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之萱草悠悠夏芬芳》 第一章 月间莹镜荏苒去 眼看着大姐到在血泊之中，明家三兄弟沉浸在剧痛之中却无计可施。小时候长姐如母，撑起家业，守护弟弟们长大成才，如今弟弟们终于羽翼渐丰想要回报姐姐的时候，她却这么突然的走了。 这几年伪装生涯中，大姐一直是兄弟三人的软肋。因为有姐姐，许多行动他们不敢不顾一切，因为有姐姐，他们总能在危险的生死关头咬牙挺过，只为了家里那温暖的守候。 藤田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明镜是不是红色资本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通过明镜可以坐实明楼的□□身份。直接抓捕明楼且不说胜算不大，即便是能设局将明楼困住，他也可能置之死地险中求生，或者也可能，他索性放弃对抗，如同执行死间计划，主动暴露和牺牲自己，从这黑暗中挣脱去寻找光明，从累及明家声名的汉奸走狗变成潜伏抗日的民族英雄。 拼着最后一口气，明镜道，“明楼，不要哭，我要走了，但你不能倒下。因为革命还在继续，明家还要继续。父亲……父亲他给我们留了一封信……在我妆盒里……明楼，你去，你一定要亲自去。” 明镜的手在明楼的风衣襟缓缓滑落，这个如母的长姐终于完成了一生的使命——振兴家业爱国救国，护佑弟弟成长成才。此外，她温厚端良的个性让她对于救命恩人的儿子明台更加宠爱呵护，作为明家的小少爷养大。就连非亲非故的桂姨养子阿诚，她也都如亲弟般给予家的温暖和亲人的陪伴。 大姐为明家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理想，也许还有爱情。 血一直流，从温热到冰冷。 夜色正浓，三兄弟的泪水在皎洁冰冷的月光中默默流淌。 “阿诚，去安排吧。”明楼凝重吩咐道。 “是，大哥。”来到明家的这些年，阿诚与大哥早已心意相通浑然一体。随着工作经验和阅历的增加，大哥已经不需要事无巨细的交代工作，阿诚总能懂得大哥的心思。他是大哥的眼目喉舌，也是大哥的铠甲软肋。连汪曼春也不得不承认，明楼与阿诚之间，是铜墙铁壁。明台就更像是这铁壁上的精致雕花，灵动精彩，让大哥和阿诚的生活更有生气，更有希望。 这时候，阿诚要在第一时间完成善后的工作，安排报馆发布明长官胞姐、明氏集团董事长明家，在□□袭击藤田火车上不幸遇难。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保持伪装身份，明镜的牺牲才有价值。 明台离开上海的最后一夜，明家大宅里三兄弟围坐在桌前。 明楼郑重打开父亲留下的信，如鹰的目光仿若要把信纸看穿。明楼的手颤抖着，缓缓道“我们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什么？！”明台脱口而出，迫不及待跟阿诚一起拿起明锐东留下的最后的文字，而后就是二人比大哥更加震惊的表情。 “爱女明镜、吾儿明楼： 明家祖上贩马，老天眷顾，积得一份家业，荫庇子孙。为父一生，纵横商海，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唯恐有负明家祖宗。你姐弟幼时，父与汪兄至东北哈尔滨采办，天定奇缘遇红颜，情之所至得千金。伊人贤淑，唯恐累及父亲名声，不愿随我返沪，她母女二人仍在东北，联系你二人音乐教师莉雅可得联络。家国动荡，世道不安，惟愿小女平安喜乐，取一“萱”字，望其一生“明月舒怀，萱草忘忧”。父亲有负幼女，遥盼兄、姐爱护，了却父亲残愿。明锐东字” 明台按捺不住道“大哥，你这边工作放得下吗，要不要我替你去哈尔滨接……” “不用，”明楼神色已归于平静，“父亲无奈不能将小妹带在身边教养，自然是我这做大哥的要去完成父亲的使命。你要听大姐的话，早点去北平安顿下来，工作上等组织安排。到哈尔滨来回也就三四天，工作的事情，可以安排吧？”明楼说着望向阿诚。 “没问题，大哥。”阿诚犹豫道“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当然。”明楼神色俱疲，“这时候我一个人离开上海，会惹人怀疑的。” 阿诚连夜安排明台转移，看车子远去才放心离开，天已经快亮了，索性没有回家直接到办公室去。趁着早上人少，阿诚跟在东北的情报站取得联系，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哈尔滨的下线很快帮阿诚找到了明萱 藤田芳政的死讯让新政府、特高课和76号都人心攒动，明楼因为胞姐遇难告假一周。阿诚到办公室安排好明楼不在这几天的工作，又给夜莺留下讯息，要密切关注新政府和76号内的一切动态，就直奔机场。 阿诚到的时候明楼已经等在那里了，看他出现就知道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明楼心下松了口气。姐姐突然间离开，又莫名多出个妹妹，明楼心里五味陈杂。他想着姐姐临终前的殷切嘱托，想着阿诚给明台讲“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怎样，他要继续为了革命、为了守护家人坚持战斗着。 哈尔滨的十一月就进入冬季了，飞机到达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夜里的大雪给整个城市罩上了一件银色的大氅。明楼和阿诚先到望江饭店安顿下来，阿诚就起身去莉雅老师工作的地方。 白雪皑皑的路上，阿诚紧了紧大衣领子，这里比上海还真是冷了不少。阿诚并没有见过莉雅老师，他到明家的时候莉雅老师已经去东北了开始哈尔滨师范大学音乐系的筹建工作。但对于他这样的特工而言，要找个人也不是难事。 第二章 缘起兄妹初相逢 果戈里大街48号，圣·阿列克谢耶夫大教堂。 明诚从侧门走进去，静静看着台上演奏大提琴的少女。虽然并无血缘关系，可阿诚竟然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似曾相识，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也是了，他是明家的女儿，自己在明家生活这么多年，对他们的样貌气质是最熟悉的，也正是因为太熟悉了，就更能发现每个人的细微差别。 演出结束，偌大的厅内只剩下阿诚一个观众。少女收拾琴谱准备离开，便觉得有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先生，您有事吗？”少女问道。 “你是明萱吧，我是你的一个哥哥，我叫明诚。大哥明楼也来了，现在住在望江饭店，他让我来接你。”阿诚简单介绍自己的身份，又担心明萱不相信他的说辞，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这小丫头相信他，总不能绑了回家去。 “你们……终于来了啊。”明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这下倒是阿诚意外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明萱对他的身份没有任何疑问，反倒像是早有准备等着他的到来。阿诚心下想着，教堂的地址和演奏的时间是通过组织上的通讯站得来的，应该可信。在莉雅老师的办公室里，也看到了跟这个女孩的合影，身份没问题。 “明家的事情你都知道？”阿诚问道。 “明家的事情，都知道。”女孩的回答平静极了。 “那太好了，既然这样你会跟我走，去见大哥吧。” “当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阿诚如释重负。 “莉雅老师跟我说过一些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来找我的。你是大哥的义弟嘛，家里还有“少爷”小哥明台，“妈妈”大姐明镜，对吧？”明萱向着阿诚走去，她笑起来灿若桃花，夭夭灼灼。在她的世界里，仿佛没有悲伤和欺骗。 “大姐她……已经不在了。”阿诚黯然道。 “不在了？她去哪了？还是……永远的不在了？那真是可惜啊，我还没见过她呢。”明萱撇撇嘴，轻挑俏眉若有所思。阿诚想起大姐的离去心中沉闷，并未注意到明萱意味深长的眼神。 “以后再跟你细说吧，咱们先去见大哥。”说着阿诚快步走上台去，帮明萱扛起大提琴，明萱的心情喜多于惊，没想到相见的情形竟然这样轻松。 路上。 阿诚专心的开车，明萱不停的问这问那，问他和大哥的工作啊，平时家里都有哪些人啊，他们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呀，上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阿诚认真回答的样子常常惹得她咯咯笑个不停，弄得阿诚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从小跟在大哥身边，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大姐明镜了，可是明镜在明家的角色比起大姐更是母亲，跟大哥一起的时候虽然也会接触汪曼春，但那是汪家的女人，是仇人，他心里是时刻保持警戒和敌对状态的，完全没有过面对一个女孩的放松。明萱的小女儿情态是阿诚未曾感受过的，他的心开始变得柔软和温暖，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爱护这个明家小妹，报答明家大哥大姐对他的养育之恩。 车子停在望江饭店楼下，在这有欣赏松花江畔角度最好的江景房，明楼正在沙发上看当天的《晨报》。他不知道阿诚将会带来一个怎样的女孩，而无论是个怎样的女孩，那都是他明家的小妹，明楼决心遵从父命好好疼爱和培养这个妹妹，守护她一生平安喜乐。在这个乱世，在没有什么比亲人更可贵的了。 叮咚~ 终于回来了，明楼起身开门。 也许是从小长在东北的缘故，明萱一点没有江南女子的扭捏羞涩，也不认生怯懦，抢在阿诚前面出现在门口，着急看看自己的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是大哥吗？我叫明萱，萱草的萱。”明萱笑意盈盈，乐颠颠的跟大哥打招呼。明萱身穿一身浅咖色的俄罗斯布拉吉，领口的立体蕾丝花边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分外可人。欧式风格的丝带系于腰间，腰肢盈盈一握，窈窕曼妙，显得明萱分外妖娆。年纪虽小，这份张扬明艳的美丽却是十分耀眼的。 “明萱…小妹你好，快进来吧。”明楼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孩，就像一道柔光照进他的心上。 自从在新政府工作以来，明楼和阿诚身上背负了双重间谍的任务，后来小弟明台也加入其中，大姐掌管明氏家族企业，又有红色资本家之嫌且活动频繁，丧钟敲响，死间计划开始…直到明台假死北上，大姐倒在站台的血泊之中，悲凉与痛苦笼罩着他们太久，这样的笑脸也太久没见过了。 在明楼的记忆中，上次见到这样的情境，还是在大学里的时候偶遇来探望叔父的汪曼春，彼时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花季少女，那一声声师哥清脆的像雨后的新芽，撩动着明楼少年的心。那时候，任谁也想不到那个明艳的活力少女会成为今天这个穿着海军制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明萱进了屋子，直径走到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松花江。从楼上看下去，大半个江景尽收眼底。马上要离开了，明萱心里有一点酸楚，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明楼，上海。这才是她今后生命中的主题。 转头迎着明楼目光的，已经是少女巧笑嫣然的笑脸了。 第三章 萱草悠悠向沪生 “晚餐已经送过来了，咱们边吃边聊吧。”明楼招呼明萱和阿诚坐下，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妹，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可他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和无礼的盘问，希望在用餐期间能让这妹妹多说些话才好。 显然，明萱路上对阿诚的滔滔不绝不在他的想象之内。 餐桌上，是正宗的俄式西餐。 “萱妹，你在哈尔滨生活得好吗？”明楼先开口，他是真的关心明萱在哈尔滨的生活。之前，他只知道明萱经常在教堂演奏大提琴，现在他需要掌握更多的生活细节，才能妥善的安排好这个小妹到上海之后的生活。 “还好啊，我跟着莉雅老师学音乐，主修大提琴。平日里呢，还算清闲，有时候在教堂演奏，有时候去给有钱人家的小孩子上上课什么的。”明萱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继续道：“有空的时候我很喜欢跟朋友出去玩，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我们羽毛球协会和长跑队的主力队员，对啦，我滑冰也特别好，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去玩吧！”明萱兴致勃勃又满怀期待的望着明楼和阿诚。 “你也喜欢羽毛球？哦，这是很好的运动，培养协调性，适合女孩子。”明楼还是一贯的严肃认真。 “我也喜欢？”得到认可的明萱开心极了。“没想到我们的爱好都一样啊。” “是呀，以前明台在的时候，我们三个经常比赛呢。你还喜欢长跑，那体力一定不错喽，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阿诚也是饶有兴致，他愿意与这个开朗的小妹聊天，并未注意大哥的异常。 本来明楼并不爱运动的，只是他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想要面面俱到，加上他的课业一直繁重，必须要锻炼身体才能撑得住。倒是汪曼春像一匹小野马，总拉着明楼去打球游泳，一刻也停不下来，慢慢地明楼也就习惯了。 明楼用餐巾擦擦嘴，脸上的表情有些迟滞。 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以为早就淡忘了，却在总有些小意外连同往事的记忆猝不及防的闯入人心。 “当然啦，我明萱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明萱笑嘻嘻的看着两个男人，得意地说“哪怕大哥也不行哦。” “怎么，你还要翻天不成？虽然咱们刚刚相认，可你是我亲妹妹，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以后你到了上海，你要听我和阿诚哥的话。”明楼很快回过神来，半开玩笑的给妹妹立规矩。 “那我要是不听呢？你会怎么样？会打我吗，还是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不给我买新衣服？”明萱瞪圆了眼睛，像连珠炮似的发问。 “不给饭吃，没新衣服，关起来，打。”明楼正色道。 “大哥你讨厌，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我讨厌大哥。”明萱故作生气，低头用叉子去戳刚刚外焦里嫩的马哈鱼，嘟囔着“看来我要多讨好一下阿诚哥哥啦，万一被法西斯大哥虐待，还能有个帮手。” 阿诚看着兄妹俩的样子也不禁笑起来，这样轻松温暖的家庭氛围，真好。 “对了大哥，我安排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回上海，可以吧？”阿诚问。 “嗯，正好。”明楼对阿诚投来肯定的目光。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阿诚总能做出让大哥满意的安排。这种认可给了阿诚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外人看来阿诚只是大哥的跟班和管家，可他却清楚，每当大哥疲惫和忙乱时，他也是大哥的依靠和栖所。兄弟之间守望相助，铜墙铁壁同生共死。 “萱妹，去了上海你有什么打算？”明楼言谈间总摆脱不了家长风范。 “这个嘛，你们突然就来了，我也没想过什么计划，我想先四处走走看看，熟悉一下。我还没去过上海呢，大哥你能陪我么？”明萱就像一团棉花，软软的挡回了大哥的问题，又给大哥出了个难题。 “大哥工作很忙的，哪里有时间陪你四处闲逛去，这样吧，你挑几个最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阿诚哥总能适时出现，帮大哥解围。 “我看这样很好，以前明台想出去玩，也都是阿诚陪他的。其他的，等我回到上海再好好给你安排一下。”大哥对阿诚越来越满意，这个弟弟在他的教导下已经足够出色，现在他越来越觉得，阿诚跟他的亲弟弟也没什么两样。 这顿饭吃了很久，兄妹三人聊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虽然他们没能在一起度过童年，但是能在此时重逢对于战火中的人来说已然是一种幸福。 明天就要回上海了，新的家人，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明楼心里很复杂，既有对过往的感慨，又有对未来的希冀。此刻，他只希望能跟家人守在一起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他希望尽全力保护弟弟妹妹， 此刻对明萱来说，亦是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开始。 第四章 暗香飘落芳菲所 飞机在上海机场降落，来接机的汽车等候在一旁。 阿诚示意司机可以离开，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做大哥的司机、秘书、助理、管家，只有他开车大哥才能放松，他才放心大哥。 上海的夜比东北暖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氤氲气息。路上没什么人，车子一路平稳顺利抵达明家别墅。曾经这里是姐弟四人的温馨归宿，如今是兄妹三人的温暖港湾。 车子在门口缓缓停下，阿诚停好车就忙着帮大哥和明萱拿东西。偌大的明公馆才不过几天没人住就显得冰台冷灶，毫无生活气息。大哥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客厅，看着那幅“家园”若有所思。 “叫阿香回来吧。”明楼低声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适应一个新人住在家里，毕竟阿香在，也颇有些过去的味道。那时候，她帮着大姐打理家里的大事小情，她跟明台打牌耍赖斗嘴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珍贵美好。 “是，大哥。”阿诚答应着，“萱妹住在哪个房间？” “就明台边上那间吧，那屋子景致也可以极好的，院子里的花池再找人修葺一下，”明楼又向明萱道“你喜欢什么花跟阿诚哥说，以后你从窗口看出去，心里也会高兴些。” “我呀，在哈尔滨的时候看得最多的就是丁香花啦，你们知道的哈尔滨天气很冷的，能好好活着的花不多呢。” “哦？这个好，以前在巴黎的时候听人家说，丁香花象征着年轻人纯洁无邪，初恋和谦逊。”这个小妹的出现，让明楼的眼睛里更多了一丝简单与明亮。 “什么初恋呀，在东北丁香花的花语可是‘淡裹素装，柔中带刚’。”明萱娇嗔道，此时的明萱不再是明艳张扬的，而多了些小女孩的羞涩，像一只小宠物狗般，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明楼。 “大哥你看，女大不中留呢，你说了这么许多话，她听见的可只有‘初恋’两个字呢。”阿诚打趣道。 “正是。”大哥笑起来，额间紧锁的没投也更为舒展。 “不跟你们说了，我要整理东西去了。”明萱旋即起身，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轻快的跑上楼去。 “大哥，我上去帮她了，您也早点休息。”阿诚说着也跟上楼去。 “你倒是殷勤。”大哥对这个弟弟向来放心，有他照应明萱的生活自己也就不用再多操心了。 明楼心里盘算着，明萱以后在大上海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万不能在家只当个大小姐，她年纪还小，还是要到大学读书，这样也能多认识些聊得来的朋友，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复旦、医学院和商学院都是不错的选择，还有圣约翰大学，九一八之后校址迁到了公共租界的南京路商场那，也更安全。女孩子嘛，不求闻达于世，多读点书能明白事理陶冶性情就行了。 明楼揉了揉太阳穴，踱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折腾了这段时间，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到最佳状态，开始新的工作。 第二天早餐是明萱准备的，明楼和阿诚十分欣喜，家里有了女人果然是不一样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起来。 “看你这手艺是经常自己做饭喽。”明楼笑道。 “那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学着做这些了，”明萱神色有些黯然，“别说这么多了，你们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好吃好吃，尤其这肉粥，软糯香浓还一点也不腻人。”阿诚已经开动，那肉粥已然下去了半碗。 “还是阿诚哥给面子啊，而且用行动证明，嘻嘻。”明萱笑着，“家里好久没买菜了吧，所以只能做肉粥和点心，回头你们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不用不用，我已经叫阿香再回来了，今天晚上就能到，说起要回来她很高兴呢，以后不用你这明家大小姐动手，咱们也能顿顿吃上可口的家常菜了。”阿诚很是心疼明萱，总不忍心让她在这春光烂漫的好年华里被这些家务琐事缠住。 “萱妹，这几天让阿诚哥带你四处玩玩，下周开始去大学里吧，专业和学校任你挑，认识些新朋友，毕竟我们两个大男人工作也实在是太忙了，不能从早到晚的陪着你。” “上大学？这也太突然了吧。”明萱惊得瞪大了眼睛。 “上大学很好啊，学语言学文学都好的，都是适合女孩子的专业，咱们家里一向把孩子的学习问题当做头等大事的。”阿诚适时跟着帮腔。 “大哥，你在哪里读的大学啊？”明萱狡黠的眼光中带着期许。 “大哥在复旦大学，经济系。”阿诚回答的很干脆。 “就你嘴快，哪有点哥哥的样子。”这些天来阿诚的过分殷勤让明楼诧异，他向来不是这样稳不住的孩子。 “那我就去复旦大学，经济嘛我不喜欢，我想学新闻学。” “新闻系？也好，新闻无学，却最是博学。多听多看，也是好的。那就这么定了，阿诚啊你去安排吧。不过你要记着，既然决定去上学了，就要好好读书，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否则家法处置。” “大哥你又吓唬我，好好说着话呢总是家法家法的，你还真是法西斯呢。”明萱又撅起小嘴，玩弄着自己的发梢，她才不信这样绅士儒雅的哥哥还会对她动手不成。 “不信你问阿诚啊，问问他以前明台小哥不好好读书都是什么后果来着。” 阿诚只是讪讪地笑笑，刚被大哥呵斥的他不敢多话。 “对了大哥，跟你商量个事，以后能不叫我‘萱妹’么，就叫萱萱吧……以前母亲就是这样叫我的。”明萱的眼中似有一汪水，水深处是探不到底的过往。 “好，萱萱。快吃吧，今天我要开始上班了，一会咱们一起出发。”明楼怕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什么伤心事并未多心，工作上的事情也是千头万绪，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布局，此刻也容不得他去揣度这小女孩的心思。 第五章 百乐繁华百合香 吃过早饭后兄妹三人一路同行，明萱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这大上海……可真是繁华呢，”明萱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阿诚哥，今天我们先去外滩，然后我要去买东西。” “好，都随你。”阿诚笑着应声道。 车子很快停在76号门口，明楼神色凝重。他知道，迈出这一步是又一次迈进了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但他必须在这黑暗中继续坚持下去。大姐的牺牲，明台的转移，都坚定了他和阿诚带着镣铐跳舞的决心。这个位置，只有他明楼坐得稳、镇得住，千古骂名他也一定担得起，他在一日所获得的信息给抗战的每一次胜利带来的影响都是不容小觑的，这条路，他一定要好好走下去。 “萱萱，这几天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跟我说啊，千万别客气。” “我当然不客气啦，大哥布置的任务你肯定高标准完成嘛！”明萱得意地笑望着阿诚。 “这不只是大哥布置的任务，我心里也真是把你当妹妹的。以前有大姐和明台，现在有你，我和大哥就是要好好守护你们，我们一家人平安快乐的在一起。”阿诚说着神色又严肃起来。 “嗯，知道，你别这么认真。”阿诚一板一眼的样子让明萱有些无奈。 “我就是很认真的告诉你这些。”阿诚又更加认真的重复了一遍。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我记着了。对了阿诚哥，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萱妹’，就像我叫你阿诚哥啊。你知道的，我是入不了明家族谱的孩子，有时候我倒希望，我跟明家没有什么关系，就跟你一样是明大少爷好心捡回来的小丫头。” 明萱此话一出便也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阿诚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说你是捡来的……我只是想，咱们俩其实挺像的，你千万别多心啊。” “没关系，我就是大哥捡来的。”阿诚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可是既然大哥把我捡回来当做弟弟养大，我就要做个让他骄傲的好弟弟。” “阿诚哥，你别多心啊，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有些事情，现在你不会明白的。”明萱又一次重复着，这时候她害怕破坏与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关系。 “好啦，我没有不高兴，一个称呼而已你这小丫头还这么多心思。是吧，萱妹？”阿诚伸手揉了揉明萱蓬松的秀发，明萱低下头，心里默默感叹，明楼啊明楼，做你身边的人，还真是各有各的不容易呢。 外滩夜景城隍庙、霞飞路泰山百货、黄浦江外白渡桥、大光明电影院……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陪明萱闲逛的日子也让阿诚的精神放松了不少。 “阿诚哥，我想去百乐门。”明萱满怀期待地说。 “那不是你们女孩子该去的地方。玩了这些天你也该收收心了吧。”阿诚对明萱这个要求有点意外，以前总觉得她虽然活泼外向些但还是个乖巧的女孩。 “那不去百乐门也行，我知道那旁边有一家咖啡馆，是法国人开的，格调很好，带我去那里坐坐吧。”明萱本就没打算要去什么百乐门，她对那里的歌舞升平没兴趣。但是这样一来，阿诚就没法拒绝她要去那家咖啡馆的要求了。 那里，阿诚本是不愿意再去的。 南田洋子曾约他在那见面谈事情，就是套取关于明楼的信息。汪曼春也喜欢那个咖啡馆，空闲的时候总是央求明楼陪她到那里坐坐，聊些有的没的，有一次还差点被大姐撞见，多亏他出来帮着圆场也瞒天过海。明萱怎么会想来这里呢，阿诚皱了皱眉，却还是答应了明萱的请求。 “先生小姐请进~”侍应生热情的引着阿诚和明萱到靠窗的位置。落座后，明萱点了焦糖玛奇朵，试探着问阿诚道，“阿诚哥喜欢什么咖啡？” “摩卡不要奶油，谢谢。”阿诚面无表情。咖啡对他来说，不过是提神的工具，但是由于小时候桂姨的虐待他有严重的胃病，摩卡中的巧克力会让他更舒服些，甜食他是一点都不喜欢的，他不愿意也不敢沉浸在那种浪漫的气氛中，虽说徜徉十里洋场，他却一刻都不曾停止战斗。 “阿诚哥，你给我说说大哥好不好呀，什么事情都行，他平时喜欢做什么，有些什么朋友，还有……他有过女朋友吗？”明萱的眼中闪着光，星星点点。 “大哥平时工作很忙，没什么别的时间。他的朋友大多是工作关系的，说了你也不认识，还是不要问了。在家里的话就是看书喝茶，女朋友嘛更不是你小孩子该多问的，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大哥吧。” “唉，阿诚哥你可真是无趣。”明萱无奈道。每次她想从阿诚处多了解一些大哥的事情都被无情拒绝，这也是阿诚多年来的习惯，不管是谁都不能从他这打听到大哥的一丝一毫。 “小姐，您的咖啡请慢用。”侍应放下咖啡后，从精致的鎏金托盘中拿出一包舶来的咖啡豆，“小姐，这是今年法国花神咖啡限量定制的白玉兰系列，您要带一包尝尝吗？” “好呀，以后我就可以在家给你们二位少爷煮咖啡了。”明萱欢快的样子缓和了阿诚的表情。 “好吧，随你。”阿诚微笑点头，侍应得令立即去吧台包装。 “入学手续我已经都帮你办好了，明天我送你过去。”因为自小与明台一起长大，阿诚是个有经验的好哥哥。 “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办的呀，咱们不是每天都在外面玩吗，你也太厉害了吧。”明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天天就知道玩的那是你，晚上你回家就休息了，大哥给我的工作可一样都没少呢。”阿诚诉苦道。 “谢谢你哦阿诚哥。”明萱摆弄着眼前的杯子。 “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啊。”阿诚哥微微一笑，夕阳的余晖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俊逸潇洒。 “那就不跟你客气啦阿诚哥，对了，那天我没有来得及说，我最喜欢的花是百合，花开的时候那醉人的香气把我整个人包起来，真是像做梦一样呢。”明萱微闭双眸，沉浸在少女的美好想象中。 “好，我跟花匠说一声，在你的窗台和室内都多备一些。”阿诚答应着。 在那个静谧的傍晚，明萱又跟阿诚碎碎念了许久要如何布置花池才觉得放心，阿诚也按部就班的教导明萱在大学里的言行规范，一遍遍念叨着大哥的要求和嘱托。 直到天已快擦黑，诚萱二人才起身回家。临走，明萱也不忘带上她的限量版白玉兰，回家路上也是一直把玩不离手，看她欣喜的样子仿佛这才是今天出门最大的收获。 第六章 复旦往事起涟漪 第二天一大早明萱就被阿香叫起来，下楼看到大哥和阿诚已经端坐桌前等着她了。明萱有点不好意思道，“大哥、阿诚哥，你们起来的可真早呀，阿香一来我没什么事情做，睡得没了时间呢。” “还好，我今天在家办公。你们去学校把手续都办好了就早点回来吧，宿舍也注册一下，万一学校有什么活动你晚上住在那边也方便。既然是正式入学了就要一切依从学校的规矩，切不可因为家里的关系随意敷衍。以后你的功课我亲自检查，万一我不在的话就阿诚监督。” “是，大哥。”阿诚一如既往的一本正经。 “是，大哥。”明萱也学着阿诚的样子向明长官回话，这情景让三人都不禁莞尔。 在阿诚的妥善安排下入学程序一切顺利，办好手续后阿诚又陪明萱在校园里转了转熟悉环境，这下可吸引了校园里不少女孩的目光。还没等入学，大家就开始议论起来，新入学的明萱小姐有个潇洒俊朗的哥哥。 “阿诚哥，我今天特别高兴。”明萱笑意满满，衬着明媚的阳光，绯红了脸颊。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像匹小野马一样不喜欢规规矩矩的生活呢。”阿诚也有些好奇，起初还以为要天天上学没那么自由她会使些小性子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明大长官不仅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也是我的师哥了啊！有个这样的师哥，还真是我的福气呢，我都不敢想以后那些女同学们该有多羡慕我。”明萱美滋滋的嘟囔着，阿诚却一点也欢喜不起来。师哥师妹的有什么好，当年汪曼春不也是师哥长师哥短的，还追到家里来，惹出那么多风波…… “好了，快回家吧，大哥在家等着咱们呢。”阿诚不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就赶紧催促着明萱。 明公馆。 “师哥，师哥，明楼师哥～”刚一进门明萱就欢快的叫着明楼。 这一叫吓了阿城一跳，他没想到回到家面对大哥明萱依然执着于自己的小欢喜，还真是能折腾。 明楼正在书房看书，这一声声“师哥”叫得他有些恍惚，明萱的声音清脆干净像只百灵鸟，这份活泼开朗明楼很喜欢。他很快平复下来，慢慢踱下楼，想来这丫头入学的事情都顺利办完了。 “你们回来了啊，”明楼笑着道“学校里那么多师哥还叫不够么，回家来也不放过大哥，怕不是要仗着我的名声在学校‘大有作为’吧？” “萱妹，别闹了！大哥就是大哥，自然比师哥亲近，你这样难不成不愿意人家知道你是明家小妹吗？”阿诚怕过去的往事让大哥心里不舒服，急忙打着圆场。那个喜欢叫“师哥”的人给这个家带来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 “算了阿诚，一个称谓而已，我不在乎。” “就是嘛阿诚哥，你虽然年纪轻，却比我‘师哥’迂腐多了，事事讲规矩，教条得很。”明萱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凑到明楼身边，又开始打探起来。 “师哥呀，你给我讲讲咱们学校的事情啊，多给我说些你在学校时候的事情，你的教授，你的同学朋友，还有没有什么难忘的人和事啊？”明萱把自己的好奇心一股脑的丢给明楼。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明楼望着她心里暗忖，大概她是想听一个温暖浪漫的故事吧。 “等一下等一下，那天我和阿诚哥在咖啡馆买了正宗的法国花神咖啡，我去给您冲上一壶，您先酝酿下感情。”明萱像只快乐的小鸟像厨房飞去，她的简单快乐，不自觉的让明楼想起当时少年意气风发的岁月。 那时候他是汪芙蕖的得意门生，明氏家族企业的少爷。身边还有汪曼春这样明艳动人的小师妹，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活动，校园里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美好的回忆。可偏偏…… “咖啡驾到~”明萱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出来，咖啡豆的香气在客厅萦绕。“这杯是师哥的，你一定喜欢热的吧。”明萱腾出一只手来，抵过另一杯给阿诚“这是阿诚哥的，家里没有冰块了，你就将就一下吧。放你那边，你们俩的可别混了哦。”明萱眨眨眼睛，示意大哥可以开始他的故事了。 明楼慢慢品着浓香的咖啡，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兄妹对坐闲话家常真是惬意。“我要认真品味，才不辜负了你的手艺啊。” “好啊，那就当师妹孝敬师哥啦，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师哥帮衬的就万望师哥勿辞啊。”明萱抿嘴笑着，“不过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每一段风流佳话的啊，你自己告诉我，总好过我找别人打听吧。” “卿本佳人，窈窕而立。张扬明媚，娇俏聪慧。奈何……有缘无分，相忘天涯。”明楼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这个小妹就会无休止的追问下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这个年纪正是向往爱情的时候，想要的也无非就是个或浪漫甜蜜或凄美动人的故事而已。 “就这样？”明萱感到了敷衍，显然她还没有听到期待的答案。 “就这样。”明楼平静的点头。 “大哥可不像你总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大哥的工作忙着呢。”阿诚心里很是纳闷，大哥今天谈起汪曼春，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是啊，明天我要早些去办公室，先上去睡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吧。”明楼起身，“咖啡味道很好，让人很舒服。” “大哥，晚安”阿诚依然规规矩矩。 “晚安喽师哥，明天你的小师妹就要去学校啦。”忙碌了一天明萱却毫无倦色。 明楼躺在床上，却久久未能入睡。以往他对咖啡并不敏感，可今天却觉得心绪难平。往事勾起，更不是那么容易释怀的。有时候，人活着不能原谅，死了却会让人记得她的好，哪怕只是曾经的短暂的美好。 师哥，你来了啊，我很想你…… 师哥，天真热，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师哥，晚上有新电影了，去看吧好不好…… 师哥，今天是除夕，我只能一个人在外面…… 师哥，你去哪儿了啊，我自己，好害怕…… 思绪凌乱的蔓延肆虐，明楼有些后悔，面对明萱他不愿防备，可是今天他说的还是太多了。说得多了想得就多，还是专注当下才是正经事。工作的事情不能耽误，明楼拉开抽屉，含了一颗安眠丸，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第七章 重庆空袭惊骇浪 新政府办公厅，明长官办公室。 “大哥，不好了！”阿诚急匆匆的闯进明楼的办公室。 “怎么了，这样慌张。阿诚，你要学得更稳重些才是。”明楼品了口碧螺春，微微皱眉。 “这次真的出大事了，重庆又被炸了！”阿诚顾不上喘歇，焦急向大哥汇报情况“日军出动了二百多架飞机进行无差别轰炸，又是在晚饭后大家都在乘凉的时间，人们躲进隧道，伤亡惨重。” “大概有多少？”明楼的目光像一团被点燃的火。 “少则几千，多则上万。”阿诚答道。 “我们的人怎么样？”明楼压低了声音，情况的惨重超出了他的猜测。 “通讯站被炸毁了，再建立新的联络需要时间。大哥，现在十万火急，要不我去一趟重庆吧？”阿诚焦灼之下脱口而出。 “你不能去！这时候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们呢，你做什么就是我做什么你不明白么！？阿诚，你最近心思漂浮得很。”明楼的眉头又锁紧了一些。 “对不起大哥，是我冲动了。但是现在重庆站遭到严重破坏，必须马上恢复，谁能来吗？”面对一片废墟的情报工作，阿诚一时干着急却无从下手。 “请示上级，启动红釉。”大哥声音深沉道。 “就她一个？”阿诚有些不可置信，要在重庆重新建立联络站怎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的。 “就她一个。”明楼坚定地说，“她一个人，就比得过一支队伍。”明楼望着窗外，千万同胞的性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日本人的残酷杀戮何时才是尽头？ “你先去安排吧，一切照常，别让人看出破绽。阿诚，你还是太冲动，这样会误大事的。”明楼嘱咐道。 “知道了大哥，是我太心急了。还有一件事，梅机关调派了清水雅云来接任藤田，中午从南京出发，傍晚就能到达。听说，她是清水董三的侄女。”阿诚将获取的信息简要向明楼汇报。 “清水董三？我知道了，你抓紧去联络组织申请启动红釉。”明楼的心沉了一下，如果她真是清水家的三小姐，那就不只是清水董三的侄女这么简单了。 南京，竹机关茶室。 “清水小姐，百合花已经种好，随时恭候您。”说话的正是竹机关秘书长小野助。 “这很好，有劳您了。”清水雅云为面前的人添了热茶，小野助恭敬地双手持杯相接。“现在大概也看不出什么来，我下午就要去上海了，等百合绽放的时候，我一定邀请小野君一同观赏。”清水浅笑，朱唇轻启抿了口茶。 “是，您的心愿一定能够达成。只要您需要帮助，我随时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小野助看着清水，神色决绝。 “十分感谢。”清水眼波流转，此去上海接替藤田芳政的职务，她的任务就是要找到确定毒蛇身份的证据，同时肃清特高课内部，重整上海的谍报格局。无论是重庆还是延安，谁扼杀了帝国谍报之花，他们的土地上就会洒下更多的种子，谍报之花举国绽放。想到这些，清水雅云的眼神凌厉起来。 “走吧，我送你去火车站。”小野助站起身来。 清水雅云站起身来随小野助走出茶室，小野助下楼打点车辆行李，她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上笔挺的军装。镜子里的她退去了身着和服的柔媚，但依然不是强势女特务的形象。如果说南田洋子是一把匕首可以直插敌人心脏，清水雅云就是一条喂了毒的软鞭，也许一次的抽打不能当场致人死地，可却无法逃脱毒发身亡的结局。 启程。夕至。 “欢迎您来到上海，您一路辛苦了！”说话的正是76号新上任的行动处处长陈跃申。 “陈处长辛苦，让你们久等了。”清水雅云含笑回应。 “我们先送您到住所休息，欢迎晚宴晚上八点半开始，到时候我亲自去接您。”尽管清水态度亲和，陈跃申依然不敢放松怠慢。 “好，就听陈处长安排。”一路舟车劳顿清水已显疲惫，清水雅云一行人随陈跃申走去。身边青木少佐四处张望，初来乍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为了大日本帝国的特工威严，他暗下决心要誓死保卫清水安全。 宴会厅。 明楼和阿诚已经到了，觥筹交错间众人难免对这位空降的日本女长官议论纷纷。 “清水小姐终于到我们特高课了啊，相信有她的筹谋算计我们日后的行动一定会无往不利啊。” “正是这样，她不仅是竹机关清水董三的侄女，听说还曾经受教于南田次郎，就是南田课长的父亲。名师出高度，这位清水小姐的手段一定不一般啊。” “呵呵，不尽然吧。南田课长喜欢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可她再怎么强势也没能在这个地方占到什么风头。这位清水长官既是跟她同宗同源，谁又能保证不会落魄收场呢？” 几个日本军官在一边议论纷纷，阿诚转向大哥，“你早就知道？” “当然，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南田的厉害都是看得见的，可是她，据说曾在一曲华尔兹之内解决了两个军统隐藏多年的高级特工。”明楼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这个强劲的对手显然引起了他的重视和兴趣。 “她也是军校出来的？”阿诚继续问。 “不，她没有在军校系统培训过，但她是南田的父亲——南田次郎唯一的入室女弟子，军校的那些对她来说粗浅得很，而她做事毫无章法可循，手段没人猜得透。她在早稻田大学主修生物，尤其对植物研究颇有心得，据说平日里爱侍弄些花草，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是个特务头领。以后我们免不了要跟她打交道，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明楼早年已听过清水雅云的名号，没想到竟会有这个机会跟她同台竞技。 第八章 流云清水欲翻江 启程。夕至。 “欢迎您来到上海，您一路辛苦了！”说话的正是76号新上任的行动处处长陈跃申。 “陈处长辛苦，让你们久等了。”清水雅云含笑回应。 “我们先送您到住所休息，欢迎晚宴晚上八点半开始，到时候我亲自去接您。”尽管清水态度亲和，陈跃申依然不敢放松怠慢。 “好，就听陈处长安排。”一路舟车劳顿清水已显疲惫，清水雅云一行人随陈跃申走去。身边青木少佐四处张望，初来乍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为了大日本帝国的特工威严，他暗下决心要誓死保卫清水安全，决不让南田洋子的悲剧重演。 宴会厅。 明楼和阿诚已经到了，觥筹交错间众人难免对这位空降的日本女长官议论纷纷。 “清水小姐终于到我们特高课了啊，相信有她的筹谋算计我们日后的行动一定会无往不利啊。” “正是这样，她不仅是竹机关清水董三的侄女，听说还曾经受教于南田次郎，就是南田课长的父亲。名师出高度，这位清水小姐的手段一定不一般啊。” “呵呵，不尽然吧。南田课长喜欢玩弄人于股掌之间，可她再怎么强势也没能在这个地方占到什么风头。这位清水长官既是跟她同宗同源，谁又能保证不会落魄收场呢？” 几个日本军官在一边议论纷纷，阿诚转向大哥，“你早就知道？” “当然，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南田的厉害都是看得见的，可是她，据说曾在一曲华尔兹之内解决了两个军统隐藏多年的高级特工。”明楼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这个强劲的对手显然引起了他的重视和兴趣。 “她也是军校出来的？”阿诚继续问。 “不，她没有在军校系统培训过，但她是南田洋子的父亲——南田次郎唯一的入室高徒，军校的那些对她来说粗浅得很，而她做事诡谲狠辣又毫无章法可循，手段没人猜得透。她还是早稻田大学的高材生，主修生物医学，尤其对植物研究颇有心得，据说平日里爱侍弄些花草，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竟是个特务头领。以后我们免不了要跟她打交道，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明楼早年已听过清水雅云的名号，没想到竟会有这个机会跟她同台竞技。 “清水雅云长官到了。”日本随从通报着。 “各位好！感谢大家来捧场，休闲场合大家尽可以放松随意些，不必称我‘长官’。”清水雅云微微一笑，便被众人引到中心位置。今晚的她着一袭淡金色长裙，裙摆缀满了水晶装饰，看做工定是老师傅细心打磨而成的，真丝披肩随意搭着，香肩微露，在场的许多官员都有些意外。 南田洋子和藤田芳正先后遇害，新政府和76号里人心浮动，大家都忐忑等待着日本方面的兴师问罪。可是没想到，这位清水长官新上任，不但没有在办公室开会训话，反倒在这样暧昧的场合亮相，众人一时都摸不清头脑。几支舞曲下来，加上酒精的作用，大多数人已开始放松享受这场宴会了，聊得话题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深入。 “这位是明长官吧，听说是巴黎回来的经济专家，今天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您怎么一直这样远远看着呢？”清水不知何时来到明楼身边，看似温和的话语却让明楼不得不正面接招。 “明某只是有些意外，像您这样优雅的女士，会来到这里任职，明楼不才，以后还望多多关照。不知本人是否有幸，请您跳支舞呢？”明楼明白，此时他越主动就越能有机会摆脱自己被认定为“毒蛇”的嫌疑。 “明先生还真是谦虚呢，帝国需要我来此效力是我的荣幸，定当鞠躬尽瘁，只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明长官多多支持才是。”清水此刻只想利用这个亲密的接触跟明楼建立一种良好的关系，不至于让他再提高防备。 “清水小姐客气了，能为您效劳也是明楼的荣幸。”明楼也不再多言，只当做沉浸在此刻曼妙的舞曲之中。 一曲舞罢，清水雅云又翩跹在几个特高课和新政府官员的逢迎之中。 “陈处长，我明天早上还要去周先生那做个报告，就先回去了。清水长官那边还要辛苦您费心安排了。”明楼和阿诚惦记着重庆的回复，与陈跃申招呼一声便打算离开。 “明长官辛苦，您慢走。”陈跃申只当是明家大少对这样的场合已经司空见惯没甚兴趣，况且刚刚也已经与新长官搭上话了，还相谈甚欢，故并未多想。 明楼与阿诚离开宴会就往家赶。 “阿诚先生，您安排的活我都干完了，您来看看吧。”德叔笑着收拾他的园艺工具。 阿诚快步走过去，细细查看着花池的排置，还不时按下泥土检查，“德叔你做得很好，以后明公馆的花园就交给你打理了。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以后每周来三次，好好打理这些花草。” “小丫头的事情你总是这么上心呢。”明楼打趣道，便直奔书房而去。 “大哥。”不一会儿阿诚也上楼来到书房。 “怎么样，重庆那边回复了吗？”明楼焦急问道。 “嗯，已经批准了。”阿诚松了口气，“还是要找个更妥当的联络方式才好，今天德叔为了等咱们回来，把花坛里的花都挖出来换了新的，好一顿折腾才拖到现在。幸亏那天萱妹又说要百合，不然这刚种下的花又挖出来实在太奇怪了。” “希望红釉能早点跟咱们联络。”灯光下的明楼目光坚定，“相信她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第九章 芬芳春影忆往昔 昨夜的欢迎舞会直到深夜才结束，阿诚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当是完成任务。明楼自小见惯了，倒不觉得什么。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和清水雅云正面接触，难免费些心神，早上起得都稍晚了些。 阿香准备了清粥小菜给他们当早点，二人匆匆吃完就准备出门。临走时阿诚嘱咐阿香做些明萱爱吃的菜，说晚上她会回家。明楼顺口提起明萱很喜欢桂花糖藕，让阿香也一并准备。阿诚心下有些奇怪，明萱在东北长大，这几天出去玩俩人也没点过这个菜，她的偏爱从何而来呢。 明楼和阿诚上车后短暂沉默了一会，各自想着心事。 “阿诚，你知道么，我们食堂的桂花糖藕，很是清爽可口，甜而不腻。”明楼打破了这份宁静。 “食堂？我怎么没注意。”阿诚以为是新政府的餐厅。 “哦，是我们学校的食堂。”明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怪不得呢，原来是你们学校的，我刚才还纳闷明萱才来上海没多久，怎么会专爱这个。”阿诚如释重负，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对一切都不敢全盘相信，总要在质疑中获得肯定的安全感。 今天是清水雅云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办公楼里的官员们轮番进入清水的办公室，有人笑着走出来，有人…是被抬出来。昨天的宴会看似随意，却依然让清水获得了诸多有用信息，并在一夜之间查清了来龙去脉。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可整个特高科的日本官员，凡是跟外面做过情报交易的，一律领一颗子弹，后上报殉国。私下有些黑市买卖、以权谋利的需接受清水雅云安排一个不可拒绝的任务，之后若能完成就升官发财，如果失败就自觉了断，以免累及家人。 清水雅云的狠辣手段让明楼心惊。 一直以来，明楼的工作方法都不像王天风那般孤注一掷，他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用最小的牺牲甚至不牺牲来打击和消灭敌人。可对于清水雅云如此霹雳手段，明楼必须尽快予以还击。 此刻，明楼心中已有一个计划的雏形，但他必须得到红釉的配合才能完成。今天是明萱回家的日子，他和阿诚顺理成章也打算早些回去，有些事情，还是只有在家里的大书房说才最安心。 明公馆里，明萱还是比哥哥们早一步到家。 “师哥，阿诚哥，我回来啦！”明萱一进门就找他们两个，迎着的却是阿香端了满满的糯米走过来。 “小姐您回来啦，大少爷吩咐我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藕，咱们家可是好久都不做这个菜了呢。”阿香笑着说。 “哦？为什么呢，他们俩都不喜欢么？”明萱有些意外。 “不是的，有些事情您不知道……”阿香低下了头。 “什么事情啊，快给我讲讲！”明萱摇着阿香，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就是……有次大少爷过生日特意嘱咐我做了这个，饭桌上跟小少爷又多了点酒，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第一次吃这桂花糖藕，就是跟汪家那位，惹得大小姐好不乐意，要不是看在少爷生日的份上，估计又要进祠堂了。”说起大姐明镜，阿香又有点难过起来。 “那你觉得，大哥他喜欢那位汪小姐么？”明萱呆呆看着那一盆雪白的糯米，继续问阿香。 “少爷们的事情阿香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位汪小姐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她派人来把大小姐抓走过，还拔了小少爷的指甲……总之做了许多的坏事。”阿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头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明楼，你爱过那位汪家大小姐么？ 如果不是汪家的原因，那样明艳动人的女子，你会不会爱上她？ 明萱回了自己的房间，摆弄着花瓶里的百合花，晚上还要给这位明楼师哥煮一杯私房咖啡才是。明萱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从柜子里拿出定制“白玉兰”，靠在书桌前若有所思。 “萱妹，吃饭了！”是阿诚的声音。这会功夫明楼和阿诚回来了，阿香也早已把晚饭准备好。 “来啦！”明萱照着镜子理了理衣裳和头发，站起身来往楼下去。 近来学校里的民主活动愈加频繁，学生参与的也越来越多，她跟着同学们一起去做演讲搞宣传。今天她便是一身女士西装，制式黑皮鞋，款式简单剪裁却很得体，头发用足了发胶一丝不乱，妆容也是不留瑕疵。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有活力，她还特意涂了大红色的唇膏，少女的樱唇像一颗耀眼的红宝石。 看着这一身打扮的明萱，明楼微微一怔。 “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干什么去了？”阿诚皱了皱眉，问道。 “这样怎么了，不好看么？同学们都说我这样打扮很有精神呢，我要做时代女性。”明萱得意的看着阿诚。 “不是不好看，只是太凌厉了些。女孩子家，漂亮的洋装连衣裙或是中式的旗袍不都更好么。再说你这样烈焰红唇的，在学校里也太扎眼了。”明楼温和道。 “好吧，哥哥们发话了小妹一定遵命，以后我尽量少这样穿戴便是。只不过想让你们看看我也可以驾驭这样的风格。”明萱卖乖道。 “我们明家的女儿不管穿什么，自然都是端庄典雅、温婉贤淑的。”对于明萱，这个大哥总是格外谦和，毕竟不是从小在家里长大的，没能自幼教导，明楼对她有遗憾也有心疼。很多事情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很难一时之间就全都理顺过来，因此哪怕有时候她做的不够好明楼也还是愿意慢慢教她。 “明楼师哥，明长官”明萱一脸献媚的笑望着明楼：“既然我这么听话，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你不会拒绝我吧？” 第十章 五色迷雾暗香起 “你这丫头，又给大哥找什么麻烦了？”现在家里的情况，最像严父的倒是阿诚。 “那要看看是什么事情了，你说都没说呢，叫我怎么答应。”明楼依旧平静。 “最近我认识了一个《申报》的记者，她知道我是你妹妹就想让我在中间联系一下，给你做个专访，不谈政治，只谈当下的上海经济和民生。” “你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阿诚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这个……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啊。”明萱撇撇嘴。 “既然是记者，她可以通过办公室或者阿诚联系我，而不是找你。再说了，清水长官说这几天会增加一个特别新闻官，以后专门负责特高科和76号的新闻宣传工作，以免这些记者胡拍乱写。”明楼回想起这一天办公楼里的紧张气氛，不免严肃起来。 “哥……求你了还不行么，跟你说实话，她答应我只要能办好这件事就让我去《申报》实习，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这机会都没有呢。我的好师哥，求你可怜可怜你的小师妹行么，求你了。”明萱仍不死心。 “哎，你可真能折腾。明台在的时候都没你那么多事。”阿诚不屑道，如果明萱想找个实习，他来安排就是，何苦这时候给大哥添这些麻烦。 “你很想去？”明楼逗着她问。 “当然了！”明萱的头点的像个拨浪鼓。 “好，这次就答应你，具体的时间地点你让她直接跟阿诚联系吧。” 明楼竟然答应了，阿诚比明萱更加意外。 吃过晚饭明楼和阿诚又钻进了书房，处理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 “大哥，那个《申报》的记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怎么就答应了？你也太宠着明萱了吧。”阿诚对明楼的做法有些不解。 “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喜欢她那心直口快的样子，无所顾忌，天真可爱。我们俩，都活得太累了。既然那位记者已经找到明萱了，就还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来面对吧。”明楼轻轻舒了口气。 “也是，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阿诚道。 “阿诚，军统得到消息，清水雅云这次来上海带了个哈佛大学的药理学医学博士，擅长用药物控制人的精神和意念，有了他的帮助，我们的人一旦被她抓住，就什么秘密都很难保住了。”明楼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 “这么厉害，在巴黎的时候我也听过有这样的，有特效药能让人在高压之下暂时失去自我的约束，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还有长期的慢性给药，有些让人有幻觉，沉迷过去或者幻想未来……这要是真的，也太可怕了。”当年听到这些的时候，阿诚还不敢相信医学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力量，现在这样的医药武器却被敌人掌握，他不禁觉得脊背发凉。 “比汪曼春给明台用的迷幻针是要厉害多了。还有，清水这次准备在上海启动“五色花”，也许她会想插在你这个青瓷花瓶里。”明楼抬头望向阿诚。 “可我这青瓷花瓶里，装的可都是硫酸水，什么花都活不下去。”阿诚苦笑说，“她怎么会这么看得起我，专门用王牌来对付我一个人？“ “五色花不是一个人，是五个。我们俩在外人看来是一体的，要么是你要么是我，她一定已经在我们身边开始行动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在上海，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活跃着。”明楼解释道。 据说“五色花”是清水雅云在竹机关从小养大的五个女孩，自幼接受严格的特工训练，基本功过硬又各有所长。另一种说法则是，所谓“五色花”其实是五种秘药，摄人魂乱人智，厉在诛心。明楼想到这些不禁心头骇然。 “对了大哥，红釉有消息了。近期就会派人来跟我们联络，代号飞鸟。”阿诚向明楼汇报。 “嗯，我也初步有些想法，咱们一定要先发制人，扭转清水雅云锁定在我们俩身上的怀疑，至少我们不能是第一怀疑对象。” “这个日本女人就像一团棉花，笑里藏刀软硬不吃，但我不信她还真能刀枪不入。”阿诚有些愤愤然。 “不管她什么样，我们是一步也不能退的。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有个特别新闻官要来，到时候你免不了要跟他多打交道。” “好，大哥，你也早点休息。还有，晚上别喝太多咖啡了，省得又要头痛了。”阿诚说着，关门退出了书房。 明楼和衣斜靠在床边，看着床头柜边精致的杯子，不自觉的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他心想，明萱这孩子很喜欢咖啡吧，只要她回家的日子总会煮好放在明楼的床头，这种咖啡豆的味道明楼也很喜欢，让人放松、宁静。 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之余，一个人在咖啡醇香的热气中任思绪自在飘忽，是明楼的生活中难得的惬意。窗外月光皎洁，让他想起在巴黎的日子。 当时因为与汪曼春的情感纠缠，少年多情的明楼被大姐强行送到法国读书，那段时间人在异乡，虽然生活优渥，但是情伤刻骨。在这样的家里长大，他有着一般孩子无可想象的优越生活，但明家规矩极严，那份压力和束缚也是非同一般的。明家与汪家的仇怨让他纠结、痛苦，可自小的严格教养让他只能放弃心中的情爱，对家尽孝和为国尽忠。 可他心里又怎会不痛呢，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多希望汪曼春不是汪家的亲生女儿，不管她多平凡多普通，明楼都愿意守护她。或者，汪芙蕖没有对明家做过那些不堪卑鄙的事情，没有父亲三世不得结亲的遗训，汪曼春没有进76号没做过那些凶残的事情，哪怕只是听他劝告早些收手，也不至于最终……如果她永远只是那个小师妹曼春，不是76号的汪处长，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上的遗憾之事，都没有如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明楼心中有了大义，他的生命里，就注定不会再有汪曼春。 第 11 章 记忆随着月光流淌，明楼有些倦了，朦胧中想起对少女的第一次心动就是汪曼春拉着他的手，一声声叫着“师哥”。如今家里多了明萱，这无意的称呼又一次让明楼心里涟漪迭起。虽然不是自小一起长大，明萱的活泼开朗明艳张扬让明楼觉得又熟悉又亲切。明楼真切的感受和感激着这个小妹给他黑暗冰冷的工作中带来的一点点暖，一丝丝甜。 明楼定了定神，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打开书桌的夹层。 这里，是他对阿诚唯一的秘密。 一沓整齐的书信跃然眼前，这些是每年汪曼春生日的时候，明楼写给她的。也许，也是明楼写给自己的。直到再次回到上海，看到曾经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76号的汪处长，这些信他就一直锁在书桌里，再也没有翻动过。 此刻，明楼的心境略微平复，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封的边缘，还是没有打开，又默默放回原处。最近的他总想起以前的事，尤其是汪曼春，明楼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许是太累了，大姐走了，明台走了，他和阿诚心里都很难受，又都不愿意表现出来而让对方更加难过，于是两人不约而同的用明萱的简单快乐来感染对方，掩盖心中的悲痛。 墙上的时钟已过午夜，明楼换了衣服沉沉睡去。这一夜，他依然睡得不够安稳，梦里时而是敌人的言辞刀锋，时而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零零碎碎让他不安和疲惫。 第二天早上阿诚没等明楼一起，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等待着这位特别新闻官。他会是日本人么？清水雅云一定会选择自己信任的人来掐住舆论咽喉，来者一定是她的亲信。也有可能是做汉奸的中国人，曲意逢迎在中日双方势力，左右逢源。 就在此刻，门口人声攒动打断了阿诚的思绪。这位新闻官，大约是到了，阿诚心里默念。 会议室内。 “各位好，本人楚唯翰，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新闻系，曾在《朝日新闻》任高级记者。今后有幸在新政府任特别新闻官一职，感谢清水长官的信任和提拔，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会议室里新来的特别新闻官正在向大家做着自我介绍。此人男生女相，举止斯文，梅花牌的西服袖口精巧别致。 “还要向大家介绍一下，楚长官也是我的大学同窗，我们相识多年，相信在他的帮助下，不论是我们特高课，还是新政府、76号，都会逐步在民众中树立更加良好正面的形象。”清水雅云微笑着说，丝毫没有掩饰与这位特别新闻官的亲密关系。 “《朝日新闻》的社论向来出色，本人一直拜读，没想到今天竟能跟楚长官共事，真是荣幸之至。”明楼回应道，他没想到清水雅云如此大费周章竟将楚唯翰从日本召回。 “感谢明长官，楚某愧不敢当。”楚唯翰笑着说。“在下受清水长官重托，负责我们新政府和特高科的新闻宣传工作，还望各位多多指点。” 在座的官员眼见楚唯翰和清水雅云的渊源，都已开始极力奉承巴结。楚唯翰本人却一直谦逊有礼，谈及工作相关的事宜都一丝不苟。 会议中间青木少佐进来在清水雅云身边耳语一番，她就起身出去了。明楼心下一紧，一定是又有事情发生了。 一上午的时间在官场寒暄中缓缓而过，大约是应承的话已说得够多，楚唯翰表示见面很愉快，并十分期待未来的工作。在座各位心领神会，也都纷纷离去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陈跃申跟明楼从会议室一起出来，见到阿诚，极力相邀一起吃午饭。明楼说自己另有要务处理，又暗示阿诚答应他，在这个危急时刻，他们要尽可能的寻找盟友。 陈跃申和阿诚来到新政府附近的一家湘菜馆，已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等在门口。 “姐夫，你们来了啊，这位就是明诚先生吧，里面请。”少年向着陈跃申和阿诚迎来，热情寒暄着。阿诚有些意外，却依然跟着走近内里的包间。 “阿诚先生呀，今天我是有些唐突了，没有事先打招呼就约你们出来是我不对，工作时间我就以茶代酒先干一杯，当是赔罪了。”陈跃申抬手一饮而尽。 “陈处长客气了，我们一起共事，相约吃顿便饭再平常不过。况且既然是内弟那就是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阿诚面上波澜不惊，心下思索着这二人的意图。 “阿诚先生，您为人爽快，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我这小舅子今天二十二了，他姐姐一定让我在上海给他谋个差事。咱们干的这活儿，你也知道，脑袋随时拴在裤腰带上，我媳妇心疼这个弟弟，不放心，我思来想去你们明家的买卖做得大，若是能有合适的权当给孩子一个历练的机会，若是没有合适的也没关系，让他认下你这个大哥，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随时招呼一声便是。”陈跃申倒不藏着，心里想的要的一股脑的说出来。 面对这样的要求阿诚确实有些意外，陈跃申刚来新政府不久，跟他虽不算特别熟络，但帮忙安排个差事也不算难事，如此一来也跟陈跃申拉近了关系，这笔买卖划得来。阿诚心里有了主意，脸上便浮现了笑意。 “原来是这事，我们明家香的牌子这几年还算过得去，最近正打算开辟一个居家的花露水系列，工厂有老师傅盯着，正缺一个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出去跑路子。小弟要是有兴趣，可以来先试试看。”阿诚信手拈来一个美差。 “有兴趣，太有兴趣了啊，谢谢阿诚先生！”少年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阿诚先生啊，你我共事时间不长，我还怕你回绝搪塞了我，真是没想到您这就给安排了这样好的一个差事。多谢了！书良啊，以后你可要跟着阿诚先生好好学习生意上的事，不许偷懒啊。”陈跃申也是高兴极了。 “您别这么客气了，以后还要书良兄弟为我们多多奔走。”阿诚笑道。 饭桌上的三个人又聊了些明家在上海的买卖和新政府局势的不容易，阿诚与陈跃申的距离也瞬间拉近了许多。阿诚交代了一些基本的规矩和要求，让后天晚上到明家香的工厂再详细安排，那正是阿诚去工厂查账的日子。 饭后陈跃申和阿诚直接回了办公室，书良则说要赶紧回家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 第 12 章 方书良个性挺机灵，对阿诚布置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每天在工厂和商场之间穿梭，连几个老师傅也颇为认可。半月之后，阿诚到工厂处理例行事务，待师傅们汇报完自己的工作后，书良说姐姐为了感谢阿诚特意准备了些小礼物，师傅们闻言都识趣的走开了。 方书良端出一个卷轴，阿诚随手展开，画上竟是一只小鸟嘴里叼着笺纸，旁边窗台上立着一个青瓷花瓶。阿诚见状心头一惊，又极力保持镇定问：“这幅画倒是很有趣，你姐姐……让你送我这个？” 方书良好像并未注意到阿诚的惊讶，笑笑回答，“是呀，姐姐一直喜欢书画，想着阿诚先生什么贵重物件也都是不缺的，自己亲手书画是一份心意，还望阿诚先生收下。” “你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平时我自己也很喜欢画画的。”阿诚心里盘算着，难道会是巧合吗，上次红釉说的联络人代号飞鸟，而自己是青瓷，这幅画上的内容明摆着是在表露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那飞鸟是谁？是方书良，还是他的姐姐？如果是他，以后他肯定还会找机会跟自己联系再表明身份。可如果是他姐姐，要怎么样才能有理由名正言顺的跟这位陈处长夫人见面呢？ 一连串的疑问牵扯了阿诚的思绪，交代了必要的工作阿诚就匆匆离去了。现在的情况，他必须立即回家跟大哥商量，再做下一步打算。 阿诚回家的时候明楼和明萱正在客厅里聊天，阿香也在旁边，几个人都兴致颇高。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向着他们走过来。 “我们正说起明萱的生日马上要到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可要好好准备生日礼物呀。”明楼笑着打趣阿诚。 “萱妹生日啊，你喜欢什么跟我说说。”阿诚一时也想不到送什么合适。 “自己说有什么意思啊，礼物就是要送礼的人用心思才金贵呢。”明萱笑着道。 “哈哈，你这丫头要求还真多。放心吧，我会好好给你准备的。”阿诚也无奈笑了起来，突然想起这事可以交给方书良去办，他俩年纪相近些，他对女孩子的喜好该比自己更了解些，也可多个机会探探方书良的口风。 “那就先谢谢你了呀阿诚哥，不过我猜一定是师哥准备的礼物我更喜欢，因为我们‘师承一脉，心意相通’嘛，你说是不是呀明楼师哥？”明萱笑意盈盈的望着明楼，一幅邀宠的得意模样。 以前要是明台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明楼定会拿出大哥的样子训斥两句，可是眼前明萱的笑脸却让他不忍责备。 “哥哥们给你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明楼只是笑笑。 谈笑间晚饭已经做好了，兄妹三人围坐桌前。明萱突然想起明天一早还要到学校商量话剧排练的事情，嚷嚷着吃过饭要回去住。 晚饭之后，自然是阿诚送明萱回学校。明楼则一头钻进书房，处理每日的海量工作。 阿诚和明萱到学校的时候还不算太晚，高大的梧桐树下时时有三两个学生结伴走过。校园广播中传来温婉清澈的女声，播送的是《浅草》副刊中的进步诗歌。 “你们学校经常播送这样的诗歌吗？”阿诚问明萱。 “是呀，读诗的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女呢，人长得也漂亮，好多男同学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是个冰山美人。阿诚哥，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呀？你们俩一个冰块一个石头，倒是挺般配的嘛！我们俩明天就能见到。”明萱狡黠的笑望着阿诚。 “你这丫头又胡说，我哪有时间想这些。”一直以来阿诚跟着大哥做地下情报工作，无暇顾及自身的感情问题。 “也是，你整天跟着大哥从早到晚的工作，你们两个哪有时间想那些男女之间的事情呢。”明萱摆弄着衣襟，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我们呢，小小年纪要多用些心思在自己的学习上，别只顾着玩。”阿诚板起脸来。“不过，她的声音是很温柔很好听……大家喜欢她也是自然的。” “阿诚哥，我突然发现，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明萱认真的看着阿诚。 “哦？既然你喜欢听，那我以后要多挤出时间来耳提面命教导你才是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看你玉树临风的像个少爷，其实骨子里呀就是迂腐的唐僧。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宿舍就在前面，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让人看见你送我，不知又有多少痴情的少女要害上相思病了呢。”明萱怕阿诚又讲起大道理来，当机立断劝他回家。 “也好，我回去还有工作要跟大哥谈，你自己小心点。”到了学校阿诚也不再担心，准备离开。 “嗯，阿诚哥再见~”明萱跟阿诚告别后就朝着宿舍去了。 第 13 章 出门的路上阿诚一个人出神地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学生，俩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那女孩手里捧着的书稿散落一地，昏暗的路灯下虽然看不清样貌，可是依稀可见亭亭玉立，步态娉婷，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也给这夜色增加了一丝芬芳。 阿诚帮女孩捡起地上的书稿，竟是一本《浅草》。 “你是……刚才广播里读诗的女孩？”阿诚眼光中有点惊喜。 “是，您是？”眼前的女孩抬起头来，与附身帮她拾起书稿的阿诚相隔不过几寸，阿诚身上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份少女的羞涩让阿诚也有些措手不及，赶紧站起身来。 “我叫明诚，家里小妹也在这读书，是新闻系的叫明萱。”阿诚正式的介绍自己。 “原来是明家二少爷，”女孩本能的退了退，“谢谢你帮我捡东西，我先走了，再见！”少女匆忙告别之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本想问问她的名字，却太仓促没机会说出口。阿诚站在原地，一点点微笑浮现在脸上都不自知。 “明家二少爷”这个称呼也让阿诚出乎意料。平日里，大家都习惯了他作为明楼的助手和管家，称呼一般都是阿诚先生或者阿诚少爷。连阿香也都只是叫明楼和明台大少爷和小少爷，却叫他阿诚哥。可能在阿香眼里，阿诚和她一样，都只是明家的下人。 其实，阿诚向来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他坚信大哥大姐对他和明台都是一样当做亲人的。只是没想到，今天偶然遇见的这个女学生竟然会叫他二少爷，因为这身份还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回头要好好问问明萱。 阿诚心里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就在学校里转了许久。看了眼时间，大哥在家怕是要等急了，阿诚赶紧理了理思绪，准备开车回家。 进了院子，看见明楼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阿诚快步上楼，敲门进屋后看见明楼正在处理经济司的文件。 “回来了啊，怎么去了那么久。”明楼没抬头，只是自顾问道。 “回来的路上碰见了明萱的同学，说了几句。” “哦？说了什么啊，明萱在学校怎么样？” “太晚了，又是个女学生，我就没有多问。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阿诚不想再跟大哥谈这事，便将今天与方书良见面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对方的身份明楼暂时也不能很肯定，只是让阿诚保持对方家姐弟的接触，飞鸟肯定还会再主动联系他们。 新经济政策的提案明天一早就要上交，明楼给阿诚交代了一些必要的工作，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这一晚上怕是又要通宵了。 平日里阿诚和明楼工作都太忙，明萱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俩经常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太累了就索性不回家住。而每次明萱回家的日子他们都尽量陪伴，希望多给她些家的温暖，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忙了，有时候倒希望她少回家几次才好。 可这一周的日子仿佛过得特别慢，阿诚第一次希望明萱早点回家来。他突然有了兴致，想和她聊聊学校里的事情。 终于等到了周五，阿诚早早就到学校门口等着明萱。一上车她的小嘴就叽叽喳喳不停说着一周的趣事，学校新来了古怪的教授，班上老实的同学被捉弄了，男生追女孩的奇闻轶事……阿诚听得有些兴味索然。 “哎呀”车子已经快开到明公馆了，明萱突然想起忘了去同学那拿最新的话剧台本，“阿诚哥，要你陪我去同学家取一趟东西喽。” “你呀，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一惊一乍又迷迷糊糊的。”阿诚无奈的摇摇头，转向明萱说出的那个地址。 “我也没办法啊，下周一我们就要彩排了，这个周末我必须在家把台词背熟才行。”明萱嘟嘟嘴。 “你们排什么话剧啊，最近看你一直在忙活这个。”阿诚问。 “《血玫瑰》，讲一个女特务在执行任务时爱上了男□□的故事，可是男的因为政治立场不同坚决跟她划清界限。最后女特务为了救男□□的同志牺牲了，男□□也终于原谅她了，算是求仁得仁吧。”明萱说着，眼神中有些黯然。 “阿诚哥，你说男人为什么总把革命啊事业啊看得比身边活生生的人更重要呢？”明萱转向阿诚问道。 “因为革命事业不只是工作，还是信仰。”阿诚目光坚定的回答。 “那你和大哥呢？”明萱追问。 “我们做的无愧明家和认为正确的事情。”阿诚的话滴水不漏。 “可是……”明萱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一样的答案。 第 14 章 车子停在一处雅致的院子前，院门没有锁，明萱就径自走进去了。阿诚觉得不妥，就也下车跟在她身后。 “沈心念，你跟你娘还真是像，总爱吟诗作赋的，看你模样也算标致的，怎么就没个富家少爷看上你呢？也好早点嫁人孝敬我们二老。”说话的女子着一身玫粉色的旗袍，翘着二郎腿靠坐在软榻上嗑着瓜子。 “舅妈，您说什么呢，我从来没想找个富家少爷。我还有两年就毕业了，毕业之后我马上找份工作，到时候一样会孝敬您和舅舅。”这个叫沈心念的女孩咬着嘴唇，隐忍的说。 “真不想找个少爷？要不是想着攀权附贵，怎么人家走了还给女儿取了名字叫‘心念’？是盼着有朝一日父女相认的时候看见她‘心心念念’的情吧。”妇人呷了口茶，嘴上依旧刻薄。 “舅妈，您想多了。我先去陪弟弟温书了。”沈心念转身要走，正迎上了阿诚和明萱的目光。 “你们……怎么来了？”沈心念神色窘迫。 “心念，刚才走的匆忙，我忘了找你拿台本了。”明萱吐吐舌头。 “我进去拿给你，你在门口等着我吧。”沈心念说罢转身回屋去。 阿诚见状拉着明萱退出了院子，“看来你这位同学在家里过得可不自在呢，今天被你撞见了这一幕，她肯定是要难受了。” “我也没想到她在家会是这个样子啊，上次还说介绍你们认识来着。她舅舅是个大学者，真想不通怎么会讨个这样的老婆。平时看她在学校里温顺谦和的，谁知道竟然……” “她是广播里读诗那个女孩？”阿诚听她说话便觉得熟悉，没想到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凑巧。 “是呀，沈心念~当初我们老师就说，这姑娘读起诗来那是‘用心在念’，所以格外好听。没想到，是她娘‘情有所属，心心念念’。” “好了，别再这样说人家！到了学校也不许乱说。”阿诚厉声喝止明萱，他向来不喜欢背后讲人是非。 沈心念拿了台本走出来，看见阿诚和明萱仍有些不好意思。 “心念，这是我二哥明诚。阿诚哥，这是我同学沈心念。”明萱介绍着。 “明少爷好。今天，真是见笑了。”沈心念低下头。 “怎么会呢，家中长辈训斥两句本就是平常事嘛，以前大姐在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犯错了还要挨板子呢。”阿诚自揭糗事，果然沈心念莞尔一笑。 “心念，阿诚哥说得对，你别多想，平时他和大哥也对我很凶的。”明萱接过台本，就与沈心念告辞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沈心念细细打量这位明家的二少爷。 回家的路上阿诚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 沈心念，干净的像茉莉花一样的女孩，因为在人屋檐下，被那般野蛮的对待。阿诚不禁想起小时候，桂姨突然性情大变对他肆意虐打，那段日子在他心中留下了很大阴影，如果不是大哥大姐的收养和教导，现在的他境况应该还不如这位沈小姐。 阿诚一路上没说什么话，明萱也是难得的安静。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明楼还没有回来。阿诚跟着明萱进屋后心里仍旧不踏实，就说要回办公室去看看，让明萱自己先吃饭休息，估计他们要很晚才能回来。 阿诚漫无目的在街上开着车，不知不觉中竟又绕回了沈家小院附近。他下了车，又不好这样冒昧打扰，就在路边来回踱着步子。 “梓桓，你小心些看着路。幸亏有你，要不然姐姐真不知道怎么办呢。”阿诚循声望去，是沈心念和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手里提着两袋衣饰，显得有些吃力。 “姐，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就是我妈她脾气不好，那样对你……你别怪她行么？”少年说着低下了头。 “傻弟弟，姐姐怎么会怪舅妈呢。那时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来找你们，要不是舅舅和舅妈收留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沈心念安慰弟弟道。 阿诚没有多想就赶忙上去帮忙，沈心念楞了一下却也没有拒绝。少年开心极了，甩动着早已酸痛的手腕，向阿诚连声道谢。到了门口，阿诚有些踟蹰，“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梓桓，你拿着东西先进去吧，姐姐跟朋友说几句话。”沈心念温声说。 “明少爷怎么又回来了？”沈心念看着阿诚问。 “我就是……也没什么事，随便转转。你有空么，我们走走。” “明少爷都是这样约女孩子的么？”沈心念有些不自在。 “当然不是！”阿诚急于否定的样子有些滑稽，“还有，既然你都跟弟弟说我是你的朋友，那能不能不要叫我明少爷了呢，你是明萱的同学，就也叫我阿诚哥吧。”朦胧的月光之下，阿诚的眼光灿若星空。 “……好。”沈心念低着头，轻声应道。 月光下的两人走在静谧的小街，谈诗词歌赋，也聊人生理想。 看着眼前的女孩，阿诚想问问她的身世，像哥哥一样能时时关心她、保护她。也想跟她讲自己的过往，鼓励她、宽慰她。 可是，他也不想一次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他希望他们，还有来日方长。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沈心念说。 “好，我送你。”聊了这许多话之后，阿诚心里畅快了许多。 下午离开之后阿诚总怕她心里难过，其实细想想，她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今天的情景也不会是第一次发生，怕是已经习惯了。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小时候受了太多苦，他懂得那种绝望和无助。看到一个女孩跟他一样在压迫下生活，就莫名有些心疼，想要去照顾她。 第 15 章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走的很慢，也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看着沈心念回到房里亮了灯，阿诚才放心离开。他走到街边的电话亭给明楼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得知大哥还没下班就准备去接上大哥一起回家。 “大哥，我回来了，有些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阿诚看着明楼疲惫的神色，恨自己不能多为大哥分担一些。 “都是些经济数据的分析报告，我自己来就行了。”明楼抬头看看阿诚，“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是吗，当然高兴了啊，今天明萱回家了啊，我先把她送回去了。” “是啊，周末了。你把这些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回家。”明楼站起身来，披上风衣往外走。 明楼和阿诚到家的时候，明萱屋里的灯已经暗了。 两人默契的来到书房，今天又收到了红釉的电文。“梧桐路，顽石斋。”明楼和阿诚面面相觑，红釉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他安排的接头人员除了飞鸟都没露面，而飞鸟也无法确定具体对象。 “不管他了，我们这边也要着手培养自己的人。”明楼开始给阿诚安排工作。“最近我又联系了一个乔医生，跟明堂哥的朋友，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医术高，靠得住。” “靠得住就好，苏医生走了之后很多事情确实不方便了。” 阿诚看到桌上的咖啡，皱了皱眉“大哥，你最近咖啡喝的太多了，这样头痛会更严重的，还有……你怎么让明萱随便进书房呢？” “你也觉得太多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能让她进来的时候，就没什么怕她看的。”明楼依然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阿诚松了口气，顺势望到明楼桌子上有一个精致的礼盒。 “那是给明萱的礼物么？”阿诚问。 “嗯，你的呢？”明楼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还没有，最近都太忙了。这不还有两天时间么，我明天就上街买去。”阿诚赶紧向大哥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好了，休息去吧。” “嗯，大哥晚安。” 立春那天是明萱的阴历生日，阿香早早就起来在厨房忙活着，既有中式的春饼菜卷、枸杞春笋，也有跟明台学做的沙拉和点心。阿诚在百乐门咖啡厅定了生日蛋糕，上午就会送过来。 明楼一早就让阿香把他和阿诚的礼物送进明萱的屋子里，精致的盒子外面扎着蝴蝶结，上面还放了一朵百合花。旁边是一个老凤祥的首饰盒，明萱欢喜的打开，是个珍珠手钏，她带上试了试，显得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很是喜欢。 这是方书良的主意，他跟阿诚说，年轻女孩嘛喜欢的左不过是衣服首饰包包鞋子，上海这地方最是时尚，衣饰更新紧随潮流，还是送个首饰好，可以长久的留着。金银有些老气，珍珠翡翠总不会出错，最后还陪着阿诚在铺子里选了这个典雅的款式。 再看那个精致的大盒子，明萱心里竟有点紧张。她希望是个特别的礼物，可又怕只是个价值昂贵的平常玩意，她终究还是小女孩的心性，在乎人家对她的心思。明萱轻轻抽开丝带，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单这料子铺着就极为华丽。 明萱拿出来比在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蕾丝长裙，肩膀到手臂尽是镂空雕花的设计，腰身上是银丝线坠着水晶装饰，裙摆不规则的波浪形用小珍珠勾勒着。她的眼神在镜子中有些凝滞。 这裙子不仅仅是美，而且跟她之前看到过的那件，几乎一摸一样。 明萱猜不透明楼的用意，她站在窗口发了一会呆，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换好裙子，若无其事的下楼。 此时明楼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她下来的声音抬头望去，眼神里有赞赏，有惊喜，也有明萱看不懂的深意。 倒是阿诚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明萱……你这衣服，哪来的？” “我的生日礼物喽，既然不是你，那就是我的好师哥给我准备的啦。”明萱走到阿诚跟前，特意转了个圈。 阿诚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惊讶，就也称赞起来。 可这，不就是76号当年在海军俱乐部举办“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时候，汪曼春穿的那件礼服吗……当时阿诚在明楼的授意下，给汪曼春买了一条珍珠项链，还亲手帮她带上，礼服的材质和花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哥是从哪里弄来这件衣服的？又怎么会把这送给明萱当做生日礼物呢。阿诚心里一连串的疑问明楼都看在眼里。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这件衣服很适合你，阿诚都看呆了。”明楼的语气平静快活。 “师哥的眼光何止不错，这件衣服我很喜欢。”明萱的眼睛竟有些湿润，不像以往叽叽喳喳的表达自己的喜悦。 “那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明楼绅士的发出邀请。 这次不只是阿诚，连明萱都惊的愣住了。 “大哥，这大早上的……跳什么舞啊。”阿诚有点莫名其妙。 “音乐。”明楼语气硬朗，更像是命令。 阿诚心里虽然纳闷，也依然听从明楼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去打开留声机。 乐曲声起，明萱随着明楼的步伐在客厅里翩翩起舞。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幸福而满足，之前所有的苦难和煎熬都觉得值得了。她是第一次，离得明楼这样近，她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书香气，婆娑间就要沉醉其中。明萱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她不想只做明楼的妹妹，未来的一切她也都可以不要了。 第 16 章 可明楼却慢慢停下舞步，牵着她走向阿诚。 “阿诚，今天是明萱的生日，我要送给她的第二个礼物，就是给你们俩订婚。”明楼将明萱的手放在阿诚手里，加了些力道默默按了按阿诚的手腕。“我把自己的亲妹妹托付给你，以后我们永远都是最亲的家人。” 两个年轻人显然被明楼抛出的炸弹给惊呆了，阿诚收到明楼的暗示，想到大哥应该是另有筹谋，尽管完全没有准备，大哥之前对他也并未透露过任何计划，他还是强装镇定，接受大哥的安排。 “我不要订婚！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就决定我的婚事？”明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委屈又倔强的看着明楼。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咱们家是长兄如父。这段时间我看你们俩相处的很好，阿诚是家人，又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谁比他更合适。找个好日子，给你们俩正式办个订婚仪式。”明楼说的坦然。 “明楼，我讨厌你！”明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转身跑上楼去。 “大哥，你这是？”阿诚迫不及待的想向明楼讨个真相。 “希望是我想多了。你回屋里去，我不叫你别出来。阿香会给你送饭的。”明楼的语气不容拒绝，阿诚不懂明楼这次为什么要孤军奋战，不要他做帮手，也不跟他商量。尽管心里满是疑问，他还是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明楼，服从明楼。 明萱回房后就伏在床上放声哭泣，这一个早上她的心飘上了云端，也跌落了谷底。从哈尔滨到上海，明楼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宠溺。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相信明楼是喜欢她的，哪怕在他心里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爱。 可即便这样，也没有随便就帮她订婚的道理。明楼从未表示过有这样的心思，看阿诚的反应也不像是提前知道的。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跟他们的相处也一切如常，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一直以来，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探明楼内心情感的底线。她怎么也想不到，明楼对她所谓的好，是把她嫁给阿诚。尽管在明楼心里，她应该只是个才相认没多久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阿诚是跟他同生共死相伴二十年的异姓兄弟，这样的安置没什么不对,可事情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明萱没有预料到的。 一整天她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中间除了阿香来给她送吃的，明楼和阿诚都没来问过。她的心开始不安定，这样无视的挫败感让她有些无措。她始终想不通明楼对她的态度为何如此温情又如此冷酷。 除非…… 除非不是有什么不对，而是明楼这段时间来，对她已经越来越不一样了。作为大哥他不会允许自己对妹妹有超乎寻常的感情，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急于把自己许配给阿诚，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跟自己划清界限。 一定是这样，明楼一定是心动了。 明萱重新理顺了到上海以来所做的每件事，都没有破绽没有失误，，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失手过。今天的事，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明楼的动情。明萱应该高兴的，可她却笑不出来，她已经不确定接下来的结果，还是不是她渴望实现的。 可明萱也不甘心就这样，以弟妹的身份在他身边，哪怕这样的身份更能帮助她实现最后的目标。她起身看着窗台上的百合花，今天晚上，她必须孤注一掷，亲自去确认。对明楼，也是对她自己。 明萱洗了把脸，重新上妆、更衣，又准备了两杯咖啡，来到了明楼房间门口，轻轻的敲门。 “进来。”明楼平静的看着她。 明萱将咖啡放在明楼屋里的茶几上，一双杏眼已有些肿了，幽幽地说“我能跟你谈谈吗。” “当然可以。你是想通了么。”明楼的语气波澜不惊。 “我不会同意的。可能我跟你想象的妹妹不一样或是我做错了什么，可你也没必要这么急着把我推出去。明天我会搬到学校去住，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不会回来打扰你们的生活了。”明萱低头拿起杯子，小抿一口。 “我怎么会是把你推出去呢？我让你嫁给阿诚，就是不希望你离开这个家，以后你会永远的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在这里还会有你们的孩子，这样不好么？”明楼依然善于把自己的想法说的理所当然。 “不好！”明萱心里有些放松，原来明楼真的是因为舍不得她离开，在他眼里她只是小妹，总有一天会嫁人，永远的离开明家。“那我不嫁人了好么，我就永远在这个家里，做你身边的小师妹。”明萱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明楼伸手捧着她的脸，替她擦眼泪，“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姑娘不嫁人的呢。阿诚他真的很好，大哥希望你能幸福。” 明萱顺势倚在明楼怀里，温言软语道“可我嫁给他不觉得幸福。” 明萱这一天的状态都不好，此刻屋里暖光灯照着，她真有些倦意了。明楼见状扶她起来到窗口，看着院子里阿诚按她的要求布置好的花池，继续劝到“阿诚对你是用心的，你就不愿意试试么？像他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我没见过第二个。” “那不是用心，他只是在完成你交给他的任务。与其说是男女情分，还不如说他是在向你效忠。再说，阿诚在你身边比着，哪里就算得上最优秀了呢。”明萱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转身背过窗口，也不去看明楼。 突然好似一阵邪风吹来，窗边柜子上的象牙花瓶也跟着晃了晃。明楼眼疾手快赶紧去扶着，虽然没掉下来，可瓶子里的水洒了明萱一身。她太想探求明楼对她的感情，只穿了件连身的贴身睡裙。她并不是想诱惑他，只是觉得这样亲近些。 明楼掏出手绢来替她擦着，可是不擦还好，这一抹明萱身上的真丝睡衣贴在身上，肩膀上隐约可见一个小花样的刺青。 明楼目光如炬，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明萱楞了一下，突然脊背一凉。 “我看见了。”明楼的声音冰凉如水，不带一点情绪。 第 17 章 明萱转身一跃想从窗口跳下，明楼一个箭步挡在她前面。明萱虽然也学过格斗术，可是几个招式下来明显不是明楼的对手。 “这个屋子，你出不去的。”明楼掐着明萱的手腕，“一个暴露的特工，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既然落在你手里了，我无话可说。”明萱索性闭上眼睛，等着明楼处决。 “我要是想让你死，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告诉我真相，火百合。”明楼的声音彻骨寒冷。 “大哥，明萱，你们在干嘛？”阿诚听到大哥屋里打斗的声音也冲了过来，一开门却看到明萱被大哥制服，神色凌厉，再不是往日那个娇俏的小妹。 “明楼，枉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竟然想出这么不堪的方法来看我身上的印记。”明萱没理会阿诚，现在她已没有伪装的必要。 “你只能怪清水雅云那个女人太自负，所有的特工都想隐藏在人群之中，她却一定要在你们身上留下印记。这样的挑衅，没想过后果么？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只是我一个人想多了。”明楼心里说不出的恨。 “明长官，你记着，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我自己了！我们只不过都一样……不可救药的爱上你，依赖你。我早就知道我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只是没想到你发现的这么快……我怕你察觉，给你用的药量一直很少，只是希望在你身边久一点。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明萱的声音已经沙哑。 “你没有权力要我的解释，你们是谁？你是日本人吗？”明楼质问道。 “哈哈哈哈，日本人”明萱的笑声绝望极了，“当年汪芙蕖和令尊大人一起到东北，说是两人都遇上了红颜知己，可我母亲算是个汪家没名分的小妾罢了，汪曼春是我的表姐。” “汪曼春！”明楼大惊。以他和汪家的关系，竟然不知道汪曼春还有个妹妹。 “我跟你那个妹妹同岁，都曾蒙受土肥将军的‘照料’。我和姐姐一直都有联系，她常给我讲起她的明楼师哥，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即便是被你抛弃，她也忘不了你。也许从那时候，我心里就跟姐姐一起爱上你了。”明萱的眼神黯然。 “你们汪家的家教还真是不敢恭维，说起父亲的名讳你倒毫不在乎。”听到是跟汪家有关系的，阿诚的心反倒是放下了一些。 “父亲？”明萱的眼神中有些凄凉，“我母亲不过是跟汪曼春的母亲长得太像了一些，他觊觎嫂子已久，就把我母亲抢了去，做他的什么红颜知己。可他又有几时把我当过自己的女儿呢，倒是宠爱姐姐这个侄女更多些。”说起家里，明萱有些莫名的伤感。这段时间在明家的日子，才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家的温暖。 “我早该想到，你跟汪曼春有关系。我们之间的许多旧事，日本人不可能知道。那我妹妹被在哪里？”明楼现下有些懊恼，面对旧情他总是有些心软了。 “还记得孤狼么？早在她回你们明家做工之前，就把你妹妹送来了。至于安插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你姐姐首饰盒里的信也是孤狼换过的。既然你从我的药性和手段中看出了我是火百合，你就该知道清水雅云的计划里一共有五个棋子。很不幸的，你妹妹也是其中之一。并且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你和莉雅老师和合影，东北的联络站也确认了你的身份。” “阿诚哥，你太天真了。那个老师根本没见过你们明家的妹妹。”明萱眼角似笑非笑的转向明楼，“刺青的秘密你都知道了，大可以放手去查啊，把他们一个个的抓回来，你妹妹的肩膀上，也会有一朵小花的图案。”明萱又一次冷笑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放你走，清水雅云那边需要的情报我会给你。条件是，你要帮我找到妹妹。”明楼定睛看着她。 “你就这么轻易放过我？我并没见过你的妹妹，也不确定找得到。”明萱有些意外，毕竟按照清水雅云的指示，先以药物扰乱明楼心智，窃取情报，调查身份，一旦查明他是眼镜蛇，立即处决。要不是明楼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是。你对我已经构不成伤害了。我放过你，算是还你姐姐一份人情。当年如果不是我走的匆忙，兴许她最后也不会走到那一步。”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楼依然无法释怀，他总觉得汪曼春就算是走错了，他也是推她走上歪路的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能最后问你个问题吗？”明萱的眼神已经平复许多。 “爱过。”明楼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爱过，不就够了么。 明楼和姐姐，原本是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可是在这动荡的时局里，家族的纠纷中，他们无力去维护个人的感情。可是毕竟，姐姐曾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得到过明楼的爱。 对于自己，明萱没有勇气再深究了。或许开始有过对小妹的宠爱，可是知道真相后，怕是只剩下对敌人的决绝与果断了。 “好，我答应你。姐姐临死之前跟我说，要么帮她杀了你，要么……好好守护你。我……不可能杀死你了。”明萱又一次泪目，这一天流的眼泪仿佛比之前的十几年都要多。清水雅云一直告诫她们，杀手不能有感情。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把利刃的锋芒对准自己，所有的铠甲都变成了软肋。 原来有些东西，还未曾得到，就要失去。 明萱回到房间收拾了必要的东西，连夜赶回学校去了。她知道，在找到明家小妹之前，明楼会维护她的身份。此刻开始，明萱要帮助他守护他，也是维系与他最后的一点联系。 明萱走后，阿诚迫不及待想向大哥问个究竟。 “阿诚，你知错吗？”明楼恢复了大哥的严肃。 第 18 章 阿诚低下头，现在他还是更想让大哥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这个明萱到家里来之后，经常煮咖啡给我喝，这你也看到了。巧的是，每次喝了她的咖啡之后，我的心都好像被那种惆怅揉碎了一样，而她都会抛给我一些和汪曼春相关的往事细节。开始我以为她们只是长得有些像，让我乱了心思，可就算我私心留下了那件礼服，也不过是留个物是人非的念想而已。”明楼深深叹了口气。 阿诚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怪不得第一次看到明萱的时候觉得她面熟，原来不是像明家人，而是像他常能见到的汪处长。 “可是她太心急、太刻意了。她叫我师哥的样子，跟汪曼春一模一样，她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对兄长该有的情态。后来我联络了乔医生进行身体检查，还拿了些她屋里的咖啡，乔医生的检查结果让我相信她就是清水手下的火百合。这个日本女人极为自负，给这五个特工肩膀上都做了代表她们代号的刺青，刚才我也证实了。今天我就是要用订婚的事情刺激她扰乱她，让她自乱阵脚再来误导我。疯子有一句话说得对：一件武器有了情感，就再也不能杀人了。” 听到这些，阿诚扑通一声跪在明楼面前，“大哥，我错了。我差点害死你。”对于明萱，阿诚从来没有怀疑过，想到明萱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情，他心中更是内疚万分。 “那时候大姐刚走，我们都太过悲伤了，那根弦也松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起来吧。”折腾了一天，明楼也是一样的疲倦。“大哥不怕你犯错，只怕有一天你犯的错大哥再也不能替你善后了。” “大哥，你休息吧，就让我跪在这里反省一下。都怪我疏忽，犯了这么大错，自己还浑然不知。”听到明楼的话阿诚心里更加愧疚难安。此刻，他多怀念小时候，做错了事大哥虽然会惩罚他，可是罚完了事情就过去了。现在这样，反而让他心里更难受。 明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阿诚，这些年你成熟了许多，可是在大哥眼里，你永远是我的小弟。如果我罚你，你心里服气吗？” “当然，大哥！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才犯下这么大的错。怎么罚我都是心甘情愿的。”阿诚说的诚恳。 “好。你在这跪三个小时就回房去睡觉，明天早上来我书房。” 第二天一大早，阿诚就来到明楼书房门口候着。他身子站得笔直，像个犯错的小孩。阿香来给明楼送参茶，看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 “进来吧。”阿香开门的时候明楼才看见，就叫他进来。阿香走后，明楼让他把带明萱回家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这么一理顺，他自己也发现从始至终都顺利的有些蹊跷，不像是他把明萱找回来的，而是明萱早就在等着他带自己到上海。 阿诚走到明楼的书桌前，双手恭敬的将戒尺递给大哥。 “你倒是机灵，先拿了这个，我罚你用什么忘了么？”明楼瞪了阿诚一眼。 这话一出倒说得阿诚不好意思起来，可谁让对面的人是大哥呢。他只得解下腰间的皮带，一样恭敬地递到大哥手里。从巴黎回到上海后，大哥已经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同志，一个大人来对待了，想起皮带的滋味阿诚不免有些紧张。 “明台走了，你又跟着折腾。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自己干什么的吗？粗心和冲动有时候会要了你的命！”明楼这话说虽狠，却透着关怀和担心。 阿诚低下了头，不敢看明楼的眼睛。 “怎么，人长大了规矩就全忘了，还要我重头教你？”明楼显得有些生气了，阿诚赶紧俯身撑在桌子上，等着大哥的惩罚。 明楼也毫不含糊，一下下的结结实实的抽在阿诚的臀腿之上。与明台不同，阿诚自小受罚的时候就从不躲闪不哭闹，更别说求饶，都是心悦诚服的受着，以示对大哥大姐的敬意。现在长大了更是觉得难为情，让阿香听见了他也不好意思，就只是咬牙忍着。 “怎么，我打得轻了是不是？一声不吭的你是在跟我置气吗？”明楼的声音高了起来，楼下的阿香听的清清楚楚。 “我哪敢跟您置气啊大哥，我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阿诚痛得额头沁下了汗珠，对明楼说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知道错了？好好的一桩姻缘，现在你把明萱给气走了，她一个小姑娘该多难为情，一时半会儿的她是不会回来住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好。”明楼说着又给了阿诚几下子，阿诚也终于反应过来，明楼这是给明萱离家找了个好借口，不免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比明台还冤枉。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又不是我让她走的，昨天你说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啊，是她自己不喜欢我的。”阿诚也配合着明楼演戏。 “那你要是对她多上点心思她能不乐意，还大晚上的从家里跑出去么？这要出点事情可怎么办！这两天你不用去办公室了，给我在家好好反省。”明楼看着阿诚也上道了，总算有些安慰，便收了手示意他起来。 “大哥……”阿诚刚一开口就被明楼止住。 “一会我让乔医生过来，他会跟你细说的。你先回自己屋里吧。”明楼说着，就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了。 “阿香，给乔医生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明楼下楼吩咐道。 “是，大少爷。”望着明楼出门的背影，阿香心里不免替阿诚委屈，大姐不在了，连个说情的人都没有。大少爷也真是偏疼小姐呢，明明是她任性不肯跟阿诚哥订婚还自己跑出去，到头来却要阿诚在这里受罚。 阿香担心阿诚的伤，赶紧打电话找乔医生来。然后又打电话到明萱的学校，把今天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形容了一番，只希望明萱能消消气，别让阿诚白受了苦。 第 19 章 阿诚早上起得早，又挨了顿打，带着疼痛和疲惫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心里的包袱卸下了，这一觉他睡得倒更踏实些。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阿诚。 “阿诚先生，明先生说您受了点伤，让我来给您看一下。”说话的正是乔医生。 “乔医生您来了，我……没事，就是一点儿皮外伤。”阿诚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天要多休息，有些破皮的地方发炎了就不好了。”乔医生查看过伤处后，温和地嘱咐着。 “嗯，我知道了。我大哥他前些天好像精神不太好，他严重吗？” “哦，明先生是误食了南美洲火百合的花粉，这东西跟可可粉混在一起会让人心神迷乱，男女相处最易动情。你们明家家大业大，外面的女孩想嫁进来当少奶奶也不奇怪。阿诚先生也要小心啊。” “原来如此，不过大哥本来也不是能被随便诱惑的。”阿诚对明楼向来是无条件的信任和尊敬，想到这次的事总归还是自己大意了。 “这药效可不是一般的急性催情之物，下药的人一定是常能接触到明先生，药物在体内积聚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一些催眠术的混淆视听，让人心性动容，情绪不振，虽说人是清醒的，但还是会有些事情不由自主，还是要多当心才是啊。”乔医生有些不放心的嘱咐。 “我们会小心的，谢谢您了。”听乔医生这么说 乔医生临走时跟阿诚聊了些与明堂的旧交，说话间两人的关系也更近了些。虽然谁也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可是言谈间的志向是可以隐约感受到的。也许方法各异，道路不同，但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抗日。 好在明楼手下还是有分寸的，并不会真的伤到阿诚。涂了药又休息了两天也就没事了，只是要有些日子不能好好躺着坐着了。 依照约定，明楼授意阿诚转告明萱，可以向清水汇报他对汪曼春仍有旧情，每每有昔日的影子都会情不能已。既然清水雅云想从汪曼春作为突破口来打开明楼，那么明楼就没理由不给她准备一份大礼。 阿诚来到学校，按着课表明萱这时候该在小礼堂，便走进去坐在观众席里看着学生们全情投入的排练。明萱看到阿诚倒也坦然，既然明楼愿意跟他演下去，她就不在乎阿诚的看法了，倒是阿诚眼里尽是怒意。 明萱不顾阿诚的态度，径自走过去，“阿诚哥，你还好吧。让你代我受过，真是过意不去。” “我才不是代你受过！”阿诚被她说得更有些恼了，“我是没办好大哥交代的差事，这才受罚，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好吧。”明萱依旧坦然，“你有什么消息给我？” “转告清水雅云，就说大哥目前已经按照你们的计划越来越多的想起汪曼春。他悲伤，留恋，绝望。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把握吧。”阿诚说完就转身要出去了，在门口却碰见了沈心念正要离开，俩人打了招呼一起往外走。 “阿诚哥。”沈心念看到明诚有些意外的欣喜，她的声音依旧柔和。 “好久不见。”话一出口阿诚便觉得有些不妥，俩人相识不久，上次见面也不到半月。 沈心念微微一笑，“阿诚哥最近没来学校找明萱么，是工作很忙吧。” “……是，我们的工作一直都很忙，明萱就住在学校了，大哥让我来看看她，刚才已经见过了。”阿诚有些心虚，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这些天没有出现的真正原因。 “你们家就你和明先生两个男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还好，家里还有个照顾饮食起居的帮工负责洗衣煮饭，很是得力。” “是我多虑了，你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有丫鬟伺候的。” “心念，我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少爷，你别多心。”阿诚急忙解释，他总是怕沈心念会误会他。 “好。”沈心念的话从来不多，简简单单，却让阿诚心里熨帖。“阿诚哥，我很羡慕明萱，有你这么好的家人。” 听了这话，阿诚不禁苦笑。眼下虽然识破了明萱的阴谋，可是明家真正的小妹又在哪里呢。不知道她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阿诚心里自责极了，这些年来他感激明家对他的养育教导之恩，可是他却不能守护好明家的小妹。之后看到沈心念后，阿诚都会担心，明家的小妹会不会也过得不好，或者被人欺负。 “你的家人……他们对你不好么？”阿诚想了解沈心念的情况，可又不想触及她心底的痛处。 “其实他们对我算不错了，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十二岁到上海来投奔舅舅家，他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虽然舅妈脾气不好，可是舅舅和弟弟都待我很好。”说起弟弟，沈心念淡淡的笑着。 阿诚不想沈心念把自己当做少爷，甚至是个纨绔子弟，遂跟她讲起自己的身世。从孤儿院的经历，桂姨的收养和虐待，再到被大哥大姐教养长大。 “阿诚哥，谢谢你。”沈心念轻声道。 “呵呵，谢我什么。你总是这样客气，我不过是在说些小时候的事情罢了，你不觉得无聊就好。” “我知道你是看到了那天的事情宽慰我，我比你的情况好啊，至少他们并不会打骂我。”沈心念莞尔一笑，“你前世肯定做了很多好事，才会遇到今生的大哥大姐。明萱也是。”沈心念眼中满是期盼的看着阿诚，这样的眼神让他无法拒绝。 看着沈心念羡慕的样子，阿诚突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孩跟明萱一样的年纪，一样需要家人的关心和宠爱，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和承担一切。 “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阿诚拍拍沈心念的头，“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问这个干嘛，我不告诉你。”跟阿诚熟络了之后，沈心念再不是那个冰山美人，常有小女孩的娇嗔。 “哈哈，那我回家去猜一猜，下次见面就告诉你。”阿诚自然是猜不到的，通过他的消息网知道一个学生的生日很容易，可他不想跟工作上的人和事扯上关系，就盘算着去问问明萱，作为交换情报的条件。 “好啊，那你不许问明萱，我才不信你猜得到呢。” “那我要是说中了呢，你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好。”沈心念的乖顺很得阿诚的喜欢。 俩人一路聊着笑着，阿诚一直送沈心念回了宿舍才离开。每次看着他的背影，沈心念心里都觉得踏实。可是想到自己，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 第 20 章 离开学校后阿诚就去了梧桐路的顽石斋，阿诚看似随意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有古董字画，也经营茶叶。他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利用这里来传递消息。 虽说也是个做生意的铺子，可却意不在经营，倒像是个有格调的会馆。古董摆件都不是寻常货色，茶叶烟丝也都是上品。转到里间，还有些女人们喜欢的典藏绣品供人赏玩。店里的人不多，偶尔熟客来了，就直接被引到楼上了。 “二楼是做什么的？”阿诚问。 “楼上可以品茶，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也算是在这个乱世中有个能随意畅谈的清静之所。”伙计笑着解释。 因为第一次过来，阿诚不想太引人注意，直接挑了几包贵价的茶叶让伙计给包装好就离开了。 今天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去见一位夏小姐，也是军统暂时调给他处理日常情报工作的助手。她的身份是苏州百年药王夏家的大小姐夏忆，后来留学的时候自己以英文名字moon改叫夏沐恩，哥哥夏恒是现在的当家人。现在局势不稳，为了家里的生意他们兄妹二人半年前搬到上海来经营，除了日常普通药品外，有出高价的人还能拿到限制药品。 这位夏小姐也带来了重庆最新更换的双重密码本，特高科和76号人员大换血之后，对电讯工作的监管力度更强了，跟重庆的电讯联络也是如履薄冰。双重密码本则是通过两次置换来破解电文，保密程度更高。 阿诚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如梦照相馆”，明萱刚到上海的时候，明楼提议兄妹三人去拍个照片，后来发生了变故相片还没来得及取，现在有需要就利用这个来传递新的密码本。摄影师进去取照片的时候，一位身着洋装的女孩推门而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量高挑妩媚，也是来取照片的。回眸看见旁边的阿诚，女孩脸上浮现了惊喜的神色。 “你是明诚么？”女孩直接的问话没有给阿诚留下更多思考的时间。 “是，您是？”阿诚心下不解，为什么红釉派来的人要用这么张扬的方式接头。 “我是夏沐恩啊，小时候跟哥哥去维也纳，是你带着我们四处玩的。我家半年前搬到上海了，朋友说这家相馆在上海很有名，哥哥跟我就来拍了些照片，今天碰见你真是太好了！”这位夏小姐的说辞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阿诚看着伙计取出的两套相册，便主动帮忙拿着，顺便送这位夏小姐回家，夏沐恩也顺理成章的应允了。 上车后两人相互介绍着自己的基本情况。 小时候在维也纳第一次见，阿诚给前去度假的夏家兄妹当过导游，巴黎留学时见过一面，塞纳河上一起游过船，法语熟练，爱好拉丁文，最近在上海的如梦照相馆偶遇。如此一来，两人的重逢和相遇都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红釉说为了保险起见，这次更换的密码本采用双重加密，”夏沐恩递给阿诚一本鲍姆加顿的《诗的哲学默想录》，“还有用10个数字替代10个英文字母，每个月更新一次，最新的是【】。”明家三兄弟都学过拉丁文，这本书放在明楼的大书房里也并不显眼。送夏小姐回家后，阿诚也赶回明公馆跟明楼汇报情况。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敲门而入。 “到手了？”明楼问。 “拿到了，双重加密，重庆这次是要整肃电讯处了。”阿诚说起今天的接头过程，问明楼道，“这位夏小姐也是军统的特工么？看样子倒像个不问世事的富家小姐。” “当然，她的家境跟你算得上般配。”明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大哥你说什么呢，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对于大哥给他的感情安排，阿诚总有些难为情。 “优秀的特工就是要隐藏锋芒，她的眼神越简单，杀招就越厉害。”明楼说，“清水雅云提议在上海饭店办一次‘初夏舞会’，高级官员的亲眷都会参加。这个夏家小姐跟你是门当户对，做你的舞伴再合适不过。要让外人看来你们有点意思，这样你们多接触也不会让人怀疑，你知道怎么做吧。”明楼的话句句都是道理，为了工作方阿诚也无法拒绝。 明楼顿了顿说，“现在的任务跟以前有些相似，在清水雅云面前，你要展现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对钱和女人。” 阿诚低头应着，心里开始盘算要怎样与这位夏小姐搭档。烟缸在他眼前被一枪毙命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明楼和王天风用枪指着他的样子他也一刻都不敢忘怀。如今的他，经历了战斗和生死，经验和能力都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现在要跟一个新的女搭档合作，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既不能因为她让行动有任何闪失，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安排不当让她有任何闪失。跟在明楼身边的日子久了，明楼处理事情的行事风格已经深入到他的骨髓之中。 阿诚和夏沐恩约了周末在海滨公园见面，走到幽静的地方，阿诚开始给夏沐恩交代任务。“月末在上海饭店的舞会，毒蛇安排你做我的舞伴，同时开始假扮情侣。” “其实你不说毒蛇，我也会答应的。”夏沐恩笑意盈盈。 “嗯，毒蛇说我们俩之间由我负责领导，行动中你要绝对服从我的安排。”阿诚回答的一本正经。 夏沐恩被阿诚的耿直逗得笑了起来，本来是想说愿意接受他的邀请，现下也不必解释了。 “清水雅云带回来的美国博士就住在上海饭店，我们要拿到清水雅云‘五色花计划’的详细资料，而且不能让他们发觉。他的房间保安级别很高，而且到处都是药品和化学产品，毒蛇交代要千万小心，如有意外假装暗杀。” “我们只要得到那份计划的内容，不动那个博士？”夏沐恩有些奇怪。 “对，决不能让他们发现计划已被我们掌握。如果清水和博士知道计划泄密，我们的行动就算失败了。” 第 21 章 明萱的事情只有明楼和阿诚知道，他也没有告诉夏沐恩的打算。明楼能发现明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己动了情露出破绽，再加上明楼掌握的零碎信息，才能印证她的身份。可要想在茫茫人海找到真正的明家小姐，就必须知道“五色花”的详细计划，把清水雅云的棋子都挖出来，除去已经暴露的火百合明萱，再在其他四个人中进行甄别。 “就算是医学博士也一样难为无米之炊，那些紧俏的药品现在的上海除了我们夏家一时半刻没人搞得到。你想办法让他的实验用品消失，到时他急着找货就自动送上门了。我保证，只要他来找我，我就能拿到你要的东西。” “那个博士不是个好对付的，他的实验室非常严格，只有少数几个核心人员进去过。”阿诚嘱咐道。毕竟是清水雅云身边的人，他的危险指数不容小觑。 “放心吧，他不只是个博士，他也是个男人。”夏沐恩话中信心十足。能在军统站住脚的女特工，大都才貌俱佳。虽然没有一起行动过，但是接触几次，阿诚对夏沐恩的身手和反应能力心里都有些底了。容貌更不必说，夏沐恩本就身材高挑浓眉大眼，平日里锦衣华服的装扮着，万种风情摇曳生姿，媚态比明萱还要胜上几分，毕竟明萱是在模仿汪曼春的艳丽，真情流露时又难免有些小女孩的欢脱。 看着眼前的夏沐恩，阿诚不禁想起于曼丽。 她也叫锦瑟，是个没得选择的□□，死囚。要不是被王天风看中，她要更早的离开这个世界。而眼前的夏沐恩，相对于锦瑟那样的人来说，是跟明台一样可以有不同的选择的。他们家庭的背景和亲人的爱护让他们可以选择一条更平顺的路去走。但既然他们有报国之心，少爷和小姐的身份就是他们最好的伪装，谁都觉得他们这样的身份本可以做出更安稳的选择。想到这，阿诚心里对夏沐恩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好，我会尽快安排把博士带来的药物处理掉，到时候你哥哥那边还要仔细安排。”阿诚同意了夏沐恩的计划。他和明楼都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情解决，既能找回妹妹，又能铲除几个日本特务，一箭双雕。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夏沐恩问。 “我需要给你和我家小妹各买一套首饰，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现在跟我一起去吧。”这时候阿诚需要带着这位夏小姐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买东西呀，这对女人来说是最好的差事。”夏沐恩笑着上车。 跟军统培养出来的专业特工打交道总让阿诚觉得更顺手些，加上这位夏小姐家里也很殷实，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融入上海的十里洋场很容易就泯然于众人之中。 而从延安来的所谓‘特工’则大部分是在实战中积累经验，就像程锦云之流，说着蹩脚的日语也敢冒充日本人，又在营救劳工营俘虏的时候不听指挥感情用事影响大局。现在局势愈发紧张，人手调配严重不足，很多事情都要阿诚亲自出面解决，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很容易被清水雅云抓住把柄。 还曾有负责政治审查的同志到上海来，一看阿诚作为仆人的吃穿用度也如此讲究，不免跟延安的军民生活联系在一起，难免心里有些芥蒂。其实现在明家的资金已经成了红色资本的重要来源，对抗日工作贡献很大，但是阿诚和明楼的出身依然是引人注意的污点。阿诚和明楼在工作中也只能尽量利用军统的资源来完成组织上交代的任务。 阿诚和夏沐恩一进老凤祥，就受到了伙计的热情招呼。 “你喜欢什么款式尽管挑，给我家小妹也选一件。” “你对妹妹倒是蛮好的呀，有你们这样两个哥哥，真是好福气。”夏沐恩望着阿诚俊朗的脸庞不禁多看了两眼。 阿诚只是笑笑，“别人羡慕也就罢了，令兄也是人中之龙啊。” 店里的伙计听说是给小妹选的款式，就推荐了一款梨花样子的玉坠，还说是老师傅好不容易得了块上好的料子，只做出这一个来。夏沐恩向来是个珠宝首饰的行家，一看就知道是个稀罕物件，那玉坠的雕工也细致精巧素雅可人，衬得上明家小妹的身份，便向阿诚点头示意，自己随便挑了一对耳环。 “还是你挑的这副耳环讨喜些，类似的款式再拿一份就行了。”阿诚没搭伙计的话，对于明萱的事情他还是介怀的，即便是这样的表面功夫他也不愿多花一份心思。 另一边有几个贵妇人也在挑首饰，看样子总嫌着不够华丽，配不上她们的身份似的。说话间阿诚发现一位安静的竟是陈跃申的夫人。 在门口跟夏沐恩分别后阿诚又折回了老凤祥，找刚才的伙计直接收了那项链玉坠，小心包好揣在怀里，便向着陈夫人走过去。 “您是陈夫人吧？我是陈处长的同事，明诚。” “哎呦，是阿诚先生呀，”陈夫人的脸上一下子堆满了笑容，“你帮我弟弟安排了好差事，我们应该登门道谢的呀，今天在这里遇见了，真是有缘呢。”这位陈夫人说话柔声细语，知书达理，看来是读过书的样子。 “陈夫人客气了，陈处长和明长官同在新政府里做事，现在世道不好，咱们中国人就得互相帮衬着，日子才过得下去呀。”阿诚客气的回应着。 “阿诚先生还真是谦虚呢，你们明家是什么身份呀，上海滩摇一摇你明家也站得稳当着呢。” 几番客气之后，阿诚并未发现这位陈夫人有任何暗示，店里又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告辞离开了。 第 22 章 阿诚到家就制定了一份详细的摧毁博士药品的计划拿给明楼，现在行动组的成员没一个是老资历的，许多药品和化学品又有爆炸和污染的危险，阿诚心里总是没底，具体细节还是要跟明楼再商量推敲才能最后确定。 “大哥，清水雅云做这个计划的时候，知道小妹的身份么？” “开始知不知道不好说，可是接触了桂姨之后，八成就知道了。” “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作为特工孤狼，她的能力不容忽视。更重要的是，她恨明家，也熟悉我们，很多别人不会注意的细枝末节，她都能发现其中乾坤。她的目的，就是想让明家人也都没有安稳日子过。” 阿诚的拳头又攥紧了一些，孤狼曾经种种实在难以忘怀，当时要不是被她发现明台假死，怎么也不会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夏沐恩要一个人去拿那份情报，不会有问题吧？”非常时期，阿诚总想更小心些。 “没问题，她能通过红釉那关，又在军统特训班里系统学习过，你只要按她的要求配合好就是了，这时候你比她更容易暴露。” “知道了大哥。那我去安排了。” 得到了明楼的首肯，阿诚开始部署行动人手。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行动当晚阿诚特意把明楼办公室的几个秘书留下来训话，这一两个月来各人工作上的疏漏一一指出，谁都不敢吭声，同时也不免对这位明秘书长工作的细致更加佩服。 “明秘书是在这办公么？”是锦绣堂的小伙计来了。 “我就是，什么事？”阿诚走出来回应着。 “老板说这是明长官明天会议要穿的衣裳，刚刚改好让我赶紧送过来。”小伙计恭恭敬敬的衣服递过来。 “你们家向来干活麻利，多谢了。”阿诚特意当着大家的面把衣服展开来检查，见已熨得整整齐齐，阿诚心里松了口气，行动成功了。按照事先约定，如果有问题，就说衣服改错了，要再来拿一件明长官别的衣服回去修改。 一颗心放下了，阿诚就收拾东西回去了。 这边夏沐恩以帮着哥哥打理药房为由备齐了那些将要被阿诚处理掉的药品，夏恒还觉得妹妹回国后长大了不少，深感欣慰。果然，阿诚行动成功后，博士就四处搜罗那些实验用品，也在别人的指点下找到了夏家药房。 见到夏沐恩的时候，博士有些意外。原以为药房里都是些白胡子的老中医，没想到夏家的大小姐竟会在药房里坐镇。从小在医药世家耳濡目染的长大，一些基本的医学和药理知识夏沐恩还是懂的，有病人来抓药的时候她总是关切的嘱咐几句。一切都按着夏沐恩的计划，吸引了博士的主意。 “请问，您就是夏小姐吧？”博士说话谦虚有礼。 “我是夏沐恩，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在下方思齐，是一名医学博士，想找一些做实验用的药品” “恕我冒昧，听说您是特高科清水长官的朋友，跟她说一声什么药品不都马上送到您府上了么，我家这么个小店唯恐招呼不周啊，到时候且不说这生意了，我们夏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都不知掐在谁的手里呢。”夏沐恩表现的惶恐，好像生怕跟特高科扯上关系，惹上麻烦似的。 “夏小姐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思齐自己能做的自然不会麻烦清水长官。再说我与她也只是在生物医学研究上有些共同的志趣，并非外间传闻的那般交情深厚。”方思齐言谈间尽是学者儒雅，确实很难与杀人魔头清水雅云联系在一起。 “共同志趣？”本来夏沐恩对方思齐的印象已经好转许多，可是听他说与清水雅云有着共同志趣，再想到清水雅云做的那些事情，心下不免觉得厌恶。“沐恩对西洋医学也很有兴趣呢，只是我家药房以中医为主，没有机会了解。” “这很简单啊，方某愿意跟夏小姐探讨。这次夏小姐帮了我，咱们也算是朋友了。” “那真太好了，您把需要的药品写个清单给我吧，这些天我备齐了，亲自给您送过去。” 方思齐拿出早已写好的清单，又在上面写了地址，递给夏沐恩。“需要的药品都在这里，麻烦夏小姐了。” 夏沐恩收下后又与方思齐聊了些她对西方医学的见解，才客气的送走这位清水长官的博士朋友。 月末的“初夏舞会”，阿诚和夏沐恩约好直接在上海饭店见面。明楼和阿诚到的时候，看见清水雅云手里拿着一根老人参仔细端详着，阿诚的心不免紧了一下。清水雅云看到他们来了，就把锦盒递回给夏沐恩，笑着迎了过来。 “清水长官，您好！”明楼招呼着。 “明长官，阿诚先生，你们来了。”清水雅云嘴角浅笑，“阿诚先生真是好福气，竟然有这么优秀的女朋友，看来你这个助手可比明长官更懂得享受生活啊。” 清水雅云言语间尽是挑拨，明楼在新政府忙的分身乏术，而他的助手却是抱得美人归，这显然不合时宜。阿诚的神色有些窘迫，尽显着面对明楼的不安，也是因为夏沐恩被称作他的女朋友心中有些不自在。明楼并不知道这第二次原因，心下还想着阿诚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 “清水长官见笑了，明秘书天生一副好皮囊，向来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明楼转向夏沐恩，“夏小姐，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介意。” “怎么会呢，今日得见明长官风采，果然名不虚传啊，”夏沐恩把手里的人参锦盒递给明楼，“家兄佩服明长官为新政府效力鞠躬尽瘁，为上海市的经济民生日夜操劳，知道明家什么都不缺，就在家里挑了个品色好些的小人参，给明长官炖汤烹茶用吧。” “多谢令兄了，明楼却之不恭。”明楼笑着示意阿诚接过锦盒。 “这根人参可不是一般货色，看来夏小姐对明家…很有情义啊。”清水雅云话中有话，也不与他们多耽搁，转身去招呼其他宾客。有了上次舞会的经验，各处官员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清水雅云也不强求，转而去与这些家眷女伴们闲聊。 第 23 章 “你还真是爱冒险。”阿诚的语气中有些责备。他知道人参盒子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却不明白夏沐恩为什么要当着清水雅云的面来传递消息，一旦被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定会试探我的，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算计，不如我主动暴露在她面前让她检查，盒子内里的设计是我家祖传的机关，没有正确的方法就算你能打开，里面的东西也会毁了。”夏沐恩自信满满。 “好吧，不过下次有什么行动一定要提前跟我汇报。”阿诚有些无奈。 舞会开始前，清水雅云跟大家说，有一位楚唯翰的朋友要来为大家演奏大提琴。明萱到了上海之后忙着游玩忙着上学就没再碰过大提琴了，后来又出了那些事情，现在她到很想看看能被清水雅云和这位特别新闻官请来的演奏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楚唯翰早早就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在台侧候着，这位特别新闻官自到任以来工作上认真严谨，不苟言笑，今日这份真性情倒是难得一见。看来，这位演奏家定然是一位美人了。 帷幕拉开，少女抬手乐声流淌，是一曲格拉祖诺夫的《游吟诗人之歌》，少女眼眸低垂，过肩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肩头。这首曲子明萱也是练过的，可是那份浪迹天涯的洒脱是她向往却到达不了的远方。此刻，看着眼神殷切的楚唯翰，她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女孩，如果可以选择，来生她只想平凡简单，能够守候在心爱之人身边就行。想到这些，明萱心头有些怅然，便向远处去拿酒喝，不愿再沉浸在这感伤之中。 一曲终了，众人掌声响起。楚唯翰跳上台去，少女面对着满怀的花束并不意外，只是抬头致谢观众。那一瞬间，少女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顺着眼光望去，是鼓掌的阿诚和身边耳语的夏沐恩。 阿诚这时候也才看清女孩的脸，竟然是沈心念！她只是个学生，怎么会认识新政府的官员，她怎么会认识楚唯翰？她也是日本人的间谍么……阿诚的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思绪之间一片混沌。哪个才是真的沈心念，是琴声悠扬的娴静少女，还是日本官员的猎艳目标？是谈笑间善于伪装的敌方特务，还是夜色中才情荡漾的纯真少女……阿诚不敢想，他第一次觉得，生活在黑暗的伪装之下是如此不堪重负。 转眼间，只见楚唯翰带着沈心念来到明楼和阿诚面前，介绍他们相互认识。 “明长官好，明秘书长好！”沈心念轻声吐字，一句‘明秘书长’拒人千里，哽的阿诚说不出话来。 “沈小姐好！一曲佳音，让人畅怀。沈小姐也是雅致疏阔之人。”明楼笑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女，也算是乱世中的一对才子佳人。 阿诚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夏沐恩道：“沈小姐的琴声真好听，有机会我们可以常出来一起喝茶，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您夏小姐，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沈心念客气回应着。 “那是自然，以后我们相聚的机会还很多。”楚唯翰的心情格外好，“不过今日我们还有些别的事情，清水长官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了，就先告辞了，还望没有打扰各位的雅兴啊。” 沈心念与明楼几人点头告别，就随着楚唯翰出去了。 “你们认识的，是不是？”夏沐恩偷偷问阿诚。 “她是明萱的同学，在学校见过。诶，明萱哪去了？”阿诚警惕起来。 “刚才还在这的，”夏沐恩扫视舞厅，发现了明萱正在角落里与青木少佐说着话，就招呼她过来。 “夏小姐，阿诚哥。”虽然名义上还是明家的小妹，可明萱知道阿诚对她已是再无半点情分，连对着他说话都小心翼翼。 “刚才你没在真是可惜……”夏沐恩一句话还没说完，阿诚和明萱就一起向明楼扑去。 一声枪响，三个人摔倒在地。 “师哥！师哥！你怎么样？”明萱哭着惊叫。“怎么这么多血啊，师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整个舞会乱了起来，清水雅云穿过人群快步走过来。 “我没事，阿诚，你伤到哪里了？”自己没事，明萱没事，受伤的就只能是阿诚了。 “还好……死不了……”阿诚虚弱的回应让明楼放心。 原来，明萱和阿诚同时发现了对准明楼的枪口，也同时想把他护在自己身后。可明萱毕竟是个女孩，身手反应的速度和力量都比不过阿诚，情急冲撞之下跟着一起跌倒了，挡住子弹的却是阿诚。 清水雅云立即叫人给陆军医院打电话，安排送阿诚去医院。有清水长官的命令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明楼和明萱开车紧跟着救护车。明楼已经记不清这是阿诚第几次为了他受伤了，有时是为了保护他，有时是替他执行任务……明楼真的很心疼这个弟弟，他和阿诚总是以哥哥的身份保护着明台，可是对明楼而言，阿诚又何尝不是需要他宠爱关怀的弟弟！就因为从小就太懂事，家里总把他当大人对待，这些年来，对他的宠爱真的太少了。 “师哥，你别担心了，是打在了右边，阿诚哥一定会没事的。”这样伤心、焦急的明楼是她没见过的，明萱担心他却不知如何劝慰。 明萱的话将明楼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你刚才那样很危险。”明楼平静的说。 “没想那么多，只是……你不能死。”明萱咬着嘴唇。 “阿诚在，我没事。” “有他在你身边，真好。” 两人都不在说话。此刻，明楼心里五味陈杂。在他和汪曼春十几年的爱恨情仇之中，有多年的情分，也有家族的恩怨，他们信任也怀疑，彼此依偎也相互利用。可是明萱，来到他身边还不到半年，却能在一瞬间的生死关头牺牲自己去保护他……明楼，你何德何能，让身边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来继续承受汪家与明家的恩怨。明楼不去看她，只是低声说，“搬回家里住吧，有事情商量也方便些。” 明萱没有回答，眼光的消逝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明楼，你真的信我了吗？ 第 24 章 楚唯翰和沈心念原本就约好了今晚要去谦墨轩诗社，看她兴致不高，就陪她静静走着。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楚唯翰关心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要安守自己的本分。”沈心念的声音冰凉如水，没有眼泪却又透骨的凄凉。 “官场应酬，每一张笑脸都不过是伪装的面具，褪下几层皮来才能看清自己的颜色。心念，你别想这么多了，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你。对了，你看到你的同学了么？”楚唯翰宽慰她道。 “没有，可能她没跟着一起过来吧。晚上我不想去诗社了，咱们就在江边走走吧。”原本是沈心念让楚唯翰带她来玩的，说是会有熟悉的同学，可是现在却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虽然已是晚春入夏，夜里的江风依然很是冻人，夜幕之下的沈心念显得更加瘦削单薄，娇小的身子在冷风中有些瑟瑟发抖。楚唯翰脱下西服披在沈心念身上，意外的是这次她没有拒绝。冷风中，楚唯翰和沈心念说些诗社近来的趣事，沈心念也很配合的谈笑风生，可他们俩都知道，沈心念的心思早不在这里了。不知道走了多久，沈心念有些累了，楚唯翰就开车送她回学校去。 一路上，沈心念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楚唯翰就越是担心。尚未见面时因为她的身世心生怜悯，诗社初见被她的才情和恬淡吸引，异地偶遇终被她的善良和决绝触动……那一双手虽小，却将楚唯翰的心抓得紧紧的，当真是“唯有心念，心之所念”。这些年来的相处，楚唯翰已经了解她澄明如水的性子，故而爱的温润隐忍，生怕灼伤了她。 “车就停在这吧，我想自己走进去。”沈心念的语气淡淡的，让楚唯翰不忍拒绝。 “……好，但是衣服你穿着，不然我就只能跟着你。”楚唯翰也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虽然关心却不强求。 沈心念笑笑算是告别，独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今夜的风，好像格外凉。可此刻沈心念需要这样的凉风，让她保持清醒。走了一会儿，沈心念觉得累了，就坐在石阶上，看着满天繁星，想起与这位明家二少爷的过往，只当是一场梦吧。 明诚，他是新政府的明秘书长，是明家的二少爷。他的仕途在明长官的庇荫下将是一片坦途无可限量，他的婚姻也该是与明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今天那位夏小姐，与明诚郎才女貌，家世相当，能跟着明家兄弟来这样的场合，看样子是明家已经认可了的。明诚对自己的照顾与关怀，不过因为是他小妹的同学一番客气罢了，多思无益。 想到这里，沈心念的心思似乎定了一些。儿时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脑海里留下的拼不全她的人生。有些事情，虽然不愿相信，但也不敢忘怀。这就是命吧，每个人都要走好属于自己的路。 阿诚的手术做了近三个小时，好在一切顺利。病房里的阿诚还没有清醒过来，明楼、明萱和夏沐恩在旁边陪着他。明楼和夏沐恩担心阿诚的伤势，明萱则怕明楼太过忧心，他自己的眼圈也已经熬得通红。 “明萱，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家吧，我叫阿香做了些吃的，回头你让司机送回来就行了。”明楼先打破了平静。 “是呀，你还要上学，这边有我和明先生照顾着，你放心吧。”夏沐恩也附和道，她要在明楼面前做个称职的女朋友。 “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看着两人的样子，明萱也没再坚持，就听话回家去。 “夏小姐，让你受惊了。我在新政府这个位置，恐怕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的。”明楼说。 “能让阿诚先生如此舍身相护，明先生自有您的手段。”夏沐恩为了阿诚受伤的事情，对明楼是有些情绪的。 “阿诚10岁就养在我明家了，跟我的亲弟弟没什么两样。换做是我，也会这样护着他的。”这也是明楼的心里话。 “明长官经济救国的作为沐恩和兄长都十分钦佩，也请您记得做这个长官的初衷，多为上海市民做些事情，别让这个弟弟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拼死守护的大哥……和他想的不一样。”夏沐恩说的有些激动，明楼看在眼里，不禁感叹军统的特工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那是自然，无论是谁来做这个‘政府’，只要能让老百姓的生活好起来，明楼都乐意尽力。” 说话间阿诚已经醒了，夏沐恩给他倒了杯水，看他无法起身来喝，就用棉签沾着水润他的嘴唇。 “大哥，你还好吧。”阿诚虚弱的说。 “我一切都好，你这孩子，从来都不顾着自己。”明楼的责备中尽是关切。 听到大哥又叫自己孩子，阿诚心里暖暖的。虽然受了伤，可是看到大哥好好的在跟前，他的心却是安的。 “快别说话了，你要好好休息。明萱回家去给你拿些吃的，这子弹打在胸腔上，万一感染也可能要了你的命的，你不要再操心别的事情了。”夏沐恩的关心也是真真切切的。 听她说起明萱，阿诚又想起自己倒下之前的一幕。她能跟自己一样在第一时间用身体挡住明楼确实出乎意料，可是也有可能是她跟清水雅云安排好的苦肉计，一定要提醒大哥不能对她放松警惕。对了，还有沈心念，她怎么会出现在舞会上，还跟那个楚唯翰很熟悉的样子。想起这些，阿诚心头悸动，伤口上的疼也跟着肆虐。此刻的他脸色惨白，明楼起身去叫医生。 “伤口……很疼吧？”明楼刚一离开，夏沐恩就关切的问。 “还好，挺得住。”毕竟刚受了枪伤做了手术，阿诚实在无力应酬夏沐恩，索性闭上眼睛。夏沐恩没再说话，依然只是拿着棉签用清水擦着阿诚的嘴唇，好让他舒服一点，阿诚也渐渐昏睡过去。 医生随明楼到病房来看过阿诚，说他只是术后虚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以及防止伤口感染，交代他们要好生照顾。夏沐恩懂些医学知识，就自告奋勇在医院照顾他，明楼这边阿诚受伤倒下了，所有的工作他必须自己完成实在忙不过来，想到夏沐恩本就是红釉给阿诚配的助手，就同意了她的建议，匆匆赶回办公室了。 第 25 章 明楼按照阿诚告知的方法打开锦盒，清水雅云五色花的资料让他神色凝重。 火百合明萱本来只是日本人培养的一般特工，南田洋子知晓汪曼春与明楼的关系后，就委托清水雅云训练她模仿汪曼春。一直以来，汪曼春都是年幼的明萱羡慕的对象，这个姐姐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她心里了，她也无数次想象着有朝一日如果自己也能像姐姐这样，那位明楼师哥会不会也对她垂青。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思，明萱很乐意接受清水雅云的任务，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懂，要完成清水雅云的任务，是绝对不能对明楼有一点情分的，否则留给她自己的，就只有生不如死。 另有三位核心成员：芙蓉、山茶、芍药也都是各有所长。芙蓉智商极高，身手也最好，主要负责清水雅云安排的刺杀任务，可以独立行动，手法干净利落，成功率极高。山茶擅长电讯和破译密码，主要负责处理特高科截获而无法破译的电文和秘密消息的传递。芍药容颜姣好，精通琴棋舞乐技艺，以媚术见长，善于悄无声息的让重要人物消失。 看到这里，明楼的心咯噔一下，因为这份资料中只有四个人。芙蓉、山茶和芍药是标准的特工身份资料，明萱的信息显然是后来补充的，那么明家小妹很有可能是“五色花”计划中的最后一位了。她的资料应该是在清水雅云处，或者说，她的身世已经是对付明楼最好的武器，并不需要什么有特工档案的身份。然而，这些都只是明楼的猜测，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革命工作扫除障碍，他还是要把这三个特工都挖出来。 明楼按着太阳穴，过度的劳累让他的头疼来的更频繁了。这次清水雅云是冲着新政府的几个关键人物来的，除了他和阿诚，另外目标的应该就是行动处处长陈跃申和情报处处长凌风了。芙蓉、山茶和芍药中至少有两个人会在这二位处长身边，情报处可以让朱徽茵去调查，极有可能是精通电讯的山茶。行动处这边可以由阿诚和夏沐恩调查。 医院里。 阿诚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旁陪伴的夏沐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夏小姐……”阿诚的声音还是那样虚弱。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夏沐恩拿着杯子过来，阿诚在她的帮助下能微微抬头，干裂的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我大哥呢？”阿诚问。 “明长官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夏沐恩如实答道。 “那……” “那盒人参明长官已经带走了，他说等你身体养好了回家一起烹茶，应该没问题的。”夏沐恩看出阿诚的意思赶紧替他把一整句话说完。 “嗯。”想到大哥已经拿到情报阿诚放心了些，只是这次伤得有些重，有一段时间不能帮大哥分忧了，阿诚心里有些着急。 “明长官说了，工作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这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好了他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看着阿诚憔悴的样子，夏沐恩突然有些心疼。 “知道了。”阿诚答应着。 夏沐恩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阿诚的眼睛也有了些光彩。 “怎么在你这……”阿诚有些着急。 “你别乱动，扯到了伤口倒是我的错了。我拿出来给你看看，是想让你放心的，那朵小梨花还好好的。”夏沐恩眼角含笑。“你还真是有心，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谁知道又自己偷偷去买了。只是不知道，你这份心思是为了谁呢？” 阿诚被问得有些哑口，也不看夏沐恩，只是随意的说，“买了，也不一定要送给谁。” “是给你妹妹的那个同学吧，我看你大哥并不知道你和那女孩的关系。” “只是认识而已，你别乱说。” “好吧，那我先替你保管着，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再来找我要。” 看阿诚一直很吃力的样子，夏沐恩便也不让他多说话了。这时候陈跃申跟着明楼一起到医院来探望阿诚。 “阿诚先生，公务缠身才来看你，现在可好些了？”陈跃申关切问候。 “我还好，干我们这行的，受伤本就是平常事，劳烦陈处长费心了。”夏沐恩把病床调高了些角度，好让阿诚看着他们说话舒服些。 “阿诚先生真是因祸得福啊，虽然受了伤可是有佳人陪伴照料，也算是偷躲个清闲吧，哈哈哈哈。”陈跃申看阿诚已无大碍，开起玩笑来。 “陈处长说的是，阿诚一直都艳福不浅呢。”在外人面前，明楼只当阿诚是助手，自然也可以是长官们之间打趣的对象。 明楼和陈跃申又闲扯了些时局公务，为的就是让阿诚及时了解情况，告诉他虽然辛苦些但是一切如常，让他能安心养伤。倒是夏沐恩被明楼几次打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要回家去了。明楼说有朋友晚些会过来，有意叮嘱夏沐恩回家路上注意安全，陈跃申会意便主动送这位夏小姐回家了。 病房里只剩下明楼和阿诚两人。 “大哥，怎么样？”阿诚想问明楼关于清水雅云“五色花”的计划。 “夏沐恩带回来的资料里只有四个人，明萱是火百合，还有芙蓉、山茶和芍药三个女特务在新政府的官员身边。情报处凌风那边我安排朱徽茵去调查了，你不是把陈跃申的小舅子安排在咱们这了么，就从他身上着手，找出陈跃申身边的那个人。还有一个，我还没想到具体的方向。应该不是在楚唯翰身边，那是清水雅云自己带来的人。” “等等，大哥，怎么只有四个人？不是五色花吗？” “剩下的那个，应该才是我明家的小妹。而她的资料，不在方博士那里。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工，才是泯然与众人中的最好伪装。”明楼解释道。 为了阿诚伤好后尽快恢复工作，明楼把近期的工作安排和人员部署也都一一讲给他听，虽说不能身体力行去做，但了解情况总归更安心些。又说了一会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明长官，阿诚先生。”说话的竟然是楚唯翰。 第 26 章 “楚长官您来了，阿诚已无大碍，让您费心了。”明楼寒暄着。阿诚有些意外，明楼说的“朋友”竟然是楚唯翰。 “阿诚先生真是忠心护主又身手了得啊，千钧一发之际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楚某佩服。”楚唯翰说话一向的慢条斯理。 “这是我应该的，楚长官谬赞了。”阿诚不知他说这些何意，只淡淡回应。 “以阿诚先生的身手反应能护着明长官不足为奇，可是你家小妹也一点儿不逊色啊，真是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楚唯翰的表情波澜不惊，可是明楼和阿诚心里都有些骇然。那时候楚唯翰和沈心念已经离开了，是清水雅云派他来试探的么？她是怕明萱动情之举暴露特工身份，还是怕明萱为爱所动倒戈背叛？ “哦，那时候明萱站在我和大哥旁边，是我把她撞到了。要是连累她受伤，明长官肯定饶不了我。”虽然不知道这样的说辞楚唯翰能信任几分，但总归是没有什么大的破绽。 “那是自然，长兄如父，对小妹的心疼爱护是我的责任。”明楼也随声附和。 “明长官说的是，可惜我家中并无兄弟姐妹，这份手足之情只能羡慕了。”楚唯翰笑笑说。 阿诚此刻倒是更想知道楚唯翰与沈心念之间的关系，可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天舞会上楚长官带来了个女孩，既不是小妹，那就是楚长官的心上人吧？”听明楼提起沈心念，阿诚倒有些心虚。 “明长官见笑了，我们算是知己，不曾直言男女之情，可也不是兄妹之谊。不怕明长官笑话，虽我已过而立之年，这些年来她长大的心意也是一片赤诚。”对于沈心念的关切爱护楚唯翰从来不加掩饰。 阿诚听到楚唯翰在他们两个不相干的同仁面前这一片深情的表白，心里很不是滋味。从那天晚上在学校碰见沈心念到去她家里陪她散步聊天，他只是怜惜她身世飘零无所依傍，从来没觉得自己对沈心念有什么别的心思。直到那天见到楚唯翰殷切的爱慕守望，阿诚才突然觉得像是一件未曾留意的宝贝被人抢了去，想宣示主权却为时已晚，难过又不甘心。 可现在的情况是，自己与夏沐恩必须在一段时间内保持情侣关系，而沈心念与楚唯翰关系如此亲近，自己的身份不能向她透露半句，这关系就更无从解释了。现在沈心念心里一定更觉得自己是个风流少爷唯恐避之不及，唯一能让阿诚安慰的就是有楚唯翰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他，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有什么事情也有人能照应她。 “楚长官哪里话，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您对那位沈小姐用情如此之深，是她的福气。对了，清水长官说有些公文赶着给我，可是有什么急事？”明楼自然看出阿诚的异样，把话题转到工作上来。 “是这样，明天我要去一趟东北，给您安排的新闻发布会日常我已经拟好了，现在顺路送过来，有什么事情明长官也方便与阿诚先生商量一下。”楚唯翰从公文包里拿出会议日程交给明楼，又寒暄交代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大哥，我……”阿诚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明楼直直看着他。 “是我不该……” “感情的事情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你跟夏沐恩搭档这段时间还要做很多事情，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应该让她远离这些危险。再说，刚才楚唯翰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确定现在就要跟他为敌吗？” 明楼的分析让阿诚无可反驳，他明白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可以跟沈心念有所发展的时候。如果她和楚唯翰与日本人是一丘之貉，自己与夏沐恩的伪装即刻就会暴露；如果她只是一般的女孩子，那他现在的身份和工作都会给她带来无可预知的危险，也会成为清水雅云威胁他和明楼的把柄。 “大哥，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阿诚勉强对明楼笑了一下。 “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清水雅云的五色花计划，而你的任务就是赶紧养好伤，回来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看阿诚能想得通，明楼的精神也放松了些。 养伤的日子百无聊赖，阿诚有时候会回想起跟沈心念谈笑的往事。其实说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是明台跟程锦云又认识多久呢？在医院养伤的日子难得的清净，也是阿诚给自已一个可以在心里放纵思念的期限。一旦走出医院，他就要全心全意的与大哥一起战斗，决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误了大事。 不到半月时间阿诚就回到办公室上班了，其他秘书看到他又恢复了之前硬朗俊逸的风采内心也都十分钦佩。眼下时局越来越乱，好些个没病没痛的人也不过是混混日子，阿诚刚好些就来为明长官分忧，这位明秘书长真是新政府里教科书式的存在。 意外的是，阿诚回到办公室后第一个登门的是清水雅云的副官青木少佐。 “阿诚先生，我们抓到了那天袭击您和明长官的嫌疑人，清水长官外出办事，让您和千雪小姐一起审讯犯人。”青木的汇报让阿诚吃惊。 “特高课的效率真是让人佩服，我跟明长官说一声，这就跟你去。”阿诚当着青木的面给明楼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就随他到76号的监狱去了。 76号的监狱向来是最阴森恐怖的所在，但凡进来的人不死也要扒层皮。在这里，明楼和阿诚都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同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有时候实在无法营救，就只能无奈的选择了结，让他们少受些痛苦。这里常年见不到太阳，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血肉横飞的酸腐味道。 阿诚随着青木到走廊尽头的牢房里，守门的看他们过来赶紧开门。靠近门口站着的是清水雅云很看重的特工中村千雪，曾在东北立下过不少战功。里面刑架上帮着的犯人看身形是个女的，头发散乱在脸上已经看不清样貌。中村千雪随手递过来一条皮带，示意阿诚可以亲自审问。 “这个女的很有可能是共·党分子，明诚先生不要手下留情啊。”中村千雪的话像是试探，阿诚无法拒绝，就接过来走近跟前，在女犯的身上抽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明长官？”阿诚厉色问道。 女犯只是小声呜咽，听不清她说些什么。 “明秘书长是不是在办公室里坐的久了，还是明家少爷的身份让您格外怜香惜玉，您都是这样审犯人的吗？”中村千雪对阿诚的手下留情明显不满。“中村小姐知道我现在使不上力气，再说她要真是共·党分子，也不是这一点点皮肉之苦就能审出些什么来的。”阿诚自有他的道理，不知眼前之人到底是哪一方的，断没有上来就用刑的道理，看着女子身子单薄，万一是自己的同志又何苦让她多受折磨呢。 “明秘书长说得对，我们是该想办法让她开口……说真话。”中村千雪拿起桌子上的注射器来到女犯身边，淡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女犯的手臂，又撩开她脸上的头发，两根手指掐住她的脸，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明楼？”阿诚在一边看着不禁颤栗。 第 27 章 眼前带着血痕和泪水的惨白的脸，就是这些天在阿诚脑海里无数次浮现的脸。阿诚想过无数种去找沈心念的场景，也已经做好了被她误解、拒绝的情形，可是如今在76号的监狱里看见她，阿诚震惊之余已没有时间心痛，他必须马上救她出去。 沈心念被中村千雪注射了□□之后神志已有些不清，一直喃喃自语。此时，她也看见了手中拿着皮带的阿诚。 “阿诚……阿诚哥……救我……”沈心念拼着最后的力气叫他，眼神中充满恐惧和无助。 “怎么，明诚先生认识她？”中村千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呵呵，算是认识吧，她是我家小妹明萱的同学，在他们学校见过。我还以为真抓到什么嫌犯了，看你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那就请你看看她这双手，像是会拿枪的吗？”阿诚有些不屑的说，“不过不瞒你说，我跟这位沈小姐倒有些露水情缘。” 阿诚明知道此刻说出这些话来便是用刀子戳在沈心念心上，让一个女孩最后的尊严也荡然无存，可是要想救沈心念首先要洗脱她身上gd的嫌疑，他不知道沈心念有什么把柄在中村千雪手上，猜想大概是些危害他或明楼的事情，扣上个女人间争风吃醋行为过激的帽子不疼不痒又合情合理，而她在迷幻之下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亲近也是顺理成章。 “沈小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中村长官抓住了？可要说gd，我看她还没这个本事。”阿诚端起沈心念的脸，肆意把玩着。“像你这样想嫁进我明家的年轻姑娘在我和明长官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可这么拎不清的你还是第一个。”阿诚极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风流多情的少爷，眼看着沈心念对他的眼神从依恋到愤怒，他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今天还让我撞见了你这么不堪的样子，以后真是没心情再跟你一起谈风花雪月了。” 沈心念昏昏沉沉的留着泪，不再说话。 “中村千雪！”一声呵斥竟然是楚唯翰的声音。 “唯翰君，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跟清水长官……”中村千雪还是第一次看见楚唯翰如此盛怒的样子，瞠目之余竟有些慌张。 楚唯翰也不理她，径直走到沈心念跟前把束着她的绳子解开，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的作用，沈心念一下子倒在楚唯翰怀里。 “心念，别怕，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跟我回家。”楚唯翰立即把沈心念公主抱起来，临走时看着阿诚道，“请明秘书长好自为之。” “中村长官，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我与楚唯翰本是相安无事的同僚，今天这事你该不会是来挑拨我们的关系吧。”阿诚定了定神，也顾不上呆立在那的中村千雪，丢下这么一句就回办公室去了。 清水雅云办公室。 “千雪小姐，你做的很好，分寸和火候都恰到好处。”清水雅云对中村千雪十分满意。 “谢谢清水长官，只是……唯翰君以后怕是要恨上我了。”中村千雪有些失落。 清水雅云：“放心吧，沈心念的经历他知道一些，我把他带到东北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计划。无论明楼是不是□□，明家的实力都不容小觑，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控制他们。不过楚唯翰似乎对沈心念真的动情了，这样也好，以后他会更用心的帮我们做事。” 中村千雪：“可是沈心念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次方博士研究的新药并没有足够的临床测试，到底结果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清水雅云：“放心吧，方博士从来没有失手过。所谓那些测试，只是用来印证他的才华罢了。对了，那个阿诚没发现什么吧？” 中村千雪：“没有，在他来之前我已经处理过了，他只拿皮带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下，言语轻薄了几句，唯翰君就到了，正看着阿诚手里拿着皮带。” “这样很好，绝对不能让他们中国人之间结成联盟。其他事情青木会替你善后，就算是抓错人了，以后见面你给楚唯翰道个歉就行了。一切顺利的话，明楼他们很快就会出击了。”清水雅云拿起茶杯递给中村千雪，两个日本女特务之间会心一笑。 阿诚回到办公室后陈秘书正在等他，说是明长官有事先走了，让他晚上自己回家。看来今天的事情大哥应该都知道了，沈心念被楚唯翰带走了应该也是安全的，阿诚心里虽然着急也没用更好的选择，只能机械的完成秘书室的工作，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上午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时间，阿诚一刻也没有耽搁，一路飞车回明公馆。 进了家门，明楼和明萱已经坐在桌前等他了。自发现明萱的身份后，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重聚在家里吃饭，又偏偏是发生了上午的事情之后。 “事情我都知道了，明萱也知道了。”明楼没有隐瞒的意思，“这件事难免会让楚唯翰心怀芥蒂，我当时就给乔医生打电话让他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明萱也一起去了，毕竟她们俩是同学，有个女孩子在楚唯翰那很多事情也方便些。楚唯翰希望明萱能在他家住一段陪着沈心念，毕竟姑娘家的名声更重要。吃完饭明萱收拾些东西就过去，阿诚你送她去。” 明楼安排的这样妥当，让阿诚心里十分感动。大哥知道自己担心沈心念，就让乔医生去诊视她的伤势，楚唯翰再是君子也总归男女有别，让明萱过去照顾总好过他们俩人单独相处。还有一层意思阿诚没有想到，是明楼想让明萱去确认，这个沈心念与五色花计划是否有关系。 “大哥，谢谢你。” “行了，吃饭吧。” 折腾了一天阿诚一点胃口也没有，也不夹菜只是低头往嘴里填着饭粒。明楼担心他刚刚康复的身体，也怕他胃疼的老毛病再发作。“吃不下就别吃了，但这药鸡汤都得喝了。有事情要做，就要先养好身体。” 听了明楼这话阿诚如释重负的放下饭碗，药汤不算烫，他便真的像吃药一样一饮而尽。吃过饭后明萱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就叫阿诚出门了。一路上阿诚有许多话想问想嘱咐，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明萱打破了沉寂，主动宽慰他。 “阿诚哥，楚长官那边有师哥呢，他不敢随便找你麻烦的，你别太担心了。还有心念……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对她做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你想的。”明萱与阿诚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她看得出来阿诚是个好人。 “你跟夏小姐在一起她肯定是伤心了，我会好好陪她的。她回去后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叫了你几次。你对她…也有点意思吧？”看阿诚不说话，明萱就继续试探他的态度。 “是我不好，让她误会了。”阿诚的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可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块石头拿开。 第 28 章 因为明楼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楚唯翰便没有拒绝乔医生。沈心念被带回去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乔医生看了她的情况开了药，既要缓解那些□□对她大脑的损伤，又要应付那浑身上下的外伤，毕竟是个年轻女孩，不要落下疤痕才好。 楚唯翰差人买了些女孩用的衣裳和日用品，让佣人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涂药的时候沈心念虽然也是昏睡着，偶尔触碰到伤口她瘦小的身体便会抽搐一下，楚唯翰从她身后搂着，想呵护一个瓷娃娃一般怕她再多受到一丁点儿伤痛。安置好沈心念后他又跟乔医生详细问了吃药换药的细节一一记下才放心，那份细心明萱瞧在眼里倒有些羡慕。 晚上再回来的时候，沈心念睡得安稳了许多。楚唯翰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楚大哥，你歇一会吧。我在这看着心念。” “没事，我不累。” “阿诚哥他平时不是那样的，今天的事情肯定是个误会。” “行了，今天我就当他是被中村千雪误导了。只是以后请他离心念远一点。” 又说了一会话，楚唯翰就让明萱先去睡了，他依然一个人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第二天早上明萱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一样，仿佛是一尊雕像。 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洒进屋子里照在沈心念脸上，她慢慢睁开眼睛。 “我在哪啊，你们俩怎么在这。”沈心念的声音气若游丝。 “这是我家里，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楚唯翰关切的问。 “哪里都痛……”沈心念很是委屈，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昨天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楚唯翰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她。 沈心念想到在76号的一幕，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昏迷之前阿诚在审讯室里对她说的话字字清晰的在她耳边回荡。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不是误会也没有隐情，只是她的自作多情。经过这一番折腾，沈心念突然觉得记忆里的碎片更完整了些，睡梦中她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而此刻她想再重组梦境却又觉得头疼得厉害。 “心念，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在76号的审讯室里？阿诚哥为什么会去啊，师哥说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伤害你了就都是阿诚哥的错，他让我来照顾你，替他赔罪。”明萱想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的倒出来。 “谁让你来的？”沈心念问。 “……师哥让我来的。”明萱知道她想听到的答案，可还是说了实话。 “知道了。现在我身上好多伤，在这或者回家确实都不方便，要麻烦你多陪我些日子了。”沈心念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 “心念你别这么说，师哥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我给你熬了粥，吃点吧。”明萱端起碗来，舀起一小勺唯到沈心念嘴边，她也只是泯了几口。 “明萱，我吃不下。”沈心念的眼神像个受伤的小鹿，让人心疼。 “好吧，那等你饿了的时候告诉我。医生说你醒了还得给你换一次药，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我慢慢弄。”听到明萱要替沈心念换药，楚唯翰虽然放心不下，可还是退了出去。 明萱心里有些紧张，她怕沈心念有着跟她一样的标记，又想探清她的身世。可是当她撩起沈心念的衣衫时，眼前的伤痕交错纵横，尤其是肩头的位置，中村千雪打得顺手，表面的皮肤都破了，想凭五色花的标示来辨别已经永远不可能了。原本细皮白肉的姑娘被打得伤痕累累，要不是明萱经历过特工用刑熬邢的训练，一般女孩看到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吓也要吓出病来。换药的过程虽然明萱已经是多加小心，可沈心念不是明萱这样的特工，她一点儿不吃痛，叫痛的样子像个孩子，楚唯翰在外面听的坐立不安。等明萱叫他进来的时候，沈心念额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满脸的泪痕，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楚大哥，你陪她一会，我去洗个毛巾来。” “多谢你，明萱。” “心念，你还好吧。”楚唯翰握着沈心念的手，她的指尖已经冰凉。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可是不清楚，我再去想头就好痛。”沈心念的身体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那就别想了，过去不重要，你有的是现在和未来。”楚唯翰坚定地看着她。 “这样的痛我好像曾经经历过……甚至比这更可怕。”沈心念还是想要知道过去。 “你可能是做噩梦了，别想那么多了。我这里很安全，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就跟我说，今天刚好是周末我可以一直陪着你。还有明萱，也会在这住几天。” “是啊心念，你要快点好起来，你不知道楚大哥多紧张你，你昏迷的时候他也一直坐在这看着你，生怕你会跑了似的。对了，我家有一种特效的止疼药，一会我回家拿给你。”明萱拿着毛巾回来，给沈心念擦脸。 “那你快去吧，也让心念少受些苦。”楚唯翰吩咐司机送明萱回家。 路上明萱把这两天的信息在脑海中快速理顺了，一到家就直奔明楼的书房。 “师哥，你忙吗。”明萱看着明楼案头摞得老高的文件，不忍再给他更多负荷。 “回来了，怎么样？” “中村下手太狠了，可能的地方都被她打得皮开肉绽……不过我看沈心念精神状态很不好，听他们俩的话里，沈心念应该是曾经失忆过，或者是某一段成长经历她不记得了。” “她有可能是五色花之一吗？” “现在无法判断。虽然浑身都是伤，可那里毕竟是76号，她受些伤是很平常的，也不算多重。不过如果说是故意掩饰也未尝不可。要想确认她的身份，就得帮助她恢复记忆，但是楚唯翰似乎不想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有，她失忆的时候应该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今天给她换药时的疼痛刺激了她的记忆。” 明楼静静听着明萱的信息，她的分析也很有道理。这女孩与明萱年龄相仿，与他们的联系这样复杂而紧密，很有可能是五色花之一。找机会给她恰当的刺激，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才能真正判断她的身份。 “你回去要小心观察，这个女孩一定不简单，还有楚唯翰那边也一定有些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师哥你放心，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尽力帮你，只是你能不能也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别总是那么操劳，我…我们都需要你。”明萱看着明楼，眼中满是柔情。 “知道了，你去吧。”明楼故意忽视她的关怀。 第 29 章 本来清水雅云安排中村千雪把沈心念弄进76号走一遭赌的就是一个情字——虽然明萱没能把阿诚和沈心念连在一起，可他们俩却自己撞见了，清水不禁得意天助其事；本想让楚唯翰来监视沈心念之后的行动，他却对她动了心思，清水雅云自然不会放任他们郎情妾意，正好把阿诚扯进来还能离间他们俩的关系，以便日后各个击破；至于中村千雪对楚唯翰早在东京的时候就暗生情愫，清水雅云看破不说破，在这个不能拒绝的任务之后，中村还需要借助清水的力量来修复与楚唯翰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一番用刑之后，明楼想用五色花的标记来找他的妹妹，就更难了。 在楚唯翰和明萱的精心照料下，沈心念的伤势好得很快。对明萱来说，那些看着有些夸张的伤痕本就不严重，再加上她的特效止痛药，沈心念恢复的很快。明萱便叫她到院子里坐着喝茶，说是多晒晒太阳心情也会好些。 楚唯翰虽然走了仕途之路但骨子里的个性却是个文人，他家的茶具也都精致考究颇有韵味。明萱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百无聊赖的用指甲有节奏的敲击着，那声音清脆悦耳。 “去哪儿？”沈心念脱口而出。 “心念，你说什么？”明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原来，刚才她并不是随意敲击的，那是每个受过训练的特工都能识别的——莫尔斯密码。明萱反复的敲击着“我要走了”，而沈心念可能因为记忆缺失不能以莫尔斯密码回复，就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哦…你那天不是说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出去么。”沈心念没接明萱的话。 “可是我刚才没说话啊。”明萱急着套沈心念的话。 “这次受伤后，总会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在我脑海里出现，有时候还会感觉有人跟我说话。” “你该不会是被那个日本女人把脑子伤到了吧？”明萱打趣她说。 “下周我想回学校了，在这里很闷，再待下去脑子才真是要坏掉了呢。”沈心念笑着说。 “好啊，那我也能放心回家去照顾我师哥了。”明萱想到楚唯翰的态度似乎不愿意沈心念想起以前的事情，这样她回学校去自己有些行动肯定会更方便些，就积极鼓励沈心念。 “心念，那天的事情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相信，阿诚哥绝不会有意伤害你。”明萱怕她心里难过，还是想宽慰她。 “他确实不算为难我，可他这样的少爷，我也不想再有什么瓜葛。”沈心念不再说话，俩人坐了一会明萱就陪她进屋了。 这段时间，组织上给毒蛇的任务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暗杀日本军官行动，代号约会。为了保证计划安全，飞鸟每次都用不同方式给夏沐恩和阿诚送去戏票，他们俩只需按着票面的时间地点去戏院，有时候是在座位下面，有时候是在宣传画册上，会收到具体的暗杀对象。在外人看来，这一对璧人出双入对琴瑟和谐，也常有人跟明楼说要和他家的喜酒了。这次是他们看的是杨家将的故事，佘太君虽然求了‘七子去六子回’的签也没有阻止儿子们出征。 阿诚突然想起大哥说，开始大姐还不知道明台也加入了组织的时候，总希望家里有个正常人，保全一个是一个。后来知道了大姐生气、担心，最后还是支持了家里三个弟弟。不让他们牵涉其中是母性的关怀，而支持他们的工作则是明家的风骨。大姐自己上学的时候也是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的，只是为了照顾弟弟，不得不放弃而已。此刻阿诚更能了解大姐的苦心，一旦走上这条路，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 拿到了任务指令后，夏沐恩示意阿诚离开，两人转到后街，边走边商量着具体的细节。 “那就后天，松本次郎会到海军俱乐部参加欢迎活动，那里你熟悉地方，咱们动手方便。”夏沐恩说。 “也好，周末我去接你。对了，夜莺那边对凌风的情况已有些了解，一会儿我带你去百乐门会会他。”几次合作之后，阿诚对夏沐恩的能力已经非常信任。“他身边有个叫韩樱子的交际花，你多留意。” “好，那个女人最近在百乐门很活跃，军队那边的长官她好像也很熟悉。” 阿诚和夏沐恩坐在角落里喝酒聊天，中间凌风看到了阿诚还过来寒暄几句，又请夏沐恩跳了支舞。韩樱子表面看来跟一般的舞女没什么区别，可是当她看到阿诚的时候眼神停滞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阿诚的眼睛。临走时阿诚又与凌风攀谈了两句，旁人远看着这两位新政府的年轻长官倒像是同道中人。 从百乐门出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街上依然很热闹。人群中依稀两个熟悉的身影，原来是楚唯翰和沈心念。阿诚看到沈心念好好的站在他跟前终于放下心来，可转念又靠的离夏沐恩更近了些。 “楚长官，真是凑巧啊，你们也来玩啊。”阿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明秘书雅兴，我们约了朋友。”楚唯翰的语气冷冷的，不愿再多说。 “沈小姐”夏沐恩去拉沈心念的手想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她迅速抽开了。 “夏小姐和明秘书请自便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沈心念拉着楚唯翰离开，阿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丝酸楚。 “我们走走吧。”看阿诚心情不好，夏沐恩想多陪他一会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很奇妙的。有些人看着就在身边，可是却像相交线，会越走越远。有些人以为没有关联，却总是闯进你的生活里。她会打开你的心，让你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然后又飘然远去。”阿诚低头自顾说着。 “如果两个人注定要在一起，那么不管分开多远，他们都会找到回来的路。”夜色下，夏沐恩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这个话题阿诚从未跟人聊起过。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壳子里，他把自己磨砺得强大，也善于隐藏内心的伤口。大姐曾给他介绍过家世不错的女孩子，可他与那些小姐们总是有着无形的距离，他的过去不愿展露在她们面前，更别提能心意相通的理解。直到他碰到沈心念，远观她若空谷幽兰，亲近时留恋她眼神里的澄明清澈，他开始愿意敞开自己，真心相待。可是意外总是来临的猝不及防，舞会中枪，入狱风波，还没等他与沈心念靠近就已经把他硬生生的拉开了。 “呵呵，有啊。”夏沐恩答得干脆。 第 30 章 “那你们怎么没在一起呢？”如果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阿诚应该像个多情的少年一般，正三番两次的跑到学校去跟沈心念见面。 “在一起？什么样算在一起呢。现在的时局，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可能今天晚上的任务就为国捐躯了。在我看来，不管什么身份、什么情形，只要珍惜当下的日子和身边陪伴的人，就够了啊。”夏沐恩如此洒脱的看待男女之情，让阿诚有些意外。 “呵呵，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姑娘，对待感情这么豁达，受教了。”这么多天来，阿诚终于笑了。 “你笑了，就是想通了？”夏沐恩也跟着笑起来，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个还给你，好好收着吧。也许有一天，你又用得上了呢。” “谢谢你，这个，还有今天。”阿诚真心的感谢夏沐恩，她简单几句就让他郁结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许久以后，阿诚才意识到原来这时候夏沐恩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他守护他，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求个名分说“在一起”，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已经是彼此的大好时光。 回家后，明楼已经在书房里等着阿诚。 “大哥，刺杀松本次郎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还是你办事让我省心。夜莺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进展很慢，那个凌风看起来玩世不恭，可是坐在情报处长这个位置上他也不是吃闲饭的。看他常在万花丛中过，却是半叶不沾身，没有哪个女人能跟他保持长久的联系，现在的烟花场所也是买卖情报的好地方。”对于韩樱子的身份阿诚查到的还太少，就没提起，也是不想让明楼分心。 “嗯，你和夜莺相互配合，总会有些进展的。沈心念那边，也不用突然断了联系，既然是当个风流少爷，做戏也要做全套。” “大哥，我……” “行了，这么久了这点分寸我想你还是有的。楚唯翰那边的关系你也要处理好，不要跟他有冲突。” “知道了大哥。” 为了让清水雅云相信明楼一直不知道明萱的小动作，他也服了些药物以免被清水雅云看出破绽，这让他的身体更容易疲惫。阿诚催着大哥早些休息，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快速度找出清水雅云的几颗棋子。 得到了明楼的授意，阿诚第二天下班后就迫不及待去了复旦大学。只是近乡情怯，他有些忐忑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沈心念。阿诚在沈心念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徘徊，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浮现在眼前。过了很久他熟悉的身影才出现，看到他的时候沈心念在路边站住了。 向着她走过去么，阿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可是这样一来要跟她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还有些不能说的，说不定还会给执行任务带来麻烦。沈心念在原处看着阿诚，四目相对间她想在阿诚的眼里看到真相。可是犹豫了一会，沈心念还是转身打算离开。 “心念，等等我！”看她突然转身要走，阿诚叫住了她，快步向她走去，“心念……” “明少爷有事？”沈心念不回头。 “那天的事……大哥让我来跟你道歉，开始我真的没看出来是你……”阿诚有太多话，开口却还是用大哥来掩饰自己的真心。 “别说了，那天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沈心念的语气很平静。 “真的很抱歉，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后来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让中村相信你不是延安的……” “我知道。”沈心念依然淡淡的。 阿诚心里想着她倒聪明，没咬文嚼字的误解他。可她不生气不责备的态度倒让阿诚倍受打击，这样的漠视，该是她心里没有一点在意了吧。 “那天舞会你们走了之后我受了枪伤，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没能来给你过生日。这个是早就给你买好的，”阿诚把锦盒塞在沈心念手里，“你不想要就扔了它，只是别拒绝，当我给你赔罪也好。”阿诚原本也是些傲气的，尤其是没对女孩子这么低声下气过，此刻面对沈心念，他的心快要低到尘埃里，眼中的期待也都是真的。 “你……没事了吧。”阿诚受伤的时明萱和楚唯翰各有自己的目的，谁都没告诉她，舞会之后阿诚一直没来找他，沈心念还以为那天的话不过是阿诚随口说说的。听说他躺了半个多月，看来是伤得不轻。 听到沈心念这样问，阿诚心里的压抑和郁结瞬间烟消云散。“没事了，你放心！”他的声音都好像要飞起来。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明楼曾经对汪曼春一次次的原谅与救赎。 “留着它好吗，初见你时就像一朵白梨花，澄明如水，纯真可爱。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原谅我，就再带上。我得走了，你要好好的。”阿诚握着沈心念的手，把锦盒又往她手里塞了塞，就离开了。 沈心念望着阿诚的背影，两行清泪才缓缓流下。 明诚，你在我心里，何尝不是画眼诗心妙，公子世无双。 第 31 章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进门的时候明楼已经吃过饭，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阿香，你做什么了，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阿诚哥，大少爷看你这两天没什么胃口，吩咐我给你做了你喜欢的鱼头汤和八宝鸭，你今天一定得多吃点，我这就给你热热去。”阿香笑着往厨房去。 “嗯，他今天肯定有胃口。”明楼看着他似笑非笑。 “大哥……”阿诚被明楼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阿诚事情格外忙，累了自然就有胃口。”明楼说着看阿诚的反应，“开心就笑嘛，何苦忍得这么辛苦？”明楼看阿诚故作镇定的样子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 “大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家里气氛难得的轻松，阿诚也不再紧绷着了。 “以后交代你别的任务也要执行的这么痛快才好，一下班就没人影了。有些事情说清楚就行了，也别太亲近，现在这时候对你们俩都不是好事。”明楼怕阿诚冲动，忍不住又再嘱咐。 “大哥您吩咐的，我哪次敢怠慢啊。” 阿香也热好了饭菜端出来了，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阿诚突然觉得很饿。他大口吃着，不住称赞阿香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阿香听他这么说，看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精气神，心里特别高兴。 现在明楼不反对他与沈心念联系阿诚已经很满足了，尤其听了夏沐恩那一番言论，阿诚心里也很认同。革命尚未胜利，人民的事业还需要他去战斗。很多同志即使有伴侣也因为革命的需要分散在祖国各地，他却常能见到沈心念，已经比太多人幸福了。 这次松本次郎到上海以公务为主，并没有特别的欢迎活动。第二天一早阿诚就给夏沐恩送去了日本女职员的工作证件，让她提早以海军俱乐部工作人员的身份先混进去。夏沐恩到了海军俱乐部就乔装成女服务员的样子，打算再松本回房间休息时在屋里把他干掉。 午饭时间后，松本与几位日本官员来到海军俱乐部，夏沐恩在他们的酒水里加了些佐料，没过多久几人就有些困倦，说着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再回来继续商议。在他们的聊天中，除了常规的公事交流，还提到了什么“名单”，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也不外乎是刺杀之类的计划。 夏沐恩到松本房间的时候，他刚把文件锁在保险箱里。看到保险箱的密码锁夏沐恩心里突然有些紧张——那是双向密码锁，她一个人无法打开。现在她必须尽快与阿诚联系，她需要他的帮助。 “先生，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把窗户打开？”夏沐恩问。 “不用了，窗帘也保持原样。给我拿些冰块吧，我有些头痛。” “是，先生。” 夏沐恩推着服务车出去后就开始寻找阿诚的身影，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阿诚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在吧台后侧，夏沐恩却看到了阿诚跟楚唯翰、沈心念三人正在说话。 “楚长官带沈小姐来玩？” “呵呵，明秘书今天很有空啊。今天松本先生过来了，在东京时他曾听过心念演奏大提琴，很是欣赏，所以今天来见个面。”大约是沈心念跟楚唯翰说了些什么，这次见到阿诚他眼里的怒气明显淡了许多。 “沈小姐的琴声明长官也很欣赏，下月明家有个新产品的发布会，请了日本女明星小原纪香，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赏脸来参加呢？”阿诚当着楚唯翰的面发出邀请，沈心念有些犹豫。 “心念，你若不愿意不必勉强，本来我带你来这些场合也只是想让你多认识些朋友，其他的应酬你随心就好。”楚唯翰看她犹豫，就出面推脱。 “那是自然，我只是代表明家对沈小姐发出邀请，沈小姐可以回家慢慢考虑，我们随时恭候。二位请自便，我先失陪了。” 自始至终沈心念都只是看着阿诚，不说话不表态，而明诚瞥见了角落里的夏沐恩，如果一切顺利她会自己离开，现在她故意让自己发现肯定是遇到麻烦了。阿诚便不再与这两人纠缠，就此离去。 看着两人转到别处，阿诚才放心去找夏沐恩。 “怎么，遇到什么麻烦了？” “松本次郎还带了一份名单，具体的我没听清，现在他已经锁在柜子里了，我需要你帮我开密码锁。” “好，刚才你看到楚唯翰和沈心念了，千万不能让他俩看到你。” “知道，我上楼等你。”夏沐恩说着就快速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了。 阿诚跟几个认识的军官闲聊几句，就也向着松本的房间去与夏沐恩会合。 “请进！”松本的声音依旧萎靡。 “先生，您要的冰块到了。”夏沐恩手拿一个玻璃器皿，下方垫着的手巾在已在药液中浸润充沛，足以让松本次郎彻底昏睡几个小时。 夏沐恩走近屋子，松本靠在沙发上，示意她把冰块倒在桌前的酒杯里。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夏沐恩迅速将毛巾覆住他的口鼻，松本没怎么反抗就昏厥过去了。她走到门口叫阿诚进来，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打开了保险箱。而松本却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来到两人身后，他想先制服夏沐恩再叫人对付阿诚，可同时阿诚余光也瞥见他的动作了，回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拿着东西，快走，我应付得来！”因为怕夏沐恩被人看见，阿诚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有些束手束脚。夏沐恩也明白他的意思，从窗口跳了出去。松本不是阿诚的对手，可也是个官级不小的日本军官，断气之前竟刺伤了阿诚。这样的小伤对阿诚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他也不在意，只是迅速清理了现场，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就赶紧下楼找机会离开。 不凑巧的是这时候刚好几个日本官员往阿诚这边走来，他情急之下拐进一个包间，竟然见沈心念一个人坐在里面把玩着酒杯。阿诚把风衣收紧了些挡着衬衫上的血迹，大步朝着沈心念走过去。 “沈小姐，女孩子白天就喝酒可不太好啊，不如就给我吧？”阿诚故意提高了音量，让那几个日本官员以为他一直在这与沈心念暧昧。 “好啊，给你。”沈心念将酒杯递过去，没等阿诚伸手来接就一下子倒在阿诚身上。“你不是要么，怎么不接着？”沈心念又是那样无害的眼神看着他，轻声说“我也是为你好。” 第 32 章 红酒洒在阿诚的伤口上让他有些刺痛，他皱了皱眉，看着沈心念，突然笑着又倒了一杯。他附身贴在沈心念耳边说，“你都不问我原因？” “原因就是——小女子有仇必报。”沈心念站起身来伸手握着阿诚的酒杯，触碰到阿诚的指尖她的心微微抖了一下，那熟悉的烟草味道将她包围，可她依然敏锐的察觉到混沌于红酒和烟草气息中的血腥，就故意要接过杯子，又不好好拿着，尽数泼在阿诚身前。“明秘书是不是喝多了，酒杯都拿不住，你现在这样子丢的可是明长官的脸。” 沈心念若无其事的离开包间，门口几个日本军官竟然在偷看窃笑。 “平时看阿诚先生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样子，原来是喜欢这种清纯的女学生。”一个留胡子的日本文员说。 “他这年纪，这家世，这副好皮囊，谁信他不好女人啊。” “我听说上次中村小姐来办案，抓错了这位沈小姐，阿诚先生也跟着去审了，这位沈小姐受了委屈肯定要找回面子来，看来阿诚先生想抱得美人归也只能忍着了，哈哈。”说话的是个胖子军官。 阿诚在屋里听他们这样说也不在意，整理了衣衫就自顾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阿诚回想刚才的一幕。第一次沈心念把酒倒在他身上明显是闻到了血腥气，想用红酒的味道压住，第二次应该就是看到了那几个日本军官，想在面子上找回来。“有仇必报”就是“有恩必报”，76号里阿诚相信她维护她，今天她便也不管阿诚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伤，只是帮他掩饰过去，弄脏他的衣服也给了他一个好借口赶紧离开，又在面子上故意“欺负”他。心思伶俐又有点小女孩的任性，想到这阿诚忍不住摇头，嘴角也浮起一丝微笑。 回家后阿诚处理了伤口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去找夏沐恩，她现在应该在家里等着他。 “来了，你还好吧。”夏沐恩看到阿诚心里松了口气。 “嗯，没事。” “你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阿诚看着夏沐恩。 “嗯？” “麻醉药不需要那么多的，你进屋的时候他应该就察觉了，你一出手他马上屏住呼吸假装晕倒，反倒是很快会清醒，不会受太大影响。” “是我太大意了，平时在家里常跟这些药品打交道，对这味道没那么敏感了。” “所以你该知道分量。” “我是怕万一药量不够他醒来看到我，你会有麻烦……本来医生手术的时候也会根据病人身体素质的不同增减麻醉药的用量，他是个军人，所以我想……对不起啊，差点还是害了你。”夏沐恩有些内疚。 “没事，以后有什么你都要跟我说。”阿诚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听她也是为了自己，反而想是不是平时的行动里对她照顾的不够。 “知道了，以后都会先跟你商量。对了，今天沈小姐她们过去干什么？” “是去见松本的，现在他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说到这里阿诚只觉得心头一片雾蒙蒙的，有些什么东西看不清楚，“你记得舞会那天吧，那个姓楚的长官带她去的，好像很亲密的样子。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她跟日本人的关系，可能真的不简单。”关于他和沈心念的事情阿诚总觉得跟明楼开不了口，倒是跟夏沐恩更谈得来，也不用那么多顾忌。 “你怕她是日方的……要不要我帮你试探她一下？” “不用，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如果注定不是同路，即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阿诚深吸了口气。 “也好，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清楚。你别想那么多，也许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夏沐恩好像能看透阿诚的心思，总能说到他心里。 可是今天的事情之后，阿诚也不能再骗自己她是个普通的女孩了，她的反应越想越不是一般小女孩的聪明，而像是一种受过训练的手到擒来。他心里很怕沈心念会跟汪曼春一样，是汉奸或者就是个日本特务。在这个问题上，他跟明楼的态度基本是一致的，道不同不相与谋。在慢慢接触她了解她的过程中，他害怕太早知道一个他不想要的结果，那么就连去寻找答案的借口都没有了。 “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我需要一些药品，不能让你哥哥知道。为难吗？”阿诚问夏沐恩。 “你把清单给我。”夏沐恩没有一丝犹疑。 “好，这些药品……”还没等阿诚说出口，夏沐恩就打断了他。“不用告诉我干什么，不是救国是救人，对吗？你是上级，永远不需要向我解释任何事。” “我……代表组织感谢你。”阿诚说的很认真。 “劳先生，沈小姐来了。”一个小厮进来通传。 “哦，快让她进来，我这有些好茶，她肯定喜欢。”说话的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穿着很传统的中式褂子。 小厮带着沈心念入进入一间私密的茶室。 “劳先生，好久没来看你了，我最近有些事情。” “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忙些是好事。” “最近我总会想起些以前的事情，您能不能把知道的再跟我说说？” “你真的想知道？结果可能会让你面对很痛苦的抉择。以前你并不在乎之前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想了解一个完整的自己。您说吧，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我都愿意面对。” 劳先生示意旁人离开，喝了口茶，向沈心念娓娓道来。 “以前你是我们竹室培养的特工，经常参加一些爱国的行动。五年前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遭到偷袭，身体多处受伤，脑部神经受损很严重，，所以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如果我没猜错，你最近是受到了刺激，开始对以前熟悉的信息有所反应了。” “是，我好像无意间听到了莫尔斯密码，可是又记得不清楚。”沈心念想起那天在楚唯翰家的事情。 “呵呵，莫尔斯密码对你来说太粗浅了，你再接触会很快想起来的，竹室这些年都没再出过你这样优秀的电讯人才，哪怕是山茶这些年来也没有超越你，你对数字的敏感似乎是天生的。” 第 33 章 “你的马术也非常出色，当时你来的时候我们很惊异一个女孩可以跟她的坐骑如此浑然一体。你曾一人一马通过一条别人看来不可能的路，给我们带回了重要情报。” “您把我说的太好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沈心念被劳先生说的有些失落，她从未想过曾经的自己竟与现在截然不同。 “呵呵，要说缺点么，你的枪法在我们的特工里太一般了。可能是你的组长怕太多的练习会在你手上留下痕迹，不利于你以后的掩饰身份。” “竹室为什么会选中我做特工？” “是你选择了竹室。那时候你知道了害你母亲的凶手，想要报仇。只有经过我们竹室严格的训练，才可能完成你的复仇计划。” “复仇？是谁？”这样的结果还是出乎沈心念的意料。 “你现在知道了，可能会失去你的爱情。” “……我没有爱情。您说吧。” “那个人不在了，你要去找他的儿子报仇。”劳先生顿了顿，看着沈心念期盼的眼神说，“他就是明氏集团的大少爷，特务委员会主任——明楼。可是据我所知，你跟他的弟弟明诚，似乎走得很近。这些你可以去问你的舅舅，你很小的时候明楼的父亲跟你母亲有些渊源，后来又为了自己的名声地位，把你母亲逼死了。” 沈心念的身子软了下来，本以为她和明诚误会渐消，尽管想在一起前路漫漫，可是每次与他见面那份身心的愉悦都是真实的，她不是没想过哪怕做他的小姨太也好。可是以明诚和明楼的关系，如果她杀了明楼，就真的与明诚再无可能了。 看到沈心念的反应，劳先生又跟她说些其他的琐事，有些又能让她联想到梦里出现的记忆碎片。那天在竹室待了很久沈心念才离开，她需要时间来做出选择。 沈心念离开后，劳先生打开身后的密室，等着他的竟然是清水雅云在竹机关的心腹小野助。原来，劳先生并不姓劳，而是有着“东方的劳伦斯”之称的日本大将土肥原贤二。他曾在中国生活了十几年，对中国人的思维和处事都十分了解，尤其擅长收买人心。汉语说的与中国人毫无差别，连很多地方的俚语他都熟悉。与一般凶神恶煞的日本军官不同，土肥原贤二总愿意以和蔼可亲的样子出现，治军严明又待人和气，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他所说的“竹室”，其实就是在上海和南京都有势力的日本特务窝点“竹机关”。但他向沈心念展示的却是培养特工进行秘密行动的救国组织，他自己的身份则仿佛是一个爱国抗日的隐士高人。 “土肥将军，您和清水长官的计划真是天才的杰作。”小野助恭维道。 “小野君，游戏才刚刚开始。当初以为孤狼只是个佣人，没想到仇恨的力量如此强大，真是最毒妇人心。明楼和明氏集团的财富在上海太重要了，必须要牢牢握在我们手里。转告清水，茉莉的所有情况楚唯翰必须随时汇报，五色花就要绽放了。” “是，清水长官让火百合潜伏在明楼身边模仿汪曼春，还一直给他服药，很快他就会沉迷在火百合的温柔乡。芙蓉、山茶和芍药都已就位，随时可以行动，整个76号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们一定能找出杀害藤田长官和南田课长的凶手。茉莉很快就能绑住明楼和明诚的手脚，在我们需要的时候，由火百合把消息透露给他们。” “做得好，本来明楼和明诚铜墙铁壁，可是有了这朵小茉莉，一个亲情，一个爱情，百炼钢成了绕指柔，到时候上海的经济只能由我们做主。”事情进展顺利，土肥原贤二对孤狼的计谋和清水雅云的安排非常满意。“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能在此为土肥将军和清水长官效力，卑职余愿足矣。” 小野助跟清水雅云汇报土肥原贤二的指令后，清水雅云就叫楚唯翰到她家里叙旧。 “最近怎么样？回到中国之后，唯翰君似乎对我疏远了许多。”清水雅云给楚唯翰斟满了茶。 “同窗之谊，唯翰不愿忘记。只是请你善待她，保证上次的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 “可以，那只是个误会。你现在还愿意帮助我么？” “清水，你不伤害她，我可以帮助你。还有你答应我的，事情结束之后，让她做个快乐的普通人。” “我们是互相帮助。这些年你在茉莉身边的心思我很清楚，我相信她也明白，可是你看她对你，和对那个明诚一样么？上次你已经把她带回家了，可依然留不住她。没有了明诚，她才能真正属于你。” “如果她心里的选择是明诚，明家也明媒正娶，我愿意祝福他们。” “唯翰君，你太天真了吧。你们中国人讲究门当户对，以明家在上海的地位，茉莉的身份不会是少奶奶的，如果明诚喜欢她，安置在小公馆里倒是可能的。” “够了！”听清水雅云这样说沈心念，楚唯翰用力拿着杯子的手指有些发白。 “我是怕茉莉宁可选明家的小公馆，也不愿意跟你走，到时候唯翰君不会伤心么？”清水雅云每句话都直指楚唯翰心里的痛处。 “呵呵，既然选择就不后悔。唯翰向来钦佩小野君，可以舍弃家族的庇荫，不远万里来为心爱之人鞍前马后。”楚唯翰是为数不多知道小野助与清水雅云这层关系的人，也是这样清水与他比旁人更亲近一些。 “唯翰君说这些干什么，我是清水董三的侄女，很多事情不是我能选择的。帝国需要我，我必为帝国。” 第 34 章 沈心念离开竹室后就回家去核实劳先生说的情况，虽然很多事情舅舅说的并不清楚，但与劳先生说的也没太大出入。她又去找楚唯翰，起初楚唯翰并不愿意她再纠缠在这些事情之中，可最终还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想起阿诚，沈心念心里依然割舍不下，她找明萱约了阿诚在学校见面，明萱很高兴，以为心念是原谅阿诚了。在明萱心里，阿诚跟夏沐恩在一起虽然看着般配，可总没有跟沈心念在一起那种自带光环的神采；夏小姐虽然对阿诚更好些，可是阿诚哥对她更像是例行公事。正好阿诚也想找机会跟沈心念问清楚她和楚唯翰的关系，就跟明萱转告沈心念说周末去找她。 周日一大早阿诚就在楼下等着了，明萱和沈心念出来的时候，阿诚一个人站在树下，他站得笔直，微风吹动他的衣襟，潇洒极了。 “你怎么也来了？”阿诚看着明萱一起有些意外。 “阿诚哥你这态度也太不一样了，我想回家看看师哥，你先送我一趟呗，然后你们俩再出去说悄悄话。”明萱笑脸相迎，沈心念也在旁边低头笑着，阿诚瞬间没了脾气。 “你还真是，走吧。”阿诚走过去开车门，明萱让沈心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一会就走了，你坐前面你们俩说话方便些。” 从学校到明公馆一路上又是明萱叽叽喳喳的活跃气氛，阿诚和沈心念各有各的心思，只是附和她闲聊着。把她送回家之后，两个人都相视而笑。 “想去哪里？”阿诚温柔的问沈心念。 “想去哪都行吗？”沈心念狡黠的看着阿诚。 “都行，你说了算。” “那你带我去骑马吧。” “你会骑马？” “你会就行了啊。” “呵呵，好。” 阿诚带沈心念来到明家在市郊的马场，小时候他们三兄弟都很喜欢周末一起来骑马。大姐总是很忙，偶尔来了明台就最高兴，他总是要明楼和阿诚跟他比赛。明楼向来最是规矩，说比赛就不放水，总能赢了明台。听郭骑云说，王天风也很喜欢跟明楼一起骑马，还说他要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其实三人当中，倒是阿诚的骑术最好，只是阿诚会照顾这个小弟弟的情绪，赢他几次又输几次，权当陪他高兴。王天风跟明楼水平相当，却没赢过阿诚。在军校的时候明台还敢跟王天风赛马，大概就是小时候阿诚给他的自信。 阿诚带沈心念在马厩里选马，看着以前大姐的紫韵、明台的追风，心里很是想念他们。虽然现在他们不能再来骑马了，可是阿诚还是让人好生照顾着，看到紫韵和追风就好像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是我的秋雨，我先带你转两圈，你不怕了再自己选一匹。”阿诚牵过一匹棕色的德国荷尔斯泰因马，这种马速度虽然不是最快，但是极通人性，在阿诚身边不时用头去蹭蹭他。 阿诚拉沈心念上马，两个人共乘一骑。阿诚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护着她。 “明诚。”沈心念靠在阿诚怀里，幽幽叫着他。 “你这丫头，每次见我都要换个称呼吗？”阿诚有些无奈的笑笑。 “明诚，澄明。你名字真好听。” “只要是你叫，什么都好听。” “明少爷对女孩都是这么甜言蜜语的吗？” “我经常忙的睡觉都没有时间，哪有心思跟女孩说甜言蜜语啊。以前和大哥大姐还有明台常来，后来大姐和明台都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大哥，怕睹物思人也就不愿意来了。” “那你今天怎么不拒绝？” “难得你想，我怎么忍心拒绝？” 听阿诚这么说，沈心念心里暖暖的，她又往阿诚身上靠了靠。哪怕碰到了阿诚的伤口他也不躲，反倒是有迎上去的意思。丝丝的疼痛告诉他一切都是不是梦，他抱着沈心念策马在林间，阿诚很享受现在的感觉。或许是这样的情景让沈心念觉得安全，她开始跟阿诚说起她和楚唯翰的事情。 “几年前我受伤失忆了，就是那时候认识了楚唯翰。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多亏有他照顾我。他帮我找到舅舅一家，你也看到了他们并不欢迎我，后来我跟他去了东京。” “你们一起去东京？”听到他们的过往阿诚心里有些别扭，搂着沈心念的更紧了些，好像怕她突然跑掉。 “我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和夏小姐那样……”沈心念急着跟阿诚解释，小脸也有些红了。“所以我还是回上海了，没想到他也会回国，还到新政府工作。” “我和夏沐恩……是兄命难违。”阿诚看到她焦急的样子觉得心疼又欢喜。 “那我呢？”沈心念转头看着阿诚。 面对沈心念清澈的眼神，阿诚也不知道那个八面玲珑的明秘书长去哪了。他说不出话来，沈心念在他心里是什么？他心里喜欢她心疼她，想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她，他对她永远说不出“不”……可是他对她的身份还不能完全确定，他与夏沐恩的关系也不能一下子撇开。在他犹豫的几秒钟里，眼看着沈心念看他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他的心像刀割一般。 “那天去舞会，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我看到你们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多余。莫名其妙被抓到76号的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突然没那么害怕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那天带我走的人是你……” 阿诚突然低头紧紧搂住了沈心念，他瘦削的脸紧贴着沈心念的脸颊，喃喃跟她说着对不起，阿诚多想告诉沈心念，她是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沈心念依着他，阿诚感觉到她脸上滑落的泪水。 “诚哥……如果有一天，我和明长官你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谁？” 第 35 章 “吁~~~”阿诚拉住了缰绳。 “什么叫你和明长官之间只能救一个？我选不了！你们俩谁都不能有事！”阿诚第一次这样大声的对沈心念说话。 话一出口，阿诚就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沈心念在他心里已经跟大哥一样重要了？是夜风习习下的初见羞涩，还是笑谈风月间的心有灵犀，是在舞会上遥遥相望的两相怨怼，还是俱乐部里配合默契的心领神会……说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不上多，可爱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在这悬崖边的黑暗之中，唯有沈心念是让他心头亮堂的白月光。 沈心念回头伸手去摸阿诚的脸，“是我不好，说错话了。”她触到阿诚的时候感觉到了他因为着急而有些发热的脸颊，“我随口说的，那我换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不许骗我，好不好？”沈心念极认真的看着他。 “你说，只是别再吓我。”阿诚看着沈心念，却觉得看不透她。 “我和夏小姐，你喜欢谁多一些？”沈心念拭干了泪痕，笑意盈盈的望着阿诚。 “自然是你。”这一次，阿诚没有一点儿迟疑，他像是松了口气，把怀里的小人儿搂的更紧了些。 此刻，在这无人的树林间，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刺眼的阳光，仿佛也把这两人与外界的乱世隔离开来。此刻，阿诚只想沉浸在这小儿女的痴语中，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眼里亦是化不开的柔情。 “是不是谁问你，你都这样答？”沈心念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娇嗔。 “是，谁问我，答案都是你。”阿诚想在尽可能的范围里告诉沈心念，他心里有多么在乎她。 沈心念笑着伸手去抓阿诚手里的缰绳，“咱们回去吧，我想挑一匹马自己骑。” “这么快就找到感觉了？好吧，给你找一匹小矮马。”阿诚说着刮了一下沈心念的鼻子。 两人回到马厩里看了一圈，沈心念挑中的却是一匹全身乌黑的英国马。阿诚有些担心，这种英国马是明台最喜欢的，速度极快，可是也更难驯服。 “你确定要这个？我怕它伤着你。”阿诚很不放心。 “没事，我喜欢这个，”沈心念轻抚马鬃，试着跟它联络感情，“你看，我们俩合得来。鬃毛顺滑，浑身乌亮，就叫你‘墨玉’好不好？” 阿诚帮沈心念上了马，牵着墨玉慢慢溜。在马场里溜了两圈沈心念就熟络了，叫阿诚也上马跟她一起出去跑跑。开始阿诚还担心，后来看她确实很快掌握了技巧，就回去骑着秋雨来找她。 “以前真想不到，你看着柔柔弱弱的，胆子竟这么大。一会一定要拉紧缰绳，别骑得太快，慢慢走，小心些。”此时的阿诚也啰嗦起来。 “知道了。”沈心念笑着应阿诚。 沈心念轻车熟路的来到刚才的树林里，阿诚就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跟着。 临近中午，天气有些热了，沈心念便越骑越快，感受微风拂面的清凉。阿诚觉得有些不妥，就加速到她身边与她并排前行，想着万一有什么事情也离得近些。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沈心念试探着俯下身来贴着墨玉后颈，双腿紧紧夹着马腹，阿诚注意到的时候墨玉已经开始跑起来。 “心念，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阿诚吓了一跳，赶紧提缰追去。 “诚哥，你来追我呀。”沈心念觉得好玩，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眼看着阿诚就要追上拉住她，突然树林里一声枪响，墨玉受惊朝着林子深处狂奔，沈心念也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伸手就去抓马脖子。阿诚愣了一下，心道这可不好，以前他们比赛的时候大哥有时候为了加快速度就会伏在马背上，如果是自己熟悉的马匹会跟主人之间有默契，人马合一又减小阻力确实会快一些，但这需要熟练高超的马术和多年磨合的经验。可是现在墨玉受惊了，沈心念的行为只会让墨玉更加急躁抓狂，一路狂奔越来越快。阿诚挥起马鞭在沈心念身后追着，心下更是埋怨自己怎么能第一次来就放任她一个人骑马。 阿诚追了近百米终于贴近了沈心念，他想拉住缰绳可墨玉依然狂奔不止。想到刚才的枪声，阿诚怕跑远了会有危险，就纵身跃上沈心念的马抱着她从马身上跳下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阿诚起身就紧张的替她查看。 “没事……幸亏有你……”沈心念不看他，自顾低着头。 “你玩起来真是比明台还疯！”眼前是沈心念被吓得惨白的小脸，看她没事阿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边替她掸着身上的土，一边念叨着，“怎么了，现在知道怕啦？我才是真是被你吓死了呢。”阿诚看她狼狈的样子，心里明明心疼的要命，嘴上却还是要训斥两句，以免她以后再这么不知轻重。 “说你呢，听到没？谁让你跑那么快的，刚才我要是追不上怎么办，它把你甩出去或者踩上几下，你的小命还在么！” “怎么不说话，真的吓着了？”阿诚伸手把沈心念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怕了，你跑的再快我都追得上。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看住你，都是我的错。” 沈心念在阿诚的安抚中缓过神来，开始小声的啜泣。 “心念乖，不哭了，我一直跟着你守着你呢，你跑的再快我也追得上。” “我们以后不骑马了，吓着我的心念了，一会儿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害怕了，怕你万一有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刚才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心念不怕了好不好，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在山间的林荫下站了许久，阿诚一直轻声哄着她，抱着她，沈心念才在阿诚宽阔的怀抱中渐渐平静，她在阿诚的颈下轻蹭着，柔声道“诚哥，你要我吗？” 第 36 章 “我……”尽管阿诚的身体和他的心都坦率的给出了答案，可脑中理智的判断还是给他浇了一盆凉水。他不得不抑制内心想告诉沈心念他和夏沐恩搭档关系的冲动，因为这关乎太多人的生命安全；他也不是没想过答应沈心念跟大哥谈判争取自己的爱情，等到革命胜利了或是与夏沐恩搭档的任务完成了就能正大光明的跟沈心念在一起，可是他想起了刚才的枪声，想起了曾经与梁仲春之间的制衡与较量。 从阿诚送走了梁仲春的老婆儿子那天开始，他就把梁仲春牢牢掐在手里了。而在外人眼里，他明诚没有亲人——大哥大姐与他只是关系亲厚的主仆，明台是大哥大姐的恩人，并不是他的恩人，桂姨只是养母还曾百般虐待他——所以在这世界上没人能威胁他，也没人会因他而受到威胁。只要他还是黑暗中那个孤独的战士，他就能更好的完成组织的任务和保护身边的亲人，而他一旦与谁有了确凿的亲密关系，那就只会带来无尽的危险和伤害。 还有明楼刚刚交给他的任务——紧急押送药品给延安，这时候去送药当然冒险，一旦被人发现他和明楼的伪装身份就会立刻暴露，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这批药太难得，对延安也太重要了，除了阿诚明楼找不到更稳妥的人去做这件事，面对延安那么多抗日战士的求生，他和阿诚就必须置之死地。 想到这里，阿诚有些绝望的害怕，他第一次如此清醒的认识到他对沈心念最好的保护竟然是远离她，至少是看起来远离她。这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好像更艰难了，沈心念倚在他身上，感受着他喉结的颤动和呼吸间若隐若现的烟草气息，跟周围的草木香气混在一起，她闭上眼睛努力记住这个味道，好像这些可以让她在失去与毁灭的重生中再感受这个深爱的男人。 林子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沈心念搂着阿诚的手渐渐松开了，她抬头看着阿诚，“什么都别说了。明诚，这辈子能遇上你，已经很好。” “心念……心念……”阿诚低声叫着她，好像害怕她的远离，又害怕自己不能远离。 “我们回去吧。”沈心念拉着阿诚的手，“诚哥，再带我一次。” 阿诚很顺从的抱沈心念上马，这一次，他们走的很慢，很慢。 “过几天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些。有什么事情……楚唯翰会照应你吧。”虽然极不情愿提到这个人，可是当他不在上海的时间里，楚唯翰是阿诚唯一能够相信会真心尽力保护沈心念的人。 “我没事，放心吧。” “有什么急事也可以让明萱找我大哥，他肯定会有办法帮你的。” “我的事……他可帮不了。”沈心念心中涌起一阵刺痛的酸楚。 “以后……不许自己去骑马。”阿诚是担心她的安全，也是不想让别人跟沈心念有这样的亲密接触，更是因为这一天带给他太多美好又独一无二的记忆，他希望她也一样只珍藏在心里。 “好。”沈心念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与阿诚初识的那段日子，阿诚说什么她都只是顺从的应着，恬淡从容，澄明如水。人生若只如初见，只要能相守相伴，纵使世事纷扰，也是岁月静好。 沈心念拉着阿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她的眼泪滴在阿诚的手上。这双手，杀过多少特务汉奸，传过多少电讯密码，都是斩钉截铁毫不退缩，可此时这双手覆在沈心念的心口上时却是微微颤抖。 “一直在这儿。”沈心念说。 “我知道了。”阿诚在她耳边说。 阿诚抬头望着天空，他不能让沈心念看到他的泪水，他的不舍，他的一颗真心，这些都会让沈心念更加深陷，这不是阿诚想要的，现在他只想要她好好的，安稳度日。 阿诚和沈心念回到学校的时候已近傍晚了，夕阳下沈心念回头冲着阿诚笑。“诚哥，保重！”沈心念轻轻说，站在远处的阿诚好像听见了，也冲着她点头，摆手让她回去。而后的枪林弹雨之中，阿诚只要想到这夕阳下的笑靥，再难再险他都相信自己能撑得住，闯得过。 离开学校后，阿诚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转了好久。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的工作让他的性格更加隐忍和克制。为了完成组织的任务，他必须坚强，必须忽略自己的情绪。阿诚定了定神，向着明公馆的方向驶去。 回家的时候明萱正在客厅与明楼说着话，尽管阿诚中枪之后明楼允许她再回家住，可只要阿诚在家就不让她插手明楼的饮食和近身之物，对此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只要能让她常常在明楼身边，她眼中那份少女怀春的满足就是掩饰不住的。 晚饭的时候阿诚又没了胃口，阿香不懂为什么阿诚受伤之后就总是没有胃口，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复原或是以前的胃病又犯了。阿诚自己只说是白天太累了，吃不下饭。明萱打趣他说，是不是白天偷吃了什么，吃不下家常饭菜了。明楼一句“你还好吧”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阿诚匆匆吃完饭就回房去了。 第 37 章 “阿诚，睡了么？”明楼来到阿诚房间门口。 “没呢，大哥。”阿诚说着便过来开门。 “明萱回去了？”阿诚问。 “嗯，吃完饭就让送司机送她回学校了，送药的事情咱们得详细计划一下。”明楼拿出地图来，在茶几边跟阿诚研究着路线。 “这批药延安急需，要尽快送走。”明楼的神色有些凝重。“为了你的身份安全，你不用到延安，组织上会安排人在西安接应。西安交通大学的校长平时常驻上海，现在土木工程学院和北平交通管理学院计划并入，需要校长回去主持工作，他跟明堂大哥交情很深，我就跟明堂大哥说让你送校长到西安。”明楼的安排向来考虑周到。 “好，我会带上几个靠得住的人，一定把这批药安全送到。”阿诚道。 “让夏沐恩跟你一起去吧，我就说给你放了个假，带着女朋友出去游山玩水。”明楼笑着补充。 “大哥，这……不太方便吧。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跟着我们去了，她家里也不会同意啊。”虽说此时不能与沈心念有进一步的发展，可是阿诚也不想再徒增误会让她心里难受。 “这是我的私心了，这一路上太危险，万一有什么事情她跟你可以相互照应，兴许她那三脚猫的医术还帮得上忙。再说，你也可以试着跟她培养一下感情，我觉得她有倾向延安的意思。”明楼总能在上级和大哥的身份之间自由切换。 “要策反她？” “不用刻意，让她自己选择吧。她的家世是很好的掩饰身份，个人素质和能力也符合我们组织的需要。” “好。明天我通知她。”说起夏沐恩，阿诚总是一板一眼。 “不用了，我白天已经告诉她了，说你想带她去西安玩玩，她很高兴的答应了。”原来他出去的一天，明楼也一刻都没闲着。 “大哥……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明楼的安排让阿诚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白天跟谁出去了，也相信你已经处理好了，这时候有个人能陪你散散心，没坏处。” “大哥，我不在的时候沈心念要是有什么事……还请你多照应。”阿诚不想再在明楼面前掩饰自己的情感，免得大哥再把他和夏沐恩绑在一块。 “好，有什么事情让她告诉明萱找我吧。如果有一天革命胜利了，你们俩的心思还是一样的，我一定成全你们。” “谢谢大哥！”听到明楼的话，阿诚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 想着阿诚回到家后对白天的事情只字不提，明萱忍不住好奇就去找沈心念，俩人在宿舍楼下的凉亭里聊着心事。 “心念，你们今天去哪了，玩的开心吗？”明萱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去你家的马场了。”沈心念淡淡的说。 “马场？你们去骑马了？他真的带你去骑马啊！”明萱由惊讶转为失落，“阿诚哥对你可真好，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他只是带我去那些景点随便转转，从没带我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而且那是以前他们和大姐还有明台一起去的地方，有时候说得多了惹他伤心又要对我一副黑脸。” “你让你的明楼师哥带你去啊，你是他亲妹妹他一定会答应的，或者他一开口阿诚哥也肯定会带你去的。”沈心念不知道多羡慕明萱，身边有两个这么好的哥哥宠着她护着她。 “嗯，我要是早点跟师哥说就好了，现在…他们好像越来越忙了，我还要去《申报》实习，也没时间去玩了。”听沈心念说起‘亲妹妹’三个字，让明萱心里一阵刺痛。 “你的明楼师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沈心念问明萱。 “我师哥当然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他启蒙极早，家教又严，学问好的没得说，当年是汪芙蕖最得意的弟子。他在外雷霆手段霹雳决绝，在家敬姐护弟亲切温暖，总之玉质金相，惊才风逸，说不出他的好。”明萱望着深邃的天空，汪曼春对明楼的爱，若有留在这世间的，那一定都在她心里。 “这还说不出，天底下的好话都要被你说尽了。”沈心念笑她，“以后明长官要娶个什么样的夫人，才能让你这小姑满意呢？” “只要是师哥选的，自然就是最好的。”沈心念的话让明萱从自己的少女春梦中惊醒，她对明楼的情意除了他和阿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那阿诚哥呢？”今日本来只想与明诚把那些事情说清楚，可是分开之后沈心念却越是想着他，想了解他。 “阿诚哥？他是我师哥的私人贴身助理，从小在明家跟我师哥一起长大的，比我跟师哥亲近多了。他也聪明，身手好，师哥交代他的事情都能办妥……其实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心念，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们只是聊得来，”沈心念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对明诚的爱，她不懂白天他为什么会拒绝。沈心念并不需要他承诺什么，就算只能各自天涯，只要彼此拥有过，以后就能追忆往昔两情相悦时，年少情动的美好。 “心念，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明萱心里总是藏不住话。 “不说也说了，怎么了？” “阿诚哥他……好像要带夏小姐去西安呢。不过说是送交通大学的校长回去，顺道带着她去转转的。” 虽然明明知道她和明诚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沈心念听到明萱说起他们的事心里还是痛如刀锥。沈心念不敢去想他们结伴同行的画面，明诚会不会也拉着她的手，带她看山花烂漫…会不会随手撩拨她的头发，陪她谈天为她笑…会不会在她伤心难过委屈害怕的时候拥她入怀，呢喃抚慰……如此种种，无一不让沈心念心碎情伤。可夏沐恩是他的女朋友，以后会成为明家的二少奶奶，明诚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厚非的，而她沈心念也许只是明诚在弱水三千中的多情一瞥…… “那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沈心念的声音比夜色更凉。 “心念，你是喜欢阿诚哥的吧？我替你去问问他，好不好？”明萱一直觉得阿诚和沈心念之间不只是聊得来的朋友，阿诚哥看她时眼神里的光彩，像极了以前曼春姐说起师哥的神色。 “千万不要……”沈心念急忙阻止，“夏小姐是你师哥介绍给阿诚哥的，你要在中间捣乱他会怪你的，再说我们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说得上话而已。” 在明楼的事情上沈心念还没完全下定决心，她怕她的选择会给明诚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如果自己是接近明诚去完成刺杀，以他和明楼的关系，只怕会责怪自己连累了大哥，一辈子活在内疚和负罪中，她决不能让明诚经受这样的煎熬。沈心念已打定主意，若要杀明楼，一定要绕开明诚。 此刻，明萱对阿诚和沈心念的关心只是出于一腔热忱，想着自己不能跟师哥在一起，就总希望能让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沈心念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师哥因此生她的气可就不好了。本来明萱性情率真，唯一在对待明楼的事情上，她总是小心翼翼不敢造次，就顺着沈心念的话不再多说了。看着这话对明萱受用，沈心念便与她闲聊些别的，夜深风更凉了，两个女孩也就各怀着心事回去睡了。 第 38 章 几天之后，阿诚和夏沐恩随校长启程往西安去。为了药品安全，他们一路开车从上海到西安。对于药品的去处夏沐恩打定了主意不听不问，还明确表示愿意跟阿诚一道护送，这倒让阿诚觉得有些难以自处，只说是跟朋友的黑市买卖。 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有些刺眼，有一个竹藤状的物件突兀的出现在道路中央，司机怕有意外在路边停了下来。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司机回头看阿诚。 “下去看看。”阿诚吩咐道。 阿诚和夏沐恩都提高了警惕，这时候如果有人有些动作，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来者的意图。可能是针对校长的政敌，但更大的可能是冲着他们俩，或者他们俩手中的那些紧俏药品。 不一会儿司机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竹篮，车上的三人都有些意外。篮子里毛茸茸的东西好像还在动，原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夏沐恩从来没见过这样圆头圆脑的小狗，看样子倒是更像一只小熊。 “以前我在欧洲的时候见过这种小狗，西班牙人很喜欢养这个，后来又传到了意大利和法国，据说是叫比熊。”校长也很是意外。 “原来这就是比熊啊，在巴黎的时候很多欧洲贵族的小姐很喜欢养，那时候明台就说要找一只送给大姐，这小家伙样子讨巧又浑身雪白，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太太把它丢在这的。”阿诚向来对小动物不感冒，当时也不懂为什么明台非想千里迢迢给大姐带只外国小狗回去。 “它这么小在这没吃没喝肯定活不下去啊，一会天黑了有车过来也看不见，就更危险了。”夏沐恩听他们说着小狗的来历，心里更是喜欢的不行，把它从篮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咱们带走吧，我来照顾它。” 小狗也很乖，像个爱撒娇的孩子，在夏沐恩身上自顾玩着。阿诚看着夏沐恩开心的样子，心里有了另一番主意，就也不反对。 眼看着到了南京，路上却遇到了关卡，前面的车辆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才得以放行。阿诚和夏沐恩有些紧张，他们的药品是按着礼品包装的，在校长那边的说辞是打算送给夏沐恩母亲家在西安的亲戚。可是一旦开箱检查，他们带着这么多药品难免说不清楚。 看着检查的日本兵走过来，阿诚赶忙下车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明诚的身份虽比不上明楼，可是在上海过一般的关卡都是可以免检的。为了一路上行动方便，明楼还给他签了一张免检通行证，希望能应对些突发状况。 可这日本兵却并不认可他的通行证，硬要把所有的物品开箱才肯放行。校长也下车来帮忙说着，他的箱子里带了几样贵价的古董，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过检的时候万一损坏了只怕要他自己承担。且不说这几样东西价值不菲，就算是有钱这些真品也是再难寻到了。 夏沐恩怀抱着小狗逗弄着玩，看似无意关心车外的事情，可她的手里已然子弹上膛。这个关卡一共两个小组，士兵六个，两个组长，只有一个军官，这几个人她和阿诚两个完全可以应付，火拼起来也不会太吃亏，只是到时候难免有许多要解释的地方。有了之前的经验，夏沐恩不敢贸然行动，就只是静静关注着阿诚那边的进展，随时准备配合他。 几个人纠缠的久了，日本军官也注意到了这边，径直走过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阿诚不想跟他们有冲突，一旦开火势必要引起注意，现下保护药品安全送到才是最重要的。正在阿诚心里盘算说辞的时候，一辆熟悉的军用吉普朝他们开了过来，下车的正是情报处长凌风。 说起这位凌风长官，阿诚上次碰到他的时候还是在舞厅看到信手拈花，风流倜傥，此刻见他步下生风，颇有军人的挺拔之姿。阿诚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凌风不在76号收集情报，怎么突然跑到南京来了呢，还跟他们撞个正着，若说是巧合真难相信，若他要是来找麻烦的，肯定是有了实证，对付他可比对付几个日本官兵困难多了。 凌风身边的手下把那个带头的日本军官叫了过去，拿出一份文件给他看了，又像是训示了几句，日本军官就连连点头，带着那两组关卡卫兵离开了。整个过程中凌风仿佛连句话都不屑于跟他们说，全由手下代劳。日本官兵离开后，凌风就安排他的人接手了关卡岗哨，他自己则向着阿诚他们走来。 “凌处长好，您怎么到这来了，还把那几个日本官兵撤走了？”阿诚问。 “不瞒明秘书，我刚刚得到线报，延安那边发了时疾，导致很多伤员情况急剧恶化，现在急需药材，正有人给他们偷偷运过去呢。这几个日本兵哪里查得出什么，我就带人过来了。”凌风看到车里的夏沐恩，便不再谈工作的事情。“明秘书艳福不浅啊，明长官这是给你放假了？” “是啊，难得有机会出来，明长官就让我带个朋友，一路上多个人也有趣些。凌处长要不要先检查我们车上的东西？”阿诚试探着问凌风。 “哈哈，明秘书真会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没情趣的，让你在女人面前费这么多唇舌。你们快走吧，现在到南京天都要黑了，正适合夜游秦淮河，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辜负了明长官的美意啊。”凌风笑着就与阿诚告别。 凌风的反应让阿诚意外又窃喜，不过幸亏这时候他来接手，要不然不知要跟那几个日本兵纠缠到什么时候。这位风流处长竟对自己一点也不怀疑，这倒让阿诚有些好奇。不过总算是把这一关应付过去了，阿诚和夏沐恩都松了口气。 到南京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好在阿诚已经提早安排好了在中央饭店过夜。吃过晚饭校长就回房休息了，一天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夏沐恩吃完饭就去找服务员要了些牛奶，回去喂小比熊吃饭。 阿诚回房间待了一会，就去敲夏沐恩的门。 “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小比熊很喜欢牛奶的味道，阿诚进屋的时候它吃的正香。 “说好带你出来玩的，出去逛逛吧。”阿诚的话说的简单，可却让夏沐恩惊喜万分。 “真的？你会不会太辛苦啊，这一天你都紧绷着。”夏沐恩知道阿诚心里惦记着任务，此刻她实在矛盾，她渴望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跟阿诚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也真心希望他能有时间多多休息。 “我不累，你想去哪，我陪你。” “那你下楼等我，我换个衣服就找你去。”夏沐恩喜笑颜开。 第 39 章 “咱们走吧。”很快夏沐恩就下来了。 “好，你想去哪？” “去秦淮河上游船吧，现在这季节在河上吹着风，一定很舒服。”女孩子自然是喜欢到处逛逛的，可是想到阿诚在她面前向来是个极严肃的上级，怕是没兴趣，倒是俩人在画舫上喝喝茶，听听曲，看看景，也不会太累。 “好。”阿诚既然说要陪她，自然说什么都是应承的。 夜游秦淮河，都是在这内秦淮河东西水关之间的河段。两岸全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飞檐漏窗，雕梁画栋，桨声灯影，华波映水。夏沐恩在画舫之中看夜色凌波，心里突然有些感伤。如果不是生逢乱世，能与这样的玉质公子泛舟湖上白首到老，应该也是一段神仙眷侣的佳话吧。对面的阿诚若有所思，夏沐恩也不在意，依然与他聊天。 “今天的你，不像你。”夏沐恩笑着看阿诚。 “怎么不像了？” “往常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你从不带我出去，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任务，就算是谢谢你吧。这次的事情，本来你不用跟我一起来冒险的。”阿诚没想好怎么跟夏沐恩说，就先按下不提。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愿意相信你，相信你一定是在做好事。既然是做好事，谁去做怎么做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需要帮助的人能得到帮助。” “你想事情总是这样通透洒脱。”对于夏沐恩的胸怀，阿诚是真心佩服的。 “这算是夸我吗？”得到阿诚的肯定让夏沐恩很开心。 “当然。”阿诚难得的笑了。 阿诚和夏沐恩在船上喝茶听曲，意境果然很好，夏沐恩跟阿诚说着在国外读书时的趣事，阿诚不愿说自己的，就认真当个好听众。 “我想送个东西给你。”阿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夏沐恩一愣。 “哦？无缘无故的干嘛要送东西给我。” “不是无缘无故……是有样东西想让你割爱，本来我不该问你要的，可是我确实很需要，所以我要先送你一样东西，你收了我才能开口。”阿诚说完如释重负，想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听阿诚这么说，夏沐恩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放心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其实在她心里，阿诚需要什么尽管言语一声，只要她有，肯定双手奉上。就算是要她这个人去做什么，她也是万死不辞。只是她想不到有什么是明家没有的，阿诚要铺垫这么多让她割爱。 “一晚上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原来就为这个。那我得好好想想找明少爷要个什么好东西，这样吧，明天我告诉你。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夏沐恩明白，阿诚陪她出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既然心愿已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果然阿诚很高兴，回去的路上又跟她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了，路上很顺利，到西安后阿诚和夏沐恩先把校长送到学校，算是完成明堂大哥的任务。然后阿诚去见了一起“做买卖”的朋友，把“礼品”交给他才真的能松一口气。任务顺利完成，阿诚请夏沐恩在当地最好的馆子吃了饭，就准备启程回上海了。 “这几天我不在，大哥一定很辛苦。”一上车阿诚就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上海，去大哥身边替他操劳。 “可是我觉得你更辛苦啊，明长官毕竟是当官的，他忙不过来还有你们帮他，可是你除了工作的事情还要照顾他的生活，还有咱们在做的事情。”看着阿诚俊朗清瘦的脸，夏沐恩忍不住心疼他。 阿诚不再多说什么，有时候他在夏沐恩面前会忽视了伪装，虽然她也一样是个为爱国而努力的战士，但大哥的身份是跟他生命一样重要的秘密。 “对了，昨天我跟你说的事……” “你还真是心急，”夏沐恩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小纸条，“我写在纸条上了，但是要你先说了我才给你看。” “我想要它。”顺着阿诚的眼光，竟然定格在夏沐恩怀里的小比熊。 “要它？”夏沐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可是你都没摸过它没抱过它，你又不喜欢小动物，要它做什么……”夏沐恩第一感觉是舍不得，可是她话一出口却突然想明白了。 “我知道你也很喜欢，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你要什么我一定尽力给你。”阿诚说着去拿夏沐恩手里的纸条，打开来的四个字也让阿诚有点意外。 “什么都好” 在夏沐恩心里，只要是阿诚给她的，哪怕只是随手拾来的一片落叶，她也愿意夹在最心爱的书本里，所以昨天阿诚问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都好。 阿诚有些无奈和不好意思，“你现在没想好就慢慢想，随时想到了就跟我说，这个承诺永远有效。”夏沐恩的答案让阿诚觉得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 “本来就是个玩笑嘛，你这么认真干嘛。”夏沐恩对着阿诚只能故作轻松。本来按着军统的规矩，搭档之间就不能有男女之情，从一开始她对阿诚的感情就只能深埋在自己心里。“你想送给沈小姐？” “嗯……我总让她难过，也不能陪着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说起沈心念，阿诚的眼中又是难得的温柔。 “放心吧，它这么可爱，女孩子都会喜欢的。”夏沐恩轻轻摩挲着它的头，刚刚相遇又要告别。 “还有……别让我家人知道这事。毕竟现在不能守着她，就也不必再多打扰了。” 阿诚对沈心念的用心又一次触动了夏沐恩。原来爱一个人就是看到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给她，哪怕已经是最好的，也怕不合她的心意。不管平时对别人多冷若冰霜拒之千里，面对她就只有一颗真心的温情。 第 40 章 回到上海后阿诚先送夏沐恩回家，又吩咐了司机回去休息，就自己一个人开车去复旦大学了。小比熊在他身边的篮子里有些待不住，一会儿仰脸嘤嘤的看着他，一会儿往他身上蹭要他抱。阿诚只得一只手托着它，另一只手开车。 “你要乖啊，不许不听话，要逗她开心，她一个人心里一定不好过，要替我好好陪着她……”阿诚把车停在沈心念回来会经过的地方，站在路边等着的时候对着小狗喃喃自语。本来阿诚一个人的时候已经足够吸引女学生的目光，现在还带着一只这么可爱的小奶狗，更是引来了来来往往女学生的瞩目。眼看着快到下课的时间了，阿诚却突然决定离开，开车直奔楚唯翰家。 “怎么是你？”看见门口的阿诚，楚唯翰有些惊异。 “有事请你帮忙，我能进去说么？” 阿诚态度客气，楚唯翰也没理由拒绝，可是看到阿诚从怀里掏出毛茸茸的小家伙时，楚唯翰彻底被惊呆了，“这是？” “朋友给的，是欧洲贵族小姐很喜欢的宠物，楚长官可以送给沈小姐，上次的事情是我得罪了，这个就当赔罪。”阿诚说得诚恳。 “既然是赔罪，这样讨女孩欢心的事情你怎么不自己去？”楚唯翰对阿诚的做法有些不解，他一直把阿诚看作他追求沈心念最大的障碍。 “楚长官希望我去讨她欢心？我说的赔罪是因为得罪了楚长官的人，我是不想伤了咱们的同袍之谊，她一个普通的女学生用不着我明诚几次三番的道歉认错吧。”阿诚说的很坦然，这些话果然让楚唯翰很受用，他脸上的神色明显放松了。 “呵呵，不希望。既然明秘书愿意成全，楚某就谢了你这个人情。”楚唯翰接过小比熊，软软的一团捧在手上很是可爱。 “礼送到了，我就告辞了。”虽说表面功夫不得不做，阿诚还是不愿意在楚唯翰这多做停留。 楚唯翰客客气气的送走了阿诚，就回去琢磨着怎么样给沈心念个惊喜。 本来阿诚从没养过小动物，也不懂为什么有人能把宠物当成家人一样，可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当他把小比熊交给楚唯翰的时候，他心里却也有些舍不得。当初明台要给大姐带个小狗的心思，他也是明白了几分。 回家的路上阿诚庆幸自己做出了理智的选择，既释怀了楚唯翰心里的芥蒂，又能让沈心念没有任何感情负担的接受。至于是谁的礼物一点儿也不重要，只要能让她开心就好。阿诚又想着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大哥一定很高兴，心里畅快了些。 阿诚一进家门就看到阿香早就做好了饭菜，大哥和明萱都在等着他。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对明楼向来规规矩矩。 “嗯，去换个衣服，快来吃饭吧。”明楼的表情很平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切顺利。 “阿诚哥，你怎么才回来呀，下午跟夏小姐通了电话她早就到家了。”明萱笑着看阿诚，一张好奇脸写满了对他下午到晚上行踪的疑问。 “你给她打电话干什么？”阿诚有些不悦。 “是我让她打的，算时间你们该回来了，问问你有没有把人家送回去。”明楼发了话，倒让阿诚有些心虚。 “大哥，我先去处理了点事情，这才回来晚了，我该先打电话回来说一声的。”阿诚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说辞，也不想随便搪塞。 “没关系，回来了就好，路上辛苦了，好好吃饭吧。”明楼没再继续追问，让阿诚松了口气。 晚饭后明楼吩咐明萱回房去临帖写字，说是要磨练她的性情。明家的女儿都是幼习赵孟頫，他的字秀丽典雅，外貌圆润秀丽，内涵筋骨挺拔，却实是柔中带刚透着力量感，与明家的家训相得益彰，很适合女孩练习。明萱从小在哈尔滨长大，没人督促，按明楼的标准看她的字不仅潦草，也没有气韵。明萱向来最听师哥的吩咐，只要在家的时候就日日临帖，从不偷懒。有时候明楼也确实是真心把她当妹妹一样□□，仿佛汪曼春不在了，教好她的妹妹走正路也是他的责任，当然，这也方便了明楼在有事跟阿诚商量的时候含蓄的把她支开。 在家的时候，除了晚上睡觉，阿诚多半是在大哥的书房里，有时是商量行动的计划，有时是跟大哥一起工作。只有楼诚兄弟二人的时候，许多话说起来就简单多了。 “大哥，这次任务很顺利，也没有什么损伤。中间过南京的时候有日本兵的关卡，刚好凌风去了，也没有为难我们。”阿诚向明楼汇报着行动细节。 “嗯，你做事向来稳妥。别的呢，你们俩能合得来么？婚姻是人生中的大事，你若不愿意，大哥不会勉强你。”明楼说这番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感情的事情谁都不能勉强。棒打鸳鸯的残忍是快到斩乱麻，痛过之后还能休养生息，可是乱点鸳鸯谱让两个人日日相耗就像钝刀子割肉，更是强人所难。 “还好，我们一起配合的很好。”阿诚不想回答明楼的问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心里中意沈小姐，我想办法帮你妥善安排就是了。”明楼不知阿诚心里用意，只当他是愿意为了革命压抑自己的情感，心里更是感念这个弟弟的懂事和隐忍。“下午你是去见她了吧？” “我……去了，但是没见。”阿诚对明楼说的也是实话。 “你们俩，也不是一定不可以，如果你想……”明楼看得出阿诚对她并非露水情缘，便不想他总是委屈自己。 没等明楼说完，阿诚就急着打断他的话。“不，大哥，我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样对谁都不好。我现在不会考虑结婚的事，大哥，我只想跟你一起战斗，早日完成我们的事业！”虽然阿诚心里很想考虑明楼的建议，可他依然说的坚决。这时候，没有什么比沈心念的安乐重要，上次清水雅云利用沈心念制衡他和楚唯翰的手段让他不寒而栗，如果她的身份只是楚唯翰喜欢的女孩，各方面都不会注意她，便会省去许多麻烦和威胁。 “好，坚持到底，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第 41 章 沈心念在学校里本来没什么朋友，女孩们都不愿在她的才华和姿容下相形见绌，有意追求的男生在她的冰冷拒绝下也都偃旗息鼓，不过自从在76号受伤之后她倒是跟明萱成为了朋友。单看外表，这两个少女在学校里都备受瞩目又各有风姿，明萱娇俏可爱明艳照人，沈心念仙姿佚貌如初发芙蓉，站在一起谁都不会显得逊色。沈心念安静内敛，不善与人打交道，明萱活泼开朗，又想缓和跟阿诚的关系，自然也愿意多关心沈心念。想到昨天夏小姐明明下午就到家了，可是阿诚直到晚上才回来，明萱想来沈心念这套套话，就约她下课后一起去逛街喝茶，可沈心念却说介绍一个朋友给她认识，俩人就定在了学校后面的小公园。 明萱到的时候沈心念靠在在长椅上，却是只有一个人。 “心念，怎么就你自己啊，你的朋友呢？”明萱快步走过去。 “在这呀，”原来沈心念手里捧着的正是那只小比熊，“就是这个小朋友。”沈心念笑着说。今天阳光很好，更衬得沈心念肤白若雪冰肌玉骨，像一朵盛开的梨花般清新纯净。 “这是哪来的小奶狗呀，好像是欧洲纯种的比熊啊，真可爱！看样子才出生没多久吧，是阿诚哥昨天给你的吗？”明萱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他回来了？” “你不知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今天早上楚先生给我的，我一直想着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就叫你来一起看看。”沈心念先开了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楚先生真是个知情识趣的绅士，阿诚哥他整天就知道围着我师哥转，才不会有这哄女孩的心意呢。这小狗浑身雪白，又毛茸茸的，要是我呀就叫它‘雪球’，听着就很好吃，哈哈。”明萱笑着逗沈心念，“不过你肯定不会取这样的名字，沈大才女应该赋诗一首，才不辜负楚先生一番心意啊。” “哪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人生在世已经够辛苦，何苦连一只小狗身上都要赋予那么多意义。你看它小脑袋圆圆的，像不像一颗汤圆？”沈心念不在意她的话，自顾与小家伙亲热着。 “你不会是给它起名叫‘汤圆’吧？”明萱吃惊的看着沈心念。 “汤圆不好么，听着可比‘雪球’好吃哦。”沈心念也打趣明萱。 “不是不好，我只是觉得你和楚先生都是诗情画意的人，你们的小狗应该有个文雅的名字。” “谁说是我们的小狗，他既然送给我那就是我的了。明萱，你不觉得汤圆让人很温暖么，原本汤圆的皮馅都是生硬冰冷的，可是沸水一煮就软糯交融不分彼此了。” “被你这么一说，还挺浪漫的啊，我晚上回家也要给我师哥包汤圆吃。” “你经常做东西给他们吃吗？你手艺好，他们俩一定都很喜欢。”沈心念看着明萱心中油然而生一丝羡慕。 “也不经常，师哥倒是没话说，做了什么都会吃，也不挑剔，就是阿诚哥……他不喜欢我做饭，尤其不爱吃甜的，恨不得在饭桌上都要选个离得远的位置坐。” “他不爱吃甜的？”沈心念很是意外。 原来，沈心念是想起跟阿诚去骑马那天，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家汤圆铺子，俩人折腾了一天又没有吃东西，阿诚就说去吃点汤圆垫垫。可能是老板娘看他们两个都太瘦了觉得心疼，给盛了满满两大碗。 当时沈心念心里难过，只吃了两个就作罢。可阿诚却像没事似的说最爱吃汤圆，吃完自己的还把沈心念剩下的也都吃了。后来沈心念看出了他的心思是想两个人再待一会，在他又要老板娘再来一碗的时候止住了他，怕他吃太多粘性的食物不好消化回去会难受。 本来阿诚确实不爱吃甜食，可那一天不知道怎么了，一点也不觉得甜腻，只想着要是两个人能好好的待在一起，哪怕以后的日子里只有汤圆吃，他也愿意。等他回家的时候心里胃里都是火烧火燎的难受，哪怕阿香做出山珍海味他也都吃不下了。 “哎，我做什么阿诚哥都不喜欢。”明萱的身份始终让阿诚不能释怀，尽管她心里早已愿为明楼牺牲一切，可阿诚自责的同时仍然不能原谅她的欺骗。明萱甚至想过，如果不帮他们把亲妹妹找到，就算明楼有朝一日能接受自己，阿诚也不会认她做嫂子。“还是楚先生更好些，对你的心思也是细致周到。这种比熊犬是现在欧洲最时髦的宠物犬，多少人想要还找不到呢。” 沈心念没接话，这些年来楚唯翰确实为她做了不少事，有那么几次她也不是没想过从此两厢厮守，谈诗论道。可是，就算从前没有阿诚，他们俩之间也总有那么一步说什么都跨不出去，现在她的心里既已有了阿诚，就更是无法与楚唯翰将就余生。 “这个公园人真少，以后我每天下课了都要带汤圆来玩。”沈心念看着它，语气和眼神都是柔柔的。 “在学校里玩不也是一样的么，我平时回家了又没人陪你。” “才不呢，学校里人多，他们要捉弄汤圆的，在这里环境好又安静，它这么乖，我不想让别人欺负它。” “谁说的，小狗就是喜欢有人陪它玩啊。心念，是你自己不想看见其他人吧……”明萱不知道她和阿诚到底怎么样了，总是觉得他们俩都有事情瞒着，谁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是呀，就是我不喜欢应酬那些人来人往的，我们俩在这安安静静的，我就觉得很好。你不是要做汤圆么，还不赶紧回家去准备。”沈心念不想被她看透自己的心事，就故意转移话题。明萱被她这一提醒，才发现下午已经过去了大半。 “你也早点回去吧，天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好。”沈心念答应着，又看似无意的说，“阿诚哥他胃不好，吃多了甜的可能不舒服，你就做点热汤面给他吃，也不麻烦。” 明萱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明明是关心的，却装作毫不在意，虽然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 42 章 明楼和阿诚到家的时候已过了晚饭的时间，明萱准备的汤圆正好当做宵夜。他们俩一进屋，汤圆温热甜香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明楼看了一眼称赞做得不错，就叫她也来一起吃点。阿诚说要上楼换衣服，可那汤圆的味道却让他不住想起与沈心念在马场那天的情景。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那天不放纵一次，真正拥有她。 “阿香，给阿诚做碗热汤面吧，他不爱吃甜的。”明楼吩咐道。 “师哥，我做好了，放在厨房里……只是阿诚哥不爱吃我做的东西。”明萱果然按着沈心念的吩咐给阿诚单独做了一份。 “去端来吧，做好的食物不能浪费。”这段日子明萱虽说是回到了明家，可谁都能看出来阿诚对她的态度跟以前大不相同。阿香还以为阿诚是因为明萱拒绝订婚觉得尴尬才不愿意亲近她，可是明楼知道阿诚有些时候还真是让这个小姑娘受委屈了。 “阿香，叫阿诚赶紧下来吃点东西再熬夜。”明楼知道，这时候要是不叫他，阿诚大概就得饿着肚子干活了。 阿诚站在桌前望着窗外，月光依旧皎洁，虽然已经入夏了，可是一个人看着总有些凄冷。第一次跟沈心念散步聊天看月亮的时候还有些倒春寒呢，可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心念，你会不会也一个人看着月亮，会不会想起我？ “阿诚哥，大少爷叫你下楼吃点东西再干活呢。知道你不爱吃甜食，明萱小姐给你做了热汤面。”阿香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怎么知道？”明萱刚到上海的时候阿诚虽然经常带她出去吃饭，却没有特意跟她说过自己的饮食喜好。 “可能大少爷告诉她的吧，你快下去吃一口吧，免得大少爷一会又要训你了。”阿香劝着阿诚。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阿诚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了，可是那熟悉的香甜气息让他毫无防备的想起跟沈心念吃的最后一顿饭。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会不会为了之前的事情难过。阿诚要知道些她的近况，就只能暂时放下自己心里对明萱的怨怼，下楼去跟他们两个一起吃宵夜聊聊天。 “你快过来，这面汤一会都凉了，吃点东西，一会还有好些事要你做呢。”明楼见阿诚下来了赶紧招呼他过来。 “知道了大哥。”阿诚不再多问，端起碗来埋头吃着。 “这都夏天了，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明楼问明萱。 “今天跟心念见面，看她养了一只叫‘汤圆’的小狗，觉得很有意思，就想着回家来做点给你们尝尝。”明萱看是答着明楼的话，余光却一直往阿诚那里瞄。 听到沈心念的名字，阿诚心里一惊，他用筷子撩拨着碗里的面，故作漫不经心的问，“叫汤圆，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能有什么特别意思啊，就是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白狗，长得就像一颗汤圆。以后每天下课啊，她都要带着汤圆去我们学校后面的小公园玩，可有的忙了。”明萱的话看似无意，却是有意想告诉阿诚，希望他有空的时候能去陪陪沈心念。 阿诚听得出来明萱是特意告诉他这个信息，一抬头竟与明楼四目相对。明楼的眼神像在问他，是不是他给沈心念的。阿诚被明楼看的有些心虚，这次多亏明萱嘴快，替他解了围。 “阿诚哥，你看楚长官多体贴啊，总想着给心念找些好玩意来。那可是欧洲的小狗，特别难找，很多太太小姐都喜欢，有钱都买不到的。现在有汤圆陪着心念，她比以前爱笑了呢。你也要去找点稀罕东西送给夏小姐啊，也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我看你们俩一点也不像谈恋爱。”看阿诚今天对她的态度好了些，明萱说话就又是不知深浅了。可是听到这只小奶狗很得沈心念的欢心，阿诚心里还是欢喜的。 “你懂什么，婚姻大事，合适最重要。”明楼发了话，明萱和阿诚就也都不再多说，“不过明萱说得对，夏家也是大户，什么好东西都不缺，你要送礼可得多花点心思。 “知道了大哥。”阿诚应了一声，又开始低头大口吃面。 吃完宵夜后，明楼就让明萱回房练字去了，他和阿诚则一头钻进书房，开始了又一个通宵的工作。 “你还好吧。”明楼的语气中带着关切，“明萱都看得出，虽说夏沐恩是你的女朋友，可你对她一板一眼没有半点情意，你们这个年纪，总该有些亲密举动。我从旁看着，你眼里心里都是那位沈小姐，刚才明萱提起她的时候你那眼神就像个偷糖吃的孩子。” “大哥，你不用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跟沈心念已经断了联系。我离开她，就是希望跟你一起战斗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大哥对他情绪的关系让阿诚很感动。 “你真离得开才好，要是离不开倒不如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心爱的人自己守着，总好过假手他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没珍惜。”明楼说的若有所思。 “大哥，我……”多年兄弟楼诚早已默契如一，阿诚想把沈心念托付给楚唯翰的打算明楼心里清清楚楚，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从未对女人动过心思，既然这位沈小姐能让他如此牵挂顾念，那必定是用情至深。 “你自己再想想吧，想好了跟我说。现在有个坏消息，今天我收到了飞鸟的密电，你们去延安送药的时候特高科收到消息，这才会有日本官兵的关卡和凌风带情报处的人去执勤。飞鸟推断，那天跟你接头的人里，可能有日本人的眼线。” “眼线？那我暴露了么？”明楼的话吓得阿诚一身冷汗。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已经跟延安那边申请，所有参与接头的人都要重新彻查，并且严密控制在延安内区，绝对不能离开组织的视线，至少这样他不能来这指认你，那些莫须有的怀疑我们总有办法化解的。”明楼冷静的分析着。 “大哥，我们要不再制造一次分裂吧？这样即使我暴露了，你也能……” 第 43 章 “混账！”明楼被阿诚的话激怒，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以后暴露也好，牺牲也好，你再敢说这种话我一定打得你爬不起来！”因为愤怒，明楼的胸口有些起伏，继而又是一阵莫大的悲伤，“我已经送明台去死过一次，这样残忍的事情你还要我再来一次吗？如果注定要牺牲，我已经随时做好准备了。”明楼情绪依然激动，现在只有他和阿诚两个人相依为命，如果连阿诚也不在了，他一个人要如何坚持下去。 “大哥，对不起。”阿诚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心里内疚又自责，虽然他是为了保全明楼，但是却忽视了他自己的安危对明楼来说也是十分重要。“我是想只有你活着，结婚生子，明家才有后啊……”阿诚急着解释。 “你是不是又想挨皮带了！？”这次明楼是真的发了怒，刚才他生气就是因为阿诚不懂明楼把他看得和自己一样重，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去保护阿诚。这么多年来，关于阿诚这个弟弟的身份就数明楼最在乎，在他心里不管他和阿诚谁有了孩子，那都是明家的血脉延续，阿诚这话明显还是把自己当外人，这对明楼这些年来的心意又是多大的辜负。 阿诚自知失言赶紧跪下，“大哥我错了……我一着急……” “好了，起来吧。”看着阿诚惶恐的样子，明楼突然觉得很心疼，他扶起阿诚道，“以后遇事不许急，天塌下来你也要稳得住，还有大哥在呢。你要时刻记得，在大哥心里，你的命更重要。”明楼此刻对阿诚只有无限的疼惜，怎么会有这样懂事的孩子呢，为了国为了家那么狠心的把自己心尖尖上的人送到别人的怀抱，可又像个大人似的操心着明家的传宗接代。 此刻明楼眼前的阿诚就只是个犯错的幼弟，让他不忍责备。“行了，我说的话以后记着点。还有正事跟你说，我们必须马上解决。飞鸟说清水雅云并不是把小妹训练成日本特工，而是通过一个神秘的爱国抗日组织安排她来刺杀我这个汉奸。如果我们不知道她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误杀了她。”想起这个，明楼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爱国组织？那还算没走上歪路，但她眼里的我们可就是十足的汉奸小人了。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无论你们谁得手，都是兄妹相残。万一赢的人是你，她再把真相和盘托出，就是对你最大的打击。”阿诚对清水雅云的卑鄙恶毒憎恨至极。 “希望她不要马上走到这一步，她应该会先利用小妹的身份威胁利用我，活的总比死的有用。现在我倒希望她快点出手，有行动就会有破绽，我们就能找到突破口。”明楼的眉头紧锁着，他要想一个能快速见效的方法，赶在清水雅云动杀念之前确认小妹的身份。 “大哥，飞鸟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呢，难道他是清水雅云身边的人？至少我感觉他离清水雅云比离我们近。” “你说的有道理，也许他离我们都很近。这两件事都要有具体的应对方案，你抓紧把这些信息整理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利用的人手资源，我们要尽快开展工作，明天给我详细的报告。” “知道了大哥，我会安排好，你现在吃着药身子虚，千万别熬夜。” “行了，快去吧。” 阿诚整理好明楼交给他的资料时天已经快亮了，他洗了个澡收拾一下就准备先去上班。他心下想着把手头上的事情赶紧处理完，正好下班后要去码头安排发货，不用等大哥一起走，结束早的话还可以先去看沈心念一眼再回家。 到了办公室，阿诚就又成了八面玲珑的明秘书。明长官办公室的工作安排他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一切会议活动皆由他先过目筛查，与各方的往来关系也都协调的妥妥当当。今天事情多，直到下午三点多阿诚才吃了饭，回到办公室刚想眯一会，就听到了敲门声。 “明秘书，忙着呢？”阿诚循声望去，是情报处处长凌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没有，凌处长有事么，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来。”阿诚想起那天的事情，赶紧打起精神来。 “也没什么事，我就闲人一个，你们可是这新政府里的肱股之臣，我就是仗着这身皮骗骗小姑娘，工作的事啊应付过去就得了。”凌风东拉西扯的不说来意。 “凌处长过谦了，上次碰见您就是到南京去出外勤，还说自己不勤勉么。”阿诚故意说起在南京的事来试探凌风，如果他真的为此而来，就一定会找机会套阿诚的话。 “上头吩咐了我哪能不去啊，不过说实在的，那次兴师动众的那么多人知道，去了又能有什么收获啊。哪像你，出门也有佳人相伴，真让兄弟羡慕啊，哈哈。”凌风丝毫不在意办公室里别人的眼光，无所顾忌的与阿诚开着玩笑。“不过你身边那个美人，可不简单哦。” “夏小姐她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孩，她很小就在外国游学读书，是个很独立的新女性。”阿诚不知道凌风此言何意，只能见招拆招。 “你平日里都叫她夏小姐么？明秘书不会是还没碰过她吧。”凌风脸上一抹邪魅的笑，直直看着阿诚。 看阿诚面露尴尬之色，他又走近了些，在阿诚耳边低声说，“那天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看她的神色和反应都像是受过训的。现在延安和重庆在我们这的钉子很多，明秘书可真的要小心啊。” 听了凌风的话，阿诚心里一惊。早跟夏沐恩说过了不许擅自行动，她的小动作还是被凌风发现了。“多谢凌处长提醒，看来我真要多留意才是。” “客气什么，不过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万一她就只是个机灵的美人，明秘书别怪我多嘴就是了。我这人啊，看见这漂亮的，难免就看得多想得多，明秘书勿怪，勿怪。”凌风向来把自己说的玩世不恭，可是几次接触下来，他的观察、反应甚至足下生风的步态都让阿诚确定，他的本色绝不是面上给人的纨绔风流。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因为我给明长官惹上什么麻烦，那可真是担待不起。以后还请凌处长多多提点，阿诚先谢过了。” “明秘书果然剔透啊，指点没问题啊，下次你认识新女孩的时候也介绍我一起认识啊，不客气的说一句，看女人我凌风可从来没有走过眼。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个约，先走了，回见。”凌风说完就哼着小曲出去了，可他三言两语下来却说的阿诚困意全无。 第 44 章 阿诚仔细回想那天的情景和凌风刚才的话，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索性收拾东西直接到码头去。在伪装工作上，若说阿诚与明楼的差距也就在这了，明楼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总能跳出自我情感的禁锢，因势利导寻求破解之法。而阿诚则还保留着这一点点对感情的执念，一旦他心里有了一些人有些事，就总会有些放不下，可这又何尝不是阿诚难得的赤子之心呢。 公园里，夕阳下，沈心念一袭白色长裙在长椅上看书，汤圆在她脚边撒娇打滚。 “你怎么这么淘气呀，你要乖一点别人才会喜欢你。”沈心念笑着看汤圆，它眼睛圆圆乌黑锃亮，歪着头的样子就像个调皮的孩子。 虽然那天阿诚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像是在告别，可沈心念心里一直觉得，她和阿诚绝不会就这样再也不见。那天她借明萱的口告诉阿诚自己日日会来这里，无非也是期盼阿诚能来见她。 然而，阿诚到了码头之后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青木少佐和陈跃申都在码头上，身后还带着他们各自的人马。阿诚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知道有消息说这次运送的货物中有违禁品，青木和陈跃申奉清水雅云之命到码头来，一个抓人，一个查货。幸好这次阿诚并没安排什么行动，就去找方书良问些情况。 “阿诚哥，咱们的货都装好了，没问题。”方书良见阿诚过来，赶紧汇报。 “你姐夫他们看了么？”阿诚问。 “那个日本军官说要亲自检查，他好像不知道那个是我姐夫。” “不知道你就别说了，明家的买卖都是正当生意，他们有什么要检查的尽力配合就是，沾亲带故的倒让人怀疑。” “知道了阿诚哥，检查之后我会清点数目再让师傅重新包装，不会耽误那边收货的。”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方书良办事能力进步很大，这让阿诚十分满意。 可是青木和陈跃申一起过来，还是让阿诚放心不下，他就去跟方书良看似无意的聊着天，不敢离开。等着青木查到他们这里时，天都已经黑了。 “明秘书别见怪，清水长官的命令，所有货品不管是到港的还是要发走的，一律要开箱检查。”青木的脸就是典型的日本军官形象，冷酷残暴，没有一点人情。 “没问题，我们明家的都是正经生意，只是青木少佐一定要小心，这些香水的原料都是欧洲进口的，成品价格很高，万一有什么损坏可就不好了。”阿诚的态度不卑不亢，既给了清水雅云面子，也是暗示青木明家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明长官自然会出来说话。 “明秘书放心，我们都是按规矩检查，如有损坏，自会照价赔偿。” 清水雅云向来对明家的产业和资本觊觎已久，青木检查的也格外仔细。此时他若能挑出一点纰漏，就给清水雅云进一步调查明楼提供了绝佳机会。可是事与愿违，本来这次就没有什么任务，再加上有阿诚在，青木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看着青木垂头丧气的样子，阿诚才放心离去。这时候沈心念是肯定不在了，可阿诚还是去了。对阿诚来说，就算看不见她，在她待过的地方坐上一会儿，哪怕只是想想工作上的事情，他都觉得思路更清晰些。 时局动荡，明楼公务繁重，打理明家生意的重担主要就落在了阿诚身上。虽说青木去的那次明家的货品都是清清白白的，可有时候也确实要为组织做些事情，现在特高课和行动队的人常年驻守在码头，为免让人发现端倪，阿诚只得每次都全程跟着，直到货品全部发出他才能安心离开。 这样一来，阿诚能见到沈心念的次数就更少了。他偶尔才能远远的看她一会儿，可只要想起沈心念能在这乱世中如遗世独立的仙子般平安喜乐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他的心就是定的，所有的相思之痛他都愿意承受。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阿诚有时还能看到沈心念如空谷幽兰的倩影，可沈心念却从来都不曾察觉在她身后，这刻意隐藏的深情守护。尽管她仍旧每天都带着汤圆去公园玩一会，可她心里已经从一开始笃定的认为阿诚一定会来找她，哪怕只是当做朋友间的偶遇，到现在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习惯性的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与自己独处。 有时候，沈心念甚至有些生他的气，难道这番相遇相知在他心里就真的如此缘浅情薄么？在她心里，明诚就是这世间最温暖的阳光，在她幽暗孤独的世界里打开了一扇可以敞开心扉的窗。他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是所有女孩心中完美的向往，可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也如此干脆决绝。 明诚那么遥远，他是新政府里八面玲珑的明秘书，是明楼当做亲弟培养成人的二少爷。明诚又那么近，在她窘迫无助的时候他亲口要她叫一声“阿诚哥”，在76号的监狱里费尽周折替她解围，在海军俱乐部里他们配合默契，当明诚贴近她的脸颊，空气里都是红酒味混着他身上的烟草气。还有那次在马场，明诚抱着她策马林间，她怕碰到他的伤口小心翼翼，他却更有力的迎了上来给她更坚实温暖的怀抱。 可那天沈心念心里也是委屈的，毕竟在最后关头，明诚还是退缩了，哪怕她不在乎名分礼数，不考虑向明楼报仇，只因情之所至，只求与他两相欢好，他也依然不要她……沈心念的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明诚，如果你从来不想拥有我，为何还要走近我招惹我，让我依赖你迷恋你……沈心念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第 45 章 忙完月底的总结报告，整个新政府里已经空荡荡的了。阿诚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打算再去小公园里坐坐。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阿诚看见一对老夫妇吆喝着卖汤圆，就过去买了一碗带走。阿诚在沈心念常坐的长椅边，也像她那样静静的坐着。他用勺子随意拨弄着，自言自语道“你有‘汤圆’，我也有哦。”阿诚闭上眼睛，任思绪沉浸在这甜润气息中。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一个带走夕阳，一个迎来夜月，像是彼此的影子，在日夜交错的时空里默默陪伴。 坐在这里，阿诚总能想起跟沈心念在一起的时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记忆里愈加生动。沈心念对他的称呼时常都不一样，这个女孩心思太细腻柔软，一点点不同都有她对明诚的心意。 初次见面她疏远而拘谨，一句“明少爷”拒他于千里之外；几经相处二人熟识，她像旁人一样叫他阿诚哥，在他面前也不再拘束退缩，常有小女孩的娇嗔；76号的舞会上，看着他和夏沐恩出双入对她赌气称他“明秘书”，像是与他划清泾渭分明的界限；监狱审讯室和海军俱乐部他们心有灵犀，林间策马他们远离乱世纷争，耳鬓厮磨间沈心念字字真切的叫他“明诚”，她说他的名字好听，他说她性子“澄明”；她不顾世俗愿以身相许时轻唤“诚哥”，此中情意，昭然可见。 想到这些，阿诚的眼圈已有些微红，他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一口一个汤圆。囵吞之下他当然还是会难受，可此刻这难受也让他不舍，就像回到了那一天，他们才刚刚分别。 七月的上海白天里烈日炎炎，晚上虽然凉爽些也依然让人透不过气。闷热的天气总会带来一场大雨，看天气不好，阿诚就准备离开，却在月光下看见一枚精致的金镶玉耳环。这里不常有人来，阿诚想着也许是沈心念掉下的，就包在手绢里小心收起，想着以后万一有机会还可以还给她。 沈心念发现耳环不见了时，外面已开始打雷了，她怕下起雨来更是难找，就赶紧跑到小公园去，却怎么都找不到。沈心念心里自责极了，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本来是日日挂在脖颈间的，可是现在她带的是明诚送给她的梨花玉坠，那枚耳环只是随身带着。下午没去别的地方，在这好端端坐着竟会不见了，难道是母亲在天上看见她迷恋明诚，不肯对明楼动手而责怪她么？ 想到这，沈心念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跪坐着在靠在长椅边上。天空中雷声阵阵，一场暴雨倏然袭来。沈心念出来的匆忙没有带伞，反正回去也要淋湿，她索性在雨中无所顾忌的哭着，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明诚，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在……你真的不要我了么……母亲在怪我，我该怎么办……”雨水淹没了她的声音，越下越大。 沈心念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怕打扰到已经休息的同学，只是简单擦拭了一下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同学看她脸颊绯红，近探额头也是滚烫，想必是昨天淋了雨，就赶紧送她到学校里的医院去。 明萱来看她的时候，沈心念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的昏睡着。 “明诚……明诚……”她的声音极轻，可明萱听得出她是在叫阿诚哥。平日里问她总是不承认，现在病倒了倒是肯说出真心话了。明萱不禁有些心疼她，那么柔弱的人儿却要硬撑着不肯低头说句软话，便退出病房来给阿诚的办公室打电话。 “你好，明长官办公室。”电话响了两声就传来了阿诚的声音。 “阿诚哥，你忙么？”明萱问。 “当然忙，你有事么？不急晚上再说。”阿诚那边几个人的声音像在争执什么，看来此刻定是忙的焦头烂额。 “那……你忙吧，回家再说。”明萱怕影响明楼的工作，便没有告诉阿诚，想着自己在这照看着也是一样的。 明萱回到病房的时候看沈心念已经醒了，就去给她倒了杯水。 “你昨天淋了雨？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嗯，晚上出去的匆忙，没带伞。我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沈心念说话的气息极轻，看着不像是一般的感冒着凉。 “喝点水吧，”明萱扶起沈心念，碰到她身体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烫？像火烧着一样。” “我没事的，别担心。”沈心念勉强冲她笑笑。 明萱就在病房里陪着她说话，可沈心念身子实在太过虚弱，跟她说了会话就又要睡了。看她要休息了，明萱也想早点回家，如果阿诚回来了就告诉他来看看，肯定比她在这陪着更能让沈心念开心。 可是明萱到家的时候只有明楼一个人，说是阿诚到码头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你有事找阿诚？”明楼好像能看透她的一切心事。 “你怎么知道……”明萱有些心虚，她怕说起沈心念的事情让明楼不高兴。 “你今天进门没叫‘师哥’。”明楼的答案干脆坦然。 明萱被明楼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平时不管阿诚对她怎样，只要一进家门她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师哥前师哥后的停不下来。 “沈心念病了，我想跟阿诚哥说一声……”明萱以为明楼不喜欢沈心念和阿诚在一起，一直看着他的脸色。 “知道了，他回来我告诉他，晚上你回学校住吧，有什么事情也能照应一下。”明楼叹了口气，虽然知道阿诚的心意，可感情的事他不能替阿诚做决定。 “师哥，你真好。”原本明萱是觉得明楼在感情的事上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可没想到他会主动告诉阿诚，她心里想着，是不是有一天师哥也会原谅她接受她呢。 明萱的电话阿诚没放在心上，尽管忙碌了一天阿诚已有些困倦，可码头上的工作安排好了阿诚还是想去小公园里坐坐，仿佛这样他就跟沈心念离得更近一些。在离开路过学校的时候，阿诚竟然跟明萱面对面碰见了。 第 46 章 “阿诚哥你怎么在这？师哥说等你回家再告诉你……”明萱看到阿诚很意外。 “告诉我什么？”阿诚没想好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就顺着明萱的话说。 “心念病了啊……” “她怎么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一提起沈心念，阿诚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听说她病了，阿诚很是担心。 “下午打电话你没工夫搭理我啊，就是淋了雨着了凉，有些发烧，你不用着急。同学把她送到校医院了。” 阿诚没再跟她多说，转身向着校医院去了。明萱眼看着他越走越快，在黑暗中好像要跑起来似的，心里不禁想着这俩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夜色下的校园安静极了，阿诚走进沈心念的病房，看她睡得并不安稳，好像是在做梦。他忍不住去抓沈心念的手，刚握着她就醒了。 沈心念看着阿诚不说话，阿诚也看着她，月光透过窗口照进屋子，两个人像是剪影一般一动不动。 “我以为你再也不来找我了。”话一出口沈心念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怎么会呢，最近……太忙了。”看着沈心念憔悴的样子，阿诚的心再也硬不起来。 “是不是病了你才会来，那我永远都不要好了。”沈心念在阿诚面前也是偶尔任性。 他俯下身自半蹲在沈心念床边，伸手替她理着额前的头发。“傻孩子，不许胡说，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一下子病成这样。” “昨天夜里在外面淋了雨……”沈心念小声回应。 “那么晚出去干什么？” “下午在小公园里看书，把我母亲留给我的耳环弄丢了，晚上我回去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后来就突然下大雨了……原本我只有那个了，现在连那个也没有了。”沈心念说起来又有些难过。 听她这样说阿诚心里更是自责，若不是他自作主张捡走了，沈心念自己来寻回去，也就不会被大雨淋了病成这样。可现在他不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不能现在还给她，告诉她其实经常都在远处看着她吧。 “你安心养病，我去给你找，等你好了我一定帮你找回来。”阿诚笑着看她，“刚才做梦了是不是，轻轻碰一下就醒了。” 沈心念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阿诚。 “别怕，我在这陪着你。”阿诚替她掖了掖被子。 “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沈心念怕他又一去不回了。 “会，你要乖，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阿诚柔声哄着她。 “那……你明天一定要来。”沈心念病着就愈发爱在阿诚面前使小性子，却让阿诚心里很是受用。 “好，一定来。”对沈心念阿诚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一个问题答几遍都行。 “还有……别告诉楚唯翰我病了。” “你不说，我不说。”阿诚刮了下她的鼻子，原来在沈心念心里还是跟他更亲近些，阿诚心里涌起一丝丝甜。“好了，快睡吧，你不听话我可走了。”阿诚假装生气的样子。 “我听你的话……别走。”沈心念握着阿诚的手，才闭上眼睛。 阿诚伏在床边久了腿有些麻，可也不敢乱动怕再把沈心念吵醒，就顺势跪坐在地上，直到沈心念的呼吸平缓而均匀，阿诚才放心离开。 到家的时候看明楼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阿诚才想起竟没跟大哥说一声，就赶紧上楼去。 “大哥，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晚上明萱说沈小姐病了，你有空去看看吧。” “大哥，我……刚才在学校碰见明萱了。” “看来你是看过她了，还好吧。” “就是淋雨着凉了，没什么事。大哥，我该打个电话回来的。” “阿诚啊，关心则乱。别再骗自己了，大哥不想让你后悔。” “大哥……” “行了，你的心意大哥都懂。这两天有空去陪陪她吧，女人生病的时候最需要人在她身边。其他事情，有大哥呢。” 阿诚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些天心里的阴郁也都烟消云散了。经过今天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再逃避，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能想办法化解，等一切平稳过渡，他一定要正大光明的跟沈心念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娶她进门，做他的妻子。 新政府的工作不会因为阿诚心意的转变而有丝毫减少，阿诚心里感激大哥对他的成全，就更是警醒自己不能因为感情的事情耽误了工作，如此他就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医院。上午的工作完成之后，阿诚没去跟大家一起吃午饭，而是买了清粥小菜去看沈心念。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护士的埋怨。“这你可不能怪我啊，你这血管也太细了，你忍着点，我再试试，给你打针可真不容易。” 阿诚一个箭步冲进屋里，“试什么试，你们都没学成毕业还要在这拿病人练手么！去给我找个技术好的护士来！”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灰溜溜的出去了。 沈心念还是第一次看到阿诚发火，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劝着，“诚哥，你别生气了，我…没事。” 阿诚再看沈心念的手背已经青肿了一片，怪不得昨天晚上一碰到她就醒了。“是我想的不周到了，一会我去安排一下，你先吃点东西。” “我难受，吃不下……”沈心念的样子看着比昨天更没精神。 “难受也要吃，要不然病怎么能好呢，来，我喂你。”阿诚的语气让沈心念无法拒绝，她第一次觉得在阿诚面前哪怕做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也是一种幸福。 “心念乖，吃一口……再吃一口……真乖……”阿诚等到温度刚好不烫，才一勺勺粥喂到她嘴边。沈心念顺从的吃了几口，就觉得胸口发闷，不肯再吃了。 “诚哥，我好热。”沈心念的小脸红的像个熟透的桃子。 阿诚低头贴在沈心念脸上，“怎么还不退烧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这时候进来一个大夫，看阿诚照顾她的样子，就叫阿诚道门口跟说起沈心念的病情。 “沈小姐不是普通的感冒着凉，经过检查应该是病毒性心肌炎，我们已经给她用了退烧药，可是效果不明显，看情况她之前应该大剂量用过相关药物导致有抗药性。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她赶紧退烧，看您也是个有路子的人，有什么办法也可以试试。” 阿诚对医生表示感谢后就在脑海中快速搜索能降温的方法，既然沈心念对退烧药有抗药性，类似的药物应该也没什么效果，沈心念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能一一实验，那就只能用物理方法——冰块！ 第 47 章 阿诚打电话叫人送来了几大桶冰块，屋子里顿时凉爽了许多。 “心念，明萱一会过来照顾你，我下午还得回去一趟，晚上再来看你。”尽管阿诚放心不下，可他还是必须回到他的战场。 “好，你回去也要吃饭。”沈心念算着时间阿诚应该是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就直接跑过来了。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你要乖，等我。”阿诚依依不舍的跟她告别。 阿诚出门的时候，只见明萱站在门口惊异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在这不进来？”阿诚没想到她来这么早有些意外。 “阿诚哥，这是你吗？”明萱虽然一直觉得阿诚和沈心念有着说不清的男女之情，可没想到这俩人已经情意绵绵到如此地步。 “你说什么疯话，不是我是谁。”阿诚被她问的莫名其妙。 “真想不到你也会这样跟一个女孩说话……你们俩平时在一起都是这样的么……我不想打扰你们啊就出去转了一圈……”明萱想到阿诚跟沈心念温言软语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阿诚被她说得有些难为情，“这几天拜托你了，多谢。”咳嗽了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知道了阿诚哥……也谢谢你替我照顾师哥……”明萱小声说着，阿诚已经消失在走廊转角。 病房里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慢悠悠的转着，沈心念的病床周围各摆了几桶冰块。明萱坐在床边都觉得有些凉了，看沈心念还是面色绯红，脸颊滚烫，不免有些担心。倒是沈心念这两天见到了阿诚，午后又睡了一觉，精气神好了许多，醒来便跟她闲聊着。 “心念，真羡慕你，阿诚哥和楚先生都对你这样好。他们俩，谁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阿诚对沈心念的偏爱明萱看在眼里，沈心念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也叫着阿诚的名字，可却从来没有当着明萱承认过她和阿诚之间的情。 “我与楚先生只是知己良朋，他年长些便时常照拂我。”沈心念不明确说，却也是做出了选择。 明萱刚想玩笑她几句，却看见夏沐恩站在门口。 “夏小姐，你怎么来了？”明萱开口跟她打招呼。 “哦，我来找你的，听你们同学说沈小姐病了你来照顾她，我就顺便来看看。”夏沐恩转向沈心念，“沈小姐还好吧，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沈心念本是病中孱弱，可是却不愿在夏沐恩面前示弱。“一点风寒而已，不劳夏小姐挂心了。” “那你们弄这一屋子的冰块是来避暑的吗，若要退烧这冰块要贴在病者身上才是。”夏沐恩拿起一块趁手的，走近沈心念床边，直接触在沈心念额头上。 沈心念没有一点防备，又刚刚睡醒，这突如其来的冰冷让她的身子一个激灵。沈心念身子灼热，额头却是刺骨冰冷，可她现在无力反抗，也不想让夏沐恩看到自己的狼狈，便闭眼忍着。明萱心道不好，难道夏沐恩是故意来为难心念的，可是阿诚哥不在，她要怎么从中化解呢。 “夏沐恩你干什么！”屋里三个女人都被这一声呵斥惊住了——竟然是阿诚回来了。 “阿诚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明萱问。 “快拿开！”阿诚不理明萱的话，走到沈心念床边推开夏沐恩，小心翼翼的擦干冰块在沈心念额头融化时流下的水迹。 沈心念见是阿诚来了，便不再硬撑着，楚楚可怜的看着阿诚。从夏沐恩用冰块帮她降温到阿诚进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沈心念的额头已经冰凉，阿诚将手掌轮番覆在她脸上和额头，两边的温度才渐渐趋中。 阿诚脑海里快速理顺着这三人的身份，明萱和夏沐恩的身份只有他知道，明萱是小妹，夏沐恩是名义上的女朋友，沈心念是小妹的同学，也是他的红颜知己。明萱来照顾沈心念，自己也是来探病的。夏沐恩是知道自己对沈心念的心意的，她来的目的可以是探望病人，也可以是以“女朋友”的身份来兴师问罪。此时，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三个女人竟都有另一重身份。 阿诚怒目向着夏沐恩道，“你没见她病了么，干嘛要来折腾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自会跟你交代。”阿诚担心夏沐恩过来是有什么任务要跟他汇报，便留下话口，给她留了单独再找他说话的机会。 “阿诚你说什么啊，我在帮她降温啊，以前我也用这种方法帮一个朋友，你这样把冰块放在旁边没什么用的，就是要拿冰贴着她才会很快降温啊。”夏沐恩被阿诚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她也是一番好意。而且几分钟下来，她自己拿着冰块的手也冻得冰凉。 “她跟你们怎么一样！”阿诚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 在他心里，夏沐恩和明萱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熬刑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别说发热时以冰雪降温，就算是刀伤枪伤她们也可以只用最基本的方法简单处理然后继续完成任务。可沈心念只是一个柔弱的普通女孩，是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的。好在明萱平时常受他的气并不在意，夏沐恩被他误解有些懊恼也没注意到他言辞的纰漏。 “西安回来就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呢，没想到明少爷是跟我生分了呢。”夏沐恩说这话让阿诚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她是说给明萱听的还是真的不高兴了。虽然阿诚没有任务时从不主动去找她，可是她平日里殷勤热情并不掩饰对阿诚的好感。“你误会我我不会跟你计较，不过你要是想让她早点好，就得听我的，找些凉的东西贴着她才行。”夏沐恩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明萱望向阿诚他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对阿诚来说，这三个女人在一起对谁都说不清楚，夏沐恩向来不是个小气的女人，回头再向她解释清楚便是。 阿诚看着沈心念的情况确实没有好转太多，觉得夏沐恩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可阿诚也实在是不忍心直接用冰块，怕凉着她。 “明萱，你去给我打盆水来。”阿诚吩咐道。 第 48 章 明萱以为阿诚要用凉水帮沈心念降温，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两条干净的毛巾。 阿诚卷起衬衫袖子，挑了几个大小适中的冰块放在水盆里。现在天气热，冰块进了水盆很快就变小了，阿诚试着水变得冰起来就一头扎进水盆里。明萱和沈心念都吓了一跳，足有半分钟阿诚才起来。他也不理会明萱和沈心念的惊异，赶紧用毛巾擦干了就去以脸颊贴着沈心念的脸。 “受得住么，是不是没那么凉了。”阿诚贴在她耳边问。 “你直接把毛巾浸湿放在我头上就行了。”虽然是夏天，可沈心念也怕阿诚因此受凉。 “那怎么行，毛巾刚放上的时候太凉，过一会儿又热了，水也会滴下来，到时候你躺着不舒服。”阿诚说着换到了另一边。 沈心念没说话，阿诚的脸紧贴着她，呼吸间仍旧是熟悉的烟草味道。明萱在旁边帮忙，随时加些冰块进去，保持水盆里的水总是冰凉的。夏沐恩来过之后，阿诚反而不顾忌明萱了，只是简单重复着他的降温过程，每次都算好了时间，整个脸浸在冰水盆里半分钟。开始几次阿诚还觉得头有些刺痛，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中间护士来让过去取药，明萱很识相的出去了，留下沈心念和阿诚说悄悄话。阿诚看沈心念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又伸手试探她的额头，看温度真的降下来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诚哥，抱抱我。”沈心念轻声道。 “小丫头，会撒娇了就是好了吧。”阿诚俯身搂着沈心念，在她耳边说，“烧了这么久，真是吓死我了，幸亏大哥让我来给明萱送东西，要不然……”阿诚怕提起夏沐恩让她不高兴，就没有再说下去。 “从此我在明长官心里，怕是难逃红颜祸水的罪名了。” “不管是什么水，我此生都只取你这一瓢饮。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沈心念看着他没说话，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诚看着眼前的可人儿，虽然仍有些憔悴，在他心里却是最美好的存在。他想成为她的天，给她最好的保护，让她从此无忧无虑，平安喜乐。每次只要看到沈心念的时候，阿诚就抑制不住的想占有她，他的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又怕自己的爱太炽热会灼伤了她。因为太在乎她心疼她，阿诚总怕能够给她的还不是最好。 “心念，你等我。”阿诚在沈心念额头深情一吻，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舍不得放开。 “明诚，我等你。”沈心念与阿诚四目对望，阿诚的呼吸渐渐有些局促。 “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骑马。还有别的，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阿诚笑的颇有深意。 沈心念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谁要你做什么，你快起来，一会明萱回来看见了怎么办，你解释不清了。” “那就不解释了，”阿诚笑着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今天晚上我就回家跟大哥说。相信我。” 这次明萱回来的时候特意小心敲门，等里面应了才进来。阿诚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明萱，“大哥让我给你送来的，你收好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这里拜托你了。”明萱答应一定会照顾好沈心念让他放心去忙，阿诚又试了试沈心念的温度，确定她真的已经退烧了才放心离开。 阿诚走后，明萱就坐在沈心念身旁陪她聊天解闷。 “心念，我刚才在门口听着你们说话，真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天天跟在我师哥身边八面玲珑的明秘书。”明萱看着沈心念，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怎么了？”沈心念有些不解。 “平日里的明秘书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师哥公务再繁忙他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各方势力尔虞我诈他都应对的得心应手，可遇见你的事他竟有些忙乱无措，对夏小姐说话也有些失了分寸了。” 沈心念听到她提及夏沐恩，心里也有些别扭。 “阿诚哥总说他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大哥大姐，来到明家。可师哥却跟我说，是明家祖上积德才让他有了阿诚这样的好兄弟。这些年来他在师哥身边，刀山火海鞍前马后，他为我师哥做的谁也替代不了。我一直都以为他只会对师哥的事情才这样上心。” “明长官在他心里自然是极重要的。”明萱想起阿诚面对她和明楼之间的选择时候的反应，就懂了他对明楼的情义。 “可你在他心里，一点也不输给我师哥。这两天看他对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这份情，旁人是求不来的。” “可这‘旁人’若是你师哥安排的，他会怎样？”沈心念不是不相信阿诚，可她也知道阿诚对这个大哥是多么的敬重顺从，有些事情她心里实在没底。 “你别想这么多了，如果阿诚哥不愿意我师哥不会强迫他的。现在你的任务是快点好起来，别让阿诚哥一边忙着工作一边惦记着你。”明萱不知如何回答，就安慰着沈心念。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阿诚在师哥身边工作向来是废寝忘食形影不离的，要是心思都用在这儿就没法一心一意守着明楼了。 下午医生又来看了两次，看沈心念的情况好转许多，说是还要再住院观察几天，积极配合治疗应该很快就能康复。明萱陪着沈心念吃了晚饭才离开，她打开阿诚留给她的信封，是几张汪曼春少女时期的照片，后面还有明楼亲手为她写的诗词。 原来阿诚最近一直都没给她什么有用的消息，明楼怕清水雅云起疑心，就把自己当年保存的照片给了她，作为旧情的“佐证”。明萱看着照片后面泛黄的字迹，就知道不是新近才写的，心中顿时有些感动。这感动不仅是因为明楼曾经对汪曼春的深情一片，也为了他肯把这私藏的照片拿出来替自己应付清水雅云。 第 49 章 阿诚赶回新政府的时候，在走廊上就已经感觉到气氛很不寻常。他推门而入，见清水雅云正在跟明楼说话。 “哪学的规矩，不会敲门么！一下午没个人影，吃了什么山珍海味，这会儿才舍得回来。”明楼像是准备已久，阿诚一进门他就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 “对不起明先生，之前的衣服不合适，裁缝让我去量身修改一下。”阿诚是在明楼的授意下去找明萱和沈心念的，现在清水雅云在这，明楼的态度如此，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小心应对。 “最近你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不年不节的你做什么衣服，要去百乐门上班么？这个秘书长你要是不想做了趁早说！”明楼一字一句的质问阿诚。 “明长官言重了，阿诚先生玉树临风很讨女孩子喜欢，多在意些穿着也是正常。”清水雅云看见明楼对阿诚的训斥面露喜色，却仍假意劝和着，“像阿诚先生这样的人才，明长官要是舍得放手，特高课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 “清水长官说笑了，阿诚的本事做个管家就刚刚好，在新政府里做事就得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应付。” “就知道明长官还是爱才的，舍不得放阿诚先生走。”清水转向阿诚，“明长官今天心情不好，只能你受些委屈了。”清水雅云向明楼礼节性的告别离开，留下他和阿诚两个人在办公室。 “是我做的不好，明长官训示得对。发生什么事了？”阿诚望向明楼。 “能有什么事，你看看情报处和行动处送来的文件和案卷都堆到哪儿了，整天就顾着招蜂引蝶，没有一点心思在工作上。” 听着清水雅云的脚步已经走远，阿诚走近明楼身边一副无辜的样子，“大哥您现在戏可真好，人都走远了。” 明楼深出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午饭之后清水雅云说是来跟我闲聊几句，可言谈间左不过是你身边的两个女人。我看你的顾忌是对的，你和沈小姐的事情先缓一缓吧，正好现在还有些任务也要夏沐恩来配合你完成，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把她送走。” “大哥……心念现在病着……我还能去看看她么？”此刻明楼的话倒是比浸在冰水盆里让阿诚心里觉得更凉，他本想跟明楼说要结束和夏沐恩的伪装关系，正大光明的跟沈心念在一起，可现在他只觉得喉头哽咽，像有一丝血腥，堵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阿诚，能不能去看要问你自己。要是你能头脑冷静的面对她，保持你该有的理性和判断，那你自然可以去。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你能保护她，也能保住自己。可你要是一碰见她的事就连起码的分寸都没有，我倒要劝你在一切稳妥之前适当留点距离，对你们俩都更好些。”明楼话中似有深意，阿诚想起在医院的事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 “大哥，以后我会注意的，绝不影响工作。”阿诚虽然理解明楼的用心良苦，可他实在不想与沈心念继续保持这样暧昧遥远的关系，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抓着，喘不过气来。 “中午我给夏沐恩打了个电话，叫她周末来家里吃饭，有些该做的功夫就算你不愿意也必须要做。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如果她心里有了情绪，你又是这样，你们俩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明楼顿了一顿继续道，“青瓷同志，作为上级我必须提醒你，在恋人身份的伪装过程中，对于女士一些礼貌性的讨好是必要的。” “知道了大哥，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阿诚情绪有些低落。 “阿诚啊，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认准了什么就一门心思，眼里心里就再容不下别的。可你要记得，爱一个人就是要为她好，这道理你是懂得的。男人的爱是天空是大海，你要保护她包容她，可不能让你的爱像烈火一样灼伤她。”明楼语重心长，让阿诚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长兄如父。 “大哥，我又让你操心了……”阿诚的眼眶有些湿润。 从阿诚十岁那年来到明家，他与明楼像两棵并立而生的树，彼此依靠和陪伴。这些年来，哪怕曾经看着汪曼春和明楼的情意缠绵，他也只是在明楼身后默默守护着他，而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面对一个女孩，情难自已。对明楼，阿诚忠诚顺从，精明机警，是最好的弟弟和副官。可是男女情爱之间的尺寸进退，却时常让阿诚不知所措。 这段时间，明楼一次又一次的跟阿诚说如何去爱，就像小时候教他读书写字、骑马打枪。看他对沈心念用情之深，明楼宁可面对更繁琐复杂的工作安排也让他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守住真爱。可一旦觉察到清水雅云带来的潜在威胁，明楼又会像他一样担心，怕以爱之名给所爱之人带来伤害。 下班的时候阿诚没有跟明楼一起回家，自己留在办公室里处理这两天的一应事务。就像明楼说的，无论什么时候，最基本的伪装就是要‘保持常态’。明楼看阿诚似乎懂了他的心意也很是欣慰，以前他一直觉得阿诚什么都好，就是年少气盛难免偶尔冲动。 自从上次阿诚中枪之后，明楼经常提醒自己要多心疼这个最懂事的弟弟，故而几次三番的劝他去追求真爱。对于感情阿诚向来克制，难得遇见真心喜欢的却是一波三折，相爱容易相守难。现在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愿意去追求和坚持，自己却又态度反复，不得不暂时浇灭他的热情，不知他心里该有多难受……但愿好事多磨吧，明楼在心里默默想。 之后的几天，阿诚更是极力克制自己对沈心念的爱，两三天才去看她一次。尽管每次看到她雀跃的样子总想多宠她一些，可他不敢忘了明楼的教诲和周围的威胁。沈心念出院后，阿诚去的次数就更少了，一周最多去个一两次，两人在一起也不过是带着汤圆在公园里散步聊天。阿诚看着沈心念带着汤圆天真烂漫的笑着闹着，仿佛一切时局的硝烟纷扰都烟消云散。阿诚喜欢听沈心念给他读诗，不同于广播中清幽雅致的旷远，现在沈心念只在他一人身边耳语，一字一句都带着温暖的情意，让阿诚在伪装的极限疲惫之中觅得一个心灵的栖息之所。 对于夏沐恩，阿诚按着明楼的吩咐时常有些作为。本来夏沐恩就知道阿诚对沈心念的心意，便也不再为难他，有什么任务依旧尽力配合。为了扰乱众人视线，阿诚偶尔还跟凌风出入娱乐场所喝酒听曲，两个都是风流倜傥，潇洒多金的世家少爷，走到哪里都是少女们瞩目的焦点。 第 50 章 那天明萱拿到了阿诚给她的照片，就找机会去见了清水雅云，地点依旧是在她家附近的居酒屋里。 “怎么样，最近顺利么？”清水雅云问。 “是，明楼沉浸在旧情中难以自拔，前几天我看他在书房里看这个。”明萱说着把阿诚给她的照片递给清水雅云。 “明大少爷还真是少年多情，想必当年被迫分开他心里也不好过。”清水雅云嘴角浮起一丝邪魅的笑，“你是不是也跟汪曼春一样，对这个师哥动心了？” “怎么会呢，我答应过姐姐一定会杀了他。”明萱在清水雅云面前极力表现的波澜不惊。 “是么，”清水雅云盯着明萱，目光像刀子一样直逼她的心，“那不如你现在直接干掉他。” “现在？现在……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我知道您安排了明家小妹来杀他，不过有阿诚在死的那个一定不会是明楼，到时候他要是知道阿诚杀死他的亲妹肯定比死还难受，在楼诚这道铜墙铁壁上开个口子，对您不是更有用么。”明萱害怕清水雅云急于对明楼动手，仔细替她分析。 “阿诚为了保护明楼……去杀了他的妹妹，那明楼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对阿诚呢？真是有意思。”清水雅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 “不管明楼如何，阿诚都不会原谅自己，明家对他恩深义重，他对明楼更是奉若神明。这一步一旦走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如果他知道自己亲手杀了明家人，他的心一定会被击垮的。”明萱为了让清水雅云安心，极力渲染此事对离间楼诚的重要作用。“那么……您把明家小妹送到哪里了？” 清水雅云的声音凌厉起来，“我需要明楼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这么急着知道，是想明楼早点死么？” “对不起清水长官，是我多嘴了。”不知从何时起，明楼这两个字从清水雅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都让明萱不寒而栗。 “你对那个阿诚了解多少，夏沐恩和沈心念，哪个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阿诚跟他们两个走得都很近，现在跟情报处的凌风处长相交甚好，经常一起出去玩乐，毕竟都是少爷出身的人，什么时候能定下来真不好说。不知清水长官希望阿诚心里那个人是谁？”明萱小心试探清水雅云的态度。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要得到阿诚的真心。阿诚和明楼都是狡猾的人，可是再狡猾的人遇到爱情也会变得愚蠢。”清水雅云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你早点回去吧，不要被他们发现什么。” 明萱走了一会儿，清水雅云才从后门离开。这次小野助从南京过来的时候给她拿了些刚采摘的杨梅，这时候也该到了。 “你回来了，都还好吧。”清水雅云进屋的时候小野助已在客厅里等着她了，桌前一盘洗好的杨梅娇翠欲滴。 “都好，小野君放心。听说你去见过她了？”清水雅云坐在他面前。 “是，见她去找过土肥将军。方博士的药真的很厉害，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言谈举止也毫无受训痕迹。” “就是因为她记不得，所以这种无知无助才是浑然天成。”清水雅云对于自己和方博士的实验成果很有自信。 “你觉得，明诚已经钟情于她了么？”小野助问。 “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确定阿诚对她的态度，不过她对阿诚应该早就芳心暗许了。阿诚对她只是时间问题，不管怎么样得到阿诚的那个人必须是她，只有她才能同时牵制楼诚。”清水雅云皱了皱眉，她需要一个机会让阿诚和沈心念的感情联系更亲密无间。 “既然那个楚唯翰早晚也是得不到她，不如帮我们个忙，也让他早点看清现实，成为我们真正的朋友。”小野助建议道。 “是要他帮忙才行，我会跟他说的。”清水雅云的面色恢复平静，对于人心的掌握她自诩能与明楼比肩。 小野助在清水雅云的住处停留了许久，与她反复梳理推演在特高课和76号的内肃计划，得知她有什么需要或者为难的事情更表示会亲自出手帮她解决。 楚唯翰到的时候小野助已经离开，清水雅云正在酿制梅子酒。看她此刻的样子楚唯翰的心情也放松许多，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清水，我还记得那个冬天，你为小野君做寿喜锅的样子。” “炎炎夏日，唯翰君说起这个不合时宜吧。”清水雅云顿了顿，“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呢，现在我是个军人，一心只为帝国和天皇效命。倒是你，我把这个清闲美差留给你做，怎么没见你有什么进展？” “我不急，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想她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楚唯翰的语气淡定从容。 “唯翰君真的不急么，自己多年熬着心血细心呵护养大的花蕾，你就甘心一朝被别人摘了去？”清水雅云话中有所指，让楚唯翰心里有些不安。 “你说明诚么？”除了他楚唯翰想不到别人能跟让沈心念动心。 “你不要小看他，你们俩相识多年，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可现在这个阿诚跟她的关系似乎并不比唯翰君疏远。”清水雅云察觉楚唯翰心绪有异，又再触他的痛处。 “如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能接受。”在楚唯翰心里始终有文人的清高，他希望与沈心念是两情相悦，所以从未强求为难。 “那么这个选择，为什么不是你给她的呢？”清水雅云看准了楚唯翰的弱点，不断攻击他的感情软肋。 “我怎么给她？”楚唯翰不懂她的意思。 “求婚。”清水雅云不顾楚唯翰的吃惊继续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赞美，就是向她求婚。如果她是在等待和选择，你迈出这一步也许就能抱得美人归也未可知啊。” “现在她会答应么？”楚唯翰被清水雅云说的有些心动，他的年纪跟明楼差不多，虽然父母不在上海，可是对他的婚事却是时刻催促的。目前他的事业和生活都算稳定，沈心念在他心里也已多年，如果能终成眷属，对他的生活来说着实是个完美的转折。 “唯翰君相信我么？只要你有意，清水和特高课都会全力帮助你。”清水雅云欣然看着楚唯翰，眼神中满是期许与鼓励。 第 51 章 “接受你的帮助，要我做什么？”楚唯翰平静地问。 “呵呵，唯翰君不必计较的这样清楚吧。”清水雅云也不再转弯抹角，“到了需要的时候，她要为我们完成那件事。如果她已经是你的妻子，我向你保证她的安全。” “……容我想想，告辞了。”楚唯翰知道他没有力量去阻止清水雅云的计划，可他至少要保住沈心念。自从清水雅云受命于她叔父与小野助分开，到来特高科做了这个长官，虽然她嘴上说是向帝国效忠，可心里难免有留恋旧情的伤痛。很多时候，楚唯翰看不懂她的做法，也不知道她时而疯狂的杀戮背后到底在追寻什么。 楚唯翰心里犹豫，便到学校来找沈心念。平日里沈心念并不让他常来学校，说是同学看见她与新政府的官员走得太近未免不妥。 “心念，我们周末去郊外吧，我陪你去练练枪。”楚唯翰希望沈心念能了解她的过去，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 “你不是说还没我枪法好么，干嘛又要来教我？”沈心念不愿再跟他单独出去。 “我就是陪你去练练，也许有些事情你就想起来了。” “现在天气太热了，乏得很，反正秋猎还远着，等天气凉快些再去吧。”沈心念心里早就认定了要阿诚教她骑马，打枪，这样就算以后两人不能在一起，她还可以自己去重复这些满载曾经回忆的过往。 自沈心念回到上海后，劳先生的爱国组织有过几次秋猎的活动，大家聚在郊外的一处猎场，提前设置好任务，权当是内部的竞技演练。那时候沈心念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就只在旁当个观众看他们去争。楚唯翰看她已经想起些之前的事情，就想着这次让她也参与其中，当是散散心也好。 “也是，你刚好了没多久，现在还是多休息吧。”看她不愿意，楚唯翰也不再勉强。 “你忙的话不用总过来看我的，我现在有朋友了，有什么事情也有人照应。” “明家的妹妹？”楚唯翰心下陡然，“那好，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一定告诉我。”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沈心念下午约了阿诚在小公园里见面，这会儿便急着打发楚唯翰离开。 夏日的午后有些闷热，沈心念和阿诚选了树下的一处阴凉席地而坐。 “诚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打枪？”沈心念拿着阿诚的枪在手里把玩。 “你真要学？练枪很辛苦的，到时候你这小手上都会磨出茧子来。”阿诚以为沈心念只是随便说说的没当回事，一只手就把沈心念的两只手握在掌心里，柔软细嫩仿若无骨，阿诚甚至担心她会扣不动扳机。 “当然是真的，你总是不在……万一你以后不管我了，我一个人也总能防身啊，求你了，好不好？”沈心念倚在阿诚身边温言软语，把他的枪重放回他兜里。如果清水雅云看到这一幕想必会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满意，沈心念可以自己随意的从阿诚身上拿枪来把玩，他却对她没有丝毫防备。 “我怕你学是学会了，但是枪法不准又自以为是的更危险。”阿诚有些犹豫。 “不会，你说我合格了我才用，好不好？”沈心念满脸期待的看着阿诚。 “心念，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周末吧，带你去个好地方。”阿诚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想到自己确实不能时刻在她身边守护着，让她学会保护自己也是好的，便没再拒绝。 “那就是答应咯，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沈心念得意的着看阿诚。 “求我当师父可不容易，你要怎么报答我啊？”阿诚故意逗她。 “这可不好说，”沈心念也想逗逗阿诚，“说起这‘报答’二字，要是遇见个中意的俊俏公子，那就是以身相许的报答，可要是个说不上话的，就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 “那你又要对我以身相许了？”阿诚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看沈心念被他说得羞红了脸更觉得娇憨可爱。 “你笑话我，不理你了。”沈心念别过头去，假装不理他。 “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啊，是你自己说的遇见中意的俊俏公子就要以身相许。” “可我没说中意你啊，而且哪有人就自己说自己是俊俏公子的。”沈心念不看他，只是摩挲着他的衣襟。 这次阿诚再回到沈心念的生活里，让她觉得一切好像是重活了一次。这次，她不想太快走近阿诚，怕情到深处他又离开。哪怕他的爱与关怀就是这样偶尔的暧昧，只要能细水长流，她也心满意足了。 “真不喜欢？”阿诚从沈心念身后搂着她，又贴近她的脸，“那是谁生病了还让我抱她来着，是谁呀。” “你就是乘人之危。”沈心念笑着推开阿诚。 “哎，你这小没良心的，亏我还大晚上的去帮你找这个，”阿诚从兜里掏出沈心念落下的耳环，在她眼前晃了晃。 “真让你找到了！”沈心念惊喜极了，以为明明是自己去的早却怎么都找不见，现在倒是让阿诚找回来，这不就是缘分的奇妙么。她心里也有一点自我安慰的意思，既然耳环回来了，就是母亲没怪自己割舍不下对阿诚的情爱，如果母亲还在，大概也会喜欢他的。 “可是沈小姐不中意我，我还是走吧。”阿诚作势要起身离开。 “你哪都不许去”沈心念拉着阿诚的手柔声道，“那天夏小姐走了之后，你们……”现在想起那天的事，沈心念心里都好像做梦一样，想了许久的话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马场分别之后阿诚很久都不来找她，她病倒了阿诚又像是从天而降，对她小心照料无微不至，更亲自浸在冰水盆里帮她降温。那天，阿诚明明说要回家去跟大哥说个明白，可是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反而更冷淡疏远了些，想必是在家里碰了钉子。沈心念心思剔透，原是不想多问，怕有些话说开了之后两人更是相逢无路。 阿诚心里早就是愧疚，答应她要去跟大哥说个明白，以后都名正言顺的跟她在一起，可到头来依旧是在这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暧昧缠绵。每每触及她身体发肤，阿诚都情不自禁的想真正的拥有她，可又觉得这样的情形下去占有一个女孩似乎不是大哥教他的，所谓男人的爱。 “明家的规矩……是很严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个结果。我……”阿诚本不想骗她，可是此刻又不能让她知道太多。 沈心念手指轻触阿诚的嘴唇，止住了他的话，“不必跟我解释这些，你知道的，名分我从来都不在意……” 第 52 章 阿诚不等她说完就迎上前去封住了她的唇，沈心念猝不及防有点躲闪，却被阿诚搂得紧紧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阿诚含着她的嘴唇，灵活的舌尖欲向着更深处试探，沈心念有些应接不暇，像是小鸡啄米般回应着阿诚。 “心念，你怎么不张嘴……”阿诚托着她的下巴，那种闪躲和抗拒让阿诚有点儿受挫。 “啊？”沈心念小脸通红，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傻傻的看着阿诚。 “第一次？”阿诚恍然，心里不禁窃喜和满足。 沈心念在阿诚心里一直是清纯可人又冰雪聪明，想来身边肯定少不了追求者。对于她的过去阿诚却从未打探追问过，也不想去跟任何人比较。不管沈心念以前经历过什么，阿诚心里都是认定了她的，他在乎的是她未来的日子。在马场时沈心念主动亲近他，阿诚还以为她早就什么都懂得了。现在看她竟未与别的男人亲近过，阿诚更觉得沈心念是老天对他的特别恩赐，是值得他用生命去呵护的珍宝。 阿诚看她此刻的娇羞模样更是想‘欺负’她，“不许躲，也不许挡着我。”阿诚霸道的含住了她的樱桃小嘴，沈心念不再那么紧张，任阿诚在她唇齿之间肆意游走。 午后的骄阳顺着树叶的缝隙泻下斑驳的影子，细密的汗珠顺着阿诚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他心里的小火苗也越烧越旺。沈心念微闭双眼，沉浸在阿诚唇齿间的温情之中。许久，阿诚终于在不舍的贪恋之中慢慢放开沈心念，看着她被自己嘬得有些红肿的小嘴有些心疼，他轻抚着沈心念的俏脸，又替她理顺着头发。 “以后不许说你不在意名分，就算你真的不在意，也要记着我在意。我一定会给你尽我所能的最好。”阿诚眼神坚定让沈心念无法拒绝。 阿诚对于“名分”的执念大抵是从小时候就有了。刚到明家的时候，大哥大姐说是要替他入族谱，可终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成行，他也就一直没有进明家大祠堂祭祖的资格，永远是那个守候在门外的管家。而明台因为母亲救了大哥大姐对明家有恩，虽然比他年纪小，却是跟大哥身份相当的小少爷。唯有‘明诚’是个鲜有人提及的称呼，无论在新政府还是亲友间，别人都叫他阿诚先生或者阿诚哥，连阿香说起来也是如此。 对于明家和大哥大姐，阿诚虽然不曾有一丝埋怨，可心里终归是有些委屈和怯懦的，就像小时候去明堂哥家拜年，分给明家小孩的糖，他是从来不敢伸手去拿的。就连家里的合影，也只有大哥桌上的有他站在一起。 别说他是这样说不清楚的身份，就算三个都是亲生儿子，父母也难免会对长子寄予厚望，对幼子疼爱宠溺，夹在中间的那个往往被忽视。就像大姐自父母去世后就对明楼严格要求，为的是有一天他能足够优秀继承明家，对明台则是宠爱有加，既有他自身性格中善于讨巧卖乖讨大姐喜欢，也有大姐对他母亲救命之恩的报答。只有阿诚，从小就因为自己的身份格外谨慎懂事，他从不会像明台一样撒娇讨宠，也没有明楼作为二房长子的底气与自信，哪怕是背了黑锅受了夹板气他也一声不吭，权当是报答这个家给他的温暖和安定。 所以，阿诚才固执的坚持一定要给沈心念一个当当正正的名分，他自己对明家和大哥大姐的敬重顺从是心甘情愿的，可他舍不得让沈心念在明家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也许他不能让沈心念成为明家的少奶奶，但他至少可以让沈心念是他明诚唯一的妻子。以后他们有了孩子，才是正妻所生嫡子嫡女，永远不会在身份上受人欺负。 这份心思，阿诚自己原本也未曾注意，只是在与沈心念关系亲近之后，他才慢慢发现沈心念并不叫他阿诚哥，而是只唤‘诚哥’，有时候甚至直接叫他‘明诚’，就算是有外人或是使小性子的时候也叫他明秘书或是明少爷。 看似简单的一字之差正是沈心念对他不同于旁人的心思，世人眼中总是盯着万众瞩目的明楼，唯有心念，从内心深处认可他，不管他是明家二少爷也好，褪去一切名利权贵的普通人也罢，‘明诚’二字都在她心上最虔诚的位置，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阳光，而不是任何人的跟班、助理或管家。 “你若在意，我都听你的便是。”沈心念靠在阿诚怀里。 “心念，我明诚何德何能，得你垂青。”阿诚搂着她，仿佛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的生活才那么鲜活有趣。 “遇见你之后，我就知道，如果错过你一定是我今生最大的过错。”沈心念将阿诚抱得更紧了些，怕他随时会不辞而别。 “你我之间，心照不宣。”阿诚总能在沈心念口里听她说出他自己的心里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诚也觉得如果错过沈心念，那他今后的生命将多么无望无趣。 “今生所愿，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虽死无悔。”沈心念抬头看阿诚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她对阿诚的爱像是春风拂面，又似夏花芬芳，坦诚淡然，温情悠远，从不故作骄矜假意掩饰。 阿诚低头碰了一下沈心念的额头，“盖个章，明诚此生，唯有心念。以后不管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要是有什么让你伤心难过的，你都一定要相信那不是我本意，许多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 “我这一生，也非君莫属。”沈心念拿出阿诚刚给她的耳环放在他掌心，“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收着吧。只愿君心似我心……” 阿诚再次接过这枚耳环时，眼眶已有些湿润。“定不负相思意。” 远处那一直看着这两人的目光也已有些雾气。 阿诚，你已经选定她了，是么？ 第 53 章 周五的下班时间总是令人愉快，阿诚跟在明楼身后，想起下午开会那几个日本经济要员被明楼打发的不知所以，不禁觉得好笑。又是一周工作圆满完成，想起心里的人也在等着他，阿诚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心情不错么，周末有安排？”明楼笑着问阿诚。 “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阿诚有些不好意思。 “弟弟长大了，说不定以后就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了，”明楼挑眉看着他，“还不准备汇报？” 阿诚也无意隐瞒，就将周末要跟沈心念出去的事情说给明楼。 “带明萱一起去吧，你们三个总不会那么刺眼。”明楼略想了一下说。 “我是想带心念去家里那个小靶场……带明萱一起，没关系么？”阿诚说的是明家当年在马场旁边自己修建的休闲度假之所，外围是些珍异花草，远远看着就像个普通的庭院，绕到里面才能见一个小型靶场，后来给了二房，小时候的假期大姐曾带他们去过，平日里能去的也都是明家的自己人，是很私密的地方。想到明萱的身份，阿诚不免有些担心。 “你都能带沈小姐去，明萱当然也可以。”明楼回答的坦然至极。 “知道了，大哥。”阿诚心中有些失落，原本要给沈心念一个惊喜，那里环境清幽安静，没人打扰又十分安全，是个再好不过的约会之所。 两人上车后明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阿诚，要是有一天你自己成了家，大哥也是高兴的。” “大哥你说什么呢，跟你在一起才是家啊。”从十岁到明家开始，阿诚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明楼分开。“要是真能娶心念，我们也跟你一起生活，说不定到时候小妹也已经找到了。” “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她跟明萱同岁，就算现在找到了过不了两年就该嫁人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可以替父亲教导她照顾她，终究是兄妹缘浅。” “大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阿诚看明楼今日感伤不免有些担心，就在倒车镜里偷偷瞥他。 “没事……想大姐了。现在她不在了，我要多替你操些心才是。”明楼看着倒车镜中的阿诚笑了笑。 “大哥……我也想大姐。”明楼向来很少在弟弟们面前表现自己脆弱的一面，惹得阿诚也一起伤心起来。“明萱给你的药，还是少吃些吧。” “放心吧，我有分寸。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让清水雅云发现我体内已经没有药性了，明萱会有危险。”明楼顿了顿，“……我们的计划也会败露。军校里的魔鬼训练都熬过来了，现在我心里也早有防备，你还怕我受不住么。” “大哥，我真恨不得替你承受这些……”阿诚的心好像被什么揪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楼一边为工作日夜操劳，一边还要为应付清水雅云费尽心思。 “不说这个了，大姐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说我欺负你。明天你好好去约会，等眼前的麻烦解决了你就早点把她娶进门，给明家开枝散叶。”明楼说起这些全是真心流露，在他心里阿诚早就是亲弟。 多年来，楼诚之间出生入死肝胆相照，阿诚相信大哥的话不是表面的客套。可阿诚心里也清楚，他只是大哥捡来的孩子，就算感情都是真的，可这血缘上的遗憾又如何弥补呢。 在汪曼春之后，阿诚没见大哥对哪个女孩动过心思，在如此紧张复杂的斗争形势下，让他给大哥寻觅个合心又合适的红颜知己谈何容易。此刻，他更能体会大姐这些年对他们兄弟几个的苦心了。 “师哥回来了！”明萱听见声音就早早等在门口，明楼冲她点头一笑，随手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 “阿诚哥”明萱面对阿诚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难得你们周末能回来这么早，阿香做了好多好吃的。” 阿诚看她对明楼一直如此殷勤周到，心里也慢慢放松对她的防备，随口跟她聊了几句，又叫她一起过来吃饭。饭桌上明楼说起阿诚会带她一起出去玩，明萱意外的有些惶恐，直看阿诚的反应。见他没有异议，才欣然答应。 第二天早上，明萱跟阿诚一起去学校接沈心念，路上两人心里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心事。 “阿诚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当电灯泡的。”明萱讨好阿诚道。 “随你怎么样，我又不在乎。既然大哥让我带着你，我带着便是。”阿诚的语气很是平静，并没有一点儿不悦。 “阿诚哥，你有没有觉得，心念跟以前有什么不对劲啊。”明萱想起在楚唯翰家的摩斯密码事件，总觉得沈心念身上一定有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便想向阿诚打探些消息求证。 “怎么不对劲，难道跟你一样是日本人派来的？”话到嘴边阿诚还是把‘特务’两个字咽了回去，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明萱对明楼的细心照料是有目共睹的，几次让她传递给清水雅云的假消息也都起了作用。 听了阿诚的话，明萱自知是要碰壁了。阿诚与沈心念情正浓时，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一直有所保留，她的想法又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想取得阿诚的信任和帮助可能性太小，这时候说出来反倒要坏事。 “不是，那段时间你突然不理她了，我怕她对你有什么误会。”明萱只好含糊过去。 “我们的事不用你担心，你只要做好大哥交代你的就行了。”阿诚想到自己跟沈心念之间，从来不用苦苦纠缠或是费心解释，彼此间的心意相通就算一句“心照不宣”，心中很是满足。 “阿诚哥，你还不能原谅我么？”明萱心里有些酸楚，一直以来她都对阿诚笑脸相迎，因为他是明楼身边最重要的人。就算是后来身份败露，让她留下也是明楼的决定，阿诚却时常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大哥不怪你，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大哥是一样的。”阿诚的语气缓和了些。 “阿诚哥，请你相信我，我对师哥是真心的……我永远都不会害明家人，沈心念我也会帮你看着她的。”明萱若有所思，有些话此刻还是不说的好。 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明萱对沈心念确实是多有照顾的，阿诚心里也一直记了明萱的情，只是态度上不知怎么回到从前。“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我说了我跟大哥都是一样的心思，他相信你我就不怀疑。只盼你能在清水雅云那早日打听到明家小妹的下落，也好让大哥安心。” “好，我一定尽力。”明萱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明萱又跟阿诚说些沈心念在学校的事情，看着阿诚冷俊的脸上难得温柔的笑，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让明萱心中无限羡慕。 第 54 章 明萱不用看也知道是沈心念出来了，阿诚的眼光跟着她，往日工作中的凌厉早已不见痕迹。 “明萱，你也一起来了，真太好了！”沈心念笑意盈盈的跟他们打招呼，阿诚看她的情绪没有因为多了个人有什么变化，心里反而有些失落。 “是啊，师哥在家也忙着工作，怕我一个人太闷了，就让阿诚哥带我出来透透气。”明萱说起明楼的时候眼光中总是有一抹亮色。 “咱们俩一起正好有个伴，要不然明秘书伶牙俐齿的总是打趣我。”沈心念看着阿诚，阿诚想着那天她说“以身相许”的情景心中自有一股甘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阿诚哥你怎么那么高兴啊，”明萱不知其中玄机，还只以为阿诚单是看见沈心念来了就欢喜至此，不免更觉得自己在这二人之间实在是多余。“一会呀，我就四处去看风景，你们俩呢就好好‘练枪’，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啊。” “谁说你打扰了，来了就一起嘛，”沈心念是真心把明萱当做朋友，加上她与阿诚的关系，就更觉得她亲近。“明少爷，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我哪敢啊，我们家这位大小姐，有‘师哥’那个保护神，不来折磨我就不错了。”阿诚也陪着她玩笑，不禁想着若明萱真是明家的小妹该有多好，她们两个如此要好，以后心念到明家不但不会受委屈，还有个熟人作伴。 明萱也识趣的配合他，三人一路说说笑笑，路程也显得没那么漫长了。 阿诚把车直接开到院子里一个二层小楼前，说先要带她们俩进屋去拿些需要的物件。因为平时有人来的时候不多，这座大庭院里只有几个侍弄花草的园丁和做饭打扫的大婶。德叔和忠叔见是阿诚带着两个年轻姑娘来，打了声招呼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阿诚带着他们两个到专门的储藏间去，要把大哥从美国弄回来的那把女士手·枪找给沈心念。 “阿诚哥，听说你枪法特别准，一会儿让我们开开眼界啊。”明萱还没见过阿诚的枪法，只看那天推开她和明楼的身手已然不是俗辈。 “这里的靶子都是定住的，就算是全中也算不了什么吧。”阿诚向来不炫耀自己的技术。 “难不成你还都是百发百中的？”沈心念满眼仰慕的看着阿诚。 “你可以这么想。”阿诚得意地说。 “我倒是想看看你的枪法怎么样，不知道在哪学的三脚猫功夫。”阿诚看明萱挑了一把勃朗宁，有心要试探她。勃朗宁这枪虽然威力极大可后坐力也大，一般女特工还是用左轮的多。 “我都好久没碰过了，一会你先教心念嘛，等我熟悉熟悉再跟你比一局。”明萱一点儿也不怯战。 “你跟我？好啊，规矩随你定。”阿诚原以为明萱在他面前会多有回避，没想到她竟然主动邀战。 沈心念看着这里收藏着的各式各样的手·枪、步·枪很是新奇，明萱也很惊讶家里的枪械种类竟然如此齐全。阿诚挑了一把美国造的袖珍□□给沈心念，这种花口撸子外形十分小巧，还不及阿诚的手掌长度，非常适合女士自卫使用。他自己也跟明萱一样选了勃朗宁，又拿上了子弹就叫她们一起到靶场去。 到了靶场，阿诚先是给沈心念讲解的构造和基本用法，再教她装子弹换弹夹。阿诚一只手几下就完成的动作沈心念总要慢慢想着一步步完成。明萱在一旁自己找靶练习，阿诚余光看着水平很是一般，每次瞄准都要犹豫许久。 明萱看沈心念认真得有点笨拙的样子便过来帮忙，摆弄几下之后竟好似无意的把枪口对着了阿诚。沈心念倒没在意只是本能地推开，阿诚看着明萱不知她是何用意。明萱一愣只当是无心，心里对沈心念的身份却是更多了一分怀疑。 对于不懂用枪的人，刚开始把玩时总会无意识的把枪口对准自己或者身边的人，可沈心念没有任何迟疑几乎瞬间就改变了枪口对着阿诚的位置，这种反应只能是本能。她手上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是有条不紊，阿诚只说了一遍她就跟着做了下来。这些都不是一般新手的正常反应，更像是在感受和亲近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阿诚也看懂了明萱的试探，因为在沈心念装子弹的时候还未扳动保险，明萱就算那时候把枪口对着阿诚也伤不了他。可从始至终沈心念的神色没有一点异样，也许她只是心细，不愿把枪口对着自己呢，阿诚实在不愿意怀疑沈心念的身份。 “我去拿点东西，你们先二人世界吧。”明萱说着就又回到二层小楼去，想留点时间给阿诚慢慢思考。阿诚不知她的意图皱了皱眉，不过各间屋子都已经锁了门，又有佣人在，她没有钥匙并不容易进去查探。 阿诚看沈心念学的认真，就也不再多想，握着她的手教她瞄准靶心。沈心念的手他手心里微微有些发抖，这让阿诚的心稍微放下，若是受过训练的绝不会如此。 “你靠在我身上，手端住了，开枪的时候会有后坐力，你要尽力稳着，声音会有点大，你不适应可能耳朵会不舒服。”阿诚在沈心念身后环绕着她的身体，握着她的手上也加了些力度。开枪的瞬间沈心念还是叫出了声，阿诚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吓着了？”阿诚笑着问她。 “你也不说一声……”沈心念转身看着他，嘴唇已有些发白了。 “我说了啊，再说我可是握着你的手开的枪，你怎么会不知道。”阿诚说着把沈心念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念叨着，“好了好了，心念不怕了。” “我才没怕，”沈心念的脸埋在阿诚怀里缓了一会儿，“我就是想让你抱着我。” “真不怕？”阿诚不动声色，悄悄抬手朝着靶心又是一发，沈心念整个身体都在他的怀抱中惊了一下。 “明诚！”这次一点防备都没有，沈心念是真的吓着了。 “不是想让我抱着么，总得给你个理由啊。”阿诚忍不住偷笑，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我跟你啊，是学不会了。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怕，只想依着你。”沈心念伏在阿诚身上，她的声音软软糯糯，说的阿诚心里暖意融融，他又何尝不想沈心念能依赖他，永远做他怀里的小女孩呢。 “不想学就不学了，有我宠着你护着你，还不够么。”不等沈心念回答，阿诚就低下头去找她的小嘴，她的味道让阿诚贪恋不已。 沈心念伸手环住阿诚的腰，他的身体那么温暖，更显得自己指尖冰凉。她试探着将阿诚的衬衫从腰间慢慢抽出一处，手指在衬衫的掩盖下顺势而上，细细摩挲着他瘦削的脊骨。阿诚在她的撩拨之下更是身子发烫，缠绵拥吻之间恨不得要把她吃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 55 章 “心念，别乱动……”阿诚不想让沈心念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又舍不得离开沈心念的嘴唇，只是低声喃喃耳语。 “怎么这么瘦啊，你平时都吃不饱么。”沈心念并未领会阿诚的意思，手指如拨弄琴弦一般在他脊背上跳舞。 “别动，再淘气我就吃了你……”阿诚的手从托着沈心念的脸颊慢慢滑向下滑，她的脖颈细而修长，只在阿诚一握之间。 “你又欺负我……”沈心念娇嗔着，像个小宠物般在阿诚胸口摩挲讨宠，“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你是火，还是愿意做一只蛾。” “不是火，是你的小火炉。只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温暖，但绝不会灼伤你。”阿诚的手穿过沈心念的长发，微风吹过一股淡淡的清香。“你真好闻。” “你热了么，手怎么这么烫。”沈心念歪着头正碰上了阿诚的掌心。 “……不热，”阿诚定了定神，“我还是喜欢跟你去骑马，就咱们两个人。这天气跑在林子里清风拂面，想想就舒服。” “以后总有机会的，只要明秘书别那么贵人事忙。”沈心念笑着说，“今天一起出来了我们总不能真留明萱一个人吧，明先生肯定很宠她，我对她好就是对你好。”说出这话，沈心念自己也有些意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想去取悦明诚身边的人，也许是为了能融入他的生活，也许只是为了替他积得福报。 “心念……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不需要你去讨好任何人。你这么乖巧懂事，以后熟悉了，大哥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明楼虽然同意了他跟沈心念在一起，可是明家规矩多，真的相处起来阿诚还是怕沈心念会受委屈。 沈心念的话让阿诚觉得有些心酸，他们两人的个性就像是彼此的影子。当初来到明家，阿诚又何尝不是拼命对大哥身边的人好。从明楼带阿诚进家门的那天开始，他不只是对大哥全心全意，更对大姐尊敬恭顺，对明台疼爱保护，这些都是他向大哥和明家报恩的方式，爱屋及乌，不过如此。 沈心念不再说话，只是转身拿起阿诚特意为她挑的枪，拉开保险，朝着靶子瞄准。这一次，沈心念虽然连打几发都没有命中目标，可是她的手却没有再抖。 “心念，不错啊，看你这架势真不像个新手。”明萱这话虽说是赞扬，却让阿诚听着有些刺耳。 “你拿两个苹果干什么？”阿诚有些奇怪。 “怎么，没玩过？不是说跟我比枪法，规矩我定么。”明萱狡黠的笑着，拿起一个苹果塞在沈心念手里。 阿诚心里一惊，当年在军统受训的时候，有一项就是要把苹果放在搭档的头顶，开枪的人要在指定位置一次击中，这考验射击技术；目标搭档必须纹丝不动，不能畏惧，这考验心理素质。如果苹果掉了或是没有射中，两个人就都算不合格。 “出来玩的，不用这么认真吧？”阿诚看着明萱，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当然不能太认真了，我打的时候就放在那边的台子上。”明萱转向沈心念，“可是阿诚哥打的时候，要你用这个拿着。”明萱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托架，一起递给沈心念。 “算你赢好了，我不跟你比。”阿诚已有些不高兴。 “心念，阿诚哥是怕伤着你，你怕吗？”明萱并不理阿诚，看着沈心念的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当然不怕了，我觉得很好玩呢，”沈心念并未犹豫，拿起那把勃朗宁放在阿诚的手里，“我信你。” “心念，你怎么也跟她一起疯？”阿诚没想到沈心念竟然没有拒绝。 “阿诚哥，以你的技术别说是个苹果了，就算是个鸡蛋也不会有事的呀。”明萱看阿诚态度有些缓和，赶紧在一旁撺掇。 “心念，你不用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去证明什么的……”阿诚仍有些犹豫。 “我信你。”沈心念言语间如水平静，“你也要信自己。” 信自己？阿诚心里平复下来，为什么不敢接受明萱的挑战呢，这哪里比的是枪法，她是在试探他的心啊。就算比这更复杂刁钻的测试在军校也都练习过千百遍了，他是不可能失手的，难道因为是沈心念让他害怕么，万一以后真的……阿诚想起明楼的话，如果在她身边就失去冷静客观的判断和行为能力，就不要靠近她，否则只会带来危险。 “来就来，你先。”虽说心里已经决定了，可阿诚还是想跟沈心念嘱咐几句。 明萱看阿诚答应了如释重负，赶紧跑去把自己的那个苹果摆好，回来看着阿诚碎碎念的放心不下，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一定站稳了拿住了，这对我很容易，肯定不会伤到你的。不过万一你害怕了千万别勉强，我真的无所谓。”阿诚看着沈心念，确认她真的不是逞强，才放开她的手。 “明诚，我不会怕，因为对面的人是你。”沈心念倒是坦然，“你要答应我，即便对面是我，你也不许犹豫不许怕，我不想成为你的软肋。”不等阿诚回答她就转身去了。 阿诚愣在原地看着沈心念的背影，心里很是感动。比起跟梁仲春给明台执行死刑的场景，现在这只是个小游戏，对他来说是万无一失的百发百中。可沈心念并不知道内情，也没看过他打枪，只是不想看见阿诚因为她在决断处事上有任何犹疑，就愿意无条件的相信。 这么多年来，阿诚已经习惯了对家人不计回报的付出，大哥、大姐和明台都把他当成亲人，尤其是大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才有了今日出类拔萃的明秘书。可阿诚知道，沈心念对他的关怀体贴是跟以往任何人都不一样的。在她的世界里，明诚才是中心的焦点，她的所做所想时时处处皆是为了明诚。 一声枪响，明萱击中目标。她高兴的冲阿诚挥手，“该你了阿诚哥！” 阿诚抬手，看着对面的沈心念，手上端的还是稳稳当当，心却微微有些颤抖。 “明诚，快点呀。”沈心念的声音就是沁润阿诚心田的一股甘泉，无论他是焦虑或是阴郁，总能最快的平复他的心绪。 子弹飞出，一击即中。 阿诚心里瞬间释然，以前的担忧和纠结都被这一枪击得粉碎。 第 56 章 阿诚放下枪，沈心念和明萱一起朝他走过来。 “阿诚哥，你还真是临危不乱啊。”明萱道。 “玩玩嘛，何必当真。现在我可知道大哥为什么把你打发出来了，这么能折腾要是在家他还怎么工作。”阿诚故作严肃的样子让明萱想起了她刚来上海的时候。 “明萱啊，别人肯定以为你这两个哥哥都对你宠得不行，没想到有些人总爱板起脸来教训人呢。”沈心念故意打趣阿诚。 “他只在你面前才那么暖心呢，平时啊就是个冰块。”明萱看阿诚在沈心念面前总是好脾气，也开起他的玩笑来。 “你们两个一起说我，看来一会儿的大餐我是省下了。”阿诚无奈的看着她们俩。 “心念，我真是借了你的光，阿诚哥都会准备惊喜了。”明萱这话倒让阿诚和沈心念心里都很舒服。 “你们俩先聊着，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阿诚平日里太缺乏恋爱经验，此刻竟被两个姑娘说的有些难为情，便借故离开，正好也可以回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心念，你不会怪我吧？”明萱看着沈心念，轻声问。 “怎么会，倒要谢谢你呢。我曾无数次想过，要是有一天他的枪口一定要对着我，会是怎样。现在看他是已经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就安心了。”沈心念的话似有所指，让明萱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心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们是朋友，要是有什么，你都可以跟我说的。”密码，射击，日本人……这些都能跟沈心念联系起来，让明萱觉得她已经离那个答案很近了。 “我……曾经失忆过，来上海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沈心念黯然道，“当你看不透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不安么，其实看不透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失忆？”这让明萱十分惊讶。“你出了什么事故吗，还是病了，怎么会突然失忆呢？” “我……不知道，就是在那之后认识了楚唯翰，这些年他一直很照顾我。”提起他沈心念有些犹豫，并不想跟明萱说的太多。劳先生跟她提起的过往也都一并省略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去杀明楼，那么对准她的至少有明萱和明诚这两个枪口。“明萱，别把这些告诉明诚行吗，最近我已经开始慢慢想起些以前的事，我想等恢复的好一些了，自己跟他说。” “……好，我不会跟他说。”明萱本也没打算自己去告诉他这些，到时候阿诚不信不说，还会觉得她从中作梗。 “跟明诚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很温暖很舒服，可有时候又很害怕……万一我们是世仇怎么办，又或者……是亲生兄妹，总之是那种爱了却不能在一起的……”沈心念跟明萱开了口，就连平日里自己那些无法对人言明的小心思也一并倾诉。 “放心吧，你跟阿诚哥才不会是什么亲兄妹呢，”明萱好像特意说重了‘阿诚哥’三个字，“你们更不会是什么世家仇人，他只是个孤儿。而明家的仇人，也就只有姓汪的。”明萱说起这些，心中一阵痛楚。家族间的世仇，真是个迈不过的坎儿，可身为小辈又有什么力量改变呢。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我们去看看吧。”沈心念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就拉着明萱去找阿诚。 沈心念和明萱一进屋，就看见阿诚已是换了一身衣裳正要出来。 “刚才去洗把脸，衬衫弄湿了。”阿诚解释道。 沈心念听阿诚说起‘衬衫’，想起刚才两人亲热时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撩他的衣服，不禁有些害羞，脸上也有些发烫。 “我也要去洗洗，这天气真是闷热，站在那不动手心里都出汗呢。”明萱一边说一边朝着盥洗室去了。 “你脸红什么，口红都蹭到我领子上了。”阿诚贴着沈心念耳边说。 “欺负人都没个谱儿，我什么时候擦过口红了，要是真有也是别的女人的。”沈心念知道阿诚逗她也不恼，总是一抹浅笑温柔的看着他。 “心念，下午去骑马吧，你不是喜欢么。”阿诚意味深长的笑着。 “也好啊，不过我们要一起去。”沈心念还是打定了主意，一起出来就要一起玩，从不能落下谁一个人。 “听你的，要是她想去咱们就一起。” “去哪呀去哪呀，你们要去别处玩么。”明萱的心思都一一证实，打枪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没什么好玩的，听说要去别处就来了兴致。 “去马场，你上次不是也说想去么。”阿诚道。 “骑马呀，我才不跟你们两个去呢，以后我要跟师哥一起去。”明萱的拒绝让阿诚很意外，当然他也乐得如此。 “你真不去？大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陪你去。”阿诚此时还真怕她反悔硬要跟着。 “那我就等他有空的时候啊，放心吧，我回家不会告你状的。”明萱冲阿诚做了个鬼脸。 “明萱，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粘着你大哥啊，以后你要是嫁人了岂不总要回娘家。”沈心念不知内情，一句玩笑话说的明萱和阿诚都有些尴尬。 阿诚赶紧扯开话题，就让厨子早点准备饭菜。明萱吃过饭说要跟朋友一起去逛街买东西，让阿诚和沈心念放心去玩。沈心念看她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劝了，阿诚从钱夹里拿出一沓钞票递给明萱，让她喜欢什么就去买，当是送她的礼物。 “就我们俩了，你高兴么？”阿诚一手开着车，一手拉着沈心念的手。 “反正我知道你很高兴。”沈心念低头摆弄着阿诚的手。 “当然，我难得有时间来找你。”阿诚一旦不再掩饰对沈心念的感情，就是火力全开的猛攻。 “明诚，不许你待我这样好，会让我离不开你……”沈心念想起那次马场一别阿诚很久都不来找她，心里又有些害怕。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上次……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今天一定让你心情愉悦的离开，好不好？”阿诚用了些力气握着沈心念的手，有点儿坏笑的看着她。 第 57 章 “你现在一点儿没个正经，”沈心念笑着嗔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阿诚更是真情流露。 马场本就不远，两人情话说着，更觉得时间飞逝。阿诚将车停在阴凉处，带着沈心念往马厩去。 沈心念还想找墨玉，可阿诚却再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硬是要共乘一骑。 “你不是要感受清风拂面么，两人一起就不凉快了。”沈心念提醒他。 “没关系的，我带着你咱们可以跑快些，上来吧。”阿诚伸手拉沈心念，挥鞭策马而去。 沈心念闭上眼睛靠在阿诚怀里，他的呼吸触到她的脖颈有些酥麻。阿诚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的惬意，天气虽然闷热，可两人都不觉得有任何不适。阿诚轻挥马鞭，秋雨也撒了欢跑得飞快。 这马本就是阿诚悉心驯过的，速度既快脚下步子也很稳。跑了一会儿，沈心念有些倦了，倚在阿诚怀里迷迷糊糊的，恍惚中仿佛有一些记忆的碎片不经意间在脑海里跌落。 “念念，小心些，抓着缰绳……” “念念，你试试伏在马背上，是不是更快了……” “念念，别怕，爸爸在呢……” …… 梦中的小女孩名叫“念念”，抱她一起骑马的中年男人说自己是“爸爸”。他的马术似乎比明诚还要好，在东北平原的林间肆意驰骋。这个男人高大挺拔，他的声音温厚亲切，沈心念努力想靠近他，可他的脸却渐渐模糊，再也看不清楚，骏马之上却隐约出现了明楼，不可一世的看着她。 “沈小姐，你真以为自己能靠近我、杀了我？” “沈小姐，要是杀了我，阿诚不会原谅你的。” “沈小姐，阿诚会杀了你替我报仇的。” “沈小姐，阿诚不会再见你、再理你了，他会永远离开你……” …… “不要！”沈心念一下子惊醒，阿诚以为是跑得快了吓着她了，一手把她紧搂在怀里，一手赶紧勒住缰绳。 “心念，怎么了，是不是跑太快了？”阿诚有些自责，只顾自己尽情尽兴，却没成想惊到了怀中的小人儿。 “诚哥，我怕，你抱着我……”沈心念言语中已带着哭腔。 阿诚不明所以，心里内疚的不行，只得紧紧搂着她，贴紧她的脸颊抚慰她。 “诚哥，要是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么……”沈心念不敢想象如果她伤害了明楼阿诚会是怎样的反应，甚至她自己心里已经默认了伤害明楼是一件‘错事’。虽然只跟他见过几面，可是明楼的谈吐气度那么雍容高贵又亲切平和，绝不像个坏人，就算是父辈有什么恩怨，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怎么了心念，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如果你真的做错事那也是我的错，怪我没有照看好你。”阿诚说得很认真。 “那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沈心念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好心念，哪里舍得离开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看她的样子阿诚忍不住心疼，“你知道么，就算是那段时间，我也经常去看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来看过我？”沈心念满是泪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我总是去，只是有的时候看得到，有的时候看不到。”阿诚抱沈心念下马，牵着她的手走到湖边，寻了个景致好的地方席地而坐。“有个傻丫头总是抱着只小狗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傻话。”阿诚笑看着她。 “明诚！你又笑话我……”听阿诚这么说，沈心念就知道他是真的来过，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痴心想着他，很是不好意思。 “心念，你害羞的样子真好看。”阿诚凑近沈心念身边，呼吸也已有些急促。阿诚情不自禁的去亲吻她，沈心念仍有些羞怯，在阿诚的凌厉攻势之下有些措手不及。 “心念，你喜欢么…”阿诚停下来看着她，很想得到她的认可。 沈心念不说话，只是低眉浅笑，尽显少女的娇羞之态。 “心念，我想要你，一直都想……”阿诚的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随时会把自己烧着，他俯身把沈心念整个人抱起来，慢慢卧在草地上，一只胳膊垫在沈心念头下，一手搂着她无限贴近自己的身体。 “你能感觉到吗，我有多想要你。”阿诚在她耳边喃喃细语。 “你喜欢这？”沈心念柔声问。 “我喜欢你……在哪都没关系。”阿诚的身子又进了一步，他修长的手指覆上沈心念柔软的腰肢。 看着沈心念就在自己的怀抱之中，阿诚真心感受到了情爱的美好和拥有的满足。在这份感情之中，他不再是那个知恩图报的小男孩，而是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完全凭着自己本心的喜好去爱和占有。 “心念，可以么？”阿诚柔声问她。 沈心念不说话，只把头埋在阿诚怀里。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阿诚并不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很认真的亲吻她每一寸肌肤，那么细腻雪白，吹弹可破，好像一个瓷娃娃。阿诚沉浸在沈心念给予他的爱与柔情之中，此刻，他太庆幸自己能拥有她。 “心念，怎么哭了？”阿诚赶紧自己的手背上有液体滴落，抬头却看见沈心念笑着看他。 “是下雨了。”沈心念说。 眼前的阿诚委屈得像个孩子，本来拿着喜欢的糖果想先玩玩看看再吃，却突然被长辈告知太晚了不许吃，以后再说吧。这点小雨阿诚是完全不在乎的，可是沈心念身子弱，病好了也没多久，要是淋了雨怕是又要生病了。阿诚只得无奈起身，带沈心念骑马而归。 “怎么，不乐意了？”沈心念看阿诚情绪低落，轻声问他。 “不是不乐意，”阿诚尽力搂着沈心念，不让她淋到雨，“一定是老天戏弄我，上次有机会不珍惜，今天就要让我求而不得。”阿诚仍是有些懊恼，早知天数有变真该抓紧时间吃干抹净才是。 沈心念回头看阿诚委屈的样子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嘴唇，“不是说今天一定让我‘心情愉悦’的离开么，我现在呀，心情好极了。”沈心念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也学会笑我了是不是，还笑不笑了……”阿诚故意在沈心念脖间呵痒，她在马上无处可躲，阿诚搂的又紧，只得在他怀里娇声告饶。 沈心念和阿诚在马上渐行渐远，一路上细雨濛濛，可阿诚的心情却晴朗起来，他永远记得沈心念对他说，无论云雨之欢，还是谈情之乐，只要是跟他在一起，都是她最愉悦的美好时光。 第 58 章 明萱下午回家后总想找机会跟明楼说话，可他一直忙着，明萱也不知如何开口。 “想说什么，过来吧。”明楼早看出了她的心思，叫她一起到书房来。 “师哥……你好久没让我进这间屋子了。”明萱站在门口小声说。 “哪里都是一样的，你有事找我？”明楼问。 “也没什么，就是……阿诚哥跟心念……感情好像很深了。”虽然明萱直觉认为沈心念就是明家的小妹，但她此刻却还不想透露明楼任何信息。她怕万一出事明楼心里有所顾忌，难免给他自己徒增危险。 “他一个大男人，情之所至……做些什么很正常。”明楼不以为意。 “那夏小姐怎么办？师哥你也不管管他……”明萱一直不觉得阿诚在感情方面是个随便的人。 “还说自己是新女性，恋爱本来就是个自由选择的过程。不尝试怎么知道谁合适谁不合适呢。夏小姐那边阿诚自己会去解释，你跟着操心什么。”明楼知道这个问题是阿诚必须要面对的，不管是明萱还是楚唯翰，或者周围的任何人，阿诚必要先想好恰当的说辞。 “心念的身份，还有她跟楚长官甚至日本人的关系，师哥都不在意吗？” “你知道什么了吗？”明楼警觉地问。 “没有……我只是怕阿诚哥惹上楚唯翰和清水雅云他们，给你添麻烦。”明萱越来越为明楼担心。 “这些人就算我们不招惹，他们也会自己找来的。要是因此捅破这层窗户纸，好歹我们也有个准备。” “师哥是想……”明楼曾跟明萱大略说过自己的计划，可是明萱觉得他太过冒险，一直推说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因为沈心念的事阿诚和楚唯翰之间难免要较量一番，她知道明楼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初明楼没有戳破清水雅云的阴谋，还配合她演戏，就是想在追寻真相时掌握主动权。 “师哥，你要做我不拦你，我也知道拦不住你，只是求你有什么安排都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可以帮帮你。”明萱说的情真意切，让明楼心中动容。 “你做好自己，就是帮我。”明楼温和道，“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着，我冒险是为了要尽快找到我妹妹，完成父亲遗愿去保护她照顾她，这对我才是最要紧的。” “师哥，做你妹妹真幸福。”明萱羡慕的说。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当年曼春走错了路，也怪我没能及时拉她一把，好在你还有机会选择。” “可我不要你把我当妹妹……”明萱小声说着，低下了头。 看明萱难得也有难为情的时候，明楼笑着问她“不当我妹妹怎么住在我家里？你们姐妹俩都那么有自己的主意。” “师哥，我……”那天被明楼发现了身份之后，明萱就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生也好，死也罢，这段时间都足以证明，能如此在他身边关怀他照顾他，已经让人足够幸福。 “明萱，我不想你难过，可你知道我父亲临死之前的遗训：我明家三代不与汪家人结盟结亲，所以我和你之间，永远不可能。” “师哥，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帮着你守着你，从来没有非分之想。”明萱从小听着看着汪曼春与明楼的情爱纠葛，心里从不敢奢望有一天有名有分的能走进明家大门。 明楼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些酸楚，想开口安慰却只是相顾无言。 “师哥，没关系的，你心里难受只是因为药物……”明萱反而开口安慰明楼。 楼下阿香的声音传来，明楼就叫明萱一起下楼。 “阿诚哥，你不是开车出去的么，怎么浑身都湿透了？”阿香赶紧拿来毛巾，帮阿诚擦拭着。 “刚才去骑马了，那边突然下雨。”阿诚接过毛巾来擦了把脸，正看见明楼和明萱过来，“大哥，我回来了。” “快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你要生病了那么多活谁来干啊。”明楼看阿诚的样子虽有些狼狈，可心情却是不错。 “知道了大哥，一会我去书房找您。”阿诚看明萱跟在明楼身边，想必今天的事情已有人汇报过了。明楼话中有话，看来是另有任务。 “一会我跟阿诚要谈些事情，你回自己房里去。”明楼对明萱说。 “遵命，师哥，读书写字，修身养性嘛。对了，你说的《灵飞经》我已经抄过好多遍了，可就是写得不好，你来给我看看呗。”明萱偶尔也开始向明楼求教，她却不知这原本无意的举动却更让明楼想起从前过往。 汪曼春本来是对经济全无兴趣的，可是为了能跟明楼一起上课，偏也要来一起学。恰好汪芙蕖也有意让侄女接近明楼就从中帮衬，可很多时候汪曼春还是愿意缠着明楼给她一遍遍的解释，那些枯燥的定理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看着明楼的认真的样子，真希望他永远都讲不完。 “知道长进了，是好事。去你房里看看吧。”明楼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虽然自己投身革命，可他一直觉得，女人是不应该被卷入到战争与诡计之中的，如此简单生活才是最好。 明楼随手拿起明萱桌上的课本翻阅着，新闻学的课程自然比经济学生动有趣些。“一看你练字的时候就不用心，这笔记哪有半点赵体的样子。一样没练好又去写《灵飞经》，倒头来搞得四不像。还有写得不好就不要在书本上乱涂，不懂规矩。”明楼摇了摇头，突然看着书中夹着的一张便笺，愣了一下。 “明月当空何皎皎，心意无双自逍遥。念及梨花染青瓷，诚如琰琬情可昭。” “这是谁写的？”明楼问。“用笔灵动轻盈，结构侧媚多姿，自有一种‘明月入怀’的雅致。” “那是我同学的书，不过就是写得工整些嘛，师哥就这样赞美，也太夸张了吧。”明萱看是从沈心念那借来的书，怕明楼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心里七上八下。 “是沈心念吧，女儿家的藏头情诗。”明楼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这个我留下了，她要是问起你就当不知道。” 第 59 章 “师哥……你要这个干嘛啊……”明萱不敢看明楼的眼睛，怕被他看透心里的秘密。 “不该你知道的别问。坐下，写字。”明楼说着就转身离开，留下明萱满心的忐忑。 明楼回到书房的时候看阿诚已经过来，就顺手把门锁上了。 “大哥，怎么了？”阿诚看明楼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一般在家他都不锁门的。 “红釉发电给我，说新政府有位官员知道你在军统的身份，手上也有你在伏龙芝的资料。” “怎么可能？！要是有人知道，我哪还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阿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消息吓了一跳。 “这个人可能是想找个机会再攻击你我，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份也不清白，正在找机会跟我们联盟。”明楼思前想后，现在情况并非是太糟糕。 “会是谁？”阿诚问。 “最近谁跟你走得近？”明楼反问他。 “凌风？”阿诚一下子想到了他。 “给他点机会。”明楼语重心长。 “大哥，最近他找我出去，我都去了啊。”虽然明知道明楼所指，有些事情阿诚还是不能全不在乎。阿诚的耿直和赤诚有时候会给他的工作带来阻碍，让他无法在模棱两可的真情与假意中游刃有余。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胡公也说，我们做地下工作的，要擅长一种灰色态度，外圆内方。男人出去玩乐，你总要放开些。只是做做样子，他那个情场老手会看不出来？”明楼不无忧虑的说。 “大哥，我心里只有心念……”阿诚有些为难。 “没人让你把那些逢场作戏也放在心里，”明楼顿了顿说，“难道你打算把夏沐恩送走之后，就只对着沈心念一个人专心做个情圣？” 明诚可以，但明秘书不能。而在世人眼中，他最名正言顺的身份，就是明长官麾下最精明能干的明秘书，是明家大少爷最信任器重的贴身管家。这些年来，明楼对他的庇荫与保护让他忠诚和顺从。以至于无论明楼说些什么，他的回答不外乎“好的，大哥。”“是，明先生。”“大哥，事成了。”诸如此类，从无违逆。 明楼要他成才，他就拼命习文练武，明楼是少爷他就做管家，明楼是长官他就当秘书。后来长大了，明楼投身革命，他就为信仰报国。阿诚对明楼已从追随服从慢慢变成心意相通，他总能知道明楼想要他做什么，需要他做什么。并且，他从来不想也不愿意拒绝明楼。 “大哥，我尽力就是……万一我有什么事，请您一定照应心念。”阿诚的眼神中难掩牵挂。 “又说混话是不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管，你在乎她，就得自己先好好活着。记着，你好她才能好。”明楼的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收到红釉的消息之后，他的心里也是不安定。 “知道了，大哥。”阿诚知道明楼这么说只是要让他保护好自己，万一遇到危险又有个念想，总有一股精气神支撑着。“您有什么计划了吗？” “清水雅云有一批秘密武器要从南京运过来，跟我说想找你帮忙，我答应她了，还提议让凌风也一起去，你们两个人路上有个照应。”明楼看着阿诚说。 “我会想办法试探他，如果是敌，他就不用再回来了。”阿诚猜到了明楼的用意。 “如果是友，他路上就会找机会跟你挑明。”明楼接着说。 “什么时候出发？”阿诚知道很快就会离开，不然明楼也不会这么急着跟他说这些。 “周一上午就走，沈心念那我让明萱跟她说一声。你不许分心，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明楼的意思，是让阿诚临走之前就不要再去找沈心念了。 “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阿诚看到明楼为自己担心的样子既是温暖感动又心痛自责，这段时间跟沈心念两相欢好，对大哥的照顾仿佛没有以前那么周到了。这次回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尽力多为大哥分担些才是。 周日一大早，明萱就在厨房里跟阿香忙活起来了。等阿诚叫明楼上桌的时候，才发现各色早点都是他最喜欢的。 “你这次出去路上难免辛苦奔波，吃点好的，想着家里的味道，早去早回。”明楼说的情真意切，倒让明萱和阿香有些不安。 “阿诚哥，你要去哪儿？”明萱问。 “要跟凌长官到南京办差事，心念那边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吧。”阿诚心里虽是万般不舍，表面上依然保持镇定。 “哦，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明萱问。 “现在说不好，事情办完就回来了。”阿诚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 “工作上的事情哪像你们上学那么简单，你告诉她一声就是了。”明楼及时制止她继续刨根问底。 “您好，是明公馆……阿诚先生啊，您是哪位……哦，凌先生……请您稍等。”这三人吃着饭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阿香边跟电话里应付着，边看阿诚的反应。看他点头示意，就把电话递给他。 阿诚有些无奈，这一大早打电话来干什么呢。 “凌长官，我是明诚。” …… “现在？您可真有雅兴，明天咱们不是还要出去……” …… “……好，我这就过去。” “怎么了？”明楼问。 “凌风叫我去看戏，说是名伶顾晓芸下午在畅思园有一场《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明楼一时也想不透凌风的用意，转对阿诚说，“安心把饭吃完了再去吧，昨天刚淋了雨，小心着凉胃病又犯了。” “师哥，这三伏天哪就会着凉啊……”明萱被明楼说的有些糊涂。 阿诚知晓明楼心意便不再多说，只是顺从的吃完了阿香给他盛的一大碗粥和几样精致的点心。明萱记着了沈心念的话，特意做了几样咸口的，免得伤了他的胃口。那边有凌风在等着，阿诚总归不能安心的细嚼慢咽，一会功夫就说自己已经吃好，匆匆出门了。明楼虽未起身送他，眼神却是一直追随到门口，仿佛是怕阿诚这一出门离了他的保护，就要有什么损伤似的。 “师哥，阿诚哥要去做什么啊？”明萱小心翼翼的问。 第 60 章 “不是说了么，去看戏啊。”明楼平静的回答。 “怎么可能啊师哥，大白天两个男人去看戏……他该不会对阿诚哥有什么歹念吧？” “你这小脑袋天天都想些什么呢，再说了，就算是真有歹念，阿诚难道会应付不来么。”明楼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被明萱的话激起了涟漪。 “我听说，畅思园这《霸王别姬》里唱西楚霸王和虞姬的都是男人，据说那青衣私底下对他这大师兄情意匪浅……”明萱还以为明楼不懂她说的意思，继续解释着。 “不许胡说！这是该从你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话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不是我从来没罚过你，才这么不懂规矩！”明楼心里愈发不安，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明萱正好说中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如果这个知道阿诚军统特工身份的人是凌风，而他不说出来的理由竟然是…… 明楼不敢再想下去，想起昨天自己还跟阿诚说要放得开些，学着灰色态度，为革命牺牲之类的话，此刻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的本意也不过就是让阿诚学会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也能自如的玩笑逗趣，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已。要是阿诚会错了意，受了委屈，他可真是要自责死了。但愿阿诚心里想得明白，明楼心里暗忖。 “知道了师哥，我也是听同学说的……师哥，若是我做错事了会被你罚，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那也算是你把我当作家人了。”明萱说着眼圈有些红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奢求明楼对她有任何情感上的回馈，可今天看到他对阿诚的关心和在乎，明萱心里的羡慕和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好了，明家吃饭的时候不训孩子，可你以后说话要懂得分寸，不然一起算帐。”看她的样子明楼亦不忍责怪，阿诚虽然童年不幸，可他后来总归有明楼陪伴教导，而明萱成长的路上遇到委屈和伤害的时候又有谁在她身边呢。 明楼不想让明萱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就起身来到了阿诚的房间。这个屋子，他已经好久没有进来过了。平日里都是阿诚到他书房里，如果有事只要明楼召唤一声，阿诚也总能第一时间出现。 “明秘书，在这呢！”凌风看阿诚进门了，就招呼他过去。 “你还真有兴致啊，明天就要出门，今天还出来听戏。”阿诚心里虽然不情愿，表面上还要应酬着。 凌风故作神秘道，“今天这出《霸王别姬》顾先生把她的弟子们都带出来了，机会难得。” “你这么有研究，怎么不等大师名家的戏，看人家的小徒弟干什么？”阿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们都是留过洋的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以前出去快活，你明秘书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难不成每次都不合你心意？所以我就想着，今天咱们也来点新鲜的。”凌风指了指台侧几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 “你……”凌风的直接惊呆了阿诚。 “平日里看你跟明长官如影随形的，我这心里羡慕啊。我就想着我要是也能教导出来一个像明秘书这么得力的小弟，那生活该有多滋润啊。”凌风似笑非笑的看着阿诚，“今天我就是挑人来了，你有经验，给我长长眼。” “说什么呢！我有什么经验，这话要是传到明长官耳朵里，我看你这好日子就到头了。”阿诚强压心中怒火，一时不好发作。 “你别生气，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啊，我的意思是说，明秘书你七窍玲珑心，识人断物自有一套，能入得了你的眼的肯定错不了。”凌风赶忙打着圆场。 阿诚心里虽然别扭，但悬着的心还是放下了些。军统身份的事情一直牵动着他的神经，可凌风只顾玩乐，怎么说都能绕开阿诚的话题。看来今天是难有进展了，阿诚跟他闲扯了几句，就起身要告辞了。 “刚来就急着走，你是不是有个小公馆金屋藏娇啊？”凌风对阿诚的感情有着无限的好奇心。 “是又如何？”阿诚没有掩饰。 “哪家的姑娘这么本事，能让明秘书倾心啊，别说是你那女朋友，我可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俩没情分。” “是我家小妹的同学，那天你见到的夏小姐是‘大哥之命’我不得不从，不过我心里对她确实没什么意思。”阿诚不想再让凌风对他和明楼的关系多加揣测，便把这些关系透给他听。 “原来是喜欢那些清纯的女学生，可这些小姑娘把爱情看得比天高，碰她一下转眼就要嫁给你。”凌风对此有些避之不及，出来玩乐图的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一晌之欢，明天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那我就三书六礼娶进明家。”阿诚想起沈心念来，眼角也含着笑。 “你甘心为这一枝独秀放弃满园□□？” “一枝花香，一世芬芳。”阿诚字字都说的情真意切。 “慢走不送啊明秘书，我这大热天喝热茶都被你说的脊背冒凉风啊。”凌风向来不是长情之人，也不愿在这乱世之中说什么一生一世天长地久，看阿诚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强留他了。 “大哥，我回来了。”阿诚怕明楼担心，离开后就赶着回家了。 “阿诚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呀。”明萱问。 “怎么就你自己，大哥呢。”阿诚一进屋就在搜索明楼的身影。 “大哥他在你房间里呢。”明萱看得出阿诚跟这个凌风一起的时候，明楼总显得很担心，就还想问问他出去的情况。可阿诚没应她，只是快步走上楼去。 阿诚进屋的时候明楼正站在他的衣柜前，摩挲着柜子里那一排已经熨得整齐的白衬衫。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诚长大了，可是这个背影在他心里依然是高大、坚实。有大哥在，他的心就是定的。 “大哥，你找什么？”明楼突然到他房间里来，阿诚还是有些窘迫。 第 61 章 “回来了，没事吧。”明楼关切的看着阿诚。 “没事，他可能一个人没趣，找我说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身份的事情，我试探他也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藏得深还是我们找错了方向。”阿诚没把凌风的那些荒唐话告诉明楼，免得给他徒增烦恼。 “你没事就好……现在多事之秋，我们周围这些跳梁小丑都蠢蠢欲动，要多当心才是。”看阿诚好好的回来了，明楼才放下心来。 “知道了，大哥。你过来有事？”对于明楼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阿诚还是颇觉意外。 “想着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可看着这么整齐又怕给你弄乱了，家里就你最懂规矩。” 明楼的话让人心疼，从小听话懂事固然是好的，但也失去了小孩子任性的童真之乐。因为怕被嫌弃、被抛弃，所以他必须懂事。可阿诚笑了，这些规矩他从来都不以为苦，只要能得到大哥的认可，他付出的所有努力就都是值得的。 “大哥，还是我帮你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我把阿香洗好的衣服按着您下周要出席的场合和参加的活动依次放好，你只要按着顺序拿就行了。晚上要是工作得晚了就让她们给你准备宵夜，别挺着也别怕麻烦。我看明萱对你还是挺用心的，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些。”阿诚临走还惦记着明楼的饮食起居。 “怎么，你开始说她的好话了？可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办事比不上你。所以，你机灵点，早去早回。” “大哥你放心吧，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最多一星期，我肯定就回来了。”阿诚察觉到明楼的担忧，故作轻松的宽慰他。 “可这次不是我交代给你的任务……”明楼心里想。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押送武器按理说应该让行动队的人去做，清水雅云却指名要让特务委员会的秘书长去，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第二天一早，明楼去办公室，阿诚则直接去火车站与凌风会合。临行前明楼没再多嘱咐什么，他不想把这种忧虑和紧张的情绪传递给阿诚。 明楼独自在办公室的第一天就感到了阿诚平日里的辛苦，虽然阿诚临走前已经尽量把事情提前安排好，可还是有些突发状况让明长官办公室的秘书们轮番来请示报告。需要的文件和讲稿也要明楼亲自准备，秘书们写出来的东西他总觉得格局太小，格调太低。 一天繁忙的公务之后，明楼并不想回家，而是继续在浩瀚的文书中奋力坚持着。转眼间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明楼没什么胃口，停下笔来休息的时候他想起沈心念写的那张纸条，便拿出来仔细端详。 “明月当空何皎皎……”日月为明，光辉呼应。沈心念的字日月上方都有个灵巧的开口，字中日月连笔簪花，与父亲曾经的教导甚是相似。可她若是自己下了功夫仔细钻研赵孟頫的真迹，又心思灵巧刚好写成这样也不是不可能。明楼不能放下心中疑惑，是或不是，他都要去证实。 阿诚和凌风离开上海之后，清水雅云就第一时间向土肥原贤二报告，告知他可以开始唤醒茉莉。 当天下午沈心念就收到了劳先生的消息，让她有时间去竹室聊聊。上次听了劳先生说起旧事，她心里很久都是闷闷的。自从有了明诚，沈心念的心里温暖而满足，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不记得了，她也不想再去追究，毕竟明楼也不是直接伤人的凶手。现在劳先生叫她去，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沈心念刚一出门，一个满头白发的先生拦住了她。 “姑娘，你现在有时间吗？”老先生问。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沈心念停下脚步。 “是这样的，我来学校看儿子，可他今天不在，我想留个字条给他，能否请姑娘帮忙代笔？” “没问题，我们去那边坐吧，您说我来写。”沈心念看他说话谦和客气，便没有拒绝。 “多谢姑娘了，你可真是好心。”在旁边的凉亭坐下后，老先生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纸，递到沈心念面前。“姑娘，你就这么写‘东儿，明早父亲就要启程回沈阳，遗憾未能得见你一面，心里甚是挂念。希望你能锐意进取，早日学有所成。祝好。’” “就这些？”沈心念有些奇怪，虽然只是简单几句，却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可是知文识字的人写信又为何要假手他人呢。 “就这些，也没什么特别事情，告诉他一声就行了。我这出门匆忙忘了戴老花镜，多亏有姑娘帮忙，真是多谢了！” “举手之劳而已，先生客气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沈心念没再多想就礼貌告别，老先生仔细收好字条，也匆匆离去了。 一路上沈心念心里忐忑不安，现在的竹室在她心里已越来越像一个吞噬希望的黑洞，每次来到这都要将她拉回到那看不见光的过去。 “劳先生，好久不见。” “心念，最近好吗？” “还好，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收到消息，明诚刚刚离开上海，如果你要对付明楼，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 “这么快？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全想起来，这样对明楼不公平吧……”沈心念很是犹豫。 她的态度也让劳先生警觉，难道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血浓于水”么，当她看到明楼的时候，亲缘的力量会不自觉的使他们彼此亲近，沈心念也无法对明楼狠下心来。 “当初你来投奔我们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那次任务过于凶险，害你受伤太重，才会失去记忆。我也是怕你错过这次机会，万一日后想起以前的事情会后悔……” “可我想不起来了……”沈心念越是用力去想思绪就越是混乱，她的头埋在膝上，心里很痛苦又流不出眼泪。 “我有个方法，你愿意试试么，可能会有点难受……”劳先生试探着问她。 “……好，我愿意。”沈心念早想有个解脱，此刻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第 62 章 沈心念被劳先生带进一间审讯用的密室，潮湿阴冷的霉气扑面而来。她的身子有些颤抖，这味道并不陌生，这里，她该是来过的。就着浑浊的血腥气息，沈心念的指尖已经冰凉，她慢慢触及每一处刑具摆设，最后走向那张着血盆大口的电椅…… 劳先生递给沈心念一颗黄色的药丸，“吃了吧，然后坐在这，你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会一点点的提高电压，你受不了的时候就示意我，不要勉强。” “知道了。”沈心念没再犹豫，直接吞了那药。她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整理着曾经出现过的记忆碎片。 一刻钟后，电流从沈心念的指尖穿过，她的手臂有些发麻。 “心念，你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么。”劳先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沈心念的手指随着劳先生的节奏也开始慢慢动起来，药效已经开始显现。劳先生便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加大电流的输送，手上继续敲打着莫尔斯密码，希望她有所回应。 沈心念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这种痛苦与其他造成外伤的刑罚不同，当电流回经心脏时带来的压迫和折磨会让人痛不欲生，如果施刑者方法得当，还可保证受刑之人直到死亡都在痛苦中煎熬而不会昏厥。土肥原贤二在这方面显然是个行家里手，看她现在的承受能力已如同一个未曾受训过的普通女孩就及时收手了。此刻他并无意对沈心念造成伤害，只是需要电流的刺激，更快发挥药效。 “心念，再强你就受不了了，今天就这样吧，让叶医生给你看看，不要有什么损伤。”此刻的土肥原贤二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小心扶着沈心念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二楼的医务室。 这位叶医生就是方思齐在美国实验室的同学——中村千叶子。她已经等了沈心念许久，今天土肥将军终于通知她可以见面了。 “劳先生，这位就是沈小姐吧。”中村千叶子仔细打量着沈心念。 “是的，叶医生，沈小姐刚刚做了电击测试，请你帮她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给她做一次催眠。” “好的劳先生，请您在外面等吧。” 中村千叶子粗略的查看了沈心念的身体状态，见她没什么大碍就准备为她催眠。同时，中村千叶子开始播放土肥原贤二早准备好的录音反复播放。 “心念，不要爱上一个少爷，母亲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一生……” “是明锐东设计害死你父亲沈慕岚的……” “明锐东想占有你的母亲，你母亲为保清白才被他逼死的……” “明锐东是个衣冠禽兽，根本不配做什么经济学教授，他觊觎嫂子，又欺辱朋友之妻……他的儿子明楼也是，假意要做经济学者，其实就是新政府的汉奸走狗，他们父子俩都一样该死……” 录音里的片段并不完整，说话的人音色也辨别不清。可就是凭借这些指引性的话语，加上中村千叶子高超的催眠术和情绪药的作用，沈心念终于慢慢拾起了这段心酸的过往。 她的父亲叫沈慕岚，母亲叫蓝月明。父亲觉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太过伤感，便为她改作“悦明”，说是喜悦明朗之意。他还说自己因为向往木兰花的高洁品性，长大后自己改名做‘慕岚’，遇见母亲更是感叹名字里暗含着“爱慕蓝氏”的缘分。 可是父亲大多时候都在上海做生意，很少回家，沈心念自小就与母亲在哈尔滨相依为命的长大。父亲难得回来的时候，就会教她写字、骑马，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就教她吟诗、画画和大提琴，说是父亲喜欢。 后来父亲因病在上海去世了，母亲伤心欲绝。有个从上海来的经济学教授自称‘明叔父’，说是父亲的朋友，想要替父亲‘照顾’她们母女二人。母亲不愿接受，最终重病不治随父亲而去，寻得解脱。 沈心念记得母亲曾跟她说，不要爱上那些自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世家少爷，就像后来从上海来的那个明叔父，母亲对他厌烦得很。世间最好的男子就是父亲那温润如玉的样子，才华横溢又儒雅无双，让母亲愿意一生一世无名无分的在他身边红袖添香。 父亲曾送过母亲祖传的金镶玉耳环，虽然只有一枚，可母亲一直视若珍宝。母亲从来没问过为什么只有一枚，就像她从来不问父亲在上海是否另有一个家。只要父亲回来，母亲总是温柔相待，陪伴左右。 …… 成长的轨迹仿佛又重新划过一次，沈心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只知道今后她的世界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没有明锐东，她现在也该是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少女，可以在父母膝下承宠尽孝。只因为他的贪婪和自私，害死父亲，逼死母亲……沈心念心中说不恨是假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明楼像他父亲一样学经济当教授，后来还到新政府给日本人当走狗汉奸。子承父业，父债子偿。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想起了，这仇就不能不报了。只是那么好的明诚，沈心念心痛的不敢再想…… 明长官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送茶叶的先生，这人正是在学校让沈心念代笔写信的那位。他把包装好的茶叶呈给明楼，告知他需要的物件已经齐全，就起身告辞了，明楼亲自送到门口表示感谢。 回到办公室拆开茶叶包装的时候，明楼的心里竟有一丝紧张。那一段话虽然短，但是含了“明锐东”和“沈心念”这几个字，也就够了。如果她真是自己的小妹，父亲一定是最先教这几个字的。如果跟明楼想的一样，他愿意冒险相信，这就是他的妹妹。 可是打开字条的一瞬间，明楼是有些失望的。字迹虽然依旧是工整娟秀的赵体小楷，可是与明楼所想还是不同，这一番周章算是白费了。本来字迹就不能作为一个绝对的佐证，就算写的像也不过‘有可能是’，现在既已证明纯属巧合，明楼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事。 原来，沈心念是曾看过父亲用那种簪花小楷的笔迹写母亲的名字，运笔流畅巧妙，其中也蕴含着心思和情意，所以在写给明诚的小诗里沈心念才用了这样的写法。至于路人的代笔之请，自然就只是普通的写法。 第 63 章 此时，阿诚与凌风已经顺利到达南京的竹机关储备室，接待他们的就是清水雅云最得力的帮手小野助。 “明秘书，凌处长，你们辛苦了。我是海航队大队长小野助，清水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二位先休息一下，晚上安排了我们的传统节目，给你们接风。”小野助笑着对他们说。 “小野长官有心了，我只是明长官的秘书，恐怕这招待规格太高了吧。”阿诚觉得不妥急忙推辞。 “明秘书客气了，二位远道而来，况且又是替雅云办事，我也应该略尽地主之谊。”小野助言辞诚恳，盛情相邀。 “那就多谢小野长官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凌风制止了阿诚，欣然接受邀请。 “那二位请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在樱花厅恭候二位！”小野助说完就满意的离开了。 “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阿诚觉得小野助的安排似乎正合凌风的心意。 “不然呢，难道跟他说‘你没有资格说地主之谊，这是我们的家园你不许践踏’？”凌风说的正是刚才阿诚心里想的，“既来之则安之，一个中佐海航队长盛情接待了少佐课长派来的两名特使，这说明什么？” “他是卖了个人情给清水雅云？” “何止是人情，”凌风继续道，“清水雅云来特高课之前曾在日本有一个未婚夫，要不是南田洋子和藤田芳正先后遇害，清水董三以帝国使命再三劝说，她现在应该已经是源氏家族的儿媳妇了。” “那个日本的皇族？跟这个小野助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平日里工作已经很劳累了，现在我是出来散心的。你要是想知道什么自己调查去，小爷我这些秘闻可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哪能就这么说给你听。”凌风看已经勾起了阿诚的好奇心，反而戛然而止。 “那我再真金白银的请你讲一遍行不行？”阿诚以为他是想要些好处。 “我又不缺钱。”凌风转身而去，留下阿诚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晚上，阿诚和凌风来到樱花厅的包间里，小野助准备了丰盛的日本料理。他们二人落座之后，小野助便示意表演可以开始。只见幕布之后，几名歌舞伎应声而出，他们妆容精致，服饰华丽，举手投足媚态横生。 “这些都是我从日本带过来的，各个都潇洒俊美，技艺高超，很受我们的武士喜欢，今天与二位一同欣赏。”小野助得意的介绍。 “真是不错，几位一出场就觉得身段不凡，肯定是师出名门。感谢小野长官费心安排！”凌风举起酒杯向小野助敬酒，而后一饮而尽。 阿诚只觉得这些歌舞伎面色惨白，像鬼一样，没有哪里美。看得多了，更觉得邪魅恐怖，怕是晚上要惹人做噩梦了。那些生冷的日本菜肴也不合他的胃口，只是随便吃几口就想着赶快结束这艰难的晚餐。 之后的几天小野助虽然没有跟他们一起用餐，但也安排的周到丰盛，尤其是晚上每天都有不同的特色节目。凌风如鱼得水，虽然阿诚不愿意可也只得跟他一起，以免他们怀疑。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小野助的手下明显拖沓，不愿配合，好像怕他们太早回去。经过整整一个星期的清点、校验、核对才终于完成任务，可以返回上海。 离开竹机关时，阿诚已是归心似箭，便主动请缨开车。骑车行驶到南京城郊时，周围的环境引起了阿诚的警觉。 “凌风，有点不对劲吧，我怎么觉得树林里有人在看着我们呢。”阿诚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向两旁的树林里看着。 “不是看着，是瞄准。”凌风的语气很是平静。 “你发现了？那你怎么不说？”阿诚看他早就知道的样子很是不解。 “发现了可我还没想到办法啊，你好好开车别忽快忽慢的，让他们看出来我们发现了就得马上开火，你有准备么？” “我能有什么准备，咱们俩既不是高官显贵也不是老弱妇孺，出来还要安排暗中保护。他们是要抢车上的东西吗？” “有可能，这些武器重庆倒是不在乎，可对延安那边的人来说是能解决大问题的。”凌风分析道。 听凌风这么说阿诚心里还有些窃喜，要是这些能被抢到抗日前线去，也算没白辛苦这一趟。只是要小心安全，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大汉奸明楼身边跑腿的’。 砰的一声闷响，阿诚知道那是子弹打中轮胎的声音。敌人没给他们留出更多的思考时间，已经按耐不住要动手。两边的树林里一下子出来了六七十人，看身手绝不是普通的列兵，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冲锋部队。少数十来个人包围了后面装载武器的卡车，更多的则围住了凌风和阿诚的轿车。 “你们两个大汉奸，帮日本人做事，还给他们这么多武器！”带头的人一开口却是土匪山贼的口气，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都是绿林好汉的装扮。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啊，都是混口饭吃，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出来做事家里吃什么喝什么啊。”凌风瞬间一副苦情的孝子慈父形象让阿诚大跌眼镜。 看样子凌风没有火拼的打算，阿诚也想先看看形势，毕竟他们人多，前面几个拿的是最普通的三八大盖，可是后面的却有许多九七式和狙击□□。阿诚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把驳壳，凌风是什么情况他也摸不准。这地方两边有树林中间却是开阔的，真的打起来他们人少肯定吃亏。再说万一是延安来的，误伤了自己人更是不值得。 “看你们两个油头粉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二槐，去搜他们的身，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带走。”带头大哥说。 “是！”这个叫二槐的小弟来到凌风和阿诚面前，掏出了他们的钱夹，“大哥，真有不少钱呢，哎呀你看他这个袖扣还带金边呢！” 见他们只是打算劫财，凌风和阿诚并未太反抗，只当是破财免灾少点麻烦。二槐在他们二人周身打量查看，他那些外围的兄弟们则都端着枪对准阿诚和凌风。 很快，阿诚就觉得身子绵软无力，只见昔日神采飞扬的凌长官现在也是眼神涣散。阿诚趁二槐转身的瞬间拔出抢来对准土匪老大，凌风与他几乎同步开枪。尽管两人都已中了些迷·药，双枪齐发虽未致命但也都在心脏左右。其余人看带头的中了枪，便也不顾什么部署安排，与他们二人开始枪战。 药物终究是有些影响，阿诚和凌风神志越来越不清晰，很快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但这些人似乎早得命令只能活捉不许夺命，没有一枪打中要害。 阿诚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他身上多处擦伤，但好在没伤到要害，看身边的凌风还昏着就尽力叫醒他。 “你怎么样，伤得重么？”阿诚已经记不清晕倒前凌风的状况了。 “皮外伤，没破相吧？”凌风还在插科打诨，“我们这是在哪啊，不会被那些土匪给抓住了吧……哎呀你这衣服怎么被人给换了，难道这土匪老大也看上你了？”凌风一醒来就发现阿诚的西服衬衫竟被人给换成了棉布褂子，很是奇怪。 “你没别的话说了是不是，不过他们要我衣服干什么……”阿诚这才注意到也很纳闷。 “反正不是去卖钱，我这衣服也不便宜啊，他们怎么不要。这些土匪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即使被抓住了，凌风还是忍不住打趣阿诚。 第 64 章 “他们不是土匪。”阿诚斩钉截铁的说。“从他们在旁伏击开始，所有的部署和行动都是作战部队的套路，那个叫二槐的应该是个副官，他装作见钱眼开的样子，就是为了在我们身边释放迷·药。”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土匪？”凌风问。 二槐说话的时候一直是背对着凌风，所以他并未注意到手表。可二槐在阿诚兜里翻动的时候，手表的款式被阿诚看了个清楚。这些人对明秘书长和凌处长的身手都有所忌惮，不敢直接明刀明枪，还是使些手段更稳妥些。 “土匪怎么会有那么金贵的瑞士手表，他们买不起，也买不到。”阿诚意识到，这些人肯定也不是延安来的，那样的东西他们也不可能有。 阿诚熟练的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凌风也一点不落后。这小屋子没有窗户，只在房顶有个通气的小洞，一束光照下来，他们只能判断现在是白天。小门被铁链子锁着，他们没有工具，很难打开。 这时候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传过来，阿诚和凌风便伏在门口细细听着。 “今天早上，老大让我把那个俊的衣服给扒了，不知道……哈哈哈哈，我还看到了这个，就留下来了，能卖不少钱吧。”说话的就是负责他们的看守。 “这不是耳环么，可就一个再珍贵也卖不上价啊。”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阿诚一听就知道他们说的就是沈心念的那枚耳环，平日阿诚无论走到哪里都装在贴身口袋里，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他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 小野助拿到阿诚的衬衫之后就直奔上海，亲手交给清水雅云。“他们两个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这是你要的衣服。” “好，”清水雅云接过阿诚的衬衫，“茉莉应该会认得的。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也别死了，我这边的事情完成了再放他们回来。” “都安排好了，早逃回来也没关系，他们都以为是土匪要抢武器，袭击新政府官员。我会处理干净的。” “小野君，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清水雅云微微颔首。 “那就永远都不要对我说感谢，我，是你可以闭上眼睛依靠的后盾。”此刻的小野助不再是冷血残酷的军人，忽略民族和战争的因素，他也是个兄长和爱人。 “别说了……我现在没法答应你什么。这些中国人都很狡猾，我不管谁是毒蛇，把他们各个击破换成我们的人，才能真的安心。”清水雅云不愿与他谈及这些。 “你一定要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吗？帝国的事业应该由男人去完成……”小野助看着清水雅云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小野君心里从来都不相信我么？”清水雅云的声音有些清冷。 “怎么会呢，你比太多男人都更优秀，我失言了。”小野助知道无法改变清水雅云的想法，只能默然应允。 “你早点回去吧，看好那两个人，周末之前一定不能让他们回上海。”清水雅云不再看他，小野助无奈嘱咐她几句后就离开了。 清水雅云也约沈心念在她家附近的居酒屋见面，楚唯翰曾给沈心念介绍过清水雅云，可是她们两人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毕竟是特高课的长官，沈心念心中有些紧张。 “清水长官约我来这个地方，是有什么事？”沈心念问。 “有些东西想给沈小姐看。”清水雅云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明诚他怎么了？”沈心念打开后吓得脸色惨白。 “明秘书从南京回来的时候遇到土匪抢劫，现在情况很危险，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救他一命？”看沈心念认得这衬衫，清水雅云心下欣然。 “我怎么救？”沈心念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无非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清水可以动用特高课的力量去围剿土匪，把明秘书救回来，只不过……要是他回来了唯翰君就更难以得到沈小姐的垂青，你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对你真心一片……不知道沈小姐愿不愿意也帮帮我的朋友。” “所以，这就是交换条件么？” “那么可以么？” “我要先看到明诚平安回来。”沈心念的眼泪无声滑落，她和明诚之间，那么多次的接近又远离，难道真的是情深缘浅么？竹室的身世真相，此刻的生死抉择，都在试图把明诚从她身边夺走。 “没问题，只要沈小姐答应。不过眼下沈小姐如何证明自己不会反悔呢。” “你说要怎样……”沈心念的心里乱作一团，那件沾满鲜血的衬衫已经有多处都破了，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熬不熬得住。 “你要先跟唯瀚君订婚，仪式完成之后我保证救阿诚回来，到时候你想邀请明秘书来参加婚礼也可以。”清水雅云顿了顿说，“不过沈小姐不要想着明秘书回来后另谋打算，这种危险他能遇到一次，就会遇到第二次，你也不想他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吧，那样沈小姐也会睡不安稳的。” 沈心念微闭双眼默默流泪，只把那件衬衫紧紧抱在怀里。明诚来学校找她的时候，从初春到盛夏，有时候是风衣，有时候是西装，唯独不变的就是一定穿着白衬衫；哪怕是去骑马打枪的时候，他也永远那么玉树临风的出现……明诚在与她亲吻拥抱的时候，她偷偷将他的衬衫从腰带里抽出，伏在他身上时还能感受到白衬衫上阳光的味道…… 这些情景在沈心念的脑海里接连出现，而此刻她手里的衬衫只有血腥的味道，一想到这些痕迹都来自明诚的伤口，沈心念的心痛的像在滴血…… 明诚，你一定要坚持，要活着回来…… 我爱你，一直都爱你，永远都爱你…… 可是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是我太自私，如果你不在了，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 不嫁也罢，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沈小姐需要考虑这么久么，你现在多想一刻，明秘书的危险和煎熬也就多一分……”清水雅云的话在沈心念的身上又捅了一刀。 “我答应！只是请您一定信守承诺。”沈心念勉强说出这句，就只把那件衬衫搂在怀里止不住的啜泣。 “清水是军人，一定言出必践。不过我不希望我们的谈话有第三人知道，毕竟你我都不想明秘书再有什么损伤。”清水没有等沈心念的答复就起身离开了。 沈心念心里早就明白，明诚才不是被土匪劫持，这只是清水雅云威胁她的说辞而已。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祈祷清水雅云会守信用，明诚能平安归来。 第 65 章 清水雅云离开后就去了楚唯翰家，对她的到来楚唯翰有些意外。 “怎么今天来我这了，也不说一声，我没准备什么。” “上次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求婚啊，你不想娶沈心念了么？” “她还没有准备好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拒绝，与你现在又有多大区别呢。如果明诚先你一步，只怕到时追悔莫及。” 楚唯翰被清水雅云说动了心，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拒绝，可就算是拒绝了又与现在有多大差别呢。 “你答应我的，不能伤害她，一定要做到。” “如果她是你的妻子，就也是清水的朋友。” “我……尽力试试，怕是她不会答应。” “唯翰君不必先说这些吧，这么多年你是怎样对她的她心里应该清楚，唯翰君才是最适合她的人。我把明诚从上海支走可用了不少功夫，以后再找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为了我的事情，让你费心了。”楚唯翰对沈心念的感情无法与他人言明，却在清水这得到了最大的支持。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吧，国家有国家的抱负，民族有民族的选择，我们之间几年同窗，我也并非你想的那般不近人情。”清水雅云再提同窗之情，卸下楚唯翰对她的防备之心。 “知道了，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楚唯翰在清水雅云的鼓励下精心准备了一番，当天晚上便约沈心念到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吃饭。虽然他事先并未说什么，可沈心念心里明白他此行的目的。想到今天之后她便与明诚分道扬镳，沈心念的眼泪已是不自觉的滑落，可进门之前她还是强忍着补了妆，若无其事的走向楚唯瀚。 “你总是来得这样早。”沈心念落座后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当然不能让你等着。想吃什么？”楚唯瀚对她向来体贴。 “跟你一样吧。”此刻沈心念一点胃口都没有，只等着楚唯瀚说出要说的话，好像她顺利答应之后明诚就会平安回来了。 楚唯瀚叫侍应生过来点了沈心念喜欢的菜式，又小声交代了几句。 “心念，我们认识……也有好些年了。”楚唯翰显得有些紧张，一点看不到昔日的新闻官唇枪舌剑力战四方群儒的样子。 “是，好些年了。”这样叙旧的开始让沈心念想要逃走。 “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女孩，那么乖巧又那么无助，让人怜惜。”楚唯瀚想起这些却是满心的柔情似水。 “那时候，幸亏有你。”想起过去种种，沈心念对楚唯瀚的感激之情是实实在在的，可她又多希望那个陪她长大的人是明诚。 侍应推着餐车过来，蛋糕旁边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楚唯瀚打开盒子，是一枚钻石戒指。在华丽的灯光照耀下钻石绚烂夺目，而沈心念只觉得刺眼，眼泪似乎又要流下来。 “以后的日子，也让我跟你一起好么？”楚唯瀚拿起戒指，单膝跪地在沈心念脚下，等她的答复。 “我值得吗？”到此刻沈心念才知道她有多么不愿意。 “只要你答应，我楚唯翰这辈子，愿意为你生，为你死。” “我答应……”沈心念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心痛比电流经过更让她绝望，连呼吸都有些吃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楚唯瀚以为她是因为感动喜极而泣，并未多心，还欣喜的替她戴上戒指。 “心念，你真不敢相信你会答应，就算是现在死了我也死而无憾了！”楚唯瀚把蛋糕拿到桌上来，沈心念看到上面赫然写着“唯有心念”，可她心里却只有“明诚”两个字。 “我一直在想你拒绝之后我该怎么面对……”楚唯瀚欣喜的有些语无伦次，“心念，也许你现在还并不爱我，可是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在你身边疼你爱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怕你心里有些地方属于别人，只要你还愿意在我身边，我一样会全心全意好好待你。” 楚唯翰的话让沈心念心里愧疚不安，这个男人一直真心待他，自己却连接受他的感情都是在欺骗。可为了明诚能平安归来，她又不得不顺从清水雅云的安排。 那天晚上楚唯翰喝了许多酒，又拉着沈心念在黄浦江边回忆他们的过往。沈心念心中对他已是愧疚难安，便只得陪着他。虽然在江边晚风吹着，可盛夏的上海依然闷热。不知道明诚怎么样了，他身上那样多的伤口，天气闷热要是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发炎化脓，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沈心念心里不知他的处境很是担心，更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楚唯翰说些什么，好在他有些喝醉了，只是自顾怀旧感叹。 沈心念一直很少喝酒，可今天心里实在难受，便也借酒浇愁，比平时喝的多了一些。现在酒劲上来了，她脸颊绯红，在夜色中分外可人。她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并未注意楚唯翰已经不说话了。他呆呆的看着沈心念，慢慢向她靠近。 “我……能亲亲你吗？”楚唯翰突然问了一句。 “……你喝多了，要不咱们回去吧？”沈心念倒是感谢楚唯翰的君子作风，她此刻还真的没有准备好能够接受他。 “你都不愿意我碰你么……”楚唯翰看着醉了，心却是清醒的。 “不是……总要有个仪式，对，我们举办个订婚仪式吧。”沈心念想起清水雅云的话，订婚仪式之后，明诚平安归来。 “好啊，你不是一直喜欢西式的婚礼么，我们就在教堂里，一切都按你的喜好来安排，请些熟悉的朋友，大家也可以聚聚。”楚唯翰看沈心念想着订婚仪式，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还有你的同事，清水长官和明长官他们，也一起请来吧。”沈心念要清水雅云来亲眼看着，算是完成了她的任务。 “好，可是最近明秘书不在，要等等么？”楚唯翰试探着沈心念的反应。 “不用了，我们自己的事情何必等他。就这个周末吧，也不用去教堂那么麻烦，在乐心花园就很好。”沈心念只想快点按照清水雅云的要求完成这个仪式，也好让明诚能够早些回来。 “心念，怎么这么急，我还想好好为你准备……”沈心念的态度令楚唯翰出乎意料，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订婚而已，只是图个心安。”沈心念尽力不让楚唯翰看出端倪，明诚回来，她心里才能安稳。 见沈心念主意已定，楚唯翰便没再多说。既然是她自己的意思，早些定下来，楚唯翰也是愿意的。 第 66 章 转眼间阿诚走了已经快一周了，明楼也愈发感受到一个人战斗的孤独和疲惫。阿诚懂事，从小就不向他提出什么要求，给什么就要什么，总是欢喜满足的，慢慢大家也就更忽视了他的感受。阿诚此去南京，明楼才更深刻的体会到阿诚的重要，就想着这几天也要为他做些事情。 虽然那天的“以字认亲”没能如愿，可沈心念既然是阿诚自己相中的姑娘，明楼也是无意反对的。他们这工作，谁又能保证一定能等到胜利的那一天再娶妻生子呢。往日都是阿诚替他鞍前马后的张罗安排，在这婚姻大事上，也该是大哥给他做主的时候了。明楼打定主意，决意要跟沈心念见上一面，也算是表明他作为明家家长的态度。 明楼想给阿诚一个惊喜，便没有通过明萱而是自己直接打电话到学校找沈心念，约她在百乐门咖啡馆见面。 “沈小姐，直接约你出来希望不要觉得冒昧，之前在特高课的舞会上我们见过面。”此次见面是作为阿诚的大哥，明楼言语间多了些亲和和温暖。 “怎么会呢明长官，明萱是我的好朋友，我早该去拜访您。” “只有明萱么？”明楼见她懂事，就也愿意与她攀谈两句。 “还有明诚……”沈心念小声道。以往说起这个名字，沈心念心里都在笑，可此刻却是无限酸楚。 “沈小姐知书达理，温柔可人，怪不得能让阿诚对你情有独钟。”明楼笑看着她，以为是小女孩不好意思开口，便直接挑明了说。 “能得明诚垂爱，是我三生有幸。”沈心念的眼圈有些红了。 “这我就不谦虚了，我这个弟弟，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说起阿诚，明楼脸上尽是骄傲的神色。 沈心念明白，以明楼的身份自然是不会与她来闲话家常的，便只是看着明楼，没有接话。 “阿诚跟我说与沈小姐郎情妾意，历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家的长辈都不在了，那么长兄如父，我明楼责无旁贷。阿诚他从小在我跟前长大，跟亲弟没什么两样，他娶进来的媳妇就是我明家的二少奶奶。虽说婚姻要讲究门当户对，可我也不是迂腐之人，所谓般配，只要你们二人能够心意相通，举案齐眉也就足够。”明楼一席话说的体面干脆，家长威严和兄长亲厚兼具。 沈心念羡慕明萱、羡慕阿诚，能有这样一个大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明明是仇人的儿子，可沈心念看着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只觉错失之痛。眼前的明楼玉质金相，举手投足间既有世家少爷的从容气度，又有政府长官的运筹帷幄。尤其在他深邃的目光里，沈心念总觉得这份如父如兄的温暖似曾相识。若不是清水雅云阴谋算计，以后嫁与明诚就也能叫他一句大哥…… “多谢明先生，心念怕是高攀不起。”沈心念垂目，她不敢再看明楼，怕自己忍不住会向他倾诉真相，“我不会嫁给明诚的。” “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明楼诧异道。 “明先生，心念福薄，受不起明诚的好。” “你们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请沈小姐不妨直言。阿诚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要照应你。”沈心念的话超出了明楼的预期，原以为她的不主动不过是小女孩的羞怯之情，现在看她样子，倒不是随口说说。 “没有为难之处，只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已经答应了楚唯翰的求婚，再难承您的好意。”沈心念强忍着泪水回绝明楼，好在对着他总比直接与明诚说要好开口些。 “沈小姐的心真是风云变幻，阿诚离开的也真是时候。”明楼想起阿诚之前为了她方寸大乱，几次险些陷入险境，又全然不顾自己感受只求她能安好，心中不禁怒火难掩，“现在上海的局势云谲风诡，可也比不上沈小姐的情思。不过你说话倒干脆，阿诚心思单纯，只会一门心思对人家好，不懂得进退分寸，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有管教好他，以后定然不会再让他这么不知好歹。” 明楼的话说着好似在指责阿诚，可沈心念听得明白，他是在说自己无情无义、不知好歹。就算所有人都指责唾骂又能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明诚能平安回到上海，只要他能好好的回来，明楼的误解和指责她受了便是。虽说明长官在新政府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他不过是个搞经济的学者出身，即便是家财雄厚，也难以与特高课抗衡，与他多说只会增加明诚的危险。 “明长官对不起，是我让明诚误会了。”沈心念不在乎自己的委屈，只当作是有负于明诚的诚恳道歉。 “沈小姐不必道歉。”明楼的语气疏远而世故，“选择谁放弃谁都是沈小姐的自由，新婚的贺礼我会送直接送到楚长官手上。”事已至此，明楼沉下心来审时度势，同袍即将新婚，不好失了分寸和礼数。“既然这样，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告辞。” 明楼说罢就起身离开，沈心念的话让他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好像阿诚被人欺负了，他又不能予以还击。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却像是个磨心几次三番扰的明楼心烦意乱。阿诚临走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不知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明楼心里无解，一切都只能等阿诚回来再说。 这边阿诚和凌风在昏暗的屋子里更是度日如年，身上也没有什么能打开铁链的工具，凭借屋顶透进来的光，他们知道已经临近傍晚了。阿诚仔细在屋里摸索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你找什么呀，人家把咱们关在这，难道还会准备好越狱工具么？”凌风似乎并不着急离开。“我觉得他们只是想把咱俩困在这一段时间，没准很快就放咱们走，要不然咱们就醒不过来了。” “那就这么等着么，你不怕等来的比死还难受？”阿诚摸不清凌风的底，故意说得夸张些。 “从来都是我审别人，还真没被人审过。你说要是真的上了刑，咱们俩谁能熬得久一些啊？”凌风对阿诚说的话不以为意。 阿诚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想着不管面临什么考验，都要咬紧牙关，千万不能给大哥带来任何麻烦。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阿诚突然发现在角落里反光的是几个废弃的小玻璃瓶，瓶子上的标签已经模糊不清了，隐约可以看见有字母c和h。 “这里面应该是做实验用的易燃气体，很有可能是烷类、烯类或者炔类，这些气体点火就能爆炸，应付这个小门没问题，到时咱们就能出去了。”阿诚的衣服被换走了，便伸手向凌风要打火机。 “明诚，你疯了吧，具体的种类和浓度都确定不了，万一你这分量没掌握好，咱俩可就在这殉国了。”凌风有些不情愿的看着阿诚。 “你说什么？殉国？”阿诚心里一惊。 第 67 章 “组长，你明明都听见了还问我。”凌风贴在阿诚耳边说。 “离我远点！”阿诚对凌风向来有防范之心，现在虽然两人都被困在这小屋子里，可是特务们假装身陷囹圄来甄别潜伏对象的情况也是有的。 “我都自报家门了，你就这么对待搭档啊，明诚组长，有点诚意行不行。”面对阿诚的不信任凌风有些无奈。 “不知道你说什么，你不总说在新政府里就是混口饭吃混张皮去哄女孩么，关了一天就有报国的觉悟了？”阿诚虽然不敢直接向他承认身份，可还是尽力压低了声音说话，以免被外面的人听见。 “王母娘娘派我来的，说是‘蓬莱此去无多路’，让我来给她的幸福使者搭把手。”凌风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在跟阿诚开玩笑，“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啊，明诚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毒蛇只跟你单线联系，咱俩谁当组长还不一定呢。我给你又送字画又送药的，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啊。” “什么字画，什么药？”阿诚紧张起来。 “方书良那傻小子不是给你了么，我那是跟你打个招呼。还有在南京那次，要不是我及时赶过去，你车上那些药过得了哨卡？”凌风替阿诚理了理衣服，“我听说家里收到的数量跟你押送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这算不算卖你一个人情？明长官平时看着也不像亏待你啊，挣钱真够玩命的，到时候小心家法处置。” 凌风的话足以证明他就是飞鸟。杀死藤田芳正之后，明楼和阿诚都受到褒奖，阿诚不再只是明楼的副官，他在军统也有了自己的专属代号—青鸟。“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希望明诚中校再接再厉，再建新功，也是希望党国早日取得胜利。 “既然来了，怎么不早现身，你在暗处看着我很有趣吗？”阿诚质问凌风。 “当然有趣了，我不在暗处怎么能看得清楚你跟夏沐恩是假装情侣啊，提醒你多少次了都无动于衷，我就只能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了。”凌风得意的看着阿诚。 “你把她怎么了？”阿诚这才发现好像有些日子没见到夏沐恩了。 “这时候知道关心人家了？我就是把她先打发走一段时间，给你足够的时间和你的心上人相处啊。”凌风全然不顾两人现在的处境，与阿诚玩笑起来。 “你……”阿诚做事向来认真严谨，凌风总是嬉皮笑脸的他一时也递不上话。 “是不是太感动了啊，还是怕我抢你的饭碗啊，哈哈。明长官就是不了解我，要不然这个秘书长我也一样可以做。”看阿诚无奈的样子凌风更是得寸进尺。 “我看你才是不在乎军统的家法吧，以后你做什么都要先跟我商量。”阿诚厉色道。 “没问题，组长让我跟你‘商量’而不是‘汇报’，也算给我面子了。”凌风说着又笑起来。 “能不能别贫了，现在赶紧想想怎么出去。我这个方法虽然冒险，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阿诚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太久不跟大哥联系，他一定会担心的。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你这么急着回去见谁，你放一边吧，我有办法。”只见凌风从鞋底拿出一小包药粉洒在门缝与铁链处，又尽力啐了些口水上去。“等着吧，一会儿他们就来给我们开门了。” “那是什么？你有办法不早拿出来……”阿诚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难得有机会跟上级单独相处，我这不是正准备着汇报工作么。” “行了你，外面那两个人应该就是一般看守，我们出去后要带走他们的枪，这一路上回上海也不一定太平。”阿诚说。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门口已经传来剧烈的酸腐味道。门口的看守觉得不大对劲，就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 “这什么味啊，他俩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别瞎说，他们这种人哪那么容易死啊，他俩要是死了咱俩还能活吗，赶紧开门看看！” 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凌风和阿诚各自隐藏在门的两边，待他们一进来就被二人制服。本来小野助也没打算常困着他们，这两天过去了也自然会放了他们。留下的这两个看守也不过是摆设，被阿诚和凌风几下就解决了不说，还缴了他们的枪，又反绑在屋子里才算罢休。 凌风从他们身上翻出了沈心念的耳环递给阿诚，“你是急着回去见这个人吧。” “是又怎样，再说这么多天了，我也总该跟明长官汇报一声，不然还以为我像你一样，在南京乐不思蜀了。”阿诚怕大哥担心，就想着要先跟大哥取得联系。 “嗯，先到江宁的联络站吧，拿点经费先给你买身好衣服，要是这样回去，明长官八成是要嫌弃你的，哈哈。”两人出来之后凌风看着阿诚穿棉布褂子的样子更觉得好笑。 阿诚和凌风逃出来的轻松，可沈心念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日夜担忧阿诚的安全。明萱得知她要跟楚唯翰订婚的消息更是不敢相信，还没等明楼的话说完就跑去找沈心念。 “心念，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师哥一定有办法帮你的。”明萱已经基本确定沈心念就是明家的小妹，如果她能嫁给阿诚，然后顺理成章的到明家，以后发现她身份的时候，大家已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什么事情都好解决。不管是弟妹还是妹妹，明楼这个大哥都会照顾她保护她，也算是完成他的心愿了。 “什么都没发生，我自己愿意的。”沈心念不愿跟她解释。 “心念，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阿诚哥，虽然楚唯翰对你也很好，可他怎么比得上阿诚哥呢，你一定有苦衷的吧？”明萱见过阿诚和沈心念在一起的样子，便知道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真心的。 “……没有，是我心甘情愿的。”沈心念知道清水雅云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辣女人，不敢用阿诚的安危来冒险，对明萱更是只字不提。 “你要是愿意，早就嫁给他了，还会等到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点心甘情愿的样子？” “明萱，有些事情也许是命中注定的，我们谁也无法改变。” “命中注定？那要是你命中注定就要做明家人呢！” 第 68 章 明萱情急之下几乎要说出沈心念的身份，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证据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她不愿意用明楼的安危来冒险。 “成为明家人？”沈心念苦笑了一下，“明萱，你说的轻松，走进你们明家的大门，对我来说谈何容易。” “心念……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可你真的舍得阿诚哥吗？” “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沈心念顿了顿说，“明家……终究不该是我这样的人可以进去的。”自从在劳先生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沈心念就一直活在刺骨寒冷的黑暗里，虽然她并不情愿，可她若要报仇，她的双手就会沾上鲜血，这样的她如何配得上明诚？ 沈心念接着对明萱说，“要有明诚这样的丈夫，明楼这样的大哥，一定是几辈子的福报，而我何德何能呢？虽然你不是从小在明家长大，可是你是明家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他们疼你宠你都是天经地义的。” 明萱不知道该怎么劝沈心念，虽然她不愿意面对，可她心里一直都明白，她现在所拥有的温暖与安定原本都应该是沈心念的。她不能马上把这些还给沈心念，但她必须为沈心念和阿诚做些事情。以清水雅云和楚唯翰的关系，八成是她从中捣鬼，利用楚唯翰来中伤阿诚。可是现在阿诚不在上海啊，一旦沈心念嫁给楚唯翰，那一切就都回不了头了。 “心念，你别这么说，阿诚哥对你怎么样你明白的，求你别这么急着做决定行么，我这就回家让师哥把阿诚哥找回来，你等他回来再做决定行么？” “我等不了！”沈心念想着阿诚生死未卜不禁心思烦乱，她怕明萱冲动再旁生枝节，便决意舍了自己的一生喜乐换得明诚平安归来。“你不是我，也不能替我做决定。” “心念你到底怎么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家找师哥去！”明萱看沈心念听不进她的话，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明楼身上，他一定有办法联系上阿诚。 望着明萱匆匆离去的背影，沈心念心中涌起一丝希望。明楼，希望你真的能把明诚找回来。 “师哥！”明萱回家的时候明楼正坐在客厅等她。 “你去找沈心念了？”明楼直接开口道。 “师哥，求你帮帮他们，阿诚哥和心念是真心相爱的，楚唯翰八成是被清水雅云利用了，她肯定是想挑拨你们和楚唯翰的关系，才利用心念的感情的，阿诚哥回来要是知道心念跟别人订了婚一定会伤心难过的，师哥，你一定要想办法快把阿诚哥找回来啊……”明萱一口气把路上想到的说给明楼。 “阿诚刚才打电话回来了。”明楼平静的说。 “那你告诉他了么？”明萱焦急地问。 “阿诚有权利知道。我们明家的孩子，没事不惹事，有事也不怕事。既然阿诚和沈小姐两情相悦，那么不管清水雅云也好，楚唯翰也好，谁也不能就这么把人从阿诚这抢走。若是他们硬要这样拿着刀子戳阿诚的心，我明楼也不是吃素的。”明楼的话掷地有声，说的明萱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的师哥，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他那么有本事有担当，总是像天一样保护着家人。本来还担心明楼会为了均衡各方关系牺牲阿诚的感情，好在明楼还是心疼阿诚的，为了他明楼不惜以一个强硬的姿态出现，哪怕这将给他们之后的工作带来重重艰难。 “师哥，做你的家人，真的很幸福。”明楼的态度让明萱心安了许多，可是想到以后这样的幸福终会离她而去，心里不免又是心酸难过。 阿诚与凌风在江宁的联络点拿了经费置办了行头，就找了家饭馆吃饭。这几天的折腾三餐不继，阿诚的胃病又有些复发了。等着饭菜上桌的时间，阿诚说要先去给明长官打个电话汇报情况，可是回来时候的样子却让凌风吓了一跳。 “明诚，你怎么了？”凌风在军统的特工小组中虽然是阿诚的下级，可是在新政府里担任情报处长，又比阿诚职位高，加上两人年龄相仿也谈得来，熟悉了之后就直呼名字了。 “快点吃完，早回上海。”阿诚铁青着脸，没心思理会凌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那个倚在他怀里撒娇的心念突然要跟楚唯翰订婚。她那么温柔乖巧，她答应要等他去娶她的，她答应过……心念不喜欢楚唯翰的，到底为什么。 从阿诚第一次见到沈心念，他就认定了这个女孩是他要守护的。开始他还不自知这份情，只以为是对小妹般的怜惜，直到楚唯翰出现在她身边……沈心念演奏大提琴时楚唯翰拿着花等她，沈心念受伤时在楚唯翰家养伤，每次想到这些阿诚心里都像是火在烧。 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才让他的心思明朗起来，可偏偏阴错阳差，阿诚却好像总是把她推到楚唯翰那边。就连好不容易从夏沐恩那里要来的小狗，也给楚唯翰做了人情。想到这些，阿诚心里后悔不已，难道是楚唯翰又做了些什么，感动了心念么，阿诚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不那么自信了…… 这次回去，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一定要把沈心念带回家。大哥说的对，真心爱着的人就是要在自己的眼前守着才能安心。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只属于他明诚。 饭菜端上桌来阿诚匆匆吃了些，他必须要保持体力面对回到上海的局面。凌风看他神色也不敢再多言语，只是低头吃着饭菜。这两人桌上安静了，旁边注意他们的目光也更显眼了。凌风表面波澜不惊的继续吃饭，心里却是有些发凉。隔壁桌那几个人应该是延安来的，之前因为在哨卡抓人交过手，此时冤家路窄遇上了，要赶紧甩开他们才好。 “你慢点吃，不是胃不好么，喝口汤吧，要不一会儿你犯病了我可不陪你去医院。”凌风端着汤碗递给阿诚，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四点钟方向，有鬼小心。” 阿诚本是无意搭理他，可他竟然以摩斯密码传递消息，看来情况不妙。阿诚本来也没什么胃口，索性放下碗筷，一边伸手摸枪，一边示意凌风准备离开。凌风也不想与这些人有冲突，毕竟他与阿诚现在两人势单力薄，早点回到上海才是正事。何况阿诚给明长官打了电话之后像丢了魂似的，实在不宜作战。 两人刚一起身离开，一直盯着他们的几个人也急忙付账跟上。凌风明白这麻烦是免不了了，就想在周围找个有利地形速战速决。阿诚本就是满心的怒火焦灼，赶上这几个人死死盯着，正好给他个宣泄情绪的理由，便抬手拔枪射击。凌风闻声与阿诚近身配合，两人相互掩护，对面的人数虽多却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些人是延安的，都不要命，你小心点。”凌风叮嘱阿诚道。 “你怎么惹上他们的，这时候还要跟他们纠缠！”一听是延安的，阿诚手上难免顾忌，不想伤了自己的同志。 “说来话长，容后再报！”凌风和阿诚虽然原因不同，可一样都不想恋战，压住了对方的火力后两人就在街角迅速撤离了。临走的时候阿诚注意到有个穿长褂的男人一直盯着他看，他端着枪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 69 章 “那些人怎么回事？”阿诚问凌风。 “就是在南京碰见你们那次，家里派来的特工继续沿途搜捕，抓住了一个延安的小头目，他说他知道隐藏在新政府里的潜伏人员是谁。”凌风据实告诉阿诚。 “就在我们身边，有延安的？”阿诚心里紧张极了，不知道这人说的是他还是明楼，或者他们两个都已经暴露。 “嗯，开始这个人嘴硬得很，后来红釉审讯，还答应那个人在外国给他一个新的身份，他就答应来指认。红釉让我们到时候密切配合。”凌风原想回到上海后再慢慢汇报，既然阿诚现在问起他也就老实回答了。 “他要什么时候过来？”阿诚问。 “年底吧，现在还有些情况不太清楚，红釉做事没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不会出手的。他说会提前通知咱们，到时候再准备就来得及。”凌风对工作的事情向来热情不高。 “知道了，回去再说。”知道这个消息后，阿诚更着急回家跟明楼商量。 因为在江宁的耽搁，阿诚和凌风只得连夜赶路，才有可能在周六赶回上海，阻止沈心念和楚唯翰订婚。 眼看要到订婚仪式开始的时间，明楼只得先去替阿诚看着形势，就吩咐明萱在家等着阿诚，独自出门了。 楚唯翰提前让人将乐心花园的喷泉广场布置好，又将旁边的凉亭以香水百合装饰，虽然园中百花绽放，可一靠近凉亭的芬芳之气还是让宾客啧啧赞叹。 “明长官，您来了！”楚唯翰今天心情极好，见明楼到了亲自过来迎接。“你家小妹怎么没来？” “我家小妹怎么会不来呢，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晚点到，楚长官今日还是先顾着自己的新娘子吧。”明楼虽是笑面，心里却恨不得替阿诚给他点颜色看看。 楚唯翰却并未察觉明楼话中意思，只当是祝福的玩笑话。“那我先失陪了，明长官请自便吧。” 女为悦己者容，可沈心念心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现在她并无心情特别妆扮，一席白裙静坐在凉亭之中。可即便简单至此，楚唯翰依然觉得她宛若仙子。沈心念摩挲着明诚送给她的梨花玉坠，在凉亭之中焦虑不安，百合香气浓烈让她心情更加烦闷，可出去又不知如何面对众人的祝福，顿感无处可逃。 “心念，出来待会吧，大家都想看看你呢。”楚唯翰进来了，温言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这些，本来遇到任何事情我替你担待都是应该的，可今天……”楚唯翰不愿意勉强她，可又实在架不住宾客们的盛情。 “好……辛苦你了。”沈心念知道不能再拒绝，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是做戏也要演完。 沈心念随楚唯翰出来后，就看见清水雅云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小姐果然是清幽雅致之人啊，今天这样的日子也如此素净。”清水雅云虽是日本人，可女人心思都是想通的，见状便知她若有一分情愿，就不会如此敷衍。 “清水长官说笑了，我本来就是个素淡寡味之人，浓妆艳抹反倒不合时宜。” “我看心念这样就很好，空谷幽兰，超凡脱俗。”楚唯翰在一旁忍不住的替她说话。 “在你眼里她怎样都是好，对了，我专门托人从东京给你们带了礼物，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清水雅云有意支开楚唯翰。 “多谢，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楚唯翰说着兴致勃勃的去看清水雅云的礼物，留下两个女人可以单独说话。 “清水长官，我们的约定，不会变吧？”沈心念望着她的眼神已是祈求。 “当然，你安心做好楚太太就行了。明楼也不好惹，我不会自找麻烦的。”清水雅云举杯像是在祝贺沈心念，一句‘楚太太’让人听着格外刺耳。 明诚，快点平安回来。沈心念心里默然道。她紧紧的握着酒杯，指尖已经有些发白。 转眼已经十点整了，楚唯翰带着沈心念被朋友们簇拥着到台前，他说了些感谢的话，又向沈心念一番深情表白。在众人的祝福中，楚唯翰准备将订婚戒指给沈心念戴上。无奈沈心念的手抖的厉害，又本能的有些躲闪，竟将楚唯翰手里的戒指给碰掉了。她扭头面向装饰的花墙，只怕眼中的泪水被人看出端倪。年长的宾客不禁唏嘘，这婚事怕是不太平。 楚唯翰并未怪她，只想捡起来再为她戴上，却被那修长的手抢了个先。 “楚长官，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请你保管好。”说话的竟是阿诚，接着把戒指递回到楚唯翰手里。 “明秘书，你……回来了？”楚唯翰接过戒指有些尴尬，这时候别人本不该靠近的，尤其这个人是明诚。 “明诚……你回来了……”沈心念听见阿诚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见他的瞬间更是欣喜万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她日思夜想的明诚，终于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了。楚唯翰在一旁看着，再也无法自欺安慰说沈心念只是性子安静内敛。在明诚面前，她也是个会哭会笑眼睛里有喜有乐的小女孩。 阿诚并不理会沈心念，只是转向楚唯翰道，“我们两人闹了点别扭，心念在跟我使性子呢，谁想到她竟敢答应求婚，造成这么大误会，冒犯了您，我替她向您赔罪，以后我会看好我的女人，这次请您高抬贵手，万望勿怪。”阿诚说是道歉，表面上还很抬举楚唯翰，可话里话外都在宣示他跟沈心念才是自己人。 楚唯翰被阿诚突然的凌厉气势压的说不出话来，平日里的明秘书哪怕再得明长官的器重，说话办事也总是收敛锋芒谦逊有礼，尤其楚唯翰在新政府里还比他职位高些，而此刻他竟公然在这样的场合要抢走他的未婚妻。虽说楚唯翰心里明知道沈心念爱的人是阿诚，却还是想着只要木已成舟，就算明诚回来了也只能作罢。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明诚就来抢人，实在让他羞愤难当。“明秘书这样，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第 70 章 “阿诚！说过你多少次了，别跟这些小姑娘搞这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你懂不懂礼数规矩？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面对楚唯翰的责难明楼出了声，就是在向众人宣告，阿诚是他的人。他故意训得夸张，也是想给楚唯翰个台阶下，不至于让他太没面子。 “明先生，是我的错。楚长官，对不住了。”阿诚忍着心中怒火，顺着明楼的话说。 “说句错了就完了么？哪有那么简单，领着你的女人赶紧滚回去，等我回家再教训你！”明楼当着众人厉声训斥阿诚，却是许可他带着沈心念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明先生。”阿诚自然明白明楼的意思，一把拉起心念穿过人群离去。沈心念一时不知所措，也顾不上清水雅云对她的威胁，此刻见到明诚便再也不想与他分开了。 “楚长官，各位同仁，是明楼家教不严阿诚才敢如此放肆，让大家见笑了。今天所有的招待由我来安排，就算是我们大家小聚一番，增进情谊，还望各位多多包涵。”阿诚带沈心念离开，明楼则留下来替阿诚善后。 本来清水雅云也并非真要沈心念嫁给楚唯翰，阿诚回来的虽然早了些可也不算误事。看样子明楼是早有准备，强词夺理的话也是说的冠冕堂皇。明楼一番言辞化危机于无形，清水雅云心里不禁暗自佩服。不过不管怎样，今天之后，她就算正式把沈心念送到阿诚和明楼身边了。在座的宾客也都顺了明楼的面子，继续喝酒聊天，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沟通感情的聚会。 “明长官，您和明秘书一唱一和，拿我楚唯翰当什么？”虽说楚唯翰平时言行是个谦谦君子，可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大度的男人也会觉得屈辱。 “楚长官，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刚才沈小姐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您又何苦强求呢。爱不一定要占有，也可以放手。今天的事情，算是明楼欠您一个人情，回家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阿诚。打狗还要看主人，我看这件事楚长官就不要再追究了吧。”明楼又与楚唯翰推心置腹一番倾谈，虽说不能即刻化解他心中怨怼，总不至于让他马上发作为难阿诚。 阿诚带着沈心念离开乐心花园后就一言不发，沈心念还在这突然的变化中没有缓过神来，想跟阿诚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次阿诚没有像以前一样安慰她，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沈心念只得温言软语主动跟他说话。 “明诚，你……怎么回来的啊，你没事吧？” “今天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慢慢再跟你说……” “明诚，你说句话啊，你这样我害怕……” 沈心念伸手去拉阿诚的衣襟，阿诚也不理会她，只是自顾开车。以前阿诚总是喜欢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沈心念的手握在他的掌心，像是怕她会跑了似的。沈心念讨好的想去握住阿诚的手，却被他甩开了。沈心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明诚，以往那个对她只有柔情和温暖的男人，此刻眉峰紧锁、一言不发，这不就是明萱说的冰块脸么，这回她可领教了。 从乐心花园到明公馆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这次却觉得这样漫长。到了之后阿诚依然一言不发，抓着沈心念的手进了家门。沈心念怎么也想不到，第一次来明家竟是这样的情景。 明萱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见阿诚带着沈心念一起回来她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看到阿诚的脸色难看明萱也不敢多嘴，只得安静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俩好好说话。 阿诚直接带着沈心念回了他的房间，反锁了房门后自己坐在床边，沈心念站在他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阿诚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着沈心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怒意。 阿诚的冷漠和愤怒让沈心念从窘迫到不安，这一路上她说什么做什么明诚都不理她不碰她，虽然事出有因可阿诚并不知内情，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沈心念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决定嫁给楚唯翰。 “诚哥，你以后都不理我了么……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能回来……你别不理我，你看着我，听我解释好不好？”沈心念靠过去想跟阿诚撒个娇，也说说她心里的委屈。可阿诚心里的气还没顺过来，甩开了她的手。沈心念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把明诚盼回来，他却是这样不近人情，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其实阿诚也并非绝情至此，从乐心花园离开到坐在家里的床上，他的心也是慌的。他不理沈心念，是因为不知道要跟她说些什么，他怕问出他害怕听到的答案，他的沉默也正是希望沈心念能自己原原本本的讲给他。 房间里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都一言不发，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风吹过书页翻动的声音。墙上的时钟已经走了两圈，阿诚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倒真像是一樽好看的雕塑。 “明诚，既然你这么不想理睬我，那我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沈心念开口打破这沉寂，说着便往门口去。 “不许走！”阿诚大声喝止她离开，他再也不想让沈心念从他的视线里离开。 沈心念的心里像有一股暖流经过，明诚终于开口了。“诚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真怕你回不来了……” “所以你就那么急着要嫁给楚唯翰？！我回来的太早了是不是，要是再迟几天我就得叫你一声’楚太太’了是不是！”阿诚此刻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再晚一点他心爱的宝贝就被人抢走了。 “不是……”沈心念心里又乱又痛，阿诚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 “过来！”阿诚几次三番的拒绝已经让沈心念不敢靠近，“趴下。” “啊？”沈心念有些莫名其妙。 第 71 章 阿诚见她没有反应，就拉沈心念过来趴在他腿上，一巴掌打下去。沈心念突然吃痛哼了一声却没有反抗，阿诚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又打下去，“怎么那么不听话，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么，这几天你就等不了了么？你怎么那么狠心，你想过我么？你跟别人跑了，我怎么办……”阿诚问一句就打一下，开始沈心念还尽力忍着，可时间长了沈心念便有些受不住了，她抓着阿诚的衣襟，扭动着身子想要躲开阿诚的巴掌。 阿诚摸了摸沈心念的脸，已是满脸泪水，便停了手。“知道疼了么？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说这话的时候阿诚的眼圈已经红了，他真不敢想象要是晚来一步…… “知道……”沈心念小声啜泣着应他。 虽然阿诚已经控制了手上的力气，可沈心念毕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又不像他们三兄弟从小“历练”，阿诚见沈心念梨花带泪，也怕下手重了伤到她，撩起沈心念的裙子，映入眼帘的竟是绯红一片。 “挨了巴掌也不知道说句软话，是在跟我赌气吗？”阿诚看着有些心疼，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冰冷。想起从前管教明台的时候，还没等阿诚动手，他就要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叫出来了。可沈心念却是跟他一样，不吵不闹不辩解，只是自己忍着。 “不是，你心里不高兴，总要让你把这股火发出来……”沈心念小声说着，怕再惹着阿诚。想到阿诚的目光正对着她，沈心念觉得难为情就伸手去拽裙摆，不让裙下春光这样暴露于阿诚眼前。 沈心念一句话说的阿诚没了脾气，看她娇羞害怕又替自己着想的样子很是心疼，这么好的心念，幸亏他及时赶回来了。“我不是发火，我是害怕……我真怕失去你。” 沈心念听到阿诚这么说心里一暖，他的温柔他的冷酷都让她欲罢不能，觉得为他做一切都是值得的。沈心念想到这些又是委屈又是感动，便不再掩饰情绪尽情哭了起来。 “打疼了是不是，以后要听我的话，记得吗？”阿诚还是抵挡不住她的眼泪，以为是自己打得重了，终究又开始哄着她。 “嗯……那你打也打了，凶也凶了，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沈心念可怜兮兮的看着阿诚。 “以后不许自己忍着咬嘴唇，疼了就告诉我。”阿诚看沈心念的嘴唇已有些血色，便知她与自己一样，心中的怒意早已变成了怜惜，可表面上还是故作严肃，毕竟她和楚唯翰订婚不是件小事。“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 这几天沈心念心里装着这事已经是不堪重负，终于阿诚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她再也不想逞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跟阿诚讲了一遍。阿诚看着沈心念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只是心疼，更是懊恼怎么不问清楚就打了她，她心里不知该有多委屈。 他轻轻抱起沈心念，小心把她放在床上，低头去想吻干她脸上的泪痕。“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阿诚只觉得眼前雾气蒙蒙的，好像有些晶莹的液体要滑落。 “你回来就好。只要你能平安，我怎么样都没关系。”沈心念的脸埋在阿诚怀里，任他一点点的把玩她的每一寸肌肤。 “我要是赶不回来，你真的会嫁给楚唯翰么？” “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要是以后都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沈心念说着又要流下泪来。 “那你怎么不来找大哥呢？” “见过明长官……可他只是个学者呀，如何能与清水雅云那些刽子手抗衡，再说，我怕他不能舍了命去救你。”沈心念并不知道明楼和阿诚的伪装身份，更不了解明楼运筹帷幄操控局势的能力。 “那有谁要舍了命救我？”阿诚心里一惊，更深情的把她拥在怀里。 “我本想，只要看到你平安回到明长官身边，就此生无憾了。” “心念，你说什么？”阿诚紧张的看着沈心念。 “我此生心里只有你一人，你要我如何面对他？原想你平安归来之日，就是心念与世诀别之时。”沈心念幽幽的说。对于楚唯翰，不能以身相许已是觉得亏欠他多年照拂的恩情，现在为了明诚而利用他更让沈心念不安。虽然之前几次都好事未成，可沈心念心里却早已是明诚的人。 “心念！”阿诚此刻终于体会到每次他要舍生取义时明楼心里的恐惧与心痛，“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生命何其宝贵，为了身边爱你的人，都要好好活着。”阿诚温柔的抚摸着沈心念的头发，看她乖巧的躺在自己怀里，心里宁静而满足。 “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沈心念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一阵悲伤。 “你有我呀。心念，相信我，今天我就跟大哥说，我一定要娶你，以后明家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明诚……你是我的命。只要你在，我一定好好活着。”沈心念想起清水雅云的话，心里还有些担忧，“清水雅云说，我若是反悔，这样的危险你能遇到一次就能遇到第二次，今天我就这么跟你走了，她是不是还会害你？” “心念，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一定会在你身边。你要相信我，清水雅云没本事把我怎么样的。”沈心念的话倒是提醒了阿诚，清水雅云没办法直接把明楼和阿诚怎么样，却能用这些卑鄙的手段威胁沈心念。 “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你，哪怕要了我的命……”沈心念紧紧靠在阿诚身上，尽力搂着他，这些天的担惊受怕终于在此刻有些许安慰。 “你还不听话是不是？”阿诚作势又要打她，却只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伸手探了探被他打过的地方还是热的，便轻轻替她揉着。“傻丫头，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离开我，也不许让自己有危险。别的什么我都能宠着你让着你，我对你就这两个要求，再不听话，我可就让你坐都坐不下。”阿诚说着手上用了些劲，沈心念的身子像一条小鱼在阿诚怀里游弋。 “明诚你最坏了，老是欺负我。”沈心念此刻已不那么痛了，想起自己刚才像个孩子一样被阿诚按在腿上挨打，倒是觉得很难为情。好在屋里清凉，沈心念便拽了被角盖在身上。 “那我就坏给你看看……”阿诚一把掀了被子，褪去沈心念的衣衫，她温顺娇俏的模样让阿诚心驰神往。见她雪白细腻的少女胴体在自己的“暴行下”染上一抹绯红，阿诚不禁身子发热。他诚脱下自己的白衬衫铺在床单上，伏在沈心念耳边道“躺在我床上舒服吗？今天不会下雨了，天塌下来我也要你做我的女人。” 第 72 章 一番云雨之后，沈心念枕在阿诚臂弯里，听他说着小时候的事。阿诚难得敞开心扉，上次与沈心念说起这些还是初遇她在家被舅母刁难时，为了开解她才提起过去。如今两人已是水乳`交融，更是再没什么不能说的。 “心念，那次你问我要是你和大哥我只能救一个人，我会选谁，后来我回家想了好久，现在我要告诉你。”阿诚看着沈心念很认真的说。 “别说了诚哥……我不该那样问你叫你为难。”沈心念不敢听阿诚说出答案，她既不想阿诚为成全大义而舍弃她，也不愿他是个为了女人忘恩负义的人，那天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失言了。 “我一定要告诉你，我会救大哥。”阿诚又将她抱紧了些，“不过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诚心里已经想得明白，无论何时大哥总是第一位的，他的性命和人生都是大哥给他的，如何报答都不为过。沈心念是他的女人，如果实在不能保全，与她同生共死便是。 “诚哥，我现在真心觉得，明长官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你。”沈心念望着天花板自顾说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会不自觉地把明长官当成长辈，也许是听明萱说的多了，可有时候又觉得明萱并不把他当长辈。” 阿诚有些意外，沈心念竟如此心思剔透，不知内情都能察觉到明萱对大哥的那份情愫。“她毕竟不是从小在明家长大的，有些生分也是难免的。大哥这样的人，哪会有少女不仰慕呢。”明家小妹尚未找到，阿诚此刻也不想告诉沈心念这些。 “我啊，”沈心念笑意盈盈的看着阿诚，“在我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明诚没有明楼。你才是这世间最好的。” 看着沈心念如一汪清泉的眼神，阿诚的心再次被她撩得火热。这个女孩淡起来澄明如水般的晶莹剔透，爱起来又是这样率真赤诚毫不矫情掩饰。这样的肯定让阿诚很是受用，忍不住又把她压在身下，尽情享受占有她的美好。 明楼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明萱听到他开门声急忙出来。 “师哥，你终于回来了。”明萱如释重负。 “怎么了，阿诚没回来？”明楼有些意外，按说阿诚中午就该回来了。 “回来了，还带着心念回来的。” “回来就好，你还担心什么？” “阿诚哥……好像打了她。”明萱有些犹豫。 “打她了？”在明楼心里，阿诚虽然冲动，但也并非不懂得怜香惜玉。看来这次，他不止伤心，更是害怕了，就像自己当初害怕失去阿诚和明台一样。想不到阿诚这么多年来不近女色，一旦动情竟是如此至深至切。 “嗯，然后……他们俩就……睡觉了。”明萱说着脸上也有些发烫。 “睡觉？你怎么知道？”明楼狐疑的看着她。 “我听见了啊……”明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以后不许去偷听，阿诚自己会处理，你别多事。” “知道了，师哥。”明萱低头应着。 明楼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你去叫阿诚到我书房来，就现在。” “师哥，你不是不让我多事么，他们俩在屋里……我怎么叫啊。”明萱有些为难。 “我是不让你去偷听，现在就大大方方的敲门，告诉阿诚我在书房等他。”明楼说着就起身上楼了。 明萱只得按着明楼的吩咐硬着头皮来到阿诚房间门口，试探着敲了敲门，“阿诚哥，你在吧？” 屋里阿诚正搂着沈心念说着情话，被明萱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有事？” “师哥回来了，说他在书房等你。” 阿诚听到明楼已经回来了还在书房等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了，你跟大哥说我马上就过去。” “你很怕明长官吗？”沈心念笑看着他，此时的明诚像个孩子，很是可爱，他就是这样在明长官的悉心教导下长大的吧。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但是大哥那边，我必须去承担。”阿诚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大哥生气也好责罚也罢，他是一定要娶沈心念进明家的。阿诚从衣柜里拿出了干净的衬衣，沈心念亦起身帮他整理衣衫。她的手指触及阿诚的脸颊，脖子，替他把衬衫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扣的整整齐齐。 阿诚心里突然被一股暖流击中，一时竟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又低头亲吻着沈心念。 “快走吧，去晚了明长官要训你了。”沈心念轻轻推开阿诚。 “你总是这样乖巧懂事，以后都要一直这样听话。” “知道了，你听明长官的吩咐，我便听你的。”沈心念低声细语，如她的母亲一样柔情似水。 “别担心，大哥会答应的，要不然今天他也不会让我带你回来了。”阿诚定了定心神，转身出门往明楼的书房去了。 “大哥，你回来了，没事吧？”阿诚到明楼书房的时候看他正揉着太阳穴，知道他又头痛了，今天的事情也是让大哥费了心思。 “没事，你们都好吧。”明楼的语气尽是关切，并无责备之意。 阿诚走到书桌前郑重跪下，“大哥，今天的事情是我冲动让您费心了，可我不后悔，再有一次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您要怎样惩罚我都是心悦诚服的。” “好了，别跪着了，你这一趟被人算计，也是我疏忽了，没有为你安排好。”明楼一改往日的严厉，更像是一个慈父。 阿诚并未起身，“大哥，我要娶心念，您会答应吧。” 明楼看着眼前高大挺拔风度翩翩的阿诚，真不敢想象当初的他曾那么瘦小怯懦，无助又无望。这些年来他勤勉上进，磨砺自强，如今已是丰神俊逸、傲骨天成。阿诚是真的长大了，他也要娶妻生子，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可这不正是自己多年来所期待的么，明楼心里虽有一丝感伤和失落，更觉得宽慰。 “你们若是两情相悦，大哥替你张罗便是。只不过……”明楼思忖着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阿诚一双鹿眼圆睁，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第 73 章 “你至于急成这样？一点规矩都不顾了。”明楼缓缓说。 “大哥，是我心急硬要了她……心念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阿诚怕明楼觉得沈心念是个随便的女子，便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自然是你的问题，不过你也长大了，情之所至，大哥明白。但你们俩也不能就这么住在一起，她是个姑娘家，你总得顾着她的名声。”明楼继续道，“今天这么一闹，学校暂时不要去了，你安排一下，给她收拾一间客房出来住。好在她跟明萱是同学，来家里玩玩小住一段也没什么，等过段时间这件事情淡了再跟明萱一起回学校去。你要娶她，大哥当然三书六礼去她家里提亲，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明家欺负她。” “大哥……”明楼一番话说的阿诚眼泪汪汪，大哥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却为自己和沈心念的事情安排的这么细致周到。 “好了，不要一直跪着了，又受伤了吧，严不严重？”明楼在阿诚周身仔细看着。 “没事的大哥，都是皮外伤。”受伤的时候多了，这些小伤阿诚也没有放在心上。 “嗯，我想也不严重，什么事都没耽误。现在说正事，你们俩出去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的事情都是清水雅云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她把我们俩困住之后拿着我的衬衫，加了许多鲜血伤痕，以我的性命威胁心念嫁给楚唯翰。”阿诚想起这些还有些心悸，那时候心念该有多无助，可他却不在她身边保护她。 明楼一听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件满是鲜血伤痕的衬衫，对一个单纯的少女来说，心里会产生多么大的冲击。当年汪曼春看见的，不过是大姐用了家法之后的已是伤心欲绝，在雨里哭了一天一夜，更别说沈心念拿着从特高科的长官处得来的，要有多少担惊受怕。可她那天见到自己却只字不提，看来这姑娘对阿诚也是情真意切。“果然是她，终于按耐不住要向我们出手了。” “楚唯翰被她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当时对我们的看守很是松懈，我看清水雅云也并非真心要助他一臂之力。”阿诚道。 “你以为楚唯翰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或许他不是帮凶，但今天你们走了之后我看他的反应，就确定他心里多少是明白的，不然你以为他能这么善罢甘休。不过就算他明白，以后也免不了要为难你，你要小心应付。”明楼提醒阿诚。 “我会的，现在已经知道凌风就是飞鸟，算是我们的人，陈跃申把小舅子送到咱们这来，应该也不是敌人。楚唯翰只是个新闻官，真要对抗起来咱们不算是劣势。”阿诚冷静的分析形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现在我们没那么多精力应付。”明楼行事向来求一个稳妥，一点细枝末节的错漏都要防患于未然。 “只是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凌风之前抓捕过的□□，其中有一个好像就是那次枪击你的人。”阿诚回想起那人开枪的姿势和眼神，心里有七八分确定。 “这样的人对咱们来说更危险，有些散兵游勇没受过专业训练，一旦行动非常容易被抓。他们以为我们是汉奸，欲除之而后快，可我们却要尽力去保全他们，又不能惹人怀疑，以后在外碰见了能避则避吧。入秋之后，延安会有特派员来了解我们的情况，又是难过的一关。”明楼叹了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大哥你有什么计划了么？”阿诚现在与沈心念的事情定了下来，反而更能安心在工作上。 “让飞鸟跟你一起追查五色花计划，他的身份和作风很适合完成这个任务。至于明萱的身份，先不要跟他提起。要是他真能把另外那四个都找出来，我们两人再一一甄别。” “大哥是想保住她？”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的本心也不坏，让一个人走上正途总比抛弃杀戮有意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楼对明萱已经有了怜惜之情，让她活着也不只是为了帮助找寻自己的小妹，更是不忍心看着这花蕾般年轻鲜活的生命还未等绽放就默默凋零。 “好，大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段时间相处以来，阿诚对明萱也慢慢释怀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比如出身家庭、成长经历，只要人心是向善的并且为之积极努力，总该有再被接纳的机会。 “时间不早了，叫那两个丫头出来吃饭吧。我们在这说话，她们俩谁都安心不了。”折腾了一天，明楼也有些倦了。工作上的事情总是没有尽头的，再忙也要用心陪伴家人，他们的冒险与战斗也是为了能让身边的人更好的活着。 “大哥……你没怪心念吧？”阿诚知道明楼去找过沈心念后，还想跟他解释一番。 “怎么，怕我难为她？”除了他自己，明楼还真难见到阿诚这么担心在意一个人。 “也不是……”明楼说的直接，阿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放心吧，我是不会为难弟妹的，”明楼一脸坏笑的说，“她做错什么都算在你头上，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你的女人你自己管着。” “谢谢大哥。”阿诚笑着与明楼走出书房，这样的大哥，这样的明家，以后再有心念跟他生活在一起，人生幸福，不过如此。 “阿香，晚上做什么了？”明楼朗声问道。 “现在开饭么大少爷，按着您的吩咐做了好些菜呢，都是阿诚哥爱吃的。这些天他奔波在外肯定吃不好，我看他又瘦了。”阿香看着阿诚辛苦憔悴的样子不禁心疼，虽然明楼也忙，但好歹有阿诚帮他打理琐事，而阿诚自己则像个陀螺，一直在忙碌又没人照顾。 “放心吧，有沈小姐在咱们家他肯定有胃口吃饭，你多做些他爱吃的，给他好好补补。”明楼笑着道。 “知道了大少爷，那位沈小姐是阿诚哥喜欢的人吗？”阿香好似有些失落，虽然她不像明萱那么明白，可是也觉得这位沈小姐与夏小姐是不同的，至少阿诚从未与夏小姐单独在房间里待这么久。 “不是喜欢，是阿诚爱的人。”明楼明明白白的说给阿香，也是告诉她沈心念的将来会在这个家里的身份。 第 74 章 “大少爷，我明白了。”阿香转过身去，好像在拭泪。在明家这么多年了，她还以为阿诚与大少爷和小少爷是不一样的，她以为有一天阿诚哥也会看见她。 “心念，大哥叫咱们一起下楼吃饭了。”阿诚回了屋里看沈心念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他桌前翻看着桌上的笔记。 “你写字真好看。”明诚字里行间还有些父亲的风采，笔走龙蛇，遒劲有力，沈心念在心里默想。也许，对明诚的一见钟情就是因为在他行为举止的细节上，总能感受到一些父亲曾经的影子，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温暖和安全。 “我还是比不上大哥，明家对孩子的家教向来是很严的。小时候的功课大哥都要一一过目，写不好就要撕了重来，哪敢不好好写。”阿诚现在想起那段时光还很怀念，虽然辛苦却是无忧无虑的，只要用功就会得到大哥的表扬。 “明长官这么严厉啊？”沈心念心里有些担心，这顿饭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你放心吧，大哥对女孩向来都很绅士。”阿诚看出了她的担忧。 “不像你……”沈心念开口又觉得难为情，便止住了后面的话。 “像我怎样？”阿诚捏了一下沈心念的脸蛋，“以后你要乖一点，就只疼你，不凶你。” 沈心念轻捶了阿诚一下，“你就会欺负我，就该让明长官好好管教你。” 阿诚双手把沈心念环在臂弯里，“早知道每天看你笑看你闹的日子这样好，我真不该耽误到现在才把你带回家来。” “明少爷好风流，”沈心念低眉轻声道，“你家里不是有丫头么，是你的还是明长官的？” 阿诚一时被沈心念说的有些糊涂，明镜对他们三兄弟的管教一直很严格，明台虽然喜欢出去玩乐但毕竟年纪还小，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明楼年长些，在巴黎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可具体发展到什么程度阿诚并不清楚。阿香从小在明家也只是做些佣人的活，并不是那些世家公子所谓的通房丫头。 “阿诚哥，心念，师哥叫你们下来吃饭！”阿诚回屋之后就跟沈心念腻歪着，都没注意已经有些时候了。 “快走吧，不能让大哥等着咱们。”阿诚拉着沈心念的手下楼了。 “明长官，今天，多谢您了。”沈心念到桌前站定，向着明楼深深鞠躬拜谢。 “好了，不说了，坐下吃饭。”明楼面色和善，沈心念心里微微有些暖意。 “是呀心念，快坐下吃饭吧，你尝尝我家阿香的手艺，她做饭可好吃了。”明萱怕沈心念拘谨，热情招呼着她。“阿诚哥，你看阿香最惦记你了，知道你在外这些天奔波辛苦，做的可都是你爱吃的。” “是呀阿诚，多吃点，阿香可是昨天就开始准备了。都是些家常菜，沈小姐不要客气，随意就好。”明楼说罢便起筷了，众人也才跟着开餐。 “菜式精巧，搭配得宜，做的很好，谢谢明长官。”沈心念礼貌回答。 “在家里，不必称长官。”明楼看沈心念也是个懂得规矩礼数的，心里也很喜欢她的乖巧懂事。 “是，明先生，您也不必客气，叫我心念就好。” 明萱忙着给明楼和沈心念夹菜，抬头正看见阿诚感激的看着她。在大哥面前他总归不好跟沈心念太过于亲热，可今天她第一次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阿诚总怕她太拘谨，吃不好。 “阿诚，你照顾心念吧，既然到家里来了就都不要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明楼看出了阿诚的心思，倒是开明的很。 “知道了大哥，今天真的谢谢你。”阿诚看着明楼，心里无限感激。 “我们是家人，不用说感谢。你多吃点，出去这些天，黑了，也瘦了。”明楼看着阿诚更加瘦削的侧颜不禁有些心疼。 “外面的饭菜确实没有家里的好吃。”阿诚说着端起碗来大口吃着，对家的眷恋和不舍都在那香喷喷的白米饭里。 “心念，你尝尝这个，阿香做的松鼠桂鱼比外面的好吃。”明萱说着要夹给她。 “心念不吃鱼！”阿诚忙着阻止，“她小时候鱼刺扎到过，就再不吃鱼了。” “哦，那我自己吃喽。”明萱并未多想。 明楼皱了皱眉头，沈心念不吃鱼？大姐也是不吃的，即使过年过节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一口，吃得多了便要浑身起疹子。他倒是没这么严重，但也不喜欢，这些年来，家里的鱼主要是做给明台和阿诚吃的。这样的小事又引起了明楼心里的怀疑，正好沈心念最近住在家里，他要想法子再多了解她一些。明楼做事向来严谨，也不相信直觉，可是在那么多否定的证据面前，沈心念却一次次的让他觉得，这个女孩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没事的，我哪有那么矫情，小心点就没事了。”沈心念觉察到明楼的异样，怕他以为自己娇气，赶忙给阿诚使眼色，让他别那么紧张。 “没关系的，我也不爱吃鱼，谁没有自己的口味呢。”明楼看沈心念有些紧张心里不落忍，便开口逗她道，“不过阿诚喜欢，你不吃没关系，可要学着做。” “师哥，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心疼阿诚哥了。不是有阿香呢么，你要是现在就说让心念来给咱们家洗衣煮饭，阿诚哥就舍不得把她娶进来了。”明萱看明楼今天心情好，也跟着多说了几句。 “那怎么一样，阿香又不能跟他一辈子。”明楼一句话说的两个女孩都低下了头。 沈心念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不能被明家接受，可是现在看来明楼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今天席间不过相处片刻，明楼的胸怀和风度已让她心里悦然。 阿香本来要端汤进来的，在厨房听了明楼的话也是怔住了。她曾还以为，在大少爷心里，阿诚真的就只是个管家呢。阿诚要真的只是个管家就好了，说不定大少爷哪天心情好，会把她许配给阿诚。不用三书六礼，不用明媒正娶，只要让她一辈子跟着阿诚哥伺候他，就够了。 这么多年来，大少爷对他的培养和历练哪里是对一个管家下人的心思呢。小时候每次明台犯了错受罚明镜宠着他，总说他还小不让大少爷那么凶。阿香活干的不好有什么疏漏大小姐和大少爷也都不太计较，只要之后好好干别再犯同样的错处就行了。可是阿诚哥却是有错必罚，也没人那么心疼他，多少次替小少爷背黑锅就不提了，就连明萱小姐不愿意订婚，也是阿诚挨打。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有要求是因为有期待，责之切是因为爱之深。那么严格的教他读书是因为他启蒙晚，只有加倍努力才能赶上旁人。为人处事规矩多更是要让人知道，这个孩子承的是明家的家教。大少爷去巴黎留学也带着他，自然从来没把他也当成下人…… 如今阿诚哥已经成为一个这么优秀的人，大少爷给他张罗的婚事，自然要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些道理阿香心里早就明白的，可是当初夏小姐来的时候她还能想着是因为门当户对，阿诚心里未必从来都不关心她。今天看到阿诚是如何待沈心念的，她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从来入不了大少爷和阿诚哥的眼的。 第 75 章 吃过晚饭之后，明楼自己回房间处理公务，阿诚和明萱上楼去帮沈心念收拾屋子。多年来照顾明楼的饮食起居阿诚已是轻车熟路，两个女孩看见他对这些居家小事也这般能干不禁心里佩服。 “阿诚哥，怪不得师哥总说我不如你呢，别说是你们工作上那些事情，就是家里熨个衣服铺个被子，也比不上你这么手到擒来的一气呵成。”明萱在一旁看着夸起阿诚来。 “那是你不用心学，大哥每次让你做什么你都敷衍了事。”阿诚也不抬头，继续忙乎着。 “我哪有敷衍啊，师哥让我做什么我可是最上心的！不过你拿心念当作标准，我自然是什么都比不上的。以后这个家里啊有你们两个，我在师哥心里就是最不争气的那个了。”明萱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哪里就比不上了啊，各有各的好。人家明秘书见惯了大世面，咱们不跟他比。”沈心念笑着开解她道，“明先生对我关照那是客情，对你才是从心里的疼惜爱怜啊！自家小妹，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你真觉得，师哥对我也有疼惜怜爱吗？”明萱期待的眼神看着沈心念。 “心念，你再说这些她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都是大哥心软总是惯着她。”阿诚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言多必失，说得多了沈心念自会发现明萱与明楼的关系并非简单如此。 “你说真的吗阿诚哥？师哥对我一向都很严厉……”明萱在家里一直小心翼翼，自觉对明楼的吩咐也是言听计从，平日里倒没有察觉师哥有何宠爱的意思。 “真的，小姑奶奶，你在这里又不帮忙，不如早些回房歇息可好啊？”阿诚不想跟她纠缠，只得把她支开。 “明白，你们要二人世界嘛！那我就先去睡了啊，你们慢慢收拾，晚安。”明萱听了沈心念和阿诚的话心情舒畅，未加多想就离开了。 “你故意把她支走干嘛。”沈心念含笑看着阿诚。 “只有咱们俩，不更好么？”阿诚突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明先生一定是知道你没个正经，才让明萱来看着你的。”沈心念说着靠在阿诚怀里，“明诚，我真怕与你分开。” “我不会再与你分开。大哥让你住在这，也是怕有什么事情横生枝节。”阿诚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心念，我真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真的？”沈心念看着他，脸上尽是娇媚之态。 阿诚没有回答，揽着沈心念倒在床上，“还是在家里好。”阿诚在沈心念耳边说。 “怎么好了，不会下雨么……” 还没等沈心念说完，阿诚的吻就封住了她的唇。沈心念的身子软软的缠绵在阿诚的身下，任由阿诚在她身上开疆拓土。阿诚见沈心念不拒绝，便伸手解她的衣服。 “好了，别闹了。你不怕明先生……”既然明楼已经知道他们郎情妾意还仍然要她单住一间，沈心念便明白这是告诉她明家的规矩。 “不怕。大哥只说我们不能现在就住在一起，又没说不让我碰你。”阿诚不理沈心念的话，继续在她身上亲吻索取。 “可是我怕，我怕明先生觉得我不够格做你明家的媳妇。”沈心念说着低下了头，“诚哥，答应我，你一定不能因为我拂逆明先生的意思。” “好心念，是我太心急了。”阿诚心里也是一惊，幸亏心念提醒，不然大哥知道他如此不顾忌他的话，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了。“晚上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阿诚恋恋不舍的从沈心念身上起来，又替她理好了被子才放心离开。 第二天虽然是周末，阿诚醒来的还是很早，更是一起来就先到沈心念的房间报到，看她的房门开着，床上整整齐齐，人已经不在了。阿诚心里一慌，她不会走了吧，就赶忙跑下楼去。 “看见心念了么？”阿诚在客厅里碰见正端着早餐上桌的阿香。 “去院子里了，这么大个人在家里还能丢了不成，阿诚哥你也太紧张了。”阿香撇撇嘴有些小情绪。 阿诚心里松了口气，快步走向院子，正看见沈心念在他给明萱准备的花池前徘徊。 “你喜欢百合花？”阿诚想起订婚仪式上楚唯翰用百合花装饰了整个场地，应该是她喜欢的。 “以前我最喜欢的是白玉兰，现在也喜欢梨花。”沈心念说着拿出一张小纸条来塞在阿诚口袋里，“你到了办公室再看。” “今天是周末，休息。”今天的天气好，阿诚的心情也是极好。这样的时候该带她出去玩玩才是。 “那你怎么不多睡一会，起来这么早。”沈心念摸着阿诚的脸，“真的瘦了许多，出去很辛苦吧。” “有你等着，怎么辛苦我都能回来。”阿诚深情的看着沈心念，“进屋吧，大哥周末也不会睡懒觉，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出去玩。” 阿诚与沈心念进屋的时候明楼已经下来了，正在桌前看着今天的早报。阿诚也带着沈心念在桌边坐下。 “明萱呢？没起来？”阿诚问。 “那丫头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平时都经常不起来吃早饭。”明楼有些无奈，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又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他总不好冲进她屋子里把她叫起来。 “你们先吃，我去叫她吧。”沈心念含笑起身，向明楼微微点头。 “你的心念很懂事啊。要是大姐看到了，肯定会很欣慰的。”明楼看着阿诚道。 “那时候没听大姐的话去见金老师，我心里内疚了好久。”提起大姐，阿诚心里有些难受。 “别这样，大姐是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再说她比金老师好，”明楼笑着说，“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觉得咱们这个家，有个家的样子。” “大哥，谢谢你接受她。” “这次回来你说了多少感谢了，怎么，有了媳妇就跟大哥生分了么？”明楼佯装生气，心里却是明白，他为阿诚做的还是太少了，以至于一点点小事都让他如此感激感动。 “好，我不说了。对了大哥，今天天气好，我能不能……” “去吧，你也难得休息一天，你们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做什么都好。再给她买些衣服首饰，女孩子嘛，都喜欢这些的。你的小金库，现在派上用场了。” 阿诚也不反驳，只是低头偷笑，真是没什么能瞒过大哥的眼睛。 “不过你还是得带着明萱一起去，现在非常时期，万一出什么事情也有个照应。”明楼嘱咐道。 现在沈心念住在家里了，阿诚便有许多机会与她亲昵，就不在意明萱跟着一起了，而且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万一在外面有什么事，多个人在总是稳妥些。 “阿诚哥你偷笑什么呢，那么高兴。”明萱难得见到阿诚笑得这样开心，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俩肯定在说沈心念的事情。 “阿诚说一会儿带你们俩出去买东西。”明楼先发了话。 “师哥，你也一起出去逛逛呗，总闷在家里人会发霉的。” “你什么时候看我出去闲逛了，这些年来我用什么都是阿诚买的。” “师哥不去，我又成了电灯泡了。”明萱兴致并不太高，可想到明楼让她跟着自然有他的用意，嘟囔了两句便也答应了。 第 76 章 明楼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在明萱碗里，“有个小灯泡才好呢，照得亮堂些，免得走错路。” 明萱有些受宠若惊，看着碗里的水煮蛋晶莹剔透，想起昨晚沈心念的话，心头不由一热。“知道了师哥，难得阿诚哥这么大方，我当然要去啦。” 早饭之后，阿诚就带着明萱和沈心念出门了。这次三人的心里都暂时放下了包袱，明萱看着阿诚终于把沈心念领进了明家放心了许多，她也有时间再慢慢核实其他线索，等一切都确定了再一并告诉明楼。阿诚与明楼的工作上虽然依旧前途凶险，可是家里却愈发温暖，尤其沈心念来了之后，阿诚更有了一种属于自己小家的归属。沈心念也在与明楼的短暂接触中被他的魅力折服吸引，前辈的恩怨终究还是决定放下了。 阿诚带着沈心念和明萱到大姐生前常做衣服的那家裁缝铺去，老板看是阿诚来了连忙亲自出来迎接。“阿诚先生，您来了呀，是要给小姐们做衣服，还是您和明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她们做，有什么好看的料子和款式，海老板都拿给她们看看吧。”阿诚心情爽快，乐呵应答。 “您来了我一定把最好的拿出来，两位小姐这边请吧。”海老板把明萱和沈心念引到里间，最有经验的裁缝娟姐迎了上来。 “两位想做什么款式的衣裙呀？”娟姐看见沈心念楞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热情的招呼着她们。 “就是日常穿的，简单些就好。”沈心念见娟姐一直看着她，就先开口道。 “也不能太素气啊，你平日里的衣裳不是白色的就是素纹装饰的，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嘛。娟姐，你们这有什么时候年轻姑娘的旗袍样子，你给她多做两身。” “明白了，”娟姐笑着说，“这位小姐气质淡雅脱俗，自然是适合高雅别致的款式。”娟姐说着就替沈心念和明萱量着尺寸。 沈心念选的尽是些淡雅的纯色或是暗花的衣料，明萱看中的则多是鲜艳娇俏的风格。本来两人平时穿旗袍的机会也不多，便也没什么要求，看娟姐眼光不错又有经验，让她看着办就好。出来看见阿诚正跟海老板聊天，就也一起过来打了招呼。 “二位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自己过来也可以，我们这的娟姐专门给上海滩的夫人和小姐们做衣裳，手艺巧得很。” “这样也好，平时我也很忙，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陪她们一起。”阿诚说着签了一张支票留下，三人就一起离开了。 “娟姐，人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呢。”海老板问。 “阿诚先生领来的那位小姐是谁啊，怎么看着与那位故去的明家大小姐有几分神似呢？” “那些大户人家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说是从哈尔滨找回来的妹妹。这个阿诚就是个管家，替明家大少爷带着两个大姑娘逛街玩乐。我们做小生意的且得记着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别多说，不该问的事儿啊想都别想。” “唉，我也是想起以前的明家大小姐，那可真是个好人，对我们也从来都很客气。她离世之后，这明家大少爷一年间就领回来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是妹妹还是……” “亲妹妹也好，情妹妹也罢，这都跟咱们没有关系。再说这世间的美人总是相似的，丑女才长得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咱们呀就只管做好衣裳，拿到钞票，才是正经事。”海老板说着把阿诚给他的支票仔细看了看，才塞在抽屉里。 离开裁缝店之后，阿诚又带着沈心念和明萱去了泰山百货。裁缝铺的衣服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的，沈心念来到明家小住什么都没带，一切日用都要重新备齐。 比起传统的中式旗袍，阿诚还是更喜欢少女穿着洋装。以前跟大哥在巴黎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曾想过，在塞纳河畔的阳光下，清纯可人的妙龄少女穿着精致的洋装，回头的瞬间却刚好是他喜欢的东方面孔。如今沈心念在他身侧，美人与美景重叠，他更是想把这世上的华服美饰都买下来给她。 明萱喜欢明艳张扬的款式，拉着沈心念陪她一起挑选着。 “心念，试试这个。”阿诚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款裙子，这样的样式在当时的上海是很少见的，可阿诚从香港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女学生穿过类似的样子，清新可人。这件裙子款式虽然简单，可是衣服的质地和剪裁却都是上乘。 沈心念接过去在镜子前比了比，果然还是阿诚的眼光合她的心意。明萱和阿诚等在试衣间外，看着阿诚满脸期待等着，明萱道，“阿诚哥，看来你还真有不少小金库啊，一件普通裙子快要上千块，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女孩子嘛，穿的好看些是应该的，不然我们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呢。再说了，你来上海这些日子，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你可见大哥心疼了？” “那……那跟这一样吗？”师哥对她，和阿诚对沈心念的感情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大哥他有钱啊，你花多花少他也不知道。我是自己有多少，就愿意给心念多少，你觉得一样么？”阿诚一不留神竟然被明萱绕了进去，现在她也越来越不掩饰对明楼的感情了，这让阿诚有些担心。 “小姐，您穿这裙子真好看，这可是欧洲直接进口的特别限量款，整个上海滩只有我们店里这一件，您穿尺寸也合适，简直就像为您定做的一样。”柜台小姐在一旁盛情赞美着，阿诚和明萱也一起走过来。 原本阿诚只是想着沈心念喜欢淡雅些的，没想到越是这样简单的款式越是能显出人的气质。“心念，你真好看。”眼前的人跟他想象中的东方佳人几乎重合，还要比他曾经的想象更美丽灵动些。 沈心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明诚陪着她，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生活，也一样有滋有味了。 “就穿这个走吧。”阿诚走近沈心念耳语道，“看着你那身衣服就会想起昨天的情景，真让我后怕，以后都只许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你怎么这样霸道，”沈心念笑着说，“这是要让我跟过去的一切都断绝联系吗？” “不行么，在你的过去里，可还有些什么舍不得的？”阿诚突然想到，这些年来楚唯翰定然也是送了她不少好东西的，心里有些别扭。 “哪有什么舍不得，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沈心念柔声答应着阿诚。 “那好，以后不仅是吃的穿的用的，连你这个人，也要跟我姓明。”阿诚得意的看着沈心念，可是她自己刚说了要什么都听他的。 “阿诚哥你这是在求婚吗？这也太容易了吧，心念，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答应他，要让阿诚哥给你准备个大大的惊喜，你满意了再答应他。”明萱说着做了个鬼脸，拉沈心念去看别的东西。 见她们逛的高兴，阿诚就只跟在她们身后，心里却是乐此不疲。沈心念回头看阿诚真像个’管家’似的结账拎东西，不免有些心疼他，迎来的却是阿诚让她安心的目光。这样的幸福和安稳让沈心念有点儿不敢相信，可只要有一刻是真的，哪怕她对明诚的爱只是飞蛾扑火，她也愿意在这烈火中求得爱的永生。 第 77 章 “心念，你看阿诚哥对你这样好，是不是很感动呀？”明萱和沈心念在前面说着悄悄话。 “是。他这样高高在上的少爷，明长官办公室的秘书长，有心偏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沈心念温温而语。 “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个位高权重或是家财万贯的官家小姐，想跟你结亲的也都是些世家公子，你对阿诚哥的心，还是一样的吗？”明萱知道沈心念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她才是有着明家血统的大小姐，阿诚对她而言就当真成了管家。 “所谓身世说的不过人是从哪里来，可不管我从何而来现在都已经是明诚的人，无论他是明长官的秘书长也好，是你明家的二少爷也好，就算有一天他一无所有，我也一样会跟着他去走他想走的路。对我来说，只要他还是明诚，那就一切都没有变。”沈心念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个问题已在她心里思量过许久。 “这么深情的表白你真该对着阿诚哥说啊……”明萱听了沈心念的话才知道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哪里是什么表白，对他亦不必多说，他自该懂得的。”沈心念回头与阿诚相对一笑，“他若是世俗功利之人，便不会选择我。我要是见异思迁之辈，也不值得他如此相待。” “心念，我真想把你说的话都记下来，等我到了那一刻也跟自己的意中人说。无论他是闪耀云端，还是跌落人间，我待他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明萱对沈心念的话很是认同感触。 “你的意中人是明先生……那样的人？”沈心念看着明萱问。 “心念……你怎么这么问啊。”明萱被沈心念的直接说的有些心虚。 “明诚说的，哪有少女会不仰慕明长官的风采呢。况且，你明明是他亲妹，却只叫他师哥，心里自然是希望能找个像他这样的情郎。”沈心念只觉得明萱对明楼不是一般的兄妹之情，却也没想到其中缘由。 “可是，你就不爱慕我师哥啊。”明萱反问沈心念。 “也许是先认识了明诚的缘故吧，见到明先生就只有对长辈的敬慕之情，并无他想。”沈心念随明萱默默走着，陷入了沉思。 想起第一次见到明楼的情景，是在清水雅云安排的舞会上，沈心念本想给明诚一个惊喜，特意准备了那曲她最喜欢的《游吟诗人之歌》，在他心里，明诚从来都不是新政府里尔虞我诈中八面玲珑的明秘书长，他的心思一定像他的眼神一样清澈深邃，就像明诚与她在狭长的街道上散步聊天的宁谧，他的品格里总有诗人的浪漫和随性。 可是那天沈心念看到的却明诚带着夏沐恩，那时候她心里对明楼是有怨的。他就是明诚心里不可违抗的权威，也是明家说一不二的家长，婚姻大事自要他点头才能算数，他安排的才是最好。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在探寻自己身世的路上，却发现与他的不世之仇。要么放弃自己的爱情，要么背弃家世的宿仇。 与明诚策马林间的恍惚梦境里，她看到了如父亲一样的明楼，他宽厚温和让她忍不住想靠近依赖，他是教养明诚长大的大哥，又何尝不是有恩于她。决定嫁与楚唯翰时，明楼作为明家的家长跟她谈及婚事，言辞恳切从容、周到得体，若不是情非得已自有苦衷，沈心念多想当即答应，道一声多谢大哥。 如今，自己能从这困顿之局中解脱，且在这繁华都市与恋人朋友徜徉街头谈笑风生，何尝不是明楼的成全。从始至终，除了无意中给明诚安排了个女朋友，明楼做的每件事都于她无害，知道她与阿诚两情相悦后更是费心周全，为兄为父都是尽了心力义务。思量至此，沈心念终觉豁然开朗，这样的明楼该是与他父亲不同的。就算是他父亲曾有过失让她的童年悲苦，现在明楼所给予她的有关明诚的一切，都足以十倍百倍的弥补。 “你心里以明先生为标准，这样的人虽然不容易碰见，可一旦遇见了就一定是万里挑一的人中翘楚。”沈心念心里似乎能理解明萱的追求，虽然这样理想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可有这样一个人在心中，生活便多了许多期待和希望。 “心念，多谢你，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梦太遥不可及，如果有一天我快要坚持不住了，就会想着还有你支持我。”明萱看着沈心念，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沈心念知道了她们的真实身份后，还是不是愿意她跟自己的大哥在一起。 “两位大小姐，这都中午了，你们都不累吗？要不要先去吃点饭。”阿诚真不明白，平日里娇滴滴的姑娘们，怎么逛起街来不知疲倦。倒是他一直跟在身后，虽说不像上班那么忙碌，却是有些饿了。 “阿诚哥，你要带我们去吃什么好东西？”明萱问。 “去百乐门西餐厅吧，大哥说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那样的地方。”阿诚虽然身上疲倦，话语中依然和颜悦色，耐心十足。 “看，明先生时刻惦记着你的喜好呢。”沈心念在明萱耳边轻声说。 明萱心里有些不好受，刚到上海的时候阿诚曾与她来百乐门咖啡厅，她就是在这里接了清水雅云让她给明楼用的药。师哥又让阿诚带她们来这，是想说已经完全信任她了么？ “阿诚哥，你也不问问心念想去哪里……”明萱怕阿诚到了那里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并不是太想去那吃饭。 阿诚见沈心念欣然应允，也了解明萱心中疑虑，便豁然道，“走吧，我本来也是想带心念到那里吃饭的。” 阿诚与沈心念和明萱落座之后便依着各人的口味点了菜，为了消除明萱心中芥蒂，阿诚还特意给三人都点了这里的咖啡做饮料。明萱的依旧是焦糖玛奇朵，阿诚还想点冰美式却被沈心念制止了，说是他胃不好喝黑咖啡更是伤胃，硬是要他点了与自己一样的温拿铁。 “你试试，没有糖并不会很甜，只是加了温牛奶你喝了会舒服些。”沈心念柔声劝着阿诚，他便也没有拒绝。 “就知道心念说什么阿诚哥就听什么，给他砒·霜都会高高兴兴吃下去。”明萱笑着打趣他们。 “你这丫头又胡说，早知道这样就留你在家跟大哥一起读书写字。”阿诚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明萱与沈心念不同，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仍旧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都转眼抛在脑后。 “明秘书艳福不浅啊，刚回上海就有佳人相伴出来消遣。” 阿诚闻声心下一沉，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 78 章 明萱和沈心念循声望去，是夏沐恩正在旁边看着阿诚。 “你怎么在这？”阿诚问。 “餐厅大门开着，只有你明秘书能来，旁人都只能看着么？我约了朋友，一起吃饭看电影。”夏沐恩并没有感伤的神色，只当是见个旧朋友一般，仿佛她对明诚的过往也只是逢场作戏的伪装。 “借一步说话。”阿诚起身拉着夏沐恩到旁边去，“工作上的事情出了些意外，没有及时联系你，是我之过。她们俩什么都不知道，别把她们搅进来。” “你这么紧张，会让我抓住尾巴的。”夏沐恩淡淡的看着阿诚。 “是我欠你的人情，你要什么我还给你就是。”阿诚心里对夏沐恩是有些歉疚的，更怕她心里对沈心念有所怨怼。 “阿诚，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我为你做过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也没想要你回报。况且我早说过，我们这一行有今天没明天，能在一起的日子要好好珍惜，免得分别的时候后悔。”夏沐恩朝沈心念撇了一眼，“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希望你的幸福能长久一点。最后再向你汇报一次，毒蛇已经给我指定了新的搭档，今天刚好碰见你，就算是告别吧。” 夏沐恩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到远处的座位上坐下，眼前的她明艳张扬，一如在照相馆里初见。每次与阿诚谈及感情，她仿佛都看得透彻，无所牵挂。这份洒脱让阿诚无言以对，若再解释也显得多余，就只得回去。 “心念，我已与她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阿诚解释道。 “你心里放下就好。”沈心念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看着阿诚。 “她从来没有在我心里过。”阿诚这话说的心里也坦然。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阿诚与沈心念两人三言两语间让明萱摸不准头脑，也不知他们是真的彼此信任心照不宣还是碍于她在这不好发作，不过这位夏小姐看起来并不是易与之辈。 “心念，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也好。”阿诚倒不是因为尴尬，只是想到夏沐恩等着的人应该就是她的新搭档，而这位新搭档八成就是凌风，一会要是他来了看见他们凑在一起又要胡说了。 “都不在你心里，难道还会在我眼里不成？再说菜都点了，还那么麻烦去别地方干什么。”沈心念倒是不以为意。 “你说怎样都好，可你若是心里有一点儿不乐意，都一定要告诉我。”阿诚见她意思已定，再说离开反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便不再做声了，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些安慰。 “你这样倒显得我小气了，”沈心念笑嗔阿诚道，“你现在坐在我眼前，我已经很知足。这么多年来，现在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明萱听沈心念这样说有些心疼，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这样平常的生活都觉得难能可贵。要是师哥知道她早明真相却故意不告诉他，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她。 “小甜心，你怎么在这呀？”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向着阿诚。 阿诚有些意外，回头看见凌风一脸坏笑。“你，跟谁说话？” “明诚，这二位哪个是你心头的白月光啊，要是兄弟之前无意冒犯，你可别记恨我。”凌风笑得别有深意，他自命风流游走于百花丛中，从来不认真，也从来不留恋。 “你说什么？！”阿诚鹿目圆睁，死死看着他。如果他口中的旧相识是沈心念，阿诚怕是要不顾场合的站起来，与他打上一架。 “风少，几年不见没想到会在上海看见你，是还想再来跟我打赌吗？”明萱见阿诚情绪激动赶紧开口，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遇见他。 “这次我赌你……不是明秘书的心上人。”凌风见明萱终于开口了，神色中似有些得意。 “那你就追着我到这来了？”明萱在凌风面前更有些沪上名媛的风韵，言语间也更放得开些。 “本来是约了人，但是现在很后悔。”凌风一副无奈的样子。 “不是那位吧？”明萱说着眼神瞟了下坐在远处的夏沐恩，却看见她正好也往这边看着。 “我最喜欢你聪明。”凌风说着想伸手摸明萱的下巴。 “可我最不喜欢你不聪明。人家可是一直看着你呢。”明萱挡开了凌风，也不生气，只是言语上毫不退让。 “来日方长，只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明家人，真是大隐隐于市。下次再约你我就直接打电话到明公馆了，你可不许拒绝。”凌风潇洒的转身离去，留下阿诚一脸错愕的看着明萱。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自己认识的朋友很奇怪么。”明萱面对阿诚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咬着吸管。 “可你从来没说过你认识凌风。”阿诚并没打算放弃追问。 “那我也不知道我认识的这个风流公子就是你们新政府里的情报处长啊，再说你们也没问过我啊……”明萱低着头不看阿诚。 “舞会那次你不是见过他，怎么不跟我们说？”阿诚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他们可能接触的情景。 “我以为他也是跟着去玩的，再说……再说那次你受伤了啊，我哪想的起来说这些细枝末节。”明萱想糊弄过去，便扯在阿诚身上。 “你还敢说不知道？我说他是情报处长了么？”阿诚脑子清醒，不肯放过明萱的疏漏。 “那他不是打电话找过你么……”明萱被阿诚问得应接不暇，沈心念在一旁看着也替她着急。 “好了诚哥，出来玩的你这么凶干嘛。明先生都不会像你这样，你吓着明萱了。”沈心念劝着阿诚。 “我还能吓到她？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大能耐。”阿诚不知道明萱和凌风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们对彼此的身份了解多少，可也觉得就算心里担心也不该在沈心念面前表现过激，“算了，我不管你，但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哥。” 侍应生正端菜上来，明萱讨好的往阿诚那边挪了挪。“阿诚哥……不跟师哥说不行么？” “没得商量，反正我说什么你也是不听的。”阿诚完全无视明萱，专心给沈心念布菜。 “你们兄妹之间，感情真的很好。”沈心念看着明萱怕被明楼训话的样子，这种被人在乎约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师哥他……很凶的。”其实明萱心里并不怕明楼对她凶，她只是怕自己过去的经历有哪一点入不得明楼的眼，从此再难释怀。 “呵呵，还有这个冰块脸大军阀凶么？”沈心念逗着明萱，“每次可都是看到他在训你欺负你，明先生待你可要温柔耐心得多。” “心念，好好吃饭。”阿诚最怕沈心念与明萱说起明楼，她不知内情又感情细腻，说得多了更让明萱闻言情动。“我能陪着你的时间可不多，还不赶紧想想下午要去哪里玩？” “每次都是我说，这次让你做主。”沈心念笑意盈盈的望着阿诚。 第 79 章 这倒有些难住了阿诚，若是沈心念提出什么要求他定然是有求必应，可是让他说一时也想不起什么新奇的去处。 “我要是说带你去湖边画画，你会不会觉得闷？”阿诚无辜的望着沈心念道。 “好啊，我还没看过你画画呢。”天气好的时候在水边画画，这也是沈心念一直都喜欢的消闲活动。 “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想画画在家里也可以啊，干嘛非要到湖边。再说也没带东西啊。”明萱本来也没指望阿诚能有什么别出心裁的建议，可是三个人一起去湖边画画还是让她发现，阿诚哥和沈心念的恋爱生活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聊。 “路上买着就行了，在外面是写生啊，直接看自然本来的色彩跟在家里怎么一样。”阿诚看沈心念欣然应允顿时对自己的建议充满信心，上次那幅《家园》之后，发生了太多不开心的事情，他已经好久没有碰过画笔了。 三人说笑间吃完了午饭，要离开时看凌风和夏沐恩依然在喝酒聊天。阿诚与凌风招呼了一声，也算是给夏沐恩告别。凌风早已殷勤的点了店里特色的蛋糕给明萱带走，阿诚不知他俩相交深浅，只能眼睁睁看着表示感谢。从起身到出门阿诚一直牵着沈心念的手，这份爱意他已经隐藏了太久，此刻他便想让世人都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情有独钟。 一路上阿诚轻车熟路的准备好了工具，到湖边时已过了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阿诚帮她们把画架支好，看着碧水蓝天佳人相伴，美人美景皆在胸怀之间。 沈心念把画架转向别处，“我们先都不要看别人的，心里想什么就画什么，画完了再一起看好不好？” “你们……真会玩啊。”明萱索性背对着他们，临摹起湖边的雕塑来。 “真想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阿诚看着沈心念，明明人就在他身边，却好像还有许多他看不到的地方。 “你不许偷看。”阳光下，沈心念笑得认真。 阿诚没说话，提笔开始画起来。说是在写生，可他与沈心念都不怎么抬头，像是心里早就打好了草稿。 半晌之后，阿诚悄悄站在沈心念身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跟他的《家园》差不多的房子，只是庭院更宽敞些，二层小楼旁边还连着一间室内花房，连透过窗子看到里面的摆设都画的精细。还有周围的环境不像阿诚的画作中那么超然世外，多了些市井气息。右上角的景色之余，竟已题上了“家园”二字。 “你的画叫《家园》？闹中取静，雅致华庭，甚好。”类似的画作沈心念竟与明楼想了一样的名字，阿诚有些意外。 “这便是我最想要的。家里的房子自然要宽敞些，不管在哪里，你和明先生总不会分开的。”沈心念知道阿诚的心思，亦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疏远。“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能只顾偷得清闲，总要与这闹市有些联系。” 阿诚原本还担心沈心念不愿生活在明家的规矩约束之下，没想到她心中的家园也算上了明楼一份。虽然从未向她表明过他与大哥的报国之志，她却明白他们的鸿鹄之心，顿时更觉得她乖巧贴心。 “心念，你总是这样为我着想，可我也总怕你受了委屈。”临近傍晚，霞光轻染湖波，阿诚在沈心念身后搂着她耳语。 “怎么会呢，明先生顾念你，就不会为难我的。”沈心念对明楼已是完全放下了防备与戒心，说着也要去看阿诚的画。 对于绘画阿诚完全凭着天赋和爱好自学的，常得到大姐的赞赏。阿诚不抬头看景，原来画中是沈心念带着汤圆在公园里玩耍的情景。 “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想着……”沈心念看阿诚画的仔细，便知道这情景他是仔细看了多次。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在记忆深处。”那时候的阿诚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恨不得自己是个照相机，把沈心念的点点滴滴都永远封存在心里。今天以画作留下纪念，是想告诉她即便是没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自己也是在她身后时刻守护着，也是想时刻提醒自己，有情人能相守有多么不容易。 明萱看他们都已完工，匆匆把自己的画作收了起来不让他们看见。“咱们回去吧，师哥一个人在家呢。” 沈心念也觉得今天已玩的尽兴，就叫着阿诚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师哥，我们回来了！”明萱进门就寻着明楼的身影。 此时明楼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正看着阿诚小心端着一幅尚未装裱的画。 “去画画了呀，看来今天过得很愉快。阿诚你又画了这个，这次的层次和色彩倒是都处理得很好。”明楼拿起画来端详，“我起的这个名字也很好吧？” “是心念画的，字也是她写的。”阿诚满心欢喜的接过去，说要把这幅画挂在卧室里。 “她写的？”明楼有些奇怪，这两个字跟他见过沈心念写的都不同。 “明先生见笑了，是我学明诚的笔迹写的。跟他开玩笑，学得不好。” “你学的比他好。”明楼顿了顿，“明萱的呢，拿来我看看。” “师哥，我乱画的，不好看。”明萱不愿意看明楼，怕阿诚提起她与凌风遇见的事情。 “快拿给大哥看看，还有该你自己说的话别让我帮你转达啊。”阿诚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明萱不愿意告诉他的隐情，是会对大哥说实话的。 明楼听阿诚的意思今天是有事发生，“是不是又被人家比下去了啊，让你平时不用功。拿来我书房看看，画不好我教你。” 阿诚在一旁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开始明萱也有如此待遇了。能得明楼亲自教导可是阿诚小时候才有的福利，后来长大些大哥就更重视培养他的自学能力，不会事必躬亲的具体指导了。 沈心念见明楼带明萱回了书房，就跟着阿诚回了他的房间。 “诚哥，有些事兴许是我多心了。”沈心念犹豫道。 “怎么了？”阿诚心里直打鼓，万一沈心念问起明楼与明萱的关系，他倒不知该不该继续瞒着她。 “以后你要对明萱好些，你说得多了明先生要心疼的，毕竟是他的亲妹，”而你只是十岁时才被他领回家的孩子，这句话沈心念还是留在了心里，怕说得多了阿诚心里要难受。 听她心系于此阿诚反而松了口气，“明家的家教向来是很严的，亲妹更要严加管教。只是她都这么大了，又是个女孩，我和大哥对她也只能宽松纵容。以前跟你说的那些家法规矩，不只是安慰你，都是真的。” “知道知道，明诚是明先生精心栽培的绝世兰草，也是我的稀世珍宝。”沈心念微微踮脚捧着阿诚的脸，她的眼神如孩童般清澈，瞳孔里的倒影是阿诚醉心的笑。 第 80 章 阿诚抱着沈心念放在床上，“就你总会说些好听的哄我高兴。” “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能让我看见你，我就高兴。”沈心念的手顺势搭在阿诚脖子上，“今天……我真怕你跟着她走了。” 阿诚心里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处理的事事周全，没想到她还是不能完全安心。“心念，是我做的不够好，害你多心了。” “没有，是明秘书太耀眼了，才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再说……你这样丰神俊逸的少爷，难免处处都是有情人。” “可我眼里只有你。”阿诚说着吻下去，沈心念也越来越懂得配合他，每次她的小手在阿诚的衬衫里乱窜都撩拨的阿诚心里欲罢不能，他的手也在沈心念身上不安分起来。“你再敢这么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外面折腾了一天，你不累么？”沈心念阻止了阿诚的进一步动作。 “只要是对你，我永远都不累。”阿诚说着要解沈心念的衣服。 “不累就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明先生他们说完话就要吃饭了。”沈心念推开阿诚，起身走到衣柜前，看他一排衬衫西装整齐的挂在柜子里。 “是你自己收拾的，还是那个丫头？”沈心念问。 “我和大哥的饮食起居都是阿香给张罗着，说起来她可能比你还大上几岁呢。”阿诚并未多想沈心念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阿香的照料。 “以后我来照顾你。”沈心念从柜子里拿出了干净的衣服，催着阿诚去洗澡换衣服。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让我亲近，是不是嫌弃我身上出汗了？”阿诚故意闻了闻自己的衬衫。 “哪有，你怎么样都是最好的。我是怕你汗湿了衣服穿着不舒服，你还不领情。”沈心念的脸埋在阿诚怀里，温声软语的向他撒娇。纵使是奔波一天，阿诚身上依然是清新的烟草气，每每在这样的气息之中，都是沈心念最眷恋自在的时刻。 “好了，我逗你的。你乖乖等着，一会儿咱们一起下去吃饭。” 隔壁明楼的书房里，气氛却有些紧张。 “师哥……”明萱跟在明楼身后，画纸已经被揉得有些皱了。 “拿来，我看看。”明楼并不问她发生了何事。 明萱只得递给他，却无心与他品评，只是想着明楼若知道她与凌风也有纠葛，不知他会作何态度。 “你今天不高兴么？”明楼看阿诚和沈心念画的是天朗气清的舒畅景象，而明萱画的则是暗夜中一尊孤独的雕像。 “师哥，我们今天遇见凌处长了。”明萱小声说。 “你认识凌风？”明楼没想到明萱竟然会提起他来。 “算是认识吧……” “仔细说。” “那年清水董三派我到沈阳，要从他身上拿一份资料。当时凌风在奉天兵工厂作枪械科督导，枪法身手都是一流，我……只能在风月场所与他交际接近他……”明萱越说越忐忑。 “你是交际花么？那时候你叫什么名字？”明楼的声音听起来像带着冰茬，戳的明萱心疼。 “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叫明萱了……”明萱已有些带着哭腔回答。 “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他们做事了？”明楼的问话冷了下来。 “师哥……父亲的意思我不能违逆……”明萱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如果可以选择，哪个女孩会愿意在青春少艾的美好年华里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呢。 “那你手上，有过人命吗？”看着她的眼泪明楼虽然有些心疼，可是该问清楚的事情他一样也不含糊。 “……有过，刚开始的时候不经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事成之后就杀了一个中统的情报组长。”话已至此，明萱也无意隐瞒明楼什么。若他想知道，自己也是瞒不住的。 明楼听她杀的是中统的人，心里略微放下了一些。“别的没了？” “没了，就那一次，之后就懂得注意了。”明萱咬着嘴唇，等着明楼的审判。 “杀了就杀了吧，能让你这个小姑娘就结果了的，也不会是什么栋梁之才。”明楼起身踱到明萱身边，“不过你现在身在我明家做大小姐，心里再有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可不行。以后除了去上学，就给我在家里读书写字，练琴画画。” “啊？就这样？师哥……”明萱有些不解明楼的意思，他没再追究下去，反而让她在家修身养性。 “怎么，你也要像阿诚那样总要挨顿打才能听清楚我说话？”明楼的声音提高了些。 “不是不是……”明萱低着头道，“以前那些我是做错了，可是生日那次之后，我做什么都是按着师哥的吩咐的。” “我知道。所以以前你做过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但是以后，只要你留在我明家一天，就要过一天大家闺秀的日子。”明楼像极了一家之长，教导着妹妹如何成为名门淑女。 “师哥，我要是早些遇到你该多好。”明萱沉浸在明楼此刻的温柔关怀之中，一下午的不安与担忧都烟消云散。 “我无意伤你，可是无论何时遇见，你都姓汪。”明楼不想让明萱囿于对他的感情之中，他的照顾关爱也是兄妹之情。毕竟，就算是大姐不在了，父亲的遗训他也不敢不遵。既然不能许诺未来，就不要留下虚幻的希望。 “师哥一定要说的这么明白么，就连在我心里留下一点点希望都不肯？”近些日子明楼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明萱时不时觉得，她与明楼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怀揣的希望是饮鸠止渴，你又何苦执迷不悟？”明楼好言相劝，不想她越陷越深。 “师哥，我为你做完该做的事，你让我走，我不会留。可是我心里的念想，还是由着我自己做主吧。”明萱擦干脸上的眼泪，“我回房去洗个脸，师哥一会儿就下楼吃饭吧。” 第 81 章 看着明萱的背影，明楼有些出神。年少时的自己虽然也并非爱情至上，可至少不会这般直接残忍。就算是回国后已决心斩断情丝，也仍会有些作为让汪曼春觉得温存浪漫。纵然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行动时的伪装，可事实上汪曼春是有过一段真心快乐的时光的。他以为，那些短暂的快乐能够稍微的弥补年少时对汪曼春感情上的亏欠。 可是现在，明楼越来越觉得是自己的欺骗刺激了汪曼春，才让她做出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回国之后看到她虽然有些变了，但本性总不至于那么坏。曼妙春华，芬芳尤胜七月夏花。他的曼春，那么聪明伶俐，就算没有证据是被人利用，可是感情上的孤独和飘忽也足以让她抓狂失措。所以对待明萱时，他固执的坚信，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以免得而复失再受到伤害。 “面粉厂急聘质检员，薪资从优。”明楼看着报纸上的广告栏愁眉不展，这是约定好的暗号，延安的特派员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又要把他们的工作翻查到底，虽然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麻烦和隐患，但胡公的训导记忆犹新，这是组织的纪律和要求，还是要认真准备汇报。明楼想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阿诚结婚的事情向组织汇报。 “大哥，下楼吃饭了。”阿诚看明楼很久没有下去，明萱也不愿来叫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事，自己跑上来看他。 “你们吃吧，我不饿，让阿香给我盛碗汤送上来。”明楼精神有些不振。 “好，我这就去。”阿诚答应着就转身出去了。 明楼心里有些失落，阿诚竟然没问问他发生了什么，看来他的心思真是全放在沈心念身上了。罢了，那才是能陪伴他一生的人，自己又何苦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呢。 明楼正自顾想着，却看见阿诚托着餐盘站在门口。每样菜都单独盛出来些，还有两碗汤，两碗饭，两套餐具。 “你这是干什么？”明楼虽是问话，心里却暖了起来。还是他的阿诚，最有良心。 “白天陪了她们俩一天了，晚上该陪着大哥了。”阿诚笑着把饭菜放在茶几上，手里举着筷子，期盼的眼神看着明楼。 明楼虽然没什么胃口，可阿诚都做到这份上，也只得过来接着，坐下跟他一起吃几口饭。 “大哥，出什么事了么？”阿诚这才开口问起。 “也不算出事，就是特派员要来了。你知道，每次他们来总觉得我们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似的。”明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们清清白白的赴汤蹈火，哪有什么说不清楚的。”阿诚依然是耿直心肠。 “嗯，按以往一样准备吧。还有，你要跟沈心念结婚的事情也要向组织汇报。等组织批准了，大哥就给你们办婚礼。” “大哥，到时候就能天天像现在一样了。而且，还给你省出个房间来。”阿诚的眼神里透着光彩，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这么耐不住。”明楼也开始打趣他，“不过你现在要克制，汇报请示了也不表示马上能批准，万一她怀孕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怎么做人。就算是你能娶她，可是人言可畏，奉子成婚总是不光彩。” 阿诚被明楼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他确实忽略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想再退回去就难了，就像现在阿诚已拥有过，就无法不再贪恋她。 “知道了大哥，好久没有我们两个人吃饭了。”阿诚赶紧转移话题。 “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吧。” “那是当然，阿香的手艺早就吃惯了的。” “是啊，阿香在咱们家这么多年了，大姐在的时候也早把她当作家里人了。以后这个家里有了女主人，有些事情就不用她再操心了。”明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阿香对阿诚的心思说破，以免给阿诚增加心理负担。若他有心，想必早就知道。 “还是大哥心疼她，那时候还怕她跟咱们两个男人住在这个家里不方便，现在有了明萱和心念也就没关系了。” “对了，明天上班就要看见楚唯翰了，你准备好了么？”虽然那天明楼已把该说的话都递给了楚唯翰，可这件事情终究是他们理亏。明楼不得不打破这兄友弟恭的温馨气氛，先与阿诚商量一下，有些事情必须要他自己去面对。 “那天……他很生气？”阿诚一直没有向明楼问起离开后的详细情况。 “就算他平日里再好脾气，他也是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受此羞辱，如何能善罢甘休。虽然那天我暂时压住了他的火气，可他明天看见你，怕是还要发作。”明楼怕阿诚冲动之下再与他冲突，到时候一切都不好收拾，就先给他做个心理准备。 “这次是我‘失礼’又‘失理’，只要他不过分，我忍下了便是。”阿诚既已把沈心念留在身边，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倒也不太在乎了。尤其是想到楚唯翰对沈心念也是一片真心，又有多年照拂的恩情，对他竟有些歉疚之情。 “阿诚，你跟她在一起之后，比以前稳当了，也真是长大了。”明楼看阿诚想的如此明白很是欣慰。 “长大了，你也还是我大哥，只有大哥在我的心才是安的。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事情，总想着能跟大哥商量一下好做决断，自己一个人心里总是慌慌的怕出乱子……”阿诚对外要替明楼处理事务，总是进退得宜八面玲珑，面对沈心念他要有男人的担当和气魄，唯有在明楼面前，他永远都可以是那个会犹豫会怯懦、会犯错也会被原谅的弟弟。 “以你的才智能力，只要不冲动，都能处理妥当。我也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明楼懂得阿诚的心思，也难得开口称赞他。 “大哥，你放心吧。现在形势复杂，我不会因为感情的事情影响咱们的工作。找小妹，五色花，特派员，楚唯翰……只要我在，就不会任由这些琐事让大哥烦心。”现在的生活让阿诚心里踏实而满足，也更有信心在明楼战斗的时候帮他扫清周围的障碍。 明楼看着阿诚，心里不禁感叹自己何德何能，身边有个如此的兄弟。他夹了些阿诚爱吃的菜放在他碗里，“多吃点，这么瘦我都不忍心使唤你了。” 第 82 章 “大哥放心，我虽然瘦但是筋骨好，你不使唤我我还真不习惯。”阿诚也给明楼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放在碗里。 看阿诚心情不错，明楼也没再说起那些让人烦心的工作，认真享受着跟阿诚两人兄弟独处的时刻，可楼下的两个姑娘这顿饭吃的却不安心。 “明萱，你跟凌风到底怎么回事，明先生不高兴了？”沈心念关切的问。 “明长官高高在上，哪会为我的事情不高兴。不过就是嫌弃我不像个大家闺秀，给他丢人了。”明萱有些负气。 “哪会呢，明先生是心疼你，怕你被别的男人骗了。明家的男孩都太优秀，所以一般人入不了明先生的眼，自然不愿意你跟旁人随便交往。”沈心念宽慰明萱道，“你跟那位凌风处长，过去可是有什么故事？” “当然不是了，就是认识而已。他那人从来都没个正经，见到姑娘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可是一转身，有些连名字都记不住。”明萱对沈心念说起凌风只觉得无奈，自己对他本来也没有别的想法。 “那你平日里就顺着明先生的意思，好好学做个大家闺秀。”沈心念笑着道，“你很在乎明先生的看法，是不是？” “我……哪有很在乎。”明萱的眼神闪烁，怕被沈心念看透了心思。 “还不承认，平日里你的眼睛都要长在明先生身上了，他说点什么你最放在心上，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心念，我……” “其实很多女孩都会这样，因为家里有太优秀的父亲或者哥哥，心里会有一种仰慕之情，以后就会被类似的男人吸引。就像我对明诚，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些特质，是跟我父亲一样的，会让我特别有安全感，忍不住想要去靠近他。”沈心念没有告诉明萱，其实接触了明楼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只不过对明楼的亲近感是对长辈的敬重。有时候，在明楼身上，父亲的影子更生动更清晰，就算是劳先生一次次的跟她说明楼与她父辈的仇恨，她也不愿意伤害明楼。毕竟，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阿诚，更没有如今幸福满足的自己。 “心念，你想起来你父亲的事情了？”明萱听她提起父亲有些紧张。 “以前的事情已经那么久了，想起来又怎样。如果寻回之前的记忆和过往，要用现在拥有的一切来换，那我宁可我的过去是一片空白。这次的事情之后我才明白，生或死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跟明诚在一起。” “心念，你跟阿诚哥，真是前世有缘。当你发现要找的人就在身边，也在关心你爱护你，这就是幸福吧。”明萱心里感叹血缘的力量，沈心念竟然能在明楼身上看到他们父亲的影子，这种感应应该只有亲人之间才会有的。师哥像他父亲是理所当然，阿诚哥那些自然是跟在师哥身边这么多年无意间被影响的。 “缘分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你这么好，一定也会遇到像明先生这样优秀的人来爱你。其实你回到明家的时间也不长，多在家几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不是也很好么，这么好的家人是可遇不可求的。” 两人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明萱过去接了电话，传来了凌风的声音。 凌风：“小甜心，我给你带的蛋糕吃了么？” 明萱：“风少，以前戏弄你就当是我不对，求你行行好放过我行么，现在我家里规矩严，你这样我很为难。” 凌风：“怎么，当了明家的大小姐，就不能跟我做朋友了？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啊。不过你不领情我也不为难你，明诚在么，你让他接电话。” 明萱：“他在楼上呢，你等着，我给你叫去。” 明萱把电话撂在一边，还是上楼去书房找阿诚了。 “阿诚哥，有你的电话。”明萱只是站在门口，不想进屋去看见明楼。 “谁找我？”阿诚问。 “凌风……”明萱的声音很小，可她知道明楼和阿诚都听见了。 阿诚和明楼对视一眼，恍然明白凌风是在利用他和明萱的关系在他和阿诚之间建立一种不引人怀疑的亲密联系。 “快去吧，正好我有话跟明萱说。”明楼说。 阿诚出门的时候看了明萱一眼，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楼下电话还等着，就也没有多问。 “怎么不进来，以后都打算不跟我见面了吗？”明楼先开了腔。 “反正师哥也嫌弃我，我干嘛还要死皮赖脸的烦着你。”明萱嘴里嘟囔着，还是慢慢走了进来。 “谁说嫌弃你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以后要听我管教么。怎么，对你稍微提点要求，就不乐意了？”明楼知道今天伤了她的心，现在正好她过来，要哄哄她才是。 “不是，是我自己不好，总不能让师哥欢喜。”明萱心里有些委屈，如果可以选择，她多想自己是个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最好是跟明家世代交好，她和明楼青梅竹马的长大，再顺理成章的喜结良缘。可这一切，都不是她有力量实现的。 “你能从现在开始懂得辩是非、明善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就是欢喜的。”明楼耐心的劝着她，“凌风与我们毕竟共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人生态度随意些，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用刻意不与他来往。” “师哥，我……” “好了，别难受了，今天是我话说的重了。你不许为这个生气，这个，给你的。”明楼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拿了个盒子，放在了明萱手上。 明楼严肃些说些重话明萱还好接受，现在他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己倒让明萱不知所措了。 “师哥，我没生你的气，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明萱把盒子紧紧的攥在手里，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的心也是被明楼牢牢的攥在手里了。 第 83 章 “好了，回去休息吧，睡不着就看看书。”明楼还是一样的家长姿态。 “知道了师哥，你也早点休息。”明萱撇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他和阿诚在楼上也一点没耽误吃才放心离开。 明萱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明楼塞在她手里的盒子，这是生日之后明楼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她把盒子放在妆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明楼送她的是一支万宝龙宝曦系列的女士钢笔，笔身是典雅的珠光紫色，顶端缀着一颗淡色的宝石。虽说上海滩上尽是些舶来品，这钢笔在市面上却是没有的，看来应该是他自己从巴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原本，师哥要把它送给谁呢，是曼春姐么？可是师哥回来的时候，曼春姐的手已经不怎么拿笔了，更多时候她拿着枪，随时可以结束别人的性命。现在师哥把这个给了自己，又是什么意思呢。明萱想起今天明楼说的那些话，心里又像是被凉水过了一遍。礼物本身，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送礼和收礼的对象不同，礼物的意义就也不同了。明楼没有送她首饰而是送一支钢笔给她，大概就是让她心无旁骛，好好读书吧。也许他是在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简简单单，才最好。不管她叫他师哥还是大哥，他都不会爱她。 明萱离开时特意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样的细节没有逃过明楼的眼睛，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细心。虽然明楼并没吃几口，可是阿诚的胃口倒是很好，有几个盘子已经见底了。明楼端起汤碗又喝了几口，也没注意是他的还是阿诚的。 想起阿诚刚到明家的时候，面对着每天三餐精心搭配的热汤热饭，总是不敢完全吃饱。他怕自己吃惯了这些好东西，再回到以前三餐不继的日子更受不住了。明楼怎么劝他也没用，就想着让他多运动，一来对身体好，二来毕竟是小孩子，动的多了肚子饿，自然会多吃些。从那以后，阿诚在明楼的监督下开始好好吃饭，个子也一下子长高了。直到现在，阿诚都是家里吃饭最认真的孩子，只要没有心事没有病痛，晚饭时总要再添一碗白米饭才能满意离席。 阿诚接了电话，凌风就让他赶紧出去一趟，说是晚上有他想看的好节目。跟他共患难过之后，阿诚越来越觉得他的行事作风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不靠谱，也许这就是他的伪装方式。阿诚只得换了衣服，临走时嘱咐沈心念早些休息，还说若是回来的早就去她房里看她。 沈心念听说他是要跟凌风出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么晚了，不知道这位风流处长要约他去哪里，可又不好痴缠询问，只能应着阿诚的话，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她还看书消磨时间，后来心思愈发凌乱，索性关了灯上床打算睡去。 阿诚按着凌风说的地址赶到，发现并不是什么风月场所，而是法租界新开的一家午夜咖啡馆。这里白天是一家书吧，书籍都是外文原著，以法文和德文的为主，小语种的书籍也能找到。夜幕降临之后，这里就又是一家可以慢慢聊天的咖啡馆，每一处座位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座位之间也有镂空雕廊装饰隔断。两人对坐低声谈事，旁坐的人都很难听到所谈内容。阿诚找到凌风后有些奇怪，如果他们俩有什么事情要说就寻一个这样的地方，也太小题大做了。 “你大晚上的把我叫出来，不是来喝咖啡聊天的吧？”阿诚质问凌风道。 “当然不是，说了有好节目让你看。”凌风故作神秘，“跟你情敌有关系的，你肯定感兴趣。” “说什么呢你，我哪有什么情敌。”阿诚不想与凌风讨论跟楚唯翰有关的事情。 “你以为我没在上海久什么都不知道么，就这一两天的功夫，新政府和76号里的人都知道明秘书长在楚长官的订婚仪式上把他的新娘子抢走了，你还不为自己的明天好好打算一下。”凌风的消息向来灵通，回来这一两天自然要找人汇报最近的情况。 “我没什么好打算的，反正他们还没结婚，再说我们俩是两情相悦，对楚唯翰只能说声抱歉遗憾了。”阿诚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在沈心念的事情上绝不含糊。 “来了来了，你快看。”凌风瞟着远处的身影示意阿诚，来的正是楚唯翰。 “你也叫他来了？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阿诚有些急了。 “我才懒得管呢，我是知道他今天要来着，才特意叫你一起来看看的。” “他这人文人脾气，来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再说他现在心情不好，出来消遣一下也是正常。” “一会儿你看到他等的人，要是还觉得今天晚上白跑一趟，我亲自送你回家。” 楚唯翰落座后果然点了两杯咖啡，侍应送来的时候另一位客人刚刚走过来。 “楚师兄，抱歉我来晚了。”昏暗的灯光下阿诚看不太清楚她的脸，虽然不算是顶漂亮的，可是谈吐得宜，知性文雅。 “没关系，是我没地方去，来得早了。”楚唯翰招呼她坐下，之后两人的谈话凌风和阿诚就听不太清楚了。 “这个女的很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阿诚看着凌风，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既然他能提前在这等着，想必是知道些内情的。 “你在哪见过她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些别的信息，你应该会感兴趣。”凌风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的说，“许雅言，《申报》的女记者，采访过很多大人物，就包括你家明长官。另外，她也是早稻田大学新闻系毕业的，所以她叫楚唯翰师兄。” “《申报》？早稻田大学？”阿诚突然想起来，这就是明萱刚到上海的时候，说有个女记者想采访明楼，开始他还想拒绝，可明楼自己非要应承下来。现在看来，当时没有什么阴谋圈套，倒是他们运气好了。 第 84 章 “是呀，前两年才到上海的，进了《申报》之后很快就露头了，采访的都是名流显贵，也是个有办法的女人。”凌风在暗处审视着许雅言。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是要干什么？” “反正这时候在这样的地方见面，不会是一般的同门叙旧。”凌风向着阿诚吐了口烟圈，“楚唯翰是个很专情的人，他喜欢的是你家里那位。所以他们俩见面，谈的应该是公事。” “公事？新政府跟《申报》有什么公务往来，也不用新闻官跟女记者夜里见面吧。”阿诚不以为然。 “公事也有能公开的，和不能公开的。就像我现在跟你说的话，就不能到你的秘书室说。楚唯翰和清水雅云的关系，你了解了么？” “他们不是在日本读书时候认识的么，清水雅云对他时常以同窗之谊拉拢。” “对，早稻田之梦。”凌风拿出一张照片来给阿诚。 照片上两男两女四个人，女孩穿着日本的和服，男孩穿着西装。清水雅云一身樱花纹饰的粉色和服，与身旁的男孩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男孩的笑容阳光灿烂，若不是才见过没多久，很难相信那就是在南京接待他们的小野助。另外一个男孩是楚唯翰，跟现在的差别不大，也是儒雅斯文的样子。在他身边的女孩却让阿诚触目惊心，竟然是在76号监狱里看见的中村千雪，虽然不是小鸟依人的温顺女子，可眼神中的却是有光彩的。她的身体微微倾向楚唯翰，也比一般的同学关系要亲密些，怪不得她会对沈心念那般凶残仇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会有这个的？”看着眼前这四个人连在一起，阿诚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们上学的时候，四个人关系不错，组建了这个叫‘早稻田之梦’的小团体，经常一起参加学生活动。那时候清水雅云和小野助也算是才子佳人，再加上家世显赫，在学校里很出名。中村家是武将，有两个女儿，这个叫中村千雪的是姐姐，很喜欢楚唯翰，所以他当时跟日本人的关系还是很亲厚的。” 中村家的另一个小女儿，就是中村千叶子，也是在竹室为沈心念唤醒记忆的叶医生。不熟悉的人都觉得姐姐中村千雪是个不解风情的强势女人，而妹妹则更温柔娴静些。事实上，中村千雪性情坦率直接，对人的好恶全在表面，对于楚唯翰也曾真心相待。本以为以中村家在当地的势力，这个中国男孩一定会接受她的感情，可是后来清水雅云把沈心念带到了他的生活里，唯翰君就对她日益疏远了。 中村千叶子表面温顺可人，骨子里却更像军人父亲的决绝与狠心。她一直觉得是楚唯翰见异思迁，对姐姐背信弃义，可他毕竟是姐姐深爱的男人，心里的仇恨便只能发泄在沈心念身上。当年在医学院，中村千叶子与方思齐师承一脉，对他用药物控制人的记忆与情绪的研究也有一定了解。只是她的水平比不上方思齐，亲身参与的实验次数不够，很多药物的精准计量难以掌握，会给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不过当时中村千叶子面对的对象是沈心念，根本不在乎有什么伤害，只要不是当场弄死她，就不算违背土肥将军的命令。 “楚唯翰亲日？”阿诚问。 “亲日？在世人眼里，你我与他都是汉奸走狗，并不区分为抗日的走狗还是亲日的汉奸。”凌风对于“汉奸”身份似乎并不在意。 “那么楚唯翰现在，是代表清水雅云跟她说话？” “我想是这样。如果清水雅云直接接触她被人看见了，就会给人留下亲日记者的印象，会影响她以后新闻报道的公允性。可是楚唯翰就不一样了，虽然也穿了一身狗皮，可是有着师兄师妹的情分，加上刚刚感情受挫，不容易惹人怀疑。” 上次许雅言来采访明楼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阿诚也仔细审核过了新闻稿，是一篇算得上专业的经济报道，明楼的形象也很权威正面。 正在阿诚思索之际，楚唯翰和许雅言起身离开了。凌风与阿诚对视一眼，并没有跟上去。 “最近你要盯着他们俩，我不好跟的太紧，万一与楚唯翰碰面，难免他要小题大做。”阿诚向凌风布置任务。 “明白，知道你不方便，我找到消息后这不就马上向你汇报了。”凌风答应的很痛快。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太晚回家明长官要不高兴的。”阿诚说着也起身要走。 “等一下，”凌风叫住阿诚，随手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朝着阿诚身上迅速喷了几下。“好了，走吧。” 阿诚猝不及防，只觉周身香气弥漫，人也有些打晃。“你这又是弄得什么东西？” “我特别调配的，有香水，也有西伯利亚地区的烈酒。只需要一点，味道就能持续很久。”凌风颇为得意的向阿诚解释。 “你搞这些做什么？” “不做些功夫，难道你回家跟明长官说，我打电话是叫你去办公室加班？组长啊，你这么不小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阿诚一时无言以对，明楼知情的事情又不能与他言明。本来还想着回家早的话，还能去看看心念睡了没有，这下他只能老老实实回自己屋里先洗干净了再说，免得明天上班的时候再被明长官骂不务正业。 “现在他们早睡了，谁会管我回去什么样。行了，我先走了，以后你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先跟向我汇报！” 阿诚出门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阵微风吹过，他竟觉得身上的味道还很好闻。这个凌风处事不按套路，人也机灵，对于他和明楼而言确实是个好帮手。这个时间开车回家一路顺畅，到了院子里看沈心念和大哥房里的等都暗了，想是大家都休息了，便蹑手蹑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 85 章 阿诚一开灯，看见沈心念正坐在他床边。 “你回来了！”沈心念看着他满心欢喜。 “心念，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来等我？”阿诚想过去抱她一下，还没走近却明显觉得她躲着自己。 “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沈心念已经很久不这样客气了，明明看着好好的，却又像是不高兴了，阿诚心里有些纳闷。 沈心念开门离开后，阿诚刚要脱衣服洗澡就明白过来，心念肯定是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以为他是与凌风去花天酒地了。阿诚怕她自己回去难过，也顾不上洗澡换衣服了，赶紧到她房间去看看。 阿诚轻开了一道门缝，看见沈心念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一缕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像一幅传统的中国剪影，细腻精致。阿诚在门口看的出了神，想着大哥的嘱咐，怕自己一进屋就情难自已越了分寸，打算看看她没事就回去。 沈心念在窗前站了许久，正当阿诚要离开的时候，她好似抬手拭泪。阿诚不忍心，还是进了屋子，从沈心念身后搂着她，轻声问“怎么哭了呢，谁惹我的心念不高兴了？” “我哪里哭了，晚上风大，沙子进了眼睛。” “不是说要睡觉么，都这么晚了还站在窗口做什么？刚才我回来之前，你都没这样站在窗口盼着我。” 沈心念想挣脱出阿诚的怀抱，“你那么忙，我哪知道你几时才会回来，才不要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我跟凌风出去玩，你不高兴了？”阿诚故意逗她。 “你真的是去那种地方玩了？”沈心念紧张地问。 “哪种地方？”阿诚看她紧张在乎的样子觉得好笑，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就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去的地方。”沈心念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阿诚看着有些心疼，怕她晚上哭着睡觉会生病，便开始哄着她，“是出去玩了，喝了酒，但不是去那种地方，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谁让你解释了……你想玩就玩，想喝酒就喝酒，告诉我干嘛。”听到阿诚说不是去的风月场所，沈心念的心略微放下了些，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难免向阿诚使性子。 “心念，我在这个位置……有些应酬在所难免，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阿诚解释道。 “我没想管着你……你一个大男人，出去做什么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沈心念低下了头。 “谁说你管不了，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少跟他出去便是。”阿诚捧着她的脸，怕她再掉眼泪。 “千万不要，明先生都没说什么，你的工作你的应酬我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因为我打乱了自己的节奏。只要你还记得回家就好……”沈心念的手拨弄着阿诚衬衫上的扣子，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人替他解开。 “有你等着我念着我，我哪儿舍得不回家呢。”阿诚把沈心念搂在怀里，“你要相信我，有你一个，我就够了。” “诚哥，我是不是太小气了。”对于阿诚，沈心念是百分百的信任，他说没有就是没有，男人在外应酬本就平常，反倒是觉得自己太没有度量。 “你就是我的小女人啊。”阿诚笑着看她，“怪不得人家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不知道是谁说过不在乎名分，那我平时可都要在正房夫人那里报到，哪能时时刻刻陪着你这位小姨太啊。” “那时候说说……跟现在真的发生了不一样啊。一想到你搂着别的女人，我都要伤心死了。”沈心念跟阿诚撒娇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缠着你啊，说不定哪天就厌烦我了。” “要是有一天你都不在乎我跟谁去了哪里，我才真要伤心死了。”阿诚轻吻她的额头。 “好了好了，明少爷是吃了蜜回来的么，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不是还要上班么。” “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这么回去？”阿诚坏笑着。 “那你还要怎么样……” 没等沈心念说完，阿诚就把她抱到床上，喘着粗气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明诚，你是不是喝多了，别这样……”一眨眼的功夫，阿诚竟将自己的衣服都扔在地上了，沈心念还真是吓了一跳。 “没喝多。”阿诚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像剥粽子一般把沈心念的衣衫也尽数褪去。 “明诚……你慢点……”此刻，沈心念眼里的阿诚就像一只兴奋的小野兽，她就是他的猎物。 “乖，叫我。”沈心念越是躲着阿诚越有征服她的欲望，每次跟她在一起的感觉都不一样。 “明诚，明诚……明诚……”沈心念顺从的叫着阿诚，她的身体也从抗拒躲闪到积极配合。 ……………… 云雨之后，沈心念枕在阿诚的手臂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 “心念，你一定有毒。每次我一碰你，就离不开了。” “那就别离开了啊。”沈心念贴在在阿诚胸口，沉浸在这温存之中。 “大哥说，婚礼之前让我不要越礼。”阿诚说着想起身离开。 “那你还真‘听话’。”沈心念的手绕着阿诚的脖子，却被他又覆在身下。 “可你不听话，恨不得把你放在我心尖上随身带着，我才能放心。” “今晚别走了，陪我吧。” “大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我倒没事，反正也就是被训一顿，我是怕你受委屈。”阿诚疼惜的看着沈心念。 “我不怕，你明天早点起来就行了。今天不让你走了。”沈心念抱着阿诚的胳膊装睡，这份孩子气让阿诚的心都要融化了，亦舍不得留她一个人，就把她搂在怀里，两人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沈心念和明萱在厨房里忙活着，虽说家务事有阿香打理，可这两个姑娘心里都有自己惦记的人，就什么事情都想亲力亲为。阿诚早早起来，帮明楼整理一会出门要穿的衣服，明楼翻阅着阿诚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报纸。 “阿诚，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明楼看着报纸，像是随口问问。 “十二点多就回来了，凌风还给我看了张照片，我想一会在车上跟你说的。” “十二点多？那我半夜里去你房间，床上怎么那么整齐？” “大哥……你半夜去我房里……有事？”阿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双小鹿眼四下乱瞄，不敢看明楼。 “有事啊。”明楼放下报纸，很认真的看着阿诚，“看看你有没有做恶梦，踢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