这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插手。” 老人收回了目光,忽然长叹一声:“离儿,你知道不知道,我对你,很失望。” 江歌离沉默,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师父,你应该也知道,我对你同样很失望。” “事到如今,你想好了吗,确定要对我拔剑?”老人看着江歌离手中的剑。 “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对师父拔剑。我想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就再也不畏惧师父了。” 江歌离咧嘴一笑,这辈子他很少笑,但是这回算一次,他一手按在了长剑之上,“那样的话,我就敢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人了!”、 “出剑吧!”老人怒喝。 江歌离长袍纷飞,手中长剑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将地砖砸碎一大半,随后猛地朝天一挥:“得罪了!师父。” 那一刻,躺在地上的一众影卫全都瞪大了眼睛。 虽然江歌离是这一代中最罗网中强的存在,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它能够强到这一步。 肆虐的剑气在那个瞬间暴涨,虽然远远隔着,都能感觉到那种刀割般的疼痛。而江歌离自己也并没有收敛这些剑气的意思,他的眼睛里开始流出鲜血,仰头看着在日光下更加翠绿的万年竹,他腾身而起,一把握住了那柄剑意凌天的竹剑,锁定了自己的师父。 老人笑了笑,点头:“很好。道元斩天罡,为师应该恭喜你破境。可惜今日匆忙,没有备别的礼物,便送你一剑吧。” 江歌离不再犹豫,手持竹剑,毫无花俏的怒斩而下。 剑气长虹,剑罡席卷,贯穿了一整条长街。 老人的灰衣被劲风刮得吹起,一头白发飞扬,身前凝聚了一道护体罡气,将那些剑劲纷纷拦下。 “道元大境,就这点力量吗?再来!”老人大喝。 “一剑,凄凉,十四州!”江歌离怒喝一声,万年竹上的翠绿生机之意快速退散,世间满眼凄凉,只剩凄凉! 剑意再涨一层,老人那护体罡气已经出现了裂痕,明显就要破碎开来。 “凄凉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六剑奴 外面的战斗打的如火如荼,而作为主角的靖康王却异常安定,王府更是一片祥和,没有丝毫风雨欲来的迹象。 正堂之内,茶已经续了三次。 靖康王亲自提起紫砂壶,欲要倒满,可是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挡住。 燕镇南开口道:“该说的不该说的,现在也说完了。” 这可是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亲自斟茶,居然还有人敢不接受,这若是放在以前任何一个王爷身上是都不曾有过的事,别说不接受,就是连倒茶这回事都不可能发生。 但是靖康王没有作威作福,一是他知道眼前之人同样地位极高,不好惹,第二还是不好惹…… 他把茶壶放下,点了点头,笑道:“好。我懂了,世子爷也是个敞亮的人,快人快语。” 燕镇南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刚坐下的傲天凝:“看淮南王来回进出了几次,外面的事情并不是按想象中处理的那么顺利吧?” 傲天凝失笑道:“世子爷刚来长安就赶上这样的事,真是让世子爷见笑了。” “罗网是一股很重要的势力,远比常人想象中的更重要,靖康王爷若是真的能把握牢这股力量,还是应该争取争取的。”燕镇南轻声道。 “当年天主亲自指婚,撮合张将军的大女儿张心兰和世子爷。可世子爷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娶了当时名震江湖的毒煞之女。真是难以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是不是世子爷当时就已经预料到张氏的谋反了?”靖康王话锋一转,说出了一句针对性极强的话。 坐在一旁的傲天凝眉头皱了皱,不知道此时此刻王兄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犯忌讳的话,而且还是跟现在的左相府的当家人所说。 燕镇南同样有着定力,并未因此针对而有所失态,只是轻笑一声:“我与心兰青梅竹马,我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从未有过儿女之情,而我见到天香的第一眼,那一刻开始我就相信有一见钟情这么一说了。” “好一个一见钟情,既然世子爷敢爱敢恨,又为何把本王想得这么势利呢?” 靖康王啜了一口茶:“实不相瞒,本王原本的确是怀有目的,但见到她的第一面,本王想得到的就不仅仅是一个目的了。所以七弟,外面的事情事情,你得辛苦一些了!” 傲天凝点了点头:“为兄长分忧这是内弟应该做的,但是这件事可能还得请世子爷帮忙。” 燕镇南惑道:“请我帮忙?” “世子爷有所不知,门前得到刺客有两位,虽然小师弟蒙了面,但是那把谪仙品级的剑,还有传自世子爷的拔剑术,我想认不出来都不行啊。”傲天凝微微一叹。 “额……” 燕镇南愣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低声骂道:“这是闲老子活得太长久了!?” 靖康王府之外依旧喜气洋洋,前来祝贺之人络绎不绝,不论是朝廷大小官员,还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民间人物,富贾巨商都来捧场,给足了面子。但是附近那条僻静的长街上,却已经鲜血满地,一股杀伐之气缓缓弥漫开来…… 燕南飞单手提剑,只手握枪,一身白衣已经染上了大片血污,在他面前已经倒下了三人,却还站着三 人。 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壮汉,一个头戴绷带的男子,一个风情万种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真刚,断水,转魂三人三剑。 “枪剑之术。” 那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上持着一把重若千钧的长剑,能抗能打,着实难以对付,他在六人当中的站位正是正面直击的杀戮者,头缠绷带的男子擅长隐形技能,战斗中往往谋定而后动,取人性命于无形,属于隐藏者,至于那女子则是擅长牵制,迷惑,算是羁绊者的站位。 六人当中此三人的修为略高一些,在燕南飞的剑斗中能够暂时屹立不倒。 魁梧男子沉呼了一口气:“我六人倒是低估你了,大意间竟然让我们当中的三个人失去战斗能力,我不得不佩服你,但是你也没什么力气了吧?” 燕南飞努力调整着呼吸,尽力吐纳,争取快速恢复体力,这个人说的没有错,枪剑术固然威力强大,但是极其耗费精气神,方才一轮进攻已经让的他差点提不动兵器。 张林昆手里紧紧的握着剑,看着燕南飞血染长衫,心有不忍,沉声道:“南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了吧。” 燕南飞将君不见插在了地上,用以支撑,直起身子双手握着长枪敬亭山,他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淤血:“我还能打,你再等等。” “男女之爱,兄弟之情,都是世间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但是这世上,却总有一些人,为了肮脏的目的,为了自己的私心,要玷污它们。今日我燕南飞在这里立下誓言,要终其一生守护这些东西。姓张的,你给我听清楚了。” “以后若是我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要奋不顾身的拔剑来救我啊。因为我也不想让喜欢的姑娘落在他不喜欢的人手里。” “燕南飞,你怎么样!”一道声音传来,不是张林昆说的,而是匆匆赶来的李寒空,他同样浑身浴血,此时跃到屋檐上,看到了勉力站起来的燕南飞。 燕南飞仰起头所问非所答,笑道:“空子啊,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以前没有,最近刚有。”李寒空罕见的一咧嘴,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立刻又龇牙咧嘴。 “可惜鱼大哥不在,他若在的话,用上他的一字长矛,我们三还不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燕南飞没有握剑,双手握着长枪指着剩下的三个影卫,“看好了,我这枪法,你们是第一个接的!” 话音未落,燕南飞和李寒空几乎同一时间掠出,二人攻势犹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 一剑一枪,交织成了一张蛛网,封死了所有退路,破釜沉舟,猛地就扑了下去。 忽然想起了他们在东海宫的时候,他们曾双人合力,无数次地对潇湘子发起过偷袭,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可那毕竟是潇湘子,曾经的天下第一,学宫李先生,而面前的这三个杀手,叫什么来着? 六剑奴! 都成剑的奴隶了,你们还得瑟个屁! “诡神盛宴!”李寒空眼神渐渐变红,身上黑色雾气缭绕,逢山鬼泣功力全开! “眼见为虚,心听则实,第三枪盲龙!乾坤一漱天下游,月如钩,别难求,第四枪风流!”燕南飞的夺命 十三枪枪法前四层已经大成,始现江湖。 “快跑!” 李寒空拦住杀戮者真刚,直接硬碰硬。 燕南飞两套枪法招式,一招拦住羁绊者灭魄,另一招截住了欲要追击张林昆的隐藏者断水。 张林昆没有犹豫,冲着靖康王府快速奔去:“放心,只要我不死,说什么都得帮你找到那个姑娘!” “你他娘的运气好点,别死里!”燕南飞开心的笑道。 不愧是杀戮者,剑法大开大合,李寒空的剑法今日也是出奇的猛,有攻无守,直接以血换血,以伤换伤,他的后背被剑气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但是他的诡神盛宴,也在对手的胸膛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二者交错,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他感觉眼前有些花,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他苦笑道:“还是太吃力了啊,以后要增加练剑的时间了。” “没关系,还有我!” 燕南飞长枪回旋,震退两人,一身血衣在风中舞动,这一刻多多少少有点大家风范。 “空子,其实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燕南飞眼神灼灼。 “说什么?”李寒空问道。 “我能晋升道元大境了。”燕南飞将长枪立在身前,敬亭山上有着点点星光闪现,一瞬间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虽然也很勉强,但是撑个一盏茶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一盏茶的时间,很长吗?”一道无情讽刺的冷笑声响起,燕南飞眉毛一挑,身上即将破到道元斩天罡境界的契机被强制打断。 世子爷燕镇南忽然从出现在了六剑奴的身后,杀戮者真刚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燕镇南,把长剑往地上一插,问道:“你又是谁啊?什么时候跑到后边去的?” “这两个人我带走了。他们不会再闯进王府的了,你们也回去吧。”燕镇南淡淡的道。 说不出来的居高临下,说不出来的肆意,让人听起来很爽! 真刚打量了他一下,冷笑道:“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发号施令?” “就凭这个。”燕镇南把手放在了剑鞘上,只听见剑出鞘的声音,可他的手明明还在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杀戮者真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轰然倒地。 李寒空眼睛里的血红已经褪去,他咽了口口水,低声道:“燕,燕子,你老爹的武功有多高啊?” 燕南飞也同样吃惊:“在家我看不到他出剑,我只知道他剑法挺快,哪知道出剑快成这样了。” 剩下的断水灭魄相视一眼,这还打个屁啊,赶紧退到了一边,乖乖让路。 燕镇南没有管他们,径直的走到了燕南飞面前,问道:“为什么?” “朋友妻不可欺,我来帮忙抢亲。”燕南飞沉声道。 “抢亲?”燕镇南缓缓走上前,“真挺令人怀念,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这件事。我想娶你母亲,但你外公不同意,因为母亲已经许给了关东陈家的长公子,于是他们成婚那天我就去抢亲了。” 燕南飞握住了敬亭山,看着燕镇南得到眼睛:“可是我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三个字,不同意。” 第二百一十二 王府对决 长街之上张林昆趁着燕南飞和李寒空合力撕开的缺口闯了出来,几个纵身已经潜入了王府后院,翻过了那座熟悉的高墙,落在了那个静谧的小院里,在这座暖池清苑中他遇到了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女子啊。 “方,方阑梦。”他轻声唤道,这个名字每天每夜都会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可是今天好像是他第一次将这三个字说出口,既陌生又熟悉。 一阵风吹过,并没有人回应他。 他四处张望,整个靖康王府此刻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在这里,只有一些装扮过的迹象,地上残留着一些红纸,看样子应该是被撕碎的。张林昆有点失望,因为他没有察觉到屋子里有人,轻叹一声,作势要走,可才走出几步,猛地抬头。 有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酒。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北阳八公子之中的天机公子,傲天凝。 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的二弟子啊,要不是老天不作美,张林昆是可以成为他的师弟的吧。 两人目光相接,相顾无言。 “要不要上来喝杯酒。”傲天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率先打破了沉默。 张林昆歪了歪头,笑道:“今天怕是不行,我赶时间。” “那边的婚宴我也得去,不过暂时不急,一杯酒的时间还是有的。”傲天凝将手边的酒壶提了起来,斟满了一杯,轻轻放下。 张林昆笑了笑,不再推辞,脚步一点就上了屋顶,飘身坐在傲天凝的另一侧,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果你和燕南飞不是同一批来应考的,我想你一定是称为我小师弟的人选。”傲天凝转着酒杯,缓缓说道,言语之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惆怅。 “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是我的身份迟早要暴露,那样的话,长安城还留的住我么?”张林昆惨淡一笑:“叛党之子,学宫也保不住我的。” 傲天凝不知可否,他毕竟是皇家之人,若张林昆得到真实身份暴露出来,自己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最后还是终归一叹:“你是张将军的后人,我一直敬重张将军。如果可以,我们今天能不能罢手言和?不打了。” “跟你罢手言和当然可以。”张林昆偏头,望着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地方:“可那里有个姑娘在等我,我不能善罢甘休。” “真的一战,你不是我的对手。”傲天凝沉声道。 “切磋我可能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拼命一战的话,未必。”张林昆翻下屋檐,背后虬龙间“噌”的一声出鞘,遥遥指向傲天凝:“可是你敢跟我拼命么?” 这一次是我张林昆舍命一战,管你是什么公子,还是行法先生,亦或是长安城的淮南王,不服来战! 傲天凝站起身来,他的手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缓缓迟疑了一瞬。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剑,那是被列为天下十大名剑的浩然镇岳,被称为人间正气第一剑,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但自己今日的出剑,是否配的上这柄剑上的浩然正气?稳固权势真的要比两情相悦,要 来得重要吗?一刹那,纷飞的思绪涌入他的脑海中,他摇了摇头,甩去这些,一把拔出浩然镇岳,落在了地上,冲着张林昆微微垂首:“请。” 张林昆抬头望向傲天凝,眼神忽然像是被瞬间点燃一般,闪烁出萤火一般的光芒,那种炽烈的光芒之后,又隐隐透出一股紫色。 他微微俯身,之后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宝剑如同火龙啸天横劈而下。那剑势中带着千钧雷霆之势,傲天凝延伸凝重不敢怠慢,急忙后撤。 而张林昆一招未果,并不放弃,持剑贴身游打。傲天凝挽了个剑花,出剑直击,可每一次出剑都被张林昆刚猛的剑法狠狠地打了回来。 两个人甫一个照面,傲天凝的剑势就已经被压制了下来。 张林昆出手的招式又快有狠,其上的内力如同江河湖海般源源不断。这不禁让傲天凝一皱眉,当如学宫大考的时候,张林昆所彰显出来的实力,让这位淮南王一直关注着,可当时再怎么精才绝艳,最高也不过是神元动八方的境界罢了。 可半年之后,两人山水有相逢,张林昆的剑法凌厉竟然能够直接压得早就进了道元大境的傲天凝? 能回答这个结果的也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你的八荒六合功掺进去了其他东西。”傲天凝看着张林昆有着紫气缭绕的眼神,沉声道:“刀剑神域的心法。” 刀剑神域,这是一门能够有效提升自己实力而又后患无穷的一种心法,足足可以破一个大境界的存在,可是那种代价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住的。 以前的时候,李先生曾经和他们提起过。霸刀雨化田能成为举世第一刀仙,也是因为这门心法,但身体却遭遇了噬心蚀骨的痛苦,每日正午和月圆之时都会备受煎熬。 张林昆的招式被看了出来,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咧嘴一笑得承认了:“正是!” 傲天凝轻叹一声:“为情所困得少年执念啊,没想到这么深了。” “也罢,也罢!” 剑起,剑出,浮光掠影,来去无踪。 这是李先生所传得杀人剑法,惊鲵掩日。 浩然镇岳剑身上的气势也被激发出来,剑式裹挟着浩浩荡荡得正气对着燕南飞冲了过去。 张林昆将虬龙剑握在手中,没有丝毫的避腿的迹象,迎着浩然镇岳直接冲了上去。 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进步不仅仅是在剑法上,轻功的修炼也没有落下,张林昆的身法更胜往日,前后穿梭间甚至都没有留下残影,待到他巧妙地避开了浩然镇岳,一瞬闪到了傲天凝的面前,举起长剑猛地劈了下去:“打败你,就没人挡得住我了。” “唉,你太小看我了。” 傲天凝大手一挥,浩然镇岳剑身剑气大放,横剑一挡,格开张林昆,自身退了三步沉声道:“你师父修炼刀剑神域打不过我师父,你修炼刀剑神域也同样打不过我。” “放屁!”张林昆双手握剑,怒喝一声,长剑再起。 傲天凝长衫飘飘,浩然镇岳剑势猛然增强数层。 剑势忽 变。 气势压人。 这不再是传自学宫李先生的杀人剑了,而是他们皇室一族所传的天子剑,能够驾驭天下的天子神剑术。 天子神剑乃是天主开创的传国剑术,一共七招,君凌天下,黄袍加身,御驾亲征,龙颜大怒,君要臣死,江山破碎,龙如大海。 七式剑法,招招以势逼人! “你太自信了,在你心里你已经认定自己会赢了,可那只是你自己想象的!”傲天凝身上的压迫力似乎有凝实的迹象,宛若粘稠一般令人难以提气势与之一战。 “可你毕竟修炼了刀剑神域,这就是你不自信最好的证明!”傲天凝用出第二招,气势再涨,又一剑卸去了张林昆身上澎湃的剑气。 “你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你练了这种剑,真的生的起来吗?!”傲天凝一剑又一剑根本不给张林昆任何翻盘的机会。 “你想要以此孤注一掷,当年霸刀雨化田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赢不了李先生,你也赢不了我!” 张林昆打的很憋气,方才建立起来的优势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剑起的时候,总被傲天凝适时打断,那心中提着的一股剑气一瞬间就如洪水决堤,倾泻而出。 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剑法也开始有些凌乱,他不得不往后撤回几步,稳一波颓势。 “起!”傲天凝手里的浩然镇岳横贯八方,气势在此刻达到最强。 “要么离开,要么躺下。”傲天凝面无表情。 张林昆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只身闯王府我的确没有信心,但是我拼命和我师父的不一样。” “他赢不了,还有下次。” “而我,只有今天这一回,拼命就是把我的命赌上!” 张林昆拔出了身后的另一把镇魂刀,刀剑交错,紫气蒸腾,眼神彻底紫化,与此同时,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八部浮屠!” 金刚怒目,佛陀加身。 “你就这么不惜命!”傲天凝惊呼道。 八部浮屠,能在瞬间提升功力,逆境杀人,使用此功之人能在瞬间激发起身体中所有的力量,能将自己的武功强行提升一个境界,但是反噬却是极大,很多人用了一次后的代价就功力尽失,而运气不好的人甚至在运功途中就筋脉寸断而亡。 张林昆已经运功刀剑神域了,此刻再开八部浮屠,按理说必死无疑。 张林昆笑了笑:“没说笑,真的拼命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每落下一步,大地都会震颤一下,八尊古佛围绕诸身,邪魔避退。 傲天凝又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天庭之中的良玉榜上记载着天下年轻人的武学造诣,各大宗门年轻弟子都很期待能够在榜上能有一席之地,傲天凝曾经在榜上占据了多年的第一位,最近几年由于年龄的原因他才退位,让给了新人。 但他现在很确定一点,下一次换榜,良玉榜首甲必是眼前的这个人。 张林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长安城, 距离靖康王府不过百丈远的一条长街上,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周围的墙壁,脚下的石砖皆是化成了破砖烂瓦,残垣断壁。 好在这里怎么说也算王府的门户,倒是没有平常百姓的人家,并未伤及无辜,只是这里刚才传出的响声却是长安城中爆发出来最大的地方。 江歌离一身青衣破破烂烂,身上的剑痕无数,跟随自己多年的万年竹也断裂成了两截,一半摔落在了地上,另外一半支撑着他半跪在地,不至于彻底倒下,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溢出,他却没有去擦,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师父。 灰衣老人的状况也不太好,但是跟他比起来却是要好上很多。身上的灰衣被撕成一条条,破破烂烂,但手上犹然握着剑,眼神漠然,冰冷刺骨的寒意依旧不减,他微微俯视,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江歌离,轻叹一声:“结束了。” 江歌离最不愿意听的就是结束了这类的字眼,他皱了皱眉,握紧了手里的剑,想要依靠他站起来,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身上的伤势,刚一起身就侧着倒了下去。 老人将剑倒过来,两手拈着剑尖,剑柄砸在了江歌离的手上,打掉了万年竹的断剑,毫无感情的说道:“有多大的能耐,吃多少碗饭,干多大的事。当自己还不够强的时候,就需要隐忍,不要试图去挑战你做不到的事情,代价你承受不起。” “师父,饶了江师兄吧。”躺在地上的一名地字级杀手不忍,艰难得开口说道。 “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老人一抬脚,将那名影卫踢了出去。 江歌离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很低调,即使护驾有功,但也从来不贪恋虚名,一名剑客,他的剑就是他的生命。 “剑已断,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你不想着以后终有一日,来找我复仇,终有一日,把梦儿带走吗?输了就要死,真是令人嘲笑你这种弱者的行为。”老人将手里的剑抬了起来,砸在江歌离手上的剑柄也跟着起来:“天下第一就这么一点魄力的话还当个什么天下第一?” “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天罗地网宗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出色的弟子了。”老人看了看手上的长剑, 随后又重重地落了下去:“但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跟我掰手腕!” 江歌离面色一变,手上传来的痛苦令他的精神一紧张,老人并不罢休,又使劲地转了转,那只手背已经血肉模糊。 “你说你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眼下,还不配!” 不知道江歌离听进去了多少老人的话,他努力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那所府邸,低声道:“师妹啊……” 老人收了剑,转过了身不再看他,手臂轻轻一挥:“把他带回去疗伤,关在截天阁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是!” 身后的几名同 门师弟赶紧上前把已经晕厥过去的江歌离带了下去,送回治伤。 待得他们走远不见踪影之后,老人猛地喷出一口逆血,随后拉开了胸前的衣襟,上面有几道深深的剑痕,伤势不轻。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往上面发了狠一般地倒:“这小子的凄凉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以后说不定真的有希望争争天下第一?” 另外一处战场,距离王府不远的一处屋檐下,燕南飞握着的不是长枪敬亭山了,而是名剑君不见,只不过持剑的手却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真的没有想到,在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父亲,剑术已经高超到了这个层次,看来之前父亲教训他,真的只是一直在留手,并未出全力。 方才站在他对面不过几丈远的父亲,一共出剑了三次,但每一次都只能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却看不见真正的剑招,直到现在他也没察觉到剑究竟是何时出鞘的。 吓退六剑奴之后,燕南飞看见父亲对自己二人拔剑了,第一剑毫无防备,李寒空手上的逢山鬼泣脱手而出。 第二次听到剑出鞘声的时候,自己的一身白衣被斩去了一截。 第三次听到剑出鞘声的时候,自己耳鬓的一缕黑发无声飘落。 “真正的拔剑惊雷,并不是声势浩大,而是要快。”燕镇南沉声道,“小子有什么可自傲的,你还……差得远呢!” 燕南飞见识了老爹的拔剑术,的确不敢再大放厥词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他:“老爹,王爷成婚的日子,你赶过来拦着我算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年轻人有点热血是很好的,但是一定要考量到自己的度,你的度还不够,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知道吗?。”燕南飞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你想要提升自己的度,还是去沉淀沉淀吧。” “爹啊,时不待我,再沉淀沉淀,喜欢的姑娘都生下孩子去打酱油了。”燕南飞不想和自己的父亲闹僵,一方面毕竟是亲生父子,最重要的一方面是,自己真心打不过他啊! 我恨! “那就恨,生不逢时吧。”燕镇南出了第四剑,依旧拔剑惊雷。 与其说燕南飞在这里抱怨服软,不如说他一直等待机会更为恰当。、 见到父亲真的出了第四剑,他霎时间目光一凛,他就在等这一刻!燕镇南托大了,不应该为了震慑燕南飞一连出了三剑,就算第一剑燕南飞没留意,第二剑第三剑怎么都会看出一些路数,更何况从前父子较量过剑招,燕南飞对于燕镇南的剑招还是熟悉的,只是缺了一个接招的契机。 现在看来,契机好像已经到了,此时不接,更待何时? 拔剑,惊雷! “蹭”的一声,剑光一闪,君不见出鞘,燕南飞同样使出了拔剑术。 紧接着,两柄剑相撞的交鸣之音回荡开来,燕南飞咧嘴一笑:“老爹,你也别小看了我。” 燕镇南冷哼一声,神色不变,一击不中,收剑回撤,然后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燕南飞猛然一惊,他失策了,拔剑惊雷伤害效果的最大化是立刻接下一招,平地惊雷。 自己的父亲神经百战,早就将这种习惯融进了骨子里,但是自己却洋洋得意,忽视了这个最为重要的一点。 “不严谨了。”燕南飞尴尬的看着出现在自己咽喉只剩半寸之隔的剑尖,微微发冷:“老爹,你不至于这么认真吧……杀招啊这是。” 燕镇南横眉冷对:“你说别让我小看了你,我还以为你有真本事,这点意识都没有,我还是继续小看你算了,” “燕镇南,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你的话不就是说打不过就先别打吗?那等你能打过的那天,你老了,姑娘也老了,你再拿着剑去抢人家老婆?你怎么不抢人家女儿做老婆呢!你这就是糊弄三岁小孩的鬼话!我看你就是想保住头顶上的乌纱,不敢得罪王爷!”燕南飞见到软的不行,那就得来硬的,直接破口大骂,就像以前自己在陌云城被家丁们绑了一样,骂的肆无忌惮。 “你今天要是不把路让开,我就把你贪生怕死,贪图名利,贪图……反正就这些都告诉爷爷,让他惩罚你!”燕南飞事到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大招了。 无论燕南飞这说什么,燕镇南都没有发火,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回你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这些都是你爷爷之前告诉我的。” 燕镇南挥舞长剑,笑了笑,“我听了之后,就提着剑把整个许家给打翻了,因为那阵我的剑已经够厉害,他们家没有人拦得住。” 燕南飞愣了愣:“爷爷没拦着你?” “你爷爷当然没有拦着我,也没有让我带一兵一卒,只是给了我一碗酒喝,说了一句话,打不过就先回来,不然就是自取其辱。”燕镇南说道。 燕南飞琢磨了一下,怒道:“那说白了不还是没有拦你!怎么换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如果日后有一天你真的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就算世人都不同意,你老爹我也会提着剑一个一个打过去,打的他们同意。”燕镇南看了一眼燕南飞,眼中也闪过一丝慈父之爱。 燕南飞闻言,倒是失神一瞬,这种话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出来过。 “但可惜的是,今日事关别人喜欢的女子。与我燕家没有关系。”燕镇南说完,紧接着长剑一转,剑柄碰在了燕南飞的脑后,将他打晕了过去。 “你……”燕南飞还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眼前一黑,两腿一蹬,直直的躺在了地上。 燕镇南收了剑,走上前将他背了起来,好巧不巧的是一辆马车此时悄悄地驶入了长街,燕镇南顺手把他丢到了马车里,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李寒空:“你的剑法对我出手还不够格,二十年之后吧,可与我一战,现在你的选择只有一个,跟我走。”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误把眉目做山河 靖康王府,暖池清苑。 这座小院中的一草一树都被剑气摧毁,就连建造房屋的木材都已经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残损,一道道的剑痕在上边无情的留下印记,这个向来都安静的小院,今日过后怕是要毁了一半了。 小院的正中央有两个男子,一个人手持刀剑,身上的气息愈发紊乱,愈发狂暴,背后隐约还有八尊古佛加持诸身,剑招刀式的威力一点不减。在他的对面同样有一个男子,手持长剑,人剑气势合一,那股浩然气形成一个领域,死死的抵抗着对方毫无章法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张林昆的一双眼睛紫气缭绕,颇为的神异又透露着些诡异,刀剑神域和八部浮屠的功力叠加之后,完全压制了傲天凝的天子神剑术。 傲天凝勉力维持着浩然剑气,不断消融着张林昆的刀剑内力,缓缓得一剑一剑被打到了角落里,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但是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这般暴虐惊鸿的攻势,试图在这张刀剑网中寻找出一处破绽,哪怕就是一丁点的失误。 但是这么久了,并没有寻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张林昆的刀剑神域配上八部浮屠,第一次使用就能将其配合的炉火纯青,不夸张的说一句,此时的他很像当初名震天下的霸刀仙雨化田了。 既然片刻半刻找不到破绽,那就一个字,等! 八部浮屠有着时间的限制,一旦拖过这段时间,那么张林昆迎接的就是心法的严重反噬,等到那时候,就算他还有其他后手,傲天凝也有机会在一瞬间将其重伤。 天机公子傲天凝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耐心到就算圣旨赐了王位,他也能等上好几年才正式搬入王爷府。 “一点!一点!就一点啊!!”张林昆眼睛里闪过一丝紫色,又闪过一丝金色,二者缓缓交融之后竟然变成了……黑色。 他的脑海里已经停止了一切思考,只剩下了这个一个执念,他听到远处似乎有锣鼓声响起,他听到那个女子,低低的叹息声。 张林昆,入魔了。 “走火入魔?你快停下!!”傲天凝低喝一声,“就算你舍身如魔打败了我,就凭你之后的状态也带不走他,你当大内高手和城中数十万将士是摆设吗?” 放弃吧。 是啊,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放弃的。 那年雪花漫天,午门之外那个年幼的少年只能看着父亲母亲一个个地被斩首示众。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轮十二年的时间,自己跟着师父学了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功夫,再也不是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孩童了。可是,今天这让他又想起了那段不美好的记忆,自己心中的东西,惦记着的人,为什么还是保护不了,为什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 之前我没有选择,但是现在我不想这样! “放弃!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这两个字!!” “打倒你,我就能去接她了!” 虬龙剑,镇魂刀,两柄神兵利器裹挟着黑色的真气内力,直冲而去。 在王府内很隐晦的地方,有一座婚房,是方阑梦待嫁的房屋。 此时一名侍女心怀忐忑的敲响了屋子的房门,但是屋子里并没有传来让她进去的声音。 侍女驻足犹豫了一会,来之前靖康王爷已经嘱咐过她,只管进去即可,再三踌躇之下,她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进去,毕竟王爷的命令她无法违背。 “小姐,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侍女进屋之后,站在门口紧紧的低着头,怯声道,她有些害怕,因为传说中这位王妃的出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何况她听人说过王妃的武功还很高,她生怕王妃的情绪迁怒到自己身上,一掌拍死自己。 良久过后。 红盖头之下的方阑梦却平静如水,也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她偏了偏头,看向侍女声音传过来的那个方向:“外面,可曾有什么骚乱?” 侍女不解,微微皱眉:“宾客来的有些多,王府的人手不够,一时间有些忙不开,有点骚乱……” “不是问这个,你告诉我外边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么?”她换了个问法。 一个侍女,又毫无武功的底子,怎么会察觉到王府之外各处发生的争斗呢…… 在她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堂堂长安城靖康王的婚宴,哪个不开眼的额敢来捣乱? 她连忙回道:“挺顺利的,只等把小姐迎到礼堂了。” 听到这句话,红盖头之下的方阑梦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侍女揪着自己的衣角,更是紧张了,想了很多措辞却还不敢开口催促对方。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等待在外面的管家见到里面二人还不出来,只得喊上一句:“还不快请新娘子出阁?!” 屋里的二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喊。 侍女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忍不住了:“小姐……”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等等。”方阑梦说道。 侍女的小脸无奈的垮了下来,问道:“等多久啊?” 问完之后,她就想哭了,可是屋内的未来王妃不好惹,屋外的大管家也不好惹,她被夹在中间,谁也得罪不起。 方阑梦也知道侍女的心思,便道:“你会唱歌吗?你若是唱完一首歌,我便随你出去。” 侍女喜出望外之余,又有些尴尬:“奴婢只是会一些俗曲,不登大雅之堂……” “那白衣卿相鹤冲天的那首雨霖铃,你可会唱?” 《雨霖铃》这乃是长安城各处乐坊的必修之曲,而且街头卖艺,巡唱的都会哼哼上几句。侍女采购物品的时候,也不少聆听,自然也会,赶忙回道:“会。” “唱一曲来听听吧。”方阑梦缓缓道。 “奴婢遵命。” 歌声响起,侍女的声音很好听,想必也是王府精挑细选过才来侍奉未来王妃的,从此倒也可以看出来王爷对这个王妃的宠爱。但是应是还未经情爱之事,所唱之曲,虽有其表,但未有其意,好在歌词婉转,声音清澈,听起来倒也雨过初晴的意思。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侍女心中焦急,一曲很快唱完,方阑梦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问道:“屋外和方才可有什么变化?” 侍女一头雾水,不过唱了首歌,能有什么变化,但是她还是转头看了一眼,大管家带着花轿依然站在那里,除了神色中又多了几分不耐,并没有任何变化。她回道:“都……很好呢。” “好吧。”方阑梦笑了一下,伸出了手:“辛苦你了。扶我过去吧。” 侍女听闻王妃要出去了,当下欣喜,连忙小跑过去,双手扶着她走了出去…… 再说暖池清苑,这座小院的确快要不复存在了。 在一个角落里,傲天凝身上的浩然气荡然无存,浩然镇岳剑摔落在地,他自己状态也是差到了极点,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吐在了地上,他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因为世上很少有这样一个疯狂的人啊。 “情”这个字真的能让人的战斗力翻倍啊。 误把眉目做山河,沦陷半生未肯脱说的就是这个男人吧? “我输了。”傲天凝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张林昆手里的刀剑并没有重新归入鞘中,也没有答傲天凝的话,跨过几颗倒下的大树,朝着院子的出口缓缓走去。1 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背影只剩苍凉,黑色的瞳孔也渐渐的溃散开来。 八部浮屠的时间,已经过了…… 侍女扶着方阑梦上了花轿,花轿从别院到靖康王府,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但她却感觉像是走完了这一生般漫长,她回想了从小到大发生的那些事情,第一次认识师兄,第一次接触剑,第一次去执行任务,第一次踏上高山,第一次遇见大海,第一次被父亲斥责,第一次对江师兄失望,第一次遇到了一生难忘的那个人…… 花瓣成路,唢呐结桥。 很快,这段路,走过了。 “到了。”大管家低声道。 满是华贵的花轿停了下来,红盖头底下的方阑梦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的心已经是他的了啊…… 她缓缓的将体内的真气汇聚在胸前, 在礼堂之上经脉寸断,吐血三升而亡,虽然不太好看,但也能让那些人好好地感受一下自己的不屈吧。她笑了笑,踏出了花轿。 若不是红盖头遮着,宾客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新娘子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是冰冷的不能再冰的横眉冷对。 但他们看不到,依然按照礼节,簇拥在新娘的四周,由侍女们将她引向大堂之中。 一切,就这么结束吧,方阑梦惨笑着,那一笑,群芳正怒却又百花凋零。 第二百一十五章 良人不能归,不能归 来往的宾客们看不到,抬着花轿的众人,和在前边带路的管家,侍女都不曾发现方阑梦的表情,依然按照礼节,缓缓的将她引向不远处的大堂。 礼堂之内,傲天凝竟然先一步比张林昆来到这里,站在了靖康王的身侧,无论他如何调息都掩盖不住紊乱了的气息,面色苍白缺少血色,时而忍不住轻轻咳嗽一下。 靖康王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要不要紧?” 傲天凝摇了摇头:“无妨,兄长还是干正事要紧。” “好,多谢你了,七弟。” 靖康王不傻,他就算再不精通武功,也能看出现在的傲天凝一定受了伤,为什么受伤,想必是为了帮自己挡住了刺客,他深深的看了傲天凝一眼,随后一笑,调整好了心情。 他转头望着门口,靖康王长得算不上俊秀,但带了几分皇家的庄重坚毅,一双剑眉星目彰显着作为一个王爷的霸气。 侍女领着方阑梦走到了堂内,将牵着她的那条红绸带交给了靖康王,靖康王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一只手握着红绸带。 生米到这里就算是煮成熟饭了吧? 看着自己的兄长和自己的这位准王嫂站在一起,一旁的傲天凝已经发白了的嘴角微微翘起,自己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 不对! 傲天凝正准备低头坐下,却猛然发现,方阑梦手背上的筋脉凸起,血脉喷张,这是在强行汇聚真气。 方阑梦身为罗网之主的女儿,了断的魄力自然还是有的,这也足以见证普通女子不曾有的刚强,真气迅速汇聚在膻中穴上,一会她就会选择自爆,和身边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同归于尽…… 傲天凝就算是功力大减,身受重伤,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惨死在自己面前,大婚之日上,他作势就要冲过去,只要封住方阑梦的六大穴道就可以化解危机。 正当他要不顾礼节,冲将过去的时候,大堂之外,传来一声怒吼。 众人同时转头,靖康王也偏了偏头,与此同时方阑梦浑身一震。 “啊啊啊啊!” 那种撕心裂肺的狂啸还再响,只不过传来的方向似乎很远,似乎都不在王府之内。 可那怒吼即便相隔甚远传到众人的耳边,仍是轰然炸响的感觉。 “啊!” 又是一声怒吼,震天震地。 方阑梦紧皱着的眉头有一丝丝的舒展,久久不展开的笑颜也再次绽放,心中默念道:是他,是他。他来了。 靖康王府之外, 一个血人站在门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众士兵披坚执锐围着他,也没有下了杀手。 “八……八部浮屠!”那人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只是忽然间趴在了地上,在疼通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这个韧性极强的少年也终于挺不住了。 背着张林昆的魁梧兵士有些无奈,他背上的这个家伙明明连命都快没了,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还发出了那般不甘的怒吼。堂内的人都觉得有些响,何况他离得最近,那股声波差点把他给送走了,几乎就要被振聋了。 “没用啦,别狗叫了。” 那兵士拍了拍他的头,“你连路都走不 动了,还做梦去抢亲,您还是歇歇吧。” “喝啊!”张林昆咬着牙,看着靖康王府的牌匾,不甘心啊,不甘心!! 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伸出两缕鲜血,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地上。 已经到门口了,却没有了进门的力气…… 诸多努力,付诸东流,付诸东流哇!!! “我不服啊!”张林昆趴在他兵士的背上,一句一句的重复着。 靖康王府之内的侍卫一路跑着过来,他掏出了淮南王傲天凝的身份令牌,笑道:“这个人交给我吧,不劳各位了。” “我不服!”张林昆使出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这几个字,声音沙哑的快要失了声。 “不服,也得服了,认命吧。”持着令牌的那个兵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拍晕了过去,这才安静下来。 他冲着那些侍卫笑了笑,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大堂之上的宾客们等了半晌,终于没有再听见这种吼叫,堂内的人低声小小私语了几句,却终究一切回归到了正常。 傲天凝刚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看向新娘子,原来方阑梦手上已经膨胀起来筋脉恢复了正常,他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由得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 “不服,也得服了,认命吧。”持着令牌的那个兵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拍晕了过去,这才安静下来。 他冲着那些侍卫笑了笑,朝远处的马车走去。 大堂之上的宾客们等了半晌,终于没有再听见这种吼叫,堂内的人低声小小私语了几句,却终究一切回归到了正常。 傲天凝刚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再看向新娘子,原来方阑梦手上已经膨胀起来筋脉恢复了正常。 他长吁了一口气,想着,今天这事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吧?不过也不由得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稷下学宫世人敬仰的行法先生,今日有违此名讳了。 他低着头,自己这也算是为了一己私利,毁了两个人的幸福吧。 至于站着的方阑梦,她知道这个人没有辜负自己,他真的来了,他也没有死,这就足够了,知足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要他还活着,她还活着,一切就没有完。 自己若是先走一步,他,也会跟着自己一起去下边的吧?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没被吓到吧?”靖康王握着方阑梦的手愈发的紧了。 “行礼吧。”方阑梦回得毫无感情,既不温柔,也不愤怒。 靖康王府之外,兵士将一身血污的张林昆丢在了马车上,猛地一挥马鞭:“你呀你,还得老子连婚宴都吃不上了。” 马车扬长而去,兵士提着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哼着军中盛行的歌谣,既有血性又不少凄凉。 “虽然那王府的婚宴也就那样吧,山珍海味不对我的口味。”那兵士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张林昆:“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吃你的婚宴,有酒就行了。” 远处,还有一辆马车驶进了皇室专门招待外来使臣的客栈,燕镇南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望着远处,良久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再年轻点,也许自己也会拔出剑,跟着儿子一 起去干这番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可惜,自己不再是年少轻狂的那个少年了,他现在背负的是整个左相府,一言一行,代表了一方大头。 忽然间,马车内传来了一阵声音,燕南飞微微睁开了眼睛,他刚刚似乎困在了一场梦中,不过好在有几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帮助他破了梦魇,可他撩开窗帘看去,这里已经距离靖康王府很远了,理应听不到那么远的吼叫声才对。 他发觉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张林昆孤身一人在王府,还不知道面对这什么呢! 不行! 自己必须回去救他,留他一个人在王府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边想着一边就要下车,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疼的他哎呦一声。 “小公子……”车夫急忙上前扶他。 燕镇南下了车,低头望着他:“这里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燕南飞现在很明确,那几声怒吼就是张林昆的怒吼,他的处境一定很危险,自己说什么都要去救他!燕南飞冷冷的盯着自己得到父亲,低声喝道:“滚。” “把他们带回陌云城去,燕南飞给我铐起来关上,另外那个用剑的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就让他走。”燕镇南对车夫交代道。 这车夫也在左相府效命十数年了,深得信任。 车夫是相府老人了,他犹豫了一下:“那相爷那里,世子爷如何交代?” “我自会去解释。”燕镇南看了看燕南飞,“百毒不侵,神元境界,普通的软筋散对你没有用,回去直接用五龙含珠锁,锁起来。” 车夫一听,登时一惊:“五龙含珠!?世子爷三思啊,小公子毕竟……!” “拷上!” 长安城看似平静的夜里,一场盛大华丽的婚礼在王府之中顺利地完成了,两辆马车从城内奔跑而出。一个带着淮南王的贴身令牌,一个挂着左相府的军旗。 两大势力的代表,谁人敢拦? 无人拦。 一群热血的少年因为情之一字,他们聚集在这里展开了一项大逆不道的计划,结果不尽人意,少年们又纷飞而散,这一次,算是他们失败了,但是一次不代表永远,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有朝一日,他们还会再来的,因为有一个少年喜欢的人,还陷在这无边险恶的城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至于某些暗处的局外人看到了这一自己想要看到的场面不由得隐隐作乐,接下来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了,压轴戏才刚刚上演。 城内风云际会,城外波涛诡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阴谋在酝酿,谁也说不清。 二百一十六章 底线 长安城玄武门朱雀门有着两辆马车驶出,一路是燕镇南带领着的马车,另一路是一名白袍小将带着重伤昏迷的张林昆。 燕镇南已经交代好了儿子燕南飞回家之后的事宜,至于另外一路,马车疾驰间冲出了长安城,一溜烟直到远处的衡山之下,才悠悠停了下来。 五岳衡山之下,有一座衡仙庙, 这座寺庙从上往下俯瞰,能看遍整个长安。但是因为地势太高,寺中住着的僧人也不多,就一个方丈带着一个小沙弥,方丈一不给人看姻缘,二不帮人算财运,只是常伴青灯古佛,所以这里往来的百姓们并不多,香油钱也少的可怜,勉强维持着师徒二人的日常开销就算不错了。 白袍小将扔了一锭银子投进了庙里的香油盆中,之后便坐在那间靠崖的小屋的台阶上,看着那个繁华的长安,不知想了些什么,猛地仰头喝了一口酒。 嗯? 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也没有转头,这里只有四个人而已,猜都能猜出是谁了。 “张林昆?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名字。”白袍小将自顾自的说着:“我们是本家,我叫张郃。” “世上张姓很多,我的这个张和你的张不一样,我的家乡的名字叫张家沟,离这里很远很远,是个小村子。” “但翰林将军的事迹我从小就听村里人们说过,是我的偶像。” 张郃不紧不慢的把酒囊放在了地上,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一柄剑此刻正抵在他的后背上。 “你是何人?”后边走过来的人,正是已经重伤昏迷的张林昆,他持着虬龙剑的手还在剧烈的颤抖,体内传来的阵阵疼痛和灼热感不断的刺激他。 “我是何人?我是现在是个什长,有着一个我的亲信小队,我给这支队伍起名叫张家军。张家军知道吧?哈哈,那可是张翰林将军的部队番号啊,我们上一辈神一般的存在。” 张郃终于转过了头,看着张林昆那眼神溃散得不成样子,他摇了摇头:“伤成这样了,还能拎得动剑?” 这句话道破了事实,张林昆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八部浮屠的反噬和刀剑神域的心法侵蚀,都快将他榨干了,体内半点力气都没有,他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无神,心中的失望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过。 “淮南王是个好人,生在帝王家,自然也缺不了金银,在你的身上用了十数种灵丹妙药,每一种都是千金难求的,即便你现在的伤势很重,现在调理个十几日就好了。但是这些药治标不治本,如果你以后还用你那种自残的心法和提升内功的武学,还是会造成伤势的。”张郃很关心这个少年,他看着一言不发,浑身无力的张林昆:“我知道还有帮手,霸刀雨化田的四个手下琴瑟和鸣很早就潜入长安了,可惜,他们没帮上你任何忙,因为我拎着剑把他们拦下了。” 张林昆闻言冷哼一声,原来自己的心腹迟迟 不曾出现,是被眼前这个白袍小将给拦下了。 以一敌四,这个人的武功也不低啊。 “别瞎想了,王府里的事已经那样了,你,把眼光放长远点,徐徐图之才是你应该做的。”张郃拍了拍身上泥土,站了起来,“我叫张郃,以后这座长安城由我来守护,至于你,天大地大,这群雄逐鹿的江湖才是你拼命的地方。” 张林昆强撑着不晕倒,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张翰林将军的儿子,再多的话,就留着王爷和你说吧。”张郃纵身一跃,从崖边的石头上跳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别冲动,好好活下去。” 在张郃跟他擦肩而过,走出这块地方的时候,一身青衣玉袍的男子走进了这座小院,他的嘴唇依旧苍白无血色,看来他的内伤也没有痊愈。 “淮南王傲天凝!” 张林昆望着这个熟悉的人,当日学宫大考之日,二者如同伯乐遇千里马,此刻再次相见就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傲天凝和张林昆两人默不作声,彼此相对二站。一个神色淡然,一个眼睛里都快渗出血来了 傲天凝抬步,在张林昆能盯死人的眼神当中走了过去,在张郃方才坐着的石头上坐下。 那个位置的确很好,放眼望去,满眼长安。 “很恨我吧?”傲天凝低头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说出的话,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无力。 张林昆艰难的弯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虬龙剑:“你觉得呢?” “别打了,现在再打,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也不想和你打了。”傲天凝苦笑一声:“与其和我厮杀,还不如在这看看这偌大的长安。” “有什么好看的!”张林昆没好气的道。 “你觉得这长安城繁华吗?”傲天凝指了指下面的那个长安城。 张林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一是他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另一方面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傲天凝原本也没打算要他回答,自问自答道:“长安城,就像是当年的杨贵妃,万千宠爱在一身,这里是北阳最为繁华的城池,大唐创立百年来,长安也屹立了百年。” “在有些人的眼里,天启城的组成是三十二乐坊,六十四酒廊,豪赌千斤的摘金楼,冠绝北阳长玉楼。可在我的眼里,长安城的组成是一个皇宫,三个王爷府,五大亲卫,司天监,淮玉侯府,六部尚书府,太师府,藏在暗处的罗网,驻扎城外的皇卫军,种种的势力错综复杂,有的时候,连我甚至都不是我自己。”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若是我的命运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昨日会与你一同拔剑。” “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一方王爷,淮南王,天主亲封的王侯!这就是我的命!” “我自幼就喜欢随军,最早那些时候, 我是最喜欢往张家军的军营里跑的。叶将军死的时候,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很遗憾等我赶回长安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因为我随军南征北战多年,所以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北阳繁华的背后,是东面骁勇善战的蛮族,他们地处荒凉,吃不饱饭,一个冬天过去,会死掉几十万的人口。” “我东星生活过几年,我知道的比你多。”张林昆看了他一眼。 傲天凝笑了笑:“是。你更应该知道,当年的三主一军师的联盟已经大厦将倾了,四个王朝其实在达成协议之后的不几年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南月新皇已立,东方人主这边也一样,为了争夺生存的地界,对我们北阳虎视眈眈,不断骚扰我军边境。而我们西侧是以前“天地人”的军师,智囊一样的人物,他等待的是一个恰当的时机,说不定野心勃勃正是要吞并我们这三个王朝一统大业呢,但是我们北阳,又如何?” “北阳的守护神,最善战的将军被灭门了,最有威势的相爷远远地离开了朝堂,天主年岁已大,功力虽然深厚,但体力明显不支年。皇子之中,长皇子无能,陈留王阴险毒辣,我兄长在朝中并无实际兵权,而我新王上任,根基不稳,就这样一盘散沙的局面,任何一个王朝来袭,我们都会溃不成军。所以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稳定局势,不能给其他三个王朝可趁之机。” 傲天凝不是站在一个王爷的角度去和张林昆说这些,而是从一个北阳王朝一份子的角度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当今天下四足鼎立的局势,张林昆一直紧紧皱着眉头,他的思想不断地做着斗争,刚才地一番话似乎听进去了,似乎又没听进去…… 衡山下,张郃持着长剑站在那里,横在路上,略带嘲笑地看着面前的那些人。 来者全都黑衣佩剑,队形整齐,看起来训练有素。 此刻他们见到有人拦路,不禁心生恼火,其中一人厉声喝道: “叛党之后,你一个伍长有什么能耐护着他,张郃你居心叵测啊!” 张郃笑了笑:“叛党后人闯长安城的时候,你们几个是干什么去了,吃宴席去了?人家现在重伤垂死,你们气势汹汹的来了,老太太吃柿子,专挑软的捏?” 前来抓捕张林昆的那批人足足有一个小队十数人,而眼前只有张郃一人,可是他们却不敢上前,因为在北阳的军队当中,有一个美名流传着,五子良将。这张郃就是当初天主亲封的五子良将之一,潜力虽有,但是为了沉淀,他们五个人都要从最基层的兵士做起,只有攒下足够的军功才能逐步进阶。 两方对峙间,谁也没率先出手,这会功夫傲天凝也从山上走了下来,他看到了这些黑衣人,眉头一皱,把手握在了剑柄上。 这群黑衣武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靖康王府的守卫力量中的顶尖门客,就是他招募过来保护兄长安全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公子归家 “参见王爷。”一袭黑衣人当中为首之人单膝跪地说道。 身后的黑衣武者也同样跪了一排。 傲天凝的脸色阴沉,为首的黑衣人胆战心惊,在王府效命多年,从未见过淮南王如此凝重的表情。 他走到了这些人的前面,拔出了腰间的浩然镇岳,猛地插在地上,将一片土地都震碎开来。 他缓缓开口道: “生在帝王家,当为帝人谋,为了大义我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半生随缘,今日却强行散了人家的姻缘,一切罪孽我都可以背负。” “我有一个条件,张林昆不死这是我的底线,你们不要轻易触碰,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道道声音缓慢却坚定,黑衣人们都紧紧的低着头,他们能感受的道,这位王爷的话里蕴含着多么大的怒火。待到傲天凝说完最后一句话,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收了刀,起身弯腰再拜就匆匆地退了下去。 他们也很清楚,傲天凝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他肯放我们走,是因为需要几个传话的人罢了。 张郃耸了耸肩,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轻轻笑道:“王爷,你说的这些话,你的那位兄长会不会不高兴?” 傲天凝站在原地,满脸愠怒,冷若冰霜:“反正我现在的确很不高兴。” “大义,多么受人尊重的两个字,可是有资格和能说出这两个字的恐怕也就只有王爷你了,靖康,陈留,甚至长皇子那些,我在他们的身上没看到这两个字。”张郃毫无忌讳的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反而依旧保持着笑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大家敢想不敢说的,我说给你听。” 在一位王爷的身边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的被有心人听了去,恐怕张郃的小命怕是留不得了。 好在好在附近根本就没什么人敢留下,傲天凝仰望着天空,似乎在考虑着张郃刚才说的话,又似乎想着其他,眉头紧锁,满脸惆怅。 张郃打小就跟着傲天凝一起混迹军伍了,二人相处融洽,性格豪爽,引为兄弟一般,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和规矩。 他走了过去,拍了拍傲天凝的背,“行了,别想那么多,喝点去吧,一醉解千愁。” 七日之后。 衡山之上的一座寺庙之中走出来一个佩剑胯刀的年轻人,他转身对着寺庙拜了拜,然后回过头看向了远处的长安城,回想起了昨日,回想起了往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 “长安城是么?等我成为天下第一,踏平你。”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扭头转身就走了。 衡仙庙的方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玄苦方丈,你说,他真的能成为天下第一吗?”张郃在外面目送张林昆,回来笑着问道这座寺庙的掌门方丈。 眼前的这位方丈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个方丈,甚至他所在的寺庙都已经断了香 火,但是他江湖上却十分有名,精通少林七十二绝学,但由于行踪飘渺,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大师就栖身在衡山之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成佛成魔,一念之间,斩却苦果,方渡苦海。”玄苦大师低头吟道。 “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不懂。”张郃歪了歪头:“方丈每次说过的话,我都要想很长时间。” 玄苦大师笑了笑:“张居士谦虚了,身为五子良将之一,施主是有慧根的,又怎会听不懂老衲所言。” 张郃摇了摇头:“方丈你看看,一会一个居士,一会一个施主,你叫我大名就好了,我只是在想,他要成为天下第一需要多少年月才可以?若是数十年后归来,那靖康王妃岂不早就人老珠黄了,那时的爱和现在的感情会是一样的么?” 玄苦大师敲了一下木鱼,微微笑道:“佛曰,不可说。” 千里之外,北阳之西。 陌云城。 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穿进城门,冲着相府疾驰而去。 街上行人,两侧小摊皆是知晓,这是世子爷回来了。 左相府之内,左相燕回天和世子妃梅天香早就在门口等候,待马车停下,车夫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相爷,世子妃久等了。” “不久,飞儿可曾带回来了?”燕回天微微皱眉,这要是燕南飞回来,定是第一个冲下马车,扑到自己怀里的才对,今日为何这样安静。 车夫闻言有些犹豫,这位相爷对孙儿的疼爱,满城皆知,即使是世子亲自下令,车夫心中多少还是有点颤抖的,但是也瞒不住,不得不坦白:“小公子他就在马车之内。但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给拷上了五龙锁……” “什么?把他带下来。”燕回天沉声道。 “哎。” 车夫躬身急忙应了一声,转头将马车上的燕南飞和李寒空都带了下来,也不听话,世子爷燕镇南索性一起都给绑了,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五龙锁一旦拷上,动弹不得,行动不便,一路上风餐露宿又连续奔波了数日,两个热早就蓬头垢面的了,乍一看真像是押赴刑场的囚徒了。 车夫原本以为燕南飞会跟以前一样,见到护着自己的爷爷嚎啕哭诉。不过这一次不大一样,燕南飞下了车,只是沉呼了一口气,没有张口和爷爷控诉父亲燕镇南得罪行,也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让人解开这令人难受的五龙含珠锁。 见到自己心爱的孙儿,这一路上被折磨成这样,怎能不心疼? “乖孙儿啊,这一道你受苦了。”燕回天再如何霸气凌厉,此刻也伸出去抚摸了一下燕南飞的脸颊,不满霜痕的老脸上溢出难以掩饰的心疼。 至于母亲梅天香更不用说了,眼泪再眼眶中打转,险些哭成一个泪人。 “爷爷,我回来了。”燕南飞平静地说道。 燕回天点点头,随后对着车夫挥了挥手:“把锁头都解开吧。” “是。” 车夫听到相爷发令,如释重负一般急忙上前先把燕南飞的锁解开了,然后又解开了李寒空的锁,燕南飞百毒不侵,自然不畏惧所谓的十香软筋散,但是李寒空就没那么幸运了,解了锁之后就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只剩一双眼睛眨呀眨,燕南飞依然跪在那里,低头看地,神色淡漠,与从前的陌云大魔王大相径庭。 “别怪你父亲,这一次他下了狠心,在他走之前,爷爷已经答应以后家里的事就由他说了算,所以这一次你父亲的决定就是最终的决定,爷爷,也帮不了你。他说需要关你两年禁闭,你有什么反对的吗?”燕回天心疼的看着这个孙子,缓缓说道。 燕南飞摇头:“飞儿对父亲的安排并未有任何不满,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爷爷得答应我。” “你说。”燕回天问道。 “我不想被关在家里边的这个黑屋,城里还有一个地方,还请爷爷把我关在那里。”燕南飞紧皱着眉头,到现在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燕微微一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也没有犹豫,立刻说道:“好,你可以到那去。” “还有他,等他伤好了,还请送他平安离开陌云。”燕南飞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李寒空。 “这也不是问题。”燕回天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这个孙儿的要求,尽量的弥补一下吧。 十数年来,燕回天和燕南飞这爷孙二人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天伦之乐尽显,可是今天这是爷孙两第一次以这样的情绪说话。 自从家里有了这个独孙之后,是放在手里怕伤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燕回天给了他平常人家不曾有过的呵护,但是他也一直希望自己的这个孙子能够过上一个平凡人的生活,可终归未能如愿,该来的一切终归还是来了,那个没心没肺,开心常在的大魔王终究还是离开了。 这一变,不知道何时再变回来,或者说,还变得回来吗? “谢爷爷了。”燕南飞扑通一声,狠狠地给燕回天磕了一个头,“又给爷爷添麻烦了。” 燕回天连忙将燕南飞扶了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能添什么麻烦?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做得虽然不是那么的对,却也没有任何的错。就算错了,有你爹担着,你爹担不住,你爷爷我担着。我可不是当初翰林那个愚忠的家伙,谁要动我家人,我就杀他全家,就算是皇帝也一样!你走的时候,爷爷跟你保证过,在长安城受了委屈,我带着整个凤字营去把他踏平了!” 燕南飞终于还是没有崩住,眼泪夺眶而出:“爷爷。” 回来的路上,燕南飞想了很多,也不想在爷爷的面前哭出来。 “我的孩子,回来便好,听你父亲的话,他也是希望你以后能够真正的成长起来,你不要怪他。”梅天香擦了擦眼泪,等到爷孙俩说完话,走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家这么久,最为担心的有谁能超过做母亲的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扶桑树下 陌云城,燕南飞和家人告别之后,一个人身无长物的转身往远处走去。 每当练武练累了的时候,他喜欢躺在一棵树下,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哪一颗才是阔别已久的师父。 今天终于回了家,回到了他们师徒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六尺巷,来往的百姓们不多,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位小公子已经翻墙,踏入了这间与院落。 燕南飞落地无声,脚步带起了一些枯叶,外界明明已经春意盎然,可这里似乎还是万里悲秋的氛围。 燕南飞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久久不曾转动,在他不远处是一株枯树,他犹记得小时候喝醉了酒,不爱躺在床上,只爱躺在树上闻着花香打瞌睡,那段日子无忧无虑,除了酿酒什么也不想,真开心。 不过,这株树有时候是桃花树,有时候是梨花树,还有些时候是桂花树,不管怎么变化都随着师父的喜好。但是师父已经不在了,所以这棵树它终归变成了最初,最平凡的模样。 大唐神树,扶桑。 “扶桑啊扶桑。”燕南飞走了过去,用手掌轻轻摸着它的枝干,低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大唐枪仙陶安然早已经兵解,这里也在无人居住,按道理说定然是没有人回应他。 燕南飞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背后的敬亭山拿了出来,这把敬亭山是师父亲手所传,枪术也毫无保留的给了他。以往这柄枪蕴含着陶安然的血色煞气,他用起来并不顺手,但是前一阵子枪王白孝堂给他重新锤炼加工了之后,这柄枪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剑十五上的名剑了。 但就是这么一柄好枪,燕南飞竟然用它来挖土,就在这株扶桑树的底下,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小坑,小坑之中藏着两坛酒,燕南飞把枪往旁边一插,伸手就提起了一坛,那酒上还有人题了字——大梦三千,一眼千年。 这是很久以前陶安然亲手为燕南飞酿下的酒,是他出师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出师礼。 “师父,这一坛酒你说等我长大了才能喝。”燕南飞拍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就飘满了整个院子,他把酒坛持的端端正正,“师父,在我这次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真正的成年了,这酒,是不是可以喝了?” 他轻声问道,但是依旧无人应和。 “你不答应,就当默许了哦。” 燕南飞将酒放在离大树不远的石桌上,桌子上倒扣着两个碗,这还是从前师徒二人饮酒时候留下的碗,如今还在。 他拿起两个碗,用内力一震,上面的灰尘都被清掉了,像是被洗涤了一遍,光洁无暇。 这样总算是满意了,他自己倒了一杯碗,又倒了一碗放在一旁。 燕南飞端起酒碗,一本正经:“师父,干。” “等会,等我拿到酒再干。”有一人翻墙而进,速度快到了极致,燕南飞只见人影飘忽而过,桌子上的一碗酒不见,被那道忽然而来的不速之客饮下。 “鬼啊?” 燕南飞大惊失色,虽然自打他进院子以来一直都是自言自语,师父陶安然已经不在, 不可能会真的回答他,但是燕南飞进来的时候已经布下了一道幻术,这城里还有谁能过看透幻术,还能翻墙而进? “臭小子,你才是鬼,你不是让师父干的吗?你都叫我了,我能不来吗?”那人放下酒碗,舒服的吐出一口酒气,一脸笑容的看着燕南飞,那笑脸飘逸俊秀,如沐春风。 “潇湘子?”燕南飞更惊讶了,这里是陌云城啊,他怎么会在这里的? “现在的徒弟真的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师父的大名张口就来啊?”潇湘子轻哼一声。 燕南飞手中的酒还未喝,就将酒碗放下,急忙解释:“不不……弟子只是好奇先生怎么会现身此处?” “害,我这神通广大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我跟你师娘云游四方,路过这里,既然是你的老家,我说我怎么也应该来看看我的徒弟啊,我就来了。”潇湘子看着还在发楞的燕南飞,自己提起酒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怎么样,这一趟长安之行不顺心了吧。要不要师父露脸帮你出口气?是想先把你父亲打一顿?还是去教训教训你二师兄?罗网那老头的话我就不问你了,过去一剑杀了就是。” 潇湘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从长安回来之后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的少年,同时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燕南飞也没料到师父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虽然特别特别想要报仇,想要出一出胸口中的这一口闷气。 沉吟许久,燕南飞还是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这点事不劳烦师父出手了。” “不对啊,不像你啊?当初在东海宫的时候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垂头丧气,以前不要脸的精神哪里去了?”潇湘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师父没少经历过这样的事,是过来人,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燕南飞抬头问道。 “只要还没死,一切就还没有完!”潇湘子仰天长笑。 “是啊,还没完,等我功夫再进一步,一定会做个了结的。” “不过听说你似乎是被软禁在这里了?”潇湘子四处看了看问道,“地方也不算太大,你打算做些什么?不想在这的话也可以和我回东海宫城,凭你爷爷还拦不住我。” “多谢先生了,不过不必了,这里很安静。”燕南飞摇头,“我就在这里待着吧,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想吗?”潇湘子轻轻一笑,幽幽地说道。 “师父屋子里有很多书,以前我不喜欢看,现在也没什么事做,正好拿来解闷。”燕南飞低声道。 “看书,诗歌不错的选择,还有吗?”潇湘子想了想继续问道。 燕南飞拔起了身边的长枪:“练枪!” “嗯,安然这屋子里的书对你修炼十三枪应该大有裨益。” 潇湘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燕南飞:“对了,今年天庭发出了璞玉榜。你这一次是璞玉榜首甲,鬼门酆都那个叫悟红尘的小子,排了二甲。听给师父我争气的。” “他排第二,那张林昆呢?他的本事不输给我,怎么会连个第二都没有?”燕南飞忽然问道。 “他的实力 的确能登榜,可惜他这次走了之后就失踪了,无所不知的天庭恐怕这一次也暂时没有寻到他的的位置,否则榜上不会没有他的名字。”潇湘子瞥了他一眼,“猜猜看,你二师兄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我相信师兄。”燕南飞将桌子上方才放下的那碗酒一口喝下。 “行,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也不在这里多待了,继续游方。”潇湘子拍了拍酒坛子,“你省着点喝奥,另外一坛留着下次喝,一眼千年,这酒,有点意思。” “下此?下次是什么时候?”燕南飞听出潇湘子这话里似乎有话。 “还能是什么时候,等你成为天下第一呗。”潇湘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跃而起,消失在了这座谧静的庭院之中。 燕南飞站在原地,愣神了一会,转了转酒杯还是忍住了喝下一杯的冲动,随后把酒重新封上,丢进了那个土坑中,再次埋好填平。 做完这些,他拍了拍手,拎着长枪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小屋,小屋子有些破旧了,但是屋子内的东西摆放很整齐,师父生前可是一个讲究规矩的人。 燕南飞一眼就看到了摆在中央的古琴,这把琴燕南飞可不陌生,以前自己在院子里练剑,师父就在一旁抚琴。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伸手轻轻一抹,抹下一层厚厚的尘土,他笑了笑:“要不也练练这古琴吧。” 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另外一个身份可是琴魔啊。 此时此刻,左相府也挺热闹。 持着双剑的少年骑着马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左相燕回天。 燕回天驰骋疆场数十年,手上人命无数,世人无不敬畏,李寒空不仅没有露出怯意,反而还能却与其对视,丝毫不惧:“燕南飞究竟被你们关在哪里了?” “李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没有必要和阁下说的这么清楚吧?”燕回天脸色很不好,“而且我平生最讨厌质问我的人,看你是小辈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今日若是还不出城的话,以后可就没机会出去了。” 李寒空双剑一出,挽了两个剑花:“我真的不明白,我心中记住的江湖人物不多,但你相爷是一个,堂堂左相,天地人屠,我本以为是一个嫉恶如仇,替天行道的前辈。燕南飞不过是为兄弟仗剑而出,一不杀人,二没抢劫,你们凭什么把他给禁足了?难道就连你也认为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对不起,我李寒空这辈子算是看错人了!左相,呵呵,难道怕了一个王爷不成?” “岂有此理!逞口舌之快小儿,趁老夫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给我滚!”燕回天猛地一挥手,从身后的大门口处涌出来一队兵士,弯弓搭箭。 李寒空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好像是把人屠给骂了?本还想再骂几句痛快痛快,可看到那闪着寒光的箭头,终究还是掉转马头,一挥马鞭,赶紧往前跑了数十丈,出了他们的射箭范围,扭过头朗声道:“我还会回来的!” 等成为他们口中说的一代剑仙,再回来救下燕南飞。 天庭璞玉榜第四甲,巴蜀盗侠李寒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只要功夫深 “剑仙么?那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哦。” 没人看得见,潇湘子还躺在屋檐之上,看着一身劲装的李寒空策马穿城而出,双剑闪烁,他笑了笑:“几百年了,眼光就没差过,也许双剑术在他这真的有戏?” 就这样,两个年少轻狂的小子,一个闭关练枪习剑,一个策马出城,不知去往何处。 何时再聚首,也没有来得及定下时间。 当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长安城也有着关心他们的人四处搜罗消息。 长安城,怡红院。 甄三爷翘着二郎腿,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却味同嚼蜡,上边姿色尚好的舞女如何翩翩,也勾不起这位的雅兴,抓耳挠腮之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丰腴少妇:“那个,紫衣姐,今日苏姑娘还是不想给咱弹上一首么?” 穿着一袭紫衣的丰腴少妇闻言莞尔一笑:“三爷你每日都来问,我都不好意思回了。姑娘不是不想给您弹,只是这些日人家阴沉个脸,心情甚是不好,怕是还得再等等了。” 甄三爷叹了口气:“没了姑娘的曲儿,好像人生都没了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那紫衣少妇眼神俏皮的转了转,随后凑到屠二爷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三爷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我们这里漂亮姑娘那么多,苏姑娘曲听不了……那李姑娘王姑娘方姑娘不都在的吗,可以开个荤尝尝……” 天不怕地不怕的甄三爷浑身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慎言慎言,本三爷我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童子身,若是背着苏姑娘就这么开了荤,以后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来听苏姑娘的曲了。” “咯咯咯,童子身?”紫衣女子以手掩面笑了笑,笑声中满是两个字:不信。 “反正,反正在这怡红院里我还是童子身,这你不可否认。”甄三爷心虚,连忙改了一下话茬。 笑声缓缓止住,陪坐的紫衣女子款款站了起来:“行吧,奴家信了还不成,那三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品品酒,吃点东西吧。你若是依旧执着等待苏姑娘现身,不管你是不是童子身,这次都没有用了,咯咯咯。” “三爷我守身如玉啊,我死等。”甄三爷倒是有毅力,正了正身子,又往嘴里丢了粒花生米,身子是正了,可脸上却满是忧愁。 此时此刻某人的内心是暴躁的:啊啊啊啊啊!枕雪啊枕雪,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劳资等的天荒地老,也非得听见你给我弹曲,我就不信你不出来,给我整火了,我我我堵着你门口。 但是表面却波澜不惊,忧愁之中夹杂着淡定。 紫衣少妇看着甄三爷哭笑不得的脸,转身正要离开,可是恰巧一名红衣婢女从阁楼之中走了下来。 此女的长相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很平庸,身材也只是一般罢了,但甄三爷坐着的身躯轰然一震,一双眼睛紧紧的定在这个婢女的身上,生怕人家跑了似的,就连一旁的紫衣少妇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国手苏枕雪的贴身婢女。 “紫衣姐。” 婢女先是对着紫衣少妇 行了个万福,紫衣女子轻轻点头。 随后那婢女望向了已经怔住了的甄三爷,倒是一时吓到了婢女:“敢问,这位可是摘金楼的二当家,甄三爷?” 某人内心:呜呜呜呜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皇天不负有心人!皇天后土,无以为报,这句不对了…… 甄三爷赶紧回了神,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三爷,苏姑娘有情。”婢女伸出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哎哎哎,紫衣姐,看到没看到没,苏姑娘,有请!”甄三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甄三等候多时了!” 这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将整座楼宾客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婢女就在他们几乎能把人生吃了的目光中,将甄三爷带进了上方的楼层内阁,内阁之后本应该还有一道屏风,苏姑娘就在屏风之后。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苏枕雪没有再用屏风遮挡周身,一身白衣素群端庄而坐,直面来人,笑容拂过之间恍若仙子临世。 甄三爷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微微颤抖了,一向出入万花丛之中的情圣,竟然也结巴了:“见,见过苏姑娘。” “三爷莫要紧张,只当是平常就好。”苏枕雪莞尔一笑,对着身侧的婢女轻轻一挥手,“给三爷看茶。” 甄三爷坐了下来,浑身特别自在,好像又不自在,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用袖子轻轻拂去,等到红衣女子把茶水端来之后,他拿起来直接一饮而下,好像是这一杯茶就能压压惊一样,果然喝下之后放松了不少。 他放下茶杯后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常态:“自打结识苏姑娘之后,就没听说姑娘走出屏风面客的,今日不知为何……” 对于甄三爷的问题,苏枕雪轻轻一笑,红唇白齿说道:“三爷是摘金楼的当家,我虽然很少外出,但是长安聚宝盆,摘金楼的名号却也有所耳闻。” 甄三爷闻言得意地一笑:“哈哈哈,苏姑娘耳闻得不错,只要是我摘金楼想要买的东西,还没有买不来的,苏姑娘若是有什么看上眼得物件,告知在下即可,明日便差人送来。” “多谢三爷好意,这倒是不必了。”苏枕雪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摘金楼在长安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知道的事情也应该比普通人知道得要多才是……。” “哦~” 甄三爷会意一笑,眼睛眯了眯:“原来苏姑娘招再下前来,是想打听一些情报。” “正是。”苏枕雪看着甄三爷,目不转睛地说道:“前几日,城中有厮杀声,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 甄三爷把玩着手里地翡翠玉杯,微微点头,并没有接话。 但是苏枕雪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说道:“听人说有两个人,一个是随李先生所收的关门弟子,叫燕南飞。还有一个人据说是拿着墨色长剑的少年……” 苏枕雪说到这里顿了顿:“但第二日,他么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不知去处。” 甄三爷笑了笑:“那我猜姑娘想问的是,他们去了哪里喽?” “不错, 三爷是明白人。”苏枕雪没有隐瞒。 “这件事可算得上一桩秘密了,若是别人问我,我自然不会说,这件事说小了就是小孩子的闹剧,说大了可是杀头灭门的大案。搞不好摘金楼也会因为我瞎说付出一些代价,但是苏姑娘问着我了……”甄三爷清了清嗓子,“那定当如实相告!” 苏枕雪笑了笑,随后偏过头与红衣婢女说道:“以后三爷听曲,留雅座。” 红衣婢女微微俯身:“是。” “好好好!这件事啊,可说来话长,想当初……” 甄三爷一听这待遇,立马坐不住了,正要开口说一些废话,高谈阔论一番,就被苏枕雪无情地打断:“所以,就请三爷将他们的去处告知小女子吧。” “额。” 甄三爷没想到苏姑娘对这二人有这么大的兴趣,不爽之余却也立刻说了下去:“我听我兄长与人私下说的,那天晚上靖康王府大摆筵席,却是靖康王婚期之日。这饭吃的不香有人前来抢亲搅局。虽然具体是谁不清楚,但那些人中的确有左相的小孙子,李先生的小弟子,以及上次来过这里的一个剑客,那把墨色长剑阴森森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应该是叫李寒空,早些年月混迹巴蜀一代有点名气。不过这次抢亲是以失败告终,蹊跷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抢亲的人失败后都去了哪里,这件事就算流传开来,也没有人敢提起因为太过于空穴来风而根本不敢提。相爷家的小公子应该是被相府的人带来了,有人看见李寒空也是跟着他一道回了陌云城。” “他们,受伤了?”苏枕雪问道。 “岂止是受伤啊,想必伤的还不轻,但好歹不会死。这次相府派了世子爷亲赴长安,以那位世子爷的作风,若是独子死在了这里,今日的长安不会这么太平的。那天夜里,也的确有一辆相府的马车出城了。算算日子,这功夫也该到地方了。”甄三爷掐指思考道。 苏枕雪脸色不太好,甚至露出了几分恼怒的神情:“回都回来了,却是去抢亲!还是抢别人的!” 陌云城外的太行山,司空长风策马而立,将一片叶子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吹响。 是那首思乡思人的暮云遮小曲。 李寒空虽然话少,但是心里的话很多,却不善于表达。 这次长安之行,本来是想去再见一见那个琴声动人的女子。 他刚去天启城的时候见过一次,离开的时候又见了一次,而再相见就是第三次了。第三次相见,也总该说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了。可惜,最后到了长安城,露脸打了一场架,本以为会扬名的,结果差点把命搭上,输了这一次机会就算是没了,没再去看看那个女子,真是令人遗憾啊。 树笛之音婉转悦耳,不多时,一曲作罢,李寒空伸手一挥,那片叶子随风飘散,夕阳西下,他叹了一口气,一拉缰绳,掉转马头,便欲离开。 一个白衣如雪的儒雅公子站在那里,冲着自己耸了耸肩:“少年郎这曲声,很惆怅啊,听得老夫我都有点怀念自己的老家了。” 李寒空急忙从马上跳了下来:“师父!” 第二百二十章 剑开天门 一身白衣的潇湘子站在他的身后,不禁笑道:“头一次看到你见到我之后这么激动?是不是想让为师帮你教训教训左相,救出燕南飞,然后再杀回长安城,把皇帝老儿拽出来胖揍一顿给你出出气?只要你一句话,咱们现在就走。” “哈?” 李寒空看着潇湘子一脸轻松的说道,想来不过是在开个玩笑,他也没有当真,只是拱了拱手:“弟子这点琐事哪劳师父出马。” “儿女情长,男欢女爱,七情六欲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不过这一次那边的事跟你没半毛钱关系,所以你能够沉静下来,没有盲目,倒是值得的为师钦佩。”潇湘子对这个徒弟的心性很满意,又问道:“往后呢,想要去哪里?日子怎么都得过。” “这还能怎么过,长安一行可把我打击坏了,也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剑法和成名的人物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打算找个地方潜心练剑,等到功成之后再来陌云城,将燕南飞抢走。”李寒空话语间透露着一抹坚毅。 潇湘子点了点头:“嗯,你能认识到跟他们还有差距就好,败了就继续练,千锤百炼,功夫自然就到了,不过你不能就用你那几招诡神盛宴吧?” “可我只会诡神盛宴,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底牌,可惜我现在还没悟全。”李寒空甩了甩手里得到逢山鬼泣,黑色光芒乍现又消失。 “害,痴儿,你只会诡神盛宴,可是你还有一个剑仙师父呢啊!”潇湘子像是看着一个呆子一样看着傻傻的李寒空。 “对啊!所以师父会一定会诡神盛宴的全部招式,对不对!?”李寒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喜出望外。 潇湘子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骂道:“对你大爷的对,你已经有了剑仙做师父,还非得惦记你那几招诡神盛宴干什么?知道剑仙不?我这剑招能少的了?你就不想学学什么……” “剑开天门!” 李寒空大惊:“剑开天门?” “剑来!”潇湘子左手轻轻一抬,李寒空手里的逢山鬼泣不听使唤一般脱手而出,落在潇湘子头顶之上,随着他的手向上一扬。 忽然百丈之内,狂风大起,天地失色。 树叶沙沙作响,地上飞沙走石,一股龙卷好似酝酿于世间。 剑仙就是剑仙,持剑的威势就已经如此。 “去!”逢山鬼泣在半空中旋转,龙卷之力汇聚在剑尖之上。 风破。 地震。 人泣。 天籁。 潇湘子在一片风沙中一剑西来,逢山鬼泣好似开天辟地,剑气吞吐间,丛林鸟兽四散,天上似有门户现身。 这就是剑仙之剑,绝世剑招。 一剑出世,剑开天门! 也就是江湖传说中最厉害的几招剑法之一。 李先生,大唐剑仙李太白曾和枪仙陶安然在开元盛世共同出了一枪一剑,为李唐王朝开武学宗师之路。 枪仙陶安然的敢问上天,是否有仙传给了燕 南飞。 剑仙李太白的剑开天门,传给了李寒空。 “一剑开天门呐。”李先生朗声长笑,忽然纵身一跃,一人一剑直升云霄,天上一栋宫殿门户缓缓打开,显露真身。 万道霞光从里边绽放出来,有意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威压,压的人身子一沉,真的好像是有仙人开天门,迈步人世间。 李先生持剑,这一刻,剑仙似乎真的成为了剑仙,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霞光护体的李先生持剑陡转,剑剑生莲,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剑光猛然向下而刺,一条青龙直奔李寒空,李寒空知道这是曾经的剑仙李太白,学宫李先生,现在的,潇湘子。 所以他不怕,临危不惧。 青龙在离李寒空只剩一寸之时猛地停了下来,霞光四散,再度变成了一身白衣的潇湘子。 潇湘子将手中长剑随手一掷,插进了土中,笑着拍了拍手中的土:“如何,可看清了?” “一共三十三式,除了最后那一招一袖青龙,都看清了。”李寒空眼中狂热。 “哈哈哈,你看的清才怪了,最后一招是幻术,不是剑法,我只是单纯的想表演的帅一点。”潇湘子得意的鼻孔朝天:“不过看得清不代表学得会,不然打一架别人就把你的剑法学去了。我跟你师娘还要出远门游历,没有时间教你剑法,不过以你的天赋,本就不需要教。这本剑谱拿去。”潇湘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里李寒空:“这本剑谱要细心钻研,还有吴先生教你的双剑术也不能落下,等你成为剑仙的时候,应该就能一剑仙人跪,一剑开天门了,比我更胜一筹也说不定。” 李寒空赶紧接过,急忙行礼:“多谢师父!” “不过要想超过师父的成就,您可是高看我了。”李寒空苦笑一声。 “哎,此言差矣,虽然超越我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你的话,我还真不敢夸下海口,燕南飞是公子出身,傲天凝出生皇家,张林昆是将门之后,你跟他们不一样,孑然一身,天为父,地为母,也能与他们比肩争锋,修为相差无几。就凭这,你就有着超越我的资格。”潇湘子转过身,挥了挥手,“好好练剑,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带者燕南飞出来了。奔跑吧,骚年!” “必拿下!”李寒空拔起逢山鬼泣,眼神闪过一道精光,方才只是观看李先生施展剑招,自身的实力就有所提升了。 潇湘子消失在了这里,转眼间已经现身在了山脚下,那里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等他,一身红衣的鱼玄机脸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垮着个脸?”潇湘子惑道。 “你的徒弟们这趟去往长安,伤的都不轻,你就这么放心把他们扔下么?”鱼玄机虽然很想和潇湘子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燕南飞等人名正言顺的师娘啊,岂有不担心徒弟们的道理? “过刚易折,让他们受受挫折再好不过,这也是一种成长。”潇湘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陌云城的方向,缓缓说道:“这两年时间就是一个极佳的缓冲期,没 有人打扰他们,这样可以静心习武,况且他们也不是凡人,天赋都不错,等待两年之后,他们就能独当一面了。” “你对他们的信心是不是有点盲目了。”鱼玄机眉毛一挑。 “不是对他们都信心,也不看看他们的师父是谁,说没信心,可能吗?哈哈哈哈哈!” 山下,一道马车策马扬鞭,留下一路烟尘。 长安城外,衡山衡仙寺。 小沙弥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一脸气鼓鼓:“师父你欺负我。” “这么一个小行囊,还怪为师欺负你?”老和尚指了指小和尚身上足足顶的上小和尚两倍身高的背囊说道。 “师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想到我要背着这个行囊,还要走走几百里路啊!师父你不把我当人。”小沙弥抱怨道。 “我教你练功这么久了,这点苦都吃不得,真是白教你功夫了呀。”老和尚叹了口气。 “我们出家人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怎么就苦需要吃?”小沙弥小小年纪,但是嘴上功夫不知道怎么也这么利索。 “虚竹啊,你觉得你师父如何欺负你,如何不把你当人,为师就不把你带上了吗?”老和尚直接封死了小和尚所有得退路。 小沙弥扭过头:“啊这啊这,好像还是得带上,师父的脾气比山下那头大黑驴还倔,说今天走绝对不拖到明天。” “那你为什么还要抱怨呢?”老和尚笑道。 “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小沙弥往山下走去,嘟嘟囔囔:“抱怨两句怎么啦,怎么啦?呜呜呜,几百里路……” “虚竹啊,其实那白马寺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骑马么,那里有一头白马坐骑,为师可以让你过一次瘾。而且山不高,不像我们这里上山下山都要一个时辰,离城也近,白马寺毗邻杭州城,你可知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啊?说的就是这里啦,师父可以带你去逛西湖,看美景,听白娘子得故事,那里民风淳朴,地大物博,什么卖插画,写生,孔明灯,杂耍,古玩,好吃得应有尽有,肯定有你最喜欢吃得糖葫芦哇,咱们买上几串,一边吃一边看,多香啊。”老和尚循循善诱。 小沙弥轻哼了一声,不吃老和尚这一套,自顾自地走着,别看年龄不大,但是走起路来,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这都是师父的老把戏了,以前去某个地方也这么说,还不是自讨苦吃去了,任凭老和尚说的天花乱坠,小和尚说什么都要先发一发自己的小脾气,哼哼。 老和尚叹了口气,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本该在寺里清修,颐养天年,一把年纪的老人了谁想走那么远的路啊。 但是惜才啊,不想看到那个年轻人就这么葬身苦海里啊,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渡人人如何自渡? 一身正气的年轻人入了魔,我怎么也要把他拉上船,从苦海里拽回来啊。 这不就是普渡众生么? 阿弥陀佛。 第二百二十一章 魔种 古老的小道上,放眼望去只有两个人,一个老和尚,穿着破袈裟,一个小沙弥,背着个大行囊。 一老一小,相伴而行。 但是这师徒二人相处的貌似不怎么好呀。 老和尚脸上总是笑眯眯,老者那般慈祥时刻挂在脸上,但是老了老了就是爱絮叨,总是拍着小和尚的肩膀给他说一些佛经上的大道理,小沙弥不爱听,总是把头扭过去,但是老和尚不依不饶,轻轻的再将他的小脑袋向自己转过来,继续讲着没人爱听的道理。 “师父,在庙里你总是拽着我讲经,这都已经出了寺庙,为什么你还喋喋不休呢?”小沙弥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佛曰,僧人出寺庙,不谈佛法不讲经。” “你这小滑头,是哪个佛这么跟你说的,佛就没这么说过,不要杜撰瞎话,出家人不打诳语忘记了吗?”老和尚敲了一下小和尚的额头。 “师父你又欺负我。”小沙弥委委屈屈,眼眶含泪的抬头望着他。 “我没欺负你,我只是帮你疏通一下头脑中的经脉,这是为你好。”老和尚面不改色。 “为我好?” “自然。” “我不信,我不信,我也不听。” 两个行脚僧人,老的带者小的,就这么一路走了过去,有说有笑,有哭有闹。 “师父,你也不拿份地图,我们就这么瞎走走到白马寺么?”小沙弥把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谁说瞎走的,师父我又不是没去过白马寺。”老和尚表情坚定。 “是吗?可是师父这些年来,我们俩一直在衡山住着,从来没出来过,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去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那我在干嘛?” “你在想好吃的,行了不?” “不行,师父我们为什么要绕着路走,不走大道呢?”小和尚又问道。 “因为在去那里之前,我们还有要事要做。”老和尚笑道。 老和尚抱着小沙弥淌过了过一条河,两个人又翻过一座山,山脚下荒无人烟,倒是有一座清水池塘,小沙弥嚷着要去喝水,老和尚这一次倒也没逼他,就在那里停了下来。 老和尚的目光也停留在那处清水池塘附近,因为那里盘坐着一个人。 小沙弥跑去喝水,喝了个心满意足,一回头也看见了那个人,他认出了他,前些日子在衡仙寺里养伤的年轻人不就是这个人咯。 不过小沙弥知道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只听师父说过这个人叫什么张林昆,人奇怪名字也奇怪,据说是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嘞。 “大师,看在你收留我数日的情分上,我叫你一声大师,可是你跟踪了我一路,到这里也该给在下一个解释了吧?”张林昆站起身来,抬起苍白的脸看着老和尚。 当日受伤实在太重,直到此时此刻也尚未真正痊愈。 “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在这人烟罕至的漠北,也能遇到张居士。”老和尚面临质问,却对他和善地一笑。 “巧合么?素 问玄苦大师精通佛法,可为什么出家之人也要管上世俗事了,北阳的皇帝给了你多少好处?我绕路漠北,你都不辞艰难的跟了过来。”张林昆冷哼一声:“大师管这个叫做巧合吗?” “阿弥陀佛,此言可差矣了。张居士的经历老衲也有所耳闻,老衲正是因为不喜欢这样的长安城,所以才远行遁走的啊。不过路上着实无趣,我又不通武功,还带着我的小徒弟,实在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才跟在张居士身后,以求同行庇护啊。”玄苦大师不愧一个苦字,这些话让他说出来可太苦了。 小沙弥听着师父越说越不对,愣了愣:“师父不是精通七十二绝学的吗,怎么可能不会功夫?” “你别说话,喝水。”玄苦大师伸出一只手,又将小沙弥按进了水里。 “找我庇护?出了这里之后,行人络绎不绝,我为什么要与你同行?”张林昆手里攥着一把沙子,缓缓撒开,随后拍了拍手,往前走去,只是走出三步,忽然回头,手上银光一闪,直奔身后得到玄苦大师而去。 玄苦大师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寸步未动,任由那一颗石子擦着自己的耳边过去,狠狠打穿身后的一棵枯树。 良久之后,他擦了擦额头,轻呼佛号:“阿弥陀佛,吓我一跳。” “嗯?” 有人打我师父? 小沙弥小脸一瘪,却不干了,双脚在原地一踏,身上气势忽起,双拳金光一闪,那小小的拳头往前一推,横打张林昆。 虽然是个小孩子用出来的功夫,但是张林昆眼神一眯,看出了这是少林七十二绝学之一的金刚不坏神通。 张林昆伸手一拍,将那小沙弥那身上的普照佛光拍散:“师父不会武功,教出来的徒弟倒是有高手风范。” 玄苦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苦笑:“张居士言过了。” “玄苦大师!我敬重你,称你一声大师。”张林昆怒喝一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有人在我旁边,我不习惯。” “张居士稍安勿躁。” 玄苦大师微微一笑,踏出一步身形不见,再次现身已经来到了张林昆的身侧。 这身法?绝对在自己之上,就算是师尊霸刀雨化田在此,论轻功也是堪堪平手吧? 张林昆反应极快,感应到身侧有人,猛地拔剑,横贯八方,八道剑气挥洒而去:“要说天下闻名的玄苦大师不会武功,我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那玄苦大师的身法无法捉摸,脚下步伐快若惊鸿,矫若游龙,虎虎生风间已经将张林昆的八式剑法都完美地躲开了。但他也仅仅只是躲,却一直没有反击,脸色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出家人不打诳语,张居士,老衲真的不会武功,只是能躲,能跑,还能……” “少说废话,出招!”张林昆不轻易善罢甘休,眼中闪过一抹紫色,虬龙剑剑风呼啸,怒斩而下。 玄苦大师眼神一凝,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紫芒。他退后一步,避开重斩,微微一笑:“我还能困!” 他左手手掌轻挥,右手伸出一指 指天,心中佛号轻念,最后在那张林昆长刀出鞘,欲要再攻的时候,大喝道:“泽兑,五鼎封禁!” 天上不知从何处落下一座铜鼎,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张林昆的身上,将他连人带着刀剑困在其中。 张林昆怒气在胸,刀剑回旋间打的铜鼎隆隆作响,可是…… 咚咚咚咚! 又是四座铜鼎落下,一层套一层,防御翻倍。 说好的五鼎封禁,怎么可能就一个呢? 玄苦大师点足一掠,后退三步,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说一些佛家经文。 铜鼎之上金光大放,发狂的张林昆逐渐安静下来,眼中的紫色渐渐退去,重新变得澄明起来,他长呼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铜鼎缓缓消散成星光,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张居士有没有发觉,老衲与你同行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林昆将刀剑收好,神色恭敬,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 “尊师霸刀雨化田所创的刀剑神域,功力大增是事实,但走的毕竟是魔道,以前张居士心中坚定,一心有所求。但是苦在求不得,所以心境不稳,让得心魔有机可趁,占了身体,破了心神,成了魔种,便有了如此结果。”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垂首道,“老衲与张居士同行两年,两年之后,张居士心如明镜台,便可无忧魔道侵蚀。” “大师,为何帮我?”张林昆叹了一口气。 “佛家之人讲求普渡众生,老衲初次见到张居士,就已经洞察了张居士心神得状态,除魔卫道,渡世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岂有见人有难,不帮之理?”玄苦大师缓缓说道。 张林昆也许是真的心悦诚服了,话语间得那种傲慢有所收敛:“说实话,在下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走到无人之处,发泄一番反而会觉得舒畅一些。” “杭州城城外有座白马寺,传说三藏法师传道讲经于此,前些时日那里的方丈圆寂前写了封信邀我去那里接替他出任住持。杭州城是座好城,白马寺更是座好寺。老衲打算去那里,张居士既然不知去何处,便与老衲一起去那里吧。那里离长安城很远,你可安心。”玄苦大师说道。 张林昆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大师方才所说,只需要两年对吗?” “最多两年。”玄苦大师回道。 “两年之后,刀剑神域的功力不会再反噬?”张林昆将信将疑。 玄苦大师轻轻摇头:“不仅不会反噬,反而还会更上一层楼。” “好!我随大师前往。” 张林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玄苦大师拉着小沙弥跟了上去,小沙弥憋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师父师父,这就是七十二绝学里的功夫吗?足足五口鼎哇!那师父你给我变出一根糖葫芦解解馋呗?” “乖徒儿,七十二绝学里可没教我们怎么变糖葫芦。”玄苦大师真是苦笑一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小麻烦。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因为无牵,所以无挂 小沙弥失望的“啊”了一声,愁眉苦脸,闷闷不乐,不过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扯着师父的袖子:“那师父你能教我这个变五个鼎的功夫吗?” “变出鼎来,我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煮粥吃了,再也不用找生果子了。” 小沙弥跃跃欲试,和师父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吃的野果,喝的泉水,很少住在闹市的客栈之中。 玄苦大师摸着小沙弥的脑袋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自己说,传给你的金刚不坏,练到第几层了?” “额……” 小沙弥一见师父问话,心有些虚,立马转移话题。 “咳咳,师父啊,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帮这个人啊?” 玄苦大师也没计较小沙弥不回答问题,缓缓说道:“师父方才不是说了,出家人普渡众生乃是吾辈本分,既然见到了就要帮。” “那师父我想吃糖葫芦,你帮帮我……” “……不帮。” “???出家人自己就不是众生了?师父你偏心。” “……” “师父你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墨迹你。” 走在前面的张林昆忽然停下来,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冷冷的说道:“前边不远处,有一个小镇。” 小沙弥见到张林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躲到了师父的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看着他。 半个时辰后, 小沙弥拿着张林昆在镇子上买的两串糖葫芦,跟在他的后面屁颠屁颠的,一口一个昆哥,玄苦大师极好的耐性都被他气的不行不行。 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没出息的小和尚!?? 三人没有在这座小镇上停歇,小沙弥困得不行,就趴在了玄苦大师的背上睡着了,直到清晨时分他悠悠醒来。 抬起头一看, 依然是张林昆在前面走,自己和师父两个人跟在后边。 小沙弥掰着手指头数啊数,都已经走了十多天了,白马寺这么远的吗? “师父师父,我不明白,你最开始说是我们带他去白马寺的,可反而是我们一路跟着他走呢?这不科学。” “杭州城,之前游历的时候,我去过,认得去杭州的路,但是白马寺我没去过。”张林昆回头看了一眼小沙弥。 小沙弥刚伸了个懒腰,看到张林昆看了自己一眼,立刻又缩回了师父的后面,保持安静,不再说话。 当日在小镇上,本来一串糖葫芦之后,小沙弥就已经把张林昆当成了心中崇拜的人物,可是张林昆却似乎不领情,一路上不仅话不多,有时候还很凶,高大的形象在小沙弥的心中逐渐缩水,小沙弥很失落,就像是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自己火辣辣的热情。 “师父师父,我昆哥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凶啊,我看他一眼都害怕。。”小沙弥见到张林昆距离他们很远,压低声音问道。 玄苦大师笑了笑,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这不是他的本性。我看他是下了决心,这两年不再亲近别人,因为他以后要做的事,会带 来一场浩劫,他不想身边的人被这场浩劫波及到。” 小沙弥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默默的跟在师父后边,不知道想些什么。 张林昆在前边顿了顿,放慢了脚步,等到玄苦大师跟上来之后,并行一段路,沉声问道:“大师,你住在衡山之上,纵观长安,我想问你一些事……” “你想问当日和你一起的伙伴们如今怎么样了?”玄苦大师微微笑道。 “正是。” 张林昆没有隐瞒,点头道:“那天淮南王傲天凝来过,我本想问他,但我见到他心中的火气莫名的就上来,所以一直憋着不问,这一路上,我四处打探,但是江湖上并没有有关长安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的那几位朋友,结果都还算不错吧,没有人折损。江歌离被罗网的老头带走了,很大可能是关起来了,不过他可是那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也是皇帝陛下钦点的护卫,所以等这阶段风头过去了,他自然而然就会被放出来,不过估计会被约法三章。燕南飞被世子爷燕镇南带走,禁足在了陌云城六尺巷的那座房子里。李寒空也被他一起带走,但是前几日从城里出来了,得到了李先生的调教。而你师父的那几位家奴,被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击退后就藏匿起来了,至今还没有露面,想必仍旧潜伏在长安。”不在城里更胜城中,玄苦大师一番话说出来,好像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一般,知道得如此清晰。 张林昆一愣,微微眯起眼睛:“我以为大师最多只知道他们在长安中的结果,倒是没料到大师知道这么多。” 一阵风吹来,玄苦大师捏住了一片随风而来的树叶,微微含笑:“是这些风吹草动,告诉我的。” 张林昆嘴角一撇,对于他说的话表现出不信的样子。 玄苦大师轻轻摇了摇头,但是却对着小沙弥使了一个眼神。 小沙弥会意,立刻追了上去:“昆哥昆哥,我师父说的是真的,他不仅能在风吹草动之中察觉到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而且还能跟山中的飞禽走兽,草木虫鱼都能说上话。” “人怎么可能和动物草木说话,那是你师父骗你呢。”张林昆两个手放在脑后,不信这两个字都快写在了脸上。 “呸呸呸,我师父除了说给我买糖葫芦是骗我的,其他的话从来都没骗过我!”小沙弥围着张林昆开始打转,一圈一圈的墨迹:“哎呀哎呀,你怎么就不信啊,师父师父你现在给他表演一个跟沙子说话!让他开开眼!” 玄苦大师依然含笑而行,没有理会小沙弥的玩笑之言。 张林昆在前边走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要紧事,脸色有些凝重。 他们几个人一起行动,犯了这么大的事,甚至折腾了半个长安城,都完全被压了下来,那么……方阑梦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过?甚至不知道自己都已经杀到了王府门前?!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他脸上原本刚刚展现出来的那一点点笑容瞬间消失殆尽,小沙弥依然在那说个不停,他火冒三丈,直接一把拎起毫无防备的小沙弥,给甩到了身后。 “给 我安静点!” 小沙弥战战兢兢的又躲到了玄苦大师的身后:“师父,他的脾气又变了。” 玄苦大师看在眼中,从张林昆的神态上,这位大师就已经察觉到他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不禁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担忧,他轻捻佛珠,低声道:“一念成魔啊,魔种扎根,魔念难除。” 小半炷香之后。 “师父师父,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小沙弥又耐不住寂寞了,抱着师父的大腿说道,“师父,我真的走累了啊。” “你个小不点还敢说累?你走几个时辰就睡一觉。我看你一点都不累。”玄苦大师佯怒的拍了拍沙弥的小光头,“不要急,今晚差不多就到了。” 小沙弥脸色一变,惊讶道:“嗯?不对啊师父,什么时候走的这么快?” “你师父我会佛飞西天的身法,年轻的时候一日千里不是什么问题。”玄苦大师看了一眼张林昆,“张居士的轻功可是得了最厉害的刀仙真传,只要他愿意,早都应该到杭州了。” “哇,你们的轻功都那么厉害,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很厉害?”小沙弥兴奋地跑起了圈,“我的苦练也有效果,我的轻功能跟上你们的速度!” “你忘了你睡觉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师父我才运起功法,张居士也用了轻功,现在你醒了,我们只不过是散步罢了。”玄苦大师一边说着,还一边慢悠悠地抬了抬步子给他看,小沙弥幼小的心灵又遭到了打击。 “那我睡觉的时候是师父背着我一起飞的西天吗?”小沙弥挑了挑眉毛,好奇的问道,因为他还真就没见过师父施展过这门功夫。 “背着你,我也嫌累。”玄苦大师指了指前面走路的张林昆:“是张居士背着你。” “哦耶哦耶!昆哥昆哥!”小沙弥闻言,立刻撒了腿又跑上去了,围着张林昆转啊转,任凭张林昆如何吹胡子瞪眼都赶不走他。 “一边去,别烦我。”怎么赶都赶不走,张林昆不耐烦的说道。 “我赌一根糖葫芦,你是装的,外表凶狠,内心仁慈,师父说了,你现在是刀子嘴豆腐心,嘻嘻嘻。”小沙弥乐得开心,一直往前跑去 张林昆叹了口气,小孩子都这么烦的吗? 他转过头,看着玄苦大师无奈一笑:“为什么他这么开心?”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因为他一颗纯心,无牵无挂。” 这一天终于到了日落时分,小沙弥困得不行,又趴在张林昆的背上睡着了。不远处,就是白马寺的山门。 他们也终于走到了这座寺庙的门前,一个中年僧人带着寺里不多的几个年轻和尚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迎候他们。 玄苦大师何人?那是世人公认的佛门泰山北斗,举足轻重。而白马寺虽然曾有三藏法师莅临讲经,但终究不过是杭州城外一座不满十人的小寺庙,只有一座白马雕像在,勉强能够吸引香客,留下些香火钱度日。 这样的小寺能够让得玄苦大师前来担任主持,这样的大事没有人敢怠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家暴 张林昆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小沙弥给放了下来,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僧人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并接引他们往里走,张林昆没有动,站在原地却挥了挥手:“我就不叨扰诸位师父了, 我去城中寻个客栈,暂且安身。” 他转身欲走,玄苦大师伸出手将他拦住:“张居士你想好了?难道这两年都要住在客栈?” 张林昆皱眉想了想,抬起头四顾,忽然看了看远处似乎有一片农田,指了指那边问道:“那里有一处农田,师父可知道是哪户人家的?” 那中年僧人瞧了瞧,立刻应道:“那是白马寺的田地。” “哪我就在那块农田边,结庐而居。”张林昆看了玄苦大师一眼,“这样就没离开大师太远了,不知大师可满意?” 玄苦大师苦笑道:“张居士钻牛角尖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那中年僧人也是附和道:“白马寺的空房不少,施主可放心住下,并无打扰之处。” 可张林昆依旧摇了摇头:“多谢好意,我这个人欠了不少人情了,没有一个能够还过去,我不想再欠了……就这么定了吧。” 此间事了,陌云城却迎来了一阵骚动。 一列骑兵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陌云城,为首的人穿青袍配白剑,正是代表了左相府亲赴长安城参加靖康王婚宴的世子爷燕镇南。 他没有在路上停留,一道上快马加鞭,紧紧的赶回了城中,到了城中也没有减速,直奔左相府而去。 左相燕回天前些日子接到了燕镇南的飞鸽传书,说是今日便可到家,所以他也没有去军营查看,而是在家等候着儿子归来。 当然,一同等待着的,还有世子妃梅天香。 今日的世子妃与往日不同,面如寒霜,格外,阴沉,仿佛压着一股火迟迟没有发泄。 “好儿媳,一会儿,别太冲动了。”燕回天看着怒气腾腾的梅天香,忍不住劝到。 “父亲放心,我怎么也不能让飞儿年纪轻轻就给他爹披麻戴孝的。”梅天香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甚是瘆人。 “父亲大人。” 燕回天还要再说些什么,大门却被推开,燕镇南一步踏进了正厅之中,“儿子回来了。” 燕回天话到嘴边收了回去,刚要说话,可只见身边白影一闪,梅天香已经蹿了出去,拎起早就准备好的棍棒,一棒子打在燕镇南的小腹上,那根实心木棍应声折断。 “夫人!” 燕镇南在来的路上已经料到了自己的妻子一定会和自己发火,可没想到暴风雨来的是这么突然和猛烈。 燕回天什么也不说了,摇了摇头,手掌一挥,正厅外的三扇大门瞬间合拢,燕镇南的后路……被封死了。 “夫人有话好说,你先听我解释啊!”燕镇南实打实的挨了一棍子,吃痛道。 刚风风火火的进门,任何防备都没做,梅天香一棍子下来属实是措手不及…… “说吧,是下个腐尸毒还是下个噬心蛊?”梅天香双手横拍,拍在燕 镇南上身,再补上一记鞭腿,在外边备受尊崇的世子爷,此刻双膝跪地,满嘴求饶,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燕回天站在一旁,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边是该打的儿子,另一边儿媳妇这下手也忒重了点。 老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会收着点的吗?” 燕镇南刚想用真气抵挡一下暴揍,却被梅天香一指戳中气门,暂时封住了气脉,真气根本运转不起来。 英俊潇洒的一张脸被自己妻子踹的鼻青脸肿,连连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姓燕的!你给我听着!”梅天香叉腰娇叱一声。 “父亲也姓燕……”燕镇南弱弱的吱了一声。 “你还有脸在这顶嘴?去长安是让你参加婚宴,让你去打儿子了吗?让你把儿子带回来给他关禁闭了吗?人家抢个亲怎么了,你当年不抢亲,现在有他吗?你不是老骂他没出息吗,现在他子承父业了,你还不满意了?” “满意满意。” 梅天香气的火冒三丈,骂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儿子放出来!” “祖宗,真的不行啊。这两年对于儿子的成长很重要,如果这个坎他迈不过去的话,他以后的路不好走。”燕镇南虽然被狂风暴雨的揍了一顿,但是在这个观点上没有松口,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行,你说儿子过不去这个坎,那我也让你过不去坎,他什么时候能过了,你在什么时候过。”梅天香用脚一踹,将燕镇南踹到一边,手上一道紫光闪现。 “这是……噬心蛊!”燕镇南显然没料到这次世子妃是动了真火,暴揍一顿还是没有解心头之恨啊这是。 “夫人,给条活路吧!”燕镇南现在还没冲开被封的气脉,没有内力御毒,那不分分钟玩完。 燕回天轻声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好了,儿媳你先歇歇,这件事等到你们回自己那再解决,我在这里等这他回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 梅天香见公公开口,也只能作罢,咬了咬牙,不甘心的收回了手,转身就走,甩过来一句话:“我在后院等你。” “啊?我今天睡兵营!”燕镇南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躲到一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你要是敢不回来,那后半辈子你就在兵营待着吧。”梅天香愠怒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甩云袖,出门而去。 燕镇南见到管事的可算走了,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飞儿现在的脾气跟他娘是越来越像了,我都快管不住了。” “就这个家,你能管得住谁。”燕回天瞥了他一眼:“长安里的事我听说了,我这个宝贝孙子帮的人,是张大哥幸存下来得到那个小儿子?” “我旁敲侧击问过淮南王,身份可以确定,就是当年逃出来的那个小孩子,他叫张林昆,在之前的学宫大考中露过面,实力不俗,跟飞儿不相上下吧。”燕镇南回到。 燕回天皱眉想了半晌,抬起头时脸色不是太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张 大哥还有香火在世上,真是令人欣慰,后来这个小子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燕回天问道。 “想来应该没有,是淮南王亲自经将他送出的长安城,说会护他周全。”燕镇南道。 “应该没有,那就还是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安全。淮南王虽然仁义,但是他毕竟生在帝王家,这类人说的话,不可信。赶快派些人去寻他,暗中保护他,当年我没能救得了叶大哥,现如今叶家的这点血脉,我一定要保住。”燕回天微微眯起眼睛。 燕镇南点了点头:“明白。虽说帝王之家的子嗣城府极深,但是我觉得这个傲天凝,还算是个忠厚人,起码在这件事上他用心了。” “哦,那位陈留王如何?”燕回天想起来了这位王爷。 燕镇南嗤笑了一声:“如父亲所言,就是那帝王家城府极深的人了。” “哼,这就不奇怪了,淮南王乃是开朝以来的天纵之才,心中仁德,法外有情,可这样的人追求的往往不是这所谓的帝王之位。只有陈留王这样的,才会为了争权夺利费尽心机。” 燕回天眼睛一眯:“他不惹我们,我们也不动他,若是对我们撒野,刀尖指过去就行了,后果我担着。。” 燕镇南一凛,垂首道:“明白。” 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燕回天先开了口。 “要去看一下他吗?”燕回天站了起来,“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这宝贝孙子能在一个房子里待这么久。” 燕镇南张了张口,终归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他……估计不怎么想见我。” “那个时候,如果你不出手,他和张小子可就都得死在那,很简单点事,你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燕回天笑了笑。 燕镇南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在我眼里怎么都是个孩子,说了也不会听进去的。” “嗯?你刚不是说了,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唉,你们父子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燕回天走出了门,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晚跟我在兵营?” 燕镇南想起了内人狰狞的面容,苦笑一声:“我还是回后院吧。” 长街小巷,六尺巷。 这里虽说没有了大唐枪仙陶安然的幻术遮挡,真容显露了出来,但自打小公子燕南飞住了进去之后,这里又变回了和原来一样,百丈之内仍然无人敢接近。相爷派了一些甲士驻扎在这周围,听候小公子的差遣,另一方面也做监督防卫的一些工作。 那些披坚执锐的甲士乐的去,一开始以为捞了个好差事,不用在烈日下苦苦操练,只用每日围在这里,找上一棵大树避避凉,聊聊天就够了。 小日子不也挺美的?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因为在这座院落,经常有杀猪一般的叫声传出来,众人听了半晌才听出来,好像是弹琴的声音。 弹得,可真难听啊。 人神共愤,神魂颠倒,鬼哭狼嚎,不外如是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十八罗汉剑 “哎嘿,这下舒服了,等下次再去怡红院的时候,就李寒空那片破树叶能跟本公子的琴艺比?我这琴弹得,跟那个什么枕雪不相上下了吧?咱这琴艺叫啥,那叫一个,叫一个,一个,个……” 燕南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那叫一个绝啊。”燕南飞一拍大腿,摇头晃脑的享受着自己的乐曲,一曲完毕,仍然陶醉在那豪情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院子外的甲士们也是一脸的“享受”啊,一个个头晕眼花,口吐白沫。 这个天老爷,终于是弹完了。 “我发现,好像还不如去训练……”有一个甲士扶着长戟,对着身边一个战友说道。 “害,好在是小公子弹完了,人家弹琴要钱,他弹琴要命啊!” 屋子里的燕南飞睁开眼睛,眉头轻轻一簇,手又按在了琴弦之上:“要不,那就再来一曲?” “可行可行。” “铮”得一声。 大雁南飞的鸿雁久经奔波u,落在这颗扶桑树上稍作休息,忽然被一震刺耳的声音生生吓跑开来。 燕南飞刚开始还能按照曲谱一段一段的弹,后来兴致一起,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直接把琴谱一撇,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双手的手指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琴弦上边跳跃,乱舞。 “待我看看曲谱上写的什么词来着?”燕南飞看了一眼谱子,眉开眼笑的唱了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真是好曲,好歌,好豪情! 这么好听的曲子也就只有我燕南飞能弹得出来了吧? 院墙之外,没人注意到,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那里,穿着绿衫的侍女握着马鞭皱着眉头,回头道:“小姐,他为什么把一首悲凉的曲子,弹得这么奔放?真是没听过比这还难听的曲子了。” 马车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听过的。” 侍女不解:“我常伴小姐左右,我怎么不知道?” “忘了么?昨日听的啊。昨日晚上的那一首,才是真正的难听!”女子轻笑道。 杭州城,玄苦大师耐不住小沙弥的终日磨叽,终于答应带着他去城里转上一圈,领略一下风土人情,正好顺路去看看那个人如何了。 在来的路上,玄苦大师曾和他说杭州城的繁荣虽然比不上帝都长安,但是也差不了几分。尽管如此,在小沙弥看来,这杭州城比长安城可强多了。 繁华在于赌场多不多,乐坊多不多,商铺多不多,人多不多。 可在小沙弥的眼里,却是街边糖葫芦多不多,湖上游船多不多,玩闹的事物多不多,而这些,实不相瞒,杭州城真的不少。 杭州有西湖美景,而西湖是盛产美女的地方啊,这里的美丽女子温婉贤惠,和长安城的美女对比多了几分地域独到的温婉和娇弱。 小沙弥盯着她们都快走不动道了,玄苦大师将他的眼睛一捂,赶紧带他离开了这段美女成 群的地方。 “师父,昆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逛逛街?”虚竹很伤心,他想那个又凶又好的大哥哥了。 “你这痴儿,心甘情愿认了人家当大哥,人家可没认你做小弟,自己还觉着美滋滋呢。”玄苦大师笑了笑。 虚竹指着那边的卖糖葫芦的小商贩,说道:“师父师父,你给我买两根糖葫芦好不好,我吃一根,剩下一根带回去留给昆哥吃。”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馋嘴呢么?人家可不想吃。”玄苦大师回道。 “他吃不吃是他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总之心意要到。”虚竹一路小跑了过去,对那商贩说道,“大叔叔你好,请你给我两根糖葫芦。” 小贩闻言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师父好,小师父可是城外白马寺的僧人?” 虚竹也没在意这个人问这些干什么,只是点头道:“嗯嗯。” “白马寺我每隔七天都会去烧香拜佛,可怎么感觉小师父有些面生呢?。”小贩惑道。 “我和我师父新来的。”虚竹有问有答,眼睛钉在糖葫芦上,再也挪不动。 玄苦大师苦笑一声,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像他们这样的行脚僧人,出门吃斋饭全靠化缘所得,可糖葫芦又不是剩菜剩饭,这可没法化。 没办法,只得肉疼一般将铜板送了过去:“便劳烦施主给他两串吧。” 小贩接过铜板,看了一眼玄苦大师,顿时一惊,这位师父看起来不凡,长得就一脸佛家气派,只可惜那递出两个铜板时的神情,打破了小贩对这位大师的所有好感。 谁能想的到,堂堂佛家的泰山北斗般的人物,竟舍不得两个铜板。 唉,出家人就是出家人,怎么有名,还是出家人,出家人的身上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才对。 出了城,在回白马寺的路上,虚竹已经把手上的糖葫芦吃得一干二净了,晃着手上的另一根,找到了正在农田边搭着草房的张林昆。 离着老远,虚竹就蹦跳冲着他招手。 “昆哥,昆哥!你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啦!”虚竹高兴的叫喊着,双手背在后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该不会是糖葫芦吧?”张林昆忙活着手头的东西,随意的说道。 小沙弥一愣,把身后的糖葫芦拿了出来,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张林昆头都没回一下:“你自己留着吃吧。” 虚竹凑了过去,围着张林昆的后边绕了两圈,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真不要?那……我吃了?我可真吃了?” “吃吧。”张林昆挥了挥手。 虚竹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哈哈一笑,双手捧着糖葫芦撒腿就跑开了,玄苦大师此时才走到了张林昆的身边,:“张居士。” “大师。”张林昆闻言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 “居士这几天身体可还好?”玄苦大师问了一句。 “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叶鼎之回道。 玄苦 大师皱眉想了想:“真的么?昨晚乃是本月阴历十六,阴气汇聚最为浓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居士的百汇,天合两穴,每每到月圆之夜,都会隐隐作痛,如有针扎一般。即便用真气强行舒缓收效同样甚微,老衲说得可是没错?” 张林昆眉毛一挑,表情略有些惊讶:“大师这都能知道?” “我毕竟不能随时陪伴张居士身边,我有一套剑法,倒不是什么伤人的功夫,反而是救人的功夫,这剑法中蕴含着佛门力,暗合人体十八条经脉,对居士你大有裨益。”玄苦大师也不待张林昆作答,直接拔出了地上的虬龙剑,“虬龙木的材料,没想到张居士还登上过昆仑山,果然了得。” 张林昆笑了笑,随后问道:“先前我记得大师不是说自己不同武功,怎会演练剑法?”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的确不会。”玄苦大师把长剑往身后一丢,唤了一声:“虚竹。” 虚竹闻言,一抬头看见了一柄大剑飞了过来,一口将剩下的糖葫芦都塞进了嘴里,把竹签一撇,接住了和他一边高的宝剑,口齿不清地问道:“师父说的可是那十八罗汉剑?” “嗯,看来这点东西没跟着糖葫芦一起吃进你的肚子里。”玄苦大师笑了笑。 “嘿嘿,交给我!你们可看好了。”虚竹沉了一口气,举起长剑,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挥了起来,他的剑法比起张林昆来说当然是很稚嫩,但后者眼中精光流转,仔细观这套剑法,自己还没有练,却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一股纯阳之气在体内流淌,消融着体内的阴寒。 大师不愧是大师,这套剑法只是看就有此功效,若是真的练了,想必困扰自己许多时日的内伤很快就将痊愈。 小沙弥虚竹将这套剑法的十八式虎虎生风的打完,收剑而立,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张林昆:“居士可看明白了?” “就你这半吊子的剑法,还敢在人家面前显摆?”玄苦大师拍了拍小沙弥,拿走了他手上的剑,递给了张林昆,“居士切记,早晚各练一次。” “林昆记住了。”张林昆对着玄苦大师微微点头,以示敬意。 虚竹摸着小下巴,站在师父身边惑道:“昆哥的剑法很高吗?” 张林昆从玄苦大师的手里接过虬龙剑,插在地上,看了一眼小沙弥,挑了挑眉:“要不,试试?” “好啊好啊!” 虚竹想了想,在地上细细的数了十片叶子,拿在手里:“昆哥,你试试,我把这些叶子往天上一丢,你能每一剑都打中这十片四散开来的叶子么吗?” “你扔吧。”张林昆低着头,脚下正有一块木头等待他的处理。。 “呼!飞咯!”虚竹手上用上了暗劲,把手心里的十片叶子都往天上一丢。 只听砰的一声响,虚竹一抬头,半空已经没有了树叶的影子。 “嗯?” 虚竹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剑明明还在土里啊…… 张林昆依旧低着头,只是脚下的那根木头已经被劈开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官云霓 从这片农田返回白马寺的路上,小沙弥虚竹闷闷不乐,始终想不明白,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师父师父,你一定看清了,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做到让所有得到树叶都不见了的?是变戏法吗?” “那不是戏法,是剑气,张居士的剑气太强了,以至于剑气横扫间就把那些树叶全都消融成虚无了。”玄苦大师摸着小沙弥的头解释着。 “剑气?”虚竹闻言一喜:“那我以后也能用十八罗汉剑打出那么强的剑气么?” “你不需要用剑,用你的一双拳头就够了,拳风也能做到。”玄苦大师说道。 “拳头也行?” 虚竹握了握拳头,停在原地,朝着路旁的大树猛地一挥拳。 金光乍现,佛门神通,金刚不坏。 大树上的枝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便再无其他。 玄苦大师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我说的是以后,现在可还早呢。” 两个人走出很远一段路之后,一片树叶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地上。 一双女子的绣花鞋不知从何方而来踩在了树叶上,往着方才师徒二人出来的那片农田里走去。 张林昆热火朝天的干着,建造房子可不是一个人的活,而且相当耗费精力和体力,就算是他本身身体足够坚韧,也不能长时间进行这么大的劳动量。他摘下腰间的水袋,猛地喝了一口水,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斧凿之具扔到一边,拿起了玄风剑,想起了方才的那套十八罗汉剑,稍稍回忆了一下虚竹演练的情景,然后剑一抬,就照葫芦画瓢的打了一套。 一套十八式打完后,一声嗤笑响起。 “霸刀雨化田的爱徒,不能只会这样浅陋的剑法吧?”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张林昆脸色一冷,收了剑,警惕地转过身。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紫衣女子,戴着一个斗笠,紫纱垂下,看不清真实的面貌。 张林昆打量了一下她,沉声问道:“你是谁?” “我叫上官,云霓。” “上官家?” 张林昆眼神一眯,手轻轻地按住了剑柄:“你从何处来?” “我来自域外之地,人世间。”上官云霓笑道。 张林昆一皱眉,人世间这个组织相当神秘,就是连北阳八公子当初都只是略知一二,但是对于早些年一直混迹在四大王朝的张林昆来说,这个地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人世间不知道成力在什么时候,好像也有些年月了,他们居住在极北之地的冰原上,终年风霜飘雪,没有四季之别,而且人烟稀少,地域狭隘。 他听过当地的传说,十五年前覆灭大唐王朝的组织楼外楼似乎和人世间有所瓜葛,但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究竟可信不可信,尚未可知。 当初的楼外楼被“天地人”武林人士以及军神张翰林和人屠燕回天的合力之下,抵御住了他们的数月进攻。但楼外楼并没有被灭国,其中所剩下的遗民究竟去往了何处,也没人继续追查下去。 “找我 做什么?”张林昆神色中依然保留着些许警惕。 上官云霓笑了笑,“我来找公子,只是因为公子的身上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我这里也有公子你急需的东西。” “哈哈哈,我张林昆如今身无长物,还有别人想要的东西?”张林昆朗声笑道,透露着些许悲凉。 “张公子切勿妄自菲薄,你可是天生武心通,这样的奇才百年来我们也很难碰到几个。其实公子不知道的是,你第一次入长安参加学宫大考的时候,就已经和我们人世间的人打过照面了。”上官云霓浅笑。 张林昆神色一凛,手上虬龙剑遥遥一指:“那个用判官笔的家伙,是你们的人?” “左使苏舜钦。”上官云霓没有隐瞒,而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们派去长安的,本来是去完成任务的,但是任务执行过程中偶然看到了公子,他发现了公子是天生武心通,所以直接下手了,未曾有过解释,唐突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张林昆并没有因为女子的话就放下手中之剑:“天生武心通,你们作何用处?” “不知道张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门叫六道轮回的武学心法。这一门功夫对修炼者的要求极高,只有天生武心通人可以修得,就连人世间宗主一脉都不是世世代代都能修习的。如今我们的宗主上官昊闭关修行六道轮回功,十年之期还没有任何音讯,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一个天生武心通的人,修炼六道轮回之功,将他从死关之中救回。我们的人遍布全天下寻找武心通之人,目前只发现了张公子一人。” “上官昊,他还没死?”张林昆眼神有些变化,当年率军大举入侵的统帅就是上官昊。 传闻说上官昊中了天主地主人主三招致命伤,生命垂危将死才对,十年已过,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还没死,大唐侵占我们的疆土,我们还没有拿回来,执念在此,他不可能死。”上官云霓说道。 张林昆想了一下,将剑收了回来,笑了一下:“我倒是还好奇一件事,你们身上有我需要的什么东西?” “也不怕公子知道,我们人世间已经渗透了其他三大王朝,而且掌控了一定的权势,等我们宗主出关之时,便是雪原蛮族铁骑南下之时,而到时候我们人世间四十四宗门也将会再度集结南下,李先生虽然绝世,但也只有一人,我们宗主六道轮回一旦大成,就拥有了不下于李先生的内力,而剩下的宗门之人,也都是能以一敌千的高手。如今北阳外表看似强势,但是内耗极其严重,你们已经没有军神了,人屠燕回天也得到了傲氏皇族的打压,两者早已背道而驰,只要东风一到,这个所谓的北阳王朝将不复存在!”上官云霓沉声道。 骇人听闻!一片静默。 山间飞鸟惊鸣,阵阵微风拂面却只觉阴冷森森。 四大王朝在百姓们眼里向来同气连枝,可谁会想到十数年后,这四个兄弟王朝竟然会反目成仇? 甚至在这个女子的口中,竟然很快将不复存在! 张林昆冷冷一笑,转过身,淡淡的说道:“ 傲氏皇族,我虽然痛恨,但我还没有把几千万百姓牵扯到我的恩怨中来,雪原蛮国铁骑南下,你知道这场战争会死去多少无辜百姓吗?!” 上官云霓道:“那你可知我们失去了家园那场战争,我们又死了多少人,我们为什么会被你们这些人称为遗民!” “当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管不了,可是现在的事情我还能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黎民百姓再次陷入到水深火热的战争里。” 二人相顾无言,站立良久。 上官云霓轻轻一叹:“你知道你失去家人的痛苦,难道我们的痛苦会比你少吗?你好歹还有个家,我们连个家都没有。” “我就住在杭州城外的客栈淡月楼里,若是你改变了主意,就来找我。” “放弃吧,我不会去找你的。北阳虽然大不如从前,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实力还不是你们可以撼动的,其他三大王朝不过也是趁机利用你们罢了,互相汲取所需,在我看来无异于茹毛饮血。”张林昆沉声道。 上官云霓转过身,微风吹起斗笠伤的面纱,露出了下面的绝世容颜:“我们人世间,也没有张公子想的那么简单。” 陌云城,六尺巷。 “小姐,融护法那边的命令,是放弃燕南飞,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一个叫张林昆的人身上。可我不明白,护法们已经下达命令了,为什么小姐还要坚信燕南飞才是合适的人选。”绿衫侍女问道。 “小青,你想回家么?”白衣女子问道。 “家?” “我们的家不就是人世间吗?”绿衣侍女惑道,不知道小姐突然间为什么这么问。 白衣女子摇头:“那里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的家就在这块土地上。” “就在这块土地上?小姐的意思是……”绿衣女子惊呼一声。 “有时候我也在想,域外之地是不是也挺不错的?那里虽然很冷,但也很安静,不像这里,总有那么多的纷纷扰扰。”白衣女子叹道,“你知道,打仗,就一定会有人死,而且会死很多很多人,如果想要避免我们的亲人永远的离开我们……” “所以小姐来找燕南飞是想……” “我想,或许他可以阻止这一切。我想将父亲大人从死关中救出来,却也不想要出现战争,燕南飞对于北阳没有多大的仇恨,我觉得他可以帮我。”白衣女子沉吟道。 绿衫侍女略微有些惊讶:“我只知小姐和无相使不和,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 “融护法他们想要回到旧地,究竟是为了宗民们的生活,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没人说得清楚。可我知道若是雪原蛮族和北阳开战,那么不管最后谁获胜,楼兰古国终究不能再回到往日的辉煌,那么当初组建楼外楼再到现在的人世间都没有丝毫意义。” “什么?小姐你说的……” “护法们的目的,我还是看不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表面这样看起来简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见不见 杭州城,客栈淡月楼。 一个紫衣女子摘下了头上斗笠挂在了床头,一头秀发披肩而下,覆盖住了一小半绝美的容颜。 她轻轻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清茶,小口地啜了一口,忽然一笑:“融护法就这么急么,还派你出来找我?左使,苏舜钦。” 苏舜钦从屋内一角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笑着看了看女子:“要是论耐心恐怕还没有人比得过雪护法,他只是害怕二小姐太过于着急。” “还当我是没长大地孩子?这点气我还是能沉得住的。”上官云霓冷笑一声。 苏舜钦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这一次张林昆真的很重要,雪护法也是为大局,难免谨慎一些。今日二小姐已经见过他了吧?如何?” “我用望气寻龙探过他了,的确是天生武心通,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不怎么好,心神已经有了裂隙,随时都能入魔。虽然他这一次拒绝了我,但要不了多久,我想他就会来找我。可惜……”上官云霓推开窗户,望着远处,“如够没有那个和尚的话应该更容易。” “和尚?”苏舜钦皱了皱眉。 “衡仙寺玄苦,真有传说的那么厉害?”上官云霓沉声问道。 “玄苦大师,虽然只是寄身在长安城衡山上的一座小庙上,但是这玄苦大师却是公认的佛家大宗,少林的泰山北斗。如果他在,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苏舜钦叹了口气。 “他的武功很高?道玄后期大境?”上官云霓又问。 “这倒说不准,因为没有人见过玄苦大师动用过全力。”苏舜钦怅然一声:“但是他真正厉害的是佛法,能够化解心魔的佛法,封魔,化魔,既然他来到张林昆的身边,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来给他化解心魔的。” “既然没人见过他用武功的话,也许他真的只是佛法厉害点,根本就不会武功。”上官云霓脸色上过一丝狠厉:“杀了他,以除后患。” 苏舜钦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据传玄苦大师精通七十二绝学,说他不会武功应该是不可能的,少林寺藏经阁三万七千七百卷经书,他闭关遍览三年而出。” “七十二绝学?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上官云霓来到北阳王朝的次数不是很多,对于这些江湖事真没有耳闻。 苏舜钦苦笑:“少林七十二绝学,可远没有武功那么简单,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江湖传闻玄苦大师对学宫李先生虽不能胜,但是也能在李先生三百招之内不败。能跟学宫李先生打成平手的人,真的是很难对付。” 上官云霓沉默了一会,说道:“现在看来,真的是不能再等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长安城倒是有消息传来。”苏舜钦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长安?难道是她的消息?”上官云霓眯了眯眼睛,说吧:“什么消息?” “并不是大小姐的消息,而是白护法和莫护法传来的消息,消失了近一年之后他们终于传信给了雪护法,他们原本还将希望放在燕南飞身上,但是他们听了雪护法的建议,决定留在 长安城明里暗里帮助张林昆。”苏舜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白拈银,莫棋宣,和雪护法不是素来貌合神离吗?他们会听雪护法的话?”上官云霓皱眉道。 苏舜钦幽幽地说道:“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做选择。” 上官云霓不再多问,转问道:“他们会做什么关于张林昆的事情?” “很简单,当然是张林昆最想做却还做不到的事情。”苏舜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我们是要帮他?”上官云霓挑了挑眉毛。 “然后再让他跌入万劫不复。”苏舜钦转身,“二小姐有事可以随时传书给我,但切忌轻举妄动。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等上两年。” “两年?”上官云云霓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不得不说,雪护法的耐心可真好,两年的时光,他倒是能打,我一个弱女子的青春能有几个两年?” 苏舜钦笑了笑,没有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陌云城中。 马车之内的白衣女子已经将脸上的面纱揭了下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这个白衣女子的容颜竟然那杭州城中的上官云霓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上官云霓的眉眼多了几分阴狠,现在的这个女子却眉眼温柔。 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一个叫上官云月,一个叫上官云霓,楼兰古国灭国之日她们一个四岁,一个三岁,对于故国的印象都是模糊的。但是云月却接受了域外之地的极寒冰冻,云霓却听人说起那温暖繁华的北阳,心驰神往。 “真是不知道小姐是怎么保持的,这么多年皮肤一直都这么好。”绿衫侍女为白衣女子梳着头,颦颦笑道。 “今年二十有四了,燕南飞似乎前几年刚满十八吧,比他大了六岁呢。”云月淡淡地说道。 绿衫侍女笑道:“天哪,小姐莫不是真看上那个愣头小子了?不可能不可能!以小姐的容貌,那燕南飞可配不上呐。” “绿儿还是那么调皮。”上官云月接过梳子,自己梳了起来,“我早晚都是要去见他,只不过现在去的话还是太早。” “小姐要与他相见了?不过现在的确整个王朝,甚至四大王朝都知道燕南飞的名字了,那可是璞玉榜首甲啊,年轻人里的天下第一。”绿衫侍女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赞叹,“虽然他这个人看着傻乎乎的,但没想到是有真本事的。” “不,还是不够,璞玉榜算还是不够,冠绝榜才是真正的厉害。”上官云月笑道,“多少年来,无数英豪都是璞玉榜上的眷顾者,但是又有几人能够摸到冠绝榜的边?” 绿衫侍女闻言,想了想:“我有点想不通小姐的想法了,不知道现在……是见还是不见。” “见,至少把他弹琴给教会了,不然真的太难听了。”上官云月伸出一只手,只是在脸上轻轻一抹:“但是现在要换一张容貌去见他。” 绿衫侍女恍然大悟:“嘻嘻,绿儿明白了。” 易容术! 小姐的易容术,几 乎可以和江湖上号称千人千面的墨笔墨砚相媲美。 六尺巷那间房屋之中,燕南飞放下了古琴,终于有些无聊了,这琴好像也就那样? 怎么说他也是昔日的陌云城的大魔王,如今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想要把他囚禁在一个地方不让走动,当日说禁足就禁足,不过是憋着一股对父亲的气,哪知道他还真的敢把自己禁足两年。爷爷也真是的,自己嘴硬,他就不能心软?还有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对丈夫凶得很,实际上呢,心疼他可比心疼自己要多多了,我自己就是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 “李寒空也不在,小明也被没收了,真是无聊透顶。”燕南飞躺了一会,翻来覆去的,最后还是去院中练了一会儿剑,随后又躺在地上,仰头看着蓝天。 他回忆起来了长安城纵马观城,想起来了陌云城的风云大魔王,想起来了江南道之争这些热血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真是怀念呐。 这一怀念, 两个时辰过去了,只有几只乌鸦嘎嘎嘎的飞过。 燕南飞砸吧了一下嘴,语气中更加多了几分无奈:“有个人陪我待会就好了,太无聊嘞。” 又过去了一日。 燕南飞还是无所事事,躺在那里晒太阳。 那张古琴已经失宠了,枪啊剑啊什么的,插在边上的土中和他一起晒太阳。 这样无趣的生活,还有一年零三百六十多天。 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叩响了。 自打他被禁足以来,除了每天小门里会按时按点放进来一些吃喝,就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自己。 燕南飞立刻抬起头:“谁啊。” “听你的声音,似乎是刚刚午觉睡醒?”屋外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冷笑。 “燕镇南!啊啊啊啊!”燕南飞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你还有脸来找我?” 燕镇南冷哼道:“我就好奇你这次一声不吭就领了罚在这里安稳待着,是开窍了还是想和我斗气,现在看来都不是,敢情你找了个地方偷懒。” “谁偷懒了?我在里面又练琴,又练剑的。有本事你进来,咱俩单挑。”燕南飞不服气,把剑提起来握在手上。 燕镇南微微皱眉:“练琴?” 旁边的士兵们全都一脸苦笑,心想他好歹安稳了几天,世子爷可千万不开眼,让小公子表演一段来听听啊。好在燕镇南没有这个兴致,只是不屑地说道:“就你,还弹琴,你一没天赋,二没老师,能弹出什么鸟好曲来。” “呵呵!我没天赋?”燕南飞怒喝道,“那你就给我竖起耳朵好好听着。”他一赌气,起身就要去屋里抱琴。 “行了。”燕珍镇南厉声喝道,“我来这里,没空听你胡闹。我来这里是问你,为什么要禁你的足,你想好了没有!” 燕南飞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望着院门,沉声道:“因为我为我的朋友抢亲,可那成亲的新郎官却是长安城的王爷,这会给家里,给爷爷,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流啊 “不,你错了。你为朋友抢亲,这件事没有错。就算如你所说会连累到我,连累到你爷爷,联系到相府,你也依然没有错。你错的只是,还不够强。你做了自己还做不到的事情,而你却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这就是罚你在这里禁足的原因。” 燕镇南沉声道,“你爷爷一直不希望你牵连到这些复杂的事情中去,但你既然自己选择走入了,那你就得做好准备。两年的时间里,你可以提前出来。” 燕南飞闻言不可置信的抬首道:“我需要怎么做?” “你告诉门外的这些兵士们,你能杀我。”燕镇南说道,“他们便会来相府找我。我来,若你真的可以做到了,把你老子我打趴下,你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燕镇南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把按住了腰间的剑:“不用两年,我现在……” “听好了,只有一次机会!我可不是什么闲人,也没时间经常来这里找你聊天!反正你记好了,若想提前出去,就让人给你带话。”燕镇南无情的打断了燕南飞的话,声音洪亮:“两年之内,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成长起来。” 燕南飞皱眉不满道:“燕镇南……” “再敢知乎老子的名字,别怪我再揍你一顿!”燕镇南脚掌一跺,一股劲风忽起,“看样子在长安把你打得还不够疼。” 燕镇南切了一声,不在说话。 半响过去,屋外没有动静了。 燕南飞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大概知道燕镇南也是料到自己的愤懑最多支撑那么几天,特地过来刺激一下的,可是有什么用呢?燕镇南看了看手里的剑,还是无聊,索性又往地上一丢,继续躺倒在了地上,望着天空发呆。 发着发着呆,一个苹果忽然就从天上砸了下来。 这……我怕是要发现万有引力定律?? 燕南飞一张嘴,把苹果咬住了,他站起身,把苹果吐到了手上,骂道:“哪个不开眼的在这乱扔?” “本姑娘!”一声温柔的声音响起。 燕南飞一听是个女子的动静,扭过头,只见院子中的那棵枯树上不知何时做了一个身穿白衣戴着白色的女子,手里掂着一个小苹果。 “你谁啊?”燕南飞惑道。 女子秀目一挑:“我是你父亲给你找来的古琴老师,也是督促你在此习武的监视人。” “那你可能是白来一趟了,我都说了我天赋异禀,要什么老师,回去领了银子走吧。”燕南飞不耐烦地说道,“你来之前也不在城里打听打听,我燕南飞的老师,除了有坚持过三天的嘛?” 女子眼睛一转,仿佛片刻后就要泫然泪下,她看向燕南飞,语气楚楚可怜,小家碧玉:“我好不容易寻得一份差事……”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不吃那套!”燕南飞掂了一下手中的苹果,一把丢了出去。 “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女子一挥手就把那个苹果接在了手中。 这回轮到燕南飞一愣,方才他虽然没用什么真气,但是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接住自己丢出去的那个苹果,这个女子,看来也不仅仅是一个琴师这么简单。 “怜香惜玉?”燕南飞笑了一下,“我只怜惜我喜欢的女子,其他的女子,都给我离远点。” “原来是这样,公子是怕一个屋檐之下,我们孤男寡女相处,以后传出去要是让你喜欢的女子知道了,她或许会很不开心。”白衣女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燕南飞耸了耸肩:“或许她也不在乎。” “哦?” “不过我在乎啊!”燕南飞挥了挥手,“一边去一边去。” “我看这间宅子也不大,以后公子住东屋,我住西屋,日落之后,我便在西屋不出,公子看这样如何?”白衣女子缓缓道。 燕南飞愣了一下:“你就这么缺这笔钱?” “缺的。”白衣女子点了点头。 燕南飞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姑娘你从这里出去,到钱柜坊找他们的何掌柜,他燕镇南给你多少银子,你要双倍!拿到钱就离开这里,我也不和他说,就假装你每日在这里上课如何?” 白衣女子摇头:“做事要讲究诚信的。公子若是这样不实诚,被以后喜欢的女子知道了,可不敢轻易相信公子哦。” “这,你要教多久?”燕南飞不耐烦地问道。 白衣女子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两年。” 燕南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好的姑娘,两年大好时光,就浪费在这破院子里?” 白衣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公子在一起,我不觉得是浪费时光呢。” 燕南飞浑身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公子既然已经会弹琴,想必已学会识谱?” “什么是谱?” “公子不知什么是谱,那琴是如何弹出来的?” “那不是有手就行?” “我呸,还有手就行,我看你这叫乱弹琴。” “你不懂!” “小女子别的懂得不多,这音律懂得还真的不少。公子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剑有剑招,刀有刀法,枪有枪诀。那琴,自然也有琴谱。” “你好烦,你听过我弹琴吗?就在那里妄自而言。” “几日前,我在附近的临江客栈住过几日,有幸听过。” “如何?” “我入住临江客栈那一日,客栈已是爆满,只留余一间空房。我从客栈出来那一日,客栈却已空无一人,公子知道为何?” “客栈地震了?失火了?打劫了?死人了?” “不,是公子的琴,太难听,吓跑了所有人。客栈老板本想告到官府,可看这里重兵把守,那些兵士们也都一个个默默忍受,想这里住的必是要人,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燕南飞看着白衣女子的眼睛,白衣女子也回望着燕南飞。 一个人最不能骗人的就是他的眼睛了,燕南飞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骗人的话。 可惜女子的眼神中透露着八个字——货真价实,所言非虚。 燕南飞无奈的啊了一声,然后有些泄气地躺在椅子上:“那就不学了。” “公子这琴是谁留下的?”女子问道。 燕南飞回道:“是我的师父。” 女子轻抚古琴,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眉毛一挑,赞叹道:“此琴可非凡品,小女子斗胆猜一下,这琴应叫九霄。” 燕南飞一愣:“这你都知道?”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摸着琴尾:“上面刻了诗句,九霄风起惊雷现,长龙卧春千年眠。这应是天下四琴之一的九霄琴,材质我方才摸了,绝对不是赝品。不过小公子说谎了,这琴的主人是昔日大唐枪仙陶安然,可他在灭国那日就已经死了,以小公子的年纪,他不可能是你的师父。” 燕南飞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还是道:“不管你信不信,枪仙真的是我的师父。” “可是既然是枪仙的徒弟,怎么连谱都不识呢?要知道当年枪仙纵横江湖,一琴一书箱一袭白衣,行走天下,多少绝世女子为之倾心。”女子笑了笑,“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神往。” 燕南飞皱了皱眉:“师父那老头当年真的这么风光?” “长安三十二乐坊,六十四乐姬,有四十个爱他爱得要死。你说风光不风光?”女子叹道,“只可惜枪仙生来逍遥,虽与其中一名女子相恋,可终归没有相成,成为江湖之上的一件憾事。” 燕南飞想起了自己放在长安城里的那壶酒,也终于明白了那壶酒的涵义,他点了点头,想起师父昔日的容颜,不禁有些伤感,只是伤感之后,他忽然醒悟了一件事:“你们女子,都喜欢这样的?” “八公子中的踏月公子,一人一箫,风流世间,爱慕他的女子比爱慕其他几位公子的女子加起来还要多,你以为是为何?只可惜这些年江湖之上一直没出现一位能和枪仙媲美的琴公子,你想,一把琴,琴中藏剑,琴声起,长剑出,那多风流啊?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不为这样的公子所倾心?”白衣女子缓缓说道。 燕南飞低头想了想:“这样想来,倒也是。” “既然如此,公子爱慕的女子,是好雅兴之人吗?”女子问道。 燕南飞猛地一拍大腿:“正是正是啊!” “那等公子学成之时,我可就得加钱了。”白衣女子笑道。 燕南飞终于站了起来,朗声道:“好,那我就跟你学琴。但我不要学那些软绵绵的乐曲,我要学一些有气势的!” 白衣女子忽然俯首,手指在琴弦之上,猛地一扫而过。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女子高喝,琴声乍起。 忽有一阵长风从屋间穿过,吹起院外的沙土。 燕南飞闻之拜服,垂首道:“敢问先生大名!” 女子手微微抬起:“我姓云,叫云月。” “拜见先生云月。”百里东君俯下身,行礼。 枪仙教了燕南飞酿酒,李先生教了燕南飞武艺,这位女子却也有幸,能有两位绝世之人并肩,成为了燕南飞在琴艺上的老师。 “那我们就进行今日的第一课。” “什么?” “识谱?” “先生,能不能不识谱?直接弹。” “不能。还有,不要叫我先生,叫我云姑娘就好。” “好的云姑娘。请问要识几日?” “这个月都是学识谱,识谱是根基,没有一日就成的道理。” “那学琴需要多久?” “两年。两年之后,保证你风流世间,万千姑娘相随。” “我不要万千姑娘,我只要那一个。” “你还真是痴情啊。那姑娘到底哪里好?” “长得好。” “性格呢?” “不知道。” “家世呢?” “好像不知道。” “那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不是说了吗?长得好啊。” “……” 这一个月,屋外围守的兵士们终于过了些安静的日子,院子里出奇的安静,虽然偶尔能传来一两声琴音,但都很轻柔,而且很短暂,那般狂风暴雨的琴音终于没有再出现。他们都以为是世子爷上一次的到来给了这个小公子一点打击,内心中对这位未来的镇西侯更多了几分崇敬。 可是一个月后,院子中的琴音终于再次炸响了。 依旧如狂风暴雨。 依旧如铁马踏破荒原。 多了点规则,也多了几分技法,但是没有变的。 是难听。 “哈哈哈哈哈,云姑娘,识谱一个月,我可有进步?可弹出了佳音?”燕南飞开心的问道。 云姑娘眉头紧皱,叹道:“烂泥扶不上墙。” “开个玩笑,我就是憋得慌。”燕南飞的手在琴弦之上一阵乱滚,“让我爽一爽,难听就难听吧。” 看着燕南飞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悄悄背过身去,偷偷地笑了一下。 世间多少少年郎。 白衣琴音自诩风流。 可这一刻,闭幕乱弹琴的青衣少年,才是真风流啊。 长安城王府。 一身锦衣的新任靖康王妃正坐在她的别院中,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 侍女们都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这个奇怪的王妃。 她可以算是如今最得宠的王妃了吧,自从她入府之后的这几个月,靖康王去别的王妃那的次数,十中有一罢了。但是这个王妃却从来不曾笑过,每日都是冰冷的神色,她不像有的王妃那般温和有礼,却也没有嚣张跋扈,只是冷漠,对谁都是冰冷而疏离的。 “太医到了。”有一名侍女上前轻声道。 王妃轻轻咳嗽了一下,她这几日身体却有些不适,总是无端地恶心,也吃不下东西,虽然推辞了几次,但靖康王仍然传来了太医。 “让他过来吧。”靖康王妃扶了扶额头,略有些疲倦。 太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下药箱,来之前他就听闻了这个王妃有些古怪,便多了几分谨慎,他小声道:“王妃,我帮您把一下脉。” “其实能有什么,最多是染了点风寒。”王妃懒懒地说道,将手伸了过去。 太医伸出手指按了上去,片刻之后便神色微变,他急忙问道:“王妃这几日可是经常呕吐,食不下咽?” “是。”靖康王妃神色中多了几分不安。 太医长舒了一口气,神色竟是大喜:“王妃这脉象如珠般圆滑,有力而回旋,快速而不停滞,这是……喜脉啊!” 侍女们闻言,立刻全部下跪道:“恭喜王妃!” 太医也急忙下跪,连声高喝:“恭喜王妃!恭喜王妃!”在王府这样的地方,母凭子贵,只要为王爷诞生了一男半女,地位立刻就不同寻常了,对于每一个王妃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这位王妃入府不过数月就能怀有身孕,那简直就是大幸了。 靖康王妃却如遭雷击般的震住了,她站了起来,身子微微有些摇坠,苦笑道:“喜……喜脉?” 太医急忙起身扶住她:“王妃最近可切记注意好身体啊。” 靖康王妃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中没有半点喜悦,却是浓浓的怨恨。 太医吓得一惊,一股寒意升上心头,他急忙想要松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京卡怪王妃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身后猛地一甩,太医飞了出去,撞在院墙之上后倒在了地上,连声哀嚎,不多时都快咽了气。 “王妃!”一名侍女急忙上前拉住王妃,她是那日引着靖康王妃走向婚堂的那个侍女,也为王妃唱过一曲词《雨霖铃》,是这里少有的知晓王妃心事的人,也是难得能与王妃说上几句话的人,用他们的话来说也是王妃身边的红人了吧。 靖康王妃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愤恨渐渐地消了下去,只是更多了几分悲凉,她叹道:“为何要如此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五鼎镇心魔 淮南王府。 淮南王傲天凝面色虽喜但是也带着几分忧色,下人牵来了马匹,翻身上马出了府邸。 而在靖康王府之中,王妃怀有身孕的事情瞒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至于这条喜讯之内的其他消息嘛倒是没有散播出去什么,比如靖康王妃似乎并不太高兴,比如为王妃诊出喜脉的太医被打成了重伤,却只传到了淮南王府。 靖康王外出办事,此时不在长安,昨日才出发, 今日就出现了这样一件大事。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傲天凝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可不太想见那个厉害的女人,本来王兄外出,自己去见王嫂就不合礼度,更何况他对那女子心中,除了愧疚再无其他,如何有得脸面前去相见。不过却也没有办法。 不多时。 “淮南王到。”靖康王府的管家远远瞧见傲天凝 策马而来,随即朗声长喝,如释重负一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马匹驰骋得很快,傲天凝勒马而立,他笑着看了一眼老管家:“陈管家,让你久等了吧?” 那位姓陈得老管家差点老泪纵横,长吁了一口气:“除了王爷你,谁还能在这个时候帮到老奴呢?” “现在,情况如何了?”傲天凝闻言神情也是略带凝重,往宅子之内看了一眼。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被杀头得,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靖康王爷娶的这个王妃武功真的是太高了,就连府里得一品护卫都进不去,更何况我们了……”老管家无奈道。 “没办法,一眼误终生,我早就劝过王兄了,不听啊。”傲天凝翻身下马,耸了耸肩,穿过老管家的身边,走进了王妃的别院之中。 走进别院,一众侍女跪在屋外,不敢进去。 傲天凝苦笑了一声,几步之下穿过众人,推门而去。 门打开的一刹那, 迎接他的就是一道带着凛冽杀气的掌力。 傲天凝眼神一瞪,腰间长剑倏然挥起,将那一掌打了回去,随后轻轻一旋,将门扣上。 “你已经是我的嫂嫂了,何必还要下如此重手?” “谁是你的嫂嫂!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见傲天凝不答话,靖康王妃俏眉横蹙,又是一掌打了过来,掌风呼啸,真气磅礴,仿佛真有有排山倒海之势。 傲天凝的眼神之中也有异色显现,难怪王府之中,没有人能够制住她。 他神色闪烁,手上的浩然镇岳插回了剑鞘,运气之间,左手平推,同样也是出了一掌与之相对。 “卸!”傲天凝大喝一声,以掌接掌,以劲化劲。 这是他的师尊李先生亲传的接化发手劲。 两只手掌碰撞在一起,靖康王妃一愣,想要抽掌,一下却没有抽出来,好像是真的被傲天凝的手掌给吸住了,无法脱身。 她紧皱眉头,用力往后一拽,惯性使然,傲天凝也整个人往后一进,随后傲天凝伸出两掌在靖康王妃肩膀上轻轻一扣,琵琶骨吃痛,这就巧妙的卸去了她的掌力。 靖康王妃怒火冲天,但又无可奈何,只得一甩手,强行挣扎着退到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学宫李先生座下最厉害的徒弟,我打不过你了。” 傲天凝的双手微微转了一圈,彻底化解了王妃在他手上残留的余劲,笑道:“王妃嫂嫂的功力也不可小觑啊。” “这个时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靖康王妃不客气的说道,似是很不想 看见他。 “城里暗流涌动,消息传得也快,这不是听闻嫂嫂有了身孕,特地快马加鞭来看望嫂嫂。”傲天凝真挚的说道。 靖康王妃不领情,冷笑一声:“是来看望我还是来看着我,你心里有数,我看是怕我想不开,一气之下毁掉自己肚中的孩子吧?” “被逼成婚是两个人的事,有了孩子那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三个人,嫂嫂心中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天凝我自然不敢懈怠。”傲天凝思考了一瞬,便于情于理的回答道,让人听了倒是无法反驳。 “你走吧,你多虑了。”靖康王妃紧了紧眉头,好像身心浮现出了很重的疲惫感,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我方阑梦虽然一介女流,没有你想得那么决绝,但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软弱。” “那这个孩子……嫂嫂会生下来的对吧?”傲天凝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至少,我不会主动毁掉他。”靖康王妃眼神冰冷,寒意凛冽:“当然,如果生不逢时,上天愿意带走他,我也不希望有人违逆天命,非要拦着不可。” “我平生最不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听天由命,看来这一次也得真的顺天而行了啊。”傲天凝长叹一声。 “聒噪,滚!”靖康王妃眼神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椅子上再度暴起,真气凝聚在掌间,狠狠的打在了傲天凝的胸膛之上。 “砰”的一声炸响,那是手掌拍在胸上 奇怪的是,这一次傲天凝站在原地,没有躲,硬生生地挨了一掌,随着掌力连退几步,哇的一口吐出一滩鲜血,留在地上甚是显眼。 另一侧靖康王妃也很惊讶,惊讶的同时还带着一丝费解,她压住滔天怒火问了一句:“为何不躲?”、 傲天凝咳嗽了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身,低声道:“谢过嫂嫂了。” “滚!”靖康王妃冷峻的脸上又有怒火浮现。 “这是我第一次当小人,也是最后一次。”傲天凝微微俯首行礼,随后推门走了出去。 千里之内,杭州城外。 张林昆长剑横空,魔气滔天,草庐崩坏。 “定!”一身黄色僧袍的老僧从天而降,手掌微微张开,猛地往下一压。 五个硕大的鼎炉从天而降,一层叠一层,将张林昆严严实实的封在里边。 老僧身形腾空,随后落在地上,双目微闭,嘴唇微张,一段又一段的经文快速的念出,最外层的鼎炉之上,也隐隐的有金色的经文闪烁。 那金色经文的为首处,赫然是伏魔神通四字。 已经臻至狂暴的张林昆,眼神渐渐由紫色转变成正常的瞳色,手中的剑猛地往地上一插,一阵狂风忽起,剑意勃发,五座金鼎轰然而裂。 玄苦大师双手合十,轻呼佛号:“张施主心有所念,心魔难除,为何不放弃那刀剑神域的修炼之法呢?” “大师,你扪心自问,我的心魔是因这功法而起吗?”张林昆刚刚冷静下 来,寒声反问。 玄苦大师被他一问,轻轻摇头,没有回答,但心中的确是有了答案。 张林昆闭目,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师父雨化田生前的那最后一剑,那重回南月对决女刀仙的一剑。 那一剑,原本霸刀雨化田不肯让他看,可他最后还是放下了遮挡眼睛的双手,看到了那一剑。 那一剑,是放下心魔的一剑,放下执念的一剑,虽然不再有魔意,却充满了死气,是至死才能挥出的一剑,也是终生才能用出来的一剑。 生于魔,成名于魔,但死不是因为魔,所以堪称绝世,也真的是绝世。 却也只能是最后一瞬,就是那一瞬,抽空了自身所有的生命力换来的旷世一剑。 如果自己不能救她于自己携手而离,那是否可以凭这一至死一剑,让她一人独游世间? 方才张林昆屏气凝神,就是在尝试练习这样的一剑,可这一剑的聚势实在是太过强悍,超过了能够掌控的范围,才导致自己无法控制体内气息,此刻他气息平稳下来,却也有些心有余悸。 他有预感,方才的那一剑,的确自己还远远未能掌控。 “呼,多谢大师了。”张林昆拔出了地上的剑,这一句多谢倒是发自真心的。 玄苦大师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未曾开口。 “那一剑,至少现在我不会轻易尝试了。”张林昆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求死之剑,无法练,只能真的用出的那一刻,才能懂。” “既有生路,何绝死路?”玄苦大师问道。 张林昆笑了笑:“大师所言生路何所在?” “放方可有生路。”玄苦大师沉声道。 “不可放!”张林昆转身,将手中的剑一丢,看着面前被自己一剑震塌的草庐,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 玄苦大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叹,随后身法移形中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一身紫衣的女子出现在了那里,她依然戴着斗笠,布纱垂下,尽管遮挡住了真容,但是依旧无法拦住那绝世的容颜。 域外之地,人世间,上官云霓。 “不愧是魔剑的传人啊,练剑把房子都能练塌了啊。”云霓掩面笑道。 “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不要回来的吗?”张林昆闻言,头也没回,只是弯腰默默的捡着地上被自己震散的木头。 虽然张林昆的语气中尽是逐客之意,但上官云霓却并不在意,只是走上前,帮着张林昆一起拾捡:“那老和尚劝你放下,终归说到底,他就算不是傲天凝的人,也是向着帝都长安城那边的。而我这边,不但不会劝你放下,还会帮着你,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回来!” “即便如此,你还是不会动心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两人言谈间虽然张林昆的语气不善,甚至还带有=着些许的敌意,但是上官云霓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走上前,帮着张林昆一起捡:“那老和尚劝你放下,终归说到底,他就算不是那傲天凝的人,也是向着帝都长安城那边的。而我和他们可不一样,不但不会劝你放下,还会帮着你,把你想要的东西,拿回来!” “那你们倒是挺煞费苦心的,不过可惜,我这辈子最不愿意欠的就是人情,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拿就是了。”张林昆接过上官云霓手中的木头,说道:“姑娘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难道那老和尚是?”上官云霓小脸一板,有点不理解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不是。”张林昆抬起头,怅然望着西面的方向,“世上与我是一路人的只有一个,可惜,是我连累了他。” 北阳之西,陌云城内。 枪仙陶安然的那座居所小院。 燕南飞百聊无赖的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发着呆,身侧的石桌上还放了一壶酒,两只杯,时不时的起来饮上一口。 眼睛扑朔迷离,很明显,小公子燕南飞是有心事了。 “这眼神好像是在思春似的,在想谁呢?”那位声称是前来教燕南飞学习琴艺的白衣姑娘云月,走上前问道。 “今日剑也练了,琴也练了,在想一个老朋友罢了。”燕南飞偏了偏头,看了女子一眼,笑了两声。 “哦?老朋友,莫非是你心爱的姑娘?”云月调侃道。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一般燕南飞发愣的确是很想念那个只有数面之缘,朝思暮想的姑娘,但是这一次他却除了奇的摇头道:“我又不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怪物,哪能天天就想着心上人。我只是在想我的一个朋友,很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云月这么一听,倒也有几分好奇,不免下意识的问道。 “他呀,他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很潇洒其实内心里有很多心事的人,总是生活在纠结之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种人说的可能就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有点讨厌他,觉得这个人一副什么都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很讨厌,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对于有些事很看淡。可如果有一件事情他看重了,那就真的是看重了。上一次和他见面,是我们一起去抢婚,抢他心爱的女子。”燕南飞缓缓说道。 云月又问道:“抢亲?强抢民女吗?确定那女子喜欢他?” “什么强抢民女!那叫两厢情愿而不得见好吧?那女子被家里强迫嫁给一个王爷,我那朋友孤身一人千里跃进长安城,可是大家都惧怕那王爷,即便知道王爷这么做过于霸道,但也没有人去帮他。但我不怕,我去了。” 云月没有插话,认真的听着。 说到这里,燕南飞苦笑了一下,“可惜啊。技不如人,没打得过,我就被我爹带回了这里关了起来, 他就不知道了,但我爹说他也没死,是被人带走了,具体是被谁带走的,我还不知道。” 云月思忖了一下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从这里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做什么?” 燕南飞一听瞬间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眼神凌厉:“当然是找到我那朋友,提着剑,拿着枪,然后再联手去抢那个姑娘!” “可是姑娘已经出嫁了啊。”云月紧了紧眉头,幽幽说道。 燕南飞的豪情万丈好像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凉水,说不出话。 “你动脑子想想啊,你从这里出去,起码要在两年以后,到时候她就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两年了,或许还生下了孩子。已经习惯了她的丈夫,她的家庭,那个时候再想把她抢走,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云月缓缓道:“两年的时间足以磨平一个女人所有的棱角。” 燕南飞脸憋得涨红,最后蹦出来一句:“那怎么办啊?” 云月笑了笑:“对啊,那怎么办?” 燕南飞皱眉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我就问该死得张林昆,让张林昆再偷偷去问那个女子。要是女子说走,那我们就夜探靖康王府。要是女子说算了,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喝酒,一醉方休,以后再给我兄弟说一房媳妇。” “刚才把这事说的那么复杂,现在解决起来又弄得这么简单。”云月按了按额头。 “简单有什么不好,天下之大,人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以我想简单点。”燕南飞笑道,“我那个朋友其实也是很复杂的,好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很简单。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身在何处,不知道这一次的失败,会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打击,不过他得心性那么坚韧,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吧……” 燕南飞叹了口气,他也真的不确定,毕竟老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看着燕南飞不知所措,云月试探性得问道:“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燕南飞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这个女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片刻之后他又挠了挠头:“我那个朋友是北阳的谋逆之后,抓到是要杀头的。姑娘你一个乐师,又从哪里探他的消息。我也不可能真的让你替我去冒这个险,算了算了,就耐心等这时间过去。我相信他的本事,一定可以渡过难关,一定可以的!” 八个月后,靖康王府正妃代战诞下靖康王的第六子,诞下之初,天雷滚滚,三日不见天明,王府震惊,淮南王亲自为其取名傲遮云。 白驹过隙,又是过去两个月,王府之中最受宠爱的侧妃方阑梦诞下靖康王的第七子,侧妃方阑梦拒绝了靖康王和淮南王两人定下的名字,而用了自己的师兄江歌离取下的名字——傲拨云。 新生命的到来,见证着上一代少年们的成长,他们也渐渐的从少年时代脱离,担负起了更重的胆子,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那代崛起的少年们在以后将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呢,在少年们避世而居的这短短的时间了,世间的种种,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靖康王府,人头攒动 。 半年之间靖康王府连得两子,可谓大喜之事,更无人不敢重视。这两个月后,朝中达官贵族们纷纷前来祝贺,只不过他们只见到了正妃代战所生的那出生时就引起天空异象的六王子傲遮云,却没有见到生来不哭的七王子傲拨云。 王妃代战在靖康王的陪同下谢过了来访的朝中大臣权贵,而侧妃方阑梦自诞下傲拨云那日便称身子有恙,一直居于自己的寝殿之中,谢绝了所有的访客,除了自己的师兄之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见。。 直到一只信鸽飞到了北阳北之北的苦寒之地,域外之居,人世间驻地。 坐在椅子上的天外天雪护法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上边是一条用浓重黑墨所写的消息。 罗网主上之女方阑梦诞下靖康王第七子,名叫傲拨云。 “时机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了。”融护法轻咳一声,手指也随之轻轻一动,那张纸条在他手中瞬间化为灰烬,消失于无形,紧接着他轻唤一声“尧臣。” 身穿黑衣,身形佝偻的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了院落中,他的肩膀耷拉着,眼角也耷拉着,一副很没有精气神的样子,相反还有很浓厚的死气缭绕。。 “护法唤我何事?”那人微微拱手说道。 “梅尧臣辛苦你一趟,你前去长安城,找到白护法和莫护法两位,告诉他们,离开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该出来帮人世间做点正经的事情了。”雪吟枫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上的落雪,幽幽地说道。 右使梅尧臣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好。不过不知道雪护法需要我们做什么?” “简单,去把靖康王妃方阑梦从长安城里带出来,送到杭州城外的白马寺后,让她与张林昆那小子重逢。”雪吟枫抬头望着远方,“恋人重逢,前缘再续,多么美丽的故事啊。” 梅尧臣会意,微微侧首,随后足尖一点,从院墙之中翻了出去。 半个月后。 长安城皇宫,紫烟殿。 一个拈着菊花,一个把玩棋子的两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屋外沉思。 这里是整个北阳戒卫最森严的地方,但是这两位不属于这里的男子却已经待了好几个月,因为这里是紫烟殿,大内第一高手也是五大近卫之首混沌陵犼的地盘,没有任何人敢轻易踏足这里。 毕竟那一声“犼大人”不是白叫的。 人虽然不可以,但是鸟可以。 有两只乌鸦停在了枝头,接连鸣叫了两声。 白拈银莫棋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两只乌鸦一同叫了第三声。 莫棋宣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养伤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啊。” 白拈银耸了耸肩:“真不想听那个人的命令。” “可事实证明,我们几个人中,唯有他,才能真正的领袖人世间走向更好吧。”莫棋宣摇了摇头,“走吧。” 第二百三十章 右使梅尧臣 “两位这是打算要去何处啊?”不知什么时候那位混沌陵犼已经站在紫烟殿门外,一双眸子闪烁着凶兽一般独有的狠厉光芒。 “犼大人,实不相瞒,转眼间已是半年时月,我们得到情报,域外人世间已经派人来寻我们了,我们必须出宫一见。”莫棋宣收起了手里的黑白二子,如实相告。 “哦?出宫,出宫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我不阻拦你们,可是这大内仍有不少的高手。你们这般冒然出宫,很容易被人发现。稳妥起见,还是我送你们出去吧。”犼大人的袖子轻轻动了一下。 莫棋宣和白拈银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不解。两个人虽然来北阳皇宫依仗这位传说中的犼大人许久,但是其心机之深,让的二人无论如何都是难以看透。他们二人也并非等闲之辈,能当得上域外人世间四大护法,也定然有着诸多手腕,他们对于这位犼大人,其实还是防五分,畏三分,敬二分的,如今他们两人要与人世间的前来的人相见,这本是人家内部事,可偏偏他又要一同前去,却是打得什么主意?莫不是要刺探一下人世间现存的实力,抑或是打探一下他们顶尖高手的虚实?可是功力已经身后如此的混沌陵犼除了那位神乎其神的李先生之外,谁会又对他产生威胁呢?正当二人心思电转之际,那犼大人率先开口。 “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犼大人微微一笑。 莫棋宣思索了一会儿后,无可奈何道:“既然犼大人有兴致,那么便一同前行吧。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来与我们相见的人是谁。” “或许我知道呢?”犼大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多时,一辆马车徐徐地驶出宫外,皇宫之内明暗处的高手皆知那是紫烟殿犼大人的专属马车,甚至守门的金吾卫都没有盘查,就直接予以放行了。 长安城一条地处偏僻的长街,有一家做着死人生意的陈记寿材店。 一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坐着,哪里有年轻人应该有的蓬勃气息。 就算是那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两名熟悉的中年男子踏入当铺,他的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二位护法真是许久不见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客人?” 白拈银和莫棋宣皆是略微惊讶,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雪吟枫这次竟然派出了左右二使中的右使。 左使苏舜钦,性格豪爽,能和整个域外人世间的人都相谈甚欢,右使梅尧臣,性格冷漠,于死人堆里出生,对于死人方面情有独钟,练就一身千尸万毒,一身死气,谁见谁躲,出了名的冷场王,话题终结者。 白拈银笑了笑:“右使切勿多心,那是一位重要的盟友,不过他先在门外马车里等候,等我们谈完了之后,他才会进来。说说正事吧,你这次前来,是带了雪护法的手令?” “是,雪护法手令,让二位的关注点离开燕 南飞。”梅尧臣依然低着头,他的地位是低于两位护法的,但是两位护法早就知道这家伙的习惯,倒也没有过多计较。 “不关注燕南飞,也就是要放弃他了?为何?”莫棋宣不解的问道。 “两位护法在长安城的时日也不短了,是否听过一个叫张林昆的年轻人。”说到此处,才微微抬起头,莫棋宣低声说道,“雪护法认为,他才是比燕南飞更好掌控的人选也是更合适的人选。” “张林昆,大将军张翰林的后人,呵呵,雪护法这选人选的可真不错。”莫棋宣微微皱眉,“既然如此,不知雪护法想如何做?” “二位有所不知,那张林昆第一次入长安的时候,是前来参加稷下学宫的学宫大考,阴差阳错之际,认识了如今的靖康王的侧妃方阑梦……”梅尧臣身上死气缭绕,声音轻缓无力。 他就缓缓地说着,两位就这么缓缓的听着。 半柱香之后,梅尧臣已经将雪护法的交代阐述完毕。 两位护法听完略微沉思一下,莫棋宣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若论攻心之术,的确还是雪吟枫厉害,和他比起来,我们两兄弟却是差远了。” “此计所图甚大,还需二位保密。”梅尧臣寒声说道。 “这我等自然有分寸,不必你教。”一直让一位属下说教,他们二人的地位何在?说完,二人就已经转身向门外走了出去。 混沌陵犼坐在轿子之中,手腕上的血色红镯绽放着异样的光彩,而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白拈银和莫棋宣两人掀开幕帘走了进去,白拈银笑道:“这没想到那家伙会派这个人来,这一次来的人,偏偏是那个最讨人厌的人,这样的人,犼大人不见也好,见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无妨,我独自去见他便是,这样的人,我倒是也有点兴趣。犼大人手上的血色红镯光芒消失,人也随之不见。 幕帘微微一动。 犼大人已经走进了当铺之中,白拈银莫棋宣一皱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梅尧臣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知道有人会特意前来见他一样。他垂着头,整个上身快要伏在桌子上,一道劲风吹过,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想到这一次入长安,还能惊动堂堂五大内卫之首的混沌陵犼,犼大人。” “左使苏舜钦,右使梅尧臣,号称域外人世间的双壁,是仅次于四大护法的人物,能见到你,本座也很高兴。”犼大人微微一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想必犼大人还没有什么兴趣见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梅尧臣低声说道,“大监真正想见的,应该是我身后那位雪吟枫雪护法吧。” “哈哈哈,你很聪明,域外人世间中,本座最想见的,的确是雪吟枫。但是区区一个护法还 不值得本座亲自移身去见,我要见的,是你们的人世间宗主。”犼大人微微抬首,“当年城下与他一见,他的风采,我可至今难忘啊。” 一直垂头丧气的梅尧臣猛地抬头,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份决绝:“白护法和莫护法在长安城这段时间,看来没少告诉犼大人内部的情报啊。” 马车之中,白拈银莫棋宣二人神色凝重。 白拈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身形高大壮硕,在这尚且伸不开身的马车中坐了许久,已是浑身是汗了,他微微皱眉道:“老兄,你看不看的出来这个太监,究竟有什么所图?” 莫棋宣叹了口气:“这你真是高估我了,虽然咱们一直觉得他不简单,但我总觉得我们还是把他想的简单了。” “值得我们这么看重的人,世上可没有几个了,如今却被一个太监拿捏住了,他传宗接代那东西都没了,还想搅起什么样的风雨?”白拈银语气中微微透露出几分鄙夷。 “可不要小看太监,历史上多少朝代都是被这些个太监给搅得天昏地暗,就连大唐前朝,不是也出了个祸乱朝纲的大太监,叫做魏忠贤,称九千岁,在他死后,王朝还立了规定,历任五大内卫,在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之后都得被派去驻守皇陵,以防止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莫棋宣幽幽地说道,“可这位犼大人武功不凡,权力也不低,另外四位护卫也不是一般人,但是都对这个混沌陵犼忠心耿耿,传言都是由凶手混沌陵犼的一滴血所化,他们五人,自然不会甘心真去守那什么皇陵。” 白拈银冷笑:“那大唐朝也是自己愚蠢,那么大的权力为何偏偏要给这几个内卫。” “内卫是内臣,原则上是皇帝的自己人。比起把权力交给野心勃勃的外臣,这些一直跟在左右的内卫们的确更让这些帝王们省心,不过怕就怕在这个混沌陵犼,怕是第二个魏忠贤。”莫棋宣紧了紧眉头,缓缓说道。 长安街里那间寿材店之内,梅尧臣站了起身,冲着面前的混沌陵犼垂首道:“犼大人的化,尧臣记住了,定会如实转告给雪护法的。” “好,我们也算是初次见面,这个就当作是见面礼吧。”混沌陵犼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这里藏着四个人,你去找他们。把你的计划告诉他们,他们必会全力助你。” “四个人?他们是高手?”梅尧臣问道。 “比起他们的武功来说,更应该看重的是他们的身份。这四个人是霸刀仙雨化田的亲卫,上次张林昆单刀赴会,在靖康王府抢婚的时候就已经潜入了长安城,可是被淮南王的手下们拦了下来,四人图谋失败后,就销声匿迹了,一直在长安城中伺机而动。你们要做的事情,正是他们要做的事。他们四人武功不弱,却也算不得多强,可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他们把方阑梦带到张林昆的身边,和你们把方阑梦带到张林昆的身边,可有很大的不同。”混沌陵犼沉声道。 二百三十一章 八十万禁军教头 右使梅尧臣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沉吟片刻后,将桌子上那张纸条收进袖子,拱手说道:“在下明白了。不过还请犼大人原谅在下多嘴一问,此事不问,等回到域外之后雪护法也一定会问这个问题,还不如现在我就问了。” “哦?你问。” “犼大人身份尊贵,眼界定然更加开阔,我却不明白大人为何对我们这内部事宜如此的感兴趣?” “哈哈哈,很简单,因为我想要天下乱。”犼大人目光灼灼,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狰狞的笑道:“太平不是我想要的,有些东西,只能在乱中才能取得。” 梅尧臣紧了紧眉头,没有再说什么,垂首行礼:“恭送大人。” “不要急,我们很快会再相见的。”犼大人笑了两声,笑得瘆人,随后转身走了出去,一步之后消失不见,已经到了马车附近,掀开马车的幕帘。 白拈银使劲地擦着汗,莫棋宣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犼大人和他聊得如何?” “相谈甚欢。”犼大人一甩袖子坐进了马车中,朗声长笑几声,那笑声传到他们二人的耳朵里却是如同魔音一般。 马车徐徐而行,重新往着宫门的方向行去。 寿材铺之中,垂首的梅尧臣见四下无人,袖子里的纸条重新掉在了他的手上,将其展开,上面写着四个字。 四合乐坊。 长安城三十六座乐坊之一的四合乐坊。 看罢,梅尧臣将纸条焚烧殆尽,此刻外面日头还尚在上空,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伏在桌子上。 几个时辰过后,夜幕降临,长安城的其他地方慢慢地安静下来,但是乐坊之中,灯笼方才点起,姑娘们才刚拿起手中的红帕,琵琶声、琴声、笛声刚刚响起,这里才是真正的夜生活。 那伏在桌子上的男子倏然起身,打了一个响指之后,身形就不在这家寿材店之内了,随着那声响指,被绑在门后的店铺老板和伙计才缓缓显露出来,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此刻被放了出来,甚至吓得晕厥过去。 寂静的长街上,多了一个斜挎长剑的中年男子,他行走在乐坊之中,神色冷漠,耷拉着肩膀,对那些呼唤着自己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对那些暖红色烛火下的红衣起舞也只是冷冷地瞧上了一眼,他只是一直走到了长街的尽头,才在那家乐坊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抬起头,看着“四合乐坊”几个字后踏了进去。 里面与任何一家乐坊一样,都是丝竹不绝于耳,舞姬起舞绝世,公子美姬觥筹交错,整个大厅之中,温香暖玉,环肥燕瘦,弥漫着一种女子的香味,那种香味足以让任何男人闻之都会倾倒。男子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而且还是一张让人看了就想厌而远之的面孔,没有人在意他。 不仅长安城里的富家子弟想要来三十六乐坊中博得一夜桃花,甚至长安城外的俊俏游侠们也想打破头皮冲进这里,只为来此感受一下真正的盛世繁华。 但是这个奇怪的男子对丝竹声,女子温软的呼唤声都免疫一般,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角落里一名琴师的面前。 箜篌师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白衣,面相儒雅,也有着常人不具备的内功,虽 然感受到了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却依旧没有抬头,低头认真地弹着手中的箜篌。 “李先生。”横背长剑的男子低声道。 箜篌师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箜篌引之声更甚一分,低声道:“公子认错人了。” “不会有错,李先生,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倒奇怪,公子来乐坊,不找女子,找我一个男人做什么?”箜篌师微微一笑,看似依旧在弹奏箜篌,但是里边暗含玄机,一柄毒刃蓄势待发。 只不过还不待他继续有所动作,便只听“蹭”的一声。 一柄剑插在了箜篌师的手边。 男子仰起头,一双眼睛无神,看上去十分没有精神,仿佛没了精气。 说的话也是无精打采的,但是内容还有几分听头。 “你我无冤无仇,我自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知道你们几位是南月霸刀雨化田的属下,如今效忠于他的徒弟张林昆。基于此,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箜篌师微微一愣,蓄势待发的毒刃也重新藏了回去,男子的剑也重新回到了鞘中。 四合乐坊之内,丝竹乐曲欢笑声依旧不绝于耳,红衣的舞姬也终究曼妙而舞。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乐坊中少了一名弹奏箜篌的箜篌师。 乐坊之外,横背长剑的男子和箜篌师并肩而行,而箜篌师内心的防备始终没有放下,他细心的观察着身边的这个一身丧气的男子,希望寻觅到一丝破绽,后入为主,扳回一局,可是男子虽然一副骨架散了的样子,随时都会被一掌打散,但是仔细看去,身子却如同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毫无破绽可寻,功夫练到这个地步,也真是世间难觅了。 箜篌师便是霸刀雨化田的四位属下之一,李凭,他率先开口问道:“阁下从哪里而来?” “域外,人世间。” “既是域外之人,又何必插手王朝之事,私人恩怨。” “我们只是想要帮张林昆一把。” “为何?”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张林昆是我少主不假,我等四人一直在等待机会,但是这种机会太少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以供参考,不知阁下有何打算?” “没打算,直接闯进靖康王府,劫走侧妃方阑梦,大功告成矣。” “就这么……硬闯?” “硬闯。” “恕我直言,阁下此举有几分把握?”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好吧。”箜篌师李凭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看不透的男子身上。 走出乐坊不远处,有一间小屋,李凭推开了门,他的三个同伴坐在其中,看到李凭身后的男子,他们并不友善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很危险。 “我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你们,已经别无选择,只会等待的刃,等待到的也许不只是时机,也有可能是死亡。”男子微微抬首,“要不与我一起,要不就等着靖康王的手下过来把你们一网打尽。” 两个月前,武成帝出访西域佛国。 虽然行程极为隐秘,且有禁军护卫,但是消息仍然被南月得到了消息,一路之上,有几十波杀手在伺机而动。大部分在还没有接近大军的时候就已经被解决了,但是仍然有最顶尖的那几位杀手,几乎接近到了武成帝的营帐,但是依旧没有得手。 自打南月新皇立下,北阳南月之间的争斗愈发严峻,甚至皇帝的出行都成了极大的隐患。 半月之前,武成帝毫发无损的回到了长安城。 一个名字开始在城中渐渐被传了开来。 既熟悉也陌生的一个名字,江歌离。 这位原本是罗网的天字一等杀手,据说在武成帝出使期间,以三剑护得太安帝周全,南月派来的三大顶尖刺客,就算突出重兵的防卫,也被他斩杀于营帐之外。而他也很快的被封为禁军教头,一跃成为了长安城的风云人物。当然,关于他的风云事迹却远不止这些,很快人们又知道了他是靖康王府侧妃方阑梦的师兄,也是这位冷若冰霜的王妃唯一亲近的人。 而今日无事,武成帝便准许他去看望自己这名师侄。 江歌离拜谢,从正宫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便遇上了混沌陵犼,犼大人。 江歌离目光闪烁了几下,对着这位真正的大内第一高手混沌陵犼垂首行礼:“犼大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犼大人打量了他一番,赞许的点了点头:“江教头今日是要出宫吗?” “陛下恩典,准许我请了一日假,去看望自己的小师侄。”江歌离回道。 犼大人笑了笑:“唉,知情人皆知江教头对自己的这位师妹一往情深,若无靖康王横刀夺爱,想必……” “大人说笑了。”江歌离很快的低头打断道。 犼大人朗声笑了笑:“是我多言,是我多言。如此我就不耽搁江教头的事了,告辞。” “告辞。” 江歌离走的很快,不一会就消失在了犼大人的视线之外。 “有意思。不出十年,便是胜过我的大内第一高手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犼大人捏了捏手上的血色红镯,幽幽地说道。 犼大人回到了他的紫烟殿内。 白拈银和莫棋宣又换上了太监的服饰,准备蒙混出去,再度出宫。 五大护卫中的前护卫血染山河陪在他们身边,今日他会在暗中协助,而犼大人则依旧留在宫中,这种小事情还不用他亲自出手。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今日之事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那二人原本以为今日就不会见到这位了,可是正欲出门之前,犼大人却回来了。 “大人?”白拈银莫棋宣一愣。 犼大人对着二人说道,“今日禁军教头江歌离今日会出现在靖康王府之内,务必留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策划出逃 “什么?江歌离?如今执掌八十万禁军的江教头,早些时候听闻他剑术不错,而且这次伴驾出宫更是护卫皇帝平安,可以说是一战成名了。”白拈银大惊失色,眉头顿时紧皱。 江歌离平时为人低调,也很少显露自己的真正实力,但是个中虚实,身为五大近卫之首的混沌陵犼自然看得出来,一股孤独之意的凄凉在他的体内已经淤积到了一定程度。凄凉剑再蕴养十年,当可争锋这天下第一之位了。 莫棋宣手里的黑白棋子被他捏着,无奈苦笑:“他在的话,那岂不是又多了个麻烦。” “错了,这个可不是麻烦。”犼大人意味深长的笑道,“不仅不是麻烦,还是个天大的好事。” 长安中心处的一条街上,那座新王初进的淮南王府。 傲天凝坐在椅子上,一只信鸽落在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潦草而简洁的写着几行字。 叶琳琅闲来无事,近日一直在傲天凝这里蹭吃蹭喝。他从屋外走了进来,眉毛一挑,刚进门就看到傲天凝眉头紧锁,一脸苦涩,当即惑道:“又发生什么事了,自从离开学宫,你就变得多愁善感了,好像谁欠你多少钱的似的。” “比欠钱的事可大多了,霸刀雨化田手下的那四个人离开了他们隐匿的地方,应该是有所行动了。”傲天凝沉声说道。 叶琳琅闻言,立刻收起笑容,不敢怠慢,转头出去对侍从喝道:“快去叫张郃,集结队伍,给我盯紧了靖康王府!” “这绝对不是巧合,王妃嫂嫂诞下拨云没多久,他们就动了。即便他们知道此事,也不肯能轻举妄动,他们几个人前来无异于送死,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或者说跟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傲天凝低声道。 “如果说有人暗中作祟的话,现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答案,域外人世间。”叶琳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傲天凝也没有质疑。 他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一股力量是他们。” “什么叫有一股力量是他们?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其他势力参与了其中?”叶琳琅一愣。 “不错,另外那股力量很隐晦,虽然我很不愿意承人,但是不得不说很像是来源于朝堂之中的力量。”傲天凝呼出一口气。 “朝堂的力量,难道是陈留王?最近他倒是老实,难道就是暗中策划这件事?”叶琳琅皱眉道。 “或许不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傲天凝站了起来,“在这里猜也不是个事,走吧,去靖康王兄那里看看。” 靖康王府之中,江歌离已经到了这里,他随着侍女往别院行去。江歌离曾在靖康王府之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这里并不陌生,倒是侍女们却很少见到过这位大内高手。领路的那名侍女不时回头,悄悄打量着江歌离,发现这名手握八十万禁军的教头不仅在传闻中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且本人却长得挺清瘦儒雅的,那种气质不由得让她多看了几眼。 “为何一直看我?”江歌离发现了侍女多次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侍女被问,立刻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奴婢只是好奇。” 江歌离是木头一个,也不纠结此事继续追问,索性就换了个话题:“对了,师妹,额……王妃她最近怎么样?” “王妃的起居,还是那样不喜欢别人照顾,身边只留了一个奶妈,几个贴身奴婢,相比于正妃那边上上下下几十个人照顾……倒是”侍女说着实话,不经意间看到江歌离的脸色开始变得冷起来,急忙解释道,“不是王爷偏心,王爷也派了很多人过来,但是都被王妃赶走了,说不喜欢人多叨扰。奴婢们也实在没有办法。都说方王妃听江教头的话,就连小王子的名字也是江教头起的,还请江教头帮奴婢们和王妃说说。” “我尽量。” 江歌离脸上布满的寒霜,直到听到此刻才稍有缓解。如若让他知道自己的师妹在这里饱受冤屈,他江歌离就算是抛家舍业也会提着剑将方阑梦给带出这靖康王府。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快到别院的时候,江歌离斟酌许久,还是问道:“拨云出生之后,王妃有没有更开心一些?” 侍女听闻此事,犹豫了一下,主子的事情他们这些下人哪敢胡乱议论,这要是被听见可是要被惩罚的。但是,眼前的这位江教头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依旧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好感,她想了想还是说了:“自从有了小王子之后,王妃就更不爱与人说话,就别提开心不开心了,想要看她展颜一笑都很困难,反而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唉,我知道了。” 二人已经到了别院,江歌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便听到了孩童哭泣的声音,江歌离没有多想,径直走进屋内,兴许是听到了开门声以及这熟悉的气息,里屋便有声音传来:“师兄,你来了。” 里屋之内是一张大床,方阑梦躺在床上,昏黄的幕帘垂下,将她的身形遮挡住,看不清她具体的模样,江歌离正打算往里走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师妹怎么样了,却见那侍女急忙向前拦道:“江教头留步,这,这可不行……” 江歌离愣了愣,顷刻间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帘幕之外,他顿时明白过来,如今自己的师妹已经不光光是自己的师妹了,更是一王之妃,她的里屋,除了靖康王以外的男人都不可能有资格踏入,他笑了笑,可内心却是五味杂陈,沉默了一会,他对里屋的师妹说道:“我先去看看拨云。” 方阑梦也知道规矩,他如何不想仔细的看一下,刚刚拼杀回来的师兄,可现在只得轻叹一声,说道:“好。” 傲拨云被侍女们照看,放在暖阁的摇篮立,江歌离缓步走了过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看着放在摇篮里的傲拨云,他这个小侄子也不哭泣,反而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师伯,一点也不怕生。方阑梦躺在里屋的床上,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处着,就像是他们之前相处的那很多个日月一样,谁也没开 口说什么闲话。 屋子里的侍女们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低头间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却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和谐,也都不做声,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垂临之际,江歌离叹了口气,不舍的站了起来,转身对着师妹说道:“不早了,我得回宫了。” 方阑梦浑身一震,轻声问道:“师兄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我也说不准,皇帝陛下今日难得放我一次假,下一次怕是要等许久了,毕竟这个教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江歌离轻轻叹息说道。 方阑梦也很理解他,毕竟两个人的身份都已经不像是从前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江歌离转身欲走,忽然身躯一震,微微俯身,一把用手按住了剑柄。 杀气陡起,森冷无比。 屋里的侍女们惊呼一声,被突然绽放开来的寒意跌坐在地,她们不明白这位一直相安无事而又儒雅的禁军教头怎么会突然间暴起发难? 寒气使然,摇篮里的傲拨云忽然大声啼哭起来,哭的令人不安。 与此同时,屋门被人打开,四个紫衣人站在门口,气势勃发。 “你们是谁?”江歌离拔剑严阵以待,厉声问道。 为首的紫衣人说道:“在下李凭,我们是张林昆主上派来特地营救方姑娘离开这里的。” “张林昆!是他!?”方阑梦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惊,什么也顾不得,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掀开帷幕,三步并作两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他人呢?为何没有亲自来?”江歌离斜过头看了一眼方阑梦,又把视线盯准了这四个人问道。 李凭回道:“主上如今身在杭州城,因为淮南王傲天凝的缘故不敢轻易现身。我们四个人本是霸刀仙雨化田的属下,主人死后我们便追随少主张林昆,那日我们就是被傲天凝的人马困住,未曾前来相助,但江歌离江教头曾在那日与少主并肩作战,想必今日就算不会施以援手,也应该不会难为我们才对。” 江歌离手上的剑气迟滞了一下,微微皱眉,这几个人的存在,他的确听张林昆提过,原本在上一次的长安城之战中会前来协助,没有现身的原因竟是被中途截住了,他冷声道;“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们?” 李凭低头想了一下:“少主前几日曾传信过给我们,说若是我们寻得机会,能见到方姑娘。就让我们带一句话,就说,他说过要带你去看的山,带你去见的水,总有一日会实现的,希望方姑娘再等两年!” 方阑梦听闻展颜一笑:“这些,的确是他会说的话。” 屋子内的侍女们一方面惊讶于屋子内忽然闯出来的这些人,另一方面他们居然看到了从未笑过的王妃,竟然笑了。 而且笑的是那样的开心……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出城之战 “但幸运的是,我们今日寻到了一个机会,这两年少主与姑娘都不必等了。”李凭笑道。 “机会?”江歌离手上的万年竹出鞘,碧绿的剑芒吞吐着:“那你们就得考虑一下能不能过得了我手上拦着你们的剑。” 话语落下, 剑气陡起,犹如雷震之音。 门窗碎裂,天旋地转。 里屋中没有丝毫内力修为的侍女们在一瞬间全都晕了过去。 李凭等四人内力跟江歌离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齐齐退了一步,各自亮出了随身的武器,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江歌离手上的剑又重新回鞘,刚才的暴起发难只不过是为了震晕屋子里的闲杂人等。 “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师妹,你想走吗?”江歌离回过头看了一眼方阑梦。 后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想。” “好。”江歌离从师妹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也不含糊当即说道:“那就快走。” “走?怕是还有点困难。”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众人惊讶的转过身,发现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正持着剑,站在门口。 淮南王,傲天凝。 这个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紧急的地方,无论是好事亦或是坏事。 江歌离眼神一凝,往前踏出一步,穿过那四个人,来到了院中,与傲天凝相对站定,开口说道:“你们带着师妹离开,越快越好。” 傲天凝微微沉吟,垂首道:“江兄,你如今可是执掌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劫持王妃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影响你的前途啊。” “前途,不要也罢。”江歌离身上的剑意喷发而出。 “这些日子军中传言江教头的剑法超群,一直没来得及讨教一番,今日碰上了,那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吧。”傲天凝说罢,然后纵身跃出,一剑挥出。 这个人毕竟还是稷下学宫李先生座下的二弟子,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功都是当世一流,江歌离没有托大,运足的剑气,提着万年竹对上了那柄浩然镇岳。 叮当两声,二人擦肩而过。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果不好对付。”傲天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不愧是这一代罗网的顶尖天字一等杀手,自己就算能胜过这个江歌离,但也绝对不是几招的事情,至少百招之内,胜负难分。而那边四个人已经带着方阑梦离开了,傲天凝思前想后之下,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箭,冲着天空放了出去。 持着阔大长剑的魁梧汉子抬头看着那支炸开的令箭,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过去啊,这个丧尸忒他娘的烦人了。” 这支全员配着双刀,自称翰林军的小队,就是他们上一次长安城之战中,拦住了霸刀雨化田的四位属下,可这一次情况不太好啊,一群人被一个人给拦住了,任凭如何攻击,人家毫发无损。 那个人弯腰弓背,眼角也下垂得厉害,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一身丧气,就像是瘟神, 人见人烦,张郃就差把攻城的大型器械拿来了,这个拦路石把他们全都拦住了,而且还是易守难攻那种。 愚公在哪?麻烦把这座山移走可好? 长安皇宫中,一间阴暗的房子之内,麻衣老人睁开了眼睛。 就算方阑梦已经顺利地嫁入靖康王府了,但罗网的势力依然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 那四个人将她从王府中带离的消息,很快地就有专门的信使传信,传到了这个老人的手里。 “杀。” 一个字从老人的嘴里漠然说出。 自从上次罗网狙杀燕南飞和张林昆之后,这是又一次的出动,只不过这次追杀的却是罗网之主的女儿啊。 “罗网现身了,当年随军出征的杀手。我当时可杀了不少呢。”手上拈着一朵菊花的白拈银似是嘲笑。 “难怪罗网那个老不死要把女儿嫁给靖康王联姻,这是寻求自保的一条路啊。看来当年一战之后,罗网的人才也凋零了不少,甚至都要靠庇护才能残喘。”莫棋宣飞出两枚棋子,穿透了面前一队杀来的罗网杀手。 “他可能真的是老糊涂了,就凭这些人,能拦得住我们?”白拈银手中的菊花绽放,像是一道道锋利的飞刀,房顶之上埋伏的杀手无一不被他射穿落在地上,一命呜呼。 域外人世间的四大护法之二,白雪莫融之中的白护法和莫护法,功力之高不说,一身的杀气就远非燕南飞和张林昆可比。 二人犹如观鱼赏花,一路出城而去煞是轻松,他们的身后却早已血溅满地。 老者忍无可忍,愤而拔剑,一道惊雷起,从长安皇宫之中冲向玄武城门。 李凭四个人护方阑梦出逃的城门正是玄武。方阑梦坐在马车之中,有帘幕遮挡,未曾看到外面的场景,四人中李凭武功最高,他来断后,可是估计用不着担心会有漏网之鱼前来截杀了。因为还在他身后的那两个来自人世间的人把所有阻截的罗网杀手全部解决了,他们杀人的手法甚至比杀手还恐怖三分,这不由得让他微微皱眉。他们原来的主人雨化田被称为魔头,他们跟随多年,自然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可这二人给他们的感觉,只能用如坠冰窟来形容了,倒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是全尸的。 “女儿你要跑哪去!还不快回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人未至声先到。 方阑梦眉头紧紧一皱,神情紧张,身子也微微一颤:“是父亲!” “给我回去!”老者已经先他们一步,站立在城头之上。 驾车的人即便胆寒,也不敢耽搁,马鞭一扬,马车加速,就欲要穿越城门。 老者一剑劈下,剑势汹涌如潮,道元境高手的一剑岂能是这几个人拦得住的? 就在老者的长剑起身之际,一柄金银剑,一块铁棋盘裹挟着雄浑的内力碰撞在老者的杀生剑上。 “砰”得一声,两人落在了马车之上,冲着老者微微一笑。 靖康王府。 王妃消失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外出的靖康王耳中,连日赶回来的靖康王傲天雄面容憔悴,在屋 内急切地走来走去:“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张郃摇了摇头:“没有,很显然这一次他们早有谋划,一路上都有人接应拦截,我们的人没有追上去,就算是追上去了也是被打回来。” “一群饭桶!养你们还有何用!”一向儒雅仁义的靖康王爷,在此刻勃然大怒,王妃不见,这不光光是夫妻之间的问题,还是脸面的问题,堂堂靖康王侧妃居然被人劫走,还不让外人笑掉大牙! 傲天凝此时也在这里,他喝了一口茶,低声道:“张林昆自己没有这个大的势力,看得出来,是有人在帮他。” “对,他一个人成不了大事,肯定有帮他,是谁!”傲天雄长袖猛地一挥,煞气凌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他,那个叫江歌离的,仗着皇帝的偏爱竟然明面着帮外人抢我的王妃,我这就去父皇那告他的状,下追杀令!” 傲天凝当即摇头:“不行,王妃被人劫走,若是真的传扬开来,那皇兄你,就真的成了长安城的一个笑话了,更重要的是还不能让父皇知道。从今日起,想一个托词,就说王妃染了重病,不方便见人,方妃寝殿之人亦不得出府。” “这些都是后话,那个谁,叫张林昆的呢?只要找到张林昆,顺藤摸瓜下去,方妃的下落就明确了。我记得那天是你带走的他,那他现在人在何处?”傲天凝两手一拍,问道。 张郃站在他们的身后,冷笑了一下。 傲天凝不温不火,平静地说道:“出了衡仙寺后,我便没有再跟他纠缠下去,如今想要知道他在哪里,还得去派人查探一番。” “放肆!”傲天雄本以为这个皇弟一直掌握着张林昆的动向,结果居然是这样,他猛地一拍桌子,“当初就应该杀了,早除后患,你说他是翰林将军的后人,于情于理都一定要留他的命。好,我听你的,就留他一条命。可没让你把他放了,放了也不派人跟着,弄得现在如此狼狈!” “比起张林昆的下落来说,皇兄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那些真正劫走王妃嫂嫂的人吗?”傲天凝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傲天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愤怒慢慢地平息了一下,他冷静地思考了一下,缓缓道:“魔头雨化田给他留下的势力不过区区四个人,他们是不肯能顶得住罗网的追杀,事情的确不会是这么简单。”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老者推门而入。 他们二人早已吩咐,其他人等不得入内,此时门被推开,傲天雄一愣:“岳丈大人?” 傲天凝起身,微微鞠躬:“方老。” 这老者就是罗网之主,方凌。 他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沉声道:“那日我曾追至城门,一剑之威下,原本有机会拦下他们出逃行驶的那辆马车,但是有两个人出现拦住了我。这两个人,我曾经见过。” 傲天雄眉头紧皱,当即问道:“是谁?” 第二百三十四章 琴音化剑气 傲天雄闻言,急切问道:“是谁?” 方凌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微微瞥了一下站在墙边的将领张郃,张郃会意,耸了耸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又抬手把门合上。 “当年楼外楼之战的时候,我罗网上下也随军出征,就是与他们交战的时候我见过这几个人。”方凌低声道,“那楼外楼下属的将士全都是习武之人,武学造诣不可小觑,原本我们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击溃他们并且打破他们的楼兰国门,可是整整打了三个月才耗得他们精疲力尽。可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楼兰古国使出了最后的办法。” “什么办法?”这等秘辛是傲天雄他们不知道的,所以立刻问道。 “楼兰国主上官昊之下,有四位护法,武功极为高强,都是道元大境的高手。当年他们就派出了这四个人,试图暗杀此行带军的首领,也就是当年的天主和白衣军帅张翰林。当时有两人,就是用的金银剑和铁棋盘,趁着夜色他们想要偷袭中军大帐,我就与他们交过手。好在当时地主人主俱在,他们没有得手。三日之后,国门也终于被打开了,楼兰就此灭国,被纳入了新开国的北阳的疆土。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一些人在混乱中逃走了,这两个人就应该是当时逃走的那一批之中的。”方凌说的很详细,楼外楼之战,罗网除了暗地袭杀之外,也是在暗中守护天主的势力,他作为罗网之主,知道这些事情自然合情合理。 傲天雄一愣:“按照岳丈大人的说法,暗中帮助张林昆谋划此事的,是楼兰余孽?真是讽刺,当年楼兰古国被灭国,可都是翰林将军的功劳。” “当年楼兰进犯大唐,奈何李唐王朝无能孱弱,我天地人取而代之,白衣军帅张翰林带军征伐,一路之上都十分克制,战争虽久,但伤亡比起当年讨伐西楚却少了许多,楼兰被纳入北阳之后,那些旧民也都还算归顺,也都是翰林将军的功劳。”一直没有说话的傲天凝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这一次,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楼兰旧族帮助张林昆,却肯定与这无关,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阴谋?”方凌问道。 傲天凝起身推开门,对着屋外守候的张郃说道:“去找学宫找到尽言公子,这件事还得辛苦他走一趟。” 长安,稷下学宫。 叶琳琅手上把玩着一把新做好得飞刀,仔细观摩,坐在院中很是悠闲。 时间过得也真是快,昔日一起纵横江湖,闻名长安的八公子,其他七人都已经离开学宫,各有各的路要走,原本热热闹闹的学堂内院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尽言公子一腔话语不知说与谁人听。 “唉呀,真是怀念当年的潇洒时光啊,现在可倒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了。”叶琳琅把飞刀揣进怀里,站起身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人来了。 “叶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可是放水了,让你去拦人磨磨蹭蹭的,等你到城门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张郃从院外走了进来,看着一脸懒散还颇为欠揍的叶琳琅。 后者自然是装疯卖傻,轻轻一笑:“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我是什么人,堂堂尽言公子叶琳琅啊,我能干拖油瓶的事嘛?不是我去的慢,是人家跑的太快啦,不赖我奥不赖我。” 叶琳琅撇了撇嘴,没有再计较这个事,话锋一转:“今天淮南王下了命令,特意让你去找张林昆,将他的信息带回来。” “什么!”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叶琳琅顿时一惊:“怎么老是我!?” “不是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他手底下都是我这样的军伍之人,只有你是出身江湖,武功高强,要在茫茫江湖找人,的确是需要你,最重要的是,他,只信你啊。”张郃走到叶琳琅身边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叶琳琅本就低沉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找到张林昆后该如何做,是杀是留还是按兵不动,就交给叶兄一人决断了。”张郃同情的拍了拍叶琳琅的肩膀笑道。 叶琳琅长叹一声:“淮南王啊淮南王,你对我的好可真是不一般啊。” 陌云城。 古树扶桑在这春意盎然之际,似乎有起死回生的错觉,它的枝干上飘落下一片树叶,可惜,这片叶子在其他绿色的衬托上竟然显得那样枯黄。 屋中琴弦微动,燕南飞微微一抬眉,扶桑落叶被一切为二。 琴声惊起之时,云月就已经从屋中跑了出去,从地上捡起了那片被一分为二的落叶,看了看落叶上的切口,平整光滑,就像是被利剑一剑劈开一样。她喜上眉梢:“不错不错,这门功夫已有小成了,果然是可塑之才。” 燕南飞得意的笑了几声,随后轻抚琴弦:“这下好多了,以后出门背着一把琴,剑都不用拔,直接弹琴,琴声就可以伤人,真不戳奥。” 十日前,燕南飞从陶安然的遗物中翻出了一本古籍,一开始以为是个古琴谱,可封面上却写着《剑在琴中做狂歌》,燕南飞觉得这名字起的倒是挺霸气,就翻看了几页,结果发现竟然是本已经罕见的绝学,上面记载的武功能以琴声发动剑气,可十步之外,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琴声杀人,他尝试着练了几日,今日试了一下,没想到进步这么快。 “不愧是能被称为仙的人,竟有这等武功。”就连云月也忍不住赞叹道。 “被称为仙……”燕南飞愣了愣,又皱眉沉思了片刻。 云月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恐觉燕南飞察觉到什么,便移开话题:“一片叶子而已,不如我们增加难度试试?” 燕南飞眨了眨眉毛说了一声:“好。” 二人心照不宣,好像都知道到些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对方不知道一样,所以就都默契的当作不知道作罢。 “准备好了吗?”云月对着屋内的燕南飞大喊道。 燕南飞轻轻一扣琴弦,这就用另一种方试告诉她,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 那就,来吧。”云月双袖一揽,将地上的落叶凝聚在一起,形呈球状,再向着天空一抛,轰然散开。 燕南飞的手轻轻一抚,便是一曲轻快灵动的曲子,看来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琴技的确大有进步,但是关键的却不是琴声,如果眼尖的人能够看到,随着琴声而起,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在迅速波动,那种气好似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剑意。 “铮”的一声,燕南飞猛地抬头,问道:“如何?” 云月从地上捧起了那一把落叶,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笑道:“一共五十三片,全都斩断了。” “哎,我果然是天纵奇才啊。”燕南飞满意地点了点头,可眼睛忽然瞪大。 云月的白色面纱处忽然出现了一处淡淡的裂痕,她轻轻一抬头,大半张面纱就这样飘了下来。 燕南飞闲暇时曾在茶馆听过一些才子佳人的小说,这个时候女子面纱落下,往往就是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然后男子便一见倾心,此生就难以忘怀。但是……现在这剧本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云月有一双明亮灵气的眼睛不假,但是也就这一双眼睛还能看……鼻子和嘴巴都平平无奇,脸上还有些小麻子,着实只能算是相貌平平了。 “云姐姐,你的脸……”燕南飞踌躇的说道。 云月的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急忙一把将面纱握住,挡住了自己的脸。 咳咳,此刻的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燕南飞是著名的暖场王,这点小场面算的了什么,不在话下奥。 他笑了笑:“其实我有一事不解,云姐姐为何总要戴着面纱呢?” 云月眼神中微微有些恼怒,瞪着燕南飞:“莫非你这小公子当的惯了?连普通女子戴面纱你都要插手管一管么?” 一般戴面纱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太美了,害怕太过于招摇,为人所妒,第二种就是太丑了,害怕被人嘲笑,丢了颜面。可是吧,这个叫云月的姐姐不美不丑,顶多也就值个一般的评价,既然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了,为何还要带一张面纱??? 当然燕南飞可不会傻傻的这样说,他只是摇了摇头:“不过是好奇罢了,有点神秘感,还是挺好的。” “哼。” 云月背过身,冷冷地说道:“对啊,我戴着面纱,公子还以为我是什么绝色女子,就会愿意上我的课,听我的琴,不赶我走,我若是如钟无艳那般的 丑女,你就不会搭理我,不是吗?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好色就是改不掉!” “哈?”燕南飞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云姐姐误会了,我燕南飞岂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可千万不要误会啊。” 云月还是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他:“没有么?真的吗?那我怎么觉得公子的语气有些失望呢?” “啊这,没有的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少年磨练 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两人在一栋宅子里同吃同住,且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很容易就产生出一些男女之间的情愫。燕南飞把这解释为好友之间的一种小温暖,并且在一有奇怪的想法出现的时候就默念醒脑神句,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就是再有怎么美丽的女子与之共处,他也不会移情别恋的,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进去一个人的了。 唯一让他可惜的是,跟在自己身侧这么久的云月姐姐,却是不应该相貌如此平凡才对。 毕竟她琴声动人,声音好听,为人也算温柔,甚至有时候还有一些小可爱…… 等等!等等! 燕南飞啪的一下打醒自己,自己心里在这琢磨什么呢,随后猛地摇头:“真是没有的事!云月姐姐你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好歹这肚子里得撑撑船不是?” “信口雌黄的竖子!”云月俏脸一板,怒道。 燕南飞被他这么一说,也吓得一激灵,这么多时日过去,他都未曾见过这个女子也会有生起气来的时候。 空气正在处于可怕的凝滞当中,接下来,云月的语气就重新变得温和了:“我的肚子是吃饭的,又不是撑船的。” 燕南飞挠了挠头,这话,不是尴尬癌晚期都说不出来。 “我去屋内,拿旧衣服重新做一块面纱。你不要进来。”云月忽然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哦。” 燕南飞叹了口气,无奈地在院中坐了下来。 常言道,漂亮的女人不好惹,这世道啊,相貌平平的姑娘也变得不好惹了啊。 燕南飞刚坐下,忽然就有人敲了敲门。 现在不是吃饭的点,谁来敲门? “谁啊。”燕南飞心中正不痛快,不耐烦地问道。 “你爹。”屋外的声音并不友善,像在骂人。 燕南飞眉毛一挑,掌力一吸,将一条长椅吸了过来,正对着大门不过六七丈远的位置,他挪了过去,做完这一切,没好气地说道:“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打不过你,现在不想看到你。” 屋外的燕镇南火大,这小子不给老子开门也就罢了,还说出这么一句欠揍的话,气得差点就要拔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低声道:“我怕你这一年在里面就是偷懒睡觉,没半点长进,所以来试试你的斤两,你不开门,那我可自己进来了。” 燕镇南正欲推门而入,大门却又突然自己开了,之间燕南飞正襟危坐在自己父亲眼前不远处,怀里抱着一张古琴,作势要弹。 “方才叫你开门你不开,现在我要自己进来,你又主动打开院门,说说吧,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燕镇南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鬼把戏很多,这样做也一定有它的道理才对。 “想考校我,也不一定非要进来,你就在门外试试我这一年来的苦修成果吧 !” 琴声乍起。 剑气飞溅。 门槛之外的燕镇南虽有防备,但还是猛地退了一步,惊道:“这是什么武功?” “我师父传下来的武功!”燕南飞猛地扫动琴弦,便是一曲波澜壮阔的《千殇》。 燕镇南惊讶不已,但手上的速度不减,腰间长剑已经掠出,在他手中猛地飞舞,将那些剑气都给挡了回去。燕南飞的琴剑气虽然威势很足,那些剑气乍一看 也很是吓人,但到了燕镇南面前,却不如真正的剑那般强横,他笑道:“原来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啊。” 燕南飞微微皱眉,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自己用内功催动琴曲发散出去的琴剑气就这么被老爹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心中不悦,顿时加快了节奏,手中抚琴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外面的燕镇南已经看透了本质,应付起来却游刃有余,甚至从双手接招变成了单手持剑,没有丝毫的压力,所袭来的琴音剑气都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可把延安纳妃折辱的够呛,他放下琴,连连摆手:“得了得了,不打了。” 燕镇南收剑而立,笑道:“琴音中灌注内力,再以剑气发出,的确是高明的手法,这样的剑术我都不曾见过,但是你才刚练过一年而已,顶多是神在形不在罢了,有了气,却还未成形,不急于一刻,需要多多磨练才是,以后未尝不可是一门旷世绝学。” “这剑术……厉害?”燕南飞试探着问道。 燕镇南倒是没有否定,点头:“是大家手笔。” “好,那我再练练。”连自己的父亲都认可这门功夫,那定然不俗,更何况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技艺,又怎么可能寻常得了? 儿在里,父在外,二人沉默无言,倒是燕镇南先开口说话:“哎,对了,你这琴,怎么忽然弹得这么好了?” 燕南飞闻言一愣:“不是你……” “我什么?”燕镇南惑道。 燕南飞犹豫了一下,把想说出来的话硬是咽了回去:“不是你的那些下属们觉得我弹琴太难听了吗?师父这里留有很多有名的琴谱,我照着上边练了很长时间。” 燕镇南摸着下巴,琢磨道:“你小子从来没学过琴,而且还是个五音不全的主,你还懂看谱?” 燕南飞冷笑一声:“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有个师兄叫洛寻欢,北阳八公子之一,是当今琴艺国手的哥哥,他教我看个谱不行?” “行吧,我勉强信你一回。现在也会弹琴了,可算不是以前那个废物了。” “你说谁是废物?”燕南飞愤懑道。 燕镇南可没理会他那快要把自己吃了的表情,转过了身,骑着马原路返回,远远传来一句话:“还有一年的时间,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的剑法能和你的琴声一样,进步这么多,否则就要被我揍趴下。” 燕镇南离去之后,燕南飞将坐下的长椅又给一掌推走,重新坐在了方才盘坐的石凳上,他面前有一壶酒,一杯水。一向嗜酒如命的燕南飞今日在二者的选择中却端起了那杯水,慢慢的喝着,像是在沉思问题一般。 一杯水刚好喝完,云月也终于整理好,从屋里走了出来,又换了张面纱遮住了脸,她问道:“方才有人来了?” “嗯。”燕南飞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我父亲方才来了。” “他和你聊了些什么?”云月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内心有着一丝丝的慌张。 燕南飞笑了笑:“什么也没有问,就是试探了下我现在的功夫。他说琴中剑是门不错的武功,但我还需要多多练习。” 云月淡淡地“哦”了一声:“完啦?” “完了啊。同他有什么好聊的,只有无聊罢了。”燕南飞挥了挥手,“来来来,继续帮我练那琴中剑,你别说,还挺好玩的,越练越上瘾。。” 云月的脸上抹过一丝笑意:“练琴中剑可以,但是你得把今天我给你的谱子给先练了。十首曲子,一 首都不能弹错哦。” “唉,一年后再相见。我的朋友们是不是一个个武艺超绝了,而只有我,只是学会了弹琴?”燕南飞仰天长叹。 云月拿起手中的琴谱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叫只是学会了弹琴,应该是‘竟然学会了弹琴’才对!你以为五音不全的人会弹琴很简单嘛?” “切。”燕南飞撅了撅嘴,双手放在琴弦之上,舞动开来。 南海之边。 有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的少年在挥舞长剑。 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南海之上,此刻正值潮信,波涛翻滚,惊涛骇浪。 远处的地方,有一些渔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方才风雨还这么大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人去劝过少年了,但少年却只是友好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执意留在那里,让渔民们赶紧离开。 “待会儿一个浪打下来,人就没了。”一名中年渔民抽了口烟,长叹一声。 “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想不开要来这里寻短见。”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的渔民轻轻摇头。 分明是一个很俊俏的少年郎啊,看着也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天空中一道惊雷划过。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记录着他的坚毅,手里两把长剑紧握,似乎做好了什么准备。 风雨飘摇,少年却稳如泰山,分毫不动。 一个巨浪忽然掀起,差不多十几丈那么高,宛如一栋耸入云天的高楼轰然倒塌,然后猛地打了下来。 “来了。”少年猛地仰起头,双剑横抡。 少年十丈范围之内,风雨皆停,。 那些细密的水滴快速的凝聚在他的双剑两端,一柄通体透白,一柄全身皆黑。 至灵之剑和至魂之剑,百川灌河与逢山鬼泣。 他双剑合璧,朝天一指,就将那片巨浪给刺穿了。 海水打下,少年方圆十丈之内,未有半点沾湿。 远处的渔民们已经看呆了,抽着烟的中年渔民感慨道:“原来是个砥砺武道的少年郎啊。” 旁边那年轻渔民问他:“为何要来这里砥砺武道?” “说书的戏文上不是总爱说,以人逆天,才是武道之终吗?”中年渔民缓缓道。 “还不够!”少年郎顿了顿,忽然朝天大吼。 这片海域似乎有着灵性一般,仿佛听到了少年郎的挑衅,似乎回应着他的怒吼,滔天巨浪再度掀起,打下! 一层又一层。 接连不息,足足十八层大浪。 少年郎的脸色上流露出一种挑战的笑意,手里的双剑,疯了一般地狂舞,巨浪层层打下,那黑白二剑快速舞动间,竟然形成了道家的太极圈,大浪层层打下,那一轮太极稳稳的阻挡着,将海水分割开来,但是太极之下的少年郎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渔民们远远地望去,随着世间的推移,那轮护身的太极好像有点颤动,不再稳固了,那坚挺的少年也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兴许是被大浪给拍了下去。 直到那一声呼喝响起。 “一剑开天门!一剑仙人跪!” 第二百三十六章 笑的甜蜜蜜 两道惊天剑光从少年的身前闪现而出,一道门户大开,一位仙人独立。 少年郎双剑横劈,纵身跃起,落下,逢山鬼泣,百川灌河两柄剑的剑尖似乎有气势凝聚再度幻化做剑花,一朵两朵化为百朵千朵,白衣仙人从门户走出,随剑而动,牵引着所有的浪水一股脑儿地全都打回了海中。 依旧电闪雷鸣。 只不过南海之上,却有瞬间的平静。 少年抹了一把脸,肩膀上扛着剑从岸上走了下来,他起身的一刹那,暴雨忽然落下,少年郎的门户与召唤出来的仙人消失,又是一道大浪拍下,他没有刻意阻挡,终是淋了一身的雨水,但他看上去确实心情很好,一边走着一边朗声笑着,他走到了那些已经目瞪口呆的渔民们面前,潇洒的又抹了一把脸。 这怎么说,一众渔民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此子,用天纵奇才来形容好像有些委屈他了。 方才在他们心中还是想要寻短见的脆弱少年,如今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大哥,附近哪有不错的客栈,能喝到美味的鱼汤?”少年郎打了个喷嚏,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衣服湿,有些冷了。” 那年轻渔民急忙道:“公子不嫌弃,去我家便是,今早刚打上来的鱼,熬鱼汤给公子驱驱寒是正好。” “嘿,那便不客气了。”少年咧嘴一笑,没有拒绝,这令那位年长一些的渔民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的这些江湖高手,不都倨傲地厉害,那肯屈尊到渔民家里吃饭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江湖少侠,可不是打小养尊处优的,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四处流浪,去别人家里蹭一顿吃的,可是家常便饭,如今能好好的吃上一顿饱饭,还求之不得呢。 “公子……”年长渔民忽然唤道。 “别叫公子了,听着别扭。从来不是什么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李寒空。”少年笑了笑,那一笑,真是孩子一般欣慰的笑。 杭州外,一辆马车急速地前行着,后边带起了滚滚烟尘。 马车上下来了两个男子,遥遥地望着马车离去。 一个低着头,毫无生气的年轻人从后面走了上来:“换了五波人马绕开他们,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跟上来。” “那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捏着一朵菊花的白拈银开口问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就是成就了一段姻缘,给那个什么靖康王吃了一个哑巴亏,所以接下来的事,你打算不需要我们参与了?”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了,这种龌龊的事情,不敢劳烦两位护法亲自动手。”有一个年轻人从路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他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精神,和那个没精打采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左使苏舜钦?”后背上背着玄铁棋盘的莫棋宣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微微带着几分讶异,想来他是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吧。 左使苏舜钦,右使梅尧臣,这一次的行动竟然将 两位人世间尊使派遣了出来。 苏舜钦笑了笑:“长安城的话,两位应该也不必回了,直接回到域外人世间总部吧。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等着恭迎宗主出关吧。” 白拈银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话里有话吧,这件事交给你们负责,所以这一次你们两位尊使要一起动手?” “不,她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我与你们一同回人世间。”低着头的梅尧臣沉声道。 梅尧臣点了点头:“我这边另有人协助,两位护法还是早日回人世间,为未来宗主出关铺好道路吧。” 白拈银莫棋宣对视一眼,冷哼一声,以他们两人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来,与其说是和他们一起回人世间,还不如说这个梅尧臣的存在是为了监视这两位护法有什么异动吧? “既然如此,那么就希望苏舜钦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了。”白拈银冷笑道。 “好了,大功告成。”张林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新搭好的草庐,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笑脸,这一年来,这是他少有的开心一笑啊。 小和尚虚竹坐在旁边的木桩子上,看着张林昆这些日子的忙活,他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我说昆哥啊,废那么大功夫干嘛?直接住到白马寺去不香嘛?师父说了,靠东边那间禅房留给你,你可以偷偷喝酒吃肉,不受清规戒律约束,师父就当没看到。” 两个人相处了也有一年多了,小和尚虚竹对这位冷酷的昆哥的性格也算是了若指掌了,虽然总是黑着一张脸,但其实比谁都好说话,怎么都不会生气,就是有时候练功练着练着就会把房子拆了。 “我在这里无牵无挂,挺好的。”张林昆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又板起了脸。 “唉,一个人住多孤独啊。”虚竹叹道。 张林昆瞥了他一眼:“那也比和一帮和尚住一起要有趣的多,我最讨厌的就是听念经。” “我明白了,昆哥,你是不是晚上悄悄带姑娘回这里啊?也是,到了我们寺里就不方便了,太阳下山后就不允许姑娘入内了,白马寺的僧人说会被世人误以为咱们寺庙里藏污纳垢,会有人说闲话的。”虚竹狠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芦:“要我说,那都是狗屁。” 张林昆冷哼道:“这都被你猜到了。”说完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望着那辆忽然停在那里的马车,手轻轻地触过剑柄,但看到执着马鞭的人就又放下了。 虚竹吧嗒吧嗒了一下嘴:“这里还会有什么客人来吗?” 张林昆微微皱眉:“你们怎么来了?” 手握马鞭的正是自己如今的四位家奴之首的箜篌引,李凭。 他们之前奉他的命令潜入长安城,后来在抢亲一战中被傲天凝手下的张郃率人拦了下来,之后双方就失去联系,直到今日才算是再次见面了。 李凭笑道:“当日公子入长安城,我们四人武功不济,没有帮上什么忙,此后就一直留在城内,而前几日,我们受贵人相助。”他一 跃跳下马车,手轻轻将幕帘一拉,于是一个女子就从马车中踏了出来。 张林昆见到那女子,恍然失神。他还记得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 当时他从院墙之上被人打落,躺在地上等死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天她穿着一身白纱长裙,肤色洁白如雪,也不知是因为他受了伤眼有些晕,还是那女子肤色太白,天上的月光又太亮,第一次相见时觉得这女子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白光,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下了凡间一样。 然后才慢慢看清,然后就更是震惊。 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王妃公主,见过江湖侠女,也遇到过诗书绝世的才女,邂逅过名扬天下的花魁,但都比不上那一刻,见到的她。 挂在天上的月亮,怎么就到了人间,化成了人形呢? 只不过这一次重逢,那容颜绝世的仙女却没有那天温柔的笑意,却是微微皱着眉头,很有点不满:“这里谧静得很,还离烟火人家很远,说说吧,你带过多少姑娘回这草庐?” 张林昆还失神在那重逢的震惊中,等到易文君这一问才回过神来,他先是诧异了一下,自己何曾带过女子回来?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虚竹方才的话,被方阑梦听到了。 可小和尚虚竹却依旧舔着糖葫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只是呆呆地看着方阑梦,感慨道:“原来山下的女人真的都这么好看啊……师父诚不欺我。”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害死我了你!”张林昆一把揪起了虚竹的衣领,在那颗锃亮的小光头上噼里啪啦一顿乱打,“小和尚嘴巴抹油,信口雌黄,毁我清誉,坏我名声!今天我就替你师父好好管教你!” 小和尚连手里的糖葫芦都丢了,急忙用手护头:“呜呜呜,昆哥轻点轻点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张林昆松开衣领,把虚竹丢到了地上,最后一脚踹开,踢得很远,然后看着方阑梦,挠了挠头:“我真没有。我在这里就是每天练剑,盖房子,想你。” 方阑梦捂嘴笑了笑,眉头总算舒展开来了,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真心。 张林昆倒是有些着急:“那天王府的婚宴我去了,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你师兄与我一起的,我们杀到了王府前,我最后都进了王府,但是淮南王傲天凝的武功太高了,我筋疲力尽,打不过他。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努力习武,等到我能打过他的那一天,我就一定会把他揍趴下,然后带你出来,出那牢笼。” 方阑梦捂嘴笑了一声:“等那个时候啊,我都快人老珠黄了?” “你不会老的。”张林昆摇头。 “不会老?我又没吃唐僧肉,怎么会长生不老的,除非我是学宫李先生转世。”方阑梦说道。 张林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仙女,怎么可能会老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马寺下你我他 头顶上被锤了几个大包的小和尚虚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巧不巧的听到了这段对话后,顿时觉得胃里翻腾,一撇嘴,抱了抱拳:“告辞。” 李凭也拱了拱手,随后也调转马头:“少主你们慢聊,有些杂事尚未安顿,我们回头再见。” “此番,多谢了。”张林昆望着李凭,很认真地说道。 这一次能够将方阑梦带到这里,不管他们四人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方法,但还是达到了目的,了却了张林昆的一大心愿。 李凭笑了笑,猛地一挥马鞭,骏马一声嘶叫带者马车扬长而去。 待到小和尚和四位属下都离去后,草庐之下只剩下他们俩人。张林昆看着方阑梦,方阑梦看着张林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刻,他们二人等了太久太久…… 再说李凭四人驾着马车来到了杭州城外的护城河下游,那个叫梅尧臣的年轻人约他在此处相见,说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他商量,并叮嘱自己在见到张林昆后除了把方阑梦,交给他以外,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透漏是有人帮助他们劫持的王妃,这一切等到在这里谈完事情之后再回去和张林昆全盘托出。 他们四人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也刚刚好,一分不差。但是在河边,却没有那个总是耷拉着肩膀的年轻人,只有一个精神气很足,拿着一本册子,一根小笔,正在画风景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穿着紫衣,带着面纱的女子,很眼生,未曾见过。 李凭皱了皱眉,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停下了马车,四个人一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那年轻人回过头。 “箜篌引,李先生?”他收起了画笔,抬头问道。 李凭点了点头,既然能在这里叫出自己的名字,想来要等的人就是他们了,当即问道:“敢问梅尧臣梅公子何在?” “我叫苏舜钦。”年轻人答非所问。 李凭却是一愣:“苏舜钦?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你等的人虽然不是我,但是我等的人确实你,至于梅尧臣嘛,我跟他是兄弟,但是有一点我们不一样,他救人,我。”苏舜钦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杀人。” 李凭的背后升起一股寒意,登时四人猛地退了一步:“先帮后杀,这是为何?” “因为……”苏舜钦幽幽地说道。 “舜钦,跟一帮死人说那么多作什么?”紫衣女子一跃而出,手中长剑一出,剑气四散,李凭用箜篌格挡,被霸刀的气劲连震三步。 一击之下,高下立判。 李凭往后边看了一眼,四人心意相通,知道眼神之意,剩下三人立刻转身欲跑。 却见苏舜钦动了,他手中的朱红小笔已然换成了一根判官笔,大笔一挥就将三个人打了回去。 “要是你们那个少主看到这根笔,一定觉得很熟悉。毕竟他差点成为这根笔下的亡魂。” 杭州城外白马寺。 禅房之内,坐在蒲团之上诵经的玄苦大师微微扬起头,皱了皱眉:“你是说草庐那边来了一个女子?张居士还很高兴?” “那哪能用高兴来形容啊。简直就是……”虚竹转动了一下眼珠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好词,憋了半天说道,“简直就像我见到糖葫芦一样。” “如此说来,那女子长什么模样?”玄苦大师紧皱的眉头又紧三分,沉声道。 “画上的仙子什么样,那姐姐就长什么样!不得不说,师父你没骗我,山下的女人真的好看。”一提到女子的长相,小和尚兴奋地说道,“都说这杭州城里的女人美,可和那姑娘一比,真是,真是犹如繁星比皓月,驽马必麒麟啊。” 小和尚乐的自在,终于想起来一句好词,也不知道用的地方对不对。 “师父去张居士那里看看,虚竹听话,你待在寺里不要离开。”玄苦大师忽然站了起来,只见一道残影掠过,禅房之内便再也没有玄苦大师的身影。 小和尚虚竹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看着被关紧的房门,闷闷不乐的抱怨着:“又把我扔下了。” 玄苦大师曾和学宫李先生,淮南王傲天凝等人都是好友,再清楚不过长安城暗地里的防卫是多么的森严,方阑梦即便武功高强,一个人也根本无法逃出来,而张林昆在这里又未曾离开过,所以必是有人帮他把你给带了出来。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本事!如果真有这样的帮手,为何上一次张林昆入长安城时,他们没有出现,何必让其九死一生! 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张林昆此刻全身心定然在那女子身上,根本来不及分出心神思考这些,但是玄苦大师最善于攻心,这等浮云之物,一眼便是看穿关键所在。 一身僧袍随风狂舞,玄苦大师从白马寺到了山下草庐,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日已西沉,月亮缓缓升起。 在这白日和黑夜交际的时间里,张林昆正独自坐在院外,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月光照耀下,一道裹挟着金光的身影落在了院子之中。 玄苦大师一步踏下,声势凌人。 无论是之前风晓寺相见,还是来姑苏城的这一路相随,玄苦大师永远是一脸淡淡的笑意,温和友善,除了五鼎封禁的封印术之外,从未表露出其他武学,但此刻的他,却有罗汉之势,金刚之威。 山野间,草木皆惊,鸟兽遁走,一步之下,威势如此。 张林昆在这磅礴的气势中,并没有感到多少压力,只是微微抬起头,伸出一指放在指边,轻轻道:“嘘。” 忘忧大师踏出一步,脚下泥土陷下一寸。 张林昆伸出一掌,将所有的惊鸣之音全都压了下去,轻声道:“她睡着了。” 月光轻盈铺下,天地一派柔和,玄苦大师那狂舞的僧袍终于是轻轻落下,一身气势乍然而止,他双手合十,轻呼佛号。 “兴许是一路赶来,舟车劳顿,也可能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去,所以刚进屋里没多久就睡下了。”张 林昆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如何,大师等她这一觉睡完,可以吗?” 玄苦大师退了一步,一身气势消弭于无形,重新变成了那个普通的老和尚,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情急了。” “难道大师不是受了淮南王傲天凝那家伙所托,来这里把屋里的人抢走的吗?”张林昆眉毛一挑,问道。 玄苦大师轻轻摇了摇头:“淮南王殿下虽与老衲是故交,但是朝堂与江湖的事情,老衲尚且不想插手其中,来此的目的,也无非是觉得此事有蹊跷,所以来这里确认一下。” 张林昆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插在地上的起灵剑,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要领教一下大师的佛家神通了,真是不想和大师这种人打。” “张居士还请恕老衲不敬之礼,不知方姑娘,是被谁带来的?”玄苦大师问道,“老衲与虚竹隔几日就会下山一次,张居士从未离开过,也更不可能只身前往长安,所以方姑娘自己跑出来的?但是无论是靖康王府还是长安城,高手如云,戒备森严,老衲不知方姑娘此行是如何做到的,因此特来询问。” “大师可知我的师父是谁?”张林昆开口问道。 “南月第一刀仙,霸刀雨化田,老衲当年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玄苦大师说道。 张林昆点了点头:“师父当年行走江湖,收有四个家奴,他们对师父有救命之恩,发誓此一生都侍奉师父,师父死后,他们便跟随着我,我不愿意他们跟着,他们便自发前往长安城帮我守着梦儿,直到今日成功的将她营救了出来。” “张居士所言,方姑娘是他们救出来的?”玄苦大师问道。 张林昆敲了敲剑柄:“是啊,这样的大恩大德,如同再造,他们也就报了恩情,此生就不必跟着我了。” 玄苦大师微微皱眉:“这四位……武功很高?” 张林昆摇头:“说高也不高,长安城我也闯过,他们必然做不到。所以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们说晚些时分会回来找我。” “好。”玄苦大师便在张林昆身边席地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安静的等着那四位的到来。 一夜之后,却无人到来。 玄苦大师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看来他们四人是不会来了,或许是因为老衲在此吧。张居士,老衲先行离去了,若是此事有变,定要来白马寺,这件事非同小可,其中缘由必有内情,万望张居士自行谨慎斟酌啊。” 张林昆愣了愣,沉吟片刻后点头:“好。” 玄苦大师抬步离去,片刻之后便入了山林,他行走的速度极快,比来时差不了分毫,一边行走一边轻声叹息。 昨日他的确是打算先带走方阑梦先回白马寺暂住,再静观其变的,张林昆武功虽高,但是凭借自己的佛法还是能困住他的,只是那女子酣睡屋内,男子独坐院中,安静而温暖的那种爱意,让他也不由得软下了心来。只是……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阿弥陀佛,无我相无神相无众生相。 第二百三十八章 圣旨一道 草庐之外, 张林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露珠,缓缓站起了身,他抬起头望着渐渐升起的朝阳,晨曦初放,心中也微微有些担忧。那四位家奴虽然是家奴身份,但是张林昆从未将他们真正的视作家奴,相反他们办事能够让他省下不少心思,也从来不曾出过什么纰漏,昨日说了会回来那便一定会回来,现在一直不归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一声马嘶声忽然传来,他急忙转身,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这匹骏马正是方才他们驶来的那匹,张林昆急忙伸手拉住缰绳,将其强行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马背上绑了一架古琴,这把琴他不陌生,正是李凭从不离身的那一架,他皱了皱眉头,取下了那架古琴,古琴的琴弦夹缝处塞着一封信。 张林昆将那方琴放在地上,取出了那封信,急忙打了开来,信纸很大,可信上却只有寥寥几句话。 “与少主匆匆一见,不得不又不辞而别。前有截兵,后有追兵,思前想后之下,吾等四人决定将继续南行,将追兵引至南月,随后吾等四人将分四路而行,引开追兵,一年之后相约洞庭湖边相见,再来寻见少主。此行有翰林将军昔日旧友相助,吾等不知他们性命如何,入杭州前也已分道扬镳,但应有重逢之时,少主莫急。李凭。” 张林昆看罢,收起信封,思索了许久之后,轻声道:“父亲的……旧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与此同时屋内早已忽然传来一声轻吟,张林昆的思绪才终于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推门而入,轻声道:“醒了?” 杭州城外白马寺下,久别重逢的恋人再度重逢的喜悦难以言表,而此刻的靖康王府倒是另一种场面。 靖康王府侧妃被人劫走,这个消息足以震动整个长安城。 但是这个消息被封锁的很好,甚至都没传出那座别院,那座别院以王妃忽染怪病而被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每日进出的饭菜都是靖康王的亲兵亲自送进去,而九王子傲拨云则被送了出来,由专门奶娘看护。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即便有些人已经看出了点端倪,这若是放在平常日子里,是一定要好好做一番文章府里的年轻王爷。靖康王王府之内的傲天雄傲天凝兄弟二人把这一件事做得如此谨慎,就是害怕那位陈留王爷傲天垂寻到几分踪迹,以此借题发挥,到时候不仅整个靖康王府颜面尽失,就连父皇那边都有可能会问罪下来。 可值得深思的是,陈留王府已经许多日没有人进出往来了,每日的早朝陈留王也都告病没有参加。 不知是哪一天,陈留王傲天垂终于从府里走了出来,他红光满面,气色圆润,器宇轩昂,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然后就乘着马车进了宫。 出发时天色才是午后,回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 离开王府的时候,即便他掩饰的再好,也掩盖不住眉宇间那几分愁容,而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那几分愁容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些难以捕捉的细节都被有心人记录下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靖康王府。 “你说是他是进宫通报了王妃的事情吗?”傲天雄在堂内来回踱步,问了一句。 一脸严肃的傲天凝摇头:“靖康王府的事,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他若是去说了,也会落下一个罪名,陈留王爷自己不顾朝政,去窥探其他王爷的家事?父皇也不会乐意的,这事就算有人告到父皇那里去,也不该是他,他虽然蠢了点,但还没蠢到极致。” “这段日子,除了这个大事以外,还会是什么事。”傲天雄有些不安。 “等明日早朝吧,兴许什么都知道了。”傲天凝叹道。 次日早朝,傲天凝和傲天雄对视一眼,两人都紧皱眉头,他们的父皇武成帝,对外称因病退朝一日。 可前一日,武成帝现身后并无任何异议。 此刻议论纷纷。 直到午后,御史台七御史被传召入宫,夜深后才返回。 第二日早朝,武成帝依旧称有恙退朝,这是北阳开国绝无仅有的案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够让一位兢兢业业的皇帝陛下连续退潮两日。 “看来,太平日子快要到头了。”一些有心的臣子们,已经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靖康王府,两个王爷坐立难安,就连一向冷静沉着的淮南王傲天凝都有些不安了。 因为他记得上一次这样绝无仅有的事情发生,是在大将军张翰林被指谋逆入狱,满门灭族那日。 那这一次…… “这一次是冲着我们来的?”靖康王问道,很明显武成帝这几日行事的奇怪与那一日陈留王入宫觐见脱不开关系,而陈留最大的死敌,就是他们。 傲天凝叹了口气:“怕是如此了。” 第三日早朝,那摆在朝堂之上的皇位依旧空无一人,但是在午后,宫内传出了一道旨。 旨出,朝野上下,满座皆惊。 那道旨意上载着左相燕回天被指谋逆,指令御史台七御史联合侦查此事。 因燕回天多年平叛有功,暂不收监,但需应召入京,随行之人不能超过十人。 此圣旨乃八百里加急,已差人将圣旨火速传送到陌云城。 宣旨的是个颇有资历的太监,在宫里有一点地位,算是皇帝身边的小红人,宫内的大臣们多少都会给一些面子,但这个任务,他依旧是抱着掉脑袋的心情上路的,此行,九死无生。 人屠燕回天,若他真的要谋反,还不直接一刀宰了自己,如果他不是要谋反,平白无故遭了这样的污名,也不一刀砍了自己?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死字啊。人屠,光凭这俩字,能是白叫的? 当日过后,一切恢复了正常,也安静的异常,也许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些日子接连发生的事让靖康王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即使坐在屋内喝茶,只是那捧着茶杯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着,他低声道:“七弟,莫不是我们和左相府结盟的事情,被透露出去了?” “不可能。”傲天凝摇头道,“我们与燕镇南不过是面谈过一 次,曾未有过书信往来,也不曾签过什么协定。就算燕回天出了事,也和我们上次与燕镇南的会面没有关系,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原因,父皇究竟是知道了什么,下此命令。” “可是拿左相动刀子……”傲天凝喝了口茶,“这位天垂皇兄的胆子,可是真大。” “王爷……”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子。 靖康王放下茶杯,神色不悦:“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管家战战兢兢地说:“宫里李公公来了……领着圣旨来的!” 王爷毕竟是王爷,而且还是两个王爷在此,傲天雄推开管家,走出门,正色道:“圣旨来了就是来了,我堂堂王府,还不敢接圣旨了?” “王爷,这圣旨虽是送来靖康王府的,却不是下给王爷您的。”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蟒袍的李公公已经率人来到了正厅之前。 傲天雄面色微微缓和,笑道:“李公公。” “哦呦,见过靖康王爷。”李公公也是一笑。 “公公说圣旨虽然是送来靖康王府的,却不是给本王的,这是为何?”傲天雄惑道。 李公公目光微微一瞥,一旁的傲天凝轻笑一声,往前踏出了一步:“看来这封圣旨,是给我的。” “的确是给王爷您的。二位王爷向来焦不离孟,我前脚去了淮南王府,见不到王爷,便知淮南王殿下定是来了此处。既然见到王爷了……”李公公举起圣旨,“那就接旨吧。” 圣旨当面如同皇上亲临,傲天雄傲天凝二人急忙跪地听旨。 二人跪了几个呼吸,只见那李公公将圣旨轻轻递给了傲天凝,低声道:“淮南王爷,这是一道密旨,陛下虽然传咱家来送旨,可咱家也不知道这旨意是什么,还是王爷自己看吧。” 傲天凝接过圣旨,苦笑道:“李公公,这圣旨,可有些烫手啊。” 李公公叹了口气:“咱家虽不知圣旨上的内容,但见陛下书写时可是眉头紧皱,思虑良久呢……” 傲天凝摇头:“李公公这话听得我,更是心惊啊。” “那咱家就告辞了,不为王爷添堵。”李公公轻甩拂尘,垂首告退。 等待李公公一行人离开后,傲天凝急忙打开圣旨,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傲天雄心急如焚,问道:“父皇他,写了些什么?” “父皇说有六百金吾卫已经在长安城外候着了。” “候着?父皇要做什么?”傲天雄瞪大眼睛,紧张道。 “他命我今日启程,星夜兼程赶赴陌云城。把左相燕回天从陌云城带到长安城的这个重任,父皇说唯有我能做到。来回只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片刻都不能耽搁。”傲天凝收起圣旨,重重的叹了口气。 傲天雄此刻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摇头苦笑:“陈留这一招釜底抽薪,玩的可真妙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陌云左相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已经到了陌云城的城外,可负责此事的太监却停下了马,在城外的一间路边茶铺坐了下来。 “公公,已经在城外了,为何忽然停了下来?”护卫的侍从是个年轻的金吾卫,站在年长太监的身后,困惑地说道。 “一路辛苦了,来,喝杯茶。”年长太监叹了口气。 年轻的金吾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年长太监面前坐了下来,太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面前的年轻人倒了一杯。金吾卫急忙接过那茶杯,他听说过这位公公,在宫里当差多年,颇有名望,这些深宫里的大太监,往往心机阴沉,不好接触,但是这一路赶来,金吾卫对这个年长太监的印象倒还不错。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问道:“公公,咱们……” 年长太监轻轻挥了挥手,止住了金吾卫的问题:“都已经赶了这么久这么远的路,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年轻的金吾卫也算是有几分眼色,总归是没有问下去,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年长太监却喝得很慢,一口一口,似乎在细细地品位,他在宫里当差四十年,上等的茶叶喝过不少,对这路边茶铺的茶却又会有什么兴致,他之所以不进城,不过是……害怕。 “你家中在天启城里不是很有地位吧?”太监忽然问了一句。 金吾卫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了一下:“公公是如何看出来的?”金吾卫一般都是天启豪门官阀之子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来虽然从军,却不用上战场,不用担心丢了性命,二来身处皇城,圣恩隆厚,晋升总是最快的,很多人都把这一步当做一个台阶,而他这个位置却是家人拖尽关系,花了不少钱才求得的,因为家世平平,平日里在金吾卫中一直受到排挤和鄙视,有好的差事也从来轮不到他,只有这一趟的差事,是顶头上司直接指派的。 太监叹了口气:“若是有好的家世,又怎会讨得这样的差事。” 金吾卫心中一惊,问道:“公公何出此言?” 那太监却已经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茶:“若不是师父当年斗不过那大太监,我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啊。不知情的见一面,叫一声公公,也算尊敬,可到头来,还不是被推出来送死。” 金吾卫越听越是困惑,也越听越是心惊:“公公……” “走吧,去见见百里侯爷。”年长太监站起身,笑道,“你知道我们见的这位侯爷当年有一个绰号吗?” “什么?” “杀神。” 镇西候府。 燕南飞和燕镇南正在堂间等待,他们方才知道一位来自长安城的大太监进了陌云城,并且手挟圣旨,直奔镇西候府而来。他们在长安城里也有探子,长安城的消息传到陌云城也不需要几日,可这一次…… “这位皇帝陛下的速度可是真快啊。”燕镇南冷笑道。 毫无预兆。 一道圣旨就到了陌云城。 “不会是好事啊。”左相燕回天坐在椅子上幽幽地喝了一口茶。 “圣旨到!”一身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灰色常服的中年 太监走进了内堂,身边站着一个持刀的侍从。 燕回天和燕镇南冷冷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 在那名年轻的金吾卫想象中,圣旨所过之处,应该是众人跪拜,垂首而迎的,可怎么大堂之内一片死气沉沉,两位正主都一脸寒意。 “大胆,见圣旨为何不跪!”侍从一手按在刀柄上,怒斥道。 燕回天微微侧首,瞥了那金吾卫一眼。 金吾卫心中一凉,握着刀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宣旨公公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声,真是白费了自己方才的一番点拨。 燕回天清了清嗓子:“你去问写圣旨的那位陛下,我为何不跪?” 宣旨公公急忙低喝道:“你大胆!左相爷战功赫赫,十年前就已获隆恩,可带刀入宫,面圣不跪,你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 相爷不跪,难道相爷的儿子也能不跪吗?金吾卫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燕镇南冷哼一声:“我们陌云城地处偏僻,远离长安,也是很多年没接到过圣旨了。” “程公公,许久未曾相见了。”燕回天忽然说道。 那宣旨公公愣了愣,说道:“没想到当年只有几面之缘,左相竟然还记得老奴,老奴荣幸之至……” “就别说这些了。圣旨拿着也怪沉的,直接宣吧。”燕回天挥手打断道。 程公公点头道:“是是是。”他打开圣旨,强行镇定了下来,毕竟他混迹官场几十年, 念圣旨的时候依然声音浑厚:“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御史台上书弹劾左相燕回天,称其勾结叛党,大逆不道,试图谋反。念左相多年平叛有功,故暂不收监,随长安钦差入京接受御史台审讯。钦此……” 燕回天的目光越来越寒,程公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声,最后念完后,他收起圣旨,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细汗,说道:“相爷,接……接旨吧。”他右手还拿着圣旨,但燕回天和燕镇南都没有向前接的打算。 “有意思啊有意思。”燕回天忽然笑道。 程公公拿着圣旨,汗流浃背,只觉得燕回天的话语里都是刀子。 燕镇南扭过头,面向自己的父亲,只问了两个文字:“父亲,接吗?” 程公公和那金吾卫都是心中大惊。 “接吗”代表的可不仅是手拿不拿圣旨那个意思,而是如果不接,那镇西候这边就是坐实谋乱之名,怕是即刻就要起兵了。 那他们二人,还能活着离开这陌云城? 燕回天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接吧。” 燕镇南伸手拿过了那道圣旨,程公公如释重负,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燕镇南忽然往前进了一步,挥出就是一掌。 那程公公却也练过多年功夫,一身阴绵内力在大内高手中也是排的上号的,但是却被燕镇南抬手一掌打飞了出去。身侧的金吾卫怒道:“吾等是天启来使,你怎可出手伤人!” 燕镇南冷哼道:“果然就是,太监!” 一只飞鸟落入了庭院之中。 燕南飞把中午吃剩的一些米粒丢在地上,鸟儿便垂首去啄。 云月坐在屋内,抚着琴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今日的燕南飞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看你这样子,是有心事?”云月问道。 燕南飞垂首,叹了口气:“是啊。我想到世上有这么多的女子喜欢着我,可我却只能喜欢一个人,不由地替那些女子觉得有些遗憾啊。” 云月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口水,全都吐在了地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燕南飞问道。 “如果是我一人,只要吐口唾沫就行,但既然你说那么多女子,那我就代表那么多女子狠狠吐上一口,说一句——呸。”云月冷笑道。 燕南飞苦笑两声,随后忽然问道:“云月姐,你身边有没有人忽然就变了?” “变什么?突然喜欢上你?”云月忍不住讽刺道。 燕南飞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却没了方才开玩笑的意思,很认真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是我很敬仰的一个人,他虽然出生朝堂,却有江湖侠客之风。他很冷静,能够运筹千里之外,帮助自己的好友度过难关。可是有一天,忽然觉得他离我很远了。我另一个朋友,心上人被人抢了,那人不占情不占理,只是占着自己的权势,但是我很敬仰的那个人,这一次却选择拦我们的路。” “为什么?”云月问道。 “那个抢人的人是他的哥哥。”燕南飞顿了顿,又说道,“但这绝对不是原因,他不是那种徇私的人。所以我想亲眼见一见他,问他一下。” “这个答案很重要?”云月又问道。 燕南飞点了点头:“很重要。我从陌云城到帝都长安城相隔千里,不仅是学武,也要学很多道理,稷下学堂,那是天下第一学堂。而那个人,是我的二师兄。” “我学的道理中,没有一条说,可以靠着权势抢别人所爱。” “如果二师兄学过,那他就应该告诉我!” 燕南飞眼神灼灼一连说了三句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云月嘴角微微勾起,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了一曲,悠悠扬扬,算是回应了。 那只落入院中的飞鸟吃完了地上的米粒,起身打算飞走了,燕南飞却一把抓住了那只鸟,从他的腿上拿出一个小竹管。 云月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刚刚就注意到那只鸟上藏了信件,还以为燕南飞没有察觉,现在看来只是燕南飞故意没有打开,云月微微垂首,假装不去在意。燕南飞却无所谓地打了开来,从上到下看了下那纸条,最后冷笑道:“还真是有意思。” 云月依旧没有应声。 “你就不好奇吗?”燕南飞问道。 云月笑了笑:“我来这里只为教公子弹琴,别的事,我可不管,也管不着。” 第二百四十章 今朝淮南王 “我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个纨绔公子,可是这么多年,我在相府之中,也有了那么一两个心腹。他们不听我父亲的,也不听我爷爷的,只听我的。我与他说,如有重事,不得不告,就飞书进来。这一年多,我还是第一次收到飞书。”燕南飞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说这事是有多严重。” “再严重,相府有左相,有世子爷,公子放心便是。”云月依旧不问是何事。 “你就真的不好奇吗?这件事,恐怕我父亲,我爷爷还真不一定搞得定。”燕南飞无奈道。 云月微微抬首,终于还是问了:“哦?那是什么事?” 燕南飞将那纸条放进嘴里,吞了下去,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真的是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告诉你。” 云月愣了愣,随后又喝了一口水,然后站了起身,吐在了庭院里。水在地上溅起,有几滴洒落在了燕南飞的长袍上。百里东君轻轻一甩,不满道:“你一女子,怎么做出这等粗俗的行为?” “你一男子,我不问你时你百般引诱,我问你时你避而不谈,无聊至极!”云月骂道。 燕南飞笑了笑站了起身,问道:“有人曾经和我说过,女人啊,就喜欢我这样外表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私下却有趣逗乐,没个正形的。他说有的世家公子太端着,便让人觉得有距离,有压力,而有的江湖男子,则太轻佻,也不可靠。而我可不一样,有钱又有颜,幽默又风趣,乃人间第一等妙人。” 云月白了他一眼,仿佛是被他的玩笑话给气到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更无耻的是,你还相信了。” “就是我方才我和你说的那个二师兄说的。有一次醉酒后和我说的。他其实就是那种很端着的人,不过喝醉酒以后不是。”燕南飞咧嘴笑了笑。 一队军马行入了陌云城。 他们穿着精美的轻甲,骑着高大的枣红马,行军整齐,且各个行军之人都样貌年轻,颇有风流之气,引得人人侧目。 这就是整个北阳王朝军力的典范——金吾卫,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护卫王城,直属于皇帝陛下,护卫皇城安宁,因为这份差事的确很香,其中多为世家公子,很少远行,更是从没打过仗。 陌云城里有凤字应营的士卒正在路边酒铺上喝酒,看到突然间闯入的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后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头儿,这是哪来的军队?敢来我们陌云城纵马?” 为首的凤字营将军领眯起了眼睛:“这是傲氏皇族的……金吾卫?” “金吾卫?金吾卫不在长安城里待着,跑来我们陌云城做什么,莫不是皇帝陛下微服私访了?” “皇帝微服私访不可能,要是个皇子来的话倒不是不可能……”为首的那位凤字营将领拿起酒碗,猛地喝了一口,吐出一口豪爽的酒气。 两个举着旗帜的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上面那杆旗帜上,一只大鸟展翅而飞,栩栩如生。 傲氏皇族的族徽,大明朱雀。 为首 的元帅忽然停住了马,身后五百金吾卫同时停了下来。 金吾卫几位将军的最前方,站着一位白衣军帅,他摘下了头盔,露出了那张年轻的面庞,他仰起头,看着门前府邸的牌匾——左相府。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戴着斗笠,穿着学堂的白色大袍,不代表傲家,傲氏皇族,只代表学堂弟子,稷下行法先生。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再次踏入乾东城的,是淮南王,傲天凝啊。 左相府之内,大军凤字营严阵以待。 世子爷燕镇南连同府内所有兵士持刀站在屋外,他们一身铠甲,目光如炬,一把长刀擦得比雪还要亮,绽放着耀眼寒芒。 凤字营的凤翎刀,从来都是最雷厉风行的,只要燕回天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提着刀出门,任对方是什么淮南王、金吾卫,不过就是刀起刀落的事情。 杀了以后祭起他们燕家的军旗,凤字营直逼东边的长安城而去,赢了北阳就姓燕,输了就马革裹尸,简单、粗暴、直接,就如当年的人屠燕回天,就如当年北阳最令人恐怖的军队——凤字营,燕怒为凤。 燕回天推门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红色长袍。 燕镇南将刀插入土中,单膝跪地,身后百名兵卒同时跪地。 铠甲摩擦的声音整体有序,响彻在院落之中。 如果燕镇南出来的时候是穿着一身军甲,那燕南飞已经提着刀冲出去了,可现实并非如此,他穿着的,却是一身长袍。 “父亲,你真要去帝都长安城吗?那里,并非善地。”燕镇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燕回天叹了口气:“人活在这世上,便是有如此多的的不得已啊。” “父亲,你老了。”燕镇南依旧垂着头。 燕回天微微侧首:“哦?我老了吗?” “当年父亲在战场时曾和我说,哪有那么多不得已,一刀砍过去,一切就都有结局了。”燕镇南仰起头,眼神中闪着光。 所有的兵士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刀,他们都曾听闻凤字营万甲持刀踏破楼兰古国国门的故事,每一个都对当年左相燕回天那种人屠万里的风范心神往之。 燕回天笑了笑:“不是现在的我老了,是当年的自己太年轻了。想来现在长安城的使者已经在相府之外候着了吧?” “父亲,城中有杀人刀九千,府内有亲兵一千。傲天凝剑术虽高,可我的杀剑依旧能留的住他。只要父亲一声令下,明日插在城头的便是我燕家的军旗!”燕镇南此时此刻不再有那种书生的儒雅,而是变成了一个欲要杀人的魔头一般,厉声道。 “你是不是……”燕回天的手轻轻地搭在燕镇南的肩膀上,“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燕镇南垂头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父亲这一去长安城,怕是凶多吉少。” “当年我每一场仗,都是凶多吉少。但还不是活到了今天。”燕回天甩了一下长袍,“都别跪着了。你们想要建功立业,很快就会有机会了。但不是在今天 ,你们的刀,也不该对准自己的国人。” 燕镇南也站了起来,将刀收了起来:“既然父亲已经有了决心,儿子便相信父亲。” “出去见一见那位王爷吧。”燕回天笑了笑,朝着外面行去。 金吾卫已经到了左相府之前许久,可大门却一直紧闭不曾打开。 一位将军略微有些不满:“这左相府派头也太大了,我们可是长安来使,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傲天凝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应答。 那傲天凝身后的将军继续说道:“就算撇开长安来使这个名头,光是王爷您的身份,他燕回天也应该出城相迎!” 相府的大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傲天凝的手轻轻地触过剑柄,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门打开,傲天凝的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 那里只站着两个人,穿着红色长袍的燕回天,和穿着轻甲腰挂长刀的燕镇南。 “怎么一个侯爷,穿那么大红色,成何体统,难道今日相府有喜事不成?。”将军低声笑道,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 “你应该庆幸你离得远,若是真的让燕回天听到了的话,你现在已经没有呼吸了。”傲天凝手从剑柄上放了开来,拉了一下马绳,“左相爷当年有许多绰号,比如人屠,比如血衣杀人王,当他穿出这一件血衣还不是战甲的时候,就表示他今天不打算杀人,但一身杀气无人能比,这是征战一生,纵横沙场数十年才能留下的杀气。聪明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惹怒他,当然,也没人敢惹。” 将军低声道:“我们是长安来使?他难道敢杀我们?” “素来听闻金吾卫都是废物,这几日看下来,果真是废物。”一向性格温和的傲天凝难得地很不客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策马向前,朗声道,“相爷。” 燕回天垂下头,声音洪亮:“淮南王殿下!” “可能进府一叙?”傲天凝问道。 燕回天点头道:“殿下若要进来,自然欢迎。” 傲天凝笑了笑,从马上跳了下来。 另一名年纪稍长些的将军忧道:“左相爷这话的意思是,只让我们王爷一个人进去啊。” 刚刚那名年轻点的将军刚被傲天凝训斥了一句,低声道:“看王爷这架势,可要自己去闯一闯了。” “我进去一会儿,你们在这里等我。”傲天凝一甩手,神色肃穆。 那名年长的将军劝道:“这,王爷孤身涉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和陛下交代?” 傲天凝摇头笑了笑:“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应该也死了,还交代什么?” 两名将军心中都是一冷,他们虽然这一路上有些忐忑,可看淮南王总是一副淡然镇定的样子,以为这趟差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可现在听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亲口说出来,才知道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差事。 第二百四十一章 侠之大者 不知道傲天凝心里是如何想的,跨进大门之内面上却是毫无惧色,左相爷燕回天豪迈一笑:“真是不知道该称呼你是先生好还是王爷好,一年多前,镇南与你见面,相谈甚欢,回来还和我说多了一位不错的盟友。可没想到现在再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关系。” 傲天凝惭愧苦笑道:“代表学宫自然当以先生称之,可是如今……我代表的是整个北阳王朝。” 说话间,大门已经徐徐合上。 燕回天面不改色,依旧笑着说道:“淮南名号初立之时已经是三五年前了,今日算是见到真正的淮南王了。” “上一次见面,王爷不顾我的阻挠带走了我的儿子,这一次又要带走我的父亲,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阻的住?”燕镇南披坚执锐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冷哼道。 傲天凝呼吸了口气,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承诺:“上一次,我带走你们的儿子,也平安地送回来了。这一次,我也尽力做到。” “那……王爷相信本相么?”燕回天问道。 “只要侯爷真的没有做过。”傲天凝沉声道。 “哈哈哈,本相若是真的做过,即便是王爷你,此时此刻也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这倒不是燕回天狂妄自大,只是因为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光凭几百金吾卫光凭一个淮南王,在这陌云城里,进来容易出去难。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强龙难压地头蛇,陌云城的百姓更希望这里的执掌者,姓燕啊。 燕回天幽幽地说道,“好了,说说正事吧,王爷此行打算何时出发离去?” 傲天凝一身的气势收敛,仰头看了一下天:“天色将晚,月明星稀,适合赶路。不妨就今晚吧,省的,迟则生变。” “傲天凝!你不要太过分了!”燕镇南怒喝道。 左相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紧张,可是在陌云城的另一处确是这边风景独好。 “今晚的月亮真美,酒也香,好像有了月光的味道。” 燕南飞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倒了一杯酒,递给了云月。 “这样的夜晚,更像是离别的夜晚。” 他又轻轻补了一句,笑了笑。 云月眉毛忽闪忽闪的眨动了两下,举起酒杯,饮了一口,装作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 “云月姐,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不得不说,真是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啊。”燕南飞饮了一口,语气中满是惆怅,仔细品品还带着一丝落寞与不舍。 云月放下酒杯,依旧是那一副琴师的口吻:“两年之期还未到呢,为何就要告别?” “两年之期的确未到,但上次父亲来这里,我与他曾经聊过几句话。”燕南飞微微一笑,“我试探了他几句话,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来这里,根本就不是父亲授意的,所以我一直想知道云月姐究竟缘何来到这里。” 云月笑了笑:“你从那个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很早就发现了。你藏得不深,我也不难发现。”燕南飞笑了笑。 云月脸上也是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揭穿我?” 燕南飞叹了口气,又是饮了一杯:“这有何难,当然是不想伤了你的心啊。” 云月一愣,这话说的,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你说什么?” 燕南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我都懂,咱们这座城中不少人都爱慕我,想要接近我,毕竟堂堂小公子温润如玉,谁人不爱啊。你既然能躲开重重防守,来到这里,想必是付出了不小的努力。你每日认真教我弹琴,与我说话,也算解了我在这孤院里的寂寞。你很好,虽然这段时间你和我的人很近,但是近不了我的心。”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云月抿了抿嘴唇,刚才喝下的酒怎么这么想吐呢?而话语中也满是无奈:“你就真的……觉得自己这么好?” “不是我觉得自己这么好,只是你们啊,都觉得我这么好。”燕南飞微微摇头,仿佛世界上男人都死绝了一样。 “你就不觉得我别有居心,偷偷潜入这里,是为了接近你,找机会杀了你?”云月忽然问道。 燕南飞闻言目光一冷,扫了一眼王月,随后展颜一笑:“别闹了别闹了,你要是想谋杀我应该早都动手了,何必拖了一年多还不动手,而且你根本不会武功,我试探过很多次了。凭你想要杀我?我……” 忽然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冬日里经常能听到,像是冰,忽然裂了。 燕南飞一低头,看到手中酒杯里的酒水迅速凝成了冰块,整个酒樽在瞬间炸裂开来。 燕南飞眼神瞪大,不敢相信,随后猛地一抬头,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掀起了他额间的头发,然后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他的额间。 那根手指莹白如玉,冰冰凉凉的。 那股凉意透过额间,渗入燕南飞的脑内,他才瞬间清醒过来,急忙连退了三步,手迅速地拔出了石桌边的长剑,低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云月啊。”女子盈盈一笑,纵身一跃,站定在燕南飞身前三步处。 燕南飞哑然,手中握着剑,却没有动手,因为他觉得王月身上并没有半点杀气。 两人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仿佛过去了许多年月。 燕南飞也不得不承认,“相貌平平”的云月,有着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你……”燕南飞微微张嘴。 云月猛地收回手,足尖一点,退到了墙边:“你什么你,你啊,以后行走江湖要小心点,漂亮的女人,可是很会骗人的。” “但你……不漂亮啊。”燕南飞有些出神。 云月愣了愣,摇了摇头:“是个傻子。记住我的话,以后要小心。”云月纵身一跃,翻到了院墙之上。 下面驻守的兵士被惊醒,纷纷拔刀,大声喝道:“上面的是谁。” “云月姐,我们还会再见吗!”燕南飞忽然道。 “再见来不及挥手。”云月一身水云落长裙,月光之下仿佛仙子下凡,就这么踏着底下兵士的肩膀,一步步 远去,皎洁之下,那相貌平平的容貌似乎有了哪些不一样了。 “等到你,名震天下那日吧。” 话音之落,伊人已至天边,不见踪影。 “这感觉……”燕南飞愣了一下,随后视线连忙眺望远方,想要确认一下,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云月早已不见了踪迹,难以寻觅。 “小公子,方才那是刺客吗?”下面有兵士问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不必了, 是我的朋友。”燕南飞喃喃道:“不要为难她。”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地行进了巷子中,停靠在了路边,兵士们看了一眼,急忙下跪,因为马车的车棚边,写着“燕”二字。一身血红色长袍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站在墙上的燕南飞,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得挺安分,修身养性的,怎么还是飞檐走壁,上蹿下跳的呀?” “爷爷,这真的是意外,我在这里,每日都是弹琴练剑,很认真的。”燕南飞挠了挠头。 “好啦好啦,我的好孙儿是不会骗我的,快下来和爷爷散会儿步吧。”燕回天和蔼的笑了笑,伸手一招,在他的眼里,燕南飞什么时候都是小孩子呀。 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的老人,哪里会让人想到真就是这样的一位老人就是当年能够坑杀大军四十万的狠人啊。 燕南飞挑了挑眉,嘟嘟囔囔说着:“我老子不让我出去。” “你老子的老子让你赶紧下来!”燕回天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嘞!”燕南飞一笑,脚步轻踏一跃而下,落在了燕回天的身边。 宵禁之后街上无人,一老一少就这么沿着长街散起了步,随行之人都很识趣地远远跟在后面。 “飞儿,这么多年来,你父亲管你,你母亲管你,唯独你这个旁人最畏惧的爷爷最宠你,你知道是为何吗?”燕回天问道。 燕南飞想了一下,说道:“爷爷是不想让我与你和父亲一样,活得那么辛苦,想让我做一个能有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没错,你很聪明。”燕回天点了点头,“人老了以后,就会觉得自己年轻时缺失了很多东西,就想要自己的子孙可以获得。” “但爷爷,自己掌握的生活却也是不一样的。”燕南飞忽然道。 燕回天微微侧首:“哦?如何不一样?” “爷爷想要让我做衣食无忧潇洒写意的公子哥,若是这样,我觉得我这一生也就真的那么地了,可我不想,我是左相的孙子,世子爷的儿子,燕家的小公子,我注定不能如此苟活一生,我不愿,我愿意成为一位江湖侠客,侠之大者,快意恩仇,江湖之大四海为家,一壶酒一片竹林,就心满意足了。”燕南飞笑道。 “侠之大者?”燕回天微微眯起眼睛。 “不想有什么朝堂世家的束缚,只要拔剑纵情,笑傲江湖。”燕南飞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也要知恩义,懂真情。守护自己的爱人,家人,朋友。” 燕回天想了一下,随后点头笑道:“好,好,好一个侠之大者。” “所以爷爷,一旦家里有事。孙子我手里的剑,已经握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