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尽乾坤》 第一章 大祸临头 天色暗沉，寒风刺骨。 城东破庙之内，两扇木门虚掩着，因为寒风的吹袭，不时发出砰砰声，地上堆着草垛，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草垛之中却有两个小乞儿睡在里面，只是因为天气寒冷，又饥肠辘辘，两人脸色都有些发青。 “唔~~”石头打了个哆嗦，从草垛之中钻了出来。 刚刚十岁的石头，身体显得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小些，因为日夜经受风吹雨打的缘故，皮肤稍显粗糙黝黑，远远看去其貌不扬，但跟同龄孩童不同的是，他没有任性的权利，带着弟弟在江临城求存的生活，让他拥有远比其他人更坚毅、强大的内心。 此时街上早市已开，他要早早去占个位置才好做事，免得一会去晚了，又要被那几个大乞丐给挤兑、戏耍了。 “哥，你等等我，我也一起去。”草垛里睡着的另外一个瘦小孩童听到了动静，从身后扯了扯石头的袖子，挣扎着想要起来。 石头回头看着还一脸睡意的小石头，笑了笑：“没事，哥先占好了位置，等暖和一点的时候你再过来就是了。” “哦，那.....那我等一会就过去。”小石头也有些受不住寒风的吹袭，没有多想就又钻了回去。 石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稍微清醒了一下，从地上已经熄灭的火堆之中捡起了几块焦炭，迈步走出这座破庙。 “果然还是好冷。”石头抿了抿嘴，不时吹吹自己的手心，双手因为寒冷几乎都快没有了知觉。 一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几个挑着担子的菜农将农田上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送往街市，制作早点的摊贩也已经开始生火了。 城中大街的醉仙楼尚没有开门，门外却已经被好几个乞丐占据了位置，这是整个江陵城最为奢华的酒楼，进出往来的都是城里的富贵大户，按照老木头的说法就是从牙缝里扣点出来，都够他们几个吃上几天了。 “老木！”石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向其中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乞丐。 “石头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老木头皱着眉头，推了推旁边一个乞丐，让他让开点位置。 石头挤了进去，瑟瑟发抖的身体才缓了下来，笑道：“是我的错，这天有些太冷了，多亏了您帮忙占着位置，不然今天晚上怕是不好过啊。” 老木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世间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哪怕是他们这种市井乞丐也讲谁的拳头大，若是他们几个不团结起来，早就不知饿死在哪个旮旯角落之中了。 石头和他弟弟就更不必说了，两个小孩子，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死去。 醉仙楼的大门不知何时开了个缝，从里面钻出个十六七岁的小哥。 小三儿，从十岁就来这醉仙楼打下手做伙计了，附近乞丐人人都巴结着这位小哥，不巴结也不行啊，一旦伙计动手赶人，哪个乞丐能留在这‘风水宝地’讨口剩饭吃？ “三哥。”石头咧嘴一笑，苍白的嘴唇因为寒冷冻的裂了开来。 “石头啊。”小三儿点了点头，只是睡意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看起来就像摇头晃脑一般。 “三哥我来帮你吧。”石头上前帮着小三儿将沉重的铁木门推开。 醉仙楼财大气粗，便是门口的这两扇大门都是用的上好铁油木，一扇门就足有百来斤，寻常大汉推个门都要脸红气粗。 “嘿嘿，还是你小子上道！”小三儿笑道，说着附耳道：“一会你可小心着点，我听掌柜的说了，早上整个醉仙楼都被人给包了，听说是朝里大官，昨天晚上掌柜的就跟我们叮嘱着呢，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反正就是万万不能得罪了那帮人。” “大官？很厉害吗？”石头有些懵懂，他的父母在三年前被山贼杀死了，他和弟弟还是躲在牛棚草垛之中才躲过一劫，大字也不识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大官。 “反正比咱们掌柜厉害就是了。”小三儿撇了撇嘴。 石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缩回了角落之中，大官不大官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些人自己得罪不了。 “你们几个，赶紧走走走，今天有贵客过来，要是冲撞了他们，你们被打死，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小三儿踢了台阶上的几个乞丐一脚。 几个乞丐被踢了也不敢有什么怒色，只是其中一个指着石头道：“三哥，那石头怎么不走？” “关你屁事，滚！”小三儿哼了一声。 几个乞丐悻悻然离去，唯有石头依然缩在角落之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小三儿和他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原本两家就是邻居，山贼屠村活下来的只有石头和他弟弟，而小三儿那个时候已经被送到了醉仙楼里，也是这个缘故，小三儿才会格外照顾石头。 天色渐渐放明，街道之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闪开，都闪开！’ 一阵呼喝声从街口传来，地面也随之轻轻震颤起来。 首当其冲的是个骑着黝黑骏马、身穿黑甲的男子，而男子的身后则是两队带刀大汉，大汉的中央簇拥着两辆奢华马车。 黑甲男子煞气极重，手中马鞭不时的抽向躲闪不及的行人，喝骂道：“都滚开，要是冲撞了大人，你们这些贱民有几条命都不够！” “启明，不得扰民，咱们这次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马车之内忽然传来一男子声音。 “是小人唐突了。”黑甲男子煞气稍止，只是眼中的冰冷却是半点也不曾减弱。 石头心有余悸的看了那黑甲男子一眼，刚才那黑甲男子也扫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几乎让石头的心脏都停滞了下来。 比起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这黑甲男子的杀气更是不知重了多少倍。 石头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若是再多看一眼，只怕就要被打死在这里。 “大人，醉仙楼已到。”黑甲男子拉住马头，跳了下来。 “嗯，那咱们就进去吧。” 马车幕帘掀开，出来一位身穿青色貂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车下早有一人跪倒在地，供这中年男子踏下。 “嗯？”中年男子看了石头一眼，眉头微皱。 黑甲男子顺着目光一下便看到了角落之中的石头，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大难！”石头心脏猛地缩紧，刚想走开，却已经被黑甲男子一脚踹中，顿时五脏内腑都绞成了一块，喉头鲜血喷出。 “狗崽子！！！”黑甲男子望着自己手背上的几点血沫，眼角闪过一抹杀机，‘锵’的一声，腰间佩刀出鞘，就想要一刀砍了石头。 “李大人，我这人见不得血腥呢。”后面的马车之内传来一声柔媚之极的女子声音。 “启明！”中年男子出声制止。 黑甲男子显示了他令行立止的功底，中年男子刚一出声，他手中的朴刀就已经稳稳的停在了石头的脖颈处，森冷锋利的刀锋已经微微割开了石头的一丝皮肤。 石头鼻翼汗珠都在微微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刚才利刃砍来的那一刻，他的思维都完全停滞了下来。 “滚！”黑甲男子厌恶之极的狠踹了石头一脚。 “噗~~”石头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强忍着钻心的疼痛低着头爬出了角落。 一旁的小三儿看在眼里，却吓得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出声。 “尘姑娘，咱们这就进去吧？”中年男子看向马车笑道。 “李大人所言极是。” 马车帘幕被人缓缓掀开，从内走出个穿着红袄小衫的俊俏丫头。 “小姐，我扶您下来。”小丫头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 “无妨。” 尘梅雪牵着小丫头的手从车上下来，丹凤眼循着地上的血迹，看见了不远处趴在地上的石头，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雨。”尘梅雪附耳在小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 名叫小雨的丫头有些不情愿的模样，不过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 街道上。 “我......我要死了吗？” 石头脑袋一阵昏昏沉沉，趴在地上，腹部原本钻心的疼痛似乎也感受不到了，只是睡意一阵一阵的袭来。 “哥.....” 小石头有些颤抖的声音传入石头耳中。 “哥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石头听到小石头的声音，强打着精神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街边的墙角处。 “可，可哥你身上好多血啊！”小石头脸憋的通红，眼中泪水不停的掉落下来。 “别哭，别哭。”石头忍着疼痛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硬挤出笑容：“真没事，让哥哥休息一会就好了。” 小石头抽泣着坐在石头身旁，不停的擦拭着从眼中流下的泪水。 ‘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不然小弟他要怎么活下去。’ 石头心中不停默念着这句话，自从山贼屠村之后，小石头就只有他这个亲人了，如果现在连他也死了，才六岁的小石头又要怎样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 刚才被那黑甲男子狠踹了两脚，别说他本就身体虚弱，就是一个身体健壮的大汉，也要大病一场不可。 石头悲恸之下几乎要忍不住的掉下眼泪，他只是想让自己和弟弟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就会如此的艰难？ 石头仰起了头，不想让一旁的小石头看到自己掉泪的样子，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的惶恐，如果连自己都撑不住了，小石头又该怎么办。 “你哭什么？”清脆的女子声音传来。 第二章 你要谁死,他就活不成 石头睁开通红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鲜红小袄、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看着小女孩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石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小雨耸了耸肩，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放着数十枚拇指大小的碎银。 “小姐心地善良，怕你被那个黑面鬼打死，特意吩咐我给你一些银两去买些药材疗伤。”小雨一边将手帕之中的碎银放在石头面前，一边碎碎念：“能碰上小姐，你们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是那个马车上的人’ 石头呆呆看着地上的碎银，漆黑的泥土上，这些碎银便像是一颗颗珍珠一般耀眼。 这是他的救命钱！ “真是的，一句谢谢也不会说，白瞎了小姐的好意！”小雨瞪了石头一眼，有些愤愤不平的嘟囔道。 石头没有动地上的碎银，反而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向小雨： “能，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小姐的姓名？” “哼！”小雨斜斜撇了石头一眼，轻蔑道：“你还想学戏里讲的一样来报恩啊？” “我父母亲虽然早逝，却也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今天你家小姐救我一命，等我处理好该做的事情，我就算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这份恩情。”石头定定的望着小雨，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好吧，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小姐的名讳却是不能告诉你的。”小雨被石头的眼神吓了一跳，良久之后才续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家小姐是京都尘家的，以后你若是有点良心，就来京都，跟守卫说我的名字就行了，记住了，我叫尘雨。” “京都尘家，尘雨.....”石头默念了好几遍，像是要将这几个字狠狠印在脑海中一般。 “弟弟，扶我起来。”石头干涩的嘴唇微微动弹了下。 小石头连忙点点头，也不顾自己哭的像个小花猫一样，小心翼翼的将靠在石墙上的石头扶起，一瘸一拐的渐渐远去。 ....... 城东早已人去楼空的破庙之内，远远可以望见有几点火光从内透出。 “哥哥，这几天就让我自己去找吃的吧，你好好养伤，好不好？” 小石头一边小心的注意着药铫里面的动静，一边带着些祈求的看向石头说道。 “不行。”石头一口拒绝，皱着眉头道：“你才多大点，要是和城北的那些人起了冲突，你要被欺负的。” “可.....可是哥哥你伤的这么重，再说了，那些人要打我，我就用石头丢他们。”小石头攥了攥拳头。 看着因为生火而熏的小脸黑嘟嘟的小石头，石头有些迟疑了，现在他光是躺在草垛上都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腹部更是一阵阵绞痛，稍微动弹一下，浑身的冷汗都哆哆嗦嗦的逼了出来，更别说还要上街去讨些吃食了。 “那你明天出去后一定要牢牢呆在老木头他们身边，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啊。”石头嘱咐道。 “嗯嗯嗯，我一定不会惹事的。”小石头连忙点头笑道，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讨不到东西也不打紧，那位小姑娘给了咱们不少银子，应该可以撑不少日子。”石头的声音有些沉重。 “那怎么行！”小石头瞪大了眼睛：“那是哥哥用来买药的银子，小石头一定会讨很多吃的，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才行。” 看着一脸执着的小石头，石头的嘴唇抿了抿，胸口似乎堵了一块什么，让他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 第二日，天色有些发青，庙内大院疯长的野草上皆是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庙内，小石头揉了揉眼睛，将脑袋露出在草垛之外，霎时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行不行，再起来的话，一会位置就又要被人占光了。”小石头用力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麻利的从草垛里钻了出来，小石头看了石头一眼，慌慌张张的冲出了破庙，赶往城中。 醉仙楼外，老木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从不远处跑来的小石头，忧愁的问道：“你哥他没事吧？我昨天看他被那黑甲将军打了，还吐了血，真是造孽啊。” “我哥是被人打的？”小石头呆呆的瞪大了眼睛，小拳头攥的紧紧的。 “你不知道？罢了罢了，那些凶神咱们惹不起啊。”老木头摇了摇头脑袋。 小石头听的眼中满是泪水，他昨天来的时候，石头已经趴在了地上，所以他也只看到石头受了伤，却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如今听老木头一说，顿时感觉痛苦万分。 “他们为什么要打人！”小石头忽然泪水横流的喊道，眼中满是愤怒的血红。 “嘘嘘嘘~小点声啊我的小祖宗哟。”老木头连忙捂住小石头的嘴，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守在醉仙楼外的两个大汉，耳语道：“人家都是带刀的，一个不好就要杀人，咱们命贱，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咱出头啊，千万不要冲撞了那些人咯。” “咦~~” 远处饺子摊上，一个带着帷帽的黑衣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来。 和黑衣女子同桌还有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少年，裸露而出的双臂强劲有力，如同虬龙纠结，一看便知是有武功在身的江湖人士。 “慕师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是李冠图那个老贼从里面出来了？”少年双目微微眯起。 “哼，李冠图怎么会单独出来，再说咱们这次的任务也不是为了杀他，只是来监视他的行踪而已。”黑衣女子冷哼一声，续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个不错的好苗子，说不定可以拉入门中呢。” “好苗子？”少年的语气有些不服，在他眼中，江陵城就是鸟不生蛋的荒凉地界，要不然李冠图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来避人眼目，这种小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好苗子。 黑衣女子的脸都被帷帽遮住，看不清任何表情，少年却隐隐觉得脸上有些刺痛，似乎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知道黑衣女子已经生气了，连忙闭嘴不再说话。 要知道这个慕师姐可是门中有数的高手，内外功夫都修炼到了极高境界，普通武者被她隐含杀意的目光看上一眼都会被生生吓死，若是惹得她发怒，便是连门主都要大伤脑筋，不说修为，单论地位，少年不过是门中长老的弟子，黑衣女子却已经是内门弟子第一高手，根本惹她不起。 小石头心头怒火腾腾，额头青筋直冒，谁能想象到一个六岁的小孩会有这种表情，便是连老木头也被小石头的表情吓了一跳，双腿都在发抖。 “果然没有看错！”黑衣女子声音之中透露出一丝笑意，下一刻人已经从饺子摊消失，出现在了小石头身旁。 一旁的少年看的目瞪口呆，虽然早已知道这个慕师姐功入造化，却依然被吓了一大跳，就刚才黑衣女子展现出的可怕速度，他别说是反抗，只怕连反应都没有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想要报仇吗？”黑衣女子直直看着小石头，被帷帽遮掩着的双目似乎有两道亮光透出。 虽然不是刻意，但她却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小石头与老木头的对话，因此一来就直接果断的问道。 小石头脸上满是泪水，望着黑衣女子咬牙切齿的重重点头：“想！” “别哭。”黑衣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毫不嫌弃小石头身上的脏臭，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世间人命贱如草，你和你的哥哥之所以会被人肆意侮辱，只是因为你们不够强，只要你们强大到让人侧目的地步，就没人可以再欺负你们了。” “强大？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小石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通红的眼中，泪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平静，只是平静之中却带着一丝让人心悸的寒意。 “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你有没有为此可以把命豁出去的觉悟？”黑衣女子注视着小石头的眼睛。 “只要能够不让人欺负我和哥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小石头重重点头。 “好！”黑衣女子嘴角露出一抹让人心醉的笑容：“现在你的力量可能很小，但是只要你的信念没有减弱，终有一日你一定能够变得强大。” “至于现在，我先替你报仇。”黑衣女子笑道：“你要谁死，他就决然活不过今天！” 此刻的黑衣女子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君王一般。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第三章 借尸还魂,割头下酒 天色渐渐亮堂。 黑衣女子安抚了一下小石头，又返回去与摊上少年耳语了几句，方才返回。 “你就安静呆在这里，不要片刻，你口中说的那个黑甲将军人头便会出现在你面前。”黑衣女子温柔笑道，全无半点杀气，仿佛只是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小石头呆了呆，还未说话，黑衣女子已经轻飘飘走向了醉仙楼。 醉仙楼外两个负责护卫的大汉显然看见了黑衣女子，眉头一皱就想上前询问。 只是还没张嘴，黑衣女子双手已经急如闪电一般点中了两人的耳后三寸，两个护卫顿时瞪大了眼睛呆立于原处，若是仔细看，便可以看出两人神情呆滞，眼睛瞳孔渐渐涣散，显然已经无声无息之间死去了。 然而黑衣女子却依然一副平淡模样，身体缩在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尸体之后，双手搭在尸体背部，脚掌将对方微微托起，就这么藏在尸体背后，操控着尸体进入了酒楼之中。 这招还有个名堂，便叫‘借尸还魂’，高深的武者熟知人体所有经脉、关节，即使人已经死了，却依然能够通过刺激某个穴道、关节来让对方有动作。 只不过通常用出这种招式的都是一些赶尸人或者江湖骗子，利用尸体来行骗，若不是为了帮小石头报仇，黑衣女子也不想用出这种招式来。 黑衣女子的动作极快，虽然尸体面部僵硬，但却因为此时天色尚早，加上他本就是护卫中的一员，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 让她十分顺利的进入了后院的其中一间厢房。 “谁？” 木门发出响动的瞬间，立刻惊醒了房内的人。 “咦？”黑衣女子发出一声感兴趣的声音来，她的功夫极好，虽然没有特意消除生息，但寻常人想要发现她根本不可能，更不用说她开门的手法极为特殊，基本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你这宵小之辈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我家小姐的闺房，想死不成！”尘雨瞪着眼睛从屏风之后走出，一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黑衣女子和地上的尸体。 “小雨，不得无礼，这位慕姑娘可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反而是大名鼎鼎呢。” 屏风之后又走出一位女子，便是当日一念救下石头的尘家大小姐。 黑衣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甚至闲情逸致的坐在了房中茶桌旁，替自己泡了壶热茶，浑然没有半点慌张之情。 “明王手下第一高手，京都通天武馆馆主，传闻慕姑娘功入化境，曾一招击败成名已久的‘一剑无影’司徒静夜，事后司徒静夜却反而甘拜下风，投入通天武馆之内，成为京都一时佳话，惜墨心中向往不已，却是一直不得清闲呢，不然定要与慕姑娘交流一番。”尘惜墨悠然笑道。 “你很清楚我的事情呢？”黑衣女子幽幽道。 “馆主您说笑了，京都之中又有哪个不识您的大名呢？”尘惜墨不卑不亢笑道，仿佛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尸体一般。 “既然你这么清楚我的事情，一定也知道我要做什么咯？”黑衣女子的声音有些飘忽。 “惜墨才疏学浅，又怎能知晓馆主心中所想，不过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小女子帮助，小女子也不会推辞哦。”尘惜墨笑道。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忽然捏住了尘惜墨左手腕，纤细手指此时却化为了利爪，深深陷入其中。 尘雨面色大变，就想要出手，却被尘惜墨轻轻拦住，笑道：“可惜馆主与惜墨一般是个女子，不然此情此景之下，惜墨只怕已经是芳心暗许了呢。” 说话间，尘惜墨手腕微微一抖，轻飘飘的将手腕收回，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仿佛两人只是打了个招呼一般。 “都说京都府卧虎藏龙，果然名不虚传，纤雪今日总算是初见端倪。”黑衣女子轻笑一声，霎时间房内原本的紧张气氛也顿时一扫而空。 “放心，我今日过来不是想搅了你和李冠图的会面。”慕纤雪摘下帷帽，大大方方的喝了一口茶水。 尘惜墨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那再躲躲藏藏自然也无丝毫用处。 “不知可否告知一二，惜墨说不定可以略尽绵力呢。”尘惜墨浅笑道。 “不过是来杀个人罢了，就不劳烦尘大小姐了。”慕纤雪摇了摇头，重新将帷帽戴好，走出了房间。 —— “小姐，您就放那个女人离开这里？”尘雨不解的看向尘惜墨。 尘惜墨摸了摸手腕，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红印。 “那个女人可不是简单的女人，要不然哥哥也不会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跑到天水去了。”尘惜墨的脸色有些难看。 .......... 离开了尘惜墨的房间之后，慕纤雪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也不再特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反而大大方方的抓住了一个正在准备早点的奴仆，询问了黑甲男子的房间直奔而去。 ‘砰’ 一声巨响，客房的木门轰然破碎。 “混蛋！” 充斥了满腔怒气的骂声从房间内传出，随后一道硕大身影从房间之内冲出，正是黑甲男子。 这人便是连睡觉也不卸甲，那把腰刀更是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一有响动，立马便反应了过来，足可见其精悍之处。 “嗯？你是何人？！”黑甲男子眼神锐利的望向慕纤雪，并没有轻举妄动。 “你还没资格知道。”慕纤雪摇了摇头。 黑甲男子闻言胸腔急剧起伏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动手，慕纤雪能够一路抵达这里，甚至大摇大摆的打碎了他的房门，仿佛丝毫不惧被人发现，这点实在是太过反常，也容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武者需有武德，你既然抛弃武德，喜欢欺凌弱小以此为乐，那自然也有了被人欺凌的准备了吧？”慕纤雪像是在戏弄老鼠的猫一般戏谑道。 “好大的口气！”黑甲男子双目发红，就算他再怎么谨慎，被人打上门来，还发话要教训他，他也是忍不了的，更不说他本就是一个脾性暴虐的人。 ‘锵’ 刀光四溢，煞气骤然爆发。 黑甲男子忽然暴起，一刀斜劈向慕纤雪，重刀携带满腔怒气几可分金裂石！ “学艺不精，丢人现眼！”慕纤雪嗤之以鼻，两根手指如闪电一般稳稳夹住黑甲男子手中的刀。 重刀不停颤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慕纤雪两根纤细的手指，仿佛是一根筷子被人轻稳的夹住了一般。 一击不成，黑甲男子果断将手中重刀抛开，腰身急转，手肘重重撞向慕纤雪，正是军中盛行的武技‘飞龙肘’，势大力沉，却又可以灵活对敌，乃是军官才可是习得的武技。 “呵呵，壮士断腕吗？” 慕纤雪饶有兴趣的看着黑甲男子，五指如钩捉向黑甲男子的手肘。 “中计了吧！”黑甲男子心中大喜，其实他这一招却并非简单的飞龙肘。 就在慕纤雪的鹰爪即将捉住黑甲男子的时候，黑甲男子却招式一变，手肘一弹，硕大拳头打向慕纤雪心窝，同时脚下一扬，大片泥土被他扬起，却是踢向了慕纤雪的小腿。 这一招却正是‘手中刀剑落，飞龙肘上开，泰山锤正中，仙人脚难防。’ “三岁孩童的玩意，你倒是练的不错。”慕纤雪笑出声来，轻巧的化爪为掌一把握住了黑甲男子的泰山捶，用力反转的同时脚下迅如雷电一般与对方踢了个正着。 ‘咔咔咔’ 渗人的骨肉碎裂声传出，黑甲男子右臂整个被扭成了麻花一般，细腻的鲜血从黑甲缝隙之内渗出，左腿更是整个向内凹陷而下，显然是被慕纤雪给踢断了。 恐怖的剧痛加身，黑甲男子却是硬气的很，只是闷哼了一声，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慕纤雪。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死定了，他本身就练了硬气功，体魄及其强大，便是番外蛮族他都敢跟对方硬碰硬，可是却被眼前这个女人戏称为孩童把戏，足可见对方是如何可怕的武者，求饶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不错不错，总算没有失了武者的风骨。”慕纤雪赞赏的点了点头，脚尖轻点，重刀立刻弹到了她的手中。 “你是自尽，还是让我出手？”慕纤雪看着黑甲男子。 “你可知道袭杀都城将领是何罪过？”黑甲男子闷闷哼道，虽然知道生机渺茫，但他却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又何罪之有？”慕纤雪手中重刀一划而过，黑甲男子头颅落地，硕大身体轰然倒地，腥膻血气弥漫开来。 慕纤雪捡起了地上的头颅，轻巧跃出了醉仙楼，到她离开为止，整个醉仙楼里的人，都仿佛集体消失了一般，没有传出任何的喧闹。 “那位姑娘出来了。”老木头眼睛瞪得滚圆。 小石头心头一跳，刚一抬头，就见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在他面前，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这.....这就是。”小石头的双手颤抖的厉害，腹中一阵阵的翻滚着，强烈的恶心感充斥着他整个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昨日就是这个人差点杀了石头啊。”老木头瘫倒在地上，身子抖得像是筛子一般，却依然忍不住看了一眼说道。 ‘砰’的一声，人头被慕纤雪扔在了地上，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第四章 像顽石一般活着 “武者一怒，血溅十步。”慕纤雪轻声道：“你日后要时刻记住，武者是不能受到侮辱的，谁敢于轻辱你，哪怕是上天入地，也定要让对方身首异处。” 温润如玉一般的轻柔声音仿佛带有魔力一般，让小石头颤抖不止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记住了。”小石头重重点头。 “很好。”慕纤雪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续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现在我们就先去见你哥哥再说。” “好。”小石头连忙点头，他虽然不清楚慕纤雪的身份，可如此轻松的就杀掉了一个将领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说不定连他哥哥的伤势都能够治好。 小石头一把抱起了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兴冲冲的跑向城东的破庙处。 慕纤雪不快不慢的走在小石头的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小石头。 很快，破庙的轮廓出现在了慕纤雪眼中。 “咦，这个地方平时没人会来才是，难道是弟弟他回来了？”石头被门外的动静惊醒，挣扎的从草垛当中爬出。 ‘砰’ 虚掩的庙门被小石头一把推开。 “哥哥，你看你看。”小石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却是满脸都是兴奋的笑容，邀功一般的将怀中的人头拿到了石头的面前。 “这.....这是那个穿着黑甲的男人？”石头呼吸一滞，惊恐的望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人头。 小石头一看石头的表情，连忙将怀中的人头扔到了角落处，连忙解释道：“这是姐姐帮哥哥报仇，这个人差点杀了哥哥，他死不足惜的！”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石头看了慕纤雪一眼，一把将小石头抱在怀里，惊恐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人，我死了不要紧，可这个人死了，官府就会出来搜查，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都要死！” 小石头从来不曾看过石头这么生气的表情，顿时也跟着害怕了起来，害怕、委屈的情绪霎时间也爆发了开来。 “可.....可是这个人该死！”小石头大声哭道：“他差点就害死了哥哥，如果哥哥死了，我哪管的了那么多啊！” 石头沉默的抱着小石头，虚弱的身体此刻仿佛涌现出了无穷的力量，一把将小石头推开，沉声道：“你快走，离开这个地方，趁着官兵尚未出动，我抱着这个人头去投案。” “那怎么行！”小石头呆呆望着石头。 “父亲母亲当时将你交托给我，我就有责任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石头咬着牙，额头青筋浮现。 “哼哼！” 嗤笑声从门口传来，却是跟着小石头和慕纤雪一起来的劲装少年，只是此时劲装少年脸上却满是嘲弄之色，似乎对石头表现出的兄弟之情十分不屑。 慕纤雪一言不发的看着兄弟两人的对话，直到此刻才忽然出声道：“这点你们两兄弟就不需要担心了，没有任何人会来为难你们。” 小石头猛地点头，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慕纤雪急道：“这个姐姐很厉害的，那个坏蛋也是她杀掉的。” “你弟弟有很高的天赋，我打算带他到京都去。”慕纤雪静静站在石头面前。 “是啊哥哥，我们一起到京都去，这样一来就不用再乞讨了。”小石头笑道。 “京都？” 石头低着头，从小就生活在江临的他，只听过老木头跟他描绘过，京都是一个如何繁华的地方，如今忽然说要与弟弟一起前往京都，还是跟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实在是有些过于冒险。 慕纤雪像是看出了石头的想法一般，笑道：“你们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这是一次机遇！抓住，或者是放掉，全看你们的选择。” “小子，这种好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劲装少年不耐烦的哼道。 石头没有理会那个劲装少年的话，他看着小石头的眼睛，里面充斥的是‘渴望’，渴望摆脱弱小，渴望摆脱贫穷，渴望不再遭受他人的白眼，这种眼神让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石头缓缓点头。 ......... 一月有余，平南境内一条小道上。 石头终于知道了那个劲装少年的名字，李乘风，也是通天馆里面的弟子，可以说以后就是他们兄弟两人的师兄了。 石头一路上都在观察李乘风和慕纤雪，他当了三年乞儿，自然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只是慕纤雪带着帷帽，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而那个李乘风却时不时的出言讥讽他，不过这也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每日流连江临各大酒楼、春院的他，像李乘风一般骄纵、放肆的人石头却是看过太多，自然也早已知道如何应对了。 只不过李乘风的作态，却让通天馆在石头心中的印象大大下降了不少。 他虽不曾看过真正的武者，可每日听茶博士讲诉，也是知道武者谦逊、温润，待人如春风拂面，遇敌则是勇武非凡、势不可挡，而这个李乘风虽然勇武有力，却并没有一个武者应有的武德，反而像是茶博士口中讲诉的地痞流氓，借势欺人而已。 “哥哥，我们现在走到哪了，我感觉我们走了好久好久了。”小石头苦着脸道。 石头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温声道：“别急，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到京都府了。” “真是乡巴佬，这里就是平南府的地界，一会我们就要去拜访一下平南王，然后再经过平南府进入京都，到时候你们两个最好离我远点，免得让人家看了笑话！”李乘风哼道。 “平南王！是那个杀蛮的平南王？” 石头心头一跳，平南王‘楚云中’这个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无论是戏台，亦或者是酒楼说书先生，茶馆的茶博士，都无不传唱着平南王五十年前挥兵三十万前往黑域抵御蛮族侵略的事迹。 他的英勇事迹几乎笼罩了从那个时代生下来的每个人，无数听着他事迹长大的少年为此不远千里前往平南，为的就是进入平南王所打造的‘黑铁军’！ “哼，那怎么可能，楚大帅早已在二十年前去世了，如今的平南王是他的儿子楚天，和我们通天馆.....”李乘风说到楚大帅的时候明显的带上了一丝尊敬。 “别多嘴！”慕纤雪忽然冷冷道。 李乘风连忙闭嘴不再说下去，狠狠瞪了石头一眼。 一路无言，经过刚才的事情后，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压的石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小石头依然不时的跑前跑后。 很快，一座宏伟巨城出现在四人面前。 “这就是平南城.....”，石头震撼的望着眼前这座千年古城。 整座平南城都是由一人高的黑色巨石由数十个壮劳力一块块垒砌建造，墙面上还留有战争时期留下用来御敌的风孔，一旦敌人靠近就有无数暗箭刀枪从风孔之内.射出，而高达五十丈的城墙，一旦城门紧锁，除了特制的乘风梯之外根本无法进入，而城内则可以用滚油以及城内的箭塔杀敌，可谓是人族智慧设下的天险！ 城门外分别站立着两队身穿黑色鳞甲的军人，领头之人的眼神十分锐利，一眼便看见石头一行人。 “列队！” 两排三十个军人整整齐齐的站立于两旁，领队之人走上前来，摘下头盔，露出俊朗面容看向慕纤雪笑道： “你们的行程似乎有些落后了。” “启禀殿下，带着两个小家伙，所以慢了些。”慕纤雪声音平淡的说道。 “来来来，别站在这里了，先到我府上再说。”被称为殿下的男子笑道。 李乘风用手肘撞了石头一下，低声道：“小心点，这是平南王的儿子，如今平南王楚天也已经老了，手下的军队都是他的儿子楚云接管着，惹恼了他，你们两兄弟十条命都不够死！” 石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小石头拉紧了一些，这些人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不看、不听。 很快，两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出现在几人面前。 “纤雪，这是特地为你所准备的马车。”楚云笑着邀请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聊聊，咱们上马车细谈如何。” “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慕纤雪点点头，随后对小石头说道：“你也一起上来吧，这件事与你有关。” “哦。”小石头懵懂的点点头。 楚云看向浑身脏兮兮的小石头，脸色微微变化，很快掩盖了过去，笑道：“那可真是难得，竟然还有事情能够让纤雪为难，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小石头三人上了为首的马车，而石头与李乘风则坐在后头的马车之内。 “滚远点！”李乘风踹了石头一脚，脸上满是厌恶、不耐的表情。 石头闷哼了一声，坐在了角落处，没有理会李乘风的嚣张，反而是在想他弟弟，小石头的事情。 之前他虽然躲在众人后面，却也隐隐听到了慕纤雪的话，能让坐拥一个都城的下任楚王和通天馆馆主如此重视，甚至为此慕纤雪还亲手杀了一个将领。 石头不懂，他的世界就是江临城外的柳家村和破庙内的那个小角落，陪伴他的除了痛苦、孤独，也唯有小石头这么一个唯一的血亲了。 他在父母被杀死的时候就发过誓，一定不会让他们柳家的血脉断绝，所以他替自己和弟弟取的小名就叫石头。 像石头一样，经受风吹雨打，顽强的存留在这个世上。 第五章 楚王府 马车平稳的行进着，车内却并没有半点的颠簸，中间隔着的小桌之上，点燃的香炉缓缓升起一丝紫烟，微微的芳香轻柔的在车内飘荡。 “你是说.....这小家伙是不动尊？”楚云的眼睛瞪得有些大。 慕纤雪微微摇头轻声道：“暂时是这样，不过想要确定，还需要血魂石测试一下，分馆里面的血魂石还不能测出这个，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难怪你会如此慎重，这确实是一件大事情。”楚云点点头，目光飘向小石头。 小石头脑袋歪了歪，不是很清楚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嘴里塞满了桌上放着的精致糕点，还偷偷拿了一些放进怀里，打算一会拿给自己哥哥吃，倒是乐的自在。 “如果真是不动尊之身，那我们和京都府的对抗就更有力了！”楚云露出一丝笑容。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慕纤雪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所有人的行动都在皇室的眼中，皇帝也并不是想让我们真个拼的你死我活，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几个兄弟在互相较劲，这个皇帝也不会在意，可如果真是刀枪相见、你死我活，那可就是犯了大忌了！” 楚云闻言身形一滞，慕纤雪的这番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直接将当今圣上称为皇帝，虽早就知道慕纤雪的个性，楚云还是不免有些被惊到，毕竟他家三代为将，此时正是风声鹤唳之时，毕竟将门不过三代，他若是不小心谨慎，就怕下场凄惨！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内有黑域作祟，外有蛮、妖、仙门紧迫，这种时候还对一个扎根百年之久的封王动手，那是自断一臂。”慕纤雪似乎看穿了楚云心思。 “但愿如此吧.....”楚云苦笑道。 他每次面对慕纤雪的时候都仿佛是个小孩子一般，被她掌握着对话的主动权，这点让他无奈的很。 “殿下，王府已到。”幕帘之外传来车夫声音。 几人下了车，王府大门之外早有人等候着，为首的老者腰身弯曲恭敬道：“老奴遵照小王爷的嘱托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 “不急，你先带我的几个客人去房中休息一下。”楚云吩咐道。 “老奴这就安排下去。”老者点头。 立刻有几个王府中的婢女迎了过来，李乘风倒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石头则是有些拘谨的跟在婢女之后。 两人分别被带进了王府后院之内的厢房之中，而小石头则是跟在了慕纤雪与楚云之后，不知去了哪里。 “公子，您先在此稍等片刻，云儿先给您准备热水及衣物，一会您若有吩咐只管喊云儿一声。”婢女将石头带进了厢房之后，低着头温声道。 “劳烦云儿姐姐了。”石头手足无措的谢道，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自称云儿的婢女偷偷笑了笑，会对一个丫鬟如此客气的客人，她也只见过石头一人了。 云儿离开房间之后，石头才松了口气，他平日接触的都是些乞丐，寻常人见到他无不是露出厌恶神色，使得他现在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没有多长时间，房门被人打开，云儿抱着个远比她娇小身材庞大的木桶走进了房间之中，奇异的是桶内白雾飘渺，竟是盛满了热水。 “姐姐好大的力气啊！” 石头有些看的呆了，这木桶约有半人高，可却是用楠木制成，加上里面还盛满了水，少说也有两百来斤，云儿抱着脸不红气不喘，旁人看起来却是惊诧不已。 “这也不稀奇吧？”云儿放下木桶，反而有些奇怪的看向石头，笑道：“王府之内的奴仆、婢女都要去城中的通天馆之内习武三年，而后方能入府，不过说是习武，其实也只是在外门当杂役，也算是提前熟悉府内事务。” “去通天馆当杂役就能这么厉害？”石头有些呆滞。 “那是自然了，馆内的师傅们都是有名的武者，更别提司徒馆主还是平南都内最厉害的人物了。”云儿的脸庞有些泛红的说道。 “好了，云儿不打扰公子沐浴了，您的衣物云儿放在桌上了，云儿会在门外等候。”云儿放下衣服，关上了房门。 云儿走后，石头才心事重重的脱掉身上早已脏兮兮的衣服，进入木桶之中，他身上满是油腻，满以为很难清洗干净，一会出去的时候，又难免要遭人耻笑。 可这木桶之内丝丝浑浊的水却是神奇的很，刚一入内，石头便感觉身上热辣辣的，用力一搓，便露出略有些粗糙的皮肤来。 “好久.....没有像这样洗过澡了。”石头回想起了儿时母亲替自己洗澡的时候，无忧无虑。 “想这些干嘛，现在我该想的是弟弟的事情才对。”石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被通天馆的人看中，是小石头的福气，但是相对的，他肯定也会卷入争斗之中，石头在一个月前看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之时就想到了，他们兄弟的人生都可能会为此而变得有些不同。 这个变化是好是坏，石头不知道，他只是固执想要遵守自己的诺言，仅此而已。 ....... 饭桌之上，慕纤雪终于摘下了帷帽，露出了那张完美无瑕的容颜。 石头则是有些奇怪的发现，饭桌之上的气氛有些变化。 楚云自不用说，便是冷冰冰的慕纤雪嘴角都挂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笑容。 特别是两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看看小石头，又带着一点点期待的看着他，让他更是手足无措。 李乘风很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脸上的神情也带上了一丝恼怒。 饭后。 楚云满脸笑容的走到了石头面前，笑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叫我石头就好了。”石头低声道。 楚云一愣，石头显然并非正名，于是再次道：“嗯.....我的意思是姓名。” “柳焱。” 石头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他其实不是很想说出名字，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柳家村的惨况。 “柳焱，嗯，是个好名字。”楚云注意到石头，也就是柳焱的神情有些异样，撇开话题道：“你弟弟那边情况不错，所以我们现在想要测测你的天赋，然后再来决定你们兄弟俩的去向。” 柳焱心头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天赋居然还关乎到弟弟和自己的去向，闻言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只是一个很小的步骤。”楚云笑了笑，以为柳焱害怕测试过程。 柳焱沉默的点了点头，随着楚云走出大厅，进入了院中搭建的练武堂。 练武堂之内早有一人在那里等候，正是先前早一步出来的慕纤雪，而此时慕纤雪的手中正拿着一颗圆溜溜的红色石头。 石头通体圆润，上面布满暗红色纹络，柳焱看在眼里，也没有出声疑问，只是默默的站在慕纤雪面前。 “伸手。”慕纤雪冷声道。 柳焱闻言疑惑的将手伸向那颗红色石头，只是尚未接触到，手腕便已经被慕纤雪用三根手指捏住，随后指尖刺痛，便看到猩红血珠从大拇指上渗出。 慕纤雪的动作很快，指尖微动就将柳焱手指上的血珠刮去，涂抹于红色石头之上。 随后神奇一幕呈现。 只见石头之上的血色纹络像是活了一般，不停在石头表面扭动，甚至在昏暗的练武堂之内浮现出一抹微弱的红色光芒。 光芒温润而不刺眼，如同暗夜之中的红色星辰散发出的光辉。 柳焱一时间也被那石头上的奇异景象所吸引，心脏都微微抽紧，毕竟他之前已经得知，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测试他的天赋，很显然这奇怪的石头就是用来测试的物品。 慕纤雪静静看着血魂石没有说话，只是隐藏在帷帽之中的眼睛撩了柳焱一眼。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不过还是有些遗憾，不动明王的血脉果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出现两个呢。”楚云叹了口气。 “没有.....天赋？”柳焱声音有些颤抖，拳头不自觉握的紧紧的。 “劣等资质！”慕纤雪惜字如金道，看向柳焱低声道：“但这并非没有希望称为一流武者，只是你需要付出比同龄人多十倍的努力。” “十倍吗.....”柳焱原本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如果是旁人骤然听慕纤雪这么说，只怕早就心灰意冷，但柳焱却是不同，他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你不怕？”慕纤雪有些好奇柳焱的神色。 “我怕，我怕失去弟弟，我怕我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如果说用汗水和鲜血能够换来他们的平安，别说是十倍，就是百倍、千倍我也会甘之如饴。”柳焱平静的看向慕纤雪。 第六章 蓝先生的课 慕纤雪仔细的看着柳焱的眼睛，她不是初出江湖的小丫头了，相反，她见过太多太多口腹蜜剑、表里不一的人，没有任何人敢在她的面前说谎，这次她也妄图从柳焱的眼中找到一丝故作坚强的色彩。 可惜的是，慕纤雪这次什么都没有找到，自始自终，柳焱的眼中就只有坚毅之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错。”慕纤雪声音带着一丝轻柔：“只不过你暂时不能跟在你弟弟身边了，你要留在平南。” “不行！”柳焱脸色大变，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我弟弟不能离开我的身边。” “你可以放心。”慕纤雪放下了身段，轻声道：“我不是要让你们兄弟永远不能相见，只不过你弟弟天赋极佳，唯有带他去京都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你是他的哥哥，我担心日后有人搜寻线索找到你身上，再用你的性命来威胁他。” “在那之前我会先咬舌自尽。”柳焱脸色难看之极。 “然后呢？”慕纤雪反问道：“让你弟弟为你的死而自责终生，断绝他的武道之途？还是让他跟害死你的人去拼个你死我活？” 柳焱沉默了下来，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慕纤雪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柳焱，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如果十年之内，你能成为宗师，到时候你便可以入京来跟你弟弟团聚了。” “宗师？如何才能成为宗师？”柳焱像是找到一丝希望，连忙问道。 “想成为宗师说简单也简单，只需练得浑身铜皮铁骨，能够生撕虎豹，气劲饱满，练神返虚即可。”慕纤雪淡淡道。 “生撕虎豹，铜皮铁骨.....”柳焱有些咋舌，便是城中富贵人家豢养的恶犬也能够追着他狂吠，更遑论是生撕虎豹这种天方夜谭之事。 楚云在一旁脸色有些异样，柳焱不知道宗师是什么概念，他却是清楚的很，想要达成宗师之境不容易，便是中上资质没有十数年的苦修也绝难达成，更别说柳焱还是劣等资质，按理来说，以他的天赋，今生能够进入宗师之境，那也绝对是侥幸之事。 不过慕纤雪既然已经发下话来了，楚云自然也不会出声反驳，慕纤雪心中所想之事，常人实在难以窥得一二。 “十年，十年之内我一定会达成宗师之境！”柳焱像是不服输一般看向慕纤雪。 “好，我等你。”慕纤雪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 平南都内，城中云谷街道旁的通天馆之内。 柳焱沉默的站在馆内大堂之中，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面容狰狞，名叫魏宣的光头大汉。 “拿着，这是你的练功服，别弄丢了。”魏宣瓮声瓮气道。 “谢谢师兄。”柳焱谢道。 “嗯，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咱们馆内人多又杂，自然不能没有规矩。”魏宣大步走在了前头，续道：“总而言之呢，馆内分为两个地方，一个是内门弟子住的清心阁，另外一个就是咱们外门弟子住的修心阁了。” “清心阁就不说了，里面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子嗣，自小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咱们也比不得。”魏宣大大方方笑道：“修心阁呢，主要就是王府和一些大官人家中豢养的仆从，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人家，里面的小丫头很多都是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泼辣的很，惹了她们可是不好过。” “谨遵师兄教诲。”柳焱露出一丝笑容，想起了在楚王府之内服侍自己的云儿，那时候柳焱也被云儿表现出的力气吓了一跳，却是想不到如今他也要进入修心阁之内了。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一会我领你到阁房里，明天开始你也要跟着我们一起上早课才行，就是刚才路过的讲武堂里面。”魏宣停在一间房间外，续道：“记得千万别迟到了，每日的早课都是必修的，负责上课的先生也会点名，若是迟到片刻，受罚事小，一整天都没饭吃才叫人受不了呢。” “我记得了。”柳焱点头，虽然接触新事物有些忐忑，但若比起从前，简直无异于天堂一般。 ....... 第二日，天色尚还昏暗之时。 躺在木板床上的柳焱却是已经睁开了眼睛，每日早起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不能吵到别人才是。”柳焱轻手轻脚的从房内出来。 他这是习惯，其他人却不是，若是给别人添了麻烦，他也过意不去。 只是让柳焱想不到的是，庭院之外的琉璃亭竟然传来细细的剑鸣声，似乎有人比他还早了一步出来。 “难道是修心阁里的哪位师兄，果真勤奋非常。” 柳焱蹑手蹑脚的走出庭院，他虽然已经来了通天馆，却是还没见过任何人演过武，此时好奇心一起，立刻按耐不住的想去看看。 此时天色昏暗，唯有半空之上的银月释放出丝毫光芒，点点繁星映于琉璃湖内，随着水波荡漾。 亭边一道人影正在不停的变换着身形，手中握着的长剑不时发出低微的剑吟声。 虽然看的不是十分真切，但躲在一旁的柳焱却是看的如痴如醉。 他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够将手中的长剑舞的如此优雅，不仅没有半点杀气、凌厉，反而有一种让人心醉的魔力。 亭边舞剑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躲在一旁偷看的柳焱，依然在那边无声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绽放出一朵朵耀眼的剑花。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天空渐渐放明，亭边的人才停下了动作，缓缓吹出一道长长白气，脚下一动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好厉害的人！” 柳焱看的热血沸腾，浑然忘了自己的存在，直到人影消失在眼中，才忽然惊醒了过来。 走出树丛的柳焱来到了琉璃亭边，他的眼神极好，刚才看见人影吐出白气的时候，几乎惊叫出声，因为他分明看到，地上的泥土都被那人的一口气吹的掀翻了起来。 如今走近一看，柳焱就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上出现了一个能够容纳一根手指头伸入的圆坑，更让柳焱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圆坑旁边长满了小草，可那些小草却是完好无损，仿佛这个圆坑是用铁棍硬生生捣出来的一般。 魏宣从庭院之内走出，正好看见蹲在地上的柳焱，喊道：“柳焱，你在干嘛呢？现在都到了上早课的时候了！” “没事！”柳焱心中一惊，慌乱的站了起来，至于那个圆坑，则是被他用脚抹平了，下意识的，柳焱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 “你小子怎么看起来神经兮兮的。”魏宣走了过来，摇了摇头续道：“你也别紧张了，馆里的事情虽然不少，好在大家都还是蛮好相处的，先生虽然严厉，但只要没有违反规矩，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是是。”柳焱心不在焉的点着头，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跟在魏宣后头的柳焱心中一直在想着之前出现在琉璃亭外的剑客，或者该说是那个剑客舞出的剑和他的动作。 “你就坐我旁边好了。” 魏宣用力拍着柳焱的肩头，使得柳焱顿时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却是进了练武堂后头的讲武堂了。 此时天色显青，讲武堂里却是已经坐满了人，男男女女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不过眼下负责讲课的先生未到，因此显得有些嘈杂。 “蓝先生就要来了，都安静一点！”坐在前头的弟子传来呼喝声。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却是已经大刀阔斧的走进了讲堂之内。 “看起来好年轻啊。”柳焱有些惊讶。 负责讲课的蓝先生粗略一看约莫三十上下，与柳焱想象中的老爷子全然不同，然而那还是在穿了身比较显老的灰色长衫，若是换身亮堂些的衣服，立刻便是个风度翩翩的小生了。 “今天就来讲讲五行之道。”蓝先生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扫了下方一眼，立刻使得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弟子都噤若寒蝉的紧闭上了嘴巴。 蓝先生渡了渡步，声音略有些冰冷的问道：“你们哪个说说五脏与五行的关系。” “五脏便是指身体里的心、肝、脾、肺、肾，又分别对应火、木、土、金、水。” 前排一个十一二岁，长得颇为俊俏的红袍小姑娘率先站起来回道。 “不错。”蓝先生点了点头，续道：“这五行不仅相生，同时也是相克，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之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停留在打熬筋骨，修炼皮肉的阶段。”蓝先生走下讲台，看向诸多弟子道：“具体的修炼方法，你们的师傅想必也跟你们讲了，但你们却要注意一点。” “人的身体是十分玄妙的，我们武者需要做的，就是更加透彻的了解自己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今天会过来听我讲解。”蓝先生的眼眸微微沉下：“常有人说，武夫空有武力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一群人。” 听到这里，柳焱忽然发现蓝先生脸上呈现出一丝不屑之色。 “只有最蠢的傻瓜才会说出这种话。”蓝先生露出不屑冷笑，哼道：“真正的武者不仅要有一手高深的武艺，更是一个兼具了医道、炼药、学识的大师傅，成为一个会武功的人不难，甚至可以说比比皆是，难的是成为一个让人佩服的武者。” “医道、炼药、学识.....”柳焱忽然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之前蓝先生就说过，武者需要了解自己的身体，而最了解人的身体构造的莫过于医了，而武者最大的武器就是身体，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伤药自然也就成了生存的最大仪仗，至于学识.....柳焱却是有些理解不了。 “先生，如果说医道和炼药是为了自身的生存的话，那么学识又是为了什么呢？”柳焱忽然站起来问道。 “嗯？”蓝先生脸上带有一丝惊讶，因为他为人比较冷漠，平时又寡言少语，也导致了他的课上弟子都只知道点头附和，根本就没人敢于发问，却是没想到今天柳焱会忽然站起来。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也指精气神的升华，精气神强盛，自然修炼也就会更加的通畅。”蓝先生停顿了一下回道：“这里其实涉及了高深武者的修行之道，如果将修行之路比作佛宗苦海，那么肉身就是船，只修肉身固然船身坚固，却是有船无帆，只能随波飘荡。” “原来如此，就好比孩童学习走路、说话一样，他们要学习如何去掌握自己的身体。”柳焱完全沉浸到其中，笑道：“而我们练武就是在不停的强大自己的身体，但如果精神不够强大，那就会掌握不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无法完全掌握对不对？” “你这小子还不坐下。”魏宣压低了声音扯了扯柳焱的衣襟道。 “你说的不错，学习的过程就是强大你们的心灵。”蓝先生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续道：“日后你们之中的某人如果能够钻研其中说不定就会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谢先生解惑。”柳焱醒转过来，连忙坐下。 “嗯。”蓝先生点了点头，随后像是忽然发现什么一般，皱着眉头道：“你.....你是新来的弟子？” “是的先生，弟子昨日才进入通天馆之内。”柳焱连忙又站了起来。 “不错。”蓝先生仔细端详了一番柳焱的样貌之后。缓缓点头道。 柳焱的插曲很快便揭了过去，蓝先生讲起课来十分的繁杂，却又讲解的简单易懂，不管是多么困难的问题，到了他哪里都仿佛信手摘花一般。 “果然不简单，今天一堂课几乎颠覆了我从前对于武者的认知。”柳焱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却是欣喜非常。 在柳焱的心中，武者的形象就像是戏台里演的一般，而如今真真切切的听了蓝先生所说关于武者的修行，他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武者的修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而不是戏文里亦或者说书先生口中一般，只是一介莽夫的形象。 第七章 藏书阁内有天地 修心阁大院。 “小柳子你也来咱馆里半月了吧？”魏宣给自己倒了碗茶水，也不在意飘荡在茶汤上的茶杆，囫囵吞下了肚。 “嗯，算算日子，正好半月有余。”柳焱点点头。 “那你今天就该去领个差事了。”魏宣笑道：“咱这馆里大小也有上千人，除去那些个金枝玉叶的公子、小姐们，咱们修心阁的弟子都要去先生那里领个差事，处理大小杂务啊。” “魏哥你领了什么差事？”柳焱笑道。 这半个月他也跟修心阁里大部分的人都打过照面，这魏宣带领的他熟悉馆内，因此也是与他最是熟络。 “嗨，我这差事不好不差，被先生安排去打扫练武堂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练武堂那地方可不小，清扫起来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才成。”魏宣吐了口闷气续道：“不过比起那些生活造饭的差事也算好了。” “小柳子，蓝先生那边叫你过去一趟呢。” 院内迎面走来个穿着红袍小袄的俊俏丫头，走来的时候头上的两个羊角辫也跟着一荡一荡的，看起来十分俏皮可爱。 “小宁儿，你比咱小柳还小三个月呢，还叫人小柳子呢。”魏宣嗤笑道。 “大光头要你管，人家就喜欢叫他小柳子，哼！”宁馨白了魏宣一眼，说着就上前拉着柳焱朝外走，边走还不忘着向魏宣做了个鬼脸。 “这小丫头！”魏宣被噎的直瞪眼，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却偏偏拿女人没有一点办法。 ....... “先生有没有说叫我过去做什么？”柳焱看向宁馨。 “没有呢，蓝先生只是让我过来叫你过去。”宁馨思索了一下，随后笑道：“可能是要交给你什么差事，说不定会把你分配给清心阁的师兄、师姐们呢。” “咱们修心阁的弟子还要服侍清心阁的弟子？”柳焱皱了皱眉头。 “没办法，清心阁的师兄、师姐大多都是官宦子弟，要不就是各大商会龙头的子嗣，他们捐献了很多的钱财来供应馆里的消耗。”宁馨嘟了嘟嘴：“而且咱们馆里也不能带外人来，所以很多修心阁的弟子都是那些人带来的嘛，自然也要提供人去伺候他们了。” “是这样啊.....”柳焱叹了口气，这半个月来，他虽然没有正是开始修习武道，但课却是一堂不落，也多少知道了武者修行不仅仅需要名师指导，更是需要大量的资源才行。 “啊，到了，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宁馨对着柳焱露出一抹笑颜。 “嗯。”柳焱点点头，迈入蓝先生居住的青竹小筑。 馆内负责教导的先生不止蓝先生一个，但占据了眼前那么一大片地方的却是只有蓝先生一人而已。 穿过庭外的竹林，一栋完全有翠竹所搭建而成的亭楼出现在柳焱面前，蓝先生正坐在亭楼外的凉亭内，独自饮着小酒。 “柳焱你来啦。”蓝先生对着柳焱招了招手，待得柳焱坐下，才笑道：“喝一杯？” “弟子不会喝酒。”柳焱连忙推辞，正襟危坐的看着蓝先生。 “现在不是讲堂上，我也没在讲课，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蓝先生摇了摇头，又替自己倒了杯酒。 “先生注意身体啊。”柳焱摇了摇头，蓝先生眼看着是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过于苍白。 “我顽固，你倒是比我还顽固不少。”蓝先生笑道，柳焱上课时的全神贯注，让他记忆犹新，也是因此才会格外记住了这个不起眼的学生。 “说些正事，你来这里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今日唤你过来呢，也是打算交给你个差事。”蓝先生拿起石桌上的通红枣子吃了一口，缓缓道：“嗯，今日起，你便去那书阁守着吧，闲时打扫打扫就行了。” “住在藏书阁吗？”柳焱问道。 藏书阁柳焱自然是知道的，就位于修心阁与清心阁两者的中间，只是那里唯有清心阁的弟子或是先生才有资格进入，修心阁的弟子若是要去，便需要先生口谕和手令才行。 “那自然是要住在书阁的，前些日子有个守阁人死了，要不然也不会空出个位子来，不过你每日早课却是不能落下半点，否则我可不会留情面。”蓝先生点头。 “弟子知道了。”柳焱点头。 蓝先生一边抿着酒，一边看着柳焱，也不说话，直到看的柳焱心里有些发毛，才缓缓道：“明天吃过午饭，你便过来我这里一趟。” “来这里一趟？”柳焱有些不明所以，正想问个缘由，蓝先生却已经趴在了石桌上，发出低沉的鼾声。 柳焱摇了摇头，蓝先生在他眼里学究天人，他既然吩咐自己过来，那自然不会平白无事。 将蓝先生扶回亭楼之内后，柳焱也返回了修心阁内的房间里，说是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分发的那两套练功服，说起来柳焱都还没有去过练武堂内，两套衣服也都是崭新的。 收好了被褥衣服之后，柳焱又跑去跟几个相熟的师兄弟说了自己去书阁的事情，才带上了东西前往书阁。 “站住！” 书阁门外站着两个身穿深青色衣服的青年，其中一人看到柳焱靠近，立刻出声喝止道。 “你应该是修心阁的弟子吧，过来藏书阁干什么？！” “两位师兄明鉴，蓝先生让我过来这里守阁的。”柳焱淡然拱手。 “守阁？” 两个青年相视一眼，其中那个身材壮硕些的青年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柳焱，哼道： “藏书阁可是珍藏了许多重要文献资料的地方，蓝先生怎么可能会让你这种小鬼过来守阁？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先出手教训你一番！” “先不说我敢不敢假传蓝先生的决定。”柳焱闻言也有些怒气上升，冷声道：“就说你，我既然是蓝先生派驻过来的，自然也代表了蓝先生的决定，你不辨真伪便要喊打喊杀，是否不妥？若是怀疑我说的，你我大可去找蓝先生询问一番，而今你故意刁难我，莫不是看不起蓝先生，还要蓝先生过来与你好言相劝不成？” “你.....你这小子竟敢含血喷人！”青年闻言额头汗水直冒，瞪大了眼睛，蓝先生在馆内是出了名的严厉，但凡弟子无不受过他的训斥，偏偏他的身份又极高，向来没有哪个弟子敢去虎口拔牙，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入了他的耳中，那后果却是不堪设想的。 “我如何含血喷人？敢问师兄我所说有哪一句是捏造的？师兄莫不是说不过师弟我，便想要胡搅蛮缠了？”柳焱得理不饶人，连珠炮一般发问道。 “呵呵，这位小师弟，严立他说话有些冒失，你先别生气，这事也简单的很，我这就过去询问一下阁内长老，自然一清二楚。” 之前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另一人忽然出口笑道。 “这位师兄说的是，刚才师弟也有些唐突了，还望见谅。”柳焱点头。 严立哼了一声，抱着膀子转过了身去，刚才他被柳焱说的哑口无言，可谓是颜面扫地，偏偏他又不占理，也只能站在一旁生闷气了。 藏书阁三层阁楼窗边，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纯白布褂的老者目光盯着下方的柳焱笑道：“你真想要让这个小家伙当你的弟子？” 站在老者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已经醉倒了的蓝先生，只是蓝先生此刻眼中一片清明，又哪有半点醉意。 “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这人倔，决定的事情别人也更改不了。”蓝先生看着下方的动静，也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我自然不可能这么轻率决定，武阳那边的小丫头也要过来，我还是打算再看看。” “哎哟，那位小主可是声名远播啊，你可得悠着点，别吓坏了她。”老者哈哈笑道。 别人不清楚，他和蓝先生却是结交了三十几年的好友，蓝先生的怪脾气他了解的很，油盐不进，罚酒不吃，这敬酒也不吃，偏偏谁都拿他没有半点法子。 “呵呵，你也别编排我了，若是那个小丫头能入我眼，我自然不会说什么，若是入不了我的眼，那也只能请她哪来回哪去了。”蓝先生摇头笑道。 “蓝先生.....” 从下方上来禀报的青年目瞪口呆的望着窗边的蓝先生，以至于连本意都忘了。 “无妨，那个柳焱是我让他过来守阁的，你们给个方便。”蓝先生脸上笑容隐去，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冷漠表情。 “先.....先生勿怪。”青年额头汗水直冒。 “童虎，你先下去吧，我和蓝先生还有话要说。” 老者摆了摆手，待得童虎下了阁楼才瞪了蓝先生一眼：“还没收徒呢，现在就给那小子撑上腰了，你倒是不怕他骄纵成狂。” “不怕他骄纵成狂，就怕他没那个本事啊，有本事的人到哪都有资本骄纵。”蓝先生笑道。 ....... “师弟勿怪，刚才我们两个确实是职责在身，不好无故放行。”童虎一边向柳焱解释，一边用手肘碰了碰站在一旁不说话的严立，想让他也说两句软话。 只是无论他怎么小动作，这严立就是呆站在那边，一动也不动，打定了主意不服软。 “刚才师弟也多有得罪，严师兄之前虽然有些急躁，但那也完全可以说是尽忠职守。”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既然已经为之前的事情道了歉，他自然也不会绷着脸让对方下不来台。 来到通天馆的这些日子，柳焱每日读书习字，与诸多师兄弟讨论经意，往日的胆怯、自卑心态也渐渐的被抛开，遇事不再向从前一般，瞻前顾后，实实在在的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难怪蓝先生会说文人与武者是殊途同归。”柳焱心中暗道：“我虽然没有武艺，但据理而争，虽然是借助蓝先生的势，却又好比是武道里的借力打人，实在是玄妙的很。” 进入藏书阁里面，柳焱只是粗略望了一眼，就被吓了一跳。 整个藏书阁里面的空间十分之大，百来排放满了或新或旧书册的书柜占据了全部的位置，书柜与书柜之间的距离只能容得一人勉强通过，只怕这里放置的书册却是不下于十万本。 第八章 少年与木雕 “这么多的书......就是穷极一生只怕也看不了其中一二吧？”柳焱有些咋舌。 “呵呵，这藏书阁所收的书籍浩若烟海，常人哪里看的完，大多就是挑挑拣拣的找些需要的看就是了。” 柳焱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看去，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弟子柳焱，见过老先生。”柳焱恭恭敬敬道。 “老夫姓贺，称我贺老即可，你就是蓝先生叫来的守阁弟子？”老者笑道。 “确实是蓝先生让弟子过来守阁的。”柳焱点点头。 “呵呵，不错，这藏书阁处处都弥漫着一股垂垂老矣的味道，你这小子过来，老夫也有个说话的伴。”贺老笑了笑，续道：“以后你就住在这第一层，老夫在三层，没事就过来转转，陪老夫说说话，下下棋。” “弟子熟悉了之后，一定会多去拜访的，还望贺老到时候不要觉得弟子无聊就好。”柳焱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贺老说起话来慢条细理，倒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柳焱之前还以为看守书阁的人只怕都是一些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那老夫就不打扰你了。”贺老点点头，上了阁楼二层。 贺老离开了之后，整个藏书阁空空荡荡，唯有烛火飘忽不定的显出些摇曳的暗影来。 柳焱却是津津有味的捧着本‘本草通济’的医书在看，一边看一边不时用笔在小册子上写了些标注，他虽然拼命学习，但毕竟之前从不曾上过私塾，有些词会看却不知道什么意思，于是便照着书上所写，记录在了册子中，准备第二日上课的时候再去询问教书的先生。 “呵呵，这个小子倒是有股子钻研的劲，就是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阁楼三层之内伸手不见五指，贺老悠然的躺在床铺之上，却仿佛看到了下面的柳焱一般，发出轻微笑声。 ........ 午后，清心小筑之内。 “先生，昨日我看了一本名为本草通济的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些草药，就是有些词不是很明白，先生能否解释一下。”柳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册子。 蓝先生诧异的看了柳焱一眼，再看看那小册子，只见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不止有草药名称和药理详解，甚至还有一些柳焱的心得体会也写在了里面。 “嗯，你哪里不懂。”蓝先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想看看柳焱是不是真的有仔细看，又或者只是为了讨他的欢心，才假意写了这些出来。 “比如这句话‘能治恶风，咳逆上气，水肿，杀蛊毒。’其他我都知道意思，但是这个杀蛊毒却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柳焱说起这个顿时流露出专注神色。 “嗯，这个对你来说确实有些滞涩难解，蛊指的其实就是毒虫，天地间有飞禽走兽，自然也有鳞虫介豸，其中又以鳞虫数量为众，人多外出走动，不免就会着了道，而杀蛊毒指的其实就是杀虫一说。”蓝先生笑道。 “原来是这样。”柳焱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又指着另外一处问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这里所说乃是五脏紊乱，却不知为何用六神无主来注解，还望先生解惑。” “这里与武者的修炼有些关系，道理解释也不难。”蓝先生仿佛找到知音一般：“武者修炼，是从外而内，修成了铜皮铁骨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会涉及到五脏六腑，这里所说的六神便是人的心、肺、肝、肾、脾、胆各有神灵主宰，六神无主自然五脏紊乱、六腑冲突。” “其实却并不仅于此。”蓝先生有些激动的说道：“其实很多武者误入歧途，他们根本不懂修行之道，只会依照前人所说亦步亦趋，却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武者修行便是修神，将自身当成神明来修炼，偏偏世间庸才当道，丢人现眼却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 “先.....先生。”柳焱被吓了一跳。 听到柳焱的声音，蓝先生立刻醒转过来，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有些激动了。” “这样吧，以后你有不懂的地方就写在这个册子里，然后每日午后你交给我，我再注解一下。”蓝先生思索了一会说道。 “麻烦先生了。”柳焱闻言大喜，连忙点头。 “昨天让你过来，是因为还有一事要交代你。” 蓝先生走向后方的亭楼，没多久又走了出来，身后却跟着个十一二岁、唇红齿白，看起来十分秀气的少年，只不过这个少年脸上满是不耐之色，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从今日起，他便跟在你身旁，与你一起守阁。”蓝先生轻声道，随后手中又拿出了两把小刀和一个盒子放在了石桌上：“同时，我要你们每日雕出一个木雕来。” “木雕？”柳焱与那少年异口同声诧异道。 “嗯，这算是我给你们两人的任务！”蓝先生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置了一个正是个已经雕刻好了的作品。 猛虎下山！ 柳焱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木雕所吸引，只感觉眼前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雕，而真的是一头刚烈、霸道的老虎冲了下来一般，那种凶烈、狂猛的气势让他额头冷汗都不自觉的渗了出来。 蓝先生拍了一下柳焱的肩头。 “好可怕！”柳焱瞪了瞪眼，身体传来一股轻微的虚脱感，再看看胸口，却是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 “蓝先生，我过来是想学习武艺的，不是来雕木雕的。”那少年忽然出声道。 蓝先生眯起了眼睛看着那少年，轻声道：“你可以回去，我并不会强求谁这么做。” “每天一个，同时你们只能用我给的平刀，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两人谁用了其他刀具，便不用再来见我了。”蓝先生说完直接回了屋子，不再理会少年。 少年等着眼狠狠跺了跺脚，看到柳焱还呆坐在那里，没好气道： “还看什么看，蓝先生不是说让我们一起去守阁吗，带我过去。” 柳焱皱了皱眉头，只感觉这个人说话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让人感觉不舒服极了，不过这毕竟是蓝先生吩咐的，他也不好现在就跟对方交恶。 “跟我过来。”柳焱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生硬，将石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走向藏书阁。 少年虽然神态傲然，不过一路上倒是显得十分安静。 “柳师弟来啦，这个人是？”童虎看了少年一眼。 “这个人是刚过来的，蓝先生吩咐让他跟我一起守阁。”柳焱笑道。 “什么这个人啊，我有名有姓，夏.....天!”少年迟疑了一下。 “夏天？这个名字倒是稀奇。”柳焱笑了笑。 “哼，本公子的名字自然稀奇了。”夏天哼了哼。 童虎与严立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慎重，柳焱不知道，他们却是清楚的很，当今皇族就是姓夏，这个夏天还是由蓝先生举荐而来的，只怕身份不浅。 “既然是蓝先生吩咐的，那便进去吧。”严立仔细看了看夏天，惹得夏天直皱眉头，率先进了藏书阁内。 夏天一进入藏书阁之内，就掩住了鼻子，只感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顿时心情差到了极点。 “喂，我睡哪？”夏天皱着眉头看向柳焱。 然而柳焱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从怀里将木雕与那两把平刀都放在了桌上，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木雕功夫实在是巧夺天工！”柳焱越是端详着木雕，越是忍不住的惊叹。 这雕塑的猛虎下山，形神兼备，盯得久了，就感觉像是真的被一头凶猛的老虎给死死盯着一般。 “喂！我跟你说话呢！”夏天看柳焱没有理会自己，反而盯着那木雕看，伸手便将那木雕夺了过来。 柳焱看了夏天一眼，还是没有理会他，转身便走到了床铺边上，拿起了床头的医书看，一边看，一边又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你！”夏天被气的目瞪口呆，他从小娇生惯养，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气，今日不仅在蓝先生那里撞了一个灰头土脸，来藏书阁里，柳焱又对他不管不问的态度，让他心中怒气腾腾上升。 “我什么？你既然在我之后来的，便该喊我师兄！”柳焱放下了医书，皱眉道：“然而你却与我大喊小叫，之前你自己说了，你有名有姓，那我便是无名无姓的人了？难道你家长辈没有教导你长幼有序的道理？” “我.....”夏天闻言语塞，脸色涨得通红，偏偏又不知如何反驳柳焱的话。 柳焱看着夏天难堪的脸色，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一时也心软了些，放低了语调道：“你晚上就睡我旁边吧，藏书阁平时的事务也不多，就是打扫一下灰尘，整理书册，闲时无聊你也可以看看这里的书籍，不过看完之后要记得放回原位。” “哦——”夏天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一下消了大半。 看到夏天那副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柳焱有些好笑道：“行了，别站着了，你初来乍到，我既然作为你的师兄，就有义务带你熟悉一下通天馆，顺便也去领练功服和被褥。” 这夏天也不知要和他相处多久，柳焱也不想两人的关系搞得太僵了。 第九章 站定起伏劲自凝,腰马合一形神动 “好了，夏天的事情倒也解决了，现在该想想木雕的事情了。” 柳焱刚才出去领衣服、被褥的时候还顺道去了厨房里，关于木雕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也清楚一点，那就是不能太软或者太硬，太硬的木材难以下手，太软又容易损坏、变形。 而厨房里用的木材，都是由专人从平南城外的雁山深处砍伐树龄十年以上的松梨树，松梨树木质十分细密，又经过地下阴干，去除木材的水分，倒是十分适合雕刻。 不过雕刻用的木材是已经找到了，但是如此下手，柳焱却是犯了难。 他先是用斧头将木桩分成一个个脑袋大小的形状，而后又用蓝先生给的平刀尝试雕刻了一下，但结果显然十分让人失望。 无论柳焱怎么雕琢，手中的木材就像是一块又硬又臭的石头一样，完全无法按照他的心意形成让人满意的形状。 半夜，一片寂静的黑暗中藏书阁内还散发出点点火光。 “柳.....柳焱，你还不睡？” 夏天躺在旁边的小床上，从被褥内探出脑袋来。 “我的作品还没完成，等雕好了再睡就是了。”柳焱笑了笑。 “要，要不我帮你雕？”夏天迟疑了一会说道。 夏天也不知是从前学过木雕还是真的十分有天赋，他的作品却是早早就已经完成，柳焱也看过了，虽然没有蓝先生给的那件那么完美，但却很有几分韵味，看的柳焱也是啧啧称奇。 柳焱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既然先生吩咐一人一件，我自然要亲力完成，若是假手他人，即使先生没有发现，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可你是初学者啊。” “正是因为我是初学，所以更不能偷懒啊，好了，你先睡吧，这不是一日之功，我一会就睡了。”柳焱笑道。 “那，好吧。”夏天也困倦了一天，闻言又缩回了被褥内。 偌大的书阁之内，刀刃篆刻木材和木屑掉落的声音不时传出。 天色微微泛青。 柳焱吐出一口浊气，满是伤痕的双手捧着刚刚完成的木雕，毫无木雕应有的美感，表面满是刺人的木刺和棱角。 但这看起来就像是孩童随手刻出的玩意，却是他通宵达旦了一整个晚上所完成的作品。 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夏天，柳焱轻轻吹熄了烛火，走出藏书阁。 “刚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出来之后就觉得浑身僵硬啊。”柳焱苦笑着扭了扭酸涩疼痛的脖子。 此时淡月挂空，偌大的通天馆内人声寂静，但柳焱却是兴致勃勃的朝着琉璃亭的方向而去。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来通天馆之后的习惯了，自从那天晚上他在院外看见有人在舞剑之后，每日起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亭边。 只是有一点却让柳焱感到诧异的是，无论他起的多早，当他赶到琉璃亭的时候，那人却都比他早一步到达。 果不其然，柳焱蹑手蹑脚走到琉璃亭边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那悦耳的剑吟声。 湖面波澜，那人的身影时快时慢，手中的剑不时挥洒出一片耀眼的银辉，与湖水倒相辉映。 柳焱如痴如醉的望着湖边的人影，他不懂武，也不懂剑，可依然被那人的身姿牢牢吸引住心神。 时间飞逝，舞动的利剑终是缓缓放落，只是这次，舞剑的人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无声无息的离开，反而是朝着柳焱藏身的方向走来。 “被发现了？”柳焱被吓了一跳，除非是在讲武堂之内，否则偷看他人练武就是偷师，那可是大忌！ 然而下一刻，那人的身影却已经站在了柳焱的身前。 这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纯白长袍，没有柳焱想象中的满脸胡渣的样子，反而像是读书人一般，两道剑眉下炯炯有神的刚毅目光正盯着脸色发白的柳焱。 “你已经看了半个月了吧？” “对不起。”柳焱低下了头，被人当场抓住，再有任何借口也显得苍白无力。 “耐心不错，你不是第一个看到我舞剑的弟子，却是唯一一个每日过来的弟子呢，不过，你似乎不是武者？”这人笑吟吟的望着柳焱，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 “弟子只是觉得这剑舞的很好看，所以忍不住一直看了下去，并非有意偷学武艺。”柳焱提起舞剑时的场景，流露出一丝向往。 “好看吗？”这人笑了笑，看向柳焱轻声道：“你.....想不想学？” 柳焱心头一跳，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尽快进入宗师境界，又如何不想，但这通天馆有规矩，普通弟子要先读书、习礼一年才能进入讲武堂，他虽然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的很。 而今这人竟然有意教他，这简直是天降福报。 “弟子愿意，求师傅指点。” 柳焱倒头就想跪下拜师，只是还没跪下，双膝却已经被一股柔劲托住，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你不要叫我师傅，我也不会收你为徒。”这人摇了摇头。 自古师与徒便是最为紧密羁绊，甚至可以说是父与子的关系，师傅将一身技艺都传授给徒弟，而徒弟则要像子嗣一般替师尊养老送终，因此一般收徒都要先观察三年，了解那人的秉性是否适合，若是大奸大恶之徒，那不过是引狼入室。 教导一个徒弟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多，一个武者一生也难得收下几个弟子。 柳焱闻言虽然心下难过沮丧，但也知道无论是谁都不会这么轻易收徒，反而是他刚才的举动有些过于冒失了。 “不过.....我虽然不收徒，却可以指点你入门。”这人笑道。 “多谢先生，弟子柳焱，不知先生名讳是？”柳焱连忙点头，他虽然不能拜入这人门下，但如果可以入门，起码可以减少一年的空白期，十年之约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你称我司徒就行。”这人收剑入鞘，反复看了看柳焱道：“你如今什么武艺都不会，那便需得从头学起才可。你虽然没有学武，但应该看过别人站过桩吧，你站一个我瞧瞧。” “好。” 柳焱平时经过讲武堂也经常在留意里面的动静，站桩马步自然也看过，闻言立刻腰身下沉，双手握拳平举。 司徒笑吟吟的看着柳焱的马步，没有出声点评。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柳焱立刻感觉双腿、腰身都因此酸痛而颤栗不止，双臂像是挂上了沙袋一般，几乎要抬不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很快就将前胸衣襟浸湿。 “好了，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司徒摇了摇头：“你这么站只会让身体受损，完全没有练功应有的效果，可以说是事倍功半。” “该怎么站才好？”柳焱问道。 “站桩分为两种，一动一静，分为动桩和静桩，大多数人常将两种混淆，你刚才那是动桩的架子，却静止不动，就是两种桩法混淆在了一起。”司徒叹了口气:“你看看我怎么站的。” 柳焱凝神看去，司徒扎的马步架子与他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全身都在微微的颤动、起伏，如同湖面波澜一般，若不是仔细看却是看不确切。 “咱们武者的功夫，大多是观察天地自然得来的，人在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优势，妖族中刚出生的小妖都能够轻易杀死一个成年壮汉，域外沙漠里的异人族天生就能够沟通天地习得神通，而咱们的优势就是学习。” 司徒缓缓闭上眼睛：“就比如这马步，便是捕捉马的神韵和动作，一匹良马能够日夜不息的奔腾千里，就是因为它们能够完美的协调身体，所以站桩的时候，你也要学会如何将全身都动起来，血脉通畅，劲力平稳，自然能够生生不息。” 柳焱看的眼睛发直，像是忽然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司徒缓缓呼出一口白气，笑道：“你再重新站一遍，我纠正你的站姿。” 柳焱闻言点头，他刚才十分仔细的观察了司徒的动作，也跟着他一般，站桩的时候身体微微颤动。 “劲力一定要直达脚底，即是称为马步，劲力便不能一直落在一处，否则身子反而要练坏，起时脚掌指头扣地锁紧，足跟虚蹬，自然膝盖挺起，则大腿绷紧，提腰，收腹。这是起劲。” 司徒一边说一边不时的用脚尖踢一下柳炎，被他踢中的瞬间，柳焱立刻感觉那里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动作不自主的偏移了一下，这稍稍偏移的一下，却让他感觉身体都仿佛活了过来，之前的僵硬感也都消失无踪了。 “伏下之时，脚掌五指微松，则腿松，腰沉，腹鼓，起伏之间不能超过一寸，越准越好。”司徒看着柳焱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累倒不是很累了，但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热流在窜动，总感觉头有些晕晕的。”柳焱的脸颊有些泛红，额头也开始升起一股白气。 “好了，停下来。”司徒笑道：“你的架势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之所以会感觉晕，就像是不曾坐过船的人，忽然去坐船便会晕船，站桩之时需记得，身要立身中正，头顶平正，凌空望远。” “原来如此，马步马步，我不曾骑过马，所以难以体会那种感觉，看来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试一下才行。”柳焱照着司徒所说，放松心情眺望远处一会，果然感觉那种眩晕感减少了很多，只是脚步还有些虚浮。 “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便按照这个架势练，切勿偷懒耍滑，一个月后我再来验证一下。”司徒笑道。 柳焱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先生是要外出吗？” “嗯，我也不是一直都在通天馆内，这次出门也有些事情。”司徒解释道，至于是什么事情则没有说。 “弟子一定不会懈怠分毫，静候先生回来。”柳焱点点头。 司徒闻言露出一抹笑容，随后脚尖轻点，如飞鸟展翅几个纵越便消失在了琉璃亭外。 第十章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正午时分，诸多弟子上完讲课，纷纷赶往膳食堂。 尤其是那些十五六岁已经进入讲武堂的弟子，更是个个如狼似虎一般，只差眼冒绿光了。 夏天很明显的有些不能适应这种场面，被人群挤来挤去，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随波逐流。 待得他到堂内的时候，柳焱早已经占了个位置笑着望向他的方向。 “我一开始也跟你一样不是很适应，久了之后你就习惯了。”柳焱耸了耸肩道。 但夏天没有搭话，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柳焱桌前的食物，皱紧的眉头直白了显示了他心中的想法。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夏天显得有些不能接受。 柳焱一愣，他早上刚刚练习桩法，此时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眼前的食物也显得格外的诱人可口，却不想夏天会说出这种话。 “今天的菜谱是糖醋鲤鱼，煎炒排骨，山菇炖凤鸡，难道有什么不对？”柳焱放下筷子，望着夏天。 “普通百姓吃这种东西自然很好了，但我们可是武者，武者只吃这种普通鱼肉怎么行？”夏天一脸奇怪的反看向柳焱。 “那应该吃什么？”柳焱呆了呆。 “你也不要吃这种东西了。” 夏天说完便将柳焱硬生生拉出了膳食堂，返回藏书阁之后，便跑到角落处，过了一会，手中便捧了一把红红绿绿的浆果过来。 “来吧，我请你吃的，不要客气。”夏天脸上露出自得之色，将几颗颜色鲜艳的果子推到了柳焱面前。 “这是什么？” 这次反倒是柳焱皱起了眉头，放在他面前的果子他从来不曾见过，虽然泛着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淡淡清香，但显然不足以填饱肚子，下午还要去蓝先生的清心小筑，他可不想饿着肚子。 “这是我父.....父亲让人从深山里采来的枣子，也算是一种灵物，不仅可以增长体力，还有一点洗涤身躯的作用，你吃了就知道了。”夏天含含糊糊道。 柳焱闻言将信将疑的拿起其中一颗鲜红果子，从果子上传来的诱人香味让柳焱不禁咽了咽口水，也没有多想就放入了口中。 刚一入口，柳焱便骇然感觉嘴里的果子似乎一下子散开，口齿生香，化为一股清凉液体滑入腹中，下一刻，他的腹中就开始泛出一股温和的热流，顺着四肢瞬间传遍全身，整个身体都感觉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 “这.....这是.....”柳焱瞪大了眼睛。 “哼哼，知道厉害了吧！”夏天嘴角露出小狐狸得逞的皎洁笑容：“怎么样，比起食堂里的那些如何？” 柳焱没有说话，静静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腹中传来的那股热流与他早晨站桩的时候体内产生的热流十分相像，只不过眼下的这股热流远比早上的要温和的多，让他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心情也平和无比。 “这就是你说的灵果？果然比食堂的饭菜要好出太多太多！”柳焱不自觉的露出一丝陶醉的笑容。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虽然没有十分显著的改变，但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那股悸动感，真实而确切的畅诉着它的欢欣。 咕咕咕—— 柳焱脸色颇有些尴尬，慌慌张张的跑出了门，留下一脸窃笑皎洁神色的夏天。 约莫一炷香功夫过去，柳焱才‘姗姗来迟’的返回了藏书阁内。 “效果如何？”夏天脸上写满自得的瞥了柳焱一眼。 “极好.....极好的。”柳焱咳嗽了一下。 “不过这些果子还真是灵物呢！” 柳焱抛开了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转而满是好奇之色的看向桌上的灵果。 “医书古籍我也看过不少，里面也记载了不少强身健体之物，例如用百年以上的黑虎腿骨，刮去血肉筋膜，外加数十味上好草药泡制的虎骨酒，再就像是易筋龟鹿膏、百转龙蛇丸.....但无论是哪一种却都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呢。” “你所说的那些不过都是一些商贾子嗣吃的凡物，那些东西吃了确实能够强健身躯，但是药三分毒，服食的多了药毒入骨，武道之路就会越来越窄了。” 夏天眼中露出一丝轻蔑续道：“医书医的大多都是针对普通百姓，自然不会记载一些罕见灵物了，而那些商贾不过都是一些底蕴轻薄的暴发户罢了，他们得了势就拼了命的想要融入古老世家的圈子，我大夏皇族以武立世，他们麾下子弟自然也大多习武，只不过落在底蕴深厚的家族眼中，却是东施效颦，惹人发笑罢了！” 夏天眼中的不屑、轻蔑落在柳焱眼中，却让他深深吃了一惊，再结合他所说的话，不难猜出，夏天的背景只怕极大，这些灵果既然如此珍贵，但他却依然毫不在乎的与他分享，要么是他确实心胸广阔，也乐于与人分享，要么就是他已经习惯灵果的存在，所以他不在乎。 对他来说，与柳焱分享这些灵果，就像是一个孩子分一点零食给朋友一样。 “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夏天一看柳焱表情深沉，被吓了一跳，误以为柳焱厌恶他所说的话，立刻解释道。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柳焱的个性却是极好摸清的，严肃、较真！ “没事，我刚才只是在感慨，难怪古人常言穷文富武。”柳焱自嘲的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是穷苦人家唯一的出头之地，而武道就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富贵人家把握在手中，别人纵然得到了那只金丝雀，却也难以养活呢。” 夏天只是说了一些关于武者的东西，但柳焱却能从中看出，一个武者，特别是一个高深的武者，确实需要太多太多资源的堆砌，仅仅只是衣食住行的食却也被分为了上中下三等，而他身无分文，能够填饱肚子便已经满足，这又如何能不让他心灰意冷。 “你是在担心灵果的问题吗？”夏天有些急切的说道：“我可以分给你的嘛，我会让父亲多送一些过来的。” “我需要的不是灵果。”柳焱紧盯着双手：“而是如何继续走下去！” 柳焱想要保护弟弟，这是他亲眼看着双亲被杀之时心中立下的誓言，无论发什么事情，他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他的亲人！ 哪怕为此他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柳焱也要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什么.....？”夏天有些担忧的看着柳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赶紧吃吧，一会还要赶到蓝先生那里去，迟到了就不好了。”柳焱笑着拿了颗灵枣放入嘴中。 “别吓人啊！”夏天瞪了柳焱一眼，忿忿不平道：“害我以为你怎么了。” “还有空说话，再不吃，我就吃光了，我今天可是饿的很呢！”柳焱耸了耸肩，却没有再去拿那些灵果。 ...... 清心小筑亭内。 蓝先生的面前放着两座木雕，其中雕塑的虎虎生威、唯妙唯俏，甚至连细密的毛发都雕刻的十分逼真的木雕，便是夏天的作品，反观另一座则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目，若不是仔细观察，当真难以令人相信那四不像会是百兽之王。 “嗯......”蓝先生看了看夏天的作品，沉吟了一会：“不愧是他的子嗣，你底子确实比常人要好的多，这伏云兽你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却还是能够从那木雕里找到一点神韵，还刻画了出来，确实不错。” 蓝先生的赞美显然让夏天十分愉快，毕竟他刚来的时候蓝先生就冷着一张脸，让他心底也不忿的很，如今总算得到了对方的肯定，自然倍加受用。 “不过，你从小锦衣玉食，天地奇珍吃了不知多少，若是连这也办不到，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家，省的浪费时间才是。”蓝先生顿了一下复道：“还有，以后雕刻木雕的时候，一律只能用身体的力量，除此之外的任何力量，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不要使用！” 蓝先生先扬后抑的话显然打了夏天一个措手不及，原本还隐隐带着笑意的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用力咬着下唇，眼眸中也有一些湿润。 “柳焱。”蓝先生没有理会夏天，转而看向静立一旁的柳焱，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弟子在。”柳焱恭敬道。 “做的不错，但不能懈怠。”蓝先生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柳焱什么底子，蓝先生与他相处多日，又怎么会不知道，正是因为相当清楚，所以蓝先生才更加打从心底里欢喜，以蓝先生的眼力，不难看出柳焱神态之间隐略的一丝疲态，再加上那木雕虽然技艺拙劣不堪，却也不是一次可成之功，只怕是柳焱通宵达旦完成的最完美作品。 “天赋十分重要，特别是对武者来说更是如此。”蓝先生忽然说道。 柳焱神色不变的直视蓝先生。 “但更加重要是一颗坚定不移的向武之心，这要比天赋更重要十倍、百倍！”蓝先生笑道：“人人生来就不可能一模一样，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资绝佳，也有人生来贫困、资质极差，但上天是公平的，人各有缘何际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更加需要为一抹不知何时出现的机缘而努力，你懂吗？” “弟子懂了。”柳焱点点头。 第十一章 炼气化神? 深夜，藏书阁内还飘荡着微弱的烛光。 柳焱端坐在窗边，眉头紧锁。 他遇到了难题，时间不够用！ 讲武堂内哪怕是天赋再好的弟子，想要找到站桩的感觉，都需要练习一年以上，甚者更是需要下三年苦工，方能看到一点成效！ “万事无捷径！” 这就是柳焱得出的结论，他不怕辛苦，苦痛他经历过了，也忍受下来了，可是与苦痛并行的却是时间。 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怎样利用时间，已经成为了柳焱最大的难题。 时间是固定的，除去必须的早课以及吃饭等时间，柳焱还需要去蓝先生处与他探讨讲义，另外每日还需要雕刻出一件作品来，可以说柳焱的每分每秒都需要掐着指头计算。 而在如此紧凑的行程里面如何挤出时间来练功，让柳焱发愁不已。 “每日挤出两个时辰站桩已经是极限了，按师兄的说法，一般的弟子平日里都要站上五六个时辰，我本来天赋就差，这样一来更是拍马不及啊。”柳焱皱着眉头。 “光靠每天两个时辰肯定是不行的......” 柳焱烦躁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够解决的答案。 “你这小子没事敲脑袋作甚？” 柳焱心中一惊，刚抬头就看见身旁站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是多日未见的贺老。 贺老笑眯眯的看着柳焱，笑道：“脑袋就在那里，你就是敲它也不会开花不是。” “弟子见过贺老，弟子遇到一些难题所以才会发出响动，吵到您真的很抱歉。”柳焱连忙站了起来。 “老夫也是闲着无事所以下来看看。”贺老摇了摇头，随后一脸有趣的问道：“你遇到什么难题了，不妨说来听听。” “嗯.....弟子每日杂事很多，总是挤不出时间来练功，所以很苦恼。”柳焱据实回答。 “哦——”贺老惊异的望了柳焱一眼：“你却是为这种事情而苦恼，别的弟子都巴不得偷懒耍滑，你却反而想着怎么多练一会，难道你不觉得枯燥无聊？” 柳焱摇了摇头，眼眸闪烁了一下：“弟子并不觉得练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反而觉得其中奥妙无穷，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吸引人的魔力？”贺老瞪了瞪眼，暗道：“蓝海生那个家伙还真是捡到个宝了！这小子看起来就像个武痴一般。” “嗯.....”贺老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先摆个架势给老夫看看。” “是。” 柳焱这些日子一刻都没有怠慢过，每日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站桩，不仅是架势，劲力的传递抖动他也已经完全熟悉了。 闻言双膝微蹲，脚下五指大筋抖动扣地，瞬间带动大腿、腰龙。 如果细心观察，便可以注意到柳焱身上的每一寸筋肉都在微微的颤抖着，如同鱼鳞一般一伸一缩，十分神奇。 “好好好！”贺老刚一看见便忍不住赞叹，来回观察着柳焱的动作。 “懂得转移身体重心不落一处，甚至连劲力也跟着来回移动，混元一体！” “好了，停下吧。”贺老笑容隐去，紧盯着柳焱：“你练这桩法多久了？” 柳焱被他的眼睛盯得的心慌，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两把锃亮的匕首逼近了一般，冷汗瞬间就顺着额头流淌了下来。 “半.....半月有余。” “不可能！”贺老皱紧了眉头：“这套桩法讲武堂内根本不会公布，而且你也不是清心阁的弟子，怎么学会的暂且不提，你已经学会了如何炼劲，少说也已经学了一年以上，半个月怎么可能学得会！” 气温在这一刻仿佛降到了冰点。 “我.....我习惯早起，刚来的时候去了琉璃亭，发现有人正在练剑，便每日都去看，看了半月后，被那人发现，收为了弟子，他让我称他司徒先生，还说半个月后要检验我学习的成果。” 柳焱心慌意乱，只感觉眼前的贺老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脑中一闪半真半假的说自己拜入了司徒门下。 柳焱不知道司徒有多厉害，又是通天馆里的什么人，但肯定不会是无名之人，眼下他摸不清贺老的心思，便先扯上了他的大旗。 “司徒？”贺老闻言气势一滞：“你说那个每天早上都在练剑的人收了你做弟子，还说他是司徒？” “弟子不敢胡言。”柳焱强作镇定的回答。 “嗯.....如果是他的话，那倒说的通了。”贺老自嘲的笑了笑。 他与柳焱都同驻藏书阁，自然知道柳焱每日起得都很早，而且柳焱刚来藏书阁的时候他也来见过一面，有没有武功在身，只是一眼就能看出，结合柳焱上面所说，一下子就解释通了。 “老夫久居深阁，一时紧张了些，你不要在意。” 想明白的贺老连忙打着圆场，他与蓝海生是多年老友，吓唬一下他的弟子倒是不打紧，最多日后跟他解释一下，但若是‘一剑无影’司徒静夜，那便又大大不同了，且不说自己并没有与他接触过几面，对方现在更是平南通天馆的馆主，权位上压他一头，就是武力上也绝对要胜过他不少。 若是柳焱跑去告状，摸不清司徒静夜性情的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没事，贺老也是心系馆内事务。”柳焱脸色苍白的笑了笑。 刚才要不是急中生智的谎称司徒先生收他为弟子，柳焱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贺老头给当场杀死，此时虽然嘴上说没事，心里却很不舒服，说起话来也干巴巴的毫无笑意。 贺老何等人，活了大半辈子的他要是看不出柳焱的不痛快，那也就是白活了。 “让你多管闲事！”贺老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心中焦急的同时，他也在想着怎么化解这个恩怨。 毕竟得罪了对方的弟子，徒弟跟师傅的关系向来是最为紧密的，很多武者一生没有亲人，就将收的弟子视为亲生子嗣一般，如果遇到这种武者，那得罪了对方的弟子就很不明智了，如果是心胸狭窄又喜欢护短的师傅，便会为自己的弟子出头。 江湖上也因此不知死了多少人，而最多的就是因为某个人不小心杀了谁的徒弟，作为师傅的便会跟对方不死不休！ 杀人子弟，犹如断人后路，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在这种背景之下，也由不得贺老不紧张万分了，司徒静夜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吧。”贺老佯装镇定，笑道：“老夫刚才看你架势虽然练的极好，但是却还是有不小的缺点啊。” “咦？”柳焱闻言有些惊讶，不解道：“弟子今来反复练习，也自觉并没有什么不通畅的地方才是啊。” “不是这个意思。”贺老摇了摇头：“你看看我走路与你有什么不同？” 说完贺老慢慢悠悠的在阁内走了一圈，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区别，但柳焱却死死盯着贺老的脚。 贺老确实走的很慢，他的每一步都像是淌着泥水一样，落地的时候脚尖像是树根一般要扎入石板之内，重若万钧，抬脚的时候又轻如鸿毛，动作极快，这一快一慢之间却形成了一种矛盾而协调的平衡。 “看出来了？”贺老停了下来。 柳焱点头又摇了摇头，“弟子愚钝，您这走路的步子，似乎有些像是弟子所站的桩法，可那是站桩又怎么能走呢？” “呵呵。”贺老自得一笑：“你师傅他没有跟你说过，要把架子炼进骨子里吗？” “炼进骨子里？”柳焱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是武功？”贺老问道，随后不等柳焱回答，说道：“武功得自天地万物！乃是古人夜观天地星辰，日察鱼虫走兽而来，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是观察天地万物的举动，那么百兽会刻意的做某个动作不成？不是，它们都是很自然的行动，自然而不刻意，这才是练功的目的，把架子练得不需要思考，吃饭、走路、睡觉都可以是练功，这才是功法的真髓。” “吃穿住行都在练功？”柳焱瞪大了眼睛，混沌的脑海刹那放出一道亮光。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其实答案早就已经有了，只是他自己却没有发觉而已。 “多谢贺老，真的多谢了！” 柳焱喜笑颜开，刚才的阴霾气氛也一扫而空。 看见柳焱表情，贺老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个不大不小的梁子总算是揭过去了。 “自然而不刻意。” 得到答案的柳焱现在所想的就是怎么把桩法运用在生活里，一下子便沉浸了下去。 柳焱此时还没办法像贺老一样，把架势融入动作当中，但他却也有自己的办法。 一边站桩，一边雕刻木雕。 雕刻木雕自然是需要全神贯注，一开始的时候柳焱便接连失败，不是抖劲停顿了下来，就是一不小心分了神把木头刻坏了，平刀险些就划了手。 但是慢慢的，柳焱支撑的时间却开始延长了。 一开始他只是隔个几分钟就会失败，可两个时辰之后，柳焱便慢慢的沉浸在了木雕当中，身体也渐渐无意识的自己行动了开来。 柳焱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那种奇妙的意境当中，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可神奇是，他手中的平刀却精准的将木头多余的木料削开，流畅万分。 玄妙而不可言喻。 时间仿佛流逝的细沙，沉浸于其中的柳焱根本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手中已经成型的木雕，手中的平刀如同翻飞的蝴蝶，快速却又细致的将木雕表面上的木刺削去，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站桩。 “柳焱？” 身旁声音传入耳中，柳焱徒然一惊，立刻从那种玄妙意境中清醒了过来。 “这.....这是你雕的？”夏天不可思议的看着柳焱手中栩栩如生的木雕。 柳焱闻言也朝着木雕看去，只见他手中的木雕，每一寸都光滑无比，猛虎下山，这头猛虎身上的每一根毛发，眼神、动作、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蕴含了一种不可言喻的灵性。 “这......”柳焱咋舌的盯着手中的木雕，他根本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雕出这个木雕了。 “化神！你这是化神了！？”夏天难以置信的紧盯着柳焱。 “化神是什么？”柳焱不解。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这是武者必经的四个境界。”夏天一边看着柳焱一边缓缓说道：“炼精化气顾名思义，人吃天地灵物，炼化之后便会气力大涨，到了一定界限，身体力量便能够孕养心神，心神强大的人不仅过目不忘，而且天资、智慧也远比心神衰弱的人要高的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一心两用都不是问题，而你手中的木雕也是这样，技艺或许尚不成熟，但里面却有神！” “神？” “精气神！万物有灵，蓝先生不是说过了吗，这木雕要刻出神韵来，可你没有见过伏云兽，也能赋予这木雕灵性，这只有炼气化神才能做到，是心神强大的表现！”夏天咋舌道。 第十二章 验证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夏天不由分说的便将柳焱拉去了清心小筑。 路上三三两两的弟子正一脸睡意的赶往膳食堂，吃过早饭过后便要赶去各个讲堂之内。 “看夏天的样子，我似乎踏入了武道？” 柳焱也弄不清楚自身的变化，昨晚对他来说就仿佛是黄粱一梦。 “先生！” 夏天刚踏入竹林便朝着竹阁唤道。 “要不，我们午后再过来吧？先生一会也要去讲课呢。”柳焱忽然说道。 然而这句话刚说出口，竹阁内已经传出了蓝先生的声音。 “看来是要紧事呢，你们两个先在亭内稍待片刻。” 说是片刻，下一秒蓝先生却已经打开了大门，走向柳焱两人。 蓝先生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在柳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走向亭内。 “怎么，感觉蓝先生的眼神有些奇怪？” 柳焱刚才被蓝先生的眼神吓了一跳，那是一种什么眼神，惊讶、疑惑、焦虑、狂喜，种种复杂情感凝聚最终化为一滩清水，什么也看不清。 蓝先生手指在石桌上轻弹了两下，才看向柳焱，轻声道：“你们两人找我何事？” “先生，你看看这木雕。”夏天直接拿出了柳焱雕刻的木雕。 “哦——这木雕虽然还很稚嫩，却也有几分神韵呢，不过，这与你们找我有何关系？”蓝先生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先生，这是柳焱昨天晚上的作品，一夜蜕变，弟子推断可能是炼气化神，但不确定，所以想来让先生看看。”夏天说道。 “你说.....这是柳焱的作品？柳焱，你可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蓝先生将目光转移到柳焱身上，深邃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柳焱的身体一般。 “弟子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在雕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随后木雕就刻好了。” 柳焱下意识的将贺老的事情隐去，刚才蓝先生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慌。 “嗯......”蓝先生沉吟了一会，微微眯起的眼睛不时的转动一下，缓缓道：“这事暂且不提，你们两人也不要擅自将此事说出，柳焱，你以后不用再去藏书阁了，搬来与我同住。” 柳焱呆滞了一下，随后心中狂喜，蓝先生让他搬来清心小筑，无疑就是想要将他收为弟子，这可跟先生与馆内弟子的关系大大不同，而是师父与徒弟，对待馆内弟子，蓝先生肯定不会将所学全盘托出，但若成为他的弟子，那便是他的衣钵传人了！ 只是狂喜之后，柳焱却又迟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总是有些心悸，这种感觉很淡，却又真实存在，让他十分纠结。 “先.....先生，可否再多等些日子，弟子以前可说是白丁一个，呆在藏书阁之内可以自由浏览各类古籍，先生也说过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道理，弟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柳焱笑道。 “既然你有这个心意，也好，待得你觉得时机成熟再过来也无事。”蓝先生笑道。 “是我多想了吗？”看着蓝先生慈善的笑容，柳焱心中自语道。 “那弟子两人就先去准备早课了，就不打扰先生了。” 柳焱扯了扯夏天，拉着还在发呆的夏天离开了清心小筑。 路上。 夏天眉头紧皱，不时看柳焱一眼，忍不住道：“先生既然已经打算收你为徒了，你怎么又打了退堂鼓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然而柳焱却只是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没有听见夏天的话一般。 “跟你说话呢！”夏天哼道，扯了一下柳焱的袖子。 柳焱停了下来，走在他身后的夏天险些撞上。 “这事，等回到藏书阁再说，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柳焱紧盯着夏天的眼睛。 被柳焱一脸严肃表情的盯着，夏天有些不自在的将眼神移开，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天一如往常一般，唯一不平常的大概就是讲课的时候，柳焱发现蓝先生总是有意无意的看自己一眼，有时候甚至连讲义都说错了，这在从前是从不曾出现过的。 但在交付木雕的时候，蓝先生却又如往常一般风轻云淡，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夜间，烛火摇曳晃动。 柳焱小心的注意了一下门外，随后又将夏天拉到了书阁的角落处。 夏天虽然感到奇怪，但他与柳焱每日都形影不离，彼此也十分熟悉了，因此也没有出声询问。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之前听你说过，武者必须要经过几个阶段是不是？”柳焱眉头紧皱。 “嗯。”夏天点点头：“分别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既然是必须经过的，那么我应该会先进入炼精化气才是，而且我听人说过，炼精化气之后应该会气劲饱满，能够生撕虎豹才是，而这些，显然我并没有。”柳焱咬了咬嘴唇。 “所以我才会惊讶！”夏天惊叹道：“按理来说都是如此才对，至少我在修行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可是已经用血魂石测试过了，上等天赋，虽然比不上那些拥有血脉神力的人，但比起一般武者也绝对要好上太多了，难不成你拥有血脉之力？” “我也是听父亲说过一次，那些拥有血脉之力的人从小就个个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比起一般武者最起码要快上百倍不止，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而且战力比起同龄人也都是绝对性的优势，一般武者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血脉之力.....不动明王？！”柳焱忽然激动道。 他在楚王府测试天赋的时候，就听过楚云说过这个，此时立刻想了起来。 夏天愣了愣，下一刻瞪大了眼睛指着柳焱：“你......你有不动明王的血脉？” “我没有。”柳焱摇了摇头：“我是劣等天赋，只不过在测试天赋的时候听人说过。” “吓我一跳。”夏天拍了拍胸脯，白了柳焱一眼，随后又奇怪道：“既然你是劣等天赋，那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况。” “如果我能弄明白，又何需问你。”柳焱苦笑道。 “啊！”夏天忽然大声喊了一下，随后又连忙用手捂住，小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柳焱疑惑。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曾经跟我说过，性命双修之道。”夏天努力回想道：“姓与命又分指肉身以及心神，一个武者想要武道通顺，那么肉身和心神就要一起强大，佛说‘苦海无涯’，世人肉身做船，心神为帆，方能抵达彼岸。” “而一般武者通常都是先让肉身强大，然而再反补心魂，但有一种修行之道却不同，那是深居海外的仙岛之人，又称为修仙者，他们通常都是心神强大无比，甚至演化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但肉身相对之下却颇为不堪一击。” 夏天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变化，也皱起了眉头：“而你的情况，似乎跟那些修仙者有点类似。” “对那些修仙者你了解多少？”柳焱心中一动。 “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偶尔听父亲提起过，洪武大陆之外就是无尽海域，称为魔魂海，那片海域是海域妖族和海外仙岛的地盘，跟咱们大夏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什么太多往来。”夏天摇了摇头。 “是这样，那也与他们扯不上关系，我只是每日站桩、雕刻而已。” 柳焱说到这里忽然愣了愣，雕刻！站桩是每个武者都要做的一个步骤，自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刻木雕却有些奇怪了，他也询问过其他人是否做过这种事情，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没有。 “夏天，你现在是什么境界？”柳焱连忙问道。 “我？早在一年前边已经是炼气化神了。”夏天有些奇怪的看了柳焱一眼。 “那你应该清楚的知道身体的情况吧？”柳焱眯起了眼睛，续道：“你有没有感觉最近你的心神强大了一些？” “嗯？”夏天不明所以，他每日都正常修行，也并没有特意去关注过这件事情，毕竟修行之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心神不似肉身，除非境界提升，否则很难有什么东西可以查探究竟。 “我这里有一套修行心神的‘心猿锁狱功’，平日只能修炼一炷香时间，如果超过便会心慌意乱，神魂受损，我现在试一下。”夏天也来了兴趣，想要一探究竟，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根紫金色的细香将其点燃。 “你在一旁帮我看着，如果这细香燃尽，我还没有醒来，就再点上一根。”夏天又取出两根放在柳焱身前。 柳焱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夏天。 这细香点燃之后，没有升起袅袅白烟，只有一股淡淡草木香气萦绕不散，柳焱只是吸了一口，便感觉心情舒缓无比，脑海也一片清明，十分神奇。 夏天双眼微闭盘腿而坐，片刻功夫之后，脸色安详，鼻息悠长，显然已经入了定。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藏书阁里静悄悄的，烛火不时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只是夏天还没有醒转过来，柳焱依言又点上了一根细香。 随后，第二根也燃尽，夏天像是已经沉浸梦乡一般，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却依然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直到第三根细香燃烧到了一半的时候。 夏天才发出一声鼻音，微闭的双目也睁了开来，眼中尚还带着一丝陶醉之意。 “看来我预料的不错。”柳焱直视着夏天的眼睛，续道：“你之前只能修行一炷香时间，而这次修行你却持续到了第三柱香。” “三炷香？”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夏天闻言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香炉。 香炉之中的细香亮起一抹火星，已经燃烧过半。 第十三章 大力牛魔经 “这下事情似乎有些明朗了。”柳焱抿了抿嘴：“你我两人心魂境界无缘无故的增长了一大截，这和蓝先生脱不开关系，只是个中缘由.....” 夏天与柳焱两人每日都与一般弟子一样上早课，学习武经，如果要说和其他弟子有什么不同，那也只能是一件事。 “木雕！” 夏天和柳焱相视一眼，都联想到了怪异的地方。 “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不过我们两人都只是普通的雕刻而已，问题可能还是出现在蓝先生给的那件原品上。” 柳焱将那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座雕拿了出来。 这件雕塑他看过无数遍，除了雕工技艺超绝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夏天眉头紧皱，忽然从柳焱手中抢过了木雕端详了起来，不时还轻嗅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样？”柳焱问道。 “之前还没有在意，但现在仔细查看之下，这木雕上似乎有一股极淡的幽香，很像父亲曾经提到过的一种养神木。”夏天有些不确定道。 “这养神木的功效是什么？”柳焱心下一动。 “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父亲说过，养神木十分罕见，只有在阴气十分浓重的地域才能生存，而那种地方一般都死过很多生灵，养神木也是依靠吸收残留的阴气存活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养神木不仅能够制成孕养心魂的香料，更是踏入化神境的一大助力，只不过这种灵物实在太过稀少，听说只能从雁门外的连阴山脉里才能侥幸找到一些。”夏天紧盯着手中的木雕说道。 “孕养心魂.....”柳焱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任何人，蓝先生的事情我们两人也暂时先放下，为今之计，我们两个都要尽快想办法提升各自的实力才行，否则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就不妙了。” 夏天点点头，虽然两人心魂境界增长一事已经可以解释的通了，但笼罩在蓝先生身上的迷雾却没有揭开。 “这样吧。”夏天思考了一会忽然看向柳焱，说道：“以防万一，要不然.....我去找我父亲，让他查探一下蓝先生的底细如何？” 柳焱眉头一挑，沉吟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不过事情务必要做的小心谨慎，咱们两个都身在这通天馆内，稍有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 “这个你不用担心。” 夏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灿灿的哨子，轻声一吹，立刻传出一声十分悠长的哨声，不多时，一头毛羽纯黑的黑雕便出现在了藏书阁上空，这黑雕隐藏在暗夜之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在盘旋了约一炷香时间后，方才缓缓从窗户处飞落下来。 “轻羽。”夏天眼睛一亮，走过去摸了摸黑雕的羽翼，这黑雕也显得灵动之极，脑袋在夏天的手掌上蹭了蹭。 柳焱站在一旁看着黑雕，而那黑雕也似乎察觉到了柳焱的目光，对着柳焱尖声啼叫了一声，惹得柳焱摇头苦笑的摸了摸鼻子，弄不清这扁毛畜生为何对自己有敌意。 “轻羽别闹！”夏天皱了皱眉头。 黑雕显然十分通人性，一看夏天表情，立刻垂头丧气的俯下了脑袋。 “你啊。” 夏天忍不住笑出声来，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血肉丢给了黑雕，被其一下吞入了腹中。 在黑雕吞吃血肉的过程中，夏天则是将之前写好的羊皮纸绑在了黑雕右脚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拍了一下黑雕。 黑雕恋恋不舍的望了夏天一眼，又警惕的瞪了柳焱一下之后才从窗口飞出，一下子便隐没在了黑夜之中，不见了踪影。 “好了，这是我家豢养的异种黑风雕，可以日夜不息的传送信件，估计三日之后便能抵达我父亲那里了。”夏天笑道。 柳焱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天上的半月，这天似乎有些阴暗。 ...... 距离平南都城百里之外。 一道清冷的人影从远处的祁连山脉内飞快跃出，在人影奔离的同时，祁连山脉之内却传来阵阵骇人的怒吼声，怒吼愤怒之极，如同凭空炸起一声惊雷，但声音的主人却并没有追出来，反而是仰天长啸了一会之后便又渐渐的隐寂了下去。 淡淡月光洒落在地面之上，将人影也映照在了其中，显露出了那人的模样，正是出城许久的司徒静夜，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还带着一些血迹，却丝毫不掩此人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司徒静夜速度不减的狂奔了百里有余，直到临近了平南都城之外时才停下了步伐，眼中带着深深疲惫的望了身后一眼，如今已经到了人族地界，他总算是摆脱了身后追兵的拦截。 “这次任务之后似乎便要停滞一段时间了。”司徒静夜口中喃喃道，随后又想起了任务途中遇到慕纤雪之后，对方的嘱托，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司徒静夜索性便脚下轻点，几个纵越之间便已经越上了城墙，惹得守夜巡逻的几个将官大惊，随后看清来人是司徒静夜之后便直接放了行。 “嗯？”司徒静夜来到琉璃亭边，本是打算停歇一会，却没想到亭内柳焱不知何时便已经呆在了那里，只不过柳焱此时双目微闭，腰身半蹲，显然正在站桩，并没有发现司徒静夜的到来。 柳焱身体十分有规律的微微抖动，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运转了开来，像是精密之极的机关一般，一呼一吸之间，人便如同纵马奔腾，起伏不停。 司徒静夜站在一旁，也没有打扰柳焱站桩，反而带着一丝赞赏的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柳焱才收起架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之后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再一看是司徒静夜，又放下了戒备。 “不错，我看你气息悠长，浑身筋肉紧凑，确实没有偷懒。”司徒静夜笑道。 “多亏先生教导。”柳焱恭敬道。 “这桩法你不要荒废，还是要每日苦练，对你以后大有好处。”司徒静夜点了点头，随后道：“嗯，另外我再教你一套我早年得到的功法吧，你也一并兼修。” “多谢先生！”柳焱闻言大喜，他早就想练些其他招式了。 “这套功法名为‘大力牛魔经’，也是我偶然所得，不过与我有些不合，但这套功法重在炼体，小成之后防御也不错，倒是比较适合你。”司徒静夜手掌一闪，一本深青色典籍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正是大力牛魔经。 “你依照上面所指练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过来问问我，平时我便在内院的清心阁中，你直接过来便是。”司徒静夜将大力牛魔经交给了柳焱。 “多谢先生恩赐。”柳焱接过典籍，皮质封面上深深烙印着大力牛魔经五个淡金大字。 “嗯，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练武这种事情过犹不及，需张弛有度才是。”司徒静夜说完深深看了柳焱一眼，便直接离开了琉璃亭，隐入静夜之中。 柳焱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喜色，他还是第一次得到武道功法，此时又哪能不又惊又喜，也顾不得司徒静夜的嘱托，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借着淡淡月光浏览起这本大力牛魔经了。 柳焱这一看便停不下来，不时发出一声不自主的低声惊呼，过了许久之后才呼出一口长气，将书籍合上。 看完之后，柳焱才清楚，这大力牛魔经其实便是一本炼体功法，按照书中所指，这牛魔经共有十二层，每练成一层便能够相当于洗髓一次，过后不仅防御力大幅增加可抵挡木棒敲击而不伤，力量更是暴涨，小成之时双臂便有千斤力气，而一旦大成则炼气镜圆满，踏入化神境。 且书中还附带了一套拳法，名为牛魔拳，配合大力牛魔经用出，效果十分惊人。 “不过想要修炼这大力牛魔经似乎还需要一些外力才行啊。” 柳焱皱了皱眉头，这大力牛魔经效果很好，但修炼起来自然也不轻松，一开始便要求修炼者手脚都要绑着重达五十斤的沙袋行动，直到行动自如之后，再换上铁甲，随着境界的提升，重量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且在这中间还要每日经受钝物捶打全身，以达到增强防御的目的，且和重物一样，一开始是木棒，而后换成铁棒。 总而言之，就是要尽一切办法的锤炼肉身，而后再配合书中所写的药物泡浴，吸收药力。 用这种办法炼体十分痛苦，但效果却也是显而易见！ 第十四章 白狐与少女 一年后，祁连山脉之内。 一个健硕少年扛着一头体型庞大的野猪走在山中小道之中，野猪腰圆体胖，身上满是钢针一般的硬毛，少说也有数百斤，却被少年轻松的扛在肩头。 这健硕少年自然便是柳焱，一年光阴过去，原本稍显瘦弱的体魄也强壮了不少，赤裸的赤铜色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 自从半年前大力牛魔经小成之后，柳焱便每日都出城一趟，进山猎杀猛兽，为的自然是换取药浴所需的钱财，不得不说这练武确实极为耗费金钱，一次药浴便需要百两银子，且是每日都需要浸泡一次，过后又需要再次购买。 柳焱口袋空空自然是没有办法，幸好司徒静夜一开始便派人送来了一年份的药材，这才解了柳焱的燃眉之急。 只是柳焱毕竟不可能全靠司徒静夜的接济，炼气镜尚且如此耗费钱财，化神境乃至日后的归一镜和神通境只怕更是一笔天文数字，若不早早打算，日后便是举步维艰。 “总算到了。”柳焱看到前面的一处山洞，露出一抹笑容。 这处山洞是柳焱近日才发现的，是一头山中黑熊的巢穴，黑熊被柳焱击杀之后，便成为了他遮风挡雨的一个好去处，也因为这里是那头黑熊的领地，附近极少有野兽会过来打扰，倒也省了柳焱不少事。 砰 野猪被柳焱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头野猪按照境界来说不过只是炼气镜初期，连灵智都没有开启的山兽而已，但胜在皮糙肉厚，将筋骨和皮剥了之后也可以卖得一百多两银子，正好抵得上一天的药浴。 柳焱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正打算动手，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咦，转头看向山洞深处。 有血腥味。 这山洞洞口不大不小，光线只能照到洞口处，再往内望去却是幽黑一片，饶是柳焱目力极好也只能隐隐看到一头不知名野兽趴伏在山洞深处。 也亏得这头野猪是被柳焱用拳头硬生生锤杀，脑袋成了浆糊，不然若是和这野猪的血气混合在一起，柳焱也断然无法发觉。 柳焱眯起了眼睛，手中的匕首银光晃眼，脚步轻不可闻的慢慢挪动前行。 躲藏在洞内深处的野兽也似乎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踪，顿时发出急躁的嘶吼声，只不过声音之中却带着一股难掩的虚弱之感，似乎来到这里之前还受了不轻的伤势。 再走上前一看，柳焱手中的匕首放了下来，只不过眉头却是紧皱了起来。 洞内确实隐藏着一头野兽，是一头毛发纯白的狐狸，这狐狸个头不大，和普通人家里养的土狗差不多大小，但身后却有三根白尾竖起，显然并不是普通的山间野狐。 而柳焱之前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则是白狐腹间那道颇为骇人的伤口散发而出，其中隐隐可见暴露在外的内脏和骨骼。 只不过这却不是最让柳焱惊异的事情，白狐身后还躺着一个少女，而这头白狐更像是少女所豢养的，白狐一见柳焱过来，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立刻便与柳焱对峙了起来，足可见其与少女关系匪浅。 与白狐一样，少女身上也带着不少的伤口，大大小小的刀伤剑痕不说，其中更是参杂了一些猛兽抓痕，不过其中最为严重的还要数少女左臂的一道伤口，伤口处已经简单的做了包扎，只不过极其简陋，隐隐可见伤口处的布条都已经有些发黑，血液从中缓缓渗出。 柳焱有些为难，若是普通野兽他一刀杀了便是，可眼下这个少女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当下之急还是先救人再说。 “你既然懂得护主，自然也该看出你的主人已经快要死了，若是不想她有事，你就先让开。” 柳焱看这白狐眼中神光熠熠，显然极通人性，当下先将手中匕首收了起来，又步履缓慢的靠近少女。 白狐目光一直盯着柳焱，没有做出任何进攻的举动，而是随着柳焱一起走出了山洞深处。 “啧啧。” 柳焱咋舌的看着怀中的少女，少女双目紧闭，因为受伤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如纸，但即使如此，却也依然丝毫没有掩盖少女俏丽容颜，反而有种想让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呜呜——’白狐发出了一声悲鸣。 “莫急。”柳焱将少女轻巧的放躺在地，因为每日都要上山狩猎，难免有受伤的时候，所以柳焱每次都会随身携带伤药，以防万一，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柳焱看了少女一眼，随后便想将少女左臂上的布条解开。 只是因为已经凝固的血液和伤口，布条已经有部分跟皮肉粘合在了一起，不得已之下柳焱只好取出匕首，小心翼翼的用刀尖一点一点的挑开已经粘合在一起的血肉，再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 这一过程中，少女眉头微蹙，口中不时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柳焱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左臂上的伤口总算是已经处理好了，但少女身上也有不少伤口，若是就这么放着不管，只怕便会血毒入体不治而亡。 “救人要紧，多有得罪了。”柳焱神色如常的解开了少女的衣襟，但双手却难免有些颤抖，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心中荡漾自不用说。 衣襟之下，露出大片雪白如玉的肌肤，柳焱看了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目光，趁人之危的事情他还不屑去做。 但下一刻，一只五指纤细的手掌已经紧紧握住了柳焱的手腕，用力之大，使得柳焱手腕处都传来一声咔咔响动。 柳焱心中一惊，只感觉一股惊人杀气直指自己，再加上手腕疼痛难忍，立刻下意识的便想要挣脱开来。 “你看过了？”冷冽到了极致的声音传入柳焱耳中。 “我只是想要救你！”柳焱一看少女已经醒来，正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 “嗯？”少女似乎也发现了不妥，她的左臂处已经重新上了药，而且胸口虽然大开，但并没有将她的肚兜解开，而是替她在锁骨处涂抹了一些伤药，只不过涂抹了一半她便已经醒了过来。 “可以放开了吗？” 虽然知道少女刚刚醒来神志尚且有些不清醒，但任谁碰到这种事情只怕都不会开心的起来，柳焱的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怒气。 少女默默放开了柳焱的手腕，呆呆的望着洞口自己的双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看向身旁，那头白狐不知何时已经气尽而绝，尸体静静伏在少女身旁，似乎死后依然要守护主人一般。 “香儿！”少女悲呼一声，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滚落下来，将白狐抱在了怀中。 柳焱蹲在一旁，目睹此情此景心中也有些伤感，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少女，只得静静看着少女发泄心中悲伤。 过了良久之后，少女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双目微微肿起的望着柳焱，过了一会才轻声道： “谢谢，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勿怪。” “能不能告诉你碰到了什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柳焱摇了摇头，好奇道。 说到这里，少女脸上悲伤之情一变，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杀意，恨恨道：“韩天明！待我回宗之后一定要将其剥皮拔筋，挫骨扬灰，来祭奠香儿之仇！” 说完之后少女也顾不得身上伤势，直接站了起来，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瓶，塞进了柳焱的手中，轻声道： “今日相救之恩难以回报，这玉瓶里面有一粒破障丹，我看你也是一个武者，应该用的上，日后若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你便到火云国的衍月宗找我，来的时候只需跟守山弟子说找南宫雪即可，自然会有弟子带你找我。” 说完之后不待柳焱回答，少女已经一闪即逝，不见了踪影，连地上的那头白狐尸体也一起消失无踪。 “火云国衍月宗，南宫雪？”柳焱握着手中的玉瓶喃喃自语道，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