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珍纳福》 前言 安史之乱后数十载,圯坏破败的长安城早已修复,而城外的御道上车行马驶,街市里人群熙来攘往,叫卖声此起彼落,热闹得很。 如此繁华鼎盛的年代里,自然有许多富贾地主四立而起,而今长安城首富,当推城郊的毕府。 毕府的员外毕万贵战乱之前退走江南一带,战乱平息之后,颇有生意手腕的他马上引进江南手工绣染之技,获利之余再转手经营西域丝业与绣庄,然后将所有绢帛从丝路运往西域,因而得到相当可观的暴利。 他在长安城外建起了花费五年才完工的毕府,里头极尽奢华地布置,各个院落水榭,更是仰山穿水而过,其碧丽辉煌、富丽堂皇绝对不逊于任何名府大院,而他精心设计的楼台阁苑里更是住着“搜括”来的美人,其人数可媲美皇帝老爷的三官六院。 然而毕万贵虽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人是靠耍弄心机而谋取暴利,再加上不懂得造桥铺路、造?杳瘢图改晗吕矗刮拮铀每纱兴哟蟮牟担ㄓ兴母龀鲎圆煌锾サ呐谢丁?br> 可这四个女儿却大大的伤透了他脑筋,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四个千金的性格古怪,异于常人;虽说早都已经过了论及婚嫁的年龄,却都待字闺中.亦无媒人踏进毕府门栏。 当然,绝不是这四千金生得其貌不扬、丑陋吓人,相反的,她们一个个都出落得貌似洛神、美若天仙,况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十八般武艺系于一身,然而却不见名门公子们闻风而来。 听说,曾经目睹四千金绝色之姿的人,莫不被她们魅力天生的容貌给震慑住,但依然无人胆敢前往毕府提亲,就连城内西街首屈一指的沈媒婆都不敢接下这几桩婚事。 为何呢?在此向各位看倌说分明。 毕招金:大千金,生性刻薄,作风强悍,身为毕府大当家,对于下属实施苛刑严罚,对犯错者更是绝不宽赦,冷酷之性总教人退避三舍,就连做爹的也不得不怕她三分。 毕来银:二千金,其性放浪形骸、惊世骇俗,甚至在其私人院落里养了成群的面首,此事传遍长安城大街小巷,乡亲父老无不大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毕纳珍:三千金,生性贪得无厌,锱珠必较,身为绣庄大掌柜,经手的每一文钱皆是斤斤计较,绝不让人占上任何便宜,反倒是她占人便宜多些,能多进一文钱,都可让她的心情好上一天。 毕进宝:四千金,其性懒散迷糊,躺着便不想起身,坐着就不想走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只管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其余诸事皆与她无关,几乎日日足不出户地窝在自个儿的碧罗苑里。 而为了这四个女儿,毕万贵可是绞尽脑汁要将她们给嫁出去。 去年,他大张旗鼓替这四个女儿抛绣球招亲,然而当日一大早便见乌鸦自屋檐飞掠而过,停在毕府前的石板广场上头.且过了中午之后便开始刮起狂风,下起暴雨,还可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到了晚上,竟然还下起了雪 这要他怎么能服气?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盖下人手拿长扫帚赶乌鸦,而后再命人在府前搭起了小楼台,上头还不忘盖上锦霞纱,一来防雨兼遮阳,二来还可以防雪兼避风。 然而,他等了一天,从天大亮等到落日时分,乌鸦没来,风未起,雨未下,雷未落,雪未飘,就连人潮也未见 石板广场上的绣球招亲登时成了长安城的一大笑话,恨得毕万贵足足两个月不敢踏出毕府,却也无计可施。 事到如今,也是非使出绝招不可。 横竖要把这四个女儿给嫁出去,他才能重掌大权,否则连纳个侍妾也要等四个女儿点头,岂不窝囊透了? 所以,只要有人愿把他四个女儿娶回去,尽管要他一掷千金,甚至是奉上大笔田产,他也认了,只要能让他自四个女儿的魔爪中解脱,什么事都好商量。 于是,他的脑子便开始活络了起来,日日求神问卜,夜夜寻方探计,只求能把她们送出毕府大门。 毕员外,您就加把劲儿吧! 楔子 长安城御街大道 “这匹布的式样也不怎么新颖,而且今年大家都穿戎装酿服,这匹布若是我买回去了,要做什么才成?” 毕家产业之“浪涛布庄”中,大掌柜毕纳珍快速地拨着算盘,双耳却竖得很尖,很仔细地听着铺里的雇工如何应对。 “倘若大爷不喜欢,倒也可以送给夫人。”雇工停顿了下才道。 “啤,本大爷尚未成亲哩。”上门购布的客相像是来找碴的一般。 “那不如送给大爷的手足?”雇工开始有点结巴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话?咱家大老就大爷我这么一个独子,你要大爷我送给哪个手足来着?”客相微恼地凑近他,带点威胁的对他说:“敢情你是在暗示本大爷在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足?” “没有的事,小的没这么想”雇工脸色一变,慌张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没这么想?你方才明明是这么说的!” “小的,小的” “哎呀,大爷啊”毕纳珍再也忍不住地抛下手中的算盘和笔,莲步轻移、脸上堆满了柔媚的笑意。“您不是来买衣服的吗?怎么会把事情扯到有无手足上头去了?” 不就是买匹布嘛,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敝吗? “你是大掌柜?”购布匹的客倌眯了咪眼。 “是啊,就不知道大爷究竟要不要买这一匹布?”毕纳珍将雇工推到一旁,媚眸直睐着客人。“这一匹布不多不少,就只剩下这一匹了,不二价,二两。” “二两?”原本是惑于她的美色,然她的话一出口,他立即清醒。 “大爷,这您可有所不知了,这一匹布,可是打江南来的。织工和绣工可不是咱们长安城的手艺比得上的,二两已是底价了,没得商量。”毕纳珍可是一步也不退让。 笑话,她从江南购一匹布。经船运至清口,再由马车运到长安城,啧,这可得花上她半两银子哩,再加上她这班人工,加加减减下来,一匹布连一两都赚不到,倘若要她降价,她干脆别开门作生意了。 “我呸!这天底下有什么布匹要花上二两银子,你以为这匹布是镶金线的不成?就算是要送入宫中的布匹也不过是这价码,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客倌气得通跳脚。 “大爷,您说对了,这匹布确实是镶金线的,原本是要送进宫中的贡品、但本店偷偷地同布织局买了两匹来,一匹卖给了城里兵部尚书的千金,而这一匹原本可是我要留着自个儿用的,是今天大爷您看上了,我才卖给您的,倘若您不要的话,那我可就自用了。”毕纳珍故作神秘地道。 “是真的吗?”客相有点犹豫。 “三小姐!” 毕纳珍正盘算着要怎么逼着他掏出银两,却见府里的小丫环怯怯地凑了过来,神色有点紧张。 “待会儿再说。”她现下没空睬她。 她正在做生意呢、有头笨猪主动送上门来,她不把他给剥干净,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但是” 毕纳珍侧眼怒瞪了她一眼,让她马上惊若寒蝉,不敢再吱一声。 “我同您保证,这匹布不管作男装或女装全都很合适,在大爷身上一定是威武昂藏,要是给您未来的夫人穿用,更衬托她出众的容貌。这匹布全京城就只有两匹,而且兵部尚书的千金几乎是足不出户,倘若这匹布让大爷买去了,制套衣,说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还怕您未来的夫人不主动靠过来?”毕纳珍继续鼓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就等着他把银子掏出来。 “小姐!”丫环可真是急坏了。 “可我听说对街开了间新铺子,是打洛阳来的,里头成匹样式都很新,不如等我去那儿瞧瞧后再作打算。” “喷,打洛阳来的货色会比得上江南的布织局吗?”这她不信。“大爷,倘若您真的不要的话,那我可要收起来了,往后是找不到这花样了。” “三小姐”小丫环见她不睬她,大着胆子再唤了一声。 “吵什么?没瞧见本小姐正在做生意啊,财神爷都教你给吓跑了!”见眼前的客倌举棋不定,又听着小丫环教她生厌的怯层声音。她不由得发火地吼着:“是谁差你到这儿触我霉头来着?”她到底是哪里有问题,难道看不出有客人在吗?也不想想毕府里头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张嘴,倘若她不做点生意,难不成要大伙儿一起去喝西北风? 知道她是在做生意,她就该识相地滚到一边去,别挡着她的财路。 “可是府里有人来提亲,老爷差奴婢同三小姐通报一声”小丫环扁了扁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提亲?同谁提亲?”毕纳珍眯了下水眸。 可别跟她说是来同她提亲,她不相信京城里还有哪个男人没听过她的名号,会来到毕府提亲。 “同小姐提亲的喔,要不然奴婢何必来找三小姐。” “是哪里来的笨蛋?”她怒声道。 “咦?三小姐怎会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小丫环疑惑。 “你的脑袋里是装了什么东西?你是初进府的?”毕纳珍没好气地吼着:“这京城里的男人,有哪一个不知道毕府里的千金是娶不得的?” 怎么府里头净是一些只会张口吃食,却不传动脑做事的下人?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两。怎么全都供给了这群混蛋? 真是教她不会透了,干脆把他们全都遣回去。还可以省的不少钱。 “哦。”说的也是。 毕纳珍恶狠狠地瞪得她扮肆意垂愈低之后,才墓地转身面对吓得一胜俊愣的客相,露出一脸的笑。 “大爷,不知道您决定得如何?” 蠢猪,把银两掏出来不就成了,犯得着让她费这么多唇舌吗?万一到时候还得到葯铺里抓些润喉的葯材,岂不是让她赚得更少? 瞧他穿金带银,一到阔气的模样,不过是嫌他个一两银子罢了,犯得着考虑这般久吗?说他是猪,果真是猪,不过是买匹布罢了,也得这般扭扭捏捏,甚至还打算同她杀价 “这匹布嘛”他还得考虑考虑哩。 “罢了,既然没要买布,就到一边去,别待在本小姐的铺里摆阔!”她挥了挥手,催着他离开。 她还要赶回去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有这种胆子敢踏进毕府的门栏里同她提亲。 “你说本大爷摆阔?”他气结。 “可不是?一匹布看了快要一个时辰,结果居然不买,这不是在摆阔是什么?”她不客气地呼道。 “本大爷买了!”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扔出银两,大声喝道:“五两银子,甭找了。” 闻言,毕纳珍屈身接过银两“谢大爷。”随后转身吩咐着。“你们这些愣头愣脑、等吃等死的还不赶紧曹大爷把布匹给包好,呆在那儿作啥?本小组现下可是要赶着回府、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懒,就全给我走,别留在这儿吃闲饭!” 不等下人回应,她撩起裙摆,拔腿便往毕府的方向奔去。 从毕府到铺子,若是启辆马车,只消半刻便能到达,若是要靠两条腿,便至少得花上两刻才能到。然而,她宁可用双腿跑,也舍不得把银两用在不必要的花费上。 尤其,这五两银子可是耗了她快要一个时辰,她自然得部摸摸它才成。 第一章 毕府 “爹!” 毕纳珍踏进毕府,经过假山流水、小桥亭台,一路冲进大厅里,气喘吁吁地环视着大厅,却发觉大斤里竟然有着一群丫环和数个侍妾,当然还有她那个老不羞的爹。 “珍儿,都已经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家了,还毛毛躁躁地成何体统?”毕万贵轻叹。 毕纳珍眯了眯水眸,睐着一个丫环替他剥着水果,一个接过手喂人他的口中,另一个则喂他喝了口茶,还有一个在帮他捶背、一个在替他揉腿捏脚;其他的侍妾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是群老祖宗似地材在一旁,等着人供奉般她似乎许久没见着这种阵仗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这群人全都从后院里跑出笼了? 真是气死她了,光是看她爹这么奢侈地挥霍她辛苦赚来的银两,她就恨不得将他赶出府,让他知道当乞丐是怎样的滋味。 “爹,你说谁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她冷声道。 也难怪在这儿不常见到她的姐妹们,依大姐和大姐夫的个性,定是受不了她爹这种奢侈的模样,至于二姐的话相信她对这群不知道已经排到哪里的姨娘们,铁定非常不屑。 别说是她们了,连她都快要受不了,倘若不是有事要问他的话,她会二话不说地去巡视城内的绣坊,好过同他们大眼瞪小眼。 “不就是你?”毕万贵说得极为理所当然。“女大当嫁” “谁说我要出嫁?”她冷冷地截断他的话。 笑话,要她嫁人也得看她点不点头,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的就要她嫁,要是来个像大姐夫那样的穷人,岂不是会拖累她? 她宁可一辈子待在毕府,也不愿跟没见过面的男人过苦日子。 “可你说过,只要有人提亲你就出嫁。”毕万贵在这四个女儿面前,总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洛阳来的宫公子,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经营了绣坊和布庄的生意。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的。” 有什么办法?大权全都让这群女儿掌握着,他要吃香喝辣还得靠她们,不过若是她们都出嫁这样他便可以重掌大“权”了。 “你似乎很中意他嘛。”她冷笑了一声。“怎么,他的名声有咱们毕府的大吗?” “自然是没有。”也颇为得意。 “那他有咱们毕府的万贯家财吗?”她又问。 “当然没有。” “那你还要我嫁给那种人?” 她怒喝一声,吓得一干侍妾全都往毕万贵身后挤去,仿佛怕自己会被她的怒火给烧着。 “可你自己说过” “我说的是指咱们京城人,不包括那些不知死活的外地人!”废话,那些不长眼的外地客自然不会知道她的厉害。 “但他算是半个长安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里来的半个?”唬她呵! “他在京城出生,在京城待了十多年来之后才去洛阳的,所以他不能算是外地人,应该算是咱们京城人。” “那算什么事?我说不是就不是,你甭想管我作主。”倘若她不点头,他能奈她何?总不可能硬把她绑上花桥。 “那么什么名字,快去跟他说,这一桩婚事我不答应。” “可我已经收下了聘礼。”毕万贵委曲地说道。 “退回去!”她不由分说地吼着。 “可是那样东西珍贵得很,你若是瞧见了”毕万贵缓缓地从袖子里取出东西 她傻傻地睐着她爹手上的夜明珠,得了好半晌后才犹豫地道:“这该不会是南海的夜明珠吧?” “可不是!”毕万贵见她语气转变,不由得笑了。“珍儿,你最知说这些珍宝哪值了。一定知道南海夜明珠是价值达城,这东西向来只有王室才拿得到,可是他却拿来当聘礼。“你要爹怎么拒绝得了?” “天啊”别说是她爹了,她自己都觉得很难拒绝。南海夜明珠向来是进贡的珍品,与官职无缘的毕府照理说是不可能拿到此样珍宝,然而她现下竟亲眼目睹这下子,她要很好斟酌斟酌。 南海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宝物,那人出手倒是挺阔的,他的身分地位应该不会只是一般的市并小民。 倘若她真的点头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赌一回. “珍儿,这可是灯笼都打不着的好姻缘,你别使性子了。”躲在毕万贵身后的一位侍妾开口了。 “十一姐姐说的是,奴家还记得初见那位公子时,便让他那张俊秀卓尔的脸和威武昂藏的外表给迷住了哩。倘若奴家不是已经跟了老爷,奴富可真是”另一个侍妾也争着发言。 毕纳珍一脸不屑地睨着她们。“你们俩算是哪根葱阿?本小姐出不出阁与你们何于外.-。 混帐,一群废物。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发言? “珍儿,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同你十一娘和十三娘说话!”毕万贵见两位他极为疼爱的侍妾受地欺负,忙不迭地挺身而出。” “什么东西?我连她们到底是排行第几都不知道,你希望我用什么口气跟她们说话?”毕纳珍毫不客气地说:”肩不挑、手不能提,肚子也已不出一个子来,一要她们这些废物干什么?” 他还奢望她会对她们客气。 回想当初,倘若他肯待她娘好一点,别让她一个人在又旧又潮湿的北院厢房撒手,说不定她还会待他好一点,爱屋及乌地善待他身后那些侍妾。 “你”毕万贵怎能忍受自己的女儿这般不知分寸地逆他、出言顶撞他。“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爹吗?” “没有!”她吼回去。 要比大声吗?她的嗓门不见得会比他小。别以为仗着爹的身分,他就可以吃定地、她跟她娘不同。 “你”毕万贵怒不可遏地举起粗肥的手,气得说不出话。 “这个家若不是有我和大姐、二姐守着,你以为毕府能像现下这般富裕吗?你以为祖先留下的产业是永远败不光的吗?“毕纳珍毫不客气地骂道。“一个传妾得花上五十两银子供着。而且每月得奉上珠宝首饰,甚至还得一人一个院、每人要有个丫环伺候着,后院还得每日遣人去打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几个侍妾?” 扁是想到每个月都得把银两花在这种不事生产的人身上,她就觉得怨恨透了,真是呕死她了。 “七、八个吧十五个左右呀” 他最进刚纳了一个二十娘,脸蛋标致、身段诱人,今儿个晚上再去她房里走上一趟。毕万贵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气得快要将他先杀而后快。 “那你可知道一个月花在这些女人身上的银两究竟有多少?”亏他说得出口,真不知银两有多难保。 “银两又不是问题,以往我所进的“毕万贵不认为自己赔过什么钱,她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找他的碴。 “那些钱早让你给放光了,你以为还有剩吗?”毕纳珍火大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纳那么多妾作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生得出儿子来吗?我告诉你,你坏事作尽、黑钱赚尽,早注定你此生无后,不管你再纳几个妾,你一样不会有儿子,这是你的命,你别奢望改变!而我决定不出阁。” 她是爱极了闪亮的夜明珠,但是一旦出阁。她就再也不能掌管这个家的帐,届时其他姐妹不就得跟着她这个爹过苦日子? 她至少比他爹多了一点人性。 “你”毕万贵让她气得脸色发白、全身抽搐。 “珍儿,还不赶紧去唤大夫来,还排在那里做什么?” 侍妾们就怕他一倒下,往后便什么也没有了,大家忙不迭地替他拉开衣襟、放声吼着,一改平时娇媚做作的态度。 “你懂什么?我若是去找个大夫来,就算不买葯方子,只是纯粹看诊,就要花我十文钱,倘若再抓上几帖葯,保证绝对得花上几百文钱。”毕纳珍在心里盘算着究竟得花多少银两。 “那又如何?” 侍妾们不放置信地噱着她。 “倘若还得买一些珍品补身,这下子可就非得花上一两银子了,而一两银子可以供我在几个奴婢差使一个月。”这个算盘是愈来愈不划算,最后她打定主意,决定不替他找大夫。 况且,她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装病? 她冷冷地笑着,而后便往大厅外走,压根儿不管大厅里一群人呼天抢地的乱成一团,只想回店子了。 “珍儿” 毕纳珍止步。回身睐着大厅乱成一团的情况,笑意更浓。 “你们知道吗?倘若我爹真这样一命呜呼,那我只消花十钱便可以买到一张席子裹尸,而且往后这宅子也会清静许多。不必要的花费也会更少,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以为我会请医吗?” 她的话一说完,侍妾们告吓得面无人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狠到这种地步。大家都曾听说她一毛不拔、贪得无厌,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的爹都能见死不救。 “我宁可让京城的人骂我不孝、骂我丧尽天良,也不愿意再为他浪费任何一文钱。”毕纳珍边想边笑着。毕竟大家全都知道毕府的丑,再多一件又如何?说不准我不救我爹,京城的人们还会说我是大义灭亲。算是替社稷除去个祸害哩。” “你这个不肖女。”毕老爷子听她这么说,倏地跳起来,指着她放声大骂。 “你居然连老子生命有危险都不请大夫来,甚至还打算顺便买张席子便将老子裹上,你我要你这个女儿做什么?我可生不出儿子来!” “你要我这个女儿做什么?”她笑得极为阴狠。“不就是为了你死后给你裹张席子?” 哼,果真不出她所料,他根本装病。 他以为他今多大岁数?这么一点小把戏,她会看不出来吗?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你读的圣贤书全斓到哪儿去啦?”毕万贵险些被她给气死。“夫子没告诉你四德、没告诉你在家要从父” “可我记得小时候你老是同我说夫子教的那一套全都是假道学、假清高,人活着就是要动脑筋,说什么救急济贫全都是狗屁,这世上能让自个儿过得好的,唯有花用不尽的银两。”毕纳珍不疾不徐地反驳,声音极为柔软、然而目光却极为凌厉。 全都是他教她的,不是吗? 她可是把他所教的一切全都奉为主旨遵循,他不会在这当头才同她说那些全都是他胡诌的吧? “那自然没错,可你怎能连对自家人都如此?”毕万贵不禁替自己喊冤。“我是你爹啊。” “爹又如何?你当初不也是如此对待我娘的?” 毕纳珍笑睇着他,然眸底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说她不孝也好,说她荒唐也罢,她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她所做的事,全都是他一手教导的,他能够怨谁呢? 她清楚知道他当初究竟是怎么对待她娘的,如今她只是如法炮制,他能拿她如何? “你”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为何他所生的四个女儿坚持不肯出阁,甚至一个比一个还要惊世骇俗,原来不过是为了留在这里把他给活活气死,如此一来,他所有的家产便全落人她们的手中了。 “把夜明珠给我,顺便告诉我那个人究竟在哪儿,我去退了这门亲事。”她可不敢奢望他会帮她退了这门亲事,与其这样拖拖拉拉地让事成真,她倒不如亲自走上一遭,顺便会会那个不长眼的男人,看看他究竟是生得何种模样。 “不要!你给我乖乖地出阁。”毕万贵把夜明珠捏得死紧。 “也成,要我出阁,那你得把毕府产业的一半给我!”倘若他舍得,她便愿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作梦!”干脆把他的命拿去算了。 “同我想的一样,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把夜明珠给我!”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同他拉扯着。 她就不信她抬不赢他,他老了,而她正年轻呢!包何况他天天吃喝玩乐,养出了一身肥肉,不仅把手脚给养笨了,更是把脑袋给养笨了。而且她天天在外奔走,练出了一身好体力,也练出了灵活的脑袋,他是不可能抢得过她的。 “你放手!”毕万贵吼得脸红脖子粗。 “你才给我放手!”她才不放手。 笑话,要她嫁她就得嫁吗?她们们不从,一他又能来她何? “珍儿。” “放手!” 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拉扯之间,圆润如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落下,摔在地上,裂出了缝 第二章 “原来是爹在装疯卖假,我还以为昨儿个咱们府里杀猪哩。” 毕府四大千金.除了毕进宝之外,其余三人皆来在毕纳珍的“碧澜榭”里,而娇软若耳语般的话,自然是从二千金毕来银的口中逸出的。 “可不是?”毕纳珍难得偷闲地请来两个姐妹在碧澜榭的亭子里一聚,嗑瓜子品品茗。“那景象,你们俩没亲眼瞧见真是可惜。” “这下可怎么好?”毕招金轻声问道。 毕纳珍粗鲁地喝了一大口茶,拉起衣袖抹了抹嘴。“我也不知道,这南海夜明珠是何等珍贵,如今裂了条缝,就算我想要退婚,对方八成不肯,若要我倾尽家产实颗南海夜明珠陪他,我还不如出阁算了。” 要不然,她又能如何? 一颗南海夜明珠,可是能够买下一整个附有数十个丫环下人的宅院哪!毕府不是买不起,而是她无法狠下心做这种事。 不过就是颗珠子嘛,又不能吃、又不能玩,要她如何能砸下银两? 倘若是别人送的,倒是另当别论,只是现下有条裂缝就是为了这一颗有裂缝的珠子,才得把自个儿给嫁出毕府罗真是教她呕极了。 “你真要出阁?这么一来?”毕招金不解的问题。 “有什么法子,爹家里已有入赘女婿了,说什么也不让我招赘。而且对方既然拿得出南海夜明珠,想必来头不小,自然也不肯人赘,我不出嫁成吗?”她也倍感无奈,不过“但大姐甭担心,因为即使我出阁了,总帐仍由我打理,因为爹笨得不知道我们在城里开了些布庄和绣坊,根本不知道咱们毕府除了旧有的产业之外,还闹了不少新门路。” “成吗?”毕来银不禁也开口问道。 “怎会不成?”毕纳珍笑了笑,她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你有空时便帮我到铺子里巡巡,若和江南有买卖时,你可要帮帮我。别让我老心悬在这上头,待我有空巡视、查帐时,定会轻松许多。” “可我还得负责西城一带的木材买卖,如今若是连江南的布区生意都负责我怕自个儿会出岔子。”毕来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 “总不能要我把事情都丢给大姐吧,大姐要管府里的大小民还得管田租、钢租你要把大姐累死吧?” 毕纳珍对于自个儿的手足倒是有情有义得很,毕竟当初“谋朝纂位”也是动一动手的,感情自然不同。 “大姐有姐夫帮着呢。”毕来银把话头指向她。 毕招金回眸睐着两人。“他能帮我什么?他反倒是个麻烦,老是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让我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真是麻烦透了,他前一阵子还同我说,有时间要回广陵一趟哩。” “万万不可用。”毕纳珍举双手反对。 “我知道。所以我没答应。”毕招金喝了一口热茶。“你的事,我会尽力帮你,你甭担心。” “你不怕姐夫不高兴?”毕纳珍轻声问道。 “他敢?”毕招金笑得十分柔媚。“别忘了他可是入赘的。更何况他根本不敢逆我。” “挺教人羡慕哩。”毕来银玩笑地道。 “二姐的‘碧玲珑’才教人羡慕啊。”毕纳珍指了指毕来银的院落。 “还不足以同爹较高下哩。”她冷哼。 “别吓我了。”毕纳珍轻快着道。 “你们两个”毕招金笑着摇了摇头。拿两个妹子没办法。 “咦,你们都在这里,吃香喝辣都不唤我一声。” 久违的声音突现,三人皆惊讶地往声音来源探去,果真见着甚少踏出“碧罗苑”的毕进宝。 “宝儿?你怎么来了?”三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 可真是奇了,甚少踏出闺房的她,今儿个竟出现在碧澜榭里,无怪乎今日的天气如此诡异。 “今儿个天气甚佳,我便到外先走走。” 毕进宝轻移莲步,活似乌龟在爬。一段碎石小径都要耗上好一会儿。看在性急的毕纳珍眼里,真教她快要吐血。 “不会吧”毕来银抬眼看了看灰蒙的天色还下着细雨哩,怎么会算是好? 难道她没瞧见她们穿上都被着皮裘,还点着炉火;喝着热茶暖暖身子吗?”宝儿,你这种懒惰的性子若是不改一改、届时你就会同爹一样。”见她走得比乌龟爬行还要慢,毕纳珍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骂道。“你的脚上是不是绑了绳子?若真是绑上了,先解开再走成吗?” “我脚上没绑东西”毕进宝扁着嘴,有点微恼地踏进亭子里、刻意找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子。 “没绑东西?难不成你刚才是在数蚂蚁,还是在数小径上滴了几粒雨下来了?”毕纳珍没好气地吼着。 说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自不同的娘胎,所以她们姐妹的个性才会南辕北辙。无一处相似。 “大姐” “珍儿,宝儿今儿个能踏进碧澜榭,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你就别再骂她了。”毕招金叹了一口气。 “大姐。你不要再宠她了、再宠下去,届时她真会同爹一样。”毕纳珍没好气地吼着。“从她的碧罗苑到我的碧澜榭根本就不用半刻钟,然你见着她方才的样子”她看得头都疼了。 “你再骂我,我就不告诉你我来的目的。”见她说个没完,毕进宝贼贼地扬起笑。原本是瞧天候不错,她才想到外头走走,孰知却听见丫头们的谈话,所以她才努力地走到碧澜榭。 她没有迷路,她就该要偷笑了。 “你能有什么目的外那她可真要洗耳恭听了,亏她愿意移动尊贵的双腿走到这儿,那表示她定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毕进宝顿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地道:“有人来同你提亲了。” “哗,我还以为是什么消息哩!”亏她听得这么认真。 “这是昨儿个的事了,难不成你没听见昨儿个大厅传出杀猪的声音?” “我不知道,但我今儿个听说的事是三牲六体全都抬进府了。进出阁的日子都订下了、提亲的人也到场了,难不成这也是昨几个的事?那昨儿个的杀猪声是因为提亲的人带了话的来?”毕进宝疑惑不解地睐向她,沉默半晌后问道:“三姐,真的要出阁了吗?” “慑?”毕纳珍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下一瞬便从她们面前消失。 “哇。三姐是不是有练轻功?”毕进宝啧啧称奇,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罢了,三姐就不见了。 “那是你行动太慢、后知后觉。”毕来银没好气地道。 唉,三妹要出阁了,这下子可真是热闹了就不知道要守着毕府到何时,她们才能放手。 真是杀千刀的 坐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无篷马车上头,毕纳珍的美眸直瞪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看着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样子,气得她直想抓下顶上的红头巾。 她没想到自个儿真是出阁了而且还是坐在这种破烂马车上头。 虽说是她自个儿在明知不能退婚的情况下,不得已答应出阁,也提出了婚礼不用太过铺张,要对方把欲花费在婚礼上头的费用全折换成银两给她。但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寒酸的迎娶阵仗。 她自个儿的破马车就不用讲了,马车后头只有媒人和陪嫁的丫环,依她的身分,这种场面已是相当难看。而马车前居然只有一个马夫,没有任何人在前头开路,甚至连吹吹呐、敲锣的你手都没有太荒唐了吧,她好歹是毕府的千金,可不是一般的村姑哩。 倘若不是因为不能反悔,根本连马车她都不想坐上,免得弄坏了她身上这套以蚕丝织出的喜服,更怕这几日不定的天候会降下雪雨,弄湿她不能撒开的红头巾。 真是太可恶了,这分明是在耍她,是在让她难堪。 天底下有哪个姑娘家出嫁所乘的马车是没有篷子的?她这哪像是出嫁?根本是游街嘛! 混帐东西,别以为她毕纳珍是个好欺负的人,倘若这是他给她的下马威,届时他定会后悔,后悔迎娶她人门,因为自会把他的府闹得鸡犬不宁,就算他要休妻,她也要他倾家荡产的赔偿她才行。 有种就把脸转过来,她很想瞧瞧前头说在马上的他,到底是生得什么模样,居然能够让府里的侍妾、丫环们全都赞不绝口。 他骑着骏马,一身红色喜服衬托出他颀长的体型,光是看他的背影,她就可以大致猜出他脸上的笑有多嚣张,混蛋。快活的人是他,丢脸的人倒成了她了。 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她都绝对不会原谅他;他怎么欺负她,她绝对会加倍还给他。 非要他哭着休妻不可。 喜桌上头摆满了蜜饯、鱼肉、疏果,不过原本摆放好;相当整齐的杯盘,在经过毕纳珍的享用之后,显得有些杯盘狼籍。 “混帐东西,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还不进来”喝了几杯酒之后,她开始有点火舌头,水眸也带了点迷醉。 杀千刀的混帐,居然在外头待到这时还不进来,是存心到饿死她吗? 哼,别以为她会遵守那些愚蠢的女诫,别以为她真的会等他进来喝交杯酒,然后把自个儿饿到明几个早上。 反正她又不是嫁得心甘情愿,她根本不需要给他好脸色,再加上他居然用这种寒酸的方式迎她进门,就更别奢想她会给他好日子过,相反的,她还要逼他休妻,再从他身上得到代价。 她一定会这么做、肯定会这么做的 毕纳珍想着想着,嘴角缓缓弯起,笑得极为得意,压根儿没发觉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走到她的身旁、用一双极为冰冷的黑眸睐着她。 “想不到毕府的三千金不只如外界所传言的贪得无厌,甚至还相当的粗俗,不懂礼教。”男人开了口,低沉的嗓音流泻在新房里。 毕纳珍倏地回神,转头睐着他。 “好样的,你总算来了!”她闷声吼着。 啧,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嘛,眼睛挺大的、鼻梁满直的,嘴唇嘛他的五官确实相当好看,就算是用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漂亮的脸,配上他极低沉的声音,可真是不搭调极了。 只是,他把眼睛瞪得那么大做什么? 是想同她比眼睛大吗?笑话,他的眼睛大,她的眼睛也不小,想跟她比,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哩!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暴喝一声,紧抿着唇。 “我该认得你吗?”她本以为自个儿有点醉了,没想到醉的人是他不是她;满嘴胡言乱语,真不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啧,他该不会倒楣到提错亲了吧? 活该,不值得同情,谁要也那天跑得那么快,让她追了两条街也没瞧见他的人。 倘若那时让她找着他,这时他就犯不着露出这种见到鬼的表情! 不过,不管他原本想迎娶的人到底是谁;现下他已经迎她过府了,尽管还没有园房,但他若真要休妻,她也非要狠狠地敲他一笔不可,以补偿自己。 “你这个女人”男子往后退了一步,回身背对她。 天啊,真不敢相信她把他给忘了 当他在火深水热之中.她居然还在毕府当他的千金大小刀姐,全然不记得他,七年前见着她,识访她的真面目时也教他一得到了教训,想不到七年后迎娶她,她竟是这副德行 蹦倒发散,就连红头巾也不知道掉到那边去。她吃得满嘴油腻,桌上的杯盘散落着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不该连这种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 包何况,他这个做夫君的都尚未人新房,她竟敢一个人大吃特吃起来,甚至还喝醉了。 包教他恼怒的是她居然不认得他了,七年的变化有那么大吗? “你看什么看!” 见他侧眼间着她,她老大不开心地吼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一把攀住他的肩硬是将他给转了过来。“你这是怎么着?我都还未同你理论,你倒是先摆脸色给我看!” 好样的,他可真带种,居然初见面就敢如此对她,真是把她当成软弱无能的女人了吗? “你要同我论什么理?”见她嚣张跋扈的姿态,他不由得更恼了“你凭什么同我理论?你只是我甫过门的妻子,凭什么同我理论?倘若真要论理,咱们倒不如先来讨论七年前的那笔帐!” “厦?七年前?”她微愣地睐着他。 谁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七年前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哩。 “难不成你连七年前把一个少年郎卖进男圈的事都给忘了?”他不禁握紧拳头,死命地忍住想要勒死她的冲动。 那他这些年所受的苦,到底算什么? 第三章 “咦?”她微皱起眉。 把他卖人男圈?七年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点醉了还是怎么着,她一点也想不起自个儿曾经做过这种事。 他的长相不俗,有男人的俊逸,亦有女子的柔美,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若她真见过他的话,应该是不会忘记才是,可她对他真的没有半点印象,尽管要她想,她也想不起什么。 他该不会是想随便栽赃个罪名给她吧? “你真忘了?”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见毕纳珍摇了摇头,他不禁火大地扯下自己的喜冠,倾便连象征同心的结稳都一并拉掉,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泄而下。 “这样可识得了?”他咬着牙问道。 无论如何,也非要她想起来不可,倘若她一直想不起来的话,他报仇有什么意思? “嗯?” 毕纳珍眯起水眸,仔细地瞧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瞧着他被一头长发遮去大半的精致五官,她好似曾在哪瞧过这张脸哩,不过记忆中的那张脸似乎没这般黑呀 “记得了?”他眯起眼。 “没这般黑啊”她傻愣地自言自语。 “哼,你可记得了!”虽说她的音量小若蚊鸣,但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终究还是想起来了,是不是?”亏他当初真是相信她,以为她要带他回家,没想到她竟不是带他回家,反倒是把他卖到男圈去 一开始,他不晓得以她小小的年纪到底懂不懂得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也曾想过她是不知之罪,但他回到京城已有一段时日了,毕府的事,他也听说了不少。现下回想起来,她当时根本就是有预谋的,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让她如此狠心。 她现下总算是记起来了是不?如此一来,他也可以依计进行他的报复,把他当年所受到的耻辱全都加倍还给她! “我又没说记得”哎呀,不该贪杯的,喝了一整壶酒,如今酒力发作,再加上他强逼她想事情、害她现下头有点昏昏的,不舒服极了。“我只记得一张同你极像的脸,可那张脸没这般黑呀!’ “那你可记得你把那少年卖进了男圈?”他托起她的下巴, 逼她非仰起头来不可。 “咦?你怎么知道?”她傻傻的笑着“我同你说,那个乞儿很好玩,每次我经过市集时,他都会瞪我。瞪得我发毛、发火。有一天我忍不住了,上前同他攀谈,骗他要带他回府里当长工,然后再把他带去卖掉,价钱不错,我卖了十两银子呢不过,现下想想觉得有点可惜。倘若依我现下的功力,包准可以多赚一倍” 唉,卖了他又如何? 那个小子手脚健全,瞧起来也挺结实的,没什么病痛,而他不去找事儿做、养活自己,反倒蹲在街边当乞儿,又老爱瞪着她,她自然要好心地让他明白,人是不可以靠乞食过活。而且,他的脸长得不差,像男人又像女人,在男圈肯定倍受欢迎,如此骁来便不需要再在街边乞食,岂不是很好?这算是好事一桩哪,算是她替她爹积阴德哩。 男子闻言,皱紧了浓眉。手上的劲道不禁增了几分。 “疼。你作啥这样掐我?很疼的”她不禁皱紧柳眉 气什么用?她卖的又不是他,犯得着一副恨不得把她给吃了的凶狠模样吗?想比凶狠是吧,等她清醒一点.两人再来比。 “你也知道疼吗?”如今,证明他当初并没有错怪她,她真是存心的她为何这么做? 他爱盯着她瞧,不过是因为觉得她罢了,当初一定是他眼睛瞎了才会那么认为! 如今她已是他的妻子了,所有的痛苦,他都要加倍还给她,让她后悔当初不该那般残忍地待他! “我当然知道疼啊?”废话,他拍得她都快要不能说话了,会不疼吗?“你放开我,要是我待会儿忍不住” 呜,不要再摇她了,她觉得有点想吐。 “你打算如何?”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她该不会以为她挣:既得开吧。托她的相,因为有她的“义举”才让他在男圈里遇到了贵人,将他带到洛阳,他才能有今日,要不然他还是个只能蹲在市集一隅的乞儿。 “我”别摇,他快要吐了 “如何?”男子用力地摇晃着她,仿若要把这些年来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毕纳珍开口便吐,不怕不倚地吐在他的喜服上头,然后再狼狈地往他身上一倒、双眼一闭,自顾自的梦周公去了。 “你!” 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醉倒在自个儿怀里,不由得有点后悔自个儿娶了她这个麻烦人府。倘若他要报复的话,也不一定非要迎娶她,但他仍然选择了这种方式,让他可以欺负她,欺得理所当然! “毕纳珍,你尽管题吧,等明天天亮雪你就知道自己已经回身陷地狱之中!”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喃,随即将她放倒在地上,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x 敝了,怎么有点冷 毕纳珍在睡梦中半编起身子,却感觉背上传来一阵痛楚, 痛得她忍不住地张开沉重的眼皮往身后探去,却结结实实地撞上桌脚。 “哎晴”她痛呼了一声。 懊死,是哪个混帐把桌子搬到她的炕床上头? 毕纳珍火大地坐直上身,正想要唤人来写一顿,却摹然发觉这儿并非她的闺房,,而是采结满室的新房对了,她出阁了。 不对,就算她出阁了。她的炕床上也不该有桌子的,是不? 她微眯着水眸,发现自个儿并不是睡在炕床上,而是躺在地上无怪乎她会发冷了。 只是她为什么会躺在地上睡着了?而且她一身喜服也没换下 懊死,该不会是昨儿个新郎情根本就没踏进新房吧?原本以为昨儿个便能瞧见他,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进房,既然不想见她,他又何必迎娶她? 图她毕府的家产吗?真是个混蛋! 她恼怒地爬起身,正想褪下一身喜服,却发觉自个儿的身上满是秽物,甚至连地上也有 “来人哪!”她大喊。 混蛋,是哪个家伙如此过分?居然吐了她一身,别让她逮着,否则她非要那个人加倍奉还不可。 怒不可遏地脱下喜服,自柜子里找了件衣服随意地往身上了抹了抹,再挑了件衣服罩上,端坐在镜柜前准备打理自己,却见着了一个疯婆子,吓得她瞪大了眼,无法相信铜镜中的疯婆子便是自己。 “来人哪!”她不禁又失声喊着。 然而等了半晌,却等不着半个人,她不由得火大地咆哮着:“人都死光了不成?这里是空城吗?” 粗鲁地投去头上的发苍花花,将一头长发放下,她连梳头的兴致都没有了,撩起裙摆便准备到外头骂人。 没人照她哼哼,没想到这儿的下人比毕府的下人还要了得,她唤了这么多声却不见半个人回答。就算这宅邸中的下人不睬她,但她至少带了个婢女过来,她该不会睡死了吧? 懊死的丫头,她该守在喜房外等着伺候她的,如今却不见人影,好,她最好是能闪远一点,别让她逮到,要不然她会让她一辈子待在毕府做白工,辈子都别想领到钱用。 不过,这座宅子也太怪了吧? 她跑出喜房的院落,一路上只瞧见凉亭楼台,树木林立,但始终没瞧见半个人。 敝了,天色虽暗,但她既然都已经醒了,想必时间也不早了,为何这宅邱会如此安静,活似没半个人在昨几个明明很多宾客的,吵得她头都痛了,怎么今儿个却如此冷清? 她没嫁错府吧? 毕纳珍一边想着,脚步亦始终没有停下,凭着自己昨儿个的印象寻找大厅。她就不信连大厅也没人。 很快的,她找着了大厅,远远地便瞧见里头人影晃动,让她更加笃定里头有人。她加快了步伐,快步冲进大厅里。 “这宅子的问题就” 爆上衡正和管事商讨着该如何翻新宅邪,眼角却瞥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冲进了大厅里。她的粉脸泛红,柳眉紧区,好似十分生气,教他不由得停住了话。 白天瞧见她,果真与昨夜在新房时所见的有所不同。加上她昨几个根本就喝醉了,双眼迷茫、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与现下双眼炯炯有神的神态有所不同,而她一头如瀑的长发飘飞着,更教他移不开视线。 “有事?”他别开眼问。 避事回身福了福身了便识相地退到一旁。 毕纳珍张大水眸来回探视大厅中的两人,考量着两人的年纪、穿着、态度和行为,之后毫不迟疑地走到案前,不悦地睇着他。 “你就是我的夫君?” 挺像个人的。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是个极漂亮的男人。无怪乎他每每踏进毕府,毕府的奴婢们都让他给迷得神魂颠倒怪了,这想法,她好似曾经有过是不是她昨天发梦了? 说到梦,地估中治隐约约地浮现一些事。好似曾有人踏练了她的新房,罗罗唆唆的同她说了些话,她是不太记得那人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在脸她有印象,好似在更早以前便瞧过了。 毕竟一个大男人有这种长相并不多见,不知道他能不能江开衣衫,让她确定一下他到底是男是女。 “昨儿个刚见过,你忘得这般快?”宫上衡不由得气结。 今儿个睡醒,正高兴着他的复仇计划即将展开,孰知她一睡醒便把昨几个的事都给忘了,真是气死他! “嘎?”那不是梦? 这么说来的话,她所以为的梦,其实根本就是昨儿个的事 但他昨儿个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个儿许久未沾酒,昨夜贪杯之后,整个人都迷迷们们的。隐约记得他的时时开一合、横眉竖目地瞪着她,但她根本不记得他到底说了什么。 “罢了,不谈那些事,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揉了揉有点疼的眉间,他神色不悦地看向远处,就是不愿瞧她。 “对了!这宅里的下人全都到哪儿去了?”他不说,她都忘了正事了。 “下人?”他反问。 她翻了翻白眼,有些微恼。“奴婢啊、园丁啊、厨娘啊、小厮啊,需不需要我再同你说得更详细一些?” “你打算要那么多下人吗?”他皱了皱眉。 “要不然呢?这么大的宅耶,倘若没有十来个下人,至少也要七八个吧,要不然如何打理?” “你知道那得花上一大笔银两吗?”他当然也知道需要一些下人,然他才到京城没几日,打算一切从简,可以让他把心力专注在布庄和绣坊的生意上头。“我带了个管事和几个仆役过来。你也带了一个丫环,暂时就这样吧。” “那厨娘呢?”总不可能要她下厨吧。 他方才说的,她倒还是能够接受,想法也颇为相通,只是至少要有一个厨子,要不然谁来下厨? 别指望她,她这辈子最不想踏进的地方就是厨房。 “我等着尝你的手艺。”别以为他会事事顺她的意。 “那大伙儿就等着饿死吧。”她双手一摊“倘若你不打算请下人的话,为何不买个较小的宅院?” 可不是吗,这岂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既然要省,自然得从细节做起,而不是削去不该省的部分,倘若不是毕府还有她爹在,她老早就把毕府的宅子给卖了。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他的眉头一松,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说来听听。”这感觉怎么好似在谈买卖? 对了他的确是挺面熟的,而与他说话的感觉,仿佛在很久以前便有过,那记忆很远,不像是昨儿个发生的。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不如由你来处理宅里的工作,我再把用来请下人的银两给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听说她十分爱钱,但要她做下人的工作,依她的性子应该是放不下身段! 好歹她也是京城首富的千金,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丁点钱而屈身? “也成,不过用银要怎么算?” “暧?”他一愣。 “要算日薪、月俸还是年薪?”她认真地问道“不过,我还是坚持一定要请一个厨娘,这一点我绝不退让。况且,请一个厨娘来负责伙食,总好过一天三餐都上酒楼要好吧?” 喷,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懂,他要如何作生意?难不成还要地教他?那得看她的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透露一些秘诀给他。 爆上衡假假地睐着她好半晌,不知道该开心自个儿总算达到第一步的报复,还是要为她的贪财感到悲哀她完全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分 可不是,要不然她当初怎会提议迎亲阵仗从简,将原本所需的全都折换成银两给她? 他早该要知道的是不是? 第四章 “十幸,让今儿个方请入府的厨娘离开,倘若她不想走,就问她愿不愿为婢,倘若愿意便留下,若是不愿的话便离开。明儿个一早,再去找今日我觉得也不差的那一位。” “是” 爆上衡一踏进新房,便见着一桌的杯盘狼藉,而毕纳珍则在一旁点算着银两,她身旁的陪嫁丫环则必恭必敬地候着。 “姑爷。”十幸一见着他,立即欠了欠身子。 毕纳珍微微抬眼后便又敛下眼数着银两。“你来这儿作啥?” 夜深了,她才想要十幸撤下桌上的杯盘打算休息哩,他这时晃到她房里作啥?两个人互不干涉不是挺好的吗?何必强扮鸳鸯夫妻呢? 她问他来这儿作啥? 爆上衡叹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要十幸退出房外。 “十幸,你留下。”见十幸欲离开新房,她忙不迭地唤住她。“我还没要你离开哩。” “我要她退下。”宫上衡冷声道。 “她是我的陪嫁丫环,没我的命令,她是不能离开的。”笑话,他管得太多了吧。 丫环是她的,她爱怎么差使便怎么差使,怎能让他一句话一便坏了她的规矩? “是吗?”他冷晒道,掏出身上的钱袋。“我花二十两银子买她当我宅里的丫环,够不够?”天底下没有这般高价的丫环了! 毕纳珍拿起钱袋掂了掂,再打开取出一锭银子“你知道毕府养这个丫环几年了?一年的膳食费没有二两也有一两,再加上她的手脚伶俐、识得规矩,你可知道毕府花了多少心思栽培她?你区区二十两银子便想买下她,我还不肯卖呢。” 爆上衡傻眼了,虽说他识人极多,可他长这么大,确实还未见过像她这般贪得无厌的女人。 她说这些话,不表示她是真的疼惜自个儿的丫环,不过是想哄抬价钱罢了。她可真是了不起,涉足了布在、绣坊、木业、增运,现在居然连贩卖人口也凑上一脚她说要找个厨娘,早上才说,晚上便找着了,而且价钱低廉得让人想哭,她却压根儿不以为意。如今她要卖个丫环,却是漫天叫价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种女人?真教他无力透了。1 她根本不能算是个人了,不憧孝道、不懂礼仪、女诫,更不懂得待人处世之道,没有半点的恻隐之心他是不是给自个儿添了麻烦? “买不起?”见他不答话,她不由得笑了。“那就走吧.本小姐打算休息了。” 哼,他想买她就得卖吗?至少要把价钱抬高一点。 倘若他不买也成,每次他人房,她便让十幸留在房里,就不信他还能造次。 她得早点休息才成,明儿个她要早起,把府内的杂事打点好之后,还得找时间到铺子里去巡视。最近京城里出现不少对手,她更是得步步为营才成,绝不能让客人给跑了。 “正好,我也想休息了。”宫上衡冷冷地道。 一个箭步向前,无视丫环十幸亦在一旁,宫上衡将毕纳珍抱上了一旁的炕床,动手撕扯着她的衣衫。 “你混蛋!谁准你这般造次的!”她咆哮得像一头发狂的老虎,灿亮的水眸大睁。 他怎能如此? 她不是他的玩物,十幸还站在一旁,他岂能如此下流 “我混蛋?我是你的夫君,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妾子,谁说我不能如此?”他也跟着咆哮。“别忘了是谁搞砸了昨儿个的洞房花烛夜,你别以为逃过了昨夜,亦逃得了今夜,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倘若他再不同她说清楚,哪天她真的要爬到他的头上来了。 “你”该死,她没办法反驳他。 她不想嫁人。就是不想让任何男人管她,甚至是控制她。昨夜会刻意喝醉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嘘”他以指轻点她柔嫩的唇。 毕纳珍怔愣地睐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俊美的脸,怕自个儿一移开视线,气势上就输了,然而当他的手不安分地爬上她的腰肢甚至放肆地拉开腰间的束带时,她不禁放声大城:“就算你是我的夫君也不能如此造次,十幸尚未退下哩!”她浑身抖个不停,用尽全力亦制止不了从心底冒上来的寒意。 “我不在乎。”宫上衡冷笑着。“她是你的陪嫁丫环,你要她留下便留下,我不在乎多个人。” 怕了?瞧她浑身抖个不停,让他深切地感觉到,不管她多么强悍,也始终只是一个不解男女情事的女人罢了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报复的快意,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他俯下身子,缓缓地亲吻着她微露的胸前,以舌膜拜着如他想像般美好的雪肤,逐渐往下侵略 “十幸,出去!”毕纳珍浑身紧绷,绝望而愤怒地合上眼,自她紧咬住的齿间进出话来。 闻言。十幸连忙退出房外,关上房门。 爆上衡盯着身下的女人,她仿佛当自个儿的魂魄不在躯体内一般地放任他抚摩。一股怒火瞬间烧向心坎,一发不可归拾,让他失去了慢慢折磨她、教她羞惭欲死的欲望。他大手一扯,粗暴地扯开她身上的衣衫,毫不怜香惜玉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块儿,直到她倔强的唇终于忍不住地迸出哀叫声 不原谅他,她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今天他给她的耻辱,她会加倍还给他,毫无折扣地奉还给他! “呢十幸”’”’ 掀开帘没,近乎赤裸的毕纳珍虚弱地低喊着,她浑身酸疼地跌坐在炕下,双眼睐着合上的房门。 “混帐十幸”她又死到哪里去了了。“’ 疲惫不堪地起身打开桃木柜,她快速地替自个儿整装之后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混帐东西混帐宫上衡、混帐十幸,他们两个铁定是故意联手欺负她。以为这样子就能压制她吗?不可能,她毕纳珍不是这种软弱之辈.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屈服的。 不就是圆房而已,不过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事嘛! 她只要把眼睛闭紧,别去看他、别管他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别去理会那教他羞惭欲死的抚触,佯装没听见他粗暖的低吼声,没感觉到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身上时所引发的燥热 啧,她在脸红什么?不就是男女情事罢了,有什么好羞的,就当作是被狗咬了一般。 而且,这绝对是仅有的一次,她绝对不会给他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毕纳珍打定主意后,紧抿着杏唇打算着,然呆愣了半晌之后,她又颓然地倚着炕床站起身。 “不要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推开门走到门外,蹲着灰蒙的天色,她不禁拉紧了身上的皮裘往小径走去。 今儿个不管宅内的事了,她得先到铺子里看看才成。 “什么?” “大掌柜,是小的办事不力” 毕纳珍的水眸像是要喷出火花一般地睐着布庄的雇工,像是恨不得将他给杀了一般。 有没有搞错啊,今天不过是她出阁的第三天,为何她铺子的生意便大不如前? 现下已是晌午,这是她今儿个巡视的最后一处了,抱着满心期待来到最后一个地方,想不到看到的状况却与之前几个铺子一般。这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发火地吼着。 混帐,她全身酸疼得难受,还一口气跑了几间铺子,想不到每一间铺子的生意都相当冷清,比起她以往在守在用子时所赚银两的一半部不到! 是谁在整她? “小的也不知道,听说对待开了家‘隆兴布庄’,说什么要回债乡里,把布匹的价格压得相当低,把咱们的生意抢走了一大半”雇工意说愈小声,到了最后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又是隆兴布庄!”她咬着牙进出话来。 好样的,这个打洛阳来的外乡客看来是同她杠上了,做滚。生意都与她一样,分明是要同她打对台! 她倒要看看隆兴布庄到底有多了不起,看他到底是多有本钱,能够将布匹的价格压到这么低。 “大掌柜,你要上哪儿?” “没你的事,你把铺子顾好,若是生意再没起色,你就准备收拾包袱吧!”她往前走的同时,还不忘回身威胁。 全都是一群废物,居然连个铺子都守不住她要这些人作啥?这么一块大饼居然笨到让别人给抢去了一大半,倘若对方以为她会默不作声的话,那可就错得离谱了。 毕纳珍满身怒气的走到对街,远远地便见着一群人挤在一家铺子前,好似官家在开仓拨粮,大伙儿全都挤破头地抢着。 “啃,这是什么阵仗?”她喃喃自语。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京城里有哪家铺子有过这般的荣景呢。 不过,这些人也真是笨,这布匹是有一定的价格,倘若确格能压得比一般布庄低的话,肯定是布匹有被疵,再不俗的话主是一些旧花样,要不然谁会愿意作路标生意呢? 她笑叹一声,跟着挤入铺子里,随手取来一匹布,大声问道:“掌柜的,这匹布怎么卖?” “今儿个铺子里所有的布匹,只要各位兄嫂叔婶着中意了,全都是一匹五百文民要买要快,不买的话,届时可别后悔。”掌柜的扯着嗓子大吼着,活似在卖菜、卖鱼一般。’ 毕纳珍当场得住,不敢置信这样的一匹布居然只卖五百文钱-。 她眯紧术眸,将手中的布匹凑近眼前,想在上头找到一底退疵,那怕是一点点脱线的线头都好,她绝不相信如此新颖的布匹居然只要五百文钱便买得到! 然而,一匹布都快要被她给拉破了,她还是找不着任何的艰疵,一点也不输江南的布织局,虽说这布质是没有布织局的布好,但是织功这布匹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为何价格可以压得如此低? “掌柜的,这些布我全买了,替我包起来!”隔着满铺子人潮,她不由得放声吼着。 既然一匹布只要五百文钱,那她全都买回去,可以经手再赚一笔。 “啊。” 此言一出,大伙儿全都静了下来,甚至当场有几个人认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毕府三千金,大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但是我瞧这些布匹没有个百来匹,至少也有个八、九十匹,一倘若我一次吃下,”价钱得再低一些。她压根儿不管那些人怎么谈论她,退自出着价。“一匹布四百文钱,只要你点头,我立即差人把银两给送过来。” “一匹布只消四百文钱,这话大概也只有毕府的三千金说得出口!”讥讽的言语自铺子外传进。 毕纳珍不悦地回头“宫上衡!” 不会吧,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从洛阳来的商贾?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他缓缓地穿越人潮,凑近她的另边,小声地道:“我还以为排上哪儿去了,原来是巡铺子生了,让原本想带你归宁的我,在大厅等了你大半天,还以为你下不了炕哩。” “你!”她粉颊霎时潮红,瞪着他可恶的笑脸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忙转移话题。“我要买你铺子里的所有布匹,虽说这些匹都有些小很疲,但是看在你初入京城,就当是帮你吧,一四四百文钱,一口价。” 这个混帐家伙,他以为他在言语上占她便宜,她便会退却吗? “亏你说得出口”这种鬼话,她如何能够说得胜对红、气不喘的?“倘若这布匹有很差,你买回去又有何用?” 这些布匹全都是“隆兴织场”自行织出的布匹,织法多变,而这种布匹更是京城没有货,所以他现下算是先用这些布匹替自个儿打下基础,往后想要在京城行商,还怕没有客人? 如此精美的布匹,唯有她会说有吸疵。 “我买回去给下人制衣。”她答得十分顺畅。 爆上衡眯起眸睐着她许久“不卖,本铺的布匹只卖给乡亲,不卖给本地布铺,而你马上跟我走,你尚未做完宅里的杂事,是谁允许你到外头抛头露面的?” “吸?原来三小姐出阁,是嫁人了隆兴” “该不会是隆兴字号要同毕府合作了?” “你!”她紧咬着下唇,佛着周遭的人们,见他们先是一愣,而后开始大声地议论,教她恼怒地丢下手中的布匹,推开一干看热闹的人,快步离开。 第五章 “要用膳吗?” 毕纳珍气呼呼地跑回宅子,怀着满肚子怒火经过大厅外的走廊,却见敞开的大门内,有一个教她极度厌恶的人,尤其是那人还笑得十分得意时,更是教她气得咬牙切齿,直想扔烂他可恶的笑脸。 混帐东西,他真的同她杠上了! “你不饿吗?”宫上衡夹了一块鱼肉塞人口中,挑眉地笑脱着她。 能见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怒颜教他满意极了,就连一天奔波下来的辛劳也消去了一大半。 真教他舒畅极了,满意透了。 “饱了!”她没好气地吼着。 混帐东西,她真是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以“隆兴布庄”打压毕府,但他偏又娶她为妻他到底想做什么? 今儿个一天下来,她光是生气,就气到可以三天不需用膳了,还吃什么? “太可惜了,你找来的厨娘手艺极佳,把这道蹄膀卤得极为人味,这皮儿人口即化,你若是不尝尝就太可惜了。”宫上衡露出满意的笑。 然而这笑容看在她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挑衅。 真是欺人太甚! 原本不想睬他,但听他这么一说,她便觉得自个儿不用走,甚至非得吃光他桌上的食物不可! 她撩起裙摆,快步冲向前,没拿竹着便伸手一探,抓起一块蹄膀吃着。喷,果真是不错,表示她确实没有选错人。哼,不吃白不吃,横竖不是她付的银两,她何必同他客气? 况且她现在若是痹篇他,岂不是表示她怕他来着? 啧,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个人罢了。 “要不要坐下来一块用膳?见着她吓人的吃相,他拿起拐在一旁的竹着给她。“既是饿了,就坐下来一块儿吃,咱们是夫妻,又不是外人,犯不着那般客气是不?” 这种几近用鬼投台般的吃相,他记得在多年前曾见过,但当他被带回薛府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居然能有此豪迈的吃相,真是太“不同凡响”了。 “哼,你也知道咱们是夫妻用?”她没好气地拿起手巾拭手之后,才拿起竹著夹菜,坐在他的对面用餐。 倘若他不说,她还以为他和她是仇人哩。 别同她说他不知道毕府经营了些什么,而他们在毕府的每一家铺子对街开新铺子,这意图太过明显了,分明是他蓄意的,要不然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打死她也不信。 “可见得你还记得昨儿个的事。”他意有所指地道。 毕纳珍闻言深红了粉颜,将竹箸一丢,不客气地拍桌,指着他大骂:“我不是在同你说那件事,你别给我扯到那上头去!”可恶,倘若不是这批木桌实在太重了,她可真要彻桌子了。 他明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件事,为何要扯到那件事上头? 以为她会害羞吗?哼,夫妻情事是天经地义的,她有什么好羞的?别以为她会在这当头因羞怯而无法与他应对。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又怎会知道你说的到底是哪一桩?” 他缓缓地把身子往后挪了一点。待会儿要是他说的话她不爱听,说不准她会把桌上的磁盘丢向他。 以防万一,闪远一点总是比较完全。 “姓宫的,不要一到好像吃定我的样子,你别以为娶了我就可以拿毕府的大笔嫁妆打击我!”一想到爹把大笔的田产和数箱珠宝送进了这宅子里,她就恨得浑身打颤。 她辛辛苦苦攒下的银两,为何要白白给人?尤其当他亦经营同样的铺子,把她铺了的生意都抢走了。 “谁拿了你大笔的嫁妆打击你?难道你不知道隆兴原本就同你毕府作一样的生意吗?”他可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指控。“自个儿作生意不老实,让人给抢了生意。你要怪谁呢?” 他想过了,毕府可以至今屹立不摇,有一半人的原因是因为毕纳珍贪婪又强硬的买卖手段,要不然,依毕老爷子挥金如土的个性,毕府不可能仍是京城首富。 然而,她那种作生意的手段,只有在京城才行得通,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但是,她贪归贪,至少她所卖的布匹都是上等的布匹,是一般百姓买不起的,跟“隆兴布庄”所卖出的布匹全然不同,只是那布价也实在是高得太吓人了。 扁是一匹布就足够让一家三口省吃俭用的过一年。 如此吓人的价格,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她毕纳珍敢这么卖。 “我作生意不老实?”他是哪一只眼睛瞧见了?“你倒同我解释解释,你既然知道毕府以这些布织品为主要生意,你为何偏要在对街开铺子,甚至以低廉的价格同毕府竞争?你是毕府的女婿,居然这样打压我的娘家” 她已经够忍让了,倘若不是他蓄意挑起话题,她才不会同他理论这些话题。 “我还想问你哩,今儿个是你归宁的日子,你不在房里待在着,反倒是上街去巡视毕府的铺子。”他让着她,她还真以为她成了大周皇帝,道理由着她定论不成?“还有,你昨几个骗我,你要负责宅子里大大小小的杂务,但是你收了我的银两人却没有依约办事。” 她的贪财,已经到了偷拐抢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 “哼,你本来就没打算要雇请下人,我自个儿伺候我身己,为何还要把银两还给你?”这太没道理了吧。 “可总要有个人来伺候我吧。” 这天下已无天理了,所有事都由着她瞎说成章,任何道理一到她眼前都不是道理,她不只是贪,而且相当蛮横。 “自个儿雇请下人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吗?”她冷晒。 别作梦了,他是她的敌人,是商场上和私底下的仇人,必怎么可能会帮他?相反的。她还会不断地从他身上赚钱,就算没法子把全部的嫁妆给拿回来,至少也要拿回一半。 “那你把银两还给我,让我雇请下人。”想坑他的银两,是把他当呆瓜吗? “你讲不讲道理。”她不禁翻了翻白眼。“你之前给我的银两,是给要伺候我的下人的,你若是需要下人服侍,就再拿银两去雇啊,怎么能同我要银两呢?” “伺候你的下人的炮银?”他可是拿了三十两给她哩,她到底需要多少下人?“可我却不见你把自个儿伺候得极好。” 一头长发随意绑着,一身胡服,再披了件披风,哪里像是一个已出阁的女人? “今儿个一早醒来,我全身酸疼不已,可我也是靠自己起身的,这不等于伺候了我自己吗?”她答得理直气壮,不容他反驳。 “身子酸疼?”他猛地想起昨夜的事,忆起她另一个弱点,唇角勾起狡桧的笑容。“你怎么不唤我一声,好让我去伺候你起身呢?” 毕纳珍光火地瞪着他可恶的笑脸。 她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然他以为他说得暖昧,她就该为他的一字一句而感到羞惭吗? “你要伺候我也成,但我可不会付你银两。” “嘎?”他一愣,笑容但住。“你胡扯什么!” 耙情她把他当成下人看待? “忘了告诉你,我同我二姐不同,她身边的男子伺候她,她是得付银两的。但我不同,我虽等着人伺候,但我不会花上半文钱,你要伺候便来,若是不肯就躲远一点!”她放声说着,神态做得很。 哼,想在话头上占地便宜?先到街坊上去问问,毕府三千金从没在言语上输人,想同她较劲?再磨个十年吧! “你”气死他了、一个晚上的好心情,让她简单的三言两语给破坏了。“你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分,居然拿我同面首比。”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地打倒她?省得老是被她用话激得他火冒三丈。 “是瞧得起你,我才会这么说。”她向前倾。“可不是吗?一个大男人长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活像是桃花眼,像个姑娘家似的,不当面首岂不是可惜了?不对,该去男圈才对!” 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这话好熟啊,好似曾经说过她抬眼睐着他,却他一脸寒势,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头似乎还带着一点杀气。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到底打算同我说上几回!” 他暴喝一声,一掌击在桃木桌上,霎时扬起一阵木屑,吓得她倒退几步。 “我何时同你说过了?”怎么,拿气力吓她吗? 仗着他的气力,就能随乱给她一个罪名吗?她何时同他说过。了?想给她罪名也该聪明一点。 “你!”他要吐血了。 想不到她不只忘了七年前的事,就连新婚之夜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亏他还在等她想起哩。 “我什么我。”比大声吗?她不见得会输。 “你现下立即给我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倘若她现下不赶紧离开,说不准他会亲手格死她,但他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桩婚事、这项计划,他不知道已计划了多久,怎能因为她的毫无印象就全盘放弃? 他不会这么简单便放过她的,他要慢慢地折磨她、凌虐她。她喜欢的就是银两,他便彻底地将毕府所有的铺子都击倒;她喜欢钢珠必较,他便要让他没半点机会计较,但任地把她困在这座宅子里,让她哪里也去不得。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我?”地瞪大水眸,毫无惧意地吼回去。 “凭我是你夫君!”还问他凭什么刁妇、泼妇,再多的词都不足以让他骂她。 “我不从!”夫君了不起? “你懂不懂三从四德?你好歹也是千金小姐,该读过一些书,不至于连出嫁从夫的道理都不知道吧!”她千万别再回盼了,他真怕自个儿会一时按捺不住脾气,一个不小心就毁了多年来的计划。 “我就是没读过书,就是不修那些道理广可恶,别以为大声就可以压过她,她不过是昨儿个没睡好,今儿个的嗓子有点哑罢了。 “你怎么当女人、怎么当娘子的?”他快要受不了了。 “倘若不满意,你可以休妻,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要休妻的话,你得把我的嫁妆一分不少地还给我。”她正等着他开口哩,别客气,只要他写休书,她马上整装回府。 这年头,女人的清白算什么,把属于她的银两还给她,她可以靠自个儿生活,压根儿不需要他这种想左右她生活的男人,况且,她到现下还不知道他迎娶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的目力可是好得很,没遗漏他眼中所显露的嫌忌。哼!既然嫌恶她,又何必迎娶她?贪图她的嫁妆吗?可倘若他真是贪图她的嫁妆,就不该笨得拿南海夜明珠来当聘礼,这样她也就不用为了一颗裂缝的南海夜明珠出嫁。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要打击她?会不会太过大费周章了?况且她可不是头一天在京城作生意,想要打垮她?还早呢。 算了,她才不管到底是怎样,重要的是,她该怎么把尚未在京城站稳脚步的隆兴给彻底击垮,把她原来的大饼给抢回来,那才重要。 “我今儿个回毕府,我等你把休书送来,当然我的嫁妆更是得还给我,要不然我就上官府告你!” 她等着他回话,但等了好半晌,却等不到半句话。最后她挥挥衣袖,打算先回毕府和一干姐妹共商大事。 爆上衡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轻盈快步地离开他的眼前,耳边;却依然充斥着她无情的话语恼得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混帐,她居然真的一夜未归 包混帐的是,也居然在大厅里守了一整夜,除了一夜的风雪,放任自个儿在未起炉火的大厅里枯守一夜。 他居然坐了一夜 而她也真是有种,说走就走,压根儿不管他这个夫君,说到底,作何感想,换言之,他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人。 是因为她不曾在乎过他,才能如此无视他的存在。 而他却像是个傻瓜,这七年来一直想着的,而她贪财的程度,更比他七年前所见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般视财如命的女人?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毕府已经够富有了,然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回馈乡里的义举。 她是准备抱着那些金银珠宝入棺吗? 要他如何受得住她?原本是想要击垮她,让她一无所有。没想到她却是愈挫愈勇,压根儿没打算放弃自个儿的铺子。他羞辱她,她更是反唇相稽,他被攻击得体无完肤、无力招架,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转头离开 她不只刁蛮,还相当有骨气、相当汾酒,说走就走,还扬言要他把休书送到毕府但她再刁、再蛮、再贪婪得教他嫌恶,他也绝对不会休妻,要不然,他刻意献上南海夜明珠为聘,为的又是什么?他不会休妻的,绝对不会休妻,而且他现下就要上毕府拜访,正大光明地带她回宅。 然,在前往毕府的途中,他耳边却传来极为熟悉的女声, 他顺着声音望去,惊见一名女子在此腊月时分穿着一袭薄纱大懦衣,在大庭广从之下翩然起舞,而那名女子像极了他甫娶人门的毕纳珍 “内行的看门道,外行的看热闹,咱们‘浪涛布庄’今儿个出清存货,来自江南布织局的三色平纹经锦,上等的丝罗布、桂布,统锦的花样更有上百种,一匹只消一两银子,还有来自江南织造府的各式羽料、毛料披风及裘衣,只消花上客值五两银子,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肯定不会再有。” 毕纳珍扯着喉咙放声喊着,水眸更是不住地睐着登门的富贾权贵们,杏唇勾勒出教人心落神驰的笑。 她就不信她没法子招揽生意,她一向不喜欢用这种手段, 但事关信子的存亡,她总是得全力反击,绝不便宜官上街那个混蛋。不过,这种天候还真是有点冻哪。 “大掌柜今儿个的穿着可真是养眼,该不会是因为对街铺子的关系吧?”那天到她铺子里花五两买了一匹布的大爷走向她。 毕纳珍勾起了法人心魂的笑。“大爷,今儿个想买什么布匹?那一日您随便一掏便是五两银子,想必大爷的身上随时带着数十两,今儿个本铺子清货,大爷可以挑得更加尽情。” “那些压箱货,怎么人得了大爷的眼?” “大爷有所不知,这些布匹可不像对街铺子那些不知打哪来的烂丝腐线所织的布,全都是打江南来的,手工一绝、织物更是无可挑剔,穿戴在大爷身上哎呀,这可不是那一日您在奴家铺子里所购的布吗!穿在您身上果真是昂藏威武、不凡同响,和一些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全然不同。”毕纳珍鼓着三寸不烂之舌,再配合勾魂媚眼,挑诱着人心。“你们瞧瞧,是不是如奴家所说的一般,果真好看极了?” 她笑着回头,一干围看的权贵们莫不点头,然目光的焦点却不在那位爷儿一身的行头上,而是她若隐若现的胸 “那好,你替本大爷挑几匹好货色,这二十两甭找了。”那位爷儿一掏便是二十两银子。 “大爷可真是满洒阔气,这种气魄可不是一般人学得了的,真教奴家心折啊。”见到那二十两银子,她的眼睛都直了,压根儿不在乎自个儿到底又说了些什么违背良心的话。 她哪里管得了他在炫耀什么,她只看得见眼前这轻易到手的二十两,谁管他风范还是气度。 “大掌柜,你也替我挑一匹布,这十两银子就甭找了。”一名公子哥儿快手把十两银子递到她的手中,还不忘偷偷地轻抚她柔嫩的掌心。尽管京城中人皆知她已出阁,但风流少妇如此媚态,谁不心动? 毕府千金无人敢迎娶,但只要不招惹她们,放任她们風騒,在一旁看着倒也是一种享受,横竖丢的不是他们的脸。 鲍子哥儿的动作一现,身旁的众人亦开始一拥而上,大家拼命地把银两往她身上堆。 眼前倏地出现了一串东珠链,毕纳珍的眼睛不由得发亮,她抖着手接下东珠链,抬眼 “宫上衡?” 第六章 “毕纳珍!”宫上衡大声的吼着。 气死他了,瞧瞧她这是什么装扮! 她不只是袒胸露乳,还露出纤细的柳腰,整个人都快要让人给瞧光了,她还蓄意屈身致谢,岂不是故意让他戴绿帽? 再看看她这张脸,黛眉杏眼,白粉沾颊,胭脂点唇,眉间还点上了花钢,一身的風騒,满脸的媚态。外头还飘着薄雪,她这身装扮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点?还是她根本就当他死了? “你吼那么大声吓人啊!”毕纳珍轻揉着微疼的耳。“叫什么叫?吓着了我的客人,我要你加倍赔我!” 喷,他是鬼啊,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身边,还拿出一串东珠链,害她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大爷哩,孰知竟是他不过,东西到了她的手上就是她的,他甭想拿回去。 “你穿这样不冷吗?”他咆哮着,有如一头受伤的狮子。 他的娘子以这身装扮,在风雪飞舞的腊月时节出现,甚至还同其他男人靠得极近倘若不是早已圆房,倘若不是早证实了她的处子之身,他真会以为她同毕府二千金一样风流! “冷啊!”她白了他一眼道。 废话未免太多了?这种天候穿这样,不冷才有鬼哩。 “那你还穿这么少?”亏她还敢这样回答他。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哼,瞧见她铺子里头人潮汹涌了,瞧见她光是方才一刻里便收到了近百两的银子,觉得比不上她了吧。哼,想作生意,他还嫩得很,再去磨练磨练吧。 “我是你的夫婿,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他咬着牙,俊脸阴沉。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居然敢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耐性,压根儿不怕会替自个儿招来什么祸端 “瞧瞧你穿的这是什么衣裳,活似勾栏院的花娘,你当你是在卖身吗?那你肯定走错地方了,这儿是大街上,不是你卖弄風騒的地方!”想难看,那就大家一起难看吧,反正这京城之地,识得他的人并不多。 “你说我是花娘!”拿她和那些身分卑下的人相比!“你的眼睛是瞎了不成?我是在作生意,哪里像是花娘了?她们有我的美、我的艳、我的家财万贯吗?我需要卖身吗?” 这个混帐东西肯定是活跃了,敢惹火她,她就差人把他的嘴给缝上。 “至少是在卖笑和卖風騒!”她笑得风情万种,一副在接待恩客的模样,难道不是在卖弄風騒吗? “你!” “珍儿,这不是妹婿吗?你怎么不请他到里头歇着,外头有风有雪,天候冻得很。”毕来银在铺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眼见两人剑拔夸弩张、一触即发,忙走到铺子外打圆场。 “二姐,你只管他冻不冻,却不问我冻着了役。”毕纳珍扁起嘴。 就知道二姐这个人是如此,只要让她瞧见较好看的男人,她总是立即出现,记得她那时见着大姐夫也是这般哼,若是她喜欢这男人,开个价把他买回去不就得了? 这么一来,她也不用再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见面就得斗上一斗。 “既然冻着了,你便带着他到里头去嘛。” 毕来银巧笑情兮、动作娇柔,仿若连指尖都在跳舞,举手’投足之间莫不像个大家闺秀般,教宫上衡傻眼。 她就是外头传言的毕府二千金?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哼,瞧直了眼啊!”毕纳珍回眸睐着他呆滞的眼神,轻啤了一声。 男人哼,要她靠这群没心没肝没肺的男人,她宁可靠自己,免得哪天因为倚靠他们而饿死了自己。 说她这种举止叫卖弄風騒,那他瞧二姐瞧得眼睛都直了,又叫什么? 天下就是这般不公平可恶,又教好发问了,还是少见他为妙,省得哪日她控制不住地下葯毒死他。 “喂,你在胡说什么?”宫上衡一回神,便见她直往铺子里头走去。 喷,里头是一群觊觎她曼妙身子的登徒子,她就这样走进去,岂不是要让人占尽便宜吗? “妹婿,你倒是挺疼珍儿的嘛!”毕来银突道。 “嘎?”他著然止步。 疼?他快要被她气到吐血了,难道她看不出来? “你同珍儿素昧平生,但她出阁至今,算来不过是第四日。你却为了她如此担忧一倘若不是极怜惜她,又何必如此?”毕来银纤手轻指着他。 爆上衡又是一愣,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恨了她七年,整整七年不,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当他注意到有一辆马车总会在固定的时候经过他眼前,他便习惯性地每日至那儿等着。他无时无刻地想着她,把她的容颜深深地锈在心上,她那娇笑的容颜,她用柔软的小手牵着他的手,缓缓地走进小巷里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骗了他,把他卖人男圈,让他受尽欺凌,让他受尽了侮辱! 他恨她,直到今日,他心中的恨意依然不灭,但他为何守了她整整一夜?昨夜的天候极冻,但是他还是候着她,到底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爱上了我那妹子而已嘛,犯得着这般苦苦思索吗?” 毕来银轻柔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仿若是打下了春雷般“你。”他愤怒地瞪视着她,浑身抖得仿似遭了雷击。 笑话这当头不是说笑的时候,亏她还能够说得这般理济当然。 他怎么可能爱上她?恨她都来不及了,他岂会对她有爱! “不是吗?”毕来银非但不惧,反倒是微露贝齿地笑了。“要不然呢?你这般紧张是为了咖桩?昨夜,她没回贵府,定是回毕府了。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又何需一早便来此寻人?啊还是你是彻夜审视帐本,今早只是顺便出来巡铺子,一切只是我误会了?” “见鬼啦,一大清早鬼吼鬼叫什么!”毕纳珍让他凄厉的叫声吓到,忙冲出铺子外,对着他就是一顿骂。 “姓宫的,你来阴的啊,瞧我的铺子生意太好,你赢不了我,就打算鬼叫吓走我的客人吗?” 爆上衡效眸瞅着她不发一语,寒势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像是在衡量什么来着。 “你瞧什么瞧?比眼睛在吗?来比啊!”报帐东西,想吓地用,还是以为这样盯着她,就会让她羞得扭捏作态?她可不是小姑娘,他想捉弄人,也得看看对象,蠢蛋! 爆上衡依然默然不语,沉默了好半晌之后,他蓦得探出手,紧抓住她纤细的手,闷吼了一声:“跟我走!” “喂,官上衡,你搞什么?我的铺子”她就这样毫无招架能力地被他拖着走“二姐,我的铺子宫上衡,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瞧我的铺子生意好,你就眼红了吗?” 太可恶了,他怎么能使出这种下流的手段! 爆上衡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语,静得教一路张口怒骂的毕纳珍也渐渐地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见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少,她只好不情愿地闭上嘴,暂时不再骂他。 喷,在她面前逞什么威风? 她毕纳珍可以偷跑回娘家一越,就绝对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好是他赶紧把休书写一写,大家好聚好散! “你是见鬼了不成!一路上拖着我,活似押着犯人赴刑场一般,你是脑袋有问题是不是?” 被宫上衡给拖回宅院后,毕纳珍甩开他的手,明亮的眸子仿佛快喷火一般地直瞪着他的使胜:他以为他耍狠她就会怕他吗?想要摆脸色,她也会,要不要比比看? 她若是再不发威胁,他真是把她当成病猫了。 火大地脱掉他在半路上硬要她被上的披风,她转头便往大厅外走。 “你给我穿上!” 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语的官上街,见她将他好意拔在她身上的披风丢在地上,猛然暴喝了一声。 这个女人难不成她真的压根儿不在意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和勾栏院里的花娘没两样?她可是他才过门的妻子,就算她不要胜,她也该管他留点面子不是吗? 包何况,他 “你是什么东西!”毕纳珍回身便张口大骂。“我不同你计较,你便以为你成仙了不成?一路上臭着脸,见我对人笑,你便瞪我;见我铺子生意好,你就眼红,你这种手段未免也太下流了!” 气死她了,她都已经退了一步,不同他计较了,他却是如此咄咄逼人,倘若她不同他说个明白,她真怕他以为自个儿成了她的人。 “谁下流?”他放声吼着,暴烈的吼声差点震动了大厅的梁柱。“你一个已出阁的妇人,穿成这种模样是打算要勾搭谁?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这个女人,他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被她给活活气死。 “倘若你要脸,那就休妻用。”她不是早跟他说过了。 “我不休妻!” 他处心积虑地将她迎娶人门,可不是为了要休姜,况且他还有很多计划,还有很多想法尚未实现,岂能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而且 “那你就继续丢脸吧。” 哼,她可不认为自个儿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瞧,她只是稍稍打扮了自个儿一下,便吸引如此多的客人,硬是让一群大爷和公子哥儿们迫不及待地掏出银两给地。这么做还可以把他气得浑身打颤,几欲将她休妻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她何乐而不为? “你难道你压根儿不觉得自个儿被占了便宜?”他已经让她气到快无话可说了。“你好歹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不是勾栏院的花娘。” 他根本不需要在乎她在这寒冷的腊月里,到底是穿了什么,根本不必管她是不是会因此染上风寒,更不用管她这一身曼妙身躯到底是被谁瞧见了,也不用去回想些淫秽的眼是怎么看她的哈,他才不管! 倘若她连女子的贞洁都不懂,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但是 你同珍儿素昧平生,但她出阁至今,算来不过是第四日,你却为了她如此担忧,倘若不是极怜惜她,又何必如此?才不是,他不过是凑巧一夜未眠,而昨儿个雪夜极美,所以他瞧得入迷了而他不满她的穿着,当然只是因为气愤她把他的面子全都丢光了,他不过是为了自个儿的面子,自个儿的身分他想骗谁啊? 倘若真是这般简单,他又何须如此苦恼?他又怎么会因为毕府二千金的几句话而如此烦恼? 但会是如此吗? 连他自己都已经搞不清自个儿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藏在心中的恨意是依然存在的所以他也有可能只是让毕府二千金大胆的猜测扰乱了他的心,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说的也是”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个儿让人给占了便宜。“依我的身价和我的脸蛋;我确实是吃亏了姓宫的,那你可知一般的行情是如何?” 她以往听那群废物般的侍妾们提起过,一般花娘卖笑,一个客人可以赚个几两银子,但若是花魁的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她还听说过有一掷百两,而且还不必卖身的哩 可是依她的性子,她顶多只能笑一天,要是得对每个人都笑,大概只能献身个时辰,再多就不成了。 这不是个赖以维生的差事,但若只是试试,或许也并非完全不可为。 爆上衡翻了翻白眼,一手抚上胸口稳定心神。 他要吐血了,真的快吐血了他好意提回地。希望她多少能够有点羞耻心,岂料她非但不觉得羞,甚至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光是瞧她微眯水眸、一副思忖的模样,他便大概可以猜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用在她身上可是再适合不过了。他没料到她贪财居然已经贪到这种地步了甚至连一般女子最重视的贞操都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女人,要他怎么能够接受她? 可他不打算休妻当然是因为他要报复她当初将他卖入男圈,不然会是为了什么? “罢了,这事儿,我回去再同姐姐们商议”毕纳珍压根儿不管官上衡到底在想什么,想完自个儿的事之后,便挥挥衣袖打算离开。 “等等,你要上哪?”见她大步往外走,他忙喊道。 “回毕府。”要不呢? 不然她待在这里做什么?当然是回毕府等他的休书喽。 “你是我宫上衡的娘子,这儿就是你往后要待上一辈子的地方,你不待在这里而要回毕府!”他简直不敢置信。“你已经出阁了,难道你没有半点身为人妻的自觉吗?”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气到吐血。 “那又如何?”出阁了又如何?出阁了,就代表她把自个儿卖给他了吗? “难道你就不能安分地待在这儿,安心的当你的官夫人,非要到外头抛头露面?”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地把那股逆冲的气往下压,免得待会儿真是把自个儿气得一命呜呼,那只就冤了。 “你要养我?”她挑眉。“你养得起吗?” 爆夫人?不够称头,她比较喜欢当毕府的三千金。 “我岂会养不起!”好不容易压下的一口气,无法控制地又窜上心头。他怒不可遏地将她强压到案上。“你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能花得了多少银两?你就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专心伺候我便成,不许你再到外头抛头露面,不许你再到外头狐媚、引诱人” 他轻啄上她的唇,大手不安分地自她姣美的长腿抚上她纤细的柳腰,再缓缓地抚着她稍嫌冰凉的玉肌。 “一百两。”她突道。 “嘎?”他一愣。 毕纳珍强压下心头的俱意和羞怯,水眸直睐着他饱含欲念的黑眸。“我说,你想要碰我,你就得付我银两!” “付你银两?”他不会是听错了吧!“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想同你行夫妻之实,你却向我收银两?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现下可真的是打算无所不用其极地气死他? “可不是?要不然我岂不是让你给占尽便宜了?”她肯定地道。 不成,她还没忘了那一夜有多难受,要她现下再受上一次,她可是打死也不要,但是看在银两的份上,她会勉为其难地忍受。一百两,跟勾栏院里的花魁相比,她还是吃了一点亏,但是他身为她的夫君,只好经他一个方便,况且这事儿她可没打算要以此营生。 “我”他原战松开她,浑身无力地跃坐在地上。 几日的相处,他便已经让她逼得说不出任何道理了。不管是什么道理,到了她的嘴里,就完全不成道理他说再多也无益。 “作啥?”她算是自降身分了,他该感到满足才是,还想抱怨什么?” “罢了,我要回府了。” 哗,她怎么会有一种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点可惜的感觉? 一百两,因为是自个儿的相公,她可以收得理直气壮,甚至也算是和他尽了夫妻之实,实是一举数得,但是每当他靠近她,用那一双大民用着她时,总是教她不自在极了。 总觉得,好似在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用这样的黑眸胺过她 “你等等。”他疲惫地探出手,拉住她欲离开的脚。 “何事?” 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说有多难者就有多难看。 “你要多少银两,尽管同我开口,我只要你乖乖地呆在宅子里。”横竖他就是不让她再到外头抛头露面,尤其当她穿上这套可恶的衣裳,当她漠视礼俗地在外头抛媚求财。 只要她待下来,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第七章 “好无聊。” 坐在新房外的亭子里,双眼瞪着炉火,听着松果丢人炉火燃烧所传来的劈啪声,还有雪飘降在竹林里的声音,毕纳珍双手紧抓住温暖的貂皮裘衣,双腿则在铺上软袅的石椅边踢着。 她无聊到日日观雪 “可恶的宫上衡。”她边骂边喝热茶。 居然说只要她待在宅子里一日,便可以同他日领一百两。这么好的事,她当然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了。因为就算她天天巡铺子,京城里所有的铺子一日内所赚的银两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她自然没有道理拒绝。 只要能给她银两,什么事都好商量,只是好无聊啊!都待了近半个月了,要她如何不感到无聊? 尤其宫上衡天天都不在宅子里 不知道无耻的宫上衡会不会趁这一段时间把她的生意全都抢走?但就目前而言,她差十幸去为她打探回来的消息,倒还挺正常的,几个铺子的营运都还算正常。 所以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待着,她就不信他真有那么多银两可以供他挥霍。 不对,他会不会是拿她的嫁妆付银两给她?毕纳珍猛然抬起丽眸,又豪然眯紧。哼,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只要她想办法让他休妻,届时她还是会把所有的嫁妆都讨回来,容不得他赖帐。 嘻嘻,这么一来,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心,可以大方地向他.伸手,这银两赚得不是很轻松? 她只需要看看雪、看看炉火,学毕府里那群侍妾,舞文弄墨、假装文雅之辈,日子不是挺惬意的吗?根本不需要担忧铺子的生意,不需要去想她爹到底会怎么败光毕府的祖产,她就在这儿静静地过日子不就得了? 只是她这一辈子,似乎就是此时过得最优用了,真的优闲到可以全然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用想。 但是这种日子过久了,还真不是普通的无聊。 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是如何能够如此过日子,过得如此。治然自得唉,干脆把她的金银珍宝全都拿出来数一数,稍稍擦拭一番好了,免得她闷得生病。 这些日子下来,偶尔总会有个几天,他会特地来找她用午膳或是晚膳,好似在监视她是否有遵守约定。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若是他碰巧来了,却让他看见了她的金银珍宝。那可就不好了 还是先等一会儿好了。免得到时俟难看。 才站起来的身子又缓缓地坐下,媚眸睐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无聊得不知道该要怎么办才好,或许她该找点其他事来做,要不然天天无聊到连夜里也了无睡意,瞪着眼直到天亮,真的是一件极为难受的事。 真不知道他将她软禁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和爹一样吗?习惯将自个儿迎过府的妻妾丢在暗无天日、潮湿阴寒的院落里,甚至连一个可差使的下人都没有? 这念头一浮上心头,她便愤然地合上水眸。 不对,她和娘是不一样的,她有娘所没有的坚强,她从小便很努力地跟在爹的身边学习如何作生意,这儿也不是暗无天日又潮湿阴寒的院落,而下人是她自个儿不要的,她和娘是全然不同的。 她才不会让自己处在那种悲惨的状态下,然后再无人闻问‘的病死,她要拥有数不尽的钱财,唯有她能支使人,而没有他人脑控制她。如此一来,她就犯不着害怕自个儿会步上娘的后尘。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般人神?”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她终热瞪大水眸,见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离她不到一掌的地方。 “你靠这么近想做什么?”她故作镇定的骂着。 这个混帐东西他是鬼啊?外头明明历着雪,踏过小径到亭子来,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声响?想要把她吓死,然后独占京城这块大饼吗? “咱们是夫妻,靠近一点又如何?” 面对她毫不客气的低斥,他非但不以为意,甚至还故意凑近了她,近到可以嗅闻到彼此的气味。 这就是他要的感觉他的妻子,不需要太过贤淑、太美艳,只要乖乖地坐在宅子里等他回来,然后陪他一同用脑,这就是他要的不过,若是她可以再和颜悦色一点,感觉会更好。 “一百两!”她突然喝道。 爆上街倏然停止凑近的举动,双眼瞪大如铜铃;喷,他方才在想些什么,说什么感觉更好,她根本就是只要银两,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女人动心? 他不过是为了要把她囚在这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让她再也踏不出这个宅子,将她困在这里,断绝她的贪念,这对于贪念极重的她,定是相当难以忍受的酷刑。 既是如此,他为何还得要一日付她一百两银子到了最后,连他自个儿也挤不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更不懂这样的报复到底有何意义,只是他真的不讨厌地守在宅子里的感觉。 他该不会真的对她动情了吧? “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做什么?你的眼睛大,难道我的眼睛就小了吗?”她倏然往旁边一退,偏不让他靠她太近。 实在是教她厌恶,他愈是靠近她,她便愈是讨厌他。 尤其当他靠近时,他身上的气味说不上到底是香还是不香,总之就是让她不舒坦,而且会害她想到很多事情他最好是有多远滚多远,少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碍她的眼。 “或许我该考虑讨房侧室。”他闷闷地道。 迎进了门,却成不了真夫妻,这种夫妻到底还要不要当?放眼天下,有谁和他这般纵容自个儿的娘子? 他为何要这样纵容她?为何连他自个儿都找不到可以说服自个儿的理由? “好,既然你想讨侧室,那就尽管放手去做。”闻言,毕纳珍滞洒地回答,无视心中掠过的不舍。“但既然你要讨侧室,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个比较不麻烦的方法。” “什么方法?”他都快呕死了,还有什么好办法? 她居然无动于衷他要讨侧室耶,他就不信她是一个心胸这么宽大的女人,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同他当夫妻 “先把我休了,然后再讨一房,而且只要你体了我,你就可以讨一房新的正室,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她笑得媚眼微弯,可不知怎么地,心里却浮现一股不舍的感觉。 “不过,你要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会不舍也是人之常情,待在这儿虽然是挺无聊的,又不能随便到外头走动,但是却有一种优闲的闲情,可以教她全然放松。唯一可惜的是,实在是太无聊了,无聊到让她夜不成眠,而且也不能去巡铺子。 说真格的,她并不讨厌他只是有点记恨那一夜罢了,不过她也在生意上扳回了一城,算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不能再把她当成软弱、无招架能力的女子看待。 有时候,瞧他被她激得七窍生烟,她心里也挺乐的。只要。他别靠她太近,其实有他相伴的日子也不乏味啧,这是什么鬼念头?她得想想自个儿才成,重要的是她的嫁妆啊。 “你罢了!”他相信他的寿命定是减了不少。她开口闭口都是与财有关,想要改变化的个性,实在是很难。“到膳房用膳吧,晚些陪我到外头走走。” “到外头走走?”她惊诧地喊道。 “犯得着这般大惊小敝吗?” 他往小径走、回头看着她,见她迅速地跑到他的身旁,笑得一脸满足。 “哼,你天天在外头晃,自然不知道我天天门在宅子里有多难受。”她觉得心情大好。“你来待待看,要你待在宅子里十天就好,我看你受不受得住。” 她在外头跑惯了,要她待在家里不动,感觉上就像是只腿被人给废了一般。 “哼,托某人之福,我可是曾经被禁了整整一年,连房门都不得踏出哩。”他收回视线,不再放任她灿笑如花的美颜影响他。 “什么?”她抬眼睐着他。 “没事,用膳了。”他淡淡地道。 对了,他该把以往那些仇恨牢牢记挂在心头,才不会让自个儿的心念老是游移不定。 而待会儿他要带她去的地方。肯定会让她气到吐血,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可以教他乐上半天他期待得很。 毕纳珍躲在伞下,眯起水眸昧着京城大街旁的石板广场,见广场上人声鼎沸、乱用非凡。怪了,今儿个是什么节庆吗?虽不成是元旦将至,所以安排了一些杂耍表演吗?看起来又不太像,今儿个的天候这么差?总不可能飘着小雨还有人在表演吧,何况,她也没见着采楼啊。 “到了。”他不着痕迹地牵着她向前。 “这是怎么了外哇,难不成是今年的冬天太寒冷,官府特地选在今天开仓放粮?“我回毕府一趟!” “做什么?”他不解地问 “当然是叫我爹,还有我爹那一群侍妾和我的姐妹们,再加上半府里头所有的下人一起来领米粮啊。”这不是废话吗! 这种机会可是少之又少耶,她记得她头一次遇见,大约是在八九年前,一而且那也是她至今的唯一一次。那时,爹带着毕府里的大大小小一起排除领米粮,不知道领了多少白米呢! 事隔多年之后,还有这等好教她自然没有道理错过。 “天啊,毕府上上下下总共有多少人啊?”若让毕府的人全来领,那京城的乞儿贫户不就都甭领了? “我没仔细数过,但只要我爹别再纳新妾顶多七、八十人吧。对她扳了扳手指,大约的算了算。“不同你说了,我得赶回去哩,要不然若是迟了,可就没得领了。” 爆上衡一把拉住她。“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在济世救贫耶,毕府是京城第一首富耶,你还想跟那些乞儿一起领白米?” 他不该太惊讶的,是不?因为她一点都没变。 记得在许多年前,他头一次见着她时,便是在领粮的行列里,后来他才知道她是毕府千金。一开始,他是挺鄙夷她贵为毕府千金,居然还括不知耻地随人领粮,但渐渐的,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愈来愈喜欢瞧着她难不成自己跟那时一样?。 他根本无法讨厌她,不管她到底是如何卑劣的一个女人,他还是一直心系于她一 不会吧? “你搞什么啊?见鬼啦?”见他瞪大眼,眼里满是红丝,吓得她倒退了三步。“毕府是首富又如何?有人当凯子开仓放粮,我为何不领?我不领别人也会领用,我这样有什么不对?你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做什么?” “你”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对她念念不忘,怎么可能是因为想念她?他应该是恨她的,应该要恨她人骨,因为她让他受尽了屈辱 “你别忘了,你一日领我一百两银子,你在外面也得听我的话才成,除非你愿意为了那些白米放弃一百两。” 他怎么可能是因为心系她?他是为了报复,怎能在此刻心软! “这”她再傻也不可能拿一百两开玩笑,区区几斗米,也不过值个几百文钱,要怎么跟一百两比?“好吧。” 是有点可惜,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她该有些取舍。 “好。”算她至少还有一点良知。 撑着伞,他牵着她的手往广场前走去。 “可你不是说不能领白米吗?” 她张大眼瞪着眼前堆积成山般的米袋,再拂着摆在长桌上那些早已经撕开的米袋,踩着里头的白米天,要她别握人其中领取,对她而言可真是一种折磨啊,他该马上把她拉走才是,别让她瞧见那么多人领取白米,而她却是一斗都领不得。 她的心淌下一摊血了。 “你当然不能领,因为开仓放粮的人是我。”他不怀好意地笑着。“除了白米,还有一些布匹,待会儿,你便站在这儿拿给排除领取的人,算是帮我一个忙,应该没问题吧。” 她铁定无法忍受的。 但是为了那一百两,她是再痛苦也会打落牙和血吞,痛苦地去办他所交代的事。 她是个生意人,聪明的生意人,她很懂得如何衡量两边的价值。她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些米和布匹而和一百两过不去的。 “不是这样的吧”她傻愣地睐着他。 这美丽得像金子般的白米,这值钱的布匹,他居然要她亲手交给这些贫户和不事生产的乞儿? 她要吐血了,而且快要死了! “没错,就是这样,去做吧,你的位子在这里。”他满怀恶意地将仍住的她拉到长桌前,近她拿起构子自出一构米,等着发给排除领粮的贫户乞儿。“请往里边走,那里还有一些于粮布匹,人人有份,各位请别挤!” 毕纳珍瞪着眼前一位年纪极大的老人,眯着他拿着一个缺角的碗,双手颤抖地等着她。 天啊 第八章 天啊,宫上衡怎么能够这样待她? 毕纳珍只能用一句惨绝人表来形容此刻心中的痛苦。 排成一长列的队伍欢天喜地地领取着白米、干粮、布匹,只要是贫户,只要是乞儿,抑或者是无依无靠的老人家,每个人都可以领取赈济品,而她只能流着泪、淌着血,然后别过眼去,把一构一构的白米放人他们的锅子碗中,然后得到一句没价值的一一谢谢。 造孽啊,她该是在下头领取的人才是,怎么会成了分发的人? 她不要人家的感谢,不需要一声声的感激不尽,更不想听到他们千谢万谢的说下辈子要替她做牛做马诸如此类的废话,她只想要把所有尚未送出的东西都搬回家。 可恶的宫上衡,他怎么会这么浪费? 他根本就是一个败家子,他败家的程度比她爹还严重,挥霍得比她爹还荒唐,要她如何是好?要她如何停止这场可怕的悲剧? 天杀的,他知道这些东西够他宅子里用多久吗? 而他居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私自购买了这些东西来赈济贫苦,简直是要把她给活活气死! 不对,她现下是快被自个儿的泪水给淹死了 不要啊不要再来领了。留一点给她吧。至少她可以省掉两天的伙食,要养活一大家子,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如今他却视钱财如粪土,居然把这么多的食物全都免费捐出来 蠢蛋,他简直是笨到不行! 居然宁可把这些东西送给这群不事生产的穷鬼,也不愿意给能善用这些东西的她。 走着瞧吧,她会让他明白,人是不能如此挥霍的,她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让“隆兴”倒闭,让他尝尝当贫户的滋味! “笑一笑,人家在同你说感激不尽哩。”宫上衡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的身旁,凑在她的耳边低声嘱咐着。 “你的眼睛瞪得那么大,该不会是打算用眼睛杀人吧?” “倘若眼睛杀得了人,我头一个就杀了你!”她问声道。 碍于场合和时间,碍于那珍贵的一百两,所以她一定会忍,就算忍到吐血,她还是会忍到最后。 “这么火大?”见她气得双颊泛红,他更得意了。“喂,人家说下辈子要衔环结草以报哩,你笑一下如何?” “不希罕。”这种话她已经听了一个时辰了,早就麻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口事?为何我发粮发了一个多时辰,舀米舀到我手都酸了,后头的米袋也剩下不多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在排除领米?” 就产城里有这么多不事生产的人吗?唉,该不会是有人领了两次,而她却没瞧清楚的? “你现下才知道吗?”他冷晒“前些年国家战乱,流离失所的人们便往京城来,今儿个来领粮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倘若你去过邻近塞外的几个地方,你会发现你富有得非常可怕,光是一个毕府,便至少可以收容上千人,要养这些人也绝对不是问题。” “我才不会把银两浪费在这种有去无回的地方。 她当然知道以毕府的财力,自然养得起这些人,但问题是,她不但他那么思蠢。 “你自个儿爱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我才不管你,你别相主意打到我身上。” 她宁可去死,也不愿意把银两送给这种不事生产的人。 “纳珍,难道你不觉得能够尽一点绵薄之力帮人,让这些人好过冬,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吗?” 看来想要让她从身上把银两掏出来,人成只有等到她断气时才拿得到手。 “是好事又如何?”她翻了翻白眼。 “这才不是绵薄之力,近百袋的米,几百匹的布,还有上百篓的干粮天啊,你是挥霍,你知道吗?” 别说了,她觉得她的心已经破了一个洞,脚下已经是一切血水了。 “这是义举。” 他摇了摇头,睐着眼前一名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连忙催促她。“快点,这娃儿正等你舀米哩。” “哦!”等等,这张脸她方才似乎见过了。毕纳珍眯起了水眸看了她半晌,蓦然拍桌。“你方才领过一次了吧!” 炳,总算让她给逮着了,就说嘛,这队伍未免也排得太长了。 她回过身,像是个讨赏的小孩一般地等着他的赞赏,哪知道他竟铁青着脸。 “给她,顺便把这些给她。” 毕纳珍接过手,不敢置信他放了一大锭的银子在她手上。 这?她能不能代为收下? “小女孩面黄肌瘦的,一看就知道她的生活十分困苦,再多拿一点米和干粮给她。”他催促着。 见她动也不动,他不禁又道:“你好歹是毕府千金、我宫某人的娘子,不该连这么一点银两都舍不得,你长这么大,从未做过什么善事?难道你不觉得惭愧?” “谁说我没有做过善事?我在很久以前有做过善事啊。” 什么话间!没把自个儿的银两送人,她便得感到惭愧吗?他花钱花成这德行,她才觉得心寒哩,难怪一日给她一百两,他可以不痛不疼。 “多久以前?”他好整以暇地问。 “天晓得多久了。但我知道我以前还到一个少年郎,为了他好,我把他送进男圈,让他可以不用再在街上行乞,有了温饱也有了住所。这难道不算是善举?”她颇为骄傲地说着,却发现他的表情在瞬间阴究得有如鬼就。“而且我前些日子也花了一百五十文钱救了自个儿的姐夫” “送入男圈、有了温饱也有了住所?” 她是在作梦用?她根本是把他卖进男圈! “凶什么啊?我也是一片好心,说不准那少年郎多年后见着我,还会挺感谢我当年的善意哩,不过我倒是没放在心上。”她不以为意地道。 唯一的遗憾,她到现下依然感到扼腕的是,她把他卖得太便宜了,真是对不起自个儿。 爆上衡瞪到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真没想到她压根儿没把他和当年的少年郎想在一块儿,甚至还认为把他卖入男圈是种善举真是教他忍无可忍。 “别废话了,把东西拿给她。”他再次催促。 快了,只要她把银两送出去,他就会把答案告诉她,相怕她绝对会开心得喜极而泣。 “我知道!”她不悦地吼了一声。 毕纳珍不悦地瞪着眼前的小女孩,见她瑟缩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紧皱的眉,把米舀到她手中的杯子里,再慢慢将提着银子的手往前伸,眼看着就快要探出长桌之外 “快些!” “你别鬼叫。” 她耳朵都快要聋了,他就不能小声一点吗? 她舍不得啊,难道她就不能多拿一会儿吗? “你还不快一点!” 他偏要吼,最好让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看她到底有多不情愿把那锭银子交到小女孩的手中。 “知道了!” 眼一闭、唇一撇,神情痛苦万分的她,咬着牙把手往前一伸,那神态像是只要小女孩一把银子拿走,便会挖走她身上的血肉一般。 “你不把手打开,她怎么拿呀?” 他咬着牙在她的耳边吼着,声响之大几乎震聋了她。 “我说我知道!你甭跟我大小声!”她知道他的声音不小,犯不着老是要跟她比较。 “我只是想问她要不要找我碎银嘛” 这么一锭大银子,她得卖多少布才能挣到,而他竟然这么轻易地把银子送人,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快点!”倘若她身上有碎银,他还需要给她这么一大锭银子吗? 只要被她瞧见的银两,她就非得纳为己有不可吗? 听他又吼了一声,她才猛然把手掌一摊,然在小女孩伸手欲取时,她又合上了手,小女孩不解地睐着她,表情显得有些难为情。 “你没有感激我。”毕纳珍扁着嘴。 一个时辰下来,她对人们的感谢已经听烦、听腻了,但是她不在乎在这当头再听一遍。 “你!”宫上衡始跟望天,再放下眼。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硬把她的手托开,拿出她想要私吞的银两交到小女孩手中道:“赶紧到那边去领干粮和布匹。” “你!”见小女孩快步走开,毕纳珍猛然回身,压根儿不管.围观的人有多少“你未免闲得过头了?你富可敌国啊,大内和官府都不管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扮善人啊!”气死她了!她真想狠狠地给他两巴掌。 “谁说是我扮善人?”他突地笑道。 “啊?” “是你,你才是大善人啊。”他笑得极为阴险。“我宫某人要如何与你毕府相比?富可敌国的不就是毕府吗?这些赈济品是我用你的嫁妆购置的、为的是替你积一点阴德,你还得感谢我哩。” 毕纳珍刹那间呆若木鸡,瞪了他好半晌之后,她双眼一翻、身子一软,无力地往后一倒 她要杀了他,她一定要杀了他! 昏厥之前,她就这样反复地念着 “不用你假慈悲,你给我滚远一点。”新房里传来毕纳珍虚弱的吼声,外加一些物品掉落的声音。 “你居然拿我的嫁妆赈济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该死的,你不得好死!” 混帐东西难怪他出手那般阔绰,原来花的不是他的银两,而是她处心积虑想要取回的嫁妆 “你的身于极虚弱,就别再吼了,先把东西吃了,待会儿要喝葯汁。”宫上衡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落座。正拿起碗筷打算喂她吃饭,却被她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险些连他手上的碗筷也摔落。 “我不吃,你出去!”她哭吼着。 要她怎么吃得下?她只要想到三天前的赈济,她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都几天了,你还在想那件事?”他又叹了一口气。“不就是那么一点东西,你在计较什么?” 他真的没有想到她对于银两居然执着到这种地步,不然把银两当成生命,直教他又好气又好笑,而她不吃不喝不睡,和教他心疼极了他真的没打算要把她退到这地步的。 或许他该开心自个儿初步的报复成功了,但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苍白小脸,他就开心不起来,还难受极了。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你又不是在毕府长大的,你怎会了解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听他这么回话,她气得拿起玉枕往他身上丢“在毕府那种地方,身上若没有银两,下人会瞧不起你,就连我爹也会对你不理不睬,到最后只脑粕怜地病死在那座院落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明不明白?” 而他竟然那么轻易地便把她的嫁妆拿去赈济贫苦,她要杀了他,砍他个人刀十刀都无法消除她的恨。 “毕府?毕府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他颇为惊讶。 京城首富华府的财力并不是打这一代才开始的,在两代前便已十分富有,怎么可能会有人病死在毕府里却没有人知道? “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懂得女人的悲哀!”她歇斯底里的哭吼着。“我娘就是那样死的,我娘是我爹的第三个侍妾,但是因为我娘没有身分地位,又没带来什么嫁妆,才会让下人瞧不起,甚至还遭下人欺负,而我爹却不闻不问我娘就那样死了,却没有半个人理会。毕府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是人吃人的地狱,就如我之前同你说过的,我曾把一个少年郎送入男圈,那是因为我不敢把他带回毕府,因为他若是踏进毕府,总有一天他会连自个儿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连自保都不能,你要我怎么救人?” 可恶,她一定是生病了,要不然她怎么会粑的最不想提起的事都说了出来? 呜,把她的嫁妆还给她啦,只要他把嫁妆还给她,她相信她的病一定立即会好。 爆上衡抬眼瞅着她好半晌,犹若让雷给轰到似地傻愣着,她方才说了什么?她说的是真的吗? 必于他的事,还有她自身的遭遇全都是真的吗? “你这个混蛋,把我的嫁妆还给我!”她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若不是没力气,她一定会再痛扁他几下,能打几下算几下,改天再找人来帮她打,打到他把她的嫁妆还给她为止。 爆上衡敛下眼,用调羹轻轻搅动着河诠粥。“先吃点东西吧,想打我,也得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啊,那熬好的葯汁一帖要五百文钱的,倘若让葯汁凉了再喝,效果会降低的。” 泵且先相信她的说辞,待他差人调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相信她。只是,他现下真的很想相信她。 见她三天来以泪洗面,已经够教他心疼了,整颗心都放在她身上,就算他不差人去调查,他也知道自个儿已经无法回头。他觉悟了,再也不去逃避自己对她的感情。 “说你是蠢蛋,你还不信!”她又咆哮。“那是什么葯?掺了金粉啊!一帖要五百文钱是不是跟城西那个自诩为神医的蒙古大夫买的?” 天啊,她快要死了,快要被他给活活气死! 一帖葯居然要五百文钱 “那你要不要赶紧用膳?”他又问了一次。 “废话,当然要,把东西拿过来,我自个儿吃!”她光火地瞪着他,一手接过膳食。 “我问你,你是不是没同那蒙古大夫讨价还价,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帖葯要五百文钱?” “救命的葯也得讨价还价?”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当然!我早在去年就对葯材研究了一番,发现那些葯材,有的根本就很便宜,值不了几文钱,可那蒙古大夫却随便混一混便开口要价好几十文钱。那个混蛋蒙古大夫,明年就把整个葯材生意都包下,非逼得他到时得上我毕府批葯材不可!” 她边吃边骂,还一边怒瞪着他。然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的嘴一肩。“呜我的嫁妆啦” “再不赶紧用膳,葯汁待会儿便真的要凉了。”见她又要掉眼泪,他急忙提醒她。 一想到葯汁凉了效果会降低,她只好一边掉泪一边用膳,嘴上还不忘抽空骂人:“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不会原谅你的。” 败家子,比她爹败得还要严重,而且败的还是别人的家产。 第九章 “滚出去啦,你不要一天到晚逗留在我的房里,看到就烦、看到就闷,再看下去我就要吐血了啦!” 一见到宫上衡端着膳食踏进去房里,毕纳珍立即开口骂人,冷言冷语外加拿在手上的玉枕,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砸。压根儿不管话语伤不伤人,也不管玉枕砸在他身上到底痛不痛。 谁管他会如何? 她只要一想起要不回自个儿的嫁妆,就全身没力,连动都不想动,自然了不想见到他这个阴险小人。 可他他竟然天天大刺刺地闯进她的房里,根本无视于她的吼叫。 “用膳啦,要吐血也先把膳食用完再吐。”宫上衡没好气地说着,把膳食端到她面前。“别忘了有一帖五百文钱的葯汁要服用。” “你是猪啊,你一次买那么多葯作啥,你银两多啊,还不是我的嫁妆买的。”她的心又在淌血了“一帖五百文钱哪,我到现下总共服了几帖?” 她不会算,也不想算,每一帖都是钱哪! “谁说的,那可是我自个儿的银两。”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是她因为他用她的嫁妆去赈济贫苦便昏厥过去的模样,他哪还有胆子再花用她的嫁妆,再花用下去,他肯定得替她收尸了,而他现下并不想替她收尸,因为他已经把事情都调查清了。” “那我的嫁妆呢?”还有剩吗? 爆上衡笑得极为诡异。“先吃东西,我待会儿再告诉你。” 她的气色瞧起来已经好了许多,吼叫的声音也比前些日子来得洪亮多了,稍稍卖个关子戏弄她一下,应该是不过分。 “哼!”毕纳珍恨恨地接过膳食,随意地扒了两三口,也不管食物到底有多可口美味,一心只惦记着她的嫁妆。 不少吧,她的嫁妆真的是不少,也真亏她爹出得了手。 “快吃,你老是这样瞪着我,我同样不会告诉你。而且我告诉你,你线日取三帖葯,一帖五百文钱,三帖便要一千五百文钱,这几天下来”不是一笔小钱,但是因为是她,所以他觉得值得。 “谁睬你?是你自个儿要我吃的,又不是我逼你的,而且我不是同你说了吗?得和那蒙古大夫讨价还价,你现下让他给拐了,想怪我吗?”她吃得双颊鼓鼓的,但说起话来依然不含糊。 “况且,你是我的相公耶,你养我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想同我要银两?太没道理了吧!” 拜托,要不然她何必出阁?不就是贪图有人养她,而她所经营的生意,全都是在她名下的,自然每个月所赚的银两都属于她。 别奢望她会分一文钱给他,因为他是个败家子,而且又是 她商场上的敌手,不过,能让他养、花他的银两,倒是一件挺快乐的事。 “是谁说要尽夫妻之实就得要一百两的?”他沉声问道。 这些规矩全都是她定下的,夫妻之间要如何相处,也是她决定的他到底算什么?“那当然,难受的人是我,我自然得收费。”又扒了一口饭,她依然不理他。 真是无耻,青天白日之下居然同她聊这种话题,看来他比她爹还厉害,不只败家而且还相当好色。 他不觉得羞,她的脸倒是烫了起来。 “难受吗?真的很难受吗?”他凑近她。 “滚开!”她一把推开他,强压下心头的鼓躁,顺手将瓷碗递给他。“我吃完了,把葯汁拿来。” 真是恶心,老是靠她这么近作啥? 爆上衡轻轻挑了下眉,颀长的身躯往后一退,取来葯碗递给她,再理所当然地坐在炕床边。 “苦啊”她尝了一口,皱紧了眉头、但还是捏着鼻子,一口将剩余的葯汁吞下。 这些可都是银两换来的,就算再苦、再令她作呕,她还是会全部吞下去,一滴也不会剩下。 “尝颗蜜饯,压压苦味。”见她把空碗递来,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他忙把桌上的蜜饯取过来。 她睐了他一眼,忙塞了一颗蜜饯人口,让酸甜的滋味压下苦涩。“我的嫁妆还剩多少?” 别以为端来蜜饯喂她,她就会放过他。她的嫁妆若全拿来买蜜饯的话,至少要一百座大米仓才装得下,别以为区区一盘蜜饯就能让她把嫁妆给忘了。 “还很多。”他没好气地把盘和葯碗搁到桌上。 “多少?”废话,像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会说很多,但他所说的多又和她说的多不同,说不准经他这次的浪费挥霍之后,早已所剩无几了。 “你以为这一次赈济我花了多少?不过是一些米、一些干粮、一些布匹和一些碎银子罢了。”他非要把她的心思转回正途,让她别老是一心系着那些钱,免得她出口的问气不浅。能够因为赈济而气得生病,她铁定是空获赔一人。 “你这个天杀的,那叫做一些米、一些干粮、一些布匹和一些碎银子?你出手倒是挺阔绰的。”把刀拿来,让她破了他,一了百了。“那是一大堆,不是一些,而且你所给的不是一些碎银,是一大锭银子!而且都是我的嫁妆” 不要再说了,她快要死了 “放心,连你嫁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哩。”瞧她出闯的嫁妆多吓人,连开仓赈济都才花费将近十分之一。 “啊?”真的吗? “毕老爷果真与你不同,一旦承诺了便绝不食言,一掷千金亦面不改色,甚至还吩咐我要待你好些,千万别让你三天两头的跑回毕府。”他好整以暇地睐着她。 “哼,那个老家伙。”他根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她撵出毕府,但她不会顺他的意。“罢了,知道还剩那么多就好了,可是我明明觉得赈品有不少,怎么可能只用了十分之一?” 她可真是想不通 “那是因为赈济的物品都是了些极为寻常又朴实的东西,又不是什么上等的好东西,自然没花费太多银两。”说穿了,根本就是她太吝啬了。“你那些嫁妆若是好好运用,至少可以吃上三辈子。” “是吗?”说到这一点,她还真得好好地想一想。“毕府内的开销会如此大,极有可能是添置的东西太奢侈了。” 但那些事是二姐管的、她只负责把银子交给她或许她该找时间同她问一问,能省多少便省多少。 “喂,你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她突地发觉顿边有道阴影靠近,忙不迭地往炕床里边躲。“别再靠过来,你要是再靠过来,我就打人了,你不要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混帐东西,居然趁她不注意时靠得这么近,他是怎么了,饱暖思淫欲? “没要你原谅,只不过觉得咱们夫妻俩可以再亲近一些”他低嘎地道,大手已爬上她的腰际。 “我不要!”谁要跟他亲近。 他是敌手,是挥霍她嫁妆的仇人。 “一百两。”他就地出价。 “涨价了,至少要二百两!”她下意识地喊价。 不对,她不该为了区区二百两便把自个儿的清白卖给他,但二百两耶,他又是她的夫君这个价格算是合理了,至少她能接受,但她能够接受,不表示他也能接受。 “你说涨就涨啊?”难不成她任何事物都能够拿来喊价? “我是卖主,我说涨就涨,你要就给钱,不要就滚远一点!”怎么样,气死他了吧,气死活该,谁要他动用了她的嫁妆。 “二百两就二百两!”他认了,反正他根本喊不赢她。 “嗳?”不会吧,她真这么值钱吗? 她瞪大眼睐着他不客气地吻上她的唇,大手更是放肆地拉着她的腰带,驻得她尖叫:“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你会害伯?”他猛然想起那一夜 “谁会害怕?”不是,方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她才不怕他“总之,你别那般祖鲁,你”她不知道怎么说啦,别要她开口说些她说不出口的话。 “害臊了?”他一愣,突地恍然大悟,笑得极为坏心。 “见鬼,谁会害臊啊!”她有吗?没有! 只不过是他的唇贴得太近,让她不知道怎么呼吸;还有,他的舌怎能如此下流地窜入她的口中,他的手怎会这般粗鲁,这样撕扯她的衣裳很贵的,撕烂了,他要陪她吗? “那就来吧!”他轻啄着她的唇,大手放柔了力道,轻抚过她细滑的玉肌。 他是打从心底想要怜惜她,管他什么报复的。说穿了,他不过是想见她一面,实际上,他是 “现下才晌午耶。”她羞得合上眼。 她不是不再让他碰她的吗?她怎么会依了他?为了二百两依了他可现下又不能再抬价 “嘘。”他吻上她的唇,舌尖放肆地挑逗她。 似乎只有在此刻,他才能感觉到自个儿赢了她一些,总算有了一点身为她夫婿的感觉,总算有了一点满足感。 “喂,你的手在做什么?”她低呼一声。 “你说呢?” “你这混帐!”她羞得大吼,却突地听见门板被推开的声音,感觉他的身子一僵。她倏然抬眼,却见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姑娘正站在门边。 “大小姐。” 毕纳珍听他开口唤道,回眼睐着他,却见他一脸呆愣,没来由地感到火大。搞什么?她和他现下是让人给捉奸在床吗? 有没有搞错?他唤她一声大小姐又如何?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啊。 这个女人未经通报便退自开门闯进房里,他非但没骂她,甚至还对她那么客气,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宫上衡,她是谁?”薛降霞眯起水眸。 “她是” 毕纳珍不敢置信地睐着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猛然一脚端在他的肚子上,忙把自个儿的衣衫整好。 “宫上衡,现下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悦地问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是我的大小姐。”宫上衡狼狈地爬起身。 天啊,不是说好了元旦过后才会来长安的吗?她怎么提早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愣。 对了,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压根儿不明白他的家世背景,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他负责“隆兴”底下的几个铺子,其余的根本什么都不卸道。 “什么意思?”薛降霞往前一步。“宫上衡是我爹的左右手,更是我未来的夫婿。过了元旦,我同他便要成亲了,至于你”她转向宫上衡。“上衡,你迎娶她不是为了报复?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了,你把休书缮好了吧,如果已经缮好了,就叫她马上离开这里!” “嘎?”毕纳珍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报复?报复她什么?难道他是因此故意败她的嫁妆?但是她得罪过他吗?她方才还说了什么,元旦之后成亲? 难不成他真要纳妾?可纳妾就纳妾,犯得着休了她吗?她算哪根葱啊,要他休他就休啊?她凭什么左右他? “大小姐!”宫上衡急忙打断却已来不及。 原本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现下他已改变了心意,不只是报复或者该说根本就不是报复,打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报复,所以现下的他,自然是不可能再同大小姐成亲了。 “宫上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毕纳珍冷着脸,忍下打他的冲动。 他最好可以仔细地和她讲清楚,要不然嘿,他站在那里做什么?光是和她大眼瞪小眼,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说什么?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哪猜得着? “你不是说,你这一趟到京城是为了要报复七年前一个将你卖入男圈的了,先迎娶她入门,得到大笔赔嫁,然后再将她休妻?”薛降霞见他没打算说,干脆替他回答。 “卖入男圈?”毕纳珍失声喊道。 难不成她僵硬地侧眼睐着他,眯起水眸仔细地睐着他的脸,很努力地把沉淀在她回忆中那张极为模糊的脸拿出来同他相比。一会儿之后,她的纤指一比,另一只手则捂住自个儿的嘴。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他? “上衡,你还没跟她说吗?”薛降霞微恼地瞪着他。 “我”宫上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个箭步向前,一把将薛降霞拉到外头。“我们到外头再谈。” “喂,那我呢?喂!” 毕纳珍突地起身快步跟到门口,却见他牵起她的手,走得飞快,而且两个人靠得极近这景象没来由的教她胸口发闷,一种难以解释的陌生情绪从心底浮现。 “什么嘛,好心把他卖入男圈,居然还要报复我明人不作暗事,对我不满的话,打一开始便说清楚不就得了?何必摆我一道?她闷闷地自言自语。“天杀的混帐东西” 第十章 “上衡,你现下是在打什么主意?”薛降霞一派优闲地坐在大厅里喝茶,一双含怨的眸子直睐向宫上衡。“都已经过了多久,眼看元旦都快到了,你还不把她赶出去,也不着手准备我们的婚事,难不成你打算悔婚?” 爆上衡站在大厅门口,盯着逐渐飘落的雪,自始自终不发一语。 “你别告诉我你舍不得。”她冷哼一声。“宫上衡,你别忘了,是我爹把你从那种地方给救出来的,是我爹教你习武练身、经营生意,为的就是将你留在‘隆兴’,你可千万别忘恩负义,辜负了我们的恩情。” “我没有忘。”他闷闷地回了一声。 他自然是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 “没忘最好,那你是不是该要赶紧把事情作个了结?”她搁下茶杯,一脸嫌恶地道。“我都来这儿几天了,却始终没见你有什么行动。” “再给我一点时间。”让他把一切好好地想清楚。 他很满意现阶段的生活,甚至已经忘了和她之间的婚约,倘若可以,他并不想娶她为妻,但是却又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种两难的境地,和他当初所想的截然不同。 “我给你时间,那谁给我时间?”薛降霞不悦地拍桌,水眸四处探看着。她又恼怒地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理这宅子的、怎么不见半个人来伺候我?伺候我更衣沐浴的那个丫环?” “她是珍儿的陪嫁女婢,自然是伺候珍儿去了。”一他回身对上她,不知道为何觉得她十分丑陋。 珍儿就算有千百个不是,但至少她不会亏待下人,亦不曾见她对下人颐指气使,更未听她嫌弃过没有下人的宅子,就算是为了一百两,她仍旧会乖乖地坐在亭子里等他回来 他突然微笑了,一想起她贪财的模样,不知为何便觉得她真是好可爱。 “宫上衡,我正气着呢,你在笑什么?”薛降霞不知何时晃到他的面前。 “我笑了吗?”他反问。 一想起珍儿那视财如命的模样,要他如何不笑? “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她不悦地瞪着他。“这七年来,我不曾见你这般笑过,你到底是怎么了?遇见什么可以引你发笑的事吗?难道是因为她,那一个让你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的那个女人?” 爆上衡只是瞅着她,始终没有回答。 或许吧,或许打一开始他想回长安就是别有用心,并不是真的想报复说不准他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才回京城的,要不然他进行的报复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你倒是说啊!”薛降霞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是又如何?”他不悦地拽住她的手。 “你” “咳咳,这儿是大厅,可别把这儿当成是自个儿的房间了。” 路经大厅穿廊的毕纳珍瞧两人亲密的举止,稍稍轻咳了一声,话落便又逞自离开。 “珍儿,这是什么天气,你穿的是什么衣裳!”宫上衡瞪大眼瞧着她一身薄纱的衣裳,还有那一脸特意打扮过的艳丽“你管得着吗?”她回身冷哼一声。“待会儿毕府的下人会到宅子里运我的东西回府,你好生招呼着,顺便把我的嫁妆一并还给我,别让我放日还得跑一趟,浪费我的时间。” 哼,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她可是毕府三千金哩,他居然敢如此冷落她?就算他恨她,直说不就得了,何必转弯抹角地花用她的嫁妆,现下还忙着伺候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要她怎么受得了? 再待下去,她铁定会气血逆冲而死。 “珍儿!” 爆上衡想要将她留住,却让薛降霞给紧紧抓住。 “别唤得那么亲热,我跟你没那么熟!”瞧他被薛降霞抓住,她脸上的表情更冷了。“被你花掉的一部分嫁妆,就当是弥补当年的错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你赶紧把休书送到毕府吧!” 混帐东西,两个人靠得那般近作啥?为何不干脆把她吃掉算了? 哗,她管他到底想怎么做,横竖她给了他机会解释,是他自个儿不同她说清楚的,她当然没有那种脸再待下去。况且,就算他没意思要她离开,她也无法接受两女共事一夫! 要她和人共事一夫,她还不如成全他们。 “珍儿!”见她快步跑开,他不禁扯开喉咙大喊着。 “她都自愿走了,这岂不是更省事?”薛降霞微恼地缠住他。“我听说毕府千金出嫁的陪嫁品相当惊人,你可千万不能还她,知道吗?” 爆上衡怒瞪着她,使劲地将她推开,立即飞奔而去。 珍儿的贪婪曾令他恨之人骨,但是至少她的贪婪不至于太过荒唐,而眼前的薛降霞却让他完全无法忍受。 不管他是不是会被赶出隆兴,不管他到底会不会变得一无所有,他终究还是不想让她离开。以往是他年少又无长才,但是七年过去了,他不再是当年的他,只要远观便能满足。 “珍儿,今儿个的气候极冷,你穿这样”见毕纳珍闯进铺子里,在里头看帐本的毕来银不由得傻眼了。“不冷吗?” 她光是用瞧的,便觉得连骨头都冻酸了。 必为了招揽生意嘛,怎么会冻?”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自个儿是在试探宫上衡“天候好得很。” 冻死她了,一路上从宅子快步跑来,一步都不敢多作停留,就怕自个儿会被冻死在路上。气死她了,那家伙果真没有跟上来,罢了,横竖这婚事就是这样,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有银两伴她过一生就好了。 “跟妹婿吵嘴了?是不是你又得理不饶人了?”毕来银轻笑着,替她披上一件皮裘,却见她不悦地甩开。 “谁跟他吵嘴?我才不是得理不饶人,是他自个儿”叹了一口气,她便又往外走。“不说了,我要招揽客人了。” “今儿个的雪下成这样,你以为会有多少人有雅兴上街?” 毕纳珍望着空无一人的大街,瞧着像要把大街淹没的大雪,不由得疲惫地走回铺子里,无精打采地坐在暖榻上头。 “发生什么事了,同我说嘛。” 毕纳珍睨了她一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原本以为说完之后心情会比较好,谁知愈说愈闷。 “原来是这样啊。”毕来银点了点头。“这世间的缘分,有时可真是吓人哪,真没想到当初是你把他卖人男圈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保护不了他,你也不能这么做的,他会恨你是再正常不过了。” 男圈和男馆可是不同的,倘若把他卖人男馆,可能还好一点,岂知她竟把他卖人男圈自个儿的糊涂帐,谁也不能帮她还。 “谁要他长得那般漂亮。”她扁起嘴。 “你该把他卖人男馆,要不然就是直接把他带到我那儿。” “你那儿!”她低叫。 “我在同你开玩笑,你犯得着这般认真吗?”毕来银轻易地找着了她眼中的独占欲,不禁笑得益发开心。 “哼,你没瞧见他对那女人唯命是从的模样,我都快吐血了拜托,他要听她的话,倒不如听我的,我就不觉得那个女人比得上我,比脸蛋、比身材。比家世,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比得上我,信不信她惹怒我,我会想办法将整个‘隆兴’给连根拔除?” 虽说宫上衡对她唯唯诺诺的姿态,教她看了极度厌恶,但那女人本身的气焰如此嚣张,更是教她不舒坦到了极点。 “何必管那个女人?依我看来,宫上衡应该是把整个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才是。” “二姐,你说这话,好似我是在嫉妒那个女人。”她可不同意她这种说法。“况且,我才不在乎他的心到底是不是在我身上,因为我已经要他把休书送到毕府了,最好以后都别再见面。” 免得老是惹得她心烦。 “当真如此?”毕来银笑得极为奸诈。“三妹,你可要想清楚,要找到一个对你百依百顺,而且又能把你气得如此想不可遏的男人不多。” 闻言,毕纳珍久久不语。 她没有笨到那种地步,也做得在二姐面前装糊涂。他是个很贪心的人,贪取的东西更不是银两,自然也包括人尤其当她认为那是属于她的东西时,她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他不理地的那几天,其实她也想了很多事情。 当年那件事,她承认自己有错,所以她对他自然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他对她的报复,她可以勉为其难地强迫自己别介意。 而且他待她极好,从他照顾她的那几天,她就看出来了, 尤其他又愿意为她付一帖五百文钱的葯倘若是她.说不准她根本就不愿意花费那些银两,但他却肯,他对她的好由此可见。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珍儿!” 如雷般的声响,让陷入沉思中的她猛然惊醒,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竟是气喘吁吁的他。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要跟我吵架吗?”混帐东西,没瞧见她在想事情吗?突然间喊得那么大声,是想把她给吓死不成? “你来做什么,而你身后那个女人也跟着来做什么?” 哗,她原本还在想他会不会跟来。他跟来了,她是有那么一点开心,不过他后头的那个累赘是来做什么的? “大小姐。”宫上衡一回头才发现薛降霞跟在他身后。 “哼,不怎么样嘛,不过是一家破店。”薛降霞不客气地环视四周。“看来这家铺子是靠色相在挣银子的,既然有这般姣好的面容,为何不干脆到勾栏院去营生算了?” “啊,这一点可就不劳这位姑娘费心了,毕府的生意之多,不是姑娘所能猜想得到。如你所言,这京城之地的酒楼、茶馆,甚至是勾栏院和男馆都是由奴家所经营。”毕来银微微欠身,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的美颜教人转不开视线。“但若是依姑娘的长相与身段,怕是连奴家所经营的勾栏院都进不去哩。” “你!本小姐是洛阳薛府千金,你说起话来居然这般不客气!” “洛阳薛府?”毕来银掩嘴笑着,凑到毕纳珍的耳边。“三妹,你可曾听过洛阳薛府?” “没听过,那种家世产业也敢放在嘴上说,这股勇气是我望尘莫及的。”毕纳珍冷晒道。“不过,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不只是在京城,只要在咱们北部地方,没有人不知道毕府是京城第一首富,富可敌国,有时连皇帝老子都得同咱们毕府借银两的,洛阳薛府算是哪根葱啊?” 呸,她是什么东西啊? “宫上衡,你竟然由着他们欺负我!”薛降霞拉着他好半晌,却等不到他替她出气。她不禁抬眼,却见他捂嘴忍住笑意。“你!我要回去跟我爹说,你别想要继续当我爹的左右手,更甭想成为我薛府的女婿,那座宅子你也甭回去了,隆兴在京城里的生意你都甭管了!” “呸,你以为谁希罕?”毕纳珍岂能让她对他如此不客气? “你以为他是你的人吗?我告诉你,别想要同本大小姐抢人,我同他之间的孽缘在你之前,你凭什么对他颐指气使!” “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滚?”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你知道同洛阳薛府为敌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话落,她转身便走。 “我等着。”她冷哼一声,压根儿不把她看在眼里。 尾声明媒正娶的娘子 突然间,整间铺子安静无声,毕来银笑了笑,掀开帘子跑到铺子后边,而毕纳珍只是坐在暖榻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瞪什么瞪,以为你的眼睛很大吗?”她没好气地道。 如果有话要说,直说不就得了?一直拿眼睛睐着她,瞧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他苦笑着“我现下是一无所有了,看来我是该给写一份休书了。” 他不想休掉珍儿,但是一旦他拂逆了薛降霞,定是会落得一无所有,可若不拒绝她,珍儿亦不会容忍与她两女共事一夫不管是怎样的选择,到最后他还是得失去她。 可天晓得他是多么不舍 “你想休掉我?” 她有没有听错?她是不是方才没把话给说清楚? “你不是要我写一份休书吗?”他反问。 “你猪啊你,我叫你去死,你要不要去死?”她怒斥着,没想到替他出了一口气的结果,竟然是休妻。“离开隆兴又如何?你好手好脚的,又饿不死,你别同我说你是在意这种无聊的事!” 贪心归贪心,她的眼里可没有贫富之分,她瞧不起的是那些明明有能力干活却又不事生产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挑眉。 难道说她对了,她方才说他是她的人他该感到大丈夫的志气被她糟蹋掉了,但听她这么说,他却又窝囊得觉得开心。 “或许从前我曾经把你给卖进了男圈,但是我同你保证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卖掉了。”她微微合下眼,略带愧疚地道:“就算要卖,也不可能再卖那么低廉的价钱。”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差劲的一次买卖。 “嘎?”她前头说得挺教他心动的,怎么后头却“你该不会又打算把我卖进男圈了吧?” “怎么可能!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人,怎么可能把你卖人男圈!自然是把你卖人毕府!“这可是她的两全其美之计。 “毕府?”这不是一样? “而且是用前所未有的高价将你卖进毕府。”要她花这一笔费用可是,如二姐所说,这么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怕是难再找到第二个了。“就用我来抵你,本大小姐的身价配得上你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用你的身价买我?”他一愣,感觉这像极了男馆里的买卖。“照你这种说法,你岂不是成了我的主子?” “可不是?”她叹了口气。 “我这辈子可还没花过这么多银两买个奴才呢,倘若你不是我夫君,还没这个价值。” 爆上衡状起隆眸睐了她半晌。“换而言之,你只不过是希冀我能随你回毕府罢了。” 毕纳珍的娇颜一红、瞪大眼,赶忙否认:“哗,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在实现我七年前没做到的承诺罢了,而且看你还能帮我的忙,你可别自个儿在那里自抬身价。”才不是这样哩要不然是怎样? 呜呜,他非得把话说得这么白,让她下不了台吗? “你的意思是说,往后我不用再白白花上一百两了。”他不睬她,迳自说着。 “你到底懂了我的意思没有?” “我懂,你是说,往后即使咱们要亲热,你也不能同我勒索一百两,只要我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话落,他如饿虎般住她身上扑去,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不是,你别胡说!”感觉他的手不安分地爬上她的腰肢,她忙用纤指拧了他一下。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狗奴才!” 爆上衡突地抬眼,笑得极美。“我突然想通一件事了。 “嘎?”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要不然怎么老是答非所问?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尽管我不是隆兴的掌柜,但光是有你的嫁妆,就够我吃上三辈子了,我根本不需要卖掉自己啊!”是啊,他在耍笨吗?怎么到这当头才想通此事? “你敢!那是我的耶!”她失声吼着。 就知道他这个人心怀不轨,果真把念头打到她的嫁妆上头去了。 “你都愿意以己身买我了,那么一点嫁妆对你又算什么?”他反问,含情脉脉地睐着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