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舞》 女人和鞋子 正午时分,蔚卿舞小姐,也就是人人口中的cindy,正坐在闻名的“第五大街”精品店内,凝神屏息地思考着从古到今最为神秘的一个问题:女人和鞋子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她的眼前,摆着一双精致的蓝色高跟鞋,银色纤细的鞋跟高贵地托起薄薄的鞋面,银蓝色的皮质缎带交错地搭配成精致的鞋面,上面还嵌着一撮茸茸的蓝色兔子毛。优雅、高贵、慵懒、娇媚,这双鞋就是这样吸引人呢!只是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标签上写着“五千元”的价格。 蔚卿舞用最迷人的方式皱起她细致的眉毛,红唇微启,一声犹豫的呻吟幽幽地飘出来。其实,以她的工资,买这种奢侈的衣着鞋子也并没有问题。然而,这是她这个月买的第三双鞋子了。难道说要让她新买的那两双鞋子,还没有展现同样优雅、高贵、慵懒、娇媚的风姿,便退出历史舞台?她对于漂亮的鞋子有着所有女人共有的偏执和疯狂!好吧,稍稍更多一点!她无奈地妥协。 正如她的工作伙伴,jack一帮人的说法,他们从来没有在一个女强人身上发现如此多的女人特质。这话,她是绝对不同意的。虽然从大学到硕士,再到工作,能够学下她选的学科来的女生,屈指可数,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该和其他女人有任何不同!她的确算是个女强人,但是你瞧,她必须先是一个女人,才能当个女强人,不是吗?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轻咬嘴唇,坚定地站起身来,高昂着脖颈,如同女皇般对身边笑容已经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石化的店员宣布:“帮我包起来。”以此来结束这揪心的矛盾。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她拉开皮包,翻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人名,秀眉又皱了起来。 “星期天找我做什么?”卿舞的声线很像撒娇似的微嗔,即使很肃穆的时候,这样的声音也根本体现不出主人不耐的心情。 “cindy,有麻烦!我看你还是赶紧来一下!”jack在电话那头说,口气中的不安让卿舞仿佛看到他在电话那头苦揪的脸部表情。 “是核电站出了什么问题吗?” “算是吧” jack的话没有说完,卿舞便霍地抓过沙发上的外套,不顾形象地穿着三寸高跟鞋忙不迭地就往店门口跑去。身后的店员刚处理完付款的细节,一手拿着她的信用卡,一手提着包装好的鞋子,呆愣地看着刚才那位娇小斑贵的客人,如此一溜烟地消失在店门口,口中还喃喃地说着:“小姐你的鞋子” 也不知道卿舞是不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总之在店门前十米开外,她突然急刹车,转身跑回精品店,掠过店员手中的东西,又再次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 蔚卿舞,任职于世界最大的电力公司衡阳电力能源跨国集团。而拥有电子工程师与核能工程师双硕士学历的她,毕业于斯坦福,二十六岁就成为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核电站设计负责人。 不被期待的重逢 一辆火红色的跑车飙进停车位,卿舞急急忙忙地冲出车子,脚下的高跟鞋在公司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嗒嗒”地敲出声响,回响在周末寂静的一楼大厅。搭电梯到了第七层设计总部,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jack面前。 “出出什么事了?”她当机立断地向办公室内走去,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命令“去把图纸拿来。”这个时候的蔚卿舞,精致的五官和妩媚的神韵一瞬间凝聚成肃穆,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谁说女人敛声屏气的时候不够美丽呢? “不是核电站”jack在身后小声解释。 霍然回头,卿舞眯起双眼“嗯?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核电站出问题了吗?” “我的话没有说完。”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卿舞不耐烦地抱着双臂询问。尽管卿舞的职业会让一大堆人跌碎眼镜,但她的确有一点是真真确确符合工程师性格的,那就是她超级没有耐性。 jack看到她不耐的神情,简单地呈上一个文件夹“上面准备在明天发布的消息,为此次核电站的设计计划另外加了一个设计总监,听说是从纽约总部调过来的内部人员。” “另外一个设计总监?”卿舞狐疑地翻开文件夹,一边迅速地思考,为什么总公司要在这个时候另外加一个设计总监呢?这样,这位新人的职务岂不是和自己的矛盾了吗?两个总监,多的只有意见不和而已连她这个不善于分配人员流动的人都明白。总公司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cindy,公司想要提拔你的意思早在让你担任这项任务的时候就很明显了。虽然总裁并没有说要升你做设计部的经理,但是如果你这次任务做得漂亮的话,其他董事局的人对于你的升迁也无话可说了。可是,突然又派来一个程咬金,不会是想让他跟你竞争经理这个职务吧?”jack仔细分析着说。 卿舞抬起纤嫩小手,挺直背部优雅地坐下,认真地翻开档案。薄薄的一张纸,一半还被公式化的介绍占去,剩下能够让她了解这位“新人”的只有几句话。 “仲文轩,二十七岁,担任总公司财务部总经理三年” “这么说,他在二十四岁就担任经理了?而且是个财务经理”jack不解地嘟囔“这么年轻的青年才俊,我怎么到了现在才知道?财务经理,职权不小啊!”“哼!”卿舞将档案合起“总公司这是怎么了?分配给他这么重要的职务,竟然连他的起码学历都不介绍一下?再说,一个管金融的,跑到我们工程设计总部做什么?难道是来缩减我们内部流动基金的?”她重新站起来,仔细地整理好身上裙装的皱褶,才微笑地对jack说“管他是来干什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设计部经理的位子让他拿去,我也不怎么在乎。再说,他已经是一个经理了,我看他对于我的职位不会有太大的威胁。说不定,是总公司不放心我们这里的财务问题,专门让他来看着我们的呢?” “是吗?我们部门在公司内一向有着节俭的名声” “即使这样,明天他来也要好生伺候,最不能得罪的一是小人,二就是管账的人。至于其他的,把他晾在一边就可以了,我看他也不搞懂我们都在做些什么的。”把文件夹还给jack,她对自己的境况倒是毫不担心“我走啦!拜拜!”她收起公事上的严肃谨慎,甜蜜地朝他一笑,又点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出办公室,进入电梯“明天见啦!”她朝电梯门口的jack热情地摇摇手,门在她面前闭合。 愣在门口的jack,直到门都关上良久,才无奈地甩甩头。这样率性又娇媚的女孩,本就不多见,夹杂在一大堆不修边幅的工程师内更是突兀。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尽管是个十足的女人,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领导力。记得她刚刚来公司的时候,经理为他们介绍,阳刚十足的设计部内只能听得见眼睛碎裂的声音。连他当时都尽量不让她做重要部分的设计,害怕自己到头来还是要重做一遍。然而两年前一起设计事故,她在惶惶的人群中踩着三寸高跟鞋走出来,冷静地分析几个可能的结果,然后挥舞着柔嫩的双手指挥着这堆大男人,有条不紊地解决了整个事件。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看是对她另眼相看? 电梯缓慢地下降,卿舞轻咬下唇,一手看着镜子忙碌地在头上整理被吹乱的发丝,一手扯扯身上的外套。然而,她秀丽的眉毛却始终没有散开。 虽然她和总公司的人混得不是很熟,可是和衡阳的董事长却是有几面之缘。脑海中回想起董事长那张沧桑又精明的老脸,她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葯?试问,一个整天和金融打交道的人到了核电站的设计中心能够干什么?一个核电站的设计何其重要,何必再派一个人来搅局? 摇摇头,卿舞挥去脑海中的疑惑,不愿意为这个明媚的周末染上阴影。 只是仲文轩听起来怎么挺熟悉的? 仲文轩?她曾经认识过一个男孩,似乎也叫做仲文轩。 电梯“丁冬”一声停在大楼第一层,卿舞收敛思绪,迈出电梯门。不要想啦!就如她自己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定可以应付! 穗和高中的门口,突兀地停着一辆深蓝色奔驰跑车。 仲文轩坐在车内,望着校园内的教室、绿色的草坪、摇曳的樱花树,不由得微笑。已经近十年了啊! 他叹气,锁上车子,在校园内随意踱步。他回来了! 在纽约待了那么久,回到国内一下飞机,满机场的人都在说中文,这样的热闹让他感到有些疏离,却又给他一种浅淡的喜悦。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文轩摘下墨镜,凝望着熟悉的那片篮球场地,竟然又心潮澎湃起来。一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文轩的脑海中,很秀气的眉毛,修理得细细弯弯的;很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丰嫩的嘴唇,粉红的不加化妆品的自然颜色,却是那么吸引人。仅仅是十七岁的年纪,那个女孩就已经有了妩媚的神韵,只是眉宇间总是凝结着愁绪,不太说话,让人渐渐疏远。 可是仔细观察,她眼波流转,灵动的眼瞳明眸善睐,多少智慧藏之其中?这样一个灵慧的女孩子,连自认无所牵挂的他,仅仅见过她一面也动心了。心动的时候,他也只不过十八岁而已。 天已经晚了很多,晚霞在天边浮动,红红的颜色带着浓烈的橘色。 那个女孩叫做蔚卿舞,很美的名字,很美的人!知道她为父亲工作纯属偶然,他自己也惊讶能够在多年后还认得出她的面貌。于是,他主动跟父亲提起到这里当设计总监的要求,说不想荒废研究所里拿到工程硕士学位,其实最主要目的是想看看她。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么倔强、疏远?她是不是早忘记自己了?不过,想起来,她的初吻是给了他吧? 仲文轩脸上露出久违的痞子笑容。 蔚卿舞,明天见! 初升的太阳明艳地照亮卿舞的卧室,阳光拂过床头的一圈相框,在玻璃的表面上停留。那些照片中记载了卿舞靓丽的倩影。然而,却独独有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生似乎是高中生的年纪,披散着半长不短的清汤挂面,一张干净的脸上有着十足的别扭。 朦胧的一声呻吟从半醒的卿舞口中飘了出来。卿舞看见刚上高中的自己,面对一圈女同学嘲笑的脸孔蓦然间,她的眼前又出现一个男子,深蓝色的牛仔衫、水洗牛仔裤,他背对着自己走在温暖的阳光中,只听得到悠扬的口哨声音 “铃”霍地坐起身来,卿舞抓起闹钟,非得靠近到一寸处才能够看得清楚时间。 八点五分!她抱怨着下床,怎么做那么奇怪的梦? 于是,繁忙的一天,始于卫生间内洗澡水哗啦的声音、化妆盒碰撞的声音、着装琐碎的声音。再从里面出来的卿舞,一身漂亮妩媚的女性西服,合适的剪裁轻巧地勾勒出她美丽的身体线条,但却不失典雅。在镜子面前摆弄好头发,确定自己的样子完美之后,她踩上一双高跟鞋,纤细的高跟鞋托高她美好的小腿,呈现出最完美的曲线。最后,她自信十足地走出了自己的公寓。 今天她可不能马虎,不光是因为工作,更是因为她要接见那个新来乍到的学金融的家伙。 九点钟准时跨进自己的办公室,她放下手提包,打了一个电话给她的秘书“那个新来的设计总监到了吗?” “还没有。”秘书平板地回答。 “好。”她很满意地说。他还没有来,足够她用一些时间做个心理建设。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打扮光鲜的卿舞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来回敲打着手中的铅笔,无聊地看着头顶的钟表。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九点钟,这个总监也真够大牌,第一天上班竟然就迟到? 一早上的斗志昂扬马上偃旗息鼓,卿舞终于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等待。走出办公室,她准备从秘书那里拿来这个月的能源表,却意外地愣在办公室门口。 本来应该忙碌不已的设计部人员像是开茶会般地绕着会议桌坐开,中间坐着的那个人 人群中一阵笑声传来,卿舞只觉得自己彻底被背叛了!喷着怒火的双眸狠狠地盯着中间的那位不速之客。 丝毫不遵守公司行政人员的着装要求,这个新来乍到的设计总监竟然穿着米黄色的休闲服,黑色运动性皮靴,大摇大摆地坐在她平常发号施令的座位上和众位设计师开怀畅谈。而昨天还惶惶不安警告她的jack此时正和他勾肩搭背地谈论着市中心路段上的某家酒吧。 卿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侧影。倘若不是她和他立场对立,她简直要用非常专业的女性目光来赞赏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整个脸庞,可是仅仅从那修剪整齐的黝黑头发、狭长深邃的眼眸、稍稍带着孤高神情的优雅的下巴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然而,此时此刻,他脸上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上司和下属之间的隔阂,倘若不是她这样从一旁观察,恐怕也会觉得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他倒是挺会收买人心!尽管她一句话还没有跟他说,卿舞已经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仲文轩。 轻轻一咳,众人这才回头看到她。而卿舞也已经收去自己脸上的刻薄表情,笑脸迎人“仲先生是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jack,对卿舞了解惊人的他早就看出她笑脸下藏着的怒火,赶紧讨好似地笑笑“小舞!仲先生已经到了。” “怎么没有通知我呢?”她的声音很愉快。 “是我不让他们打搅你的。” 仲文轩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笑意,温柔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眼前火焰般的女子身上“卿舞你好吗?” 蔚卿舞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闪神的人,然而仔细看上去,眼前的这副英挺的面容竟然叫她愣住了。她见过他的!可是在哪里呢?她脑海中无数的影像急速地闪过,可是他的面容仿佛深刻地嵌在记忆的最深层,那么熟悉,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着她眸子中倏地震动,然后又是一片茫然,仲文轩知道她并没有想起他的面孔。深邃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他的嘴唇紧紧抿起,却又松开。 “还记得高中时候作弊的事情吗?”调侃的声音略略低沉,有着男人的内敛,又夹杂了难以察觉的温柔。 卿舞蓦然抬起头来,双眼闪烁着难以置信,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卓尔不凡的男子。 他竟然是她的初恋! 作弊事件 要说卿舞火焰般的性格,认识她的男性通常都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她的职业,哪怕是她娇小的体格,也很难以想象她的身体内储存了如此热烈的能量。但是认识她更早的人也许会告诉你,卿舞曾经是一个近乎自闭的女孩子。 卿舞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度过的。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中长大的她,从小就对事情的看法有些极端,而且讨厌和别人接触。在小学的时候,她的老师就曾经接触过她的家长,含蓄地建议她跟心理医生沟通。可惜,这样婉转的暗示在她父母的争吵声中不久就被忘记了。于是,卿舞封闭的生活方式让她更加拒绝与人接触。与最低分数线擦边而过的卿舞考上了全市最烂的穗和高中。因为她从小就没有在学习上有过优秀的表现,所以对于只脑萍上这样一所破烂的学校,卿舞的父母也没有责备她。也许,卿舞不屑地没有表露出自己早熟的心志,那个时候她的父母正在办理出国手续,根本没有工夫顾及到不讨人喜欢的她。 十七八岁正是逐渐认知自我的年龄,然而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是最残忍的。卿舞我行我素的性格很快在同学中传开,她的不同造成她的不合群,班上的女同学并不喜欢她。而她也不喜欢成群结党的女孩子行径,似乎也在故意痹篇她们。又或许,在她封闭的世界中,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高三毕业模拟考试的时候有了改变 五月温和风夹杂着春夏的花香沁进心扉,卿舞独自一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早上的空气,仍然是有些凉。 母亲也终于决定搬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完成高中学业。 想起早上母亲在自己卧室内泪水长流,与她哭诉父亲的薄幸,独自一人去了英国,抛下妻女。而她刚刚接到一份来自于美国的工作,这样好的机会母亲怎么甘心放弃? 卿舞面对愧疚和急切的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清冷地看着她。半晌,她点点头“你走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母亲脸上倏地放松。尽管她并不是父母爱的女儿,但是至少他们对她要有负责的心肠。她还能够强求什么呢?不吵不嚷,放自己父母自由,也让自己心安理得地过自己的生活。 转眼间,学校要到了。清晨雾气中,不少身着绿色校服的同学陆续进入校门。身后,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 “前面那个,不是蔚卿舞吗?” “是呀!就她一个人上学,真孤单!” “她这个人这么不合群,看上去也真不讨人喜欢。” “你这么说,是因为她比你漂亮吧?”嗤笑的声音隐约传出。 “漂亮是漂亮,可是你们不觉得她的眼睛长得很狐媚,像是狐狸精吗?” “是呀!别看她平日总是不说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尖酸刻薄的话语轻轻地飘进卿舞的耳朵。她轻轻地皱起眉头,不懂那些女生怎么会这么闲情逸致,而她甚至从来没有跟她们说过话。难道说,一个人脸蛋的好坏也是这个人的罪过?皱皱眉头,她尝试压抑心中萌发的讥笑,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校舍。 斑考就要来了吧?虽然她的成绩一向不怎么样,但是她也该开始复习一下了。 举国闻名的黑色七月即将来临。正是高三学生焦头烂额的时段,卿舞却丝毫没有为考试而担心。尽管她的成绩并不出色,可是不熟知她的人并不知道她的接受能力很强。通常别人要一个月才能弄懂的东西,她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烂熟于心。所以,只要是稍稍一看书,她就能够保持一般的水平。因为她的父母远在国外,对她的成绩并不上心,所以她并不看重这些,混个中游就满足了。 历届高三的学生高考之前至少参加过三次模拟考试。卿舞的年级也不例外,例外的只是地点。由于高中部装修,教室不够用,所以学校特别跟离穗合高中只有一街之隔的t市大学借了一个教室,和t大一年级的学生一起考试。考试当天,卿舞被分到大一级高数班的最后一排。进入教室,她才意识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境况。 她眼前的两个男孩子,十八岁竟然有着一米八五的个头,庞大的身材本来就在窄小的桌椅中显得拥挤,更何况她还要夹在他们中间? 最右边的男孩,凌乱的头发下剑眉一挑,眸子中揶揄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进来坐吧。”他很慵懒地挪开一只脚,修长的腿占满了两排桌椅中间不宽敞的走道。 卿舞默不作声地挤进他挪开的那点空隙,臃肿的书包擦过他的胸膛,很艰难地挤进两个男孩中间的座位。拿下书包,她做下开始为考试做准备。 “紧张吗?”还是那个男孩问她“你的铅笔掉了。”他塞给她掉落的铅笔。 惊讶他会主动与她谈话,卿舞不同寻常地回答了:“还好。” 卿舞并不是会被容貌过分吸引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少年桀骜不驯的样子意外地引人注目。卿舞见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黑色t恤衫、深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他的衣着并没有刻意显示自己的身材,可是布料很忠实地勾勒出少年精瘦修长的身躯。 “喜欢你看到的吗?”男孩忍俊不禁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的女孩,口气揶揄。她毫无顾忌地将他从头到尾地打量一番,这样大方的女孩子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还好。”还是那两个字,卿舞点点头。她该感到脸红吗?这应该是平常女孩的反应对不对?可是她并没有感到害羞,只是对眼前这个颇为潇洒的男孩升起罕见的好奇。 叛逆的十八岁男孩比比皆是,可是眼前的这个,动作毫不夸张,言语也并不狂妄,但是她就是觉得在一堆同样的男孩中,他,哪怕就是最放松地坐着,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和少年阳刚孤傲的表情如同兴奋剂一般能够让所有人的眼光凝注在他的身上。 “我叫仲文轩,你叫”他瞟了一眼她的书本“你叫蔚卿舞?卿舞为卿舞?很诗意啊!”“谢谢。我倒没有觉得好。”卿舞实事求是地说。 文轩微笑,不觉喜欢起眼前这个直率的女孩“你是对面高中的学生,对吗?” “是的。”卿舞敷衍地回答。 在他面前,很少有女孩子这样彻底忽略他。于是,文轩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她来。她有着非常白皙的皮肤,细致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在垂下眼睛的时候像是蝴蝶掀动的翅膀,很优雅又翩然。如果只是这样看上去,她给人的印象应该是个羞涩的美丽少女。可是,当她抬起眼睛来,里面的清冷带着一丝嘲讽,显示着不为人知的偏激和早熟。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她这样独特的性格? 铃声清脆地响起,老师带着试卷走进教室。另外一个监考的老师已经开始发放卷子。 文轩偏头瞥了一眼卿舞面无表情的脸庞,轻轻地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作过弊吗?” “呃?”她听闻他的话愕然出声“你”“安静!”监考老师将试卷发给每个同学“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你们可以开始了。” 卿舞犹豫地瞥了文轩一眼,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的话。然而监考老师已经走到跟前,她只能噤声,低下头开始答题。 时钟在前面的墙壁上“滴答”地响着,卿舞凝神地答题,一边答题一边诧异着身边他的动静。十分钟转眼而过,他却丝毫没有动笔的打算。 趁着监考老师回头的机会,她抬起头来,看见他一脸无所谓,手里转着一支笔,望着窗外远处的景色。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凝视,他回过头来,很痞子地对她咧嘴一笑“干吗?” “你不用答题吗?”卿舞压低声音地问,但还是招来监考老师的一眼,立即又低下头去。 “你肯帮我吗?”他偷偷地塞过来一张小纸条“传给你左边的男孩。” 卿舞大概是太过惊讶了,所以手里拿着那张纸条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所谓的“帮忙”到底为何。虽然她从来都不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可是作弊这种事情,尤其是这么大胆地在两个监考老师眼皮底下传纸条,卿舞还是从来没有试过。 帮他?还是不帮他? 她再瞥过去,他脸上丝毫没有请求的表情,反而嬉笑地瞅着她,倒好像是在欣赏她窘迫慌张的神情。 如果被抓住的话,校长大概又要把母亲请进办公室了吧?想起母亲无奈的神情,仿佛自己拖累了她的一生,卿舞心里突然狠狠地痛起来。 对不起了! 她已经做出决定,很小动作地将那张纸条撕掉,扔进书桌。撕完了“罪证”卿舞竟然头一次感到自己仿佛欠了谁什么似的,再次低下头,她没有理会旁边传来的目光。 他是不是讨厌自己了?唉!不知为何,卿舞在心里深深地一叹。 卿舞可以发誓,这次考试是她所经历过的最诡异的一次了。监考老师由于他俩在考试开始的动作,似乎格外照顾地在她周围逛来逛去。而身边的文轩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监考老师对他咬牙切齿的表情,依然没事般地直挺挺地坐着,眼神凝视着远处的海洋,一只手悠闲地转着笔,任那支普通的圆珠笔在他修长男性化的手指中穿梭摇晃。 考试结束的钟声大作,卿舞将试卷传上去,仿佛卸下千斤重量一般地瘫坐下来。再偏头一看,他的座位已经空了,大概是去走廊上休息一下,准备下一场考试吧? 卿舞没有发现自己正咬着下唇,盯着桌子上他的那支圆珠笔。半晌,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她站起来,走出教室。 他就站在不远处,和坐她左边的男孩正在聊天,一边不断地招呼那些向他招手的同学,似乎没有被紧张的考试气氛而影响。他的悠闲和洒脱成为校园中一道鲜亮的身形,让不少擦身而过的女孩都回首凝望,然后回过头来,脸上的红润泄露她们少女的情窦初开。而不少竟然是卿舞高中的女生,口中却熟稔地叫着他的名字。蔚卿舞这才知道,原来他在两所学校中竟然同样地出名。然而自己平日无心听女生之间的八卦,所以对他一无所知。 慢慢地走上前,她踌躇的步伐泄露了犹豫的心情。然而,等到她站在他面前了,却坚定不移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依然一脸揶揄的表情,她轻声说:“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文轩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白皙的脸上有些闪烁不定。他对好友宋博弈一点头,他便马上知趣地离开。 “想说什么?”他问。 卿舞早就做好了他讨厌她的准备,所以也没有必要讨好他什么。她轻轻地咬着下唇,眼神无波地仰视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孩。 “刚才作弊的事情,很对不起。”她很谨慎入微地压低嗓音。 “没关系。”文轩并不生气,却故意少言,显得他很介怀,其实是想看她的反应。她是来道歉的吗? “但是,我下堂考试也不会帮你作弊。”她的声音依然很低,但是嗓音中丝毫没有女生的矫揉造作,也没有他以为的愧疚。她没有拿学校的教条告诉他作弊是错误的,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听,所以她就很干脆地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所以你不要再让我帮你传纸条了。” 文轩一向有性格的面孔头一次有了不确定的表情。再仔细打量她的面庞,冷静坚定的表情绝对不是伪装起来的。很快,他的剑眉挑起,眼眸中流露出赞赏,薄唇不禁上扬。 “噢?我知道了。”他简短地回答。 他这般痛快,语气也不似生气,卿舞终于直视他,发觉他的脸庞在阳光中突然温和起来,掩去了少年的棱角,他的笑容其实很温柔。 “你并不生气?”她诧异地询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不帮我,我也不会为难你。而且我也应该向你道歉,没有事前经过你的同意,就塞给你那张纸条。”他的嗓音透着豁达和愉快,丝毫没有被拒绝之后的气急败坏。 是不是他已经为下次考试作了准备?卿舞狐疑着,却愕然地在他的触碰下僵直。 他伸手在她柔软乌黑的头发中揉揉,笑容变得更加亲切“我很喜欢你这种坦率而且有原则的性格。” 铃声再次响起,同学陆续走进教室,开始进行下一堂考试,文轩也走了进去。看着他的背影,卿舞的眼神忽地一闪。闭上眼睛,她能够听见风在耳边的嗡鸣,淡淡的微笑绽开在她的唇角。 坐回原位,监考老师再一次叮嘱考试的一些条例,然后发下卷子。 卿舞不由自主地暗自观察着旁边的文轩。果然,卷子刚发下来,他就已经开始动笔,而她也微微一笑,却突然想到,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关心别人的事情了? 笑容还没有收起,她再次愕然了。 静静的教室里,同学们开始奋笔疾书,只有文轩一个人突兀地站了起来。 他要干什么? 在她,也在其他同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文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一张空白的卷子交给身边僵硬站着的监考老师。 “仲文轩你!”监考老师额头的青筋暴露“我不会让你pass的!” “我已经写了名字了。”文轩很好心地用指头一指他刚才写过的地方。然后,他将背包挎在肩膀上,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仰起脑袋,吹着口哨,潇洒地走出教室的大门,消失在远处的长廊外。 “都在看什么!还不安心考试!” 所有的同学又在监考老师的吆喝中低下头去,只有卿舞一直注视着那个身影消失。蓦然间,她感觉自己千篇一律的生活中有了一个鲜亮的形象。而她没有意识到的是,这样的男孩子,或许不能称为优秀,也不能称为精英。他的叛逆与慵懒在她的眼中新奇、另类,更是无可救葯地吸引人。 卿舞尽管年轻,却已经懂得不要妄想的道理,所以她总是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心清心明。然而,最近她愈来愈感觉到明镜的心情奇怪地波动起来。 而引起这波动的,就是仲文轩。 卿舞总是在数学课上走神,而她就坐在窗边,所以无聊至极的她总是在课上望向窗外。t大在隔着穗和高中的大街上有一片不小的运动场地,稀疏地种着绿叶成阴的树木。草地上扩出一片足球场,而旁边就是一小块篮球场,有的时候能够看见几名学生活跃在篮下。以前,卿舞并不是很注意篮球场上的动静,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上数学课的时候,她就能够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久而久之,她开始寻找那道视线的来源,在一片阳光明媚中,她看见的是背靠在树干,手中一指还顶着一颗转动篮球的仲文轩。 他在看什么?卿舞觉得心突兀地一跳,诧异地猜测。 阳光中的他,默默地站在远处,神色专注而执着,倾斜的少年身体和树干合成一个悠闲的角度。在发现她的注视后,他瞬间痞子般地笑开来,仰起手朝她潇洒地一摆,仿佛在说:“又见面啦!”而他手中的那颗篮球仿佛有着跳跃的生命,活泼地在他手中转动。 时间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她和他之间仿佛有了一种很奇怪的默契。尽管只是数学课很短的四十分钟,很简单地对视彼此,她沉默着,他也沉默着,两个人中间有着一条街的距离,却都准时在那里。有的时候,卿舞故意不去看他,却总是觉得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真正当她瞥向他的那一瞬间,他却刚好把视线移开,状若无异地与旁边的同学寒暄。 后来有一次,卿舞在街边的便利店遇见了仲文轩。狭小的便利店只有四五平方米的营业面积,他的身高更加显得鹤立鸡群,转身的动作都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困难。当时,她是站在他前面的,所以她没有看见他。她买完东西,转身的时候没有留意,踉跄一步刚好落进了他的怀里,撞上他的胸膛。他似乎刚刚运动完,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汗湿,但是额际却是一片密密的汗珠,身体的温度也比一般人高出许多。这是她整个扑到他怀中后的感触。 他很热,体温能够蒸熟她的脸。 她站直了,仰头说对不起,看着他的笑脸在她头顶对她调侃地说着:“见到我这么激动吗?” 卿舞一向不容易害羞,但是当他说出如此暧昧的话之后,脸却突然地红了。她深吸一口气,不理会他转身就走,却不意外地听见他在她身后浅浅的笑声。他是个很喜欢笑的人,然而敏感的她总是觉得,他的笑容如同一张面具,掩盖住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愁绪。 “哎!”他又突然出声“你要考什么大学呢?” 卿舞缓缓地转身,不明白他关心这个问题的目的。他的眼神很认真,嘴角抿在一起,表情竟然有一丝丝的急切,仿佛急于求证。 斑考志愿表已经发下来了,但是她还没有仔细想过去向的问题。其实,母亲早已要求她去美国上大学,所以她不怎么在乎高考的结果“我不知道。”她声音平板地回答“为什么问?” 他走上前来,他的影子将她完完全全地笼罩起来,让她头一次认识到男孩子与女孩子体形的差异,她不禁轻轻地退后一步。 “考虑过t大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只是聊天般随意,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卿舞白皙的脸庞“是不错的大学呢!” 卿舞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听起来似乎在请求她进入t大?她诧异地抬起眼睛,本来想告诉他母亲的安排,可是看见他深邃的眸子,口中的话突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捏紧拳头,张开嘴唇,小声地说:“我会考虑。” 他俊秀的脸庞终于展开一丝笑容,顿时仿佛阳光抚摩在卿舞的身上“那就好。”他似乎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眸子荡漾着温暖和格外深刻的感情。“我等你,”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小声地呢喃。 卿舞心中一震,倒退一步“等我做什么?” 仲文轩似乎非常满意她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举起手来轻轻地抚摩在卿舞柔软的发丝上,然后捻着一缕。他轻轻地弯下腰,嘴唇近乎虔诚地吻在发丝上面。 “就这样。”他抬起眼睛,看着震惊中的卿舞,唇角荡漾着说不出意味的笑意,然后他直起身子,大步走出便利店,留下愣在原地的她。 又是很奇怪地,她从此便经常在这间便利店见到他。即使有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买东西,她仍然说服自己,虽然现在不饿,万一下午饿了呢? 她想,那间狭小的便利店也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两个月转瞬而逝,七月终于来临,卿舞即将结束她的高中生涯。而她和仲文轩所有的一切,便是围绕在学校临街的篮球场、便利店,还有窗口的注视中,说过的话也不到十句。 默契,逐渐变成了习惯。这两个人在捉迷藏似的目光追逐中,经意或不经意的相遇中,逐渐把彼此的身影牢牢地印在脑海中。 夜色清凉如水,音响中缓缓地飘出王菲音色清亮有质感的声音。卿舞早已经换上睡衣,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望向窗外。电话铃忽地响起,佣人吴妈接起电话,随即便递给卿舞,并使了一个眼色。 卿舞了然地拿起听筒,静静地说:“妈妈。” “小舞,最近还好吗?”母亲远在美国的声音从万里之外传来,夹杂了奇怪的“滋滋”的干扰音。卿舞忽地感到一种孤独,原来她也是很想母亲的。 “都好。”卿舞的眼睛瞟向桌子上整洁的高考志愿表,手里似有心事地玩弄着钢笔“妈妈打来电话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卿舞立即有些懊恼自己的措辞,便似乎补偿地继续说道:“我知道妈妈关心我,不过我已经长大了,能自立了,所以请你不要担心。” 远在美国的母亲听见女儿的话,心中深深地叹气。虽然女儿平日显得自闭,可是她比谁都要知道卿舞聪慧的头脑还有灵敏的心性。倘若不是自己和丈夫之间的关系不和睦,女儿也不至于养成这种孤僻的个性。想到这里,母亲心中充满了歉疚。 “小舞,很快就要高考了吧?” “嗯。”“我以前跟你商量过,等你上完高中,就来美国念大学。你看怎么样?这样,我也可以照顾你。” 卿舞在电话的这一头轻轻地咬住下唇,本来已经决定的答案突然变得难以启口起来。 “我”她不确定地启口,眼睛却盯着志愿表。她该怎么跟母亲说自己的考虑呢?突然间,仲文轩的脸孔浮现在她的面前! “考虑过t大吗?”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嘴角有着似不在乎的笑容,可是卿舞却觉得他是那样地急切,她的心不知不觉地装下了和他的每一个回忆。眼前的幻影中,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并不是过分消瘦,能优雅地挑起她的一缕发丝。他的眼瞳中有着她的倒影,温柔的笑意飘荡其中,然后他弯下腰,少年的嘴唇便翩然地落在她的发丝上“那就好,我等你”他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让她一颗静止的心忽地掀起涟漪。 “怎么了?你不想来美国吗?”母亲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的!”卿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妈妈,我暂时不想去美国。对不起!” 母亲的声音有些失望,但是她却极大地尊重了女儿的选择“如果你已经想清楚了,那么我也不勉强你。其实,我已经把你上学的手续都办好了,不过你既然不愿意来,那么这件事就搁下吧!” “谢谢你,妈妈。”卿舞的脸上有着隐隐的内疚“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去的。” “算了,不要跟妈妈客气。这样好了,这件事情我暂时不提,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是高考失利,那么再跟我商量吧!” “嗯。”几句话结束了与母亲的对话,卿舞放下电话,注视着灯下的志愿表,在第一志愿的一栏里工整地写下t市大学电子工程系。 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够十句的人而改变自己的初衷,卿舞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不切实际,但是她的心在十七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着这么强烈的直觉,她不想轻易错过。 生 八月底的闷热的风已经稍稍带着秋天的萧索,但是t大校园中丝毫没有颓废的景象。实际上,新生第一天的orientation将整个校园的活跃气氛带动了起来。由不少高年级的学生自愿组织起来的小组把近千名新生分为数十组,由一个“导游”带领他们熟悉校园的设施和教学楼的地点。 卿舞手中拿着一叠印刷精美的介绍图片,百般无聊地跟随着庞大的队伍在烈日下缓慢地移动。她这一队的导游是个大二的女生,时髦的红色挑染卷发,嘴唇上涂着粉色的唇膏,仅仅一年的大学生活,她已经与大一刚进校的这班菜鸟有着决然不同的气质。卿舞不禁暗忖,自己在大学中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下面我要介绍的是教育学院的教学楼,你们可以在介绍册的第十八页找到与之相关的课程还有这个学期的时间表。这栋大楼共有三处门”导游的声音在几个小时的呼喊中渐渐地沙哑起来,而卿舞的耐性也逐渐地耗光。她打量了一下前后的人群,考虑着是不是要趁人多悄悄溜走。 “没有想到你的性子看起来柔和,但却超级没耐性!” 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被洞破心机的卿舞惊讶地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戴着墨镜还有压低着鸭舌帽的仲文轩! “你!”她刚要出声,却因为他的一个噤声手势而沉默下来。她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他,看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挤到她的身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小声地问。 “来看看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仲文轩微笑起来“同学给了一个方便,我从新生的名册中查到了你。”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喃“你果然来了谢谢你。” 新生的名册?那可是有上千个名字!他真的一个个地去查? 卿舞喉咙有些受阻,似乎说不出来话。良久,她才似乎没有听懂他什么意思地说:“我来不是为了你,所以你并不用谢我。”她抬起头来倔强地看着他“我本来的志愿也是这所大学。” 他的剑眉轻轻地一挑,唇角揶揄的笑再次绽开,却并没有反驳她言不由衷的话。 “没关系。”他低沉的男声却带着小男孩般格外的喜悦“你怎么说都好。”他的手臂蹭在她的手臂上。夏天的热将文轩的手臂烤得热气腾腾的,每一次碰到它,总是让的她身体一阵战栗。她下意识地将身体移得离他远一点,却被他发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躲我。”少年年轻桀骜的脸上有一阵懊恼。 “我”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仲文轩牢牢地牵住她细嫩的手,修长的手指覆盖了她的小手,仿佛蝴蝶的翅膀将自己柔韧的身体严实而体贴地包裹起来。 “你这个倔强的女孩子,真是让我拿你没办法。”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终于满意地笑道。 我看,是你叫我没办法吧!卿舞在心里没好气地想,嘴边却悄悄地绽起笑容。 “哎!今天晚上你有空吗?”他突然转移话题。 “嗯”她正在想他的目的,还没有回答却已经被他霸道地打断。 “今天晚上,你要在家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还有,你要我等你干吗?” 他神秘地一笑“学生名册上有你的地址,至于今天晚上,等到那时我再给你一个惊喜。” 人群继续向前移动。也许是人群拥挤的缘故,似乎周围的同学并没有发现两人暧昧的举动。一路上,他在她耳边总是轻轻地说着一些关于助教或者教授的笑话,让卿舞想笑却又不敢出声。不过也就是他诙谐的语言,刚才还觉得无聊的卿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专心地听他说起来。 走着走着,一阵熙攘,几个同学挤到仲文轩的身上,一个不小心他的鸭舌帽连同夸张的墨镜一并掉落地面。只听“咔嚓”一声,卿舞便知道他的墨镜报废了。 前面的导游似乎也听到了身后的騒动,转过头来,惊诧地叫道:“仲文轩!你在队伍里干什么?” 导游竟然是认识他的吗?怪不得他装扮得仿佛见不得人似的。 卿舞看见文轩的剑眉轻轻地皱起,仿佛有着千般无奈,却又马上松开来,手也悄悄地放开了她的,原本阳光的面孔上夹杂了一份城府的笑容。 “丁夏,我是看你做导游,所以也来凑凑热闹!”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人群,却没有再多看卿舞一眼,似乎根本不认识她。 “是吗?”那个叫丁夏的女孩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眼神似乎很不经意地扫过卿舞的手“本来请你做自愿的导游,怎么请也请不到,我可不信你顶着这炎炎烈日就是来凑热闹。” “咦?你这话就不对了,或许我不会顶着日头为一百多人叫喊,不过顶着日头欣赏美眉你倒不是一件苦差事。你说是吧?” 仲文轩此时此刻的行为和卿舞所熟悉的那个少年完全不同!卿舞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听着他滑溜得根本捉不住的语言,还有他的眼神虽然也是带着笑意,但却没有真正地进入他的眼睛里。在卿舞眼中,她奇怪地感觉到在他身体的某一个角落,藏着一种叫疲倦的东西。 “好啦!油嘴滑舌!”丁夏被他一翻捧场弄得娇羞不已,只得说“你赶紧走吧!不然让小雪看见你混在我的队里,还跟我说这么没正经的话,还以为我夺人所爱呢!” 仲文轩一耸肩,说:“那就算了,美眉都在赶我了我走了。”说完,他径自消失在校园蜿蜒的林中小路中。 丁夏过身来,几个小女生立即叽叽喳喳地问道:“咦?那个男生不是新生?他长得好帅呀!” “他?他当然不是新生。”丁夏撇嘴一笑“按年龄他应该是大二了,不过至今还有好多大一的课不能pass。谁知道他要在大学里面待多少年呢!” 几个小女生立即失望道:“唉!本来以为是一个风流才子呢!” “风流不假,才子虽然算不上,不过比起头脑来,这所大学大概没有几个男生能够比得上他呢!”丁夏棕色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拂过卿舞面无表情的脸庞“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么聪明,怎么会连校长的独生女、学生会主席古雯雪都喜欢上了他呢?” 夜光照耀在卿舞家中的窗棂上,清清亮亮的颜色涂满了床前的书桌。 卿舞手中握着一只马克杯,而热气飘荡上升。十点钟,在她规矩的日程中已经是睡觉的时间。 “小舞,怎么还不睡?”照料她的佣人吴妈轻轻地在她背后问道。 她转过身来,对吴妈一记微笑“我还不困,你先睡好了。” “要不要我给你弄杯热牛奶?牛奶有助睡眠。” “不用了。”卿舞举起手中的热可可,提醒吴妈她对于甜食的一再坚持。 吴妈笑笑,转身离去,留下一室寂静。 窗外突然“当”的一声,卿舞狐疑地走到窗前,犹豫仲文轩是不是会用最古老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式的见面方式来实践他的诺言? 丙真,站在她家二楼楼下,月光底下的果真是他,正微笑地看着她。 她翻一翻白眼,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打开窗户,义无反顾地跳下窗户。她家的楼盖得很高,即使是从二楼摔下去也够惨的吧。 她离开窗户,走下楼梯,打开大门,吆喝道:“喂!门在这边!” 仲文轩无奈地走到门口“没有神秘感!” “本来就没有什么神秘感,我和父母不同住,所以省省那一套‘殉情’的情调吧!”说完这话,她有点窘迫“殉情”这个词用得不是很恰当。 “亏我这么晚来找你,你的口气还这么冷淡,真是没良心。” “你不用非要来。” “哈哈!”看着她不自在的神情,仲文轩微笑起来。这么晚了,她身上却仍然是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有换上睡衣的原因分明是在等他来,可是真正见到了他却不肯显示出来,这个女孩真是别扭。 “你没有换衣服。那正好,穿上鞋子跟我走。”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虽然皱着眉头问,她的脚却已经伸进了鞋子。 “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神秘。 华丽的商业中心已经歇业了,窗户内黑漆漆的。 “带我到这里干什么?”卿舞不解“这里关门了,应该都给锁起来了。” “我有钥匙呀!”他将一串钥匙拿在手中摇晃,颇为得意。 打开铁门,一阵漆黑。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不然会撞到东西。”文轩在她耳边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中。 她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不过,周围很暗,她是不可能找到他的,所以便随遇而安地坐在地上,等待他回来。 十分钟之后,偌大的商业中心内部突然灯火通明!装潢华丽的哥特式圆拱形房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特殊节日而悬挂了上百只金色花环,每一支花环中间又悬着一根蜡烛,烛光将黑暗驱走,反射在各色的墙壁装饰上,辉煌至极! 由于眼睛没有适应光线,卿舞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遮在眼睛上的手拿开,慢慢地睁开眼睛。 眸子中,文轩优雅地从烛火中走来,如同中世纪翩然的诗人,丝毫看不见桀骜不驯的一面。他手中端着一个圆形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支很小的蜡烛,火光摇坠不定。 “你一点都不害怕吗?如果是别的女生恐怕要叫出来了吧!”他走到她面前,一脸失望。 “我没有暗室恐惧症。”她很不浪漫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咦?你怎么知道,不是刻意去查的吧?”他嬉皮笑脸。 “没有。只不过这样的生日盛况也只有你这样水仙花的人才想得出来。”她仍然是冷淡口气,嘴角却翘了起来,给她年轻素净的脸上平添了一份少女该有的朝气。 “头一次听你调侃人,你看,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他放下蛋糕,也学她盘坐在地面上“比你平常板着一副面孔好多了。” “我没有”她想辩解,却被他塞了一块蛋糕。 “快吃!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好吃的。”他一边说一边品尝起来,雪白的蛋糕涂抹在他嘴唇四周,有着很滑稽的效果。 她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他快乐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学着他,她小口地尝了一块蛋糕,果然味道不错。 “不许个愿望吗?”她轻轻地问。 “嗯!也好!”他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嘟哝”了一阵,然后睁开眼睛“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 “你说了,就不灵验了。”她嘲笑他。 “你不想知道?”他一脸坏坏的笑容。 “不想。”她瞥了他一眼,岔开话题“你想说,可以和许多其他的女孩说。” 刚刚说完这句话,卿舞就马上懊恼地希望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卿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今天下午他和丁夏的一段对话其实跟她没有关系,可是她竟然被之騒扰,破坏了她一向的平静! 仲文轩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展开笑容“你吃醋了?” “没有。”卿舞狠狠地否定“我为什么要为你吃醋?” “如果我说,其实我和她所认识的仲文轩并不是同一个人,你会相信吗?”他的唇几乎就在她的嘴唇上方,他吐出的空气带着湿润拂在她的面颊上。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这样温柔的语言,卿舞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动作和表情再清楚不过地表达着他对她特殊的感情。心跳得很厉害,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热得烦躁,心里有一种窃窃的喜意,但是又被她的矜持训斥下去。 “我相信。”她不去看他的眼睛,淡淡地说“其实你不用解释,我刚才并不是要刺探什么。” “我知道。不过我想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特别?”卿舞不解地看着他,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漂亮的女孩,而且自己的成绩也不出类拔萃,更何况她孤僻的性格并不招人喜欢。 仲文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成熟,离人群很疏远。其实,即使你很老练,毕竟只有十七岁,还未涉世,你”他扬起她的脸“很纯洁,很聪慧,也很可爱。” 她窘迫地挣脱他温柔的钳制,偏过头去“不要忘记了,你也只有十八岁而已。不要说起来好像比我大很多。年龄上,你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他爽朗笑着,附加道:“很固执,很别扭,口是心非!” “你!”她杏眼圆睁,又“扑哧”笑了出声。 “就是这样!”他捧住她的脸蛋“就这样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卿舞窘迫地马上站起来“不要!” 文轩不去理会她的回避,一把拉起她的手,把她拽起来,向商场上一层跑去。 “你带我去哪里呀?” “跟我来!” 他们两人停在一面柜台前,柜台中水晶晶的钻石饰品琳琅满目地挂满在高贵柔软的丝绒衬布上。昏暗的烛光中,他的面容格外的柔和,看着她的眼神深邃灼目。他打开柜台,取出一条粉红色的钻石项链,放在手里。 “送给你的!”他小心翼翼地将精致的项链接口打开,将项链围在她的颈上,在她身后系好。 冰凉的钻石接触到她的肌肤,却带给她近乎灼痛的感觉。她浑身一震,连忙侧过身子来“不可以!这么贵重的东西,拿了你可是要有麻烦的!解下来,快点!”她张皇地看看四周“我们还是走吧,让别人看见这里亮着灯,恐怕会起疑!” “嘘”他将一根手指堵在她的嘴唇上“相信我,不会有事情的!” “为什么?什么叫做‘不会有事情的’?” “不要问。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要问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吗?”他温柔地对她笑。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又沉默了下去。文轩很满意她的安静和信任,他用手指捏起项坠,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完全是用粉红色的钻石雕刻组合而成,精巧的切割面在金黄的烛光下绽放出华丽炫目的光芒,像是在诉说着它潜在的无比光华。 “你瞧”他的声音如此地轻,几乎是在对她微语着“你就是一支含苞待放的粉红色玫瑰,用那么紧的方式包围着自己、沉默地保护自己。这样的你尽管没有绽放,却已经光华璀璨。”他的唇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让她毫无道理地颤抖起来。 然而,他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但是,人类是一种群居的动物。我们自然而然地把不同的人排除在外,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你这样地沉默,只是让他们更加不了解你而已!”他抬起她的头来,不意外地发现她眼中的疑惑。她虽然是个聪慧的女孩,然而在社交方面仍然生嫩得很。 “给他们一个笑容,让他们认识一个全部的你,我相信,有许多人会喜欢你的。” “我不需要别人来喜欢我。”她这才明白他刚才这段话的意义。可是,倔强的她不愿意改变自己我行我素的性格。 “你真的不需要吗?”他挑起眉,口气是该死地笃定“相信我,你其实是渴望融入人群的,我能够从你的眼睛里看得到。但是你是这么倔强,不愿意改变自己来适应别人。然而,有失必有得,在你放下面具的同时,你得到的是友情、温暖、接受。你不愿意来试一试吗?” 他的声调包含着鼓励和支持,让她一时间柔软下来。 “我愿意试一试!”她小声但是坚定地说。 或许这个时候的卿舞并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在她的生命中有着多么大的影响。她少年时候的隔离如同一层寒霜,在他温暖下融化了 午夜时分,文轩将卿舞送回她的家门口。 她转过身来,抱歉地对他说:“你的生日,却让你送我礼物。对不起,我没有任何的准备。” “那就欠着好了!”他咧着嘴贼笑着“我会把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攒起来,将来讨一个大的!” 她也微笑“你想得美。”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怪不得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我困了,要先走了。” “嗯。”他对她挥挥手“好好睡一觉。”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来,他却又一把拉住她,将她拽进他的怀抱中。他的温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额头,一手搂住她的背部,一手抚在她的头发上。 夜晚的风很凉,卿舞只觉得风吹在她的头发上,带着发丝在空气中飘荡。她闭上眼睛,压抑住心中打出的千万个“不赞同”的标语,手轻轻地环绕着他的腰,让她的脸沉浸在温暖中。他的气息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让她不禁昏眩起来。 他的嘴唇在她的额顶游移,然后缓慢地下移,柔软湿润的唇瓣仿佛羽绒般落在她的嘴唇上。他的身上有着少年阳光的独特气味,可是他的手却又带着男人成熟的力道紧紧地搂住卿舞孱弱的身子,一丝也不肯放开。卿舞的身体在轻轻地颤抖,她是不是该逃开?可是她为什么一步也不能移动?睁开眼睛,她从他的鼻翼、脸颊,小心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也没有合上眼睛,瞳孔中是她自己的倒影,褐色的眼珠闪烁着金色的月光,仿佛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那浅浅的笑意是喜悦,如同微风拂过的涟漪是对她的珍惜,可是捉摸不定的闪烁中仍然渲染着一丝痛苦。 “谢谢你陪伴我度过生日,我非常喜欢。”他放开她,顿了很久,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最后脸上恢复了笑容“回去吧!” 几乎是没有看她的勇气,他猛然地转身,就这么离开,甚至都没有说一声“再见” 月亮清凉地散布在卿舞的别墅周围,照耀在背对着她的那个少年身上。他的步伐很优雅,很坚定,但是此时此刻在她的眼睛中,却是无比的脆弱。 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为了一件事情,或者千百件事情而烦恼、而焦急、而痛心。然而一整个晚上,她却装作没有看见他伪装的笑容中的沧桑。并不是她不在乎,她只是在等待。她甚至知道,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他是喜欢她的。尽管她还不是女人,早慧的心智让她的女性直觉很快地苏醒。早在发觉他在数学课上望着她的时候,她就敏感地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深刻又默然的关系。不自禁地抚摩着湿润的嘴唇,那上面的温度仍然是属于他的而他的世界卿舞突然想起那段和丁夏看似平常的对话他的世界,似乎并不很简单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大门,进屋去了。 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之后,他伫立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为止。想告诉她,他是多么喜欢她,然而他不愿把她拖进他复杂的世界,更不愿意那个人打搅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吻与情无关 两个月飞逝,大学的生活与高中的生活截然不同。虽然卿舞并没有选择住校,可是她仍然喜欢更加自由的氛围。尽管她仍然不喜欢多话,但是也开始交了几个朋友。原本孤独的她,在有了新朋友之后也似乎变得开朗起来。而与她最知心的,竟是考试当天坐在她另一边的宋博弈。 “我的爷爷是个棋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正在独自下棋,我从妈妈的怀里伸出去,第一手抓的就是一颗棋子,所以他就叫我博弈了。”正是午餐时刻,宋博弈刚巧碰上正要去吃饭的卿舞。于是他们一边走向餐厅,他一边滔滔不绝地向她解释他名字的由来。 卿舞朝他微微一笑“倘若你抓着的是他的胡子,你岂不是叫做宋胡子了?” “幸好呢!”他爽朗笑开,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卿舞“其实你并不是很闷的,文轩根本不用为你担心。” “什么意思?”卿舞微皱眉头。 “噢!”宋博弈耸耸肩“他对我说要多照顾你,所以我才主动接近你,跟你交谈。不过接触过你之后,我觉得你不是太过内向,大概只是没有和人主动说话的习惯罢了!”他顿了一顿“你不要误会,他只是担心你孤单而已。” “其实他根本不必担心我。虽然我少言寡语,但是我并不是个脆弱的人。” “我知道。”他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又岔开话题“他在餐厅里等你吗?” “不知道,不过前几天他似乎都在这个时候吃饭。” 说着,他们走进餐厅的大门,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嗯!红烧鸡翅膀!”宋博弈看起来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快步站到食物跟前,与餐厅的服务人员说“给我来十五个!” “十五个?”卿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你一天要杀死多少只鸡吗?” “嘿嘿,为了填饱我的肚子,它们不入地狱,难道我要入地狱吗?” 两人各自买了午餐,随意找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 “他不在。”宋博弈一边忙着抽筋拆骨一边在四下的人影里寻找。 “嗯。”卿舞点点头,垂下眼睫安静地吃饭。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心里突然冒出浅浅的失望。 近两个月,虽然她和仲文轩不是天天见面,但是他总是时不时地从她身边跳出来。本来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惊喜”可是习惯了之后,不见他的人影又似乎格外地寂寞。 “这两天都不见他的人影。”她刺探道。 “嗯。”宋博弈看透她的心思,坦白告知“他妈妈的心脏不是很好,前几天住进了医院。” “是吗?”她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卿舞的身后一阵騒动。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却瞧见了丁夏,还有她身边的一个女孩。那女孩有着粉嫩的肌肤,标色长卷发垂到臀部,白色的淑女裙,漂亮的粉红色指甲上面装饰着晶莹的仿钻颗粒。微风抚摩着她柔美的发丝,卿舞甚至可以从空气中嗅到淡淡的香气。只见那女孩子也正凝神注视着她,棕色的眼睛闪烁着考量的心思。 丁夏此时也发觉卿舞的存在,便拉着那漂亮的女孩一起上前。 “博弈,你不介绍一下吗?”她笑嘻嘻地瞅着宋博弈。 宋博弈一扬眉头,似乎察觉到三个女孩之间不寻常的视线交流。他观察卿舞,发现她的表情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尴尬,便说道:“这位是蔚卿舞,她是今年的新生。”他又转过头去“这位是丁夏,而她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你可不要小看呢!她可是学生会主席古雯雪。你一定也听过她的名字吧?” 卿舞点点头,扬起笑容“你好。” “你好。我也听过你的名字。”古雯雪微微一笑,有一种古典美人的羞涩,但是眼睛中又射出隐隐的精明强干“你是本校分数最高的新生呢!” “是吗?” “你从来没有说过!”丁夏和宋博弈同时愕然地瞪着卿舞。 卿舞微笑着回答:“如果我主动说,岂不是有炫耀的嫌疑?更何况,高中的情形和大学完全不同,谁知道在这里会怎么样呢!” “这大概就叫做‘真人不露相’吧!听说她在高中的成绩一向平平。”丁夏若有所指地笑起来,眼睛对视着古雯雪。 卿舞马上就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但是却不打算跟她计较,只是微微地将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丁夏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还想说什么却被古雯雪抢先。 “轩跟我提到过你,说你其实很聪明的。”她的笑容柔软得能够令人融化“噢!他说这几天家里出了事情,所以不能来学校,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卿舞抬起眼睫,平静地回答:“不知道。”她心中仿佛堵了一块石头,明明知道她是在挑衅,让自己难受,却又无法不上当。她不禁认真地想,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不然怎么会明知是陷阱,却不脑控制自己的情绪,吃这样没有品位的醋? “噢!那么就顺便告诉你一声吧!今天下午他会来我这里拿笔记,你要见他吗?”古雯雪友好的笑容充满了甜美。 卿舞觉得酸涩充满了胸膛,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古雯雪半晌,一字一句地回答:“不必了,我晚上有事情。” “来嘛!”她笑容满面“他一定也想见你的!我知道他很喜欢你!你别看他平日似乎很风流的样子,他对你却是最认真的。相信我,我这几天看见你们中午午餐在一块的情形,错不了!”她热心地抓住卿舞的手“就这样说好了!下午五点钟你到学生会办公室来!我保证跟他说完了正事就留你们两个人好好相处一番,绝对不会当你们之间的电灯泡!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他对不对?” 听完古雯雪热心洋溢的一番发言,虽然卿舞知道她恐怕不是真心的,但是却在颜面上再不好拒绝。再说,她也的确有些想他了! 她笑着对上古雯雪探寻的目光,大方地说:“好啊!今天五点钟,我会去的。” 迸雯雪颇有深意地一笑,点点头道:“那好!我们等你。”随即,她就与丁夏离去了。 旁边一直看着的宋博弈观察着卿舞的表情“这可是一场鸿门宴呢。你真的想去?” 窗外的阳光明媚地照耀在餐桌上,形成一个金亮的方形,映得金属餐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卿舞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微笑着抬头,直视他说:“我不会听她说什么,我只听仲文轩的话。如此一来,便没有什么所谓的‘鸿门宴’之说了。”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将校园中的树木草坪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从天空飞过,更加给这情景增加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悲哀。 一辆纯黑色的宝马轿车停在t大门口。仲文轩几乎是跳下车子,快步跑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并没有敲门便推门进去。 迸雯雪正在审视着一份学生档案,突然被闯入的开门声打搅,惊愕地抬头,但是随即就笑容满面地站起来,面对仲文轩。 “你在电话里说,蔚卿舞她”仲文轩在古雯雪面前站定,冲口就问,可是却被她漫不经心地打断。 “我只是跟你说要讨论关于她的入学资料,又不是出了车祸,你用得着这么急吗?才四点四十五分,你用了十分钟就赶了过来?”她笑意连连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这么紧张她,是喜欢她吗?” 仲文轩攥起拳头,全身的肌肉紧绷,柔韧的背部却在此时仿佛涨满了的弓般充满劲道。利用卿舞让他从医院里开快车赶来!如果不是他有足够的容忍,早已经夺门而出。 她在观察他,他很快地注意到她格外打量的目光。仲文轩忽地冷静下来,松开紧绷的手,双手交抱,眸子里透露出冰冷的寒光。 “跟你有什么关系?古小姐?” 迸雯雪诡异地一笑,收起柔和的外表“跟我本人没有关系。不过,你的大哥对你相当关心,所以特别让我来提醒你,如果你真的有了心上人,还是要及早带她去看看他。毕竟,他一个人残废在家,实在是无聊” “够了!他又要怎样?”他的声音压抑在喉咙的低处,如同走投无路的狼。 迸雯雪举起刚才的档案,轻声说:“这是你的心上人的档案,上面记载了她所有入学的成绩。她的成绩,一向是平平的,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她上的穗和高中乃是全市最差的高中,本来她恐怕连大学都是考不上的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不但考上了本校,更是取得了入校的最高成绩。这你竟然不觉得有蹊跷吗?” “你什么意思?”仲文轩眯起眼睛,危险的寒光让古雯雪忽地有些害怕。不过,她想起脑海中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孔,便咬着牙继续下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和她在一起,旭会基于对你的保护亲自调查这个女孩的背景。而他会发现,她高考的成绩可能是抄袭的!” 迸雯雪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内,一时间她微笑地看着冷峻的仲文轩,心里着实地明白了他对卿舞的感情。这个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小心掩藏自己光芒的男人,此时此刻心中正在做着天人交战。 包加令他痛苦的是,他既爱着他的哥哥,却又不能放弃心爱的女人。 如果古雯雪只是很短暂地想着,如果旭能够对她有一半的心意,那么她不过,她又很快地回归实际,仲文旭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另外的人。因为,他将所有生存的意义都已经寄放到了他的亲生弟弟仲文轩身上。 她再次张口:“文轩,我认识你们兄弟已经多少年了?你哥哥的性格,你不了解吗?他真的会令蔚卿舞身败名裂。而我到了那个时候,为了保护学校的名誉,只能将她踢出学校。” “为什么要逼我?”仲文轩沉重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至少是我的朋友。” 迸雯雪美丽的容颜上有着一瞬间的愧疚,但是却很快地被痛苦取代。 “我的确是你的朋友,但是我的心,已经被你的哥哥拿走了。如果他让我这样做,我就会这样做,尽管我会伤害你,还有你深爱的那个女孩。”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将含在眼睛里的泪水尽数收回“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想法’,而我会如实转告你的哥哥。你并不需要对我说真话,我也并没有必要问你是不是说真话。”她诡异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已经是五点钟了呵!迸雯雪似乎从窗户看见一个女孩穿过走廊,向这个房间走来“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仲文轩,你喜欢蔚卿舞吗?” 门外刚要敲门扬起的手突地停顿在空中 背对着门的仲文轩凝视着古雯雪,眸子中充满了寒冷,仿佛将满潭的池水瞬间化为冰,嘴唇中突出的却是最轻松不已的口吻:“我?我怎么会喜欢那么古怪的女孩?我只不过是看她自闭,想逗逗她而已。在学校里随便挑一个女生都比她讨人喜欢” 风将落地的树叶卷起,一片萧索。 其实风也是有声音的,只不过人们总是在不断地说话,用声音充斥他们所在的空间,所以便听不到了。也许,在仲文轩说完的那一刹那,他沉默着,古雯雪沉默着,而门外的女孩也是沉默着,所以静止在这一刻的三个人突然听见风中响起了近乎悲哀的自嘲 出于直觉,他突然转身,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暗,而他却仍然依稀见到一个纤弱的身影急速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卿舞!”仲文轩突然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挤压下去,痛得他踉跄一步,要扶住门边才能够站立起来。门边的地面上,掉落了一串粉红色的钻石项链。 没有理会身后的古雯雪,他一把抓起项链,也跟着消失的身影追了出去。 迸雯雪默默地站在那里,整个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音,还有钟表“嘀答”走动的声音与她相伴。半晌,她的嘴唇稍稍地嚅动了一下,轻轻地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并没有追到她,而卿舞也并没有回家,她一个人走在深夜的校园内。寂静的夜里,她独自一个人来到街边的操场。 不知道当时他在这里看着她的时候,心里在想着什么?卿舞从树下仰起颈子,凝望着高中时候数学课的窗户。那扇小小的窗户,她仿佛看见了自己正坐在那里,然后抬起头,犹豫地望向树木这边潇洒阳光的少年。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动情了。 原来,他的那个吻,并不代表爱情。 让自己无力地背靠树干滑下去,粗糙的树皮划破了她背后的肌肤,一阵瘙痒和刺痛,仿佛无数的针尖在戳着她,让她的眼泪忽地涌入眼眶。她猜想,这样的感觉就叫做伤心,可是,卿舞此时此刻不能从她心里找到任何怨恨。是的,她不怨他,也不恨他。她只是伤心其实,她突然想起,他甚至都没有说过喜欢她。一切的尴尬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他只是站在一边看了一个笑话而已。 卿舞抚摩着自己冰冷的四肢,已经麻木了。她努力地站起来,踉跄几步之后坚定地站在篮球场中心,看着四周。他吻过她,他的唇很温暖、湿润,有着少年的莽撞,但却非常的温柔;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沉浸在快乐之中;而他的眼神就如每一天他看她的眼神一样,带着许多的感情、许多的调侃、许多的揶揄。卿舞眼前出现仲文轩的样子,颀长身材的少年盘着胳膊,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眼睛略不在乎地荡漾着笑意与旁人寒暄。阳光从他的身边斜射过来,给他优雅的身影上镀上一层金色。 卿舞对自己说:仲文轩,此时此刻的我,正要把你忘记。你知道吗?把你温情的唇、暖和的笑、安全的胸膛我们之间所有所有的快乐,我都要全部忘记。 泪水滚落她的脸庞,她在抽噎着,必须要用一只手捂住嘴唇,才能不让悲伤的哭泣溢出。她稍稍抬起下颌,让自己看起来无比骄傲。风吹干了她的眼泪,让她的眼睛更加明澈。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美国那边应该是白天吧?她看着母亲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通话键 从今之后,蔚卿舞绝对不会把自己掩饰于沉默和冰冷的面孔之后。这是你教我的!可惜,你看不到我的光彩,看不见玫瑰绽放刹那间的风华,得不到我最灿烂的微笑! 这都是你自找的! 因为,你错过了我,就再也配不上我! 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过往,似乎还没有真正开始,却已经仓促结束了。 站在窗前的仲文轩凝望着别墅楼下的花园,手中紧紧地握着一串项链,粉红色的钻石精致地围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那天他并没有追到她,因为半路上司机匆忙地拦住他,说母亲在医院去世了。等到他将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去找她已经是人去楼空。其实,只是一步的距离,他无奈地看着她从他的视线消失 九年匆匆而过,就连他也已经放弃了等待,至少他是这样以为。再见面,她似乎已经不认识他。 在她一生的时间中,他只占据了可怜的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天,四千三百二十个小时九年并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她将他忘记似乎并不过分。 然而,他问着自己,她又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多少时间?如果他早已放弃了等待,却为什么还要留这条项链? 从落地窗的倒影,他看见了自己。西装革履的男人,每一点的细节都一丝不苟,懂得职场进退,在商场上游刃有余,历练过九年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阳光少年。他甚至可以从自己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城府。而她,眼前的她如同怒放的玫瑰,丝毫不含羞地展露着她的干练、智慧,还有女人的妩媚,于当年的那个少言寡语的女孩如同天地之别。 他再问自己,现在见到了她,是否把她当做一个简单的旧识?倘若他真的已经忘却以往,又为何戴着这条女式项链一直九年?如果他早已这样笃定,又为什么对于这些问题,找不出答案? “二少爷?”管家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您上班的车准备好了。” 仲文轩转过头来,微笑地说:“谢谢。我马上下去。” 再次凝视那串项链,他将它再次戴在脖子上,走下楼梯。 “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古雯雪在仲文轩离去后出现在走廊的那一头,她转过头对仲文旭说“看到他的痛苦,你会感觉到快乐吗?” 她背后,慢慢地出现一个人影。英俊的脸庞、漆黑的发、深邃的眼眸像极了仲文轩,然而,他却坐在轮椅上,脸色仇恨地看着离去的男人。 “你责怪我吗?” “不。”她对他说“我责怪我自己。” “你替他心疼?那你应该感谢我,我拆散了他和那个女人,你正好可以乘虚而入”仲文旭诡异地盯着古雯雪的脸,眼神闪烁地瞅着她的表情。 迸雯雪脸色苍白,却带着平静的笑容“或许你说得对,如果让我选择,我应该爱上的男人,是他,不是你。”她没有理会身后男人阴沉的表情,径自走向楼梯出口。 “旭,从你出事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你猜,我还能坚持爱你多久?”她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只留下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这栋庞大的别墅里,同身后一脸阴沉的男人做伴。 WelcomeParty cindy是卿舞去美国后取的名字。虽然现在回国工作,除了几个非常亲近的朋友,其他人已经习惯用她的英文名字。突然间一个似乎陌生,似乎熟悉的人叫着她“卿舞”她竟然有些不习惯。这个人,当然就是仲文轩。 此时此刻的她正侧着头,从办公室的窗户中看着外面的仲文轩。他正在和一位同事讨论着什么,一双狭长的双眼充满温暖的笑意。他就这样随意而立,却已经是卓绝不凡,浑身上下蕴含着男人内敛和成熟的气息。再加上versace的银灰色西装,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棕色牛皮鞋,这样讲究的穿着让他显得格外器宇轩昂。 卿舞对于服饰有着特殊的喜爱,所以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品位绝对不一般,从头到脚都似乎有专人为他搭配,无论从颜色到布料的质地都一分不差! 卿舞又将视线挪到与他对话的女同事tina的身上,tina仰望着高大的仲文轩,脸上的红晕连离他们那么远的她都能看清楚。可见这小妮子已经是完全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之下。 真是没出息!她赌气地想,如果是她就不会这样花痴。 卿舞自嘲地扯扯唇角,今天早上还准备给这个新来的“插班生”一个下马威,却没有想到这个插班生竟是她的初恋!懊怎么和他交涉是个值得琢磨的问题!说来奇怪,十七岁时候的事情曾经令她那么尴尬,自己竟然会把他的样子忘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干吗要记得他?她还记恨着呢! 她暗暗嘲笑自己,九年前的事情,你还计较什么呢?虽然那个时候早恋的事情比较尴尬,可是你都记不起他的样子来了,他恐怕也早就不介怀! 都市男女,事业摆第一,私情在其次。他如此年轻就有着如此成就,恐怕都是踩着无数的社会经验才得到的,怎么会不懂得这样的道理? 卿舞叹了一口气,她的名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着想着,她突然发觉明明还在和tina聊天的仲文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来,正好捕捉到她观察他的视线,颇有研究意思地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卿舞一阵窘迫,连忙抓起一支笔,装作在写着什么东西,眼角却瞥见他离开tina,朝办公室这个方向走来。 “咚咚咚” “进来!”卿舞大声说,一边不留痕迹地将刚才那张鬼画符的纸揉掉,她还不至于笨得让他当场抓赃。 “嘿!”仲文轩从容地走进她的办公室,爽朗地同她打招呼,不客气地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 卿舞公式化地对他微笑“仲先生!” “文轩,”他的声调有点僵硬“叫我文轩。” “呃!好的。文轩,今天刚来,适应可好?tina应该带你到设计部参观了一趟?”卿舞尽量让声音显得疏离。 显然,仲文轩感觉到了她的目的,他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是的。”他似乎感染了她僵硬的神色,内敛地说。 那么,你进来是做什么的?卿舞努力不让自己显得不自在“那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作为一个设计总监,我应该拥有察看设计资料的责任。所以请问可以将核电站的设计图纸以及近来两年的运行情况、资源报表等等做一个copy,送到我的办公室去?” “当然!我会马上让秘书小文对核电站近期的资料做备份,送到你的办公室去。”卿舞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纳闷:他要那些资料干什么?他是绝对看不懂的。 仲文轩很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仍然不露声色“谢谢。”他简短地回答,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卿舞莫名其妙地舒了一口气。 随即,她就责怪自己的懦弱。以一个设计总监的责任,她见过的场面比眼前的这个困难,诡异上百倍,然而从不怯场的她今天却反应异常。 她也站起来“仲”话说了一半,突然看见他的下巴抽紧,眸子里泛起了莫名的情绪“文轩”她懊恼地改口“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尽管来问我或者其他工作人员,我们诚心地欢迎你加入我们设计部。”卿舞自认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瑕。 “我会的。”他再没有看她,转身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却在门口停下“今晚上tina提议一起去酒吧,jack以及很多组员都会去,我进来也是要邀请你一起参加。” “噢。好的,如果我下班有时间,一定会参加!” “那么下班再见!” 望着仲文轩的背影,卿舞握紧了拳头。要你通知?没有想到他刚刚来了一天,就和其他组员表现得如此其乐融融?她不否认自己的情绪是很幼稚,然而她的焦虑却更加因为她敏感地察觉到 他不但会在事业上给她带来影响,也许还有其他的许多方面。 不过,此时非彼时,现在的蔚卿舞已经不是十七岁了。 按下桌面上的电话按钮,她对着听筒对外面的秘书说道:“小文,进来一下” 六点钟下班时间,卿舞将公务整理好,正要离开办公桌,秘书小文跑了进来。 “cindy!”小文一脸神秘“今晚上的party你会去吧?” 卿舞寻思一会儿,这次的聚会也许是一个变相的欢迎会,自己不去恐怕不太好。她从公事的角度上去想,第一天就得罪这个新来的设计总监并不聪明。 “去的都有谁?” “我是肯定会去的!”小文二十出头,小丫头第一次看到浪漫小说中描写的俊男,自然是情不自禁,就连在顶头上司面前最起码的沉稳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卿舞哑然失笑,敲敲她的额头“你这个小妮子!”然后又问“还有呢?” “jack已经说要去了,还有不少同事,tina、peter”小文一一列举“啊!经理david也是要去的!” “噢?”卿舞提起精神“david也要去?” 她的顶头上司对新来的这位设计总监竟然这么重视?虽然有点奇怪,卿舞很快地就不再想了。 “我会去的,约定在哪里?” “新月酒吧,七点钟。” 她知道这间酒吧,新开的,蛮有气氛。略为思考,卿舞决定回家换下套装,于是便离开了办公室。七点钟?她才不会先到呢!卿舞打算等到八点钟再到。 两个小时后,她开车来到新月酒吧门口,把车钥匙扔给门口的服务生,走进大门。 一进门,卿舞就被天花乱坠的装饰晃到眼睛。 只见整个天花板悬挂着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灯,有的奇形怪状,有的耀眼得都让人看不清楚形状。 迤逦蜿蜒的地毯由透明蓝色的石头勾勒出边界,每一块奇怪样子的石头下面都安装着灯光,映得整个地板有如水族馆般蓝湛湛的。 卿舞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人人群,耳边正在放着madonna的歌,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叫做“don'ttellmetostop”她的侧面有一面巨大的屏幕,madonna穿着帅气的牛仔裤在长长的街道走着,音乐带着鼓动人心的节奏“咚咚”地敲响着。 很显然,当她一走进酒吧,不少人就把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经常出入这种成年人酒吧的卿舞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和着装品位。咖啡色的蓬蓬裙搭配着奶油色驮毛长带,上身是齐胸口海螺色的丝质背心,恰好地露出她优美的胸线,上臂围着褐色半透明的轻纱巧妙遮掩着香肩,细嫩的皮肤若隐若现,再加上脚上穿着gucci的新款式三寸高跟鞋:e女y,这样的她怎能不吸引男人的目光?高傲地一边走着,卿舞痹篇那些热烈的视线,寻找公司里熟悉的面孔。 远处jack已经在向她打招呼:“嘿!这里!” 卿舞点点头,向那个方向走去。走进公司同事包下的圆椅,她一边应接不暇地跟同事打招呼一边悄悄地寻找仲文轩的影子。不是为他办的欢迎会吗?他怎么没有来? “这里好热闹!”她大声对秘书小文说。 小文大声回复:“什么?我听不见啊!”卿舞笑着摇摇头,拒绝继续尝试。大声的音乐显然阻挡了其他的声音传递,卿舞好笑地想,或许酒吧总是这样充斥着聒噪的音乐也是为了让人们在这里有一个隔绝的场所? 她对酒吧服务员一招手,点了一杯“paris'’,然后坐在,jack身边。 “paris?”jack挑起眉头,paris是一半威士忌和一半蜜桃果汁兑成的饮料,就如它的名字“巴黎”一样有着烈酒的堕落,也有着蜜桃果汁的晶灿甜蜜。 卿舞总是有着让常人惊讶的选择,仿佛故意不愿意去重复别人的路。 “cindy!”有人叫她。 卿舞回头,看见她的顶头上司david,四十岁的年纪,仍然有着英俊的轮廓,可惜中围已经有了可疑的臃肿。听说当年,他也是红尘花场中的好手,然而现在英挺的五官却有着说不出来的市侩。 “david,近来怎样?”卿舞装作热情地打招呼,没办法,白领阶层的女人也是必须要学会适当的圆滑。 “不错,看见你就更好了!”他的眼睛赞赏地打量着卿舞上下“几个星期不见,你又漂亮多了!” david虽然是名义上的经理,然而他却丝毫不懂得任何工程业务,由于他的姐姐是高层人物,所以他也连带地得到了个经理的头衔。他和卿舞合作几年,卿舞早就发觉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设计部的大事小事都落在她的身上。david也很明白其中缘由,所以并不常插手她的决定。 所谓性騒扰也是分等级的,虽然david从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不过看她的眼神也可以够上意淫。 卿舞已经有了相当的应对手段,似不经意地一笑,转过头望向舞池,再自然不过。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变了,从刚才的madonna转到一只热烈的拉丁舞曲,头顶的旋转光球映得舞厅地板斑斑点点。 舞池当中,仲文轩优雅的身影突然映入了卿舞的眼眸,她手中的paris忽地一摇晃,金碧灿烂的液体激烈地在水晶杯中旋转一周,飞溅到地面上。 拉丁舞曲向来激烈,主题通常也非常的暧昧。 只见仲文轩的大手抚摩在女伴的腰部下方,另一只手架在她的脖子后面,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连动作都是如出一辙,很缠绵地移动。他的脚步带领着女伴,温柔但是很坚定。只听见音乐一个激烈地转折,他猛地将女伴抛出,她如同一朵鲜艳的花朵在舞池中央旋转,然后仲文轩优雅地一伸手,那个女人就如同跌落红尘的仙子般落入他的怀抱,她的嘴唇和他的嘴唇只有一寸之隔。 舞池周围有着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都在盯着喘息的两个人,也包括卿舞,她不知道他的舞跳得这么好。然而她比别人更早地回过神来,低头汲一小口paris,却突然发觉今天的它丝毫没有以往的甜蜜。 “waiter!”她第一个叫出声音来,打破了其他人的沉寂“再拿一杯paris来,告诉调酒师,多加一些蜜桃汁。”她皱着眉头说。 “是的,小姐。”年轻的服务员赞赏地看着眼前的佳人,即使皱着眉头依然如此魅惑。 舞厅的音乐再次响起,仲文轩走下舞池,向卿舞等人的方向走来。 jack一记响亮的口哨,身后一片人鼓起掌来,卿舞也意兴阑珊地做了做样子,却发觉仲文轩若有所思地穿过人群望着她。 怎么?看出她的不由衷了?卿舞连忙坐正,更加激烈地拍了两声才罢手。却没料到,他更加变本加利地向她走来“卿舞,来得这么晚?” “小文告诉我是八点钟,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呢。”卿舞假装惊讶。 “是吗?”他垂下眼睛,卿舞没有看他眼睛中闪过的精光,他其实早就知道她晚到的原因。这个别扭的女孩不,是女人了!不管她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的改变有多么的大,却还是这般别扭,口是心非!他微微地笑。 “不过,今天你是主角嘛!”卿舞故意用恭维的嗓音调侃“名副其实的主角。”她瞥了一眼舞池,示意他刚才精彩的舞技。 他点点头,这个女人越是表面上平静,心里越是不平静。于是,他很绅士地躬下腰,拉起她的手“蔚小姐,您有兴趣与我共舞一曲吗?” 卿舞愕然地看着他,他在干什么?同事之间最忌讳调情,他是想让她下不了台吧?报复刚才她稀疏的鼓掌? 旁边的同事都兴趣盎然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热烈如火,而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充满了挑战,似乎并不寻常。 “唉!”卿舞一脸委屈“我今天穿的鞋太高!真是不好意思。你也不想让我扭到脚腕吧?”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睛里。 “没关系。”仲文轩似乎并没有察觉出她故意推托,让他出丑的意思。他抬眼回视着她,眼眸中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深邃,仿佛他能够看清楚她的每一丝想法。 这样的眼神让卿舞愈加不悦,干脆把她的手拉出来,仲文轩似乎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变得霸气多了,虽然掩盖在温文尔雅的面貌下。然而,旁边的人看不清楚其中缘由,纳闷地看着他们之间的动作。 把手还给我!卿舞无声地瞪着眼前英俊的男人。 仲文轩忽地一笑,蕴含着无比感情的眼眸忽地让卿舞的心停跳一拍。随即,他将她的手轻轻松开。 还好!卿舞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看四周,同事们并没有过分察觉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她可不想被人误会在搞什么办公室爱情! 仲文轩不露声色地继续与她交谈一会儿,自然地转向其他人,不一会儿同另外一位女士步入舞池。 卿舞望着舞池中他迷人的身影,也不由得赞赏起来。这个男人已经摆脱了少年时代的青涩,不见他像以前一样爱揶揄别人。现在的他依然优雅如同贵族,进退适宜,完全是一个成功的事业型男人,深邃内敛的一举一动具备了吸引任何一个女人的条件。倘若不是因为年少的事情,她也是有可能 想什么呢?卿舞耻笑自己! 旁边的david凑上前来“你和仲文轩相处得如何?” “很好啊。”卿舞想了想笑道“我相信我们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呵呵!”david精明的眼睛里一道精光闪过“我也是很看好他的!仲先生真是一个既有才能,又有能力的人。你在组里一向很有人缘,要好好照顾他!”david多加嘱咐道。 卿舞连忙点头笑道:“当然!”可是她却在心底狐疑。即使david赞赏仲文轩,可是刚才的这番“嘱托”也太超乎寻常。以他的脾性,很少赞赏别人。怎么会对一个新人这般重视?几乎有点拍马屁的嫌疑了。 她望向四周,不少女生被他迷得头昏眼花,而身边的上司今天也如此奇怪。卿舞突然觉得仲文轩的到来给她的整个生活都染上了一层诡异,而这样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所谓天公不作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party结束时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天忽然下起雨来,害得卿舞踩着三寸高跟鞋无比颤巍地走在地面上。倘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等到钻进车里,卿舞才发觉车子启动不起来了。 很显然,服务生停车完毕后并没有把门卡好,电都漏光了。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这辆车子还没有丢。然而现在可好!等她踩着这双可以列入国家级危险的鞋子走到车站,她大概也该摔断脖子了!包何况,她可舍不得把一双gucci鞋子泡在水里。 唉!怎么办?此刻的公主特别需要屠龙王子的帮助。 然而,惟一剩下的一个屠龙王子,竟然是仲文轩! “亲爱的cindy小姐,请问你需要在下的帮助吗?”仲文轩潇洒地站在露天停车场里,哪怕是这么简陋的地方,他仍然看起来潇洒不凡。 在卿舞眼里,他调侃的脸从来没有这么让她讨厌过!她马上摆出小女子的笑容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的车子启动不起来了。” “怎么?蔚小姐拥有核工程和电子工程双项学位,不会连一个引擎都搞不定吧?”他一边揶揄一边拿出自己的车钥匙轻轻地摇晃在手里,叮咚作响。 可恶!卿舞气得要咬碎一口银牙,不过表面上还是可怜兮兮地微笑“没有办法,电池没有电了。如果你能够帮我启动的话” “唉!”仲文轩竟然学着她刚才假装的懊恼神情“我没有带连接线来!你说这可怎么办?其他的同事都已经走了。”他两手无辜地一摊,深邃的眸子荡漾着笑意,悠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那”很明显,她今天惟一能够回家的方法,就是搭他的车子了。不过,她不愿意厚脸皮地说出来,尤其是在他面前。 午夜的风凉飕飕的,细细的雨丝落在卿舞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忽地让她哆嗦起来。 “唉!”仲文轩暗自在心里叹气:她仍然是这么倔强,丝毫不认输! 仲文轩发现他在她的面前就如九年前般丝毫没有抵抗力。虽然这个女人变得这么的强,这么的聪慧,这么的吸引众人的目光,每当他看到她咬着下唇,装作不在乎的坚强模样,他的所有心房就全垮了下来。 他脱下西装外套,给娇弱的她披上,卿舞惊愕地抬起头来。 “不用的,我不冷。”卿舞撒谎,脸上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 “上来!”仲文轩打开他的车门,命令道,丝毫不管她脸上别扭的神情。 卿舞知道再坚持下去就显得矫情了,所以她也听话地进入他的车子。 车子退出停车场,进入街道。街道上的霓虹灯让车内两人的沉默更加明显。 “车前箱里有纸巾,你用来擦一下吧。”仲文轩偏过头,看着她略显狼狈的样子。 “嗯,谢谢。”卿舞感谢他这个时候的体贴,拿起纸巾擦干净身上的雨水。 “你是最后一个离开?”她打破沉默,想找个中立的话题。 “嗯。”他简略地回答“你家住在哪里?” “噢!”卿舞这才想起要给他指路“前面左转,第三个路口右转”她的心情不知为什么紧张了起来。 似乎感觉到车子里的气氛不对,仲文轩打开cd,第一首歌曲竟然是昨日重现! 卿舞几乎呛了一下。真是万事诸不顺,连音乐都这样诡异! “真没有想到你喜欢英文老歌。”她讪笑着,转移情绪,不让他看出她的尴尬。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突然问起,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有些喑哑。 “呃,有几年了吧。得到学位后就回来了。”卿舞停顿了一下“你呢?” 仲文轩眼神中闪过一道深邃的光芒“你知道我后来也出国了?” 卿舞仿佛吞了一只鸡蛋“不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知道你出国。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时候为公司工作的”该死的,为什么自己看起来似乎智商减半? “噢。”光芒迅速消失了,这让他的脸庞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失望“也是几年前吧。”其实早在大学,他就已经插手公司的执政,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卿舞他就是集团的第二继承人。 车子停在卿舞的公寓门口。卿舞下了车子,走到公寓门前。转身,她看着也一起下车的仲文轩,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仲文轩点点头“好,晚安。” 他的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雨水浸润了他黝黑的发,也让他的眸子显得格外的深沉。 卿舞蓦然地知道,他有心事!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甚至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发觉自己对他的肢体语言仍然有着惊人的了解。 卿舞刚要转身,突然又听见仲文轩说道:“小舞,这么多年来,你好吗?” 暗夜中,他的声音如同浸满了雨水,润满了不知名的感情,听起来几乎都是沉重的。卿舞知道,他问的是九年前的事情。 自从他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直都回避着这个话题,装作他们之间谁也不记得当年的那场风波。然而,他突然地,简简单单地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伪装。 他为什么还要提起呢? 半晌,她转过身子来,看着眼前的男人,穿着亚曼尼黑色西装的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性感迷人,只是他这个时候的眼神,深邃而且近乎渴望地看着她,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的憔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进他没有系好的丝质衬衫领口,蜿蜒地流下他的胸膛。 卿舞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迷恋,久违到她几乎要忘记。她的手在颤抖,发在风中飞扬,已经忘记保持优美的笑容,她愣愣地看着他,眸子中带着不知所措。 仲文轩抬起手来,为她归拢好调皮的发丝,轻轻地说:“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他的语气委婉、淡然,但是充满了沉重和疼惜,让卿舞莫名地感动。 一向反应灵敏的她仿佛感染了他此时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她该怎么回答他? 他刚才的那一个动作,让他的领口开得更大,而她的视线就这么直接地落在他挂在脖子上的那串粉红色的钻石项链上。极其细薄精巧的白金链子挂着一个项坠,而那个项坠是由不同切割的钻石组合而成的,形状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几乎被震动了,卿舞忽地觉得喉咙深处有一点哽咽,几乎说不上话来。把震惊的视线拉开那串项链,她看着面前的他,一字一句地说:“很好,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仲文轩专注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那个背影,就如九年前的那个夜晚,男人的步伐坚定而优雅,然而在雨中却显得格外颓然。 磨合期 卿舞一晚上都在失眠,所以早上七点钟就起床了,离她该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死也不肯承认她的失眠是因为仲文轩昨夜的举动,她甚至不许自己再去想他。琢磨了半天,她决定用这段时间来准备今天的例会。 她正在负责的这个项目,目的是扩建新的核电站,然而由于不同的城市有不同的污染指标,本来的图纸在新地点并不合适。 例如,用来降温的流动液体达到了摄氏七十度,以原来的图纸和设备,将温度降低到四十度就可以安全排放,然而新的指标却是三十五度。不要小看这五度的差距,一个规模如此庞大的核电站,五度已经是非常大的负担。倘若应用新的降温技术,那就要大幅度修改图纸,而新的图纸必须要经过数月的核定、检查 她现在面对的挑战,就是怎样将液体温度多降低五度,而不过分耗费时间和金钱。 卿舞展开一幅幅的图纸,仔细地研究起来,然而一个小时匆匆过去,她丝毫没有进展。 收拾好图纸,卿舞站起身来,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又再来到衣橱门前。 今天穿什么好呢?卿舞从衣橱内拎出一件白色的套装,versace的剪裁高贵大方,适合今天的会议。想着,她套上衣服,在因一夜失眠而出现眼袋的眼睛下面涂抹冷霜,然后再打上一层粉底。从镜子里看看自己,虽然失眠的迹象消失了,但是脸上苍白得像鬼。无奈中,她只好再涂上一层胭脂,擦上粉色的唇蜜,总算是可以见人了! 套上白色高跟鞋,她给自己加了把劲,才最终走出公寓的大门。 由于昨夜车子出了问题,她今天只得拜托jack接她去公司。 “cindy!”jack刚刚把车停下,就看见卿舞已经在等她了。 卿舞上车,系好安全带,她说:“早上好,jack。” “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呀!昨天没有睡好吗?”jack揶揄。 “真的吗?”卿舞连忙拿出镜子来“我今天早上还特地擦了粉底呢!难道没有遮住吗?” jack大笑出声“我刚才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正在为核电站的降温系统而烦恼,今天又是例会,才故意开你玩笑的。你呀!天生丽质,即使是连续十天不睡觉,一样明艳绚丽。” “好啦!不要嘲笑我啦。我这里麻烦还不多吗?”卿舞没好气地收起化妆镜。 “那你倒是为什么失眠哪?”jack试探地问道“不是为了新来乍到的仲文轩吧?” 卿舞希望自己脸上保持着冷静“怎么问他?关他什么事情?” “昨天看你们两个在酒吧蛮怪的。”jack随意地说“他看你的眼神似乎不是很一样呢。” “噢?怎么说?”卿舞好奇地问。 “他看你的时候,总是很专注。”jack看了卿舞一眼“你们女孩子不都应该是最敏感的吗?你没有察觉到?像昨天,他虽然在和tina跳舞,眼神却一直在看着你。而且,后来我和他一起出酒吧的时候,我们看见你的车子有问题。我本来要提议送你同家,可是他坚持由他来。按说我跟你要比你跟他熟稔许多呢!” “是吗?他坚持?”卿舞若有所思,他不是说他是最后一个走的吗? “咦?你们是不是认识的?我还记得他第一天来的时候,说什么作弊?那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们以前是大学同学。”卿舞小声地说。 “真的?你怎么没有告诉我?”jack惊讶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好说的呀。昨天你也看见了,我都记不起他的样子来了。”她为自己辩护,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在说谎! jack半开玩笑地说:“别告诉我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暧昧。” “你在开什么玩笑!”卿舞气急败坏。 jack看卿舞的表情,马上猜出几分实情,聪明的他选择了缄默。公司到了,他们下了车子,一起走进公司大门搭乘电梯的时候,jack才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小舞,你知道办公室恋情永远都不会给女方带来好处的。而你又在快要升职的当口上,即使是他先惹上你,最终倒霉的” “我知道。”卿舞坚定地说“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这几年一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沾上。你是一直看着的,相信我,我不会那么蠢不再那么蠢了!” 说完,电梯的门就打开了,两个人一同走进设计部,开始一天的工作。 来到办公室,卿舞拿起电话“小文,会议需要用到的图纸和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小文清脆的声音在那头回答:“早已经准备好了,仲总监早在昨天就已经嘱咐过了。” 他也要参加会议?卿舞笃定地认为,他什么也听不懂。 “那好。”她对小文说“那就送进会议室去吧。”她深呼一口气,轻轻地握紧拳头,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咦?你已经来了?”卿舞惊讶地看着仲文轩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向外望去。 仲文轩转过身来,阳光从窗户内斜射过他的脸庞,给他深刻的五官勾勒出一道分明的轮廓。只见他西装笔挺,丝毫没有了昨夜颓唐的样子,此时的他显得更加轩昂不凡。 “嗯。”他又漠然地转过身去。 卿舞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却没有发觉他到底在看什么。 仲文轩侧视着卿舞,今天她上了粉底,眼底下似乎有着化妆品的痕迹“昨晚没有睡好吗?” “噢,有点。” “要注意身体。”他的关心简洁得几乎吝啬,手指轻轻地抚摩上她的面颊,却因为她很明显地闪退而无奈地收回。 “对不起。”她尴尬地解释“你也是要保重。”真是蠢话!卿舞在心里骂自己, 抬眼看看钟表,离开会时间还剩十分钟。 “跟我讲讲你出国后的事情吧?”他突然沉沉地问她,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眼眸却没有去看着她“为什么去学这么艰涩的学科?” “其实出国以后的事情也是很乏善,只不过找到了一个新的学校,认识新的朋友。选择这个学科,其实是因为没有很多人能够学下来而已。当时在大学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去学金融了,所以我是有点反骨吧!”她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懊恼地想要咬下自己的舌头。 他不就是学金融的吗?她刚刚的口气岂不是说他的能力不足?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仲文轩微笑地看她“不用解释,我没有生气。而且,我也大致有过你的经历。” 嗯?什么意思?卿舞不懂,却没有追问。 “你呢?”她转问他。 “差不多的故事,乏善得可以。” 有意无意,卿舞用眼角的余光搜索着他的脖颈处,看见一道极细的白金链子。 他难道这么多年仍然留着那条项链?每天都戴着吗?她的心“咚咚”地跳动着,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心疼。 她的表情被仲文轩尽收眼底,他的眼波一闪“你还记得那条” 正在这个时候,同事陆续进入了会议厅。他们的话题就此打断,而卿舞也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如果让他把刚才的问题问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随着同事的到齐,卿舞看似从容地入座,而仲文轩恰巧坐在她的正对面。 会议开始,david首先发话:“这次核电站的扩建工作,由蔚小姐和仲先生合作负责。不知你们两位最近的合作顺不顺利?” 没有冲突,算不算是顺利?他才来了不到一个星期,她其实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合作什么呢。 倒是仲文轩首先说话:“我才到设计部,还没有机会和蔚小姐讨论关于核电站的形势,但是我相信我和蔚小姐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这很好。”david讨好地继续说“仲先生能够加入我们的设计部门,实在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应该好好地配合他,把这次的项目做得最好。” 很显然,他的这番话成功地在所有员工中种下狐疑的种子。仲文轩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上司一而再,再而三地赞扬?而一边的仲文轩却暗暗地皱起眉头。 幸好,david似乎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拍马屁的嫌疑太大,立即板起面孔道:“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新核电站的降温系统。大家请各自发言,我们必须要在近日做出一个合理的设计,不能够耽误工程!” 卿舞作为总监,首先说:“根据本市的污染指标,我们原来的图纸必须要加以改动,主要是将降温液体的温度冷却到三十五摄氏度。我们在前几次会议中讨论了不少方案。例如,jack提议将降温系统重新设计一遍、peter建议在原先的冷却系统上增加另一套降温夹层。然而,各种方案都有利有弊。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重新申请一个新的图纸,而更改降温设备又会使我们的成本大幅提高。” tina首先说:“我比较赞成jack的主意。虽然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但是总公司可能会对成本抓得更紧。”说完这句话,tina讨好地望了仲文轩一眼。她知道他是从总公司来的,又是金融经理出身。 david当然也知道这些,马上赞同:“tina说得好。我认为重新设计图纸是最好的方案。” 卿舞稍稍撇嘴,倘若真的只是设计图纸就好了。这个如此庞大的工程,耽搁一天就会有百万的损失。到时候,技术人员、建筑材料、操作人员都到了位,却没有图纸,再大的资本也会被拖垮。此刻david盲目地跟随tina,可见他的短视。 “仲先生,你认为呢?”david问道。 会议室里的十几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他,也包括卿舞。他会说什么呢?她观察着他。 丝毫不似其他人员的紧张神情,他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合在一起放在会议桌上,嘴角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仅仅是这个姿势,就奇异地充满了领导性。 他噙着笑容,视线扫过所有的人,启口:“重新设计图纸不是很符合现实。” 卿舞愕然地瞪着他,她以为他是支持刚才的提案的。毕竟,他是总公司派来的,而且又就任金融部门的要职。 仲文轩把她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然而增加对总公司的成本压力我们也应该尽可能地避免。我有个提议: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将摄氏四十度的降温液体灌入发电机呢?” 他还有说完,peter首先出声反对。要说其他人对于临时调来一个设计总监的态度只是狐疑,peter则是反对的一个。毕竟,大多数工程师都会轻看仲文轩是一个根本没有工程知识背景的人。 “仲先生,我想你还不太了解整个核电站每年发电量是多少。虽然降温液体的体积庞大,但是利用它发出来的电根本比不上主发电机的千分之一,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他说完这句话,其他的人也狐疑地看着仲文轩,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题扯到了发电机上面。小文甚至在卿舞身后轻轻地叹气出声,似乎在惋惜她心中的白马王子面子扫地。 只有卿舞眼睛一亮,漂亮!这个主意真是漂亮!她微微一咳,然后开口:“仲先生说的并不是核能发电机,而是水利型老式发电机。用高温的液体推动电机轮盘,发电的过程中,液体会自动降温。关键的并不是发出的电,而是温度的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仲文轩继续道:“我们可以在最初的运行中采取这种方式,倘若可行,我们甚至可以完全撤掉降温系统,直接利用旧式发电器材” 精准的分析、完全专业化的语言、严谨但是大胆的设想,仲文轩在她面前的表现让卿舞觉得有点目瞪口呆了。他是懂得工程的,一直都是! 他将设想说完,会议室一片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半晌,david最先反应过来“好!好主意!仲先生果然是人才,我这就向上面汇报。”其余的人也都向仲文轩投来赞赏和惊讶的目光。 然而,仲文轩只是看着对面的卿舞,微笑中带着欣赏和自信。 会议完毕,同事们陆续走出会议室。只剩下卿舞整理着自己的资料,而仲文轩杵在她身旁。 “还有事情吗?”卿舞口气不能称得上很好。 “你在生气?”仲文轩敏感地注视着她漂亮的面容。 “我有吗?”卿舞假装惊讶“我想你误会了,仲先” 她还没有说完,却猛地被他拉进胸膛,她想挣扎,但她明显不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 “叫我文轩,不许你用‘先生’来称呼我!” 他霸道的声音让她愕然。他生气了?竟是因为一个称呼? “你仲放开我!我们在公司里,这成什么体统?!”卿舞惊讶于他的放肆,当她感到他的手臂环绕住她的腰际,她忽地缄默了。他的触碰,让她的皮肤战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呀!她在他的胸膛里,吸进他的气味,就如八年前一样,他的气息有着说不出的蛊惑,让一向理智傲人的她只觉得昏眩。曾几何时,她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在心里搜索着,这种近乎激烈却很温柔的时刻。 她在这九年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也自认为爱过,然而此时此刻的感觉却是如此独特。理智告诉她要离开他,可是她的心竟然为了这样的时刻而激烈地跳动着,仿佛她在刻意折磨自己! “我没有生气。”卿舞假装平静,想骗他先放开她再说。 “是吗?”仲文轩没有上当。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的主意很好,很令人吃惊呢!”卿舞不该怎么措辞。 仲文轩似乎有点明白了“我不是要故意隐瞒你。我的确有个工程学位,我没有说是因为没有人问过我。” 她讥诮地回答:“是因为没有人问过你,还是你要让大家都不知道你的背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出丑?当然,‘他们’也包括了我。”她本不是要这样讥讽他的,可是尖酸刻薄的话语如同脱了弦的剑,毫不留情地射了出去。 “唉!”仲文轩深深地叹气“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他的声音很低沉,可是听在她的耳朵里竟然有些颤抖。他紧紧地把她压在怀里,不松开。 卿舞浑身一震,呼吸停止了一秒。不可以!不许相信他! “我几乎不认识你!九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关于过去的种种,我早就忘记了。现在,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陌生人!” 卿舞的一番话如同一道重击,狠狠地扭曲了仲文轩俊美的脸庞。他紧抽着下巴,眼神充满了苍凉,踉跄一步放开了她。 “你忘记了?完全忘记了?”他努力地恢复刚才冷静的模样,可是他的声音在颤抖“呵!”他的笑容带着凄凉。他这样自嘲的模样,看在卿舞的眼睛里竟然是那么心疼! 她是不是做错了?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所以她牺牲了他,完全不顾他的感情。 卿舞上前一步,颤抖着举起手想要抚摩他痛苦的脸庞,可是被他退一步闪开。 半晌的沉默中,仲文轩恢复了冷静。除了脸上的憔悴,几乎看不出他刚才有过任何的痛苦。 “对不起,蔚小姐,刚才是我失态了。”他冷淡地对她说。 卿舞听了他的话竟然愣住了,心里突如其来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淡然地扯下脖子上的链子,放在她眼前的会议桌上“既然你已经忘记了我,那我也没有必要留着这条链子了。也许,你连这个也忘记了。”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留下卿舞一个人和一室的寂寞。 漂亮的粉红色钻石静静地躺在朱红色的会议桌子上,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悲凄的往事。卿舞伸手将项链抓起,钻石仍然带着他的体温,让她忽地颤抖 设计部的工作人员连续经历了最诡异的几个星期! 先是仲文轩出人意料地从金融人士变成工程业精英,精彩的表现让所有人跌碎了眼镜。再接下来,磨合期正式开始。 设计部的人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两个总监的情况。电站的报表,先是送到卿舞那里去呢?还是先送给仲文轩?由于两个人是同样的职位,合作起来更加困难。例如,仲文轩交代下来的设计到了卿舞那里却通不过,而卿舞的提议到了仲文轩那也碰了钉子。两个总监似乎都没有好脸色,搞得下面的人也提心吊胆。 一个资深干练,另一个颇受经理的重视。设计部的内部人员分成了两股,一股以tina为中心的人员认为新来乍到的仲文轩已经是大势所趋,虽然来的时间不多,但是在未来的一年中,经理的位子非他莫属。他不但是总公司派来的,更加受到上司的重视,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而另一股以peter为中心,他们与卿舞相交多时,也同组合作过许多项目,对于新来了一个“插班生”颇不服气,决定坚决效忠卿舞。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保持中立,例如jack。他既是卿舞的死党,又非常欣赏仲文轩,只脑凄笑着当和事佬。在这两个总监的冲突中,恐怕他是最为尴尬的一个人了。 这不,他正在卿舞的办公室里,试图平息她的怒火。 “现在设计部内人心惶惶,这工程就要交案开工了,万一有什么不对” “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是非常时刻!可是”卿舞揉一揉双鬓,叹气道“我早就不明白,总公司偏偏在这个时候调来一个新总监,这根本就不合适嘛!你看”她递给jack一张报告“环导系统马上就要动工了,设计图上本来用的az-66的管道材料,提案交到他那里去,偏偏迟迟不给批下来,已经两天都没有动静。我让人去催,他却不理会。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开始动工啊?他不是给我麻烦是什么?” 越说越气,卿舞疲惫的面容上带着怒火,霍然站起来,小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按在桌子上,样子简直就要杀到仲文轩的办公室里将他大卸八块! jack无奈地一笑,摊开手继续努力道:“说不定他是没有看到你给他的文件呢?他刚刚上任,说不定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情呢。那天例会上你也看到了,他其实很在行,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的。” 卿舞恨恨地想:他是在公报私仇! 她当然看到那天他精彩的表现,倘若不是因为例会后面的那一段,她还不会这么气!就是因为那一段,她这几个星期天天失眠,眼圈黑得像熊猫,每天涂的眼袋霜是越来越重。工作压力本来就大,再加上她不平静的心情,已经让性子急的卿舞暴躁不已,而他又在工作上给她更多的麻烦。那天本来残留的感动和看见他痛苦表情的内疚此刻消失殆尽。她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叫仲文轩的男人! 正在这个时候,小文“咚咚”地敲门,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笑嘻嘻地扬扬手中的文件夹。 “cindy,你在等的东西哦!”“是他的回复吗?”卿舞没好气地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夹。刚刚对jack发了一顿牢騒,总算是让她的怒气平静下来。 小文贼笑着“cindy,这下不用烦心啦!我这两逃邡朵都被你吼聋了呢!”说到最后,她还委屈地瞅瞅一边站着的jack“你说是不是?”争取同情。 “好啦!赏你下个月加薪就是了。”卿舞敲敲小文的额头“你们都出去吧,我看过后要把这份报表交上去。” 两个人对视一笑,安心下来。可是没等他们两个人走出去几步远,只听身后卿舞大吼一声:“仲文轩!” 所有在她办公室外工作的同事全部都摇摇头,唉,又是一场风暴! jack同情地看着小文,而后者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想你的加薪刚才飞走了!”唉!磨合期,真够受的! 办公室恋情风波 娇小的人儿踩着精致飘摇的三寸高跟鞋,黑色套装裙下摆精巧地缝制着绚丽的粉色花边,随着她的步子摇晃,曼妙的女性西服式上衣在纽扣处也用粉色的线条勾勒,显现出女人纤细苗条的体态,走起来颇有模特款款的风范。 当然,如果卿舞不是看起来凶狠得要杀人的话! 飙出自己的办公室,卿舞疾步地冲向仲文轩的办公室,手中紧紧地抓着那份报告,上面坚毅深刻的字迹赫然写着:否决! 卿舞的办公室位于设计组的中央,而david为了表达对于仲文轩的重视,特别为他另辟了一块比较清静的办公室,隔出一块走廊和大厅,离她的办公室不多不少有五分钟的路。 刚刚走进他的地盘,卿舞立即发现他走出办公室,正在跟他的秘书小程交代些什么。 很好!省得我去敲门了!卿舞咬牙切齿地想。 形象!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怒气,优雅地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他交代完毕。 仲文轩回过头来,一看见她手里拿着的文件夹,就立即明白了她来的目的。怪不得!她虽然这般安静地等待着,眼睛中的怒火却几乎要把他吞噬。 他噙着刺眼的笑容,卓然而立,一脸绅士地问:“蔚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那一天以后,他就开始用“蔚小姐”来称呼她,而卿舞每一次听到他这样叫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内疚从心底偷偷地冒出来。 然而,这一次她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为了他而内疚。 展开她最绚丽的微笑,卿舞几乎是欢愉地开口:“请问仲先生,这怎么解释?”她举起手中的文件。 “我否决你的设计。”仲文轩依然微笑着,优雅地解释道。 “需不需要我来提醒你,我们两人职位相同,你并没有权利‘否决’我!”卿舞狠狠地咬着“否决”两字。 “噢!那请原谅我措辞上的不当,我是‘不同意’你的设计。”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卿舞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卓绝的男人,他的悠闲更加激起了她的怒气。 “我认为使用az-66并不合适,使用az-15更加经济一些。” 卿舞讽刺一笑“仲先生,az-66的使用寿命比az-15要长一倍之久。这一点你在‘不同意’我之前调查过了吗?”她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而仲文轩则是胸有成竹地回视着她“可是az-66的价格比起az-15来也是要贵上一倍!” “这是核电站,不是过家家,使用寿命的问题直接影响到电站的安全性!这怎么能用价格来衡量?!” “蔚小姐,环导系统的内部管道闸门每二十年就必须更新,而每一种管道闸门必须与相符合的管道并用。az-15的寿命在二十二年左右,刚好符合我们的要求。倘若用寿命更长的管道材料,那也只不过是浪费罢了!”仲文轩耐心地解释,然后又瞥向旁边的卫生间。 卿舞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仲文轩打断,只听他揶揄地说道:“蔚小姐,其实我刚刚走出办公室主要是为了上卫生间。请问你可否暂时让在下去解决燃眉之急?” 卿舞本来是一副雄赳赳的模样,听到他的这句话如同吞了一只鸡蛋,瞪着他的脸,想说什么都不是,只能盯着仲文轩走进卫生间。只听她身后一阵哄笑,她忽地转头,才发觉设计部的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都聚集在走廊外。 卿舞愤怒地盯着卫生间的大门,简直要把卫生间的门灼烧出一个洞来。 他根本不是要去什么卫生问,他是在躲她! 这个该死的家伙!卿舞怒气冲冲,不理会身后的笑音,一脚踢开卫生间的大门,冲了进去! 卫生间内,仲文轩仿佛已经料到她会冲进来,优雅地背靠洗手池,双手盘起,偏着头微笑地看着冲进来的卿舞,眼眸中有着捉摸不定的笑意。 卿舞也审视着他,好不甘心地承认,这个该死的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显示出最迷人的一面!一身合身的黑色西服,意大利牛皮鞋,墨黑浓密的头发有几撮滑下他的额头,挡住他半边眼眸,让他显得更加神秘。 “蔚小姐,我记得门上明明写着‘男士’。” 他的嗓音低沉却带着笑意,宽阔精瘦的胸膛上下起伏,很明显是在憋笑。 卿舞的脸蛋涨红了一下,眼睛偷偷地瞥了四下,幸好没有别人在厕所里!于是她又骄傲地昂起头辩驳:“很显然,你的‘燃眉之急’并不是那么急!”她上前一步“我认为az-66的性能更加优越,安全性要比经济效益更加重要。” “如果没有经济效益,那么公司也不会来建核电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不去理会他故意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安全性上做出更多的保障,我可不想经过我设计的核电站发生像俄国的chelyabinsk事件!” “那是人员操作失误” “我当然知道那是操作失误!”卿舞愤怒不已,他随意的挑拨让她更加焦躁。她竟然孩子气地举起腿,想要跺他一脚!随即,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多么的不成熟,讪讪地放下玲珑的小腿,不甘心地瞪着他。 仲文轩终于忍俊不禁,大笑着凝视着她“你是要踩我吗?” “不是!”卿舞死不承认。 “难道你会心疼我?” “不是!我是心疼我的鞋。”她脸红地朝他吼,却没发觉他刚才仍然充满调侃的眸子此时掀起了情欲的漩涡。 她也许并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是多么的诱人,明眸善睐的眼睛吐着怒火,让面颊更加嫣红,鲜艳的红唇有生气地反驳着他。这张明媚的面孔上搀杂了孩子般的赌气,似乎是妖娆和清纯的结合,就如一枝凝露玫瑰蓦然地在他眼前绽放,鲜艳耀眼,让他怦然心动。 蓦然地,仲文轩抱住卿舞,嘴唇饥渴地压住她仍然忙碌着反驳的小嘴,温润的舌顶开她馨香的唇齿,搅动她柔软的舌。他把她狠狠地压在怀里,两只手臂束缚住她的手臂。 “呜”卿舞愣住了,想要挣扎,却被他扣得更紧,踉跄地倒退两步,被他抵在墙壁上。他的吻如此的热烈、如此的纠缠,卿舞紧张中竟然忘记了呼吸,直到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用手想要推开他,显然只是徒劳。 卿舞立即抬起腿来想要踢他男人最重要的部位,可是就在她要有动作的时候,他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意图,两手一钳,她的身体一晃,要踢他重要部位的腿一脚踢空。 “哦”被吻得天旋地转的卿舞闷痛出声,眼泪“唰”地掉下来。而她疼痛的泪水也让仲文轩忽地停了下来,他移开嘴唇,让她有机会呼吸,却不放开她,拥她在怀,重重地喘息。 卿舞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粗重的呼吸,仿佛他在努力地控制住身体里奔流的情欲。她也急促地喘息着,一时间没有力气站稳,只得被他和墙壁夹在中间。 天哪!她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而她却还是觉得窒息般昏眩。 突然,卿舞的理智回笼,外面多少人听着呢!他们刚才正在争吵,现在却突然地静下来,鬼都能够猜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可怎么办?!自己一直想要避免的暧昧情形就在眼前。她知道人言是可畏的,可是,她竟然还是 愤怒地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狠狠地瞪着仲文轩,他一向冷静深邃的目光这个时候充满了即将溢出来的深情,激动地看着她,他伟岸的身躯竟然似乎在颤抖。他这样的表情几乎让她有一步的停顿! 然而,她马上又想起卫生间外面的尴尬情形,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卿舞故意不去回忆自己跟随他进入洗手间的责任,把所有的窘迫全部都归罪于他。 她深呼吸一口,擦干净嘴唇,整理一下头发。 一言不发地拉开洗手间的大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走了出去。 仲文轩在她身后望着她,表情似乎像刚才没有强吻过她般地冷静,只是凝视她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渴望和爱意。 果然不出卿舞的预料,自从那天的卫生间事件后,部门的女同事看她的眼神就出现一些嫉妒、一些怪异,而男同事看她的眼神则有些轻佻。 卿舞没有滥用职权来制裁这些人。但是,必要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轻佻的眼神瞬间变得恭敬。这也是几年作为officelady的心得,此时此刻全部都搬上台面。 表面上,一切似乎平静。但是敏感的卿舞心里却有着难以言语的阴影。 同仲文轩的战争她不算赢了,但也不算输了。 虽然两人仍在为了材料的问题而争执,但是她比以往更加小心地对待他,不让自己有一点出格的行为,也尽量和他疏远。或许,这并不是最好的配合方式,而是她在事业人情中骑虎难下地选择。 堡程接近交案,卿舞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每天下班还要在家里继续加班,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卿舞脱下高跟鞋,干脆坐在地毯上半晌才存足力气到厨房里给自己弄一杯热可可。这么多年了,她仍然坚持着对热可可的热爱。回到客厅,她叫了一份晚餐,然后打开电视机,随意地变换着频道,听着港台言情剧里诗意无比的句子。 突然间,电话响起,她接起来,是远在美国的母亲。 “小舞。”母亲的声音响起。 “妈!”卿舞很不淑女地懒散在沙发上“最近好吗?” “还不错。你呢?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 “是呀!最近工作比较累。” “那要保重身体。”母亲关怀的声音响起“一个月以后就是圣诞节了,你回美国来吗?” 卿舞讶然地坐起身来,翻翻日历,竟然已经十一月份了! “天哪!日子过得那么快,我都忘记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卿舞自嘲道,然后又说“我会回去的,我过几天就去订机票。” “嗯,好。我也希望你能够回家来过年你知道吗?今年你的父亲也会回来。”母亲的声音从遥远的国度传过来,竟然显得有些欣喜。 卿舞沉默着,手指抚弄着地毯上的靠垫,垂着眼睫,半晌才说:“是他要回来的,还是” “是他自己跟我说的。”母亲的声音也似乎低沉了许多“这么多年了,我们也该忘记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都老了,真是没有那个力气了。” “如果是您想的,那什么都好。”卿舞知道再怎样,那也是母亲和父亲之间的事情,她已经成年了,不该多加插手。其实这个道理在她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然而,这个时候她又有些犹豫地问“妈,你还爱着爸爸吗?” “是吧!”母亲在那头叹气“很没出息是不是?明明是他先抛下这个家不管的!” “不!”卿舞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父亲离开的这些年,你难道不快乐吗?” “我过得不是不好,但是我想再给他一个机会,也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或许,他有他的苦衷” “我明白了。”卿舞释然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更加希望您能够幸福。” 多聊了几句,卿舞挂上了电话,凝视着窗外。 果然是入冬季节了,树叶都在落了呢。满街金黄的叶子,人们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清脆悦耳。 她默然地想着:其实九年前和仲文轩的事情她真的以为她不介意了,甚至早就抛到脑后,即使想起来,也是拿来嘲笑自己年少的莽撞、傻气。 可是真的见到他的面,她是不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不值得信任呢? 毕竟,当年他背弃了自己。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可是最后的伤心却要由她一个人面对。她当年也只有十八岁呀,虽然不曾表露出软弱,可是听到他轻佻的语气,说着怎么会和她一个“古怪”的女孩谈恋爱,这些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仍然是难以面对的难堪。 其实,她终于客观地想,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十八岁而已,严格说起来还不能算上成熟。男孩子都是喜欢爱玩的,说不定他并不是心存恶意来逗她?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她呀!一切,仿佛是她自己默定的,而他只是放任她胡思乱想而没有澄清。说不定 好吧!她把以前的那段恩怨剔除,再给他一次机会!卿舞不甘心地想。 可是,现在同样的局面正在形成中!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挑起风波。 这一次,卿舞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合身份的暗示或者动作,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招惹她。然而她要承担的压力远远地比他要多,她怎么能够不怨恨他? 她越想越气,可是又突然觉得,这样的现象本来就是职场上的弊病,并不是为了他刻意产生的。 即使今天的女主角不是她,男主角也不是他,同样的事情也是会同样地发生。她要是真要追究的话,恐怕要拿半个地球的人口来出气! 可是那些吻呢?那些霸道的拥抱呢?卿舞捏着拳头,这些难道不够出格吗?想着想着,她的脸红了。好啦!不去想那些了,她命令自己。 卿舞拿起那份管道材料的资料。从一开始他提出他的方案,她就一直潜意识地拒绝。是不是因为私人的情绪而影响到了她客观的思考?她是不是用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他不负责任、不值得信任?而或许卿舞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投降,她气他已经对她的面子造成威胁?她本来是对“经理” 的位子并不在乎的,现在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倘若输了,似乎下不来台呢! 对着自己叹气,卿舞几乎是自虐地拿起一支笔,在那张资料他的签名下面写上“同意”两字,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磨合期已经过了!她逼迫自己向自己的面子妥协!然后又幸灾乐祸地想:倘若核电站爆炸,坐牢的是他,不是我! 但是她马上又灰败地认识到:她作为工程师也是签了名的,要是核电站真的爆炸了,她也逃不到哪里去!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大作,她的饭来了! 饥肠辘辘的卿舞从地毯上跳了起来,冲向门口,打开门喜滋滋地看着送饭小弟手中的一大盒食品。 “多谢啦!多少钱”卿舞愕然地看着“送饭小弟”“怎么是你?!”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刚才诅咒八百遍的仲文轩。 “刚才看见服务员正在你家门口准备敲门。我顺便接下盒饭,已经付过钱了。”他一手滑稽地托着一大包盒饭,却英俊潇洒地站着,这一切显得格外地不搭调。 卿舞不愿意跟她的食物过不去,勉强地让他进门,又阴沉地盯着他“你在图谋什么?” “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尴尬境况。”他把饭盒放下“纯粹是请你吃一顿饭,为了我来到设计部给你带来的诸多不便抱歉而已!”他的脸色诚恳之至,没有狡猾的影子。 卿舞勉强接受他的理由,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家干什么?” 仲文轩微笑地看着地面上的资料,很显然她已经签字了。卿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即窘迫地拾起那张薄薄的纸片。 他清爽地笑道:“所以,我猜磨合期过了?我被接受了吗?” 卿舞用自以为狠毒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以此作为她的负隅顽抗,然后假假地回答:“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接受不接受’之说呢?” 仲文轩轻轻地一咳,掩饰嘴角的笑容,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下个月就是交案日子了,可是核电站还有几项事情没有办完。我猜,我俩可能要加几晚上的班。我刚转进部门,希望能够跟你讨论这些事项的具体情形。” 他说得好像很合理。卿舞思考了一会儿,接受他的绿色橄榄枝。 “你吃过了吗?”她没好气地问。 “还没有。” “那一起吃吧?我叫了许多菜。”卿舞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放在客厅的咖啡桌上“请用。” 两个人沉默地不紧不慢地席卷了那堆食物。 然后,卿舞和仲文轩开始工作,两个人从善如流,很有默契地各自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有的时候也会互相讨论一会儿。卿舞用她客厅里的台式电脑,而仲文轩则拉过一个靠垫,背靠着咖啡桌,很随便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敲着他的手提电脑。两个人互不打搅,金黄色的灯光下,只听见敲击电脑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有节奏,也很温馨。 清除了其他的杂念,卿舞发现她和他的思想方式其实非常互补。她有的时候过于谨慎,而他则会说服她做一些改动。而他也经常问她一些他不熟悉的仪器设备。 卿舞这才知道他拥有一个机械工程的硕士学位,只是后来转业到了金融。而他的工程学位竟然是在麻省理工拿到的,金融博士的学位则是在耶鲁拿到的。要知道,这些大学绝对不是一般人随便能够考进去的。卿舞想到当初她进入斯坦福花了多少力气,自然也对他有了一丝敬佩。她越来越发觉他似乎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毕竟他能有毅力拿下这些学位已经证明了他品格上的持之以恒和智商上的优越。更何况,以他工作的时间来推算,他拿学位的时间恐怕比一般人少了一半的时间呢! 仲文轩看着她在面前不止一次地失神,便问谱“你累了吗?” “噢!”卿舞连忙掩饰对他态度的转变“不是。 你渴了吗?我冰箱里有果汁、汽水。”她站起来,走到冰箱前“我还有几罐啤酒。你要吗?” “啤酒?”仲文轩挑起了眉毛。 “我又不是未成年!”卿舞有些窘迫,所以没好气地回答。 “那就给我一罐啤酒吧。”仲文轩颇有兴致地欣赏她的窘境。 卿舞自已拿了一罐汽水,两人又恢复沉默,继续工作。 转眼间,几个小时又过去了。卿舞坐在电脑桌前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背部,随便一瞥屏幕右下角的钟表,不由得惊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吗?怪不得自己有些困了。 她回过头去,发现仲文轩竟然靠在靠垫上睡着了! 她来到他身旁,他的电脑仍然开着,手也仍然抚在键盘上,应该是工作太累了吧?她仔细观察着他的面容,他的睡颜很平稳,只是额际似乎有着什么烦恼人心的事情,即使是在睡眠中也显现出来。 她关上他的电脑,放在一边。伸出手,她轻轻地把手指搁在他的额头上,缓慢地舒展着他皱起来的眉头。 卿舞能够听到他平稳的、有规律的呼吸,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的眼睫毛很长,能够让女人嫉妒,此时此刻合起来的样子非常诱人。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庞,白天总是充满了调侃悠闲,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显得脆弱。深邃的眸子合起来,坚挺的鼻梁由于灯光在他的脸庞中投下一个分明的影子,总是微微上扬的嘴唇这个时候很自然地抿在一起竟然有点孩子气地勾起卿舞的女性的温柔,有些心疼,有些被迷惑,有些怦然心动! 忽地,卿舞坐倒在地毯上,心“咚咚”地跳! 她,难道喜欢上了他? 不可能的!她对他已经有了免疫力! 舒了一口气,卿舞嘲笑自己的幻想,又把视线投向熟睡着的那个男人。 她不想把他吵醒!但是让他睡在她的公寓里又似乎不太合适。跟自己辩论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当一次好人。但是她又想,虽然地毯很软,但是坐着睡一夜恐怕不会太舒服。 既然决定当个好人,不如就好人做到底了! 她轻轻地拥着他的上身,想很轻地帮他转过身来,平躺在地毯上。 呜!好重!她吃力地抱着他在怀里他的身子不是铁做的吧?等到把他移到地毯上,她的手都有些颤抖。还好,他没有醒!不然看见她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卿舞拍拍胸。 然而看着他安祥地躺在她的地毯上,她却又皱起了眉头。 没有枕头,他的脖子会痛吧?而且,晚上有可能会冷呢! 跑进卧室,她抽出一个枕头,又拿了一条毛毯。 似乎很完美!卿舞看着地毯上的男人,万事俱备。好困!她打着哈欠,决定洗漱之后就去睡觉,明天早上八点还要起床上班呢。 扭头刚要离开,她又踌躇不前地望着他旁边的咖啡桌。如果他晚上翻身刚好碰到咖啡桌上怎么办?犹豫半晌,她又跑到咖啡桌旁边,用力将它拖得离他远了一点才终于罢休。 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她很快进入梦乡。 清晨的钟声将卿舞从睡梦中唤醒。她百般不愿地睁开眼睛,抱怨着仅有的六个小时的睡眠!突然,她坐了起来,仔细听着客厅的声响。 他醒了吗?她有点紧张,让他看见自己穿着睡衣的样子似乎不太好。 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卿舞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门,客厅里一片空荡荡的,昨天她为他铺的毛毯和枕头已经被叠好,整齐地放在沙发上。 咖啡桌上有一张白色纸条。卿舞拿起来,只见纸上他的字迹工整又潇洒: 谢谢昨天的照顾,还有你的啤酒、地毯、枕头、毛毯,以及咖啡桌。文轩。 他八成是回家换衣服去了。这也好!不然如果他们一起出现在公司,而他又穿着同样的一套西装,那流言又要满天飞了。 真是的!她没好气地想“谢谢照顾”就可以了,他偏偏要把所有的东西一一列举,仿佛是在调侃她有多么关心他!哼!臭美! 猛然间,她又愕然了。他怎么会知道她为他推开咖啡桌的事情?难道他昨天晚上被她弄醒了? 卿舞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窘迫地推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个仲文轩!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心了,她恨恨地想道。 噩梦 也许是因为那一夜,卿舞和仲文轩的关系由僵硬到逐渐地彼此接受。而正因为如此,两人在工作愈来愈默契十足,这种变化令设计部重新协调起来。 冲刺了将近两个月,最终到了交案的时刻。经过历时三年的准备设计,好几个月的赶工,设计部的人员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于是,一个party再劫难逃。 又是同样设在新月酒吧,卿舞准时在八点钟到达。这次她并没有晚到,但是仍然惊讶地发觉同事们已经就座,许多人已经随着摇宾乐热烈地舞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搜索着舞池,并没有发现仲文轩的身影。 转过身来,她要了一杯“水晶剔透”坐在小文身边“大家都这么早就来了?” 小文笑嘻嘻地说:“是呀!好不容易忙完了电站,今夜大家都想狂欢呢!” “嗯。我看也是。”不过一会儿,看清楚现状的卿舞点点头。她愕然看见服务生端上来的一瓶瓶威士忌、伏特加,一大堆金灿灿的烈酒“这么多!谁点的?” “tina和peter点的,说是要和大家不醉不归!”小文的脸上已经有些红润“你也不要喝你的那个东西啦!”她一把抢过她的“水晶剔透”“你那个东西光好看,却不能醉人,多扫兴!还是同大家一起喝樱桃威士忌!”小文豪放地端起一瓶樱桃威士忌,倒入水晶杯里,塞还给卿舞。 卿舞饶有兴趣地看着小文醉酒之后的一面,她这个时候没有了刚出社会的青嫩,爽快得有点大姐头的感觉。呵呵,真是奇怪! 浅浅地酌了一口樱桃威士忌,卿舞不禁为这浓重的酒精味道而皱眉。即使加了樱桃味道,仍然烈得霸道,真是难喝!像这种酒最适合一饮而下,连舌头都不沾,纯粹为了喝醉而喝醉,图个酒后逍遥,完全失去了品酒中的优雅和美感!她一边想着一边感受着酒精滑下食道,带来的灼热感。她还是少喝为妙,不然也会醉的。 不知道今天仲文轩去了哪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正想着,酒吧门口闪进一个人来,即使人群拥挤,他也如此显眼。 几个女同事同时叫出声音来:“嘿!在这里!” 仲文轩走过酒吧这边,同跟他打过招呼的人摇摇手,目光却锁住坐在一边的卿舞。她今天很美,银色长晚礼服,绸缎的柔软材料紧紧地贴着她身上每一寸,忠实地展示出她曼妙的身材。突然,他挑起剑眉,她很显然没有穿内衣,完美的胸型被一席紧绷的银色笼罩住,简直比完全裸露更加性感迷人。她对于衣着的品位已经是炉火纯青,懂得利用不同的装饰和不同的场合展现自己多面的魅力。平日工作的她干练而妩媚,上次party的她时尚而轻巧别致,而这一次的她高贵而大胆奔放。这样的卿舞每天都在挑战着他的视觉感官,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她赞叹! 她竟然改变得这么彻底!他心底有着无比的惊讶。 不过,他很笃定:眼前这个自信,魅力非凡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卿舞。这么多年,她应该过得很快乐!他不由得有些嫉妒相比起来,他挂念她的岁月要多出许多!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毛,心烦他与大哥今天的对话:大哥似乎已经接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消息,希望大哥不会做出什么威胁她的事情来!烦恼和心痛一同涌上心来,让他坚毅的脸庞有了稍稍的颓废。 所有的思绪都在眨眼间完成,他瞬间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与同事寒暄几句,终于向卿舞走来。他想与她同舞,想把她深深地搂在怀里。这个时候的他,格外需要她的体温。他深深地记得九年前,母亲死去,家里一片愁云惨雾,而他所要面对的最沉重的打击竟然是她的不告而别! 与此同时,卿舞也狐疑地凝视着仲文轩。他正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着?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她却捕捉到了他刹那间的无奈和痛心。怎么回事? 看着他向她走来,她不禁又坐立不安起来。这几天他对于她家的频繁光顾让她不由得警惕起自己。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已经是成为习惯地搜索他的身影?为什么她对见到他有了兴奋的感觉?卿舞的心和理智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之战。如果他来邀请她跳舞的话,她该接受还是该拒绝? 然而,出乎两个人的意料,就在他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刻,喝醉酒的tina一把抱住没有发现她的仲文轩,借着酒劲撒娇地趴在他的怀里“文轩和人家跳舞嘛!” 文轩?人家?这几个刺眼的字眼同时在卿舞的脑海中爆炸。她挑起眉毛,无比冷淡地看着眼前一男一女的暧昧拉扯。呵!她竟然还在异想天开,以为他会邀请她,真是的!你仍然停留在十七岁的年纪吗?让一个男人吻你几次、抱你几次,你就要以身相许了? 可笑!回到现实来吧!她冷笑地看着仲文轩,而后者也无奈地看着她。 显然,每次当她冷淡地看着什么事情的时候,这正表明她心中正在刮着暴风。她在十七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二十六岁依然如此。仲文轩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想拉扯开缠在他身上的tina,可她竟然巴得那么紧、口里还说着暖昧的话。这下,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唉!他叹气!还是先摆脱掉tina为好。他微笑地扶起tina,保持距离地拉她进入舞池,打算找个机会把她塞给另外一人。 冷然看着眼前一切的卿舞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原来是david。 “小舞,陪我跳一支舞怎样?”david的眼神打量着卿舞丰满的身材。 卿舞下意识地要拒绝,但是看见舞池中的那一对男女,咬了咬牙,她假笑着答应:“当然。” 等到她被david牵起手,她才忽地感到一阵恶心。唉!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么幼稚的挑衅举动,随即冷静下来的卿舞马上责怪自己的冲动。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挑衅过任何人了,而这次的冲动依然是为了仲文轩这个可恶的男人!她的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被钳制的可怕感觉,好像是掉落蜘蛛网内的可怜蚊虫。 音乐是正式的社交舞,她和david面对面,david的手挽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则搭在她的腰部,而那只手正在很缓慢地往下移。卿舞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基于他是她的上司,不好得罪的情况下仍然没有发作。她更加痛恨自己的冲动让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况。 就在这时,david和人交换舞伴,而她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仲文轩,扬着屠龙王子的微笑温柔地看着她。卿舞咬牙切齿地回复他的笑容,私下寻找机会狠狠地踩他一脚。 “你在生气。”仲文轩没有问,而是陈述,默默地将她搂紧,他听见自己的心快乐得都要叹气。 这个女人不好制服,所以他特别享受她每一刻驯服地贴在他胸膛上的感觉。 “为了你?想都别想!”卿舞赌气道。 “如果你不反对,我想你现在的反应是吃醋?”他调笑的语调只能被她听见。也许她不知道,他其实只爱调侃她一个人。 “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吧!”她傲气地仰着头,虽然在跳着柔和的社交舞,她的表情却如同是在和他跳探戈。 他没有反驳她,或者继续开她玩笑。今天的他太过疲累,已经没有精力了。于是,仲文轩将她搂得更加紧,缓慢地与她一起移动,让自己感受着短暂的温存。 他是怎么了?卿舞奇怪地看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犹豫了半天,她也回抱他的拥抱,沉默着和他舞完一支曲子。她不是不好奇,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并不想说出他的烦恼,至少不是现在。所以,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拥抱着他,等待着。 跳完舞之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分开了一阵,显得刚才的舞只是很平常的社交舞。 而这个时候,酒醉的peter上前,对着仲文轩说:“你还真是令人惊讶!不知道你到底还藏了些什么!”他诡异地看着仲文轩,举起酒杯“与我喝一杯怎么样?当做我以前对你无理的赔罪!” 同事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人,很明白peter一直不服气仲文轩,现在看见他的出类拔萃,更加嫉妒,想借今天的party给他难堪。 jack和其他几个同事马上出来打圆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和他拼酒?要喝也要大家一起” 谁知道,仲文轩却打断jack的好意,出人意料地说:“好啊!你挑酒,我奉陪。”他的脸上闪烁着不在乎的笑容,然而眸子里却有一闪而逝的阴沉。 “伏特加,double,不加冰!”peter选了最烈的喝酒方式,气急败坏地说,似乎被他的不在乎给激怒了。 本来气氛还算不错的party被两人不寻常的举动给搅和了。剩下的一两个小时,只听见tina在两个拼酒的男人身边呐喊助威,而jack则焦头烂额地试图阻止他们疯狂的喝法,时不时用求救的目光望向一边的卿舞。但卿舞却忙于劝阻旁边喝得一塌糊涂的小文继续跟自己的肠胃过不去。 “你你来!”小文硬把一杯威士忌塞到卿舞的嘴边,卿舞拦不住她,只好勉强地喝下一口,立即被强烈的酒味呛出眼泪。 “不行了,我再喝就要醉了!”卿舞并不是假装,她今天零零碎碎地被小文灌进不少烈酒,已经感到有些微醺了“你也不要再喝了!”她一边拉开小文一边把酒杯推得远远的。 “不行!我我要不醉不归!”小文站起来,还想说什么,却实在醉得不行,一头栽倒在卿舞的怀里,不再动弹。 “唉!”卿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差点被她给灌醉了。”她低喃道,在这时才有精神望向仲文轩和peter那一边。 显然,peter已经醉倒在巴台上,一边的tina无限骄傲地靠在仲文轩身上,大叫道:“文轩赢了!peter,快起来呀,不然你就要输了!” jack一把抱起无乱不欢的tina,把她扔到peter旁边“你去照顾他!”tina一脸的不愿,却又踉跄地跌倒在peter身上,弄得一团糟。 jack转向仲文轩“喂!你还好吧?” 仲文轩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仍然很有理智,不像醉了的样子。可是一旁的卿舞看得出他也醉得不轻,只是自制力较好罢了。 他今天一天都不对劲!竟然幼稚到跟peter比酒量? jack呼唤卿舞:“小舞,你快来把仲文轩送回他家去吧,我把小文和剩下的这两个送回去。”他用眼神看看一边的tina和peter。 卿舞赶到这边来,犹豫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的住址” jack听了她的话“可是小文他们也需要照顾” 卿舞一听他故意说到的小文,便马上明白他的用意。其实她早该看出来jack对小文的心意。她瞥了一眼仲文轩,看见他皱着眉头,用修长的手指揉着额头,此刻却抬起头浑浊地望着她。卿舞瞪了他一眼,却又下意识地心疼起他来。 “好了,你去送小文他们吧!他交给我负责就是了。”卿舞走到仲文轩身旁,对jack说道。 她转过身来,看着仲文轩,没好气地说:“头疼了吧?再叫你跟人家拼酒!”她蹲下身子,想要扶起庞大的他。皱起眉头,她嗅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你到底跟他喝了多少?”她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 “几瓶伏特加,还有一些啤酒。”他喃喃地回答,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得像要晕过去。 “喂喂!先别睡,等回到你那里再睡也不迟。”她吆喝着,加快步伐走出新月酒吧。 已经是半夜时分,新月酒吧外面的冷风吹过,让卿舞稍稍清爽了一会儿。她也喝了一些酒,不能开车,所以她决定叫一辆计程车。 “文轩,你家住在哪里?”她摇晃着不省人事的男人“说话啊!”很显然,她是叫不醒他的。唉!她犹豫了半晌,看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苍白脸庞,就让他到她那里过一夜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钻进计程车,她吃力地将他高大的身子塞进后车位,然后坐在前车位,对着司机说:“绿岩路十五号” 下了计程车,她搜出身上的几十块钱交给司机,然后再费力把他拉出车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车子上颠簸了一些,他下车的时候清醒了过来,却还是站不稳地靠在她身上。 “我们在哪里?”他摇晃着头,想把眼中的重影甩开。 “我家门前。”她一边不耐烦地找寻钥匙一边说“不要摇头了,没有用啦。今天头痛,明天更有你受的!”卿舞没有料到,她还没有说完,他就忽地贴上她的后背。 她正在开锁的手一颤,呼吸停止了一秒钟,僵硬地感觉到他把她从背后抱起来,温暖的手蔓延在她的腰部,敏感地上下移动着。她能够听见他的呼吸,混浊地夹杂着酒精吹拂在她的侧脸上。 她马上回过神来,迅速地打开锁,在他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转过身来,拉他进门。 “今天晚上你睡在我的地毯上,明天早上你最好先回你那里一趟,换件衣裳。”她说完,马上跑进卧室准备给他拿床被子和枕头,却没有想到他跟随她也来到卧室。 她一转身就撞进了他的胸膛,惊吓了一跳,她故作平常地责怪:“这是我的卧室,你不该进来的。”她推他出去,却被他钳住双手。 她看着他,他的双眼充满了深邃的感情还有让她呼吸颤抖的情欲。他动作仍然不稳,却非常霸道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在紧张吗?” “没有!我紧张什么”她赶忙说,却在他低下脸庞轻轻地吻上她的时候自动消声。他的唇沾满了酒精的诱惑,暧昧地在她的嘴唇上摩擦,双手从她的腰部慢慢地上移,在丝绸的料子上画出一圈圈情欲的火花。 是酒精的作用吗? 卿舞努力地想让自己聚焦,推开他。可是尽管她的理智在对她怒吼,她却与其相反地抱住他的腰干,细嫩的手蜿蜒地钻进他的西装,顺着领带攀爬到他的胸膛处,然后又轻轻地展开,从他的双臂下面绕到他的背后,紧紧地揪住他的衬衫 他似乎接受了她的鼓励,胸膛有着低沉的压抑,不断地把吻加深,让她感到他炽热的感情。忽然,他的手忽地收紧,拢住她的背后,只是轻轻地一拉,一身反射着银光的夜礼服温顺得几乎动人地滑落。 卿舞睁开眼睛看着正在吻着她的男人,如剑的眉毛,紧闭着深邃的眼睛,双手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放肆地触摸,让她不停地颤抖。或许,她渴望他很久了? 也或许,她在被他挑逗得失去理智地扒开他衣服之前,她说服自己:酒精真不是好东西! 晨曦从卿舞的窗子爬进她的卧室。她皱起轻巧的眉头,呻吟一声,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一室的阳光提醒着她清晨已经来临。 她坐起身来,发觉身边的床如同打过仗一样,羽毛到处都是,被子横在床上,拖拉到地毯上。很显然,昨夜的那一场绚丽并非梦境。 忽地,她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赫然地被他挂上那串粉红色的钻石玫瑰项链。 咦?卿舞忽地瞥到枕头旁边的地方,已经空了。自从他把项链给她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把它放在床上枕头旁边。他昨天一定是看到了! 床头柜上躺着一张纸条,她拿起来。 睡得好吗?我先去公司了。文轩。 她再次躺倒在温暖的床里,有点叹息,有点欣喜,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握着项坠,卿舞迷惑了。她是不是真的有些爱上他了?而他再次替她戴上这串项链,是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该跟他怎么相处? 办公室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身上,可笑的是:她不断地试图保护自己,不想成为办公室里尴尬的角色。而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从一开始的调侃,拥抱,强吻,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睡上她柔软的床。这一切显得是那么自然,却又是那么的不自然! 她原本刚刚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还是心存芥蒂的,现在的她,那些所谓的芥蒂不平全都销声匿迹! 她坐起身子来,对着卧室墙壁上的镜子,展现她最公事化的笑容。 “文轩,早上好。”不成!叫他“文轩”是不是太过亲密? “仲先生,早上好。你的气色不错!”更不好!说他气色不错似乎不是很妥当。他昨夜得偿所愿地折磨了她的身体一通,当然气色不错!卿舞赌气地在镜子里做一个鬼脸“仲先生,你这个狡猾、阴险、毒辣的小人,竟然对小女子乘虚而入!” 严格说来,昨天晚上醉酒的是他,而他也不算是强迫了她反而好像是她乘虚而入一般! 八点十分,她不得已地起床,开始她的“一日之计在于晨”:等到她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显得很冷淡,不要让他以为她对他屈服! 想到这里,她跳下床,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充满心事地走进设计部,卿舞突然发现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看到她格外地闪躲。 怎么回事? 她走进办公室,对着电话叫道:“小文,进来。” 小文走进办公室,笑嘻嘻地问:“cindy,什么事情?”可是,她的眼睛却不看她。 “抬起头来,”卿舞命令道“然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家都看我怪怪的?”她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将皮包放下。 小文为难地看着她一眼,眼神中有着让卿舞纳闷的内疚。 “今天早上,david已经决定了升职的人选我刚才给你送来一份通知。”她用眼神示意“你还没有看吧?” 卿舞愣然地看着桌面上的一个薄薄的信封,上面赫然地写着“通知”两字。她轻轻地把它拿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它。她到底是希望信封里写着些什么呢? 小文看她沉默,蹑手蹑脚地溜出她的办公室。 唉!其实cindy为了这个工程付出了最多的心血,几年来每天晚上的加班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即使仲文轩也很优秀,而且很英俊,但是小文觉得该升职的应该还是她。然而 她再次叹气,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办公室内的卿舞漠然地看着那一张通知,david几乎是用尽了美妙的词语来赞赏仲文轩,然后通知:仲文轩先生将于下一个月开始正式成为设计部经理。 卿舞不知道看这封信的时候,心里纠葛的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是失望?是气愤?是无奈?她只知道,她现在非常矛盾。或许她是真的有些期待成为经理的,因为那毕竟是她应得的职位。可是,现在她的对手变成了她的枕边人,她不知道她该为自己的失败而难过,还是该为了他而高兴。 懒懒地将那张薄薄的纸张放下,她苦笑道: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仲文轩了。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样的角色? 堡作上的对手?情人?床伴?一夜情?还是手下败将?胸口上还挂着他给她的项链,每一次她呼吸的时候,都能够感觉得到那朵钻石玫瑰的重量。 正在这个时候,小文在电话中说道:“cindy,david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唉!卿舞暗暗地叹气,该来的总要来,先听听david怎么说再看着办吧! 走进david的办公室,他正和电话那端的某个人讲话,脸上一片献媚,口气也十分恭敬,不断地说:“当然,仲文旭先生特意交代我的当然,我一定跟她说清楚绝对不会让她再纠缠” 仲文轩?卿舞狐疑地分析着她听到的人名,是她听错了吗,david刚才说的是他的名字? david放下电话,看着卿舞的笑容有着暖昧的深意,却假意痛心地对她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对于我将仲先生升职一件事情,我想你一定非常气愤” “我没有。”卿舞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david叹气道:“其实这几年,你在公司的表现非常优异,特别在这个项目上的领导能力和设计才能比起其他的工程师要亮眼得多。本来这次经理的位子是你的,可是”他痛心疾首“你竟然和仲先生搞上了那样的关系!这让我对公司上面非常不好交代呀!” 卿舞如同被人重重地掴了一巴掌,好容易才让自己的面部表情镇静下来,她压抑住心中的气愤,平静地质问道:“请问,我和仲先生搞上了什么样的关系?” 她瞪着david,让david也兀自打了一个哆嗦。 “我已经听仲先生全部都说过了!”他回头,对她精明一笑“他甚至还告诉我,你们以前曾经有过的事情。小舞,你从十七岁就在打仲家的主意,你以为像仲先生那样的人物会轻易上当吗?” 愣然地看着david一张一合的嘴巴,卿舞突然觉得这全部的事情都像是一场噩梦,只是她永远都醒不过来。是他?真的是他?她不敢想象,倘若不是他,谁又会知道他俩九年前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被仲文轩耍得几乎到了愚蠢的地步!悲哀和愤怒同时在她心里泛滥,david的声音在她耳边是那么的不真实。 david继续说着:“仲先生是衡阳企业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又是总裁的二公子” “你说什么?”卿舞愕然地问“他是” “是啊!”david洋洋得意地说“总裁为了培养他,特地让他到我们部门来实习。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不想大家因为他的身份而特意讨好他,但是仲先生是出类拔萃的,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 “是吗?”原来她被欺骗得这样彻底! 天知道,她还想入非非地认为他是她工作上的搭档和对手,其实他根本就隐瞒了他的身份,像看个傻瓜一样地看着她与他争执、理论。他是企业将来的继承人,他根本就可以一句话作出任何他想作出的决定,不需要询问她!而她,却傻乎乎地对他说:他没有权力否决他! 现在想起来,她竟然是那么的天真! 卿舞冷笑着站了起来“david,还有什么事情吗?”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声音却出奇地冰冷。 david一愣,随即色迷迷地凑上来“小舞,你失败的地方就在于你把目标设得太高,倘若你能够对我”他轻佻地抓起她的手“那么你早就当上经理了。你看,现在仲文轩根本不理会你,你的心血白费了不是?” 卿舞抽出她的手,诡异地看着david“那么如果我跟了你你会给我什么好处呢?” david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虽然现在仲先生当了经理,但他早晚是要走的。到时候” 卿舞冷冷地说:“david,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够得上对我性騒扰了?” “你!”david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不敢举报的!” “不是不敢,是不屑!”她嘲讽道“像你这种人渣会弄脏了我的手。”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他的办公室。 然而,在她打开办公室大门的一瞬间,却看见仲文轩在办公室的门口站立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急切地搜索她脸上的表情,担忧和抱歉是那么的明显。 可笑!现在他还在装什么呢? 身后,david追出来“蔚卿舞,你还想在设计部混下去吗?” 卿舞凝神看着眼前的男人,看见他的表情突地变得僵硬。她冷笑着,然后倨傲地回身,对身后的david说:“一个星期内,我会辞职。” david看到眼前的仲文轩,不知道是不是他此刻严峻的表情吓倒了他。他随意搭了几句话,就赶紧把门关上,留下一个沉重的声响回荡在走廊内 都市男女 走廊里,只有卿舞和凝重的仲文轩,连呼吸都能够听得很清楚。 为什么不说些什么呢?卿舞暗地里想,他耍弄得她团团转,而现在正是大获全胜的时候,他竟然丝毫没有庆祝的表情? 也罢!她冷漠地凝视了他半晌,举步就要错身走开。而他,却突然出声:“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也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你可不可以先听我的解释?”他的声音非常凝重、非常低沉,却被她听出一丝的急切。 “不可以。”她头也不回,冷冷地说着,脚步丝毫没有停下。 仲文轩一把拉住面无表情的卿舞“我没有” “没有什么?”卿舞打断他的话,回过头来,眼神冷峻地看着他“你没有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还让我傻乎乎地认为你只是一个新来的设计总监?告诉我,每一次我和你争执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在笑?啊!”她装作惊讶“还是你没有把我们九年前的事情透露出来?我还在心里责备自己记仇太深,却完全没有想到会落入你的圈套。” “我没有。”他笃定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没有说出来。”他蓦然地拥住她,似乎害怕再一次失去她。他的声音在抖,但是被卿舞忽略了。 “我不信你!”卿舞拒绝再一次相信他,她已经相信他太多次,而又失望了太多次! “呵呵!”卿舞冷酷地笑着,笑中带着心酸“仲文轩,你早就失去信用了!九年前,你背弃我;九年后,你耍弄我。我受够了!”她挣脱他的钳制,不再理会他震惊和受伤的表情“仲文轩,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真的当我是个傻瓜吗?”她甩开他的手。 仲文轩僵硬在原地,紧紧抿着嘴唇,眼神盯着卿舞“我没有背弃你。” “没有?”她冷笑着,眼睛中却逐渐升起水雾“那么你来告诉我,是谁说‘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古怪的女孩?我只是看她自闭想逗逗她而已?’那天我在古雯雪门外听到的,难道不是你的声音吗?”她顿了顿“我竟然傻得可以,被你耍得团团转。”努力地呼吸着,她不肯让自己的泪水掉落。 “可笑的是,有了九年前的经验,我竟然又相信了你!”她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好恨我自己,竟然真的”真的爱上了你。她在心里悄悄地补充道。 她抬眼讥诮地问他:“得到了经理的位置,你很高兴吗?当然,你是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位子而喜形于色,未来总裁!不过,看见我再一次投怀送抱,这一定让你非常有荣耀感,对不对?九年前,那个自闭的女孩栽在你的手里,今天她再次栽在你手里!” “我来设计部,不是为了什么‘经理’的位子。”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他眼睛中的伤痛却震撼了卿舞“我在你的心目中,果真是一个毫不值得信任的男人,是吗?我以为你明白,我来了,只是为了你。我不知道那个位子对于你来说,比我更加重要!”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着痛苦,也有着无奈。 不是的!她不是稀罕那个位子!她只是口不择言想要报复他对她的伤害。 卿舞的身体有一瞬间的震动,看着他的冷漠眼神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她最终逼迫自己不去相信他。为什么每一次先招惹她的是他,而她却要留下来面对所有的难堪?想到这里,她颤抖的手解开衣领的一个扣子,从脖子上面拿下那一串项链,丢给他。 而他却也没有接,只是悲哀地看着她。 那颗钻石玫瑰撞击在他笔挺的胸膛上,然后在空气中忽地坠落“叮咚”一声掉落在走廊的地面上,那不大不小的声音震痛了卿舞的心,可是她却更加仰起脖子,傲然地瞥着仲文轩。 半晌,他如同一尊冷漠的雕像,丝毫没有动作。 卿舞的嘴唇在抖,看着他的样子,她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许哭。然而,心底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不断地说:你刚才的那一个动作,真的伤透了他的心! 时间在两个人中显得格外漫长,长到卿舞几乎就要转身离去了。而他,很缓慢地弯下腰,颤抖的手轻轻地捡起那串项链,然后很珍惜地收进手心里。 他抬起头来,面对着她的眸子充满了寒冷“这是你第二次把这条项链还给我。蔚小姐,我很失望。”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冷漠地与她隔开距离,然后转身,背对着她远远地消失在走廊的那一头。 卿舞踉跄地倒退一步,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她抬起头,仰望着天花板,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流出眼眶,汇成一条条小小的溪流蔓延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失去了那朵玫瑰,也失去了自己的心! 她抚摩着胸口,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卿舞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私事归私事,公事归公事,她经历了那样的伤心和屈辱,但仍然回到办公室里。 小文偷偷地跑了进来“怎么样,david说了些什么?” “没有什么。”卿舞随意地说道,她知道多说无益,也不愿意牵扯到其他的人员“小文,出去把所有我经手的设计从电脑里调出来。” 小文狐疑地问:“为什么啊?项目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我要把所有的设计重新看一遍。”卿舞很明白作为设计师,对于任何设计都绝对不能马虎,必须做好完备的法律措施。否则,如果设计图被非法更改,或者被拿去应用于别的项目,她反而要担负法律责任。在她离开之前,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可以走得毫无后顾之忧。 “噢。”小文奇怪地瞥了脸色苍白的她一眼“对了!”她又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星期四晚上,公司为仲先生开了一个庆祝会庆祝他升职你会不会去?” 卿舞忽地愣住了,心猛地被什么东西揪痛。算算日子,星期五她就会正式离职,要不要在星期四晚上见他一面?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呢!她苦笑地想,在自己要辞职的时候去庆祝他升职,这似乎太过讽刺。 但是,随即她又想:为什么不去?她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痹篇他? “其实,如果你不想去,我们也都是理解的。所以” “谁说我不去的?”卿舞笑着说“我去。” “那好。我把你的名字加在名单上,那我先出去了。” 小文出去了之后,卿舞又打了不少电话。不是她太过谨慎,她很清楚david的为人,倘若她不能妥善处理这一次的辞职,他绝对会给她未来的事业带来负面的影响。伤心归伤心,卿舞却绝对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她要让这一次辞职看起来再自然不过。 幸好项目已经结束了,所以卿舞这一天的工作很少,她也能够有时间将各个事项处理妥帖。待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她接到机场的电话。 “请问是蔚小姐吗?” “是我。请问你是?” “你好,我是机场的服务人员。很抱歉,一个月前您订的机票本来是双程票,由于我们的疏忽,寄给您的是一张单程票。” “噢?是吗?”卿舞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机票,果然是一张单程票。由于这一阵子工作的忙碌,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您的飞机是在下个星期二,晚上九点钟。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够给您重新再寄一张新机票,我们已经安排在美国方面给您一张免费票,日期由您自己定,作为我们的补偿。” “谢谢。”卿舞道谢后,挂上了电话。 本来要向david请假的,但是这个星期五她就要辞职了,也不用费时间去请假,倘若平常辞职恐怕要花一个月之久。这倒是好事一件,本来飞回美国只是为了过圣诞节,现在工作丢了,她能在那边多待一阵子。 想到这里,她无奈地苦笑,为什么每一次遇到仲文轩,她总是搞得这般狼狈?上次是千里迢迢逃到美国去,这一次是被迫辞职。然而,她丢掉的最珍贵的东西,却是她的心。 她将那张单程机票随意放在文件上方,拿起提包走出设计部大楼。 仲文轩开车回到仲家,一进门,管家马上接过他的外套。 “大哥在吗?” “大少爷在书房里。” 仲文轩来到书房,打开大门,看见他的大哥正背对着他,看向窗外。 “大哥。”他站在他身后。 仲文旭转过轮椅来,望着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弟弟,问道:“什么事情?”其实,听到文轩沉重的脚步,他便知道了他的来意。仲文旭几乎要惊讶了,在这么多年之后,文轩才终于要开口与他交谈,他一定是碰到了他的痛处。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刚刚跟医生谈过,他说你下个星期可以去做复健了。听说这一次来帮助你的复健医生在像你这种案例上有过许多成功的例子。” 仲文旭愕然地看着他的弟弟“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是啊。”仲文轩苦涩一笑“我先走了。一会儿,我会让护士把饭送到书房里。” 看着他即将转身,仲文旭突然朝他吼道:“为什么不问呢?如果你问,我就会全部告诉你!你很想知道的,不是吗?”他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大笑“你这个懦夫,甚至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仲文轩回头,苦涩地问:“我应该问什么?” “问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问九年前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不是吗?”仲文旭将轮椅推到他跟前“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大哥,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文轩脸上无奈的痛让文旭有一瞬的僵硬。 “其实,本来我没有必要再对她做什么。但是,我没有想到九年后,你竟然还是爱着同一个女人。啧啧,还真是痴情!”仲文旭诡异地笑着“现在,我再一次破坏了你们,而你根本也知道从中作梗的是我,为什么不质问我?为什么不责怪我?” 仲文轩看着他的哥哥,低喃道:“大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懂,我是永远都不会恨你的。” 仲文旭发怒地吼道:“为什么不恨我?我毁了你最爱的东西!九年前如此,九年后还是如此。你为什么不恨我?!” 他猛地拉住文轩“你是同情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 “那以前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不争气的样子?”仲文旭咬牙切齿地道“不要以为那会让我感觉好一些,我只感觉到了你的施舍!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变本加利地让你恨我!” “我不恨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仅此而已”仲文轩的声音十分疲惫,仿佛承受不了再多。 “你竟然不恨我让你和你最爱的女人分开?”仲文旭狐疑地看着仲文轩“不要试图假装!你这么爱她,绝对不可能不恨我把你们分开!” 仲文轩的脸色苍白,他回过头来,苦涩地展开笑容,悲哀地说:“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让她信任我。”说完,他就离开了书房。 仲文旭看着他弟弟的背影,平日里高大的他现在看起来竟然是如此颓废。而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看见他在他面前痛苦的样子,现在目的达到了,而他竟没有丝毫欣喜的感觉?! 我不恨你,因为你是我的哥哥,仅此而已 他的话仍然在他的耳边回荡。 “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仲文旭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咆哮。 卿舞工作神速,很快她就打通了不少渠道,而且也很聪明地放出不少烟幕,仿佛她这次的辞职是因为她在美国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所以要立即赶回美国。至于david那一方面,她不卑不亢地跟他谈了一次,其中也少不了用些手段和技巧,总算是摆平了他。卿舞很明白david的为人,知道他是没有什么信用可言的,但是她警告他,倘若他以任何方式损害她的名誉,她会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其实,同事们对于她这么快的离职都有着猜忌。其他部门的人也许能被她的烟幕骗到,可是设计部的同事毕竟跟随她很久,知道她对于亲自设计的核电站有着怎样的深厚感情,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是找到了什么更好的工作。但是,他们相对的也没有过多询问,毕竟刚刚经过“升职”风波,大家都心里有数。 她要辞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分公司,不少人都来跟她道别。最依依不舍的当然是小文,一边说着挽留的话一边抱怨她没了后文的加薪。jack也同她谈了好久,本来他是想把话题扯到仲文轩身上的,但是卿舞只是一句:“和别人无关,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堵住了他的口。 尽管卿舞在整件事情中最受委屈,但她却丝毫没有抱怨,这让jack对于这个女人更加赞赏。她的坚强、成熟、不发牢騒的职业品质实在是难得的。 卿舞在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仲文轩,也或许是他们都有意地回避着对方? 而星期四的晚上也很快地来临。 这一次的庆祝会因为是公司举办的,所以场所设在公司的宴会厅。卿舞准时在宴会开始的八点钟到达,准备短暂地待一会儿,表示一下就离去。这次的她没有刻意地打扮,只是穿着白天工作时的粉红色套装和同色系高跟鞋,与众多同事美丽的晚礼服相差很远。但是她体态修长优美,肢体玲珑细长,所以即使在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性中,她仍然是十分的显眼。 卿舞随意地拿起一杯香槟,细细地品尝,与人群一起等待着仲文轩的出现。不一会儿,人群一阵騒动,只听道:“他来了!他来了!” 卿舞也好奇地看着门口,只见他一身夜礼服,手臂上搭着一位漂亮的女性,款款地走进宴会厅来。而他身旁,则是从总公司特意赶来的衡阳电力的董事长仲衡阳。 董事长也来了?目的一定是宣布他成为公司的继承人吧! 卿舞的目光打量着仲文轩,很显然他并没有看见她,因为她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虽然几次party,但他从来没有穿得这么正式过!armani的纯黑色夜礼服、雪白的衬衣、领口上系着黑色的蝴蝶结。卿舞一向觉得男人系蝴蝶结在领口是很滑稽的穿着,可是今天的他只能让她赞叹他无穷的男性魅力。仲文轩的身体实在是衣架子一般地匀称,而她亲自地体验过! 卿舞看着他俊美的面容,突然觉得心被刺痛,她的这颗女人心,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依然为他心动。她几乎要为自己怜惜了! 他的手牵着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棕色的卷发、黑色露背的雕花晚礼服、白皙的皮肤、水灵且温柔的眼睛、粉红色的指甲上镶嵌着精致的水晶花纹。如同九年前一样,古雯雪依然站立在他身旁 她想,这应该说明些什么吧? 卿舞手中的饮料轻轻地滑出水晶高角杯,泼溅在地面上。她苦笑着责怪自己的不小心,顺便把头低下去,躲过仲文轩和古雯雪的注视。 她是在嫉妒吧?也许当她身在这段感情当中的时候,她不断地为自己的心软找借口,可是当她和他分开了以后,她才觉得她早就对他投注了太多的爱情,以至于看见他的样子,心口就有着难以形容的闷痛。她眯起眼睛,垂下眼睫,不想再折磨自己的心。 果然不出卿舞所料,仲衡阳来的目的就是宣布他的儿子仲文轩正式成为董事会的一员,即将接手整个公司。这个时候,卿舞才知道衡阳电力依然是家族型企业,仲衡阳一个人就占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仲文轩一上台就成能为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同事们一片哗然,已经知道了,都噙着笑容恭贺他,而刚刚才知道的,这才想来巴结他。卿舞眼看不少女性都在眼睛中亮起闪烁的心形,甚至有些男性同事都一脸献媚地围绕着他说话。所谓众生百态大抵就是如此吧? 音乐响了起来,不少人都步入舞池,站在仲文轩身边的人也终于稀疏起来。与他今天的受欢迎程度相比,卿舞身边的人则显得凋零了,只有jack等几个设计部的死党围绕着她,沉默着。 “其实你们不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我。”卿舞眼见仲文轩与他的女伴相伴,在舞池中央舞起漂亮的华尔兹,嘴里却依然口气轻松。她瞥向身边的小文和jack,一脸揶揄。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她妩媚地笑道。 “我不是担心你脆弱”jack深深地看着卿舞“你的坚强,这么多年,我都是看着的。但是,我想你现在需要我。” jack只是一句话,没有繁复的修饰,却让卿舞忽地感动了。她不禁泪水盈眶“其实我也是舍不得你们的!”她拥住jack,挡住自己涓然而下的泪水。 “我知道。”jack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以后要经常回来看望我们哪!” “嗯,一定。”她拭干掉落的泪珠,微笑着对他和小文说“我走了。” “不跟他说声‘再见’吗?”小文敏感地小声问。 卿舞转过头去,看着仲文轩和古雯雪优美的舞姿,而他这一瞬间却也似乎心有灵犀般地看着远处的她。他依然是这样的优雅、这样的迷人,而他的眸子却是这样的冷漠,仿佛和她相隔了一个世纪的遥远。他也许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像是深夜出没的吸血鬼,暗夜中拥有着最神秘深邃的眼睛。他给她的感觉冰冷得如同一具会动会思考的躯壳,似乎当他说话的时候,吐出来的气体也会结成冰 卿舞这个时候突然觉得,那所谓都市男女的童话全都是编出来骗人的。女性杂志上写的都市男女,若不是如同爱情童话一般脱俗的美丽,便是潇洒的分手。总之,两方各得其所。 然而,都市的爱情不像童话一般无瑕。现代人的价值观渗透到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已经不可能不计较利益的得失,即使爱情是那样的浓烈。 然而,爱情也没有所谓的潇洒,倘若不能够在一起,那么结局一定是心酸的。只是,在这样繁华的城市里,人们不能够停留,不能够为了爱情而完全牺牲面包。所以人们假装潇洒地笑一声,然后说:都市男女,事业第一,感情其次,谁不懂得这样的道理呢?于是,他也保留了面子,她也保留了面子。但是,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那些感情的碎片就如同透明的鬼魂一样缠绕着这些男男女女的每一寸生活。有些事情,即使你想假装它改变了、流失了,但是它依然无处不在! 她对他真心地微笑,而他也对她会意地点点头,然后随着音乐他一旋转,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而后,卿舞提起提包,向她身边的人道别,随即隐没入人群,悄悄地离开了宴会。 钻石玫瑰 离开宴会,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搭乘电梯,到了设计部她工作的地方。月光从阔大的窗户明晃晃地照进来,让黑暗的办公室平添了一份冷淡。她没有开灯,只是轻轻地走进相处几年的工作空间,无限怀念地看着里面的一切。借着月光,她用手怜惜地抚摩着每一张办公桌的边沿,淡淡地叹气。 她会非常想念这个地方的。 或许她可以,也必须在人前摆出一副她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是不是可以黯然泪下?她嘲讽着自己的多愁善感,深吸一口气,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明天她就要正式离开了,现在就应该搬东西,省得明天麻烦。 她将抽屉都敞开,把私人物品都拿出来,放进一个黄色的大箱子里。忙碌的她丝毫没有发觉办公室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默默地看了她许久。 “为什么要辞职?”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暗夜中蓦然地响起,卿舞惊了一跳地抬起头来。当她搜索到那道冷漠的身影,她的呼吸仿佛停止了。 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包重要的是:他为什么来?在这种尴尬的时刻,他根本不应该出现! “因为”她的声音有些哑,忙碌的手此时也忘了本来的动作“因为”她噙着的眼泪,被黑暗掩盖住,低下头,她寻找不出一个得体的理由。 仲文轩从门外慢慢地走进来,紧盯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声音沉缓而丝毫不透露心事“david不会威胁到你,你很清楚。为什么要辞职?” 没错,david的确不会威胁到她,因为他一直是一个外行人,需要她的支持才能够维持设计部的运转。 “或许是我厌倦了这份工作”她尝试着解释,尝试着痹篇与他有关的话题。 “不要对我撒谎。”他的语气变得生硬,仿佛无数的无奈凝聚在了一起。他深邃的眼眸带着明显的探洵和急切“你走可是为了我?” 卿舞几乎就要哽咽出声,抓住一本书的手狠狠地揪起封皮,将那张纸攥成一团。她几乎就要点头了,她几乎就要哭泣出声 “不是。”终于,她傲然地仰起头,暗夜中她的笑容似乎是那么的僵硬“我”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他就一把抱住了她,嘴唇粗鲁地吻住了她。然后,他拥住她,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低喃“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九年前我并不是真心要说那一番话,你肯不肯信我?如果我告诉你,我向你隐瞒身份,并非要玩弄你,你相不相信?” 她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真心说的?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还有,如果不是你,是谁透露给david九年前的事情?” 他的脸上倏地有着一种僵硬,仿佛是极端地忍耐,死守着重要的秘密。 暗夜里,他的声音带着沉痛:“这我不能够告诉你。” “呵!”卿舞忽地笑了起来“你不能够解释”她紧扯着唇角,眼波闪动着痛心和对她自己的嘲笑“我本来就不该问的。”她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的身影显得颓废,他的眸子如此哀伤,他的声音是那样低沉,蕴含着充沛的感情可是他不能够解释她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是应该相信她现在痛楚的心? 她笑着抬起头来,随手从文件的最上方拿起一张机票,对他说:“我要离开公司并不是为了你。”她的话带着言不由衷的轻快,却如同冰冷的剑,斩断了他们之间沉重而暖昧的态度。 他接过那张机票,看见上面赫然印着的“单程”字样。 时间如同停止了一般,静默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漂流,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他想要说什么呢?卿舞暗忖,紧紧地抿着嘴唇,在漆黑的夜中很难发觉她轻微的颤抖。但是仲文轩却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静静的沉默中,他将那张薄薄的机票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转身,脚步坚定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走进电梯,消失在电梯合上的门后。 他什么也没有留下,甚至一个道别也没有! 卿舞在他身后哭泣,而他却没有转身,即使他听到她再也忍不住的啜泣。 当电梯将要合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要追,但是她的身体如同被胶水固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的门在她眼前闭合,任由眼泪黯然地落下,被地毯吸收了进去,成为地面上一个个小小的阴影。 夜已深,卿舞抱着她的大纸箱,走下大楼的楼梯。保安人员看见她,微笑着点点头。 “蔚小姐,你辞职了吗?” “是呀!临时先收拾点东西。” “为什么要辞职?” 卿舞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那就恭喜你了!”保安人员也笑着回复。 卿舞下完楼梯,走人街对面的停车场。打开自己的车子,当把箱子放进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停下。紧急的刹车声在空荡的停车场中显得格外骇人。 她警惕地背对着自己的车子,瞪着来人。 车门缓缓地打开,里面坐着一个男人,相貌和仲文轩相像到让她几乎难以辨别。只是,她刚才见到仲文轩,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你是谁?”她冷静地问。 “呵呵!”车子里面的男人微笑着“你是能把我和文轩分开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饶有兴趣地瞥着卿舞“上车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卿舞知道自己的理智应该拒绝,但是面对一张和仲文轩如此相似的脸庞,她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锁好自己的车门,她顺从地进入他的车内。 车子开出停车场,暗夜的霓虹灯映射入车内,斜射在仲文旭英挺的五官上,让卿舞更加凝神地注视着他。 “你是仲文轩的兄弟对不对?”她笃定地说。 “没错。”他微笑着点点头“我们很像,是吧?差异只在于,他能够站起来,而我永远都站不起来。” 卿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的腿,因为裹在西装裤子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任何的异常。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有些犹豫,似乎有着非常的矛盾压抑在心里。 半晌,他对她说:“今天你和他的局面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当年的事情,也是我让古雯雪导演的。” 稍稍考虑,卿舞立即聪明地知道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他与她谈话的动机,但是仍然不动声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我很坦白,但是那并不代表我内疚我所做过的事情。” “是他让你来的?”她垂下眼睫,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只是纠缠着的手指泄露了她心里的急切。 仲文旭没有回答,却诡异地一笑“从我意识到我和我弟弟之间的差距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断地折磨他。我想要他痛苦,想要他对我乞求,可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他的哥哥。”她凝视着仲文旭“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仲文旭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然,随后诡笑着说:“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我问‘我拆散了你和你最爱的女人,难道你不恨我吗?’”顿了半晌,仲文旭又说“我的弟弟这样回答我:‘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够让她信任我’” 卿舞心中一震,她突然明白了今天仲文轩到她办公室来的意图。他是想在她走之前,再努力一次,尝试让她信任他!然而,她却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卿舞觉得悔恨几乎要堵住她的呼吸。 他看着她的沉默“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却丝毫不恨我。这样的感觉比什么样的感觉都失败,难堪!”他大笑起来“所以我说,我并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递给她一串钥匙“这是他公寓楼的钥匙,他住在十五层。你不用去找门牌号,整层楼都是他的。” 卿舞忽地抬起头来“我们现在开车去的是他的” “我的弟弟,”他打断她“或许今天晚上想见到你!” “他应该还在宴会上。” 仲文旭大笑“相信我,他今晚绝对没有心情继续待在宴会上。而你我给你他公寓楼的钥匙,但是能否进入他的那扇门,就是你的问题了。” 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钥匙,卿舞站在二十层高的公寓大楼门前。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串钥匙,她知道倘若她按下门口的通话器,他如果想见她,自然会为她开门。 可是,他现在也许并不想见到她! 卿舞拉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以她这几天的作为,她大概已经用尽了他一生的耐心和信任。她痛恨自己的迟钝,竟然固执地以为他欺骗了她。 冷风中,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柔地抚摩,犹豫不决!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心想:即使他不愿意见到我,至少我可以告诉他我的心意。 用钥匙打开大门,她走入电梯,按下十五楼。 电梯“叮咚”一声敞开,她却紧张得僵直着背部,只觉得三寸高跟鞋正在颤抖地摇晃。 走到红色的漆木大门前,她轻轻地敲了三下,然后又急切地再敲了三下。 她看见前来开门的仲文轩,一身休闲的他显然换下了西装,而此时此刻他英俊的眉头有些惊讶地扬起。 “嗨!”她假装轻快地打着招呼,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身后的衣摆。 “你来做什么?”他的口气冰冷淡然,似乎不认识她。 “我知道你现在恐怕不想见到我”她低垂着头“我也知道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 “你是怎么上来的?”他似乎没有听到她刚才的话,只是淡淡地问,眸子里看不出感情。 她一愣,随即举起钥匙,摇了摇。 “我知道这样上来很冒昧!”她紧张地对他笑,完全忘记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只是”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我想问”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我们可不可以再在一起?” 杀了她吧!她低垂着眼睑,不敢抬起头来,等待了半晌,对面的男人清冷地问:“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求你相信我,而你丝毫不理会之后?” 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毫无感情波动的面孔,卿舞的心深深地掉进冰冷的悬崖,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但是她很快地眨干!蹦起勇气,她仰起头来,仍然不放弃。 “我知道!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可是我不是不理会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她急切地扶着大门,下意识地防止他把门关上“在你伤心的同时,我也不好受!”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嘴唇嚅动着,似乎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还有什么事情吗?”仲文轩挑起剑眉。 “我爱你!”卿舞突然大声地说,脸涨得通红“我我想我爱你”她的声音变得比苍蝇声更细小。她意识到自己仍然在走廊里说着这样的话,讷讷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仲文轩仿佛犹豫了一下,随即好像要让开身子。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公寓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娇弱中带着惊喜:“好漂亮啊!这是你”她从室内跑到门口,似乎正要和仲文轩说什么,却因为卿舞的身影而愣住。 是古雯雪!卿舞的脸色倏地一片苍白,她忽地看见她的胸脯上戴着的粉红色钻石项链,那个项坠似乎是由不同切割的钻石组合而成,形状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在室内的灯光中,钻石精致的切割面反射着无数璀璨的光华,而在卿舞的眼睛里,那光芒是那么的寒冷。 尴尬的局面中,仲文轩皱起眉头看着古雯雪脖子上的项链,然后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卿舞的反应。古雯雪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探询地看向仲文轩,张口小声地说:“我是不是该” “不!”卿舞突然抬起头,假装大方地笑道“不是你!我才是该走的人!” 仲文轩的眉头深深地皱起,眸子里搅动着怒气和隐忍。 他是在生气她破坏了他浪漫的晚上吗? 她尴尬地笑着,嘴唇却在颤抖“我就不不进去了。对不起,搅了你们的晚上都是我太冒昧了!”她转身就要走,又突然回过头来,把钥匙放在他的手里,轻轻地为他握紧。 “卿舞”他的呼唤像是一声淡淡的叹息,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更加尴尬。他千万不要说什么“对不起”一类的安慰,那会让她更加陷入窘境,所以她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这是你哥哥给我的我猜,他还是爱你的!这当然这当然是件好事。”她的眼泪几乎就要滑落下来“真是抱歉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说完,她就急速地转身,几乎是跑着进入电梯,而他仍然站在门内,毫无动作,只是凝视着她仓皇的背影。 电梯的门在她眼前缓缓地闭合,她脸上的窘迫和伤心终于随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贴着电梯,慢慢地滑下,蹲在地上半晌,不去看镜子里自己脸上憔悴的面容。 她真的失去他了! 走下公寓楼的楼梯,冷风中,卿舞的脑子里一团乱七八糟,想起刚才她大胆的表白,还有随后她看见的情况,她更加窘迫自己的一厢情愿,结果换来了这个糟糕的结局。受伤的心不断地疼痛着,卿舞突然茫然了。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悲凉的心情,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失落的感觉。 专注于自己思考的她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情况。只听见一声紧急的刹车声音,一个巨大的撞击声把沉思的她敲醒 “你就这么让她走?”古雯雪抱歉地从脖子上摘下那串项链“对不起,我只是随便拿起来看了看谁料到她会刚好在这个时候上来!要不要我追上她,跟她解释一下?” “不用了。”仲文轩的脸上一片沮丧,坐在沙发里,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酒杯“你看,她甚至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他深深地看着手中的项链,如同在看卿舞这个流光四射的美丽女人,她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心。 “不是她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你脸上的表情大概已经够让她伤心的了。”古雯雪轻轻地说“女人拥有非常脆弱而且敏感的心。你今晚的冷漠已经比千言万语都更加有效地告诉她,你根本不想见到她。” 仲文轩不说话,默默地饮着酒,握着项链的手蓦然地紧了些,他怎么会不想见她?可是她再三的不信任伤透了他的心。 迸雯雪一把夺过他的酒杯,对他说道:“如果你现在不去追她,从此再也见不到她的话,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她走到窗户跟前“让我看看,她有没有走远” 突然,古雯雪惊愕地抽气,仲文轩看向她“怎么了?” 迸雯雪瞪着仲文轩,愕然地说:“下面出车祸了!” 仲文轩手中的项链倏地掉落在地面上,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站在街道上,卿舞愣然地看着街道上躺着的那个人,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只能回忆到身后一辆大型汽车急速地行驶过来,然后耳边一片尖叫的声音,等她转过头来,地面上已经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而那辆汽车已经在街道的另一边停下来,留下一地的玻璃碎片和鲜艳的血液。 人们在她周围聚合,小声地议论:“他死了吗?真是不幸啊!”有几个人跑上前,扶起受伤的人,大喊道:“叫救护车来!他伤得很重!” 一个人看见她木讷的样子,小心问她:“小姐,你没有事情吧?刚才你可是好险哪!差一点就连你一起撞上了!” 是吗?她几乎颤抖地摇了摇头,踉跄地走出人群。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街道的那边站着的男人。夜风吹拂中,他僵直地伫立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紧紧地握成拳,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感情。 他怎么会下来的?他是来追她的吗?他竟然还穿着拖鞋! 卿舞一时间怔怔地凝望着他,泪水忽地涌出眼眶。 当她看着满地血液的时候,她竟然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面子,她向他走去,泪水有些颤巍地滴落在她冰凉的嘴唇上,她的眼睛却急切地搜索着他脸上的表情。 当她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微微地启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就被仲文轩狠狠地搂住。 她的耳边响起他几乎是愤怒的声音:“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都快把我逼疯了!” 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他的身体却在微微地颤抖,仿佛刚刚才从噩梦中醒来,卿舞“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仲文轩微微不稳的手珍惜地抚摩上她的脸颊,唇渴望地印在她的唇上,似乎要证明她还真切地活着!然后,他狠狠地对她说:“你永远不许再离开我半步,半步也不许!” 卿舞甜甜地笑了,然后深深地回吻这个拥抱着她的男人。 尾声 蓝天白云下,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面对面地坐着。 小女孩的脸红扑扑地,不好意思地对男孩开口:“政明我喜欢你。” 小男孩还没有回答,树丛里不知从哪钻出几个小毛头,顿时,四下嘘声一片。 “女生追男生,羞羞羞!” 小女孩和小男生的脸同时红得像是蒸熟的虾子,对视了半天,一溜烟地跑掉,留下身后一片的笑声。 仲文轩搂着卿舞,爽朗地笑开“蔚小姐,这一幕怎么好眼熟呢?” 卿舞的脸色和刚才的小女孩一样窘迫,脸红红的,却又不服输地瞪着身边的男人,牙咬得“咯咯”响。 仲文轩看着妻子的这副脸色,大笑道:“你又想踩我吗?” “没有!”卿舞死不承认。 “怎么?难道你会心疼我?” “我是心疼我的鞋子!”卿舞说着忍不住笑出来,被仲文轩拢进怀里,听见他的胸膛正压抑着笑意。 “我爱你。”她说,淡笑着依偎在他怀里。 “我也爱你。”仲文轩吻着她的额头,半晌又孩子气地问“你是比较爱你的鞋子,还是比较爱我?” “我的鞋子!”蔚卿舞报复性地说,然后喜笑颜开地看着丈夫不服气的脸。 这次总算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