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小号的天鹅》 作家简介 e.b.怀特(1899-1985),美国当代著名散文家、评论家,以散文名世,"其文风冷峻清丽,辛辣幽默,自成一格。"他的散文中,最为世人称道的一篇是(once 摸re to the lake)(林湖重游)。 elwyn·brooks·white,1899年生于纽约。1918年,从美军退役,入康奈尔大学就读,1921 年毕业。这期间他曾担任过西雅图时报等多家出版机构的记者。1924 年,他回到纽约,当了一位广告撰稿人。1926或1927年,他来到纽约客杂志社作编辑工作。在纽约客工作的这11年来,他为这本杂志写下了大量的散文和诗歌,还有些别的体裁的文章。1929 年他和凯瑟琳(katherine)结婚。(1941,他们一起撰写了美国幽默文库一书。)不久,怀特开始为新纽约周刊工作。但是,直到他和他的同事兼朋友james thurber合写的性是必需的吗?一书在同年出版后,怀特才真正引起了文坛的注意。 从 1938~1943年,他作为哈珀斯杂志的专栏作家,为该杂志的"个人观点"专栏撰写了大量的散文。这些"怀特式"的散文在1942年被结集出版后,被评论家认为是怀特最优秀的一本散文集。 1939年,他搬到缅因州的北brooklin 的一个农场,作为一名自由作家继续从事写作。1959年,怀特出版了一本文体学专著文体的要素,这本书后来被广泛地用作美国中学与大学的教材。 除了大量的散文、杂文等,怀特还写了三部童话,分别是小老鼠斯图尔特(1945),夏洛的网(1952),天鹅的喇叭(1970)。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夏洛的网,至今已经发行500万册以上,拥有20多种文字的译本。在美国1976年出版周刊搞的一次读者调查中,这本童话位居"美国十佳儿童文学名著"中的首位,可见它受欢迎的程度。曾有一个小读者写信问他,你的童话故事是真的吗?怀特去信回答:"不,他们是想象出来的故事--但是真的生活也不过是生活的一种罢了--想象里的生活也算一种生活。" 1985年10月1日,怀特 因 alzheimer(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多发于60岁以上的老人,发作时使人丧失记忆力,行动能力等)病在缅因州的北brooklin去世,由他的儿子和三个孙子埋葬。 由于怀特在散文创作等方面取得的突出成绩,他在生前曾获得多项殊荣:1971年,他获得美国"国家文学奖章";1973年,他被选为美国文学艺术学院50名永久院士之一;1978年,他获得普利策特别文艺奖;他还获得了美国七家大学及学院的名誉学位。 他的主要作品有:女士是冷酷的(1928),性是必需的吗?(1929),美国幽默文库(1941),个人观点(1942),小老鼠斯图尔特(1945),野菖蒲(1946),这里是纽约(1949),夏洛的网(1952),角落里的第二棵树(1954),文体的要素(1959),我罗盘的方位(1962),天鹅的喇叭(1970),怀特散文(1977),诗与小品(1981),纽约客文选1925-1976(1990)。 囚鸟之歌代序 萨姆躺在鸟湖的岸上,两腿伸开,双手枕在脑后。他仰望着辽阔无垠的晴空。天空是纯蓝的,小朵的白云正缓缓地自那上面飘远。萨姆知道路易斯对自由是怎么看的。他在那里躺了很久,不停地思索着。鸭子和鹅们慢慢地来回列队游过,像一群难以尽数的囚鸟大军。他们似乎非常的幸福和满足。好奇,快活,冷淡——那三只号手天鹅——游了过来,注视着这个躺在地上的陌生男孩。萨姆终于坐了起来。 ——天鹅的喇叭·第十八章·自由 下了班,就像上班时一样。我还是我,世界还是静静地疯狂。 车站,似乎也是永恒不变的地方,犹如历史,变得只是在其中叫嚣的人。 天空。哦,天空可是完全不同的。 我偶然间抬头,发现了新的天空,五点半的北方天空。 我没法向你描述天有多蓝,也没法告诉你眼前的那一颗大星有多亮。我只能说,头顶的一切让我想起了一幅画——梵高的星夜。 不同的是,我的天空里只有这一颗星。梦一般的星,刹那间照亮了世界,宛如一轮太阳。 我认识这颗星,他的名字叫路易斯。 车来了,又去了。我还在原地。我想起了萨姆眼中的纯蓝天空,路易斯眼中的自由,那些幸福满足的囚鸟大军,还有那三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号手天鹅。 此刻,我又想起了这三只天鹅:好奇,快活,冷淡。对他们来说,萨姆是陌生的。 对我来说,他们是三只囚鸟,是亿万个生命的化身。也是从前和现在的我。 我现在的名字叫缄默。 沉默久了,或许想要痛快的放歌;张开嘴巴,听见清晰的无声,才知我已失去了嗓子。 天鹅路易斯也是没有嗓子的,他是怎么歌唱的呢? 我很想知道。于是,我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最后才终于明白了这首天鹅之歌。 这是怀特的第三本,也是最后一本童话。厄普代克在此书的封底上有这样一句评论:拥有这本书的人是幸运的。而我就是这样的幸运者。 如果说,夏洛的网是写给女孩或追求真诚者的故事,小老鼠斯图亚特是写给被社会盘剥之前的大男孩看的,那么这本天鹅的喇叭就是写给成熟的孩子和成人们看的故事。 路易斯就是长大了的威伯和斯图亚特,萨姆就是不死的夏洛。 怀特的这三本童话里,不用说,夏洛的网是最好的,因为它是真情与灵感的完美结合,其中闪烁着许多安徒生童话、王尔德童话甚至小王子都不能掩去的光彩;小老鼠斯图亚特有如一幅水墨小品,虽然清新悦目,但终究缺乏气势和深度;而天鹅的喇叭却很难用一句话来评论。 总体看,它比小老鼠斯图亚特要好很多,比夏洛的网则稍有不如,因为它缺乏那些灵感的闪光。但是,它所体现出的睿智却是夏洛的网所不能比肩的。这是一本智慧的书,是怀特的童话创作总结,也是对人生的一个总结。 什么是生活,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什么是社会,社会与人的关系如何;什么是爱情,爱情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是生命,生命到底该不该是自由的——这一切,你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满意的答案。 我曾和一个朋友说过,天鹅的喇叭比红楼梦还要优秀得多。这不是网上的笑谈,而是我个人的真正看法。 红楼梦虽然也反应了社会与人生,但反应的却是变态的社会,变态的人,它的积极意义及艺术价值,似乎连金瓶梅都不如。(而它却是我们多数中国人的圣经。)天鹅的喇叭反应的却是正常的人生,正常的生命,更能给人以启示。 因此,在翻译怀特的前两部童话的时候,我的笔还有一半想为孩子而译,但在译这一本的时候,我的笔却几乎忘记了孩子们——孩子们去看改编过的童话故事就够了,它的正文是该让大孩子们去体会的。 以前,我们都是萨姆;以后,我们几乎都恨萨姆;以前,我们就像路易斯;现在,我们几乎都想算计路易斯这样的人——这些话孩子是不懂的,但成人却懂。 毫不害臊的说,我有点像路易斯,因为我们都是不能使用嗓子的,虽然我只是被迫得了这种毛病。不过,路易斯能为爱与自由而追求,我却只能沉默。因此,和路易斯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 不管怎么说,路易斯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同道。 除了路易斯,这本书还有很多形象生动的人物。大观园里的人物虽多,却不过是一堆若有若无的影子;这本书里的人物虽少,但每一个却都来自正常的社会,各自有着鲜明的性格。 路易斯,路易斯的父母,萨姆,萨姆的父亲,塞蕾娜,布里克先生,学校的老师,阿普尔盖特,卢卡斯,天鹅游艇老板,那个鸟类负责人,警察和执法官,乐器店主,甚至那个喂食者——每个人的形象都呼之欲出,因为这些人就生活在我们中间。 在夏洛的网里,怀特显现了他非同寻常的叙述能力;在这本书里,怀特的对话描写则达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境界。 谁能用几句话就能揭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是怀特。谁能在一本薄薄的童话里将音乐,自然,地理,历史,风俗,人生哲理等都不露痕迹地加进去?还是怀特。谁能够写出一个关于自由与爱,个人与社会,理想与现实的故事?仍是怀特。 所以,尽管少了一点灵感的闪光,我仍是深深爱着这本书。 不过,这本书里也有缺点。首先是自我重复。有些地方,明显是前两部童话中的某些章节的再现。好在这样的地方不多,而熟悉前两部童话的朋友也一眼即可看出,我就不再举例了。 另外,这本书的结尾显得很弱,不如夏洛的网的结尾那么沉静。它的开头要比小老鼠斯图亚特好一点,但比夏洛的网的开头则要逊色许多。 写了半天,灯下的我已经累了。听听歌吧。 于是,我放出了don williams的歌声,从我的cd机里。 翻译天鹅的喇叭的这两个月来,有空我就听他的歌。他的歌声和这本书很 “合拍”,所以,我常常边听着他的歌,边进行我的翻译。因此,我的译文里可能也添了一种乡村音乐味儿,这可全怪don williams,与我无关。 现在,窗外不再有那么蓝的天了,那颗名叫路易斯的星一定还在,只是我却辩不出他是哪一颗了。 夜是黑的,有如我的心。星是亮的,有如我的朋友们。 我能把这本书译出来,和我的朋友们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那么,就让我的笔来谈谈我的朋友们吧。 首先,我要感谢在新语丝上认识的朋友奇奇,因为是他把这本书的原版送给了我——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得到怀特的这三本童话,也就不可能有这三种贻笑大方的译文了。谢谢你,奇奇! 其次,我要感谢亦歌,筋斗云,wangqi等在新语丝结识的朋友,因为他们免费给我提供了一些我需要的注释j。我知道,还有一些新语丝的朋友和我通过怀特童话及其他“不可告人的”途径认识的朋友们也都在支持帮助着我,我也要在此一并道谢:没有你们的指教和“怂恿”,这本胆大的译文也不可能出现。 我要还感谢“internet”,因为我的好多注释都是从那上面查到的。这些内容虽然一样是免费提供的,但免费的背后却有着一颗颗陌生而又热情的心。 虽然这是一个冷酷的,黑暗的世界,但我们还有“internet”,还有许多不计功利的网上朋友们。正是靠了这些有名和无名的朋友们,我才能如愿以偿的译完怀特的最后一本童话,把它免费送给愿意看的朋友们。 谢谢朋友们! 现在,该进行“一场不被打扰的私人谈话”了,因为我要厚着脸皮把这糟糕的译文献给几个朋友。 我要把它送给一个喜欢天鹅的朋友,希望她会喜欢这份带翅膀的礼物,希望她能像龙年里的凤凰,飞得比路易斯还高。 我还要把它送给一个飞得比路易斯还远的朋友。我不知道她飞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她现在能否看到这本译文,但我还是愿意把这些文字送给她。我相信,最后她一定能看到的。希望她永远快乐。 我也要把它送给一个新语丝的朋友。希望这本译文,能给离家在外的她带去一份快乐。 要说的话都已说完,我也该复归于沉默了。 沉默也是一首歌。囚鸟之歌。 我现在的名字叫缄默。 我的歌声你听见了吗? 北方的夜空里,有无数的星星在闪烁。我又看见了最亮的那一颗 01-萨姆 萨姆一面从沼泽地往营地走,一面犹豫着,不知是否该把他刚才看见的一切告诉爸爸。 “我只清楚一点,”他自语道。“那就是明天我打算再到那个小池塘去。我还是愿意一个人去。如果我把今天看到的告诉爸爸,他就会想和我一起去的。我觉得那未必是个好主意。” 萨姆十一岁了。他姓比弗。就他这个年龄来说,他长得很壮实。他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就像一个印第安人。萨姆走路的姿态也像一个印第安人,步子呈一条直线,发出的响动很小。他刚才去的那个沼泽地是个荒凉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迹,沼泽很多,非常难走。每过四、五分钟萨姆就从兜里掏出他的罗盘检查一下方位,看自己是不是在一直往西走。加拿大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它的多数地方都罕有人迹。如果在加拿大的西部森林和沼泽迷路可是件麻烦的事情。 在往营地跋涉的路上,这个男孩子的脑子里都是刚才见到的那些奇妙的东西。 在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一个号手天鹅的窝的。1可萨姆却在这个春日从那个僻静的池塘边上发现了一个。他看见了两只有着雪白的长脖子和黑喙的白色大鸟。 他这辈子所见过的任何东西给他的感觉都和那两只庞大的天鹅从那个小野塘出现时给他的感觉不同。他们比他见过的任何鸟儿都大得多。那个窝也很大——是用一堆树枝和草棍铺成的。雌天鹅正坐在里面孵蛋;公鹅则在附近慢慢来回游动着,守护着她。 当萨姆走回营地时,已经又累又饿了,他发现父亲正在煎两条鱼当晚饭呢。 “你去哪儿了?”比弗先生问。 “探险,”萨姆回答,“我到离这里一里半远的池塘那儿去了。它就是我们来时在空中见到的那个。那地方很小——远不如我们身边的这个湖大。” “你在那边看到什么了吗?”他的父亲问。 “唔,”萨姆说,“它不过是个生着许多芦苇和香蒲的沼泽地而已。我不认为去那里钓鱼会有什么意思。而且路也很难走——因为你不得不穿越一个沼泽地。” “你看到什么了吗?”比弗先生又问了一遍。 “我看见了一只麝鼠,”萨姆说,“还有几只红翼歌鸫。” 2 比弗先生抬起头,不再去看正在柴炉上的煎锅里咝咝做响的鱼。 “萨姆,”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探险。不过可别忘了——这些森林和沼泽与我们蒙大拿家乡3附近的那些不同。如果你再去那个池塘,千万要小心,不要迷路。我不愿意你去穿越沼泽。它们是很可怕的。你很可能会一步走错陷到沼泽里的,那里可不会有人来把你拉出来。” “我会小心的。”萨姆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还会再去天鹅们所在的那个池塘的。但他并不打算在森林里迷路。他到底没把看到天鹅的事告诉父亲,这既让他宽慰又让他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萨姆不是一个淘气的孩子,但他有一个奇怪的习惯:他喜欢把秘密只留给自己。他还喜欢一个人呆着,特别当他到了森林里的时候。他喜爱蒙大拿香草乡4爸爸的畜牧场里的生活。他爱妈妈。他爱公爵,他的牧牛马。 5他喜欢骑着马漫步。他喜欢观察那些每年夏天到比弗的大农场里食宿的客人们。 不过,在生活中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和父亲一起去加拿大野营。比弗太太对森林并不在乎,因此她很少一起来——通常只有萨姆和比弗先生来这里。他们会开车越过边境来到加拿大。到了那里后,比弗先生会雇佣一位无人区飞行员6驾机把他们送到营地所在的湖边,然后他们便在那里钓鱼、闲逛、探险,玩上几天。比弗先生多数时候都在钓鱼或闲逛。萨姆则只顾着探险。最后,飞行员会来把他们接走。他的外号叫矬子。7他们听到他的飞机声后便会跑出来对飞机挥手,看着它在湖上降落并向码头滑翔。在森林里的那些日子,是萨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因为那时别的一切都远得不能再远了——这儿没有汽车,没有马路,没有人群,没有噪音,没有学校,没有作业,没有问题,只除了那个不要迷路的问题。当然啦,还有那个长大以后要干什么的问题。每个男孩子都有这个问题。 那天晚饭后,萨姆和父亲在门口坐了一会儿。萨姆在看一本介绍鸟类的书。 “爸,”萨姆说,“你说从现在起再过一个月我们还会回到这个营地来吗—— 我是说,在大约三十五天或差不多那么久以后?” “我想会吧,”比弗先生回答,“我当然也这么希望。可为什么要过三十五天呢?为什么非得在三十五天之后?” “噢,没什么,”萨姆说,“我只是想在三十五天后这附近会变得很美。”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疯的话,”比弗先生说。“这里什么时候都很美。” 萨姆进了屋。他懂得很多关于鸟类的知识,因此他知道一只天鹅要用三十五天左右才能把她的蛋孵成。他希望能在池塘亲眼看到这些小家伙出壳的情景。 萨姆有本日记——一本记录着他的生活内容的日记。那不过是一本便宜的笔记本,平时总放在他的床边。每晚熄灯前,他都会在这个本子里写点什么。他把今天做过的事,看到的事,想到的事都记在里面。有时他还会画上一幅画。他总是在最后问自己一个问题,这样在入睡前就可以有些什么可以想的了。在他发现天鹅窝的这天,萨姆在日记里是这么写的: 我今天在营地东边的一个小池塘里看到了一对号手天鹅。雌天鹅有一个窝,里面有很多蛋。我看到了三个,不过我要在这幅画里画上四个——我认为她正在准备下第四个蛋呢。这是我有生以来有过的最伟大的发现。我没告诉爸。我的那本介绍鸟类的书里说刚出生的天鹅叫cygnets 8。明天我要再去拜访那对大天鹅。今天我听到狐狸叫了。狐狸为什么要叫呢?是因为愤怒,忧愁,饥饿,还是因为他想给另一只狐狸传口信?狐狸为什么要叫? 萨姆合上笔记本,脱下衣服爬上他的床铺,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想着狐狸为什么要叫这个问题。几分钟内,他就睡着了。 注释: 1号手天鹅(trumpeter swan):产于北美西部的一种大型白天鹅,能发出号角般大叫声。它在爱达荷州和蒙大拿州等地都属于一类保护动物。 2麝鼠:仓鼠科,分布于北美大部,不计尾共长30厘米,栖息于沼泽,溪流中,居于岸边挖成的洞穴或堆砌在水里的芦苇和灯心草垛中。红翼歌鸫(redwing blackbird ):一种翼下有红羽,眼部有白色条纹的欧洲鸫鸟。 3蒙大拿州(montana ):美国西北部与加拿大接壤的一个州。该州的自然景观主要保留在州内的10个国家森林和13个野生保护区中。该州境内还有一部份的黄石公园(该公园实际上延伸到怀俄明、蒙大拿及爱达荷州),它是世界上第一个国家公园,也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国家公园之一,成立于 1872 年。园内高度从北方入口的 5,314 呎上升到公园东南方最高点的鹰峰的11,358 呎。公园的中心点是一个高于海平面大约 6,500 呎至 8,500 呎的宽广火山平原。黄石公园的特色就是地热现象,上千个炙热喷泉及冒泡的泥浆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地热谷。冒着蒸汽的炙热泉水、水藻及细菌也形成了多彩的水池。 4蒙大拿香草乡:原文是the sweet grass country ,具体情况我没有查到。 5牧牛马(cow pony):一种牧牛用的矮小而敏捷的马。 6无人区飞行员(bush pilot):驾驶小型飞机在大型飞机或其它运输方式所不能到达的地区上飞行的人。 7“矬子”:这个词的原文是“shorty”,这个阴损的译名是我创造出来的j。 8“cygnets ”:即“幼天鹅”之意。关于一些动物的别名,下一章里还会有介绍。 02-池塘 萨姆在那个春天的早晨发现的池塘很少有人来过。整个冬天,冰面上都是雪;池塘则冷冷静静地躺在它的白毯子下面。多数时候这里听不到一丝声音。青蛙睡着了。金花鼠也睡了。松鸦1偶尔会大叫一声。夜里有时狐狸会叫——叫声尖厉,刺耳。冬天似乎将永远这么持续下去。 但到了某一天时森林和池塘却会变样。温暖的微风会轻柔而又慈爱地在林间披拂。坚冰会在夜间变软,开始融化。一片片的水面露了出来。感到天气变暖了,住在森林和池塘里的所有生物都很开心。他们听到并觉出了春的气息,新的活力和希望便都被诱发出来。空气中有一种美好的,清新的气息,大地在长睡后醒来时的气息。在池塘底的泥土中冬眠的青蛙,知道春天来了。山雀2知道这消息后也变得很快活(差不多每件事都会让山雀感到快活)。在她的洞里打瞌睡的雌狐,知道她很快就要生小宝宝了。每种动物都知道,更美好,更舒适的日子就快来了——就会有温暖的白天,快乐的夜晚了。树木正在萌出绿芽;芽苞正在一点点的膨胀。鸟儿开始从南方往这里飞。一对野鸭子飞了过来。红翼歌鸫来了,在池塘中寻找着可以筑巢的地方。一只灰莺3飞过来唱:“噢,可爱的加拿大,加拿大,加拿大!” 如果你在春天的第一个温暖日子一直坐在那个池塘边,呆到下午快过去的时候,你会猛然听到一种从空中传来的激动人心的声音——一种号角般嘹亮的鸣声。 “吭—嗬,吭—嗬!” 如果你仰起头,就会看见在头顶高高飞着的两只白色大鸟。他们飞得很快,腿直着向身后伸展着,长长的白脖子探在前面,强健的翅膀有力而稳健地扇动着。 “吭—嗬,吭—嗬,吭—嗬!”空中响满了两只号手天鹅兴奋的叫声。 当天鹅们发现了这个池塘,就开始盘旋起来,从空中查看着。接着,他们落到水上休息,拢起他们的长翅膀,转动着脑袋,打量起他们的新环境来。他们是号手天鹅,一种黑嘴的纯白大鸟。他们喜欢这个多沼泽的池塘的景色,决定把它当作一个短期的家,在此生儿育女。 飞了这么久,这两只天鹅都已经累了。能离开天空在此歇息,他们都很高兴。他们慢慢划着水,游了一会儿,想要找食物吃了,便把他们的长脖子插到浅水里,把一些植物和草根从水底拽出来。这两只天鹅浑身雪白,只除了喙和脚;它们都是黑色的。他们高高地昂起了头。池塘似乎变了个样子,因为他们到来了。 接下去的几天里,天鹅们一直在休息。饿了,他们就吃。渴了——他们总是很渴——他们便喝。在第十天,雌天鹅开始四处寻觅可以造窝的地方了。 每到春天,鸟儿们的心里最先想到的就是造窝:这是所有事情中最重要的一件。如果她选了一处好地方,她就有了一个可以孵蛋,养育子女的好机会。如果她选了一处坏地方,她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雌天鹅知道这一点;她知道她的选择是相当关键的。 两只天鹅先到池塘上游的尽头处调查了一番,那里有一条缓缓流入的小溪。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长满了青草和香蒲。红翼歌鸫正在这里忙着筑巢,一对绿头鸭在相互示爱。4两只天鹅又游到池塘下游的尽头,这里一边是沼泽和森林,一边是有鹿出没的洼地。这是个僻静的地方。在岸的这边,有一片土地一直伸展到池塘的边缘。这是片沙地,就像个小半岛。在沙地的顶端,隔水几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不比一张餐桌大多少的小岛。岛上有棵小树,还有岩石,蕨草和青草。 “看看这里!”雌天鹅叫着,围着它游了一圈又一圈。 “吭—嗬!”很愿意有谁来征求自己意见的丈夫回答。 雌天鹅小心地游出来,上了小岛,这里好像专门为她准备的——正是一个造窝的好地方。在雄天鹅游过来看的时候,她已经找了半天并终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地点。她蹲坐下来,想知道坐在那里的感觉如何。她觉得那里的大小正好适合她的身体。这是个好地点,离水边只有几英尺远。非常方便。她转向她的丈夫。 “你觉得怎么样?”她说。 “一个理想的地点!”他回答。“一个完美的地方!我要告诉你这里为什么是一个完美的地方,”他严肃地继续说道。“如果一个敌人——狐狸或者浣熊或者郊狼或者臭鼬——想带着他们的杀心到这里来的话,他将不得不走水路并把身上弄湿。在他能进到水里之前,他还得走完这一带沙地。那时我们就将看见或听到他,我会让他觉得很不好受的。” 雄天鹅张开他那足有八英尺长的大翅膀,使劲儿拍向水面,显示着他的力量。这让他觉得痛快多了。在一只号手天鹅用翅膀击打敌人的时候,敌人往往就像被一根棒球棍揍了一样。顺便说一句,一只雄天鹅通常被称为“cob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那正是他的专有名字。很多动物都有自己的专有名:一只公鹅被称为gander,一头公牛被称为bull,一只公羊被称为ram ,一只公鸡被称为rooster ,等等。不过,你只需记住一只雄天鹅也可以被称作cob 就够了。5 雄天鹅的妻子假装没看到丈夫的卖弄,可她当然看见了,而且,她也为丈夫的力量和勇气而骄傲。作为一个丈夫来说,他可真是个好样的。 雄天鹅望着他那蹲坐在小岛上的美丽妻子。他很高兴地看到,她开始慢慢地在同一地点转来转去,踩着湿泥和青草。她正在做造窝的第一个动作。她先蹲坐在她选定的地方。然后,她又来回转着,用她那宽阔带蹼的脚掌把泥土踩实,将其踏出坑来,使之像个盘子。接着,她伸长脖子把小树枝和青草拉到身边,放到她的周围和尾巴下面,在她的身下造出一个窝。 雄天鹅靠近了他的伴侣。他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现在再来一根中等大小的树枝,我亲爱的,”他说。她把华贵而又高雅的白色长脖子伸得尽可能的远,衔起一根树枝,放到她的身边。 “现在再来点粗壮些的草,”雄天鹅非常威严地说。 雌天鹅去叼青草,青苔,小树枝——任何她可以够得到的东西。她就这样慢慢地,仔细地把她的窝建成了,最后,她坐到了这个大草堆上面。她做这个工作用了大约两小时,然后才暂时停下今天的工作,游到池塘里,开始喝水和吃午餐。 “一个很好的开始!”雄天鹅回头望着那个窝,说道,“一个完美的开端!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它弄得这么妙的。” “这全靠本能,”他的妻子回答,“虽然有很多活儿得干,但总的来说,这还是个叫你愉快的工作。” “是的,”雄天鹅说,“不过等你把这一切全做完,你就会从你的辛苦中得到一些回报了——你有了一个天鹅窝啦,直径六英尺长呢。别的鸟儿能有这本事?” “唔,”他的妻子说,“鹰大概能做到。” “是的,可他造的不是天鹅窝,只能是一个老鹰窝而已,那样的话,它就会建在别的地方,比如一棵枯死的老树高处,而不是正好建在水边,有着种种和水有关的方便了。” 他们都因此大笑起来。然后他们开始吹号,击水,把水铲起来泼到他们的背上,彼此打闹,好像他们突然乐得发疯了似的。 “吭—嗬,吭—嗬,吭—嗬!”他们高喊。 池塘一里半之内的所有野生动物都听到了他们的吹号声。狐狸听到了,浣熊听到了,臭鼬也听到了。还有一双耳朵也听到了,可它们却不是野兽的。不过天鹅们并不知道这一点。 注释 1金花鼠(chipmunk):也称花栗鼠。美洲花鼠属的有条纹的陆生小松鼠之一,尤指北美洲东部的金花鼠或红松鼠。松鸦(jay ):一种带有羽冠的鸦科动物,经常嘶哑地大声鸣叫。 2山雀(chickadee ):北美洲山雀属的几种形小且多肉的鸟中的任何一种,全身羽毛主要为灰色,头部为深色,有冠。 3灰莺:这一句的原文是“a small sparrow with a white throat ”,我想这指的可能是“灰莺”(white throat)。灰莺:又称白头翁,雀形目,典型的东半球莺科鸟,长14厘米,翅有红褐色块斑,尾有较长的白边,雄鸟头顶灰色,喉白色,黎明到黄昏时,喜欢在林区边和灌木丛中鸣叫。因此,如果我理解不错,这句原文不但指的是灰莺,还可能指的是一只雄灰莺。 4绿头鸭(mallard ):一种北半球数量丰富的野鸭,多数家鸭的祖先,属雁形目,鸭科,头部有绿色金属光泽,胸淡红色,体羽淡灰色。 4这些词中,“cob ”除“雄天鹅”外,还有“玉米棒子”,“敲碎”,“笨蛋”等意思。“gander”另外也有“笨蛋”的意思。另外,这段关于动物别名的介绍,在任溶溶的译本里被莫名其妙的删掉了,这里,我再把它们undelete过来。 03-一个拜访者 大约一周后,有一天,雌天鹅轻轻地蹲坐到她的窝里,下了一个蛋。每天她都想在窝里下一个蛋。有时她成功了,有时却不行。窝里现在有三个蛋了,她正在准备下第四个。 当她正在窝里坐着,她的丈夫样子高雅地浮在水面,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有人在偷看她。这令她很不安。鸟儿可不喜欢被谁盯着,当他们在窝里的时候,特别不喜欢被人看。于是她扭转身子四处搜寻起来。她盯向那带与池塘接壤的靠近她的窝的沙地。她以敏锐的目光在岸边搜索着入侵者的迹象。 她最终所看到的是让她惊讶万分的事,她以前可从未这么惊奇过。在那儿,在沙地尽头的一根木头上坐着的居然是一个小男孩。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上没有枪。 “你看到我看见的了吗?”雌天鹅对丈夫耳语。 “没有。什么呀?” “在那儿。在那根木头上。那是一个男孩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男孩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雄天鹅低语,“我们可是在加拿大的荒野深处呀。这里方圆数英里都该没有人类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回答,“可是如果说坐在那根木头上的不是一个男孩子,我的名字就不叫颊肌天鹅。”1 雄天鹅发怒了。“我往北一直飞进加拿大,可不是为了和一个男孩子搅到一起的,”他说,“我们来到这个诗一般的地方,这个遥远的小隐居所,是为了享受到一些应得的独居之乐的。” “不错,”他的妻子说,“看到这个男孩时我也很失望,不过我得说他还算守规矩。他看到了我们,却没朝我们扔石块。他也没扔树枝。他并没有弄乱什么。他仅仅是在那里观察而已。” “我不希望被谁观察,”雄天鹅抱怨,“我可不是为了被谁观察才从大老远的地方赶到加拿大腹地的。此外,我也不想你被谁观察——除了我以外。你正在下蛋 ——我是说,我希望你如此——你应该有天鹅隐私权。据我的经验,所有的男孩子都喜欢丢石头和树枝——那是他们的天性。我要飞过去用我有威力的翅膀揍他,他没准会以为是被一根警棍打了呢。我要把他打懵!” “不,还是等等再说!”雌天鹅说,“打架是没用的。这个男孩现在并没惹我。他也没惹你呀。” “可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雄天鹅不再耳语了,而是大吼起来,“他是怎么来这儿的?男孩子不能飞,加拿大的这一带也没有公路。我们离最近的高速公路还有五十英里呢。” “可能他迷路了吧,”雌天鹅说,“可能他快饿死了。也可能他是打算洗劫我们的窝,吃掉那些蛋,不过我怀疑事实并非如此。他看起来不像很饿的样子。总之,我已经造了一个窝,生了三个美丽的蛋,这个男孩此刻也很老实,我打算接着生第四个蛋了。” “祝你好运,我亲爱的!”雄天鹅说,“我就在你身边守护你,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生蛋吧!”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雄天鹅慢慢地围着小岛游了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观察着。 他的妻子还是安静地呆在窝里。萨姆坐在他的木头上,几乎纹丝不动。他完全被眼前的这两只天鹅迷住了。他们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水鸟。他循着他们的吹号声在森林和沼泽中寻找了半天,才发现了这个池塘并找到了天鹅的窝。萨姆的鸟类知识非常丰富,因此他一看就知道这种鸟儿叫号手天鹅。每当和自然界的野生动物们呆在一起,萨姆总会有种幸福的感觉。坐在他的木头上观察着这两只天鹅的时候,他和某些坐在教堂里的人一样,能获得同样美妙的感受。 观察了一小时后,萨姆才站了起来。他又慢又轻地走开了,步子呈一条直线,就像印第安人那样,几乎没弄出一丝声响。天鹅们看着他离开。当雌天鹅离开窝后,便转过身子往后看。在那儿,安全地躺在窝底柔软的羽毛中间的,正是那第四个蛋。 雄天鹅摇摇摆摆地走上小岛,往窝里察看着。 “一件杰作!”他说,“一个外形绝美比例奇佳的蛋。我要说,那个蛋差不多有五英寸长。” 他的妻子很高兴。 下完了第五个蛋后,雌天鹅心里非常满意。她骄傲地望了望它们,然后又坐回到窝里用体温使她的蛋保持温暖。她小心翼翼地用她的喙把每个蛋摆到合适的位置,以便它们能更好地吸取到她身体里的热量。雄天鹅在附近巡视着,陪伴并保护着她,使她不受敌人的侵犯。他知道森林中的某处有只觅食的狐狸;他在夜里听到过这只狐狸在捕猎成功时发出的叫声。 几个白天过去了,雌天鹅始终静静地蹲坐在那五个蛋上。几个夜晚过去了。她在窝里坐了又坐,把她的温暖全都给了那些蛋。没有谁来打扰她。那个男孩子走了 ——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在每个蛋里,有些她看不见的变化发生了:一只小天鹅正在渐渐成形。几周之后,白天更长了,夜晚变短了。即使在下雨天,雌天鹅也冒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亲爱的,”她的雄天鹅丈夫一天下午说,“你从不觉得你的工作繁重或者令你心烦吗?老在同一个地方用同一种姿势坐着,光是盖着那些蛋,既没有消遣,没有快乐,也没有冒险,没有游戏,你就从不觉得厌倦?这种乏味的事情从不令你难受?” “不,”她的妻子回答,“真的不。” “坐在蛋上很不舒服吧?” “是的,”妻子回答,“不过为了把小天鹅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忍受这些不舒服。” “你知道你还要再坐多少天吗?”他问。 “还不太清楚,”她说,“可我注意到池塘另一头的野鸭们已经孵出了小鸭子;我还发现红翼歌鸫也孵出了他们的小宝贝,不久前的一个晚上我看到了一条在岸边捕食的缟臭鼬,2她的身旁还跟着四只小臭鼬呢。所以我想我的工作也快接近尾声了。运气好的话,不久我们就能看见我们的孩子了——我们漂亮的小天鹅们。” “你从不觉得饿得难受或渴得要命吗?”雄天鹅问。 “哦,我怎么不觉得,”他的伴侣说,“实际上,我现在就想喝点儿水。” 这个下午很温暖,太阳也很明亮。雌天鹅觉得暂时离开她的蛋,出去几分钟也不会有事。于是她站了起来。她先把一些松散的羽毛推到蛋的周围,把它们隐蔽起来,并使它们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得到温暖。然后她走出窝来到水里。她很快地喝了几口水。接着,她游到了一个水浅的地方,把头伸到水下,从水底叼出一些柔嫩的水生植物。接下去,她又往身上泼了点水,洗了个澡。最后,她摇摇摆摆地上到一处长满青草的岸边,站在那里,用嘴梳理自己的羽毛。 雌天鹅感到很惬意。她不知道有一个敌人就在她的附近。她没发现那只正躲在一从灌木后面打量着她的赤狐。3这只狐狸是被池塘里的泼水声引过来的,他本盼望着能发现一只鹅。此刻,他嗅了嗅,闻出了天鹅的气味。她恰好转过了身子,于是他便蹑手蹑脚地朝她慢慢靠近。对他来说,她的个头儿太大了,很难被叼走,可他还是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杀死,尝尝血的美味。她的丈夫雄天鹅还浮在池塘里。他最先发现了那只狐狸。 “当心!”他吹起了号,“当心那只狐狸,他正在偷偷地靠近你,甚至在我对你说话的这工夫也是!他的眼睛泛着凶光,他的多毛的尾巴直竖起来了,他的心正在渴望血,他的肚子差不多都贴到地上了!你正在极度的危险之中,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当雄天鹅还在发表他那文辞优美的示警演说时,一件令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只狐狸跳起来咬向雌天鹅脖子的刹那,一根树枝带着呼啸声飞了过去。 它重重地打到了狐狸的鼻子上,痛得他急忙转身逃开了。两只天鹅还没来得及弄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呢。接着他们才注意到灌木丛里有动静。从那里面走出来的正是萨姆·比弗,一个月前访问过他们的那个男孩子。萨姆正在咧嘴笑着。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根树枝,以防狐狸再次回来。可那只狐狸再没有回来的兴致了。他的鼻子太疼了,而且也失去了对新鲜天鹅肉的胃口。 “你好。”萨姆轻声说。 “吭—嗬,吭—嗬!”雄天鹅回答。 “吭—嗬!”他的妻子说。池塘四周响满了吹号般的欢呼——战胜了狐狸的欢呼,胜利和喜悦的欢呼。萨姆被天鹅们的叫声陶醉了,有人说这声音听起来像法国号的声音。4他慢慢地沿着岸边绕到靠近岛子的那片小沙地尖角,在他那根木头上坐下。天鹅们现在明白了,毫无疑问,这个男孩是他们的朋友。他救了雌天鹅的命。他在恰当的时候带着恰当的投掷物在恰当的地方出现了。天鹅们很感激他。雄天鹅朝萨姆游过来,爬出池塘,站到这个男孩的身边,优雅地弯起他的脖子,友好地看着他。有一次,他小心地把他的脖子伸得很远,几乎碰到了这个男孩。萨姆纹丝未动。他的心因激动和喜悦而砰砰猛跳。 雌天鹅摇摇摆摆地回到她的窝,继续做孵蛋的工作。能大难不死,她真感到幸运。 那天晚上,萨姆在爬进营帐里的床铺之前,拿出他的日记本,又找来一枝铅笔。 他在日记里是这么写的: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能比一个有蛋的窝看起来更奇妙。一个蛋,因为它蕴含着生命,所以是最完美的东西。它是美丽而又神秘的。一个蛋远比一个网球或一块肥皂要好。一个网球永远都不过是个网球。一块肥皂也永远不过是块肥皂而已——等它变到小得没人想要了,就会被扔掉的。可是一个蛋在某一天却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动物。一个天鹅蛋最终会破壳,一只小天鹅会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窝差不多和一个蛋同样的奇妙与神秘。鸟儿怎么知道怎样造窝呢?从没谁教过她。鸟儿怎么知道如何造窝呢? 萨姆合上日记本,和父亲道过晚安,吹熄了灯,上了他的床。他躺在那里想着鸟儿怎么知道如何造窝。不久,他的眼睛闭上了,他睡着了。 注释 1颊肌天鹅(cygnus buccinator ):“cygnus buccinator ”是号手天鹅(trumpeter swan)的学名。“buccinator”一词有“颊肌”的意思,这个词的来源就是“trumpet ”,这里可能指用来吹小号的那块肌肉。这一条注释是我的朋友筋斗云帮我查到的,非常感谢。 2缟臭鼬(striped skunk ):一种北美臭鼬,普遍生活于加拿大南部到墨西哥北部,从头至尾有一对白色条纹。 3赤狐(red fox ):狐属的狐狸,特征为具有红色皮毛。特别指北美的黄狐和欧洲的普通狐。 4法国号(french horn ):一种有活瓣的铜管乐器,能从漩涡形且端部有喇叭口的又长又细的管子里发出圆润的乐音。 04-小天鹅 那天夜里,雌天鹅觉得她听到了小天鹅用嘴啄蛋壳的声音。就在破晓前的那一小时,她确切地感觉到胸下有一阵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一个小身子正在那里扭动着。可能这些蛋终于被孵成小天鹅了。蛋壳当然是不能扭动的,所以雌天鹅断定她身子下面的已经不再是蛋了。她静静地端坐着,在那里倾听着,期待着。雄天鹅在附近游着,时刻观察着。 一只被封在蛋壳里的小天鹅得经过好长一段艰苦的时间才能钻出来。它永远也不会出世,如果大自然没把这两样重要的东西赋予它的话:一是有力的颈部肌肉,一是它的嘴尖上的小尖牙。这牙很尖利,小天鹅用它就可以在蛋的硬壳上啄出一个洞。一旦洞被啄出,其余的事儿就容易多了。小天鹅现在能呼吸了;它只需不断地挣扎,直到挣得自由为止。 雄天鹅现在随时都渴望着当爸爸。这个做父亲的念头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种诗意和自豪感。他开始对他的妻子演说了。 “当我在这儿像天鹅般优雅地滑翔时,”他说,“大地正沐浴在神奇而又美妙的辉光之中。现在,慢慢地,黎明之光在我们的天空中出现了。晨雾低低地悬挂在池塘的上空。当我像天鹅般优雅地滑翔的时候,当蛋被孵成的时候,当小天鹅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雾气像水壶里的蒸汽一般,正在渐渐地升腾。我在滑翔呀滑翔。天光渐亮。空气转暖。雾气渐消。我在滑翔呀,我在滑翔,优雅得如同天鹅一样。鸟儿唱起了他们的晨曲。呱噪了整夜的青蛙现在闭起嘴静默起来。而我还在不断地滑翔,像一只天鹅一样。” “你当然滑翔得像一只天鹅一样了,”他的妻子说,“此外你还能像什么?你不能滑翔得像只麋鹿一样,对吧?”1 “是的,不能。这话可真对。谢谢你纠正我,我亲爱的。”他的伴侣给他的常识性提醒让他大吃一惊。他喜欢在讲话时使用新奇的措辞和文雅的语言,也喜欢想象着自己像天鹅一般滑翔。他现在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多滑翔少说话为妙。 整个早晨,天鹅们都在听着啄蛋壳的声音。每过一会儿,她就感到身下的窝里有些什么在扭动。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些蛋那么多天,那么多天以来都是那么安静——共有三十五天——可现在他们终于焕发了生机。她知道这时候最好还是坐着别动。 下午晚些时候,雌天鹅的耐心得到了回报。她往身下望去,在那儿,推开她的羽毛钻出来的,是一个小脑袋——她的第一个小宝宝,第一只小天鹅。那是个软绵绵毛茸茸的小东西。它是灰色的,和它的父母不同。它的腿和脚是芥末色的。它的眼睛很亮。它用站得还不太稳的小腿儿跌跌撞撞地走到妈妈的身边,四处打量着这个它第一次亲眼见到的世界。它的妈妈轻柔地对它说起话来,能听到她的声音,它很高兴。在蛋壳里禁锢了这么久之后,它也很高兴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一整天里一直在专心观察着的雄天鹅,看到了这个露出来的小脑袋。他的心狂跳起来。“一只小天鹅!”他大叫,“一只小天鹅出世了!我是父亲了,拥有了父亲该有的全部快乐义务和可怕责任啦。噢,我那快乐的小儿子,当池塘静谧而又安详地躺在下午那长久的阳光里的时候,在晴朗的天空下面,能看到在你妈妈胸口的羽毛的保护下窥视着四周的你的脸庞,这有多么美妙呀!” “你凭什么认为它是个儿子?”他的妻子问,“你知道,它是个女儿。不管怎么说,它都是一只小天鹅,而且活得很健康。我还能感觉到身下的其他几只呢。可能我们会顺利地把它们孵出来。我们甚至可能把五只都孵出来。明天我们就知道了。” “我相信我们绝对能成功。”雄天鹅说。 第二天一早,萨姆·比弗就起了床,那时爸爸还睡着呢。萨姆穿好衣服,在炉子里点上了火。他煎了几条腌肉,烤了两片面包,倒了杯牛奶,然后就坐下吃早餐了。吃罢饭,他找出铅笔和纸,写了个便条: 我去散步。午饭时回来。 萨姆把这便条放到爸爸能找到的地方;接着他带上他的野外望远镜2和罗盘,又把他的猎刀别在腰带上,然后才动身穿越森林和沼泽,往天鹅们所在的那个池塘跋涉。 肩上挂着野外望远镜的他,小心地靠近了池塘。那时才刚过七点;太阳还不那么刺眼,空气中仍有股寒意。清晨的气息真叫人心醉呀。他来到他那根木头旁边,坐下来,开始调野外望远镜的焦距。从野外望远镜里看去,那个天鹅窝离这里似乎只有几步远。她正牢牢地坐着,身子一动没动。雄天鹅就在附近。这两只鸟儿都在倾听和期待着。两只鸟儿也看到了萨姆,但他们对他的出现并不介意——实际上,他们还相当高兴。不过,他们对那野外望远镜却感到很惊奇。 “这个男孩儿今天似乎长了一双很大的眼睛,”雄天鹅低语,“他的眼睛太庞大了。” “我认为那双大眼睛其实是一副野外望远镜的,”雌天鹅回答,“我说不准,不过我猜当一个人从野外望远镜里往外看的时候,看到的一切都会变得更近更大。” “这个男孩子的野外望远镜能让我变得甚至比平时更高大吗?”雄天鹅渴切地问。 “我想是这样的。”雌天鹅说。 “噢,妙呀,我喜欢这样,”雄天鹅说,“我太喜欢了。可能这个男孩子的野外望远镜不但会令我变得比平时高大,甚至还能让我变得比平时更优雅呢。你怎么看?” “也许吧,”他的妻子说,“不过那不太可能。你还是不要变得太优雅的好— —那可能会让你头脑发热的。你本来就是一只自负的鸟儿。” “所有的天鹅都自负,”雄天鹅说,“天鹅们有资格自傲,至于优雅嘛——那正是天鹅们该追求的。” 萨姆听不出天鹅们说的都是什么;他仅仅知道他们正在交谈而已,可光是听着他们的声音,他就热血沸腾了。能在野外和这两只大鸟在一起,他的心里非常满足。他简直幸福到了极点。 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升到半空里的时候,萨姆又举起他的野外望远镜,对准天鹅窝看去。他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渴望见到的东西:一个小脑袋,一个小号手天鹅的脑袋,从它妈妈的羽毛中钻了出来。这个小家伙爬到了窝边上。萨姆能看清它的灰脑袋灰脖子,它的长着绒毛的小身体,它的黄腿和可以用来游泳的蹼足。不久,另一只小天鹅也出来了。然后是另一只。这时那第一只为了取暖又跑回到妈妈的羽毛里面去了。另一只想爬到妈妈的背上,可妈妈的羽毛太光滑了,它没抓牢滑了下来,只好靠在妈妈的身边。雌天鹅仍是坐在那里,欣赏着她的小宝宝,看着他们学习使用他们的腿。 一小时过去了。一只比其他的更胆大的小天鹅离开了窝,颤颤巍巍地在小岛的岸边一圈圈溜达起来。这时,天鹅妈妈站了起来。她觉得现在该领孩子们下水了。 “过来!”她说,“呆在一起!注意看我怎么做。然后你们也照着去做。游泳很容易学的。” “一、二、三、四、五,”萨姆数着,“一、二、三、四、五。五只小天鹅,这就像我还活着一样可以肯定!” 当雄天鹅看到他的孩子们靠近水边的时候,感到自己必须做得像个父亲一样才行。他开始演说了。 “欢迎到池塘和与之比邻的沼泽来!”他说,“欢迎到这个包括了静寂的池塘,壮美的沼泽,还有未被破坏过的野生世界里来!欢迎到阳光和阴影里来,到风和雨里来;欢迎到水中来!水对天鹅来说是种很特别的环境,就象你们不久将发现的那样。对一只天鹅来说,游泳也根本不是问题。欢迎到危险中来,你们必须时刻警惕 ——要提防那长着尖牙走路鬼鬼祟祟的坏透了的狐狸,还有从水下游向你并试图抓住你的腿的水獭,想趁着黑夜和阴影的掩护伤害你的臭鼬,嚎叫着想伤害你的比狐狸大得多的郊狼。小心躺在池塘底部的小铅弹,那是从猎人的枪里射出来的。别吃它们——它们能毒死你!要警觉,强壮,勇敢,优雅,永远跟随着我!我先走,你们排成一行跟着,深爱着你们的妈妈就在你们的后头。下水时要安静,充满信心!” 演说终于结束了,天鹅妈妈很高兴。她跨进水里,招呼她的孩子们过来。小天鹅们对水看了一眼,然后摇晃着走上前去,跳进水里浮了起来。在水里的感觉很好。游泳很简单——没什么难的。水很好喝。每个孩子都喝了一大口。他们快乐的父亲在他们的头顶弯着他那优美的长脖子保护着他们。然后他慢慢地出发了,身后跟着排成一行的小天鹅。他们的妈妈跟在最后面。 “多好看呀!”萨姆自语,“好看死了!七只号手天鹅排成一行,其中的五只还是刚出蛋壳的。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虽然在那根木头上坐了这么久,身子都坐硬了,可他却几乎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像所有的父亲一样,雄天鹅也想把他的孩子向某人炫耀一番。于是他领着小天鹅往萨姆这边来。他们都走出水面站到了这个男孩的面前——只除了天鹅妈妈。她留在了后面。 “吭—嗬!”雄天鹅说。 “你好!”萨姆说,他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因此紧张得气都不敢喘了。 第一只小天鹅望着萨姆说:“哔。”第二只小天鹅望着萨姆说:“哔。”第三只小天鹅用同样的方式对萨姆打招呼。第四只也是。第五只小天鹅则完全不同。他张开了嘴,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拼命地想说“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情急之下,他伸出他的小脖子,叼住萨姆的一只鞋带,把它拉了起来。他使劲地拽了一会儿。鞋带松开了。然后他才松开了嘴。这也算是一种问候吧。萨姆咧开嘴笑了。 雄天鹅现在有些担心了。他把白色的长脖子弯到小天鹅和男孩之间,领着孩子们回到水里去找他们的妈妈。 “跟我来!”雄天鹅说。他带着他们离开了,一副神气十足,骄傲得不得了的样子。 当天鹅妈妈觉得她的孩子们在水里游得够久了,再呆下去可能会着凉的时候,她便跨上沙岸,蹲下来招呼他们。他们很快地跟着她离开池塘,钻到妈妈的羽毛下取暖。片刻之间,一只小天鹅也看不见了。 到了下午,萨姆才起身往营地走,满脑子还想着他刚才所见的一切。第二天,他和他的爸爸听到了天空中响起的矬子的飞机声,看到了正在飞过来的飞机。他们拎起了他们的行李袋。“再见,营地!秋天再见!”比弗先生说着,关上了营地的门,还拍了拍它。他和萨姆爬上飞机,很快地飞上了天,往他们蒙大拿家乡的方向去了。比弗先生并不知道他的儿子看到了一只成功地孵出了她的小天鹅的号手天鹅。萨姆把这秘密留给了他自己。 “即使我活到一百岁,”萨姆想,“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让自己的鞋带被一只小天鹅解开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萨姆和他的父亲回到他们在牧场的家时已经很晚了,但尽管如此,萨姆在睡觉前还是拿出了他的日记本。他写道: 有了五只小天鹅。他们都是棕灰色的,看起来有点儿脏,不过很可爱。他们的腿是黄的,就像芥末的颜色一样。那个年纪大的雄天鹅把他们一直带到了我面前。我没料到这一点,不过我还是保持了镇静。四只天鹅宝宝说“哔”。第五只也想说,可他说不出声来。他叼住了我的鞋带,好象它是个小虫子一样,他叼着它使劲儿一拉,把它解开了。我想知道,长大以后我会是什么样子? 他关上灯,把被单拉过头顶,想着自己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渐渐地睡着了。 3 注释 1麋鹿(摸ose ):也称驼鹿,一种有蹄的哺乳动物,最早发现于北美洲北部和欧亚大陆的森林中,雄鹿有大的掌状鹿角。 2野外望远镜(field glasses ):一种野外用的不带棱镜的便携式双筒望远镜,常用来在户外观察远处的物体。 3从这一章起,我们就可以领略到雄天鹅那“滔滔如江河之水”般的风采了。为了翻译他的话,我真是“屈心立雪”——没少在冬天犯愁呀。即使如此,可能还会有很多翻译不对的地方,因为我连简单的英文都不大懂,更何况这么难的——到时候请朋友根据我附上的原文指正吧。雄天鹅喜欢说“雅词”,就像网上某些以自做古诗为生的遗少一样,张口闭口似乎全有来历,听起来既吓人又好笑,尽管其中也会有些抄来的精彩词句,只可惜都错乱(即安错地方)了。也就因此,雄天鹅的那些“玄妙”对话才格外的不好译,我只能尽量根据我理解的原文让它们显得时而可笑,时而奔放,时而充满哲理了。 05-路易斯 几周后的一个晚上,当小天鹅们还在睡着的时候,雌天鹅对雄天鹅说:“你注意到他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了吗,就是我们叫路易斯的那个?” “不同?”雄天鹅说,“路易斯和他的哥哥姐姐们有什么不同?我觉得路易斯看上去哪儿都很好嘛。他长得很快;游泳和潜水的姿势都很漂亮。他的胃口也不错。他很快就要长出他的飞羽了。1” “噢,他看上去是很好,”雌天鹅说,“老天知道,他吃得已经够多的了。他健康活泼,还是个了不起的游泳家。但你曾听过他发什么声吗,就像别的孩子一样?你曾听他亲口说过什么吗?你曾听他发过‘哔’声或者嘀咕过吗?” “这么想来,我还真的从没听过呢。”雄天鹅回答。他开始担心了。 “你听过路易斯对我们道晚安吗,就像别的孩子们一样?你听过他说早安吗,就像别的孩子们一样,用他们那可爱的方式哔哔叽叽地说?” “正像你此刻提到的,我从没听过,”雄天鹅说,“老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我相信我有一个有缺陷的儿子?这种意外会让我痛苦万分的。我要我的家庭生活事事顺利,这样我才能滑翔得优美而又安闲,现在我正处在生命的全盛时期,绝不该被忧愁和失望所困扰。最后还有一点,做父亲本来就是个很大的负担。我不想再为有了一个有缺陷的孩子,一个有某种麻烦的孩子这件事而劳神了。” “哦,”妻子说,“最近我一直在观察路易斯。我认为这个小家伙不会说话。我从没听他发过声。我想他到这个世界里来的时候就没有嗓子。如果他有嗓子,他早就出声了,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 “为什么,这真太可怕了!”雄天鹅说,“这是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痛苦。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他的妻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现在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她说,“不过等到两三年后,路易斯开始恋爱的时候,他就会有麻烦了。一个年轻的雄天鹅将很难找到爱侣的,如果他不能说‘吭—嗬,吭—嗬’,或者不能对他选中的年轻雌天鹅说出那些通常的表示爱慕的言辞的话。” “你能肯定吗?”雄天鹅问。 “我当然能,”她回答,“你爱上我并开始追求我的那个春天,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呢。那时的你有多么潇洒,发出了多少种甜蜜的声音!那是在蒙大拿,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雄天鹅说。 “很好,当时最吸引我的就是你的声音——你那绝妙的声音。” “是吗?”雄天鹅说。 “是的。在蒙大拿的红石湖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里,你是所有的年轻雄天鹅中嗓音最棒的,最嘹亮的,最具感染力的。”2 “我有那么好的嗓子?”雄天鹅说。 “有,的确有。每当听到你用你那浑厚的嗓音对我说话,我就愿意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 “真的吗?”雄天鹅说。妻子的赞扬显然让他十分开心。这些话撩起了他的虚荣心,使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他本来就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副好嗓子,现在又听到妻子亲口这么说,这可真让他欣喜若狂了。在这狂喜的瞬间,他把有关路易斯的事情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光想着他自己了。当然了,他还记得他在蒙大拿的湖边坠入爱河的那个令人销魂的春天。他仍记得那时的雌天鹅是多么漂亮,多么年轻纯真,多么有魅力,多么楚楚可爱。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如果他当时不能对她开口示爱的话,他永远都没法向她求婚并且赢得她的芳心。 “我们现在不必为路易斯担忧,”雌天鹅说,“他还很小呢。不过等我们明年冬天去蒙大拿过冬时,我们必须注意观察他才行。我们一家必须要呆在一起,直到我们看到路易斯是怎么度过这个难关的。” 她走到她的小天鹅们睡觉的地方,挨着他们蹲坐下来。夜里很冷。她轻轻地举起一只翅膀盖到了小天鹅们的身上。他们在睡梦中扭动着向她靠过来。 雄天鹅静静地站在那里,想着他妻子刚才告诉他的话。他是一只勇敢的,高贵的鸟儿,因此他已经开始为他的小儿子路易斯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了。 “如果路易斯真的没有嗓子的话,”雄天鹅自语,“我就要给他找出某种方法,使他可以发出许多声音。一定有某种解决这些难题的方法的。不管怎么说,我儿子都是一个号手天鹅;他应该具有小号般嘹亮的嗓音。不过首先我得检验一下他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 雄天鹅那天晚上再也睡不着了。他用一条腿静静地站着等了又等,可睡意却怎么都不来。第二天早上,在每个人都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他单独把路易斯领到了一边。 “路易斯,”他说,“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谈。让我们两个游到池塘的那一头去吧,在那里我们才可以进行一场不被打扰的私人谈话。” 路易斯对此感到很惊奇。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跟着父亲使劲地游了过去。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想单独和他说话,不让他的哥哥姐姐们在场。 “现在!”当他们来到池塘上游的尽头时,雄天鹅说,“我们来到了这里,优美地浮在水面,感觉极其轻松,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四周的环境完美无暇 ——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池塘是多么的宁静,四周只有乌鸫那令空气变得甜美的歌声。” “我希望我的爸爸能说到正题上。”路易斯想。 “这里是我们交谈的理想场所,”雄天鹅继续道,“有件事情,我觉得该和你坦率地公开地商讨一下——一件和你的将来有关的事情。我们无须谈及鸟类生活的整个范围,只要把我们的谈话限定到一件基本的事情上就可以了,这件事是由于一个不寻常的原因才摆到我们面前的。” “噢,我希望我的父亲快一点谈到正题。”这时已经变得分外紧张的路易斯想。 “我已经注意到了,路易斯,”雄天鹅继续说道,“你几乎什么话都不说。实际上,我根本想不起什么时候听你发过声。我从没听过你讲话,或是说‘吭—嗬’,或者大叫,无论你在欢喜还是害怕的时候。对一个年轻的号手天鹅来说,这一点是最反常的。这事情很严重。路易斯,让我听到你说‘哔’。开始吧,说呀!说‘哔’!” 可怜的路易斯!就在他父亲的注视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张大了嘴巴,吐出里面的空气,希望可以借此发出一声“哔”来。可是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再试一次,路易斯!”他的父亲说,“可能你努力得还不够。” 路易斯又试了一次。这并没有用。他的喉咙里根本就没发出声音。他难过地摇了摇头。 “看我!”雄天鹅说。他高高地仰起脖子叫了声“吭—嗬”,声音大得方圆数里内的所有动物都听到了。 “现在让我来听你说‘哔’!”他命令道,“说‘哔’,路易斯——大声点,清楚些!” 路易斯想说。可他却不能说“哔”。 “让我听你说‘波’好了!开始,‘波’!就像这样:波,波,波。” 路易斯试着说“波”。可他还是不能说。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了,”雄天鹅说,“我猜这是没有用的。我想你是哑的。” 听到“哑”这个词时,路易斯感到自己快要哭了。雄天鹅看出来他已经伤了路易斯的心。“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儿子,”他用安慰的口气说,“你对我用的 ‘哑’这个词理解错了,它是有两种含义的。如果我说你是笨蛋或傻子,那才意味着那才意味着我认为你的智力有缺陷呢。3实际上,我认为你可能是我所有的孩子中最聪明的,最机灵的,最有才能的。一个词有时会同时具有两种意思;‘哑’就是这样的词。看不见东西的人叫盲人。听不到声音的人叫聋子。说不出话的人叫哑巴。这意思仅仅是说他不能说话而已。你明白了吗?” 路易斯点点头。他感觉好点儿了,他对父亲关于这个词的两种含义的解释表示感激。不过,他还是特别的不开心。 “不要让不正常的悲伤把你击倒,路易斯,”雄天鹅说,“天鹅一定要快乐,不要悲伤;要优雅,不要笨拙;要勇敢,不要怯懦。要记住,这世上到处都是有某种障碍要去克服的年轻人。你显然是有语言缺陷的。我相信你早晚能战胜它的。在你这个年纪,不能说话反倒可能会有一点点的好处呢。这会让你成为一个好听众的。这世上到处都是说客,但却很难找到一个听众。我保证你在听别人说的时候比你自己说的时候能得到更多的收获。” “我爸爸就是个特别能说的。”路易斯想。 “有些人,”雄天鹅继续道,“终其一生都在喋喋不休,用他们的嘴巴制造出无数的噪音;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倾听过什么——他们太忙于发表他们自己的意见了,其实他们的意见往往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或者是错误的。因此,我的儿子,要振作起来!享受生活;学会飞翔!好好吃,好好喝!运用你的耳朵;运用你的眼睛!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用上你的嗓子的!我知道有一种能把空气转变成美丽的声音的机械装置。这种东西叫小号。我曾经在旅途中见过一把小号。我认为你大概需要一把小号才能使你的生活圆满。我从不知道一个号手天鹅居然会需要一把小号,不过你的情况特殊。我打算给你弄到你所需要的。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办得到,但以后会有办法的。现在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让我们用优美的姿势游回到池塘的另一头吧。你的妈妈和哥哥姐姐们在等着我们呢!” 雄天鹅转身往回游。路易斯跟着他。对他来说,这真是个不开心的早晨。知道了自己和哥哥姐姐们不同以后,他感到害怕了。这一点吓坏了他。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来就没有嗓子。所有的人似乎都有嗓子。为什么他没有?“命运真残酷,” 他想,“命运对我太残酷了。”接着他想起了父亲许诺过要帮助他,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儿。不久他们来到了其他人的身边,大家正在水里游戏呢,路易斯也加入过去跟大家一起汲水泼水,潜水转圈儿。路易斯能把水泼得比别人都高,可他在泼水时却不能喊出声来。泼水的时候你可以大喊大叫,泼水的一半乐趣就在这里。 注释 1飞羽(flight feather):鸟翼或鸟尾上维持飞行所需的相对大且坚硬的羽毛之一。是廓羽的一种,着生在鸟类两翼的后缘。 2红石湖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red rock lakes national wildlife refuge ):该保护区建立于一九三五年,在蒙大拿南部与爱达荷州和怀俄明州的交界附近,是密苏里河的起源区,位于黄石国家公园以西五十英里处。附近有各种鸟类和动物,其中最著名是号手天鹅、白面鹭和大麋鹿。 3哑(dumb):这个词在英文里有两种意思。一个是“哑”,在俚语里,它又有“笨蛋”的意思。路易斯显然是理解成后面的意思了,所以他听罢才觉得难过,也就因此,喜欢卖弄的雄天鹅才接着给他解释了一番。“笨蛋”、“傻子”这两个词的原文是“dumb cluck”、“dumb bunny”,本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请教了我的朋友亦歌后,才蒙他告诉我:这些词可以翻译成“傻蛋和傻子”之类的意思。为此,亦歌还特意去找原文核对了一下,我在此表示感谢。另外,这段话里的某些句子在任溶溶的译本里被篡改删除了,我这里才是按原文翻译的。而且,我要声明,从这章开始,我将正式在译文注释里陆续指出任溶溶的某些翻译错误,如果我说的有错,希望别人也能不客气的指出来,谢谢。 06-到蒙大拿去 那个夏天快过去的时候,雄天鹅把他的家人招集到一起,发表了一个声明。 “孩子们,”他开始了,“我有个消息要对你们宣布。夏天就要结束了。树叶在变深红,变浅红,变得暗黄。树叶不久就会坠落的。该是我们离开这个池塘的时候了。到我们该走的时候了。” “走?”除路易斯外的所有小天鹅都叫起来。 “当然了,”他们的父亲回答,“你们这些孩子们已经大得能够认识到生活中的事实了,现在摆在我们生活中的首要事实是这个:我们不能再留在这个奇妙的地方了。” “为什么不能?”除路易斯外的所有小天鹅大嚷。 “因为夏天过去了,”雄天鹅说,“在夏天结束的时候天鹅们就该离开他们造窝的地方,往南旅行到一个食物充足的温暖的地方。我知道你们都喜欢这个可爱的池塘,这个奇妙的沼泽,这个芦苇岸和安静的修养所。你们已经在这里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你们已经学会了潜水和在水下游泳。你们已经喜欢上了我们每天的消遣性远足,那时候我们都排成一行,我在前面像火车头一般优雅地游着,你们那美貌的妈妈像货车守车1一般在后面守侯着。你们整日地听和学。你们躲开了讨厌的水獭和残忍的郊狼。你们听见了小猫头鹰说库—库—库—库。你们听见了山鹧鸪说奎— 奎。夜里你们听着蛙声——夜之声——入眠。但是这些娱乐和消遣,这些奇遇,这些游戏和嬉耍,这些你们所爱的声色享受不得不告一段落了。所有的这些都得结束了。到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我们要去哪儿?”路易斯以外的所有小天鹅都大喊起来,“我们要去哪儿,吭—嗬,吭—嗬?我们要去哪儿,吭—嗬,吭—嗬?” “我们要往南飞到蒙大拿去。”雄天鹅回答。 “蒙大拿是什么?”路易斯外的所有小天鹅问,“什么是蒙大拿——香蕉,香蕉吗?什么是蒙大拿——香蕉,香蕉吗?”2 “蒙大拿,”他们的父亲说,“是美国的一个州。在那儿,在高山环绕着的一个可爱的峡谷里,有一个红石湖,那是大自然特地给天鹅们定做的。在那些湖里你能享用到从看不见的泉眼里涌出来的温水。在哪里,不管夜里有多么冷,湖水也不会结冰。在这个红石湖,你会找到其他的号手天鹅,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水鸟—— 野鹅和野鸭们。这里几乎没有敌人。也没有带枪的猎人。到处是麝鼠窝。谷粒随便吃。每天都有游戏玩。在一个长长的,长长的寒冬里,一只天鹅还能再求什么呢?” 路易斯惊奇地听着这一切。他想问他的父亲他们怎样才能学会飞翔,而且,就算他们都学会了飞翔,又怎样才可以找到蒙大拿。他开始担心到时候会迷路了。可是他却不能问任何问题。他只有在那里听。 他的一个哥哥大声说起来。 “爸爸,”他说,“你说我们要往南飞。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飞。我从没上过天呀。” “是的,”雄天鹅回答,“不过飞翔主要是要有个正确姿势的问题——当然了,此外你还得有好的翅膀羽毛。飞翔由三个部分组成。第一,起飞,这期间你会有一阵子混乱和骚动,还要溅起无数的水花,不停地迅速拍打翅膀。第二,上升,或者说高度的增加——这需要艰苦的努力和翅膀的快速扇动。第三,平飞,稳稳地高飞,飞到高空里去,现在翅膀拍打的速度要慢些了,但却有力均匀得多,在我们高唱着吭—嗬,吭—嗬的时候,翅膀则迅速而又稳妥地带着我们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让整个大地在我们的身下延伸。” “听起来很美,”这只小天鹅说,“可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这一点。在天空中我也许会头晕的——如果我往下看的话。” “别往下看!”他的父亲说,“要一直往前看。不要慌。再说,天鹅们是从不会头晕的——他们在空中的感觉非常好。他们会感到志得意满。”3 “‘志得意满’是什么意思?”这只小天鹅问。 “它的意思是说你会感到强大,兴奋,坚定,高大,骄傲,成功,满足,有威力,崇高——好像你已经征服了生活并有了一个高尚的目标一样。” 路易斯非常专心地听着这些话。想到飞翔他便有些恐惧。“我不能说‘吭—嗬’”,他想,“我不知道如果一只天鹅没有嗓子也不能说‘吭—嗬’的话是否还可以飞翔。” “我觉得,”雄天鹅说,“我最好还是先给你们做一次示范飞行。我要在你们的眼前来一场简短的飞翔表演。到时候要观察我做的每个动作!注意看我在起飞前脖子是怎样上下摆动的!看我怎么把头转来转去的探测风向!起飞时一定要飞进风里去——那样就更容易飞起来了。听听我发出来的吹号声!瞧瞧我是怎么扬起我那双硕大的翅膀的!看看当我用我的双脚发狂地踢打着冲出水面时翅膀拍打得多猛烈!这种猛烈的拍打将持续两百英尺远,然后我会突然地被空气托起,那时虽然我的翅膀还在以可怕的力量劈砍着空气,可我的两脚却再也碰不到水了!接着再看我怎么做!看我是怎样舒展着我那雪白雅洁的长脖子直到它完全伸直为止!看我是怎么缩回我的双脚让它们笔直地向后伸出,一直伸到我的尾巴后面!听我升到上风处时开始发出的吹号声!看我的翅膀拍打得多么有力稳健!现在看我斜着身子盘旋过来,平伸着翅膀,准备向下滑翔!就在我再回到池塘的瞬间,看我是怎么把双脚伸到前面并用它们在水面降落,好像它们是一副滑水板似的!看完了所有这些以后,你们就能和我,还有你们的妈妈,一起作飞行训练了,直到你们学会飞翔为止。等明天我们再练一次,然后就不再飞回池塘了,而是大家一起南飞到蒙大拿去。你们准备好看我的飞翔表演了吗?” “准备好了!”除路易斯外的所有小天鹅都这么大叫。 “很好,我现在起飞了!”雄天鹅大叫。 在大家的注视下,他逆风游到池塘的尽头,转过身,试了试风向,上下摆动着他的长脖子,吹号般的叫着,猛冲了两百英尺,进到空中开始往上升。他的白色长脖子向前伸了出来。他的黑色大脚向后伸展着。他的翅膀拍打得极其有力。当他开始持续飞行的时候,翅膀的拍打速度慢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看。路易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不知道我是不是真能这样做?”他想,“假如我做不到的话!那时大家就都飞走了,我就会孤伶伶地留在这个荒凉的池塘,等冬天临近的时候,身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姐姐,没有哥哥,在池塘结冰后也没有食物可吃了。我会饿死的。我怕。” 几分钟后,雄天鹅从空中滑翔下来,泊到了池塘里。他们都欢呼起来。“吭— 嗬,吭—嗬,哔哔,哔哔!”只除了路易斯。他只好用拍起翅膀把水溅到父亲脸上的方式来表示他的称赞。 “好了,”雄天鹅说,“你们已经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做的了。跟我来,我们一起试一次。你们要尽可能地伸展开,每个动作都按正确的规则去做,每分钟都要牢记你们是天鹅,是理所当然的杰出飞行家,我肯定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们都逆风游到池塘的尽头去了。他们上下摆动着他们的脖子。路易斯摆动得比别的天鹅们更有力。他们把脑袋转来转去地测试着风向。雄天鹅猛然间发出了起飞的信号。真是好大一阵骚动呀——那么多双翅膀都在拍打,那么多双脚都在划动,搅得池塘的水都泛起了泡沫。不久,奇迹中的奇迹出现了,空中飞起了七只天鹅— —两只纯白的,五只暗灰色的。起飞完成了,他们开始继续升高。 路易斯是第一只升到空中的小天鹅,他飞到了他的哥哥姐姐们的前面。在他的脚离开水面的刹那,他知道他可以飞翔了。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也让他有了一种绝妙的感觉。 “好家伙!”他心里说,“我从不知道飞翔会这么有趣。真妙。真刺激。真好。我感到志得意满了,我并不觉得头晕。我能和其他的家庭成员一起到蒙大拿去了。虽然我可能有缺陷,但我至少还能飞。” 七只大鸟在天上飞了大约半小时,然后便回到了池塘,领队的还是雄天鹅。他们都喝了点水,以此来庆祝这次成功的飞翔。第二天他们起得很早。这是一个美丽的秋天早晨,雾气笼在池塘的上空,树木泛着缤纷的辉光。薄暮时分,当太阳低垂到天际的时候,天鹅们从池塘里起飞,开始了他们去蒙大拿的旅程。“往这边飞!” 雄天鹅大叫。他转向左边,笔直地朝南飞去。大家都吹号般地叫着,跟在他的后面。 当他们飞过萨姆所在的营地时,萨姆听到了他们,跑了出来。他站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们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远方为止。 “那是什么?”当萨姆回到门口时,他的父亲问。 “天鹅,”萨姆回答,“他们往南去了。” “我们最好也这么做,”比弗先生说,“我想矬子明天要来接我们走了。” 比弗先生在他的床上躺下来。“他们是什么品种的天鹅?”他问。 “号手天鹅。”萨姆说。 “真希奇,”比弗先生说,“我以为号手天鹅早都搬走了呢。我想他们一整年都该呆在红石湖才对,在那里他们是受保护的。” “他们多数都是如此,”萨姆回答,“但不全是这样。” 到睡觉的时候了。萨姆拿出他的日记本。他是这么写的: 今晚我听到了天鹅叫。他们都往南飞去了。在夜里飞翔的感觉一定很奇妙。我不知道以后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们中的一个。一只鸟儿怎么知道如何从他所在的地方飞到他想去的地方呢?4 注释 1货车守车(ca波ose ):货车的最后一个车厢,里面有为车组人员而备的厨房和睡眠用的设备。 2蒙大拿的原文是“摸ntana ”,香蕉的原文是“banana”,这两个词的发音有些相似,所以小天鹅们才会听误会的。要不就是雄天鹅的舌头有问题j。 3志得意满:这个词的原文是“exalted ”,任溶溶把它翻译成“得意洋洋”,起初我也想采用这译法。但昨晚睡觉时,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忽然想起了这个单词,就觉得还是采用我现在的译法好一些,因为它似乎更符合雄天鹅在下面的解释,看起来也比较文雅,符合雄天鹅的说话习惯。然后,我才安然入梦了。1/12/01 4这一章的最后一句和这段里的别的文字字型没什么不同,可是在任溶溶的译本里,它却被换成了黑体字。任溶溶在他的译本里经常乱加黑体字,擅自改动原文的段落编排,更有擅自删改的时候,我认为这是对作家的不尊重。谁也没权利擅自改动作家已经写成的作品,除非作家自己。当然,如果气不过,你可以自己新写一个。 07-求学生涯 天鹅们到达他们在红石湖的冬居的几天后,路易斯有了一个主意。他觉得他既然不能使用他的嗓子,就该学会读和写。“如果我在某一个方面有缺陷,”他心想, “我就应当试着让自己在别的方面有所造就。我要学会读和写。然后我要在我的脖子上挂一块小石板,再带枝石笔。那样我就能和那些识字者交流了。” 路易斯喜欢交朋友,他在湖上已经有很多朋友了。这里是水鸟的天堂——有天鹅,野鹅,野鸭,还有一些其他的水禽。他们都住在这里,因为这是个安全的地方,更因为这里的水即使在最冷的冬天里也是温暖的。由于游泳本领高强,路易斯受到了大家的高度敬仰。他喜欢和其他的小天鹅们比赛,看谁能在水下游得最远,潜得最久。 当路易斯下定决心去学读和写以后,他决定去拜访萨姆·比弗并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大概,”路易斯想,“萨姆会让我和他一起上学,然后老师将教我怎么写字。”这个念头令他非常激动。他不知道一只小天鹅能不能被孩子们1的课堂所接收。他不知道学习阅读是不是件很难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他能否找到萨姆。 蒙大拿本来就是个很大的州,可他甚至说不准萨姆是否住在蒙大拿,但他希望他住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父母一没留神,路易斯就飞上了天。他朝东北方向飞去。当他来到黄石河2时,便沿河一路飞到了香草乡。他看到下面有个城镇,就降落到镇里的学校旁,等着男女学生放学。路易斯打量着每一个男孩,希望能从中看到萨姆。可萨姆却不在里面。 “错误的城镇,错误的学校,”路易斯想,“我要再试一次。”他起身飞到另一座城镇,停到镇里的学校旁,可那里的所有男孩女孩们早都放学回家了。 “我就在四周转转吧,”路易斯想。他不敢沿着主要街道走,因为他怕有人开枪打他。所以,他在空中盘旋着,低低地飞起来,仔细打量着他见到的每一个男孩。 大约十分钟后,他看到了一个低矮的小平房3,一个男孩子正在它的厨房门口劈柴火。这个男孩有一头黑发。路易斯滑翔下来。 “我太幸运了,”他想,“那正是萨姆。” 萨姆一看到这只天鹅,就放下了他的斧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路易斯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低下头去解萨姆的鞋带。 “你好!”萨姆用友好的口气说。 路易斯想试着说吭—嗬,可他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认识你,”萨姆说,“你是那只从不说一句话,却喜欢拉我鞋带的天鹅。” 路易斯点点头。 “见到你很高兴,”萨姆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路易斯只是直盯着前方。 “你饿了吗?”萨姆问。 路易斯摇摇头。 “渴了?” 路易斯又摇摇头。 “你想和我们一起,在这个农场过夜?”萨姆问。 路易斯点点头,蹦了一下。 “ok,”萨姆说,“我们有足够的卧室。只要得到我爸爸的允许就可以了。” 萨姆拾起了他的斧子,把一根木头放到砧板上,将其齐齐地从中间劈作两半。 他看着路易斯。 “你的嗓子出了毛病,对不对?”他问。 路易斯点点头,使劲地上下晃动着脖子。他知道萨姆是他的朋友,却不知道萨姆曾救过他妈妈的命。 几分钟后比弗先生骑着一匹牧牛马进了院子。他下了马,把他的马栓到一根木桩上。“你得到什么啦?”他问萨姆。 “这是一只小号手天鹅,”萨姆说,“他只有几个月大。你能让我留他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嗯,”比弗先生说,“我想私养一只这种野禽是违法的。不过我可以打电话问问狩猎法执行官,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说行,你就可以留着他了。”4 “告诉执法官这只天鹅有点儿毛病,”当他的父亲开始进屋时萨姆说。 “他怎么了?”他的父亲问。 “他有发声障碍,”萨姆说,“他的嗓子出了毛病。” “你在说什么呀?谁听说过一只天鹅会有发声障碍?” “哦,”萨姆说,“这是一只不能吹号的号手天鹅。他是有缺陷的。他不能发声。” 比弗先生看着他的儿子,似乎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可他还是进了屋。几分钟后他出来了。“执法官说你可以收留这只小天鹅一段时间,如果你能帮他的话。但这只鸟儿或迟或早总要放回红石湖去,他是属于那里的。执法官说他可不会让随便什么人收养一只小天鹅的,但你却可以例外,因为你熟悉鸟类,他也信任你。这可是相当高的赞誉呀,儿子。“ 比弗先生显得很满意。萨姆看上去幸福极了。路易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会儿,大家都去牧场平房的厨房吃晚饭了。比弗先生允许路易斯站在萨姆的椅子旁边。他们喂他味美的玉米和燕麦。在萨姆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想要路易斯和他一起睡在卧室里,可比弗先生却说不行。“他会把卧室弄乱的。他不是金丝雀;他的个头太大了。让这只鸟到谷仓去吧。他可以睡在一个空马厩里:那些马准不会介意的。” 第二天早晨,萨姆领着路易斯一起去学校。萨姆骑着他的小马,路易斯飞在旁边。到了学校,别的孩子们看到这只长脖子,亮眼睛,大脚板的大鸟后都感到很惊奇。萨姆把他向矮胖的一年级老师哈默博瑟姆太太作了介绍。萨姆解释说,路易斯不能用他的嗓子发声,所以他想学会读和写。 哈默博瑟姆太太盯着路易斯。然后她摇摇头。“不要鸟类!”她说,“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萨姆显得很失望。 “求你了,哈默博瑟姆太太,”他说,“请让他站到你的班里学习读写吧。” “为什么一只鸟儿还需要读写?”这个老师回答,“只有人类才需要相互沟通。” “这话不完全对,哈默博瑟姆太太,”萨姆说,“如果你能原谅我这么说的话。我观察过很多的鸟类和动物。所有的鸟儿和动物都相互交谈——为了能好好相处,他们真的必须如此。母亲必须要和她们的孩子交谈。雄性动物必须要和雌性动物交谈,特别是在每年的春天,他们在爱情之中的时候。” “在爱情之中?”听到这暗示后感到一惊的哈默博瑟姆太太说,“你对爱情都知道些什么?” 萨姆脸红了。 “他是种什么鸟?”她问。 “他是一只年轻的号手天鹅,”萨姆说,“现在他的颜色是暗灰的,可明年他就会变成你所见过的最美丽的鸟了——全身雪白,黑喙黑脚。他是去年春天在加拿大被孵出来的,眼下住在红石湖,可他不能像其他的天鹅那样说‘吭—嗬’,这使他陷入了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 “为什么?”这个老师问。 “因为就是如此,”萨姆说,“如果你想说‘吭—嗬’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话,你就不感到担忧吗?” “我可不想说‘吭—嗬’,”这个老师回答,“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太蠢了,萨姆。是什么使你认为一只鸟也能学会读写?这绝不可能。“ “给他个机会吧!”萨姆恳求,“他非常守规矩,也很聪明,只是有特别严重的发声缺陷而已。”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萨姆回答。 “噢,”哈默博瑟姆太太说,“如果他进了我的班,就得有个名字。也许我们能问出他的名字来。”她看着这只鸟。“你的名字叫乔吗?” 路易斯摇摇头。 “乔纳森?” 路易斯摇摇头。 “唐纳德?” 路易斯又摇摇头。 “你叫路易斯?”哈默博瑟姆太太问。 路易斯使劲点点头蹦了一下,还拍了拍翅膀。 “真是见了恺撒大帝的鬼了!”老师惊叫,“看那双翅膀!好,他的名字叫路易斯——这是可以肯定的了。好吧,路易斯,你可以到我这个班来。就站到黑板旁边吧。你可不要把教室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你有什么事想出去的话,要举起一只翅膀请假。” 路易斯点点头。一年级的小学生们都欢呼起来。他们喜欢这个新生的样子,急着想看看他能做什么。 “安静,孩子们!”哈默博瑟姆太太严厉地说,“我们下面从字母a 开始学。” 她拿起一枝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a”。“你来试试,路易斯!” 路易斯用嘴叼起一枝粉笔在老师写的那个字母下面写出了一个完美无暇的“a”。 “你看到了吗?”萨姆说,“他是一只不一般的鸟。” “噢,”哈默博瑟姆太太说,“a 很容易写。我要教他点更难的。”她在黑板上写出了“cat ”这个单词。“让我们看你写cat ,路易斯!” 路易斯写出了“cat”。 “cat 也太容易写了,”老师嘀咕,“cat 这个单词容易写是因为它很短。谁能想出一个比cat 更长点的单词?” “catastrophe 。”坐在第一排的查利·纳尔逊说。 “好极了!”哈默博瑟姆太太说,“这真是一个很难的单词,但谁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什么是catastrophe 呢?5” “一场地震。”一个女孩说。 “正确!”老师回答,“还有别的吗?” “战争是一场catastrophe 。”查利·纳尔逊说。 “正确!”哈默博瑟姆太太回答,“还有吗?” 一个很小的,名叫珍妮的红头发女孩举起了她的手。 “珍妮?什么是catastrophe ?” 珍妮用尖细的嗓音说:“当你和你的父母准备去野餐而且你也做好了花生酱三明治和果冻面包卷并把它们和香蕉还有一个苹果还有一些葡萄曲奇饼还有纸巾还有几瓶汽水还有几个熟透了的鸡蛋都放到一个保温箱里然后你再把这个保温箱放进你的汽车正准备起程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这时你的父母说在雨里可找不到地方野餐,那就是一场大灾难。” “很好,珍妮,”哈默博瑟姆太太说,“虽然这不像地震一样糟糕,也没战争那么可怕。不过当一次野餐由于雨来捣乱的缘故被取消时,对一个孩子来说就等于发生了一场大灾难,我猜。不管怎样,catastrophe 都是个好词儿。没有一只鸟能写出那个单词的,我打赌。如果我能教会一只鸟写catastrophe ,这将是整个香草乡里的大新闻。我的照片会上生活杂志的。我准会变成名人。” 这么想着,她走到黑板前,把“catastrophe”这个单词写了出来。 “好,路易斯,让我们看你写这个单词!” 路易斯用他的嘴叼起一枝新粉笔。他有些胆怯了。他使劲地盯着这个单词。 “一个很长的单词,”他想,“可它真的不比一个短的难多少。我只要一次照着写一个字母,一会儿就能写完的。此外,我的生活不就是场大灾难嘛。没有嗓子就是一场大灾难。”然后他开始写了。“catastrophe”,他写着,每个字母都写得格外端正。当他写到最后一个字母时,全体学生都鼓起掌来,还边跺着脚边拼命地拍桌子,一个男孩趁乱飞速地折了一只纸飞机,把它扔上了天。哈默博瑟姆太太大声叫大家安静。 “很好,路易斯,”她说,“萨姆,你该回到你自己的教室去了——你不该在我的教室里的。回五年级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天鹅朋友的。” 回到自己的教室后,萨姆在他的课桌旁坐下,心里为这事能如此解决而高兴。 五年级正在上数学课,他们的老师安妮·斯格纳小姐用一道题来欢迎萨姆的到来。 斯格纳小姐年轻而又漂亮。 “萨姆,如果一个男人在一小时内能走三英里的话,那么他四小时能走多少英里?” “这要看他走完第一小时后会有多累。”萨姆回答。 其他的学生们哄笑起来。斯格纳小姐大声地叫大家安静。 “萨姆想的很对,”她说,“以前我从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问题。我一直以为那个男人在四小时内能走十二英里呢,可大概萨姆才是对的;那个男人在走完第一个小时后可能就不会那么精神十足了。他也许迈不开步了。他也许越走越慢了。” 艾伯特·比奇洛举起了他的手。“我爸爸认识一个试图走十二英里的男人,他后来死于心力衰竭,”艾伯特说。 “上帝呀!”老师惊叹,“我想这种事情也很可能发生。” “四小时内可以发生任何事,”萨姆说,“一个人的脚跟可能会磨出水泡。或者他在路边发现了一些浆果,干脆停下脚来去摘它们。如果这样的话,即使他不累或是没出水泡,他的速度也会慢下来的。” “的确如此,”老师表示同意,“好了,孩子们,我想我们这个早上都学到了大量和数学有关的知识,谢谢萨姆·比弗。现在,这里有一个提给班上的一个女孩的问题。如果用一个奶瓶喂一个婴儿,一次喂他八盎司的牛奶,那么两次得喂这婴儿多少盎司的牛奶?” 琳达·斯特普尔斯举起了手。 “大约十五盎司。”她说。 “为什么是十五盎司?”斯格纳小姐问。“为什么这婴儿不喝十六盎司?” “因为他每次都要弄洒一点儿,”琳达说,“牛奶从他的嘴角流出后都滴到他妈妈的围裙上了。” 这一次全班都哄堂大笑起来,数学课不得不暂时中止了。但每个人都明白了和数字打交道时你得多么小心。 注释 1孩子们:这个词的原文是“children”,当然指的是人类的孩子了,可路易斯却是天鹅的孩子,所以他才有些担心。 2黄石河(yellowstone river ):美国怀俄明州西北部和蒙大拿南部及东部的一条河流,长约1080公里(671 英里),是美国四十八州最长的天然自由河流。 向北流经蒙大拿州的南方群山,在经过比林斯(billings)后就成为草原上的河流了。附近有黄石国家公园,该公园有大量间歇泉,其中包括旧费斯富尔泉怀俄明州内的一条河。 3低矮的小平房:这个词的原文是“ranch house ”,指的是牧场经营者所住的房子。 4狩猎法执行官(game warden ):主管如何管理猎物和野生生物的官员,尤指强行执行捕猎原则的官员。 5catastrophe :这个单词有“灾难”的意思。可为什么,这个单词看起来和猫似乎有关系?简直是胡说。和cat 有关的单词该是happy 才对。 08-情 路易斯的父母发现路易斯失踪后,感到非常担忧。湖上从没有失踪过别的小天鹅——除了路易斯以外。 “现在有麻烦了,”雄天鹅对他的妻子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我的儿子。我现在真不愿意离开这些迷人的湖,这可是在一年中的秋季呀,冬天就快来了。我心里,实际上,一直期盼着在这个平静的时刻和别的水鸟呆在一起呢。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除了你的个人享乐问题,还有件别的小事儿要考虑,”他的妻子说,“我们还不知道路易斯当初是往哪个方向飞的呢,这个你想过没有?你并不比我更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话,你要往哪个方向飞呢?” “嗯,”雄天鹅回答,“根据我最后的分析,我相信我该往南飞。” “什么叫‘最后的分析’呀?”雌天鹅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什么分析都没做过。可你干嘛要说什么‘最后的分析’?你凭什么认定该上南边去找路易斯?还有别的方向嘛。有北边,有东边,还有西边。另外还有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呢。” “可不是,”雄天鹅回答,“还有那些介于两者之间的方位呢:北-东北,东-东南,西-西南。还有正北偏东,正东偏北。还有南-东南半偏东,还有正西偏北半偏北。一只小天鹅能去的方向真是多得你难以想象。” 因此他们认为还是不去找的好。“我们就等在这里看会发生什么事吧,”雄天鹅说,“我肯定路易斯在适当的时候会回来的。” 几个月过去了。冬天来到了红石湖。夜晚长了,又黑又冷。白天短了,明亮然而寒凉。有时会刮风。但天鹅们和野鹅还有野鸭们却生活得安逸而又幸福。流入湖中的温泉使寒冰远离了湖面——这里总是有开阔的水面。还有足够的食物。有时会有个男人带着一袋谷粒来,把它们撒到鸟儿们能找到的地方。 冬去春来;春残夏至。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春天了。还是没有路易斯的消息。有一天早晨,当路易斯的那些长大了的哥哥们在玩水球游戏的时候,它们中的一个偶然抬起头,看到了一只从空中向这里飞来的天鹅。 “吭—嗬!”这只小天鹅叫起来。他跑到了他的父母旁边。“看!看!看!” 湖上的所有水禽都转过身来注视着这只正在飞近的天鹅。这只天鹅在空中盘旋着。 “那是路易斯!”雄天鹅说,“不过那个用绳子栓在他脖子上的奇怪的小东西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呀?” “等会儿就能明白了,”他的妻子说,“可能那是一件礼物。” 路易斯在空中往下观望着,辨认着他的家庭成员。当他看准了以后,便滑翔下来,刹住了脚。他的妈妈冲上来拥抱他。他的父亲优雅地弯着他的脖子张开两只翅膀欢迎他。每个人都喊着“吭—嗬”和“欢迎回来,路易斯”!他的全家都陷入了狂喜之中。他已经离家一年半了——差不多有十八月之久。他看起来更大更漂亮了。他的羽毛现在是纯白的,不再是暗灰色的了。用一根细绳绕到他脖子上的是一块小石板。用一根绳子栓在石板上的是一枝白石笔。 当这一家人庆祝完毕后,路易斯用嘴叼起那枝石笔在石板上写出了“嗨,你们好!”这几个字。他急切地把这小石板举给大家看。 雄天鹅看见了。雌天鹅看见了。小天鹅们也看见了。他们光是看了又看而已。石板上的字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根本不会读。他的家人中没有谁曾经见到过一块石板,或是一枝粉笔。路易斯对全家问候的愿望落空了。他感到自己在学校里的这一年半书写学习纯属浪费时间。他非常失望。当然了,这一切他都没法说出来。写在那石板上的话是他所能表达问候的唯一方法了。 最后,他的父亲雄天鹅打破了沉默。 “路易斯,我的儿子,”他用深沉浑厚的嗓音说,“这一天我们已经期盼很久了——你回到我们的红石湖保护区的这一天。没有谁能想象得到再见你时我们的欢喜程度或者说欢喜之情有多深,因为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着我们只能想象的东西的你实在离开我们太久了。能再次目睹你的面容有多么好呀!我们希望你离家在外时身体安康,因为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着我们只能想象的”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他的妻子说,“你正在重复自己说过的话。经过了这么久的旅行,路易斯一定累了,不管他都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些什么。” “太对了,”雄天鹅说,“可我还是要把欢迎辞再拖长一点儿,因为我的好奇心被那个挂在路易斯脖子上的古怪小东西和他用那个白东西上上下下地涂在那上面的由那些奇怪的白道道组成的奇异符号勾起来了。” “哦,”路易斯的妈妈说,“我们都对此感兴趣,真的。可是路易斯却不能对这一切作解释,因为他有缺陷,不能说话。因此我们只好暂时放下我们的好奇心,让路易斯去洗澡吃午饭吧。” 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路易斯游向岸边,把他的石板和粉笔放到一丛灌木下,洗了个澡。洗完澡,他把一只翅膀尖蘸上水,难过的用它擦去“嗨,你们好”这几个词,然后才把那块石板挂回到脖子上。回来和全家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在他和萨姆比弗一起上学的这几个月里,他的家庭成员增加了。现在这里多了六只新生的小天鹅。路易斯的父母已经完成了在加拿大的夏天旅行,在那里造了窝并孵出了六只小天鹅,到秋天他们又回到了蒙大拿的红石湖。 路易斯回家后不久,有一天,那个喂食者带着一袋谷粒站到了湖岸边。路易斯一看见他就游了过去。这个男人把谷粒撒到地上喂鸟的时候,路易斯摘下他的石板写道:“非常感谢!”然后他举起石板给那个男人看,他显得很吃惊。 “哇!”这个男人说,“你真是只不一般的鸟儿!你在那儿学的写字?” 路易斯在石板上擦了又写:“在学校。” “学校?”这个喂食人说,“什么学校?” “公立学校,”路易斯写,“哈默博瑟姆太太教的我。” “从没听说过,”喂食人说,“不过她肯定是个好得要死的老师。”1 “是的。”路易斯写。能和陌生人交谈使他欣喜万分。他意识到虽然石板对别的鸟类来说没有用处,但对人来说却大有用处,因为人懂得阅读。这让他感觉好了很多。当他离开牧场时,萨姆比弗把这块石板做为赠别礼物送给了他。萨姆是用自己攒的钱买的这块石板和石笔。路易斯决定要永远带着这块石板和石笔,无论自己在世上的任何地方。 喂食人不知道他刚才是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看到了一只天鹅在石板上写字。他决定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因为他怕别人以为他发疯了。 对鸟类来说,春天是求偶的季节。温和甜美的春风使年轻的天鹅们心里漾起一种奇特的感觉。雄天鹅开始留意雌天鹅了。他们在她们面前炫示着。雌天鹅也开始留意雄天鹅了,不过她们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们表现得非常羞涩。 有一天,路易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意识到他一定是恋爱了。他知道他所爱的是哪一只鸟儿。每当她游过她的身边,他都会感到心跳加速,心中充满了情思和渴望。他觉得自己从没见过一只这样美的年轻雌天鹅。她比其他的雌天鹅更娇小,也比他在湖上的其他朋友有着更雅洁的脖子和更妩媚的神态。她叫塞蕾娜。他希望能做出些吸引她的事情。他想要她做他的爱侣,可却无法对她倾诉,因为他不能发声。他在她身边一圈圈地游着,上下摆动着他的脖子,拼命炫耀着他的潜水本领,在水下长时间呆着,想借此显示他能比其他的鸟儿屏息得更久。可这只小雌天鹅根本不去注意路易斯的这些古怪举动。她装出一副他根本不存在的样子。 当路易斯的妈妈注意到路易斯在追求一只年轻的雌天鹅时,便躲到几丛灯心草后面观察事情的进展如何。从路易斯的表现看来,她明白他一定是恋爱了,可是她却看不到他有任何成功的迹象。 有一次,近乎绝望的路易斯游到他所爱的塞蕾娜身边,鞠了一个躬。像通常一样,他的石板仍挂在他的脖子上。他用嘴叼起那枝石笔,在石板上写了“我爱你” 这几个字,然后举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然后又游开了。她不知道怎样阅读,尽管她相当喜欢这位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的年轻雄天鹅的外貌,可她却不会对一只什么话都不会说的鸟真正感兴趣。在她看来,一只号手天鹅若是不能吹号就只能算个摆设而已。 路易斯的妈妈看到这一切后,就去找她的丈夫雄天鹅了。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她说,“你儿子路易斯恋爱了,可是他选中的那只天鹅,就是他爱的那只雌天鹅,根本就不理他。这正像我曾预言的那样:因为不能发声,路易斯将找不到一位爱侣。他追求的那位小雌天鹅,一副无礼的样子,难过得我脖子都痛了。同样,我也为路易斯感到难过。他觉得她是这湖上最了不起的,可他却不能说‘吭—嗬,我爱你,’那正是她一直渴望听到的。” “这真是个悲惨的消息,”雄天鹅说,“最可怕的消息。我知道恋爱中的鸟儿是怎么样的。我还清楚地记得爱能使你多么痛苦,多么激动,还有,在求爱不成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日夜失望和忧伤。我可是路易斯的父亲呀,这事儿我绝不能不理。我要采取行动了。路易斯是一只号手天鹅,是所有水鸟中最高贵的。他快活,快乐,强壮,有力,活泼,善良,勇敢,漂亮,可信,诚信,是一个飞行天才,游泳健将,无畏,坚韧,忠实,真诚,有雄心,还有渴望” “等等,”他的妻子说,“你不必再对我说下去了。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帮路易斯找到一个爱人?” “我要用我那体面的方式办到这一切,”雄天鹅回答,“你说那只年轻的雌天鹅想听路易斯说什么,‘吭—嗬,我爱你’吗?” “是的。” “她会听到的!”雄天鹅大叫,“人类发明了很多东西——喇叭,小号,还有各式各样的别的乐器。这些发明能模拟出我们所发出的吹号声。我要去找一种这样的发明物,为了我们的小儿子,即使我不得不飞到地球的尽头,最终也要给他找到一把小号并把它带回家交给路易斯的。” “好吧,不过如果我可以提个建议的话,”他的妻子说,“我要说你不必去什么地球的尽头了,到蒙大拿的比林斯2去吧。那地方更近一点儿。” “很好,我就去比林斯试试。我要在比林斯找到一把小号。现在,就不必再说废话了,我走了。不能再耽搁了。春天不会永远存在的。爱情正在飞逝,每分钟都不该错过。我要立刻动身去蒙大拿的比林斯,去一个充满了生机和人造物的大城市了。再见,我的爱人!我会回来的!” “你打算怎么弄到钱呢?”他那讲求实际的妻子说,“小号是要用钱买的。” “这你就别管了,”雄天鹅回答。说到这里,他已经飞上了天。他像架直升机一样笔直地升上去,然后开始平飞,越飞越高,越飞越快,一路朝东北方向而去。 “一只什么样的天鹅呀!”她嘀咕道,“我真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注释 1好得要死的老师:这句的原文是“a darn good teacher ”,我考虑了很久,才觉得该这么翻译,也不知道译得对不对。 2比林斯(billings):蒙大拿州最大的城市。 09-小号 在雄天鹅拍打着他那双有力的白翅膀往比林斯飞的路上,各种各样的烦恼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糟。雄天鹅以前从没去找过小号。他也根本没钱去买小号。他还怕当他飞到的时候商店都关门了。他知道自己无疑是整个北美洲里唯一的一只飞到城里找一把小号的号手天鹅。 “这是一次奇特的冒险,”他自语,“然而却是一次伟大的探寻。我要不惜一切地帮助我的儿子路易斯——哪怕我闯到真正的麻烦中去。” 将近傍晚的时候,雄天鹅向前望去,远远地看见了比林斯的教堂,工厂,商店,还有住宅。他决定要迅速果敢地采取行动。他绕着城市兜了一圈儿,搜寻着乐器店的位置。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那家商店很大,橱窗很宽,上面的玻璃也很厚。雄天鹅飞低了,在空中盘旋着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他往商店里看。他看到了一面金色的鼓。他看到了一把带着电线的漂亮的吉它。他看到了一架小钢琴。他看到了班卓琴,喇叭,小提琴,曼陀林,铙钹,萨克斯,木琴,大提琴,还有很多的其他乐器。最后他看到他想要的了:他看到了一把用红绳子挂在那里的铜制小号。 “现在是我行动的时候了!”他自语,“现在是我大胆冒险的时候了,不管这会对我的感情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不管这会怎样的冒犯了支配着人类生活的法律。我来了!但愿好运气能在我这边!” 这么想着,老雄天鹅张开他的双翅准备俯冲。他瞄准了那个大橱窗。他把脖子伸直,绷得紧紧的,等着听那些哗啦声。他迅猛地俯冲下来,对那个橱窗发起了全速的猛攻。 玻璃碎了。响声极其恐怖。整个店都被震动了。乐器们全都落到地板上了。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一个女店员昏了过去。雄天鹅感到一阵刺痛,因为有片碎玻璃割伤了他的肩膀,可他还是用嘴叼起那把小号,在空中急急地打了一个旋儿,从那个橱窗大洞飞了出去,开始疾速地向比林斯的那些屋顶上空爬升。几滴鲜血落到了下面的大地上。他的肩膀受伤了。可他成功地拿到了他要来找的东西。他的嘴上牢牢叼着的,那个在红绳子上晃来荡去的东西,正是一把美丽的铜制小号。1 你能想像得出当雄天鹅从橱窗冲进乐器店时惹出的乱子有多大。就在玻璃爆碎的瞬间,一个店员正在给一个顾客看低音鼓,可当他一看到这只从窗口飞进来的白色大鸟,就不由得拼命地敲起鼓来。 “蹦!”鼓这么响。 “哗啦!”飞舞的玻璃碎片喊。 刚才那个女营业员昏倒的时候,恰好仰面倒在钢琴的键子上。 “嗡—嗡—嗡!”钢琴呻吟。 店主抓起他的鸟枪就打,可惜没瞄准,反倒把天花板打出一个大洞。屋里顿时下了一场石膏雨。 所有的东西都到处乱飞乱落,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蹦!”鼓这么响。 “砰!”班卓琴唱。 “嗡—嗡—嗡!”钢琴呻吟。 “唉!”低音提琴感叹。 “救命!”一个店员尖叫。“我们被抢了。” “让开!”店主大喊。他跑向门口,站到门外又开了一枪——梆! ——他射向那只正在飞远的鸟。他打得太晚了。雄天鹅已经到了空中,安全地飞在射程之外了。他正在比林斯的屋顶和塔尖上空,往西南方的家那边飞呢。他的嘴里叼着的正是那把小号。他的心因刚才所犯的罪行而痛苦。 “我洗劫了一家商店,”他自语,“我成了一个贼了。对一只像我这样有着优秀品质和崇高理想的鸟儿来说,这是多么悲惨的命运呀!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诱使我犯下了这可怕的罪行?我过去的生活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一直是行为良好品行端正的模范呀。我天生就是个守法良民嘛。可为什么,噢,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当他稳稳地在夜空中飞着的时候,答案出来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我的儿子。我是出于对我儿子路易斯的爱才这么做的。” 回头再说比林斯,这个消息在比林斯迅速传开了。一只天鹅闯入一家乐器店偷走一把小号的事可说是前所未有。许多人都不信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报纸的编辑派了一个记者到店里来调查。记者采访了那个店主,然后就此事在晚报上写了篇文章。文章的标题是这样的: 大鸟闯入乐器店 ————— 白天鹅破窗而入 窃走贵重的小号 住在比林斯的每个人都买了一份这种报纸,细读了关于这个特别事件的报道。 全城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些人相信;其他的人说这事绝不可能发生。他们说那个店主不过是杜撰了这个消息想以此来给他的店做广告而已。可是店里的店员们却说这事的确发生过。他们都指着地板上的血滴发誓。 警察来看了店里的损坏情况,估计损失大概要值九百美元。警察答应将设法找到那个贼并逮捕他,可当警察听说这个贼只是一只鸟时却感到很为难。“鸟类犯罪可是个很特别的问题,”他们说,“鸟类是相当难对付的。” 再说红石湖那边,路易斯的妈妈正在焦虑地等着她的丈夫回来。他刚一在夜空中出现,她就看到他带来了一把小号。它是由一根绳子挂在他脖子上的。 “很好,”当他滑到水面停住的时候,她说,“我看你把事情办成了。” “是的,我亲爱的,”雄天鹅说,“这一次我飞得又快又远,还牺牲了我的荣誉,可我总算回来了。路易斯在哪儿?我现在就想把小号给他。” “他正在麝鼠窝那边坐着,发疯似的梦想着那位毫无鉴赏力的年轻雌天鹅呢。” 雄天鹅游向他的儿子,发表了一通赠送演说。 “路易斯,”他说,“我到人们的老窝做了一次旅行。我访问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商业发达的大城市。同时,我还给你挑了件礼物,现在我就满怀着爱意和祝福地把它送给你。看这儿,路易斯,这是一把小号。它将成为你的嗓子——一个上帝没能给你的嗓子的替代品。学着去吹它,路易斯,你的生活将会变得更顺利更丰富更愉快!在这个喇叭的帮助下,你终于可以说‘吭—嗬’了,就像别的天鹅那样。音乐之声将在我们的耳畔萦回。你可以打动你钟爱的年轻雌天鹅了。掌握吹这把小号的技巧吧,然后你将能为她们吹奏情歌,把热情和惊喜还有渴望都注入她们心中了。 “路易斯,我希望它将带给你幸福,带给你一个全新的更好的生活。我是在牺牲了一些自我和尊严后才得到它的,可我们现在就别去管这些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钱;我没有付钱就拿走了这把小号。这是可耻的行为。但更重要的是你得学会吹奏这把乐器。” 说着,雄天鹅把小号从脖子上弄下来挂到路易斯的脖子上,和那些石板石笔放在一起。 “好好戴着它!”他说,“快活地吹!让森林和群山还有沼泽都回荡起你青春的渴望之声吧!” 路易斯想对他的爸爸道谢,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在石板上写“谢谢你”并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他的父亲不能阅读,也从没受过这样的教育。于是路易斯摆了摆他的头,摇了摇尾巴,又拍了拍他的翅膀。雄天鹅从这些动作里看出,他终于找到了儿子心目中的合适赠品,这把小号礼物被接受了。 注释 1红绳子:这个词的原文是“a red cord”,应该翻译成“红绳子”才对,可是任溶溶却翻译成“红带子”,显然是不够细心——看原版书里的插图也可以知道,路易斯父亲的脖子上挂着的小号明明是用绳子拴着的嘛,怎么能是带子?此外,任溶溶这一章的译文里更有很多严重得多的错误,我只是懒得去说而已,因为这些错误几乎章章都有。 10-金钱的烦恼 路易斯是上红石湖最受大家喜爱的年轻雄天鹅了。他也是装备最棒的,他不仅仅有挂在脖子上的石板石笔,还有一把系着红绳子的小铜号呢。年轻的雌天鹅们都开始注意他了,因为他显得和其他的小天鹅们完全不同。他简直就是鸡群中的鹤。别的天鹅们身上可是什么都没带呀。 路易斯很喜欢这把新小号。从第一天拿到它起,他就整天地试着,想让它发出声来。这把小号可真不容易摆弄呀。他试了好几种不同的姿势,弯着脖子,不断地吹着。起初,什么声也没弄出来。他吹得一次比一次用力,腮帮子越吹越鼓,脸也越憋越红。 “这可太难弄了。”他想。 可接着他就发现,只要把舌头放到一定的位置,他就能让这小号发出一种很小的喘息般的声音。这声音不是很动听,但起码也算是一种声音。它听起来有点儿像从放热器里往外散热气一样。 “扑呜呜,扑呜呜。”小号叫道。 路易斯继续吹。最后,在试吹的第二天,他成功地吹出了一个单音——一个清晰的单音。 “吭!”小号叫。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路易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游在附近的一只野鸭,停下来听着。 “吭!吭 依 呜 呜浮。”这小号叫。 “这要花点时间才行,”路易斯想,“在一天之内我是成不了一个号手的,这是可以肯定的。可罗马也不是在一天之内建成的呀,假如我用整个夏天来学的话,大概就能学会吹这个喇叭了。” 路易斯除了学吹号外还有别的问题要考虑,一个问题是,他知道他的小号还没有付钱——它是偷来的。他根本不愿意这样。另一个问题是,塞蕾娜,他所爱的那只天鹅,已经飞走了。她和几只其他的年轻天鹅离开红石湖北飞到蛇河1去了。路易斯担心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发现自己只剩一颗破碎的心了,因为除了一把偷来的小号外,连个教他吹号的人都找不到。 每当路易斯遇到麻烦,他都会想起萨姆·比弗。萨姆以前就帮过他;可能这次他还能帮忙。此外,春天也搅得他心神不宁:他感到有些什么在驱使他离开这些湖飞到某个地方去。因此他在一天早晨动身了,一直朝萨姆住的香草乡牧场飞去。 这一次的飞行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如果你试过和一把在你的脖子上晃来晃去的小号,还有一块在风中劈啪作响的石板,再加上一只在它的绳头上乱蹦乱跳的石笔一起飞的话,你就知道飞行会有多么困难了。路易斯这才知道轻装旅行,不带那么多的东西一起飞要容易得多。不过,他是一位坚强的飞行家,而且石板石笔和小号对他来说也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当他来到萨姆居住的那个牧场时,他兜了个圈儿,然后才滑翔下来走进谷仓。他看见萨姆正在刷洗他的小马。 “哈,看谁来了!”萨姆叫,“你脖子上挂着那么多东西的样子活像个旅行推销员。很高兴见到你。” 路易斯把石板抵到小马的马栏上。“我有麻烦了。”他写。 “怎么了?”萨姆问,“你从哪儿弄的这把小号?” “那就是麻烦所在,”路易斯写,“我父亲偷了它。因为我没有嗓子,所以他才把它给了我。这把小号还没付钱呢。” 萨姆吹了个口哨。然后他把小马领到马厩,栓好,走出来,坐在一捆干草上。有那么一会儿,他只是盯着这只鸟看。最后他开腔了:“你有一个和钱有关的问题。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差不多所有人都有和钱有关的问题。你需要的只是一件工作。然后你可以把你挣的钱存起来,到存够的时候,你爸爸就可以把钱还给被他偷去小号的那个人了。你真的能吹奏那东西吗?” 路易斯点点头。他把小号举到他的嘴上。 “吭!”小号说开了。小马跳了起来。 “嘿!”萨姆说,“非常不错。你还会吹别的音吗?” 路易斯摇摇头。 “我有主意了,”萨姆说,“今年夏天我有个在安大略省的一个儿童夏令营当少年辅导员的工作。那是在加拿大。我敢打赌,如果你能再学会几个音的话我准能给你找个在夏令营当号手的工作。夏令营想要一个能吹喇叭的人。这个主意就是,你在每天早晨用一连串很响很快的乐音,把男孩子们吹醒。这叫起床号。然后你再吹一些别的音,招呼营员们吃饭。那叫就餐号。等晚上每个人都上床了辉光从天空里消褪了湖水平静了蚊子们也都在帐篷里忙活着,叮着那些男孩子的时候,男孩子们已经在床上躺得很困了,这时你就要再吹些别的音,很轻柔很甜美很伤感的那种。那叫熄灯号。你想和我一起去夏令营试试吗?” “我愿意去做任何事,”路易斯写,“我急着要钱。” 萨姆轻声笑起来。“ok,”他说,“夏令营大约三周后才开放呢。这样你就有时间来学会吹这几种号了。我要给你买一本告诉你怎么吹的音乐书。” 萨姆办到了。他找到了一本讲吹号的书,就是诸如他们在军队里用的那种。他把说明读给路易斯听。“立正。时刻把小号平抓到身前。不要让小号指向地面,因为这种姿势能压制你的肺部,并令吹奏者显出一副穷酸相。为了去除口水,这种乐器每周应该清洗一次。” 每天下午,当比弗先生的牧场里的客人们背起背包进山旅行时,路易斯就开始练习吹号。很快,他就能吹奏起床号,就寝号,还有熄灯号了。他特别喜欢熄灯号的声音。路易斯有音乐天赋,也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好号手。“一只号手天鹅,” 他想,“应该能把小号吹得相当棒。”他也喜欢这个找工作挣钱的主意。他这个年纪正好适合出去工作。他差不多两岁大了。 在他们动身去夏令营的前一天夜里,萨姆把他所有为夏令营准备的东西都装到了一个行李袋里。他把运动鞋和鹿皮鞋2装了进去。他把胸前印着“库库斯库斯夏令营”3的运动衫装了进去。他用一条毛巾包起他的照相机并把它装了进去。他又把他的鱼杆,牙刷,梳子,画笔,他的羊毛衫,防水衣,4网球拍也装了进去。他装进了一本拍纸簿,铅笔,邮票,一个急救箱,还有一本教你如何鉴别鸟类的书。上床之前,他打开他的日记本写道: 明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了。爸会开车送路易斯和我去库库斯库斯夏令营。我敢打赌,这将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由一只号手天鹅当吹号手的男生夏令营。我喜欢有工作。我希望我能知道当我长成一个男人后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狗睡醒时总要伸懒腰呢? 萨姆合上他的日记本,把它和行李袋里的其他东西放到一起,上了床,关上灯,躺在那里想为什么狗睡醒时总要伸懒腰。两分钟内他就睡着了。在外面谷仓里的路易斯早已经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路易斯就把他的石板石笔还有小号都端正地挂在脖子上,爬进了比弗先生的汽车后座。那是辆敞篷车,于是比弗先生便把车篷放了下来。萨姆在前面和他的爸爸坐在一起。路易斯高高地站在后座上,浑身雪白,一副俊秀的模样。比弗太太过来和萨姆吻别。她还告诉他要做个好孩子,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掉到湖里去,也不要和别的男孩子打架,下雨时别跑出去把自己淋湿,被淋湿后更不要连羊毛衫也不穿就坐在冷风里,不要在森林中迷路,别吃太多糖,别喝太多汽水,别忘了隔几天就给家里写信,湖上起风时别划独木舟外出。 萨姆都答应了。 “ok!”比弗先生喊,“我们去安大略了,到露天去喽!”他发动汽车,按响了喇叭。 “再见,妈!”萨姆喊。 “再见,儿子!”他的妈妈喊。 汽车向宽大的牧场主门急速驶去。牧场刚从视野中消失,路易斯就从他的座位上转过身子,把他的小号放到嘴边。 “吭—嗬!”他吹,“吭—嗬,吭—嗬!” 声音飘远了——狂野,嘹亮,动人心弦。后面牧场上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号声并为之而热血沸腾。这声音和他们以前听过的任何声音都不同。它让他们忆起了他们熟悉的所有自然而又神奇的东西和地方:日落和月升,山峰和峡谷,还有幽静的清溪与深邃的森林。 “吭—嗬!吭—嗬!吭—嗬!”路易斯呼唤。 小号声渐听渐杳了。牧场上的人接着吃他们的早饭。向他的第一个工作奔去的路易斯,心里就像他学会飞翔那天一样激动。 注释 1蛇河(snake river ):美国西北部的一条河流,发源于怀俄明州西北部,全长1 ,670 公里(1 ,038 英里),流经爱达荷州南部,沿着俄勒冈州与爱达荷州和爱达荷州与华盛顿州间的边界,穿过华盛顿州东南部后流入哥伦比亚河。1805 年由路易斯和克拉克探险队发现,这条河上有许多壮观的深峡谷,是重要的水电来源。 2鹿皮鞋(摸ccasin):一种传统上由美洲印第安土著穿的软皮便鞋。 3库库斯库斯(kookooskoos ):意思详见后面的正文。这个词我采用了任溶溶的译法,因为我觉得他(她)的译法很合适。 4防水衣(poncho):南美洲的一种斗篷,为单块的羊驼毛呢布,使用时披在身上,头部从布中间的洞伸出来。 11-库库斯库斯夏令营 库库斯库斯夏令营座落在安大略森林深处的一个小湖边。这里没有依湖而建的消夏别墅,没有带舷外发动机1的汽艇,也没有供汽车驱驶的车道。这是一个荒野的湖,最适合男孩们来玩。比弗先生让萨姆和路易斯在泥土路的尽头下了车,然后他们又乘上独木舟,划到了营地,这才算结束了他们的旅程。一路上,萨姆坐在船尾划桨,路易斯则只是站在船头注视着前方。 这个营地由一个吃饭用的大木屋,七座供男孩与辅导员们睡觉的帐篷,一个建在前面的船坞,一个盖在后面的厕所组成。这里四周都为森林所环绕,其中只有一块被用作网球场的开阔地,还有一个堆放着许多可以独木舟的地方,这些独木舟是用来在别的湖上旅行的。这里大约有四十个男孩。 当萨姆的独木舟停靠到营地码头边的沙滩时,路易斯带着他的石板,他的石笔,他的小号走上了岸。码头上跑来大约二十个男孩,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几乎不能相信他们的眼睛了。 “嘿,看那是什么!”一个男孩叫。 “一只鸟!”另一个说。“瞧他的个头儿!” 每个人都挤到了路易斯的周围,想更清楚地瞧瞧这位新营员。萨姆把几个男孩推开,不让路易斯被他们挤着。 “慢点来,好吗?”萨姆恳求。 那天晚饭后,夏令营指导员布里克先生在大木屋前生起了营火。男孩们都围聚在一起。他们唱着歌,嚼着果汁软糖,还猛拍蚊子。有时,你根本听不清歌里唱的是什么,因为男孩们在唱歌时嘴里还塞着果汁软糖呢。路易斯没和他们在一起 。他独自站在一个离他们稍远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布里克先生站起来对男孩和辅导员们发表演说了。 “我要提请大家注意,”他说,“我们中间有一个新营员——天鹅路易斯。他是一只号手天鹅,一只珍禽。有他在此是我们的幸运。我给他的薪水和我给少年辅导员的一样多:一夏天一百美元。他性情温和,只是不能发声而已。他是从蒙大拿和萨姆比弗一起来的。路易斯是个音乐家。像多数音乐家一样,他也正急需用钱呢。他将在黎明用他的小号叫醒你们;他将召唤你们吃饭;在夜里,当你们就要入睡时,他将给你们吹熄灯号,那就表示这一天结束了。我警告你们,一定要平等地待他,对他尊重些——他随便用哪只翅膀都能把你们猛揍一顿。为了让你们大饱耳福,我现在就向你们介绍天鹅路易斯。鞠个躬,路易斯!” 路易斯很不好意思,可他还是走上前鞠了个躬。然后他把他的小号举到嘴边吹了长长的一声“吭”。他刚吹完,湖岸对面就传来了回声:“吭—吭”。 男孩子们鼓起掌来。路易斯又鞠了一躬。萨姆·比弗正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嘴里满是果汁软糖,为他的计划能够实现而暗自开心。等这个夏天结束,路易斯就能挣一百美元了。 一个叫阿普尔盖特·斯金纳的男孩站了起来。 “布里克先生,”他说,“我怎么办?我讨厌鸟类。我从来就不喜欢鸟儿。” “ok,阿普尔盖特,”布里克先生说。“你不必去喜欢鸟儿。如果你这么觉得,就继续讨厌鸟类好了。每个人都有权喜欢或不喜欢什么,都有权保留自己的成见。让我们来想想,我不喜欢吃开心果冰淇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它,可我就是不喜欢。不过可别忘了,不管怎么说,路易斯都是你的辅导员之一。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他都必须得到尊重。” 一个以前从没参加过夏令营的新生站了起来。 “布里克先生,”他说,“为什么这个夏令营叫库库斯库斯夏令营?库库斯库斯是什么意思?” “这是大雕枭的印第安名字。”布里克先生回答。 这个新生想了一分钟。 “那么这个夏令营为什么不叫大雕枭夏令营,却叫库库斯库斯夏令营?” “因为,”布里克先生回答,“‘一个男孩子的’夏令营应该有一个奇特的名字;要不听起来就没劲了。库库斯库斯可是个非常棒的名字。这是一个很长的单词,但却只由三个字母构成。这个词里有两个‘s ’,三个‘k ’,六个‘o ’。你不会找到太多名字像它这么乖僻的词的。名字越古怪,夏令营就越吸引人。用一句话说,就是欢迎你到库库斯库斯夏令营来做客。还有,这个词和‘moose ’这个词押韵——那是这个词的另一个妙处。2 “现在到大家上床睡觉的时候了。你们可以在明天早饭前去游泳。到时候你们连游泳裤都不必穿。当你听到天鹅的喇叭声时,只需从床上跳出来,脱掉你的睡衣,跑到船坞,再扎到水里就可以了。我将在你们之前来到那里,从跳台做我那闻名遐迩的后空翻。这会让我在辛劳的一天正式开始前就打起精神的。晚安,路易斯!晚安,萨姆!晚安,阿普尔盖特!晚安,大伙儿们!” 火光渐渐黯淡下来。男孩子们陆续在黑暗中散开,回到他们的帐篷去了。大辅导员们围坐在走廊上,抽着他们的最后一袋烟。 萨姆爬到第三个帐篷里的毯子底下。路易斯走上高处,站到岸边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在那里等待着。当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后,他面向着营地,把他的小号举到嘴边,吹起了熄灯号: 白天已过,太阳西落,跃入湖水,跳下山岗,暂别天上; 一切都好,宁静安详,上帝在身旁。3 最后一个音符仍在静寂的湖上盘桓,似乎不忍离去。床上的男孩们听着这美丽的乐音。他们全都泛起了睡意,感到平静而幸福——只除了阿普尔盖特·斯金纳,因为他在睡觉时不喜欢鸟来打扰。可没过多久,阿普尔盖特也睡了,和帐篷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他在睡着后还打起了呼噜。不喜欢鸟的人往往爱打呼噜。 一种无比宁静的气氛笼罩了库库斯库斯夏令营。 注释 1舷外发动机(out波ard 摸tor):安装在舷外支架或船尾上的可拆卸式发动机。 2大雕枭(the great horned owl):一种大的北美枭,有突出的耳部冠毛,羽毛褐色,喉白色。它的印第安名字即库库斯库斯(kookooskoos ),这个词里有两个‘s ’,三个‘k ’,六个‘o ’,就像布里克先生说的那样。另外,这个词的发音近似于“乖僻的”(kooky )这个词,所以布里克先生才说:“你不会找到太多名字像它这么乖僻的词的。”“moose ”这个词,意为麋鹿,在英文里与“kookooskoos” 押韵。 3这首歌的歌词很不容易翻译好,我试验了很久,才弄成这副嘴脸。如果大家觉得译得太差(这是肯定的),可以自己看原文。原文如下:“day is done ,gone the sun ,from the lake ,from the hills,from the sky;well,safety nest, god is nigh。”另外,原版书上还附有五线谱,可我根本看不懂这些烂豆芽。好在任溶溶的译文里有相应的简谱,我便用画笔把那里的简谱绘出来,添上歌词,做成 jpg 文件,这样看起来能舒服些。非常感谢任溶溶的译本里的简谱,只是,他(她)翻译的歌词嘛,不提也罢。书里以后还会有许多带五线谱的歌曲,我都将按照任溶溶的译本把它们改成jpg 格式的图片,只另把歌词在正文里列出,特此声明。 12-救援 路易斯喜欢睡在这个湖上。夜里,吹过熄灯号后,他就摇摇摆摆地走上船坞附近的沙滩。他在那里摘下他的石板,石笔,小号,把它们藏到灌木丛里。然后,他跳到了水里。刚一浮起来,他就把头塞到了翅膀下面。他打了一个盹儿,想着家和他的父母。然后他又想到了塞蕾娜——她是多么的美而他又是多么的爱她。他很快就睡着了。天刚破晓,他就游到岸边,简单地吃了点水生植物当早餐。然后他挂上他那些东西,爬到那块平坦的岩石上,吹起了起床号。男孩子们听到了这号声,就都爬起来冲向船坞,开始了早餐前的游泳。 晚饭后营员们常常打排球。路易斯喜爱这项运动。他不能象那些男孩们跳得一样快,但他能用他的长脖子远远地够到球,把球顶到空中并击过网。很难让路易斯接漏一个球——他差不多能把每个来球都顶回去。当男孩们在比赛开始前挑选运动员时,路易斯总是第一个被选中。 男孩们喜欢安大略的夏令营生活。他们学习怎样怎么划独木舟。他们学习游泳。萨姆·比弗领他们去大自然远足,教他们静静地坐在一根大木头上观察野生动物和鸟类。他教他们怎样才能几乎不出声地在森林中行走。萨姆领他们去看在溪边的一个洞里的翠鸟窝。他带他们去看鹧鸪和她的孩子们。当男孩们听到一串轻柔的“可 —可—可—可”声时,萨姆告诉他们说他们刚才听到的是拉锯枭1的叫声,它是最小的猫头鹰,并不比一个成人的巴掌大多少。有时全营的人会在半夜被一只山猫的尖叫吵醒。整个夏天还没人亲眼见过一只山猫呢,可它的尖叫却总能在夜里听到。 一天早上,在和阿普尔盖特·斯金纳打网球时,萨姆听到了一种叮当声。他朝身后看去,发现了一只正从森林中走出的臭鼬。这只臭鼬的头卡到一个罐头盒子里去了;所以他看不到自己身在何处了。他老是撞上树木和岩石,那罐头盒子也就跟着叮当,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 “这只臭鼬有麻烦了,”萨姆说着,放下他的球拍。“他本来一直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的。可是却不小心把头钻到了空罐头盒里,现在他拔不出来了。” 营地里来了一只臭鼬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开了。男孩子们都跑过来看热闹。布里克先生警告他们别靠得太近——臭鼬也许会放臭气薰他们的。于是男孩们只好在周围蹦着高儿,让自己和臭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捏住了他们的鼻子。 最难的是怎样才能既把那个罐头盒子从臭鼬头上拉下来又不会被臭气袭击。 “他现在需要帮助,”萨姆说,“如果我们不能把罐头盒子拽下来,那只臭鼬就会活活饿死的。” 所有的男孩子们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 一个男孩说他们应该打造一副弓箭,然后在箭上系一根绳子,朝那罐头盒子射上一箭。等他们射中后,他们就去拉那根绳子,罐头盒子就能离开臭鼬的头了。大家都没把这个意见放在心上——它听起来太麻烦了。 另一个男孩建议让两个男孩爬到树上去,再让一个男孩用双手抓住另一个男孩的双脚把他倒挂下去,等到这只臭鼬走到那棵树下,挂在那里的男孩就可以伸手把罐头盒子拉下来,这样一来,即使臭鼬放臭气,也薰不到那个男孩,因为他正在空中悬着呢。这个建议也没人太在意。布里克先生根本不赞同这个主意。他说这个想法太不合实际,再说他也不允许这么干。 又一个男孩子建议说他们该找块木头来,把它抹上胶水,当这只臭鼬撞到那块木头上时,那个罐头盒子就会被木头粘下来。更没人赞许这个建议。布里克先生根本不赞同这主意。他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胶水。 在大家纷纷献计的时候,萨姆·比弗悄悄地向他的帐篷走去。几分钟后他带着一根长竿和一段钓线走了回来。他把钓线的一头栓在竿上。接着他又在钓线的另一头打了个活结,做成一个套索。然后他爬到帐篷顶上,同时要求别的男孩们别离那只臭鼬太近。 这段时间里,这只臭鼬一直在到处乱闯,在各种东西上瞎撞。真是一副可怜相。 萨姆握着他的竿子,耐心地在篷顶等。他看上去就像个等鱼咬钩的渔夫。当这只臭鼬闯到帐篷附近时,萨姆探出身子,把套索垂到臭鼬面前,让它套到那个罐头盒子上,然后再猛地一拉。套索收紧了,罐头盒子被拽了下来。罐头盒子刚被拉下,臭鼬就转身放起臭气来——正好冲着布里克先生,他忙往后跳,却被绊了个大跟斗。所有的男孩子都在周围捏着鼻子蹦起来。臭鼬跑进了森林。布里克先生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空气中有种特别浓的臭味儿。布里克先生也闻到了。 “恭喜你,萨姆!”布里克先生说,“你救了一只野兽,又给夏令营增添了一种美妙的野兽气息。我相信我们都会久久地记住这一臭气薰天的事件的。我想不出我们怎么能一下子忘记它。” “吭—嗬!”路易斯举起他的小号吹起来。湖上荡起了回声。空中仍然有臭鼬散出的强烈麝香味。男孩们还在捏着鼻子蹦个不停。他们中的一些人捂住肚子在那里假装呕吐。这时布里克先生宣布该去晨游了。 “游泳能冲去这气味,”他说着,走向他的小屋,去换衣服了。 每天午饭后,营员们都要回他们的帐篷里休息一段时间。这时,有些人在读书。有些人在给家里写信,告诉他们父母这里的食物有多糟。有些人则只是躺在他们的儿童床上相互交谈。在一个午休时间里,和阿普尔盖特住在一个帐篷里的男孩们开始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了。 “阿普尔盖特·斯金纳,”一个男孩说,“阿普尔盖特,你从哪儿弄了一个这么发疯的名字?” “我父母给我起的。”阿普尔盖特回答。 “我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另一个男孩说,“酸苹果盖特。酸苹果盖特·斯金纳。”男孩子们听到这里都大叫起来,唱歌似的重复道:“酸苹果盖特,酸苹果盖特,酸苹果盖特。” “安静!”帐篷长吼道。 “我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好玩。”阿普尔盖特说。 “他的名字不叫酸苹果盖特,”另一个男孩低语,“他的名字叫生虫子的苹果盖特。生虫子的苹果—盖特·斯金纳。”孩子们用尖声大笑来欢迎这个暗示。 “安静!”帐篷长咆哮起来,“我要这帐篷里保持安静。别去惹阿普尔盖特!” “别去惹烂苹果盖特!”另一个男孩低语。有几个男孩子把他们的枕头拉到头上,以免别人听到他们的偷笑声。2 阿普尔盖特很伤心。休息时间过后,他漫无目的地来到了码头那里。他不喜欢被别人取笑,因此他想做些什么来报复一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把一艘独木舟推到水里,把它划进了湖,朝一英里外的对岸驶去。没人注意到他。 阿普尔盖特并没有单独划独木舟外出的资格。他没有通过他的游泳测验。他也没有通过他的划独木舟测验。他正在违犯营规。当他离岸四分之一英里,到了水深的地方时,风越刮越猛了。浪高了起来。独木舟难以控制了。阿普尔盖特害怕了。突然,一个大浪把独木舟打得转了起来。阿普尔盖特拼命地靠在他的桨上。他的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独木舟翻了过去。阿普尔盖特落水了。他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变得非常沉重。他的鞋把他往水里拽,他几乎不能让他的头伸到水面上了。他不去抱住独木舟,反而往岸边游去——这么做可真是发疯了。一个大浪迎面打到他脸上,灌了他满嘴的水。 “救命!”他尖叫。“救我!我快淹死了。如果我被淹死会给夏令营带来坏名声的。救命!救命!” 辅导员们飞速地往码头这边跑。他们跳进独木舟和划艇,开始往这个快被淹死的男孩身边划。一个辅导员踢掉他的鹿皮鞋,3跃入水中,朝阿普尔盖特游过来。布里克先生跑向码头,爬上跳台,通过一个扩音器指挥着这场救援行动。 “抱住独木舟,阿普尔盖特!”他喊。“别离开那艘独木舟!” 可阿普尔盖特已经离开独木舟了。他完全无依无靠,只好拼命扭动着,浪费着他的气力。他相信自己马上就会沉入水底被淹死了。他感到无力而又惊恐。水已经灌到他的肺里了。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第一艘离开码头的船是由萨姆·比弗划的,萨姆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划着桨。可是对阿普尔盖特来说一切都不容乐观。小船们离这个男孩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当夏令营里传来第一声“救命”时,路易斯正绕着大木屋的一角往前走着。他立刻瞥见了阿普尔盖特并对这喊声作出了反应。 “我没法飞过去,”路易斯想,“因为我的飞羽最近刚刚脱掉。可我肯定能比那些小船到得更快。” 路易斯摘下他的石板,石笔和小号,跳到水里,拍起翅膀,踢动着他那有蹼的大脚向前游去。一只天鹅,即使在不能飞的夏天,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在水中疾走。路易斯那有力的大翅膀拍击着空气。他的双脚搅动着水浪,就像正在水面奔跑一样。片刻之间,他就超过了所有的小船。来到阿普尔盖特身边后,他飞快地潜到水下,把他的长脖子伸到阿普尔盖特的两腿之间,接着,坐在他背上的阿普尔盖特和他一起浮上了水面。 岸上和小船上的人们都欢呼起来。阿普尔盖特抱着路易斯的脖子。他在紧要关头得救了。再晚一分钟的话,他就真的沉底了。那时水将灌满他的整个肺部。他就会完蛋了。 “感谢上帝!”布里克先生对着他的扩音器大喊。“干得好,路易斯!库库斯库斯夏令营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夏令营的名声保住了。我们的安全记录仍旧完美无暇!” 路易斯没怎么注意去听这些喊叫。他小心地游到萨姆的船边,萨姆把阿普尔盖特拉上船,扶他坐到船尾的座位上。 “你骑天鹅的样子真滑稽,”萨姆说,“你还能活着可全凭运气。你不该一个人把独木舟划出来的。” 可是阿普尔盖特已经吓坏了,全身湿透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坐在那里直勾勾地呆看着前方,吐着嘴里的水,拼命地喘气。 那天晚饭时,布里克先生让路易斯坐到他右边的荣誉席上。吃完饭后,他站起来发表了一个演说。 “我们全都看见了今天在湖上发生的事情。阿普尔盖特·斯金纳违犯了一条营规,擅自划独木舟外出,还翻了船。就在他即将被淹死之际,天鹅路易斯飞速地赶超了其他的营员,来到他身边,把他托起来,救了他的命。让我们全体起立,为路易斯鼓掌欢呼!” 男孩子和辅导员们站了起来。他们鼓掌欢呼着,还用勺子敲打着盘子。然后他们才又坐下来。路易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现在,阿普尔盖特,”布里克先生说,“我希望这场援救已经改变了你对鸟类的看法。来到夏令营的第一天,你曾告诉我们说你不喜欢鸟儿。你现在的感觉如何?”4 “我感觉我的肚子还是不舒服。” 阿普尔盖特回答。“当你几乎被淹死时你的肚子会感到很不好受的。我肚子里还存着很多湖水呢。” “是的,可你现在对鸟类怎么看呢?”布里克先生问。 阿普尔盖特使劲想了一会儿。“嗯,”他说,“路易斯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他。可我还是不喜欢鸟类。” “真的吗?”布里克先生说。“这有点太奇怪了。即使一只鸟儿在你快淹死的时候救了你,你还是不喜欢鸟类?你为什么要反对鸟类呢?” “没什么,”阿普尔盖特回答,“我没什么反对他们的理由。我仅仅是不喜欢他们而已。” “ok,”布里克先生说,“我想我们只好谈到这里为止了。但夏令营却为路易斯而骄傲。他是我们最杰出的辅导员——一个伟大的号手,一只伟大的鸟,一个强健的游泳家,还是一个极好的朋友。他应该得到一枚奖章。实际上,我正打算写一封信,推举他为救生奖章的获得者。” 布里克先生信守了他的诺言。他写了那封信。几天后,一个男人带着那枚救生奖章从华盛顿来了,他当着全体营员的面,把奖章挂到了路易斯的脖子上,和小号,石板,石笔挂在一起。这是一枚精美的奖章。它的上面刻着这样的字句: 授予天鹅路易斯, 因为他以非凡的勇气 和奋不顾身的精神,救了 阿普尔盖特·斯金纳的生命。 路易斯摘下他的石板写道:“谢谢你授予我的奖章。这是一个极大的荣誉。” 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我的脖子要超载了。我有了一把小号,一块石板,还有一支石笔;现在我又有了一枚奖章。我开始变得像一个嬉皮士了。我希望我的飞羽再长出来后还能飞得起来。” 那天晚上,天黑以后,路易斯吹出了以前从未吹出过的最完美的熄灯号。那个带来了奖章的男人在一旁听着,观望着。他几乎不能相信他的耳朵和眼睛了。回到华盛顿后,他把他所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了别人。路易斯的名声越来越大。他的名字已经人尽皆知了。人们开始到处议论这只会吹小号的天鹅。 注释 1拉锯枭(saw whet owl):密西西比河以东最小的猫头鹰,在美国多数地方和南加拿大等地都可以见到。高7-8 英寸。头棕色,眼部有白色条纹。体棕色,腹部有棕白相间的条纹。喜欢住在潮湿的地方,森林中。吃小哺乳动物和鸟类。我网上还看到了几张它的照片:长着美丽的黄色大眼睛,大小真的差不多和人的手掌一样。另外,这个译名起初只是我随便译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一个叫wangqi的新语丝朋友后来帮我查了一下,知道这种动物学名叫“aegolius acadicus ”,是因其不一般的叫声得名的。据说它的叫声一般如同单调的口哨声,但有时却像磨锯声。据说有人把这个词译成“锯子猫头鹰”,看来我这译名也不算太离谱。另外,新语丝的朋友亦歌也帮我查了,说这个词该译成“阿加底亚枭”,看来这是它的学名的译音了。我要在此谢谢这两位朋友。 2阿普尔盖特·斯金纳“这个名字的原文是”applegate skinner “,其中,” applegate “一词的前半部分是”苹果“的意思(apple ),”skinner “一词有” 剥皮者“的意思。既然他的父母给他起了一个这么古怪的名字,就难怪男孩们要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了j。后来,男孩子们提到的”酸苹果盖特“(sour applegate)和” 烂苹果盖特“(rotten applegate)这两个词,都是在”applegate “这个词的基础上想象出来的。最有创意的还是”生虫子的苹果盖特“(wormy apple-gate)这个词,看到这里你或许会感到好笑的。这一段文字很有趣,可在任溶溶的译笔下,不但乏味,而且还奇怪的丢失了很多,简直像是译者自己写出来的。上一章里,布里克对夏令营的命名原因所作的那些解释,也被任溶溶译得莫名其妙。 3鹿皮鞋(摸ccasin):这个词采自印第安语,本书中出现过的郊狼(coyote,印第安语称作coyotl),臭鼬(skunk ), 浣熊(racoon),麋鹿(摸ose )等词,也都是直接采自印第安语。美国的某些州名、城市名、河流名也都直接采用了印第安人的叫法。 4“你现在的感觉如何”这一句的原文是“how do you feel now ?”,这里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还讨厌鸟类吗”?可如果单照字面理解,则可以理解成“你现在觉得(你自己)怎么样?”。所以阿普尔盖特下面才回答说:“我感觉我的肚子还是不舒服。”(这个自私的孩子,光知道想他自己!)听罢,布里克才知道他听错了自己的意思,便又追问了一句:“可你现在对鸟类怎么看呢?” 13-夏天的尾声 一把小号有三个小活瓣。它们是让吹奏者用手指来按的。它们看起来就像这样: 1 只要按正确的次序来按它们,吹奏者就能吹出音阶上的所有音符。路易斯常常查看他的小号上的这三个小活瓣,可他却从来没能学会使用它们。他的每只脚虽然刚好有三个前趾,可他是一只水鸟,所以他的脚上有蹼。蹼令他无法分别运用他的三个前趾。幸运的是,吹营号时不需要使用小号上的活瓣,因为营号只由“1 ,3 , 5”这三个音组成,而一个号手不用按下任何一个活瓣就能吹出“1,3 ,5 ”来。 2 “如果我能用我的三个脚趾按这三个活瓣的话,”他自语,“我就能吹奏各种各样的音乐,不仅仅限于营号了。我能吹爵士乐。我能吹乡村音乐。我能吹奏摇滚乐。我也能吹奏巴赫,贝多芬,莫扎特,西贝利厄斯,格什温,欧文·柏林,布拉姆斯等人的伟大音乐了。3我能真的成为一个小号吹奏家,而不仅仅是个营号手了。我甚至有可能在一个管弦乐队里找到工作呢。”这个念头使他充满了雄心。路易斯热爱音乐,此外,他已经在心中盘算着等夏令营结束后如何找机会赚钱了。 虽然他喜欢库库斯库斯夏令营的生活,可路易斯还是时常想念他在蒙大拿上红石湖的家。他想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还想塞蕾娜。他深深爱着塞蕾娜,也常常在想她现在怎么样了。晚上,他会凝望着繁星,思恋着她。深夜,当大牛蛙呱呱叫着蹦在静寂的湖上的时候,他也会想起塞蕾娜。有时,他会感到悲伤,孤寂,想家。不管怎样,他的音乐都能给他带来某种安慰。他喜欢听他的小号的声音。 夏天过得太快了。夏令营的最后一天,布里克先生把他的辅导员们召集到一起,付给他们他应付的工资。路易斯得到了一百美元——他有生以来挣得的第一笔钱。他没有钱夹和口袋,因此布里克先生把这些钱装到了一个带拉绳的防水袋里。他把这个钱袋挂到路易斯的脖子上,和小号,石板,石笔,救生奖章放在一起。 路易斯来到了萨姆·比弗的帐篷,看见萨姆正在捆扎他的行李。路易斯摘下了他的石板和石笔。 “我需要一个新工作,”他写,“我该去哪儿找呢?” 萨姆坐到他的床上想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道:“到波士顿去吧。你大概能在天鹅游艇上找到一个工作。” 路易斯从没去过波士顿,他也不知道天鹅游艇究竟是什么,可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在石板上接着写道:“帮个忙好吗?” “可以,”萨姆说。 “请拿刀片把我右脚上的蹼割开,这样我就能活动我的脚趾了。”他伸出了他的脚。 “你为什么要活动你的脚趾呢?”萨姆问。 “你会明白的。”路易斯写。“我要用我的脚趾来做我的事情。” 萨姆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他朝一位年纪大的辅导员借来了一把刀片。他在路易斯的内趾和中趾之间齐齐地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接着他又在路易斯的中趾和外趾之间割了一道。 “疼吗?” 路易斯摇摇头。他举起他的小号,把他的三个脚趾放到三个活瓣上,顺利地吹出了“1 ,2 ,3 ,4 ,5 ,6 ,7 ,i。i,7 ,6 ,5 ,4 ,3 ,2 ,1。吭— 嗬!” 萨姆咧嘴笑了。“天鹅游艇会雇佣你了,一定会的,”他说,“因为你现在是真正的号手了。可是你的蹼被割开后,你游起泳来会困难些的。你在游水时会很容易打转,因为的左脚划动得比你的右脚更有力。” “我能处理好这些的,”路易斯写,“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外科手术。” 第二天,营员们离开了。独木舟被举到船库里的架子上去了,浮码头被拖上了岸,小屋的窗子被钉上了防止熊和松鼠闯入的木板条,床垫子被装到了拉链式胶布袋里;一切都被收拾停当,为长长的,静静的寒冬做好了准备。所有的营员都离开了,只有路易斯还没有走。他的飞羽长得很快,可他还是不能飞。他决定独自呆在营地,直到他可以再飞起来,那时他将一直飞到波士顿去。 没有了男孩们的湖是寂寞的,但路易斯并不介意一个人呆着。接下来的三周他过得还算愉快。他长全了他的飞羽,时刻梦想着塞蕾娜,还练习着吹小号。他已经听了一夏天的音乐了——从几个有收音机和录音机的男孩子那里听到的——现在他则练习用他的小号吹奏这些歌曲。他吹得一天比一天好。一天,他给塞蕾娜写了一首情歌,还把歌词和乐谱写到了他的石板上: 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 栖隐在岸边和枝上, 我要为爱情 为我思恋的天鹅悲伤。4 他指的其实是塞蕾娜,但他却隐去了她的名字,使这首歌仅仅具有一般人称而已。 他的羽毛现在变漂亮了,他感到很高兴。九月二十一日那天,他开始试飞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飞羽把他托起来了。路易斯升上了天空。小号碰上了石板,石板撞着了钱袋,救生奖章在石笔上叮当作响——但路易斯总算又能飞翔了。他越飞越高,一直朝着波士顿的方向飞。再次飞在空中的感觉真好。 “飞翔变得比我带上这些东西以前难多了,”路易斯想,“最好的旅行方式,真的,就是轻装旅行。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还非得带上这些东西不可。如果我想赢得塞蕾娜的芳心,让她做我的妻子,就必须要有这把小号;为了归还我父亲的欠债,我还得带上这个装钱的袋子;我需要这石板石笔,这样我才能和人类交流;我也该戴上我这枚奖章,因为我真的救过一个人的命,如果我不戴它,人们没准会认为我不领情呢。” 他飞呀飞呀,一路向着麻萨诸塞省的首府,向着以它的烘豆,它的鳕鱼,它的茶党集会,它的卡伯特家族,它的罗尼尔家族,它的索顿斯托尔家族,还有它的天鹅游艇而知名的波士顿城飞去。5 注释 1原书在此句的后面附有一幅小号的插图。 2这里的“1 ,3 ,5 ”当然指的是简谱,任何人都看得出的,所以,我想不必另用中文译音代替了。下同。 3这里提到的这些音乐,除了乡村音乐是我每天都离不开的音乐毒品外,其余的都是我讨厌的,不管是爵士还是古典。巴赫,贝多芬,莫扎特,西贝利厄斯,格什温,欧文·柏林,布拉姆斯这些人,英文原名分别是这样的:bach,beethoven , mozart,sibelius,gershwin,irving berlin ,brahans。其中,irving berlin 似乎是个爵士乐作曲家,以后书里还会提到他创作的一首歌,我到时候再细说吧。说起“细说”,我倒想在这里把这些名字“戏说”一下:八吃,背头分,木渣子,西柳,格死,哦喂玻璃,不辣鸡丝——这样读来很有趣味吧?古典音乐的爱好者们不要骂我,我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4这首歌词的原文如下:“oh,ever in the greening spring ,by bank and 波ugh retiring,for love shall i be sorrowing and swans of my desiring。 ” 任溶溶是这么翻译的:“噢,到了发绿的春天,在岸边树旁歇着,我将为爱情而悲伤,为我想念的天鹅。”这里,我就不说“发绿”和“长绿毛”的关系了,只想就原文中的几个词提一下我的意见。“green ”一词还有未成熟的意思,在1 月22日那天,起初我打算把它翻译成“青涩的”,因为在这时候路易斯的爱情是不确定的。可后来,我又把它改译成“绿色的”,因为绿色代表着充满希望的意思,路易斯并没有对他的爱绝望。“ever”一词有曾经的意思,我考虑了很久,为了行文的需要,才把它译成了“又”这个字。“retire”在这里应该是“隐居”的意思,但是这种隐居是带有苦涩意味的,因为隐居中的路易斯内心并不平静。我想呀想呀,最后想起了孟浩然的一句诗“忽到庞公栖隐处”,还有王维的那句“羡君栖隐处”,才决定就采用“栖隐”这个词,因为它太合适了!“栖”和“岸边”对应,“隐”和 “枝上”对应,这是形式上的暗合;从内容上看,这个词用来指鸟本来就比指人合适,那些“栖隐”的名人,其实多数是些装腔作势的假正经而已,哪里配得上这个词?总之,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我才把这几句歌词的译文弄出来。可惜,我最后还是觉得不满意,可也只能如此了。 5这一句的部分原文如下:“…boston…is fa摸us for its baked beans , its codfish , its tea parties, its ca波ts , its lowells, its saltonstalls, and its swan 波ats。 ”为了弄清这里的典故,我真的几乎拼尽了全力。下面就是我查来的注释: 波士顿是美国历史悠久的古都,也是美国的诞生地。这里还是美国最有代表性的学院区。关于波士顿,有一首很著名的四行诗:“and this is good old boston, the home of the bean and the cod,where , the lowells speak only to ca波ts, and the ca波ts speak only to god。 ”以至于人们一提到这首诗,就会首先想起波士顿的盛产豆子(bean)和鳕鱼(codfish )来。烘豆(bean baked)大概是波士顿有名的一道菜,我在网上还查到了它的菜谱,似乎是用豆子,蜜糖,番茄酱等东西做出来的,也许很好吃吧。 “tea parties ”指的是波士顿茶党毁茶事件,全称应为“boston tea party”。 1773年12月16日,波士顿茶党为抗击英国殖民暴政,在老南教堂组织群众集会,把三艘茶船上价值18000 英镑的342 箱茶叶在三个小时内全部倾入海,这就是闻名世界的波士顿茶党毁茶事件。这一事件后来触发了北美殖民地人民独立战争。1973年,美国还特地发行了一套“波士顿茶党”的200 年纪念邮票,纪念此事。现在,波士顿仍然有“波士顿茶叶纪念船”。 这首四行诗和书中这段原文里提到的卡伯特(ca波ts),罗尼尔(lowells ),索顿斯托尔(saltonstalls)家族,似乎都是美国的望族,这些家族中的人物可能对政治比较热衷,如bill saltonstill在1979年就帮bush搞过竞选。再具体的细节我就查不到了。 “swan 波at ”指的是一种船尾有大天鹅模型的天鹅游艇。 另外,有的美国小说里也提过这首诗,可我没精力再去查它的作者了,因为找出这首诗的原文和以上资料并挑出有用的地方译成中文后,我已经累得差点在大年初五的中午昏倒在internet中了。 14-波士顿 路易斯刚从空中看到波士顿,就喜欢上了它。他身下的远处是一条河。河边有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一个湖。湖中有个小岛。岸边有个码头。码头边系着一艘外形酷似天鹅的船。这个地方看起来很理想。附近还有一家很不错的旅馆呢。 路易斯转了两个圈子,然后才滑翔下来,溅起一阵水花,停到湖面上。几只鸭子游过来看着他。这个公园被称作大众公园。1波士顿的每个人都熟悉它,喜欢坐到里面的长椅子上晒太阳,在园中漫步,喂鸽子和松鼠们,乘坐天鹅游艇。成人坐一次这种船要花二十五美分,孩子们则只需十五美分。 小憩片刻后,又吃了点东西,路易斯才游过码头爬到岸上。那个正在收天鹅游艇票的男人看到一只脖子上挂着许多东西的大白天鹅后似乎很吃惊。 “你好!”这个游艇老板说。 路易斯举起他的小号。“吭—嗬!”他回答。 一听到这声音,公园里的每只鸟儿都抬起了头。游艇老板跳了起来。连那些远在一英里外的波士顿居民也都抬头说道:“那是什么声音?”波士顿人还从来没听过号手天鹅的叫声呢。这声音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在阿林顿街的里兹饭店2吃着被推迟的早餐的人们都从他们的食物上抬起头。服务员和侍应生3都说:“那是什么声音?” 负责管理这艘天鹅游艇的男人大概是波士顿最吃惊的男人了。他仔细地看了看路易斯的小号,钱袋,救生奖章,石板,石笔。然后他问路易斯他想要什么。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写道:“我有小号。我要工作。” “ok,”游艇老板说,“你有工作了。一艘游艇每五分钟就会从这里开始绕全湖航行一圈。你的工作是到时候游在船的前面,吹着你的喇叭做导航。” “我能得到多少薪水?”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问。 “以后再定吧,等我们觉得你胜任时再说,”游艇老板说,“这只是一次试用。” 路易斯点点头。他把脖子上挂着的那些东西整理好,悄悄地下了水,游到游艇前面几码远的地方,等待着。他想知道这船是怎么开的。他看不到任何舷外发动机,也看不到船桨。船的前部有许多供游客乘坐的长椅。船尾是一个天鹅形状的舱房。它是中空的。里面有一个座位,就像自行车的座位一样。还有两个踏板,也和自行车的脚踏板一样。 当乘客们上船后,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了。他爬到船的尾部,坐到天鹅形状的空舱房里的座位上,开始用脚蹬那两个踏板,好像他正在骑自行车一样。一个脚踏轮开始转动了。游艇老板解开缆绳时,那个年轻人还在继续蹬着踏板,天鹅游艇则慢慢地驶入湖里。路易斯领着路,用他的左脚游着水,用他的右脚握着小号。 “吭—嗬!”路易斯的小号说。这狂野的声音是那么的嘹亮清越,听得每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接着,他觉得该吹奏点合适的曲子,于是便吹起了一首他在夏令营里听男孩子们唱过的歌: 划呀,划呀,划你的船 轻轻地在河上荡漾 快乐,快乐,快乐,快乐, 生活不过是美梦一场。4 天鹅游艇上的乘客们都听得欣喜若狂,浑然忘掉了自我的存在。这可是一只活生生的天鹅呀,还在吹小号呢!生活是一场美梦,太对了。多有趣呀!多好玩呀!多享受呀! “这是真正的高水准表演!”前面座位上的一个男孩喊。“那只鸟儿和著名的小号吹奏家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吹得一样好。5我打算称他为路易斯。” 路易斯听到这里,便游向船边,把他的石笔叼在嘴里,写道:“其实那正是我的名字。” “嘿,怎么回事?”这个男孩惊叫,“这只天鹅还会写字。路易斯能写字。让我们给他一声欢呼吧!” 乘客们大声欢呼起来。路易斯又游到前面,领路去了。游艇仍在缓缓地,优雅地环岛航行着,这时路易斯在他的小号上吹起了“温柔在我心”这首歌。这是一个可爱的九月早晨,薄雾未散,空气温暖。树木正在呈现他们在秋天里的颜色。路易斯此时在吹“老人河”。6 当天鹅游艇在码头靠岸,乘客们下了船之后,等着乘下一班船的人早已排成长队了。生意兴隆起来了。为了接待更多的游客,另一艘游船也被准备好了。人人都想乘坐一艘有真正的活天鹅跟在后面吹小号的游艇。这可是波士顿好久未曾有过的大事。人人都喜欢新奇的事件和古怪的事情,因此,有路易斯在前面开道的天鹅游艇,一下子变成了波士顿最时髦最吸引人的东西。 “你被雇用了,”当路易斯爬到岸上时,游艇老板说。“有你在此吹小号的话,我的生意就能扩大两倍。能扩大三倍。能扩大四倍。能扩大五倍。能…能…我能扩大六倍。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给你一个固定的工作。” 路易斯举起了他的石板。“薪水多少?”他问。 游艇老板盯着周围等待乘船的游人。 “一周一百美元,”他说。“如果你能游在船前吹你的喇叭的话,我就每星期六付你一百美元。就这么定了?” 路易斯点点头。这个人似乎很高兴,可又有些迷惑。“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嘴,” 游艇老板说,“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钱这么感兴趣吗?” “每个人都是如此,”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回答。 “吔,我知道,”游艇老板说。“人人都喜欢钱。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一只天鹅也需要钱?你只要潜到水下,把湖底那些美味的植物叼出来就可以大吃一顿了。你还要钱干什么?” 路易斯擦去石板上的字。“我欠着债呢,”他又写。写到这里他想到了他那偷了小号的可怜的父亲,还有比林斯的那位其店铺遭劫并被损坏的可怜的店主。路易斯知道他必须继续挣钱直到他能够付清他的欠款为止。 “ok,”游艇老板说着,对着人群喊起来,“这只天鹅说他欠人家钱。所有人都可以坐下一班船!”然后他开始卖票了。游艇老板拥有好几艘船,全都是形似天鹅的那种。不久,每艘船上都挤满了人,金钱也随之滚滚而来。 一整天,这些天鹅游艇都在环湖航行着,带着那些快乐的游人,其中多数是孩子们。路易斯不停地吹着他的小号,以前他还从没有这样过。他喜欢这个工作。他喜欢给人带来快乐。他也喜欢音乐。游艇老板则光顾着在那儿拼命高兴了。 当白天结束,游艇们也都跑完最后一程的时候,游艇老板走到正站在岸上收拾他那些东西的路易斯身边。 “你干得太棒了,”游艇老板说。“你是一只出色的天鹅。我真希望老早以前就雇了你。现在——你打算去哪儿过夜呢?” “就在这湖上,”路易斯写。 “唔,我不知道这行不行,”这个男人不放心地说。“对你感到好奇的人简直太多了。他们也许会给你找麻烦的。那些坏男孩会骚扰你的。我不信任那些夜里在这个公园到处闲逛的。你可能会被绑架的。我可不想失去你。我想我该领你去里兹 ·卡尔顿饭店,在那里给你找一间过夜的客房。房间很干净,食物也不错。那里会更安全些。那样的话我保证你早上可以安全地来工作。” 路易斯对这些问题倒没太考虑,不过他还是同意去饭店了。他想:“噢,我还从没在饭店住过一夜呢——大概这会是一次很有趣的经历。”于是他和游艇老板一起走了。他们离开公园,穿过阿林顿街,进到了里兹饭店的大厅。对路易斯来说,这是漫长的,疲累的一天,可他却感到很欣慰,因为他知道他有了一份好工作,也能够在波士顿以乐手的身份赚钱了。 注释 1大众公园(the public garden ):即波士顿公园,美国最早的公园之一。它位于波士顿的市中心,面积达59英亩。自1634年以来,这里就是一个公共园地,最初用于放牧牛羊,还曾做过军事训练场,现在是散步和观察人流的理想场所。公园里常可见到一些从事各类行当的人,包括音乐家、杂耍艺人、演说者和木偶艺人等。不幸的是,夜晚的波士顿公园并不安全。所以,后来那个游艇老板才不想让路易斯在公园里过夜。 1阿林顿街的里兹饭店:我在网上查了,在阿林顿街(arlington street)15 号上,的确有一家叫里兹·卡尔顿(ritz carlton hotel)的饭店,它似乎在美国以外也有分店。我甚至看到了这个饭店的菜单,房间价格,感觉真的是很贵的,路易斯能住这样的大饭店,真让我羡慕死了j。 2服务员和侍应生(waiter and bell波ys ):在香港电影里,常听那些花花绿绿的演员们在酒吧等处喊“偎他”,其实指的就是“waiter”这个词。“bell波ys” 也能在电影里见到,就是那些在旅馆中为客人做杂役的男孩或男人,大概类似于我们所说的学徒。 3幸亏这首歌没有乐谱,我就不必用画笔来画了。它的歌词原文如下:“row , row ,row your 波at ,gently down the stream;merrily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life is but a dream。”这首歌的歌词比较容易翻译,但我翻译的也还是不好。这歌词让我想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只是它的歌词要美得多,更加有意味,不像“让我们荡起双桨”里的某些歌词那么假惺惺的。不过,我很喜欢 “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旋律。 5路易斯·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 ):大概是一个著名的小号演奏家,可是我懒得去查找关于此人的详细信息,因为我讨厌小号。提起小号,我往往会先想起军号,想起那些血腥的以正义为名的屠杀,因而感到恶心。此刻,我就想到了军号,因而没情绪去查证此人了。 6“温柔在我心”(gentle on my mind ):这首歌我似乎很熟悉,只是懒得去查而已。至于“老人河”,(ol‘man river )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必多说了。 15-里兹一夜 当里兹饭店的服务员看到这个领着一只黑嘴的雪白大天鹅走进大厅的游艇老板时,心里十分不乐意。这个服务员显然是一个经过精心打扮的男人——穿得很齐整,头发梳得锃亮。游艇老板大模大样地走到了服务台前。 “我今晚要给我的朋友在这儿开一间单人房,”游艇老板说。 那个服务员摇摇头。 “鸟可不行,”他说,“里兹是不接待鸟类的。” “你们接待名人,对吧?”游艇老板问。 “那当然。”服务员回答。 “你们接待理查德·伯顿和伊莉莎白·泰勒,对不对,如果他们想在此过夜的话?”1 “当然。”这个服务员回答。 “你们接待伊莉莎白女王,对吗?” “当然了。” “ok,”游艇老板说,“我这位朋友就是个名人。他是一个著名的音乐家。他今天下午在大众公园引起了一场轰动。你想必也有所耳闻吧。他是一只号手天鹅,吹得和伟大的阿姆斯特朗一样好。” 这个服务员吃惊地注视着路易斯。 “他有行李吗?”这个服务员问。 “行李?”游艇老板叫起来。“看看他吧!看他带的那些东西!” “哦,我还不知道呢,”服务员说着,盯向路易斯的那些东西——他的小号,他的钱袋,他的石板,他的石笔,他的救生奖章。“鸟到底是鸟嘛。我怎么知道他没长虱子?鸟身上经常生虱子。里兹可不会接待任何一个生虱子的客人。” “虱子?”游艇老板吼起来,“你这辈子见过一位这么干净的客人吗?看看他!他简直是纯洁无瑕。” 这时,路易斯把他的石板举到那个服务员的面前。“没有虱子。”他写道。 这个服务员惊讶地盯着石板。他开始松口了。 “好吧,可我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他对游艇老板说,“你说他是一个名人。可我怎么知道他是名人呢。可能你不过想拿我寻开心而已。” 此时,三个年轻的女孩走进了大厅。她们都在格格笑着,叫嚷着。其中的一个把手指向了路易斯。 “那就是他!”她尖叫起来。“那就是他!我要得到他的亲笔签名。” 女孩们冲到了路易斯身边。第一个女孩递过来一本拍纸簿和一枝铅笔。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她问。 路易斯接过铅笔。他潇洒地在那个本子上签出了“路易斯”这个名字。 叫嚷声更多,格格声也更高了,最后,女孩们都跑开了。这个服务员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看见了吧!”游艇老板说,“他到底算不算一位名人?” 这个服务员犹豫了。他开始想,该给路易斯准备一间客房了。 这工夫,路易斯有了一个主意。他举起他的小号,开始吹奏一首名为“有家小旅馆”2的老歌。 ||:2 —1 —|2 3 1 —|7—6 —|7 1 6 有家 小旅馆,中 有 如意井。 曲子的旋律很优美。经过大厅的客人们都停下来听。这个服务员两肘拄在服务台上专心地听着。报摊后面的那个男人仰起头来倾听。坐在楼上休息室里的人们也放下他们的鸡尾酒聆听起来。侍应生们则光顾着站在那里看和听了。在路易斯吹奏的这几分钟里,大厅里一切别的活动都停了下来。他迷住了每一个听到这乐声的人。连在卧室收拾房间的女工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只顾谛听这小号声。这是一个具有绝对魔力的时刻。当这首歌临近尾声时,熟悉歌词的人都轻轻地哼唱起来: 当教堂尖塔上方的大钟 说“晚安,好好睡吧,” 我们全都感谢这家小旅馆。3 “这一手如何?”游艇老板朝服务员咧嘴笑问道。“这只天鹅到底是不是音乐家?” “他的小号吹得真动听,”这个服务员说,“不过容我再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4他的个人嗜好如何?他会把卧室搞得一团糟吗?演员们全都有坏得不能再坏的恶习。音乐家就更差劲了。我不能让一只大鸟睡到我们的一张客床上——以后我们恐怕就没生意可做了。别的客人们也许会抱怨的。” “我只睡浴缸,”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写,“不会把床搞乱的。” 这个服务员换了一只脚着地。“谁来付帐呢?”他问。 “我,”游艇老板回答,“我明天一早就到这里给路易斯结帐退房。” 这个服务员再想不出任何阻止这只天鹅入住的理由了。 “很好,”他说,“签名登记吧,请!”他递给路易斯一枝钢笔和一张登记卡。 路易斯写道: 天鹅路易斯 上红石湖 蒙大拿 这个服务员对着登记卡琢磨起来。最后他似乎很满意。他叫来一个侍应生,交给他一把钥匙。“带这位绅士去他的客房!”他命令道。 路易斯摘下他的奖章,他的小号,他的石板,他的石笔,把它们连同他的钱袋都递给了那个侍应生。他们一起走到电梯那里。游艇老板对路易斯道了再见。 “好好睡吧,路易斯!”游艇老板说。“明天早上要立刻到我那里工作!” 路易斯点点头。电梯门开了。“这边请,先生!”侍应生说。他们进了电梯,等门关上。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香水味。路易斯静静地站在那里。然后他感到自己在往上升。电梯在第七层停住了,侍应生带路易斯来到一个房间,打开门锁,领着他走了进去。 “就是这里,先生!”他说,“你愿意把窗子打开吗?” 这个侍应生放下路易斯的行李,开了几盏灯,又打开一扇窗户,把房间钥匙放到梳妆台上。然后他就在房里等着。 “我猜他是想要小费,”路易斯想。于是他走向他的钱袋,把拉绳松开,叼出了一个美元。 “非常感谢,先生。”侍应生说着接过了这一美元。他这才走出去,轻轻地把房门关上。路易斯终于独自一个了——独自呆在里兹的一间客房里。 路易斯以前从没在任何一家饭店里单独住过一宿。起先,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把电灯开了又关,查看着每样东西。后来,在一个写字台上,他发现了几张带题头的信纸: 里兹·卡尔顿 波士顿 他感到身上又脏又乱,于是便走进浴室,爬入浴缸,拉上浴室的帘子,洗了一个淋浴。这让他感到很惬意,还让他想起了过去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打水仗的情景。他很小心,一点水都没溅到浴缸的外面。洗完澡后,他站了一会儿,欣赏着浴室地面的垫子,然后又用嘴梳理了自己的羽毛。这时他感到饿了。 他在卧室的墙上发现了一个上面写有“侍者”字样的按钮。路易斯把他的嘴抵到那个按钮上使劲捅了一下。几分钟后,传来了敲门声,一个侍者走了进来。他穿得很不错,在发觉房间里有一位天鹅客人后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至于太惊奇。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他问。 路易斯衔起了他的石笔。“请来十二个水田芹三明治,”他在石板上写。5 侍者想了一会儿。“你在等客人吗?”他问。 路易斯摇摇头。 “你一个人要十二个水田芹三明治?” 路易斯点点头。 “很好,先生,”这个侍者说,“你要给它们抹上蛋黄酱吗?”6 路易斯并不知道蛋黄酱是什么味儿,不过他的脑子动得很快。他擦去石板上的字,写道:“一个要。十一个不要。” 侍者弯着腰离开了房间。他在半小时后又回来了。他推着一张桌子进了房间,那上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盛有水田芹三明治的盘子,边上还有一个盘子,一把小刀,餐叉,勺子,盐和胡椒,一杯水,一条叠得很漂亮的亚麻餐巾。还有一个黄油碟,里面装着几片撒着碎冰的黄油。侍者把这些东西都小心地摆好,然后递给路易斯一张需要签名的帐单,帐单上说: 12个水田芹三明治: 18。00 “上帝呀!”路易斯想。“这真是一个高消费的地方。我希望那个游艇老板明早从帐单上看到这顿晚饭的花销后不至于疯掉。” 他从侍者手中借来一枝钢笔签了那张帐单:“天鹅路易斯。” 侍者接过帐单,站在那里等着。 “我猜他想要小费,”路易斯想。于是他再次打开他的钱袋,叼出两美元,递给那个侍者。侍者谢了他,又弯了弯腰,转身离开了。 因为每只天鹅都有一个这么长的脖子,所以这桌子对路易斯来说正好够高。他不需要坐椅子;他可以站着吃他的晚餐。他试尝了一个抹了蛋黄酱的三明治后,感觉他不喜欢蛋黄酱的味道。然后他小心地把每个三明治都打开来。他真正想吃的只是水田芹叶。他把一片片的面包齐齐地堆成两堆,将水田芹叶都铲进他的盘子里,这就有了一顿不错的晚餐了。他没去碰黄油。感到渴时,他也没去喝那杯水,而是走进浴室,放了一盆凉水,去喝那里的水。然后他叼起他的餐巾,擦了擦嘴,把桌子推到了边上。他感觉好多了。 单独呆在一个旅馆的房间里能给人一种舒服和尊贵感。路易斯感到有些飘飘然了。可不久他却有了一种相当孤寂的感受。他想念萨姆·比弗。他想念库库斯库斯夏令营。他想念在蒙大拿老家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们。他想念塞蕾娜,他所爱的天鹅,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他在大厅里吹奏的那首歌的歌词又一次在他的心头萦回: 有家小旅馆,中有如意井。 希望我们能一起去那里。 那该有多奇妙呵,他想,如果塞蕾娜也在这儿,在里兹饭店和他一起享受的话! 侍者曾在桌上留了份晚报。路易斯朝第一版瞥了一眼。他惊奇地看到了一幅他在大众公园的湖上和天鹅游艇在一起的照片,大标题是这么说的: 波士顿为 天鹅的号声发狂 报道的开头是这样的: 这个城里新来了一只鸟儿。他的名字叫路易斯。他是一只真的能够吹小号的号手天鹅。虽然听来似乎难以置信,可这只珍稀的美丽水鸟真的接受了大众公园的天鹅游艇管理处的聘请,用他那圆润的号声来给乘船的游人助兴。今天下午,他来到这个湖上之后,人们立刻围了过来,他的小号所发出的动听乐音在波士顿的很多地方都可以听到 路易斯从头至尾读完后,把这篇文章从报上撕了下来。“萨姆·比弗应该知道这些,”他想。路易斯从卧室的写字台里找出了一枝钢笔和一页信纸。他是这么写的: 我正在里兹的上流环境里过夜。你关于波士顿的话是对的——这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我一到这里就找到了工作。我以每周一百美元的薪水为天鹅游艇工作。你可能会对信封里附上的今天报纸的剪报感兴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久我就能有足够的钱来还我父亲欠乐器店的债了。那时我将自由地,清白地拥有这把小号了。我还希望能凭我充满激情的吹奏,给我爱的那只年轻雌天鹅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美好印象。那时候大家都会得到幸福:我父亲的荣誉将被挽回,比林斯的乐器店将被修好,我也将有一位妻子了。我希望你过得不错。我想念你。一个饭店的客房,虽然有种种便利,也还是一个叫你感到孤单的地方。 你的朋友, 路易斯 路易斯在一个信封上写好萨姆的地址,把信叠上,和那张剪报一起塞进了信封,然后他又从他的钱袋里找出一张六美分的邮票。他封上信,贴好邮票,把信投到房门外的一个带滑槽的邮筒里。“现在我要睡觉了。”他想。 他走进浴室,用了一下厕所,然后将浴缸放满凉水。他不能把塞蕾娜从脑子里抹去。如果她在这里的话,那该有多妙!在准备睡觉之前,他拿出了他的小号,吹起了他在安大略为她创作的那首歌: 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 栖隐在岸边和枝上, 我要为爱情 为我思恋的天鹅悲伤。 即使他在尽可能地低声吹奏,可他的房间里还是很快地响起了电话铃声。路易斯举起听筒,把它放到耳边。 “很抱歉,先生,”一个声音说,“可我还是不得不要求你不要弄出这么大的噪音。里兹是不允许它的客人在卧室里吹奏铜管乐器的。” 路易斯挂断电话,收起了他的小号。然后他关上灯,爬进他的浴缸,把他的长脖子在右边盘曲起来,又让他的头靠到他的背上,嘴藏到他的羽毛下面,这才静静地躺下来,浮在水面上,只有头还在他的羽毛下面微动着。他很快就睡着了,还梦见了春天的北方小湖,梦见了塞蕾娜,他的真爱。 注释 1理查德·伯顿(richard burton)和伊莉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好莱坞著名影星,属于我根本不熟悉的那类人。 2“有家小旅馆,中有如意井”(there"s a small hotel ,with a wishing well)这一句的歌词出自“有家小旅馆”(there"s a small hotel )这首歌。该歌的作者是rodgers/hart,歌词如下: i"d like to get away, junior/somewhere alone with you/it could be oh, so gay, junior/you need a laugh or two/a certain place i know, frankie/where funny people can have fun/that"s where the two will go, darling/before you can count up/one, two, three。 for there"s a small hotel/with a wishing well/i wish that we were there together/there"s a bridal te/one room bright and neat/complete for us to share together looking th肉gh the window/you can see a distant steeple/not a sign of people -- who wants people? /when the steeple bell says ,/ “good night, sleep well ,”/we"ll thank the small hotel together/we"ll creep into our little shell/and we will thank the small hotel together 显然,歌里唱的是一个小伙子对姑娘的怂恿j 他希望她能跟他“私奔”到一家小旅馆里。为了打动他的意中人,他夸耀说,这个旅馆里甚至还有一口希望井(with a wishing well)。这似乎不太现实,尽管听起来很诱人。任溶溶对这句歌词的翻译可能根本就是错误的,因为他的译文把“well”理解成“很好”的意思了。他还想象着等他们住到那小旅馆后,可以幸福地从窗子里往外看,那时除了远处的教堂尖塔外(a distant steeple ),什么人都不会看见。(not a sign of people) 3“当教堂尖塔上方的大钟,说‘晚安,好好睡吧,’我们全都感谢这家小旅馆。”:这几句歌词的原文见注释2。看来,在这个小伙子的想象里,他们终于在这家小店里找到了幸福。 4“不过容我再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这一句的原文是:“but there is one 摸re question that i hesitate to bring up。”任溶溶把它翻译成“我再没什么犹豫不决要提出的问题了。”先不用说这句译文错在哪里,单是从常理来推断一下就可以知道:如果这个服务员“再没什么问题了”,下面又何必问路易斯的生活习惯呢?这不是多余吗?我想,这一句并不难懂,但如果马马乎乎的翻译,再简单的句子也会翻译错的。可惜的是,任溶溶恰恰缺乏这种认真的劲头,所以,他(她)才把“one 摸re” 当成了“no 摸re ”,这种错误在后面还有,这说明…算了,我说了也白说。 5水田芹三明治(watercress sandwich ):水田芹(watercress),十字花科的一种多年生欧亚草本植物,豆瓣菜属。生长于淡水池塘和水流中,常用于在色拉中和作装饰物。所谓的水田芹三明治大概就是一种外面包着水田芹叶的三明治而已。 6蛋黄酱(mayon奶se):用蛋黄,橄榄油,柠檬汁或醋等混制成的调味酱汁。 16-费城① 路易斯在九月的最后一周里一直在为波士顿大众公园的天鹅游艇老板工作。他大获成功,声名日显。星期六,游艇老板付了他一百美元的现金,路易斯把这钱小心地放到了他的钱袋里。游艇老板在付了里兹·卡尔顿饭店第一夜的帐单后,决定以后还是让路易斯睡到湖上而不是饭店里,因为湖上对路易斯更适合些。他与鸭子和鹅一起睡在湖上,高雅地浮在水面,把他的头扎到翅膀下面。 路易斯细心地保养着他的小号。他让它时刻保持光洁,每过一周还要清洗一遍里面的口水。只要有机会,他就去听人们的收音机,或者去听音乐会,从那里面学习新歌。只要是听过的音乐,他都能很容易的记住。他真是一个天生的音乐家——或者,照他的情形看,他可以说是一个由老天孵出来的音乐家。2 他喜欢一首叫“梦中的美人,为我醒来吧”的歌。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吹起这首歌,就会想起塞蕾娜,每到吹完的时候,天鹅游艇上的乘客们总是大声地鼓掌喝彩。路易斯喜欢听掌声。这让他感到愉快和开心。3 有时,在下午快结束的时候,路易斯会吹起“现在白天已经过去”这首歌。4 他把歌曲吹得甜蜜而又忧伤。一天下午,他在给最后一班游艇导航时,吹起了勃拉姆斯的“摇篮曲”。乘客们跟着唱了起来:5 3 3 | 5 。3 3 | 5 —3 5 | 1 7 。6 | 6 5 轻轻 摇 好好睡 玫瑰 在 你身 边陪 一个坐在前座的男孩从他的夹克里掏出一把汽枪,朝路易斯的小号开起枪来。每射中一次小号,就会发出砰的一声。于是这首“摇篮曲”听起来就像这样: 轻轻摇(砰) 好好睡(砰) 玫瑰在你身边陪(砰) 游艇上的孩子们都听得大笑起来,可大乘客们却很生气。他们中的一个抓住了那个男孩的汽枪。另一个在当晚回家以后给波士顿环球报写了一封信,极力要求制定一个更为强硬的枪支管理法。 有些下午,在黄昏时分,人们会聚到湖岸边听路易斯吹熄灯号。这是一个平静的场面,一个值得回忆的时刻。天鹅游艇从来没有享有过这么大的声誉,也没有为游艇老板挣过这么多的钱。不过路易斯知道,游艇不会整个冬天都开下去的。几天之后,这些船将会被拉上岸过冬,静静地等着春天的到来。 一天,路易斯正在等游客上船的时候,一名西部联合公司的电报投递员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了。 “有一份给这只天鹅的电报,”他说。 游艇老板显得很吃惊,可他还是接过电报并把它递给了路易斯,路易斯立刻打开了电报。那是费城的一个男人拍来的。上面写道:6 夜总会每周可付你五百美元。签约十周。请回复。 (签名)阿贝 ·(“幸运”)· 卢卡斯 内莫饭店 路易斯算得很快。五百美元一周,共十周——那就是五千美元。如果有了五千美元,就能很轻松地付清他父亲对乐器店的欠债了。 他拿起他的石板写道: 接受出价。明日抵达。在动物园的鸟湖接我。下午四点五十二分降落。希望你那时正好有空。 路易斯把这回信拿给西部联合公司的投递员看,他把它抄到了一份空电报上。 “由收报人付费!”路易斯写。 投递员点点头,骑车走了。路易斯回到水中时,船的缆绳已经解开了。路易斯忙游到前面导航。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和天鹅游艇在一起了,因此他觉得有点儿伤感。这是一个温暖的,宁静的星期日下午,也是九月里的最后一个星期日。路易斯吹起了他喜爱的所有曲子:“缓缓的河”,“梦中的美人”,“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现在白天已经过去”,最后,等船靠近码头的时候,他举起他的小号吹起了熄灯号。7 最后的旋律回荡在里兹的墙壁之间,盘旋在大众公园的上空。这是忧伤的别离之音。对波士顿人来说,这声音意味着夏天的结束。对游艇老板来说,这声音意味着他生意最好的这星期的结束。对路易斯来说,这声音意味着他在外面的大世界里为挣够钱解决他父亲和他自己的麻烦而开始的尝试告一段落,他的又一章冒险生涯也随之而宣告结束。那一晚,路易斯小心地守着他的钱袋,安静地睡了。第二天,他如约飞向费城,准备与卢卡斯先生,那个拍电报的人约会。 路易斯每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费城。如果尽力的话,差不多谁都能找得到费城。路易斯就这么带着他脖子上的那些东西在天空中飞起来,等他差不多飞到一千英尺高时,便沿着火车道线一直往前飞,飞过了普罗维登斯,新伦敦,纽黑文,布里奇波特,斯坦福德,科斯科布,格林威治,切斯特港,拉伊,玛玛欧耐克,新罗歇尔,佩勒姆,弗农山,还有布朗克斯区这些地方。8当他看到帝国大厦时,就转身向右,越过哈得逊河,又沿着铁路经过纽华克和塔伦顿,才一直往南飞去。四点半时,他飞到了斯古吉尔河。9从那里又飞了一小会儿,他就看到了费城动物园。从空中鸟瞰下去,鸟湖显得格外有吸引力。那里有成群的各种水鸟——最多的是鸭子和鹅。路易斯觉得他也看到了两三只天鹅。 他盘旋着,直到选好一块开阔地,才打着水花降落下来,那时刚好是四点五十二分。他的小号撞着他的石板,他的石板敲着他的奖章,他的奖章碰着他的石笔,他那用绳子栓住的石笔绕在他的钱袋上。总之,他的空降完全引起了一通大乱。鸭子和鹅们从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儿——居然会有一只白白的大号手天鹅带着他的许多私人物品从天上掉下来。 路易斯没去在意其他的鸟儿。他还有个约会要赴呢。他看到一个倚在鸟屋前的宽栅栏旁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套紫色的西装,戴着一顶蒂罗尔式的帽子。10他的脸显得精明而又睿智,好象他知道相当多的事情,其中的不少都是别人不屑于去了解的事情一样。 “那人一定就是阿贝·‘幸运’·卢卡斯了,”路易斯想。 他飞快地游了过去。 “吭—嗬!”他通过他的小号说。 “很高兴见到你,”卢卡斯先生回答,“你来的很准时。降落的效果也很有震撼力。欢迎到费城动物园来,这里到处都是珍稀的哺乳动物,鸟类,爬行动物,两栖动物,鱼类,包括鲨鱼,鳐鱼,还有其他的和鱼类似的脊椎动物。要当心那些野兽——这地方也是它们的天下:有蛇,斑马,猴子,大象,狮子,老虎,狼,狐狸,熊,河马,犀牛,土拨鼠,臭鼬,鹰,还有猫头鹰。我很少到这里来;我的工作已经把我限定在跳动着的城市心脏内,在钱商之间了。我一直活在工作的强大压力之下。你从波士顿来这儿的路上如何?” “很顺利,”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写,“一切都好。我的工作是什么?” “这是个叫人开心的问题,”卢卡斯先生回答,“这个工作将从十月十五号开始。合约已经订好了。你的工作地方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夜总会,就在河对面——一个相当时髦的收费低廉的地方,一个令人心跳的场所。你将在每天晚上为快乐的客人们吹奏小号,除了星期日以外。有时你可以去参加一个爵士乐团:‘吹小号的天鹅路易斯’。报酬是很丰厚的,一想到报酬我的情绪就上来了。财富和幸福都在天鹅路易斯和好心肠的幸运卢卡斯身边转悠着呢。我的佣金才百分之十,简直是小菜儿一碟。“ “我怎么去夜总会呢?”对卢卡斯先生的话只听懂了一半的路易斯问。 “坐出租车,”卢卡斯先生回答,“在动物园北门,吉拉德街11和第三十四街之间,从十月十五号晚上九点起,一个夜晚将活在你的记忆深处了。一辆出租车将在那里听候你的差遣,把你送到夜总会去。司机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也活在工作的重压之下。” “谁来付出租车费呢?”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问。 “我,”卢卡斯先生回答,“幸运卢卡斯,那个有着一副慷慨心肠的人,将为天鹅路易斯付出租车费。顺便说一句,我看你带了一个票子装得鼓鼓的钱袋子。我建议,这是出自我那伟大的好心,你在费城逗留期间应该把这个钱袋交我保管,因为这里可是一个盗贼和扒手盛行的地方。” “不必了,谢谢你,”路易斯写,“我宁愿自己来保管它。” “很好,”卢卡斯先生说。“现在我要再请你注意一件小事情。游在这个豪华的湖上的多数鸟儿都被动过外科手术。坦率迫使我告诉你,鸟儿的一只翅膀尖端的骨节常常都被管理员剪掉了——这是一个无痛苦的手术,在全世界的动物园里都很流行。这种手术叫‘打尖’,12我相信是这样。这就能使水鸟只能留在公园这个小圈子里,不会飞到天上去啦,因为当一只翅膀变得比另一只短时,鸟儿就会失去平衡的。这样一来他企图飞走的尝试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简而言之,他飞不起来啦。预感到你会对一只有力的翅膀被剪掉尖端的事感到厌恶,我事先早已找过鸟类负责人,对他提了一个建议。他同意不剪你的翅膀了。这事儿已经说定了。他是一个守信的人。你的来去自由也得到了保障。你不会被打尖的。不过为了报答费城的动物园管理部门给你的莫大恩惠,你必须在每星期日的下午在这湖上给费城市民以及来这里提神的老农们开一场免费的音乐会。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路易斯写,“我将举办星期日音乐会。” “好极了!”卢卡斯先生说,“暂时再见吧!九点在北门等!十月十五号。一辆出租车将等着你,好好吹,可爱的天鹅!你将是自1787年召开美国制宪会议以来费城出现过的最棒的东西。”13 路易斯不明白这些,可他还是点点头对卢卡斯先生道了再见,向湖中心的小岛游去。他跨上小岛岸,整理好他的东西,又梳理了他的羽毛,然后才休息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喜欢他的新工作。他也说不准自己是否喜欢卢卡斯先生。可他的确是特别需要钱,而当你需要钱的时候,你就不在乎什么困难和不确定因素了。整个交易中有一点肯定是不错的,那就是关于动物园本身的那点。尽管听说了那些剪掉翅膀尖的消息,但他似乎还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路易斯可不打算让自己的一个翅膀尖被人剪掉。 “我要揍扁那个敢对我这样人!”他自语。 他很高兴能看到这么多的其他水鸟。这里有很多种鸭子和鹅。远远地,他看到了三只号手天鹅。他们是这湖上的老居民。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好奇,快活和冷淡。 14路易斯决定等一两天后再去结识他们。 鸟湖的四周有一道篱笆。到了去工作的那天晚上,路易斯擦亮他的小号,带上他所有的东西,飞过那道篱笆,落到北门那里。他是在九点准时到达的。出租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就像卢卡斯先生答应过的那样。路易斯进了车,被带到他的新工作那里去了。 注释 1费城(philadelphia),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最大的城市,位于该州东南部,特拉华河沿岸。 2“天生的”一词的原文是“natural-波rn”,“老天孵出来的”一词的原文是“natural-hatched ”,路易斯本来就是从蛋壳里蹦出来的,当然可以说是“老天孵出来”的了。 3“梦中的美人,为我醒来吧”:这首歌名为“梦中的美人”(beautiful dreamer),是斯蒂芬·福斯特(stephen foster)在1862年创作的,这可是路易斯的主打歌曲,因此有必要把歌词的全文抄下来: beautiful dreamer , wake unto me ,starlight and dewdrops are waiting for thee;sounds of the rude world heard in the day ,lulled by the 摸onlight have all passed away。beautiful dreamer, wake unto me ! beautiful dreamer , queen of my song ,list while i woo thee with soft melody;gone are the cares of life"s busy throng,beautiful dreamer awake unto me ! beautiful dreamer, awake unto me! beautiful dreamer , out on the sea ,mermaids are chaunting the wild lorelei ;over the streamlet vapors are 波rne ,waiting to fade at the bright coming 摸rn。beautiful dreamer , awake unto me! beautiful dreamer , beam of my heart ,e"en as the 摸rn on the streamlet and sea ;then will the clouds of sorrow depart ,beautiful dreamer awake unto me ! beautiful dreamer, awake unto me! 4“现在白天已经过去”(now the day is over ):这首歌是sabine baring-gould (1834-1924 )作曲或首唱的。歌词如下: now the day is over ;night is drawing nigh ;shadows of the evening/ steal across the sky。 jesus , give the weary calm and sweet repose ;with the tend"rest blessing may our eyelids close。 comfort every suff"rer watching late in pain;those who plan some evil, from their sin restrain/th肉gh the long nightwatches /may your angels spread/their bright wings a波ve me , watching "肉nd my bed。/when the 摸rning was, then i may arise/pure and fresh and sinless/in your holy eyes。 glory to the father,glory to the son,and to you, blest spirit ,while the ages run。 5勃拉姆斯的“摇篮曲”(cradle song ):这里的这句歌词我找到了几种版本,如下面三种:“lullaby and good night, with roses bestride”,“lullaby and good night, thy 摸ther"s delight ”,“good evening, good night , covered with roses”,但都和童话里的歌词原文(lullaby and good night, with roses be dight“稍有不同。不过,这几种歌词一般都有rose这个词,看来这个梦中的孩子如果不老实的话,一定会被玫瑰扎着,这是得到大家公认的了j。另外,乐谱中的”3 5“和” | 6 5 “的上面都有右转了90度的”(“,我在这里打不出来,特地说明一下。 6内莫饭店:原文是“hotel ne摸”,也许现在还有,可我没有去查。这个拍电报的人叫“abe (‘lucky ’)lucas ”,“幸运”(lucky )大概是他的绰号。 7这些歌曲我都在以上介绍过了,只除了“缓缓的河”(lazy river)。这首歌是在新奥尔良长大的美国爵士音乐家arnondin·sidney (1901-1948 )为新奥尔良附近的一条河创作的。他大概非常喜爱这条河,因为他创作的所有歌曲中几乎都有“lazy river”这两个词。当然了,这首歌是他的创作中最著名的一首。另外,这歌名也可以翻译成“懒惰的河”等,怎么译全随你的便。 8这一句的部分原文是:“…providence,new london,new haven ,bridgeport, stamford,cos cob ,greenwich ,port chester,rye ,mamaroneck,new rochelle, pelham,mount vernon,and the bronx。”对这里提到的这些地方,简介如下: 普罗维登斯(providence),美国罗得岛州首府和最大城市。新伦敦(new london),美国康涅狄格州东南部城市。纽黑文(new haven ),美国康涅狄格州南部城市。布里奇波特(bridgeport),美国康涅狄格州西南部一城市,位于纽黑文西南长岛海峡上。斯坦福德(stamford),康涅狄格州西南一城市,位于长岛海峡和纽约的界线上。科斯科布(cos cob ),鬼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是找不到了。格林威治(greenwich ),美国康涅狄格州西南部长岛湾边的城市,靠近纽约州边界。切斯特港(port chester),美国纽约东南部乡村,位于康涅狄格州边界附近。拉伊(rye ),美国纽约州东南部一城市。玛玛欧耐克(mamaroneck),美国纽约州东南部一村庄。新罗歇尔(new rochelle),美国纽约州东南城市。佩勒姆(pelham),位于阿拉巴马州南部的伯明翰附近的城市。弗农(vernon),美国康涅狄格州北部的一个城市。布朗克斯区(bronx ),美国纽约市的行政区,位于曼哈顿北部大陆。 9帝国大厦(empire state building ):都熟悉吧?我不说了。哈得逊河(hudson river),发源于美国纽约东北的安迪朗达克山脉中的一条河,大致向南流经约507 公里(315 英里)至纽约市附近的纽约北湾。纽华克(newark),美国新泽西东北的城市,位于纽华克海湾,是一个伸入大西洋的小海湾,在纽约城西部与泽西城相对。塔伦顿(trenton ),美国新泽西州的首府,位于该州中西部的特拉华河沿岸,费城的东北方。斯古吉尔河(schuylkill river),美国宾夕法尼亚东南部一河流,流程约209 公里(130 英里),大致向东南注入费城的特拉华河。 10“蒂罗尔式”(tyrolean),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样子?没准也是紫色的,正好和西装相配呢。 11“吉拉德街”:原文是girard avenue ,我手上连美国地图都没有,也就没有条件查证了。 12“打尖”:这个词的原文是“pinioned”,即剪去鸟儿翅膀尖端的骨节的意思。这个满嘴漂亮话,有时还使用俚语的卢卡斯,显然是个粗俗精明的生意人。为了更符合他的身份,我只好结合原文把他的话翻译得土一些。象这个词,我觉得这么译才更适合些。不过,我怎么努力,也觉得这一段译文太雅,并不生动。 另外,我再抄一段关于天鹅“打尖”的叙述:“一般说来,剪了翅膀的天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乐…但是…到变换季节应该迁徙的时候…它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游到池塘里背风的那一面…在试飞前互相呼唤的声音是这么嘹亮…可是当这种壮观的场面一再地因为翅膀不全而草草结束的时候,就是心肠再硬的人看了也会心酸。” 看了这段所罗门王的指环一书里的话,你会怎么想?我想的是,应该以牙还牙:给鸟儿“打尖”的人,他的胳臂也该被剪掉一半才公平。 131787年美国制宪会议(constitutional co女ention ):1787年的美国制宪会议是在费城召开的。这次会议制定了美国的第一部宪法,确立了行政、立法、司法分离、相互制衡的国家体制。此后逐渐形成了两个主要的政党——共和党和民主党。 14“好奇,快活和冷淡”,原文是“curiosity ,felicity,apathy”。这些名字可都够时髦的,加在一起完全可以概括二十世纪中的某些年代。 17-塞蕾娜 接下来的十周里,路易斯变富了。除星期日外的每天晚上他都去夜总会为顾客们吹奏他的小号。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工作。这地方又大又挤又吵。每个人似乎都嚷得太欢,吃得太饱,喝得太多。多数的鸟儿都喜欢日落即睡的。他们不想在半夜里还醒着逗人开心。可路易斯是一个音乐家,音乐家们可是不能自由选择他们的工作时间的——当他们的雇主想要他们来工作时,他们就得出来工作。 路易斯在每个星期六的夜里收取他的报酬——五百美元。卢卡斯先生总是当场向路易斯收取他那百分之十的佣金。付完卢卡斯佣金后,路易斯还剩四百五十美元,他会把这些钱都放到他的钱袋里,跳进等在那里的出租车,在凌晨三点回到鸟湖上。他的钱袋越塞越满,路易斯都有些开始担心了。 在星期天下午,如果天气不错,人们会成群地聚到鸟湖的岸边来,那时路易斯就会站在湖中心的小岛上举办一场音乐会。这成了费城家喻户晓的大事,因为那个地方在星期日一向是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发生的。路易斯对音乐会这件事看得很认真。靠给人们吹奏,他才能赢得自由居住和一只翅膀不被剪的权利。 他总是在星期日吹奏最好的曲子。他不吹爵士乐和摇滚乐,也不吹民歌和乡村音乐,只吹奏那些伟大作曲家的经典作品——贝多芬,莫扎特,还有巴赫——这些音乐都是他在库库斯库斯夏令营时从录音机里听来的。路易斯也喜欢乔治·格什温和斯蒂芬·福斯特的作品。当他吹奏“波姬和贝丝”中的那首“夏日”时,费城人都觉得那是他们所听过的最令人心动的音乐。路易斯的小号吹奏水平受到了人们的一致好评,以至于他接到了在费城交响乐团作客场演出的邀请。1 一天,大约在圣诞节的前一周,来了一场强烈的大风暴。天空变暗了。风怒号着刮来刮去。这引起了一片抱怨声。窗子嘎嘎乱叫。百叶窗挣脱了他们的铰链。旧报纸和糖纸被风扯得像婚礼上撒的五彩碎纸一样,在空中乱扬。动物园里的很多动物都变得焦躁不安了。大象馆那边,大象们在惊号。狮子们咆哮着走来走去。大黑凤头鹦鹉2吓得尖叫起来。管理员们到处奔忙着,关上门和窗户,力图让一切都能在这场可怕的风暴中安然无恙。鸟湖里的水被强猛的风搅动着,不久便变得像一个小海洋了。很多水鸟都在岛上寻觅着安全的庇护所。 路易斯搏击着湖上的狂风,向岛上的避风处奔去。他迎着风不停地用他的脚划着水,风暴的威力令他的眼里闪出惊奇的光。突然,他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物体。它正在冲过云层向这里来。开始,他还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大概是飞碟,”他想。 接着他才明白那是一只白色大鸟,正在不顾一切地想要逆风而降。它的翅膀拍打得很快。眨眼间,它就溅落下来,艰难地爬上岸,伸开四肢躺在那里,几乎像是死了一样。路易斯盯住它看了又看。然后他又端详了半天。 “它好像一只天鹅,”他想。 它就是一只天鹅。 “它好像一只号手天鹅,”他想。 它就是一只号手天鹅。 “天哪,”路易斯自语,“它好像塞蕾娜。就是塞蕾娜。她终于来这儿了。我的祈祷应验了!” 路易斯是对的。塞蕾娜,他思慕的这只天鹅,不幸被猛烈的风暴卷住,一直吹到了美国的这个地方。当她从空中瞥见鸟湖时,已经再也没力气飞了,差点因力竭而死掉。 路易斯忍不住要立刻冲过去。可他转念又想,“不,那会是一个错误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觉不出我对她的爱有多深。她太累了。我要等等再说。我要静候良机。我要给她一段恢复的时间。然后我将重建我们的关系,对她进行自我介绍。” 路易斯那天晚上没去工作;天气实在太坏了。整夜,他都在他的爱人附近醒着,守望着。早晨到来时,风暴平息了。天空清爽了。湖面恢复了平静。风暴已经过去。塞蕾娜动了动,醒了过来。她还是很虚弱,全身羽毛凌乱。路易斯离开了她。 “我只有等下去,”他想。“在恋爱时,你得冒险才行。可我不能为一只累得什么都看不清的鸟儿冒什么险呀。我不急,我不着急。在上红石湖是老家那会儿,我是没有嗓子的;她不理我是因为我不能对她说出我的爱。现在,多谢我那勇敢的父亲,我有了我的小号了。靠着音乐的力量,我能对她表达出我爱欲的激情和浓烈程度。她将会听到我说‘吭—嗬’的。我要用音乐语言,一种任何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告诉她我爱她。她将听到天鹅的喇叭,她将是我的。至少,我希望她将如此。” 通常,如果鸟湖上来了一只陌生的鸟儿,其中的一个管理员就会向鸟类管理负责人汇报,他的办公室就设在鸟屋里。这个负责人接着就会下令给新来的鸟儿“打尖”——剪掉它的一只翅膀尖。可今天,那个平时负责照看水禽的管理员恰巧得了流感,没来上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新来了一只号手天鹅。而且,塞蕾娜表现得又很安静——因此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现在湖上有五只号手天鹅了。原来这里只有三只被囚禁的天鹅,好奇,快活和冷淡。现在这儿新来了一只天鹅,塞蕾娜,她虽然仍是浑身乏力,可身体却在渐渐地康复。 下午快要过去的时候,塞蕾娜完全苏醒过来,朝四周看了看,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然后从水中走出,站在那里花了好长时间梳理她的羽毛。当她的羽毛全被梳理得光滑如初时,她的样子美极了——庄重,娴静,高雅,分外娇柔。 当路易斯看到她真的那么可爱时,全身都颤抖起来了。他又想游过去对她说 ‘吭—嗬’,看她是否还记得他了。可他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别急,”他想。“反正她今晚也不会离开费城的。我要去做我的工作了,等我回来时,我将整夜地在她身边守候。天一亮,我就用我的情歌把她唤醒。她那时刚好半醒;我的小号声将深入她睡意朦胧的大脑,用激情把她征服。我的小号声将是她醒来后听到的第一种声音。我将是难以抗拒的。我将是她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只鸟儿,她从那一刻起就会爱上我的。” 路易斯对他的计划很满意,便开始着手准备了。他游向岸边,摘下他的东西,藏到一丛灌木的后面,然后又回到水中,吃了点饭,洗了个澡。接着他又仔细地梳理了自己的羽毛。他想要在明早见到她时让自己的样子显得最帅。他在水中转了一会儿,想着他喜欢的所有歌曲,想挑出一首可以在早晨吹给塞蕾娜听的歌。最后他决定吹奏那首“梦中的美人,为我醒来吧”。他一直爱着这首歌。它的旋律忧伤而又甜美。 “她就是一个梦中的美人,”路易斯想,“她将会为我醒来。这首歌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他决定把这首歌吹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这是他吹得最好的曲子之一。他的确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吹得非常好。有一次,当他在他的一个星期日音乐会上吹奏它时,费城一家报纸的某个乐评家听到了他的吹奏,便在第二天早晨的报纸上说: “他吹出的某些旋律就像被举到灯光下的宝石。他所传达出来的激情是无暇纯粹的,绵绵不绝的。”路易斯记住了这句评论。他为此而骄傲。 现在他在焦急地等着早晨的来临,可他还有夜总会的工作要做呢。他知道这一夜会很长,他也不能入睡。 路易斯游到岸边去找他的东西。当他往灌木丛下看时,他惊呆了:他的奖章还在那儿,他的石板石笔,他的钱袋也都在那儿,可小号哪里去了呢?他的小号没有了。可怜的路易斯!他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噢,不!”他自语。“噢,不!” 没有了他的小号,他的整个生活将会毁灭,他所有为将来的打算都会落空的。 他又气又怕,慌乱得快要发狂了。他跳回水中,在湖里四下打量着。他远远地看见了一只小林鸭,3他的嘴边似乎有些什么在闪着光。正是那把小号,没错!林鸭正在试着吹它呢。路易斯狂怒起来。他飞一样地掠过湖面,速度比他从水中救起阿普尔盖特那天还要快得多。他直冲到林鸭身边,用他的翅膀照他的头猛烈一击,夺回了这把珍贵的小号。林鸭昏了过去。路易斯擦净小号,吹去里面的口水,把它挂回到他的脖子上,它本该在的那个地方。 现在他准备好了。“让夜晚降临吧!让时间过去吧!让早晨到来,那时我那美丽的梦中人将会为我而醒来!” 夜终于降临了。九点钟到了。路易斯坐着出租车去工作了。动物园静了下来。游客们全回了家。多数动物都在睡觉或者打瞌睡。只有几种动物——如狮子,浣熊,犰狳等这些喜欢在夜里活动的动物——还在不安地踱来踱去。鸟湖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了。多数的水鸟都把他们的头缩到翅膀底下睡着了。在湖的一头,那三只被囚禁的天鹅——好奇,快活和冷淡——也已经睡熟了。在小岛附近,塞蕾娜,那美丽的塞蕾娜,则睡得更早,早已置身梦里了。她的白色长脖子正优美地盘在背上;她的头就在她柔软的羽毛中间安睡着。 路易斯在凌晨两点回到了家。他飞过那道低矮的篱笆,溅落到塞蕾娜身边,同时尽量使自己不弄出太大的响声。他并不想睡。夜疏朗而又清爽,如同圣诞节前的那些晚上一般。云朵绵绵不绝地依次在天空里荡过,隐失了些许的星星。路易斯望着云朵,望着睡梦中的塞蕾娜,苦等着白天的到来——一小时又一小时再一小时的等下去。 终于,东方渗出了一抹微光。很快,动物们就会醒来,早晨就会降临了。 “这是我的时刻,”路易斯想,“唤醒我真正爱人的时刻到来了。” 他一直走到塞蕾娜的面前。然后他把小号举到嘴边。他歪着他的头;小号稍稍斜向天空,第一道晨光正在喷洒着的地方。 他开始吹奏他的歌了。 “梦中的美人,”他吹道,“为我醒来吧…” 起初的三四个音符吹得还很轻柔。随着曲子的继续,乐声渐渐清亮起来;空中的光线也越来越强了。4 1 7 1 5·3 ·| 2 # 1 2 6 — —| 梦 中 的 美 人,为 我 醒 来 5 7 6 6 5 4 4 3 2 |3 — —3| 星 光和 露滴都 在 等 候 着 你 每个音符都如同举到亮光里的宝石。动物园里在黎明时从未响起过路易斯的小号声,这声音似乎溢满了这个包括建筑物、动物、树林、灌木丛、小径、洞穴、兽栏在内的整个世界。在他们的洞里打着瞌睡的熊们醒来了,竖起了他们的耳朵。在他们的穴里躲着的狐狸们,倾听着这在黎明时分吹起的梦幻般甜美的小号声。在狮子馆里,那些大猫们听到了这声音。在猴舍里,那只老狒狒也在惊奇地听着这首歌。 梦—中—的—美—人,为—我—醒—来—吧 河马在听着,海豹在他的池子里听着。灰狼在听着,牦牛在他的牛栏里听着。獾,浣熊,环尾长鼻浣熊,臭鼬,黄鼠狼,水獭,美洲驼,单峰驼,白尾鹿——全都听到了,竖起他们的耳朵细细品味起这首歌来。捻角羚在听着,野兔也是。海狸在听着,没有耳朵的蛇也在听着。沙袋鼠,负鼠,食蚁兽,犰狳,孔雀,鸽子,园丁鸟,凤头鹦鹉,火烈鸟——也全听到了,他们全都意识到有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5 从卧室里的睡梦中醒来的费城人,透过敞开的窗子听着这小号声。听到这支歌的人全都不知道现在是一只虽有发生缺陷但却战胜了它的年轻天鹅的胜利时刻。 路易斯丝毫没有想到他那些数不胜数的动物听众和人类听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熊和野牛,食火鸡6和蜥蜴,鹰,猫头鹰和卧室里的人们的身上。他的心思只放在塞蕾娜,他选中的天鹅,那个美丽的梦中人的身上。他在为她且只为她单独吹奏。 他的小号刚倾吐出第一个音符时,她就醒来了。她扬起头,慢慢地伸直脖子直到她的头高挺起来为止。她所看到的一切令她的心中充满了惊奇。她直盯着路易斯。起初,她几乎都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了。从她的对面,她看到了一只清秀的年轻雄天鹅,一只具有贵族风范的天鹅。在他的嘴边举着的是一种奇特的仪器——某种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从这种奇特的仪器里流泻出的声音令她因欢爱交织而全身激颤不已。乐曲在渐进,天光在渐亮,她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把她从梦中唤醒的大胆号手。夜里的旧梦消逝了。日里的新梦浮现在她面前。她感到现在浑身充溢着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觉——快乐的心醉的惊奇的感觉。 她从未见过比这只年轻雄天鹅更英俊的天鹅。她也绝未见过任何一只像他这样在脖子上挂着许多私人物品的天鹅。她更不曾被一种平生素所未闻的声音震撼过。 “噢!”她想。“噢,噢,噢,噢!” 曲声终止了。路易斯放下他的小号,郑重地向塞蕾娜鞠了一躬。然后他又举起了他的小号。 “吭—嗬!”他说。 “吭—嗬!”塞蕾娜回答。 “吭—嗬!吭—嗬!”路易斯通过他的小号说。 “吭—嗬!吭—嗬!”塞蕾娜回答。 他们觉得自己正在被一条不可思议的爱情线向对方彼此拉近。 路易斯迅速地围着塞蕾娜游了一圈。 接着塞蕾娜也围着路易斯游了一圈。这似乎让他们感到很有趣。 路易斯把他的脖子插到水里来回摇晃着。 塞蕾娜也把她的脖子插到水里来回摇晃起来。 路易斯往空中扬了点水。塞蕾娜也往空中扬了点水。这就像是一个游戏。这是路易斯深埋已久的爱;这是塞蕾娜一见钟情的爱。 接着路易斯决定充分展示一下自己。“我要给她吹我自己的歌,”他想,“就是我去年夏天在夏令营为她创作的那首。”他又举起了他的小号。 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 栖隐在岸边和枝上, 我要为爱情 为我思恋的天鹅悲伤。 旋律太流畅太完美了。它们使美在这个动物园里弥散开来。如果塞蕾娜以前还有过什么迟疑的话,现在也不再有了。她完全被这个可爱的天鹅,这个英俊的音乐家,这个富有且有才华的雄天鹅迷住了。 路易斯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他的梦中美人醒来了,她已经为他醒来了。他们永远也不会离分了。在以后的生命里他们会长相厮守的。路易斯满脑子想着森林中的那些宁静的小湖,那些有藤林生长和乌鸫歌唱的地方。想着春天和鸟窝还有小天鹅们。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 路易斯曾经听他的父亲说过深海潜水员下潜到大洋深处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在极深的地方,水压非常的大,海底世界也会变得奇幻而又神秘,因此潜水员有时会体验到那种他们称之为“深海销魂”的感觉。7他们感到这里十分的宁馨醉人,因而再也不想回到水面去了。路易斯的父亲曾就此警告过他。“要永远记住,当你潜到深水中的时候,”他曾说,“这种销魂的感觉能导致你的死亡。不管你觉得下到那里会体验到多么奇妙的感觉,也绝不要忘了回到水面来,在那里你才可以再呼吸到空气!” 望着塞蕾娜,路易斯心想,“我认为爱就像这深海销魂一样。我感到那么的舒服,甚至于只想留在我此刻所在的地方。虽说现在我只是呆在水上,可我却正在体验着那种深海销魂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这么美妙,这么平和,这么激动,这么幸福,这么渴求,这么渴望的感觉。如果爱在费城动物园的一个十二月冷天里还能如此炽烈的话,那么想想春天在远方的加拿大湖边时会如何吧!” 这些都是路易斯心里的想法。他是一只活在世上的最幸福的鸟。他终于是一只真正的号手天鹅了。他那没有嗓子的缺陷终于被克服了。他非常感谢他的父亲。 他小心地把他的头靠到塞蕾娜那秀美洁白的长脖子上。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举动,可她对此却似乎很喜欢。然后他退开了。塞蕾娜向他游了过去。她小心地把她的头偎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们就这么交颈相拥了片刻;然后她才游开了。 “多么出格的举动呵!”她想。“可他却似乎喜欢这样。知道自己觅到了一位可心的爱侣后我有多开心呀——这是一只我可以敬爱的雄天鹅,这是一只不但有音乐天分而且还十分富有的雄天鹅。看看他那些东西吧!”塞蕾娜自语道。她的眼紧紧盯着那把小号,石板,石笔,钱袋,还有那枚救生奖章。 “一只多么快活的雄天鹅!”她想,“一个多么时髦的小伙!” 他们一起游向湖的另一头,他们可以单独相处的地方。不久,当塞蕾娜吃完早餐,为自己梳洗打扮的时候,几乎彻夜未眠的路易斯睡着了。 注释 1看得出,怀特是非常喜欢古典音乐的,因此像背头分(ludwig van beethoven),狼帮渣子(wolfgang amadeus mozart ),八吃(johann sebastian bach ),格死(george gershwin )等人的音乐都是他的最爱,路易斯也不得不跟着喜欢了j。 斯蒂芬·福斯特(stephen foster)的作品,似乎更得怀特的偏爱,上一章里提到的那首“梦中的美人”就是他的作品。“波姬和贝丝”(porgy and bess)是“格死”创作的一个歌剧名,“夏日”(summertime)大概是其中的一个选段吧。费城人觉得这选段是“最令人心动的”(thrilling ),估计我若听了,感觉也是“thrilling”,但译成中文则是“毛骨悚然的”这几个字。费城交响乐团(philade lphia symphony orchestru ):听说很有名气,我猜是一个用音乐折磨人的团体。我总想象着路易斯是个深情的萨克斯手,这样才可以打动我。 2黑冠大鹦鹉(the great black cockatoo):即下面提到的凤头鹦鹉(cockatoo)中的一种。这种鸟儿共有17种,寿命一般都很长,有的可以活到50年左右。黑冠大鹦鹉是其中身材最大,嘴巴最大的,体长有6575 厘米。它原产于澳大利亚东北部,新几内亚,阿鲁群岛等地,属独居鸟类,羽冠线状,兴奋时裸露的红色颊脸能转为蓝色。 3林鸭(wood duck ),又称林鸳鸯,一种颜色艳丽的美国鸭。喜欢在树洞中筑巢,雄鸟以大羽冠而著名。 4“梦中的美人,为我醒来,星光和露滴都在等候着你”(beautiful dreamer, wake unto me,starlight and dewdrops are waiting for thee ):这句歌词是 “梦中的美人”一歌的第一句。另外,乐谱中的“ |3 — —3| ”上面应该有一个右转90度的“(”。路易斯还算聪明,知道吹这样的歌,如果他吹什么“命运交响乐”、“安魂曲”之类的音乐,塞蕾娜不猛抽他耳光才怪j。 5可气的怀特,用那么多歌曲和古典音乐来折磨我还不够,还要用这些动物名字来考验我。好在我经过艰苦努力后把对这些动物的介绍查了出来: 美洲驼(llama ),亚美利加驼 ,骆马属。与骆驼有亲缘关系,家养的南美反刍哺乳动物,主要价值在于柔软如絮的毛,并用作役畜。长鼻浣熊(coati ),杂食性的四种豿属或浣熊属的哺乳动物之一,产于南美洲和中美洲以及美国西南部,比一般的浣熊有更长的口鼻部和尾。单峰驼(dromedary ),骆驼属。一种单峰的驯养骆驼,在北非和西亚被广泛地用作载重动物。白尾鹿(white-tailed deer ),属弗吉尼亚鹿,北美洲一种普通的鹿,皮毛灰色,夏天变为红褐色,其尾端为白色。捻角羚(kudu),两种非洲大羚羊(大弯角羚或小弯角羚)之一,长有带白色细长竖纹的棕色皮毛,雄性有螺旋形弯曲的长角。沙袋鼠(wallaby ),一种属于沙袋鼠属和与其有关种属的有袋动物,产于澳大利亚及其附近岛屿,与袋鼠有关,但总的来说体型更小,身上常有彩色斑纹。食蚁兽(anteater),一种美洲热带食蚁科哺乳动物,没有牙齿,以蚂蚁和白蚁为食。犰狳(armadillo ),一种杂食性的,掘河隐居的贫齿目犰狳科哺乳动物,生于北美洲南部和南美洲。园丁鸟(波werbird),一种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园丁鸟科的鸟类,其雄鸟常用草、小枝和色彩亮丽的材料建成大而精致的鸟窝,以此“勾引”雌鸟。凤头鹦鹉(cockatoo):见注释2。 6食火鸡(cassowary ):产于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的一种野禽。 7“深海销魂”:这一句的原文是“rapture of the deep ”,这种感觉我能体会,这种意思我也明白,可就是找不到恰当的中文来表达。最后,只好用一个这么俗气的词了。路易斯的父亲在下面讲的话,让我想起了一首昨天给朋友胡乱翻译的老歌:“风之花,美丽的风之花…它们那甜蜜的花香,沙漠里的水汽般易散…”。第十七章本来是这童话中最美的一章,可我在翻译这一章时心情却坏到了顶点,没有情绪把它译得更好一点了。可我也不打算补救——就让我的痛苦留在这一章的甜蜜里吧。 18-自由 塞蕾娜来到鸟湖的消息最后终于被鸟类管理处的负责人知道了。他走过来看了看她,显得很高兴。然后他朝他的一个管理员下了命令。 “今天早上就得给她打尖——立刻就去,不然她就会离开我们飞走了。那只天鹅可是一只价值连城的鸟儿。一定别让她跑了!” 路易斯刚刚睡醒,就看见有两个管理员正在向岸边的塞蕾娜逼近,当时她就站在那个经过精心修饰的篱笆附近。一个管理员拿着一个带有长柄的大网,另一个拿着手术器械。他们正在鬼鬼祟祟地从塞蕾娜的身后溜过来,步子又慢又轻。 路易斯马上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他的心头激起了一股怒火。如果这两个男人果真抓到了塞蕾娜并剪了她的一只翅膀尖,他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的——她再不能和他飞到一个静谧的湖上去了;她将不得不在费城度过她的余生了,这是多么可怕的命运呀。 “是我行动的时候了,”路易斯想,“只要我还在这里,就没人能够剪坏我爱人的翅膀。” 他猛地冲上小岛,甩下他那些东西准备战斗。他把他的小号和其他的所有东西全都抛到了一棵柳树下。然后他回到水里等待着恰当的出击时刻。 那个拿着网的管理员还在塞蕾娜的身后偷偷地往前轻挪着。她没看到他——她正站在那儿梦想着路易斯呢。慢慢地,那个管理员慢慢地举起了他的网。就在他这么做的瞬间,路易斯投入了战斗。他将他那长长的,有力的脖子放低,直到它像一枝笔直地指在他前方的长矛,然后才用双翅击打着空气,两脚踢踏着湖水,闪电般掠过水面,直奔那个管理员而去。眨眼之间,他就冲到了那里,把他有力的尖嘴透过裤子一直扎进这个男人的屁股上。这是一次瞄得极准的皮下注射。这个管理员痛得弯着身子丢下了网。另一个管理员想掐住塞蕾娜的咽喉。路易斯用他的翅膀揍他的头,以可怕的力量将这个可怜的家伙打倒在地。手术器械蹦上了天。那张网也掉进了水里。一个管理员呻吟着把手捂在刚才被扎坏的地方。另一个管理员则在地上躺着,差不多被揍昏了。 塞蕾娜立刻溜进水里,姿态优美地游走了。路易斯跟在后面。他作了一个动作,让她继续留在湖上。然后他奔回小岛,挂上他的小号,石板,石笔,奖章,钱袋,飞过栏杆,勇敢地闯进了鸟屋。他还在暴怒之中。他一直来到鸟类管理处的负责人办公室。他猛敲着门。 “进来!”一个声音说。 路易斯进去了。那个负责人正坐在他的办公桌旁。 “你好,路易斯!”他说。 “吭—嗬!”路易斯通过他的小号说。 “你有什么事?”那个男人问。 路易斯把他的小号放到地板上,摘下了脖子上的石板石笔。“我正在热恋中,” 他写。 这个负责人靠回到他的椅子上,把双手抱在脑后。他的脸上现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他静静地朝窗外望了一会儿。 “哦,”他说,“你在热恋,这也是很自然的。你正当年轻。你有才华。再过两个月,春天就会来了。所有的鸟儿都会在春天坠入爱河。我猜你正在与我的一只年轻天鹅恋爱。” “塞蕾娜,”路易斯写,“她是前天来的。我以前在蒙大拿就对她有所了解。她也爱我。” “这不会令我吃惊,”这个负责人说,“你是一只非凡的年轻雄天鹅。任何一只年轻的雌天鹅都会爱上你的。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号手——最好的之一。我很高兴能听到这场爱情,路易斯。你和你的新娘可以就在这个鸟湖,在这个美国最古老的动物园里安然惬意地组建你们的家庭。” 路易斯摇摇头。 “我有另外的打算,”他写。然后他放下石板,举起他的小号。“他们说爱是奇妙的…”这是一首欧文·柏林写的老歌。1房间里弥满了这爱情的声音。这个负责人的眼里闪出了梦幻般的光。 路易斯放下他的小号,又拿起了他的石板。“我打算和塞蕾娜在一两天内离开这里,”他写。 “噢,不,你不能这样!”这个负责人坚决地说,“塞蕾娜现在归动物园所有。她是费城人民的财产。她来这儿是上帝的安排。” “这不是什么上帝的安排,”路易斯写,“这是狂风的安排。” “好吧,随你怎么说,”这个负责人说,“反正她是我的天鹅。” “不,她是我的,”路易斯写,“她是我的,这是爱的力量所决定的——全世界最伟大的力量。” 这个负责人开始沉思了。“你不能从这动物园里把塞蕾娜带走。她永远也不能再飞了。我的管理员已经在几分钟前剪坏了她的一只翅膀。” “他们曾经想这么干,”路易斯写,“可我揍了他们。” 这个负责人显得很吃惊。“战斗很激烈吗?” “那是一场公平的交战,”路易斯回答。“他们在她身后偷袭,因此我也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几乎都不知道是被什么揍倒的。” 负责人格格地笑起来。“真希望我能亲眼看见这一切,”他说。“不过看这儿,路易斯,你明白我在这儿该采取什么立场。我要对费城的民众负责。在最近的两个月以来,我意外地得到了两只珍稀的鸟儿——你和塞蕾娜。两只号手天鹅!一个是被狂风卷过来的,另一个是和夜总会签了约的。对动物园来说,整个事情都是最不寻常的。我对公众负有责任。作为鸟类管理处的负责人,我有责任让塞蕾娜留在这里。至于你自己,当然啦,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自由离去的,因为卢卡斯先生坚决要用我们为你召开的星期日音乐会换取你的自由。可是塞蕾娜嘛嗯,路易斯,她左翅的翅膀尖必须被剪掉。动物园绝不能仅仅因为你凑巧爱上了她,就得失去一只年轻的,美丽的,无价的号手天鹅。此外,我想你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如果你和塞蕾娜留在这里,你们都会安全的。你们将不会有敌人。你们将不必为你们的孩子担心。没有狐狸,没有水獭,也没有郊狼来袭击你们,打算把你们杀死。你们永远也不会挨饿的。你们永远也不会遭到枪击。你们永远也不会因误食了沉在所有自然的湖泊或池塘底部的鸟枪弹丸而死于铅毒。你们在每年春天孵出的小天鹅都将终生活在极其安逸舒适的环境里。一只年轻的雄天鹅还能再图什么呢?” “自由,”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回答。“安全的确不错;可我更想要自由。” 写完,他举起他的小号吹道:“当风刮起的时候,系上你的大衣扣”2 负责人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明白路易斯的意思了。他们沉默了片刻。然后路易斯放下他的小号。他接着写道:“我请你帮我两个忙。第一,把塞蕾娜的手术推迟到圣诞节后——我保证她不会企图逃走的。第二,给我拍一封电报。” “ok,路易斯,”这个负责人回答。她递给路易斯一张纸和一枝铅笔。路易斯给萨姆写了一份电报。上面是这么写的: 我在费城动物园。情况紧急。速来。我给你付机票钱。我现在阔了。 路易斯(签名) 他把电报递给这个负责人,又从他的钱袋里拿出四美元给了他。负责人很惊讶。他在这个动物园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上他管辖的一只鸟儿请求他发电报这码事儿呢。他当然不知道萨姆·比弗到底是谁。可他还是拍了电报,又命令他的管理员们这几天内都不得去打扰塞蕾娜——他们也乐意这么做。 路易斯谢过他后就离开了。他回到塞蕾娜身边,他们一起幸福地度过了这一天,他们洗浴,游泳,吃喝,彼此通过上千种小动作来表示他们之间的爱有多深。 萨姆是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来到动物园的。看过他那副装备你会以为他正在森林中探险呢。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一只卷得很齐整的睡袋。背上抗着一个旅行袋,里面装着他的牙刷,梳子,一件干净的衬衫,一把手斧,一个袖珍罗盘,还有他的日记本,一枝钢笔和一些食物。他的腰带上还插着一把猎刀。萨姆现在有十四岁了,样子要比他的同龄人成熟得多。他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动物园。他与路易斯在重逢时都感到欣喜若狂。 路易斯向塞蕾娜介绍了萨姆。然后他打开他的钱袋,给萨姆看他挣来的钱:很多张面额为一百美元的,五十美元的,二十美元的,十美元的,五美元的,一美元的钞票,还有一些银币——真是老大一堆呢。 “上帝呀!”萨姆想,“我希望她不是为了他的钱才嫁给他的。” 路易斯拿起他的石板,告诉了萨姆他和管理员们的那场战斗,还有那个负责人想剪去塞蕾娜的一只翅膀尖,以便把她囚禁到这里的事情。他告诉萨姆,如果塞蕾娜失去了飞行能力,他的生活就全毁了。他解释说,等到还清他父亲的欠债,这把小号也真正的属于他时,他和塞蕾娜打算马上离开文明社会回到野生环境去。“天空,”他在他的石板上写道,“是我的起居室。森林是我的客厅。静寂的湖是我的浴缸。我不能让自己一辈子都缩在一道篱笆的后面。塞蕾娜也不能——她可不是那样长大的。不管怎样我们都必须劝这个负责人把塞蕾娜放走。” 萨姆躺在鸟湖的岸上,两腿伸开,双手枕在脑后。他仰望着辽阔无垠的晴空。天空是纯蓝的,小朵的白云正缓缓地自那上面飘远。萨姆知道路易斯对自由是怎么看的。他在那里躺了很久,不停地思索着。鸭子和鹅们慢慢地来回列队游过,像一群难以尽数的囚鸟大军。他们似乎非常的幸福和满足。好奇,快活,冷淡——那三只号手天鹅——游了过来,注视着这个躺在地上的陌生男孩。萨姆终于坐了起来。 “听着,路易斯,”他说,“这个主意如何?你和塞蕾娜每年都打算生儿育女,对不对?” “当然。”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回答。 “ok,”萨姆说。“在每一窝小天鹅中,都会有一只需要特别照顾和看护的。对一只需要格外照看的小天鹅来说,鸟湖会是个极其理想的地方。这是一个美丽的湖,路易斯。这是一个很大的动物园。如果我能劝那个负责人把塞蕾娜放走,你愿意在这个动物园需要这湖上再添一只天鹅的时候,把你的一只小天鹅捐赠出来吗?如果你能同意,我马上就去和那个负责人谈这事儿。” 现在轮到路易斯想了又想了。五分钟后,他拿起了他的石板。 “很好,”他写,“就照这协议办吧。” 然后他举起了他的小号。“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他吹道,“栖隐在岸边和枝上” 水鸟们不再游了,都倾听起来。管理员们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聆听。萨姆也在听着。坐在他鸟屋办公室里的负责人放下他的铅笔,回靠到他的椅子上,谛听着。路易斯的小号声在空气中回荡起来,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更美更亮更新鲜更自由更幸福更如梦如幻了。 “曲调很优美,”萨姆说,“是什么曲子?” “哦,那只是我随便写出来的东西,”路易斯在他的石板上写道。 注释 1他们说爱是奇妙的(they say it"s wonderful ):这是欧文·柏林(irving berlin)创作的一首老歌,最初似乎由 frank sinatra在1946年演唱过。我看过frank sinatra 的精选cd,但却没有买,因为一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不喜欢他的歌。这首歌的歌词很长,只在这里引用几句吧:“they say that falling in love is wonderful/it"s wonderful, so they say;and , with a 摸on up a波ve , it"s wonderful/it"s wonderful, so they tell me;i can"t recall who said it/i know i never read it…” 2“安全的确不错:可我更想要自由”:这一句的原文是“safety is all well and good:i prefer freedom。 ”我很喜欢这一句,觉得读了很过瘾,胜过看一百部国产电影和电视剧。 “当风刮起的时候,系上你的大衣扣…”:这是“系上你的衣扣”(button up your overcoat )一歌中的半句歌词。这首歌是由 b。g。 desilva , lew brown and ray henderson 在1929年创作的。可能由于是老歌的关系吧,歌词经过传唱后稍有改变。我起初查到的一种是这么写的:“button up your overcoat when the wind is free。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 you belong to me。。 ”后来,我才查到了怀特在此书中引用的这种歌词:“button up your overcoat when the wind blows free, oh take good care of yourself you belong to me , vo-dee-o-doh ! ” (当风刮起的时候,系上你的大衣扣,哦,照顾好你自己,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歌的后半句虽然没有唱出来,但这个负责人一听就知道下面的意思了。 19-一次关于钱的谈话 每个人的一生中差不多都会发生一件改变其整个人生进程的事情。萨姆参观费城动物园的那一天就是他生活中的转折点。在那天以前,他从来没有作出长大以后该做什么的决定。可从他看到这个动物园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迟疑便全部消除了。他知道他要到动物园工作。萨姆喜爱每一种动物,而一个动物园就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宝库——它的里面正好有爬的,跳的,跑的,飞的,还有藏着的几乎各种各样的动物。 萨姆渴望能见到他们中的每一个。可他得先解决路易斯的难题才行。他必须把塞蕾娜从囚禁中释放出来。因此他拾起他的旅行包和睡袋走进鸟屋,来到了那间办公室。他挺着腰板走着,好像他正走在森林小径中一样。这个负责人喜欢萨姆的样子,还注意到萨姆看起来有点像印第安人。 “那么你就是萨姆·比弗了,”当萨姆朝他走来时,这个负责人说道。 “你为什么来这里呢?”这个负责人问。 “为了维护自由,”萨姆回答,“我听说你要剪一只天鹅的翅膀。我到这里来是请你不要这么做的。” 萨姆坐了下来,他们整整谈了一个小时。萨姆告诉那个负责人,路易斯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他讲了自己差不多三年前在加拿大发现那个天鹅窝的事,讲了路易斯是怎么带着不能发声的缺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还讲了路易斯在蒙大拿的学校里学习读写的事,另外又讲了那只老雄天鹅,也就是路易斯的父亲,偷窃小号的事,还讲了关于库库斯库斯夏令营和波士顿的天鹅游艇的事。 这个负责人全神贯注地听着,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奇特的故事。 接着萨姆解释了他那个允许塞蕾娜自由飞走,不要让她成为一只囚鸟的建议。他说他认为对动物园来说这是个非常合算的安排,因为他们无论何时想要一只小号手天鹅,路易斯都会把他的小天鹅送给他们一只的。这个负责人听得入了迷。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路赶到费城就为帮助一只鸟儿?” “是的,先生。”萨姆回答,“为了帮助一只鸟儿,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再说,路易斯和一般的鸟不同。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你得承认他是一只很不一般的鸟。” “他当然是,”这个负责人说,“他的星期日下午音乐会是这个动物园里有过的最引人入胜的节目。我们曾经有过一头叫班布1的大猩猩——他现在死了。班布是了不起的,可路易斯却比班布更能吸引游客。我们还有能吸引大量游人的海狮,可什么都比不上在星期日下午吹喇叭的路易斯。人们都为他发狂了。而且音乐对动物们也有好处——它能使他们平静下来,忘掉白天里的忧虑。路易斯走后我会想念他的。整个动物园都会想死他的。我希望他能留下,和他的新娘呆在这里——那样最好。” “路易斯会在囚禁生活中憔悴下去的。他会死的,”萨姆回答,“他需要大自然——小池塘,沼泽地,香蒲,春天的红翼歌鸫,青蛙的大合唱,鸊鹈在夜里的啼叫声。路易斯正在追求一个梦。我们都应该追随某一个梦。请放路易斯走吧,先生!请不要剪她的翅膀!”2 这个负责人闭上了他的眼睛。他正在想着密林深处的小湖,香蒲的色彩,夜的声响和青蛙的齐唱。他正在想着天鹅的窝,鸟蛋,孵蛋的情景,还有那些跟着他们的父亲飞成一行的小天鹅们。他正在想着他小时候做过的那些梦。 “好吧,”他突然开了口。“塞蕾娜可以离开。我们不会剪她的翅膀了。不过我怎么能够相信,当我需要的时候,路易斯会为我带来一只小号手天鹅呢?我怎么知道他是说话算话的呢?” “他是一只诚实的鸟,”萨姆说,“如果他不诚信重诺的话,他就不会自找麻烦,出来为他父亲偷的那把小号挣那么多的钱,再准备还给那个店主了。” “路易斯究竟挣了多少钱?”这个负责人问。 “他挣了四千六百九十一美元六十五美分,”萨姆说,“我们在几分钟前刚刚数过。他在库库斯库斯夏令营靠吹号得了一百美元,然后他买了六十美分的邮票,剩下的钱都没有动。因此当他来到波士顿时身上还剩九十九美元四十美分。后来那个天鹅游艇的老板又每周付他一百美元,不过他在他过夜的那家饭店里花了三美元的小费。所以等他到费城时身上还剩一百九十六美元四十美分。夜总会在十周里每周付给他五百美元,那就是五千美元,但他还得交出五千美元的百分之十的佣金,另外他又花了七十五美分买新石笔,花了四美元给我拍电报。这样一来他现在便共有四千六百九十一美元六十五美分了。对一只鸟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哪。”3 “的确如此,”这个负责人说,“的确如此。” “不过他还要付我从蒙大拿到费城的往返机票钱。这会让这笔钱的总数减少到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的。” 这个负责人对这些数字感到很吃惊。 “对一只鸟来说这还是一大笔钱呀,”他说,“他打算用它们干什么?” “他将把它们交给他的父亲,那只老雄天鹅。” “他又打算用它们干什么?” “他将飞回比林斯的那家乐器店,把钱交给那个店主,付清那把被偷的小号钱。” “全都给他?” “是的。” “可一把小号根本不值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呀。” “我知道,”萨姆说,“不过那个店本身还遭到了破坏。老雄天鹅在冲进厚玻璃窗时简直就像个恶魔一样。4他震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摔得相当厉害。” “是的,”这个负责人说,“可就是加上这些赔偿也不用花那么多的钱呀。” “我想也不用,”萨姆说,“不过钱对路易斯来说不再有用处了,所以他打算把它们都交给那个乐器店的店主。” 钱这个话题似乎大大地勾起了这个负责人的兴趣。他想,钱都不再有任何用处时会有多么快活呀。他靠回到他的椅子上。他觉得这事很难相信,他的一只天鹅居然能攒了四千多美元,而这些钱又正好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钱袋里。 “在钱这个问题上,”他说,“鸟要比人省心得多。一只鸟儿在赚到点钱的同时,几乎就等于得到了和他所赚的钱同样多的纯利润。5一只鸟儿不必去超市买一打鸡蛋和一磅黄油,两卷纸巾,一份电视便餐,一桶埃阿斯,一罐番茄汁,一磅半绞好的细牛臀肉,一罐桃子片,两夸脱脱脂奶,一瓶填馅橄榄。6一只鸟不必付房租,或者抵押借款利息。一只鸟不用去保险公司买人寿险然后再按规定支付保险费。一只鸟不必有车,不必买汽油石油,付修车费,也不必去洗车和付洗车费。野兽和鸟类都是幸运的。它们不必不停地收集东西,就像人们那样。你可以教一只猴子开摩托车,可我从没听说过有哪只猴子会去买一辆摩托车回来。” “太对了,”萨姆回答,“不过有些动物也喜欢收集东西,即使他们从不必为此付钱。” “比如说?”这个负责人问。 “老鼠,”萨姆说,“老鼠先为自己安一个家,然后他就开始往家搬各种小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会引起他的兴趣。”7 “你说得对,”这个负责人说,“完全对,萨姆。你似乎对动物非常的了解。” “我喜欢动物,”萨姆说,“我爱观察他们。” “那么就来和我一起参观一下这个动物园吧,”这个负责人说着,从他的椅子上站起来。“今天我不想再工作了。我要带你去看看这个动物园。”他们走开了,就他们两个。 萨姆那天晚上得到了特别的优待,被允许睡到那个负责人的办公室里。他在地板上打开他的睡袋,爬了进去。带他回家的飞机将在明早离开。萨姆满脑子都是他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一切。他在熄灯前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他的日记本,写了一首诗。他是这么写的:8 萨姆·比弗的诗 在陆地和海洋中的所有地方, 费城动物园我最欣赏。 那里有许多吃的和可做的事情, 那里有一只军舰鸟和一只小鼩鼱; 那里有一只白足鼠和一只两趾树懒, 老实说来这两者我都喜欢。 那里有一只加拿大鹅和一头北极熊 还有从各处来的动物在这里蜂拥。 那里的许多动物你以前都从未看见 比如蜜熊还有狼獾。 你真该到动物园里看动物 来看一只新生的毛袋鼠 来看一头白尾角马或是扁脚鹿。 这里有奇特的鸟儿在美丽的湖上唱歌, 这里有一头大灰狼和一条猪鼻蛇。 这里有很多动物你看了都难忘掉, 比如蜂鸟和斑海豹。 这里有任你骑坐的小马,还有食肉的禽鸟, 每一天的新变化都不少。 这里有狼和狐狸,鹰和猫头鹰, 还有一头狮子在深坑里走个不停。 这里有静静的水池和漂亮的兽栏, 爬虫在里面躺卧,老虎在里面怒喊。 房舍整洁,管理员善待动物, 一只狒狒有一个粉红色的屁股。 一个办得好的动物园, 唯一的目的是把动物世界在你面前呈现。 (签名) 萨姆·比弗 萨姆把这首诗放到了负责人的桌子上。 第二天一早,萨姆就坐飞机离开了费城,那时离工作人员来动物园上班的时间还早着呢。路易斯和塞蕾娜跟他一起去了机场。他们想在此向他挥翅告别。他们打算一同离开费城,立刻就走,从那里直接飞回蒙大拿去。当机场工作人员看到两只白色大鸟来到机场跑道外时,产生了一阵可怕的骚乱。控制塔上的那个男人向正在驾机驶入机场的飞行员发出了警告信息。成群的地勤人员从大楼里走出,冲向路易斯和塞蕾娜,想要把他们赶走。萨姆正在机窗旁坐着,等飞机起飞,这一切他全看见了。 路易斯抓起他的小号。 “我们起飞了,”他吹道,“一直飞进辽远的蓝天!”音乐声越过了机场,使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吭—嗬!吭—嗬!”路易斯叫。他放下他的小号,开始沿着跑道奔跑,塞蕾娜也跟在后面跑。此时,萨姆的飞机滑入风中开始起飞了。两只天鹅比翼齐飞着。他们比飞机抢先一步升上了天,飞行的速度也要快得多。萨姆从机窗旁挥着手。路易斯的救生奖章在朝阳下闪着耀眼的光。飞机升高了,开始向上攀升。路易斯和塞蕾娜也在迅速地攀升。 “再见,费城!”路易斯想。“再见,鸟湖!再见,夜总会!” 飞机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了这两只天鹅。他们开始落后了。他们跟在飞机后往西飞了一小会儿。然后路易斯提醒塞蕾娜,他要改变方向了。他斜身向左,然后又转身朝南飞去。 “我们要往南边飞,不紧不慢地飞回家,”他自语。 他们就是这么飞的。他们往南飞过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他们往南飞过南北卡罗来纳州。他们在雅马西城过了一夜,看到了树枝上挂着苔藓的巨大的橡树。他们访问了乔治亚州的大沼泽,看到了美洲鳄,听到了反舌鸟的叫声。他们飞过了佛罗里达州,在长沼里住了几天,那里有在雪松间低吟的鸽子,还有在阳光下爬动的小蜥蜴。他们又转身向西,飞进路易斯安那州。然后他们再转身向北,朝他们上红石湖的老家飞去。9 这是怎样的凯旋啊!离开加拿大时,路易斯身无分文。现在他富有了。离开时,他默默无闻。现在他有名了。离开时,他形单影只地活在这个世上。现在他的身边有了他的新娘——他最爱的天鹅。他的奖章挂在他的脖子上,他那珍贵的小号在微风中摇晃着,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在那个钱袋里。他已经做完了他离开时要去做的事。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月里! 自由的感觉真奇妙!爱情的感觉真美好! 注释 1“班布”:这个名字的原文是“bam波o”,有“竹子”的意思。一头大猩猩居然会像竹子一样的苗条,这说明这个动物园一定是虐待了这头猩猩。应该有人起诉这动物园才对j。 2“——小池塘,沼泽地,香蒲,春天的红翼歌鸫,青蛙的大合唱,鸊鹈在夜里的啼叫声”:这半句的原文是这样的:“little ponds,swamps,cattails,red-wing balckbirds in the spring,the chorus of the frogs ,the cry of the loon at night。 ”任溶溶的译文如下:“小池塘,夜里青蛙的叫声,狮子的咆哮声。” 这样,凡是知道一点英语的人都该知道,任溶溶的译文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他(她)对“swamps、cattails”等词视而不见,所以就没有翻译出来;第二,他(她)对“loon”这个单词看了等于白看,因为他(她)一定把它看成“lion”这个词了,所以才搬出狮子来吓唬读者,并把“cry ”这个词幻想成一种可怕的咆哮声。路易斯难道需要狮子来咆哮着吃他?他是受虐狂? 其实,“loon”一词指的是鸊鹈,是构成鸊科和扒鸊鵜目的水鸟之一,它以瓣趾代替蹼,有一个发育不全的尾巴,十分擅长潜水,能在水下作长距离的游泳,鸣声响亮。它与潜鸟亲缘关系密切,所以也有人把它翻译成“潜鸟”。“loon”这个词在全书的最后一页又一次出现,这回任溶溶把它译成了“潜鸟”——这说明:一,他(她)不是不懂。二,读者大概都很好骗。 另外,“路易斯正在追求一个梦。我们都应该追随某一个梦”这一句说得很精彩,可我觉得我的译文未必准确,为了怕造成理解错误,只好把原文也一并抄出来: “louis is following a dream,wo must all follow a dream。 ” 3这一段简直就是一道小学的算术应用题。我讨厌做数学题,也讨厌数字,因此,那些钱数都没有按会计规定写成大写的——我一看会计数字就恶心,没办法,我这种病可是绝症。 4“厚玻璃窗”(plate glass ),一种厚度为5-8mm 的厚玻璃板,包含很少的混杂物,经过滚压和磨光后制成,常用作镜子或大型窗户。“恶魔”:这个词的原文是“dics ”,正好和狄更斯同名,哈哈,哈。 5“纯利润”:利润包括很多种,比如税前利润,税后利润等,普通人的利润所得都需要上税,所以最后剩下来的那些肯定和当初得到的不同。而鸟是不用上苛捐杂税的,除非在非常特别的时代。因此,这个负责人才说路易斯赚的钱都是纯利润。当然,这里还有鸟不用消费的原因——哎呀,怎么说起会计来了?好恶心,不说了。 6“一只鸟儿不必去超市买一打鸡蛋和一磅黄油,两卷纸巾,一份电视便餐,一桶阿加西,一罐番茄汁,一磅半绞好的细牛臀肉,一罐桃子片,两夸脱脱脂奶,一瓶填馅橄榄。”:记得在翻译夏洛的网时,曾经被坦普尔曼在“fair”里吃的那些东西累得不行,现在我又没少费劲,才总算基本搞清楚了: 一磅黄油(a pound of butter ):这个词很简单,可是任溶溶却译成了“两磅牛油”,难道是多多益善?电视便餐(a tv dinner ):美国的一种速冻快餐,加热后就可以吃,不会耽误你看肥皂剧。埃阿斯(ajax):朋友亦歌告诉我,这是美国的一种清洁剂的牌子,“ajax”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英雄的名字,清洁剂之所以起这种名字,肯定是想说明它的“神效”的。我根据亦歌的提示,查了一下,结果如下:埃阿斯(ajax),俄琉斯之子,特洛亚战争中的希腊英雄。他的勇猛仅次于阿喀琉斯,在诸英雄中名列第二。“ajax”这个名字在陈中梅翻译的荷马史诗里被称写作“aias”(和“aids”差不多j ),估计两种写法都对。在人文社版的荷马史诗里,这个名字大概是希腊文的,我根本不懂,就没法抄在这里了。感谢亦歌给我提供的帮助。绞好的细牛臀肉(g肉nd 肉nd steak):这个没什么可说的了。桃子片(sliced peaches):大概是切成片的桃子罐头。填馅橄榄(stuffed olive ):亦歌告诉我,这是一种小吃,是橄榄去核后在里面充馅制成的。谢谢。 7看到这个问题,怀特的童话“fan ”都会提出一个唯一的答案:“比如老鼠坦普尔曼。” 8这首诗可把我害惨了。光是查出这些诗里的动物,我就费了一番牛劲,然后,我又花几分钟的时间写出了草稿。别以为这就完了,我还要修改呢——而我的修改时间至少在两小时以上!这首诗只是首普通的儿童诗,既没太大的意思,也没什么深意,译起来不该这么费力的。可是它的韵脚却很可气,是两句一转韵的。中文诗的音韵我都不明白呢,何况英文诗?可我也只好勉强“凑韵”了,这么一“凑”,两小时就过去了。幸亏任溶溶对这首诗翻译得基本准确,尤其是最后三行,因此我不但从中占了便宜,还掠夺了他的最后三行译文,非常感谢任溶溶!另外,为了压韵,有些地方我稍微加了点变化。下面是具体注释: 军舰鸟(frigate bird):所有属军舰鸟科目的热带海鸟,有长而有力的翅膀、黑羽、钩形喙,以与其它鸟类争夺食物而著称。鼩鼱(shrew ),也称地鼠,一种食虫类小哺乳动物,类似老鼠,体小尾短,但有长而尖的口鼻。它的寿命很短,仅有可怜的18个月。两趾树懒(two-toed sloth):生活在美洲中部和南部的树懒科哺乳动物之一,移动缓慢,栖息在树上,无齿目,爪子长而有钩,它们用爪子倒悬在树枝上,吃树叶、嫩芽和果实,每只前掌上有两个脚趾。蜜熊(kinkajou):中南美洲一种树栖的哺乳动物,浣熊科,有棕色毛皮,长而具缠绕性的尾。狼獾(wolverine):北部森林地区一种单独生活的穴居食肉哺乳动物,具有健壮的身体、短腿和带有浓密尾巴的黑毛皮。毛袋鼠(wallaroo)一种大型袋鼠,具有红色或灰色毛皮,生活于澳大利亚山区地带。扁角鹿(fallow deer ):也称作黄鹿,欧洲产的一种小鹿,夏季红黄色的毛皮上有白斑。公鹿双角扁平。白足鼠(wesper rat):据朋友亦歌说是一种白脚鼠,但有关资料我没有查到。白尾角马(white-tailed gnu):两种非常大的非洲羚羊之一,角马属,有飘垂的鬃须,长而成簇的尾,雌雄性皆有弯角。猪鼻蛇(hognose snake ):北美的一种体厚粗壮且吻部朝天的蛇,属无毒蛇。蜂鸟(hummingbird ):美洲蜂鸟科中的许多鸟类之一,通常体型很小,有光亮、彩虹色的羽毛,细而长的嘴,翅膀能非常迅速地扇动,从而使这种鸟能停在空中。斑海豹(har波r seal ):一种产于北半球沿海水域中全身长有斑的带毛的海豹。加拿大鹅(canada goose):即黑额黑雁,北美洲的一种普通野鹅,长有淡灰色羽毛、黑色的头和颈以及白色的喉斑。 9在这一段里我又被迫学习早已忘记的地理知识,这可是高考时让我头疼的两种科目之一。没办法,那也得查l。 先来个美国地名面饼: 马里兰州(maryland),美国中部偏东的一个州。弗吉尼亚州(virginia),美国东部的一个州,临近切萨皮克湾和大西洋。南北卡罗来纳州(carolinas ):北卡罗来纳州和南卡罗来纳州。乔治亚州(georgia ):美国东南的一个州,亚特兰大是它的首府和最大城市。乔治亚州的大沼泽(great swamps of georgia ):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雅马西城(yemassee,也写作yamasee ):在萨瓦纳河(发源于南卡罗来纳州的西北部的一条河流)口附近,距离南卡罗来纳的首府哥伦比亚92法定英里。佛罗里达州(florida ):美国东南部一州,濒临大西洋和墨西哥湾。长沼(bayou ):美国南部的一条流动缓慢的溪流。路易斯安那州(louisiana):美国南部墨西哥湾的一个州。 再加送三个动植物“调味酱包”: 美洲鳄(alligator ):即产于美国东南部的密西西比鳄,它们有尖利的牙齿和有力的颚部。反舌鸟(摸ckingbird ):即嘲鸫。嘲鸫科,一种产于美国南部和东部以及墨西哥的灰、白色鸟,以其能模仿其它鸟的声音的能力而著称。雪松(cedar):又称西洋杉或香柏,雪松科植物,一种常绿松柏科树木或灌木,如阿拉斯加雪松、香雪松或红雪松。属常绿结球果的树木,在短枝上生有硬刺并有直立的、带有宽大的每年脱落鳞片的锥形大种子。 好了,可以倒入开水了。泡三分钟即可。 20-比林斯 在一月的某个清爽的日子里,路易斯和塞蕾娜回到了红石湖的家。从数以千计的水鸟当中,他们很快地找到了他们自己的家庭成员——他们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们。好一场沸反盈天的归家呀。谁都想马上说你们好。吭—嗬,吭—嗬,吭—嗬!游子终于回家了。 路易斯的父亲,那只老雄天鹅,发表了一通言辞优美的演说——相当的长,但句句出自肺腑。 路易斯举起他的小号,吹起了那句“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我的家。家,家,可爱的家!”1路易斯使塞蕾娜成为他妻子的事在水鸟中间早已有了无数的传闻。大家都来向这幸福的一对儿道贺。路易斯的所有哥哥姐姐还有塞蕾娜都聚到一起,打量着路易斯的那些东西。他们全都被他的财产打动了。他们喜欢那枚救生奖章,他们爱听那小号声,他们还迫切地想见识一下那个钱袋里的钱。可路易斯却没有打开钱袋,而是把他的父母带到了别的地方。他们三个上岸后,路易斯从脖子上摘下钱袋,鞠了一躬,然后才把它递给那只老雄天鹅。里面共有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 然后路易斯拿过他的石板给比林斯的乐器店店主写了个便条。这样一来,当他的父亲飞到那里时就可以把它拿给那个店主看了。便条上说: 致比林斯的店主: 兹附上现金4420。78 美元,请查收。 这笔钱是用来偿付那把小号和店铺的损失的。 对因此给你带来的麻烦深感歉意。 老雄天鹅不会数钱,也不会阅读,可他还是接过钱袋和石板,把它们挂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确信他现在能为这把偷来的小号偿债了。 “我马上就走,”他对他的妻子说,“我要去赎回我的名誉。我要回到比林斯,回到我的犯罪现场——一个很大的城市,充满了生机——” “这话我们早就听过了,”他的妻子提醒道,“带着钱和便条尽快往比林斯扑扇你的翅膀就够了。你到那里时一定要小心点,看在老天的份上!那个乐器店的店主有枪。他会想起眼瞅着一只扑向他的天鹅把他抢了的那一次的。所以你千万要当心!你执行的可是一项危险的任务。” “危险!”老雄天鹅说,“危险!我愿意接受危险和冒险的挑战。危险是我的第二个名字。2为了赎回我的名誉,为了寻回我那品行端正的感觉,我情愿拿我的生命冒险。我要付清我的债务,洗去辱没了我的美名的污点。我要让自己永远不再蒙受偷盗和犯罪的耻辱。我要——” “如果你再不住口的话,”他的妻子说,“你在商店关门之前绝飞不到比林斯。” “你说得对,像往常一样,”雄天鹅回答。他摆正钱袋和石板的位置,准备起飞。接着他飞到空中,又快又高地朝东北方向飞去。他的妻子和儿子目送着他,直到他从视野中消失为止。 “一只多棒的天鹅!”他的妻子说,“你有个好爸爸,路易斯。我希望他不会出什么事。实话告诉你吧,我真的很担心。” 雄天鹅飞得又快又远。当他瞥见比林斯的教堂,工厂,商店和住宅时,便兜了一圈儿,然后才开始向下滑翔——直奔那家乐器店。 “我的时刻到来了,”他自语,“这是我的诚实即将得到证实的时刻。我马上就会无债一身轻,远离羞愧和耻辱在这些月里投射到我生命里的阴云了。” 雄天鹅早已被下面的人们发现了。乐器店的一个店员正站在前面的橱窗旁,往外观察着。他一看到这只正在靠近的白色大鸟,就对店主大叫道:“大鸟来了,准备好你的枪!” 店主抓起他的鸟枪跑上了人行道。雄天鹅正低飞着,朝乐器店滑翔。 店主举起了他的枪。他迅速地连发了两枪。老雄天鹅感到他的左肩那里有一阵剧痛。他心里顿时充满了许多和死亡有关的思考。3他回过头,发现一滴鲜血正在把胸口染红。可他还是继续朝着店主飞去。 “末日临近了,”他自语,“我将在履行职责的时候死去。我只能再活一会儿了。4这个男人,由于他的愚蠢,使我受到了致命伤。鲜血不断地从我的静脉里流出来了。我没有力气了。不过,即使在这最后的死亡时刻,我也要先还清那笔小号钱。再见了,生命!再见了,美好的世界!再见了,北方的小湖!永别了,我所熟悉的充满激情的春天!永别了,我忠诚的妻子和心爱的儿女们!将要步入死亡的我,在此向你们致意了。我一定要优雅的死去,就像只有天鹅才能做到的那样。” 这么想着,他扑到人行道上,把钱袋和石板交给那个惊讶万分的店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然后才昏死过去。他软绵绵地躺在人行道上,和一只濒死的天鹅已经没有丝毫的分别了。 人们很快地聚拢过来。 “这是什么?”那个店主在这只鸟的身边弯下腰,惊叫道。“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呀?” 他很快地读完了那个写在石板上的便条。然后他拉开钱袋掏出了那些一百美元和五十美元的票子。 一个警察赶到了出事现场,把人群往后推。 “退后!”他大喊,“这只天鹅受伤了。让他透透气!” “他死了,”一个小男孩说,“这只鸟儿死了。” “他没死,”那个店员说,“他只是吓晕了。” “快叫救护车!”人群中的一位女士尖叫。 老雄天鹅的脖子下面已经涌出了一小滩血。他就像死了一样。这时,来了一位狩猎法执行官。 “谁朝这只鸟开的枪?”他问。 “我,”那个店主说。 “那么你被逮捕了,”这个执法官说。 “为什么?”那个店主问。 “因为你枪击了一只号手天鹅。这些鸟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不能向一只野天鹅开枪。” “噢,”这个店主回答,“ 那你也不能逮捕我。我碰巧认识这只鸟。他是一个贼。他才是你该逮捕的那个。他以前来过这儿,从我的店里偷了一把小号。” “快叫救护车!”那个女士大叫。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个警察问。这个店主飞也似的把那些钱都塞回钱袋,又把那钱袋和那块石板藏到了身后。 “过来,拿给我看看!”那个警察说。 “我也要看。”那个执法官说。 “我们全都想看!”人群中的一个家伙叫道。“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个店主不好意思地把那钱袋和石板交给了狩猎法执行官。执行官站直身子,戴上他的眼镜,高声读着那个便条:“致比林斯的店主:兹附上现金4420。78 美元,请查收。这笔钱是用来偿付那把小号和店铺的损失的。对因此给你带来的麻烦深感歉意。” 当执法官读完钱的总数的时候,人们全喘了起来。每个人都立刻议论纷纷。 “叫救护车!”那个女士尖叫。 “我要把这些钱带到警察局去,”那个警察说,“这是一个复杂的案件。任何和钱有关的事情都是复杂的。在事情解决前我得把这笔钱拿走并保管好。” “不,你不能这么干!”狩猎法执行官说,“这钱是我的。” “为什么?”警察问。 “因为,”执法官回答。 “因为什么?”这个警察问。 “因为法律上说鸟类在我的监管范围内。而钱是这只鸟身上的。所以,在事情妥善解决前这笔钱该归我。” “噢,不,你不能拿它!”那个店主生气地说,“这钱该归我。石板上说得很清楚嘛。这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都是我的。没人能把它从我这里拿走!” “对,说得对!”那个警察说,“只有我除外。” “不,只有我才除外。”那个狩猎法执行官说。 “这帮人里有没有律师?”那个店主问,“我们此时此地就该解决这件事。” 一个高个子男人走上前来。 “我是里基特法官,”他说,“我来断这个案子。首先,是谁看到这只鸟飞来的?” “我,”那个店员说。 “叫救护车!”那个女士尖叫。 “我也看到这只鸟儿了。”一个叫艾尔弗雷德·戈尔的小男孩说。 “ok,”这个法官说,“描述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就照你们见到的说。” 那个店员先说起来。“好吧,”他说,“我正好从橱窗里往外看,看到有一只天鹅正向这里飞来。于是我就喊人了。老板拿起他的枪就开了火,然后这只鸟就掉到人行道上了。还流了一两滴血。” “你注意到这只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里基特法官问。 “他带着钱,”这个店员回答,“你一般不会在鸟身上看到什么钱的,所以我发觉这很特别。” “很好,”这个法官说,“现在我们让艾尔弗雷德·戈尔把他所见到的叙述一遍。说说你刚才看到的,艾尔弗雷德!” “好的,”这个小男孩说,“我当时很渴,所以想去一家糖果店买点饮料喝。” “请只说你刚才看到的,艾尔弗雷德,”法官说,“不必提你刚才有多渴。” “我正在沿街走着,”艾尔弗雷德继续说,“因为我实在太渴了。于是我顺着到糖果店买点饮料喝的那条路一直走,突然间,就在那儿,在天空上,一只白色大鸟从空中飞过我的头顶,从天上滑翔下来,就像这样。” 艾尔弗雷德伸出他的两只胳膊模仿着一只鸟的飞翔动作。“因此,当我一看到这只白色大鸟时就不再去想我有多渴了。很快地,这只巨大的鸟儿,他可真巨大呀,就落到了人行道上,他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那就是我刚才看到的。” “你注意到这只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里基特法官问。 “血,” 艾尔弗雷德说。 “别的呢?” “没了,只有血。” “你听到枪响了吗?” “没,只看到血了。” 艾尔弗雷德说。 “谢谢你!”这个法官说,“就说到这里吧。” 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凄厉的警笛声——呜哇呜,呜哇呜,呜哇呜。一辆救护车尖叫着沿街开了过来。车停在人群面前。两个男人从里面跑了出来。他们抬着一个担架,把它放在天鹅躺倒的地方。老雄天鹅抬起他的头四处打量着。“我本已到了死亡的门口了,”他想,“现在我觉得我又回到生活里来了。我正在复活。我会活下去了!我会展开强健的翅膀回到广袤的天空中去了。我可以再次优雅地滑翔在池塘世界里,听青蛙鸣唱,欣赏黑夜之声,迎接白天的到来了。” 他正在想着这些快乐的事情,忽然感到自己被什么带了起来。救护车上下来的护理员把他的石板挂到他的脖子上,抬起他,将他轻轻地放到担架上,抬到车顶有盏红灯在转来转去的救护车里。一个男人把氧气罩放到老雄天鹅的头上,给他吸氧。最后他们一路呼啸着朝医院驶去。在那里,他被放到一张病床上,打了一针盘尼西林。一个年轻的医生给他检查了鸟枪弹丸打到他身上的伤口。这个医生说这只是表面上的伤。老雄天鹅不知道“表面上的”一词是什么意思,可他听罢却感到很严重。 5 护士们围过来了。其中的一个给这只天鹅量了血压并在一张表上写了些什么。老雄天鹅又开始感觉不错了。他觉得躺在病床上让护士们照顾的感觉很舒服——其中的一个还相当漂亮呢。医生洗净了他的伤口,又在上面贴了一条“邦迪”。 这时候,在乐器店门前的人行道上,那个法官正在宣布他的判决。 “根据证词,”他严肃地说,“我要把这钱判给店主,以此偿还那把遗失的小号和店铺的损失。我另外的判决是,这只天鹅将由这位狩猎法执行官监护。” “阁下,”这个执法官说,“别忘了这个店主因为枪击了一只野天鹅该被逮捕的事。” “这种逮捕是不合法的,”这个法官明智的说。“这个店主朝这只鸟开枪,是因为怕他的店再次被抢。他不知道这只天鹅是带着钱来为小号付帐的。开枪属于自卫。每个人都是无罪的,这只天鹅是诚实的,他的债还清了,这个店主发财了,这个案子了结了。”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欢呼。这个执法官显得很恼火。那个警察也满心的不乐意。可那个店主却乐开了花。他又是快乐的人了。他觉得判决很公正。 “我有个消息要宣布,”他说,“我将只留下那把被偷的小号钱和我的店铺修理费。剩下的钱将被交给一个我认为最适合的地方。谁能想出一个最需要这些钱的地方?” “救世军。”一个妇女说。 “不,”这个店主说。 “童子军?”一个男孩提议。 “不,”这个店主说。 “美国公自联?”一个男人建议。 “不,”这个店主说。“没人能为我想出这些钱最该被送到的地方。” “奥杜邦协会怎么样?”一个鼻子长得像只鸟嘴的小家伙问。6 “好极了!你说出来了!”这个店主叫起来。“鸟类一直都对我很不错,现在我也想为鸟类做些什么。奥杜邦协会对鸟类很好。我想这些钱该用在帮助鸟类上。有些鸟类实际上正处在困境之中。他们正面临灭绝的命运。” “灭绝是什么意思?”艾尔弗雷德·戈尔问,“就是说他们惹人讨厌吗?”7 “当然不是,”这个店主说,“灭绝就是你们被消灭的事发生了——那时你们都已经不存在了,因为再没有其他和你们一样的生命了。这就像旅鸽,东部的北美松鸡,还有渡渡鸟和恐龙的遭遇一样。”8 “号手天鹅也快灭绝了,”这个执法官说,“因为人们不断地朝他们开枪,就像这位疯狂的店主一样。不过现在他们正在开始重返家园。” 这个店主瞪了执法官一眼。 “我刚准备说起他们正在重返家园这件事呢,”他说,“刚才这只带着四千四百二十美元七十八美分并将其全数交给我的天鹅就是刚刚回到比林斯的。我把这称为一次非常令人满意的重返。我简直想不出他是从哪儿把这些钱都弄到手的。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9 那个店主走回他的乐器店,那个警察回到了警察局,那个法官回到了法院,那个狩猎法执行官沿街往医院走去,那个还是感到渴的艾尔弗雷德·戈尔,继续走在去那家糖果店的路上。剩下的人也全都走开了。 在医院里,老雄天鹅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想着美事儿。他觉得能活下来真该谢天谢地,也为自己能从债务中解脱出来而感到欣慰。 天在渐渐黑下来。医院里的很多病人都已经睡了。一个护士来到雄天鹅的病房,打开了他的窗子。 几分钟后,当她回来准备给雄天鹅量体温和擦背时,病床空了——病房里已经空空如也了。雄天鹅早已跳出窗户,拍动着他那双宽大的翅膀,穿过凉爽的夜空往家飞去了。他飞了一整夜,越过了无数的高山,在天亮后不久才飞到了家,他的妻子正在那里等着他呢。 “事情办得如何?”她问。 “很好,”他说,“这是一次非常特别的冒险。我在那儿被枪打了,就像你预言的那样。那个店主用一把枪对着我就开了火。我感到我的左肩那里有一阵钻心的疼痛——我总觉得左肩是我两肩中更美的一边。血从我的伤口里滔滔不绝地喷涌出来,可我还是姿态优美地落到了人行道上,在那里把这钱递了过去,从而恢复了我的名誉和尊严。我已经到了死亡的大门口了。人们围过来老大一批。血流得到处都是。我昏迷了,高贵地在所有人的面前晕了过去。警察们赶来了——他们来了好几打呢。狩猎法执行官们成群结队地涌到了现场,多得根本就没法儿数,后来那些钱还引起了好一通大吵呢。” “你都失去知觉了,怎么还能知道后来的事情呢?”他的妻子问。 “我亲爱的,”这只雄天鹅说,“在我讲述我的旅行故事时,我希望你最好别打断我。看到我伤势严重,人群中有人叫来了一辆救护车,我被送到医院,放到了病床上。我躺在那里,让雪白的床单衬托着我油黑的嘴,那样子简直美极了。在我承受着巨痛的煎熬时,医生和护士们全都来照顾我,安慰我。在我对你讲了这件事后,你就能断定我的伤到底有多严重了:一个医生检查了我的伤口后,竟然说这伤是‘表面上的’。”10 “我觉得你看起来还不算太坏呀,”他的妻子说,“我认为你只是受了点轻伤。如果真的那么严重的话,你不可能这么快就飞回来。不管怎么说,表面上的也好,不是表面上的也罢,见你能平安到家我就高兴了。你不在时我总会惦记你。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就是想你。” 说着,她把她的头偎到他的脖子上,温柔地蹭了一下。然后他们吃了早饭,在一处没结冰的湖面游起泳来。雄天鹅扯下他的“邦迪”,把它扔到了一边。 注释 1这一句的原文是“there ‘s no place like home。home ,home,sweet home”,一看就知道这是“sweet home”一歌里的最后一句,不管你有没有家。 2“第二个名字”(middle name ):其实该翻译成“中名”,即夹在姓与名之间的中名。这一句任溶溶没有译出来。 3“他心里顿时充满了许多和死亡有关的思考”:这一句任溶溶根本就没有翻译。 4“我只能再活一会儿了”:这一句的原文是“a few 摸ments ”,任溶溶译成“几分钟”,恐怕不大对吧?如果原文是“a few minutes ”还差不多。 5“表面上的”这个词的原文是“superficial ”,在医学上指的是表皮上的伤口,即没有触及到骨头的伤,因而这种伤是不严重的。可雄天鹅为什么在听后 “感到很严重”呢?这是有原因的。“superficial ”这个词,其实是由“super + face + ial”组合而成的,而它的前半部(super )有“超级”、“特大”的意思,它的后半部(ficial)的读音又和“表面”(face)一词相仿,所以自作聪明的雄天鹅就把这个词理解成“特别大的表面伤口”了——这样一来,他当然觉得害怕了。后来,这个词居然成了他向妻子吹嘘的资本,真是可笑。这一点在任溶溶的译文里根本没有解释出来,真不知道他(她)是怎么想的。 6这个案子我觉得断得不公平。虽然仗势欺人的官员们不该得到这些钱,那个见财眼绿的店主也不该全部得到这些钱才对。剩下的钱应该由社会机构来分配才合理——虽然后来那个店主把钱送对了地方。还有,那个店主已经构成了防卫过当罪,该抓起来的:如果他打的是人,还会这么嚣张吗?这案子对雄天鹅来说并不公平。对这些对话里提到的社团名解释如下: “救世军”(the salvation army):一个国际救助和慈善组织,最初由威廉 ·布思(william booth )于1865年在伦敦建立。 “童子军”(boy scout ):1908年在英国成立的世界性的男孩组织,目的是进行性格发展和品德训练。 “美国公自联”:这个词的原文是“the american civil liberities union ”,全译应该是“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可我觉得这名字太长,就简写成这样了。关于这个联盟的具体情况,我没有查到。 “奥杜邦协会”(audu波n society ):这是美国的一个保护野生动物的团体,在美国很多城市似乎都有分会,我在网上就看到了几个。该协会是以美国的海地裔鸟类学家及艺术家奥杜邦·约翰·詹姆斯(audu波n john james)(1785-1851 )的名字命名的。奥杜邦对北美东部鸟类的广泛观察促成了后来的美洲鸟类图谱(1827-1938 年)的出版,这部著作被认为是鸟类学上最优秀的作品。 另外,提出“奥杜邦协会”这个词的男孩只是鼻子长得像鸟嘴而已,根本不是任溶溶翻译的那么回事。在这一句里,怀特使用了“beak”这个词,这个词有“鸟嘴”的意思,在俚语里指的却是“鼻子”的意思——这么幽默的漫画式双关语,一到了任溶溶的笔下,就被转成一堆“乱码”了,真可惜。 7“灭绝”:这个词的原文是“extinction”。“extinction”的形容词格式是“extinct ”,而“extinct ”的发音又和“stink ”相仿。碰巧,“stink ” 一词还有“不受欢迎”的意思,所以,这个男孩误把“extinction”听成“stink ” 了,故方有此问。同样,这一句的奥妙任溶溶也没翻译或解释出来。 8旅鸽(passenger pigeon):一种已绝种的候鸟,19世纪后期以前盛产于北美东部,善于长距离飞行。北美松鸡(heath hen ):北美松鸡属,20世纪上半叶在北美东部灭绝的草原鸡的一个亚种。 渡渡鸟(dodo),曾生于印度洋的毛里求斯岛上的一种大而笨重不会飞的鸟, 17世纪即已绝种。 9请注意,在“不过现在他们正在开始重返家园”、“我刚准备说起他们正在重返家园这件事呢”、“我把这称为一次非常令人满意的重返”这三句里,“重返” 的原文是“comeback”。在“…天鹅就是刚刚回到比林斯的”这一句里,“回到” 一词的原文是“come back ”。“comeback”有恢复、重返等的意思,“come back” 一般却只是指“回来”的意思。这两个词是不同的。那个店主正是借这两者的不同对执法官进行反击,顺便美化自己的。可惜,这几句原文全被任溶溶糟蹋了。 10雄天鹅吹了一通法螺之后,最后终于露馅了j。可这最后一句关于“表面上的” (superficial )的话,实在很难译得通顺。所以,我只好将句子拆开重排,又稍微动了一下手脚,抱歉。 21-绿的春天 路易斯和塞蕾娜比以往更恩爱了。春天一到,他们便往北飞去了,路易斯在飞翔时仍然挂着他的小号,他的石板,他的石笔和他的奖章,塞蕾娜则什么都没带。现在他不再需要找工作挣钱了,这使路易斯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脖子上再也不用挂什么钱袋了。 这两只天鹅又高又快地飞在离地面一万英尺的高空。1他们最后飞到了那个荒野中的小池塘,路易斯就是在那里被孵出来的。这一直是他的梦想——和他的爱人一起飞到加拿大的那个他第一次见到光明的地方。他护送着塞蕾娜从池塘的一头游到另一头,然后又游回来。他把他妈妈当初的窝所在的那个小岛指给他看。他指给她看当自己因不能说“哔”而只好去拉萨姆的鞋带时萨姆曾坐过的那根大木头。塞蕾娜看得都入了迷。他们在相爱。现在是春天了。青蛙正在从他的长睡中醒来。乌龟在经过他的小睡后也开始渐渐的苏醒。花栗鼠感觉那轻柔而又慈爱地拂过林间的已经是温暖的春风了,和路易斯的父母在这个池塘上造窝和哺育他们的小天鹅的那个春天时心里的感觉一样。 浓烈的阳光源源不绝地洒落下来。冰正在消融;片片开阔的水面从池塘里显露出来。路易斯和塞蕾娜被这个变化中的世界所触动了,全都萌生了对新生活的向往,心头泛起了狂喜和渴望。空气中有一种特别的气息,大地在漫长的严冬过后醒来的气息。树木正在抽出绿芽,绿芽正在渐渐的膨胀。一段更美好的,更安闲的时光已经伸手可及了。一对绿头鸭飞了过来。一只灰莺飞过来唱:“噢,可爱的加拿大,加拿大,加拿大!” 塞蕾娜选了一个麝鼠洞,在那上面造她的窝。这里离水的高度正好合适。这个麝鼠当初是用湿泥和树枝把洞铺成的。路易斯希望他的妻子能把窝建在他妈妈的窝当初所在的地方,可是雌天鹅们却都有自己的主意;他们特别愿意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塞蕾娜当然也知道她正在干什么。看到她开始造窝了,路易斯感到很高兴,他其实并不在乎窝到底建在哪里。他把他的小号举到嘴边,吹起了一首老歌的开头,这首歌的名字叫“结婚是快乐的,结—结—结—结,结—结—结—结 结婚”, 2然后他又帮着衔来了几截粗草。 不管雨天还是晴天,也不管天冷还是天热,对这两只天鹅来说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到时候,蛋终于被下了出来,小天鹅们也孵出了壳——共有四只。这些小宝宝们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他们爸爸的小号里发出的清纯,高亢的声音。 “噢,又到了绿色的春天,”他吹道,“栖隐在岸边和枝上” 在北方森林的这个静寂的小池塘里,生活是愉快忙碌而又甜蜜的。有时,萨姆 ·比弗会到这里访问,他们在一起时彼此总会感到特别的快乐。 路易斯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老工作,他的老朋友,还有他对费城鸟类管理处负责人的许诺。时间一年年的过去了,他和塞蕾娜每年春天都回到这个池塘,造窝,养育儿女。每年的夏末,当换羽过程结束,飞羽重又长成,小天鹅们也准备试试他们的翅膀时,路易斯就会带着他的全家作一次横跨美国的愉快的长途旅行。他先领他们去看库库斯库斯夏令营,他曾因救了阿普尔盖特·斯金纳而获得他的奖章的那个地方。夏令营由于季节的原因已经关闭了,可路易斯还是愿意旧地重游,回忆着那些男孩们和他是怎样以营号手的身份第一次挣来他的一百美元的。 接下去这家天鹅会飞到波士顿去,这里的天鹅游艇老板总会给予他们最热烈的欢迎。路易斯会擦亮他的喇叭,将里面的口水吹净,再次游到天鹅游艇的前面,吹奏“划呀,划呀,划你的船”,波士顿人会再次听到熟悉的天鹅的小号声,再次麇集到大众公园来。然后那个游艇老板会请路易斯和塞蕾娜到里兹饭店住一夜,小天鹅们则在湖上过夜,由那个游艇老板照看。塞蕾娜特别喜欢里兹。她成打地吃着水田芹三明治,在镜子前顾盼着她的倩影,还在那个浴缸里游泳。当路易斯站在窗前望着窗下的大众公园的时候,塞蕾娜就在屋子里逛来逛去,不停地将灯开了又关,因为她觉得这很好玩。最后他们会一起在浴缸里双双入眠。 离开波士顿后,路易斯会领着全家飞到费城动物园,让他们看看鸟湖。在这里,他会受到鸟类管理处的那个负责人的热情欢迎。如果动物园需要一只小号手天鹅来增加它的水鸟收藏的话,路易斯就会捐出他的一只小天鹅来,就像他曾经答应过的那样。近年来,费城也是可以常常见到萨姆·比弗的地方。萨姆一到大得可以出来工作时就在这动物园找了一个活儿。他和路易斯在一起时总是感到格外的开心。路易斯会拿出他的石板,他们会久久地谈起过去的时光。 访问完费城后,路易斯会和他的妻小们往南飞,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稀树大草原了,那里有在沼泽中打盹的美洲鳄,还有在天空里翱翔的美洲鹫。3接着他们会回到蒙大拿的红石湖的家,在那个可爱的,宁静的百年峡谷,那个所有号手天鹅都感到无忧无虑的地方过冬。 天鹅的生活肯定是很快乐很有意思的。当然啦,路易斯的生活会更快乐,因为他可是一个音乐家呀。路易斯对他的小号保养得非常好。他为了保持它的清洁,常常一连花好几个钟头的工夫用他的翅膀尖来擦它。只要他还活着,就会对他的父亲,对那只为了给他弄到他急需的小号而甘冒生命危险的勇敢雄天鹅充满感激之情。每当路易斯看到塞蕾娜时,他都会记起正是靠着这小号声他才使她愿意做他的终身伴侣的。 天鹅的寿命一般都很长。年复一年地,路易斯和塞蕾娜每年春天都到那个加拿大的小池塘生儿育女。日子在平静中过去。每逢天快黑下来,小天鹅们想要睡觉之际,路易斯总会举起他的小号吹熄灯号,就像他很久以前在夏令营里所做的那样。这旋律是忧伤的,甜美的,它从寂寂的水面荡过,一直漾进夜空里。 一个夏天的某日,快长到二十岁的萨姆正和它的父亲坐在他们在加拿大的营帐里。晚饭已经吃完了。比弗先生在钓了一天鱼后,已经感到很累了,此时正在摇椅上摇来晃去地歇着呢。萨姆在读一本书。 “爸,”萨姆说,“‘crepuscular ’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比弗先生回答,“我以前从没听过这个词儿。” “这个词是和兔子有关的,”萨姆说,“这上面说兔子是一种‘crepuscular ’ 的动物。” “可能这是胆小的意思吧,”比弗先生说,“也可能是跑得像魔鬼一样快的意思。要不就是说它很愚蠢。兔子在晚上会坐到路中间,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的车头灯,从来都不知道让路,而这就是许多兔子的死亡原因。他们太蠢了。” “好了,”萨姆说,“我猜唯一能查明crepuscular 这个词的方法就是去翻字典了。”4 “我们这儿没字典,”比弗先生说。“你只好等我们回到农场后再说了。” 这时候,在天鹅们所在的池塘那边,路易斯举起他的小号吹起了熄灯号,让他的孩子们知道这一天就要结束了。当时正好是顺风,所以这声音一直传出了沼泽地。 比弗先生停止了摇晃。 “真有意思!”他说,“我觉得我刚才听到了小号声。” “我不明白你怎么听到的,”萨姆回答,“这森林里只有我们两个呀。” “我知道只有我们俩,”比弗先生说,“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刚才听到小号声了。也许是号角声吧。” 萨姆心里暗笑起来。他从来没有对他父亲说起过住在这个池塘附近的天鹅们。他仍然只把他们的秘密藏在心底。当他去池塘时,总是单独行动的。他喜欢这样。天鹅们也喜欢这样。 “你的朋友路易斯怎么样了?”比弗先生问,“路易斯就是一只号手天鹅。你不认为他有可能就在这周围的某个地方吗?” “可能吧。”萨姆说。 “你最近有他的消息吗?”比弗先生问。 “没有,”萨姆回答,“他不再给我写信了。他的邮票用光了,又没钱去买。” “噢,”比弗先生说,“真的,有关那只鸟的所有事情都很奇怪——我从未完全搞懂过。” 萨姆瞥了他父亲一眼,发现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比弗先生睡着了。几乎没有一丝声音来扰乱这森林中的寂静。 萨姆也累得想睡了。他拿出他的日记本,在桌旁的煤油灯下坐下来。这是他所写下的话: 今夜我听到了路易斯的号声。我爸爸也听到了。正好是顺风,所以黄昏刚一降临,我就听到了熄灯号的旋律。这个世界上再没什么比这个天鹅的小号声更能让我喜欢的了。“crepuscular ”是什么意思呢? 萨姆将他的日记本收好。他脱下衣服溜上了床。他躺在那儿,想着“crepuscular”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还不到三分钟,他就很快地睡着了。 在天鹅们所在的池塘上,路易斯放下了他的小号。小天鹅们都钻到他们妈妈的翅膀底下去了。黑暗笼罩了森林,野地和沼泽。一只鸊鹈发出了他在夜里的狂野叫声。当路易斯放松下来准备睡觉时,他满心想的是自己有多么幸运,既能居住在一个这么美好的世界,又能用音乐解决他所有的难题;接下去又是一个静夜和又一个明天,又一个清新的早晨,光明会与新的一天同时复返——在充满企盼的时候,心里是多么快乐呀。 注释 1一万英尺:这个词的原文是“ten thousand feet ”——十个千是多少?当然是一万,连幼稚园的孩子都知道。可是,任溶溶对此的译文却是“一千英尺”。我还用再说什么呢?我不信任溶溶连这个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信。 2这一句的原文是:“it‘s delightful to be merried,to be-be-be-be, be-be-be-be married …”,我不知道路易斯怎么结巴成这样,也许结过婚的雄性动物都是如此吧j。这首歌的名字其实没这么复杂,就叫做“结婚是快乐的”(it’ s delightful to be merried),我在网上找到了这个歌名,只是没有找到歌词而已。 3美洲鹫(turkey buzzard):一种产于美洲的鹫(红头美洲鹫),羽毛呈黑褐色,头呈红色,颈部与火鸡类似。 4“crepuscular ”:这个词一般是“黄昏的”意思。在动物学里,它又有 “在晨暮之际活动的”意思,专门指蝙蝠、鸟类和某些喜欢在黄昏时或黎明前活动的动物。不用说,萨姆看的一定是本动物书,那么这个词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可怜的比弗先生虽然不懂动物,可对贬低兔子(rabbit)的俗语大概还记得不少。兔子一词在俗语里可以指“胆小”(as frightened as a rabbit ,即胆小如兔之意),也可以指“跑得飞快”(run like a rabbit 即一溜烟的跑掉之意),所以比弗先生才以为“crepuscular ”一词可能有“胆小”(timid )和“跑得像魔鬼一样快” 的意思。不过,我不知道“兔子”一词在俗语里是否有“愚蠢”的意思——这大概是出自于比弗先生自己在车里的发现吧。当然了,以上这些在任溶溶的译文里都没有做出解释,可能因为他(她)没空吧。 2001年2 月10日夜6 :05译完;2001年2 月11日上午10:43 录完;2001年2 月15日晚修改完毕 附录 附录本书人名中英文对照表 萨姆·比弗(sam beaver) 路易斯(louis ) 哈默博瑟姆(ammer波tham ) 查利·纳尔逊(charlie nelson) 珍妮(jennie) 安妮·斯格纳(annie sung) 艾伯特·比奇洛(albert bigelow) 琳达·斯特普尔斯(linda staples ) 塞蕾娜(serena) 布里克(brickle ) 阿普尔盖特·斯金纳(applegate skinner ) 阿贝·‘幸运’·卢卡斯 (abe ‘lucky ’ lucas) 里基特(ricketts) 艾尔弗雷德·戈尔(alfred gore ) 说明:人名的译法基本采用英语姓名译名手册(商务印书馆1985年修订版)里的译法,以示规范,只有“serena”的译名被我稍微改动了一下,使其更像女士的名字。至于那里没有收录的人名,都是我自拟的。 大胡子的跋 一个月前,我立了一个誓言:在译完天鹅的喇叭之前,绝不刮胡子,也不理发。所以,这些天来,周围的人对我越来越感到惧怕。原来誓言也可以让人感到恐怖呀j。 今晚,这个誓言该解除了。 从2000年12月6 日到今天,两个多月过去了,一个世纪也过去了。这中间,有人忙着赚钱,有人忙着离婚,有人忙着害人,我则在忙着译天鹅的喇叭。 开始的半个月,我译得很慢。虽然手头有一本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年5 月版的吹小号的天鹅(任溶溶译),译时可以对照着参考,但速度也还是很慢。 这只能说明:第一,我的英文理解能力实在低级;第二,我的时间不够多,抓得也不够紧;第三,任溶溶的译文只是聊胜于无。 对第一、第三点我就没有办法了,对第二点我还可以采取些措施。于是,我减少了我的睡眠时间,加大了我的旷工力度。可是翻译的速度还是没有快多少。等二十世纪的丧钟被敲响时,我终于下了决心:天鹅的喇叭若不译完,我就不再刮胡子,也不再理发,休息日也不离开书桌一步。 那以后,翻译的速度果然奇快,到春节前就译完了100 多页。(原版书共210 页)春节休假,我几乎一天都没有外出,自然译得更多。可是,译到第十七章时,发生了一件叫我不能在短期忘怀的事情,使我不能再飞速的译下去了。 对着全书文字最美的第十七章,我常常走神,想着人性为什么会这么丑恶,因而迟迟不能动笔。 幸好,这一段痛苦最后终于沉淀下来,变成了我把全书译完的一种奇怪的动力。路易斯取得了他的胜利,我也有了我的胜利:我终于又可以面对这个世界里的黑暗了。 如果不是在译这本童话,当时的我真不知道如何才可以解脱。 由于我英文不好,因此译文里的错误一定很多,希望有热心的朋友为我指出来。我先在这里道谢一声。 以后,我不会再译童话了,因为一来我的英文水平不够,二来再也没有值得我去拼命翻译的童话了——像什么哈利波特之类的童话,就是白给我一万块,我也不会去译的,虽然对这些译文我很可能从头看到尾。 也许,以后我可以试着译一篇怀特的散文,如果我的胆子再大几倍的话。 关于译文,还有几句要说的。一是关于书名。这本书名的原文是the trumpet of the swan ,直接的译法就该叫天鹅的小号。可是,我总觉得译成现在的译名要更有趣些,所以就擅自做主了。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译名,完全可以自己改回来。 二是关于注释。我加入的注释很多,除了朋友提供的以外,都是我查找出来的。这些注释里,有些似乎显得多余,有些似乎又像随手记下的有关札记,都没存在的必要。但我却想要留着它们,因为我喜欢这么做。 后天,我要到街上走走了。因为好久都没有在街上漫步了。 也该呼吸点新鲜空气了。街上有这样的空气吗? 我对此表示怀疑。 今夜很冷。 这个冬天一直都很冷。但天鹅的喇叭却给了我很多热量。在这跨世纪的翻译结束后,虽然心中的热度未减,但却添了一种失落感。告别了怀特童话后,我还剩下什么呢? 可能是更深的沉默吧。 此刻,耳边似乎响起了路易斯的歌:“哦,又到了绿色的春天” 明天我要刮胡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