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长姐重生后,创飞全府白眼狼》 第一章 冤种长姐重生 “姐姐,你真的要跟卫大哥成婚吗?” 少女担忧的声音里带着试探和着急,还有些许心虚。 沈宁拿起玉梳不疾不徐的梳理鬓角,望着镜中娇艳如芙蕖般的容貌,这是哪年呢? 跟卫从文准备成婚,那是十八岁吧。 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明明前一刻,她才在那漫天风雪中死去,彻骨冰寒,灵魂都被冻僵了。 活着,还年轻了,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就算是临死前的梦,这也是极美的。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回答:“婚约是父亲生前定下的,而今三年孝期已过,我也该出嫁了。” 当年她就是这么回答的。 本来还有些心虚的少女猛然抬头,目光坚定:“可是你跟卫大哥都没有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怎么会幸福?” 沈宁失笑,啧啧,真是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当年她只顾着反驳她的话,怎么就没发现她这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嫉妒。 她亲手照顾长大的妹妹,在她为了操持这个家累死累活的时候,偷偷跟她的未婚夫处出了感情。 想要截取这份姻缘,偏偏又没胆子。 玩味勾唇,眼中波光流转,恶意从生。 “感情可以等成婚了再培养,要是能早点儿生个孩子,那感情自然就更加稳固。” 果然,一听都说到要生孩子了,沈姝立刻急了。 “姐姐你不能这样,万一......万一卫大哥有心悦之人呢?你这样强迫他跟你在一起是不对的......” 看她这不打自招的心虚样,沈宁不免叹口气,如此浅显的真相,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父亲因公死于山匪之手,母亲病倒,郁郁寡欢,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留下姐弟三人相依为命,还有大房让人眼红的家财。 小儿抱金于闹市,岂能不招来贪婪的豺狼。 那年沈宁才十五,面对想要以照顾之名霸占家产的祖母和二叔,母亲灵前她持刀对峙,冷静的发疯,这才保住了爹娘留下的东西。 三年来,她日不能安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精于算计,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铜墙铁壁,生怕自己年幼护不住弟弟和妹妹。 但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责,一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子当家,谁都要指指点点,还要时不时的踩上一脚,美其名曰让她吃点儿苦头长长教训,让她学会什么叫女子的规矩。 守孝这三年她吃够了苦头,所以孝期满了之后才急于和父亲给她定下的未婚夫婿成婚,想要丈夫给予底气和倚靠,让她能在这个世上彻底立足,哪儿有时间去想什么情情爱爱? 却不想,一叶障目,最后......万劫不复。 她这个未婚夫在大婚之日给了她最大的难堪,婚没成不说,还让她颜面尽失。 便是在未来的人生里,他也尽可能给她的添堵,一切的原因,只因她的存在,让他没能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相守。 而那个人就是她的妹妹沈姝。 可明明是他们生了私情不敢公之于众,最后却把所有的恨和怨都算在她头上。 真是可笑。 沈宁是不会重蹈覆辙的,她倒是很想知道,要是没了她的阻碍,这两人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心悦的姑娘?”沈宁疑惑,随即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阿姝你在说什么啊?卫从文怎么会有喜欢的姑娘?我怎么从未听他提起?” 她挑选了一根金簪戴上,满意的欣赏自己的美貌。 没人不爱年轻貌美的自己,尤其是她经历过身体病痛枯败腐朽之后,此刻的模样,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他要是真有喜欢的,自然会想办法退婚,可眼下都商议婚事了也没听他提半句,可见那姑娘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 也不过如此? 沈姝心口被扎了一箭,脸色差点儿没绷住:“不,不是......” 卫大哥明明很喜欢她的。 沈宁幽幽道:“我听人说啊,这男人要是真在乎你,那满心满眼都是你,可以冲破世俗的枷锁、为爱不顾一切;这要是不爱你,那满嘴都是借口,什么身不由己,什么父母之名,什么被逼的,都是借口,嘴和腿都长他身上,他要是没点儿想法,谁能逼迫他?” 沈姝微微一晃,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 沈宁看在眼里,面上却诧异:“阿姝,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沈姝勉强的笑了笑:“没有,我就是被姐姐说的吓到了,世上哪儿有那么坏的人,尤其是卫大哥,他要是不好,姐姐怎么会一心想要嫁给他呢......” 最后那句说得很轻,生怕被沈宁听到一般。 沈宁又没聋,况且这幽怨之气想忽视都难。 她拼命想护着妹妹周全,让她活得安稳,不求她体谅当姐姐的艰难,但这般行径,属实让人心寒。 她这个当姐姐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她要是说自己喜欢卫从文,难不成她还会不成全? 这些年,她想要的,当姐姐的哪样没给她? 全心付出最后却养了白眼狼,难不成还是她错了?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是故作无奈一叹:“卫从文自然是好的,不过他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这婚约是父亲生前定下的,而且我又守孝三年,总觉亏欠了他,这要是再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不喜欢?亏欠? 那......这婚事是不是还有转机? 沈姝难掩惊喜,但沈宁却没再说什么,转头专心描眉。 “那个姐姐......我还有点事儿,等下再来找你。” 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了,背影都透着雀跃,不用想都是去找她的卫大哥。 沈宁眼角余光看着她走远,眼里的温度寸寸凝结成冰。 那你可要好好把握,我的好妹妹。 当年大婚之日,卫从文当众拒婚,让她坐着花轿打道回府,丢尽颜面,可哪怕后来她发誓终身不嫁了,沈姝也没能和卫从文在一起。 想起那个跟沈姝纠缠虐恋十几年的男人,沈宁冷笑一声,这婚事要是成了,那可有好戏看了。 --------- 第二章 哄鬼呢 “大小姐,老夫人身体不适,请你过去。” 五十来岁的妇人语气不善,丝毫没有对当家大小姐的尊重,反而满是轻蔑。 沈宁这才想起这个年份,家里那位老祖宗还没死呢。 施施然起身:“也该给祖母请安了。” 眼角余光睨了眼妇人,刘大妈,她祖母身边的得力丫鬟,从出嫁一直陪着,成婚之后也依旧跟在身边侍候,可是府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呢。 不过她也耀武扬威不了多久,因为老夫人的身体确实不好,没多少活头了,算算日子,大概也就一年多吧。 前世老夫人死了,这些人没了鸡毛令箭,二房又养不起,沈宁可没少落井下石。 哪儿曾想,重生了,死狗也能再叫,真是稀奇。 走过熟悉的道路,沈宁来到了南松堂,堂前坐着二房夫妇,眼巴巴的等着她呢。 二婶赵氏阴阳怪气:“你祖母生病了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怎么照顾人的?一点儿孝道都没有。” 沈宁被他们挤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听腻了。 “二婶如此孝顺,想必日日侍奉床前,毕竟祖母就二叔一个亲儿子了,其他人想要孝顺也轮不到啊。” 说着还笑了一下,一脸遗憾。 赵氏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被丈夫拉了一下,想到老夫人找沈宁来的原因,暂且忍耐了下来。 沈宁哪儿能不知道他们算计什么,不就是看着她准备出嫁了,想着终于能拿捏大房的财产了吗? 果然,她一进去,老夫人已经被人扶着坐好,摆好了姿势等着,一来就直奔主题。 “你的婚事将近,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好好相夫教子,家里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操心。” “沈姝也到了仪亲的年纪,沈毓尚且年幼,家里总该有长辈主持,你二叔二婶再怎么也是你爹的嫡亲兄弟,你们最亲近的长辈,血浓于水,这个家还是该他们来主持。” “你二叔二婶是刀子嘴豆腐心,还能亏待了你们?” 刀子嘴豆腐心?这话哄鬼呢。 这话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她交出掌家之权罢了。 关于家产的争夺,自三年前开始,到未来她死,从未停止。 父亲死的时候老夫人就想掌控家里,可那时母亲还在,她也不好夺取大房财产,然而还没等他们想好阴谋诡计,母亲也追随父亲去了。 大房只剩三个孩子,岂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是沈宁在母亲的葬礼上持刀对峙,谁敢欺负他们三个孩子,她就杀了谁给母亲陪葬,最终强硬的把大房所有钱财捏在手里。 而老夫人贼心不死,就算沈宁把二房分割出去了,她却坚定的住在大房这边,为的就是有一天名正言顺帮儿子拿到继子的遗产。 是的,老夫人是沈家老爷子的继室,大姑和父亲沈书缘是先夫人所生,二叔和小姑是现在的老夫人张氏所出。 虽是继室,但老夫人身份摆在那里,出于孝道,大房的孙子辈也得孝顺她,可老夫人要的可不是孝敬,而是所有。 二叔没有官职,整日游手好闲,一家子都靠吸大房的血活着。 父亲生前就没少被他们拖累,那自私自利的嘴脸早早展露无遗,若是大房财产全都给了二房,他们姐妹三人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且不说二房还会不会照顾他们,就说二叔那烂赌的德行,还有大堂哥那群狐朋狗友,大房这点儿家财怕是早就给他们败没了。 不是沈宁非要强,而是她看清楚了什么才是自己的活路。 可哪怕她再刻苦努力,终究因为女子之身遭遇太多指责。 卫从文的父亲是三品御史,她想嫁给卫从文,为的就是以夫家身份镇住这一府的牛鬼蛇神,可最后...... 不提也罢。 现在的她谁也不想靠了,谁也靠不住,唯有紧紧攥在手里的财富才是真实。 “祖母说得倒也没错,不过一切等我嫁人那天再说,只要我的花轿没出门,这大房一天都是我说了算。” “你......”老夫人张氏气得瞪眼:“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沈宁垂眸:“祖母说笑了,祖母是用来孝顺的,可不是放在眼里看的,我要是不孝顺您,您这里的吃穿用度可就不是这样,也挪不出太多来给二叔挥霍。” 孝道大于天,老夫人非要住大房这里,沈宁自然要孝顺。 她无非是要些钱财,虽然这些最后都去了二房手里,但沈宁却不能一点儿不给,不然脊梁骨得被人戳断。 她要掌家就必须把面子功夫做到位。 但沈宁从来不是软柿子,平日里好脸色,不过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只会拿刀威胁人的疯子。 现在嘛......都死一次了,谁还能不疯呢? 二婶赵氏听不过冲进来,正要张口骂,沈宁笑盈盈的堵住她:“二婶确定要闹?我父亲是因公而死,陛下圣旨追封下葬,这才过三年,他的弟弟就要霸占兄长的家财、欺负他的孩子,你说我要是去官府说道说道,那堂哥这辈子可还能走上仕途?” 赵氏又惊又怒,气得一脸涨红:“你......你怎可如此恶毒?你竟想害你堂兄,我们家怎么有你这么个祸害?” 呵,一群蛀虫说别人是祸害。 二叔沈常林目光阴冷,满眼贪婪算计:“你刚刚说只要花轿出门就交出掌家之权可是真的?” 沈宁:“我何曾言而无信?” 她说交出去,可没说交给二房,但显然二房的人没觉得不对,理所当然的觉得沈宁交出来的财产一定会落到他们手里。 “好!”沈常林拉住了妻子:“你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 赵氏也反应过来,按照日子,沈宁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下个月,她只要再等一个月,沈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一个月,她等着! 沈宁看着两夫妻贪婪的嘴脸,仿佛又看到了他们怂恿弟弟沈毓夫妇夺权把她赶出去的时候。 他们自己抢不到,就让她最疼爱的弟弟妹妹向她扎刀子。 那两个蠢货...... 这一次她可不会了,她不会出嫁,也不会交出沈家掌家大全,她拼命守住的财富,谁也别想沾! 至于她的弟弟妹妹,呵,最好给她死远一点! -------- 第三章 只有自己靠得住 “大小姐,你不该跟老夫人闹,你这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这娘家还要回呢。” 梁婶,梁管家的妻子。 管家梁叔是跟着父亲的旧人,梁婶是母亲的贴身丫鬟,也是沈宁的奶娘,可以说是亲自照顾着沈宁长大的,沈宁把她当半个亲娘看待。 他们一家子一直坚定的站在沈宁身后,是她最信任倚重的人。 至少现在是。 “可不是我要闹,而是他们吃相难看。”回娘家?她不稀罕这样的娘家。 梁婶叹口气,语重心长:“婶儿知道你要强,可到底是姑娘家,要是没了娘家,以后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那日子得多艰难啊。” 撑腰?这府上谁能给她撑腰? 把手里所有钱财送出去,换二房那些废物撑腰? 要是三年前她立不起来,三年后的现在,他们三姐弟怕是被二房搓磨得不成样了。 可不是她把二房的人想得恶毒,而是他们一直都是蛇蝎。 莫说他们了,就连此刻苦口婆心为她打算的梁婶,未来不也因为沈毓是男子,倒戈了沈毓,帮着他们把她赶出沈家去了? 亲娘都偏心,何况奶娘。 甚至临死前她还查到了账簿,梁叔可没少利用她谋取利益。 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谁靠得住? “我有分寸的。”她无比清醒自己要什么、要做什么。 前世等她熬到人生清醒,身体却垮了,觉得人都要死了,再争也没意义,这才愿意退步。 但现在,她年轻健康,一切才开头,绝不可能让这些人在自己手里翻了天去。 眼前一花,一道人影从前面的回廊跑过去。 梁婶蹙眉:“好像是二小姐,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沈宁挑眉,这是跟卫从文没谈拢?不应该啊,卫从文不是很喜欢她吗? 这两个废物点心谈情说爱,不会还得她来帮忙吧? 老夫人那里满屋子药味和死气,沈宁去一次都觉得满身晦气,让人备了水,重新沐浴更衣。 起身之时让丫鬟找来自己最鲜艳漂亮的衣服穿上,戴上最喜欢的金枝玉钗。 多年不曾认真看自己面容,望着镜中娇嫩俊俏的样子不禁恍惚,原来自己也有这般年轻貌美的时候啊。 点绛唇,着红装,一袭胭脂色,醉煞少年郎。 丫鬟玉竹将最后一只金簪戴好,满眼惊叹:“小姐这般打扮,奴婢都快不认识了。” 沈宁:“不好看?” 玉竹连忙道:“好看,特别的好看,那叫一个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沈宁笑得眉眼弯弯,拿了一支小金簪往她头上一插:“嘴甜,赏你了。” 玉竹又惊又喜:“小姐,这太贵重了。” 沈宁捏了捏她脸颊:“收买你的,以后好好给本小姐做事,知道不?” 玉竹哪儿能不答应,拼命点头:“奴婢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沈宁望着她,眉眼难得温柔,这丫头确实没让她失望。 她离开沈家的时候大势已去,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久,跟着她不会又好未来,就连梁叔一家子都选择了沈毓为新主子,但还是有人记着她的恩情,愿意送她最后一程。 玉竹就是其中一人。 自沈宁将她买下,直到沈宁去世,一直侍奉左右。 聪慧不及,但忠心难得。 “阿姐、阿姐......” “玉竹姐,我姐姐呢?” 人未到,声先至。 少年踩着轻快的脚步,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屋内,目光所及,惊讶不已。 “阿姐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你不是不爱这个颜色吗?” 少年记得姐姐一直喜欢墨绿、深蓝这些深色的衣服,记忆里好像从未见过她穿这般娇嫩的颜色。 乍一看差点儿没认出来。 沈宁缓缓转身,望着尚且青涩稚嫩的少年,一瞬间心里仿若寒泉翻涌。 少年沈毓,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母亲死后被长姐养得极好,又高又壮,容貌也是端正俊朗,唇红齿白。 谁看了不夸一句俊俏的少年郎。 可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他好的家世和样貌,偏偏没给他一个聪明的脑子。 总是被人哄骗着闯出各种祸端,甚至一度被人当作移动的钱袋子,最后更是差点儿被青楼女子诬陷害了终身。 这些都可以说是他脑子不够太单蠢,可偏生他最后竟然联合二房也要将她这个亲姐赶走,至死不曾探望一眼。 那不是蠢,而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毓被她眼里的目光刺到,虽然看不懂,但直觉危险,心里毛毛的。 “阿姐,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沈宁垂眸敛下眸中神色,轻抚鬓边海棠:“怎么,这个颜色我穿不得?” 少年心里慌乱,抓耳挠腮,努力措辞:“不是......就是挺别扭的......” 别扭?明明她才十八岁,穿一袭胭脂色,怎么就别扭了。 不过是习惯老妈子一样的长姐,全然忘记了她也没比他大多少。 “我也觉得姐姐穿成这样怪怪的,都块不认识。” 沈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幽幽的来了一句,似乎还能听出些许怨气。 她身穿一袭白衣,头上也是素色银钗,进来之后就直接坐到桌子旁边发呆,好像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沈宁扫了一眼她那张天生柔弱、我见犹怜的晚娘脸,只觉心梗。 这个倒是长了容貌又长了脑子,可惜是个恋爱脑,没男人会死,脑子里想的只有情情爱爱。 而就是这两个自己都活不明白的废物,唯一一次聪明,就是联手将她赶出沈家。 呵! “阿姐......你怎么了?”沈毓总觉得今日姐姐的表情温柔却渗人,看得人心里发毛。 沈宁睨着他们,眼里不再有丝毫的护犊温情。 “多看看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以后让他们奇怪的还多着呢。 沈毓每日要去上学,沈姝也要琴棋书画和管账之类的,不过这两玩意儿从来没有认真学过就是了。 沈宁平日里要管家管账,三人各忙各的,但晚饭一定会在一起吃。 就是今日除了沈宁胃口极好,另外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沈毓是觉得阿姐好像变了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姝是在难过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心爱之人。 第四章 越想越气 “姐姐......”吃完饭后,沈姝凑到沈宁面前,犹豫纠结好久才吐出一句:“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嫁人?” 沈宁唇角扯了一下,好在茶杯的热气遮掩了她眼里的讥讽。 “怎么了?舍不得我?” 她说得膈应,但看到沈姝表情一僵,心情就好了不少。 沈姝咬唇,艰涩笑了笑:“我当然舍不得姐姐,你要是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她在乎的不是别人家,而是那是卫家吧? 沈宁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水,故作无奈的叹口气:“我也舍不得你们,可卫家的婚事是爹定下的,不得不遵守,我是长姐,这是我的责任,总不能让谁代替我去?” 沈姝心口一跳,猛然抬头盯着沈宁,见她好像只是随意感慨的表情。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别说沈姝本就心思不纯。 是啊,姐姐本来就不那么喜欢卫大哥,卫大哥喜欢的是她,为什么不能让她代替姐姐去? 婚约是卫家和沈家的,她也是爹的女儿,这婚约本来也可以是她跟卫大哥的。 让她嫁过去,那不是两全其美! “姐姐!”沈姝满心激荡,声音都不自觉的上扬:“能不能让我......” 沈宁拿着一个烫金的本子打开,闻言转头:“怎么了?” 她眉眼温和,含着浅笑,一看就是一个极有耐心且温柔的大姐,但沈姝此刻却终于注意到了长姐的容貌。 她知道长姐容貌不差,但沈宁平日里为了让自己显得稳重,总是穿得老气横秋,压得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 可今日这一身装扮,仿佛明珠拂尘,满室生辉。 沈姝这一瞬间居然感觉到了嫉妒,嫉妒长姐这华丽的美貌。 她看了都觉得好看,卫大哥要是看到这样的长姐会不会改变主意? 不对,卫大哥喜欢的是自己,他说她最善良可爱了。 “姐......姐姐你在看什么?” 沈宁垂着眉眼,灯火之下,朦胧氤氲之色让她看起来更加柔美,恬静温婉。 “嫁妆单子,爹娘早早给我准备好的。” 说完她还很遗憾:“我这里面有不少御赐之物,不能换钱,但嫁到卫家会显得更体面。” 御赐之物!! 之前家里御赐的东西不多,但沈姝想到三年前圣旨到达之时送来的那血珊瑚和点翠头面、还有那对玉狮子,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不但贵重,还是荣耀体面。 掌心死死掐住,内心不平。 姐姐有爹娘准备的嫁妆,还要带走那些御赐之物,那她呢? 她也十六了,也可以成婚了,怎么什么都没有? 那怨念都快要凝成实质了,沈宁想当做看不见都难。 目光看着嫁妆单子首页上写着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沈姝。 她费劲心血、竭尽全力也要护着的血脉至亲,又怎么不会考虑妹妹的终生大事? 怕自己交出掌家权力之后二房作妖,出嫁之前自然是要把她也安置妥当。 御赐之物不能买卖,打坏了还要被问罪,是荣耀,也是枷锁,沈姝留不住,所以沈姝的嫁妆单子里是沈家最赚钱的铺子和风水最好的庄子,其他琐碎之物也一样不少。 原本这些她是要在出嫁前夜给妹妹的。 上辈子她也给了,但沈姝看都没看,拉着一张脸走了,第二天沈宁出嫁之时她也没出现,后来......这嫁妆单子也没用上。 ------------- 沈宁日常很忙,府中事物抓在手里,里外不能出错,还得防着二房。 铺子里的账本也到了该结算的时候,稍微有空还得去巡查庄子。 创业难,守业更难。 尤其是女子之身,以及身后还有一堆拖累,她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 沈宁翻查着账簿,脑海中想起以后查出来的贪墨之事,她手底下这些掌柜都在欺负她年幼。 水至清则无鱼,她知道要适当给予人利益,可这些人太贪婪了。 玉竹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小姐,卫公子来了。” 沈宁抬头看去,从她这里的窗户能看到站在回廊等候的男子,一身靛蓝春衫,身形如竹,看着有些单薄,但满身都是读书人的书卷气,文质彬彬。 卫从文。 心里厌恶翻涌,除了沈家人之外,能让沈宁厌恶到想吐的,也就卫从文一个。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虚伪的懦夫。 “问问她来做什么。” 她不想见这人。 玉竹连忙出去,交谈片刻之后进来:“小姐,是卫夫人让他来送东西的,要亲手交给你,我看着好像是一本册子。” 沈宁没让他进来,起身走了出去。 踏出大门,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卫从文,他的容貌端正俊朗,虽然看着瘦弱些,但一身读书人的气息让他多了两分气质,也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见到沈宁出来,微微施礼:“沈姑娘。” 一言一行,克己复礼,谁看了不说一句好教养。 真虚伪啊。 “卫公子。” 卫从文递过一本册子:“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 沈宁接过一看,气笑了。 卫家家训? “伯母这是什么意思?” 卫从文目光在沈宁脸上扫过,解释道:“我娘说你马上就是我卫家儿媳,自然要熟读家训,学学规矩,这样也能更好的融入卫家。” 沈宁记得前世有这么一遭吗?好像有吧,但大婚那日太气人,以至于这些小事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但此刻她是真的生气。 “我尚未过门,伯母就开始给我立规矩,卫公子要是对我沈宁不满意,大可退了便是。”就算婆婆要给儿媳下马威,好歹也要等儿媳先入门吧?这么着急,是怕自己活不到那天吗? 卫从文望着她,眼里闪过挣扎,但最后归于平静,甚至还好声好气的劝说:“你莫要胡思乱想,娘并没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父亲这人比较严厉,她也是为了你好。” 但凡卫从文敢明说退婚,沈宁还会高看他一眼。 暗地里勾搭沈姝,明面上又跟她虚与委蛇,打她脸还说为她好。 既要又要还要,真是虚伪至极。 沈宁那叫一个气,越想钺气。 忍着怒火让玉竹送走卫从文,回到书房,掌心都快被她掐烂了。 “不急不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刻急不得......” 金刚经和清心咒都念了好几遍,这口火气还是下不了。 忍个屁啊,她都死过一次了,凭什么还要受这窝囊气? 第五章 套麻袋 沈宁带着丫鬟玉竹躲在西门的一个假山后面,一手麻袋,一手木棍。 “小姐,咱们来这儿干嘛啊?” 玉竹蹲在地上,小脸红扑扑的,不是热,是被蚊子咬了,还不止一个包。 小姐急匆匆的让她找了麻袋和木棍,带着她来这里蹲着,行为奇怪就算了,还不准戴任何首饰和香包,那些蚊子就跟狼见了肉一般,拼命的扑过来。 沈宁攥紧手中木棍,忍住没去挠,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就不信了。 两人蹲了足足两刻钟,快要被蚊子吃了,终于...... “来了!” 什么来了?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玉竹还没看清来人,沈宁已经一把扯了麻袋,从头给人套下去,然后举起棍子狠狠的砸。 “什么人?干什么?谁?啊......为什么打我,啊!!!!” 是个男人,声音听着还耳熟。 玉竹就愣了一下,看着小姐大人打得起劲,想也不想拿起另外一个棍子加入。 主仆二人谁都没说话,憋着一口气狠狠的砸,全程只有棍子打人的闷声和男人的惨叫。 “啊,别打我了,别打了啊!”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卫家大少啊......你们大小姐的啊......” 玉竹懵了,卫家大少,这不是未来姑爷? 然后她看见自家狠狠一棍子打下去,刚刚还嗷嗷叫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小~~小姐~~~?” 玉竹傻了,声音都在颤抖,小姐为什么要打未来姑爷?这不动了,是不是打死了? 沈宁一把扯走已经傻掉的小丫头:“放心,死不了,快走!” 她可没想背上人命,都是照着卫从文的腿打得。 跟姐姐订婚却又蛊惑人家妹妹,还偷偷跑去别人家里跟妹妹私会,这样的男人,活该被打死。 但是沈宁可没想让他死,不然她想看的好戏谁来演给她看? 拉着玉竹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到一声凄惨的惊呼:“天啊,卫大哥,你怎么......” “二小姐?” 玉竹觉得这一天比自己之前活的十几年受到的震惊还多,大小姐打自己未来姑爷,未来姑爷出现在二小姐院子外面? 大小姐和姑爷,姑爷和二小姐?! “......” 玉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即将成婚的夫婿和亲生妹妹一起背叛自己,怪不得小姐要跑去套麻袋打人。 “就该打死他!” “好了,我现在心情好,去给我拿一坛桃花酿过来。” 出了一口恶气,沈宁是真的开心,但看在玉竹眼里,大小姐就是在强颜欢笑,用笑容掩盖伤心,还要借酒浇愁。 她嘴笨,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默默的去给小姐拿酒,还让厨房赶紧准备点儿下酒菜,光喝酒容易把胃喝坏。 “小姐,我回来啦!” 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背着包袱进来,风尘仆仆,但满脸笑意。 沈宁正要喝酒,闻言抬眼,瞬间眼睛酸胀,潸然泪下。 女子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哭了?” 玉竹本来也跟着看向门口的,闻言连忙回头,看到沈宁泪流满面,瞬间心疼不已。 “大小姐......” 门口的女子赶紧放下包袱过来:“玉竹,你怎么照顾大小姐的?谁欺负她了?” “我没有,我......” 玉竹百口莫辩,但又不好把未来姑爷和二小姐的丑事说出来,又委屈又心疼。 “我去打盆热水来,你看着小姐。” 沈宁其实也没怎么哭,就是那一瞬情绪来了,眼泪控制不住。 擦掉眼里,望着面前这张鲜活娇俏的面容,悲伤过后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流萤姐,我好想你啊。” 少女流萤,沈宁的又一个贴心丫鬟,五岁就被买到沈宁身边,陪她一起长大,比沈宁还大一岁,像姐姐一样。 流萤闻言,心软得一塌糊涂,轻柔的给她擦脸,像是照顾妹妹一般:“我也想大小姐的,这不是回来了,怎么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沈宁眼睛红红,最后委屈的钻进她怀里。 不是这个原因。 上辈子,她把流萤许给了梁叔的儿子梁卓,那梁卓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妹妹沈姝。 娶流萤是因为他父母看中了流萤,他想为沈姝出气,不敢对沈宁动手,就拿她身边人撒气。 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沈宁也是觉得这人知根知底才愿意把流萤嫁过去,可哪儿曾想那就是一个火坑。 成亲之后他凶相毕露,对流萤各种打骂折磨。 梁家是沈宁手中最大的助力,流萤不想沈宁为难,一直忍着不告诉她。 哪怕沈宁察觉了异样,她也极力隐瞒,梁卓见此更加得寸进尺,甚至在流萤有孕之后还打她,活生生把人打死,一尸两命。 沈宁永远记得自己最后见流萤那一面,整个人瘦得脱相,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好肉,触目惊心。 她就那么冰冷冷得躺在那里,毫无生息。 她甚至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期,特意留信让沈宁不要给她报仇。 沈宁恨极了梁卓,恨不得亲自杀了他,可梁叔夫妻早早把儿子送走,又各种求情。 沈宁为此大病一场,心病难医,之后身体就再没有好过。 后来梁卓死了,头颅被人砍下,身体被野狗分食。 梁叔他们总怀疑跟她有关,可惜他们没有证据。 至于真相,谁知道呢...... 重生就像一场飘渺神奇的美梦,可她都不敢奢望太多,直到流萤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敢去打开因她而尘封的记忆。 “流萤姐~~~”活的。 流萤哄好了沈宁,又得知了卫从文和二小姐的事情,气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他们竟然敢这么欺负你,简直太过分了!”一个是未来夫婿,一个是亲生妹妹,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沈宁赶紧拉住她,悄悄对她耳语几句,流萤这才稍微压住怒火。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虽然她比沈宁大,但是她只体现在照顾沈宁这方面,其他的事情从不干预。 然而知道了沈宁的打算是一回事,心疼也是免不了的。 怪不得都委屈得哭了,还在这里借酒浇愁。 沈宁:“......”她真不是委屈哭的,她喝酒是因为开心。 算了,解释不清的。 第六章 不知廉耻 桃花酿酒香四溢,既然都拿出来了,那自然要喝个痛快。 玉竹和流萤看着都没敢劝,只等她喝得差不多了,小心的扶她去床上,为她洗脚擦脸,让她睡舒服点儿。 “流萤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姐姐呢?” 沈姝进来,蹙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因为沈宁爱护妹妹,流萤对二小姐也带着爱护之情,总觉得她小,该让着该宠着。 可这个妹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长大,已经到了可以抢男人的年纪了。 抢自己的未来姐夫,简直不知羞耻。 流萤越想越气,不能质问,不能发火,但冷脸还是可以的。 “大小姐心情不好,喝了酒睡下了。” 沈姝往里走去,果然看到沈宁熟睡,屋子里还有没散去的酒香,不满的嘟囔:“好端端的喝酒作甚,我这有急事找她呢。” 玉竹撇嘴,急事?因为你的未来姐夫被打伤在你院子里吗?她怎么好意思来找大小姐? 真是,二小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变得这么不知廉耻? 人睡得很熟,沈姝不甘心也只得离开,眼角余光撇到桌子上摆放的一个册子,封面上写着一个卫字。 她听说卫大哥过来给姐姐送东西,莫非这个也是? 册子就那么随意的放在一角,看起来姐姐也不是很珍惜的样子,而且上面那个‘卫’字她无法不在乎。 她鬼使神差的走过去,快速将册子拿起塞入袖中,急匆匆的离开。 玉竹:“......” 卫家拿来羞辱大小姐的东西,她当是什么好宝贝吗? 沈宁一边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一边处理家中的账本,她知道有很多的假账贪墨,但现在不是处理的时候,先记下来,未来一笔一笔算。 “哎呀,流萤回来啦,快让我看看,都瘦了,婶儿今晚炖鸡汤,给你好好补补。” 沈宁抬眼看去,梁婶在门口拉住流萤,亲近热情,好像看到亲闺女儿一般。 流萤乖巧回答:“婶婶,我给你带了蜂蜜,已经放你房间了。” 梁婶笑得跟开心了:“就知道你这丫头孝顺。” 沈宁微微蹙眉,流萤嫁给梁卓是老夫人死后的事情了,但梁婶看中流萤也不是一天两天。 流萤这次回去是为了给她生母扫墓,顺便拿自己的庚帖,就是因为梁婶想要拿来跟梁卓合八字。 梁婶问完又去忙自己的事儿了,等流萤进来,沈宁拉住她。 “流萤姐,你对梁卓怎么看?” 闻言,流萤不太自然的捋了一下耳际的发丝:“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宁:“梁婶想让梁卓娶你,你怎么想?” 这话很明白了,流萤抿唇:“自小一起长大的,他还比我小一些......就像弟弟一样。” 这看着不像是多喜欢,这样就好。 沈宁一把握住她手,表情凝重:“流萤姐,我不是想坏了你的姻缘,但梁卓不是良配,以后不管梁婶怎么哄,你也不要答应嫁给梁卓。” 流萤被沈宁那坚决的表情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宁摇头:“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就当是我的命令,我不许你嫁给梁卓。” 流萤想都不想,连忙道:“好,我答应你,我都听你的。” 她望着沈宁的目光从来都是温柔坚定的信任。 沈宁心中一暖,笑得抱住她:“我知道流萤姐最好了。” 流萤揉着她的发丝,温柔宠溺:“你啊,怎么越来钺孩子气了?” 自三年前开始,沈宁以小小的身躯扛起一家子,她就再也没有露出过柔软,仿佛给自己穿上了无坚不摧的铠甲。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想要保护其他人。 那个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现在她能撒撒娇,流萤也很开心。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沈宁的眼里唯有一片沉冷。 她这次一定要护好流萤姐,绝不会让梁卓有伤害她的机会。 --- 卫从文受伤这事儿没闹出来,主要是他不敢,不然怎么解释自己是在沈姝住处被打的?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打自己,可他实在找不到怀疑对象。 平日里他待人谦和有礼,从不与人结仇。 况且就算是仇人要打他,那也不该是在那个地方。 他有怀疑过沈宁,但那个念头一起就消散了。 虽然他送去家规之时沈宁很生气,但不至于让沈宁动手打他,况且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那里? 沈宁要是知道他跟沈姝的事情,怎么可能沉得住气? 他只是想了一下就把沈宁排除,尤其是后来沈姝还告诉她那天沈宁喝醉了。 是的,沈姝去了卫家,男扮女装被卫从文的小厮带进去。 卫从文的伤都在后背和腿上,脸倒是完好,但看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卫从文,沈姝还是哭成了泪人。 那天她久等卫从文不来,迫不及待的想去后门迎他,没想到竟然看见被打成重伤的他,当时她心都碎了。 “卫大哥,你好些了没?” 卫从文自然是痛的,但是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怎么能示弱呢。 “不疼了,别哭。” 沈姝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了歹人之手。” 卫从文叹气:“这都是意外,你就是太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两人相互安慰,最后深情的相拥在一起。 沈姝闷闷道:“卫大哥,我想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卫从文脸色挣扎:“不行,这于理不合。” 沈姝:“那你跟我去求我姐姐,我姐姐最疼我了,她一定会答应我的。” 卫从文没答,拥着她的手变轻了些。 他想娶的是沈姝,但父母不会答应的,母亲看重沈宁掌家的能力,父亲看重的是名誉,他不能背弃故去好友的诺言,而且沈宁与许多贵夫人都有交情,那是非常浑厚的人脉。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置卫家不顾。 “姝儿,我有苦衷,你别为难我......。” 两人痛苦纠缠,像是一对被家人逼迫分开的苦情鸳鸯,情深却不能相守。 那痛苦压抑的深情,谁看了不得感动不已? 可惜了,他们这里没有观众。 第七章 送小头,赚大头 沈宁是知道沈姝出门的,但她懒得管,带着人出门巡查铺子去了。 天子脚下无疑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丢个馒头都能砸到一个三品官,更不缺家财丰厚的富商。 沈家那点儿家财对一般人来说确实不少,但一拿出去,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沈家是官宦之家,几代人积累下来有点儿家财,祖父死的时候除了家里没分,外面的都是分配好了。 长房得了五个铺子和一个庄子,二房是三个铺子和一个庄子。 她爹娘都不善打理,但她爹人好心善,随手救了个乞丐,没想到对方非常有经商头脑。 沈家的家财从五个铺子变成十个,外面的田产庄子也翻了倍。 当然,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藏了些,除了沈宁和梁叔,其他人都不知道。 当官的,家里富得流油,谁会相信你是清白的? 不过没等到朝廷清算,她爹就因公而死,朝廷封赏,家里也没人当官,这些钱财反倒没人弹劾了。 比起大房的一切大好,二房的家产却因各种原因所剩无几,再看大房不但有钱还死了大人,哪儿能不眼红? “阿宁,这里!” 沈宁带着玉竹刚刚进入酒楼,二楼栏杆上,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向她招手。 这座酒楼的老板之女,杜云芝,她的父亲就是那个帮了沈家大忙的商业大财杜三德,不过早在五年前她爹就将这栋酒楼送给了他,现在他已经不是掌柜,而是酒楼老板。 杜三德娶了杜云芝的生母,虽然是二婚还带着一个女儿,但他对母女两人好得没话说。 夫妻二人蜜里调油,杜三德把杜云芝视若己出,后来也没用再生孩子。 明明不是亲父女,但杜云芝却像极了杜三德,最喜欢做生意。 沈宁小时候就跟杜云芝关系好,跟着她一起在杜三德那里学了不少知识,这也是她敢撑起沈家的原因。 “云芝。” 沈宁走到楼上,立刻被她热情的抱个满怀。 杜云芝对沈宁总是热情明媚:“可算看到你出来了,这么多天躲家里长蘑菇呢?” “这不是出来了,今天好好陪你。” 说话间眼角瞥到桌子旁边还坐了一人,一袭白衣的年轻公子,容颜俊朗,风度偏偏,乍一看还挺好的,可惜长了一双狐狸眼。 哪怕他只是浅浅微笑,都会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的在算计什么。 当然,这人也确实精明得像个狐狸。 “叶公子。”礼部尚书家的次子,叶非言。 叶非言颔首:“听闻沈大小姐好事将近,恭喜。” 杜云芝挽着沈宁的手坐下,扁嘴嫌弃:“也就是你早早订了婚事,不然那卫从文哪儿配得上你。” 对于好姐妹的婚事,她第一个不赞成。 沈宁给她倒茶:“好啦,知道我家云芝心疼我。” 杜云芝冷哼一声:“知道有什么用?你不还得嫁人?那卫家穷得叮当响,他们就是盯着你的嫁妆了,还有那卫从文对你一脸冷漠,像是谁逼他似的,这要成了亲你那日子可怎么过?” 也就是真心为你好的人才会看到这些,沈宁半句没反驳,只是给她顺气。 “不气不气,喝茶灭灭火啊。” 对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宁抬头看一眼,叶非言那双狐狸眼里是看透所有的透彻。 旁观者清。 杜云芝身为好姐妹看到的只是沈宁马上要跳火坑,而叶非言站在局外却能看懂沈宁为什么要嫁卫家。 虽然不被人理解很郁闷,但被人看透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沈宁和杜云芝是小时候的交情,而叶非言是两年前杜云芝认识了,后来介绍沈宁认识的。 杜云芝说自己跟叶非言只是认识的友人,但沈宁却知道这人别有居心。 也就这姐妹大大咧咧,愣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不过这两人最后也算是修得正果,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死之前,叶非言已经是礼部侍郎,那段日子跟随使团出使边关和谈,也不知道是否平安归来。 她一生凄苦,但也希望好姐妹能拥有好的一生。 虽然很反对这门婚事,但知道事已成定局,杜云芝还是不会吝啬,让沈宁到时候头上留个位置,身为好姐妹必须给她添置金簪步摇。 沈宁哪儿能不答应,点头说好。 这边敷衍了杜云芝,那边又对上叶非言的视线,沈宁:“......” 幸好她没遇上叶非言这样的男人,什么都瞒不过,想想就窒息。 简单吃了一顿饭,沈宁又得去忙了。 布庄里,掌柜一一向沈宁展示新来的布匹,布匹质量的高低好坏决定的不是价格,而是卖给什么样的人。 昂贵的布只有大户人家才买得起,而你这个店里进进出出都是大户人家,那无形中店门也高贵不少。 这可不是虚荣。 这个世道真正能赚的钱从来不是穷人手中那三瓜两枣,而是朝中贵族凝聚起来的财力。 在天子脚下如此富庶之地,只想着赚穷人钱的,到死也富不到哪儿去。 沈宁拿了几匹布上好的布匹,颜色新鲜,花样特别,每一块布匹选定之后会指定一户人家让伙计送上门去。 那些都是沈宁交好的贵门夫人,布匹很贵,免费送出去这么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这些夫人得了好处,做出衣服之后被人夸赞,总会提上一句沈宁的名字和她的店铺。 寻常铺子就算做得再好,没人介绍,想要入那些真正的贵夫人眼里可不容易。 而有了介绍,这店铺就算是挂了名,他们总会想着那个贵人用了什么,他们也想跟着用,尤其是那特别的花色和极好的质量,总会让人心甘情愿花这个钱。 还有那些免费得了布匹的,一块布匹做得衣服不多,若是还想其他花色,自然会亲自来买。 送小头,赚大头,这才是生意。 忙完出来,沈宁突然看见了路边的馄炖摊子,不是很饿,但有点儿馋了。 “走,去吃馄炖。” 玉竹:“......”小姐刚刚没吃饱? “老板,两碗馄炖。” “好勒!” 第八章 缺一把趁手的兵刃 老板现煮没那么块,沈宁就撑着头看街上的行人,这条街算得上是京城最繁华的接到之一了,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 前面这个岔道往西,那更是有名的金街,金银珠宝、玉石宝器,满满都是金钱富贵的味道。 突然,沈宁的目光被巷子里的一角吸引。 一个看起来身体很壮的乞丐坐在巷口的阴影出,目光凶狠的盯着前方的金宝楼,手里拿着一条树根在啃,表情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 沈宁遇到的坏人很多,但如此凶狠的倒是少见。 老板端了馄炖上面,沈宁随口问道:“老板,那巷子里蹲那个人好生凶狠,看着不像乞丐啊。” 他虽然衣着破烂啃着树根,但身强体壮,而且乞丐眼里是祈求是贪婪是麻木,独独不该是如此的恨和狠。 老板一天都在这儿做生意,哪儿能看不见那人存在,一脸晦气。 “这人是昨天来的,闯了那金宝楼,硬说人刘老爷抢了他妹妹,闹着要人交出来,结果被金宝楼的打手打了丢出去,昨晚上不知道在哪儿待了一夜,今天又来了。” “唉,要我说这人也是不识好歹,你看看他那乞丐样子,他妹妹要是跟了刘老爷穿金戴银哪儿不好,非得跟他当乞丐啃树根?这人还是哥哥呢,一点儿都不为妹妹打算。” 玉竹震惊:“那刘老爷多大年纪了?强抢人家妹妹还有理了?” 老板顿时不赞同了,瞅了眼沈宁的容貌,又看看她衣着,到底没说什么脏话。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得罪不起的。 “小姑娘这话不对了,男人年纪大怎么了,那年轻的能让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刘老爷那么有钱,能被他看上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气。” 福气?“强抢民女还福气?这简直荒谬。” 沈宁按住了玉竹:“走吧。” 两人碗里都还有一半的馄炖,但谁都没再吃一口,气都气饱了。 玉竹一路气呼呼的,沈宁却在想那个男人。 她是不认识的,但她知道的金宝楼却出过一个大案子。 金宝楼的刘老爷因为抢了一个猎户的妹妹,把人折磨致死,那猎户杀了刘老爷一家十五口,连一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而猎户没拿刘家一分钱,只是带走了妹妹的尸体。 案子太过凶残,皇帝下令大理寺卿和顺天府一起督办,不到半月就抓到了凶手。 猎户在山里被抓,没有辩驳,所有罪都认了,最后被判腰斩。 他身强体壮,就算被腰斩了,一时间竟然也没死,据说他拖着身体活生生爬了几丈远才死,去观刑的人后来还有人被吓疯了。 这件事情后来哪怕过了十来年,被人提起也是心有余悸。 好像就是她大婚那段时间的事情,她被卫从文在卫家门前拒婚,后来又得知沈姝与卫从文生情,紧接着二房闹事,家里一片混乱。 等她知道的时候,这事儿在京城都传了好久了。 沈宁并无救人的热心肠,但她看着自己两手空空,缺一把趁手的兵刃。 够狠够锋利,好极了。 ----- 莫临死死盯着金宝楼的牌匾,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在他眼中掠过,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看谁。 妹妹现在一定很害怕,很恐惧,说不定遇到了很肮脏的事情,可他却找不到她。 他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保护好妹妹,现在也救不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她。 他只知道那刘老爷是金宝楼的东家,但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把妹妹带去了哪里。 他有一身的力气,还会些拳脚功夫,但金宝楼里的打手太多,一拥而上,他根本敌不过。 妹妹没找到,身上的钱银也没了,现在还带了一身伤。 他不怕痛、不怕饿、也不怕死,但怕救不回妹妹。 他用力的咀嚼着树根,满嘴血腥却毫不在意,若非有这树根,他怕是要将自己的牙都咬碎。 突然,一道轻柔的脚步声从后面巷子里过来,微弱的风带来一股好闻的馨香。 猛然回头看去,锐利如野兽般的眸子瞬间锁定来人,然而只是一瞬,眸中杀意转变。 那是一位与这巷子格格不入的姑娘,她衣着锦绣,容貌妍丽,神情淡漠,一双琉璃瞳穿过巷子的风望着他,仿佛坐在庙堂里垂眸的菩萨娘娘。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抓住树根的手狠狠用力,嘴里的树渣连着血被咽下,痛,也让他整个人清晰。 “啊......”一开口,沙哑不成声。 他深吸了口气,才勉强说出话来,他死死的盯着那倒身影:“你、要、什么?” 粗粝的声音像是木头和石子摩擦,难听,但坚定决然,仿佛她只要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沈宁反问:“你有什么?” 他一无所有,山间茅屋破败,猎弓和柴刀在城门口就被收缴,身无分文。 “力气,我有力气,还有......这条命......”他那双凶狠的眼里此刻满是希冀,他祈求菩萨娘娘能救他妹妹,哪怕是付出他的生命。 沈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复杂的目光审视着他。 这人又高又壮,看起来凶神恶煞,她怕自己握不住这把刀。 但只要他妹妹活着,刀就有鞘。 她是真心愿意帮他一次,但自己以此困住他,多少有点儿趁人之危了。 沈宁在犹豫,莫临却在煎熬,他满心惶恐,害怕面前的菩萨娘娘也不愿帮他,那他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那些人一看他的样子就吓得跑远,又嫌弃又恐惧,哪怕是问路都问不了。 “菩萨娘娘......求您.......求您帮帮我,我要救妹妹,我为您做牛做马......我......我以后......都听您的......求您了......” 他艰难的爬过来跪在沈宁面前,顾不上伤口撕裂的痛,不断的磕头,一个又一个,头骨磕在地砖上,很快就见血了。 沈宁连忙伸手抵住他的头阻止他:“别磕了。” 素手纤纤,恍若无骨,明明小小的力量,却让高大壮硕的莫临动弹不得。 “菩萨娘娘......” 沈宁收回手:“我帮你,若是你妹妹还活着,你给我当十年护卫,若是......一切见到人再说吧。” 沈宁是个爱护弟妹的长姐,看到这为了妹妹拼命的哥哥,哪怕那颗心冰冷透了,此刻也不免软了两分。 若是他妹妹还有命活,她就留下他。 ----- 第九章 点到为止 沈宁的马车就在这条巷子后面,把人带走,慢悠悠去了一处空置的宅子。 玉竹买来了伤药,还有一套粗布衣服以及几个肉包子。 莫临满心急切想要救妹妹,看都不看这些一眼,满眼哀求的看着沈宁。 沈宁叹息一声:“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一会儿就该有消息,你先把自己打理一下,这般模样我如何带你去找人?” 莫临这才缓缓转头,那三样看似普通,但对他来说却求之不得。 玉竹打了一盆冷水,他一瘸一拐的进屋,拒绝了玉竹帮忙,自己处理,洗了脸,上了药,换了衣服。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狼吞虎咽的把肉包子吃了,他得有力气才能救妹妹。 沈宁花了银子,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刘老爷住铜西巷六道,跑腿的小二很是机灵,找了刘家一个小厮,给了几个铜板就打听到那刘老爷确实带了个姑娘回去,据说那姑娘咬伤了刘老爷,被打了用绳子绑起来饿着呢。 莫临打猎为生,听觉灵敏,明明离了一段距离他也听清楚了,当场就准备往外冲。 沈宁瞬间沉了脸:“你给我站住!” 一句话,生生把莫临钉在原地,但他没有回头,显然还是想出去。 “你知道铜西巷在哪里吗?你能打得过刘家所有家丁?强闯民宅,官府第一个不放过你,你还怎么救人?” 莫临死死握拳,全身肌肉紧绷,手臂青筋暴起,可见他有多痛苦多着急。 沈宁捏了一把袖子,气,但也理解:“你妹妹那边会有人救她,但这事儿不是把人救出来就行的。” 天子脚下能矗立多年的商铺,背后都靠着朝中权贵。 他就算把整条命都给她,也不值得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惹上刘家背后的势力。 沈宁去见了一个人,藏玉轩的少东家。 金宝楼和藏玉轩都是卖金银玉器的,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而且两家铺子还是挨着的,那摩擦定然不少。 争抢生意的次数多了,那已经不是冤家了,而是仇家。 两家伙计没少打架,东家更是仇深似海。 而藏玉轩的少东家黎少白也是叶非言的朋友。 沈宁找过去的时候叶非言也在,两人正在下棋。 黎少白也是容貌出众的青年,比叶非言大些,气质沉稳,芝兰玉树。 黎家是书香门第,他这个人就跟藏玉轩这个店名一般,哪怕身居商人之地,却雅致不俗。 听说了沈宁找来的原因,叶非言侧目:“沈大小姐真是古道热肠。” 金宝楼刘家后面可是有后台的,要是因为同情心就得罪刘家,那属实愚蠢。 沈家可不像黎家一般朝中有人能让刘家忌惮三分。 沈宁不理他的讽刺,只道:“既然叶公子也在,那沈宁斗胆请叶公子也助一臂之力,我知道一些关于金宝楼的秘密,换二位助我救下那姑娘。” 这下黎少白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既然起了帮人的心思,沈宁自然要考虑周全。 她救了人,必然会得罪刘家,就算自己做得再隐蔽,可到是那么大两个人,哪儿有永远瞒得住的? 与其等刘家找她麻烦,不她把事情做到绝,彻底解决刘家,那就没有后患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那刘老爷确实是个该死的人渣。 她想救的是那对兄妹,可不是想帮刘家人改命。 禽兽不如的畜生总该有人出手制裁。 她重生归来,掌握的东西对付一个刘家还是绰绰有余。 前世刘家灭门之后,金宝楼被人瓜分,还有刘家其他产业也被各方吞噬。 沈宁虽然没参与,但却知道了不少现在还没公布出来的秘密,足以让刘家以至于他身后的势力一起倒下。 她唯一需要的就是有能力实施的人。 一个黎少白差了点儿,多个叶非言,刚好。 叶非言:“......”合着他今天还当了回冤种? 刘家背后靠着永宁侯府单家,侯府的女儿又嫁给了户部侍郎张汉林,刘家虽是商户,却等同两家的钱袋子。 当然,他们的关系藏得极深,不少人都知道刘家有后台,可却又不清楚到底是谁。 沈宁知道也是后来刘家出事了,侯府和张家因为瓜分刘家财富之时才被人查出来。 她不可能直接告诉黎少白,但是她知道说些什么能让黎少白他们查到真相。 “刘老爷有一个孀居的女儿,丈夫死后就去了京郊南山脚下的庄子里。” “刘家的庄子跟我家的相隔不远,一年前那个庄子打杀了三名下人,原因是他们偷了主家的钱财,虽然事情压得很快,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三人确实是偷了钱,但不是屋里的钱,而是门口的地砖,他们无意中打碎了地砖,看到了藏在里面的金砖,这才起了偷砖之心,可惜太过贪婪,偷多了被发现,这才被活生生打死灭了口。” “时至今日,那地砖里是否还有金砖我不敢保证,但那旧时的金砖我倒是留了一块。” “还有那位李夫人她膝下有一个儿子,二位要是看见了那个孩子,也就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沈宁这话说了半天,实际上一个真相也没说到,不过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黎少白和叶非言没追问,也丝毫没有质疑沈宁这些话的真实性。 沈宁犯不着为了一个猎户坏了跟他们之间的交情,而且这事儿说不定他们还得承她一个情。 有这两人帮手,不到一个时辰,那姑娘就从刘家被救出来了。 莫临坚持要去,沈宁也没拦着。 人带回来,发烧昏迷,看着很惨,身上都是被鞭笞的痕迹,衣服被打破,满身血迹,一边脸也被打肿了,掌印是紫红色的,可见下手之狠。 完好的半张脸能看清她的容貌,小巧但英气。 因为性格刚烈,据说打伤了那刘老爷,这才被打成这样,绑起来不给吃喝,想让她求饶认错。 她倔强反抗,抵死不从,这才等到了救援。 当然,上辈子她就没那么好命了。 莫临满脸惊慌的抱着妹妹进来,双膝直挺挺一跪,沈宁只扫一眼就明白了:“玉竹,让大夫进来。” 第十章 ‘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莫临现在一贫如洗,只能下跪求人。 妹妹被救出来了,他身上的戾气泄去,虽然还担心妹妹伤势,但性命无忧,清白还在,那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刻他唯有满腔感恩,恨不得倾尽所有,可他所有的只有自己这个人。 “小的莫临,愿卖身为奴,终身听候小姐差遣。” 说罢,一个头狠狠的磕下去。 那‘咚’的一声,好像那脑袋不是他的一般,不过这一声足以代表他的诚心。 沈宁不缺奴才,也不会让一个良籍的人为了报恩变成奴才。 “签个十年的契约吧,这十年期间你为我卖命,十年之后你去留随意。” 沈宁下了决定,当即拿了文房四宝跟莫临立下契约。 雇佣契约虽然不似卖身契一般把人当作物件,主人有随意买卖的权力,但契约上面只要写明的条款,被雇佣人一旦违背,那下场也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解决了这件事情,沈宁就不再久留。 他们暂且住在这里,大夫看了病,会让人开药送来,留下一袋铜板,也够他们吃几日了。 沈宁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整个人疲惫得不行,只想赶紧洗漱一下睡觉,肚子也饿,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吃。 一道身影在回廊徘徊,看到沈宁,连忙跑过来,开口就是抱怨:“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沈宁额头胀痛,难受极了,蹙眉道:“找我作甚?” 沈姝觑了她一眼:“姐姐知不知道卫大哥被人打了?” 沈宁眸光微闪,浅浅抬眼:“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沈姝瞪大眼:“都两天了,你都不知道吗?” 沈宁:“我该知道?他又没派人告诉我。” 确实,卫从文悄悄回去的,这事儿除了卫家人还有沈姝以及她的丫鬟,旁人都不知道。 沈姝有些心虚:“那个......反正卫大哥就是被人打了,我听说咱们家里有一颗百年灵芝,姐姐要不要给卫大哥送去啊?” 沈宁蹙眉:“你是不是太关心他了?” 沈宁那仿佛洞穿心神的视线让沈姝差点儿跳起来,顿时手足无措,眼神慌乱:“我......我哪儿有?卫大哥他......他马上就要成为我姐夫了,他被人打伤了姐姐难道不心疼,我这是还不是因为姐姐嘛。” 说到最后,倒像是把自己说服了。 沈宁就这么看着她自我欺骗:“都还没成婚,有什么好心疼的?你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以后跟他要避嫌,不要总把他挂在嘴边,让别人听了怕是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就不好了。” 沈姝:“......”突然被戳中真相,整个人都僵住,不敢说话,连反驳都忘了。 蠢货! 沈宁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没检查你的课业,书读得怎样?会弹几首曲子了?上次给你的账本看完了吗?之前那个嬷嬷离开也有半年了,过两日我会再去请一个嬷嬷回来,教教你规矩,以后我走了,她也能看着你。” 沈姝顿时不乐意了:“我才不要学规矩,那些老太婆仗着是宫里出来的,狗眼看人低,还总是打我,手心都给我打肿了,我好歹是沈家二小姐,她凭什么把我当奴才一样教训?” 沈宁:“......”果然还是熟悉的‘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 她自己坚强,也想让妹妹能成为一个坚强自立的人,所以她不在乎她女红不好,也不会逼着妹妹学什么三从四德。 她让妹妹学琴棋书画、学管家算账,有了这些本事,不管她以后是在那里都不至于被人欺负,而学各种规矩和仪态,是为了以后接人待物,在那些贵族夫人眼中显得不那么小家子气,况且有些规矩要是不懂,得罪了皇亲贵族,那是要死人的。 人活在世,不是家里有点儿钱就能安稳立世。 打铁还需自身硬,她希望妹妹能活出自我,可沈姝不这么觉得,学什么不重要,家人也不重要,眼里只有情情爱爱,甚至礼义廉耻都抛去一边。 沈宁以前觉得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可现在她明白了,这就是天生的,谁也改变不过来。 “也罢......你也大了,不想学就算了。” 沈宁的无奈和冷漠她没听出来,但沈宁妥协了这一点让沈姝松了口气,她终于不用被管着了。 那死老太婆满嘴都是规矩、规矩,又打又骂不说,还让她连家门都出不去。 还好梁卓哥哥帮她把人赶走了,不然她也不能得来这半年开心日子。 “姐姐,那灵芝......” 沈宁:“卫家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 已经是很明显的警告了,但沈姝听不出是警告,只觉得心里发酸。 姐姐凭什么这么说她?明明她才是跟卫大哥两情相悦的人。 心酸,落泪,痛苦。 沈姝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注意踢到了石板,踉跄一下朝地面扑去。 “啊......” 惨了,她死死闭着眼,等待着痛苦。 然而却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二小姐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 沈姝惊喜:“梁卓哥哥!!” 沈姝劫后余生,激动得抱住面前的青年:“谢谢梁卓哥哥,要不是你我就惨了。” 沈姝完全没觉得自己这么抱着别人有什么不好,而梁卓也很满意此刻的香软满怀,看着沈姝娇俏的样子,心都融化了。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看着失魂落魄的,谁欺负你了?” 沈姝闻言小嘴一扁,满脸愁容:“没人欺负我,是卫大哥......” ---------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沈家也有没睡的人,那两人在回廊一角诉说衷肠块半个时辰,没人发现就怪了。 沈宁早就知道,倒也没什么奇怪,流萤却是第一次听,有些懵:“二小姐和梁大哥,他们......” 二小姐不是跟准姑爷有私情吗?怎么跟梁卓也牵扯不清。 沈宁一时间不好解释:“不管他们,你只要记得梁卓不是好人就行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怕她胡思乱想,沈宁干脆把她拉到床上一起睡。 第十一章 造了什么孽 婚事将近,沈宁很忙。 身边的忙着整理各种出嫁需要的事情,她则是忙着规整手中庶务。 许是觉得沈宁把手中大权交出去已成定局,二房和老夫人那边竟然难得没来闹,坐等沈宁双手奉上。 沈宁要把大房交给二房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了,私底下已经有人倒戈二房,想着先递投名状,以后可以得个好。 沈宁一一看在眼里,但只是记下来,什么都没说。 而她的弟弟妹妹,沈姝哪怕知道沈宁要把大房的东西交出去,却也只是蹙眉。 忧心忡忡:“姐姐,二叔他们贪婪阴险,你怎么能把家里交给他们?” 沈宁反问:“那我能如何,从未听说出嫁女还能掌控娘家大权的,不如你来?” 沈姝连连摆手:“不要,我才不要管这些,看着就头疼。” 沈宁:“那你以后嫁人怎么办?嫁了人不也一样要管家?” 沈姝不知道想到什么,羞涩一笑:“我要嫁也是嫁真心相爱之人,夫君若是爱我,自然舍不得我受累。” 沈宁:“......”这熟悉的心梗。 她就多余问。 沈毓倒是比沈姝多那么一颗心眼子,但很可惜,这心眼子也是废的。 “阿姐,那以后二叔要是不给我钱花怎么办?我能去卫家找你吗?” 沈宁:“......”她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双手足? 以前她年幼,虽然撑起家,但年岁在那里,本身没有养育过孩子,只觉得护着他们、给他们请名师、给足银钱这就够了。 认知偏差加上忙于各种杂务,愣是没发现自己弟弟妹妹居然是这么的愚蠢自私。 现在重生回来,心智成熟了再一看,半点不想照顾他们,只想碾死算了。 且不管这两个糟心玩意儿,婚事准备得如火如荼。 嫁衣用架子撑起摆在沈宁的房间,大红的嫁衣,绣五福、莲花、牡丹、石榴,祥云,最好的朱红锦缎,金丝为线,白玉为珠,极尽奢华。 这嫁衣是四年前就开始准备的,正二品大员嫁嫡女,家里又不缺钱,这嫁衣自然是要紧着好的做。 沈宁不在乎婚事,但她很喜欢这套嫁衣。 这不单单是她的嫁衣,还是她父亲对长女的疼爱,至于她母亲......沈姝那德行就跟生母一般无二,不提也罢。 嫁衣展开,沈宁坐在那里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然后让流萤进来,把嫁衣收起来。 流萤小心收好,然后拿了另外一套款式差不多的摆上,不过这做工用料差了一半不止。 没有珠玉在前,这一套也是足够的,但看了刚刚那一套,再看现在的,属实有些寒酸。 “姐姐,这就是你的嫁衣?真好看。” 沈姝进来,径直走向那嫁衣,满眼羡慕,爱不释手。 “姐姐,我好喜欢它,能不能试一试?” 眼里满是期盼,想要满足心中隐秘的欲想。 按理说嫁衣是不能给别人试的,但沈宁又不在乎:“可以。” 沈姝迫不及待的喊流萤和玉竹帮她穿,两人不情愿,也打心眼里替主子不值,但还是帮沈姝换了。 换好衣服,哪怕没有戴凤冠,沈姝也开心得不行,展开双臂原地转圈圈,还跑去镜子前照了又照。 “流萤姐,我穿得好不好看?” “玉竹姐,你觉得这衣服我穿好看不?” 若不是知道她干那些事儿,单看着就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妹妹,毫无心眼。 流萤和玉竹敷衍的夸了两句,她洋洋自得,半点儿没举得不对,还跑到沈宁面前理所当然的索要:“姐姐,你这嫁衣太好看了,我也想要一样的。” 沈宁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可以,等你成婚,我把它送给你。” 沈姝现在最听不得成婚两字,垂头拨弄嫁衣上的金线流苏,万般不舍,还是把衣服脱下来了。 沈姝从沈宁这里出去,整个人瞬间就垮了,仿佛遭遇了深深的打击一般。 “小姐,二小姐又遇到了梁卓。” 流萤汇报的时候对梁卓已经没什么情绪了,不用大小姐说,嫁给梁卓这事儿她是不会再想了。 但二小姐和梁卓搅合在一起也不是事儿,她也不是要指责谁,可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跟个下人搂搂抱抱,实在是有伤风化。 这要传出去,二小姐倒是没所谓,可大小姐免不了要被牵连。 沈宁不甚在乎:“不理她。” 一切还没到时候。 还有三天大婚,黎少白和叶非言各自送了一份礼。 黎少白的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叶非言送的倒是朴实无华,一箱金子。 按照他们那点儿交情,这礼属实是重了,显然他们是查到了什么,借给她大婚送礼,聊表心意。 沈宁收得心安理得。 大婚前夜,杜云芝来了沈家陪沈宁,看着已经一片喜庆的沈家,她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沈宁也不多言,只是陪着她喝茶聊天,说说体己话,对于明日的大婚,沈宁没有紧张也没有期待,仿佛吃饭喝水般平淡不过。 杜云芝哪儿看不出她的冷漠,虽然自己心里不好受,但到底没乱说给沈宁添堵。 傍晚时候,姐弟三人加上杜云芝一起用膳,对沈宁这拖油瓶弟妹,杜云芝感觉平平,不上进、没本事,还添堵,她这姐妹遇到这弟弟妹妹绝对是上辈子造孽太多。 但到底是沈宁在乎的弟弟妹妹,她不喜欢但也不会指摘什么。 晚膳之后,沈宁没让他们立刻离开,而是将两人留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其实她心里毫无波澜,但她还是跟上一世一般,作为一个即将出嫁的姐姐,对弟妹万般叮嘱,像是即将离家的老母亲。 沈毓听了好一会儿就坐不住了,沈宁让他先离开,然后留下了沈姝。 她说:“阿姝,你可有心喜悦的男子?” 沈姝瞳孔一震,慌乱得不敢看她:“没......没有啊,姐姐你怎么这么问?” 这心虚的样子,想让人看不出来都难。 杜云芝眉头紧蹙,当即就要开口,沈宁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掌,轻轻的压了压。 “我出嫁之后,你的终生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你若是有心悦之人,姐姐帮你考察考察,若是合适,我让卫伯母帮你说合。” 让卫大哥的娘亲帮她说合? 沈姝脸色惨白,甚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不要,我的婚事不要你管。” 说完竟是一甩袖子起身跑了。 杜云芝气笑了:“不是,她什么德性啊?” 无缘无故就甩脸子,什么人啊? 沈宁倒是不气,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唇角微勾。 第十二章 替嫁 沈家没有个立得起来的男人主事,但沈宁大婚并不凄凉。 该准备的一应俱全,上上下下打点到位。 管家梁叔夫妇出力最大,两人都一脸喜气洋洋,俨然一副主家姿态,好像是他们嫁女儿一般。 南松堂那边老夫人故意拿乔,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来送嫁,不过要是沈宁诚心请她,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言下之意还得沈宁去求她。 真是给她脸了。 沈宁稀罕她送嫁吗? 二房夫妇倒是愿意当这个送嫁人。 赶紧把沈宁送出去,他们就能霸占大房,怎么能不愿意呢? 赵氏还想以长辈的身份给沈宁梳头,但沈宁拒绝了,她宁愿要梁婶充当母亲的角色也不让赵氏碰她。 赵氏气得咬牙,索性也不装了:“谁乐意侍候你这小贱......你不是说今天把东西交出来吗?钥匙和对牌呢?” 沈宁不疾不徐的描眉:“你急什么,我还没踏出这个家门呢。” 赵氏自然是急,一块大肥肉就吊在嘴边,看得见吃不到,谁能不急,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忍。 沈宁嫁衣都穿上了,马上就出门了,顶天了就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沈家就是她的天下了,她忍得!! 看赵氏咬牙咬得青筋都鼓起的样子,沈宁乐得弯了弯眉眼,这才哪儿到哪儿。 沈姝和杜云芝陪着沈宁,杜云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金钗为沈宁添妆。 纯金的金钗,分量不少,但更贵重的是它的工艺,镂空掐丝,镶嵌红色宝石,流苏垂落,串着南红血玉。 两支金钗,价值不菲,宝石难得,工艺更是难得,这得大师级的金匠花费不少心血才能打造出来。 贵在价值,更在心意。 “喜欢吧,我给你戴上。” 虽然不看好沈宁的婚事,但对姐妹出嫁这件事情她还是很认真的。 沈宁摁住了杜云芝想要为她戴簪子的手:“阿芝能不能帮我个忙。” 杜云芝不疑有他:“要我做什么?” 沈宁将盛放簪子的盒子盖上,温柔的抚摸两下:“我爹生前在城南金匠刘师傅那里定过一对百子同心锁,这些天忙得忘记去拿了,你去帮我拿一下。” 杜云芝蹙眉:“现在?” 沈宁仰头望着她,眉眼柔柔带着恳求:“阿芝难道不愿帮我?” 杜云芝:“......” 她觉得沈宁有些奇怪,从昨天晚上就奇怪,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了。 马上都到吉时了才去取什么同心锁,她不觉得沈宁是会忘记这种大事的糊涂蛋,而且取个东西随便派个下人不行吗? 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选择了答应:“行,我去。” 沈宁笑了:“我就知道阿芝最好,快去快回啊。” 杜云芝一步三回头走了,沈宁把装着金钗的盒子递给流萤,流萤手中一转,眨眼就换成了另外一对。 沈姝坐在不远处,神情恍惚,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 沈姝被人拉了一把,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雨儿。 雨儿拉着沈姝往梳妆台去:“二小姐快点儿换衣服,迟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 沈姝这才看见沈宁昏倒在一边,流萤也倒在了帘子后面。 她震惊得看着从帘子后走出来的梁卓:“梁卓哥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梁卓忍着心痛不舍抚摸她的脸颊:“二小姐,卓哥哥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丫鬟将从自己姐姐身上的嫁衣扒下来穿到她身上,雨儿快速给她梳头上妆。 等到一切做完,看着镜子中的新娘,沈姝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要她代替姐姐嫁给卫大哥。 “梁卓哥哥,我......” 沈姝泪如雨下,感动不已。 梁卓为她擦掉眼泪:“哭什么,今天你可是新娘子。” 沈姝还是有些忐忑:“可是我姐姐......” 想到沈宁,梁卓眼里闪过厌恶:“姝儿不必愧疚,你跟卫公子才是天生一对,若非大小姐横插一脚,何至于让你这般痛苦,今日不过是拨乱反正,重归正轨罢了。” 沈姝心怀忐忑的接受了,她想着姐姐本来就不喜欢卫大哥,等姐姐知道真相也一定会原谅她的。 她知道这样有些对不起姐姐,可是她真的不能没有卫大哥。 等她和卫大哥终成眷属,她会感激姐姐的。 吉时到,喜婆来接人,只有喜婆和迎亲的队伍,新郎官没来。 沈姝听说卫大哥没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她和卫大哥的大婚不该有这样的遗憾。 玉竹被拦在了小院里,雨儿和梁卓在里面守着新娘子。 梁婶儿觉得奇怪,但喜婆都到了门口,吉时已到,得先让新娘子出门。 沈毓虽然年少,但身材并不弱小,背得起自己姐姐了。 “阿姐,弟弟送你。” 新娘子没吭声,被雨儿扶着趴在了沈毓的背上。 沈毓将她背在背上,在众人的簇拥下将新娘子送到了轿子上。 直到轿帘关上的那一刻,沈毓才终于有种姐姐要离家的感觉。 身为弟弟,他可以亲自送姐姐到卫家,翻身骑马,跟着唢呐队伍出发。 沈家嫁女的排场自然是不小的,长长的嫁妆队伍,热闹喜庆,喜糖洒了一路。 “这可是沈大人的嫡长女,排场就是不一样。” “看到那花轿了没?那可是十几个工人花了五六年时间才做好的,可精致了。” “哇,那嫁妆足足六十六抬,听说前面三台都是御赐之物,贵重着呢。” “我的老天爷啊,御赐之物,这可太有牌面了。” 百姓们都跑出去看热闹,街道两边挤满了人,而沈家二房的夫妇却被几个家丁堵在家门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轿远去。 “沈宁,那个小贱蹄子,她骗老娘,说好的钥匙和对牌呢?” 沈常林想要跟家丁动手,那些家丁也不硬上,且打且退,主打一个拖延,阻扰他们去拦花轿。 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这都是沈宁的阴谋,她根本就没打算把大房的东西交出来。 骗子!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赵氏气得咬牙跺脚:“老娘今天一定要她把对牌交出来!”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跟家丁纠缠,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带上自己所有的人从后门抄小路往卫家追去。 第十三章 当众拒婚 杜云芝去了城南找到沈宁口中的金匠刘师傅,但刘师傅并未给她打什么百子同心锁,而是打了一副金算盘,上面还刻了她的小名。 这是沈宁送给她的。 沈宁送她礼物不奇怪,就算贵重一些也能说他们感情好。 可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非得在她穿好嫁衣出嫁前的一刻让她来拿? 要出事了。 哪怕明白沈宁是专门支开她,但杜云芝还是匆匆赶了回去。 等她去到,花轿已经出门。 本来她该去追花轿的,鬼使神差先去了沈宁的住处。 所有人都去看新娘子上轿去了,这里面反而没人,她径直去到屋内,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刚转身要走,却看到帘子下面露出来的一只鞋子...... ----- 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去到了城北。 卫家老爷虽然官居三品,但家境确实不如沈家。 卫家为官至今不过两代人,且都是御史。 本身不善商道,靠的都是死俸禄,加上御史本是监察弹劾之职,要是御史家里富裕,那皇帝不得怀疑你这钱从何而来? 别人是有钱不能放在明面上,而卫家是明里暗里都没钱。 而卫家之所以能和沈家结亲,那是因为卫御史和沈宁的父亲师出同门,卫御史卫长庚算沈父的半个师兄,后来官场上卫长庚几次为沈父仗义执言,两家交好,这才定下了儿女婚事。 之前沈父官至工部尚书,为正二品,旁人都说卫家高攀,但自沈父死后,卫家不但没有退婚,还等着沈宁守孝三年之后再娶,谁人不说卫家重情重义? 不过重的是跟沈父的情,还是沈家留下的财,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卫家虽然不怎么富裕,但独子大婚,该准备的还是都准备齐全,酒席定得也不差。 不能太富裕,也不能太寒掺。 当然,能让卫夫人咬牙大出血办这婚礼,最大的原因还是沈宁带来的嫁妆丰厚,况且谁不知道她这儿媳是个会赚钱的金宝贝。 目光放长远,她自然就舍得本钱,也能给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 卫御史也很高兴,他官位不高,干御史又是得罪人的活儿,所以就算儿子大婚他能请的人也不多,但今日除却他下了请帖的,不少没下请帖的人也送了贺礼,其中甚至还有皇室宗亲府上送来的。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准儿媳。 之前就听说沈宁在一众夫人小姐之中很受欢迎,现在看来果真不假。 要是这些人脉都眷顾卫家,他何愁不能官运亨通? 想到即将迎来的大好前程,他忍不住抱怨一句:“还是该让从文亲自去接宁丫头的。” 卫夫人能不知道?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可是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好好成婚的,他心里本就不愿,你要是再逼他,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卫长庚:“就怕宁丫头多想,以为咱们不重视她。” 卫夫人一甩帕子:“宁丫头是懂事的人,不会斤斤计较的。” 说着她神秘一笑,小声道:“我让人准备了好东西,等洞房花烛一过,这生米煮成熟饭,小夫妻感情自然就好了。” 卫长庚是个古板的男人,对于小辈的房中之事,实在是羞于提及,只能干咳两声:“我出去看看客人。” 卫家夫妇在这里想得很美好,却不知他们的宝贝儿子在门口给他们憋了一个大的。 卫从文一身大红色婚服站在门口,新郎着红袍更显俊俏精神,然而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这位新郎官却全程拉着一张脸,满眼冰凉,面无表情。 若非穿着一袭婚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办丧事呢。 有人上前恭喜,结果看他这样子,顿觉无趣,敷衍了事就进去了。 终于,鞭炮声中,花轿到了。 “新娘子来咯!” “接新娘子咯!” 花轿停到门前,喜婆笑容灿烂:“慢点儿慢点儿,喜轿落地,平安吉祥。” “新娘子到了,新郎踢轿门,乾纲振作!” “好!” 卫从文被众人簇拥着过去,不情不愿的踢了一脚轿门。 按照礼数,里面应该要踢一脚的,新娘还击一脚,为‘坤纲树立’,寓意乾坤相合,夫妻平等。 但众人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却也没听到。 卫从文神情微动,喜娘愣了一下,连忙道:“咱们新娘子心疼新郎官儿,以后一定是一个恭顺温和的贤内助。” “现在请新娘子下轿!” 喜婆笑着去扶新娘,新娘子这下倒是配合,赶紧下轿。 早就等着的婆子递上红绸,一头给了新娘子,立刻被握住,而递给新郎的那一端却没有动静。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一处,这新郎官儿想干嘛? 卫从文冷漠的看着面前身着嫁衣的女人,心中的厌恶抗拒还是压过了理智,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他拂开了递过来的红绸,决然道:“我不能娶你。” “嚯!” 满场哗然,这新郎官在说什么? 喜婆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寸寸碎裂:“你在说什么?” 卫从文从未有过的坚定,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我不想娶一个唯利是图、满身铜臭的女人,今日这婚事就此作罢,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此与我再无干系。” 众人都懵了:“......”大哥你在说什么? 新娘子都到门口了你才闹? 就算不想成亲也没必要如此欺负人吧? 卫从文可管别人什么想法,终于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彻底消失。 “卫大哥,是我啊!” 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喝,卫从文身子一僵,猛然转头看去。 只见那新娘子一把掀开了盖头,露出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吗? “姝儿?” 众人:“嚯!” 这又是哪一出? 刚刚还决然不想成婚的卫从文想也不想的往回跑,又惊又喜:“姝儿,怎么是你?” 沈姝眼泪汪汪:“卫大哥你不想娶我吗?” 卫从文激动的点头:“想,做梦都想。” 第十四章 头上瞬间就绿了啊 喜婆在看清新娘子那张脸之后就傻了,然后发出尖锐的惊叫:“啊啊啊,你是谁?新娘子呢?你把新娘子弄哪儿去了?” 旁边一个下人也吓得惊声道:“二小姐?今天出嫁的不是大小姐吗?” 众人眼前一亮,天哪,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还是雨儿在梁卓的示意下赶紧上前帮沈姝把盖头盖下来,低声提醒道:“吉时已到,姑爷和小姐还是快点儿拜堂吧,晚了可就不好了。” 沈姝心口一紧,想到自己是替换了姐姐,顿时有些慌了:“卫大哥,咱们快点拜堂吧。” 卫从文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心里此刻是又慌乱又惊喜,但只要新娘子是沈姝,这婚他是愿意成的。 都不用喜婆了,他自己拿了红绸跟沈姝牵在一起,温柔的带着她进门。 他脸上压制不住的喜悦与刚才判若两人,看了场精彩大戏的人也回过味儿来了。 “这新娘喜欢的是沈家二小姐,不想娶姐姐所以准备当众拒婚,结果没想到轿子里是妹妹,这婚事又可以继续了。” “这算什么?姐妹同侍?” “同侍个头啊,这只有一个新娘子。” “那沈家大小姐呢?” “是啊,那大小姐呢?这婚事算怎么回事?换新娘?” 沈毓被梁卓死死捂着嘴,愣是眼睁睁的看着沈姝进了卫家门,他的震惊可一点儿不比旁人少,说好的嫁姐姐,怎么变成二姐了?他阿姐呢? 梁卓眼里泛着凶光:“少爷,二小姐和卫公子是真心相爱的,她也是你的姐姐,你舍得坏了她的大喜之日?” 沈毓哪儿有什么舍不舍得,现在问题是人变了啊? 另一头,卫家夫妇坐在高堂等着新人前来拜礼,许是门口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惊,一个个脑子都还没转过来,愣是没人告诉卫家夫妇这新娘子换人了。 “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卫家夫妇二人看着儿子面含喜色乖乖拜堂,心里还很欣慰,觉得儿子终于想通了。 “礼成!送入洞房!” “慢着!” 一声冷喝带着凌冽之气,划破这喜庆的氛围。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石榴裙的女子疾步走来,她面如寒霜,目光凌厉,不少人瞬间就认出来了。 “是沈大小姐,是新娘子!” “沈大小姐终于来了,看这表情嘶......带着杀气啊!” “天哪,今天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婚礼哪家都有,但这么精彩的婚礼可不少见,今天可比他们去戏楼看戏都精彩。 卫长庚和卫夫人瞬间吓得站起来:“宁丫头?!你怎么......” 目光霍然转向盖着盖头的新娘子,怒喝:“你是何人?” 卫夫人想也不想一把掀开盖头,看清容貌的时候也傻了:“沈姝?” 沈姝低着头,不敢吭声,一手揪住卫从文的袖子,背对着众人,瑟瑟发抖。 沈宁带着人走到堂前,怒火毫不掩饰,但她没有闹,而是对卫家夫妇深深一拜:“伯父、伯母,请原谅我沈家家教不严,教出个不知规矩的混账。” 拜完之后才对着那倒背影喝斥:“沈姝,还不过来!” 沈宁的表情看着很是吓人,自知理亏,沈姝直接钻到卫从文背后,不敢看沈宁一眼。 卫从文护着心爱的女人,背脊都忍不住挺直了几分,傲然道:“我跟姝儿已经拜堂了,现在她才是我的妻子!” 沈宁蹙眉:“她胡闹你也胡闹?三书六礼聘娶的妻子能让妹妹代替?” 众人点头:“就是,哪儿有这个礼?” “这大小姐明显是不知情啊,被妹妹算计了?” “莫不是卫公子跟这妹妹有私情,一起算计姐姐?” 卫从文听了瞬间怒火中烧:“你们闭嘴?” 他威胁的朝四周扫了一圈,最后厌恶的目光落在沈宁身上:“你这种精于算计、满身市侩的女人不配做我的妻子,我想娶的只有姝儿一人,今日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娶的只有姝儿一人!” 卫长庚差点儿没气死:“孽障,不得胡言!你眼里还没有父母、有没有礼义廉耻?” 卫夫人也气得不行,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儿子,又看着那个缩在儿子背后哭哭啼啼的沈姝,眼前发黑。 “不行,你绝对不能娶她,我不答应!赶紧给我换回来。” 卫从文察觉到背后的眼泪,突然间就有了与天下为敌的勇气。 “爹、娘,孩儿此生非她不娶,况且她已经跟我拜过天地了,求你们成全!” 卫家夫妇:“逆子!” 成全不了一点。 “姐姐!” 沈姝突然从卫从文身后出来,直挺挺的跪下,哭着哀求:“求姐姐成全我和卫大哥吧!” 沈宁‘震惊’得踉跄后退两步,痛心疾首,难以置信:“成全?我竟然成了恶人?” 沈宁抬手指着她,手都在发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大婚之日迷晕我,自己坐上花轿,你把我当什么?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姐姐?” 沈姝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呜呜,姐姐,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嫁给心爱之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卫从文对沈姝有多心疼,看向沈宁的表情就有多怨恨:“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是你非要霸着婚事不放,今日就算没有姝儿替嫁,我也是绝对不会娶你的。” 沈宁大受打击,沉默许久,她目光只有沈姝:“你当真不跟我回家?” 沈姝哀求:“姐姐,你就成全我和卫大哥吧!” 梁卓走上前,面色讥讽:“大小姐何必自讨没趣,二小姐和卫公子才是两情相悦,你身为长姐为什么就见不得妹妹好,非要拆散他们?” 沈宁缓缓转头,神情恍惚:“可是......跟沈姝两情相悦的难道不是你吗?” 梁卓表情一变:“你胡说什么?” 流萤扶着沈宁,目光谴责:“梁大哥你总是跟二小姐在一起又搂又抱,我们都看到好多次了,大小姐以为你们两情相悦......” 又搂又抱?嚯,这卫从文头上瞬间就绿了啊。 第十五章 tui,丢人,恶心,不要脸! 沈姝慌了:“没有,卫大哥我没有。” “姐姐,你就算恨我抢了卫大哥也不能这般污蔑我吧,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看,这蠢货不该聪明的时候又特别聪明,这反应可快了。 沈宁轻轻倚着流萤,满眼失望:“原来是我误会了吗?你总是找他撒娇,我以为你是喜欢他的,我问过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你总说没有,但转头就去找梁卓,我以为你是害羞不敢说,还想着等我成亲了就安排你的亲事......” “你总爱偷懒,不想学管账和规矩,我一直担心你嫁去别人家受搓磨,梁卓的身份配不上你,可他真心待你又是青梅竹马,梁叔梁婶也是从小疼你长大的,我给你准备好府邸,准备好嫁妆,你跟着他总不会吃苦......” “我一心想你好,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你喜欢卫从文也不是大错,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当姐姐的没有给你?你为何......噗......” “大小姐!” 沈宁一口血喷出来,血溅喜堂。 不等卫家人上前,杜云芝连忙道:“快,快把她送回马车!” “大夫!赶紧去叫大夫!” 沈宁吐血昏迷,一群人着急忙慌,急匆匆把她抬走,留下一地的血和看好戏的众人,当然还有今天的主角。 沈宁喷血那一下实在是太震撼了,以至于沈姝都忘记了哭泣。 怎么就吐血了?她下意识的看向梁卓,像往常一样想从他那里得到安慰,然而梁卓这次却没有看她。 他僵滞在原地,脑海中全是沈宁刚刚碎心之语。 ‘梁卓的身份配不上你,可他真心待你又是青梅竹马......’ 原来大小姐是想把二小姐许配给他的。 原来他也是可以娶到心爱的姑娘的,可他做了什么啊? 他亲手把心爱的姑娘送给了别人? ------ 好不容易来到卫家的二房一家子:“......” 他们是谁,他们来干什么的? 这婚事乱七八糟的,怎么沈宁变成沈姝了? 沈姝和卫从文成亲了?沈宁吐血了? 那沈宁还嫁不嫁?管家的权力还给不给? 他们要不要追沈宁去?可沈宁吐血了...... 妹妹迷晕姐姐,抢婚事不说,还跟姐夫早有私情,tui,丢人,恶心,不要脸! 沈宁那小贱蹄子总是耀武扬威的,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活该! ---- “啪!” 卫夫人狠狠一个耳光扇在沈姝脸上,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为什么要祸害我儿!” 沈姝被打扒在卫从文脚边,痛苦让她脑子里嗡声一片。 这跟她想得不一样。 她只是代替姐姐嫁给卫大哥,她只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 卫大哥最喜欢的是她,一定会护她周全,伯父伯母以前总夸她乖巧懂事,他们也会喜欢她的,而姐姐......姐姐素来最是疼爱她,她一定也会原谅她成全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姝脑子发涨,眼前一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姝儿!” 卫从文惊呼一声,一把将她抱起,愧疚的看了一眼父母:“爹、娘,婚事已成,我先带她回去了......” 这下卫夫人也差点要被气吐血了,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 一众宾客qaq:“......”哇哦,精彩啊。 今天这顿酒席不白吃。 不到一个时辰,卫家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怎么说呢,已经好久没碰到这么精彩震撼的热闹了。 妹妹跟姐姐抢男人,妹妹迷晕姐姐穿上嫁衣嫁给姐夫,姐夫当众拒婚姐姐,却因为穿嫁衣的是妹妹而立刻答应。 姐姐追来之后,气到当众吐血。 啧啧,这不比那戏台子上唱了几十年的老戏有意思? 男女之事本就最勾起人们八卦的欲望,更别说这一盆又一盆的狗血兜头淋下,简直就是几百年都碰不到一次的饕餮盛宴啊。 ------ 不管卫家承不承认,反正沈姝是留在了卫家,而沈宁还在昏迷中。 大夫扎了针、用了药,愣是没把人唤醒,杜云芝都慌了,赶紧找人去请别的大夫。 杜云芝回来之后发现昏迷的流萤,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进去找,果然在床后面的地上找到了被藏起来的沈宁。 她想办法弄醒了人,沈宁看着已成定局的一幕,只是嘲讽的冷笑了一声:“她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去卫家的路上,沈宁把事情告诉了她。 沈姝和梁卓的事情她都知道,她也知道沈姝和卫从文的事情,她没点破,只是想给沈姝最后一次机会,想知道这个妹妹到底能糊涂到什么地步。 杜云芝不喜欢那总是一张晚娘脸的沈姝,但沈姝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没想到的。 这可是血亲姐妹,她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一路陪着沈宁去卫家,当姐妹的自然要给沈宁撑腰,本以为是要手撕那对狗男女,结果没想到沈宁吐血倒下了。 她这姐妹什么都好,就是把那弟弟妹妹看得太重了,为了弟弟妹妹牺牲太多,结果养出两个白眼狼,实在是太不值了。 “阿姐,我阿姐怎么了?” 沈毓追着回来,着急茫然得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团团转。 杜云芝越看钺气,忍不住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废物!” 打了人,也不管沈毓什么反应,跑出去找人。 杜云芝带着人找了好几处,找了四五个大夫,一群人齐心协力商讨,最终用了一套比较凶险的发自才将沈宁唤醒。 沈宁茫然得睁开眼,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发生什么事情了?阿芝你怎么哭了?” 杜云芝哭得更厉害了,流萤和玉竹瞬间绷不住,两人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已。 杜云芝边哭边骂:“傻瓜,你真是个傻瓜,为了那样的白眼狼值得吗?” 沈宁虚弱伸手拉住她衣袖:“阿芝别哭,我没事,别哭......” 看着如此虚弱还安慰旁人的小姑娘,几个大夫眼睛都忍不住湿了,尤其是想到这姑娘今日的遭遇,实在是太可怜了。 沈宁只是醒来一会儿,表情茫然,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迷迷糊糊说了几句话又沉沉睡去。 几个大夫绞尽脑汁凑出一个完美的方子,仔细叮嘱了好久才离开。 第十六章 奴大欺主 身为故事的主人公和受害者,沈家这边一直被人关注,几个大夫出去很快被人拉住打听情况。 几人也实在是同情沈宁,实话实说:“沈大姑娘是突逢巨变、心魂不稳,情绪激动、愤怒交加导致呕血晕厥,伤了元气也伤了心魂,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废了好些功夫才将人唤醒,日后也要好好将养,万万受不得刺激了。” 说完症状还忍不住感叹:“好好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怜了。” 于是,沈宁重病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 卫从文认下沈姝这个妻子、两人当天还圆了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众人一边痛骂这对狗男女,同时又嘲笑卫从文脑子绿。 毕竟还有一个跟沈家二小姐不清不楚的梁卓。 据说沈家二小姐之所以能替嫁,都是这个叫梁卓的帮忙。 关于梁卓的消息也被扒了出来,沈家管家的儿子,自小在沈家长大,跟沈姝关系最好,甚至有沈家下人说不止一次看到两人搂搂抱抱、亲密无间。 再结合沈大小姐震惊之下说的‘以为梁卓和沈姝是一对’的事情,无一不证实那沈家二小姐同时勾搭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准姐夫,一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两人一起合力替换姐姐大婚,愚蠢又恶毒。 最惨的人还是沈家大小姐啊! 沈宁:“......” 成为所有人同情的对象,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 上辈子卫从文说都是因为她才让他错过了心爱的姑娘,沈姝也怪她害了她和卫大哥一辈子。 这一次,沈宁就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他们能有多幸福。 他们总是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握住‘沈宁毁了他们一辈子’这个罪名,理所当然、肆无忌惮的将各种伤害加诸在她身上。 前世沈宁无语无奈,却怎么也解释不通,跟两个脑子有病的人哪儿能说得通道理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现在......她沈宁可是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这一回该她向他们讨债了。 吐血昏迷倒是不在沈宁的预料之中,亲眼看到事情发展,预料到了每一步,她以为自己不会那么情绪激动的。 哪儿知道最后演着演着上了头,一不小心就吐血了。 虽然看着很惨,但那口血吐出来之后她整个人其实从未有过的轻松。 前世病弱的身体没跟着来,但那些怨恨却从未消失,她自以为能看透,其实都藏在心里。 这口血吐出来了,那口郁气散去,心结消失,好像真正得到了新生。 沈宁身体是虚弱的,但心情和精神却很轻松舒服,然而身旁的人却不这么想。 流萤和玉竹都吓坏了,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照顾沈宁,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 杜云芝更是连着在沈家住了三天,骂都不敢骂她了,等确定沈宁真没问题了,这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老夫人和二房看笑话,想要趁火打劫,但这次他们没成。 不说流萤她们严防死守,单说梁叔他们也不能让二房再刺激沈宁了。 梁卓跪在院子里,梁叔和梁婶夫妇脸色从未有过的歉疚卑微。 儿子干的事情他们是真不知道,但这事儿实在是太过荒唐了,他们不能当作不知道。 “大小姐尽管罚他,只要留一口气,怎么都成。” 梁婶儿心疼儿子,帮着求情:“他就是一时糊涂,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求大小姐开恩。” 沈宁淡漠的看着这两人,她爹娘在的时候,这两人就是家里的奴才,可爹娘死后,她看似掌家,何尝又不是被这两人拿捏在手里? 梁叔管着外面的生意,私下贪墨、中饱私囊,梁婶管着府内,很多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两人与其说是支持她,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要是二房得了大房的一切,他们如何还能为自己谋私利? 他们甚至敢以沈宁的长辈自居,把沈家视为囊中之物。 奴大欺主,古来有之。 也就沈宁还有点儿本事,够狠够理智,不是那么好糊弄,这才让他们有所忌惮。 可沈宁又太过相信依赖他们,这才导致了前世各种悲剧。 急不得! 这两人在沈家多年,没有绝对的罪证可对付不了他们。 沈宁平静转开眸子,抬手让玉竹扶着自己起身。 沈宁身体还很虚弱,一身白缎绣兰花的素衣都不及她脸色苍白。 头发梳起发髻,但不着一物,唯有发尾束了一条白色丝带。 纤纤细腰,清瘦脆弱。 她出了门,看到了直挺挺跪在院子中间的梁卓。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梁卓被罚跪得没有一丝不情愿。 沈宁推开了玉竹,缓步走了过去,脚步在梁卓面前站定,裙摆刚好落入他的视线,那衣摆上飘落的兰花花瓣像极了现在的沈宁,飘渺又悲凉。 梁卓没说话,空气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之声。 好一会儿,沈宁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空灵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你比我早出生两个月,小时候同躺一个摇篮,一起长大,我是大姐,总是要照顾弟弟妹妹,而你就像我的哥哥一般......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疏的......好久远啊......我都快要记不得以前我们是怎么相处的了......” “爹娘出事,我是长姐,自然要站出来保护弟弟妹妹,我希望他们也能成才,所以让自己学着爹爹的样子,严厉刻板。” “可沈姝跟我不一样,她吃不了苦,也扛不起责任,我严厉教导反而让她越来钺逃避,我后来想想,算了吧......我是姐姐,本就该照顾弟弟妹妹,弟弟是男孩子,未来要撑起这个家的,而沈姝......我们姐弟三人总得有一个活得开心自在......” “我给沈姝选了好多人家,然而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哪家高门大户能接受一个不管家不学规矩的媳妇?沈姝要是嫁了去,被人怎么撕了都不知道。” “知道你们生情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你们不般配,可又觉得好像你们才是最适合的。” “从小到大你总是宠着她,惯着她,帮她干坏事,帮她背黑锅,要是她嫁的人是你,那她一定可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我都想好了,我都想好了,哈哈......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 “原来她喜欢的是卫从文那个懦夫,而你竟是亲手把她送了过去......” 沈宁笑着,那声音在风里仿佛要碎掉一般:“既是你亲手把她送去的,以后她的一切好坏都由你负责......” 第十七章 他们的报应,她等得起 沈宁没有惩罚梁卓,甚至都不曾声嘶力竭的骂他一句,可梁卓却像是遭了一顿酷刑。 满身不见伤痕,实际上已经被凌迟成了片。 这世上还有比亲手把自己心爱的人送给别人更痛苦的事情吗? 本以为自己是成全心爱的姑娘,却没想到本来跟她有缘分的是自己。 剜心之痛,莫过于此。 沈宁笑着,谁听了都以为她是受了刺激,以笑为哭,强颜欢笑,实则心里痛苦极了。 可她是真的开心,她改了自己的命,改了所有人的命,如何不开心? 卫从文不是一心想要娶沈姝?那她就把沈姝给他,而娶心上人要付出一点点代价,想必他是不介意的。 而沈姝也一心念着卫从文,那为了嫁给他吃点儿苦头,她一定也是愿意的。 梁卓为了心爱之人幸福,那亲手把她送给别人成全了他们的真情,他也一定不会后悔。 真是完美。 斩草要除根,杀人要诛心。 他们的报应,她等得起。 ------- 卫从文一心要留下沈姝,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说不定沈姝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这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坚决不退。 卫从文为了她跟父母对抗,坚定的认她为妻,沈姝感动得一塌糊涂,觉得自己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卫家夫妇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卫御史这两日上朝,同僚随便一个眼神他都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家风不正,那可是有丢官的风险。 卫家派人过来找沈宁,想要商议怎么解决。 沈宁能怎么解决?难不成还能让他们把沈姝退回来? 沈宁就给了三句话:将错就错,重写婚书,往后卫家一切与她再无干系。 卫家要是不愿意,那可以把人带嫁妆一起退回来,这婚约之事就此作罢。 是了,沈宁的嫁妆还原封不动的留在卫家呢。 这下卫家夫妇犹豫了。 脸已经丢了,洞房已经入了,要是再退婚,那又得被人笑话一顿。 看逆子和那祸害两人如胶似漆,分开是不能分开的。 而沈宁愿意把嫁妆留下成全沈姝,显然是因为血浓于水,她还是在乎这个妹妹的。 让沈宁和卫从文再续婚约显然是不成的,那还不如将错就错,到底还是亲戚。 最终卫家夫妇‘宽宏大量’的接受了沈姝。 他们只是为了大局考量,绝对不是因为沈宁那丰厚的嫁妆和其中的三份御赐宝物。 沈姝是心想事成了,但二房那叫一个气啊。 眼看着肥肉就要吃到嘴里,结果到嘴的鸭子以一种离谱至极的方式飞了。 偏生他们没去找沈宁,沈宁还反过来给他们扎刀。 “二叔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拦一拦呢?但凡你们在花轿出发前叫住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平日里叫得那么厉害,关键时候却不顶用,就这还想掌家?” 二房夫妇:“......”好想撕了她这张嘴啊。 赵氏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嚼了沈宁:“卫从文宁愿娶沈姝也不想多看你一眼,可见早就看穿了你这虚伪恶毒的嘴脸,姐妹抢夫还抢输了,丢脸丢到全天下面前,我要是你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可惜她嘴里千万把刀子却没一把能伤到沈宁。 “二婶好像也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当初怎么嫁给了二叔,是不喜欢你那位表哥吗?” 赵氏瞳孔震动:“你胡说什么?” 沈宁笑眯眯:“前些日子我偶然间看到二婶跟一个陌生人在落霞阁喝茶......” “闭嘴,你给我闭嘴!”赵氏恼羞成怒朝沈宁扑过来。 沈宁早有预料,缓缓后退几步避开她的攻击,在赵氏要杀人的目光中拍拍屁股走人。 远远还能听到赵氏卑微急切的解释,至于沈常林,她这二叔可从不是大度之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是赵氏非要嘲笑她,那可怪不得沈宁嘴不严了。 沈宁难得主动去一趟南松堂,一脸‘痛苦委屈’的问候老夫人:“老夫人想必很开心吧,我被人嫌弃了,丢人了,以后怕是根本嫁不出去要老死家中,老夫人素来见不得我好,现在让你满意了吧......” 老夫人瞪着沈宁半晌没说话,但刘妈尖叫响彻府邸:“啊,快来人啊,老夫人犯病了......” 沈宁捂着脸,擦着眼泪出来,伤心、痛苦、生无可恋。 “看着我倒霉,老夫人竟然情绪激动得犯病,我就知道她见不得我不好,我这么活着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咳咳......” 哎呀,一不小心演过头了。 沈宁连忙捂着嘴,生怕嘴角的笑意被人看见。 流萤:“.......”好陌生的大小姐。 二小姐替嫁这事儿让大小姐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症状已经从生无可恋、破碎凄凉到现在的胡言乱语。 大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呃...... 虽然流萤想错了,但也大差不差。 演戏真的能令人上瘾的,尤其是演谁谁崩溃,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而且沈宁还悟道了一个道理。 前世她就是太严肃太古板了,一根筋的倔强到底,自己给自己压力,总想着把自己变成大人,把护着弟弟妹妹当成自己的责任,强迫自己穿上铠甲。 以为自己能扛住所有风雨,无坚不摧。 可实际上她顶多给自己裹了一个鸡蛋壳,自以为是这个家的守护神,可最后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把她捏碎。 年纪轻轻她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 沈姝爱谁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被折磨虐待的又不是自己。 沈家未来的荣耀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个家最后又不是给她继承。 沈毓出人头地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她这个姐姐的责任,不管他未来有什么成就,享受的也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况且那就是个废物,根本就飞不起来。 所以,她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人生折磨自己? 她觉得弟弟妹妹是蠢货,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正最大的蠢货是自己。 自己给自己套枷锁,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最后赔上一辈子,落得一身病痛,死得凄凉,简直蠢透了。 第十八章 他啊,就是贱 沈宁又哭又笑,看着精神不太正常,落在暗处梁卓的眼里,自责愧疚的情绪将他淹没,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大小姐其实并不是那么坏,是他误解她了。 “小姐,梁卓这两天总是偷偷看你。” 流萤小声说道,表情还有些厌烦。 这梁卓明明喜欢二小姐,这两天却又总是躲在暗处偷看大小姐,还摆出一副伤心落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沈宁不以为意:“他啊,就是贱。” 没读几天书,没学到多少本事,却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见不得女人比自己强势,就喜欢同情弱小以彰显自己的大男子气概,以弱小女子的仰慕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所以沈姝在他面前哭一哭,他就觉得自己为了她哪怕去死都是值得的,完全不管是非对错。 现在看到一个强势的姑娘因为自己而破碎,那虚伪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然而就算他表现得再愧疚再后悔,却也改变不了他本身就是个人渣的事实。 沈宁懒得理他,让他自己纠结去吧,痛苦才刚刚开始。 大婚那日之后,沈家大门紧闭,把外面的流言蜚语阻隔,沈宁是受害者,吐血昏迷,身体虚弱,就算外面说破天去,她也是最大的苦主。 但卫家不同,卫家留下了沈姝,那可谓是千夫所指。 卫长庚在朝堂上颜面无光,卫夫人连门都不敢出,卫从文也自知丢人,不敢出门会友。 流言愈演愈烈,卫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百姓痛骂,文人鄙夷。 与小姨子通奸,行换亲之举,还气坏本来的新娘子,现在更是让那对奸夫淫妇成双成对,这将礼法伦常置于何地? 简直是文人之耻、朝堂之耻、天下之耻。 那些文人一身才学抱负无法施展,本就憋闷,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个找骂的,那可不得骂个酣畅淋漓。 苦读多年,满腹文采,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内向的奋笔疾书,找人代骂,外向的站在卫家门前当街大骂,只要是从卫家出来的,就算是一只耗子,那也得挨一顿。 有那些个性情爆烈、嫉恶如仇的书生义士,不但写文章痛骂卫从文,甚至有人去卫家门口倒大粪。 前门、后门、偏门,没一个落下,那叫一个臭气熏天,臭不可言。 卫家上下苦不堪言、羞愤难当。 卫家夫妇就算了,养不教父之过,身为父母没教好儿子,活该被骂。 可卫家下人大喊冤枉,主子做的事情关他们这些下人什么事儿?凭什么他们也要被骂? 主子被骂还能缩在家里,他们这些下人还得出去采买食材,完成主人交代的各种事情。 可不管他们出去的时候多小心,总有人能把他们逮住,那群文人单是骂就已经能把人骂得生不如死,更别说偶尔还有个端着粪水伺候的。 这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 卫长庚报了衙门,但衙门来了也没用啊,且不说法不责众,就说那些带头的书生可都是大有来头,抓了那可是大麻烦。 而且这些人可狡猾了,看到官差来就溜之大吉,作鸟兽散,等到没人注意了,再去逮人霍霍。 衙门的官差也不能十二时辰守在卫家门口,敌人太多太狡猾,他们也力不从心。 当然,他们大人绝对不是因为被卫长庚弹劾过几次怀恨在心,所以跟着看好戏的。 而卫长庚被折磨到快崩溃,几次都想告御状,可他却又太清楚自家不占理,只能忍。 越忍越气,这事儿总得有个解决。 “让那个孽障给我滚过来!” ------ 大夫说沈宁是被气吐血的,为了让沈宁开心,玉竹专门去听那些人骂卫家,回来绘声绘色演给沈宁看。 别说,那些读过书的人骂起人来就是不一样,引经据典、遣词严谨,每一句话都不带脏字,但能骂到你祖宗十八代在阎王爷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听着就痛快。 沈宁一边拨弄算盘一边看玉竹表演,听到乐了就赏她一颗银瓜子儿,但听着听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不好!”这是冲着她来的!!! 玉竹连忙问:“怎么了小姐?” 沈宁也毫不迟疑:“去把流萤姐叫来,赶紧收拾东西,我要去庄子上养病。” “啊?哦......”玉竹一脸懵,脑子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往外走了。 沈宁立刻将手里账本收起来,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流萤被玉竹拉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迫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事情紧急,沈宁都捡着自己觉得重要的收拾,一个时辰后,她带着流萤、玉竹还有几个家丁急匆匆的出门。 沈家的事情暂且交给梁婶,大事上不会有问题,至于小事,爱咋地咋滴。 沈宁走得太匆忙,以至于她都离家了,府上多少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就在沈宁走后不到半日,卫从文带着沈姝回门了。 卫家虽然得了不菲的嫁妆,但现在处境实在是尴尬,尤其是被人指着鼻子骂,那叫一个丢人。 如果只要付出点儿名声就能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为妻,卫从文是愿意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不是整个卫家能承受得住的了。 就算他再爱沈姝,却也不能拿父亲的官位和自己的前程去赌。 尤其是这两日府上的下人们也怨声载道,哪怕有卖身契束缚着让他们不得不顺从,可到底人心已经乱了。 全府上下都跟着痛苦煎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卫家父子商量一番,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些人都是打着为沈宁讨公道的旗号,为今之计也就只有沈宁出面才能解这个困局。 沈宁把所有嫁妆连同御赐贡品都留在卫家,还主动让人来换了婚书,这些都足矣证明她是在乎妹妹的,就算生气却也顾着沈姝的体面,毕竟血浓于水。 只要沈姝回门认错,那就代表沈家承认了这桩婚事,要是能邀请沈宁过府一叙更好。 虽不能一下子堵住悠悠众口,但至少能让卫家缓一口气,再过些时日,等沈宁也嫁人了,这事儿就会成为往事,这是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 第十九章 还好她跑得快 自觉做了错事,沈姝不想回门,但架不住卫从文又哄又请,只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姐姐她现在怕是恨死我了,怎会愿意帮我们?” 卫从文倒是不这么觉得:“你之前不是说了你姐姐亲口告诉你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我,即是如此,她气的也并非我们的婚事,而是你瞒着她上花轿。” “沈宁最是疼爱你和沈毓,只要你愿意向她认错,求她出面帮忙,她一定会答应的。” 沈姝想摇头,但她又觉得有道理,姐姐确实很疼爱她的。 “可......可她都被我气吐血了,她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的。” 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次的事情确实过分了些,那日喜堂之上沈宁的目光仿佛能将她凌迟,每每想起都心惊肉跳,现在她都不敢见沈宁,更别说求情了。 卫从文这次却不能顺着她了,再不做点儿什么,卫家可真就要被文人的口水淹没了。 沈姝很不情愿但还是换衣服出来了,她还是舍不得让卫大哥为难。 然而才到门口,本来不情愿的心情在看到卫夫人准备的那些礼物时瞬间破防。 卫夫人准备的礼物自然不会太贵重,但都是用了心的,全是沈宁喜欢吃的,还有补身体的药材。 临出门还千叮万嘱,让卫从文千万不能再乱来,要好言好语,还说沈宁最识大体,只要好好认错,她一定不会为难之类的。 卫从文现在和父母是一条心,一心想着解决困局,自然没那心情顾及沈姝,等他跟母亲商议完了,一上马车就看到沈姝坐在那里垂泪。 沈姝真是伤心极了:“卫大哥你会不会也后悔娶我了?” 卫从文蹙眉:“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沈姝咬唇,一手揪着衣领,痛不欲生:“我知道我不如姐姐识大体,不如姐姐得爹娘欢心,娘打我骂我都忍了,不接我敬茶,不见我,我也认了,可她怎么能对姐姐这般热情,明明现在我才是你的妻子。” 卫从文:“......”他娘对沈宁热情是为了整个卫家。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姑娘,明明也是心软的,可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最终还是喜欢战胜了一切,将人揽过抱在怀中。 “你我已经是夫妻,莫要胡思乱想,娘准备厚礼也是希望你姐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帮忙解决这件事情,等风头过去,你再给娘敬茶,她一定会答应的,何况你的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她的孙子,到时候她不知道对你得多好呢。” 得到了安慰,去往沈家这一路,沈姝心情都还算好,然而到了沈家却得知沈宁去庄子养病了,还恰好就是今天早上出门的。 沈姝瞬间就绷不住了,又怒又委屈:“她就是故意躲着我,我都回来道歉了,她还想怎样?” 卫从文也皱眉,沈宁不在,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 沈宁虽然走了,但还是在家里留了眼线,得知沈姝果真回门,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她跑得快,不然这个时候就要被恶心了。 不过她不在家,沈姝倒是很轻松的就进了家门,去沈宁的住处发了一通脾气,不想自己下不来台,干脆拎着礼品去见老夫人了。 女子回门就是见长辈的,她不一定要见姐姐,给老夫人也是一样的啊,按理来说,她回娘家本来该见的就是祖母和父母,而不是姐姐。 她甚至还把礼品分了一半给二房,二叔也是长辈。 赵氏得了这意外之财并不惊喜,她不见得多恨沈宁,但她一定恨沈姝。 她稀罕沈姝这点儿礼品? 要不是沈姝不知廉耻抢姐夫,现在管家的权力就已经被她拿到手了,整个沈家都是她的,她还缺这三瓜两枣? 沈姝不要脸抢男人却害得她到嘴的鸭子飞了,现在还跑回来耀武扬威,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忌着卫家,赵氏没把怨气摆在明面上,而是撺掇着卫从文和沈姝跪地敬茶,还让沈姝站着给她布菜,名曰教她当媳妇的规矩,以后回去好侍候卫夫人。 沈姝那个脑子残缺的,竟然真以为赵氏是教她如何讨好卫夫人,巴巴的学,一顿饭被人当奴才使唤。 沈宁点了点眉心:“梁卓呢?他们没遇上?” 小厮连连点头,笑得幸灾乐祸:“遇上了,差点儿就打起来了。” 沈宁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沈姝回家没看到沈宁,气得不行,遇到梁卓之后,下意识就像平日一般有事就找他帮忙,想要他哄。 两人亲近已经成了习惯,梁卓自然是哄着她,解释说沈宁只是身体不舒服去静养,并非是刻意躲她。 沈姝在气头上,完全忘记了自己成亲这事儿,拿出平日里的娇蛮,不依不饶,梁卓也任由她撒气,一直好声好气的哄她。 沈家的人看着他们一起长大,梁卓对沈姝好大家都知道的,但卫从文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瞬间握紧了拳头。 大婚那日他心里就有一根刺,但娶到心爱之人的喜悦让他下意识的忽略掉,然而这根刺现在却突然扎到了他心口。 沈姝是梁卓帮忙才能上的花轿,梁卓为什么要帮她? 沈宁说以为沈姝和梁卓两情相悦,而沈家下人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搂搂抱抱。 沈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毫无顾忌的亲近,他以为那是自己独有的,心里总是欢喜不已,可若她对其他男人也这样,那他岂不成了笑话? 事实就是,沈宁他们也许还可能冤枉沈姝,可现在当着他的面沈姝都快要扑进梁卓怀里了...... “沈姝!” 一脸怒容的卫从文大步过去,一把将沈姝扯回来:“你跟一个下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梁卓的自尊顿时被踩了一脚:下人?卫从文凭什么瞧不起他?要不是他帮忙,卫从文怎么可能娶到沈姝? 两个男人看着对方,视线厮杀,刀光剑影。 要不是梁叔和梁婶出来打圆场,当时怕是真得打起来。 后来他们去了老夫人那里,离开的时候梁卓还亲自送了他们出去。 沈姝上了马车,梁卓站到卫从文面前,目光不善,放言威胁:“二小姐对你一片真心,卫公子千万不要辜负了她,要是让她受了委屈,我不会善罢甘休。” 卫从文本就冷沉的脸现在更是难看:“她是我卫家的少夫人,用不着你一个下人来关心。” 卫从文带着人走了之后,梁卓恨恨的一拳砸在墙上,据说手都砸出血了。 沈宁在心中拍手,是她想要的精彩。 前世沈姝没能嫁给卫从文,而是怀了那个人的孩子受尽折磨,卫从文和梁卓这两个深情的男人不止一次联手,为沈姝鞍前马后、倾尽所有,做她最坚定的后盾。 他们总说沈姝是单纯善良,是世间最美好的姑娘,值得他们付出一切对她好,甚至不求回报。 然而每次沈姝委屈了,他们心疼沈姝的同时对沈宁的恨意更上一层。 翻来覆去的原因不过是她霸着婚约不让沈姝嫁给卫从文罢了,说什么要是当初卫从文和沈姝在一起,她就不会受那些委屈。 沈宁被骂得冤枉,也说不过这两个疯子。 跟神经病怎么能解释得清道理呢? 索性这一次她让他们如愿,把他们想要得一切‘如果、当初’都帮他们实现。 啧啧,她真是太善良了。 ------ 第二十章 强行的买一送一 沈宁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了把琴,此刻心情正好,最适合抚琴不过。 然而她已经好多好多年不曾碰这琴弦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弹什么曲调。 从十五岁拿起了算盘精打细算,学的都是商人市侩、为利所图,直到死,她都没把这琴翻出来过。 其实商人逐利和闲情雅致并不冲突,是她自己扛不住压力,心力憔悴,最终作茧自缚,怎么也挣脱不开。 “铮铮......” 沈宁慢悠悠的拨动琴弦,不成曲亦不成调,但她却觉得无比悦耳,那琴音一圈圈涤荡开去,驱散那些看不见抓不着的阴霾。 玉竹哒哒进来,手里端着新鲜出炉的酥饼:“小姐快尝尝,王姑姑做这荷花酥太好吃了。” 沈宁这庄子有一片荷花塘,管理庄子的王姑姑最拿手的就是将荷花、荷叶、莲藕、莲子等做出各种不同的美食。 沈宁还没动手,一只小爪子扒在桌子边缘,朝着荷花酥跃跃欲试。 玉竹轻轻拍她一下:“小姐还没吃呢,没点儿规矩。” 沈宁拿了一块荷花酥尝了尝,甜而不腻,是熟悉的味道。 瞥了眼巴巴蹲在一旁的小傻子,拿了一块放在空杯子里递过去:“吃吧。” 小傻子有着一张小巧英气的脸蛋,闭上眼睛看起来还挺正常,可一睁开眼眸,那清澈无垢的眸子就将她暴露得彻彻底底。 莫雪儿,莫临的妹妹,一个小傻子。 沈宁一直以为她是个性格刚烈长相出众的小姑娘来着,结果一见面就给她个‘惊喜’。 两人养好伤之后沈宁就将他们送来了庄子,莫临卖力干活,从不喊苦,唯一的请求就是留下这个妹妹,不然把这小傻子一个人送回去,怕是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 强行的买一送一。 沈宁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留下可以,反正她得从莫临身上压榨回来。 而莫临也不知道跟这小傻瓜说了什么,看到沈宁之后就一直黏着她。 她倒是乖巧不烦人,一直就在沈宁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自己一个人玩玩儿石子和树枝,像个小动物似的。 玉竹和流萤都知道这丫头的遭遇,同情她也可怜她,但还是有一点点不满。 “小姐,奴婢觉得她不算特别傻,还是能教一教的,她想要跟在小姐身边就不能什么都不懂。” 沈宁擦了擦手:“嗯,可以。” 说完转头,屈指微弹莫雪的小脑瓜:“想留在我身边就乖乖听玉竹姐姐的话,知道不?” 莫雪眨巴眨巴眼,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到底懂还是不懂。 沈宁在庄子上待了几日,除了看账本之外,就是泛舟湖上,赏荷饮茶,偶尔去山边采些野果野菜。 她觉得平常,可把杜云芝羡慕坏了。 虽然她喜欢赚钱,可去玩儿谁不喜欢啊?然而她暂时没空,恨呐! “大小姐。” 沈宁被太阳晒得身子暖洋洋的,人也有些懒散,听到人喊她,迟钝了片刻才抬头看去。 高大的身躯将阳光遮去了大半,这片地方瞬间就阴凉了不少,是莫临。 这莫临收拾一下,竟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五官端正,比寻常人深邃些许,眉如刀锋,眼似兽瞳,目光如炬,看起来有些凶。 常年打猎劳作,他的肌肤偏黑,身材高大,体型健硕,身上的肌肉蓄满力量,哪怕衣服包裹却也透着攻击性。 一个很健康很强壮的成年男人。 因为莫临的存在,沈宁之前那些家丁都变得更加听话规矩。 沈宁并不是以夫为天的女人,但事实就是,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男性的震慑力远胜于女性。 这就是之前沈宁为什么会想着嫁给卫从文的原因。 现在她是不想嫁人,有个莫临也解决了这个困难,唯一让她苦恼的大概就是。 她目光缓缓落到莫临的拳头上,啧,这一拳下来,能打死三个她。 下一刻,莫临屈膝蹲在她面前:“小姐,该回去了。” 沈宁坐着,莫临蹲着,目光平视。 也不知道他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气势收敛,看起来像是一只体型巨大却忠诚主人的獒犬。 “嗯,走吧。” ----- 沈宁这里来的第一个访客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黎少白。 “沈姑娘,黎某回程路过此地,可否讨杯茶水?” 沈宁抬手:“黎少主请。” 黎少白四下打量了一番,沈宁待的这个庄子并不大,主屋建筑依山而建,旁边有三座小阁楼,中间是一处空旷的空地,两侧种满了杜鹃花,整体用不到两米的围墙围起来,一眼看去,简单明了。 乍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园,然而等走到主屋站到阶梯之上,往外一看,青山滴翠、层峦叠嶂。 坐北朝南,日出日落,一年四季尽收眼底。 黎少白不禁惊讶:“沈小姐倒是寻了一个好地方。” 沈宁带着黎少白来到阁楼上:“这是祖上的产业,已经有上百年了。” “黎少主请坐。” 阁楼大门打开,茶桌就摆在门边,从这里可以看得更远。 黎少白轻叹:“山风、美景、香茶,确实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这话沈宁很难不赞同。 玉竹端了茶上来,沈宁让她下去:“顺便把她带走。” 玉竹转头一看,差点儿忘了这个小傻瓜。 沈宁轻轻倚靠扶手:“无事不登三宝殿,黎少主有话不防直说。” 她知道黎少白有事找她,也猜到是因为金宝楼的事情,但黎少白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把她惊到了。 “沈宁,你差点儿害死我了。” “嗯?” 黎少白凝重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他深深的望进沈宁的眼中:“你知道你那块金砖出自哪里吗?” 沈宁是有点儿猜测的:“国库。” 黎少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国库的金砖每一块都有编号和年份,每一块金砖出库都会有明确的记载,我顺着那块金砖查下去,它在四年前出库,用于修筑溶江大坝。” 他神情渐渐冷漠,有警告之意:“黎某不知沈小姐想查什么,但你最好就此打住,否则必有灭顶之灾。” 一杯茶没喝完,径自起身离去。 第二十一章 多给他烧纸钱 沈宁沉默良久,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一口浇灭心火。 她爹沈书缘三年多前就是因为溶江大坝的事情才出的京城,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丧命。 这是意外,所有人都承认的意外,皇帝为此出兵剿匪,将那山头都削平,还给她爹追封一品,风光大葬。 沈宁前世没怀疑过,甚至从未触及半分,可听黎少白的语气,这里面似乎还有另外一种真相? 什么真相,她爹是被人害死的? 听黎少白的语气,好像怀疑这是她设的局。 他不会以为她知道什么真相,而且还想给自己亲爹报仇吧?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得起她。 可笑。 她爹,工部尚书,正二品大员,这都敢杀,那幕后黑手得是怎样得位高权重、心狠手辣? 她一个过期的官家小姐,身后带着一堆得拖油瓶,手里仅有的筹码就是那点为数不多的钱财,就这还有一群豺狼虎视眈眈。 让她给自己亲爹报仇,这无异于让一个三岁小儿打死七尺大汉,天方夜谭,不自量力。 若是前世她得知......也许真的会一头热血扎进去。 她那么敬爱自己的爹爹,怎么也要知道真相,哪怕搭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现在她自己也死过一次了,活着还是死了,好像也就那样。 当然,不是说她不在乎自己亲爹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一定多给他烧纸钱。 玉竹抱着流萤手臂,担忧的看着楼上的身影:“流萤姐,小姐在那里一动不动坐一个时辰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流萤也紧皱眉头:“你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我打盆水上去。” 莫雪儿左看看右看看,没人搭理她,干脆摸了上去,往沈宁旁边一坐。 沈宁朝她看过去:“你哥说你会说话的,怎么这么多天也没听到你开口说一句?” 莫雪儿眨巴眨巴眼,似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跟着大小姐,吃饭。” “......” 带着稚气的少女音,懵懂甜美,憨态可掬。 白瞎了这张脸蛋。 见沈宁似乎不喜欢,她急了,又说道:“我,不傻,大小姐、美美哒。” “噗嗤。” 沈宁被逗乐了:“原来不是小傻瓜,而是个小马屁精啊。” 终于开口说话,莫雪儿身上的开关好像一下子被打开,在流萤端着水盆上来之时,她哒哒的跑过去接过来,学着流萤平日里的做法,拧了毛巾轻轻的给沈宁擦脸擦手。 流萤都惊呆了:“这丫头......不呆啊。” 知道该讨好的是谁,还知道该怎么侍候人,这哪儿傻了?可聪明着呢。 沈宁笑了:“赤子之心难得,不懂的人自然就会觉得她傻。” 之前,小傻子;夸她美美哒,赤子之心。 ---------- 沈宁一切如常,好像发呆那一个时辰真的只是发发呆。 第二天早膳后意外接到一封帖子,来自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是齐王的嫡女,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 沈宁是认识她的,但人家认不认识她就不知道了。 这京城里官员遍地走,皇亲贵族扎堆,她沈宁可排不上号。 不过这帖子都送来了,不管是何用意,她总得是要去一趟的。 沈宁出门赴宴,每次忙坏的都是流萤和玉竹,两人连忙给她准备衣服,重新梳头饰。 见不同的人,衣服首饰都不相同,尤其是见皇亲贵族,不单要自己体面,还得避开别人的忌讳。 比如主人家不喜欢红色,你非穿一身红过去,那就是找不自在。 流萤搭配得不错,但沈宁想了想却自己重新拿了一套。 “小姐,这是骑装。” 沈宁要的就是骑装:“长乐郡主善骑射,这枫林山庄后面就是一片马场,还是穿骑装吧。” 果然,等沈宁去到,长乐郡主正在跟人比试射箭。 一堆人围着,沈宁一一辨认,好嘛,都是她惹不起的。 沈宁下马一一打招呼,其中不少人是沈家铺子的常客,跟沈宁也算有两分交情,也都笑着回礼。 一直走到中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袭红色骑装,英姿飒爽。 搭箭弯弓,用力拉开,‘嗖’箭支射出,正中红心。 “好!郡主好箭法!” 一群人立刻拍手叫好,沈宁也跟着轻轻拍手,直到长乐郡主回头看过来,这才上前行礼:“沈宁见过郡主,幸得郡主相邀,不胜荣幸。” 长乐郡主上下打量她几眼,眼神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重新搭箭:“听说你被妹妹气得吐血昏迷,现在看起来倒是挺好的嘛。” 沈宁:“气是气的,但也气过了,想来那本就不是我的缘,强求不得。” 长乐郡主放箭,再次射中红心:“强求不得?那要是有人非要强求呢?” 沈宁抬眸,若有所思:“人各有志,各安天命,我自己都活得够呛,哪儿敢评价他人。” “拿着。” 一张弓被丢进沈宁怀里,长乐郡主翻身上马:“会用吗?” 沈宁是会一点,但仅限于会,不过这也不妨事,她握紧了弓:“不敢扰郡主雅兴,便是舍命也得陪一回。” 长乐郡主带人进树林打猎,她箭法不错,不说百发百中,但猎物也是肉眼可见的多起来。 她玩儿起来也忘了沈宁的存在,直到她尽兴了回头一看,沈宁一箭也没发。 “不是说舍命陪本郡主?我看你是来凑数的。” 沈宁把完着长弓,搭箭弯弓,‘嗖’一下射中不远处的树,然而她力气实在是太小,那箭扎在树上不到两息就掉了下来,肉眼可见的无力。 长乐郡主毫不掩饰的嫌弃:“没用。” 沈宁被嫌弃也不恼,反而拿着弓打量起来,兴趣盎然。 “是我自不量力,委屈了郡主这上号的弓。” 长乐郡主挑眉,上上下下打量沈宁,她喜武艺,最不喜欢是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无病声吟、矫揉做作。 沈宁看着也是个身体娇软的,但性子不是,让她有种想讨厌又讨厌不起来,但似乎也不是很喜欢的别扭感。 见她是真心喜欢那弓,她直接道:“赏你。” 沈宁笑得眯了眼:“多谢郡主。” 说她狗腿谄媚吧,不太像,但这态度也确实有点儿讨好人的样子。 长乐郡主抿唇:“昨日黎少白去找你做什么?” 沈宁瞬间明白这就是长乐郡主给她下帖子的原因,这态度该不会看上黎少白了吧? 她可记得这位郡主身上是有婚约的。 沈宁只思索了一瞬,平静回答:“黎少主路过,得知我在这里养病,顺道探望一眼。” 不等她变脸,沈宁继续道:“沈家和黎家有些生意往来,勉强算有两分交情,仅此而已。” 第二十二章 主打一个不吃苦 长乐郡主不知道信没信沈宁的解释,但后来倒是没有为难她,当然,也没有搭理她。 出门一趟,收获一把长弓,反正沈宁心情还挺不错,兴冲冲让莫临教她射箭,结果一开始就被打击了。 莫临:“大小姐太瘦了,手臂力量不足,这弓不适合你,强行拉弓会受伤。” 不就是力气嘛,她练,当然不能光练力气,她准备找个武学师傅。 莫临:“习武要吃很多苦的。” 沈宁:“......”她是个不爱吃苦的,以前不是,但现在和以后,她决不让自己吃苦。 不过这也不能打击沈宁的积极性,反正有空就练练呗,就算不能成为武功高手,强身健体也好啊。 沈宁让自己请来的武学师傅主要去教莫临等人,她就顺带学学。 主打一个不吃苦,学多少随缘。 许是有沈宁这么个不咋上进的主子,让玉竹他们觉得自己要是学不会好像也不丢人,有空也都跟着学几招。 主打一个全都会武,但没有一丝的杀伤力。 沈宁玩儿得乐不思蜀,杜云芝终于忍不住跑来了。 “这些天帮着盘库存,我这手都快打出泡了,你倒好,优哉游哉,赏花赏月,吃茶晒太阳,你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杜云芝嫉妒得面目全非,然后恨恨的吃了半盘子酥饼。 杜云芝才在这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叶非言就来了。 “沈小姐到真是会享受,这是大彻大悟了?” 掌家这几年,沈宁那拼命三娘的劲儿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一副要往死里犟的架势。 果然是被打击得太狠,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宁:“......”这世上现在估计没一人会相信她是真的悠闲自在的。 抱紧杜云芝,可怜兮兮:“阿芝,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杜云芝拍拍她安慰:“好啦,往好处想,没了婚约牵绊,大把好儿郎任你挑选,比卫从文好的多了去了。” 那可不。 沈宁简直不要太赞同,不过现在她不想谈婚事。 意味深长的瞥了叶非言一眼:“我现在不着急,那阿芝呢,你可挑到如意郎君了?” 某只狐狸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杜云芝对沈宁那是一点儿都不设防的,如实道:“娘倒是提了几次,不过爹说不着急。” 身为杜三德唯一的女儿,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不缺吃穿不愁嫁。 “那阿芝你喜欢什么样的?” 杜云芝不确定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心里琢磨沈宁为什么要这么问,想到卫从文那个人渣,立刻有了对比。 “要长得高、好看、有钱、品行好、家室好、洁身自好、不能太文弱。” 眼看着某人狐狸尾巴即将翘上天,沈宁忍不住想打击他:“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看着人模人样,谁知道是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八百个心眼子。” 说完后背发凉,有杀气! 杜云芝回头看了叶非言一眼,点头补充:“确实,心眼子不能太多。” 哈哈哈哈,叶公子被二次伤害。 炎炎夏日,友人相聚,怎么少得了美食美酒。 半山腰上有一片桃林,此刻是没有花赏的,但却是桃子成熟时。 找一块干燥的空地,铺上草席和案几,摆上瓜果点心,再点上一个火堆,烤上腌制好的肉串,别有一番风味。 想吃桃子唾手可得,清洗的话旁边就是一条溪涧,泉水潺潺,浸人心脾,两岸还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花。 叶非言被杜云芝拉着去叉鱼,几个丫鬟忙着烤肉,沈宁靠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本游记翻阅。 突然一簇鲜花怼到面前,鲜花后面是莫雪儿的脸蛋,眨巴眨巴眼:“大小姐,喜欢花?” 沈宁还没动,她另一只手拿出一个花环,轻轻戴在她头顶,满眼欢喜:“好看,漂亮,美美哒。” 说完还不忘给自己也戴一个。 沈宁莞尔一笑,臭美的小傻瓜。 收了她的花:“谢谢。”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响,抬头望去,一支气势威武的护卫队护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过。 所有马儿膘肥体壮,护卫各个健硕高大,身着统一的服饰,手持佩刀,神情冷肃,气势逼人。 在这京城里,除了官差,任何人不得佩刀行走,更别说如此统一的配置。 中间那宽大的马车稳稳前行,车身漆黑镶嵌金纹,车轮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一圈,硕大的铜钉快赶上拳头大小。 一只修长的手从车窗伸出来懒懒的搭在边上,上面戴着两颗硕大的宝石戒指,阳光照射下,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华丽得刺眼。 是得罪不起的天潢贵胄啊。 沈宁摁住莫雪儿的小脑瓜:“乖,别动。” 除去沈宁,其他人也都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等人过去。 权势和武力带来的压迫感如有实质。 等人走远了,流萤和玉竹才敢往沈宁旁边靠:“太吓人了,刚刚差点儿把自己憋死。” 其他人连连点头,简直不要太赞同。 沈宁望向身后山顶:“我记得这后面只有一处僻静的道观,并无其余的建筑。” “那道观后面是行宫猎场的后门,从这里去行宫比大路快两个时辰。” 叶非白和杜云芝走过来,神情都不似刚刚那般欢快了。 叶非白坐下,压低声音道:“最近太子殿下在行宫,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想要清静自在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沈宁觉得他说得对:“明天一早就回去。”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城门下钥,况且还要收拾东西。 回到自家庄子里,大门一关,似乎就能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得知沈宁他们明日要回城,王姑姑扒拉出自己珍藏的梅子酿。 “这是去年的梅子酿,时间久会更酸一些,要是胃不舒服可莫要贪杯。” 难得喝一次酒,不贪杯是不可能的。 就连莫雪儿那个小傻瓜都被沈宁灌了一口之后自己抱着酒杯不松手。 酸酸的、辣辣的,美味! 第二十三章 小国舅 酒过三巡,载歌载舞。 这里会琴的只有沈宁和叶非白,合奏就算了,沈宁自觉跟未来妹夫保持距离。 叶非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干脆一人弹一首曲子。 叶非白的琴艺了得,况且有专门在杜云芝面前炫技的嫌疑,那是什么曲子难就挑什么曲子弹。 沈宁则相反,这两天拢共就记起了三首曲子,简单就算了,还忘调子,弹得稀碎。 可惜大家听得很开心,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好不欢快,也就唯一懂曲子的叶非白听得神经紧绷,宛如酷刑。 “咚咚咚!开门!开门!” 突入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院子里的热闹,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看门口,再看向沈宁。 空气中是火焰燃烧的噼啪爆鸣,沈宁提起的指尖轻轻拂过琴弦:“把门打开。” 庄子的管事走出去开门,还没来得及询问,一群持刀的官兵就冲了进来,气势汹汹,大声呵斥:“都别动!” 喝止了所有人,确定没问题了,所有官兵分裂两边,紧接着白日里看见的那些护卫昂首阔步走进来,隐约能看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门口,赫然正是白天那一辆。 领头的护卫板着一张脸,抬手一挥:“搜!” 官兵们瞬间朝整个庄子四散开去,到处搜查。 护卫扫过所有人,喝问:“这里谁是主事?” 按理说沈宁才是这庄子的主人家,但她到底是个姑娘。 叶非白的身份比沈宁高些,且还是男子,他顾及杜云芝,权衡利弊觉得还是该自己站出来。 一片衣袂自他身侧拂过,意识到那是谁,他动作一顿。 “阿宁......”杜云芝急得想伸手拉她,但迟疑了一下沈宁就走过去了。 没有百姓不怕官兵,何况还是那看起来那么有威慑力的官兵。 沈宁站到正中间,整理衣袖缓缓拜礼:“沈氏沈宁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深夜驾临所谓何事?” 护卫统领打量沈宁几眼,冷硬的拱手道:“行宫遭了贼人,有人窃走太子殿下的宝贝,我等奉命追查贼人而来。” 沈宁心下一沉,叹息:果然,泼天的富贵不一定淋头,但麻烦倒是来得很快。 这宅邸建筑本就不大,很快就搜查完。 “报告大人,没有异常。” 护卫统领抬手,所有官兵往两边站好,自己则是转身走向马车:“主子,这里没问题。” 一只修长的手指微微掀开帘子,夜色中看不清,但沈宁能感受到一束强烈到极为危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懒洋洋的声音自车内传来:“刚刚弹琴的是你?” 听着很年轻,成熟低沉,却又几分散漫不羁,仿佛巡视领地的猎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随时能发动攻击。 沈宁:“回大人,正是民女。” “继续。” “?” 沈宁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了,不懂,但不问。 “遵命。” 沈宁在杜云芝担忧的目光中走回原位坐下,抬手,微微吸了口气,拨动琴弦。 曲子响起,但却再不如刚刚那般欢快,不过倒是驱散了几分紧张骇人的气息。 带着宝石戒指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车窗,马车缓缓往前,空气中留下一句:“索然无味。” 队伍离开,但沈宁还是弹完了一首曲子,最后一个音调落下,仿佛众人悬着那颗心也跟着落到了实处。 有人腿软到直接瘫坐在地:“吓死了,这么多官兵围着,我差点儿以为要没命。” 经过这一场经吓,大家也没了歌舞的兴致,各自回去,最后留下的也就沈宁三人。 杜云芝攥住沈宁的手:“你刚刚怎么敢啊,吓死我了。” 天子脚下不缺权贵,不缺官兵,每天都能看见官兵巡逻,偶尔也能看见大排场的贵人。 但大街上远远看热闹和一群官兵冲你家里来那感觉天差地别好吗。 菜市场看别人被砍头是热闹,顶多唏嘘害怕做个噩梦,可刀子架在脖子上,那是要命啊。 沈宁倒是淡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是不应,那无罪也成有罪了。” 真正有权有势的人要拿你问罪,可不是你不说话就能躲过的。 杜云芝心有余悸:“那是下午遇见的那些人,这马车里坐的到底是谁啊,那些官兵都听他的。” 沈宁看向叶非白:“这个问题问叶公子比较准确。” 在两人的注视下,叶非白攥着折扇,沉默片刻才开口:“下午的时候我就有些猜测,直到他刚刚开口说话,我方可确认,这位大概是......秦家那位小国舅。” 小国舅这个称呼一出,那真是如雷贯耳。 当今皇后出自秦氏,能被称为国舅的只有她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 皇族之下,八大世家林立,每家每户都是权势滔天,这些世家子弟中从不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而不管那些纨绔子弟怎么嚣张怎么败家,都不及秦家那位一星半点。 别人的纨绔不过是贪图享乐、调戏调戏美人、狎妓怜娼,纵情深色犬马;这位打架斗殴、以人为兽、心情好了打着人玩儿,心情不好了拿着令牌去干抄家的活儿,还一边抄家一边听曲儿。 嚣张跋扈、张扬无忌、暴戾恣睢、无法无天,一度是京城所有纨绔子弟的噩梦。 好在他也没能嚣张几年,五年前他失手杀人,差点儿被斩首,是皇后娘娘捧着凤印跪了一天一夜才换得他一条命,而后被发配边境,自此再也没回来过。 沈宁是知道这位会回来,后来还远远见过两次,所以能猜出身份。 而叶非白能认出来,完全是因为他曾经也是受害者。 杜云芝:“......”这也太吓人了。 小国舅的凶名谁人不知?五年前她才十三岁来着,那人却已经做尽了无数恶事,还亲手杀过人的。 刚刚他们是不是也去阎王殿前走一遭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沈宁挥了挥手,试图将那压抑的气息赶走:“还喝不喝?不喝就回去洗漱吧,明日早些走。” 此地不宜久留! 杜云芝:“不喝了,这谁还喝得下。” 都没了兴致,正要散场,那刚刚关上的大门又被敲响。 “咚咚咚,开门!” 第二十四章 这好特么无耻的言论 “咚咚咚,开门!” 众人瞬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注定活不过今晚了? 不过这门到底是要开的,好在打开之后不是官兵。 “二小姐?!” 来人竟然是沈姝和卫从文。 沈姝大步进来,看到沈宁之后眼前一亮:“姐姐。” 所有人在看清是沈姝之后,目光顿时变得鄙夷,然后唰的又看向沈宁。 杜云芝一把将沈宁的手拉住了,上次沈宁吐血倒下的画面实在是太震撼,她害怕沈宁再被气吐血。 拉住人的同时喊人:“来人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沈姝抢姐姐男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了,庄子的人更是听流萤他们亲口叙述,再清楚不过了。 与准姐夫偷情、残害姐姐替嫁,不知廉耻、伤风败俗,这种人简直就该万人唾骂、丢在大街上被乱棍打死。 沈宁越好,这些人就越心疼同情她,加上今日沈宁与大家同乐,还敢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站到众人之前,所有人对她的敬佩和好感空前的高。 此刻沈姝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他们能不激动? 一群人刚刚还被吓到脚软,现在却一个个迅速的冲过来挡在前面。 “保护大小姐!” “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小姐!” 气势十足,敌意汹涌。 沈姝被吓了一跳,面前这些人她也大都认识,以前见面的时候他们都那么亲切热络,现在却一个个仿佛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一般,愤恨鄙夷。 沈姝又气又恼,难以置信,大声吼道:“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沈家二小姐!!” 吼完就立刻掉眼泪,像是被人欺负惨了一般。 卫从文立刻上前将她揽住,冷着脸呵斥:“你们这是想以下犯上?” 众人才不怕他,还连他也嫌弃鄙视了。 “这里是沈家,卫公子来别人家里耍什么威风?” “我们大小姐心地善良、温柔大方,可不能让那些恬不知耻、道德败坏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欺负。” “就是,臭不要脸,大小姐都气到吐血来庄子养病,这眼看着才好了一点儿,可不能再被气坏了。” 卫从文和沈姝被气得脸色发青。 沈姝流着泪,可怜无助又绝望的看着沈宁:“姐姐,你非要这么对我这么无情吗?” 杜云芝都气笑了:“先无情的人难道不是你吗?算计自己姐姐,现在还好意思在这里哭。” 沈姝委屈痛苦:“可姐姐根本不喜欢卫大哥,卫大哥喜欢的人是我,他们在一起才是最大的错误,我只是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不想让我们三个人的余生都在痛苦和遗憾之中,我做错什么了?” 杜云芝冷笑:“照你这么说你姐是不是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私下跟准姐夫生情你还有理了?就算没有感情是错误,那你为何大婚之前不说,非要等到大婚当日下毒手,让你姐跟着你一起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沈姝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害姐姐,是梁大哥说......他说盖着盖头不会被发现,只要拜了堂以后,事情成了定局,对我们三个人都是好的,我只是......只是......”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梁卓听着沈姝的辩解,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宛如雕塑。 是了,二小姐本来是没想替嫁的,是他自作主张帮了她,本以为是为她好,结果确造成了这无法收场的局面。 他彻底失去了拥有心爱之人的资格,也害了大小姐。 “够了!”卫从文冷喝一声,沉着脸脸望着沈宁:“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可以向你道歉,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得理不饶人?” “姝儿为此日日以泪洗面,愧疚难安,你于心何忍?” “何况当初你急着嫁给我不就是因为我爹的官职吗?姝儿嫁给我,两家的关系不变,卫家依旧会庇护沈家,你可以继续赚你喜欢的银子,我跟姝儿夫妻恩爱,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安排?” 众人waw:......这好特么无耻的言论,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好想打死他。 莫雪儿站到沈宁身边,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很是担心的样子。 比起众人的情绪激动,沈宁其实很冷静,平静的仿佛一潭没有丝毫涟漪的湖水。 “那你想要什么呢?”她轻轻的问,无喜无悲。 目光自阶梯之上落到卫从文身上。 “你无耻,明知与我有婚约,却引诱我年少无知的妹妹对你生了不该有的情愫。” “你懦弱,不敢反抗父母,不敢亲手解除婚约,所以一边吊着沈姝,一边看着婚事继续。” “你贪婪,你想要沈姝的美貌单纯,又舍不得我赚钱掌家的能力。” “你不义不仁,那么多可以拒绝的机会你不选,非要在大婚当天花轿落地的时候才说要退婚。” “你是不是以为你好勇敢,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是不是觉得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娶我这么一个市侩又精于算计的女人?” “你也不在乎我在你卫家门前被拒婚会被人怎么看,也许在你看来我沈宁的颜面、名声、尊严都不值一提。” “即使如此,你为何还非要往我面前凑,莫非我身上还有可以被你利用的价值?” 沈宁的话语轻柔,没有一个字词疾言厉色,可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在人的心上,振聋发聩,最后一句更是嘲讽至极。 所有人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一堆狗男女。 当众指责,还把他说得那么难堪,卫从文面色很是难看,当然也有被说中心事的羞恼。 他带着沈姝来此确实是有目的的。 他不想见沈宁,可上次带着沈姝回门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只要沈宁不原谅,沈姝哪怕进了沈家门,旁人也不会改观。 成亲多日,他想带沈姝出门走走,可所有人看到他们都是一脸鄙夷,议论纷纷,嘲笑讽刺。 就连他昔日的好友也都尽数离他而去。 还有就是沈宁留在卫家那些嫁妆,其中有四个铺子,本来都是能赚钱的,可自从转到沈姝名下,那铺子就天天出事,日日亏损,现在已经不得不关门了。 因为一个沈宁,他们一家的日子一塌糊涂。 他想要沈宁原谅沈姝,出面替他们周全,想要把那些铺子继续交给沈宁管理。 他确实想要利用沈宁,但他不能承认。 第二十五章 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他人 “沈宁。” 卫从文努力让自己理智,他不能被沈宁的思维带走,他不是利用沈宁,而是来解决困局。 他也可以给沈宁想要的,这不是利用,是交换。 “你跟姝儿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血脉至亲,难道你要恨她一辈子?你不是最疼爱弟弟妹妹吗,你就舍得让姝儿背负一世骂名,人人唾骂?” 沈姝立刻期期艾艾的喊道:“姐姐。” 沈宁服了:“所以你们一个两个的欺负我、背叛我,现在居然想找我要良心?” 杜云芝:“无耻!” 玉竹:“过分。” 莫雪儿:“坏蛋。” 其他人:“不要脸!” 沈宁乐了,果然,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他人的感觉就是爽。 看着一众人维护她,同仇敌忾,瞬间心里一点儿不快都没有了。 沈宁拿起帕子遮掩唇角,怕自己笑意太浓被人瞧见。 这可不行,她现在可是委屈又病弱的受害者呢。 沈姝委屈至极,摇摇欲坠:“姐姐,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就朝地上跪去。 卫从文一把将她拉住,大男子主义发作,他不能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朝沈宁下跪。 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威胁道:“沈宁,你如此油盐不进就不怕得罪我卫家?没有卫家庇护,你以为旁人还会对你多客气?” “咳。” 一直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叶非言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他满心不屑,但面上还挺客气。 “叶某倒是不知,原来区区一个三品御史在京城也如此威风。” 沈姝诧异的看着这个突然出声的男子,眼里浮现一丝惊艳:“你是谁?” 卫从文显然是认识的,蹙眉:“叶公子怎么在这里?” 皇权之下等级分明,同样的,这些世家子弟里也等级分明。 身为礼部侍郎之子,且叶家还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对比毫无根基的卫家,叶非言的身份就是要比卫从文高上那么一节。 叶非言负手而立,几分傲慢轻视:“叶某去哪儿莫非还要跟你请示?” 卫从文表情难看,叶非言在这里,他的计划就要彻底被打乱了。 卫家现在一团乱麻,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思及此,卫从文放开沈姝,规规矩矩的对叶非言施一礼:“叶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卫某与贱内本意是来探病的,是沈大小姐咄咄相逼,这才一时出言无状,叶公子与沈大小姐看起来关系匪浅,还请叶公子帮忙美言几句,卫某感激不尽。” 叶非言也是被他无耻到了:“抱歉,叶某的家教不允许我欺负一个可怜的姑娘。” 沈宁:咦~~鸡皮疙瘩掉一地。 沈姝都忘记要哭了,好奇的打量着叶非言。 这人长得真好看,容貌和气质都是上乘,而卫大哥还对他这么客气,那想必家世也不错。 这人好像处处都比卫大哥好啊。 沈姝不免有些嫉妒:“姐姐有这么优秀的公子陪伴,有什么好伤心的?” 说完吓得捂嘴,她怎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杜云芝冷笑:“你什么意思?非得阿宁病若膏肓、痛不欲生你才满意?” 沈姝尴尬一笑:“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姐已经有这么优秀的公子陪伴是她的福气,何必还纠结之前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杜云芝那叫一个满心暴躁啊,怎么有这么恶心人的存在? 怎么骂怎么怼都没用,脸皮跟城墙转角一般厚。 你特么躲着吧,她还上赶着来恶心你,就像踩到脚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狗屎。 沈宁拍拍杜云芝后背:“不气不气,气坏了不值得。” 杜云芝指着下面两人,嫌恶溢于言表:“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差这么多?” 沈宁啧了一声,当然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咯,那可不差得十万八千里么。 她可是已经摸清楚沈姝的尿性了,玩味的扫了叶非言一眼,对沈姝道:“你这两句话都不离叶公子,还毫不掩饰的称赞他优秀,怎么,这卫从文你才抢去几天就腻了?” 一句话扎两颗心。 卫从文脸色难看,沈姝瞬间慌了:“我没有,姐姐你这是污蔑。” 叶非言吃了苍蝇一般,瞪了沈宁一眼:“别恶心我。” 他可不想被那样的女人看上。 沈姝再次遭受打击。 沈宁也不想看他们继续膈应自己,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一众家丁早就火冒三丈,就等着这句话呢。 莫临带着人过去,强势的将人往外面推,不顾叫骂把人丢出去,重重的呸了一声将门关上,栓死。 今晚这门谁也不准再打开。 “啊啊啊,凭什么?她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也是沈家的女儿,她凭什么赶我走?” 沈姝趴在门口拼命敲门,崩溃大哭。 然而不管她怎么闹,那道门都没有丝毫打开的意思。 然后她发现自己都哭得这么凄惨了,她的卫大哥竟然没有来安慰她。 “卫大哥,夫君......”她扶着门起来,委委屈屈的靠过去:“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卫从文哪儿知道怎么办?现在半夜三更被扫地出门,还不知道去哪儿落脚呢。 卫从文不说话,沈姝又看向一旁僵直了好久的梁卓:“梁卓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们想想办法啊?” 梁卓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姝儿,你为什么非要来找大小姐呢?你在卫家过得不好吗?” 沈姝语塞心梗,她能说自己过得不好? 瞥了一眼旁边的卫从文,她勉强笑了笑:“卫大哥待我极好。” 梁卓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大小姐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你暂时还是别来打扰她了。” 沈姝顿时受伤:“梁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也帮着姐姐说话?刚刚你也看见了,不管我怎么道歉她就是不接受,是她太冷血无情了。” 梁卓不吭声,他现在满心复杂,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自己该帮谁了。 卫从文拉住还想质问的沈姝:“走吧,今晚去前面农户那里借宿。” 夜色如墨,灯火不显,沈姝根本没注意到卫从文脸上的冷漠,被他牵着走,一路上还忿忿不平:“我怎么有这样的姐姐?太欺负人了......” 第二十六章 酝酿片刻,开演 这一天一惊一乍的,所有人都觉得身心疲惫。 散开之后各自回屋,准备早早洗漱之后休息。 不过跟他们相反,其实沈宁心情还不错。 以前那几个心悦沈姝的男人像是野狗一般追着她狂吠,现在她也让沈姝等人尝尝这千夫所指、有口难言的感觉。 沈姝魅力再大,能蛊惑的也就那么几个男人,难不成还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天下人心? 现在才刚刚开始,她要沈姝和她那几个男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啪!” 有水滴落在她额头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愣了一下,下雨了? 不对,就算下雨她这屋子也不会漏水。 她伸手摸了一下,不用看,那黏腻的触感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告诉了她这是什么。 血。 有人藏在房梁之上。 按理说她该慌的,但一个死过的人,还真不觉得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宁微微扶了扶发髻,摘发簪的同时将血迹擦掉。 这人莫不是偷太子东西的贼人?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搜查的人已经走了,她这里暂时算得上是非常安全的地儿。 那接下来她要怎么做?等他自己乖乖走?可他若是不走,那她如何洗漱睡觉? 她是不怕,可她也没心大到在屋子里还有一个贼人的情况下安眠。 她缓缓将发饰一样一样的摘下,突然想到什么。 受伤、藏屋子里、相救......这流程怎么那么熟悉呢。 是了,沈姝曾经说过,她跟那人的缘起就是他受伤藏身她房间,有了救命之恩,后来那人处处护她,二人因此生情。 那人用了假名,沈姝不知其身份,与他未婚苟合还有了身孕。 一个意外沈姝得知了他的身份,不但娶亲,甚至还有了孩子。 沈姝大雨夜跑到他家里大闹却被拒之门外,最后晕倒在雨里,孩子也流掉了。 那人始终没有出现,是沈宁看不过去把人带回来。 沈姝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在家里发疯闹着寻死。 沈宁被她逼得没法,只得给她一处僻静的庄园疗养,希望她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结果没过多久她又跟渣男勾搭上,渣男随便哄哄,她竟然就答应跟人回去,还又怀孕。 沈宁得知之后赶来阻止,她却说那是真爱,没有渣男她会死的,还说总该给孩子一个家。 无名无份的去渣男家里住着,她被原配折磨欺辱,孩子也被打骂,她怨渣男不够爱护他们母子,却恨沈宁心狠,一点儿都不帮她。 沈宁不帮她,她就去找卫从文和梁卓哭,两人为了她那可是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然后在他们的合力之下,终于弄死了渣男的原配,沈姝成功上位成了正妻。 她恨沈宁不帮她夺名分,上位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摆架子,帮着沈毓把沈宁赶出家门。 想起过往重重,沈宁长叹口气。 她前世必然是十恶不赦之人,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个祸害。 不过她现在带着记忆重生回来,啧,这算是不幸还是幸运? 流萤和玉竹端着水进来,一个侍候沈宁洗脸,一个侍候她洗脚。 沈宁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酝酿片刻,开演:“流萤姐,我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到底是我妹妹,我是怒其不争,但总不能真的不认她。” “一切都是那卫从文的错,欺负姝儿年幼无知,我不能只怪她......” 流萤和玉竹相视一眼,心疼沈宁的同时又觉得如释重负。 小姐这些天太过开心悠闲,欢快得她们都觉得很陌生。 而今这忧心忡忡、心疼二小姐的样子才像是她们认识的大小姐。 就说大小姐怎么可能真的恨二小姐呢?她明明最疼爱少爷和二小姐了。 “大小姐别难过,你没有错,是他们欺人太甚。” 玉竹连连点头:“就是,他们都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兴师问罪的。” 沈宁一脸‘忧愁’的望着窗外:“已经这么晚了......” 流萤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这周围不缺农户,只要给点儿钱,借宿一晚不成问题。” 沈宁揉了揉眉心:“爹娘死后我没让姝儿吃过一天苦,她现在怕是恨死我了......” “算了,你让人去把姝儿接回来。”她妥协似的叹口气,恼恨自己心软:“只接姝儿,那卫从文死哪儿都行。” 流萤倒也希望两姐妹能合好,犹豫了一下就出去喊人。 沈宁梳洗完坐了一会儿,拿一本书怎么都看不下去,干脆拉着玉竹去找杜云芝。 沈姝他们没有走远,不到一会儿就把人接回来了。 许是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惊喜之余对于只请沈姝回来这事儿也没有异议。 现在主要的就是让沈姝和沈宁合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然而沈姝回来之后却没见到沈宁,流萤把她带到沈宁的房间:“二小姐早些休息吧。” 沈姝:“我姐姐呢?” 流萤:“大小姐不想见你,她去跟杜小姐睡一起了,二小姐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吧。” 沈姝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自己能被重新喊回来已经是沈宁让步了。 “好吧,那我明天再找姐姐。” 流萤关门出去,房梁上的人再也挂不住,重重的落下。 “啊!” 流萤吓了一跳:“二小姐怎么了?” 沈姝紧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事,我不小心踢到脚了。” 流萤不疑有他,转身走了。 而就在一墙之隔,沈宁将被子裹紧,安心的挨着杜云芝睡了过去。 沈姝断掉的那些缘分,她都一一帮她接上。 她不会拯救沈姝,也不会做恶人,她要永远背着这个受害者的身份,看着沈姝跟她那些男人一起万劫不复。 第二天一早,不意外的沈姝迟迟没有起来,沈宁让人收拾了东西,照旧离开。 临走时特意叮嘱王姑姑他们多照顾沈姝一下,然后获得了无数的同情怜惜。 错身而过之时,叶非言蹙眉:“昨夜沈姝睡你房间?” 显然他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沈宁转了转手上的镯子:“你以后离她远些,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她有牵扯。” 叶非言还在思考,沈宁却笑着走远,只有一句话飘入他耳中:“阿芝都走远了,还不追?” 第二十七章 二世祖?不好意思,他不配 沈宁低调回城,却发现京城里的气氛格外紧张,大街上巡逻的士兵多了两倍不止。 这城里又出新鲜事儿了? 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就在昨夜,金宝楼大火,巡逻的官兵帮忙救火却遭遇杀手,好在增援来得及时,这才将那杀手斩杀。 在他们帮着将大火扑灭之后,却意外挖到了金宝楼的地下藏宝库,十几箱金子抬出来,打开一看,全是国库里出来的金砖,消息一传开,震惊朝野。 刘家满门连夜下狱,皇帝为此大发雷霆,户部一大批官员被革职查办,今天一早光是抓人的队伍就占满了几条街。 不用怀疑,入秋之后西街的刑台又得被鲜血洗一遍。 沈宁挑眉,这次的事情比上辈子闹得还大啊,上辈子刘家可是苦主,后来户部虽然也牵扯进去,但根本没有把贪污这事儿扯出来,现在却直接把户部一锅端了。 黎少白看着温文尔雅、弱不禁风,但行事果决、一击中地,不愧是她选中的朋友,确实有点儿本事在身。 沈宁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去给老夫人请安:“多日不见,祖母应该很想我吧。” 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你又想做什么?” 沈宁这才发现,几日不见老夫人的样子看起来虚弱好多。 沈宁蹙眉:“二婶这是怎么照顾的?果然这婆母就是不如亲娘,二婶一点儿都不尽心,不过祖母放心,这儿还有我呢,我淘了些地龙、蚕沙、望月砂之类的药材回来,这些可都是祛风除湿、活血化瘀的良药,等下都给祖母炖了,一定会让您快快好起来的。” 蚕沙:蚕虫的屎。 望月砂:兔子的屎。 地龙:蚯蚓干。 咦~~~~虽然有点儿恶心,但这真的是好东西哟,谁能不说她一片孝心呢。 哎呀,她真是太孝顺了,都快把自己感动了。 刘大妈:“啊,老夫人......快来人啊,老夫人又犯病了......” 南松堂兵荒马乱,沈宁拿着帕子擦眼睛不存在的眼泪,叹气:“老夫人一定是太感动了,她总是不喜欢我这个孙女,我却以德报怨,处处想着她,她再一回头想那跟讨债鬼一般的儿子儿媳,这可不得难受么,唉......祖母也太可怜了......” 流萤:“......”呃,好像有点儿不对,但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玉竹:陌生的小姐又回来了,小姐一变,老夫人就得犯病,啧啧,真好。 “沈宁。” 沈宁被人喊住,转头一看,是二房的堂哥沈鸣。 沈鸣身材不高,人像是瘦竹竿一般,相貌平平,本事平平,就是那种丢到人群里瞬间被淹没的存在。 文不成、武不就,整日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在窑子里流连忘返,活脱脱的一个流氓混子。 二世祖?不好意思,他不配。 偏生他没点儿自知之明,总是做书生打扮、整日拿着折扇装模作样,自诩文采风流。 而他全身上下拿得出手的也就他大伯是追封的正一品朝廷命官,借着沈父的名头在外面招摇炫耀,给沈父抹黑。 沈宁看着他朝自己大步走来,心里啧了一声。 她不去找这人渣,这人渣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可是还有一笔账要跟他好好算呢。 “沈宁,你可算回来了,你这身体可好些?” 沈鸣阔步走来,摆出自认亲切的表情:“那卫从文不要你是他没眼光,你哥我有好多朋友,到时候给你介绍介绍。” 沈宁半敛了眸,眼睫遮盖了其中的冷意。 介绍朋友?试图下药玷污她名节逼她下嫁的渣滓吗? “多谢堂哥,我暂时没这个想法。” 沈鸣顿时不赞同了:“你年岁不小,再过两年就是老姑娘了,这要嫁不出去不知道得被多少人笑话,哥也是为你好,我结识的那些友人都饱读诗书、志向远大,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一飞冲天,那你可就跟着享福了。” 沈宁假笑:“是么,这么好的人选堂哥怎么不给堂妹留着?堂妹今年也及笄了,正好相看亲事。” 沈鸣不在乎的一挥手:“她就一个小丫头骗子着什么急,这不是得先紧着你嘛,不如这样,明天我们有一个诗画会,你跟哥一起去看看?” 那满眼的不怀好意,生怕沈宁看不出来。 “不去,我还有事要忙,堂哥快去看看祖母吧,她可是最疼爱你了。” 沈鸣:“唉,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要不我请人到家里来做客?” 沈宁赶紧离开,她怕自己再多待一分钟就忍不住打死他。 玉竹愤怒:“这大少爷那就是一堆狐朋狗友,这种人渣他也敢介绍给小姐,简直不安好心。” 显而易见,二房什么时候有好心了? 不管沈宁跟沈姝之间如何,二房关心的还是沈宁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头一天沈鸣还只是提议,第二天赵氏就特意来找沈宁了,舔着脸,摆出长辈的架势,好言相劝。 “沈姝干这事儿确实过分,但事情已成定局,你再气也没用。” “外面现在流言蜚语漫天飞,你们两姐妹闹出来的事儿,搞得我们一家子也跟着不得安宁。” “要我说啊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找人嫁了,有个男人护着你,自然就不会有人说难听的话了。” “况且你这年纪可不小,要是再嫁不出去就得变老姑娘,到时候可没男人愿意要你了。” “你眼光也别太高,这男人啊,知冷知热、心细体贴才是最重要的。你堂哥认识好几个清贵人家的子弟,学富五车、志向高远,都是很不错的青年才俊,配你绰绰有余。” 赵氏说得头头是道,字字句句都一副为沈宁考虑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沈宁多亲近呢。 沈宁也不气,只是笑问:“二婶怕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房的财产吧。” 赵氏一噎,沈宁继续道:“二婶可要失望了,沈家最赚钱的铺子和最贵重的东西我都放到了自己的嫁妆里,连同御赐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都在卫家。” 赵氏那虚伪的嘴脸瞬间破裂,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般:“你全给了卫家?” 第二十八章 他现在要整个沈家 “你全给了卫家?” 赵氏知道自己想要拿到大房的财产没那么容易,但却从未想过这些财产变成别人的。 这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心都被人割去了一片肉,鲜血淋漓的疼。 “你怎么能全给卫家?那是我们沈家的东西!”赵氏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沈宁故作苦恼无奈:“那可是我的嫁妆,本来是为了防你们的,我把所有值钱的都带走,想着有卫家的庇护,未来能赚的更多,只要这些东西在我名下就谁都拿不走,未来等弟弟妹妹成家立业,我再把他们那一份拿出来,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赵氏气得手都哆嗦了:“既然是你的嫁妆,那你怎么就全给了沈姝,怎么不拿回来?” 沈宁故作不解:“我为什么要拿回来?沈姝可是我亲妹妹,她拿着和我拿着都一样。” 赵氏那叫一个恨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沈姝抢了你夫婿,她根本就没把你当姐姐,那个蠢货只会拿着那些东西去讨男人欢心,最后不得全部落入卫家手里?” “那可是沈家的产业,你宁愿便宜外人也不给你二叔,你怎么这么冷血恶毒?” 没让她占到便宜就冷血恶毒了? 不过她能看出沈姝的本质,还是有点儿眼光的。 沈宁淡定冷漠,赵氏越想越气,突然见脑海中灵光一闪,愤怒的瞪着沈宁。 “这一定是你跟沈姝的阴谋,沈姝是不是故意抢亲的?你把那些财产给沈姝拿走,自己却继续留在沈家霸着剩下的家产,这一切只是为了不想把家里交给我对不对?” 伸手就想扇沈宁耳光:“你这个骗子......” 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沈宁面前,一手死死钳住赵氏的手,一个用力把她推倒在地。 沈宁从始至终不曾挪动半分,此刻也不过是微微歪头从莫临身后看向她,居高临下,浅浅含笑中是刺眼的无情嘲讽。 “二婶这贪婪发疯的样子真是丑陋极了......”竟然让她误打误撞猜中了一半真相,可惜没有奖励。 “梁婶,快把二夫人送回去,地上凉,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梁婶和流萤一左一右把赵氏架出去,赵氏倒是想撒泼打滚来着,可莫临的表情实在是太凶,刚刚手臂都差点儿被他折了,此刻还钻心的疼呢。 梁卓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站在沈宁旁边的莫临,这个男人哪儿来的?那么高大凶狠,却又坚定的护着沈宁。 梁卓想到了自己,他以前也是这么护着沈姝的。 沈姝娇气又任性,遇到事情只会哭,他不但要帮她解决困难,还得想方设法哄她开颜,但沈宁不同,她聪慧大方、运筹帷幄,不需要人哄她,她会处理好一切,站在她旁边只需要护着她,然后和她一起享受胜利。 梁卓有些迷茫的,他明明是喜欢二小姐的,可这些日子却总是忍不住被大小姐吸引,就连那天他会跟着沈姝去庄子心里想的也是想看看大小姐如何了。 比他想像的好,但他却总是能感觉到她藏在笑容下的痛苦。 明明是二小姐对不起她,她表面上恨二小姐,但心里还是处处为妹妹着想。 以前他们都误会大小姐了,她再凶也只是个柔弱心软的姑娘,只是面冷心热了些。 是他对不起大小姐。 梁卓失魂落魄的离开,出府之后找人喝酒,傍晚喝到天色黑尽才回来。 他先看了看主楼的方向,微微攥紧手里的珠花。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摊子,看到那珠花格外漂亮,鬼使神差就买了下来。 以往他没少买这些小玩意儿讨沈姝欢心,但他今天买的时候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大小姐。 但他不会送出去,大小姐现在最讨厌他了,而且这珠花根本配不上她。 梁卓踉跄着回自己住处,路过父母房间见里面还亮着灯,透过窗棂能看见母亲在做女红。 本想悄悄过去不打扰他们,下一刻脚步却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 梁管家裹了一卷烟靠在罗汉床上慢悠悠的抽着,半眯的眼里是精明算计:“大小姐这婚事拖不了多久。” 梁婶叹气:“大小姐这命也太苦了,卓儿和二小姐干的这荒唐事儿可真是害惨了大小姐,没了婚约、现在又被人议论纷纷,大小姐去哪儿找个好夫婿?” 梁管家却笑了:“我倒是有个好人选。” 梁婶立刻抬头:“谁?” 梁管家用烟斗敲敲桌面,得意一笑:“卓儿。” 梁婶惊讶:“卓儿?” 梁管家深吸了口烟雾,缓缓吐出:“以前我是没想过的,下人就是下人的命,卓儿娶流萤也是极好的,但我没想过大小姐居然有把二小姐许配给卓儿的想法。” 真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我们在沈家奋斗一辈子,想方设法存点儿银子,为的不就是让儿子成家立业有个好前程?可还有什么比让他娶大小姐更好的前程?” “大小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重情重义,疼爱弟妹、持家有道,最重要的是身份贵重,要是能得这么个儿媳妇,那真是我梁家祖坟冒青烟了,以后他们生了孩子,到时候这沈府姓沈还是姓梁可就是我们说了算。” 梁管家此刻野心勃勃,贪污沈家一点儿钱财算什么?他现在要整个沈家。 梁婶还是有点儿良心,觉得对不起主家,但主家已经死了三年,这三年府里大小事情都过他们夫妻的手,虽然只是一个小府邸里的权力,却也足够助长他们的野心和贪欲,尤其是这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 良心有,但不多。 “要是卓儿能娶到大小姐,那真是天大的福分,可卓儿喜欢的是二小姐,大小姐现在又恨极了他......” 梁管家打包票:“这事儿我有办法。” 梁卓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娶大小姐。 他从未想过娶大小姐,也没觉得自己喜欢大小姐,他明明喜欢的是二小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珠花。 是他对不起大小姐,可卫从文根本不喜欢大小姐的,他们的婚事就算成了也不会幸福。 他做错了事,他得弥补,要想办法让大小姐原谅他,然后...... 第二十九章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回头钱? “大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账本,您看看。” 梁管家笑眯眯的递上账本,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好事一般。 沈宁拿过账本一看,嚯,是她眼睛花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回头钱? “梁叔,这账不对啊?怎么多了五百两?” 梁管家和善的解释道:“这是之前超支的部分没用完退了回来,之前进货多预支了五百两以备不时之需,没用到自然就退回账上,小姐怕是还没看之前的账本,你算一算就对得上了。” 他这是在示好? 一个贪婪的人把自己贪得的宝贝心甘情愿的吐出来,绝对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所图更大。 只有确定有大鱼,才会舍得下重饵。 沈宁微微惊讶,到也淡定:“梁叔做事向来周全,这次收益不错,辛苦您了。” 梁管家端着姿态:“大小姐言重了,都是应该的。” 心想:未来整个沈家都是他的,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沈宁不知道梁管家想从她这么图什么,但他这梯子都递出来了,她不顺着往上爬可就有点儿对不起他了。 “梁叔......是我对不起你......”她似乎被他的‘忠诚’触动:“前几日我看到好几本账册对不上,我还有些怀疑你,这些年你为了沈家辛苦操劳、任劳任怨,我竟然还这样想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将一旁早就挑出来的账册推过去:“这些你都拿走吧,我相信您。” 梁管家看着那一摞十几本的账册,一滴汗水从后脑勺滑落。 是他大意了,原来大小姐竟然已经怀疑他了。 还好还好,大小姐还是重情重义,只要他把这些账册处理好就没问题。 “这么多账册都有问题?看来是下面的人觉得大小姐好说话故意糊弄,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彻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沈宁连连点头,没过一会儿有让人送一包上好的茶叶过去。 梁管家收到了沈宁‘真诚的歉意’,立刻拿着账册出门了,这账本必须解决,不然影响他的大计。 沈宁也是真‘感动’,梁管家真是好人,居然主动把钱给她送回来。 等人走远她敲了敲桌面:“让莫临来一趟。” 傍晚,玉竹急匆匆跑进来:“小姐,莫临和梁卓打起来了。” 沈宁挑眉:“为了什么?” 玉竹哪儿知道。 “我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好像在说什么,结果一回头就打上了,好几个人都拉不住。” 沈宁只能去看看情况。 等她去到的时候人已经分开了,两个家丁摁住梁卓,四五个家丁才把莫临拉住,这武力值差距看着倒是一目了然。 沈宁扫了梁卓一眼,朝按住莫临的家丁挥挥手,几人连忙放开他,莫临看着脸色不好,但也没有再动手。 “他怎么惹你了?” 一开口偏袒的态度明显,梁卓整个人瞬间蔫儿了下去,伤心的低头。 莫临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道:“他给钱,让我带着妹妹离开,他还骂雪儿是傻子。” 莫临现在最在乎的两样东西:妹妹,还有向菩萨娘娘报恩。 梁卓一个没漏,全踩了,那可不就得挨打吗? 沈宁:“下手轻了。”都没打残。 莫临猛然抬头,沈宁却拍拍他的手臂走了。 她没有说谁对谁错,也没罚谁,反正是莫临打赢了。 梁卓身上的伤不少,虽然不致命,但那一片青青紫紫还是挺吓人的。 自己宝贝儿子被打了,可把梁婶心疼坏了。 “大小姐,这莫临你是从哪儿找来的?那么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看着可真吓人。” 沈宁觑她一眼:“就路边捡的,他为了给妹妹治病,卖身筹钱,我看他挺壮实,正好用来看家护院,凶神恶煞刚好可以震慑牛鬼蛇神。” 梁婶不满:“这哪儿能随随便便往家里捡人,万一引狼入室,那可太危险了。” 沈宁:“他签了契约,不会的。” 梁婶盯着沈宁良久,突然靠近她,语重心长:“阿宁啊,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身边的人还是知根知底的好一些。” “况且现在外面都盯着你身边,这突然出现个男人,万一传出不好的流言,坏了你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沈宁诧异挑眉:“我还有名声?” “至于人心,我更是不相信了,连我亲妹妹都能背叛我,还有谁能相信?” 梁婶面色难看,很快开始低头抹泪:“是婶婶对不起大小姐,可卓儿他也只是一时糊涂啊,他已经知道错了。” 她泪眼朦胧抓住沈宁的手,作势就要跪下:“婶婶给你磕头赔罪,你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 流萤和玉竹连忙把人拉住:“梁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沈宁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无奈的拂袖离去。 梁婶只以为自己打动了沈宁,又哭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流萤:“梁婶这是做什么?大小姐都不提了,她却闹起来了,还非要大小姐原谅梁卓,可大小姐从未追究,也没处罚,要如何才算原谅?” 玉竹高深莫测:“我觉得他们不安好心。” 流萤没好气的捏捏她脸蛋:“用你说?还不快去膳房看看,大小姐中午用得少,等下饿肚子唯你是问。” 沈宁在外的铺子里收了两个机灵的跑腿小二,他们除了在铺子里打杂,平日里就帮沈宁盯着卫家。 沈宁已经不太相信谁会真的忠心自己,但她觉得他们一定忠心于银子,而她恰好还有那么点儿小钱。 用钱来买消息,按照消息高低等级来收费,越是难打听的秘密给的钱越多。 这两人本就机灵,极有眼色,这有了银子的加持,他们充分给沈宁展示了什么叫做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卫家大小事情都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上到卫御史被人挖苦嘲讽,下到丫鬟婆子对沈姝各种不满,甚至卫从文和沈姝晚上叫几次水他们都给打听出来了。 沈宁点着眉心,确实有她想知道的,但......大可不必如此详细。 她没有关心别人房事的癖好。 第三十章 永远不做亏本的买卖 沈宁并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她只想守沈家,改变上辈子的命数,过好自己的日子。 卫家目前来说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倒是二房这边好像太安静了点。 她以为赵氏知道了她把大部分财产放进嫁妆里给了沈姝后会跑去卫家闹,但她却一连两日都没有动静。 应该说整个二房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信二房不想拿回那些财产。 唔,二房那边人手不多,想安插个自己的人都不容易。 不对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二房侍候的人不多,但一定很穷,收买一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二房算计来算计去能干的事儿也就那些,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他们去浪费这个钱。 莫临带着莫雪儿过来,莫雪儿一来就奔着桌子上的糕点而去,沈宁倒也纵容,随她吃。 沈宁在写字,莫临站到桌案旁边:“梁管家昨夜出去喝酒了,醉酒之后跟人吹牛,说他儿子跟沈家大小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他是沈家大小姐的公爹。” 莫临人高马大,但却总是沉默寡言,而他是猎户,最擅长隐蔽和伏击,他连野兽都能躲开,跟踪一个梁管家易如反掌。 本来还以为要跟好些日子,没想到梁管家跑去喝酒了。 沈宁笔下一顿,好好的一个字顿时毁了。 惊讶,倒也不惊讶。 梁管家本就觊觎沈家的财产,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上一辈子梁卓为了沈姝要死要活,卫从文为了沈姝一头扎进官场,还真混出了个官身,而且沈姝后来那男人身份高贵。 就算沈宁和沈姝姐妹不合,但到底还是震慑住了梁管家,让他不得不低头继续当奴才。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卫从文娶沈姝被世人唾骂,梁卓天天发神经一般盯着她。 这不是大好的机会么。 得知梁管家的打算沈宁并不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快点儿找人嫁了?她看起来很缺男人,不嫁人就不能活了? 她不是第一次遭遇这些了,前世可没少因为不嫁人被指指点点、说三到四。 她也是为此痛苦过一段时间的,总是被人用这件事情来点她,说她丢人、没男人要。 有时候她也想过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可见过了那些靠近自己的男人,最后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就那么纠结郁闷的走完短暂的人生。 不过现在重活一次她可就不在乎了。 左右不过是一死,她总要让自己活得舒心一些,其他人的看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胡言乱语,不必理他。” 准备把沈姝嫁给梁卓是她的谎言,她还能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沈姝那个蠢货可能会为了情情爱爱自降身份找苦吃,她可不会。 商人第一信条:永远不做亏本的买卖。 见沈宁继续写字没有吩咐,莫临就把莫雪儿拎走了。 莫雪儿:“糕点、我的。” 莫临毫无半点儿停顿:“不是你的。” 之前莫雪儿被人抓走,知道她可能要经历些什么的时候莫临是着急又痛苦的,但这些天莫雪儿已经被养回来了。 吃好喝好,大小姐对她又格外容忍,莫临觉得自己该管管她了,不能给大小姐添麻烦,万一那天闯祸了真被赶出去,他都不好意思求大小姐留下她了。 莫临管教的后果就是莫雪儿半夜爬上沈宁的床,哭了半宿。 “呜呜,哥哥打我,疼,呜呜,好凶。” 她哭得实在是可怜,沈宁只能柔声安慰,但她也困了,安慰两下就眼皮打架,干脆扯开被子:“今晚睡这儿,别哭了。” 莫雪儿可激动坏了,麻溜的上床,一把抱住香香的大小姐:“呜呜,哥哥坏,大小姐好。” 沈宁哑然失笑 莫临得知后追过来,但沈宁没让他进屋,他干脆就在门口守着。 第二天一早沈宁醒来头晕脑胀的,再看一侧,莫雪儿抱着被子睡得香甜,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居然在流口水。 沈宁失笑,这小傻子。 流萤给沈宁换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小姐可不要太纵容她了,你这身体还虚弱着,哪儿经得住她折腾。” 流萤和玉竹都陪沈宁睡过,但她们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但莫雪儿才来几天?爬上床睡不说,还害得小姐没睡好。 沈宁拍拍她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流萤心里叹口气,自责道:“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没教好她规矩,今天开始,一定好好教她。” 小姐就是太心软了。 沈宁点了点头,随她去。 莫临一直守在门口,等沈宁出去,第一反应就是下跪。 他无比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大小姐的下人,大小姐对他们兄妹有着天大的恩情,不能因为大小姐心善就得寸进尺。 沈宁微微抬手阻止了他:“去收拾一下,等下随我出门。” 见莫临看来,她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教导雪儿的事情就交给流萤,她跟我多年,最是周全细心。” 莫临点头:“好。” 他听她的。 -------- 沈宁其实极少出门,一月巡视一遍铺子,今日也不过是照例出行。 走到沈家布庄自然也就看到对面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金宝楼,往日里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现在只有一片焦黑。 因为牵涉了贪污案,这些日子官兵来来回回上百遍,搞得周围的生意都不好做,那个卖混沌的摊子都没支起来,桌面蒙了一层灰,看着像是好久没开张了。 沈宁扫过那个不起眼的巷子,再看看莫临。 短短一个来月,莫临已经判若两人。 整洁的衣服、干净的脸颊,一身威武的气势,谁能把他跟之前那个乞丐一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莫临也看到了那个巷子,他就是在那里遇见大小姐的,大小姐就像是菩萨娘娘下凡,将他从泥沼中拉起来。 至于刘老爷那边,他还是恨的,可现在刘家人全都下大狱,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只能说:活该。 沈宁扶着莫临的手臂上了马车,正要离去,突然被人一撞,直接摔进了马车里。 “快,她在那边,抓住她!!” 第三十一章 第一次被女人调戏了 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推入马车,沈宁连忙抬手挡住头,免得被磕个头破血流。 “起来!” 被人这么一撞,还死死压她身上,沈宁也来了火气。 “哎呀!” 身后是女子的惊呼,紧接着身上压着的重量也被挪开。 沈宁连忙起身,回头一看,莫临站在马车边缘,手里拎着一个美貌女子的衣领。 “痛痛痛,轻点,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女子妩媚不满的娇嗔,看向沈宁,媚眼如丝:“姑娘别怕,奴家不是坏人,刚刚有人追奴家,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可有伤着,要不要奴家给你吹一吹?” 举止轻浮、言语轻佻,这分明是青楼女子。 沈宁缓和了一下,身上没怎么痛,但情绪不佳,抬手:“莫临,放开她。” 莫临听话松手,女子得了自由就想往沈宁面前凑,然而她才刚刚移动就听得她冷漠的声音:“下去。” “不要!” 女子扁嘴,干脆直接坐到马车地板上,扯了块帕子遮住脸,可怜巴巴的哭起来:“奴家命苦,自幼被爹娘卖入青楼,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逼着学艺,手弹到出血,脚上全是泡,笑到嘴抽筋。” “一天到晚被那些臭男人揩油,好不容易攒够赎身的钱,结果刚刚赎了身却被转手卖给一个猪一样的男人,奴家要是不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擦着泪,我见犹怜:“姑娘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您就可怜可怜收了奴家吧。” 见沈宁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她直接跪着爬到沈宁脚边,仰头看着她:“奴家什么都会的,端茶倒水、暖床叠被,还会弹琴唱曲儿,要是......” 她突然羞红了脸,目光躲闪,言语羞涩:“要是姑娘有别的需要,奴家也可以的.......不管你想对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沈宁:“......”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调戏了。 真是新鲜。 抬手摁住狂跳的眼皮:“我不缺丫鬟,也没特殊嗜好,赶紧离开,别逼我动手。” 女子见怎么也说不动,顿时也来火气了,从怀中窸窸窣窣找一阵,终于找到一纸文书拍在沈宁怀中:“奴家不管,这是奴家的卖身契,收了我的卖身契,我就是你的人了。” “......” 第一次见强行卖自己的。 沈宁展开看了一眼:“王小丫!” “啊!!”还耍着脾气的女子瞬间崩溃,连忙扑过去:“不对,错了错了,奴家桃姬,翠芳楼的桃娘子,可不是什么王小丫。” 沈宁都没有躲闪,她轻易就将卖身契抢回去了。 拿到卖身契,桃姬又后悔了,苦大仇深的盯着上面那三个字,恨不得能用视线把它给烧穿。 最终心一横,再次将卖身契塞进沈宁怀里,仰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后奴家就是姑娘一人的王小丫,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喊人家桃姬哦。” 她这么大的美人儿难道不要面子吗? 沈宁无语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她了。 将卖身契丢回给她,随手将荷包也丢过去:“下去,别逼我动手。” 桃姬抓住那荷包颠了颠,一双眼瞬间冒星星:“小姐怎么知道奴家兜里比脸还干净?你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突然凑上前,一吻落在沈宁脸上,下一刻像是滑溜的泥鳅一般跑了。 “多谢大小姐赏赐,奴家会记得你的哟。” 人走了,沈宁却石化了。 刚刚,她被人亲了? “大小姐?” 许久没听到声音,莫临担心的掀开帘子看进去,只见沈宁拿帕子擦了擦脸,没什么情绪。 “去春风街。” 春风街可不是花街柳巷,而是城东的一条商业街道,东风为春,因此得名。 沈家最好的两个铺子就在春风街,这里住的都是朝廷大员、京中权贵,卖的是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奢侈之物。 沈家一个铺子卖的是珍珠、珠钗类的饰品,一个铺子卖的是药材,里面摆的是各种山珍海货。 这并不是沈家最赚钱的铺子,但却是沈家的门面,她苦心经营,努力维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弟弟读书出头入了官场能更体面。 但重生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这些铺子都被她写进了嫁妆,现在被带去了卫家。 而沈姝不懂经营,卫家又不得人心,她再釜底抽薪,用不了多久这铺子就能左手换右手回到她这里。 既然她能握住的只有钱财,那她就要死死握住。 马车停在街角,沈宁只是掀开帘子看了看,见铺子已经关了门,她满意了。 “回去吧。” 刚进家门流萤就迎上来:“大小姐,齐王府送来了帖子。” 齐王是当今皇帝的表哥,爵位世袭,虽然不是嫡亲兄弟那般亲近,但身份尊贵,在宗人府任职,算是得皇帝重用的皇亲国戚那一类。 发请帖的是齐王的母亲老王妃,名义是赏花宴。 沈宁见过老王妃,但以她现在的身份,老王妃的赏花贴不该送到她这里来。 莫非是长乐郡主? 能被老王妃邀请这无疑是对沈宁身份的肯定,这可是能给她镀金的宴会,以后她出去交际应酬也能让人高看三分。 但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把库房宝册拿来。” 放到面前的馅饼,能不能吃到那就看本事了。 沈宁选好了礼物,准备了一套合适的衣物,又让人打听了一下齐王府宴会的事情,准备齐全,算着时间,踩点进了齐王府。 “可是沈家姑娘?王妃特意让奴婢来接你,请跟我来。” 沈宁颔首:“多谢姑姑。” 沈宁跟着她还真到了齐王妃面前:“沈宁,拜见齐王妃。” 齐王妃三十多岁,容颜不算绝色,但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先上下打量了沈宁好几眼,似乎是看满意了,这才道:“起来吧。” “你跟你妹妹的事儿本妃都听说了,过了这么些天,身子可养好了?” 沈宁:“劳烦王妃娘娘关心,我这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家门丑事,让王妃见笑了。” 齐王妃:“看你这样子像是想通了?” 沈宁:“事已成定局,无所谓是否想通,人得往前看。” 第三十二章 不气不气,吃糖 沈宁:“事已成定局,无所谓是否想通,人得往前看。” 齐王妃蹙眉:“你还想着那卫家小儿?” 三品御史之子,也许别人看来已经很是优秀了,但在这些真正的皇亲国戚面前,怕是跟门前小厮差不多。 沈宁微微抬眸:“沈宁不懂王妃娘娘的意思。” 齐王妃直接拍桌:“本妃是问你心里还惦记着他吗?他可是一心娶你妹妹,你不会还想着跟他之间的婚约吧?” 大有一种你敢应‘是’我就瞧不起你的样子。 沈宁失笑:“王妃说笑了,沈宁愿意跟他成婚只因婚事是父亲生前定下,不得违背,而今虽然闹了笑话,可他与家妹已然做了夫妻,我又怎会纠缠不休?世间比他卫从文优秀的男儿多的是。” 齐王妃满意了:“那确实。” 一挥手:“行了,你去见太王妃吧。” 踏出王妃的住处,阳光落在身上沈宁都不觉得热,反而后背有些凉意,是刚刚冒出来的汗。 果然,天上掉的馅儿饼不好吃,搞不好会被噎死。 给沈宁带路的是齐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一,她让沈宁喊她芬姨就好,芬姨对沈宁的态度并不热络,但能感觉到一丝亲切。 没人对你无缘无故的好,必然是别有所求。 “沈宁。” 盛装的长乐郡主从转角走来,一把截住了沈宁:“芬姨你回去吧,我带她过去。” 芬姨眯眼笑了笑:“那就辛苦郡主了。” 长乐郡主骄傲的往前,沈宁落后半步跟着,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她才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我娘为什么给你下帖子?” 原来帖子是齐王妃下的。 沈宁:“不知,还请郡主解惑。” 长乐郡主冷哼一声,傲娇道:“你倒是惯会装乖。” 顿了顿才道:“我哥半月前从西南回来,带来了一个平民女子,两人不但拜堂成亲,还有了身孕,全家人都不承认这门婚事,但架不住我哥的执着,宁死也要娶这个女人。” “爹娘无法,只能想个折中的法子,让我哥再娶一人为平妻,我哥争执良久,最后妥协,那女子依旧是正妻,娶一个能当家的为侧室。” “我娘本来挑了好几个人选,但都觉得够不上她想要的儿媳妇标准,结果有人就提起了你,你当侧室是委屈了点儿,但最近名声有损,那就合适了,加上你有掌家之能,雷厉风行却又爱护弟妹,简直是她心中儿媳的不二人选。” 世间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沈宁需要那些贵妇人帮自己传播名声给自己店铺打宣传,那这宣传自然就有好有坏,利益与风险共存。 齐王妃能挑上她也不算坏事,至少在齐王妃眼中她的可取之处不少。 她自然是不想入王府给世子爷当侧室,但她不能直接拒绝,不然一手好牌都得打烂了。 见沈宁表情平静,长乐郡主不满意了:“你这什么态度?乐意还是不乐意?” 沈宁望着她,浅笑:“多谢郡主专门为我解惑。” 她这表情让长乐郡主心里毛毛的:“你想说的就这个?” 沈宁:“能被王妃选中是我的福气。” 长乐郡主瞪眼:“你愿意给我哥当侧室,你认识我哥吗,你见过他吗,就这也愿意?” 沈宁抬手握住长乐郡主的手,亲昵的拍了拍:“那是另外一件事,况且王妃现在可什么都没说,我要是直接去拒绝,那可就不识抬举了。” 长乐郡主纠结,好像是这么个理。 沈宁又柔声道:“那女子能被世子爷看重,深情相许,必然是有优点的,况且腹中还怀着骨肉,若刺激太大对孩子也不好。” “虽然王爷和王妃看不上这位姑娘,但世子爷眼里想必她是千万般的好,王妃若是真逼着他娶了旁人,他怨恨家里人,也更怨恨那个嫁过来的姑娘,如此本该是良缘的,最后也成了孽缘。” “人身上都有一反骨,当一个人认定一样东西的时候,别人越是反对,他越是会坚持,甚至明知的是错的,他也要一头撞到南墙,这个时候用强硬手段只会伤人伤己,不如把一切交给时间。” “自古情深不寿,男女之情不过是乍然一现的昙花,但亲情和家人却是刻进骨血里的,与其赌气给他娶侧妃,不如给世子爷一点儿时间。” 长乐郡主认可的点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沈宁牵着走了一路了。 越靠近花园人越多,长乐郡主的出现自然吸引众人目光,再看跟她牵着手的沈宁,谁不认为她们感情极好? “你......”长乐郡主瞪眼:“好心机。” 沈宁笑得无辜又单纯:“我很喜欢郡主的,郡主难道不喜欢我吗?” 长乐郡主那叫一个气哟,这人脸皮好厚,气死她了。 沈宁反手掏出一颗糖塞到长乐郡主手中:“不气不气,吃糖。” “......” 她吃什么糖?拿糖哄她,又不是小孩子!! 沈宁已经去给太王妃见礼了,而长乐郡主拿着那糖,丢了几次都没丢出去,最后闻了闻,好像还挺香的...... 沈宁被太王妃拉着坐下,重生归来的她已然是人精,哄人的手段信手拈来,进退有度,言语得体,加上本就讨长辈喜欢的端庄长相,再偶尔卖个萌,很快就跟一圈的老夫人打成一片。 长乐郡主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心里气得哟,亏她还好心跑去提醒一句,这人完全就不需要,还享受的呢。 嘶,这糖是挺好吃,就是怎么这么黏牙? --- 另一边,沈宁跟长乐郡主的谈话早已经被人一字不漏的传给了齐王妃。 齐王妃惊叹不已:“这姑娘确实不错,就是当坤儿的世子妃也是绰绰有余。” 识大体、能掌家、爱护弟妹,这是什么完美长媳的人选? 她给儿子选侧室没告诉外人,也就女儿知道,没想到长乐还跑去跟她说,这也是意外了,却不曾想她的回答更是让她意外。 按照结果来说,她这算是拒绝了,可她这理由却完美的说服了她,让她这几天郁结在心口的那口气瞬间散去了不少。 “是个妙人儿。” 芬姨也笑:“王妃要是喜欢不防先定下,若是以后能成了世子妃,那就是一桩美事了?” 第三十三章 躲不开那仿佛瘟神一般的沈姝 沈宁并非天生长袖善舞,而是当家了若是不经营人脉,那与自取灭亡没什么区别。 而经营人脉这里面学问可深着呢,讨好但不能谄媚,不争风头但不能软弱,柔和却不能失了傲骨。 还有身为晚辈,就算有本事,在长辈面前也不要显摆炫耀,得学会藏拙,可又不能太愚笨。 凡事有度,把握好了,无往不利。 沈宁是被逼着学会,用死过一次的经验来对付这些人,那可不就信手拈来么? 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完美的人,比如沈宁的人生里就躲不开那仿佛瘟神一般的沈姝。 当沈姝挽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进来的时候,沈宁完美的表情从中间缓缓裂开。 说来好笑,最近沈家姐妹替嫁的戏码闹得满城风雨,可这里却没几人认识沈姝这位主人公。 看到两人进来,更多人的注意力还在另外一个女子身上,原因无它,主要是太显眼。 好好的赏花宴,众人都穿得华贵锦绣,她一袭白衣,头上戴的也是白色玉簪,脸色惨白虚弱,看着像是奔丧的。 沈姝小心的把人扶上前来,乖巧讨好的对太王妃行礼:“沈姝拜见太王妃。” ‘沈姝’两个让在场的人瞬间一个激灵,几乎是第一时间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沈宁。 而沈姝没等太王妃喊她起来,拉着旁边女子的手笑道:“说来也巧,刚刚我在外面看见陆姐姐身体不适,就扶着她一起进来了,没想到她竟然是齐王府的世子妃呢。” 陆淑颖,世子爷李坤带回来的女子。 沈姝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世子妃,还帮了她大忙,这种搭上贵人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她觉得要是和世子妃成了至交,那出去以后多有面子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手中的枪。 老王妃身边的嬷嬷立刻站出来冷声呵斥:“这位姑娘请慎言,齐王府还没有世子妃。” “啊?”沈姝懵了,回头看向陆淑颖:“陆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陆淑颖走上前,盈盈的对太王妃一礼:“太王妃,刚刚我这肚子不舒服,是卫少夫人帮了我。” 她那肚子明明没显怀,但却刻意扶着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有身孕。 老王妃冷着脸:“把她拉下去。” 立刻就有人来拉她,陆淑颖却不怕,反而仗着他们不敢对她肚子下手,挑衅的看向一侧的沈宁:“这位就是娘给夫君选的侧室吧,果然是大家闺秀,妹妹别怕,姐姐就是来看看你,等你过门了,姐姐一定让夫君好好照顾你的。” 沈姝这才看到坐在那里的沈宁,震惊:“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陆淑颖眼唇,故作惊讶:“呀,原来妹妹竟然是卫少夫人的姐姐,真是缘分呐。” 沈姝懵了:“什么意思?姐姐你要给别人做妾?” 沈姝愤怒:“卫大哥不喜欢你就不能活吗?你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 沈宁闭上眼,平静的表情是谁都能看得出的痛苦愤怒。 沈宁起身对老王妃一礼:“太王妃,我听不懂这位姑娘在说什么,最近也并无嫁人的打算,竟不知何时成了别人的妾室......抱歉,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请太王妃准辞。” 陆淑颖的段位太低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告自己的身份,想要霸住世子妃的位置,虽然目的达到了,但在这群人精眼里,她这番作为就跟跳脚的猴子一般。 沈宁不会跟她正面刚,以退为进,给齐王府留颜面,自有人收拾她。 果然,老王妃已经被气到了,重重拍桌:“还不让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这下那些人不敢迟疑,强硬把人拖走,还捂住了嘴。 沈姝傻眼:“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陆姐姐,她还怀着身孕呢。” 可惜这里没人听她的话。 眼睁睁看着陆淑颖被拉走,沈姝不满的看向沈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陆姐姐对你那么客气,你怎么都不帮帮她?” 沈宁低垂着眸,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卫少夫人慎言,我沈宁当不起你一声姐姐。” 沈宁躬身准备走人,长乐郡主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把拉住她:“你是我请来的贵客,走哪儿去?” 满眼险恶的睨着沈姝:“卫少夫人?呸,你怎么来我家的?有帖子吗?” 沈姝瞪大眼:“我当然有帖子。” 长乐郡主一挥手:“来人,去把所有帖子找来,我倒要看看这种玩意儿是怎么混进来的。” 沈宁想拉住她的手:“别闹太大。” 长乐郡主气了:“我给你出气,你帮着她?就她这分不清青红皂白的蠢货哪儿值得你护着?” 沈宁本来有些憋屈,但被气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轻轻抱着长乐郡主的手臂,低头闷声道:“我很高兴郡主帮我出气,可我身份卑微,哪儿值得郡主如此大动干戈,别坏了太王妃的赏花宴。” 长乐郡主闷了半晌,憋出一句:“把她给我丢出去。” “姐姐......”沈姝都来不及求情就被人拉走了。 沈宁想走,长乐郡主气了,也不留她,但太王妃开口了。 “孩子,过来。” 沈宁只得重新回去:“太王妃。” 老王妃拉住她的手,更加慈爱和善:“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就将手上的帝王绿玉镯往沈宁手上送,沈宁怕摔碎,都没敢大动,只是用手压住:“太王妃不必如此,沈姝与我一母同胞,身为长姐没能教育好她是我的失职,让她闹出笑话毁了您的赏花宴我已经是愧疚万分,怎么还能要您的赏赐?” 老王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坚定的把镯子送了过去:“好竹也出歹笋,有些人根子上就是歪的,怎么教她也是歪的,你也是个小姑娘,这不怪你。” 把玉镯戴上之后,她让人拿了凳子拉着沈宁坐下,再抬头看这一群贵妇人,笑着解释道:“老身和远儿夫妇都很喜欢沈宁这孩子,想着娶了给坤儿为妻,以后帮着打理王府,没想到来了那么个不长眼的,让诸位看笑话了。” 众人连忙说不敢,然后变着花儿的夸赞沈宁。 太王妃亲自开口,这谁还敢说沈宁不好? 况且沈宁大方得体,再看看刚刚那两个小家子气的,那明晃晃的算计属实难看,对比之下,高低立现。 第三十四章 离经叛道、不受约束的狂妄 知道陆淑颖出来作妖,没一会儿齐王妃也过来了,那亲近的态度一摆出来,谁还能不高看沈宁一眼? 沈宁今日想要的目的达到了,且超出了预料特别多,但她也知道,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她怕是都得跟齐王府扯上关系了。 这样一来倒是也能免去不少麻烦,不过嫁人是不能嫁的。 那陆淑颖跟沈姝就是一路货色,能看上陆淑颖,为了她要生要死还跟家里人对着干的男人肯定脑子有病,她宁愿出家当姑子也不能嫁。 沈宁大受欢迎,长乐郡主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拉走:“我们去别处玩儿。” 长乐郡主所到之处当然不缺跟随讨好的千金小姐,但长乐郡主现在心情不好,把她们都撂下,就带着沈宁一人离开。 “你可真厉害,我奶奶和娘亲可是很少这么喜欢一个人。” 再看沈宁手上的镯子,冷哼:“虚伪、马屁精!” 沈宁很是赞赏:“郡主有一双看透本质的慧眼。” 长乐郡主瞪眼:“再说信不信我不理你了?” 沈宁失笑,笑意怎么都收敛不住,这是什么小孩子发言? “其实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一说这些年的痛苦遭遇卖个惨的,那样心善的郡主一定会很可怜我、同情我。” 长乐郡主不屑冷笑:“谁会同情你?本郡主很闲?” 沈宁挽着她的手,被她甩开之后又挽上去,死皮赖脸一般,这次没被甩开。 两人走了一会儿没人开口,长乐郡主突然说道:“我去查过你,你很厉害。” 父母双亡,一堆亲戚觊觎家财,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母亲棺材面前持刀对着亲戚。 如果只单纯是这个事件,也许还会说她不好,像疯子一样,可她听过齐王妃给她分析的。 要是沈宁那个时候不狠,绝对会被亲戚撕了的。 只有明白后果,才会懂得沈宁走到今日的不容易。 她娘可是将门之女,能让她娘亲欣赏的女子可不多,但沈宁的消息递上来,娘亲可是一眼就看上了。 沈宁摸了摸她的脑袋:“郡主不要耷拉着脑袋,我不喜欢你这幅表情。” 长乐郡主瞪眼:“谁稀罕你喜欢?” 沈宁笑得眯了眼:“我稀罕啊。” 她满眼向往:“郡主英姿飒爽、武功高强,像是肆意的风,又像是灿烂的骄阳,是我做梦都想活成的样子,但可惜啊,我是个废物,永远也成不了你那个样子。” 长乐郡主没好气的打开沈宁摸她脑袋的手,许久没说话。 宴席开始,回去的路上长乐郡主异常沉默,看着像是不想理人,但她却放慢脚步,直到最后跟沈宁几乎并肩而行。 沈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尾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位小郡主是个别扭傲娇的小姑娘啊。 “郡主,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婢女急匆匆跑来,差点儿就撞进长乐郡主怀中,被她拉住之后急道:“世子爷被人打了,腿都打断了。” “在哪儿?” “风澜阁。“ 长乐郡主拔腿就跑,沈宁愣了一下,看向婢女:“我们要追吗?” 婢女也愣了一下,想到沈宁刚刚是跟着长乐郡主一起的,点点头:“姑娘请跟我来。” 沈宁几乎是被婢女拉着一路跑过去的,她很想说不急,她就一个看热闹的,不用那么快。 很快来到风澜阁,沈宁直接被人婢女拉着冲了进去,一头栽进了冲突的正中间。 左边是长乐郡主和几个人护着一个重伤断腿的男子,右边......嘶,这衣服这气氛......有点儿眼熟啊。 这不是那小国舅身边的护卫吗? 机械的转动脖子,终于看到了坐在回廊栏杆边的男子,第一眼先看到他的容貌,被惊了一下,再看他的手,熟悉的宝石戒指,确认是那个人了,然后再抬头看脸。 嗯......沈宁惊住了。 传说中恶名昭彰的小国舅竟然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郎,容貌也不是凶神恶煞,反而有些过分俊朗。 肌肤略微白皙但不显女气,轮廓分明,五官立体。 挺鼻红唇,剑眉星目,容貌之盛,言辞难以表达。 反正就是一个很俊俏的郎君。 不过他看着可不好惹,眉宇间含着戾气,凌厉摄人。 浑身透着攻击性,仿佛一头随时都能扑过来将人撕碎的狼。 男子及冠之后就要束发以示成人,可他的头发却随意的散着,只有耳边一束头发用红绳扎了一束小辫子,一路垂到心口。 莫名有种离经叛道、不受约束的狂妄。 沈宁看过去,他也看过来。 他微微仰头靠在柱子上,姿态肆意张扬,恶劣一笑:“你要救人?” 四个字,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沈宁迈着小碎步躲到一边:“路过路过......” 怕血溅到自己身上,沈宁还拉了刚刚那个小婢女给自己挡着。 一道强烈怨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是这时她才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陆淑颖。 陆淑颖死死盯着沈宁,眼里是满满的恶意,下一刻突然发难:“你躲什么,还不快去救世子爷?” 沈宁:“嗯?!??” 她指着小国舅那边,愤怒道:“就是他打伤了世子爷,你还对他嬉皮笑脸,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沈宁表情缓缓沉了下来,难以理解的看向她,轻蔑冷漠。 “是你脑子有包,还是我嫌命长?” “且不说我都没见过你那什么世子爷......”说着话语一顿,扫过长乐郡主身后的男人:“好了,现在见到了,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太王妃还是王妃都不曾提及娶亲纳妃之时,你却像个疯狗一般逮着我咬,可笑的炫耀你那还没坐稳的世子妃之位,张口闭口贬我为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毫无教养可言。” 长乐郡主蹙眉,虽然她觉得沈宁说得对,但这话可太招人恨了,尤其是她身后这位。 果然,李坤怒了:“你住口,竟敢羞辱本世子的妻子,你好大的胆子!” 沈宁扫他一眼:“您还是先站起来再说吧。” 只能躺在地上嚎的废物。 “我以为这世间为了情情爱爱发疯的蠢货也就卫从文和沈姝了,没想到世上从不缺蠢货,是我孤陋寡闻了。” 第三十五章 秦灼 陆淑颖被骂得脸色惨白,怒气翻涌,眼看着就要气晕过去,就在这时齐王妃和齐王一起赶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齐王妃快步走向儿子,瞬间急了:“坤儿,你伤到哪儿了?” 齐王怒视坐着的那人:“秦灼竖子,你好生嚣张,竟敢来本王府上伤人,当真以为没有王法治你了?” 沈宁挑眉,他的名字叫秦灼,这个灼字倒是很配他。 秦灼没开口,站在他面前的侍卫统领拦住齐王,一板一眼的解释:“我家主子奉命宣诏,管家让主子在此稍等,结果就来了这么个女子,非说自己也是王府的主人之一,有什么事情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卑职将她请开,然而还没碰到她就开始哇哇乱叫,说她腹中怀着王府世子的骨肉,谁伤了就要谁的命。” “齐世子赶来,不由分说就护着她,还直接对主子动手,卑职不得已出手阻止,因此伤了齐世子,实在是抱歉。” 这歉道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再看那陆淑颖,这位也是蠢得清奇。 还没正式成为世子妃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彰显权力和地位,连京城的人都没认其,居然就想做王府的主。 真是比沈姝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眼了。 齐王妃和齐王对陆淑颖的厌恶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眼看着他们就要呵斥,李坤立刻就急了:“不关淑颖的事,是他们欺人太甚,淑颖还怀着孩子呢,他们就敢对她动手,一点儿没把王府放在眼里。” 齐王妃气得发抖,冷笑:“她一个贱籍女子如何就能与王府并重?” 陆淑颖摇摇欲坠半晌,最终还是晕倒了。 看齐王妃那表情,巴不得把人丢出去算了,但李坤拖着断腿都要往陆淑颖那边爬,齐王妃气得牙痒痒,但还是让人把陆淑颖和他一起抬走了。 长乐郡主过来挨着沈宁:“你这马屁精怎么突然敢跟我哥叫板了?” 沈宁皱眉,嫌恶:“被恶心到了,我又不是泥捏的,随便谁都能踩一脚。” 长乐郡主哼哼:“还行吧。” 要真是没点儿脾气只懂得谄媚,那就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那边,秦灼拿出一块金令,齐王不得不躬身听旨。 虽然两人年岁相差不少,但齐王和皇帝是堂兄弟,秦灼是皇后的弟弟,算起来居然还是平辈。 秦灼宣了旨也不管齐王脸色多难看,带着人趾高气昂的走了。 路过回廊,遥遥看了沈宁一眼,像是猎人看到了有趣的猎物。 沈宁后背发麻,主要是长乐郡主在她后背抓了一把:“你完了,被这混世魔王盯上的人了没好下场。” 沈宁倒是不怕,但她真的怕痒。 缩着身子躲开:“你不去看你哥?” 长乐郡主白了一眼:“断腿又死不了,娘肯定找太医去了,而且那女人肯定守在他身边,别说看,想想都气饱了,也不知道我哥那眼睛是怎么瞎的,非得娶这么个心眼子多却又蠢得过分的女人回来,他现在连爹娘都不认,更别说我这个妹妹了。” 沈宁:“那你不去看着,不怕王妃气出个好歹?” 长乐郡主:“......不要,管不了,那是她儿子......” “......” 一场赏花宴,花没看到几朵,沈宁却把自己累得够呛,而最累得地方就是脸,笑僵了都。 马车刚到沈府门前,沈宁刚刚下车,莫雪儿一蹦一跳的凑过来,一脸急切:“大小姐,二小姐气呼呼的,摔杯子。” 沈姝居然回来了,还有脸气? 沈宁捏了捏莫雪儿的脸蛋:“走吧。” 莫雪儿看出沈宁的疲惫,主动过来扶她,沈宁心里不由一暖,她妹妹要是这么个单纯的小傻子多好。 沈姝在前厅,沈宁直接路过回了住处。 流萤担忧道:“小姐,二小姐来了半个时辰了,又骂又砸的,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宁摆摆手:“不用理她。” 流萤立刻就不提了:“已经烧好热水了,这就打来,你先洗洗去去疲乏。” 沈宁是真的累,来去一个时辰,摆着姿态端坐三个时辰,因为坐在老王妃身边,众人的目光总是忍不住打量她。 不敢失仪,不是因为自己是老王妃看重的人,也不再是怕辱没沈家门楣,单是她沈宁这个人,她不能做出让别人看轻的姿态。 所谓人言可畏,她要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那些贵妇人一看这小门小户的姿态,谁还会买她沈家铺子的东西? 只要她一天还做这些富贵人家的生意,那她沈宁就算是一个活招牌,别人怎么看她、怎么待她,最后都会折现成沈家铺子的利益。 一不入宫、二不为官,她可就指着那些小钱钱过日子呢。 当然,上辈子她不是这样的,可这不是死过一次才明白,人情冷暖,最靠得住的还是银子。 沈宁除了外裳,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往屏风后走去,突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沈姝气冲冲的走进来。 双眼仿佛冒着火焰一般瞪着沈宁:“姐姐你为什么不敢见我?” 沈宁半拉着眸子睨着她:“我为什么要见你?” 沈姝今天被人直接丢出齐王府,颜面尽失,此刻俨然已经被气得没了理智。 “今天在齐王府你为什么不帮我?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羞辱你就开心了?我就算做了错事,那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跟外人合起来欺负我?” 沈宁只觉心口闷堵,感觉快要窒息。 不是被气的,而是跟这种蠢货无法解释,看着她在眼前上蹿下跳就难受。 见沈宁脸色难看无话可说,沈姝瞬间气焰更加嚣张了。 所有人都说她错了,可她只不过是想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而已,怎么就罪无可赦了?他们怎么不看看沈宁对她多过分。 “你好歹是我沈家的大小姐,就算不能嫁给卫大哥也不能去给人家当妾啊?陆姐姐和世子爷真心相爱,人家都有孩子了,你横插一脚算什么?” “陆姐姐宽容大度,对你好声好气,你连理都不理,这就是你说的礼教.......啊.......放开.......你干什么唔.......” “呼噜咕噜......” 第三十六章 她要杀我 沈宁死死的将沈姝摁在浴桶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眼看她挣扎之力小了一点儿,揪住衣领将她提起来,等她大口大口喘够了气,猛的再次将她摁下去。 “啊......唔......咕噜咕噜......” 反反复复好几次,眼看着都能把人摁死了,但沈宁还是仁慈的留了她一命。 像是扔破布一般把人扔到地上:“流萤姐,进来把水换了。” 流萤和玉竹一起进来,低着头仿佛没看见地上那人一般,一人打水提出去,一人拿了帕子擦地。 流萤打水提到外面交给粗使婆子,交代她们重新打水来,问及为何,她只是拉着表情说到:“大小姐刚刚要沐浴二小姐就冲进去了,结果脚滑栽进浴桶,害得大小姐这洗澡水都用不了,真是的,大小姐累了一天,洗个澡都不得安宁。” 粗使婆子也挺鄙视这个二小姐的,刚刚还又打又砸的,大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妹妹就这副德行? “大小姐太辛苦了,锅里应该还有些水,我这就叫人打来,顺便再烧一锅,让大小姐好好泡泡解乏。” 流萤目送她远去,自己又拿了桶赶紧进去换水。 沈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人是醒的,但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死死瞪大的眼里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刚刚......她感觉自己真要死了。 “咳咳......咳......” 肺里呛了水,随便咳一下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身体痉挛抽搐,她控制不住的蜷缩身子,痛苦绝望中她看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顺着往上看去,是坐在椅子上悠然喝茶的沈宁。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至极的沈宁。 姐姐从来都是疼爱她的,从小就一直照顾着她,不管她犯什么错,长姐永远都会先关心她有没有受伤,然后悉心教导、安慰。 长姐也会训斥人,也会打她手心,可那眼里总是带着无奈与心疼。 她见过长姐情绪最崩溃的两次,一次是母亲灵前,一次是那日卫家大堂。 母亲灵前姐姐凶狠,却把她和弟弟护在身后,卫家那次姐姐气得吐血,但也没有把她如何。 而现在,她在长姐眼中看不到丝毫熟悉的光泽,有的只有居高临下,宛如俯瞰蝼蚁一般的冷漠蔑视。 她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肺疼得像是吞了钢针,心口咚咚像是要跳出来,脑袋宛如千斤重,如此凄惨痛苦竟然都是最疼爱的姐姐带给她的。 而她的目光里也不再心疼着急,仿佛她死在这里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只看一眼就让她全身颤抖,心神恐惧。 逃......她必须要逃走,不然会死在这里的。 沈宁就这么看着沈姝在地上挣扎,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逃去。 果然,不吃点儿教训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流萤和玉竹相视一眼,默契的什么都没问,虽然大小姐很吓人,但是二小姐绝对是咎由自取。 “小姐,水换好了。” “嗯。” 沈宁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走去屏风后面,褪尽衣衫入了浴桶,被温水包裹着,舒服得轻吟。 沈姝一路往外逃,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顾不上,跌跌撞撞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刚回来的梁卓,她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泪落下,身子朝梁卓扑过去。 “梁卓哥哥,呜呜呜......咳咳......救我,姐姐要杀我......” 她又惊恐又委屈,死死抱住梁卓,恨不得整个人都缩他怀里:“姐姐她疯了,她要杀我,梁卓哥哥救我......” 梁卓猝不及防被抱着,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听到沈姝的控诉他只觉得荒谬,大小姐怎么会杀二小姐? 粗使婆子提着热水路过,看到这一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二小姐你说话能不能讲良心?明明是你自己来找大小姐麻烦,结果脚下打滑摔大小姐浴桶里害得大小姐连澡都洗不了,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哭诉?还大小姐杀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恶毒啊?” “咳咳......”沈姝激动得狂咳,颤抖的手指着那个婆子:“你胡说,是姐姐......咳咳......是她把我摁到浴桶里的,她想杀我......呜呜呜.......” 她仰头望着梁卓,祈求道:“梁卓哥哥你要相信我,真的是姐姐要杀我......咳咳咳......” 要是以前,梁卓必然是无脑相信沈姝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沈姝已经是卫少夫人,跟她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而他想要迎娶的是大小姐。 现在他已经看清了大小姐冷漠外表下善良柔软的内心,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原谅二小姐,但心里依旧还是疼爱着她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杀她? 摸了摸沈姝湿漉漉的发梢:“你还是快去换身衣服吧,别染了风寒。”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心疼已经成了习惯。 沈姝得到了安慰,但不是她想要的。 气急败坏的嘶吼:“你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沈宁她真的要杀我......” 梁卓点头:“我相信你,所以你快去换衣服。” 每个字都那么敷衍。 沈姝本就疼的肺更是气到要炸,也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那到蓝色身影,她瞬间欣喜的扑过去,再次委屈得掉泪:“夫君,呜呜呜,你快救救我,姐姐要杀我。” 卫从文没有伸手,只是站在原地,仍由沈姝扑到他怀里。 他甚至都没理沈姝的哭泣,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梁卓。 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亲眼看到了沈姝的狼狈,听到了她的控诉,也看到她扑进梁卓怀里,两人旁若无人的相拥。 如果只是心仪的姑娘,看到她跟别的男子接触,会嫉妒,会吃醋。 但如果是自己的妻子还跟别的男人拥抱,那只有愤怒,是对男人尊严的挑衅,对底线的践踏。 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朝三暮四、左右逢源? 卫从文死死抓住沈姝的手,完全不管她的委屈控诉,直接把她拖走。 “夫君,卫大哥......你做什么?我疼......” 沈姝不断挣扎求饶,却没能换来男人的一丝心软。 梁卓皱眉,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可人家是夫妻,他又能说什么? 沈姝已经如愿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卫大哥,他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第三十七章 笑死,根本说不出来一点 “小姐,梁卓送来了这个。” 玉竹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一脸都是不情愿。 沈宁懒散的躺在贵妃椅上,流萤拿着帕子给她擦头,要不是怕直接睡过去会头疼,她现在都已经睡着了。 对于梁卓送来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丢了,她才不要这晦气的东西,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有点儿用处。 “拿来我看看。” 玉竹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支金簪玉兰,上面镶嵌了白色的宝石,这成色和做工倒是不错,可惜送礼之人招人嫌。 “随便找个角落放着吧。” 她留着梁家还有用,总得给点儿希望。 等头发干了,沈宁倒头就睡,都没顾得上吃东西。 那边梁卓在门口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了出来的玉竹,连忙上前询问:“大小姐可喜欢?” 玉竹白他一眼:“大小姐都累死了,倒头就睡,哪儿有空看你的礼物,我给放柜子里了。” 梁卓急了:“怎么能放柜子里呢?” 玉竹:“那怎样,要给你拿回来吗?” 梁卓不语,玉竹反而不依不饶了:“二小姐现在越来越过分,明明是她自己的错还乱发脾气,甚至都敢对大小姐动手了,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梁卓抿唇,面色愧疚:“我会弥补的。” 玉竹翻个白眼:“得了吧,刚刚还看见你抱着二小姐安慰呢,哼!” 梁卓慌忙解释:“没有,是二小姐自己冲过来的,我只是习惯的安慰她一下......” 玉竹才懒得听他解释呢,这人坏得很,勾搭二小姐,害惨了大小姐,现在还妄想得大小姐垂怜,简直了令人恶心。 --- 第二天一早,齐王府就派人来送贺礼,前来的竟然还是芬姨。 沈宁自然是好生招待,芬姨将礼物递上,带来了齐王妃的歉意。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上门,八字还没一撇呢,却被自己府上的祸害几次三番的挤兑羞辱,这不补偿一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按理说齐王府是皇亲贵胄,哪儿需要为一点儿颜面之事向一个小姑娘道歉,但这不是有对比了么。 陆淑颖作天作地,拱着李坤反抗全家人,仗着肚子里怀着孩子就作威作福,这还没进家门就想当家做主。 她以为这是哪儿?这是齐王府,皇族宗亲,哪儿轮得到她一个乡野女子做主? 她不懂规矩不怪她,她但凡谦卑一点,虚心去学,齐王府也不会这么容不下她。 没本事,没见识,却偏偏好高骛远,贪得无厌,简直令人讨厌到了极点。 这么一对比,那对沈宁本来只有一点儿好感都得翻个三四倍。 尤其是沈宁还顺道拿下了长乐郡主,那可不无敌了。 芬姨亲切的说道:“沈姑娘不必跟那没脑子的人一般见识,让自己难受可不值当,太王妃和王妃娘娘都很喜欢你,以后可以常来王府做客,这些礼物都是王妃的心意,郡主还帮着挑选了,你看看要是不喜欢,我回去跟王妃说说。” 沈宁哪儿能不喜欢,忙说着客气话接下,她一点儿不觉得受之有愧,无端端被恶心一顿,这补偿是她应得的。 芬姨临走之际她还拿了一份银饰送给她,同时让她帮忙问安,礼数周到,态度友善,让芬姨看她的眼神又和善的几分。 从始至终芬姨都没再提有关亲事的话题,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含糊过去。 李坤受了伤,陆淑颖明显恨上了沈宁,这两日指不定还要怎么作妖,这可不是提亲事的好时候,既是不能定下的事情,自然就不适合大张旗鼓宣扬,免得横生枝节。 那日参加宴席的人被太王妃专门点过,自然不会乱传,就算说,那也是认可太王妃的说辞。 长辈的给小辈相看姑娘,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能被太王妃看上,那只能证明那姑娘是真好。 然而聪明人多了,也总有那么几个显得更聪明的。 沈宁要去齐王府给世子爷当妾的消息流传了出去,不过半日时间就有人舞到她面前来。 赵氏第一个到达,惊讶好奇:“你真准备给别人当妾?齐王府啊,人家看得上你?好好的正妻你不当,作甚去给别人当妾,这不是自甘堕落?” 沈宁:......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他们,明明都撕破脸了,一转头这人还能巴巴的凑上来,真是一点儿都不记仇。 沈鸣也跑来求证,激动期待的问道:“妹妹你当真搭上齐王府了?” 本来他是有别的想法的,但如果沈宁能入齐王府,那他的身份岂不是就又高一层。 齐王府世子妾室的哥哥,光是这个名头都能让他捞到不少好处。 这贪婪算计的嘴脸真是无论看多少次都想扇他。 沈宁自然不会承认,微笑:“你们可是要失望了,我暂时没有离开这个家的打算。” 赵氏闻言冷哼一声:“难不成你还能在家待一辈子不成?到时候没有男人要,说出去都丢人。” 沈宁:“像二婶一样吗?嫁个事事无成的男人,生一个游手好闲的儿子,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一家子生计发愁。” 赵氏脸色僵硬:“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沈宁一笑:“难道不是事实,不如二婶说说二叔的优点?” 赵氏这次连脑子都僵住了,笑死,根本说不出来一点。 沈鸣顶上:“女人就该早点儿嫁人,相夫教子,你一直在家里待着叫什么事儿?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家?” 沈宁瞥他一眼:“堂哥,嫂子才走了两年吧,她倒是早早嫁人了,怎么还没活一年就上吊了?” 沈鸣也是位妥妥的人渣,娶了个温婉乖巧的妻子却不珍惜,带着出去玩儿,让自己妻子被那些狐朋狗友玷污了,他不但不帮妻子讨回公道,还说自己妻子不要脸,最后气得那位堂嫂上吊自尽。 沈鸣想辩解两句,但沈宁那双眼睛犀利得仿佛什么都知道,让人无所遁形。 母子两人怼不过,灰溜溜的走了。 沈宁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好人不长命,畜生倒是活得挺好。 二房没一个好东西。 ---- 第三十八章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些是什么? 因着之前换新娘子的事情闹得很大,迄今为止还是有人关注着沈宁的消息,所以关于她要去齐王府为妾的事情也很快被人知道了。 流言之所以可怖,只因世人只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别人怎么解释,只要那个答案不如他意,最终都会被淹没。 沈宁自然不会去解释,因为她也不需要那些人相信什么。 而且这个流言传出来,该急的也不是她。 果然,不到两日,齐王府就有人出来辟谣了,说沈宁不要脸想要攀上世子爷,人世子爷根本没看上她。 不用怀疑,这一定是那位世子爷为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做出来的。 沈宁能做什么,说自己不想去王府做妾,说自己没看上那位世子爷,说自己被人泼脏水了? 谁信啊? 流萤和玉竹听得冒火,但生怕沈宁不开心,不敢告诉她,沈宁又岂有不知道的? “流萤姐,你去见一见何晓跟余六儿。” 这两人就是之前在外面给沈宁跑腿的小厮。 沈宁在流萤耳边耳语几句,流萤瞪大眼:“这......我......” “快去吧。” 流萤不解,但还是去了。 半日后,流言甚嚣尘上,且越来越厉害。 说沈宁对自己亲妹妹的爱护都是假的,她只是嫉妒自己妹妹得未婚夫的喜爱。 说沈宁根本没有病,吐血什么都是装的。 说沈宁因为嫉妒,想杀死自己的亲妹妹再嫁卫家。 众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是不是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卫家,沈姝听着流言忍不住心里得意,谁让沈宁不帮她,现在百姓的矛头指向她了,活该。 眼看着风向越来越好,沈姝抓紧机会出门去,还真让她混进了一些贵族少夫人的社交圈子。 那日沈宁想要杀她,恐惧过后彻底激活了她的报复之心,她在一群人中间大肆宣扬自己姐姐是多么的古板冷血恶毒,不但不成全她,还因为嫉妒想要杀了她,现在更是自甘堕落插足别人感情里去当妾室。 沈姝一脸后怕、痛心疾首,眼看着众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她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心里洋洋得意,殊不知这群人是把她当笑话和乐子看呢。 然后她就被路过的长乐郡主扇了。 就字面上的意思,一个耳光狠狠的扇过去,瞬间脸就浮现巴掌印。 长乐郡主像是看见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厌恶无法掩饰。 “你这样的玩意儿居然跟沈宁是姐妹,简直让本郡主大开眼界。” “抢姐夫的是你,不要脸的是你,她从不说你一句不是,你却在这里肆意羞辱诋毁,到底是谁恶毒无耻?” “我母妃都舍不得用一个妾室的位置委屈她,你倒是张口闭口就是妾。” “贬低她你是不是就能获得优越感,你抢姐夫还抢出高贵了?” 沈姝委屈得直掉眼泪,她素来习惯了被别人呵护,只要她一掉眼泪,梁卓和卫从文都会无条件的维护她,对她呵护备至。 然而她却忘了,这里没有呵护她的男人,只有一群看好戏的女人。 她这副被男人怜爱呵护的姿态恰恰就是女人最讨厌的。 刚刚还围着她的一群人,此刻是有多远退多远,看好戏可以,但为了沈姝出头跟郡主对上,她们脑子有没毛病。 况且听长乐郡主这么说,她们对沈姝更是鄙夷。 ------ 沈姝被打沈宁是不会知道的,她忙着呢,最近可接了好些单子,底下的掌柜都惊到了,跑来向沈宁请示。 忙着数钱钱的沈宁很快乐,要是没人惹她就更好了。 沈宁被请去了南松堂,二房夫妇和沈鸣都在,沈鸣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看到她到来,几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 这跟狼看到肥肉一般,妥妥的鸿门宴啊。 “妹妹,你来啦。” 沈鸣站起身,然后介绍旁边的男子:“这是我的好友,杜家公子杜如风。” 杜如风握着折扇,笑着行礼:“如风见过沈姑娘。” 沈宁:“杜家?可是城东太师府上?” 杜如风表情一僵:“不是。” 沈宁:“那城北杜侍郎府上?” 杜如风表情挂不住:“不是,在下......” 他想介绍自己家世的,可突然发现说不出口,自卑仿佛要将他淹没。 沈鸣倒是很有眼力见,立刻接话:“沈宁你这查户籍呢?一来就问家世,你怎么这么势利眼?” 沈常林赞同:“看人先观品行、再问学识,鸿鹄之志更胜万贯家财。” 杜如风瞬间觉得自己背脊都能挺直不少。 沈宁:“呃,是吗,倒是我心胸狭隘了,你们喜欢就好。” 说完利落转身,她去看老夫人了。 “祖母,我来啦,你身体好点儿了没?” 老夫人:“!!!!!”这个祸害怎么又来了? 沈宁孝心感天动地,看到旁边老夫人的药还没喝,亲自端去喂:“祖母,您该喝药了。” 老夫人:“不用,我自己会喝。” 沈宁:“没事的祖母,知道您心疼我,不过喂您喝药累不着的。” 刘大妈想阻拦来着,流萤和玉竹一人一边把人牵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宁无比温柔的把药往老夫人的鼻子里喂。 “大小姐,你.......”怎么这么恶毒?呜呜呜,为什么唔她嘴巴。 “哎呀!”沈宁连忙用帕子擦,心疼不已的说到:“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药都不会吃了?二叔他们都在门口坐着,也不说进来照顾您一下,您一把年纪了还遭这罪,真是太可怜了。” “祖母,唉,您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太感动了,没事,孝顺您是应该的。” 老夫人呛得眼睛都红了:“沈宁,够了,你给我滚出去!” 沈宁一把将碗摔她身上,气冲冲的走出去,然而走到门口却拿出帕子往脸上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破碎可怜:“我知道自己不是祖母亲生的孙女,但我已经没有长辈了,我都把祖母当自己亲祖母一般孝顺,我要是哪儿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您何必如此动怒,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刘大妈:“.......啊啊啊......”老夫人别晕啊,大夫,大夫!!! 第三十九章 杜云芝真是语出惊人 “小姐,那杜如风又来了。” 玉竹端着点心进来,一脸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莫雪儿正在给沈宁洗手,她刚刚画了一幅画,沾了一手的墨汁,莫雪儿自告奋勇帮她洗,沈宁也就随她,耷拉着手随她摆弄,偶尔划水逗她玩儿。 闻言也没有情绪起伏:“来了就来了呗。” 自那日见过面之后,杜如风已经来沈家三次了,也不知道沈鸣给他许了什么好处,他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无比积极的对沈宁示好。 送礼、求见,哪怕连着吃了三次闭门羹也不气馁。 他是以沈鸣好友的身份来沈家的,但他这态度完全是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一群下人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竟然也不气,照旧过来,这都第四天了。 沈宁不在意,但玉竹在意啊,偷偷又跑出去看人走了没,结果没一会儿就兴奋的跑回来。 “小姐,梁卓把人打走了。”激动之余还不忘嫌弃:“该让莫临出手的,莫临能打死他。” 沈宁乐死了,玉竹这一天天儿的,戾气见长啊。 梁卓打走了杜如风,小心忐忑的来找沈宁邀功。 “大小姐不必烦心,我已经把他赶走了,以后不会让他再来打扰你。” 沈宁爱搭不理,梁卓习以为常,甚至还因为今日的大小姐没有赶走他而升起一丝丝隐秘的窃喜。 “外面都在传大小姐要去齐王府给人当妾,是为了二小姐吗?” “给人当妾室很苦很可怜的,大小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其实女子嫁人不能只看家室,最好还是嫁那种会心疼人的,大小姐你觉得呢?” 他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堆,许久都没听到吭声,结果一抬头,哪儿还有沈宁的影子,屋内只有一个流萤在收拾东西。 梁卓脸色一变:“流萤,大小姐呢?” 流萤:“带着玉竹出去玩儿了。” 梁卓:“去哪儿?” 流萤给个白眼:“我哪儿知道?” 梁卓想追出去,却猛然想起自己追出去什么也做不了,倒是流萤这里,他面红耳赤、犹犹豫豫的问:“刚刚......我说的你都听见了?” 稀奇,这么臭不要脸的人还知道难为情呢。 流萤板着一张脸,木得感情:“最近耳朵不太好,什么都听不见。” 尤其是那不要脸的废话。 他能厚着脸皮说出来,她都不好意思听。 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是谁害的? 跟二小姐不清不楚,破坏大小姐的婚事,现在还回头想跟大小姐成亲。 他怎么不上天呢? 大小姐要是多瞎才看得上他? ---- 沈宁找杜云芝玩儿去了,钱钱有了,自然是得找好姐妹儿吃喝玩乐。 她倒是去得巧了,杜云芝正要跟她娘一起去上香,杜夫人苏燕非常坚持的要拉着沈宁一起去。 见沈宁懵了,杜云芝小声道:“我娘带我去求月老庙。” 沈宁:“......”谢谢,她不是很想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姻缘在哪里,不过这烂桃花最近很是旺盛,她只想去去晦气。 但杜夫人很坚持,拿出长辈的架子,沈宁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杜云芝缩在自己马车里,免得被碎碎念。 既然见面了,杜云芝免不得问一问外面的传闻,她是不相信沈宁会愿意做妾,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杜云芝:“你有没有见过齐王世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沈宁挑眉:“这你都知道?” 杜云芝无语的往软枕上一靠:“我也不想知道,那天那女的带着一个丫鬟我家酒楼,张口就点了十几个菜,小二就多问几句,她觉得小二瞧不起她,狗眼看人低,然后那齐王世子带着人来了,亮明身份,打了小二一顿,我爹还被喊出去狠狠训了一顿,不但低声下气胡道歉,还赔偿了不少的东西这才了事儿。” 沈宁:“.......”确实像陆淑颖做得出来的事情。 像是穷人乍富,然后迫不及待把同类人踩在脚下以此证明自己的高贵。 杜云芝:“就李坤和那女人的德性,我觉得只要你脑子没进水,绝对不可能去齐王府当妾,当妻都不行,面对那么油腻的男人我连饭都吃不下去。” 沈宁乐不可支,抱住她一颤一颤的笑,然后才将齐王府的事情告诉她。 其实见过陆淑颖了,这齐王府的打算就不难猜,但听到真相之后杜云芝还是被膈应得不行。 “那女的当正妻,你当侧室,那你还能有好日子?” 沈宁:“这不没成么?齐王妃和太王妃都挺好的,长乐郡主也挺好,就是世子爷一言难尽些。” 杜云芝:“好什么好,你这是鱼没吃到,平白惹了一身腥,看看外面都把你名声糟践成什么样了?” “呃,这个我也不吃亏的......”沈宁偷偷把王府给的东西告诉她。 杜云芝抿唇、深思:......嗯,也不能说完全亏了。 “可女子名声重要。” 沈宁眨眨眼,那一刻眼睛里面闪的光都是金元宝的形状。 杜云芝福气了:“你这个财迷,简直没得救了。” 杜夫人要去的是京城外不远处非常灵的月老庙,今日是七月初一,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这月老庙的香火格外旺盛,所以遇到熟人就不奇怪了。 “叶公子,黎公子!” 一下马车就看见叶非言和黎少白,沈宁: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叶非言非常自然的上前施礼:“杜婶婶,真巧,你们也来这里。” 苏燕:“是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沈宁似笑非笑的扯着唇角:巧?确定不是刻意打探,故意以前等着的? 然后她看到苏燕看了看叶非言之后转头又看了看自己女儿,啧,看来叶非言已经过了岳母这一关呢。 再看杜云芝,她对沈宁眨眨眼:“怎么了?” 没眼看了。 “伯母走了,还不快去?” 苏燕往前走,叶非言落后半步跟着,两人边走边聊,看起来相谈盛欢。 杜云芝蹙眉,像是遇到了非常严重的大事一般:“这叶非言整天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对我娘热切又殷勤,你说他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沈宁愣了一下,杜云芝真是语出惊人。 第四十章 这扑面而来的骚气 沈宁愣了一下,杜云芝真是语出惊人。 她这不但没明白叶非言的心意,反而朝一个诡异的方向误会去了啊。 一想到杜云芝居然以为叶非言喜欢她娘,沈宁突然就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宁抱住杜云芝,差点儿笑成了一个傻子。 前面两人听到之后看回来,杜云芝也无语了,问一旁的黎少白:“她怎么了?” 不小心听到对话的黎少白忍俊不禁的掩唇,没回答杜云芝的话,而是大步朝前走去,甚至还心疼得拍了拍叶非言的肩膀。 有了这一遭,沈宁进月老庙的门都是笑着进的,简直要笑死她了,哎哟,肚子疼。 杜云芝相反,一脸黑线,不明白她乐什么,而且笑得夸张就算了,她还不告诉她。 月老庙里人不少,杜夫人买了许愿牌,让所有人都必须写。 不出所料,只有叶非言写得积极,其他三人都看着牌子为难。 杜云芝没开窍,一心打算盘;黎少白一心事业,看起来也不像红鸾心动的样子;而沈宁......懂倒是懂一些,但没心动过,也不是很需要。 在杜夫人的逼视下,三人还是写了,不敢给杜夫人看,匆匆往上丢。 杜云芝凑近沈宁,悄咪咪问道:“你写了什么?” 沈宁:“那你呢?” 杜云芝:“花自开、风自来。”一切随缘。 还挺诗意。 沈宁目光坚定:“一生富贵,小人退散。”不知道月老管不管这个。 两人相视一眼,突然笑开,然后挽着手进去烧香了。 黎少白看着自己手中尚未写字的牌子,本来还有些抗拒的,但听到那两人写的,倒是豁然开朗。 谁说在月老庙就一定得强求姻缘?什么缘不是缘? 抬手提笔快速写完丢上去,瞬间仿佛心里卸下一块石头。 月老:......你们是懂为难人的。 一行人进去烧香磕头,而后又去许愿池许愿,月老庙门口还有一条长街,专门贩卖各种与姻缘有关的物品,成双成对,红得刺目。 嗯? 沈宁目光凝聚在杜云芝的手腕间,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红绳? 就刚刚这一会儿,发生什么了? 注意到沈宁的目光,杜云芝顷刻间红了脸,眼神闪躲不不敢看她,转头朝杜夫人跑去了。 叶非言在后面闲庭信步,就是姿势有些太刻意了。 握着折扇的手故意抬高,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手上的红绳。 这扑面而来的骚气,沈宁和黎少白齐齐后退一步,不想搭理他。 杜云芝害羞的缠着苏燕,后面三人并排。 叶非言在中间,黎少白和沈宁各自一边离得老远,都不想靠近他三步以内。 当然,一直躲着不现实,最终,黎少白先败下阵来:“恭喜。” 沈宁不想看他得瑟,摆出高冷架势:“我是云芝的姐姐,这门婚事还得考察考察。” 虽然不是亲姐,但也是姐。 叶非言拱手行礼:“姐姐,叶非言有礼了。” 沈宁:“......” “你......很好。”沈宁本想调侃几句的,可最终却化为真心实意的笑。 沈宁是娘家人,不能说恭喜,两人还未订婚,不能送祝福,只有一个态度,证明她认可了叶非言。 叶非言自然也能感觉得到沈宁真心的祝福和包容,明明年纪还没他大,却有种自己也被长姐照顾的感觉。 就很神奇,然后再看沈宁这张脸......别扭。 “多谢姐姐。” 一路上,叶非言和杜云芝小动作不断,当其他人是瞎的,玩儿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叶非言说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让木头开窍了,还一发不可收拾。 走着走着就变成沈宁和黎少白一起了。 不经意间撇到苏燕观察的目光,沈宁无语,咋滴,拜一次月老庙,杜夫人还想撮合两对? “小心。” 眼看着沈宁就要踩坑里,黎少白到底还是出言提醒。 沈宁停下绕过去:“黎少主最近不忙了?” 自那次之后,他们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上次黎少白还生气呢。 黎少白一如往昔从容:“该忙的忙完了,不该忙的自然与我无关。” 沈宁轻笑了一声,感叹道:“我认识少主也有三四年了吧。” 黎少白:“差不多。” 沈宁:“我一直以为黎少主雅致如玉、清风朗月,倒是第一次见你动怒,好像都有了人间烟火气一般。” 黎少白沉默片刻:“都是俗人罢了。” 沈宁拂开垂落面前的红色流苏:“是啊,都是俗人,我这个人啊,喜欢钱、喜欢悠闲的日子、喜欢朋友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素来贪图享乐,其他的,都不想关心。” 这是在解释之前的事情?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个拼命三娘难不成是假的? 沈宁:“人只为自己觉得值得的东西奋斗,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谁还不能改个目标了。” 姻缘树下,两人并肩而行,垂下的红色流苏像是一条条的红绳纠缠,将人一遍遍捆绑。 “沈宁......” 一道没有情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宁转头看去,目露惊喜:“郡主!” 赫然是长乐郡主和几个贵女,长乐郡主身边跟的不过亲戚就是贵女,都是长乐郡主的闺中好友。 本来沈宁跟她们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这几日长乐郡主总是维护沈宁,不免就让人心里不爽。 “又是她。” “马屁精。” “狗腿子。” “也不知道郡主喜欢她什么。” “一身流言蜚语,现在还跟男人逛月老庙,不要脸。” “那是黎少白吧?” “居然是黎公子唉,好久没见黎公子了。” “啊,那马屁精凭什么跟黎公子一起?” 几人看到黎少白,激动不已,掐着帕子羞红了脸,完全没注意到长乐郡主的脸已经冷的掉冰渣。 她朝沈宁招手:“过来。” 沈宁默了一下,这是什么招小狗的手势? 黎少白自然也注意到了,而且他考虑得更多,沈宁要是因为他被为难,他理应维护一下,可若是维护了...... “郡主!”不等他思考完,沈宁已经朝长乐郡主大步走去,然后一把将人抱住。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郡主,你来多久了?” 第四十一章 不怕死,只怕死得憋屈 长乐郡主被抱得紧紧,冷气一下子就散掉了,还没回答沈宁,那边黎少白被包围了。 “黎公子,好久不见,你也来逛月老庙啊。” “黎公子......” 三四个贵女围着黎少白,在头上红丝的衬托下,沈宁不厚道的笑了:“黎少白就跟入了盘丝洞一般。” 长乐郡主睨她一眼:“你还笑的出来?” 沈宁:“我有什么笑不出来,尴尬害羞的又不是我。” 长乐郡主:“你来求姻缘,跟谁的?” 沈宁抬头看她一眼:“反正不是跟黎少白。” 长乐郡主不说话了,沈宁推推她胳膊:“你有多喜欢?” 用下巴点点落荒而逃的黎少白。 长乐郡主眸色黯然:“我已有婚约,婚期就在九月。” 沈宁:“婚事不到最后一刻都说不准。” 长乐郡主:“你说你那妹妹?” 沈宁:“对啊,在大婚之前,她有无数次向我坦白的机会,我不可能不答应她,可她不信我,本可以风光出嫁,最后却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长乐郡主:“别拿那种蠢货跟我比......我的未来夫婿是丞相府的嫡子罗远尘,黎少白的表哥。” 沈宁:“......” 怪不得长乐郡主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这婚事确实不好弄。 “那罗公子对你好吗?” 长乐郡主:“那有什么好不好的,客气有礼、尊重谦让,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夫婿。” 这话语里有种想要挣脱却又挣脱不了的无力感。 沈宁不乱出建议,然后她把长乐郡主拐走了。 丢许愿牌、上香、叩拜。 沈宁说:“我跟郡主的人生不同,无法给郡主什么建议,可能也帮不了你,不过人生一场,我希望我能随心所欲的活,哪怕开心只有短短几年就终结,那也好过痛苦遗憾的活一辈子。” “以前我一心想抓住卫家的婚事,一切只因家中缺个顶梁柱,需要一个男人震慑住那些宵小,可后来我发现,性别是男人不代表他就一定能顶天立地,男人也有懦夫、孬种,与其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握在手里。” “我不怕死,只怕死得憋屈,命运握在我手里,握不住就扬了又何妨?” 沈宁张开双手,山风肆意吹动她的衣袂,那一刻,她翩然若蝶,仿佛能乘风飞去。 长乐郡主怔忪的望着,久久难以回神,直到她再次被沈宁抱住。 “看,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当你接受那个最壮烈的结局,是不是觉得去改变点儿什么就没那么难了?” 她可不是怂恿人去死,而是帮她打破牢笼,至于未来要怎么做,她自己思考。 长乐郡主没说话,只是回去的路上乖巧的被沈宁牵着手,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姑娘。 分别之时,长乐郡主很是不舍,可她现在脑子有点儿乱,不知道说什么,乖乖上了马车。 杜云芝看得很是神奇,凑近:“你对人郡主做了什么?” 怎么看着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一样看着这边? 沈宁长叹:“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劝说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别人要是因你改变好了,你就是他人的指路明灯,未来感激你,可要是改变出现了坏的结果,你就得背负一份罪孽。 前世里长乐郡主是如约嫁给了罗远尘,对外倒也说夫妻和睦,但后来皇权更替,丞相被贬,罗远尘还是靠齐王府才留在京城。 再后来,沈宁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长乐郡主出家了,膝下无子,和离出家,不是带发修行,而是真的剃去青丝的那种。 沈宁很喜欢现在的长乐郡主,不想她走到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那一步。 她不知道罗远尘是否是坏人,但能让妻子宁愿出家也要远离的人能好到哪儿去? 至于黎少白,他早就死在了那场皇权动荡之中。 沈宁并不觉得自己有改变谁命运的本事,也没自大的想要去拯救旁人,但她觉得要是活着,至少还是该活得开心自在点儿。 回去的路上,沈宁开始逼问杜云芝怎么突然开窍的。 难得看到杜云芝扭扭捏捏,羞涩不已。 “他......他就说自己喜欢我,想娶我,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还......还拉我的手......” “我娘已经答应了,我我......” 沈宁放过她了,再问下去,这姑娘要羞得钻地了。 从上一世就知道杜云芝是愿意的,只是有些迟钝,叶非言一心一意的追这么个姑娘,他们在一起是必然的。 回到城里恰好是晚饭时刻,杜夫人做主,让所有人去她家酒楼吃一顿。 大东家杜三德亲自招呼,很快就上了一大桌子菜。 一群人吃得正开心呢,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杜三德那焊在脸上的商业笑意僵了僵:“没事,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结果这一去,半晌都没回来。 苏燕很担心,准备起身去瞅瞅,叶非言很有眼色的跟上,然后......又没回来。 黎少白:“......那我去看看吧。” 沈宁:“一起去吧。” 这一个接一个搭进去也是神奇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杜三德专门用来招待亲朋好友的地方,相对来说僻静一些,去到前面才知道很是热闹。 “让一个位置,谢谢。” 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然后看到了大厅里的情景。 待沈宁看清的那一眼,只想缩了脖子赶紧跑。 居然看见了沈姝和卫从文,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然而刚挤进来都有点儿费力,现在想退后也不容易,也就那么一瞬间,她被沈姝眼睛扫到了。 “姐姐,你是来帮我的吗?” 沈宁:“......”呵,所以,她就知道遇到沈姝没好事儿。 杜云芝面色凝重:“你先走,我顶着。” 沈宁看着被沈姝拉到中间很是为难的杜三德,眉心紧蹙,她要走了,杜伯伯怕是就得被沈姝连累了。 “姐姐,你快来帮帮我们,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夫君都被打伤了。” 沈姝急切的想拉沈宁帮忙,甚至还想过来拉她。 沈宁抬手将她拂开:“别碰我,不怕我杀了你?” 沈姝吓得往后一缩。 第四十二章 人至少不能真的不要脸 面前这场面很有意思,沈姝、卫从文、杜如风、沈鸣、以及那位小国舅。 那人一袭红衣肆意张扬,宽肩窄腰,身姿昂藏,曲腿坐在条凳上,一脚踩着趴在地上的卫从文,全身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狂拽痞劲。 一张容颜像是被一笔一画精心勾勒出来,眉眼飞扬更是风流,可偏生他眸中神色太过危险,只消被他扫一眼,就仿佛被野兽扼住了咽喉。 沈宁很少会这么注意一个男子的容貌,但仅仅见这位小国舅两次,她就闪了两次神。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好色的属性。 感觉一看到他整个人都有点儿怪怪的。 一旁沈鸣和杜如风被侍卫押着,沈鸣激动的看着沈宁:“妹妹你快帮我们求求情,我们不是故意的。” 沈宁的眼睛已经黑了。 而杜如风只是耷拉着脑袋,看看沈宁又看看杜三德。 沈宁疑惑,问杜云芝:“这杜如风不会跟你爹有关系吧?” 杜云芝板着脸,压着不爽的情绪:“我爹老家宗亲的侄儿,爹年幼时受过他家一饭之恩,对他颇为照顾,他来京都三个月了,吃住都是我爹包的。” 听得出她是很不待见杜如风的。 沈宁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能扯上关系。 沈宁不动,那边小国舅却已经一刀扎进了卫从文的手臂:“管不住这手,那留着也没用了。” “啊......”卫从文凄厉惨叫。 “夫君!” 沈姝心疼得眼泪直掉,不敢去求小国舅,只能去抓沈宁的手臂:“姐姐你救救她,姐姐你不能这么冷血,他曾经也是你的未婚......” “啪!”沈宁反手给她一巴掌,冷戾睨着她:“人至少不能真的不要脸。” 自己做的丢人事儿还好意思拿出来宣扬,甚至以此要挟受害者,何止过分。 沈鸣被那一地的血吓惨了,拼命挣扎:“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我妹妹认识齐王府的人,她要给齐王府的世子当妾,她还有很多钱,可以赔偿你的。” 那人目光缓缓移过来,而那边的杜三德却砰的跪下了:“大人,小人愿全力补偿大人,这不关她的事。” 沈宁觉得杜三德今天有点儿傻,地上这四人哪个值得他救?干嘛非得揽到自己身上?可别说是为了她。 沈宁目光落在杜如风身上,猛然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苏燕,果然,她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 男人,哪儿有不在乎血脉的。 察觉到那到让与众不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宁转头看去,却见他把玩着匕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匕首见了血,更加的锋利夺目。 “过来。” 两个字,不容抗拒的口吻。 杜云芝紧紧拉住沈宁:“这不关你的事儿。” 叶非言和黎少白这次动作倒是整齐,上前挡在了沈宁和杜云芝的面前:“叶非言(黎少白)拜见世子。” 小国舅是外面人喊的绰号,虽然他确实是国舅,但他的爵位是国公府世子爷。 沈宁:“......”错觉吗,感觉他们喊完之后那人身上瞬间冒了杀意? 两人不敢硬拦,小国舅的德性他们太过清楚了,若他非要动手,今天谁也劝不住的,可他们不能不拦。 这位小国舅从来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就手软,可沈宁实在是无辜,而且他们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怎么也得挡上一挡。 “叶尚书的儿子,黎家少主.......许久不见,都敢挡我了......” 两人身躯一凛:“不敢,只是还请世子爷莫要迁怒他人。” 沈宁挣脱杜云芝的手出来,先对杜三德道:“杜伯伯,你把客人都请出去吧。” 何必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 杜三德如梦初醒,赶紧去赶人,连饭钱都不要了。 沈宁顺手拉住一个小二:“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小二怕怕的瞥了一眼,小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沈宁。 原来沈姝和卫从文来这儿吃饭,恰好遇到了沈鸣和杜如风。 好像是沈姝听到沈鸣和杜如风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然后起身过去找他争论。 说着说着急了眼,沈鸣和卫从文打起来了,然后就开始丢东西,最后直接掀了桌子。 他们当时坐在二楼,窗户外面就是街道,桌子上的饭菜飞出去不少,撒了路过的小国舅一行人一身,然后就被抓下来了。 因为掀桌子的是卫从文,所以被匕首扎手臂。 而他之所以被踩着是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小国舅,被抓之后还出言挑衅。 沈宁听完只觉得同情,小国舅这是倒了什么霉,这样也能被殃及。 求情是不可能求情的。 沈宁对小二嘀咕几句,很快他就端着旁边刚准备端上去的菜品过来。 沈宁端着才走向小国舅旁边的桌子,跟着小二一起将菜品一一摆放,足足放了三十多道,她才抬头看向他:“把这些都砸他们身上够吗?不够还有。” 秦灼觉得她天真:“你以为这就能让我放了他们?” 沈宁拍拍手:“我不为任何人求情,他们不配,不过是他们非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我觉得自己该给世子爷一个态度。” 秦灼上下打量沈宁许久,眼里泛起兴味:“极好。” 然后那三十多道菜,连同楼里所有食客吃剩的,全都倒在了四人身上,是的,还有沈姝。 都说那小国舅从来不会对女人手软。 四人最后一身狼狈的被丢了出去,杜三德对杜如风还有些心软,赶紧叫人把他提回去洗一洗。 “大小姐,这次多亏了你......” 杜三德感谢的话还没说完沈宁就打断了他:“杜伯伯,这杜如风搭上了沈鸣去沈家堵我好多次了,本想等着一起清算,不曾想竟然是杜伯伯的亲戚,那过往之事我就不提,但没有下次。” 杜三德瞳孔微微一颤,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沈宁,仿佛在看一个很陌生的人。 沈宁素来敬重他,把他当伯伯一般,何曾说过这等警告重话。 不等他想明白沈宁就走了,一回头对上妻子失望的目光,瞬间心也慌了。 “燕妹,我......怎么......” ---- 第四十三章 可笑、可笑啊...... 沈鸣回来,洗了澡就往沈宁这边冲,气势汹汹的找她兴师问罪,然而莫临早已经等着他了。 三两下就将他制服,堵着嘴,用绳子捆着吊了起来,至于什么时候能被人看到放下来,那就看他的运气了。 沈鸣显然运气不好,被吊的地方太偏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扫地的家丁看见。 救下来的时候都昏迷了。 不出意外二房又要找沈宁麻烦,沈宁人都没见,直接将人拦了回去,顺便带了一句话给他们。 ‘昨夜沈鸣得罪的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当家太子爷的舅舅,他们可以继续闹,她去找小国舅,沈家一起玩完。’ 五年前沈家还没落败,沈常林还是浪子,小国舅的威名沈鸣不清楚,他知道。 他只有一个儿子,赌不起,同时还把沈鸣摁住,告诫他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去找沈宁。 镇住了自己家里,沈宁也没忘卫家,卫夫人肯定会心疼儿子,说不定还会迁怒她身上。 为了自己得到安宁,沈宁干脆下了一记猛药。 沈姝的贴身丫鬟雨儿爬了卫从文的床,两人正在酣战的时候被沈姝抓了个现行。 卫家热闹了,沈宁就安稳了。 至于沈宁会不会哭着回来闹,那是梁卓的事情,他要是敢再让沈姝来烦她,她就亲手将他绑了送去卫家。 ----- 七夕节又叫女儿节,是姑娘们最喜欢的节日。 今日要祈福,拜织女、七星娘娘,祈求自己得一双巧手,同时向七星娘娘许愿自己能嫁如意郎君。 流萤他们忙着准备桌案,莫雪儿蹲在一旁跟玉竹一起研究给沈宁染指甲。 今日送来了不少花儿,沈宁都分发下去,簪花、染指甲、做花篮,每人都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沐浴之后一起拜了七星娘娘,然后就是各自领着一份赏钱出去街上玩儿。 今晚街上最是热闹,有花车游街、美食、杂耍,还有各种关于针线巧手的比赛,不管身份高低,只要有一门巧技都可参加。 今夜没有宵禁,所有人可以玩到很晚都行,晚上护城河边还会放烟花。 几个上年纪的婆子不想去跟年轻人挤,主动留下看家,沈宁就安心的带着流萤他们出去玩儿了,莫临当然也得去,今天他得保护她们。 乞巧节怎么能少得了姐妹,当然要喊上杜云芝一起。 黎少白不在,但叶非言倒是很尽责的当跟屁虫。 姐妹两人手拉手一路逛一路玩儿,完全不管后面的人。 从街头逛到街尾,直到脚累的不行了才停下里,找了个河堤席地而坐,面前是人间烟火,天上繁星璀璨。 “好开心啊!” 身体是累得,但心畅快极了。 融入人群,感受那种热闹的氛围,心里的阴霾都被驱散干净,只有开心,前世今生,这是沈宁最开心放肆的一天。 如果没有那种黏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盯着她就好了...... 沈宁蹙眉,心生警惕,可环顾四周,人声鼎沸,络绎不绝,她什么都看不到。 直觉告诉她这里不能久待,拉着杜云芝起身:“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沈宁定了福来茶楼二楼的厢房,打开窗户正好能看到对面的戏班子表演杂耍。 丫鬟们今天都可以出去玩耍,只要玩儿够了回来这里就行。 见沈宁又一次看着外面出神,杜云芝再迟钝也能察觉出来了。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怎么了?” 沈宁敛眸端起了酒杯,桂花酒,香醇无比,口齿生香。 “阿芝,你说人要怎么才能安稳呢?” 杜云芝奇怪的看着她:“怎么的,遇到什么事儿了?” 沈宁笑而不语,有些困扰,但好像又自己想明白了。 人生在世,谁能没点儿烦恼,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 有钱有权的人一生都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甚至死了,那墓地也会被人来回挖穿,尸骨不得安宁。 她握着沈家钱财、还是女子之身,怎么能不招豺狼虎豹的觊觎? 她自问胆识、本事不输男儿,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一切只因她是女子。 只要她是女子,再优秀也没用。 可只要她嫁人,哪怕以前的婚约只是卫从文那么一个人渣,却也有人忌惮三分。 可笑、可笑啊...... 一杯饮尽,沈宁起身:“我出去一下。” 叶非言刚好进来,对沈宁微微颔首,错身而过朝着杜云芝走去。 杜云芝担心沈宁:“她不对劲,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可刚刚还好好的。” 叶非言摁住想要起身的她:“她要是想说肯定会告诉你的,你要实在想知道,等她回来再问也不迟。” 说完低头亲她一口:“快看,杂耍要开始了。” 杜云芝瞬间脑子一乱,脸颊非烫,死死盯着下面,不敢转头看他。 地下杂耍一开场就赢来声声喝彩,但叶非言却看也不看,目光里只有杜云芝闪躲的目光和熟透的耳朵。 用不了多久了,他很快就能把这丫头叼回窝里去。 ---- 沈宁出了门,随手从小二手里拿了一个酒壶,没喝,不过她随意的拎着酒壶,一路走酒都往地面洒,浓郁的酒香蔓延了一路。 她沿着环形茶楼走了一圈,然后又往上走去,一步也没回头。 在她身后,满怀恶意的视线如影随形。 然而就在一个转角处,蛰伏的猎人伺机而动,在那人想要混迹于人群中动手的时候快速拿下,堵住嘴,用绳子快速捆绑,另外有两人拿了麻袋一套,直接从窗户丢入巷子,拖走。 发现同伴没了,还以为是被人群冲散,无奈跺脚,然后继续跟上前去,然后不到片刻就步了同伴的后尘。 三个人,都是小喽啰。 后巷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沈鸣和杜如风两人坐着喝酒,看似淡定,实则心里急得像是猫抓的。 杜如风到底是第一次干这种坏事,胆子不够。 “沈兄......你说沈大小姐真的会认命吗?” 之前他是被沈鸣画的大饼诱惑到了,脑子一热跟他一起策划了今日之事,可现在事到临头,心里越发不安,总觉有种不详的预感。 终于,有人破门而入,是顺天府的衙差:“拿下!” 第四十四章 你完了 沈鸣那脑子能想出的阴谋诡计也就只剩一些下作的手段,女子最在乎的只有清白和名节,而他身为男子,最懂用这些来掌控无辜女子。 找一个男子得到沈宁的清白之身,再让人撞破,这样沈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为了颜面,沈宁唯有捏着鼻子下嫁。 卑鄙无耻,但很是有用。 他不但能以此拿捏沈宁,那个娶了沈宁的男人也得感激他,二人同流合污,人财两得。 这个手段他前世也用过,还差点儿成功了。 那时他将地点选在沈家,在沈宁的茶里下药,引狼入室,沈宁当时几乎没了意识,差点儿就遭人玷污。 她明白自己着了道,用簪子刺伤自己手臂、肩膀,鲜血流淌一地,一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之相,把那个欲行不轨的畜生给吓跑了。 她查到了是沈鸣做的,可沈鸣不认,二房反给她泼脏水。 卫从文怨恨她,站出来判她死刑,沈姝也怨恨她,说她自甘下贱。 她没被玷污,但却一身脏水,怎么也洗不干净。 栽过一次的坑,沈宁从不会踏入第二次。 莫临追上来,望着那到纤瘦身影,明明看着摇摇欲坠的样子,可却又好似坚定得无坚不摧。 他没读过几天书,不懂文人遣词用句,他只知道自己大小姐很厉害,很聪明,很令人心疼,但她不需要怜悯。 他也没那个资格。 沈宁挥了挥手,他躬身退去,看着她拎着酒壶踏上最高的一层楼台。 四楼之上,可俯瞰整条街的景色,不过空中楼阁,高处不胜寒,到了这里就感觉不到那热闹的街景了。 寻常人的不敢上来,能上来的今日也不愿上来,这里倒是成了一处难得的清静之地。 沈宁没喝多少酒,但酒香醉人,这一路走来,倒是真让她有了点儿醉意,以至于一时不查,差点儿撞人怀里去了。 连忙退后,抬眸望去,傻眼:“你......秦公子怎么在这儿?” 那人一袭玄色锦服,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又有流光暗影,神秘幽冷。 夜色勾勒出他的轮廓,沈宁也是神奇,一眼就认出来。 秦灼低头看着她,夜色朦胧本该看不清彼此的容颜,但他视力极好,精致柔美的脸蛋,微微迷离的双眼,一缕凌乱的发丝,还有那因为惊讶微张的红唇...... 冷冽的眸子微微眯起,意味不明的光泽被黑暗遮掩。 “怎么,这里我来不得?” 沈宁哪儿是这个意思,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走:“打扰了,我这就下去。” 然而她却没走动,手里的酒壶被抢了过去。 那人仰头豪饮,潇洒至极,然后嫌弃:“这楼里的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晃了晃酒壶,就得一口,把玩着酒壶,低头睨向沈宁:“怕我?” 沈宁深吸口气,她倒是意料不到这位爷居然有跟她攀谈的意思,他们是两个世界,两种不同的人。 “怕,也不怕。” “说来听听?” 沈宁不敢多看他,收敛心神走向栏杆,低眸看向楼下繁华景象。 “我不曾得罪于您,若是有,我定会想办法解决,身正心安则不怕;怕,只因你我身份不等,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她说他是麻烦。 “呵!” 素来高傲的人哪儿受得这个气,突然拿出一个绳子穿着的牌子递给她:“戴上!” 沈宁懵了:“干嘛?” 秦灼攥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近,然后把绳子从她头上戴下去,这才恶劣一笑:“这就是你害怕的麻烦,你完了。” “砰!” 不等沈宁回答,秦灼已经踹开了一扇房门,抬手将她往屋里一推,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沈宁傻眼,然后他听到外面秦灼和谁在说话,冷傲嚣张:“就凭你一个人也想从爷这里拿走东西?不自量力。” 刀剑在空中翻转发出嗡鸣,那人语言里全是恶意:“秦灼,你以为还是五年前?你现在回来就是找死。” 两人突然就打了起来,后来直接翻上了房顶,越走越远。 沈宁躲在门后捂着嘴,好久才敢大口呼吸,心中深深懊悔,她今日就不该上来了。 打开门缝,确定没看到人了这才匆匆下楼离开。 杜云芝看到人一脸苍白,顿时坐不住了,一把将人揽住:“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心口那块牌子膈得她生疼,沈宁也觉得自己该回去。 推了推杜云芝把她交给叶非言:“我现在回去,你们继续,等下流萤她们玩儿够了回来你转告一声。” 沈宁只是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倒是并无大问题,然后杜云芝看到沈宁放在腹部的手,瞬间恍然大悟,莫不是来葵水了? 顿时就不阻止了:“那你快点回去,好好休息啊。” 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语气让沈宁多看她一眼,不过也没多想,带着人走了。 此刻时间尚早,很多人都还在外面玩儿,沈宁回来并未引起多大的动静。 等她回了房间,点亮灯火,确定没人这才把那块令牌拿出来,铜质的令牌泛着它特有的光泽。 许是长久没用,大部分都变黑了,但纹路清晰可辨。 第一面是鸟虫篆书,意为令也,周边轮廓还勾勒了如意花纹,背面则是一片沟沟壑壑,看起来杂乱无章,图不像图,字不像字。 不对......沈宁定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怎么看着有点儿像地图? 中间那唯一凸起的一点是一个地址,以此为中心,这俨然就是一副四通八达却不知终点的地图,还是说,这中间这一点就是终点。 能让小国舅和那人为此争夺厮杀的东西,麻烦,天大的麻烦。 沈宁快速找出一个首饰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用帕子裹了这块令牌放进去,找到流萤他们平日里都不会动的一个箱子塞进去。 塞完之后也没法安宁,懊恼痛恨自己今晚为什么要去爬楼,为什么非得惹他,现在好了,一个烫手山芋落手里,寝食难安了。 沈宁想不通,整个人情绪很是烦躁,想着干脆洗漱睡觉算了。 第四十五章 二房之祸 皇宫里,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着夜色穿梭在宫道之上,一路走到那最辉煌雄伟的宫殿处。 太监总管刘仪一甩浮尘,掐着嗓子尖声笑道:“秦大人来啦,陛下正等着你呢。” 来人正是秦灼,他步伐不停,微微颔首之后大步进去,走到中间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高位之上坐着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他身着龙袍,威严摄人,阴沉逼仄的目光垂落,问道:“东西拿到了?” 秦灼低着头:“本来拿到了,但出了点儿意外。” 他垂落的一手边角还能看到绷带的痕迹,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浸湿。 “废物......” 伴随着帝王的怒吼,一个茶杯狠狠砸在秦灼身上。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秦灼低着头,不敢辩驳:“属下知罪。” 帝王冷沉着脸:“知罪就去领罚,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有失误,朕绝不轻饶。” “是。” 秦灼退出来,刘仪假惺惺的说道:“秦大人可是遇到难处了?要是需要咱家帮忙尽管直说。” 秦灼眼神都不待多看他一眼:“多谢刘公公好意。” 说完离开,背影冷漠。 刘仪冷哼一声,心中暗恨:等着吧,看你们姐弟二人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当年刘仪看中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一心想与那丫头做对食,他都求得陛下答应了,皇后却死不松口,甚至急匆匆就把那姑娘给嫁了,还嫁得天远地远,让他找不到人。 他可是陛下身边的第一总管,他们如此看不起他,他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灼去了刑房领了罚,鞭笞三十,打完之后鲜血汩汩滴落,黑色里衣都几乎湿透。 “秦大人......”旁边的禁军想要扶他却被他拒绝,他一个人撑着坐了起来,艰难的将外衣穿上。 往外走,一步一个血脚印。 行刑之人死死攥住鞭子,心生后怕。 三十鞭笞,不留余力,他自己打的有多厉害自己最清楚,从未有人在他手里挨了三十下之后还能起身走出去。 “主子!” 秦灼的心腹赵城、钱禄二人在门口接他,但再激动也不敢扶,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看着秦灼艰难的上了步撵,放下帘子匆匆抬走。 几人的队伍匆匆离开,背后黑夜里燃着灯火的皇宫像是要吃人的巨兽。 它从不主动攻击,就在那里等着那贪婪的人进来,然后一口吞掉。 -------- 沈宁一觉睡到天亮,目光扫过藏着令牌的地方,当作没看见。 起身跟流萤他们聊了几句,正常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马上秋收要开始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昨晚沈宁不过是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早点儿回来而已,但对二房来说,暴风雨自昨晚开始,终将吞噬他们。 沈鸣和杜如风被抓了,但不是因为他们算计沈宁,而是他们那些狐朋狗友举报他们,尤其是沈鸣,逼良为娼、强盗行径、淫人妻女、逼人行贿,罪行累累,令人发指。 被抓了送到衙门的三个小喽啰两个是沈鸣的贴身小厮,一个是沈鸣结识的街上混子,三人对沈鸣做了什么再清楚不过,在府尹面前大说特说,如数家珍,虽然很多都没有证据,但有证人啊。 越来钺多的人被牵连进来,最后这群人为了摆脱身上的罪责,一致把沈鸣指认为罪魁祸首。 二房两个人听到消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去的衙门,但沈鸣被用了刑,打得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两人那叫一个心碎,就算儿子不成器,那也是自己儿子,总不能真让他去死。 两人想捞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沈宁。 明明一直想着夺权,瞧不起沈宁是个女儿,可他们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沈宁是沈家最有能耐的人。 就在他们准备回去找沈宁,却听到旁人无意的谈论。 “这人简直太人渣了,人面兽心,畜生啊。” “呵,人家是畜生,但生得命好啊,他堂妹嫁的是三品御史之家,御史之言可直达天听,他要是出面捞人,这案子最后怕也是不了了之。” 二房夫妇瞬间恍然大悟,对啊,沈宁再厉害她也只是会做生意,那卫家可是正三品大官,跟顺天府尹平起平坐的。 两人顿时改了目的地,直奔卫家而去。 而卫家......正热闹着呢。 卫从文要了丫鬟雨儿,卫家夫妇还挺高兴,他们早就看不惯沈姝把儿子迷得团团转的样子了,现在有人能插进去,真是意外之喜,求之不得。 两人做主给雨儿抬妾,雨儿乖巧听话不争不抢,跟沈姝一对比,省心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沈姝怎么可能答应?她一心一意想嫁的如意郎君,为了嫁给他不惜跟自己亲姐姐翻脸,怎么能让他纳妾,还是纳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奴才。 这是羞辱,是背叛! 沈姝在家大闹一场,最开始是哭,可哭无效之后就砸东西,然后打人。 雨儿差点儿被她打死,卫从文来救人,她就干脆把卫从文也一起打了,最终彻底惹怒卫从文被禁足。 禁足之后倒是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闹没用,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整个卫家简直乌烟瘴气。 偏偏这个时候沈家夫妇找上门想让他们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救人。 亲戚?哪怕又那天价的嫁妆,此刻卫家夫妇也想把沈姝给丢会沈家了。 这种祸害、搅家精,遇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然后二房夫妇不但没有请到卫长庚帮忙,还被拉去卫家主持公道,据说人出来的时候都站不稳了,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玉竹讲给沈宁听的时候,那真是喜形于色,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活该! 恶有恶报。 流萤忧心忡忡:“小姐,这二老爷他们要是想不到办法会不会来为难你啊,现在这事儿可不能管啊。” 沈宁不以为意:“你可别太看得起我,这是我能管的事儿?况且真到了一天,这忙也不能白帮,总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第四十六章 他是不是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沈常林和赵氏到底还是来找沈宁了,经过卫家那一遭,两人精气神都没了一半,只是哀求着打亲情牌。 “阿宁,鸣儿是你亲堂哥,你不能不管他,现在你堂哥都要被他们打死了,你一定要帮帮他。” 沈常林也难得低头:“我们再怎么吵也是一家人,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堂哥被人打死啊。” 沈宁很是为难,想要拒绝,但又躲不开,最终只能无奈的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我只会做生意,又不是男儿身,如何能干预官府的事情?你们还不如去找一找卫大人呢。” 两人脸色难看,是他们没去找吗?那卫家自己都乌烟瘴气,怎么可能帮忙? 赵氏抹着眼泪:“阿宁,二婶这是真的没办法啊,人命关天,再不救他可就真的死了啊。” 沈宁:“卫大人都帮不了,我能做什么?行贿吗?你是想害我还是害顺天府的大人?” 赵氏拉住她的手不放:“不行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好侄女,你帮忙想想办法啊。” 沈宁能想什么办法:“小姑父不是从刑部出去的,你不妨问问?” 沈常林摇头:“远水解不了近火,他们远在江州,来不及。” 沈宁只是皱眉叹气,很是为难,最后被缠得不行了,表示自己能想想办法,但不一定成功。 赵氏那叫一个急哟,抓住沈宁的手给她出主意:“你不是攀上了齐王府?你让齐王世子帮忙,他......” 流萤一把将她拉开,冷着脸:“二夫人莫要口不择言,齐王世子有心爱之人,已有身孕,为此还公开放言不可能娶小姐,他们没有缘分,也没有交情。” 沈常林也想起这茬了,蹙眉犹豫的表示:“可太王妃和郡主她们不是很喜欢你么?” 沈宁目光淡漠,没有温度:“她们能喜欢我,那是场面话,我是有几分重量,竟能求得她们相助?” 沈常林一副看透她的表情:“所以你就是根本没想过帮忙对吗?” 赵氏:“你骗我们?” 沈宁:“何谈骗?难不成谁还能笃定的告诉你们能救沈鸣?不如你找他去?” 两人被气走,嘴里一路骂着她无情无义、冷血畜生之类的话。 玉竹气得一盆水从后面泼出去:“自己教不好儿子还骂别人,那种坏人有什么好救的。” 流萤赶紧捂嘴把她拉回来,这时候可别惹那两人,惹急了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呢。 二房到处去找人救自己儿子,但沈常林平日里那些都是狐朋狗友,没几个有真本事,就算有心的,但能力有限,根本帮不了。 顺天府的审理还在继续,沈鸣的罪孽全部被翻出来,罄竹难书,甚至连他将自己妻子送去给人玩儿的事情都被说出来了,消息一传出来,群情激愤,人人喊打。 一开堂就有很多百姓挤到顺天府去,嚷嚷着杀了这个人渣畜生。 顺天府尹眼看事情越来钺大,只得往大理寺报去,案子被移交到了大理寺。 嘶!! 沈宁倒吸了口气,一不小心玩儿太大了,不太好收场呀。 沈宁知道二房又该来找自己了,但没想到比二房先来的是卫从文。 在这个节点...... 沈宁是不想见到他的,不过之前卫家闹了一顿,她倒是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 秋天,一个验收成果的季节。 沈宁在偏厅见的卫从文,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好整以暇的等着。 卫从文来得很快,依旧是熟悉的书生打扮,不过头上的簪子换成了玉的,腰间也挂了玉,衣服料子也是上乘,看来她留下的嫁妆他花得很顺手啊。 目光扫过他的右手,这伤势看起来问题不大嘛,小国舅下手还是轻了。 “沈宁。” 卫从文尴尬的站在那里,按理数他是该向沈宁行礼的,但不知什么心理作祟,他不愿向沈宁低头。 玉竹在一旁侍候着,阴阳怪气:“卫公子有话就直说,我家小姐时间宝贵,可不能浪费在无关之人的身上。” 沈宁勾唇,这玉竹越来钺有助纣为虐、仗势欺人那味儿了,不过她也是看碟下菜,只怼那些欺负过沈宁的人,不错。 卫从文想斥责她一个丫鬟竟敢如此无礼,沈宁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只得压下火气。 “沈鸣的事情我知道了,大理寺卢大人的公子跟我有些交情,我可以帮美言几句,但你要去劝说沈姝。” 沈宁故作不解,散漫的靠着椅子:“劝她,劝什么?” 卫从文似乎很是烦躁:“我不过是纳个妾室,还是她情同姐妹的丫鬟,她一直跟我闹,搅得家里不得安宁,现在还闹着要和离,你劝说她安分点。”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受够沈姝了,可他舍不得沈姝的嫁妆,还不想这么快和离被人指摘。 这种虚伪之人就是太贪婪,啥都想要。 “噗.......”沈宁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宁笑得畅快,流萤害怕她岔气儿,赶紧给她顺后背。 沈宁挨着流萤的手臂,满眼笑意,不是幸灾乐祸,就是看到开心事情的愉悦。 “流萤姐,刚刚是谁在说话?我怎么没看到人?” 流萤冷嗤:“确实没人,畜生倒是有一头。” 卫从文脸色一变,沈宁却摇头否定:“不不不,不是,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宁笑着,目光幽幽的落在卫从文身上:“你们说彼此是真爱,沈姝为了你背弃亲姐,背负骂名,你为了她当众拒婚,后来知道是她,你又力排众议娶她为妻,这等感情,何等的感天动地,这才多久,你们的真情怎么这么脆弱,一点儿都经不起考验呢?” 卫从文想要解释,却见沈宁的目光望着他,又似穿透他,满眼讽刺的看向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就是你们的真情,真是可笑至极。” 前世里卫从文说,哪怕为了沈姝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沈姝就是他心里盛开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值得他用尽一切去呵护。 他说他对沈姝是真爱,无关情欲,只因他爱她,所以想看着她幸福。 哈哈,都是谎言,这谎言说得多了,他是不是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第四十七章 多谢叶公子抬举 沈宁看够了乐子,挥手:“把他给我丢出去。” 送客?他连客都不配。 “沈宁!“ 卫从文颜面被放在地上踩,终于还是燃了怒火:“过去的事情你何必揪着不放?我今天是来跟你谈事情的,你莫要胡搅蛮缠。” 沈宁给她一个白眼:“我求你来见我的?到底谁在胡搅蛮缠?” 卫从文咬牙:“那你不想救沈鸣了?” 沈宁更是无语:“他是二房的人,文不成武不就,扶不上墙的废物一个,哪儿值得我救?你不如跟二房做做交易,他们一定很愿意帮你劝说沈姝的。” 二房?就是因为二房的人去了沈姝才闹得更厉害的。 卫从文快要气死了,沈宁却端坐高堂,居高临下望着他,目光幽幽。 “卫从文,你们欠我的不必还,也不必道歉,我就坐在这里,亲眼看着你们的报应。” 卫从文走了,刚好撞到前来的杜云芝,在门口又被狠狠骂了好几句。 “晦气!” 杜云芝大步进来:“他怎么来找你了?有没有为难你?” 沈宁笑着望过去:“他算老几。” “也是。” 杜云芝把卫从文抛之脑后,一屁股坐到沈宁旁边:“阿宁,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我爹啊。” 沈宁挑眉,她今天是冒犯了哪边神官,怎么都要她劝人? “你爹怎么了?” 杜云芝拉着脸,大吐苦水:“还不是因为那个杜如风,他跟那沈鸣同流合污,现在一起被关起来了,我爹心里那个急啊,千方百计想捞人。” “他想让叶非言他爹帮忙,我娘抬着凳子给他拦下了,说他敢出去就跟他和离,我爹这才没去成,但这两日一直在联络自己的关系,还想给卢大人送礼。” “行贿大理寺卿,他是有几个脑袋砍啊?” “我之前以为我爹只是想照顾一下同族的晚辈,加上又有恩与他,所以多上心几分,结果今天早上你猜我得知一个什么消息,我爹居然跟人商议着要过继杜如风。” 杜云芝说起来都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爹说他只希望自己死后能有个男丁摔盆,杜如风借此能把户口牵来京城,明年好参加科考,家产会给杜如风一部分,但多数的还是给我。” 杜云芝觉得荒谬又痛苦:“你说他为什么现在才折腾,当初我娘也没说不给他生儿子,我也不反对自己有弟弟,我真的很喜欢爹,他跟我亲爹没区别,是他自己心疼我娘身体不好,怕她再生孩子丢了命,明明恩爱这么多年都好好的,现在却突然这么折腾,他......” 沈宁把她抱住,杜云芝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 这感觉沈宁真的能感同身受了。 不过就因为她是个姑娘家,不是儿子。 杜云芝但凡是个男儿,杜三德都不会去想过继的事情,继子也是子,但继女终究是女。 他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也没那么好,自然就开始想身后的事情。 过继一个族亲恩人的儿子,帮了对方,报了恩,也帮了自己,而且他把自己财产多数都留给女儿,也对得起妻子女儿。 站在他的角度是没错,可作为相处多年恩爱的妻子和女儿很难接受一个外人,尤其是对方还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杜云芝,她需要的好像也不是劝说,抱着她安慰,细细去想杜如风这个人,前世记忆里好像没出现过,但杜云芝嫁去叶家之后没两年,杜家两人相继离世,那时她恰好在外地,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杜云芝只说自己爹重病死了,她娘伤心欲绝追随去了。 沈宁也忙得不行,没有刻意去查,现在想来,怕是另有隐情。 沈宁好不容易哄好了杜云芝,两人正准备吃饭,叶非言来了。 杜云芝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眶,跑去屋里整理一下。 叶非言见礼之后坐下,沈宁让周围的人退开一点,叶非言这才直言:“你准备怎么收场?” 七夕那日沈宁做了什么叶非言不知道,沈宁只是让他好好陪着杜云芝。 但第二天事情都爆出来了,狡猾如狐的叶非言哪儿还能看不出来。 他很肯定一定是那沈鸣和杜如风想对沈宁做什么,结果被她瓮中捉鳖了。 那两人肯定是活该,死不足惜,但现在沈家二房和杜三德都在不惜一切捞人,尤其是这明显已经伤害到杜云芝了。 为了自己的婚事和未来老婆,他不得不管一管。 沈宁一点儿没有被人看穿的慌乱,很是淡定:“收不了场,他令我刮目相看。” 沈宁知道沈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他犯了不少恶,可真没想到他能坏到这样的地步。 她原本的目的只是拿捏沈鸣身边的人反水告他,让他吃牢饭遭遭罪,哪儿想到那些人跟高利贷似的,几圈滚下来,沈鸣的命都给滚进去好几条了。 这已经不是她想不想收场的问题了,这天王老子来了也收不了场。 可恨这样的人上一世还能活得比她命都长,简直苍天无眼。 叶非言无语,这种闯了祸就拍拍屁股走人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手痒:“......你就什么都不管了?” 沈宁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多谢叶公子抬举。” 他竟然觉得她能管这事儿? 叶非言也是服了:“大理寺卢大人那里我爹能说上几句话,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趁早说。” 沈宁明白了,他还是准备帮杜三德。 “杜如风罪不至死,其实根本用不着捞。” 杜如风跟着沈鸣时间不长,第一件大坏事就是想对沈宁动手,只要沈宁不告他,他之前那些小罪顶多被关一段时间然后打回原籍,当然,有过罪名的人是不能考取功名的,以后他别想再进入官场了。 叶非言蹙眉:“可杜如风现在很不好,被牵连受了刑,而且他跟沈鸣绑在了一起,在沈鸣这案子审完之前他怕是也不能离开,这么熬下去,估计人得死里面。” 之前在顺天府还好,可一旦去了大理寺,那可就意义不同了,就算他爹也不能轻易插手。 沈宁无力摊手:“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有本事你就捞呗,总不能还让我去捞人吧?” 那杜如风想毁奸污她,毁她一生,她弄死杜如风都不过分,怎么还会出手救人? 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第四十八章 打败家子给他们看 叶非言和杜云芝吵起来了,因为叶非言想帮着救杜如风,杜云芝觉得他是站在杜如风那边的。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的人不帮着自己才更生气,以至于杜云芝都冷静不了,看叶非言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叶非言安慰不了,只能求助沈宁。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是逃脱不了这安慰人的命运了? 罢了,沈宁拉住杜云芝,好好跟她讲这件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事情。 杜三德要杜如风活,可以,但人活着必须送走,这是条件。 杜三德是一时糊涂,但不能因此就淹没了他们一家人相处多年的感情。 叶非言是跟杜三德谈判最重要的一环,只有他能想办法救到杜如风,而叶非言这么做也是因为她。 总之,不要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置气,好好商量解决事情。 好好解释一番,总算劝好了杜云芝,两人最终携手离去,很是完美。 沈宁说得口干舌燥,狠狠灌了一杯茶水,末了才反应过来,她是受害者来着。 杜如风想毁了她,她把人送进去,这没问题,可为什么她还得出力劝说人帮着把杜如风捞出来? 哪儿不对来着? 有叶非言在中间说合,杜家三人最终达成一致协议,保杜如风的命,但得把他送回去,过继之事不可再提。 第二天杜如风就被放了出来,一副去掉半条命的样子。 实际上他只是被打了几板子,奈何书生的身体太瘦弱,几下就让他发烧发炎,身体无法自愈,可不就要命了。 杜如风出来得很高调,当庭宣判,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像是尸体一般。 罪名读得很清楚,杜如风顶多算是交友不慎、误入歧途,罪孽还不深重,如此这般也算是教训了。 而这事儿别人拍手称快,对二房可就是戳心窝子了。 这杜如风罪名那么轻都差点儿要命,那沈鸣还能活吗? 显然是不能的。 沈鸣数罪并罚,被判秋后问斩,判决下来那一日恰好是中元节。 二房在沈宁门前像是哭丧一般,许是这些日子疲于奔命,此刻他们看着都憔悴又虚弱,判决已定,知道命是救不了了,此刻只剩崩溃大哭,然后咒骂沈宁见死不救、无情无义。 沈宁关着门,权当听不见,就算听见了,那也是当一场好戏听。 多好啊,他们上一世扒着沈姝那个愚蠢的白眼狼,鸡犬升天、耀武扬威,没少嘲笑讽刺沈宁,还撺掇着沈姝和沈毓他们各种作妖,让沈宁拼命维持的家四分五裂。 现在,也轮到他们表演给她看了。 沈宁让人准备了祭祀用的东西,今日要祭拜先人。 “来人,去把沈毓抓回来。” 自大婚那日出了事被杜云芝扇了一耳光之后,沈毓就不怎么出现在沈宁的面前了。 他还是回家,但不再来见沈宁,也不跟她一起用膳,整个人像是隐形了一般。 最开始那段日子还只是躲着人,可时间久了,发现沈宁不理他,他就干脆不回来了。 听说最近玩儿得很开心,欠了不少账等着她去平。 沈宁疑惑,然后微笑*v*。 父母灵前最适合干什么? 烧香、叩拜、祈求?都不是。 最适合的是打败家子给他们看。 沈毓是被绑着回来的,旁人会因为他是少爷而手软,但莫临不会,他只听沈宁的。 绑野猪一般的绑法,五花大绑,嘴都给堵上了。 沈宁扫了一眼,惊叹又满意。 不理会沈毓的求救,沈宁接过香对着父母牌位拜三拜,然后拿出放在一旁的一对牛角卦。 “爹、娘,孩儿无能,教不好弟弟,但今日沈鸣因犯大罪被判杀头,孩儿方才警觉,不能因为心软放纵铸成大错,孩儿细数沈毓这些日子犯下的过错,欲请祖宗家法,请爹娘示下。” 流萤打开册子,上面写的全是这些日子沈毓干的荒唐事儿。 逃学、顶撞父子、赌博、调戏姑娘、进入青楼喝酒,一桩一桩都没漏下,像是有人亲眼监视一般,听得沈毓毛骨悚然。 等流萤念完,沈宁一抛牛角卦。 一正一反,爹娘答应了。 沈宁表情‘沉痛’:“请家法!” 特质的藤鞭被拿出来,离得近,沈宁能清楚的闻到上面呛人的辣椒水味儿。 啧啧啧,好东西,早就该拿出来打这个兔崽子了。 沈宁居高临下的望着沈毓,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大婚之日,你分不清我和沈姝我不怪你,不曾想我就这短短的时间没有监督你,你竟然如此放纵,你莫不是想走上沈鸣的老路?” “你看看沈鸣今日的结果,说不定就是你的未来,你让我以后怎么向爹娘交代?” 沈毓拼命摇头:不是的,他不会学坏,他不会变成沈鸣那样,他知道错了,他会改的。 然而不论他眼神多么真诚,心里多么悔悟,得来的依旧是沈宁的鞭子。 整个人被压着跪在地上,身后鞭子狠狠落下。 一下又一下,疼得他全身打颤,脑袋发昏。 他被绑着逃不了,莫临摁住他的肩膀,让他想倒地上打滚都倒不了,只能生生的承受着鞭子。 嘴里被堵着,他连惨叫都不行,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痛得一身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啪!” 沈宁把鞭子丢了,让流萤赶紧给自己打扇子,玉竹给她按摩手。 这打人也是力气活儿,可废手了,还出了一身汗水。 前世今生的怨气加在一起,她打人可是一点儿没有手软,畅快,早就想把他往死里打了。 沈毓躺在地上,痛得一颤一颤的,能听到哭声,但哭声不大。 他的后背鲜血淋漓一片,特质藤鞭,伤皮不伤骨,死不了,但看着很是吓人。 然而在场的人没人觉得沈宁打得不对,有沈鸣这么个热乎的对比教材,沈宁怎么打都觉得是为了沈毓好。 “把他带下去,请大夫!” 沈宁做事儿一点儿不避着人,甚至让人抬着沈毓特地走最远的路绕一圈,生怕别人看不见他那一身可怕的伤。 沈鸣被问罪,她引以为戒教训弟弟,绝对没错! 就是......大小姐好像越来越凶残了...... 第四十九章 她可受不了这个气 傍晚叶非言差人给沈宁递了个信,沈鸣的罪本来是判流放的,但案子呈上御案之后改判斩首,此次事情怕是触怒了龙颜。 沈宁更觉得自己打沈毓一顿是对的,她恨沈毓,这一世不想再管他,但她不能让沈毓成为沈鸣那样的存在。 他爱怎么作死都可以,但不能犯下滔天大罪牵连自己。 她爹因公而死留下的荫泽能护他们几年全看帝王心情,何况据黎少白上次透露的那一点,她爹的死明显是有蹊跷。 这其中的蹊跷帝王要是不知道还好,若是他知道......这份荫泽的水分就更大了。 可纵观前世,直到她死,沈家也没有因为这受到影响。 不对,也许早已经牵连进去了,可她一无所知,这就更可怕了。 “小姐,二老爷和二夫人出门去了,带了好多东西,好像是去天牢。” 沈宁不甚在意:“去就去呗。” 折腾这么些日子,二房到底还是折腾出了一点儿东西,那就是可以去探视一次。 叶非言那厮最近热心肠得有些诡异,什么消息都派人告诉她,比如沈鸣在天牢里一直叫嚷说是沈宁害她这事儿。 沈鸣虽然最开始他很懵,中间也很懵,但到了最后,沈鸣再傻也能想明白了,这事儿跟沈宁脱不了干系。 又或者他根本没想明白,只是单纯的仇恨每一个人,然后一想到自己是为了算计沈宁才被抓的,那自然恨不得把沈宁也拉下去陪葬。 大理寺卿觉得他是胡说没有理会,但要是他爹娘听见了,肯定会因此报复沈宁的。 嗯......怎么说呢,沈宁有些无话可说, 若区区几句攀扯就能把她如何,她早被二房弄死了。 况且对付二房她可还留了一招呢。 说起来,这么多天了,南松堂那边是不是太安静了,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二房怎么能舍得不让老夫人出来作妖? “流萤,你去南松堂看看。” “好。” 流萤悄悄出去了,没过一会儿回来:“小姐,老夫人瘫了。” 沈宁惊讶:“瘫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一点儿不知道? 流萤:“七夕之前就瘫了,二房偷偷请的大夫,故意瞒着不让你知道。” 沈宁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瞒着我作甚,我......” 想到什么她眼皮一跳,很是无语:“不会以为我会直接气死老夫人吧?” 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很是不赞同:小姐你做就行了,怎么能说出来呢?这也太不吉利了。 沈宁:“......” 总觉得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都黑了不少啊。 最终沈宁还是没有去见老夫人,要是直接气死了,她还得出钱又磕头,不划算。 不过既然知道了,她总得做点儿什么,于是连忙去请了各家大夫。 特意叮嘱下人不言不语,但大夫来一看,再回去一传,那沈家老夫人定然就是被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给气得瘫痪了。 各家各户谁听了不引以为戒,同时可怜这位老夫人。 等二房见了沈鸣回来,不管真相如何,但对沈宁那绝对是一肚子的恨。 沈鸣是为了算计沈宁才出的事儿,还偏偏就是他身边的人出卖了他,这里面必然有蹊跷,且肯定跟沈宁脱不了干系。 虽然没有道理,还有点儿贼喊捉贼的嫌疑。 但疯狗咬人要什么道理呢? 可还没等他们回家咬沈宁呢,沈宁把家偷了,他们还莫名背上了不孝的骂名。 而沈宁......带着莫雪儿出去听戏去了。 这个时候在家等着那就是给人当出气筒的命,她可受不了这个气,一点儿都受不了。 沈宁找了最好的位置,正对着戏台子,精精有味的听着这楼里最精彩的新戏----鸳鸯诀。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凄凉的故事,不对,应该说时下的戏几乎就没有不凄凉的。 故事讲的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生情愫,私下互许终身,结果女方父亲却给她定下了一门富贵的亲事。 竹马前去求情,雨夜里跪地求女方父母把女儿许配给他,但最终被女方父母坚定拒绝,还打伤了他赶出去。 女方宁死不嫁,不顾一切逃婚去找竹马,被亲爹发现,一路派人追她。 她逃到一处桥上,那里是她和情郎定情的地方,眼看着无路可退,竟是投河自尽。 她死后,男子悲痛欲绝,疯癫成魔,日日去那桥上酗酒,没过多久就掉了进去,在女子死去的地方丧了命,从此那桥便被称为鸳鸯桥,以此纪念这一对有情人。 莫雪儿听得精精有味,沈宁拽了拽她的小辫子:“喜欢?” 莫雪儿点头:“嗯,好听。” 沈宁:“听听就好了,别多想,更别学,本来就傻傻的,要学了,更傻了。” “好!太感人了,好......” “这戏看一次哭一次,实在是太感人了。” 沈宁看着这满堂喝彩,嘴角也挂了笑意,目光落在那个演竹马的小生身上,哭得真情实意,从桥上摔下去那一下也是实打实的摔。 沈宁唤来小二,拿出一片雕刻过的金叶子:“赏那个小生的。” 小二拿着金叶子喜笑颜开:“好得姑娘,小的马上给送去。” 刚刚演了戏的人还在谢幕,收到金叶子的小生抬头看向楼上,隔着楼层,沈宁还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端看气质就知道是以为出色的千金小姐。 他做的是书生装扮,摇摇行了一个书生礼。 这是今日最后一出戏,看戏的人给了赏,差不多就离开了,但戏子们倒是全都出来,要么捡东西,要么行礼答谢。 沈宁倒是不急,慢悠悠的喝茶,想着等下出去了顺便去买只新鲜的烧鹅回去,然后...... “围起来!” 一群士兵冲进来,直接把百姓强制给拉出去,紧接着把戏班子的人全部围起来了。 为首头头冲着戏班子的人拔刀:“全部拿下!” 沈宁:“......” 幸好她在二楼。 莫雪儿倒是聪明,知道这热闹不是她能看的,当场钻进了桌子底下,还拉着沈宁的衣袖:“小姐,进来,快快!” 沈宁:......用不着钻桌子吧? 第五十章 可耻的心动了有没有 沈宁这辈子都没被吓到躲在桌子底下过,奈何莫雪儿眼神实在是太真诚热情,沈宁觉得这桌子也可以钻一下。 然而她刚刚一弯腰,却听得下面一阵嘈杂,她看见莫雪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下一刻她被人一把搂了过去,强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的肩膀,后背重重的撞在一具胸膛之上,紧接着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磁性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笑一声:“烦劳姑娘送小生一程。” 说完也不等人同意,直接把人拎着就破窗而出,几个纵越来到楼顶,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巷子,把沈宁往马车里一甩,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往城外驶去。 沈宁七晕八素的,差点儿没吐出来,等她扶着马车坐稳,再一看,那清秀小生没了,面前居然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起皱的肌肤带着斑点,额头上那颗黑色的痣格外抢眼。 “你谁?” 沈宁受到的惊吓不是一星半点,这大变活人啊? 妇人眨眨眼,笑盈盈:“我是你乳娘,姑娘怎么不认识老身了?” 沈宁:“......” 声音确实是妇人的声音,但那眼睛却黑白分明,满是狡黠揶揄。 人好像就是刚刚那个,但却在顷刻间给自己换装易容。 沈宁不是没听说过江湖中那些奇人异事的传说,但她的圈子固定在京城,都是跟贵女商户打交道,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乍见之下,惊讶多过惊吓。 “这就是易容之术?” 一时没忍住好心情,凑近想看个真切。 一根手指抵在她眉心:“姑娘,请自重。” 沈宁:“我对自己乳娘为什么要自重?” 好犀利的反问。 沈宁好奇的眨眨眼:“师父,你收徒弟吗?我想学学这易容之术。” 小生:“独门绝技,不外传。” 沈宁:“你是我乳娘,不算外人。” 小生沉默的凝视她半晌,终于还是恢复了本来清越的男音:“......你...貌似是人质。” 说起这个沈宁的火气可来了,冷笑一声:“我见你唱得好,赏你的是金叶子,你却还我一把刀子。不是说你们江湖人最讲道义,这就是你们的道义?” “楼里那么多人你不绑,偏偏绑我这个给你金叶子的,你简直恩将仇报,不讲武德。” 小生笑了,指尖轻佻的在她脸颊划过,似是想扯掉她的面纱,但最终没有。 “姑娘既是那般喜欢小生,怎么就不愿送小生一程?” 沈宁挑眉,这人滚刀肉啊。 “那你怎么才愿意教我易容之术?” 沈宁眼里的执着不似作假,是真想学。 小生近距离看着这双眸子,很漂亮,似杏眼那么大,又带着几分桃花眸那般天然的潋滟之色,澄澈干净,却并非无知天真,反而有种清冷到看不见深度的剔透。 额头饱满圆润,眉骨舒展,眼睫弯弯,肌肤白皙。 易容之人最善观察人的容颜骨相,光是看一半他都能确定这面纱下的容颜一定能令人惊艳。 “就这么想学?” 沈宁重重点头:“想。” 重生归来,身体健康,府上那群白眼狼根本不够她斗的,虽然可以虐他们,看着他们自寻死路也很爽,但总有股子说不出的憋屈和厌恶。 她想习武,想学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想有一天挣脱京城和沈家大小姐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桎梏,她想见一见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她想学,非常的想。 尤其是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不抓住多可惜啊。 小生指尖轻轻捏住他面纱一角,也不用力,就提示她自己的存在。 “那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身穿着虽然简单,可端看气质就知道出身富贵人家,坐姿端正,教养极好。 端庄美貌的大小姐总是让人忍不住生出逗弄之心,想看她方寸大乱、面色羞红:“小生孤寡多年,不如姑娘以身相许。” 沈宁沉默了。 小生得意一笑,就知道她不敢。 最终,沈宁转开眼眸,抬手揉了揉眼睛,艰涩道:“太丑。” 小生表情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是妇人的易容,这般调戏姑娘,属实有碍观瞻。 刚想说什么,马车被拦下了。 “停下来,检查!” 是到城门口了。 赶车的老头子小声的跟城门卫解释:“各位官爷辛苦,我家小姐出城去接亲戚,天色不早了,还请给行个方便。” 士兵走过来掀开帘子,端坐的沈宁一看就是大家小姐,旁边的妇人明显就是侍候她的。 目光扫视一眼车子,没藏人的地方,这才放下帘子。 “走吧。” 等到离开城门一段距离,小生才笑出声:“姑娘刚刚怎么不求救,老身可没拿刀子逼你哟。” 这语调,像极了要吃人的巫婆婆。 沈宁表情淡淡:“你会杀我吗?” “我要是求救,他们一定能完好无损的从你手里救走我吗?” 小生再次抬手,自我称赞:“绑走姑娘真是老身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喜欢聪明人,而且还是个有趣有美貌的姑娘。 走了好一段路,小生发现沈宁又再看她,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沈宁:“真不能教我?我给你钱。” 还是想学。 小生乐了:“不是说了吗?以身相许。” 沈宁目光难以言喻,上下打量他一番,嗯,虽然现在他这个样子比较丑,但之前唱戏的时候那书生装扮还是不错的。 容貌不应该太丑,身材也不矮,单薄了些,但不失男子力量。 嫁人吧,无所谓。 “我不爱吃苦,吃穿用度不是顶级但也不能太差,我身边至少两个丫鬟两个护卫,最好还得有一处风景极好的宅子,要是能种些名贵花草就更好了,你......养得起我吗?” 小生:“......” “你把自己许给我,不是嫁给我,哪儿来这么多要求。” 沈宁老老实实:“那许给你就不用过日子了?吃穿住行不用管?要不你跟着我也行,我有钱,会做生意,以上条件我都满足,我可以养你啊。” 小生:“......”可耻的心动了有没有。 第五十一章 惊! 姐妹儿,你谁???! 小生没能回答沈宁的问题,因为马车开始加速了。 这质量一般的马车,癫得人七晕八素的,沈宁差点儿给癫吐了。 不经意间把面纱扯了下来,她抓住面纱之后愣了一下,往旁边看一眼,对上一双明亮泛光的眼睛和一张老婆子的脸。 “......” 她倒不是非要蒙着面不见人,但她觉得还是戴上吧,不然自己吃亏了。 小生一直没吭声,只是那双被易容遮住的眉眼都弯了弯,眸中闪过些许难以捉摸的神采。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听着人数还不少。 车夫鞭子挥得更加急促,马儿疯狂的跑,马车几乎是抬起来癫的。 沈宁头撞到车壁上,痛得她两眼发晕,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迷糊中一抬头。 惊! 姐妹儿,你谁???! 刚刚的中年妇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妙龄少女,还是非常酷飒的女侠装扮。 少女自然就是那个小生,他在沈宁头晕目眩、七荤八素、坐都坐不稳的时候给自己易了个容,甚至换了身衣服。 沈宁眼里的仰慕的光芒犹如实质,厉害,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不过这也没人看,换装意义何在?炫技吗? “砰!” 马车被撞了,她重重的甩出去,失重感袭来,她恨不得能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少女伸手一把将她捞住,又酷又撩,蛊惑又不舍的说道:“姑娘就送到这儿吧,小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少女的容颜,少年的嗓音,要癫啊! 车夫骤然勒住马车,小生将她往车壁上一推,沈宁只看到一道残影,人就已经不见了,紧接着外面响起兵戈之声。 “哟,是秦灼哥哥啊,追得这么紧,对奴家这么欲罢不能吗?哈哈......” 这娇媚的少女音,差点儿骚断了沈宁的腰。 “是千面鬼狐,快追!” “抓住他!” 士兵们朝那边汹涌而去,但还是有人挑开了马车,长刀对准沈宁:“这里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自己下来!” 沈宁:“......”这一整天,比她前世三十年的人生还精彩刺激。 她下了马车,被一众士兵围着,一把把刀尖对着,一个个严阵以待。 真是太抬举她了,就她这废物脆皮哪儿还用得上刀剑?随便一个人都能打死她。 “哈哈,秦灼小儿,想抓老身你还嫩了点儿。” 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吸引沈宁看了过去。 只见那还是酷飒少女装扮的人轻功卓绝,躲开四面八方的攻击,边打边退还不忘调戏人,就是那百变的声音听着着实有些诡异。 “听说你被打了,伤还没好吧,那你今天可别想再抓住我,可惜了,你这脾气太倔太臭,不然老身定要抓回去当个男宠,好好尝尝你这滋味,嘁嘁嘁嘁......” 沈宁黑溜溜的眼眸瞪圆,一脸没见过市面一般的惊愕。 他真是什么人都敢调戏啊,他喊的是秦灼,那个纨绔魔王没错吧? 还是用的老太婆那种声音,简直羞辱加倍。 “啊!” 然后她亲眼看见他被打飞了,就......biu一下被打飞,飞出去老远,然后一个诡异的黑影接住他,然后飞速朝一处悬崖掠去,一跃而下。 “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沈宁:“......” 啊这...... 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那片金叶子没有白给,物超所值了。 这不比那鸳鸯诀精彩?这不比那戏台子上唱的刺激? 她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魂,头晕,这辈子不想再跟那人一起坐马车。 遗憾,她还是想拜师。 武学感觉是不成了,但这歪门邪道她觉得自己可以,真是太有意思了。 “秦大人,这是马车上坐着的女子,可能跟那贼人是一伙儿的。” 沈宁被人押过去邀功,听他说这话,沈宁就知道他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兵卒了。 她明显就是被抛弃的,还手无缚鸡之力,还一伙儿?有这么一伙儿的? 一袭红黑锦袍的秦灼坐在石头上,旁边两人一人拿药一人拿水的侍候他。 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看着不太好的样子。 听到汇报他转头过来,视线如雪霜冰刃,森寒暴戾,是掩饰不住的杀人欲望。 沈宁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僵滞在原地,不敢动。 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窒息得头更晕了。 秦灼目光微沉,抬了抬手,赵城会意:“带过来。” 沈宁被带了过去,那小兵为了表现,一脚踢在她脚弯:“还不快给秦大人跪下!” 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沈宁一个踉跄扑过去,单膝跪在了秦灼的面前,头还直接栽进了他的怀里。 “......”完了,她得真死了。 “天啦!”那小兵吓了一跳,连忙狡辩:“大人,不是我,是她自己,她意图刺杀,她......”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赵城看了眼痛得龇牙咧嘴的沈宁,再看秦灼明白沉敛的神色,伸手一把将那个愚蠢的小兵提走。 沈宁膝盖很疼,半天起不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漆黑的凤眸凝视着她的眸子,让人无所遁形。 不等沈宁说话,他另一只手掀开了她的面纱,温热的指尖在她脸颊处滑动,从额头一路下滑到下巴。 动作暧昧,但眼神却认真得好像在研究什么难题。 “喂,你摸够了吧。” 饶是沈宁这一把年纪,也受不了如此暧昧。 这么近,这么摸,实在是太羞耻了。 眼里不自觉泛了水雾,脸颊和耳朵都发烫。 触及她的神情,秦灼的手一顿,垂眸掩盖住一闪而过的涟漪,将面纱给她戴回去。 “脸是真的。” 得了自由,沈宁往后面一坐,顾不上形象连忙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又羞又恼:“这脸还有假?” 说完想到小生那张百变的脸...... 秦灼再看她,神情已经平淡下来,有点儿见到熟人的闲适。 “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沈宁:“......”提起这个就心累啊,这精彩又糟心的一天。 “我就去看戏,看到他唱戏唱得不错,打赏了他一片金叶子,然后一群官兵就冲进去抓人。” “我在二楼没来得及跑,他就把我抓走了,这一路颠簸出来,现在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越说越疼,全身都疼,尤其是膝盖,更疼。 戏是看过瘾了,但遭老罪了。 第五十二章 怎么说呢,想搂一把...... 秦灼的目标是抓人,悬崖不高,士兵们拉着绳子往下跳,势必要抓到人的架势。 就连秦灼身边贴身的锦衣护卫都被派了出去,最后原地只剩两人。 秦灼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宁坐在矮一点的石头上,想着自己从秦灼这里借一匹马独自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少。 她坐立不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到底还是吵到了某人。 秦灼微微抬眸,幽深的凤眸里情绪不显。 “千面鬼狐参与了四五件与谋逆有关的案子,是朝廷排在前十的通缉犯,凡是见过他真容的人都被他杀了,还剥下人皮制成面具。” “你是唯一一个被他绑架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的,你猜回去之后等待你的是天牢还是诏狱?” 沈宁只觉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秦灼骗她的吧? 她是受害者,她是被人绑架的,怎么还找她问罪了? “秦公子这般恐吓我作甚,我只是被牵连的,便是陛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 似是听到一句多么荒谬的话语,秦灼讽刺一笑:“呵!” 沈宁不确定他在嘲笑自己的无知还是其他。 “我没有看到他真容,出城门的时候他还是中年妇人,后来又变成年轻女子,我都没看清他就易容了。” 秦灼:“你要说服的人不在这里。” 皇帝不至于怀疑她跟那什么千面鬼狐是一伙儿的吧?谋逆,她吃饱了撑的? 沈宁心里七上八下,万分后悔今日出门了。 二房虽然难缠烦人,但至少还在她控制范围,可要是上升到朝廷,她那点儿微薄之力又能做什么? 到底还是太弱了。 那什么才算是强大?她要怎么才能强大? 沈宁的眼里看到了秦灼...... 还未等她想清楚什么,她视线就被抓住,秦灼的目光还带着些许未散的嘲讽之意。 沈宁不自在的移开眼眸,这人这张脸实在是太容易影响人的判断了。 羞赧而不自知。 秦灼垂放的手指微微屈起,桀骜的眉眼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要是真被为难了,可以向爷求救,爷大人大量,不嫌你麻烦。” 这还带翻旧账的?说起麻烦,沈宁想到了那块令牌。 “那个......” “我劝你别开口,会死人的。”像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他开口打断,神情莫测,目光凝视着她,危险中又有一丝莫名的蛊惑。 沈宁今天死去又活来好几次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自心口直冲脑门。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心跳加速,而不是去疑惑为什么议论一块令牌会招来杀身之祸。 士兵们还在搜寻,但都一无所获。 天色越来越暗,哪怕是非常赖得住性子的沈宁都有些烦躁了,主要是饿了。 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又折腾这么一番,又累又饿,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走了。” 旁边的人起身,沈宁惊了一下也跟着起来,但坐久了,那本来磕了一下的膝盖突然打直,一下子酸疼难忍,让她一下子往后倒去。 一只手臂横过腰际,稳稳的扶住她。 沈宁稳住了身子,脚上还有酸涩感,但此刻都不重要了。 扣在腰上的手掌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稳稳的力量感、灼热的温度,透过初秋本就不算厚的衣服落在她肌肤上,烫得她心里发慌。 “多谢。” 她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胸膛,快速从他怀中离开。 秦灼自然的收回手:“准备回去了,你还能骑马?” “能,刚刚就是坐久了脚麻而已。”其实还是有点儿疼,要是掀开一看肯定有淤青了,但她没那么矫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她一个女子,这么远的路程,独自走回去不现实,能有马骑着跟秦灼他们一起回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大小姐!” 一道粗粝低沉的声音传来,沈宁立刻抬头,惊喜异常:“莫临,你怎么来了?” 莫临丢掉缰绳快步过来,所有激动的情绪都压抑在那张紧绷的表情之下,唯有眼里泛着光。 “雪儿回去说小姐被人劫持走了,我带着家丁在城中找人,后来听说有士兵追出城外,我就自己骑马来了,没想到小姐真在这里。” 他常年打猎,直觉敏锐又擅长追踪,找来倒不是什么难事。 沈宁可太开心了,跟见到救星一般,迫不及待就想跟莫临回去,但她也没忘记旁边还有个秦灼,算起来是秦灼从那个什么千面鬼狐手里救了她。 “说起来我还没向秦公子道谢。”整理衣袖盈盈一拜:“多谢秦公子救命之恩。” 秦灼目光凉凉,没说话,但情绪不善。 “你要跟他走?” 沈宁摇头:“我们跟着您一起。” 沈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后秦灼就不理她了。 最后她还是分得了一匹马,骑着跟在秦灼身后,而莫临被挤到了队伍最后面。 沈宁能察觉到秦灼好像不喜莫临,为什么?莫临得罪过他? 可要是真得罪,按照两人的身份悬殊,他对付莫临不是抬抬手指的事儿,何至于影响心情? 沈宁胡思乱想着,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前头那人身上。 明明是制式差不多的武官的锦袍,束袖、腰封,穿起来利落飒爽,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脊背笔直,莫名的给人一种嗯......怎么说呢,想搂一把...... 吓!! 沈宁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突然间有这么不对劲的想法? 然而一个念头起容易,打消却难。 她已经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了,但那人一直在她前面,眼睛总是会看到他,然后不经意的扫到他的后背腰身,然后...... 沈宁的表情麻木了。 好在跑得没有多远,骑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回了京城。 在城门口沈宁就迫不及待跟秦灼告别,一脸面无表情,双目空洞,四大皆空。 “今日多谢秦公子相救,沈宁铭记在心,他日定登门道谢,就此别过,秦公子慢走。” 说完就走,礼数到了,但毫无诚意,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秦灼眯了眯眼,用完就丢?好得很呢。 第五十三章 哪儿不是私心、算计 流萤联系了杜云芝,杜云芝又找了叶非言,大家都去帮忙寻找沈宁。 城中没有动静,但不少官兵追出城去,几乎就能确定沈宁不在城里了。 叶非言也带人出城,不过走岔去了别处,等他发觉到不对找回来,恰巧听说一队官兵回去,他跟着回来一看,没想到是秦灼,而沈宁竟然是跟着他回来的。 所有人齐聚沈家大厅,叶非言、杜云芝、流萤、玉竹、莫雪儿、莫临、梁家三口,本来还有好几个家丁掌柜的,但被流萤打发走了。 一群人安静坐着,等沈宁开口。 莫雪儿巴巴的望着沈宁,生怕她又不见了似得。 沈宁喝了好几口茶水,又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平复一下心情,然后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日之事。 总归一句话:无妄之灾,倒霉透顶,都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流萤和玉竹心疼得不行,主子今天真是太遭罪了,等下得煮柚子水好好洗洗,再点艾叶熏一熏。 最好再去庙里拜一拜,求个十道八道护身符。 杜云芝也挺后怕的:“人没事就好,以后去哪儿多带点儿人。” 沈宁其实带了人的,不过那两人在楼下等着,后来官兵把人隔开,她又是被那千面鬼狐劫持拎着走。 这情况她带多少人都没用。 当然,现在没必要较真。 “知道了。”总归多带人不是坏事。 看出她神情疲惫,杜云芝没多问了:“人回来就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 好姐妹之间最懂体谅对方。 叶非言跟着起身:“那在下也告辞。” 好妹夫也不错。 两人相继离开,其他人倒是一时没动。 流萤和玉竹已经让人准备好水给沈宁沐浴,就等其他人离开,而莫临站在这里是为了对峙梁家人三人,莫雪儿就纯属凑数了。 梁家三人显然没觉察到自己被排斥了。 一来梁管家觉得自己现在举足轻重,是沈家离不开的元老功臣;二来他还在蛰伏中,生怕沈宁发现他野心,所以很注重自己言行,没时间去想别的。 就算真的想到了什么,他也不会以为沈宁是排斥他,排斥的一定是他儿子,都是梁卓的错。 梁管家笑眯眯道:“大小姐能平安回来真是上天保佑,劫后余生必有福报,大小姐以后都会顺顺利利的。” 梁婶点头附和:“对对对,咱们大小姐心地善良,老天爷都在保佑你呢。” 梁婶说完还推了推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哑巴了,没看大小姐受到惊喜了,还不安慰安慰?” 梁卓被推一把,不好意思的往前走了几步:“大小姐,你没受伤就好,下次我陪你一起出门。” 梁婶满意了:“对对对,就该你陪着,寸步不离,不给那贼人可趁之机。” 说着眼珠子一转:“那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 临走还鼓励的看梁卓一眼。 年轻人就是要多相处,难得大小姐没赶儿子走,这个时候就该趁虚而入。 受了惊吓的姑娘最是脆弱,这多安慰一下,可不得把心都给哄过来了。 梁卓瞬间就明白了父母的意思,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纯情大男孩在你面前红了脸,后面是无条件支持他追求你的父母,感动吗? 可那字里行间、字字句句,哪儿不是私心、算计、贪婪? 梁管家一走,沈宁可就不想演戏了,直接让流萤扶着她进去洗漱。 腿疼,全身疼,正常走路都有点儿费劲。 刚刚看着正常,可都是为了面子撑着。 “大小姐......” 梁卓满眼殷切的想要上前,莫临高大的身躯把他挡住:“大小姐要洗漱了,你还不出去?” 梁卓急恼道:“她受伤了吗?我要看看她,你凭什么挡我?” 莫临:“大小姐有流萤姑娘照顾,不需要你。” 梁卓心里怀揣着痴心妄想,早把沈宁当作自己的女人了,他关心自己未来妻子怎么了? 倒是这个莫临定然居心不良,几次三番的阻挠于他,简直可恨。 “你怎么知道大小姐不需要我?你以为你是谁?” 眼看着沈宁进去里面了,梁卓直接拉下脸:“滚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沈宁闻言头也不回:“莫临,把他绑了送去卫家。”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莫临:“是!” 梁卓下意识反抗,然而莫临动作非常迅速,一把将人钳制,直接把人往外提,都不给他叫嚷的机会。 ---- 浴房内,沈宁的衣衫一件件剥落,如玉的肌肤上浮现出大大小小无数淤青,刺眼无比。 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流萤和玉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但她们都强忍着不出声。 小姐已经很疲惫了,她们不能再让她烦心。 只能在心里诅咒那天杀的贼人。 沈宁确实是累了,加上流萤她们为了给她去晦气还准备了三种水,泡着泡着就困了,迷迷糊糊起来,然后怎么去到床上的都不记得。 沈宁沉沉睡去,流萤给沈宁淤青的地方都上了药,还轻轻的揉搓释放药性,玉竹将沈宁的头发一遍一遍的拭擦,直到彻底干透。 等一切做完了,这才放下帘子,不过两人并未离开,一起在外间守着。 这厢沈宁睡得香甜,二房那边赵氏却气得跺脚,心肝肺都要炸裂:“这都不死,天理难容啊!” 赵氏恨呐,她的鸣儿有什么错?他不就是想让沈宁嫁出去吗?他做错什么了? 哪儿曾想沈宁那个黑心肠的竟然将计就计,直接把人送官府去了。 你不答应就算了,怎么能下如此黑手,直接要了她鸣儿的性命。 她的儿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她恨不得杀了沈宁给她儿子陪葬,结果这贱蹄子出去浪被贼人捉走。 她心里祈祷啊,最好尸体都别回来,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不济被人玷污,半死不活的回来,那沈宁也就没资格做沈家的当家了。 哪儿曾想竟然让她被军营的人救了,还完好无损的回来。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第五十四章 梦见自己抱了秦灼的腰 沈宁猛然起身,脚下一阵酸痛没能站稳,然后她的腰被人扶了了一把。 这场景莫名的眼熟,她觉得哪儿不对,但意识像是被什么笼罩着,理智也不是那么清醒。 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颜,但她很快低头,目光盯着那一截被腰封紧紧束起的腰身。 他揽着她,此刻靠得极近,近到她能清晰的看见他腰封上的花纹,近得她一伸手就能碰到。 意识不清、鬼迷心窍。 她伸手了,一把抱住...... “......” 漆黑的夜里,唯有一盏油灯泛着朦胧微光。 看着熟悉的闺房,沈宁的心神才渐渐安定,但她依旧觉得荒谬。 她梦见自己抱了秦灼的腰!!!! 今日发生了那么多,她哪怕做个噩梦都好,怎么独独梦见这个? 杀伤力比噩梦都可怕。 她对秦灼...... 这算什么? 轻轻起身下地,撇到守夜的流萤和玉竹,没惊醒她们,轻手轻脚的喝了一杯水解渴之后又躺了回去。 这一番惊吓之后,人清醒了,理智也回来了,她开始思考自己做梦的原因。 想今天的事情,想跟秦灼的几次见面,最后归咎于秦灼的容貌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可她梦里最在意的不是秦灼的脸,而是他的腰。 这算什么癖好? 不对,应该是今天她骑马跟在他后面,一直看着他的腰,这才做了这般旖旎荒诞的梦。 至于秦灼这个人......沈宁难得有些迷茫了。 对于男女之事沈宁看得不少,但一头雾水。 想想上辈子,觊觎她的男人其实不少,虽然她还有几分姿色,但那些人更多的是觊觎她手里握着的沈家财富,想方设法空手套白狼。 长得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但心眼子太多,那贪婪和算计根本掩饰不住。 她被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维持沈家铺子的经营,又要抵挡各方算计和针对,压根儿没时间认真去看什么男人。 沈姝为了男人要生要死,翻来覆去的周旋,而她也是陀螺一般滴溜溜的转,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摸过男人的手,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心动。 好像摘除了情根一般。 然后重生了......现在是给她装回来了? 谢谢,已经活明白了的人其实不是很需要。 她跟沈姝就是非常鲜明的对照,沈姝心里眼里都是情情爱爱,她眼里是责任、担当、生意。 按照前世的结局来看,她是失败者。 沈姝一生都在男女之情里打转,不是为这个男人伤心就是为那个男人心碎,可谓是吃够了爱情的苦,但兜兜转转她嫁入高门,儿女双全,还有几个男人对她爱得死去活来。 而沈宁就完全不同,她从来都是冷静理智,目标明确,一切以利益出发,坚定的扞卫手里的财富,想方设法的赚钱,然后紧紧握住。 可结果是她一生都没遇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到最后权力失去、财富也失去,落得一身病痛,死得凄凉。 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哪怕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结局,沈宁依旧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可以接受自己努力奋斗挣扎之后失败,但不能接受自己想菟丝花一般,只能卑微的奢求男人施舍爱给她。 男人喜欢的时候像是逗弄宠爱的狸奴一般,万般纵容,金堆玉砌的疼爱;不喜欢的时候转身而去,绝情更胜十二月的寒霜冰雪。 男人不会喜欢一个事业心强、倔强不屈的女子,但他会尊重敬佩那样的女子。 沈宁不想成为被男人喜欢、藏在男人怀里宠爱的美娇娘,她更希望自己一人堂堂正正站在人前,让人看到女子的脊梁。 从她拿刀站在母亲灵前决定扛起沈家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跟寻常女子不同了。 她叫沈宁,而不是某沈氏。 坚定了自己的志向,再回看这有些暧昧的梦境,似乎也没那么难堪。 她是女子,有点儿女儿家的心思也不出奇。 秦灼那般出色的容貌,看了之后春心荡漾也不丢人。 只是以后得克制这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唉~~~~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遇上这样的劫...... 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睡去,沈宁惊醒之后也不过是正视了自己内心,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想要让秦灼知道的念头,更不会想跟秦灼有什么发展。 那一点点儿春心太轻,风一吹就能消失,谈什么以后? 况且秦灼什么身份? 皇亲国戚、皇后的亲弟弟、混世魔王。 她有自知之明,这不是自己配肖想的,自然心如止水。 她唯利是图、贪慕权财不错,但她更清楚,不懂得适可而止,无尽的贪婪只会带来灾祸。 ----- 沈宁半夜惊醒自己想明白了,却不知她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诚如秦灼所言,皇帝不可能不怀疑沈宁。 当时那么多士兵,秦灼堵不住悠悠之口,只能一五一十的汇报。 千面鬼狐绑架沈宁,可从始至终却又没拿沈宁作为人质威胁脱身,甚至到离开都没有伤害沈宁分毫,这太奇怪了。 帝王生性多疑,自然克制不住阴谋论,于是命人去查沈宁。 她的活动范围就在京城,想查简直不要太容易,第二天一早上朝之前就有人来向皇帝汇报。 皇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尤其是新娘子替换那一茬,听得他眉头堆起山峰。 妹妹抢了姐姐的亲,这婚事还成了?怎可如此荒唐? 虽然之前闹得大,但皇帝素来不爱听这些,自然没人拿来烦他。 当时朝中也是有人上折子弹劾卫长庚的家教的,可皇帝暂时还用他,看了之后只以为是党派撕扯,就当平常折子处理了。 后来户部贪污的事情闹出来,朝中人心惶惶,这点儿事情更是被压得影儿都没了,是以到这一刻,皇帝才真正听说了这个故事。 “荒唐!” 在听后面沈宁做的那些事,尤其是沈鸣被判之后在牢里说的‘真相’,皇帝都被惊讶了。 这沈家女的命属实有些倒霉啊。 皇帝想起沈书缘,虽然不是最有能力的臣子,但胜在忠心,而且沈书缘才死了三年多而已。 千面鬼狐牵涉广泛,但沈家女这边确实像是意外,还是要多考虑几番。 然后早朝的时候卫长庚被皇帝拎出来以莫须有的罪名骂了一顿,罚奉一个月。 卫长庚:...... 第五十五章 帮你一次,仅此一次 二房不愿放过沈宁,一大早就想来找沈宁麻烦,但沈宁早就防着他们,直接赌了门,不给他们再进来的机会。 她知道二房会恨她,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二房也恨她,更别说现在还给了他们理由。 沈宁能怕他们? 不过到底隔着一条人命,她要是什么都不做,保不准让二房狗急跳墙,真给她找麻烦。 沈宁拿出早就给二房准备好的大招。 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找上门,那个长得大些的孩子与沈常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氏只看一眼就差点儿疯了。 沈鸣风流乱来,这德行完全是随了他爹。 沈常林年轻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读了几年书却不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是拿去附庸风雅,勾搭花楼里的小娘子。 年少时红颜知己也不少,哪怕跟赵氏成婚了也管不住自己,两人没少因此吵架。 曾经沈常年还想过要纳妾,不过因为赵氏泼辣,一次次拦住了。 但再密的网也有孔,难免会出现几条漏网之鱼,这刘春生便是了。 一个青楼里的妓女怀了孩子,非要赖给沈常林,沈常林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孩子,但那女子实在是太过难缠,无奈之下他花钱给那女子赎身,又花了一笔钱把人打发去了京郊的刘家村,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 那女子独自生下孩子,吃了很多苦,本想等孩子大点儿来找沈常林,但却与一直照顾她的刘阿牛生了情。 刘阿牛虽然穷,但是真的爱她,对她极好,孩子也视如己出,两人后来还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然而两年前刘阿牛重病不治身亡,留下女子带着两个儿子艰难度日。 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女子看着长子越来越似沈常林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重新找上了沈常林。 前世那母子三人也来了沈家,但被沈鸣知道后伙同地痞流氓活生生欺辱至死。 这一次沈鸣被沈宁送去了监狱,那三人被一直盯着二房的沈宁拦截下来,关键时候送去给二房扎心。 沈宁相信那女子是个聪明的,为了自己两个儿子的未来,她该知道如何选择。 ----- 沈宁以为二房自己闹起来就不会来烦她了,没想到二房还是来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妍,沈鸣的妹妹。 “给姐姐请安。” 青涩的少女脸上还有些许没有长开的婴儿肥,但除去脸上那一点,身上真没二两肉,身子很是单薄。 一袭藕色薄衫,低着头,唯唯诺诺,声如蚊呐,像是说话大声一点儿怕被人吃了一般。 沈宁极少见二房这个妹妹,她一直身体虚弱不愿出门,沈宁强制分家之后就更加不容易见到,今日主动来见她,到真是稀罕了。 “坐吧。” 让人给她上茶。 沈宁素来恩怨分明,二房虽然一直想害她,但沈妍确实没动过手,也没说过诋毁的话,存在感低到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这么一个小丫头,她犯不着迁怒她。 沈妍坐下来,端着茶,也不说话。 沈宁打量着这个堂妹,猜测她的来意:“你也是为沈鸣来得?” 沈妍像是受惊的小鸟,吓得一抬头,然后猛的又低了下去:“我......我知道的......哥哥坏......” 她不安的绞着帕子:“娘想将我送去给永安侯当妾室,求永安侯保哥哥性命,我不想去......” 沈宁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沈妍急得眼里蓄了泪水,但又强忍着没落下:“我想求姐姐帮我出个主意,我要怎样做......” 沈妍若是求沈宁帮她解决困难,沈宁或许兴致缺缺,但她只是想让人帮忙拿个主意,然后自己去改变,这倒是让沈宁高看她一眼。 有个沈鸣那样的哥哥,沈妍上辈子确实没能好到哪儿去。 一次意外被沈鸣的狐朋狗友糟蹋了,然后被二房打包急匆匆的送走,之后极少回娘家,沈宁意外在街上见过一次,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看起来很是吓人。 当时她看起来很不好,沈宁于心不忍上前询问,得知她要去医馆,亲自送了她一程。 也是那是她才知道,沈妍拖着她这病怏怏的瘦弱身体竟是接连生了三胎,肚子里怀的是第四胎。 而她已经身怀六甲了,还得出门给孩子买药。 他们跟公婆分了家,丈夫花天酒地败光家财,她靠做针线活和给人洗衣服来养活自己和孩子。 这段时间三个孩子接连生病,丈夫根本不管,她只能四处借钱给孩子看病。 那时的沈妍也不过才二十岁,但一脸沧桑,双眼里都是绝望灰暗,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明明她爹娘尚在,沈鸣也活得潇洒,可她却仿佛活在了地狱一般。 沈宁到底还是帮了她,给了她一笔钱财,还让她免费到沈家的药铺里拿药。 后来沈宁没遇到过她,也没精力管她。 倒是没想过这一世的沈妍会主动求到她面前来。 子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堂姐的沈宁能做什么? 她出手干预,二房的人会答应? 至于建议,她无法建议。 父母、兄长,她头上压着的人太多,她根本不可能独立出去,除非出嫁。 而现在沈鸣要死了,他们要救儿子,沈妍就是他们用来换取儿子一线生机的筹码,他们不会给她挣脱的机会。 “我没办法给你出主意。” 女子的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 别说家庭不好,想要挣脱枷锁,就算是有父母疼爱,出嫁之后还有一道道坎,夫妻不合、公婆为难、妯娌敌对、生孩子的鬼门关。 正常的人生尚且如此,想要挣脱了父母自己走出一条路,不是有人告诉你往哪儿走就行的,还得有坚持的勇气和迈步的能力。 沈宁自己的选择让她吃尽了苦头,她无法给任何人建议。 沈妍抬头泪汪汪的看着沈宁,她想求她,可她连祈求的筹码都没有。 “姐姐......” 她起身,什么都没说,微微行礼,落寞的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踏出大门的一瞬间,背后传来沈宁冷淡的声音:“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但我们一世姐妹血缘,我可以帮你一次,只要你选定自己的未来,有着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后悔的决心,那我可以倾尽全力帮你一次,仅此一次!” 沈妍猛然转身,随即一笑:“谢谢姐姐。” 第五十六章 什么王小丫,老娘叫桃姬 七月末,各处的商队汇聚京城,带来了四面八方的稀罕物件,为的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这些商队可是京城商户争夺的香饽饽,他们比一般的马帮走得更远,带来的东西也更稀奇。 各家商户争相抢夺,为的就是补充货源或者得到一些稀罕物件和材料,做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推陈出新才能在同行中拔得头筹,吸引更多更尊贵的客人。 抢货物这样的事情当然用不着沈宁出手,底下的所有掌柜都会为此积极奔波。 而除了寻常货物之外,他们还会拜托相熟的马帮带一些指定的货物,沈宁就是为此而来。 跟沈宁合作最亲密的马帮来自东南沿海,领头的人姓祝。 沈宁去到的时候商会正在修整,五大三粗的伙计们忙着整理货物,看到沈宁来之后都不自觉的停下了动作,目光上下打量,那笑容略显轻浮,但也不至于冒昧,更多的是惊艳。 沈宁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但对方只用打量陌生女子的目光看着,沈宁这才想起她跟这商队也才合作两年,认识得还不深,不像前世,这里面很多伙计都留在京城为她打工。 有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这位姑娘你找谁啊?” 沈宁也不怯生,淡定的询问:“这次你们前来,是祝老帮主还是哪位副帮主?” 那人一听,这还是个熟客,笑着回答:“姑娘猜错了,这次来的是少帮主。” “是祝锋啊。” 沈宁正要叫他帮忙通报,那头一身粗布蓝衣的男子昂首阔步走出来,二十来岁的年轻,面容俊朗,身材不算高大,但很挺拔,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看起来有些疲惫,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旁边的人立刻招呼:“少帮主,有位姑娘找你!” 祝锋自然也看见了沈宁,走过来之后先拱手行了一个江湖礼:“在下祝锋,万路帮的少帮主,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沈宁也拱手回礼,落落大方:“沈宁,与祝帮主有约,前来取货。” 旁边一群人听了立刻惊讶:“嚯,你就是帮主说的那个大买主,帮主可没说是个大美人啊。” 祝锋也惊讶到了,沈宁的容貌确实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 “还请沈姑娘拿出信物,在下好核对一下。” 沈宁自然是带来了,万路帮帮主亲笔签下的合约,还有信物牌子。 祝锋核对无误,这才带沈宁进去:“沈姑娘这边请。” 万路帮自海边而来,带来的以海货为主,比如鲍鱼、海参、鱼翅、鱼胶之类的干货,当然,大海富饶,珍贵不仅仅如此。 除却能吃的海味食材之外,还有可以做成药材的各种海贝类,以及最奢侈的珍珠、螺珠、车磲和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用得上的龙涎香。 沈宁自然没那本事什么都要,这次她来是为了珍珠。 祝锋拿出来一尺长三寸宽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大大小小不均匀的珍珠。 别看这些小,光凭这一盒子,沈宁能哄半个京城的千金小姐为她一笑了。 个头圆润的大珍珠都会作为贡品送到宫里,民间能自留的屈指可数,能送到京城里来也不多。 而珍珠中的东珠更是珍贵,非皇亲贵族用不起。 寻常官员之家更是难以拥有,除非家中男人立下大功,那些诰命夫人才能得一些赏赐。 她手里这些珍珠个头小,品质也不足,但却是寻常贵族都能用的。 沈宁也是偶然听老帮主提起他们那里有人打捞珍珠,她才重金求他帮忙收购。 这一盒的价值,足以在京城里买下一套像样的宅子了,但若是做成首饰卖出去,价值绝对翻个五六倍。 这么多货物,唯有这一盒子是祝锋亲自保管,足见价值珍贵。 “多谢老帮主,一路辛苦少帮主了。” 祝锋摆手:“不客气,东西完整的交到你手里我就能松口气了。” 一路上他都怕这东西丢了,还怕被人查出来,万一遇到当官的要贪,这小小一盒就能让他跑这一趟白干。 沈宁莞尔,祝锋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爽:“那这个我就先拿走了,其余的货物还得劳烦少帮主送一趟。” 祝锋:“应该的。” 沈宁有话想说,但想着他们还要停留几日,也不急。 拿出一个钱袋递过去:“请少帮主和兄弟们喝杯酒。” 沈宁离开,一群人凑到祝锋面前,笑着打趣:“少帮主,这姑娘美不美?” 旁边人起哄:“美。” “要不少帮主给娶回去当少夫人?” “好!” 祝锋没好气的瞪他们一眼:“胡闹!”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开,一个跟了多年的管事走出来,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可想得美,人家爹以前可是工部尚书,真正的官家小姐,哪能看得上咱们这种大老粗?” 众人:“哇,千金大小姐唉,那少主得多努力了,不然可娶不上。” 祝锋:“去去去,别闹,赶紧分货,分不完晚上没酒喝。” 得知大小姐还专门留钱请他们喝酒,一群人更是热情,扬言势必要帮少主追到大小姐。 祝锋又气又无奈,这群人就知道拿他打趣。 -------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沈宁心情还算不错,正想着怎么把这珍珠的作用最大化,马车一震,一个身影像鱼儿一样窜了上来。 跟来的玉竹傻眼:“你什么人,你上来干什么?下去!” 一阵香风来袭,沈宁直接被人扑了个满怀,手里的盒子差点儿就掉下去了。 来人仰着头,笑得风情万种:“哇哦,又见面咯大小姐,奴家跟你可真是有缘。” 沈宁低头睨着她,眉梢微动,眼里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明的光芒:“王小丫。” 女子瞬间破防,表情狰狞:“什么王小丫,老娘叫桃姬,桃姬!!!” 沈宁:“......”这泼辣劲儿还挺吓人。 “你叫什么跟我没关系,下去!” “不要!”桃姬一把抱住沈宁的手臂,恍若无骨,媚眼如丝:“奴家没地方去了,求大小姐收留两天。” “奴家可以铺床暖被窝当抱枕,伺候沐浴更衣和嗯~~~~度春宵,都可以哟~~~~~” 第五十七章 这祸害,脑子彻底坏了 沈宁:......这桃姬确实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这魅惑劲儿她一个女子都有点儿扛不住,但是她真没什么不正经的癖好。 “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我立刻把你丢下去。” 桃姬瞬间坐直,扁嘴撒娇:“奴家被一头猪追着跑,实在是躲不过去,你就帮帮奴家嘛。” 沈宁眼眸微闪,不承认自己是好奇。 “什么猪?” 桃姬直指外面:“喏,猪来了。” 沈宁掀开帘子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球被人抬着跑过来。 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个很胖的人。 八个家丁抬着轿椅跑得气喘吁吁,那个球坐在上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丫、我的小丫......你快回来啊小丫,我不能没有你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又真情。 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旁边跑过去。 沈宁大为震撼。 “这位......好像是永宁侯府的世子爷吧?” 京城很大,胖子不是没有,但胖成这样的富贵子弟屈指可数。 桃姬点点头,一脸苦恼烦躁:“他以前是我的客人来着,得知我赎身,非要让我给他当妾室,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啊,你看看他那体型,扑下来能压死两个我。” “......” 沈宁无语了,桃姬却扭着水蛇腰往她怀里倒:“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嘛,让我躲两日。” 这是个大麻烦。 而且这女子一看就不怀好意。 沈宁犹豫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推开她:“坐好。” 这是答应留下她了?桃姬眼前一亮,身体又想扑过去,但沈宁一个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她悻悻的坐了回去。 “好凶。” 玉竹气势汹汹的过去坐在两人之间,用身体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隔开。 “小姐,她......” 沈宁捏了捏她的脸,敲了敲手中的盒子:“等下回去挑几个出来,给你和流萤一人做一对小耳勾。” 玉竹顿时惊喜:“谢谢小姐,但是......” 沈宁一个眼神,打断她还想说的话,玉竹只能扁扁嘴,不甘心的瞪向桃姬。 哼,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祸害她的大小姐! 桃姬身子恍若无骨,干脆往玉竹身上靠,笑得妖娆妩媚:“这位妹妹长得可真可爱。” 小玉竹哪儿见过这阵仗,身子都僵硬了。 “你让开哈,我跟你说,我可是会打人的!”玉竹大侍女现在可凶可凶了。 桃姬乐不可支:“那你要打奴家吗?” “啊......”玉竹惊叫着从原地弹起来,直接撞到车顶上,惊慌失措的去到沈宁的另一边,一张小脸通红:“小姐她......她捏我......” 桃姬无辜的眨眨眼:“奴家可没有,你可不能冤枉人哟。” 玉竹抱着沈宁手臂,又羞又气,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捏过屁股,这人简直流氓!! 沈宁任由玉竹抱着,目光警告桃姬。 桃姬悻悻的收回了自己那无处安放的魅力。 -------- 马车往沈家驶去,远远就看见沈家大门被人团团围住。 莫雪儿从墙头爬出来,急切的往马车上钻,看到多一个陌生面孔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但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切的告诉沈宁:“二小姐孩子没了,在门口闹,哭哭。” 沈宁一听到沈姝那就是太阳穴突突的跳。 什么孩子没了?她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而且孩子没了来沈家闹什么? 沈宁没有过去,而是让马车开去了偏门,绕路朝正门走去。 沈家大门敞开,沈姝就跪在沈家大门口,一副憔悴可怜凄惨的模样,流萤和梁婶试图将她拉进来,她却奋力挣开,坚持跪在地上,以一种绝望、痛苦、无助的表情和语气嘶吼不公。 “沈宁,你出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姐姐,我把卫大哥还给你,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呜呜,我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沈宁:“......”这祸害,脑子彻底坏了。 桃姬贱兮兮的凑过来:“咋滴,你害她孩子了?” 沈宁白她一眼:“她生一百个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害她?是她脑子有病。” 玉竹气愤,撸着袖子就要去帮着扯人。 沈宁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别,先让他们演一演。” 这戏沈姝不唱够,今天怕是没完了。 “这二小姐哭得也太惨了,不会真是大小姐害了她孩子吧?” “你们别忘了,之前是二小姐抢了大小姐的婚事,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呢。” “说不定就是因为被抢了婚事,大小姐才怀恨在心报复呢。” “那大小姐也太恶毒了,孩子是无辜的啊......” 流萤眼看扯不起人,急得大吼:“你们懂什么,大小姐才没有,她把所有嫁妆都留给了二小姐,为什么还要害她孩子?她甚至都不知道二小姐怀孕了,怎么害她?” 说着气红了眼,怒视沈姝:“二小姐张口就说大小姐害了你的孩子,证据呢?哪个大夫证明你怀孕了,谁又能证明你流产了?” “不就是卫公子纳了你的婢女为妾大小姐不帮你主持公道,何至于如此陷害大小姐?” 流萤虽然气急,但条理清晰,一说出来瞬间逆转风向。 沈姝急得大哭,虚弱的半趴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冤枉姐姐,我只是想让姐姐帮帮我......” 她茫然四顾,最后只找到了站在一侧的梁卓,顿时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哀求的看着他:“梁卓哥哥,你告诉他们,我真的流产了,你告诉他们啊......” 梁卓很想绝情的离开,但到底是自己喜欢过的姑娘,看着她如此可怜凄惨的哀求,他还是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弯腰想去扶人:“你刚刚没了孩子,不要在地上,我扶你进去。” 一句话也算是证实了她确实没了孩子。 沈姝激动不已:“梁卓哥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呜呜呜......” 两人在这里情深意浓的时候,沈宁走了出来。 看戏的众人离开来了精神:“沈大小姐出来了,看看她怎么说。” 沈姝靠在梁卓怀里,眼泪汪汪的望着沈宁:“姐姐,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 第五十八章 火候到了 梁卓莫名心虚,想放开沈姝,但又担心她虚弱的身子,只能祈求的看着沈宁:“大小姐,二小姐身体很虚弱,你不要跟她计较。” 沈宁站在府前的三层台阶上,淡漠的看着沈姝:“我跟她计较什么?不是说我害了她的孩子吗?报官吧,只要查出是我沈宁害她孩子,都不用劳烦官差老爷动手,我三尺白绫挂死沈家大门,以命偿命。” “大小姐。”梁婶一脸忌讳:“好端端的,说什么晦气话?” 沈宁:“我无愧于心,又有何惧怕?” 梁卓急切道:“大小姐不必发毒誓,二小姐的孩子是因为情绪激动不小心摔跤摔没的。” 沈姝泪眼朦胧:“我没有故意冤枉姐姐,我只是太伤心了。” 桃姬探头,目光诡异:“那你伤心了回娘家跪在大门口哭是什么意思?还闹着让你姐姐还你孩子,这不是误导大家你的孩子是被你姐姐害的,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玉竹气得咬牙切齿:“二小姐你倒是好好解释啊,什么叫把姓卫的还给我家小姐?你想抢就抢,不想要了又拿来在那里恶心人,你把我家小姐当什么了?” 流萤:“大小姐是你亲姐姐,处处为你着想,那么多的嫁妆全部留给你,生怕你在卫家被人看轻,你自己过不好日子就跑来祸害大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蛇蝎心肠?” 莫雪儿:“蛇蝎,坏心肠!” “我没有......我没有......” 沈姝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破碎,一副我很委屈、被所有人误会却百口莫辩的可怜绝望的样子。 “我没有啊,姐姐,我只是太伤心,太委屈了,我只是想见见你......你是我亲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姐姐......” 那一声一声的呼喊,凄凉得令人心碎,谁听了不觉得她可怜,谁看了不说沈宁铁石心肠。 “那你想要如何?”沈宁问。 沈姝巴巴的望着她:“姐姐,我想回来住一段时间,我......” “不可能。”斩钉截铁的拒绝。 沈宁站在那里,凝视着她,冷漠的表情愈发的无情:“当初是你选择了用那样的方式踏出了沈家大门,从今以后就别再以沈家姑娘的身份回来,沈家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沈姝震惊、难以置信:“姐姐......” 梁卓下意识的想劝说:“大小姐,二小姐知道错了,而且她身体虚弱,你就原谅她吧。” 沈宁望着他,又看向梁婶:“你们如此心疼她,我成全你们,立刻收拾一下跟她一起去吧。” 梁婶慌了:“大小姐,我没想跟着二小姐。” 沈宁挥了挥手:“这个家还是我做主,就这么决定了。” 沈宁转身进门,一众家丁拿着棍子将大门堵住,大有一种谁进来就打死谁的架势。 梁婶拉住慢一步的流萤:“流萤,你劝劝大小姐,我可是她的乳娘,我最是心疼她的......” 流萤冷漠的将她的手扒下来:“梁婶还是好好心疼你的儿子吧,一次又一次被二小姐利用,现在两人还当众抱在一起,你猜他会不会被卫家人打死?” 梁婶回头看去,气血上头,冲过去扯开两人:“卓儿,你还不给我分开,你抱着她做什么?” 梁卓被推开,沈姝直接扑地上,好不可怜:“梁卓哥哥......” 梁婶回头一把将人推远:“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别害我儿!” 众人:“嚯.......”这闹得,精彩了。 三人又唱了一出,而流萤已经进屋去了。 沈家大门还开着,但这三人却进不去,像是被丢出来的一堆垃圾一般。 本来老神在在的梁管家一看火烧到自己身上,急匆匆赶来求情。 “大小姐,大小姐恕罪,卓儿只是一时糊涂,他......” “梁管家。”沈宁提高音量,近乎呵斥的喊道。 梁管家表情一僵,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沈宁冷着一张脸,然而呵斥之后却又颓然软了下来,神情疲惫:“梁叔,不是我得理不饶人,而是梁卓尽干些荒唐事儿,沈姝脑子不清醒,他还助纣为虐,次次都将刀子挥向我,如何原谅,我原谅了又能如何?” 沈宁屏退了众人,亲手给梁管家端了茶水:“梁叔,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当长辈一般看待,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沈宁一脸痛苦:“姝儿被我惯坏了,不明事理、不分是非,但这不是卫家欺负她的理由。” 沈宁一番剖心的诉说,点名自己的纠结、无奈和痛苦,但又表示自己对沈姝的不忍、痛心。 总之她是顾念姐妹之情的,她还是想帮沈姝,但不能自己出面。 然后她拿出给沈姝的嫁妆单子,那上面很多东西是梁管家都不曾知道的沈家宝贝。 沈宁看见梁管家那浑浊的眼珠子都泛了贪婪光芒,便知道火候到了。 半个时辰之后,梁管家收拾好东西,带着两个心腹,火急火燎的出门,顺便带走了妻儿以及沈姝。 梁婶一脸懵,问他发生了何事,他沉着一张脸,满是不堪受辱的倔强和嫉恶如仇的愤慨。 “我们在沈家多年,可谓劳苦功高,大小姐竟然丝毫不顾念多年主仆之情赶人,那这沈家也没什么好待的。” 他慈爱的看着沈姝:“还是二小姐温柔善良,二小姐放心,有我们帮你撑腰,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说完不管三人一头雾水,直接带着人往卫家而去。 半晌梁婶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全家一起去卫家,你疯了?” 梁卓也是震惊:“爹您这是做什么,您可是沈家的大管家。” 梁管家冷哼:“大小姐翅膀硬了,不需要我扶持了,我何必还留在这里碍眼?反正我就是个管家的,去哪儿不是管?” 说完笑眯眯的问沈姝:“二小姐不会也嫌弃我吧?” 沈姝觉得哪儿怪怪的,可她更感动于梁家三人全都舍弃了沈宁来投奔她。 “我怎么会嫌弃梁叔,您愿意来帮我,我真是求之不得。” 她还拉着另外两人:“梁婶、梁卓哥哥,求求你们也一起来帮我吧,不然我一定会被他们欺负死的。” 第五十九章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成了...... “啪啪啪!” 桃姬妖娆的倚在柱子上,赞叹的拍手:“精彩、精彩,大小姐这演技不去唱戏太屈才了。” 沈宁不理她,她却兴致盎然,没想到跟着这位大小姐一会会儿就看了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还有大小姐亲自上场。 “你本来就嫌弃他们一家三口对吧,你就是故意想让他们离开的!拖家带口的离开容易,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回来了,你可真是好算计。” 不是阴阳怪气,是非常真诚的夸赞,有心机有手段的大小姐才更加迷人啊。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想把他们全部赶走?你就不怕他反应过来你在诓骗他吗?” 沈宁不想搭理她,奈何这桃姬实在是聒噪,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烦人得紧。 果然还是不该把人带回来的。 “贪婪的硕鼠,贪得多了,竟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当主人了,我势单力薄打不死,只能赶去别人家了。” 桃姬眨眨眼:“那你就不怕这大老鼠往回跑?” 沈宁:“足够多的诱饵会让它心甘情愿的离开的。” 还有一点就是它知道回头会挨打。 桃姬:“那要是大老鼠吃饱了回来咬你呢?” 沈宁抬眸看她一眼:“老鼠药很便宜,我多掺点儿。” 桃姬拍手,服了。 沈宁去翻看梁管家交上来的账册,经过梁管家有意的填补,这账册上的大面积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小漏洞也是随时可以补的。 梁管家的本事沈宁还是认可的,但生了噬主之心的奴才可留不得。 今日说来也是好笑,她虽然一直想着赶走梁家人,但她知道没那么容易。 一是他们贪婪之心不死;二是梁管家确实有本事,手里也有人;三则是梁婶当过她的乳娘,陪伴多年,总有一份恩情在。 沈宁要是没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是绝对不能赶走这一家人的。 每次翻动账本的时候她都在算,翻来覆去的想,可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梁家人心甘情愿的离开。 若是强行剜肉,伤筋动骨不说,自己也会落得不义之名。 不念旧情的主子定然会失了人心。 想来想去,她甚至都妥协了,还是得想办法收拢,温水煮青蛙,然后以捧杀之法将他们送去庄子养着。 必要的时候用点儿见不得人的手段也行。 却不想今日沈姝突然就流产,跑来闹不说,还把梁卓和梁婶都卷了过去。 当时沈宁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甚至都来得及细想就生了一计。 她情绪激动,那梁管家情绪也很激动。 虽然很虚伪,但梁管家到底还是看着她长大的,总还是有两分情谊。 素来坚强的大小姐露出自己的软弱和无奈,把他抬到一定高度,又苦苦哀求,最重要的是那个看了他完全无法不心动的嫁妆单子,以及未来沈姝要是和离就能回家的承诺。 几个要素凑到了一起,无心弄出了一个大杀招,直接逼得梁管家昏了头。 三分真情、三分算计,剩下的交给运气,而她今日运气显然不错。 梁管家定然会怀疑,也许他答应了之后踏出门就觉得不对了,可贪婪之心会驱使他继续走下去。 也许出门之后他会怀疑,但他是贪婪的豺狼,会中计就是奔着吃肉去的,肉还没吃到,他不会甘心空手回来。 等他去到卫家,他会面对之前跟随陪嫁的那些人和想要挪用嫁妆的卫家人,他们会忙着跟他们撕扯,就算他猜到了,他也只能继续走下去,因为沈宁不会给他回头的机会。 最后就是他跟卫家人之间的结局了,看是卫家人把他们解决了,还是卫家倒台,让他彻底吃到这块肥肉。 然而不管结局如何,只要他踏出了这个门,那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啪!” 沈宁手中的笔杆被她生生捏断,可见她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桃姬奇怪的打量着她,这位沈大小姐看着有些可怕啊。 沈宁合上账本,深吸口气,今日不宜查账,她需要冷静冷静。 梁家人啊,上辈子她就是太信任他们了,吃够了亏。 梁卓为了沈姝,处处针对她,利用他爹管家的权力,到处给她制造麻烦,甚至几次差点儿让她遭遇不测。 梁卓跟她为敌,梁婶永远都在道歉,说他儿子不是故意的、一时鬼迷心窍、会改正的,求沈宁看在他们夫妻为了沈家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原谅他。 加上那时流萤嫁给了梁卓,她总要顾念着流萤,所以只能一忍再忍。 后来沈姝跟了那个男人,梁管家夫妇趋炎附势,直言梁卓帮助沈姝是对的,指责沈宁太过冷漠,不顾姐妹之情。 沈宁就是太迟看清他们的嘴脸,最后落入困局,想要挣扎却因手里能用的太少,最终才被逼得重病离开。 重生归来,她无时无刻不想把这一大块蛀虫挖走,本以为会很难,得好好计划,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成了......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桃姬挥手:“喂,你咋啦,傻了?” 沈宁抓住桃姬的手,一把拉着她出去:“走,陪我喝酒去。” “唉?” -------- 事情只要开了头,接下来的沈宁做起来就一点儿负担都没有了。 梁管家走的时候带走了他自己最贵重的东西,但日常用品还是留了不少,想着用不了多久还能回来,但沈宁怎么可能给他留退路“ 让莫临带人去把他们的东西全部抄了,锅碗瓢盆,连夜壶都丢进去,用三辆马车给送去卫家。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担心梁家人去了新的地方住不习惯,把这些旧物件一并给他们送去。 对外就说梁管家心疼二小姐,跑去给二小姐打理嫁妆了,大小姐很无奈,但人各有志。 府上的人已经听到了梁管家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疼大小姐,明明是梁管家欺负大小姐,大小姐还得帮他找借口。 二小姐在门口闹的哪一出大家可都看见了,梁卓上赶着当奸夫,简直恶心。 这梁家人真是坏透了。 桃姬:“......”眼拙了,这姐妹儿厉害呀。 第六十章 反将一军 梁婶看到三大马车东西傻眼,她虽然跟着丈夫来了,但她以为丈夫是跟大小姐闹脾气,想让大小姐服软道歉,所以赌气来卫家。 但这怎么什么东西都送来了? “老梁,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声音颤抖着,急得快要哭出来,在沈家住了二十多年,她可从未想过要搬离沈家啊。 梁卓也接受不了,他心疼沈姝是一回事,但他并不想来卫家当奴才。 尤其是他还想娶大小姐为妻,怎么能住到卫家来? 梁管家能插手沈家的生意,还从中贪墨不少,必然不是个蠢人。 看到这一幕如何不明白自己是被大小姐反将一军了。 之前账本的事情到底是让大小姐对他生了不满之心,今日梁卓和二小姐的逼迫,竟然让她不惜来一出苦肉计,骗得他主动离开。 他们这是被赶出来了啊,还是他脑子糊涂自己离开的。 梁婶看到那堆东西就慌了:“我要回去,我在沈家住了半辈子,那里才是我的家,我去跟大小姐道歉,求大小姐原谅。” 她一把抓住梁卓的手:“卓儿,你也回去,给大小姐磕头道歉,大小姐最是心善,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梁卓求助的看向梁管家:“爹,你说句话啊?” 梁管家握紧了那一张嫁妆单子,他也难以接受,他也气愤,但他清楚的知道大小姐是个有本事的,果断决绝,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他们此刻就算调头怕也是回不去了。 大小姐故意给他这张嫁妆单子,必然是察觉到了他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大小姐不准他打沈家的主意,所以把他送来了卫家。 她想用他来对付二小姐,不对,是帮着二小姐对付卫家。 大小姐这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恐怖了? 梁管家未尝不恨,恨大小姐竟然这般绝情,可二房的鸣少爷再过一个多月就要问斩了,那个追求杜家姑娘的是礼部尚书的儿子,还有齐王府几次给大小姐送礼,还有人高马大的莫临和他带着的那群家丁。 梁管家不得不认清现实,他回头去闹,得不到一点儿好处,甚至很可能招来更大的祸端。 留在卫家,帮二小姐打理嫁妆,现在看来倒像是大小姐的仁慈了。 他拉住急切想回去的妻子,低声道:“这是我跟大小姐一起演的戏,大小姐虽然生气但还是在乎二小姐,她希望我能帮帮二小姐打理嫁妆,让她在卫家立起来,等到一切稳定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梁婶心里不安,她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可她又习惯性的相信听从自己丈夫的话。 “打理嫁妆有你就行了,为什么是我们一家三口,还把所有东西都送出来了,这跟扫地出门有什么区别?” 梁婶心眼不足,但某些时候直白敏锐。 梁管家冷冷的看了眼梁卓:“这就得问他了,好好的为什么又跟二小姐搅合到一起去了,还带着二小姐在沈家门前哭闹。”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不能进屋说,非要在门口哭闹,让众人围观,简直丢人至极。” 站在大小姐的角度看,他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之前梁卓帮着二小姐换了大小姐的亲事,他们永远亏欠大小姐。 因为理亏,所以生气都不敢太理直气壮。 梁卓也后悔:“我只是看二小姐太可怜了才带她回去,门房不让她进去,她就在门口哭,我也没办法啊。”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委屈,大小姐让莫临把他绑了丢去卫家,哪儿曾想刚好就遇到二小姐流产。 二小姐那一身血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卫家人都不理,他只能赶紧帮着找大夫,等二小姐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她非要闹着回家,苦苦哀求,他也没办法,只能驾车把二小姐带回来。 本以为大小姐心疼二小姐能给自己记一功,哪知道门房都不让二小姐进门,然后二小姐就哭,流萤和梁婶出来啦,他只是站在旁边没说话而已,怎么这也能怪他? 三人各有怨念,都觉得自己是被无辜牵连,难受极了。 尤其是卫家这房子根本没有沈家的大,一想到以后要在这里住就满心憋屈。 “梁叔、梁婶、梁卓哥哥,你们快进来啊。”沈姝热情的招呼他们,虽然她才落了孩子,身体还很虚弱,但有梁家几人的维护,她觉得自己瞬间得到了支撑力。 她一定要让夫君低头认错。 然而梁家三人入住并不顺利。 卫家又不是没人了,哪儿能看着沈姝带这么一家子回来住下? 虽然说是管家,可卫家又不是没有管家。 卫夫人还想从沈姝手里捞嫁妆呢,这来个精明的管家,那不是断她财路吗? 当即就站出来,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要赶走梁家人。 沈姝据理力争,卫夫人寸步不让,卫从文冷眼旁观。 到底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就算她再怎么闹,卫从文心里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想着凉她几天,等她冷静了再好好跟她讲道理。 然而沈姝跟他赌气,明知道自己有孕却偷偷隐瞒,直到把孩子摔没了他这个当爹的才知道。 没有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子嗣,那可是自己的嫡长子。 沈姝没了孩子也不安分,梁卓忙前忙后照顾她,完全当他这个丈夫不存在。 两人又合谋去沈家闹,竟然把梁家一家人都带来了。 卫从文看着梁卓,他觉得自己已经绿云罩顶,沈家那么多掌柜、管事,沈姝为什么非要梁卓一家三口? 那可是沈家大管家,沈宁最信任的助力,怎么就全部跟着沈姝了? 肯定是因为梁卓,肯定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沈姝这个贱人! “啪!” 卫从文一个耳光打散了所有的争吵喧嚣,也打晕了沈姝。 猝不及防之下,谁都没反应过来,沈姝已经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老天爷像是掐着点儿等一般,瞬间大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被淋得彻底,而躺在地上泡在雨水中的沈姝更是凄凉。 “啊,你做什么啊!!” 梁卓激动的想揍人,最后还是忍住,一把将沈姝抱起:“快去请大夫!” 第六十一章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梁家还是没能在卫家住下,卫从文绝不容许梁卓在这里照顾沈姝。 奸夫进门照顾自己妻子,真当他是死的? 梁家人再次被扫地出门,据理力争之后,只有梁婶留下来照顾沈姝,而梁管家和梁卓带着东西出去。 梁管家虽然从未想过离开沈家,但狡兔三窟,他还是给自己买了一处不小的宅子。 巧了,那宅子离卫家不远,父子二人正好住回自己地方去。 好笑的是梁管家发现自己的宅子跟卫家相比,居然没小多少...... ----- 初秋烦闷,难得一场大雨带来清凉,终于有了入秋的感觉。 沈宁让流萤把酒菜摆去听雨阁,一边听雨一边喝酒。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自己享受,楼下回廊里也摆了好几桌,拿出干果点心,又让人切了上好的卤肉。 让人将四面大门都下了钥,大家一起喝酒聊天。 沈宁本意只是心血来潮请大家喝酒,但流萤和玉竹不知不觉之间成长,沈宁走一步,她们就能帮她把剩下的走完。 沈宁在阁楼上没下来,流萤和玉竹在上面玩儿了一会儿就下去陪大家喝酒。 喝酒自然要聊天,一群人聚在一起,嘴巴总是闲不住。 流萤给大家斟酒,同时还劝说大家:“大家今日可开怀畅饮,吃好喝好,不过大小姐心情不好,你们可莫要上去打扰。” 有人就忍不住问了:“是因为管家吗?梁管家怎么会突然走了?” 流萤一脸不想说,玉竹立刻凑上来,小嘴儿巴巴道:“还不是因为二小姐。” “今日二小姐闹那一出你们也看见了,她自己在家摔流产了,梁卓把她带来咱们家门前,哭着喊大小姐还她孩子,简直好笑。” “这秋日里事情多,大小姐忙得焦头烂额,哪儿有空搭理她,压根儿不知道她怀孕了,结果她倒好,跑来门前跪着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还试图冤枉大小姐害她孩子,你们说气不气人?” 众人连连点头:“太气人了,二小姐真过分。” 流萤拉了玉竹一把:“玉竹,别说了。” 玉竹很是气愤,一把将流萤推开些许,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义愤填膺:“我就要说,他们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着直接脚一抬,非常豪迈的踏到板凳上:“你们今天也看见了,梁卓当众就抱着二小姐,我刚刚去打听了,二小姐流产卫家人不理,是梁卓给她找的大夫,还一路侍候着她回来,你说他安的是什么心?” 立刻有人举手:“我一直就觉得梁卓和二小姐之间有猫腻,之前梁卓总是给二小姐送花送点心,我们觉得奇怪,他们总说梁卓和二小姐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妹,可就算是我们自家兄妹,也没见这么黏糊的。” “就是,我跟我娘子都不会到处搂搂抱抱,简直有伤风化。” “我还看见梁卓经常去二小姐屋里,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呢。” “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还看见那卫公子从后门进来,去二小姐房中私会,不止一次。” “天哪,这二小姐也太......” 想骂不要脸,但又顾忌大小姐,不敢说。 玉竹一拍桌面:“别说远了,我们说梁家呢,今日你们也看见了,梁卓一心维护二小姐,帮着二小姐处处害大小姐,梁婶管不住儿子,只知道求大小姐原谅,让大小姐受委屈,咱们大小姐也是人啊,她念着梁婶小时候的喂养之恩,对梁家人是一忍再忍,可今天实在是太委屈了,她就说了一句让他们干脆都跟着二小姐一起去算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分明就是一句气话,可梁管家却急匆匆赶来给他们求情,还说大小姐不念恩情,你们说到底是谁过分?” 众人:“梁管家过分,太过分了!” 玉竹又一拍大腿:“就是,大小姐当时都被他说哭了,唉......我跟着大小姐这么多年,可没见大小姐哭过几次,她一哭我就想起上次大婚的时候,大小姐气哭还吐血了......” 众人都算是亲自经历过这事儿了,顿时心疼不已。 大小姐那么聪慧美丽、端庄得体的人儿,竟然被人这般背叛,气得生生吐血,实在是太可怜了。 玉竹气得小脸都扭曲了:“大小姐都哭了梁管家也不让步,还说什么这沈家他劳苦功高,大小姐要是赶他走那就是不讲情义,大小姐也气了,就说他要是不满意就跟着梁卓他们一起走,梁管家说走就走,还说二小姐比大小姐温柔善良,以后就算大小姐求着他,他都不回来!” 众人:“梁管家怎么这么过分,他怎么能这么对大小姐?” 玉竹冷哼:“谁知道呢,他怕是觉得这些年大小姐仰仗他,事事都跟他商量,他以为自己也能做得了沈家的主,以此威胁大小姐呢。” 众人:“那他现在走了怎么办?大小姐还会要他回来吗?” 玉竹抱着手臂:“一次不忠、百世不用,他这种分不清尊卑,妄图挟制主子的人还回来做什么,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玉竹情绪激动,嫉恶如仇表现得淋淋尽致。 流萤没好气的在她头上拍一巴掌:“胡言乱语,等下大小姐得揍你了。” 说着推她一把:“你别在这儿待着,上去看着大小姐,别让她喝多了,不然明天肯定难受。” 玉竹气呼呼的走远,流萤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们别听玉竹胡说,大小姐最是重情重义,只当是人各有志......” 说着叹了口气,举杯:“梁管家和梁婶走了,府中事物暂时由我和玉竹统筹,我们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只能摸索着来,以后还请诸位多多襄助。” 玉竹急躁,但流萤沉稳,众人对流萤更加信服一些,立刻点头,都说自己会帮她的。 阁楼上,桃姬拿着酒壶给沈宁斟酒,赞叹:“大小姐厉害。” 这两个丫鬟也厉害,一个急躁一个沉稳,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得那些人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第六十二章 不让陪睡?她偏要! 说来神奇,沈宁并未跟任何人提及自己重生,也没有刻意告诉流萤他们自己的打算和性格转变原因。 但沈宁的行为处事却处处影响着两人。 她越是冷静淡定、处变不惊,两人就恨不得把她周围的一切打理仔细,不能出一点儿错处。 而沈宁表现出狠辣无情、手段果决之时,两人心里震惊,但也不会质疑,反而更加警惕,维护、扫尾,事事周全。 不需要刻意教育,不需要提点,她们自然而然的跟着沈宁成长。 原因有三:一为忠心,她们效忠沈宁这一点毋庸置疑;二为情义,她们与沈宁一起长大,虽然谨记自己奴仆身份,但经常同床而眠、抵足谈心,情同姐妹;三为慕强,慕强是人类乃至动物的本性,她们也许自己没意识到,可行为和思想已经不自觉的追随。 自己效忠、亲近的人越来越强大,她们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配得上,不自觉的想要让自己变强,追随她的步伐。 注意更多、思考更多,一切以强者为主,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慢慢变强。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当然,只因她们是真心为沈宁着想,毫无私心的维护沈宁,所以才会又这样的变化。 要是换了沈姝,她只会指责沈宁冷血狠辣、不近人情。 沈宁经过了一世,自然看得清谁是真心,流萤和玉竹跟旁人不同,她很欣慰她们的成长,她希望她们变得越来越有本事,不仅仅是成为她的管家娘子,甚至可以更厉害一些,当掌柜娘子,坐拥财富成为女东家,那才是她希望看到的未来。 “啊~~~~好多星星啊......” 莫雪儿端着酒杯晃悠了几下,身子朝地面倒去,沈宁看见了伸手一捞,莫雪儿就倒她怀里了,脑袋枕在她腿上,睁着迷离的双眼,傻笑。 “大小姐,好看,美美哒,嘻嘻......” 桃姬觉得这傻丫头也挺有意思:“你倒是宠她。” 当丫鬟的居然能躺在大小姐腿上,别人家哪儿有这待遇? 别说莫雪儿,沈宁对流萤和玉竹也很好,看着不像是丫鬟,像是姐妹直接相互照顾。 流萤是沉稳懂事的大姐姐,聪慧不足但细心稳重,沈宁是二姐,最聪明、最懂事,拿着当家大全,玉竹是三妹,看着咋咋呼呼,实际上就是外向的长矛,和带着攻击性的盾牌,一张小嘴巴巴胡说,颠倒黑白,但都是维护大小姐,跟流萤一起配合,无形中扭转别人的想法。 莫雪儿倒像是幼小的幺妹,心智不足但讨人喜欢。 莫临人高马大、容貌粗旷、野性十足,怎么看都比这几个女娇娘有震慑力,可他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就像是旁边最坚实的柱子。 可靠、沉稳,却不抢半点儿风头,也抢不走半点儿风头。 这是一个完全由女性为主构建掌控的家庭,不热血、不张扬,但也不弱小。 有一种如水一般的从容和坚韧。 桃姬再一次对沈家这位大小姐刮目相看,于是她决定今晚侍寝。 然后桃姬把自己洗得香香的,换上一袭红色纱裙,香肩半露,埋着婀娜的步伐朝沈宁的屋子走去,结果还没进门就被挡住了。 流萤冷漠坚定:“小姐睡下了,你不能进去打扰。” 玉竹满眼警惕:“不准打扰大小姐睡觉。” 对着这个来路不明,看着像是狐狸精一样的女人,两人严防死守。 桃姬:“......” 从前只有女人防着她去勾引男人,现在两个女人防着她去陪一个大小姐,这感觉还挺玄妙的。 “两位妹妹这是做什么......”桃姬一脸无辜:“我只是想陪一赔大小姐,我也是女人,不能陪大小姐睡吗?” 流萤摇头:“不行,大小姐不习惯陌生人陪睡。” 玉竹:“大小姐只能让我陪。” 莫雪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小脸红扑扑,眼里似乎还有醉意,但神情非常坚定且骄傲:“大小姐,睡我!” 三人:“......” 莫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直接揪住莫雪儿的领子把人提走。 桃姬突然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质疑。 流萤和玉竹就算了,姑娘家不懂欣赏她的妩媚,莫雪儿是个小傻瓜,可莫临这么大个男人,血气方刚,资本雄厚,最是容易躁动的,怎么视她如无物? 从她面前走过,目光都不带斜一眼的,仿佛她就是一根木头。 淦,她在翠芳楼这么多年的本事都白学了? 好胜心起来,她直接追着莫临而去:“唉呀,莫大哥,我有事儿跟你说......” 那嗲嗲的声音,一听就不是正经姑娘。 流萤和玉竹相视一眼,没去管她。 只要桃姬不靠近大小姐,她祸害莫临是没关系的。 莫临:“......” 流萤:“我去收拾外面,你在这里守着小姐。” 玉竹:“好。” 夜色越来越深,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灯火一盏一盏熄灭。 等到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夜色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沈宁的房间门前,悄悄打开窗户,鬼魅一般钻进去,轻盈落地,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玉竹睡在外间的榻上,她悄无声息的绕过去,直奔室内。 床上的人儿睡得规矩,薄薄的被子盖到心口,胸膛均匀起伏,睡得很是安稳。 沈宁睡觉喜欢留一盏油灯,灯火不亮,但足以在黑暗中视物。 灯火中她的容颜柔和了不少,不施粉黛,但却有种更加恬静柔和的美感,青丝铺满枕头,微微凌乱,却别样惑人。 来人盯着她看,低声喃喃:“这人真是越看越好看呢。” 目光扫过床空出来的一边,得意一笑。 那两个死丫头严防死守,还不是让她摸进来了? 不让陪睡?她偏要! 灯火映着那张得意嚣张的面容,赫然正是桃姬。 她轻盈的上了床,斜靠着一边躺下,盯着沈宁的睡眼看了一会儿,又扯了扯被子把自己盖住。 觉得好像还差点儿啥,四处看了看,最后往沈宁旁边挪了挪,直到两人靠着挨在了一起,她才觉得差不多。 啧,这沈家大小姐用的什么熏香,这身上怎么香香得? 第六十三章 幽冷恬淡,丝丝缕缕 花楼里的姑娘都会用香,虽然每一种都好闻,但大家日日堆在一起,香味杂乱,好闻的香味也变得熏人俗气。 沈宁身上的味道很淡,平日里几乎上闻不到,现在凑得近了,闻到的也是非常淡的一点点。 不似花香,也不是脂粉香,幽冷恬淡,丝丝缕缕,很是勾人。 不像是熏染出来的,更像是女子天然的体香。 没有用那些乱七八糟东西熏染过的就是好闻。 桃姬胡乱想着,犹豫着今晚要不要真在这儿睡下,其实之前她也只是口花花逗玉竹她们玩儿,没想着真要陪睡,半夜摸过来也只是想挑衅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躺在一侧的沈宁缓缓睁开眼眸,她没有动,甚至都没有转头。 那双剔透的眸子在夜晚格外幽深,吓得桃姬僵了身子。 然后沈宁闭上了眼睛。 桃姬懵了,这是醒来还没没醒?睁开眼应该看见她了吧,怎么又闭上了? 桃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七上八下的,还发毛。 最终她还是缓缓离开了那张床,不到片刻消失在夜色里。 “呵。” 夜色里,一声嘲讽飘散,微不可闻。 第二天一早,沈宁刚刚起床就听到桃姬把玉竹气得跳脚。 桃姬偷家成功,简直不要太得意,苦于自己不能说出口,那就想方设法去踩玉竹的雷点,就乐意看她气得跳脚又干不过自己的样子。 小丫头,跟她斗还嫩了点儿。 “小姐,呜呜呜......”玉竹哭着找沈宁安慰,太气人了,这个人太讨厌了。 沈宁连忙安慰,可别把这丫头气坏了。 看到沈宁出来桃姬其实还挺心虚的,甚至都没敢看沈宁的眼睛,用早膳的时候也是偷偷打量她,结果发现沈宁一点儿异样也没用,表情也没变,好像昨夜的事情她什么也不知道。 桃姬本来不心虚的,她本来就爱玩儿,就算被沈宁抓到爬她床,她也可以笑着调戏她。 可现在不知道沈宁知道还是不知道,尤其是昨晚的自己竟然被她一个眼神吓跑了,这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诡异之感。 想挑破,但又莫名的在害怕着什么。 桃姬心里想着事情,吃东西都漫不经心,然后等她发觉自己眼前有些模糊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 “咚!” 人倒在了桌子上。 玉竹吓了一跳:“嚯!她怎么了?” 流萤并不意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绳子递给她:“不是讨厌她吗,绑起来,别让她跑了。” 玉竹:“......”好像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绑人这件事情她简直不要太乐意。 玉竹绑人没什么经验,还特意求助了擅长绑猎物的莫临。 野猪都能绑得住,何况区区一个姑娘。 让玉竹把人绑了放在榻上,沈宁也没做其他,过了一晚,所有情绪都冷静下来了,现在还是要办正事。 府中的事物沈宁早就让流萤上手,所有梁婶离开与否影响不大。 流萤忙不过来就提一个机灵的丫鬟和一个年纪大些的婆子跟着,三人一起,总能稳住府中事物。 但梁管家手中的事物就没那么容易了。 梁管家以前是没这么大权利的,他就跟着梁婶一起打理沈家宅子和人情往来,直到沈宁的父亲去世,她娘亲不管事,这些事情才落到梁管家手里。 沈夫人去世之后沈宁不准任何亲戚动家里财产,为了守护这些财富,她不得不依仗梁管家出面,最终梁管家才成了能管沈家宅子和沈家商铺的人。 沈宁慢慢架空他,现在更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揽过来,账目的事情她都能处理,但很多需要管家出面的事情她真不行。 比如给各家各户送节礼、打点送礼来的别家管事,这可不能让沈宁这个当家的亲自出面。 寻常节日送个礼都得当家之人亲自来,那别人绝对会看不起你这一家子的。 沈宁也可以让流萤兼任管家,可在家里还好,若是出门行走,流萤身为姑娘家,免不了会吃点儿亏,还会被人轻视。 她舍不得委屈了她。 沈宁思来想去,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办法。 梁管家走得太突然,让她有点儿措手不及了。 沈宁在烦恼没有管家,而卫家那边却因为两个管家出现又闹上了。 沈姝醒了,坚定的要梁管家帮自己打理嫁妆,然而梁管家只翻看了一遍就发现嫁妆下的铺子各种亏空,库房里的银两对不上数。 卫家人能承认是自己用了儿媳妇的嫁妆吗?当然不能。 可钱已经用了,他们也填不回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沈姝承认是自己拿出来贴补的,不会要回去的那种。 卫从文昨天晚上气了一晚,被雨儿安慰了几次才冷静下来,他想要和离。 都说娶妻娶贤,妻子不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但一定要贤良淑德,否则家宅不宁。 现在他就是家宅不宁。 虽然他不喜欢沈宁,但若他娶的是沈宁,也许就不会面临今日困境。 现在沈姝每次见他都哭得很伤心很委屈,但卫从文不知怎么的怜惜心软不起来,反而只有烦躁。 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求而不得,因为不曾得到,所以怎么都觉得美好,怎么都觉得遗憾。 然而一旦得到手了,褪去那层美好的外衣,缺点展露无遗。 激情褪去,索然无味。 他将自己要和离的想法告诉了爹娘,本以为他们那么讨厌沈姝定然会支持自己,但没想到却失算了。 “不能离!” 卫长庚斩钉截铁。 “为什么?”卫从文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反对,明明昨晚他还说沈姝是个祸害的。 卫长庚表情难看,浑浊的眸子里是算计和野心:“鲁御史母亲重病,怕是熬不过一个月,亲娘病逝,他定然要回家丁忧,御史大夫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卫从文心神一动,尚有顾虑:“可若是陛下挽留,可以日代月,只需要守孝三十六天就可代替三年。” 卫长庚眯眼:“所以,就得让他在这三十六天之后回不来。” 卫长庚是御史中丞,三品官,他在这个位置已经待了七八年了。 虽然距离御史大夫只有一步之遥,可朝中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前面的人走开,后面的人别想升上去,之前另一个御史中丞就是活生生老死在这个位置。 他不想一辈子都只是一个三品官,他想要升,而现在就有这么个机会,他必须抓住。 卫从文:“这跟我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卫长庚一副老谋深算的神情:“沈家的嫁妆里有三样御赐之物,有这三样东西,足以让你爹再爬上一阶了,所以你不能和离,还得让沈姝心甘情愿把这三样东西给你。”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气愤:“沈宁把这三样放进嫁妆里,想必也是要助我卫家青云直上的意思,可惜都被你这个混账给毁了。” “你看看咱们家中闹得像什么样?你当初要娶的是沈宁,我们家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卫从文现在已经后悔了。 他是不喜欢沈宁的,可现在他面对沈姝也疲惫了,若是让他选,现在的他愿意选沈宁。 哪怕没有感情,但她一定是个贤惠的妻子。 可现在他和离都不行,还得跟沈姝继续纠缠。 “我知道了。” 卫从文想着要怎么才能哄好沈姝,然而他却不知,有梁管家那一家子在,他永远都不可能达成所愿,这个家只会越来越乱。 第六十四章 他恨你们,你还要嫁给他? 沈宁见了好几个管事,又整理了半日账册,还出门走了一趟,忙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瞥见玉竹拿着一把绳子在那里较劲,哦,她忘了桃姬。 “小姐,她跑了!!!她就这么跑了。”玉竹破防,难以置信。 “肯定是我学艺不精。” 玉竹对自己绑绳子的手艺产生了质疑。 “不行,我必须找莫大哥好好学习一下。” 难得,居然激发了玉竹的学习欲望。 流萤蹙眉:“小姐,就这么让她走了?” 沈宁:“不然呢,吓吓她就行了,杀人放火的事儿可不兴做。” 流萤:“小姐都没审问呢?” 那桃姬来路不明,还非要缠着大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居然能自己挣脱绳子跑了,更证明她不对劲。 沈宁眸光沉敛,悠远淡漠:“审她作甚,知道得太多对咱们没什么好处。” 她可不想卷进那些自己无法把控的事情里面,千面鬼狐的事儿可是让她吃够了苦头。 别看上一次她全身而退只受了点儿磕碰的伤,可但凡那日她运道差一点,也许真的就回不来了。 千面鬼狐、小国舅、皇帝,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桃姬是翠芳楼的妓子,但跟永宁侯府牵扯不清。 他们也许觉得她什么都不懂,出招都明晃晃的,不带一点儿掩饰。 哪儿知道沈宁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她上辈子并非弄权之人,但也是经历了未来那十年风雨,大致的走向知道,那再推细节自然就不难了。 金宝楼牵连的是户部张家,张家又连着永宁侯府,而永宁侯府后面才是真正的主子。 一个低调得毫无存在感得皇子,看似与皇位无缘,与世无争,可在几年后却突然出手,直接灭了皇后一派,太子横死,皇后投缳自尽,秦家那位小国舅失踪。 不过那位也没能夺得皇位,最后被钉死在龙椅面前,死不瞑目。 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沈宁因为沈姝的原因知道得更真切一些,但都与她没关系,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想卷进去。 权力争夺,血雨腥风。 皇帝、皇子、王公贵族,这些人生前谁不是尊贵无比、权势滔天,最后都死于敌手,一切荣华富贵、权势名利都化为乌有。 而且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死,祸及满门、九族连诛。 沈宁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只想做这些权贵们的生意,可不想自寻死路。 那天她遇到千面鬼狐绝对是个意外,她也愿意相信被劫持带走和后来被小国舅救下带回来是意外,但以后可就不见得了。 自那日秦灼说起千面鬼狐参与谋逆之后,沈宁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桃姬的出现让她起了疑心,只想着随便试一下,没想到桃姬竟然逃了。 不详的预感要成真,但她只能掩耳盗铃。 只要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就跟她没关系。 沈姝现在还在卫家那个泥沼里出不来呢,这些事情不该找上她。 ------ 送走了梁管家一家子,沈宁这边得了片刻安宁,但二房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那来找沈常林的女子叫方诗烟,虽然当了多年农家妇,可她本身容貌不错,在青楼里学的本事也在,拿捏沈常林这样的男人自然不在话下。 而她最厉害的筹码是她有一个跟沈常林长得一模一样且乖巧懂事好学习的儿子。 沈常林能不知道沈鸣混账?可那是他唯一的儿子,那混账就是随了他这个当爹的。 男人对男人的包容度最是宽广,他虽然觉得儿子这样难有出息,但他更多的是怪外人,怪时运,怪沈宁霸着大房不帮他们。 但现在不同了,沈鸣的死板上钉钉,而他死了一个混账儿子,却还有一个非常乖巧且聪慧的儿子,他在这个儿子身上看到了希望,自然喜爱不已。 甚至都不用方诗烟哄,他都想着要将刘春生上族谱改性了。 他的儿子怎么能跟别人姓? 然而赵氏能忍?她都快要提刀杀人了。 闹了这么多天,她也看出来了,丈夫有了那个贱人和儿子,完全就把她的儿子抛之脑后,就等着她的鸣儿死了好把那个野种接进来。 还有那狐狸精,他是不是要把她这个正室的位置也给出去? 赵氏疯闹了几日,整个人像是泼妇一般,但她越闹心里却越清楚,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儿子救出来。 只有她的鸣儿出来了才能阻止那野种进门,才能保住她正室夫人的位置。 要是儿子死了,她就完了。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儿子,不计任何代价。 夜深人静,沈宁刚要睡下,沈妍哭着跑来。 “姐姐,求姐姐帮帮我,我娘要把我送出去了,呜呜............” 沈妍平日里乖巧听话,赵氏也没想过她会跑,所以根本没限制她,这才让沈妍能找到机会跑来找沈宁。 沈宁刚要解下的披肩又拉了回去:“别哭,慢慢说。” 沈妍拿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哭得可怜无助:“我娘已经跟人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把我送去永宁侯府,呜呜,我不要去给那个老侯爷做妾。姐姐之前说过帮我的,你一定要帮我啊。” 沈宁此刻耐心十足,安抚的对她招招手:“那你过来坐下,好好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沈妍坐下,又抽泣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说到:“我要嫁给苏棋,姐姐能不能帮我。” 嗯? 沈宁挑眉:“苏棋,这名字有点耳熟。” 沈妍:“苏棋是嫂嫂的弟弟。” 沈鸣的亡妻姓苏,苏父是六品小官,苏家在京城里并不起眼,家中人丁也单薄,两夫妻加一儿一女,女儿死了,现在就剩一个儿子。 沈宁从记忆里翻找了一遍,只记得堂嫂苏瑶嫁过来的时候他来过家里两次,那时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郎,看着单薄瘦弱,但太久远了,记不得容貌。 现在应该十六岁左右了吧。 “你跟他两情相悦?” 那少年不大,沈妍也小,还没满十五,虽然跟沈毓同岁,但差了半年呢,这开窍可够早的。 沈妍有难为情:“我前不久在街上见到他了,他好像还恨我们家,可若是嫁给他我是愿意的。” 沈宁瞬间皱了眉头。 “他恨你们,你还要嫁给他?” 第六十五章 不,你只是脑子出问题了 “他恨你们,你还要嫁给他?” 沈妍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恨我们是应该的,嫂嫂被哥哥欺负,最后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是我们家对不起他们。” “我要是嫁给他,也算是为哥哥偿还罪孽。” 说着她还把自己说感动了:“我愿意为苏家做牛做马来弥补。” “......” 沈宁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她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这句话了呢? 她以为沈妍脑子清明了,知道为了自己匀争取,结果给她来个闷锤啊。 现在她这脑子嗡嗡的。 她不理解:“你就不怕被苏家报复吗?” 沈妍很勇敢:“不怕,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要吃些苦头。” 这是吃苦头的问题?这是一辈子啊。 “想必你是知道苏瑶遭遇了什么,你就不怕他们翻倍的将这些施加在你身上吗?” 沈妍摇头:“不会的,他不是那种坏人,我相信他。” 沈宁捏着杯盖,神情难以言喻:“事无绝对,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呢?让人糟践你,毁了你,甚至逼死你。” 沈妍泛着泪水的双眸满是坚定:“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赎罪,感化他,让他放下仇恨。” “......”这一身佛光,颇有佛祖割肉喂鹰的慈悲和牺牲精神。 这是哪儿来的佛门圣女? 沈宁忍不住嘲讽:“我问的是最坏的可能,你接受得了吗?” 沈妍沉默良久,最终松了肩头,一副无可奈何接受现实的态度:“若真走到那一步,也是我的命,就当还了嫂子......” 还嫂子?哪怕被人虐待,甚至送出去给人糟蹋也可以? 好歹是一个大家小姐,怎么可以卑微自贱到如此地步? 沈宁眼底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无尽的冰寒讽刺。 她这样与沈姝有什么区别? 不对,也是有点儿区别的。 沈姝虽然眼里也只有男人,但她懂得利己,要感情、要名分、要权势,她会计较自己想要却没有得到的一切。 而沈妍居然是想把自己送给仇恨自己一家子的人折磨? 这......脑子有坑吧,这是一个姑娘家能想出来能接受的事情? 沈宁收回自己之前那句话,她帮不了,帮不了一点。 别说什么食言而肥,她要是真的帮沈妍嫁给那家人,然后沈妍被当牛做马的折磨,最后甚至被糟蹋致死。 想想都让她窒息。 她绝对如鲠在喉,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沈妍急了:“你不讲信用,你说过会全力助我的。” 沈宁盯着她,目光冷厉仿佛能穿透灵魂:“我说的帮你,是帮你脱离苦海,挣脱命运的枷锁,而不是让往火坑里跳,跑去给人凭白糟践!” “你要想嫁人,可以选个好一点儿的人家,家世清白、家风清正,我可以帮你保媒,甚至添妆。你要不想嫁人,我可以教你经商,送你铺子。但是你这个要求,我不可能帮你。” 沈妍震惊,不过她还知道点儿好赖,至少明白沈宁是想她好,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落泪摇头:“姐姐你不懂,我不贪图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赎罪......” 沈宁打断她:“不,你只是脑子出问题了。” 沈宁把人赶了出去,心里暗暗发誓,她绝不再乱发善心。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拯救的。 流萤给沈宁换了杯茶水,伸手给她拍背顺气:“小姐别气,人各有命,何必为旁人气坏了自己身子。” 沈宁是不想气的,但是她想不通啊。 茫然的看着大门外:“流萤姐,你说我们都姓沈,血脉同源,为什么差那么多?” “沈姝那股子为了男人要生要死,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劲儿还能说像娘亲,可二叔自私自利、二婶泼辣贪婪、沈鸣更是完美继承那些德行,怎么就出了沈妍这么个......” 她竟然一时找不到形容的词语。 “莫非真是二房坏心眼太多,必须得有个人来赎罪平衡?” 流萤抱着她,温柔的安慰道:“阿宁别胡思乱想,那是二房的事情,妍小姐跟你从来不亲,你就不该管她。” “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沈家的大小姐,聪明果断、勇敢坚韧,是不输男儿的沈家当家小姐。” “不是她们不好,而是你太好了,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不必以己度人。” 沈宁拍拍她的手,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流萤姐你不懂,我气的不仅仅是沈妍这个人,而是这诺大的沈家......竟然看不到一丝振兴的希望。”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诺大的沈家,满是颓废、堕落、腐朽,看不到一丝浩然正气。 她是当家的,无比希望家族繁荣兴旺、家中子弟人才辈出,被人称为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未来成为一家的栋梁。 不管是亲兄妹还是堂兄妹,只要有能力,她觉不会吝啬能力扶持。 可看看这一家子......到头来竟是没有一个扶得上墙的。 那天沈妍独自来找她,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她没有要求别人跟自己一样,但只要沈妍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坚定的想法,哪怕荒唐一些,她都会欣慰。 她要嫁人,沈宁愿意为她选好人家,为她撑腰,教她打理家财,让她成为一个掌家娘子。 她要从商,沈宁更是能全力支持。 她要是离经叛道一点,哪怕行走江湖、云游天下,或者向往田园、安逸宁静,力所能及,沈宁都能帮她。 可她竟然是巴巴的将自己送去给人糟践。 二房是欠了苏家,可那是沈鸣的罪,该由沈鸣的命来填,哪儿用得着她牺牲自己一辈子去给人折磨? 沈妍把自己丢进了尘埃,也灭了沈宁燃起的那一丝希望。 “罢了、罢了......”沈宁无奈长叹,重活一世,她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血缘亲情、家族荣耀,她都死过一次了,这些跟她已经没关系了,而且她争来也没用。 她还是只管自己活,多赚点银子,以后游山玩水,潇洒快活,这一辈子可不能再被困死在这京城了。 第六十六章 给她一个人生 沈妍不愿为妾,求助无门之后第二天一早天灰灰亮,她背着包袱跑了。 赵氏起床带着人去叫女儿起床,想着今日送她出门,要好好给女儿打扮打扮,但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找,立刻去给我把人找回来!!” 赵氏气得发抖,沈妍怎么能跑?她跑了谁去救沈鸣? 那可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哥哥去死? 赵氏恨不得把京城掘地三尺,可惜她手里就那点儿人手,没那么大的本事,最后自然是没能找到沈妍。 侯府的管事婆子带着轿子来接人,最后却得知人没了,气得把赵氏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带着人走了,还说赵氏再也没有机会攀上侯府。 赵氏气到崩溃,砸了一堆东西,然后活生生把自己也气晕过去了。 醒来之后整个人虚弱无比,但恨意难消,一会儿骂沈常林和那母子三人,一会儿骂沈宁,一会儿骂沈妍。 感觉这世上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儿子了,可她儿子要死了她却救不了。 骂骂咧咧到傍晚,沈妍却回来了。 被苏棋绑了送回来的。 苏棋就这么把人丢在二房门口,看都不曾看沈妍哀求的眼神一眼,上了马车快速离去,好像躲瘟神一般。 沈宁让人去打探一下苏棋这个人,没想到恰好看到沈妍去找苏棋,据说她跟着卖柴的混进了苏家,躲到了苏棋房间里,一直等到苏棋回来才被发现。 她向苏棋表明心意,还说愿意嫁给他赎罪,可苏棋不为所动,直接把她绑了丢回来。 沈宁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天真愚蠢,沈鸣害死了苏棋的姐姐,苏棋恨死了沈家人,怎么可能娶仇人的妹妹? 苏家人官位不高,但家世清白,家教严谨,他恨沈家,一定会报仇,但绝对不会是娶仇人的女儿回来折磨。 若他娶了仇人女儿折磨虐待,那他跟沈鸣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他娶了仇人的女儿不虐待,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姐姐? 沈妍自以为是的赎罪和弥补,其实就相当于在苏棋的伤口上撒盐。 他稀罕沈妍的弥补?稀罕虐待她? 她凭什么以为苏棋会将自己妻子这么重要的身份给她? 苏棋恨她,难道就不配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姑娘和和美美过日子,非得跟她相互折磨? 虽不知真相如何,但苏棋把人送回来这一点,沈宁高看他一眼。 “多盯着二房,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 她是不会帮沈妍嫁给苏棋,但沈妍不想去侯府为妾,她就不会让赵氏把人送去侯府。 一是不想沈家女为妾,二则赵氏把人送去讨好永宁侯是为了救沈鸣,她不可能让她把沈鸣救出来。 赵氏恨极了沈妍,哪怕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身为女儿,她忤逆母亲,身为妹妹,她不救兄长,赵氏看着沈妍已经不是看女儿,而是看仇人。 “啪!啪!啪!” 赵氏拖着虚弱的身体却狠狠的扇了沈妍三个耳光,把她打得嘴角都出血了,脸上更是红肿一片。 沈妍捂着脸哭得很伤心,赵氏却一点儿不心软:“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刚刚被松绑不到一刻钟,沈妍再次被绑起来,还堵了嘴。 她看见自己亲生母亲用一种厌恶痛恨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下达了她的命令。 “把她送去永宁侯府,为婢为妾都可以,以后是生是死都不必知会我。” 沈妍绝望了,这可是她的亲娘,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不想去侯府,她不去。 奈何她无法反抗,眼里的哀求生母也视而不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扛出家门,丢到了马车上。 沈妍一路上都在哭,哭自己命苦,哭自己的未来,哭苏棋的绝情,哭沈宁的无情。 然而等她眼泪都哭干了,马车才终于停下。 她以为自己会被送到侯府,结果下车才发现这是一处偏僻的山村,外面青山相依,四周只有零星的人家。 面前的房子不大,但住一家子是没问题,有院墙有大门,屋内生活用品俱全,还有一个哑巴婆子。 送她来的人把她丢进屋子里,冷漠的告诉她:“你要是想好好的活就安分的待在这里,你要是离开了这里跑了出去,那就生死有命,死了活该。” 沈妍一头雾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用去侯府为妾为婢。 她打量着屋子,最后看着端着饭菜过来的哑婆。 这人是专门照顾她的。 将她送到远离沈家的地方,还准备得这么周全,沈妍想到的唯有一人-----沈宁。 她不愿帮她嫁给苏棋,但却救了她。 沈妍想到了苏棋的冷漠,还有被他绑着丢回去的狼狈。 此刻她迷茫了。 二房虽然过得不好,可相比一般人家还是好很多的。 她自小教养,学刺绣女红,除此之外,十指不沾阳春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生活的世界狭隘,又没接触其他人,世界观自然狭隘。 所以她能想到的逃脱为妾的办法就是嫁人,她能想到的男子就只有苏棋,所以她想嫁给苏棋。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离开了沈家,住到了山村,不用担心被送去当妾室,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而沈宁把她送到这里,显然不是让她颓废着虚度光阴的。 沈妍没有人生规划,那沈宁给她一个人生。 沈宁在周围买了地,便宜的租给当地的农民,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们耕种的时候必须带上沈妍。 沈妍自然不是光看着,她得跟着学,然后耕种属于自己的那块地。 院子旁边养了鸡鸭鹅、还有一条狗、两头猪。 沈妍需要学会自给自足。 当然不仅仅让她当农民,沈宁还给了她关于行商和兵法的书本,沈妍每天都得抄书,抄好了送到沈宁这里才能换得银子和布匹。 沈宁到底还是不允许自家的姐妹堕落毁灭。 二房不会教人,那她亲自来。 赵氏得知女儿失踪,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下子就病倒了。 她想找回沈妍,但她能力有限,根本找不到人,她也报官了,可官府不会出多大力,也就象征性的找一找,根本不可能找到人。 赵氏缠绵病榻,翻来覆去的咒骂,不愿接受现实,但又无能为力。 第六十七章 让她们三分又如何? 中秋将近,京城里的宴会不少,菊花开了,各地的奇珍异宝也由商队送达,各种赏花宴、品茶宴、鉴宝宴接踵而至。 沈家虽然没有在官场为官的男子,但沈宁在贵妇人中间可一直广受好评,结交的人脉不少,因此宴会的帖子也不少。 沈宁挑着几个重要的人多的宴会去了,顺便在宴会上拒绝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聚会,但她人不去,礼物却是跟着去了。 款式精美别致的小物件,不需要太贵重却足矣讨得这些夫人小姐的欢心。 有时候适当的拒绝拉开距离,反而会让人觉得你神秘有身份,跟这些人打交道,太热络讨好反而落了下乘。 不过旁人的她能拒绝,有个人她却拒绝不了。 长乐郡主。 虽然长乐郡主的不是宴会,只是邀她一起去射箭。 沈宁:“......” 叫她去垫底吗? 沈宁还是去了,带上活泼爱玩儿的玉竹。 骑射的场地在京郊,还是一处皇家马场。 沈宁去的时候发现来的人还不少,好些个身着骑装的姑娘站在一起,英姿飒爽,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过在看到沈宁到来之后,这些人的表情就微微变了。 能跟长乐郡主玩儿在一起的,都是世家里最顶级的那一撮贵女,不巧,这些人是沈宁接触不了的,也是瞧不上沈宁的。 “这不是沈家那个吗?她怎么来了?” “怕是郡主叫来的,之前她那么谄媚,倒是真把郡主给哄到了。” “郡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跟这种人玩儿,之前还帮着她说话。” “谁叫人家嘴甜呢,奴颜谄媚、狗腿阿谀,郡主估计也就当个乐子,逗着玩儿呢。” 因为知道沈家没有男丁在朝,年轻一辈也没出个什么人才,这些人奚落起来自然毫无顾忌,所谓柿子专挑软的捏,现在沈宁就是软柿子。 他们瞧不上奴才,更瞧不上这些上赶着讨好当奴才的,觉得没骨气,攀附权势,贪慕虚荣。 “你们在说什么?”一道冷喝声传来,原是长乐郡主不知何时过来了。 几人回头,发现长乐郡主就站在她们身后,稍微有些不自然。 “郡主来了啊,我们在跟沈姑娘打招呼呢,对吧沈姑娘?” 眼里是嫌弃,但嘴上却不得不说客气话,毕竟长乐郡主的面子她们还是要给的。 长乐郡主愠怒,这些人真以为她没听见吗? “大概是吧,不过诸位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特别,我没学过,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沈宁笑着走过去,伸手拉住长乐郡主:“我可不会射箭,郡主可否纡尊教授一二?” 长乐郡主带着沈宁离开,她的身份让她有给这些人甩脸子的底气。 “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她们骂你就骂回去,我给你撑腰。” 怕沈宁以为自己结交的都是无礼之人,又补充道:“她们平时不这样的。” 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平日里自然是有教养的。 沈宁颔首:“我懂。” 孔雀窝里来了一只山雀,还得了其中一只的青睐,自然会引来其他人的嘲笑。 沈宁现在就是那一只山雀。 身后没人给自己撑腰,沈宁不会胡乱生气,毕竟权力是真的会吃人的。 这些人父兄随便一怒,她苦苦支撑的沈家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反正就是嘴上嫌弃几句,不伤皮肉,和气生财。 她只要经营好自己的生意,今天她们嫌弃她,未来还不是得拿银子来给她买东西。 未来的金主,让她们三分又如何? 这样想着,沈宁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盒子:“郡主不必道歉,不过你要是心疼我,能不能戴上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顶全珍珠串成的发冠,白银为底,满嵌珍珠,中间是一颗耀眼的红宝石,没有什么特别的图案,看着简单,却很是亮眼。 珠光和宝石的光芒交辉相映,简单大气。 “好漂亮!” 长乐郡主今日束的就是马尾,戴着一个简单的发冠。 当即解下自己的发冠,把这个戴上。 “好看吗?” 沈宁笑眯眯点头:“自然是好看的,我亲自画图专为郡主设计,独一无二,最配郡主。” 长乐郡主瞬间眉开眼笑,那是打心底的开心。 别人不懂她为什么接近沈宁,却不知沈宁有无数个让她喜欢的理由,哪怕她连箭都射不出去。 跟沈宁这样的人相处真的舒服,她自然亲近却不会让你觉得刻意讨好,她有主见却又不会让你觉得被冒犯,就像温泉里的水,包容且适度。 走到箭靶的地方,其他人围了过来,一下子就注意到长乐郡主头顶的宝冠,那色泽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还是满珍珠镶嵌的。 “郡主,你这发冠好精致啊。” “看着做工也不错,好漂亮,好想要一顶。” 长乐郡主刚想炫耀一下说是沈宁送的,沈宁笑道:“这是在春风街新开的叫‘千金坊’的铺子里买的,里面专门卖首饰,可以提供图纸让他们定做,听掌柜的说最近新到了一批珍珠,不过数量有限,卖完怕是得等明年了。” 一听数量有限,众人立刻急了:“千金坊,你们见过这个铺子吗?” “没见过,好久没逛街了,说是新开的。” “我前头看见了,刚开张,好多人去看呢。” “那等我们去还有吗?” “不知道,不过等下去看看。” “好,我跟你一起去。” 这才刚刚到呢,一群人心都飞了。 长乐郡主算是看出来了,那千金坊绝对是沈宁的产业,这人借着给她送东西还给自己推广了一波,小声的在沈宁耳边哼哼:“你可真会精打细算。” 沈宁就当她是夸自己了,一副小财迷的样子:“等我赚钱了,请郡主吃饭。” 堂堂郡主缺人请自己吃饭? 表情很嫌弃,但嘴角的笑却压不住:“我吃饭可是很挑剔的,山珍海味缺一不可,不然显得你多没诚意。” 沈宁莞尔:“那我可得好好准备,绝不能让郡主大人失望。” 长乐郡主失笑:“贫嘴!” 第六十八章 沈姝前世的丈夫 沈宁每日会抽出半个时辰练习射箭,但跟长乐郡主一比,那还是菜鸡一只。 不过十米的靶子,长乐郡主百发百中,她射了十支,七支脱靶,两支堪堪挂在上面,只有一支,瞎猫撞到死耗子,居然射中红心,但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对长乐郡主这种箭术高手来说,这简直不忍直视。 “人各有长处。”长乐郡主安慰。 她擅长武艺,而沈宁还是擅长做生意,不能勉强。 虽是如此,却还是认真指导她射箭,等沈宁手指都红了,这才放她去休息。 结果等长乐郡主射完箭筒里的箭回来,沈宁已经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包括刚刚骂她那几人。 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沈宁一个重生回来的鬼,还忽悠不了几个还没成婚的小姑娘? 这些姑娘身上的首饰、衣着,沈宁如数家珍,几句话,让一群姑娘为她倾倒。 而后她开始给大家讲故事,最让人情绪跌宕起伏的不是情情爱爱,而是冒险。 沈宁前世跟随祝家商队去过沿海,她把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润色之后用说书先生吊人胃口的语调讲出来,直接迷住了这一群没出过几次远门的千金小姐。 “哇!喔!天哪!” 几人围着听得精精有味、惊叹不已,离得远些的本来还矜持的端着架子,但实在是敌不过好奇心,最终还是搬着凳子坐过来。 长乐郡主:“......”居然没她位置了。 “郡主,有人来了,好多人啊!” 丫鬟的呼喊打断了听得入神的众人,转头看去,一群骑装的男子阔步走来。 沈宁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最耀眼的红色身影,竟然是秦灼。 看着一群人过来,实则分开了两边,秦灼和他身后两人走一边,另一边是齐王世子李坤还有...... 沈宁眼眸一缩,缓缓眯起,到底还是见到这人了。 那人一袭玄衣锦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器宇轩昂。 韩贵妃的侄子韩胤,沈姝前世的丈夫。 沈宁愣神了,后面的人却急得扯她袖子:“你快说啊,后来呢?那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宁回头,看着为了听故事什么都顾不上的小姑娘,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姑娘气得眼睛都瞪圆了:“那下回是什么时候,你去哪儿讲?” 沈宁忍俊不禁,这小姑娘也太可爱了。 “这故事太长,讲上十天八天也讲不完,不如我把这故事抄一本送给你慢慢看如何?” 小姑娘连连点头:“好啊,我是谢太傅的孙女谢灵语,你别送错了喔。” 其他人纷纷预定:“我也想要,我是庄王府二小姐。” “我是武安侯府三小姐。” “我是赵国公府五小姐。” “......” 沈宁突然觉得自己抓到了商机,正好她手里有一个书斋,要不......写故事卖钱? 她觉得可行,要是赚钱了,这部分钱还能以别的名义拿走存起来。 “行,都行,都有。” 一副雨露均沾的渣男模样。 长乐郡主若有所思,总觉得轻看了这个姐妹啊。 那箱一群人走过来,看见一众贵女都风度翩翩的打招呼。 “见过长乐郡主和诸位姑娘。” 女子自然还礼:“见过诸位公子。” 沈宁躲在众人后面,浑水摸鱼。 李坤看着自己妹妹,皱眉挥手:“你带着她们去别处玩儿,我们要在这里比试。” 长乐郡主抱着手臂,不给亲哥面子:“我们先来的,你们找别地儿去。” 李坤还想赶人,身后一人拦住了他:“坤世子不必如此,既然是比试,不如让诸位小姐当个见证?” 在姑娘面前显摆是男子天性,何况还是一群高门贵女,这里面的人说不定未来就是他们的夫人呢。 李坤本不赞同,但也不坚定反驳这些人:“那我们去那边。” 一群人走去隔壁,立刻让人准备箭靶,牵来马匹。 贵女这边叽叽喳喳炸开了锅:“那是你哥哥吧,我认得他。” “那是武安侯府的世子,那是韩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了,他已经成婚了。” 韩公子说的就是韩胤,此刻的他已经娶妻,甚至妻子已有身孕。 沈宁前世知道沈姝跟他有关系的时候,是沈姝怀着身孕跑去韩家门口闹,最后晕倒在雨中。 沈宁知道后恨不得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妹妹,把她强行送去庄子静养,结果她还是跟韩胤又勾搭上,被韩胤没名没分的接回去,成了攻击韩少夫人的利器。 沈宁一直觉得韩胤不喜欢他的妻子,甚至他的目的就是想弄死她,他甚至也不喜欢沈姝,不然怎么会让沈姝没名没分跟他受罪,流产、受伤、挨打、囚禁、中毒...... 沈姝恨韩少夫人,因为韩少夫人一直虐待她,还阻止她跟韩胤在一起。 可她却没想过,韩胤明明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偏要把她送到韩少夫人手上给她折磨,每次都等韩少夫人把她弄得遍体鳞伤之后才出来救她,这分明就是把她当作逼疯韩少夫人的棋子。 最后两人弄死了韩少夫人和那个孩子,沈姝成功上位成为新的韩少夫人。 她觉得自己赢了,赢得了尊贵的身份、丈夫的宠爱,还有了孩子,人生赢家,幸福美满,迫不及待就来找沈宁炫耀然后报仇。 沈宁只觉得她可悲。 她遭遇的那么多的折磨,几次历经生死,竟然只是为了那样一个男人。 沈宁想得出神,突然被人抓了一把。 “天哪,怎么打起来了?” 定睛一看,那李坤又被秦灼踩在了地上,一群人想要去救人,但秦灼旁边的两人可不是吃素的,出手干脆利落,不伤人,却把人打得节节败退。 长乐郡主看着似乎有些着急,但一直没有上前。 最终是韩胤出手才终于来到秦灼面前,两人早有仇怨,此刻都不需要多言,很快战斗在一起。 招式凌厉迅速,招招致命,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一群姑娘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天哪,两人武功都好高啊。” “韩公子被打了,啊啊啊,可恶!!” “那秦灼下手也太狠了。” “韩公子打败他!!” 第六十九章 一眼误终身 秦灼与韩胤打斗一刻多钟,最终以秦灼下狠手获胜。 一拳打在韩胤眼角,直接把他眼睛都给打出血了。 李坤等人疯了一般朝秦灼冲过去,又一轮混战开始,然而他们注定不是秦灼的对手,一个挨一个的倒下,最终全军覆没。 捂着伤痛不敢上前,但嘴里不闲着。 “秦灼你这个疯子,下手这么狠,真以为有皇后罩着你就能无法无天了?” “你等着,今日之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你就不怕被再次流放?边境苦寒,很多地方因为没有女人所以娶男妻,你不会是靠着这张脸活下来的吧?” “哈哈哈......” 谁说女人才会羞辱女人?男人也一样会羞辱男人。 “砰!” 那个说话羞辱人的直接被秦灼踢飞,重重的摔倒在地,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够了!” 最终还是长乐郡主带人过去阻拦,这才阻止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 长乐郡主冷着一张脸,很是烦躁,这个兄长她根本不想管,可人在她面前出事,她又不能不管,遇到这样的兄长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两方人马虽然都挺狠的,但到底还是有点儿底线,没对女子动手,默认长乐郡主阻止了这场战斗。 受伤的人被抬过来,通过他们的对话得知今天打架的原由。 李坤、韩胤等人相约出来骑马射箭,结果半路遇到秦灼,言语挑衅,非说要跟他比试一场,这才把人拉了过来。 然而比试总要有彩头,刚刚他们商议彩头的时候,李坤说了羞辱秦灼的话,然后就被修理了。 现在比试是比不了了,一堆伤员被抬走,这里还没太医,有得忙呢。 长乐郡主带着人走了,其他人也跟着去,一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逐的样子。 一边走还忌惮的暼想秦灼所在的位置,肉眼可见的害怕。 秦灼有这么可怕? 沈宁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她们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下台阶之后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灼摸了一张帕子不紧不慢的擦拭手上的血迹,这一架没用武器,全靠肉搏,他身上也带了些伤,不过他像是没有痛感一般,眉头都不见皱一下。 大概是刚刚看过他打架的狠劲儿,明明那一身红衣张扬,却总给人一种诡异又危险的感觉。 “走啦,别看了。” 庄王府的二小姐李紫蝶好心的拉了沈宁一把,神情凝重,脚下生风。 再看其他千金小姐,似乎都走得挺快,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而身后就只有一个秦灼。 不对啊,就小国舅的身世和容貌,绝对是这些名门世家大小姐挑选夫婿的顶级人选,怎么一个个避之不及? “二小姐很怕秦灼?” 沈宁很疑惑,李紫蝶更疑惑:“你难道不怕?” 沈宁:“为什么要怕?” 李紫蝶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几眼,神情古怪:“你不会不知道他的事迹吧?” “呃......”沈宁思考了一下:“就纨绔跋扈,后来杀人流放?” 听起来确实听可怕的,但沈宁见到的坏人不少,倒也不觉得多可怕,况且只是传闻,她有没有亲眼所见,恐惧也没用实感。 “那你知道他杀的是谁?” 沈宁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五年前的事情她应该是能听到一点儿风声的,但这是上辈子的事情,记忆太久远,实在是记不得了。 李紫蝶肯定了她是真的不知道。 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旁边没什么人这才小声说道:“元初公主你知道吧?“ 沈宁点头:“有所耳闻。” 她知道元初公主嫁给了常威将军骆超,不过沈宁平常接触不到这一家人,知道的信息也不多,好像前世也很低调的。 李梦蝶叹气给她讲解:“元初公主育有两子一女,女儿骆晚霞自幼习武、性子直爽,在十四岁那年见到了秦灼,一眼误终身,而后两三年一直追着秦灼跑,把自幼定下的未婚夫都给抛弃了。” “所有人都觉得女追男隔层纱,就骆晚霞那股劲儿,迟早能缠得秦灼低了头,哪曾想就在五年前那个春日,骆大公子找秦灼帮妹妹说情,想让他同意跟妹妹的婚事,不要耽误妹妹青春,两人不知道怎么说急了眼动起手来,秦灼砍掉骆大公子的一只手还不算,杀红眼了疯狂追着补刀,不但杀死了大公子,还将他的尸体都砍得面目全非......” 说到这里李梦蝶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脸害怕。 “骆晚霞本来是想去偷听的,结果却亲眼目睹这一惨剧,将事情告诉元初公主之后就病倒,醒来之后一刀割瞎了双目,说只因自己为皮相所祸,看上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这才害得自己哥哥丢了性命,从此以后宁愿当一个瞎子。” “骆晚霞的话一下子骂醒了整个京城里所有痴迷秦灼皮相的女子,仔细想想,秦灼除了容貌之外并无可取之处,纨绔不羁、狠辣无情、残忍邪恶,这样的人就像那画本子里披了人皮的狐狸精,你因为他的容貌而惊艳痴迷,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秦灼的容貌惊艳,还馋过他腰一下的沈宁:“......” 感觉自己被点了。 不过很快她觉得自己灵魂一轻,一直压在心底那一丝丝的负罪感消失。 所以不是她有问题,而是秦灼太邪门太惑人,被他蛊惑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有那么点儿晃神实属正常,以后只要坚守本心不被蛊惑就行了。 见沈宁被吓到了,李梦蝶还悄悄告诉她:“皇后最近忙着给他选妻子,高门勋贵家的大小姐没有定亲的都赶紧定了,送去的画像名册都是庶出和奴生的女子,皇后说不定会往下选,你小心点儿。” 李梦蝶本来也是看不上沈宁的,但是接触之后她觉得这人还挺好的,又想起她爹的身份也不同,这才顺便提醒一句。 沈宁:“......” 李梦蝶还真是看得起她,什么时候她都能算是一盘上桌的菜了? 第七十章 拒绝不了一点 沈宁都准备回去了,长乐郡主派人来找她,让她不得不又走回去。 李坤等人都被送走,那些贵女要么跟着自己兄长或者未婚夫离开,要么躲秦灼那个恶魔,最后这里竟然清静得只剩她们两人了。 长乐郡主神情有些烦躁疲惫,但看到沈宁过来还是打起精神笑了笑。 “现在好了,他们都走了,就得我们两个。” 沈宁坐下:“郡主喊我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长乐郡主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要是没事儿就不能喊你了?” “这自然是能的。”沈宁半点儿不带反抗的,郡主说什么都对。 长乐郡主看着她,叹了口气:“娘知道我约你出来玩儿,让我问一问你的婚事有何打算。” 婚事? 沈宁抬眸,她的婚事应该用不着齐王妃来过问吧。 “王妃不会还想让我给世子为妾吧?” 长乐郡主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我娘早就打消这个念头了,这段时日她都没理我哥,有种放他自生自灭的感觉,而且有你这个前车之鉴,她都不敢去给我哥说亲,怕最后亲没结成反而成了仇人。” “我娘是真的欣赏你,虽然我哥眼瞎,但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我外祖家都不缺青年才俊,她就是想问一问你的想法,估摸着想当一回媒人。” 齐王妃给她当媒人,这面子可不小。 这个问题有点儿突兀,但沈宁还真的认真考虑了。 齐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这就代表这门亲事不会低到哪儿去,而且齐王妃喜欢她,甚至还有点儿补偿的心思,那沈宁可以适当的提要求,贪心一点儿往权势高些、身份尊贵些的方向靠拢齐王妃可能也会答应。 这是一个机会。 沈宁一直想要一个有权有势的靠山,这是她能选择一个高靠山的机会。 若仅仅是她自己的身份,再往高也挑不上多尊贵的人家,可有齐王妃说项,这个等级至少上跳两三级。 沈宁很坚强,但她更理智。 她以女子之躯撑起沈家门楣,直面风雨,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家中没有主事男丁要遭遇多少困难。 她心中没有情爱,成婚也不过是想嫁一个有前程的男子,有男子挡在前会免去她很多的困难。 卫从文勉强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距离那些天之骄子、贵族公子差太远了。 但沈宁觉得他家世清白,本身也算是有点儿墨水,嫁过去之后只要自己全力辅佐,定能让他入官场青云直上。 她想要的不是感情也不是丈夫,而是一面可以阻挡风雨摧残的高墙。 前世她是身体病弱之后才打消了念头,今生她身体健康,还摆脱了卫从文和沈姝给她的困局,现在的她完全可以挑选一个优秀的男子成婚,按照她本来的计划那般当一个贤内助,辅佐丈夫,做掌家娘子,庇护沈家。 现在齐王妃递出的橄榄枝给了她一个更高的选择空间,世家大族、皇清国戚,她要是真能嫁进去,至少能少奋斗三十年。 一直想要的机会突然就摆在了眼前,沈宁有些茫然。 她能顷刻间想出自己能得到的好处,同时也能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不情愿,她并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她也不那么想要嫁人。 而且她身份低,真要入了那些尊贵人家,只有被人搓磨的份儿,哪儿还能让她掌家握权随心所欲? “王妃好意,沈宁感激不尽,不过这婚事我确实没怎么考虑过,得好好想想。” 事无绝对,她不能一口气断然拒绝,齐王妃听了怕是会觉得她不识抬举。 长乐郡主倒也没觉得她会立刻答应,点头道:“行,那你想好了跟我说,要是有看上的人选也可以,我娘出面,包你心想事成。” 沈宁莞尔,这齐王府真是好竹出歹笋,阖府上下都挺好相处的,偏生世子爷李坤......一言难尽。 说完了沈宁的事,长乐郡主又说到了自己的婚事:“明日之后我就不能再出来了,九月初七是我出嫁的日子,初六那晚你能来陪我吗?” 按照礼制,女子成婚前一个月不能出门,要在家里待嫁,还不能见未婚夫婿。 而出嫁的前一天可以邀请自己闺中好友前来陪伴,这些人会带来礼品添妆,有买的,也有亲自做的绣品之类的。 当晚还能留宿,陪新娘子说话,缓解新娘子的紧张焦虑,就跟之前杜云芝来陪沈宁一般。 一般来说婚前那一晚新娘子邀请的都是自己最亲密信任的好友陪着度过身为姑娘的最后一夜,这也会让两人的感情更加亲密牢固,铭记一生。 她才认识长乐郡主多久?拢共才见过几次面? 怎么看也不是可以亲密无间的存在啊。 见她迟疑,长乐郡主不乐意了:“你不愿意?” 沈宁直言道:“不是不愿意,只是有些诧异,郡主交好的姐妹不少,我跟郡主才见过几次面,郡主怎么会选我?” 长乐郡主:“不止是你,另外还有一人。” 可这里面添她一个也挺突兀啊。 长乐郡主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瞧你这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诚如你所说,我们确实没见过几次面,可我却觉得跟你相处很舒心,一见如故,是某些人从小认识都给不了我的感觉。” “也许今时今日我们还不够了解,可我相信未来相处久了,我们一定会成为最亲密的好友,现在我把这个机会给你,就是不想未来想起自己没有邀请你会觉得遗憾。” 说完还抓住她的小心思诱惑一把:“怎样?成为本郡主最亲近手帕交,以后本郡主罩着你,这机会你要不要?” 沈宁:“......” 所以,她还找什么高门公子去嫁呢?抱紧郡主的大腿不好吗?是郡主不香吗? “啊......”她长叹一声,然后欢快的投入了郡主的怀抱:“荣幸之至。” 没有拒绝的理由,拒绝不了一点。 不过想到长乐郡主上辈子后来出家常伴青灯古佛的结局,沈宁又开心不起来。 沈宁劝过了,可长乐郡主还是选择了成婚,哪怕她心中喜欢的是黎少白。 齐王府和丞相府,一个皇亲一个权臣,两家的婚事能谈拢不容易,没有足够的理由,这婚事是不可能退的,而长乐郡主也不是沈姝那种任性的姑娘。 这婚事继续下去是必然。 默默在心里叹口气:“若是不成婚,郡主有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有啊。”长乐郡主看着远方,满眼憧憬:“我自幼习武,梦想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也喜欢看兵书,还想过带兵打仗、上阵杀敌,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一定很苦,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但有时候光是想一想就会全身热血沸腾,可惜啊我是女儿身.......” 最后一句,满满遗憾。 第七十一章 黄金万两?怎么不去抢 沈宁虽然没怎么运动,但到底走了远路,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玉竹心疼她,拿了枕头垫好,让沈宁侧躺,自己则是坐在地板上,用背挡着免得沈宁被晃到地上去。 “吁!” 车夫突然勒住了缰绳,一道娇俏的女声从外面传来:“沈大小姐,桃姬求见。” 桃姬? 玉竹想到那一堆绳子,心里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燃,她可是又练习了好多天绑人,这次一定不会让桃姬逃跑了。 她气势汹汹的掀开帘子,张口就要骂人,但看清面前情形之时,瞬间哑巴了。 桃姬骑马在中间,但她身后还有四个气势汹汹的士兵,身上都配了刀的。 京城里面能佩刀行走,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今日赶车的是莫临,可莫临再厉害也不能打得过四个拿刀的人。 这桃姬不是青楼女子吗? “小姐,小姐醒醒。”玉竹赶紧回去找沈宁。 沈宁已经醒了,但睡得不好,脑袋有些不舒服。 玉竹指着外面,无比紧张:“桃姬带着四个人拦住我们,那四人穿着官兵的衣服,身上带着刀,看起来不好惹。” “小姐怎么办啊,桃姬不会来报复我们了吧?”玉竹吓得小脸都白了,总感觉自己马上要小命不保。 想跑,但这情形跑不了啊。 沈宁示意她掀开帘子,玉竹虽然慌,但还是连忙把帘子掀开,沈宁看到马的半身和桃姬的裙摆。 “所为何事?” 桃姬笑道:“我家主子想见一见沈大小姐。” 不是很想见,一看就是麻烦事儿,还是很麻烦的事儿。 但她现在显然是不能拒绝的。 桃姬跟永宁侯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桃姬的主子......沈宁隐隐有了猜测。 她真是想不到自己还会跟这些人牵扯上关系。 “带路。”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刚睡醒的懒意,同时还有些许不耐,但沉稳平静,并不见慌乱。 不愧是大小姐。 “好嘞!” 桃姬骑马带路,很快就到一个院子,院门打开,马车竟然直接进去了。 沈宁被扶下地,这里是一个院子的后门,建筑和摆设都是寻常模式,看不出什么特别。 摁住想下马车玉竹:“你在这儿待着。” 玉竹攥紧她袖子:“小姐,我跟着你。” 沈宁摇头:“乖。” 她强硬的将玉竹摁在了原地,下车之后看了一眼桃姬,情绪并无太大拨动,只是平常叮嘱:“还请不要为难他们。” 桃姬点头:“他们只要待在这里,自然安全。” 沈宁多看她一眼,今日的桃姬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妩媚骚气,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刚这样想着,桃姬伸手拉了沈宁的手手:“走,奴家亲自带小姐过去。” 沈宁:“......” 这宅子不大,进去之后绕一个回廊就上了阁楼,桌子摆了茶水点心,但旁边却没人。 桃姬摁住沈宁坐下,给她斟茶:“小姐稍等,奴家去请主子。” 她快速进去,没一会儿推着一个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容貌端正、气质儒雅,通身贵气,一看就出身不凡。 他看着沈宁,神情温和带着歉意开口道:“突然请沈姑娘来此,是本王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惊慌,本王没有恶意。” 本王。 这个自称,他真是一点儿没想掩饰呢。 眼前之人看着就是个文人儒士,不过多了些一般文人没有的贵气,态度温和,看起来修养极好,皇子有这样的气度仪态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样的人未来会突然发力,势不可挡,只差一步之遥就成了皇帝。 偏生现在的他还是一个不良于行的瘸子。 沈宁上辈子只摇摇见过这人一面,连容貌都没看清,这辈子竟然被他请来了。 而这人看着儒雅随和,那双眼睛却沉静幽深,让人不敢直视。 起身,整理衣襟,行礼:“沈宁见过昭王殿下。” 当今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唯一封了王的皇子,前面大皇子虽然封了王,但十三岁夭折,王位是追封的,大可不计。 这位昭王十多年前骑马受伤,皇帝怜惜他给他封了王,出宫另开府邸,而后行事低调,几乎足不出户。 一个瘸了腿的皇子注定与皇位无缘,自然就没人重视他,也给了他培养势力的绝佳机会。 咬人的狗不乱叫,后来昭王突然腿就好了,还集结庞大势力发难夺位,可是让很多人都无比意外。 对于沈宁一下子认出自己还如此从容,昭王很是满意。 他蛰伏多年,心思深重,最讨厌的就是吵闹愚蠢的人,沈宁的从容他很满意。 “坐吧。” 昭王示意沈宁坐下,两人的位置算是面对面,沈宁不敢抬头直视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 “本王手里有些产业,不管怎么经营都不景气,听说沈姑娘很会做生意,特意请你来指点一二。” 沈宁心口提了一下,往旁边的桃姬看了一眼。 桃姬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还顺便抛了一个媚眼。 沈宁收回目光,中规中矩的回答:“臣女不敢当,家中生意之前全权交由梁管家打理,我只是偶尔看看账本,不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你说那人本王知道,还特地派人去查了查,就是个贪婪小人,不过你把他赶走了,这点儿做得很对。” 那日沈宁做局,桃姬就在当场,昭王自然知道了。 沈宁忍不住又看她一眼,不过这一眼很冷很冷。 桃姬抿唇,心里发麻,这次倒是有些得瑟不起来了。 昭王又道:“千金坊的生意不错,那些珍珠虽然小颗,但加工出来的饰物很是精美,你这奇思妙想着实另人惊艳。” 沈宁:“只是些小聪明,当不得王爷如此夸赞。” “你谦虚了。”昭王抬手,桃姬递上准备好的盒子,昭王将盒子推到沈宁面前:“这里面是金宝楼和旁边两栋楼的地契,本王想请你帮忙打理一二,地契和本金都由本王出,利润所得分你一成。” 沈宁刚想委婉的拒绝,昭王又道:“本王至今为止只有一个王妃和两名妾室,若你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本王可聘你为侧妃。” 这可真是平地惊雷,炸得沈宁有些冷静的脑子都糊了。 什么侧妃?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受欢迎,这么多人想娶她......当侧室。 齐王府想让她给世子爷当侧室,昭王也想让她当侧妃。 这就是皇族、贵门,他们想要利用你,却又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觉得一个侧室之位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赐。 齐王府好歹还是因为李坤执意娶乡野女子所以才想让她为侧,这昭王更是好笑,想要让她帮忙赚钱,还要她交出满意的答卷然后才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施舍你,你还得跪着求着来拿。 看似儒雅温和,却满是皇族傲慢。 第七十二章 沈宁眼前一黑 沈宁桌下的手攥紧了袖子,斟酌回答。 “多谢王爷抬爱,但臣女能力有限,不敢接此重任,那日桃姬姑娘看到的也并不属实,臣女并未赶走梁管家,而是希望他帮助有和离想法的妹妹看守嫁妆,等到家妹和离归家,他自然就回来了,届时家中的生意还是会请他打理的。” 倒是没想到梁管家有朝一日还能成为她的挡箭牌。 说完起身:“王爷要是有需要,沈宁愿为王爷传话,梁管家能得王爷赏识我也替他高兴。” “今日天色不早了,臣女告退。” 沈宁低头行礼,缓缓后退想离开,那道深沉的目光如影随形,在她即将转身之际传来:“本王似乎没说是同你商议,沈大小姐,这是命令。” 挡箭牌不管用,就是冲着她来的。 沈宁站定:“王爷怎可单凭桃姬一面之词就下此决定,未免太过草率,臣女属实难当大任,坏了王爷的心血可就不好了。” 昭王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你过谦了,本王敢重用你,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桃姬带来的消息不过是让本王更加欣赏你而已。” “沈宁,你是聪明人,本王亲自来见你,足以证明本王的诚意。” 诚意?是威胁吧。 然后昭王就告诉她什么叫威胁:“本王欣赏你,不会为难你,可以让你好好考虑几天,不过下面那两个随从就先留下,本王等你答复。” 扣押玉竹和莫临不是最终的威胁,要是她真的舍了这两人也不受威胁,那下一个又是谁? 昭王手中势力足矣颠覆朝纲,对付一个她,易如反掌。 沈宁站了许久,久到让人都快失去耐心了,她终于缓缓转身。 目光平视昭王,打量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沈宁得了机缘重活一世,多了十年阅历和未来十年的消息,但她从不敢托大,以为自己多厉害,目中无人。 眼前的男人今年也三十岁出头了,论阅历,他比她只多不少,论身份、权势,她更是不值一提。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十年未来,可绝对权势下,她知道得再多都不能让她此刻翻身。 最终她握住了那装着地契的盒子,面上毫无波澜:“王爷厚望,沈宁愿试一试,但臣女能力有限,若不能达到王爷的期望,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昭王欣慰的笑了,瞬间整个人阴霾散去,如沐春风。 “相信你不会让本王失望的。” 然后他指了指桃姬:“这丫头对你赞不绝口,说跟你一见如故,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学打理生意,你好好教教她。” 长乐郡主说一见如故,沈宁很开心,但桃姬的一见如故,那是灾难。 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监视罢了。 “不敢说教导,桃姬姑娘要是愿意学,沈宁自然倾囊相授。“ “天色不早了,不打扰王爷,沈宁告辞。” 累,不想再继续虚与委蛇。 昭王的目的达到,也知道沈宁现在心情复杂,这次倒是没继续留着,大手一挥放人。 桃姬对昭王行礼之后跟着沈宁而去,不敢凑太近,不紧不慢的跟着。 玉竹看到桃姬就瞬间变成战斗的攻击,只要沈宁一声令下就能冲过去一般。 得知桃姬还要跟他们一起回去,玉竹反而傻眼了:“小姐,为什么啊?她看着可不像好人。” 桃姬假模假式的哭泣:“这话说得可就令人伤心了,奴家......” 桃姬想继续演,但沈宁一个眼神扫过去,瞬间怂了。 沈宁冷着脸上了车:“走吧。” 出了门沈宁往外看,这是一条无名的巷子,进出的地方是后门,七拐八拐出去,想知道自己进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挺不容易,但她很肯定,那一定不是昭王府。 马车慢悠悠行驶,桃姬骑马跟着,这次倒是安稳得回到了沈家。 下马车进了屋,沈宁对玉竹道:“去把绳子拿来,你不是心心念念要绑她一次吗,就现在。” 玉竹:??? 下一刻拔腿就跑。 桃姬:“不是,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玉竹很快拿着绳子出来,还拉了流萤和莫雪儿出来,三人对着桃姬虎视眈眈,莫临站在一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套弓箭。 桃姬脸色微变:“大小姐这是来真的?” 沈宁站在一侧,目光冷冷的看着她:“来我沈家就得守我沈宁的规矩,你要是不愿留下,大门在那里,没人勉强你。” 这是要赶自己走? 桃姬试图解释:“沈宁,我可以解释的,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 “动手!” 几个人冲上前把桃姬死死抱住,玉竹拿着绳子从脖子开始捆。 桃姬瞬间翻个白眼,她觉得自己真的死这儿。 这死丫头到底会不会捆人啊!!! 最终玉竹给她上了三套捆法,每一处都往死里勒,坚决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桃姬是逃不走了,但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沈大小姐这是想杀了我吗?”桃姬气愤道。 沈宁理都不理她。 “把她带去房间关起来,玉竹盯着她,别让她死了。” 玉竹:“是。” 桃姬:“......”小命休矣。 沈宁去了书房,呆坐在那里,哪怕流萤进来给她送茶都没察觉,还是莫雪儿拿着帕子给她擦脸,这才让她回神。 流萤关心的问道:“小姐今日出门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怎么桃姬跟着你回来?” 沈宁还没回答却先摸到了袖子里的盒子。 流萤看到这个神情,立刻就打住了心思,不再追问。 转身出去让人准备热水,等下让小姐泡一泡解乏。 沈宁是真的累了,一下子被压得喘不过气,身心俱疲。 明明思绪万千,她却毫无头绪,找不到出口。 沐浴更衣之后身体是舒服了些,可解不了愁绪。 昭王突如其来的一招着实吓到她了,他谋的是皇位,而且还是输家,谁跟着他,那就是死路一条,带上全家的那种死。 最重要的是沈宁试探过了,昭王不仅仅是因为桃姬一面之词才选中她。 若真是桃姬的原因沈宁还能松口气,若不然...... 第七十三章 看什么,给钱啊? 用膳之后,沈宁去见了桃姬。 桃姬哭唧唧的喊疼,玉竹骂骂咧咧给她松一松绳子,主要是桃姬手上到处被绳子勒红了,玉竹也怕真把人勒坏了。 当然,她也不是直接松绳子,先绑了新的再松旧的,主打一个严防死守,坚决不给桃姬逃跑的机会。 看到沈宁过来两人都松了口气,桃姬觉得自己可能很快不用受折磨了,玉竹觉得自己任务完成,没让桃姬再次逃跑。 “小姐。” 沈宁让玉竹去吃饭,迎着桃姬期待的目光,她没有先询问,而是提起裙摆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兀自思索着什么。 她不急,桃姬却急了。 “我滴个大小姐哟,你有话就说,要问就赶紧问啊。” 玉竹这丫头绑人的技术实在是太差了,痛死她了,再绑下去她得废,好不容易等来个大小姐,又不给她个痛快。 沈宁回神,指节轻扣扶手:“你觉得我想问什么?” 桃姬无语,他们这些人就是心眼子多,问个问题还得拐个玩儿。 “奴家现在是听昭王的命令,但我真正的主子不是他。” “奴家之前遇到大小姐都是意外,也不是奴家主动向昭王提及你的,而是昭王在查你,奴家恰好从你这里回去,就想着帮你说点儿好话,昭王听了很是欣赏你,说想要将你收为己用,然后就让我把你带去。” 桃姬说着还很委屈:“昭王身份尊贵,你帮他打理生意,他以后就是你的靠山,对你也不是坏事啊。” 沈宁平静的凝视着桃姬,想从她脸上看出演戏的痕迹。 桃姬的话她只能信一半。 真相如何,她还是相信自己的推断,当然,也可能是做贼心虚。 沈宁虽然没有做贼,但当昭王把金宝楼提出来的时候,她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 前世刘家被屠满门,刘家是苦主,后来侯府和户部尚书张家都是站在正义的角度,以为刘家讨公道的姿势站出来。 现在想来,上辈子他们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站出来,甚至参与争夺刘家的产业,可能并不仅仅是为了那点儿钱财,很可能是为了金宝楼地下藏着的国库金砖不能被人发现。 而上辈子昭王就是靠着这些财富养着手里的势力,最终才能打败太子他们。 但这辈子金宝楼被烧,户部一群人被牵连、刘家所有家财尽数充公,相当于昭王的钱袋子都被夺了去。 昭王为什么会找上她?听说她会赚钱,想找她当新的钱袋子?显然这不成立。 京城里比她有钱的商户多了去,她那点儿本事根本不够看。 而且金宝楼被烧,这地契虽然从官方流出来了,但谁拿着都是烫手山芋。 昭王不让她处理别的,却偏生把金宝楼丢给她,这看着不像是要她赚钱,更像是要害她。 旁边的两栋楼本身价值不菲,原来就有掌柜打理,哪儿需要她插手? 可现在打包往她这儿丢,更像是丢一个麻烦。 桃姬说昭王之前就在查她,是因为莫临兄妹的存在,还是因为黎少白? 莫雪儿被救的时间太巧了,以昭王的本事,查到他们两人在她府上不难。 还有黎少白,这事儿他可是主力,昭王不可能不知道他,还有那金砖...... 沈宁越是想越是冷汗连连,只怪她当时想得太简单,一心想着救莫临兄妹,想着刘家被查自顾不暇,这两兄妹就不会被人注意。 她低估了那些人,因此将自己卷进了漩涡之中。 她不能完全相信桃姬的话,可也只有这样,这个逻辑才合理。 今日一见让她明白昭王此人心机深沉,手段也不差。 她要是不顺着他的意,今天必然会见血。 可她一答应,昭王就把她放了,这更显得不对劲。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潜在危险,现在她能想到的就是贪污案。 户部的案子还没彻查完,谁动金宝楼都一定会被官差察觉,牵扯上贪污案,那就是离灭门不不远了。 或者说都不用动,现在那些楼的地契属于谁,谁就得遭殃。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 昭王害怕皇上查到他跟户部的关系,拿这些铺子给她让她当靶子迷惑查案的人。 不然怎么解释他故意露面,假意拉拢,实则威逼。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她帮他赚钱,他要的是一个替罪羊。 什么纳为侧妃根本就是放出来迷惑人的手段,但凡她想着攀附权贵,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 然而还是不对...... 沈宁深深看了一眼桃姬,起身离开。 桃姬慌了:“不是,你好歹把我放开,我真没恶意。” 沈宁脚步一顿,回头:“你说你的主子不是昭王,那是谁?” 桃姬不吭声,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沈宁没有追问:“你慢慢考虑要不要说。” 桃姬:“......”就不能放开她再考虑吗?她又不会跑。 沈宁出了门去,黑压压的夜色都不及她的心情黑暗浓稠。 此刻就好像有一把刀悬在了脖子上。 她必须快速脱身,在被人察觉到她沾染这件事情之前。 可她自己显然没有这个力量与昭王对抗。 叶非言、黎少白这些人就算能利用但也不足以对抗昭王,反而容易被牵连丧命。 叶非言是杜云芝的未来夫君,她不能害了他们 齐王府倒是可以抗衡一二,可她只是跟长乐郡主有点儿感情,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动齐王。 细算下来,她竟然没有一点儿胜算。 灭顶之灾就在眼前,沈宁想得全身冒汗,后背阵阵发凉。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她救了莫临兄妹,是不是她不插手他们的命运就没这事儿了? 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她改变了他人命运,就得承受后果。 前世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阴谋诡计跟她也没关系。 可莫临对她忠心,莫雪儿也那么乖巧可爱。 想想莫临被腰斩,莫雪儿活生生被人糟蹋至死。 她还是愿意自己救了他们。 他们知道感恩,知道忠心,他们不该死得那么凄惨。 可现在她走到了绝路。 第七十四章 哼,她王小丫没有脾气吗? 皇帝绝不能容忍的就是贪污,而且还是这么庞大的贪污案,若真被牵连,到时候死的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沈家。 沈宁恨这一家子,但她的仇她自己报,而不是被人陷害连累所有人性命。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沈宁心急如焚,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她强迫自己冷静,必须冷静,她在想自己如何能脱身,有谁能对付昭王,谁能救她。 脑海中闪过今日靶场上看到的那一抹红色。 只是一瞬间她却一把抓住了。 皇后、太子、秦灼...... 昭王的手下败将。 太子注定输在昭王手里?不一定,这一世昭王没了户部,失去了一只臂膀,若是再被人提前知道他的图谋野心,那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未来争夺皇位的三方势力:昭王、太子、韩贵妃生的皇子,韩贵妃是韩胤的姑姑,沈宁绝不可能投靠韩家,而昭王又逼她,她现在唯一的路就是太子。 若是秦灼能帮她渡过此劫,以后沈家所赚家财上供一半也不是不行。 虽然他们说秦灼可怕,可骆晚霞是追求秦灼,想嫁给秦灼,但她求的不是男女之情,她是为秦灼效力,她一个属下,且还是女子,总不至于被他砍得面目全非。 然而还是不对。 沈宁觉得自己的思想进入了死胡同,她肯定漏掉了什么,或者想茬了什么。 假设她所想得就是真相,昭王查到了黎少白和她见过面,知道刘家庄子旁边是沈家的庄子,甚至直接怀疑她就参与了其中。 对了,黎少白说这些案子可能跟她爹的死有关。 沈宁:......不会昭王也怀疑她想查亲爹的死因给他报仇吧? 啊这...... 明明是自己的亲爹,感觉这些人比她还积极。 她是因为透露金砖的事情给黎少白所以心虚,那昭王是不是可能因为她爹的死因是跟他有关所以心虚? 不然为何这么多替罪羊不选,非得选她?所以她爹的死真的有问题? 暂且不说她爹的谁人,先顾眼前。 若昭王真是这么想得,可她就是一介女流,怎么看也背不起贪污这么大的罪名,就算被捅出去,也经不起大理寺查,甚至她直接把昭王捅出去,那他不就也得暴露? 就目前来看,他手里似乎没有能威胁她的筹码。 正这么想着,莫临急匆匆进来:“大小姐,少爷失踪了。” 沈宁猛然回首,正要问,莫临递上一个信封:“少爷房间的桌子上放着这个。” 沈宁打开,不是什么威胁信,是一张房契。 但这也足够威胁了,刘家宅子,还不够明显? 她刚刚还在想昭王拿什么来威胁她,现在他就把沈毓抓走了。 是了,在世人眼里,她是十八岁的沈宁,在乎家族、疼爱弟弟和妹妹,同样,她也不会知道昭王的计谋和他跟张家和金宝楼的关系。 如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父亲的死因,那她一定不会不在乎沈家唯一男丁的死活。 可沈宁还是不明白他到底要在做什么? 让她真的去做生意? 她赚的钱养活一家子不成问题,但养军队和培植势力,那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所以昭王的本意根本就不是让她赚钱,而是要她的命。 但令人费解的是她命不值钱,身份也太低,根本背不起罪名。 嗯......不对。 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昭王不知道? 她这两年四处经营人脉,联络爹以前的旧交,还搭上了黎少白这边的势力,而黎少白再往上是罗丞相。 呃......该不会在昭王看来她还挺厉害的吧? 昭王拿金宝楼出来威逼她,还绑架了她弟弟,她不可能立刻赚钱熟人,那要怎么做?当然是求救啊。 拿着昭王给的地契去求人。 昭王放了个不算眼线的眼线桃姬盯着她,让她以为盯着自己的只是桃姬,说不定还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只要她去求人帮忙,昭王用点儿手段让大理寺的人抓个人赃俱获。 这样昭王的危机解除,同时又能除去对手,一举两得。 这莫非是真相? 可如果这都猜不对,沈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猜出个什么了。 当权者就是心眼子多。 能想的都想了,沈宁觉得自己也尽力了,如果这都猜不对,那只能认倒霉。 至于沈毓,呵,昭王要是帮她杀了倒也好,省得让她恨却又不忍下手了。 所以,她现在要做什么? 沈宁茫然了。 她不在乎沈毓,不想为了他去求人,而她也不想为昭王办事,要是真引来大理寺的人,她可不想去牢里探望沈鸣。 可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昭王以为她跟黎少白和罗丞相他们是一派的,那她偏偏不接近他们,这么一想,秦灼又成了她的选项,但不像刚刚那般必然。 沈宁已经觉察到了危险,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昭王主动现身见她,震慑、威胁,可同样也代表他没把她看在眼里。 他笃定就算她知道他的身份想要对付他、污蔑他,都不过是蜉蝣撼树,伤不了他丝毫,而他想灭她却像是摁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 她要是不自救,可能真的离死不远。 沈宁叹气。 好不容易反制了沈姝和卫从文、梁卓一家,结果没想到招惹到了更大的麻烦。 活着真是太难了,不过想想兜里的钱财,想想健康的身体,瞬间又有动力了。 莫雪儿抱着枕头进来,将自己枕头放在榻上,整理好晚上守夜睡的地方,这才巴巴的往沈宁面前凑。 “大小姐,睡?” 沈宁盯着她这张脸,看了半晌,疑惑的憋出一句:“你长胖了?” 之前还英气小巧的脸蛋,现在看着好像圆了不少,白白嫩嫩的肌肤配上那单纯无邪的眼眸,憨态可掬,像极了某种动物。 莫雪儿倒是没觉得长胖是什么坏话,捏捏脸蛋又捏捏自己肚子上的五花肉,很惊喜。 “胖了,长肉呢。” 沈宁也笑了,伸手捏捏她脸蛋,手感极好。 “胖点儿好,看着多可爱。” 莫雪儿乖巧的蹲到她面前,好像一只乖巧的狸奴,很享受她的顺毛。 沈宁心里熨贴,莫雪儿虽然心智不足,可她的乖巧听话让沈宁一点儿都不后悔救她。 第七十五章 沈宁倒是不急了 桃姬被绑到了子夜,终于还是忍不住拿出隐藏的刀片割开了绳子。 绳子在她身上留下多出淤青,疼得她龇牙咧嘴。 就在她犹豫着要继续留下还是离开的时候,门开了。 深夜不睡的沈大小姐一袭紫衣站在门口,头发披洒,神情冷漠,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困意,仿佛等她多时。 有点儿像那天晚上那个吓得她魂儿都飞掉的眼神。 不得不说,这沈大小姐有点儿邪门在身上。 桃姬服了,无奈的坐下,有气无力的揉着酸胀的手腕。 “大小姐半夜三更不睡来找奴家,所为何事啊?” 沈宁没有进门,只是将一个食盒放下就走了。 桃姬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散发着热气的饭菜,旁边还有一瓶药。 桃姬:“......”大小姐这是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不过还愿意哄她,看来大小姐也没那么怨恨她。 第二天一早,玉竹对着上桌吃饭的桃姬怨念深深。 小姐怎么就把这人放了?放了就算了,还让她一起用膳。 好气!! 桃姬故意给沈宁夹菜:“小姐快尝尝这个。” 说着又指着远处的蒸饺:“小姐可以不可以给奴家夹那个饺子,人家夹不到。” 沈宁眉梢都不抬,无视。 桃姬:啧,大小姐越来越高冷了。 玉竹得意了,小姐果然还是讨厌她的,哼! 用了早膳沈宁就出门了,还带上桃姬。 沈宁把人带到了金宝楼旁边的茶楼,点了茶水点心,看着那被挖了一个大坑的金宝楼废墟。 “看见了吗?” 桃姬:“看见什么?” 沈宁指着那个坑:“这里只有一个坑,什么生意能在坑里做?” 桃姬:“我怎么知道。” 然后看见沈宁向她伸手:“干嘛?” “给钱啊。”沈宁板着指头数:“材料费、人工费、装饰费、进货费等等,这么大的地方,少说也得几千两黄金,什么时候给钱?” 桃姬瞪眼:“你还指望那位给钱?” 还几千两黄金,这是做生意赚钱?这是倒贴吧。 沈宁:“不然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做什么生意?” 桃姬无语,她以为沈宁没被吓到,至少也该惶恐,可看她现在这状态,适应得挺好。 “你自己找他要去,我可开不了口。” 沈宁拿出一个纸包打开,伸手将里面的药粉倒在桃姬杯子里,拿起旁边的茶壶加点儿茶,让药粉混合更均匀一点。 桃姬瞪大眼:不是,现在下药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你这下的是什么?” 沈宁笑得很温柔:“砒霜,你觉得找昭王要钱和喝下这杯,哪个更难?” 桃姬:......何苦为难于她? 沈宁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桃姬离开了,沈宁从茶楼后门出去,从藏玉轩的后门进去,直上三楼。 黎少白有一门雕玉的手艺,平常若是没有急事,黎少白都会待在藏玉轩雕琢玉石。 见到她出现,黎少白还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沈宁坐下,将地契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 黎少白疑惑的借过,看完之后脸色一变:“你从何得来?” 沈宁:“昨日昭王见了我,要我为他经营这三家铺子,还绑走了我的弟弟。” 黎少白皱眉半晌,有些不相信:“怎么会是昭王?” 显然此时的昭王藏得还很深,并未被外面的势力所察觉,便是黎少白之前动手,大概也紧紧是因为党派之争,没想到能牵扯到昭王身上去。 黎少白定了定心神:“你如何确定是昭王?” 沈宁:“我之前见过昭王一次,而且他自己承认了。” 黎少白:“这有些蹊跷,若昭王真的跟这些事情有所牵扯,怎么会轻易现身?” 这也是沈宁觉得奇怪的点,但那人沈宁不会认错,绝对是昭王。 然后沈宁想到了千面鬼狐那扮什么像什么的技艺,不禁怀疑,这昭王不会是千面鬼狐扮的吧? 可桃姬的话语里一直承认那就是昭王。 兜一大圈子骗她? 黎少白保持怀疑态度,但对沈宁的话也信了两分:“贪污案牵扯太深,大理寺至今还不能完全结案,若真与昭王有关......他会找上你,怕是我之前查案的时候惊动了他,让他怀疑到你身上。” 沈宁:“我有什么值得让他怀疑?莫非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做贼心虚了?” 黎少白瞬间缄默。 沈宁笑了:“我倒是有些不懂了,在黎少主眼里我到底是个聪明人还是愚蠢之人。” “你生气的时候以为我有能捅破天的能耐,不生气的时候又觉得有些真相不该我一个女子知道,黎少主你看不起我呢。” 黎少白脸色微变,深深看了沈宁一眼:“并非如此。” “沈小姐聪慧敏锐,胆识魄力不输男儿,黎某正是因为欣赏你,才不忍见你招惹祸端。” 说完就想去拿那地契:“这件事情交给我,令弟我也会想办法帮忙营救。” 沈宁手快一把夺过:“黎少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我自己解决。” 黎少白神情凝重:“沈宁,如果那真的是昭王,你得罪不起。” 昭王再低调,那也是皇帝的儿子。 沈宁反问:“这京城里有谁是我能得罪得起的?莫说昭王了,黎少主和叶公子这般我也不敢言一句平等之辈,便是卫从文那样的人渣看我也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一介女子,只要我一天不嫁,没有夫家,我在你们眼里连等级都没有,是随便可以碾碎的蝼蚁。” 沈宁攥着那个盒子:“今日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黎公子这件事罢了,至于黎公子要谋的事情我帮不了,我要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黎少白难得有些急了:“那金宝楼现在就是一个毒瘤,谁惹到谁死,到时候我跟叶非言联手都救不了你。” 沈宁还挺感动,至少黎少白的第一想法是要救她。 但她活着可不是为了躲在别人羽翼下乖乖等人救的。 暴风雨很吓人,可暴风雨之后是去腐陈新,生机盎然。 第七十六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宁看着金宝楼隔壁那两栋商铺,因为金宝楼被烧,他们也被牵连,一半边房子都被熏黑,楼顶还被烧去了一半,看着很是丑陋,可案子还没结束,都没人敢动工修缮。 昭王知道这里是这么个情况还把地契给她,分明就不是真正的想让她真正的去动这里,可她偏偏不如昭王的意。 这里的地皮寸土寸金,有钱都买不到,昭王就这么送到她手里,她凭什么不要? 不管他昭王打的什么算盘,这送到她面前的肥肉,她非得吃上一口,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担惊受怕的苦? 她不但要吃,还要吃得彻底,借此机会更上一层楼。 富贵险中求,拼一把,暴富就在眼前。 这边桃姬拖着奔丧的心情去给沈宁申请修房子的资金,不出意外把昭王都惊到了。 赶紧询问了一下,确定沈宁的弟弟还在自己手里,他才问道:“她疯了?” 人生第一次听说有人敢找绑匪要钱的。 桃姬也觉得沈宁疯了:“那王爷给钱吗?” 昭王目光冷漠深沉的看着她,桃姬懂了,这是不可能的意思。 “你告诉她,别想耍什么歪心思,否则本王不保证她弟弟能活着回去。” 一般来说,用血脉之亲威胁这一招很是有用,绝大部分人都会乖乖就范,受制于人,听命行事。 沈毓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沈宁唯一的弟弟,她对这个弟弟很是宝贝,也不可能让沈家绝后。 在昭王的想法里,沈宁虽然不情不愿,但会为了就弟弟忍气吞声,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因为被人扼住要害,为此杀人放火、背主叛国者比比皆是,他拿捏了沈宁,为的就是让沈宁为他所用。 转移大理寺的视线,同时让沈宁背刺丞相一派。 还是那句话,沈宁势单力薄,但昭王不知道啊。 在沈宁心里沈姝和沈毓都是白眼狼,要不是顾忌血脉之情,她恨不得弄死两人,可外人不知道啊。 就连沈宁身边的人都认为沈姝虽然背叛了沈宁,但沈宁这个姐姐还是一心为她着想,哪怕不搭不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 沈毓更是不必多言,沈宁就没对他不好过,沈宁之所以死死抓住沈家的一切不放,为的还不是这个弟弟。 上次打他一顿,都能解释是因为沈鸣的事情刺激到她了,爱之深责之切,恨铁不成钢。 总之。 昭王的想法:扼住她的命脉,威胁她为我所用,顺便挡刀,当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反正她弟弟在我手里,量她也不敢不听。 沈宁的想法:这人脑有病,身为隐藏很深的幕后黑手,无缘无故出现在我面前,看着像是假的,做的事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深深思考之后:阴谋,大大滴阴谋。 至于被抓走的沈毓,怎么说呢:她不盼着沈毓死,但也不是那么想救人,完全不重要,她思考阴谋诡计的时候都没带上他。 两个人的思考方向南辕北辙。 桃姬回来了,带着染了沈毓血的帕子,以及沈毓亲手写的求救信。 信是真的,沈毓亲笔所写,字字句句都是求救。 害怕也是真的,沈宁真没从自己这个弟弟身上看到多少骨气。 “王爷说了,你看着办。” 钱是没有,搞不好下次送来的就不仅仅是沈毓的血和书信了。 沈宁收好书信,深思熟虑之后问了桃姬一个问题:“你知道千面鬼狐吗?” 桃姬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什么千面鬼狐?” 沈宁:“之前我被千面鬼狐绑架过一次,他当时演一个小生,我打赏了他金叶子,他却把我绑了当人质,一路上我亲眼见他换了好几次易容,男女老少都有,易容很是逼真。” 桃姬目光缓缓转动,神情莫测:“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宁一脸坚定:“我怀疑这个昭王是假的,他是千面鬼狐易容的。” 桃姬瞳孔一缩,震惊:“你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 沈宁头头是道的给她分析:“我身份不高,对他没有多大利用价值,昭王犯不着亲自来见我,昭王多尊贵啊,之前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见到过,现在他居然亲自见我,还要我给他办事,看着更像是诈骗。” “昭王不良于行,一直都很低调,应该是一个温和淡薄,与世无争的性子,那天见到的昭王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而且他还绑架了沈毓,这等土匪行径更不可能是昭王。” 桃姬:“这......”要不是她知道真相,还真被她说服了。 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屁的道理啊:“你想半天就想到昭王是假的?” 这脑子坏了吧? 沈宁脑子没坏,但坚定的认定昭王是假的,是千面鬼狐扮的。 桃姬: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难不成要让昭王证明自己是昭王? 沈宁不但认为昭王是假的,而且还是希望桃姬给昭王(千面鬼狐)传话,说她可以帮他赚钱,不用拿沈毓威胁都行,毕竟之前她都答应要养他了,但希望假昭王能答应教她易容。 桃姬:“......” 不行,脑子有点儿晕,她得缓缓。 昭王是假的,沈宁还把假昭王当作是千面鬼狐,还愿意给钱拜他为师,这简直荒谬极了。 手上忍了又忍,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帮沈宁传达了她的想法,当然隐去了千面鬼狐这个身份,只说沈宁怀疑昭王是假的。 不出意外,昭王听到之后也沉默了。 天大的笑话:因为昭王深居简出沈宁没见过,所以他威胁了半天,现在需要证明自己是自己。 “她弟弟呢?不在乎了?” 桃姬:“她说她可以为王爷做事,但她觉得您是假的。” 昭王:“......” 目的虽然达到了,但为什么那么不得劲儿呢?心里好生别扭。 尤其是之前他还说自己愿意许沈宁侧妃的位置,那岂不是被她当成谎言笑话? 所以,他要不要证明自己是自己? 离了昭王府,桃姬进入巷子,片刻之后走出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郎,而桃姬已然不见踪影。 少年郎打开扇子,姿态风流,笑得咬牙切齿。 “师父都能认错,孽徒!” 第七十七章 这也太暧昧了吧 先占坑,马上改 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推入马车,沈宁连忙抬手挡住头,免得被磕个头破血流。 “起来!” 被人这么一撞,还死死压她身上,沈宁也来了火气。 “哎呀!” 身后是女子的惊呼,紧接着身上压着的重量也被挪开。 沈宁连忙起身,回头一看,莫临站在马车边缘,手里拎着一个美貌女子的衣领。 “痛痛痛,轻点,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女子妩媚不满的娇嗔,看向沈宁,媚眼如丝:“姑娘别怕,奴家不是坏人,刚刚有人追奴家,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可有伤着,要不要奴家给你吹一吹?” 举止轻浮、言语轻佻,这分明是青楼女子。 沈宁缓和了一下,身上没怎么痛,但情绪不佳,抬手:“莫临,放开她。” 莫临听话松手,女子得了自由就想往沈宁面前凑,然而她才刚刚移动就听得她冷漠的声音:“下去。” “不要!” 女子扁嘴,干脆直接做到马车地板上,扯了块帕子遮住脸,可怜巴巴的哭起来:“奴家命苦,自由被爹娘卖入青楼,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逼着学艺,手弹到出血,脚上全是泡,笑到嘴抽筋。” “一天到晚被那些臭男人揩油,好不容易攒够赎身的钱,结果刚刚赎了身却被转手卖给一个猪一样的男人,奴家要是不跑,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擦着泪,我见犹怜:“姑娘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您就可怜可怜收了奴家吧。” 见沈宁不为所动一脸冷漠,她直接跪着爬到沈宁脚边,仰头看着她:“奴家什么都会的,端茶倒水、暖床叠被,还会弹琴唱曲儿,要是......” 她突然羞红了脸,目光躲闪,言语羞涩:“要是姑娘有别的需要,奴家也可以的.......不管你想对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沈宁:“......”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女人调戏了。 真是新鲜。 抬手摁住狂跳的眼皮:“我不缺丫鬟,也没特殊嗜好,赶紧离开,别逼我动手。” 女子见怎么也说不动,顿时也来火气了,从怀中窸窸窣窣找一阵,终于找到一纸文书拍在沈宁怀中:“奴家不管,这是奴家的卖身契,收了我的卖身契,我就是你的人了。” “......” 第一次见强行卖自己的。 沈宁展开看了一眼:“王小丫!” “啊!!”还耍着脾气的女子瞬间崩溃,连忙扑过去:“不对,错了错了,奴家桃姬,翠芳楼的桃娘子,可不是什么王小丫。” 沈宁都没有躲闪,她轻易就将卖身契抢回去了。 拿到卖身契,桃姬又后悔了,苦大仇深的盯着上面那三个字,恨不得能用视线把它给烧穿。 最终心一横,再次将卖身契塞进沈宁怀里,仰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后奴家就是姑娘一人的王小丫,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喊人家桃姬哦。” 她这么大的美人儿难道不要面子吗? 沈宁无语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她了。 将卖身契丢回给她,随手将荷包也丢过去:“下去,别逼我动手。” 桃姬抓住那荷包颠了颠,一双眼瞬间冒星星:“小姐怎么知道奴家兜里比脸还干净?你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突然凑上前,一吻落在沈宁脸上,下一刻像是滑溜的泥鳅一般跑了。 “多谢大小姐赏赐,奴家会记得你的哟。” 人走了,沈宁却石化了。 刚刚,她被人亲了? “大小姐?” 许久没听到声音,莫临担心的掀开帘子看进去,只见沈宁拿帕子擦了擦脸,没什么情绪。 “去春风街。” 春风街可不是花街柳巷,而是城东的一条商业街道,东风为春,因此得名。 沈家最好的两个铺子就在春风街,这里住的都是朝廷大员、京中权贵,卖的是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买不起的奢侈之物。 沈家一个铺子卖的是珍珠、珠钗类的饰品,一个铺子卖的是药材,里面摆的是各种山珍海货。 这并不是沈家最赚钱的铺子,但却是沈家的门面,她苦心经营,努力维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弟弟读书出头入了官场能更体面。 但重生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 这些铺子都被她写进了嫁妆,现在被带去了卫家。 而沈姝不懂经营,卫家又不得人心,她再釜底抽薪,用不了多久这铺子就能左手换右手回到她这里。 既然她能握住的只有钱财,那她就要死死握住。 马车停在街角,沈宁只是掀开帘子看了看,见铺子已经关了门,她满意了。 “回去吧。” 刚进家门流萤就迎上来:“大小姐,齐王府送来了帖子。” 齐王是当今皇帝的表哥,爵位世袭,虽然不是嫡亲兄弟那般亲近,但身份尊贵,在宗人府任职,算是得皇帝重用的皇亲国戚那一类。 发请帖的是齐王的母亲老王妃,名义是赏花宴。 沈宁见过老王妃,但以她现在的身份,老王妃的赏花贴不该送到她这里来。 莫非是长乐郡主? 能被老王妃邀请这无疑是对沈宁身份的肯定,这可是能给她镀金的宴会,以后她出去交际应酬也能让人高看三分。 但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把库房宝册拿来。” 放到面前的馅饼,能不能吃到那就看本事了。 沈宁选好了礼物,准备了一套合适的衣物,又让人打听了一下齐王府宴会的事情,准备齐全,算着时间,踩点进了齐王府。 “可是沈家姑娘?王妃特意让奴婢来接你,请跟我来。” 沈宁颔首:“多谢姑姑。” 沈宁跟着她还真到了齐王妃面前:“小女沈宁,拜见齐王妃。” 齐王妃三十多岁,容颜不算绝色,但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先上下打量了沈宁好几眼,似乎是看满意了,这才道:“起来吧。” “你跟你妹妹的事儿本妃都听说了,过了这么些天,身子可养好了?” 沈宁:“劳烦王妃娘娘关心,小女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家门丑事,让王妃见笑了。” 齐王妃:“看你这样子像是想通了?” 第七十八章 戏......还得演下去呢 沈毓全需全尾的回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哪怕沈宁是沈家的当家,但沈毓才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所有人的想法里,不管沈宁如何,将来都是要出嫁的,而沈毓才是沈家未来的主子,沈家的一切最终都会交给沈毓这个唯一的男丁。 沈毓这个主子不能死,可为了换他回来沈宁几乎倾尽沈家所有财力。 那哗啦啦的银子和金子,谁看了能无动于衷?就这么送给了绑匪。 就算不是自己的银子,光是想想也会觉得心里滴血。 当然,虽然心疼银子,可对于沈宁为了救弟弟掏空家底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没觉得她做错。 钱可以赚,但人命没了可就没了,要是沈毓死了,那沈家可不就绝后了? 这就是沈宁必须筹钱的原因,她可以不想救,但不能不救。 “回来了就好,我们沈家可不能没有你。” 这是沈宁对沈毓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阿姐......”沈毓想卖惨,但沈宁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显然是生气的。 明天就是中秋节,沈宁让人去准备过节的事情,而她则是去处理铺子里的事情。 好几个铺子都被沈宁卖了,剩下的几个铺子也都做了抵押,而且账面上的银子被掏得干净。 沈宁几乎掏空了整个沈家。 折腾了这么几天,外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家少爷被人绑架,沈宁倾尽家财只为赎她,现在沈家犹如空壳,还负债累累。 杜云芝到底还是来见了沈宁,什么也不说,把一袋子银票给她,狠狠抱了沈宁一下就走了。 沈宁哭笑不得,这丫头,气得都不乐意听她说话了。 袋子里的银票不少,数一数竟然有三千两之多,这怕是杜云芝的全副身家了。 姐妹之情,不在乎言语,患难时候一目了然。 沈宁没退回去,暂且留着,戏......还得演下去呢。 沈家出事的消息传出去了,这就是看人品的时候了,索性沈宁人品不错,平日里交往的人也不差,不管多多少少,总会有人送点儿银子或者礼物过来。 沈宁都一一感谢,然后拒绝了,遇到实在是拒绝不了的,这才收下,让流萤一一记录在册。 长乐郡主是继杜云芝之后最大方的,直接给了一千两。 沈宁让人给她退回去,她又添了一千两送来,还带了一句话:“别过分啊,嫌少也没了,就这么多。” 沈宁:“......”很有郡主的风格。 虽然这一遭让沈家遭遇了深深的打击,但今年中秋节的礼物沈家收得最多。 各种好吃点心都不用自己买,月饼更是堆成山。 流萤看得感慨:“患难见人心,以往那些人贬低小姐,小姐总是以德报怨,说和气生财,对待各家长辈也是尊敬有加,我一直觉得那些人不值得小姐如此尊敬,可今日看来,小姐的委屈没有白受。” 玉竹没说话,她跟流萤的想法还是不同的,流萤心疼得是大小姐忍气吞声,可玉竹看到的却是大小姐算账时候眯起的眼眸。 那不像是吃亏,更像是偷到腥的狐狸。 小姐总说一句话,做生意的,什么都可以卖钱,尊严也可以。 如果觉得接受不了,唯一的原因就是价格没到位。 小姐以德报怨,但小姐的德就是银子,只要那些人在沈家花了钱,那什么怨气小姐都能笑眯眯的咽了。 反正这些人也就说两句风凉话,不伤皮肉,斗嘴赢了又能如何? 反观那些说小姐坏话的,最后不但哗啦啦的银子往沈家铺子里扔,每次见到小姐都笑得无比灿烂,好像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奸商这个词虽然用在自家小姐身上不太礼貌,但她读书少,实在是没别的形容词了。 沈家这边动静不小,尤其还是这么大的绑架案,差不多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但卫家那边好像死得一般,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玉竹嗤笑:“之前大小姐说不认二小姐,二小姐死活也要扒着回来,现在家里一出事了,她倒是懂得什么叫避嫌了。” 流萤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知道就是了,何必非说来给小姐堵心?” 玉竹撇嘴,小姐才不在乎呢。 沈宁忙呢,忙着去老夫人那里诉苦,忙着向二房借钱。 不过沈宁还没进到老夫人房间就被刘大妈拦下了,家里一团乱,刘大妈也是怕了这个大小姐了。 “老夫人现在需要静养,经不得吓,大小姐就别让老夫人跟着担惊受怕了。” 老夫人最近说话都有点儿吃力,再气一次,估计直接得归西。 刘大妈好歹照顾老夫人多年,也算是有点儿感情了,况且老夫人要是死了,二房又没能力,她怕是就没现在这么多的月钱领了。 沈宁睨她一眼:“身为孙女,我来看望祖母都不行,怎么就吓到她了?我又不是阎罗无常。” 刘大妈腹诽:你跟阎罗无常也没区别,没看老夫人都被气得快死了吗? “是我说错话了,大小姐恕罪,只是老夫人身子确实不好,现在才刚刚睡下。” 沈宁倒也没有坚持,只是临走时说了一句挖心窝子的话:“沈家现在没钱了,以后这院子里所有用度减半,月钱也减半。” 真‘挖’心窝子啊。 刘大妈表情瞬间扭曲,她贴身照顾老夫人,月钱是二两银子,直接减半,那就只剩一两。 一个月少了足足一两银子,一年那就是十二两,这是要她的命啊。 沈宁才不管,反正她不顺心,这些吸她血的人都别想顺心。 要不是怕直接把老夫人气死了要磕头哭丧,她绝对把老夫人那藏起来的小金库给掏了。 缩减一笔开支,沈宁主动去了二房。 赵氏这些日子很是安静,儿子要死了,女儿不见了,她大病一场却一直好不起来,像是被人抽了魂儿一般,宛如行尸走肉。 唯一能刺激她的就是方诗烟带着儿子进来,她像是诈尸一般原地复活,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朝对方扑过去,撕扯一番,最终以自己晕倒被人抬走告终。 沈宁来的时候就刚刚经历过这么一场。 倒也省事儿,沈宁来不用面对她的攻击。 第七十九章 富贵窝里出废物,烂泥里面开鲜花 借钱? 沈常林脸色骤变,不断摇头:“没有,我们哪儿有钱?” 就算有一点儿,那还是之前老夫人从沈宁那里拿来接济他们的,他们自己都不够花,哪儿还能有钱借给沈宁。 沈宁自然知道他没钱借,就算有也不可能借,所以之前沈宁凑钱的时候也没想过他们。 按理说沈毓已经被救回来了,她用不着这么着急借钱填窟窿,可她就是看这些人不爽。 大房有钱,他们就机关算尽、没皮没脸,大房有难,他们就安静了,这个时候大房跟他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想吃肉又不想担风险,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她担惊受怕了三天,心力憔悴,总得有人分担一下。 反正也不是真想借钱,纯属想给人添堵。 沈宁一脸凝重:“二叔,我现在借了很多债,铺子全都抵押出去,现在急需资金周转,你可是我唯一的二叔,总得帮忙想想办法。” 沈常林连连后退,一脸嫌恶,好似遇到瘟神上门:“没钱,你们姐弟两把钱整没了关我什么事儿?之前让你把家业交给我打理不乐意,现在给你们霍霍没了知道来找我了,没有!” 想到沈宁说她好欠了一堆债,他立刻警觉起来,神情戒备:“我告诉你,大房二房早就分了,你大房的债跟我可没关系,你可别把那些算在老子头上。” 沈宁眯眼:“二叔要这么说,那咱们倒是得好好酸酸了。” 沈宁拿来了账本和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打:“二婶前前后后在流光阁拿走了三十七匹布,贵的绸缎,便宜的棉麻,总计五百三十一两。” “二叔你在酒庄拿的酒,二房管事拿的米面粮油、茶叶、杯盏,过冬的炭火、棉花.......共计两千三百二十七两。” “还有你......” 沈宁那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如残影,而她旁边还有三四本没算完的账本。 每一笔账记得清楚,来路分明。 沈常林顿时心虚了,大声吼道:“够了,你什么意思?你想造反吗?” “这是我沈家的产业,我是沈家的男丁,我用一点儿怎么了?你爹在世都不敢这么对我,你算什么?” “大房的家业就算要继承,那也是沈毓的,有本事让他来找我,我们沈家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有那闲心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别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 沈宁早就预料到他会跳脚,淡定的拿出另外一个账本。 “我这段时日一共借了兴隆钱庄一千两、大庆钱庄五百两、玉祥钱庄一千五百两,算上抵押的,一共七千三百二十两......黄金。” “我是不介意随便找个人嫁了,但沈毓还小,这个家以后只能仰仗二叔了。” 沈常林眼前一片茫然,多少? 七千三百多两黄金,现在一两黄金十六两白银,十万多两白银.......的债务。 他知道大房有钱,但没想到大房这么有钱。 这曾经是他眼馋的大房家财,可现在却是债。 光是想一想就能压死他的数字。 看沈宁这样子,莫不是想把债务丢给他? “这是你们大房的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想赖我头上。” 沈宁悠然的拨弄着算盘:“诚如二叔所言,我终究要出嫁的,你和沈毓才是沈家当家做主的人,他欠下的债,你怎么能独善其身?我大房还不起,这债总得有人还。” 沈宁抬眸望着他,眸光含着恶毒的笑意:“二叔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可不要被要债的人误伤了。” 说完走人,但账册给他留下了。 “啊!竖子,孽障,祸害!!!” 听着身后沈常林砸东西的声音,沈宁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 走到回廊出口,看见方诗烟带着儿子坐在那里,两人似乎在谈论小池塘里的鱼儿。 方诗烟身材清瘦,但骨相上佳,多年农活摧残了年轻的容貌,却又留下了独特的风韵,有点儿野心的样子,可能因为身为人母,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坏。 沈宁让人查过她,别的不说,她称得上是个聪明慈爱的母亲。 刘春生今年十一岁,虽然生活艰苦,看起来瘦弱些,但身高倒是不矮,俨然是个少年郎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方诗烟看过来,赶紧拉起儿子。 “沈大小姐。”她先给沈宁打招呼,然后示意自己儿子行礼。 刘春生容貌像极了沈常林年轻时候,称不上俊美,但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带着少年特有的稚嫩。 但他有着一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沉稳的眼睛,谨慎、收敛。 规规矩矩的给沈宁拜礼:“沈大小姐。” 方诗烟没有名分,刘春生也没改名,不能喊沈宁姐姐。 察言观色是方诗烟保命的本事,沈家谁做主,谁不能得罪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这母子三人是沈宁护着送到二房的,但她也没多在意,一颗棋子而已。 但是现在刘春生身上让她看到了她一直在沈家男儿身上寻找的东西。 一种气度、一种心性、一种精神。 大概就是习武之人所说的根骨,很难用言语形容,像是一个上好的种子,刚刚萌芽。 沈毓是扶不起的阿斗,耳根子软,没主见,还不愿读书。 沈鸣是从根子里就坏了,这辈子不死也不会成材。 这刘春生虽然身世尴尬些,但据说是个读书的料子,看这眉眼,未来说不定还真能成材。 这算什么?富贵窝里出废物,烂泥里面开鲜花? 见沈宁一直盯着刘春生,方诗烟心里不禁忐忑:“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宁目光扫她一眼,旋即又落回刘春生身上:“京城不适合你们。” 方诗烟脸色一变,以为沈宁要赶他们走,正要争辩,却听得沈宁又说道:“我们这一房在沈家族地还有一间祖宅,清静、宽敞,藏了不少书本,那里适合读书。” 刘春生惊讶的看着沈宁:“大小姐愿意让我认祖归宗?” 方诗烟也是惊喜,祖宅这样的地方,一般只有上了族谱的子弟才能住进去吧。 沈大小姐这是认可春生了,那是不是能上族谱了,以后可就是沈家人了? 沈宁沉默了,她只顾着想事去了,倒是忘记这刘春生还没上沈家族谱。 第八十章 买二送一,稳赚不赔 方诗烟没名分,刘春生就是外室子,赵氏死活拦着不答应,他连个姓都改不了,更别说上族谱了。 而沈宁脑子里想的是沈家祖辈的书籍沉淀终于有人继承了,一时间倒是忘了他们现在还处在尴尬的境地。 方诗烟看出沈宁的失误,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的推了刘春生一把,迫使他跪下:“快叫大姐姐。” 刘春生也是聪明的,虽然还没能想明白,但先一步磕头:“大姐姐。” 还没到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再沉稳也有着一股子小孩子的特质,一听就是孩子。 沈宁被这一跪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眼皮抽了抽,麻烦,她给自己惹麻烦了,就不该多看那么一眼。 不过面对一块可塑的璞玉,确实让她生不起气来。 沈家不缺钱,也不缺人脉,而是缺人。 想到里面还在无能狂怒的沈常林,这孩子要是给了他,怕是璞玉也得雕成废物。 再想想沈毓,沈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有了主意。 “玉竹,二叔不愿还钱,把这母子二人给我绑回去当人质,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放人。” 母子两人:“???”为什么要绑他们? 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玉竹:“啊??啊?” 小姐,虽然我练习过绑绳子,但我不是绑匪。 但玉竹向来听沈宁命令,想不通就先不想,赶紧找绳子绑人。 然而好端端的她哪儿有绳子了,翻遍全身找不到,目光看到走廊上装饰的纱幔,直接扯下来撕成几条,片刻就搓成了麻花。 不错,这手艺越来越娴熟了。 而那母子二人也是有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玉竹在他们面前准备作案工具。 玉竹拿起绳子走过去:“好了,来吧,把手伸出来。”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伸手。 那又呆又蒙的样子把玉竹差点儿给逗笑场了,不行,得严肃,她现在可是绑匪。 “不要,不要绑我娘亲和哥哥......”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哭着跑出来,死死的抱住两人:“娘,哥哥。” 母子三人抱做一团,方诗烟还不好意思的对沈宁笑了笑,抱歉打断了她绑人的雅兴。 沈宁挑眉,戳了戳玉竹的后背:“愣着做什么?买二送一,稳赚不赔,都绑了。” 玉竹:“......” 片刻之后,玉竹绑着两个人,顺便提着一个小哭包回了大房那边,看得流萤他们啧啧称奇。 流萤:“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沈宁:“人质,等二叔拿钱赎人。” 流萤:“......”大小姐真是被逼疯了,这是要转行当土匪了? 莫雪儿看着哭得鼻涕掉进嘴里的刘二娃,白白的小脸瞬间扭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咦~~~”恶心。 沈宁说绑人就是绑人,直接把人关到沈姝住的地方,大门一关,不准出入。 门外,流萤欲言又止,用眼神询问玉竹,玉竹摊手,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呢。 门内方诗烟抱着自己二儿子,然后看向同样懵的长子。 刘春生:“娘......她这是什么意思?” 方诗烟哪儿知道,不过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一点:“大小姐不讨厌你。” 应该说还有点儿欣赏,那目光她不会看错的。 还有沈宁将她们绑来,说是绑,其实如同儿戏,定然别有用意。 方诗烟激动的拉住刘春生的手:“儿啊,这是你的机会,你最好的机会。” 青楼女子有自己的避孕之法,再不济一碗落子汤也能干净,但当年她明知道自己身份不堪不能登堂却还是选择了留下沈常林的孩子,还不是看中他是工部尚书的胞弟。 至于沈常林这个人,他们相遇花街柳巷,见惯了他流连各种妓子中间,是不是好人她能不知道? 哪曾想她以为能靠儿子搏一个前程,最后却被沈常林断然拒绝。 一晃十多年,她心境不同以往,而沈家也中落,物是人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这段时间可是打听得清楚,沈家没了那位官老爷,情况大不如前,但两房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沈常林那个浪荡子是十年如一日的废物,根本没有一点儿成就,二房钱财败得差不多,全靠吸大房的血度日。 而大房虽然没了大人,可却有一个能扛起事儿的长姐,虽然年轻,但却一肩挑起大梁,守住大房的财富,生意越做越好不说,她还非常疼爱弟弟、妹妹,贤德声名在外。 方诗烟是因为刘春生是沈常林的儿子,没得选,只能投靠他。 可就算真的改了姓上了族谱,沈常林又能给他们母子什么? 沈这个姓氏不珍贵,珍贵的是沈家的钱财和人脉,不巧,沈常林一样没有,全握在这位大小姐手里。 她是奔着好日子来的,想让自己儿子能多读书,未来出人头地,又不是为了那个绝情浪荡的废物男人。 所以,为什么要是沈常林的沈,而不是沈家的沈? 方诗烟仿佛看到了她儿子的光明大道:“儿啊,你......” 她激动不已,半晌才道:“你一定要对那大姐姐恭敬客气,把她当亲姐姐,不对,比对娘还要敬重,她一定会是你的贵人。” 刘春生比寻常孩子早熟,读书明理,但到底还年幼,此刻的他还完全不懂方诗烟的激动,等未来他懂的那一天,他才深感母亲的先见之明。 二房,沈常林接到沈宁的放话,让他准备钱财,否则就扣押方诗烟母子三人。 沈常林嘲讽冷笑,她以为这就能威胁到他了? 那母子三人他在乎的只有儿子刘春生一人,其他两人本来就是累赘,她爱养着他还巴不得呢。 至于刘春生,他不相信沈宁敢对他如何,沈宁要是敢虐待刘春生,他就去官府告她, 最近赵氏闹得厉害,再折腾下去怕是得出人命,那母子三人暂时离开也好。 然而刚要松口气,他又想到沈宁欠的那么多的债。 啊啊......真该死啊! 大房欠下巨额债务,二房也没好到哪儿去,赵氏病病哀哀,整个人时不时发疯,长子马上要被送上断头台,女儿至今没有下落。 这破败的沈家,最终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不能再让沈宁祸害下去。 ----------- 第八十一章 好看吗? 中秋佳节团圆日,沈家虽然背负了巨债,沈宁却没有亏待大房这边的下人。 没发赏钱,而是把之前各家送来的礼物就分发下去,除去必要留守的,都让他们回家过节去。 那些分发的礼物早就超过了本来过节的赏钱,下人们得了好处又忍不住心疼大小姐,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哟。 可那些债务跟他们都没关系,他们也就是唏嘘几句罢了。 中秋拜月,流萤和玉竹自然守在沈宁身边,今年多了莫雪儿和莫临。 两兄妹无处可去,自然是跟着一起过。 一桌子五个人,沈宁感叹一句,人还是太少了。 “少爷还没来......”流萤刚提了一半,玉竹在底下踩她一脚。 “大少爷伤还没好呢,得好好养着。” 流萤姐什么都好,其他事儿也敏锐,但唯有一点没想清楚,她不明白大小姐是大小姐,少爷是少爷。 他们跟着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的人,就是少爷,在某些时刻也只能是外人。 沈宁微微抬了眉眼,并未说什么,只是给玉竹夹了一筷子菜。 虽然人不多,但菜式不少,吃得也和谐。 “阿姐......”虚弱又忐忑的声音打断了这一份和谐。 沈宁夹菜的手停在空中,其他几人看看门口又看看她,沈宁面色如常的放下筷子,抬眼望去,沈毓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莫临和莫雪儿对这个少爷不熟,玉竹看清了形式,最终还是得流萤来做老好人。 “少爷怎么起来了?还有没有头晕?”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示意玉竹赶紧把碗筷摆上。 沈毓有了台阶下,顺着流萤的招呼就进来了,被安排坐在沈宁旁边,他很是局促。 “我好久没跟阿姐一起吃饭了。” 沈宁睨着面前切开的月饼,刚刚是要吃的,此刻食欲骤减。 “你不是不乐意跟我吃吗?不必勉强自己。” “没有不乐意。”沈毓急切道:“我最喜欢阿姐了,只是之前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姐。” 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宁的袖子:“阿姐不要生气,以后我会听话的,不会再让阿姐操心了。” 这样的保证感动不了沈宁丝毫,她起身:“你们慢慢吃吧,我累了,去歇会儿。” 玉竹连忙起身追着沈宁而去,莫雪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抓了一个饼子追着沈宁去了,反正她都吃饱了。 莫临是唯一一个淡定继续吃饭的,反正主家的事情跟他没关系,这么好吃的饭菜可不能浪费了。 流萤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沈毓也知道她心疼自己,巴巴的望着她:“流萤姐......” 流萤看着沈家三姐弟长大,她虽然是丫鬟,但勉强算是半个姐姐,真心疼爱沈宁和沈毓,沈姝不算,她从来跟他们一起。 不过她虽然心疼沈毓,可心是偏的,她更心疼大小姐,尤其是大小姐掏空沈家财富,操碎了心、费劲了神,还背负了债务。 此刻不想看到这个弟弟也是正常。 “我记得给少爷送了饭菜的,你还是回去吃吧,你受了惊吓别乱动,好好静养着,小姐这几日太累了,也就今天还能有点儿安宁,明日之后就得忙起来了。” 想到未来的麻烦事儿,流萤更加心疼大小姐了。 无知是福,少爷都不知道大小姐背负了多少责任。 沈毓本来还想再听她宽慰几句,但流萤却不说了,看态度也不是很待见他,只能悻悻的离开,流萤坐下拿起了碗,还没吃饱,但食不知味。 ---- 玉竹追来,看见沈宁在换衣服,一身湖蓝色的窄袖便装,头发重新梳理,最后还戴了一个发冠。 乍一看像是俊俏的富家少年郎。 “小姐这是要出门?” “嗯。”沈宁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疏漏了,这才拿起旁边的布包,里面装着是她绣好的荷包。 神情闪过一丝复杂,她努力了,但天赋没点足,也就勉强能看。 玉竹担心:“小姐这么晚了去哪儿啊?带谁跟着?” “谁都不带,莫临赶车。”说完转身走人,拍拍玉竹的肩膀,又摸了摸雪儿的头:“好好守着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 沈宁从偏门出去,莫临已经准备好马车了。 莫临手里拿着马鞭屈膝坐在马车上,他身材高大,沉默寡言,外人看着不好惹,而沈宁却觉得无比的安心可靠。 察觉到她到来,莫临抬头,身子随之站起,自然的伸手扶沈宁上马车。 沈宁进去之时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辛苦了。” 莫临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扬鞭,那素来冷硬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丝弧度。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夜,街道上几乎没人。 商户虽然挂了灯笼,但营业的也没几家,都回家过节去了。 吹着夜风,马儿踏着夜色来到秦府。 许是特意吩咐过,秦府大门开着,她下车就能进去了。 还是上次那个管家,沈宁也是去过好多人家见过世面的了,但这么能板脸的管家,仅此一个。 不是说别人都不板脸,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了,但别人板不出他那种感觉。 沈宁被带到了主厅,看见秦灼一人坐在圆桌上,面前是摆好的饭菜,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是中秋节,秦灼不应该跟家人团圆赏月吗?为何要见她,还非得是晚上。 秦灼在喝酒,看到她进来,抬手:“坐。” 旁边还有一个位置,摆了碗筷,干净的,看着像是给她准备的。 “多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 秦灼抬眸看她一眼,没有勉强,举杯喝酒,喝完又倒满,霎时间浓郁的酒香肆意。 沈宁来是有目的的,但也不急于一时,就这么看着他喝,嗯......好看的人喝酒也好看。 秦灼今天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衣服,领口松散可见轮廓分明的锁骨。 他似乎很不喜欢冠发,头发砸在一边,几缕发丝混着发带撒落胸前,钻进了衣襟里。 “好看吗?” 低哑磁性的声音问道。 沈宁无意识的抬眸,触及那双幽暗如渊的眸子,猛然惊醒,自己竟然看着人家的胸膛发呆。 一股燥热直冲面颊,丢人了。 第八十二章 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我、我......”淡定聪慧如沈大小姐,人生竟然也有百口莫辩的一天。 “抱歉,我刚刚想事情入神了。” 她想找借口揭过,但秦灼却不答应:“还没回答我,好不好看?” 沈宁:“......” 压下那躁动的羞耻感,镇静道:“秦公子天人之姿,自然好看。” 秦灼眉眼微挑,对这个回答不做评价。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我要的东西呢?拿来。” 沈宁拿出一个荷包,因为秦灼爱穿深色,沈宁选的是黑色的暗纹锦缎做底,正反面绣了瑞兽麒麟,图案边缘镶嵌金丝提亮,绳子里也加了金线,还穿了三颗血红色的玛瑙珠子。 除了绣工一般,她是真的做到了低调且奢华了。 当然,那刺绣她也是用了心的,虽然不够精细,但只要不近看,大体没问题,要是真丑她也拿不出来。 “我不善女红,可能稍有瑕疵,公子且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可以改。” 有求于人,沈宁的姿态可谓是放得很低了。 秦灼拿了过去,一手把玩,一手拿着酒杯。 先看了看整体,再看那刺绣的地方,很是不留情的嘲笑了一声:“你这绣工,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 沈宁疑惑抬眸,十年如一日? “公子以前见过我的绣品?” 秦灼捏着荷包,里面有一叠纸质的东西,指尖挑开,隐约可见是金票。 这辈子除了姐姐,这是第二个给钱打发他的女人。 “见过。”秦灼抬眼看向沈宁,眸光幽幽,深暗难明:“年纪轻轻记性不好。” 沈宁:“......” 她是真不记得,以现在的年纪往前数十年,她九岁都没有,尤其是还隔了一辈子,她怎么可能记得? “请公子告知。” 秦灼却没诉说的欲望,喝完杯中酒把杯子放下,拿出荷包里的金票。 一千两的面值,五张,五千两黄金,她说拿一半家财来换他出手,倒是真的舍得。 “五千两买我出手,沈小姐大气,不过沈小姐莫不是打着钱货两讫的想法吧?” 沈宁敛眸:“我说过的,往后沈家收益,一半归你。” 她虽为女子商人,却也重诺,言出必践。 秦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对寻常人家堪称巨款的金票,嘴角笑意轻蔑:“秦某这点儿势力能的沈小姐看重倒是荣幸,不过你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付出点儿金银作为代价就足够了,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沈宁蹙眉,第一反应是他嫌弃自己的筹码不够,可她确实没更重且拿得出手的筹码了。 沈宁还在思索,出神间,一只滚烫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异样的碰触吓得她猛然回神,瞳孔轻颤。 抬眼望去,顷刻撞进一双深入墨渊危险又邪气凛然的眸子。 “秦某的名声你应该有所耳闻,跟我扯上关系,你不怕死无葬生之地吗?” 秦灼只是从自身的处境出发,可沈宁知道得更多,一瞬间想得很深远。 皇后的胞弟,小国舅的名声,太子一脉的势力,这些可以成为虎皮大旗,让沈宁狐假虎威,可太子一脉并不如表面那么风光,相反,皇位之争,风险比利益大得多。 一旦太子出事,那可不仅仅是丧命。 上位者争权夺利,暗地里风起云涌、血雨腥风,有时候小喽啰根本等不到决胜局就被对手清算,死得悄无声息。 沈宁要是上了秦灼的船,那往后必然会遇到更大的风险。 沈宁神情凝重,她承认之前是忽略了这点儿。 不过她并非没有想到,商人逐利,风险与利益并存,她并不怕风险。 况且她之前猜测绑架的事情跟昭王有关的时候就想过了,这一世昭王没了户部,失去了一只臂膀,而她可以洞察先机,结局可就不一定了。 太子不一定输,而她也不一定死。 况且她就算什么也不做,有沈姝在,她最后怕也安稳不了。 沈宁平静的看向对面那人近乎妖冶的容颜,此刻心境倒是不受影响:“秦公子可以告诉我,绑沈毓的到底是何人了吗?” 秦灼微微抿唇,似是有些不想提及,但还是回答了:“都死了,查不出身份。” 沈宁既然选择了找上秦灼,那又怎么会让那些人轻易拿走她的万两黄金。 所以莫临送出去的只是装满石头的箱子,而黄金早就掉包存入钱庄。 莫临之所以送箱子出去,为的只是引蛇出洞,他们一直监视着沈家,肯定沈宁没有报官或者雇打手,却没想到沈宁请了一个最昂贵的打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灼的人侦查本事没得说,顺着一点儿线索就找到了沈毓的存在把他带回来,捣了土匪的老窝,最后也不会有人知道沈宁送出门的仅仅是一车石子。 秦灼应该也是想留下两个活口的,但那些人最后都服毒自杀了。 没查到幕后黑手,秦灼也是不满意,沈宁都舍得下血本,自己却连幕后黑手都找不出来,那不显得自己无能么? 沈宁又问:“那我之前所言关于昭王的事情,你信吗?” 提到这个,秦灼目光不明的看她一眼,提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让人去查了,昭王虽然一直都没放弃找大夫治疗他的腿,但至今都没有任何进展,至于他是否真的是装的,暂时还没有答案。” 昭王有心蛰伏这多年,想要轻易查到破绽可不容易,尤其是之前根本没注意到他,昭王府里没有能用的探子,现在打探的消息怕也是他让人知道的,做不得依据。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墨黑的眸子透着危险幽光:“所以,你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些消息?” 那些消息若是真的,那可算得上是昭王最核心的秘密了,怎么可能被一个外人所知道。 沈宁:“......” 虚妄的谎言需要实体作为支撑,否则一个谎言只能用无数个谎言去遮掩。 最终她选择缄默,不能说,但她觉得更不能欺骗,因为后果无法预料。 秦灼等了半晌,得了个沉默,他倒也不为难,慵懒散漫的抬手:“慢慢想,想好了我再听你胡说。” 第八十三章 果然,倒贴的都不值钱 沈宁编不出能让秦灼信服的谎言,重生的事情太过荒诞,说了他绝对以为那是谎话,最后只能不说。 然而不说,秦灼就把钱退她了。 “这个荷包就当报酬。” 竟是主动划清界限。 沈宁不由思索,这到底是不想她掺合进去呢,还是防着她呢。 果然,倒贴的都不值钱。 也罢,虽然大树底下好乘凉,但她没有大树也支撑多年了。 人家都不稀罕,沈宁不强求,收起金票,起身一拜:“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多谢秦公子,沈宁日后绝不纠缠,但也有一诺相许,这份钱财我会重新投入沈家的生意之中,日后秦公子若有需要,本金利润皆可取用。” 说完起身离开,磊落干脆。 秦灼继续喝酒,等到人走远了才又拿起那个荷包,脑海中浮现过去的回忆。 秦灼比沈宁大五岁,十年前沈宁还是九岁的小娃娃,秦灼却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年郎了。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可那时秦灼除了愁和怨,也不知其他滋味了。 姐姐为了护他,十四岁入宫给四十岁的皇帝当了继后,自己还是孩子却拼死生下了皇子。 她在宫中过得如履薄冰,而他恨自己少年力薄帮不了她分毫,满心怨气无处发,四处跟人打架,不要命的打。 然而他到底年少,且得罪的人太多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堵着狠狠的收拾。 打输了架的少年一身狼狈,满身疼痛让戾气恒生。 他躺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今日打架的过程,心里暗暗发誓,下一次他一定要赢回来,狠狠教训那些人。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旁边的草丛被人扒开,是一个长相精致软萌的小姑娘,梳着花苞头,小脸肉嘟嘟的,一双眼睛灵动澄澈。 看到一脸淤青身上脏污的他显然被吓到了,双眼瞪得老圆了,但又不知道为何没有走,怯生生的看着他:“这位哥哥......我在找我的荷包......能不能......” “滚!” 少年戾气太重,不知何为包容,更不知什么叫温柔,只想赶走这个打扰他的不速之客。 脸上布满伤痕,声音嘶哑,双目染血,凶恶无比。 小姑娘显然被吓到了,眼泪都差点儿下来,但最后只在眼眶里打转就被她忍住,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不算愉快的相遇,甚至都算不上一场邂逅。 不过是个娇气的小娃娃和一个无知的少年。 然而等少年躺够了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手臂下面压着一个粉蓝色的小荷包,这颜色一看就是小姑娘用的。 做工一般,刺绣更是粗糙。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颗碎银子,还有一颗糖果。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颗糖吃了。 他带走了那个荷包,但后来什么时候遗失都不记得了,也许是顺手丢了,可他永远都记得那蹩脚的针线和那颗糖的味道。 他后来见过沈宁,被她父亲带着骑马,被父亲疼爱着的姑娘,笑声比银铃更加悦耳,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无比的刺眼。 后来世事纷扰,他也越来越嚣张跋扈,狂妄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人性,自然也就忘了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往。 不曾想多年后倒是又见到了她,而她也遭逢变故,已然褪去稚嫩天真。 若非她主动出现,他不会去招惹她,帮她一次倒也无妨,至于酬劳,他鬼使神差的选了荷包。 这一次荷包里装的钱更多了,但没有糖。 “古九。” 棺材脸管家古九走上来:“主子。” 秦灼眼里透着戾气:“去杀一次昭王。” 杀一次,不是直接杀了,那就是试探。 沈宁的话他还是愿意相信几分的。 “遵命。”古九情绪无波,得了命令之后转身离开,很快身影融入夜色,顺着夜风掠去。 ------ 沈宁上了马车却没有坐到里面去,而是坐在另一侧车辕上。 莫临驱使马车前行,她曲腿而坐,靠在车门上吹着夜风。 今夜月亮又大又圆,为大地镀上一层银霜,照得天地间宛如白昼,马车上不挂灯笼也能看清道路。 月影凄凉,但今夜却格外美满,天上人间共团圆。 团圆,她跟谁团圆去? “莫临,如果给你足够的本金,你会拿去做什么生意?” 莫临转头看她一眼:“我不会做生意,但若是真要选的话,我会开个卖武器的铺子,我有一身的力气,会打铁,会制弓箭,维持生计,养活自己和雪儿。” 无关野心,不过是莫临喜欢且向往的生活。 沈宁点头,十年后她要是还能像现在这般活着,等莫临和雪儿离开沈家的时候可以送他一个铁匠铺子,如果那时候他还愿意打铁的话。 沈宁望着空荡荡的长街,经营生意她上辈子做了十几年,靠着眼光也赚到过不少钱,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沈家财富可是比现在翻了三倍不止。 而且还是在被沈毓败了不少的情况下积累的财富。 她不缺钱,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想赚钱更是信手拈来,她也喜欢财富积累的过程,不过她觉得还缺点儿意思,得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正思考人生呢,突然想起自己还欠那些贵女们几本故事书。 沈家铺子里没有书斋,书斋赚钱不多,但能接触不少读书人,倒也是可以弄一个。 回到沈家已经很晚了,夜凉如水,虫鸣嘈杂。 沈宁自偏门归来,顺着回廊往住处走,不远处一盏明亮的灯火,是流萤在等她。 两人刚刚靠近,不等说话,却听得一侧屋顶传来砖瓦跌落的声音。 “喵嗷~~~” 流萤:“这哪儿来的野猫?” 沈宁往那边看了一眼,那是沈毓的住处。 “明天让人去检修一下。” “是。” 流萤随着沈宁进去,玉竹打了水,见她进来连忙用帕子拧了递过去给沈宁擦脸。 “已经备了热水,小姐可要沐浴。” 沈宁点头,任由流萤为她除去衣裳,只着中衣亵裤进了浴房。 流萤拿了衣服往屏风旁边的架子上放,却见里面跌出几张纸来,等她捡起看清上面的字,惊得瞪大了双眸。 第八十四章 人死了还有钱,我就拿去陪葬 流萤有一肚子的疑惑,震惊、纠结、怀疑、迷惑,但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衣服又整理了一遍,然后收拾好。 等沈宁出来,擦身、拭发,涂抹了蜜乳躺到床上准备睡了,流萤才将被她用盒子特意装好的金票拿出来放到沈宁枕边。 “小姐是去找谁借钱了吗?这金票一共五千两,你看看可有遗漏?” 沈宁半睁开眸子看了她一眼,声音疲惫低哑:“不是借的,就是之前送出去的那些黄金。” 流萤愣怔住:“小姐这......怎么拿回来的?” 沈宁:“我花钱买了杀手,等绑匪出现就将他们都杀了,黄金自然回来了。” 买凶,杀人。 流萤脸色一片惨白,看向闭上眼的沈宁。 瞳孔不受控制的颤动,看看沈宁又看看这些票据。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宁又道:“我之前给了桃姬二十两金子,你猜她给了我个什么消息?” 流萤猜不到,沈宁告诉她:“沈毓出去跟人赌钱,输了千两黄金,可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人上门要债,你猜他是怎么把这钱还上的?” 流萤仿佛听到了惊雷轰鸣,让她耳鸣目眩。 沈毓那几乎没有受伤的身体,那字字哀求的血书,他心虚怯懦的表情...... 无一不说明一个真相,这场绑架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参与者。 流萤被震惊得思绪混乱,久久呆愣在那儿,沈宁也不打扰她思考,闭眼睡觉。 翌日一早,沈宁被一阵杂乱的声音吵醒。 睁眼坐起身,刚准备起来,玉竹急匆匆进来:“小姐,少爷被人打晕了。” 沈宁迷惑:“谁打的?” 玉竹摇头:“不知道,就在他房间里被人打晕了,全身上下伤痕无数,刚刚孙洋去叫他起床才发现,也不知道昏了多久了。” “流萤姐过去了,莫大哥去找大夫。” 沈宁想到昨夜听到砖瓦掉落的声音,心里顿时有了数。 她也不着急,起身更衣,洗漱梳头,还慢悠悠的用了早膳才过去。 大夫已经给沈毓看完了,开了房子递给流萤:“这张是消炎镇痛的药,暂且吃三帖,沈少爷这多为外伤,所以老夫开的多是外敷的药粉,需要蒸煮之后再用,虽然有些难受,但效果会好很多......” 察觉到沈宁出现,几人看过去,沈宁微微颔首,对大夫客气道:“辛苦您老了。” 大夫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姓陈,已经六十岁高龄,虽然看起来很瘦,头发也花白了,但精神矍铄,身姿健朗。 陈大夫医术了得,沈家大小病症差不多都是他看的。 他医德高尚,免费给穷苦人家看病,还自掏腰包绑人买药,这让他本来的东家敬佩不已却又很是为难,毕竟经营店铺的,哪儿能不赚钱,陈大夫这样,让他也很是难做。 两年前回春堂经营不善差点儿倒闭,是沈宁出钱盘了下来,现在算是回春堂的东家。 陈大夫对支持他免费送药的沈宁自然是和颜悦色:“东家来啦,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儿,少爷年轻,底子也不错,用药之后很快就能恢复了。” 沈宁点头:“我自是信得过您的。” 陈大夫拱手:“那老朽先告辞了。” “您慢走。” 流萤连忙跟去。 沈宁进去了,隐约可听见沈毓痛苦的呻吟,刚刚陈大夫已经把人救醒了。 沈毓被脱去衣服只穿亵裤躺在床上,薄被盖到腰腹,上身青紫的淤青触目惊心。 看到沈宁到来,沈毓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阿姐,我好疼啊。” 沈宁眸中没什么情绪,但面上却似有动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可有看清谁打的你?我让莫临去报官。” 沈毓眼中闪过惊恐,摇头:“不用了,我没看清人。” 沈宁:“那你这顿打不就白挨了,万一他又回来打你怎么办?” 沈毓:“应该不会了吧,姐姐多派两个人守着我就好了。” 沈宁不赞同:“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说着蹙眉:“难道是那些绑匪还没死绝?” 沈毓顾不得疼痛,连忙追问:“什么绑匪死绝?” 沈宁:“就是绑架你那些人啊,他们绑我弟弟还想要我家产,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我就拿钱找了些厉害的人,让他们救你出来,顺便教训那些绑匪,没想到那些绑匪不经吓,全都服毒自尽了,现在看来,怕是还有漏网之鱼。” 沈毓差点儿惊恐的看着她:“阿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杀人?” 沈宁:“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他们畏罪自杀。” 沈毓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身体抖了一下:“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打我,呜呜,阿姐,你闯大祸了。” 沈宁白他一眼:“我救了你还闯祸了?” 沈毓摇头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你给钱他们就算了,可你摆他们一道,还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一定会回来报复的。” 他扯到身上伤口,面色痛苦:“现在他们只是来打我一顿,下一次怕是就要我命了。” 沈宁冷着脸:“他们先作的恶,直接要我沈家全部财富,还不许我反抗求生?” 沈毓辩驳:“钱财没了还可以赚,但惹上他们,那是会没命的啊。” 赚? 沈宁面露嘲讽,鄙视他:“你来赚吗?” 沈毓不敢看她,转开头嘴硬道:“钱总没人命重要,没了命要钱何用?” 凉薄嘲讽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所以这就是你跟人赌钱,最后跟歹徒合伙骗取沈家财富的原因吗?” 沈毓如遭雷击,身体僵滞,冷汗瞬间遍布全身,不敢回头看沈宁一眼。 沈宁凉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人活着没钱,那还不如死了,人死了还有钱,我就拿去陪葬,我拼命挣来的财富,只有我愿意花,断没有别人从我手里抢的道理。” “沈毓,你这条命已经用尽了沈家所有的财富,以后沈家赚的每一分都与你无关。让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算是我们姐弟最后的情分,三日之后我送你回老家祖宅,你觉得钱没了还可以赚,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沈毓傻眼了,等回过神来,只看见沈宁离开的衣角,瞬间慌了神:“阿姐,阿姐......阿姐我错了......阿姐......” 沈毓急得哭出来,挣扎着想起来却又重重跌落。 门卫,沈宁面色平静的吩咐着,让流萤亲自过来照看,莫临挑选六人日夜轮守。 “这京城到底还是藏着危险,我决定把他送回老家去,这几日就辛苦你们了,在他离开之前就别让他出这个屋子了。” 第八十五章 一刀断了昭王的帝王路 中秋之后,往沈宁这里递的帖子少了许多,沈家没有官职,唯一能上台面的是财富,可现在家财一掏而空还背负债务。 这些人就怕沈宁上门不是送礼,而是提及之前的感情要借钱。 那些提前给沈宁送点儿钱财去的,未尝没有用点儿小钱杜绝沈宁以后借大钱的想法。 我在你困难的时候已经雪中送炭了,以后要是不借钱给你,可不能说我们不讲情义。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谁还不是人精了? 沈宁对此不以为意,趋吉避害,人之常情,况且那些都是她的客户,本来就没有真情,哪儿能要求人家跟你共患难? 那些好心递了帖子的人沈宁也没去。 到底是好心邀请,还是想趁火打劫,沈宁分得很清楚。 不过哪怕不去参加聚会沈宁也很忙。 账面朱砂写的赤字刺红眼眶,但不急,钱不是不在了,只是转移了而已。 沈宁找了杜云芝,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又把钱给退了回去,杜云芝确定沈宁没骗她,这才拿回了一半的钱,另外一半留着跟沈宁合伙。 虽然她也会做生意,但仅限于会经营酒楼,也就是算账、进货、打理酒楼而已,但沈宁跟她不一样。 那从不亲自打理却能手握无数店铺,让钱生钱而不是去找钱,这才是真正的会做生意。 杜云芝觉得跟着好姐妹有肉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之前杜如风的事情闹得,虽然杜三德现在已经把人送回去了,但这事儿始终在他们母女心里留了一个结。 爹再疼她,终究差一道台阶,她也不是不认这个爹了,毕竟杜三德对她的多年疼爱照顾不是作假,她又不是白眼狼。 但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要是她能赚很多钱,比爹赚的还多,那以后他那点儿家产就算给杜家人继承也没关系,她还能反过来养着爹娘,这样也就没什么财产之争,那自然皆大欢喜。 沈宁当然不会将姐妹拒之门外,欣然答应。 黎少白后来也来找过她一次,他们的人没找到沈毓,但确实查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消息。 昭王藏得极深,他一直在府里静养,品茶下棋、赏花钓鱼,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态度。 这么多年拜访他的人都越来越少,他也几乎不出席什么宫廷宴会,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忘记有这么个王爷的存在了。 然而要是真的盯着他查,还是能看出蹊跷的。 昭王府看似一般,然而里面的人却个个低调做事,守口如瓶,根本从他们嘴里打听不到一点儿核心的消息,想要混进昭王府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昭王从不请人入府,但他府邸也不是没人进去。 为了治疗昭王的腿,他的母族和昭王妃的娘家一直四处给他寻找江湖郎中。 据说收效甚微,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了,虽然每次都看大夫,但都不抱期望,平静的接受现实。 然而若是从那些江湖郎中入手去查却会发现,这些郎中都来自偏远之地,每一次都是陌生面孔,去了昭王府一次之后离开,好像就查无此人了。 黎少白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打住:“这里面牵涉太深,我也不可言尽,令弟的事情是否与之有牵扯还无法确定,不过以后你还是要小心警惕,有事情尽可找我,若需要资金,黎某和尚有些许钱财。” 沈宁对黎少白自然没有什么不满的,错不在他,但他却事事周全,太过谨慎体贴了些。 “多谢。” 临走之际,犹豫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把那个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沈宁。 “中秋那晚昭王遇刺,刺客一刀砍断了昭王的右腿。” 沈宁脑子里一瞬间就想到了某人。 “......”该不会是他吧,下手也太凶猛果决了。 之前还说查不出昭王的腿是不是真的治好了,现在倒是不用查了,实打实的断腿,这辈子都接不上那种。 一刀断了昭王的帝王路,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坐到龙椅上了。 命运在被改变,走向她未知的方向。 如此,极好。 昭王遇到刺客的事情自然惊动了皇帝,但不知道这位帝王怎么想得,没有大张旗鼓的查,甚至消息都被压下来,寻常人等根本不知道出现这事儿。 大概是昭王的腿早就坏的,没必要再宣传一番,还有就是身为皇帝的儿子却被人砍了腿,未免有损帝王威严。 当然,这其中最深最大的原因还是昭王不受宠,因为不在乎这个儿子,皇帝可以理智的权衡利弊,做出自认为最适合的决定。 要真换个他疼爱的儿子,他怕是就没这么冷静了。 沈宁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昭王,那现在怕是只有毁天灭地的愤怒了。 蛰伏多年,暗暗蓄力,眼看着就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却被一刀斩断,谁能接受得了? 人在愤怒的时候杀伤力最大,毫无理智,且不惧痛楚,尤其是手里还有一把兵器的情况下,更是难以维持理智。 沈宁可以笃定,昭王不会忍下去,说不定会更快动手。 昭王就算残疾,可他还有两个儿子,长子比太子才小两岁而已。 权力不一定握在皇帝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者,古来有之。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管不了那么多,还得赚钱呢。 沈宁现在是身负巨债,哪怕她拿回了那些黄金,却也不能直接还回去。 她得让人以为她是真的背了那么多的债,那些钱财她是真的送去救沈毓了,幕后黑手没得到,只不过是被人截胡了而已。 幕后黑手的仇恨只会转移到那个摘了他桃子的黄雀身上。 要是她把钱财拿出来还债,让人知道自己还能把钱拿回来,那她才是真的死定了。 杜云芝、流萤和莫临都是她信得过的,绝不会背叛她,毕竟她的钱财需要周转,未来必然要动起来,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 所以说她用一个荷包换了秦灼出手,还帮她背了仇恨? 啧,这大概是她接触生意以来最赚的一单了,赚得她心里不安。 第八十六章 活着,自食其力 沈宁说了要送走沈毓,自然说到做到。 沈毓当然不肯走,沈家老家在陇川徐阳,并不是很繁华的城市,而且沈家老宅还在山村里,光是想想他都受不了那样的日子。 他哀求认错,说自己一定会改,希望姐姐给他一次机会,以后一定听话上进。 但沈宁前所未有的冷漠无情,沈家其他人也没人帮他说话。 收拾好之后,沈毓被送上了马车,带着他的两个小厮跟着沈宁准备好的队伍一起离开了。 沈宁自然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对沈毓无情,只说送他回去避祸,正好在老家好好读书。 沈毓身上伤势不重,但是并未完全好,马车的颠簸让他更是痛苦。 离开京城越远,他心里对沈宁的怨气越重。 他去赌钱也是被骗的,后来被逼当人质,要是他不当那些人就会剁了他的手,他也是没办法啊。 明明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怎么处理都理所当然,现在只是拿来买他的命,那不是更应该吗? 况且他不是知道错了吗,都说以后会改了,她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赶他走,还想独占沈家的财产,她凭什么? 可恨她还派人监视着他,让他想去找二姐都不行。 二姐最是温柔善良了,一定舍不得让他回老家吃苦。 沈毓越想越气,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等回到老家之后尽快摆脱这些人想办法回来。 到时候他去找二姐,让二姐和姐夫帮他主持公道。 不过心里忿忿不平,身上的伤痛却让他升起危机感,虽然怨恨长姐,但现在他也想离开去避一下祸端,他也怕那些匪徒真的卷土重来。 至于他走后沈宁会面临什么,他倒是完全没想过。 在他的认知里,长姐照顾他、护着他、心疼他,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正常的,其余的就跟他没关系了。 第三日,队伍途经一处湍急的河滩,队伍停下修整,放马儿吃草喝水。 沈毓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正欣赏着风景呢,突然听见一声大喊。 “你们做什么?” 他连忙回头看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持刀的匪徒朝他们的马车走去,竟是打算抢劫。 跟着他的随从都没人会功夫,全都不敢上前,被劫匪逼得节节败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劫匪把马车拉走。 劫匪临走时朝他这边看来,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了他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却脚下一个打滑,直接掉进了河里。 最后的意识里他只记得后背钝痛,河水灌进嘴里,然后就昏过去了。 沈毓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世界都在晃动,周围还充斥着奇怪的味道。 “哟,醒了啊。” 一张留着络腮胡子的脸凑到他面前,笑问道:“小兄弟,感觉如何?要喝水吗?” 沈毓身子僵硬,后背更是阵阵钝痛,嘴皮干得流血,张了张嘴,发出沙哑撕裂的声音:“水。” 刚刚那个络腮胡子喂他喝了水,有人推门出去:“少帮主,人醒了。” 很快走进来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对方打量他一眼,颔首:“醒了就行。” “三叔你给他弄点儿吃的,虎爷你去给他把药拿来。” 那两人得令立刻出去,屋内就剩沈毓和这个少帮主。 沈毓看清这是一个狭窄的小屋子,上下一共四个床铺,而这晃来晃去的,应该是在船上,他当时是掉入水中,想来是被他们救了。 “多谢大哥救我。” 祝锋:“不必言谢,顺手的事儿。” 沈毓:“这是哪儿?” 祝锋:“这是黄沙江,马上就要到东越了。” “东越?”沈毓吓得瞪大眼,这里可是边境沿海,蛮夷之地,离京城几千里远。 “怎么可能?我之前才刚要到玊州。” 祝锋:“你昏迷了八天了,我们把你捞起来之后你一直不醒,后来更是高烧不退,后来还是沿岸补给的时候找到一个土方子给你吃下,这才退热。” 沈毓没想到自己不过昏睡一次,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我......给大哥添麻烦了,不知大哥去东越做什么?” 祝锋:“我家在东越,出来送货,现在回程。” 回程,那就是不会往京城方向走了,沈毓慌了,他可不想去边境蛮荒之地。 “这位大哥,我是京城沈家的少爷,能不能麻烦大哥送我回去,我一定重金酬谢。” 祝锋目光复杂,然后断然摇头:“我们这一趟出门足足三个月之久,必须得回家,短时间是不够人手上京的。” 沈毓哀求:“大哥你帮忙想想办法,只要你能送我回去,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祝锋摇头起身:“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船上弟兄都想家了,这一路匪寇众多,好多兄弟都受过伤,得回去好好养一阵子。” 络腮胡子朱老三端着饭菜进来。 “少帮主去忙吧,这小子交给我照顾就是了。” 祝锋起身,拍了拍朱老三的肩膀,两人眼神短暂交汇,然后若无其事的错身而过。 祝锋去到旁边的房间还能听到朱老三爽朗的声音:“小兄弟我跟你说,咱们东越可有意思了,鲍鱼你吃过吧?贵吧?嘿,我们那里退潮之后礁石上随手就能捡到,还有你们那些贵人最喜欢的海参、生蚝,你们看见的都是死的、晒干的,你见过活的吗?” 别看朱老三五大三粗的,但性格很爽朗,很会开导人,有他忽悠,定能让那小少爷心生向往,然后......一脚踩坑里。 祝锋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打开旁边的盒子,里面是一盒金子,附带一张纸条,没有署名,但这金子是沈宁给他的,要他半路去捡个人。 纸条上是要求,简洁明了:活着,自食其力。 这位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自己姐姐,直接把他发配出来。 给的金子只是他捞人的酬劳,可不附带沈毓的生活费用,等那小少爷被朱老三忽悠到了东越,人生地不熟,还得想办法维持生计,啧啧,惨的呢。 第八十七章 与他们一线生机 沈毓到底还是没扛住朱老三的忽悠,愿意跟着他去东越。 直到此刻沈毓的想法都是嫌弃东越偏远,不过听朱老三说得很有趣,去玩儿一趟也算是长见识。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且船上没一个熟人,根本没想过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过活。 得亏是祝锋他们,不然这小少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就船上这几日天真了,等他踏上东越之地,现实会教他做人。 此时无知的他在床上躺得无聊的时候还得意的想:他失踪阿姐肯定着急,自己可是沈家大房唯一的男丁了,而且阿姐素来疼爱他,要是得知他出事了,阿姐定然着急,急才好,让她想把他送走,他就不该着急回去,要狠狠的吓吓她,让她后悔去吧。 二姐要是知道他出事了,一定会去找阿姐,等他回去可要好好跟二姐告状,让她帮自己找阿姐算账。 而另一边,方诗烟带着两个儿子坐在马车上,马车的目的地正是沈家族地,他们就在沈毓离开的第二天出发,眼瞅着他们就要到了。 她紧张得抓着长子的手腕,是激动也是忐忑。 “春生,过了这一关以后咱们的日子就能好起来了,你可一定要给为娘争气啊。” 他们母子三人被沈宁带去大房关了十天,她虽然觉得沈宁不像是坏人,可这样的关押也让她心生惶恐。 终于,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沈宁来见她了,不过沈宁的态度有些冷淡,目光复杂看得人心里发慌。 她问:“方氏,你还想嫁给沈常林吗?” 方诗烟犹豫了一下,认真回答:“我不是想嫁给他,而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来找他。” 方诗烟想起自己为什么被逼得走到这一步,整个人也是难受得不行,许是沈宁面善,她倒是愿意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大小姐可能看不上奴家这等人,可奴家虽然出身勾栏院,却也想有一个安稳得家,嫁给相公之后日子虽然贫苦些,但他待我极好,咱们夫妻感情和睦,恩爱有加,男耕女织也能维持生计,可老天爷不开眼,要了他的命。” “本来我们孤儿寡母也是能过日子的,可村里那些地痞流氓知道我出身青楼,明里羞辱、调戏,暗地里还想辱我。” “小时候被父亲卖了是身不由己,可而今我是良家女,是孩子的母亲,我不能让我儿子以后抬不起头来,思来想去,我能找的只有他。” “我所求的不是什么沈家夫人,我只要我儿子有个清白的身份,能让他读书,出人头地,堂堂正正的活着。” 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都掉下来了,但目光坚定真诚,她没有说一句谎言。 沈宁坐着半晌没说话,似乎还在游移不定。 方诗烟急得直接给她跪下:“求大小姐指挑明路,今生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小姐大恩,春生和秋生也会永远感激大小姐的恩德。” 沈宁被她这大礼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 “不必如此。” 她让方诗烟坐下:“我确实有一个想法,但有悖人伦和道德,是以不太想说。” 说着看向旁边的刘春生:“我觉得你是一块璞玉,但我不喜二叔,也绝不可能培养他的儿子。” 沈宁退后拉开距离:“我可以给你们一份安稳得生活,但前提是你不得再做沈常林的女人,而刘春生......等到你能入沈家族谱的那一日,不能记在沈常林名下,终身不可改。” 阻止方诗烟跟沈常林叙旧情,让刘春生不得认生父,这放在哪里都是有悖人伦。 这谁听了都定然会指着她鼻子骂,那些文人更是能用唾沫星子把她淹死。 可沈宁再欣赏刘春生这块美玉,也接受不了自己精心雕琢之后挂在沈常林的名下。 所以她把选择权交给他们母子自己选。 她从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人,得了她的好处,岂能一点儿代价都没有? 若是他们不愿意,她自然会放他们离去,反正二房跟她有没有关系,以后就算有好处,她也不会沾染半分。 机会只有一次,方诗烟把决定权交给儿子。 她得到过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不在乎未来还有没有男人,更不是非要跟着沈常林,她的余生只想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儿子。 刘春生显然对沈常林也没有感情,要不是亲娘说那是自己爹,他也不会喊人,在他心里他的爹一直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 “我答应。” 于是他们顺从了沈宁的计划,特意去了沈常林面前转了一圈,说要回去给亡父烧香祭拜,在烧香之后又跟人告别,然后坐上了低调不起眼的马车,母子三人被人护送前往沈家老宅。 方诗烟忍不住问儿子:“春生,沈大小姐单独叫你出去,是跟你说了什么吗?” 刘春生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 他被那位姐姐喊出去,她问了他一个问题:“刘春生,你为什么读书?” 他回答:“读书为了明理,为了考取功名,让娘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为了不被人欺负。”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回答的。 沈宁笑了笑,似是欣慰的点头:“少年当有凌云志,万里长空竟风流,刘春生,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我答应送你去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完成我的考验,我可以让你认祖归宗,日后也可以出力扶持你,但请你永远记得这一刻的赤子之心,你就是你,与姓什么无关。” 沈宁从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身为长姐,爱护幼小、责任和宽容是她骨子里的品质,沈姝和沈毓辜负了她,她不想再施舍给任何人,但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心软。 方诗烟年少时不幸,不代表她是坏女人,她嫁给刘家汉子那些年她是好妻子、好母亲,已然新生。 刘春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身上还留着沈家血脉。 前世他们母子三人死在沈鸣手里,今生,沈宁与他们一线生机。 改自己的命,也改他们的命。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他们又能走到哪里。 第八十八章 感谢同行衬托 送走沈毓之后沈宁就忙了起来,欠着债呢,容不得她悠闲。 祝家商队留下的货物帮了她大忙,这一批早就付钱但还没清点上架的货物成了一笔计算之外的财富。 沈宁要的都是好品质,且数量不少。 上架之后她把价格定得偏低,客户看了哪儿能不心动,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所有人都知道她缺钱,客人知道她想低价换钱,自己也乐得捡便宜,而其他同行虽然还是会唾骂沈宁打乱市场,但沈宁定的价格很微妙,比虚高的价格偏低,但也并非没得赚。 利益伤害不大,自然犯不着出手对付她,况且京城市场这么大,沈家那点儿货供应不了多少人,等沈宁卖完了,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沈宁看着比平时价格高出一成还被人当作便宜货疯抢的局面,怎么说呢...... 做生意没有技巧,感谢同行衬托。 铺子里目前看来周转没问题,假以时日定然能填上亏空,沈宁又去了几个庄子巡视一番,看看粮食收成,还得想办法将货物供应上。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沈宁还是特意空出了两日,因为长乐郡主出嫁的时间到了。 怕她忙得忘记了长乐郡主还专门派人来接她。 沈宁梳妆之后,跟流萤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玉竹出门。 玉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是沈宁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今晚他们要在齐王府过夜。 沈宁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裹的盒子,那是她给长乐郡主的添妆。 接沈宁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姑姑,叫钱雯,沈宁称她钱姑姑。 钱姑姑是长乐郡主身边的掌事姑姑,从郡主出生就侍候到现在,长乐郡主很信任她,此刻把她派来接沈宁,可见长乐郡主对沈宁的重视。 沈宁向她询问自己去需要主意的事项,有那些规矩,钱姑姑都一一告知。 沈宁细心记着,还叮嘱玉竹几句。 齐王府不是寻常人家,她可不想因为无知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进了齐王府,钱姑姑带着沈宁先去见了太王妃。 太王妃还是那宽容慈爱的样子,知道沈宁是来陪孙女的,自然笑脸相迎。 说了几句客套话,钱姑姑带着她去拜见齐王妃。 齐王妃显然知道她面临的难处:“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说起来也是神奇,我那儿子眼瘸了似的看不上你这么好的姑娘,反倒是长乐跟你投缘。” 沈宁笑道:“郡主性格爽朗直率,能与郡主相交,是我的幸运。” 齐王妃自然是乐意听好话的,颔首道:“听说你家铺子的货不错,正好王府也要采购,日后我让人把单子送你哪儿去,你看着安排。” 这可是一单大生意,沈宁都看到钱钱跟自己招手了,当然,还有齐王府这面虎皮大旗。 日后说出去齐王府的采购都由沈家负责,其他同行不得嫉妒要眼红?嫉妒就算了,还得对沈家避让三分。 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沈宁只能往外推。 “王妃的好意沈宁心领了,但这事儿容沈宁拒绝您。” 齐王妃是有心帮衬沈宁生意,沈宁掏空家财救弟弟,这事儿值得称赞,她人品也好,齐王妃很是欣赏。 反正王府都要采买,她找谁不是买东西?不如把这钱给沈宁赚,这样能帮她,还不伤她自尊,两全其美,她想不通沈宁为何会拒绝。 见齐王妃蹙眉,沈宁不疾不徐的解释。 “沈宁今日是以郡主闺中好友的身份前来,不是来王府谈生意的。” “作为商人,沈宁是很乐意有王妃您这样的大客户,不仅仅是得了利润,还能沾王府的荣光,是沈宁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但我若是答应了,那我就仅仅是个商人了。” 沈宁故作严肃,表情坏坏的:“王妃可能不知道,我这人野心勃勃,不想做王府的供应商,倒是更想当长乐郡主一辈子的好友,好友家来往叫礼尚往来,不能说是生意。” 齐王妃被她这‘野心’惊得愣了一下,倏尔失笑:“你这妮子......果真野心勃勃,倒是本妃小瞧你了。” 沈宁赔笑:“我是不能做王妃您的生意,但我铺子里跟商队合作,总能那到些奇珍异货,到时候我做个册子最先给您送来,您看上什么就挑什么。” 齐王妃真是被她逗乐了,看向旁边的芬姨:“你看看她,不愧是做生意的,这小脑瓜儿转得块,小嘴儿也太会说了。” 知道主子心情好,芬姨也就顺着夸:“要不说您和郡主能喜欢沈姑娘呢,这哄人的本事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齐王妃被哄开心了,沈宁又送上自己带来的礼物,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些海边干货。 沈宁手里的货就算质量再上乘也比不得宫里御赐的顶级,但沈宁脑瓜子转的快啊,货物是必然比不上的,那咱们可以用点儿别的手段锦上添花。 沈宁找祝锋要了他们那里人对这些货物的烹饪手法。 越地沿海、气候湿热,最善药膳,也善烹饪海鲜。 沈宁让祝家找了各种膳食的方子,整理之后让大夫看了,然后自己试验过,挑了最好入口且对身体最好的制造成册。 这第一份就送齐王妃了。 果然,这齐王妃本来只是正常收礼后让人拿去旁边,但看到沈宁那药膳方子,顿时就被吸引了。 “天哪,这......这上面写的真的?喝汤能去湿、消肿,还能治疗痛风,还有这么多功效?” 齐王妃第一次知道,惊奇不已。 沈宁耐心道:“越地之人讲究药食同源,他们那里气候原因总会身体不适,但人不能一直泡在药罐子里,所以他们就把药材融入膳食。” “这些药膳方子是我找越地的商队专门为我收集的,还找大夫仔细研究过,确实没有问题,王妃可以让太医看看。” “不过药膳不是药方,只能平常调理身体,降低患病风险,并不能真的代替汤药。” 便是如此,齐王妃也如获至宝。 “好好好,你有心了。” 沈宁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茶,心道:哄客户开心而已,手到擒来。 而且这册子上她还藏了小心机,最后三道膳食是专门调理男人身体的,齐王妃跟齐王夫妻感情极好,看到之后一定会喜欢。 第八十九章 不是真没脾气 “好啊你,本郡主等你半天,你倒是在我娘这儿舍不得走了是吧?” 久等沈宁不到,长乐郡主干脆跑出来抓人了。 “郡主。” 沈宁笑着起身。 长乐郡主大步进来,直接挽住沈宁的手,嗔她一眼才对齐王妃道:“娘,她今天是来陪我的,你不能因为她会哄人就霸着不放。” 齐王妃都被气乐了:“你这丫头,都要出嫁了,还这么冒失。” 齐王妃得了心仪的东西,笑容满面的打趣了女儿一句就把她赶回去了,明日就要出嫁,现在到处跑算怎么回事? 长乐郡主挽着沈宁走了,路上还打趣她:“不愧是小马屁精,把我娘哄得哟,说吧,给她送什么好东西了?” 沈宁莞尔:“不过是一份越地的菜谱,王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是看在你面子上才不嫌弃呢。” 长乐郡主知道肯定不是这样的,她娘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显然是极为喜欢的,而且她娘也不是第一次说喜欢沈宁了。 不过这小马屁精总喜欢事事周全,说话客套,她懒得跟她争辩了。 齐王府的郡主出嫁,是王府的大事儿,府里到处可以看到人来来回回的搬着东西布置,脚步匆匆,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红的绸缎挂满回廊,那是送郡主出嫁的路。 一个中年妇人拉着长乐郡主,似是有事要询问,沈宁带着玉竹往前走些避开等候。 刚站着呢,就见两个人从旁边快步走来,沈宁吓了一跳,但对方显然更被吓到。 猛的后退就要往地上倒,沈宁下意识的伸手,旁边的玉竹眼疾手快窜过去,直接拿背把人顶住。 “哎呀,夫人!” 跟着的丫鬟连忙把人扶住,然后对着沈宁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瞎,不知道看着点儿啊?我们夫人肚子里怀的可是世子爷的长子,要是被你吓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沈宁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目光落在陆淑颖身上,脸色难看些许,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陆淑颖也从惊吓中回神,认出沈宁之后脸色一变,满眼厌恶:“你怎么在这里?” 沈宁扫了眼她那凸起不明显的肚子,拉着玉竹后退了两步才说道:“我是郡主请来的,应该不用给你报备才是。” 陆淑颖旁边的丫鬟立刻气势汹汹骂道:“你说话客气点儿,小心我告诉世子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宁拉住想挡在自己面前的玉竹,这丫头最近战斗力太厉害,可这是齐王府,别惹事儿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世子爷总不能不讲道理。” 陆淑颖眼里冒火:“你果然对坤郎不死心。” 谁特么喜欢你的坤郎还是蟑螂? 沈宁咬了咬牙:“我是来看郡主的,与世子爷无关,你没必要如此。” 真没必要,那脑残的世子爷谁稀罕跟你抢? 然后那丫鬟却无脑的帮着主子说话,嘲讽道:“哟,你就是之前那个想嫁给世子爷的女人?我看着也不怎么样吗,怪不得世子爷看不上,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沈宁好脾气,和气生财嘛,但不是真没脾气,这两人看着不像是能成为她客户的,而且她不稀罕赚着两人的银子。 目光一转,顿时有了计较,上下打量那丫鬟,别有深意的拿着帕子掩唇一笑:“听起来你倒是很了解齐世子,看你这丫头伶牙俐齿,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乍一看跟你家主子倒是有几分相似,怪不得在世子爷面前很是得脸。” 被人夸了,那丫鬟下意识的昂起下巴,却没发现陆淑颖脸色瞬间都黑了。 挑拨离间是世人瞧不上的下作手段,但架不住它好用啊。 沈宁又看向陆淑颖的肚子:“刚刚要不是我的丫鬟反应迅速,你都该躺地上了吧,这怀的可是皇家血脉,生下他你才能牢牢抓住世子爷,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让那些别有居心的狐狸精给害了。” 陆淑颖脸色变了又变,恼恨训斥道:“要你多嘴,哼!” 陆淑颖气呼呼的走了,但到底还是把话听进去了,走得不像刚刚那般迅速,小心了很多。 丫鬟是个脑子单纯的,压根儿不知道自家夫人对她起了戒心,还一个劲的抱怨:“夫人咱们怎么救这么走了,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就难受,还有刚刚她差点儿撞到你了都没跟你道歉,简直不可饶恕,奴婢等下就去告诉世子爷,让世子爷跟你出气。” 陆淑颖侧头看她,第一次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丫头的容颜,越看越发现她还真的长得有两分姿色,甚至诡异的觉得像自己。(心理作用) 难道自己身边真的养了一个想勾引世子的小人? “你倒是跑得欢,也不怕世子爷烦你。”陆淑颖试探道。 丫鬟丝毫不觉:“世子爷才不会烦奴婢。” 丫鬟想表达的意思是她每次去找世子爷都是为了夫人,世子爷这么喜欢夫人,怎么会烦她打扰呢。 然而陆淑颖听着就不是这个意思了,果然,这两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她竟然都没发现。 “贱人!” “啪!”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接打蒙那丫鬟。 “夫人,你为什么打我啊......” 陆淑颖气冲冲的走了,她要去找世子爷质问。 长乐郡主来到沈宁旁边,跟她一起站着看了这出戏,幸灾乐祸:“这两人怎么了?平日里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主仆,怎么还打起来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给个生长的机会,顷刻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沈宁也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 不能说她手段脏,只能说陆淑颖跟那丫鬟都蠢,那丫鬟也许是真的没心眼子,但陆淑颖自私狭隘不容人。 能因为扑风捉影的事儿就来针对她,那因为一句挑拨跟自己丫鬟割裂,好像也该是她做得出来的事儿。 “郡主若是信我,就让王妃防备着她些,你永远想像不到这些愚蠢之人能做出什么更愚蠢的事儿。” 长乐郡主点头:“我自然信你。” 说完立刻喊来自己丫鬟,让她去给王妃传话,让人把陆淑颖看管起来,可别在她大婚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不许别人毁了自己的婚礼,更不许别人让她丢人。 第九十章 长乐郡主这戾气颇重啊 长乐郡主邀请的另外一个人是她的表妹钟挽月,英武大将军钟韬的孙女。 钟挽月也是自幼习武,不过她容貌柔婉很多,跟长乐郡主比起来,少了一份英姿飒爽,乍一看分辨出是习武之人。 长乐郡主很得意的炫耀:“她习武是被逼的,也就学了一个半吊子,没我厉害。” 沈宁抬眸觑她一眼,人钟姑娘就在不远处,据说习武之人耳力更加果然,就不怕被她听到? 长乐郡主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怕:“我娘想让她嫁给我哥,她也喜欢我哥,我娘就想趁着这次我出嫁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 表哥、表妹联姻在这个世道叫亲上加亲,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而李坤那人除了脑子进了点水,五官周正、身份尊贵,自然有人喜欢。 沈宁叹气:郡主可真不把她当外人,什么都跟她说做什么。 “世子应该还不知道吧?” 要是知道,现在不该这么安静,而陆淑颖更没精力针对她。 让她给李坤当妾室只是齐王妃一个想法,甚至都没拿到明面上来说,可钟家小姐可不是能轻拿轻放的身份,便是再气焰嚣张的世子李坤怕也不得不给她几分颜面,这位才是陆淑颖的大敌人。 长乐郡主嗤笑:“他能知道什么?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围着姓陆的转,也就爹娘心软才能让他以为自己的坚决能逼得他们低头,换了我,早把他打得改邪归正了。” 长乐郡主这戾气颇重啊。 “陆姑娘腹中孩子看着不小了。” 就陆淑颖那精神状态,万一刺激发疯,估计得出人命。 长乐郡主:“那孩子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而是陆淑颖的筹码。” 沈宁哑然,郡主还看得挺通透的。 确实,相比起对孩子的爱,陆淑颖更多的是利用孩子当筹码,抓住李坤的心,同时逼得王府不得不认下她。 站在齐王妃他们的角度,怕是难以对这个孩子有怜惜之情。 微微摇头将那些杂念抛开,这些可不关她的事儿。 “钟姑娘。” 沈宁先打招呼,长乐郡主介绍:“跟你说过的,沈宁,我的好友,今晚一起陪我。” 钟挽月不认识沈宁,但听说过,上下打量,高冷的颔首:“沈姑娘,幸会。” 那表情里可看不出有幸会的意思,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傲慢且不屑。 长乐郡主说她喜欢李坤,那这神情也能理解了。 长乐郡主住的是单独的院子,旁边的两个厢房收拾出来给他们一人一间,左右两侧的偏房里堆满了各种出嫁要用到的物品,她的主卧里倒是东西不多,最显眼的是挂在架子上的嫁衣和旁边的头冠。 郡主身份特有的御赐礼制,三尾凤冠。 这里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婢女们端上茶水点心就退出去,不打扰三人。 见沈宁盯着那个凤冠,长乐郡主走过去:“喜欢?” 沈宁倒是坦然点头:“如此华贵美丽的头冠,怕是没有女子不喜欢,显得我给郡主准备的添妆都黯然失色了。” 长乐郡主好奇了:“拿来我看看。” 她并不完全相信沈宁的话,这人嘴里的话向来谦虚,拉低人的期待,却总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沈宁把一直带着的盒子拿出来,长乐郡主接过去,当着她面就打开了。 丝绸锦缎包裹,里面是檀木雕花盒子,盒子虽然精致,但也平常。 长乐郡主拿着那盒子,停顿了一下才缓缓打开。 “嘶!!” 长乐郡主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一把将盒子盖了回去。 眼眸圆瞪的看向沈宁:“你送我这个?” 沈宁:“郡主不喜欢?” 长乐郡主摇头:“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儿......太贵重了,你不是欠了很多钱吗?这个卖了都够你抵债了。” 沈宁:“这是在那之前就准备好的,我总不能卖了送你的礼物去抵债,你知道我现在穷,可买不起贵重的礼物了。” 钟挽月本来兴致缺缺,但这只有他们三人,两人的对话没刻意压低声音,她听到之后不免好奇,到底是多贵重的礼物能让长乐都变了脸。 “什么好东西值得长乐你大惊小怪的?”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不曾想长乐郡主反应迅速,转身避开,然后把盒子拿进去收了起来。 不是不喜欢,是很喜欢,还不给看。 钟挽月看向沈宁,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你到底送的什么值得她这么宝贝?” 沈宁轻笑:“一条珍珠项链而已,郡主这是为了我的面子遮掩呢。” 长乐郡主藏好东西出来,闻言眼皮一抽。 确实是一条珍珠项链。 不过上面多了几颗砗磲雕刻的镂空福运球、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垂落的碧玺水滴珠,嗯,仅此而已。 寻常人家求而不得的传家宝,放在贡品里头都是能添上光彩、令后宫娘娘争得头破血流的物品,在她这里居然得了一句‘一条珍珠项链而已’。 “你送了我就收着,以后要是缺钱缺人就直接开口。” 说完又立刻补充:“别跟我玩儿客气那套,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总不能是你单方面的付出,礼尚往来,别让我收得良心不安。” 沈宁无语,什么叫我知道你喜欢我,这话听着好生别扭。 促狭的眨眨眼,一副打蛇上棍的小人势利眼模样:“我就等着郡主这句话呢,不过我要得东西有点儿多,到时候给郡主列个清单送去。” 那项链在这里确实贵,但也没贵到黄金万两的地步,她就算谄媚讨好,也不会奉上全副身家去讨好,她是商人,不是傻缺。 项链的材料全是她进货得到的,多余的早就做成成品放到了千金坊里,该赚的都赚回来了。 这条项链要说不同,那就是她挑最好的材料请最好的工匠做的,但成本也不到三百金,真要卖,顶天了黄金千两。 可之前长乐郡主戴了她的发冠,后来许多贵女去了千金坊,里面的饰品几乎一扫而空,算起来,她早把这钱赚起来了。 给郡主这项链算是她帮忙宣传的分红再加点儿添头算是她心意。 她从不让自己亏本,谁也不行。 第九十一章 这话都怼她脸上了 钟挽月不屑冷嗤:“第一次听说找人要东西还敢列清单的,真会得寸进尺。” 钟挽月明显是看不上沈宁,不是什么恩怨,也没有针对的意思,就是看不上。 沈宁打量了她几眼,她虽然总能把敌人变成客户,但也是看心情的。 比如陆淑颖和李坤的钱她是分文不想挣,主要是膈应。 这钟挽月她不是拿不下,目前来说也没做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她喜欢的是李坤。 知道李坤跟陆淑颖的事情还依旧喜欢李坤的人本来就已经很新奇了,最主要的是她未来还会成为世子妃,呃...... 算了,她不缺这么个客户。 一看这小马屁精沉默了,长乐郡主就知道她不喜欢钟挽月,这就奇怪了,之前那些贵女那么明晃晃的阴阳她,她都能笑眯眯的加入,然后把那些人变成自己的客户,怎么钟挽月就不行了? 末了她还给沈宁偷偷透露:“我外祖家不缺钱,你就没点儿能卖她家的东西?” 沈宁失笑:“你也知道那是你外租家?”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沈宁的奸细呢。 长乐郡主啧啧笑道:“我这不是收了你的好处,自然得向着你点儿,况且他们是拿钱买东西,又不是白送钱。” 沈宁笑着摇头,不说话。 长乐郡主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真不想接这个话题就揭过了。 三人在一起总不能干坐着,长乐郡主带沈宁去看她的住处,钟挽月不愿去,自己回去休息了。 等到上了没人的阁楼,长乐郡主才全身松懈往椅子上一摊:“快一个月没出门,要憋死我了。” 沈宁失笑,确实,长乐郡主喜欢出去骑马射箭,到处找人玩儿,这一个月只能待家里,实在是难为她了。 “可别松懈太早,明日还有一场硬仗,婚礼才最是累人。” 长乐郡主哀叹一声:“罢了,就这一次,熬过去就好了。” 沈宁挨着她坐。 长乐郡主歪头看着她:“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嫁人?” 沈宁茫然睁着眼:“啊,嫁谁啊?” 长乐郡主噌的起来:“我娘那儿有一本册子,里面详细记在了京中适龄的青年才俊,容貌、家世、性情,后院人数,一清二楚,随时更新,等下我让人拿来给你看看。” 沈宁吃惊不已:“王妃弄这个干嘛?专职当媒人啊?” 长乐郡主摆摆手:“基本信息需求而已,她们这个年纪的夫人坐在一起,聊的就是晚辈的亲事,哪家没成婚,哪家女儿能嫁了,我娘亲弄那些就是为了聊天的时候不至于一问三不知,顺便排查一下有人品问题的人家。” 沈宁明白了,就是不一定要用,但必须得知道,显得不合群是一回事儿,主要是被人忽悠说错了话夸错了人,那丢的可是面子。 沈宁听了八卦不想接话,但长乐郡主不放过她,就这么看着她,无奈,她只得摇头:“我现在没想嫁人的心思。” 长乐郡主想到她身上的债务,虽然确实有人会介意,但也不是大问题,黄金万两的彩礼,有人出得起,而且她自己本身就是会赚钱的,有齐王妃做担保、她这个郡主兼丞相府少夫人支持,不会嫁得很差。 沈宁知道她想什么:“不是钱的问题,我个人对婚事不在乎,也不想跟男人过日子,若是非要成婚,那就等到万不得已再说吧......” 反正就是能避则避,躲一阵算一阵。 长乐郡主想到她之前的婚事,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彻底对婚事失望了啊。 都怪她那未婚夫和妹妹不做人,好好的姑娘给他们气出心理阴影了。 傍晚齐王府设了宴席,今日宴请的是府内的人,从上到下,包括主人家和一些比较亲近前来帮忙的亲戚,还有府内的丫鬟今日也能吃一顿犒劳一下,毕竟明日得忙一整天呢。 新娘子是不能出去的,饭菜是送到屋子里来,沈宁和钟挽月自然是在这里陪着长乐一起吃。 钟挽月看不上沈宁这点那是一点儿都不遮掩,可她又极有涵养,就是我看不上你,但也懒得搭理你。 吃顿饭只跟长乐郡主说话,眼神都不带多给沈宁一个的。 沈宁也是坐得住,安安静静吃饭,听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完全像是个隐形人。 吃得七八分饱,沈宁刚要放下碗筷,外面有人喊,说世子爷来了。 沈宁抬眸看了长乐郡主一眼,视线再往左一撇,却见刚刚还神情恹恹、食欲不振的人突然坐直了身体,总是盛满不耐和傲慢的眸子瞬间亮得惊人,里面是满满期待的光芒,瞬间朝气蓬勃。 然后又紧张的整理衣襟,面颊肉眼可见的羞涩。 李坤很快进来,声音还挺爽朗:“长乐,你用膳了没?陛下赐了御膳,爹让我给你送来。” 李坤身影一出现,钟挽月就站了起来,等人走得近了,她更是紧张的揪帕子,面色激动,全是看到心上人的娇羞无措。 “表......表哥......”说话都结巴了。 李坤扫她一眼,敷衍的打招呼:“啊,挽月,你也在啊。” 然后扫了眼沈宁,面色微沉,掠过。 御赐之物,长乐郡主起身相迎,李坤把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五颗颜色不同的汤圆。 钟挽月惊喜道:“是五福丸子。” 五种颜色、里面五种馅料,寓意五福临门,和美圆满,一看就是专门赐给长乐郡主的。 虽然是李坤提进来的,但门口还站着一个手持浮尘、面色阴柔的人,必然是宫中太监。 长乐郡主对着门口行礼:“长乐多谢陛下赏赐。” 李坤将五福丸子递给她:“好了,快把这吃了。” 这是要当众吃完的,长乐郡主端起碗,非常认真的把五个丸子都吃了,连汤都喝了。 李坤这才让人收了碗,然后一摆手:“行了,我回去了。” 往外走了两步,末了还是回头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长乐,你出嫁之后就是大人了,对人还是有点儿戒心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可别被那别有居心的人骗了。” 沈宁:......这话都怼她脸上了。 长乐郡主瞬间脸色就冷了:“这话长乐也同样送给兄长,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坤没想到还能怼回来,气得脸都绿了:“你真是......为兄是为你好,你听不懂好赖?” 长乐郡主反驳:“那爹娘能害了你不成?” 李坤气得哟:“这能一样?” 长乐郡主:“当然不一样,阿宁没算计着要嫁给我、没怀我孩子逼迫爹娘、没觊觎我家财,自然是比不了的。” 李坤气得一个仰倒,沈宁也忍不住捂脸,我勒个郡主大人哟,虽然知道你是单纯想怼你哥,可你也不能什么话都说啊!!! 第九十二章 阿宁,我不想嫁人 两兄妹吵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李坤拂袖而去,长乐郡主闷着不说话。 钟挽月恨恨的瞪向沈宁:“都怪你。” 沈宁就知道自己会被迁怒,可她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属实冤枉。 但好吧,就当怪她,谁让她太优秀,迷得郡主神魂颠倒,为她大战世子呢。 沈宁手帕一甩,凌空遮了长乐郡主的视线,等到帕子落下,她手里多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紫粉小花。 长乐郡主瞬间惊艳,不过这花看着很是熟悉,往旁边一看,果然看见盘子里装饰的花朵不见了。 沈宁戳戳她脸颊,好声哄到:“好啦,他说两句我又不会掉块肉,跟他置气做什么?我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世子的朋友,我好不好你知道就行了。” “明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别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笑一个。” 长乐郡主忍俊不禁,抓住她的手指:“把我当孩子哄呢。” 钟挽月撇嘴:“马屁精,世子一点儿没说错,表姐你别被她蛊惑了。” 长乐郡主刚要说话,沈宁笑了一下,拉住她。 “郡主维护我,一是因为感情,二是因为王府颜面,你们为何非要给她定一个被欺骗被蛊惑的名头?” “郡主被我蛊惑着做什么了?她又损害谁了?” “世子讨厌我,是因为之前陆淑颖敌视我,那钟姑娘又是为何?” 钟挽月蹙眉:“你提那人做什么?” 沈宁:“那不提她,敢问我做了什么惹了钟姑娘不开心,你说出来,我也好赔罪才是。” 钟挽月瞪她一眼,转向长乐郡主:“表姐,你就看着她挤兑我?” 长乐郡主:“挤兑?她说得难道没道理,你在我这儿拉个脸给谁看?” 钟挽月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她请来,姑姑什么意思嘛,难不成还想给表哥妻妾同娶。” 沈宁:“......”突然心好累,她要是不嫁个人,这些事儿就永远解释不清是吧? 看到沈宁微变脸色,长乐郡主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委屈,也怪不得沈宁不喜欢钟挽月。 “娘确实想给沈宁保媒,但不是我哥,而是京中的青年才俊,不为妾,正妻娘子。” 钟挽月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随即下意识问道:“那你选了谁,合八字了吗......” 长乐郡主黑着脸拉起沈宁:“走,我带你去上面看看。” 再说下去要被她气死。 沈宁叹气,她就不该来。 齐王府有一处汤泉,可容十几人的池子,灌满热水,今夜只供长乐郡主。 沈宁沾了光,也能泡一泡这汤池。 水里放了各种药材,水面洒满花瓣。 钟挽月察觉到长乐郡主不喜,倒是没来凑热闹。 沐浴洗漱之后,沈宁又被拉着躺一张床,她还忐忑呢,毕竟跟长乐郡主虽然投缘,但确实不是很熟,至少还没到可以一起睡的地步。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人一把抱入怀中。 “阿宁,我不想嫁人。” 沈宁正要安慰,长乐郡主却埋首她肩头,温热的液体湿了她的衣襟,是她的眼泪。 沈宁愣了一会儿,伸手拍她的肩膀,最后将人揽入怀中。 没有安慰,没有多言,就这么陪着她。 沈宁似乎明白长乐郡主为什么要请她来了,这一晚躺在这里的是其他人,她都不会落泪。 嫁给不爱之人,虽然是自己选择接受现实,可不代表心里就不觉得委屈。 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想让那些贵女看自己笑话,沈宁跟她相识不久,又知道她心有所属的人,倒是正适合。 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宁人品有保证。 哭吧,哭一顿也好,那些不甘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钱姑姑带着十几个婢女进来了,沐浴、绞面、修眉、上妆、梳头,等这些基本琐碎的完成了,就到了今日的重头戏,穿嫁衣。 郡主的嫁衣是有规定的,一共五层,一层比一层华贵,层层叠加。 束紧腰带,然后是最外层满绣凤穿牡丹的外裳。 衣服穿好才戴凤冠。 凤冠华丽,有珠帘垂坠,是不需要盖头的,但手上会执一把凤凰喜扇。 “哇,表姐你这条项链真好看。” 钟挽月打量一番之后,目光落在长乐郡主胸前那条宝石链子上。 钱姑姑蹙眉:“之前配的璎珞不是这条。” 长乐郡主拉住她手:“我喜欢这条。” 钱姑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这条链子看着也够华贵,配得上这套嫁衣。 趁着没人注意,长乐郡主回头对沈宁眨了眨眼。 沈宁莞尔,这郡主也会哄人呢。 长乐郡主这一身装扮下来就耗时不少,不过婚礼还是得等到下午。 期间这一个多时辰只能保持这般,不能吃东西,水也不能多喝,亏得长乐郡主是习武的,不然那么重的凤冠换了旁人早就顶不住了。 周围人多,沈宁怕坏了他们的忌讳,都不敢靠近,不过眼看着日中了,沈宁借着过去说话的空档往她嘴里喂了一颗糖。 糖可以慢慢吃,也能顶一下肚子饿,最重要的是能缓解一下她的心情。 终于等到吉时,喜婆进来喊人出去过礼。 拜别爹娘后才被兄长背出家门。 沈宁见到了号称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丞相公子罗远尘,一身喜服,鹤立鸡群,翩翩君子,文质彬彬,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 可沈宁知道的前世里,这人不是良配。 送走了女儿,齐王妃忍不住落泪,不过虽然不舍,但这也是喜事,很快调节过来开始招呼客人。 沈宁和钟挽月只能陪新娘子到门口,她们不是陪嫁也不是送嫁,新娘子一走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齐王妃干脆把两人拉到身边来。 长乐郡主口中的册子落到了沈宁手里,齐王妃把她往钟挽月面前推:“这上面的人挽月差不多都认识,你先看,要是有觉得不错的,让挽月带你出去认认人。” 说完有人喊她,她转身过去招呼人了,留下沈宁拿着那本册子沉默。 这事儿钟挽月倒是乐意,不过她对沈宁也不热情,只是没表示拒绝,就看着沈宁在那里慢悠悠的翻看。 然而没坐多久,有人喊她,她也不想跟沈宁待,见她依旧在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干脆跟人去玩儿了。 沈宁依旧坐在那里翻看。 嫁不嫁人是一回事儿,但这可是难得获取消息的机会。 第九十三章 情深不悔终究还是有了裂缝 齐王府嫁女,来的都是皇亲贵族,权臣世家。 都是些平常难以得见的贵人,贵妇人更是扎堆出现,平日的高冷不见,一个个笑得像是不要钱似得,嘴里不断说着客气恭维的话。 按理说这是一个很好联络人脉关系的时候,可沈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她那点儿身价撑不起这么大的面子。 今日这些人冲的都是齐王妃的面子,她可不能做那喧宾夺主的事情。 尤其别跳得太欢落入谁的眼里,最后给自己招惹祸端。 就她现在那点儿地契,还是好好赚银子算了。 沈宁把那本册子翻来覆去的看,也不嫌烦,最好能都记下来。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她才将册子放好起身出去,正好遇到两个相熟的姑娘,聊了几句,然后一起坐下吃席。 饭菜已经开始上了,也就不用聊太久。 适当的吃了点儿,等到有人离开了,沈宁去找齐王妃告辞。 玉竹是沈宁的丫鬟,但来者是客,还是被安排了宴席的,临走时还回味的砸吧嘴。 “不愧是御厨做出来的菜,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酥鱼,香得我差点儿把舌头都吞了。” 沈宁没好气的屈指一弹:“你个大馋丫头,我平时少你吃的了?” 玉竹连忙抱住她:“嘿嘿,小姐最好,最最最好。” 沈宁又在她脸上捏了两把,当作惩罚。 莫临早早赶了马车来等着,他们出来就可以上车回家。 然而马车没走多远,只听得咚的一声有什么掉在车顶,不等马车上的人反应过来就迅速离开。 玉竹一把抱紧沈宁的手臂,戒备的盯着头顶:“大小姐别怕,我保护你。” 莫临:“小姐,人已经离开了。” 沈宁若有所思:“今夜怕是不太平,赶紧回家吧。”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是路过,那就跟他们没关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皇城里的权力争斗没有是非对错,不是她能掺合的。 今日起得太早,沈宁是真的累了,回去洗漱之后倒头就睡,啥也顾不上。 然而沈家这边岁月静好,外面却如沈宁所言,一晚上的不太平。 先是齐王府的宴席上死了人,死的是齐王妃的二哥钟宿,跟人喝酒划拳喝得好好的呢,突然情绪激动倒了下去,赶紧叫了太医,可还是没能救回来。 好好的喜事出了人命,不是一般的不吉利。 虽然钟宿是庶出的二哥,但齐王妃跟自己家的兄弟关系都不错。 齐王妃当场就差点儿晕过去,还是芬姨死死扣住她,冷静道:“王妃你一定要振作啊,想想郡主,今日是郡主大婚,这事儿必须瞒下来,绝不能让二爷死在今天,否则郡主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长乐......对,我还有长乐......” 齐王妃是个有本事的,敲打太医封口,对外只说钟宿喝醉了,自己则留在这里守着,直到宴席散去,齐王带着钟家人过来商量对策。 然而齐王府的倒霉事儿可不止这一桩。 李坤给妹妹送嫁去了丞相府,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想要灌新郎官,结果反被灌得晕头转向。 他醉酒醉得站不稳,摔倒得时候扑倒了路过的丞相夫人的侄女儿黎月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不说,还一口亲到人家脸上。 黎月娥羞愤欲死,当场就要撞住,一群人拉着没撞成,但哭得不成样,直呼自己没脸见人了。 那黎月娥可是有未婚夫的,被这么多人看着她被一个男人亲了,她以后还怎么活? 李坤被人灌了药,等到清醒得知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傻了。 齐王和钟韬终于商量好怎么安排钟宿,却又被通知让他去丞相府捞儿子。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站不稳。 “这个孽障!” 沈宁没有刻意打听齐王府的消息,最先传出来的是李坤醉酒调戏黎月娥,齐王亲自赔罪,然后定下了两人的婚事,并给予黎月娥定亲对象赔偿。 而后才是钟家二爷钟宿喝酒之后旧疾复发,治疗几日之后,突然恶化去世。 不过沈宁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长乐郡主出来见她的时候告诉她了。 长乐郡主盘起了头发,梳了妇人的发髻,这才成婚几日,眼中的光芒肉眼可见的暗淡。 “罗公子对你如何?” 长乐郡主撩了撩沈宁垂落的发丝,抿唇笑了笑,没说话,但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他很好、还行、过得去...... 面对沈宁,她连这样的敷衍之语都不愿说,可见这几日是伤心了。 而这些委屈恐怕跟李坤干那事儿脱不了干系,虽然说他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外,但更冤枉的是黎家姑娘。 丞相夫人碍于长乐郡主皇家子弟的身份不敢虐待她,但甩个脸子骂上两句撒撒气还是可以的,长乐郡主因为兄长做的事情理亏,甚至不敢骂回去。 何况罗远尘对她并无太多感情,更不会偏帮她,这受得委屈就更多了。 但这是她的人生,她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去承受后果。 沈宁可以告诉她人生有别的选择,但不能帮她选择,蛊惑她走向另外一条道路,皮茧成蝶的过程谁也帮不了她。 当然这些日子痛苦的可不止长乐郡主一人。 钟宿死了,他的家人都很痛心,因为他太年轻,死得也太草率了。 钟挽月也痛苦,因为她嫁给李坤的机会没了。 对象不是她视为敌人的陆淑颖和沈宁,而是一个有着婚约的姑娘,因为一个意外,荒唐的抢走了她想要的位置。 同样难受的还有陆淑颖,她这边才因为沈宁的话对自己的丫鬟疑神疑鬼,结果她心爱的男人却亲了外面的女人,还直接夺走了她的正妻之位。 陆淑颖不敢去齐王夫妇那里闹,就只能跟李坤发脾气,李坤最开始还哄她,不断道歉求原谅,但陆淑颖纠缠不休,终究还是耗光了李坤的耐心和自尊,默默的开始躲她了。 曾经的情深不悔终究还是有了裂缝。 陆淑颖太过伤心,差点儿还流产了。 这齐王府就跟犯了太岁一般,倒霉起来,处处不顺,看得外面的人都觉得晦气。 第九十四章 真是个窝囊废 要说现在沈宁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一定是跟沈姝有关的所有人。 “大小姐,二小姐可有回来?” 梁卓急匆匆的来到沈家,还直接推开门房闯进来,要不是莫临拦着,他都能直接冲到沈宁面前。 沈宁站在屋檐下望着他,神情冷漠:“她回来做什么?” 梁卓望着沈宁,眼里有着复杂的情意,但更多的是焦急:“二小姐昨天出门之后就再没回家,我们找不到她,所以回来看看。” 沈宁:“现在看完了?” 莫临强势挡住,准备‘请’他出去。 梁卓深深的凝望着沈宁,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都变成了恳求:“二小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前几天跟姑爷吵了架,她一个人离开,连丫鬟都没带,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都没人知道,求大小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派人找一找。” 沈宁:“你们都找不到,我就能找到了?” 梁卓还要说,沈宁不耐烦的挥手:“行了,我叫人找就是了。” 梁卓不甘心的被莫临带走,沈宁骂了声晦气,然后让人去卫家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到一个时辰,消息就来了。 怎么说呢,最近卫家那叫一个一地鸡毛。 当然,这跟沈宁把梁家一群人送去息息相关。 沈姝是个没头脑的,不在乎什么嫁妆,但她在乎的是梁家人给她撑腰的感觉。 只要梁家人向着她,那她就腰杆子硬,有资本跟卫家人闹。 卫家因为那些嫁妆过了几日富裕的日子,早已生了贪婪之心,想从沈姝手里把嫁妆哄过去,偏生梁管家像是守财的恶犬,谁来咬谁。 生怕沈姝真被哄着把钱送去,梁管家还纵容自己儿子跟沈姝亲近。 有了男人亲近自己,而卫从文又纳了妾室,沈姝对卫从文早不是那一片痴心。 一天一闹,两天一吵,而前天妾室刘雨查出坏了孩子,沈姝彻底破防,狠狠闹了一顿,还打了刘雨。 卫从文护住怀孕的刘雨,打了沈姝一耳光,这可把沈姝给打伤心了。 昨天一早沈姝就独自出门去了,彻夜未归,直到现在都没消息。 所以沈姝离家出走跟她有什么关系? 况且沈宁有预感,沈姝没出这个京城,说不定借着伤心和心碎,已经跟韩家那人扯上关系了。 如此她倒是好去找一找,帮一帮卫从文,到时候她也好去看笑话。 不过沈宁这边的人还没找到沈姝,倒是有人意外看到了她。 “沈姝?” 沈常林盯着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终于在她走去人少地方的时候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住。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姝吓了一跳,本不想相认,但被抓得紧,这周围也没什么人,她倒也没狡辩:“二叔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疼死了。” 沈常林放开了她,但目光死死的盯着她,里面泛着贪婪算计的光芒:“姝儿,二叔刚刚看见了,你挽着那个男人的手,那不是卫从文吧?” 沈姝神色不自然,羞恼道:“关你什么事?” 沈常林摇摇头又点头:“你别生气啊,二叔没骂你的意思,我只是看那人相貌堂堂、锦衣华服,想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而已。” 沈姝扫他一眼,鄙夷道:“反正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沈常林被鄙视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二叔没本事,确实高攀不起,但这不是沾姝儿的光嘛,咱们姝儿就是命好,什么贵人都能被你遇到。” 说着沈常林就开始卖惨:“姝儿你不知道啊,你二叔现在可惨了,你大哥被沈宁害得进了天牢,不日就要处斩,你妹妹沈妍离家出走,音讯全无,你二婶气得卧病在床,整个家就剩我一人苦苦支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姐姐,她这是要把我们二房全都逼上死路啊。” “你从来心地善良,二叔求求你了,帮我救救你大哥吧,他千错万错却也没有伤害过家里人,沈宁却害他入狱,还要他的命,简直冷血又恶毒。” “姝儿,你大哥对你也不错的对不对,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杀死吗?” “你大姐现在冷血无情,六情不认,要是我们二房都完了,怕是连你这个亲妹妹也不放过啊。” 沈常林抓住了沈姝这根救命稻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凄惨了,还是他说的某句话触动了沈姝,她终于点头:“好,我一定想办法救大哥。”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就留下联系方式散开,就算有人看到也没能传到沈宁耳朵里,要是知道沈姝要帮沈鸣,沈宁指定得过去扇她两耳光。 可惜沈宁这边只得到沈姝住进韩胤私宅的消息。 亦如前世一般,没名没分也跟着那个男人了。 可前世沈姝还是独身,不顾一切的跟着那个男人可以说是因为爱情,但现在她可还顶着卫从文妻子的身份。 当真是真爱无敌,命定情缘吗? 什么事情都阻隔不了她奔向那个男人,那她誉为真爱的卫从文又算什么? 明明是她前世念念不忘的遗憾,每次在韩胤那里受委屈了,沈姝都会说是沈宁害得她错过了卫从文,所以才会受委屈。 既然那么爱,为什么最后还是舍弃了呢? 真爱?笑话而已。 可偏生他们就仗着这所谓的真爱言论一次次的针对她,仿佛她沈宁是十恶不赦的罪人,非得被他们踩到泥地里才行。 沈宁确定了沈姝的住处,让人以路人的方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卫长庚。 卫从文的身份太低了,去看到那门楣之后怕是不敢闹,所以她选择了卫长庚,希望他能借着愤怒把事情闹大。 不过沈宁高估了卫长庚的本事,他派人去查证,结果却打草惊蛇,再后来沈姝就被带走,而卫长庚没有证据,又害怕儿子得罪贵人,竟然把消息压了下来。 真是个窝囊废。 沈宁被气得不行,但现在沈姝不在那里,消息告诉卫从文也没用。 且等着吧,总有让他们亲眼看见那天。 第九十五章 救她,救人...... 十月初七,沈鸣问斩的日子。 自沈鸣入狱之后沈宁都没去看过,但今日她会去看。 她不是杀人狂,就算恨也做不到亲手杀人或者手刃血亲,但是她会反击,用自己能用到的本事,让他们得到该有的下场。 沈鸣的罪是他自己造的罪孽,而他两世都想毁了沈宁是导火索,死亡是他该有的下场。 沈宁说不清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来的,但她想看着他死。 午门之外的邢台上早就围满了人,杀人明明是血腥无比的事情,可一旦人多了,大家胆子就大了,杀人都成了一出刺激的大戏。 沈宁站在人群中,莫临和两个家丁在身后护着。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猛烈,晒得人睁不开眼。 监斩官就位,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斩犯人也要择吉日的,所以今日杀的不止一人。 十几个捆绑好的犯人被拉出来,齐刷刷的跪在邢台之上,监斩官不仅仅是下令杀人,还得宣读所杀之人犯下的罪过。 冗长的纸张足足读了一个时辰,监斩官读得口干舌燥,百姓们听得却一点儿不疲惫,反而一个个嫉恶如仇,恨不得冲上去亲自杀了那些罪犯。 沈宁本来漫不经心的听着,因为她看这些犯人里头没有沈鸣,那必然是在第二批,然而念到快收尾的时候,她亲耳听到监斩官读了沈鸣的名字,但罪名却很简单的两句话带过。 此时百姓的情绪已经被愤怒填满,根本没人去仔细听。 沈宁猛然看向那些被压住的罪人,伸手扯了扯莫临的袖子:“刚刚我听见了沈鸣的名字。” 此刻她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莫临如鹰隼般的眸子扫过,很快定格在倒数第二那人身上:“那人背后的板子上写着沈鸣的名字。” 可那不是沈鸣? 同名同姓? 不等沈宁想清楚,监斩官已经拿起了令箭:“午时已到,斩!” 侩子手拿起刀,烈日下亦泛着森寒冷光。 喝酒喷在刀身,然后长刀举起,一刀斩下,人头落地。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群人要看又害怕。 沈宁也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眼只看到滚落一地的人头和鲜血喷涌的尸体。 她不敢多看,而是将目光投向人群,搜寻了一圈,她看到了沈常林,他也在人群中看着那些被斩首的尸体,但是他却在笑,得意的笑。 电光火石间沈宁就明白了,沈常林真的找到了办法救沈鸣。 她攥紧了袖子,真是老天不开眼呐。 “回去了。” 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 沈鸣没死,沈宁不甘心,想着回去让人查一查,想办法送他下地狱,毕竟她从走出那一步开始,她跟沈鸣之间已经不死不休了。 沈宁离开去了铺子,让莫临跟踪沈常林,她必须知道沈鸣现在的情况。 一想到沈鸣没死,她这心里就不得安宁。 杜云芝派人来喊她过去吃饭,沈宁想着距离不远,干脆走路过去。 今日跟在她身边的是玉竹,知道沈宁心情不好,她也没有闹她,不过看到路边有卖鲜花的,玉竹觉得可以买点儿鲜花,小姐看了心情一定很好。 然而她就拿了一朵花,正要问价,一回头却发现沈宁不见了。 旁边的大姨一脸惊恐的给她指路:“你家小姐被人拖走了。” 玉竹追进去,然而已经晚了。 “噗呲!” 一刀刺穿布料刺进血肉,一脸邪恶癫狂的沈鸣兴奋得满脸通红,双眼泛血:“沈宁,你给我去死!哈哈哈哈,给我死......” 沈宁想逃,可剧痛让她全身颤抖。 “啊!!杀人啦!啊啊啊!!!!” 巷子口有人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 “小姐!” 沈鸣猛然抽出刀还想再刺一次的时候,玉竹从路口冲了进来,不要命的朝她扑过去。 “玉竹!” 沈宁吓得都顾不上痛,用力去抱着沈鸣:“玉竹快去找人,啊......” 沈鸣又一刀刺在了沈宁的肩头,而玉竹也冲了过来,仗着力气大抓住沈鸣拿刀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啊,放开,你这个贱婢,啊啊啊......” 沈鸣跟玉竹扭打在一起,他的力道比玉竹大,抓住玉竹的头死命的往地上磕。 “小姐......快跑......跑出去......”就能得救了...... 沈宁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她都听不到玉竹说话,但她知道玉竹在挨打,沈鸣疯了,玉竹会被他打死的。 沈宁看到了地上刀的轮廓,第一把抓去的时候抓到了刀刃,她感觉到了痛,但她顾不上了,赶紧握住刀柄,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朝那道疯狂的身影刺过去。 “啊......”这是沈鸣的叫声。 沈宁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一刀又一刀,她不知道自己动了多少下,直到地上的人全部没了声音。 “吧嗒!” 她丢了刀,顾不上杀人的恐惧,她奋力想把人扒开,然后她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玉竹。 视线是模糊的,她都看不清她的容貌了,但是她看到她一动不动,看到了那不断蔓延的血水。 “玉竹,玉竹......” 沈宁强迫自己冷静,忍着剧痛扶着墙壁起身:“救人,救人呐......” 巷子口有人,可那些人看到了她杀人,此刻她一身血迹宛如恶鬼,那些人害怕得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更不敢帮她。 沈宁知道自己店铺就在不远处,她走出去,找伙计一定能帮她救人。 然而她才走出几步,失血过多让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巷口就在前面,她得出去,她再一次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前挪。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让开,都让开!” 有人颤抖着指着里面:“大人,这里杀人了,凶手就在这里。” 侍卫下马赶开其他人走过来,看到沈宁浑身是血的样子,再看地上两具尸体,警惕的拔刀。 “救她,救人......” 沈宁祈求着,救救她的玉竹,玉竹还那么小,救救她。 那侍卫犹豫着刚要上前,突然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闪过,下一刻直接把浑身是血的人抱在怀里。 “地上那两人一起带走。” “是!” 第九十六章 到底是命不该绝 “玉竹......救......玉竹......” 床上之人无意识的呢喃,紧蹙的眉间都是焦急和惊恐,但她声音实在是太虚弱了,听着只有低声的呢喃。 大夫利落的将伤口缝好,侍女轻轻盖上薄纱毯子。 大夫绕过屏风出来,对着伫立在门口的玄色身影拱手:“大人,草民已经将伤口处理完了,药也在熬制当中,不过她这伤势太深,太凶险,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她自己,今晚定会有高热,之后也没那么快好,只能一边治一边看。” 修长的身影缓缓转过来,暗色的衣摆划过,闪着肃冷的金色光芒。 “尽力救她,用最好的药。”冷漠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草民明白。” 大夫先行退下,他得去洗一洗自己一身的血。 屋内呢喃之声不断,虽然很轻,但也能听到其中的惶恐和哀求。 管家古九拿着一个药瓶过来:“主子,药拿来了。” 秦灼伸手拿过,古九提醒:“主子,这药虽好但不宜多,沈姑娘没有内息,用上半颗足矣。” “嗯。” 古九:“巷子里那两人,一人是沈姑娘的丫鬟,大夫看了,她身上多处伤痕,最厉害的是头部被撞得裂开,虽然用了药,但不一定能活。” “另一人是沈鸣,一个午时该被斩首的罪犯,身中六刀,当场死亡。” 一个该被斩首的罪犯却活着到处跑...... “今日的监斩官是谁?” “刑部侍郎林时开。” 韩家一派的人,撞到他手上,真是自寻死路。 “把人给大理寺卿送过去。” 送上门的把柄,他知道该怎么做。 秦灼拿着药进去,目光落在床上,沈宁面色惨白如纸,连唇都没有丝毫血色。 垂眸的眸子神色难辨,他倒了一颗药出来,碾开之后取了半颗,躬身掰开她的唇,将半颗药放进去让她含住。 喂了药他也没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盯着床上昏迷的人儿,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经意间摸到了自己袖口,干涩的感觉,那是血液在衣服上被吹干了。 拇指和食指微微揉捻,很快手上多了一些干掉的血液粉末。 想起她在巷子里一身鲜血的样子...... 据围观的百姓说,她被那沈鸣拖进巷子刺伤,她丫鬟去救她,明明脱身了她却没有跑,而是反手拿刀,一刀一刀手刃了仇人。 对于他这等刀头舔血的人来说,杀人已经杀到麻木,已然无感。 但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拿刀杀人的感觉。 那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用超出常人的决心和勇气。 伸手,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失血过多一片冰凉,若非还能察觉到呼吸,这样子看着跟尸体差别不大了。 “我救了你,你这条命可就是我的了,恭喜你,上了我这艘船。” 在他的想法里,她该是活得安稳自在的平凡之人,不该卷入那些勾心斗角、权谋斗争中。 他的世界太黑暗肮脏,不适合她这种小姑娘。 所以之前察觉到她得知昭王的秘密,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她摘出去,免得一个不慎她被人撕得渣都不剩。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人欺负只会哭红眼的小娃娃,欺负她的人也不会只对她吼一声滚,而是会要她的命。 不过现在不同了。 猛兽不会与猎物为伍,而吃了肉的,迟早会变成猛兽。 起身离开:“着人去沈家说一声,莫要闹出太大动静。” “是。” 沈宁身上四道刀上,两刀在肚子,两刀在肩头。 也是幸运,今日她穿了一件华丽的衣服,还用了一条特别宽的束腰,束腰看似朴素,但却是用金银劈丝织沉暗纹。 两层叠加,让沈鸣那两刀没能捅得太深,要是再沈半寸伤了内脏,她此刻就真是一具凉透的尸体了。 她身上伤得最重的是肩膀上的伤,有一刀深可见骨。 本来伤势就重,而她为了救玉竹,拼命的挥动刀,导致血液流得更快,失血过多也是差点儿让她见了阎王。 而她到底是命不该绝,谁能想到秦灼恰好经过那里,恰好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晚一步,或者换一个人,她都得死。 沈宁当晚还是发了高烧,整个人都快熟了,两个丫鬟轮番给她擦拭,又是灌药又是擦身,照顾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她睁了眼,可惜没有意识,茫然的打量一下自己身处之地,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高热之后,身体发冷,血液缺失,难以降低温度,也难以得到温度,冷到发抖,颤栗。 屋内点了七八个火盆,熏得两个丫鬟大汗淋漓,可沈宁却依旧在喊冷,最后只能用羊皮水袋装了热水挨着她,才稍微缓和一点。 两个丫鬟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的疲惫,尤其是眼下那一团青黑,简直不要太醒目。 主子可真是给她们安排了一个苦差事,不过里面这姑娘也太惨了,现在还在鬼门关打转呢,再苦也得救人。 而沈宁昏迷的时候,外面已经翻了天。 沈鸣的尸体是最有力的证据,监斩官私自替换死囚,按律当诛。 大理寺卿看到尸体之后连水都不敢喝一口,让人赶紧把尸体守住,连忙进宫告状去了。 他要是不告状等别人告,那他可就是被告之一了。 犯人是从他管辖的牢房出去的,出去之后被人换了可不关他事儿,他跟这事儿一点儿关系没有。 他必须亲自向陛下说明,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理寺卿卢洪跪在御前,严词谴责林时开玩忽职守、以权谋私,说他私自放了死刑犯,让死刑犯当街行凶,简直就是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受害者的身份被大理寺卿隐去,但杀死沈鸣的是骑马偶然路过的秦世子。 见义勇为,伸张正义。 皇帝最见不得的自然是欺骗,沈鸣那个案子他也是看过的,判决也是他点头的,就这样还敢给他偷梁换柱,这简直就是藐视皇帝的威严。 “来人,把林时开及今日监斩的所有人都给朕拿下!” 第九十七章 秦灼,你好毒的算计? 林时开被人抓了,韩家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儿,一问之下查到韩胤身上。 林时开是韩胤的舅舅,是韩家一脉最重要的官员之一。 “你为何要让你舅舅替换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你既然换了,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好,为何要让人抓到这样的把柄?” “你害死你舅舅了你知不知道?” 何止是死啊,说不定一家子都得完,甚至可能牵连到贵妃和八殿下。 韩国公气得发抖,那可是刑部侍郎,当朝要员,差一步就是六部尚书之人,韩家和林家要用多大的力才能扶持出这么一个人来? 韩胤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是换一个死囚这种小事而已,怎么中午才换的,下午就被捅到陛下面前去了? 韩胤也很茫然,但他也知道定然是底下某一步出错了,连忙道:“祖父,容孙儿去查明真相再回来请罪。” 韩胤虽然年轻但颇有城府,办事严谨,韩国公对他寄予厚望,相信他不会故意如此。 韩国公目光沉沉,带着老谋深算的肃杀:“胤儿,这事儿必须跟你舅舅没有关系你知道吗?” 有关系也得没关系,权力斗争下,多的是方法让人顶嘴脱身。 韩胤郑重点头:“孙儿明白。” 韩胤直接去找了沈常林,气势凌冽,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沈鸣人呢?” 沈常林还没弄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但是他在沈姝身边见过,有些怕,但莫名的有底气,讨好笑道:“你是姝儿的朋友吧?我真要去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那儿子可就活不了了。” 韩胤眼中闪过厌恶:“我不是说让你立刻将他送走吗?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做?” 沈常林一副老油条的样子:“我送了啊,立刻就送出去了,让他走得远远儿的,绝对不会再回来。” 心里还挺得意,他按照约定把人送走,那他就没错,至于鸣儿跑回来找沈宁那贱丫头报仇,那可不关他的事儿。 是的,他知道沈鸣去杀沈宁,甚至还赞同怂恿,给沈鸣提供了匕首。 沈宁就该死。 现在沈鸣是已死之人,他去杀了沈宁,谁也查不到沈鸣头上。 而只要沈宁死了,大房剩下的财产就都是他的。 他算盘打得响亮,此刻也是满心欢喜。 韩胤主动来找他,一定是沈宁死了,他只要咬死儿子已经离开出城,那这罪过就跟他们没关系。 他们放了沈鸣也是冒着犯罪的风险,他赌他们一定不会把沈鸣供出来。 沈常林没有大智慧,但小聪明不少,却不知这些不上道的小聪明终究会害了自己。 韩胤看他还狡辩,一把将他踢翻在地,怒不可遏:“沈鸣去刺杀沈宁,被沈宁和她丫鬟反杀,尸体被送到了大理寺,事情都捅到陛下那里去了,沈常林,你们父子好大的胆子!” 沈常林傻眼:“不.....不会,鸣儿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韩胤:“所以,这件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韩胤举起长剑,他真是恨不得一剑劈了这个蠢货。 换一个死囚而已,多简单的事儿,只要配合得当,神不知鬼不觉。 就是因为太简单了,他才没有亲自参与,只让人叮嘱沈常林务必立刻把人送走,别让人知道那人还活着。 他倒好,这才半日,不到半日啊,他就一刀回捅,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还害得他舅舅被问罪,他怎么敢? 沈常林知道自己惹祸了,都顾不上伤心儿子的死,连忙求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把他送走了的,他怎么会回来去杀人,这一定是个误会,误会啊。” 韩胤:“那我送你下去问一问他到底是不是误会。” 沈常林跪着摆手后退,一点儿不怀疑这人能杀自己,他眼珠子贼溜溜的转动,思考着逃跑脱身之法。 韩胤却不会给他机会:“刑部的捕头叫李二柱,家住涌西巷,他家里有个病重的老母亲,你拿钱贿赂他,让他帮你把儿子换出来,知道了吗?” “啊?”沈常林傻眼:“我没有,我什么时候......” 剑尖抵着他的脖子,在沈常林张嘴的时候一颗药丸弹了进去。 “这是宫里用来控制人的毒药,两天得吃一次解药,否则肠穿肚烂、万蚁噬心而死。” 毒药? 沈常林惊恐万分,拼命的去抠嗓子眼儿,但是韩胤又一脚把他踹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蔑视嘲讽:“没用的,那药只要进了你的肚子,就算你把胃给吐出来也没用。” 说完抬手一挥:“来人,把他押走。” 这么重要的人证自然是要送入宫去。 韩胤自以为想到了万全之策,一定能帮舅舅脱罪,可沈常林才被带出不到三丈就突然捂着脖子、双眼圆瞪。 “怎么回事?” “你干嘛?” 押着他的两个侍卫还以为他是反抗,但这个状态看着不对。 韩胤大步走过去,第一眼他以为沈常林故意装的想要逃避罪责,可还不等他开骂,沈常林鼻孔和眼睛都流出血来,紧接着是耳朵、嘴巴...... 七窍流血,眨眼间就死了。 韩胤被这变故吓懵了,而就在这个时候,秦灼带着禁军出现。 “韩胤,你竟敢毒杀他!” 韩胤抬头看向秦灼,两道视线在空中交锋,明明都没动,却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 秦灼来得太巧了,巧得好像一直等着这一刻一般。 他给沈常林吃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止咳的药丸,可沈常林却在他面前毒发身亡了。 分明是有人早就给他下了毒,而沈常林自己怕是都不知道。 对方一定是有控制沈常林毒发的办法,一直在等着,为的就是抓到沈常林死在他手上。 “秦灼,你好毒的算计?”他竟然中计了。 秦灼一袭红衣,身姿卓然,发冠上的宝石折射的冷光和他眸中的诡谲杀意交辉相映,他唇角勾着笑,邪佞张扬:“韩胤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吗?说出这话简直像笑话。” 嚣张的抬手挥了挥:“拿下!” 韩胤才不许自己像是阶下囚一样被他押着走,怒斥:“我自己会走。” 他大步走过去,一脸的杀气腾腾:“秦灼,你给我等着,要是我舅舅被你害了,我饶不了你。” 他放完狠话刚要走,下一刻杀招突然而至。 韩胤连忙躲避却还是受了一拳,脖子上瞬间架了无数把刀,只要他动一下就会命丧当场。 他简直难以置信:“秦灼,你敢杀我?” 秦灼转了转手上的宝石戒指,冷漠的目光散漫一瞥:“我怎敢杀韩家的公子,但你现在杀了沈常林,是犯人,押解犯人是我的职责。” 满意的欣赏韩胤脸上的屈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