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道,道不明》 第1章 回宗,没落的宗门 落霞山,今日却没有晚霞可观。 坐拥山顶,在曲折的山道上隐约可望见两道身影在山脚驻足。 “落-霞-宗”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轻轻念着眼前石碑上镌刻的文字,一边伸手将眼前石碑上的青苔轻轻拭去。 刻字上的朱漆已斑驳不堪,老者虽一身仙气,却难掩眼神的落寞,盯着石碑上的刻字有些出神。 秋意渐浓,傍晚的清风竟也有几分寒意。约半炷香后,天空稀稀落落飘起的细雨向着这位老者而下,待临近老者头顶半寸之际,竟不能再进分毫,站远处观望似有一个透明屏障在老者周身形成,阻绝了雨水的侵入。 被这秋雨所扰,老者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孩子,这就是落霞宗了,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老者轻抚了一下身边一个瘦弱小男孩的头,一道光晕从手掌发出将小孩笼罩,小孩身上已有点浸湿的衣服顿时变得干燥。 对于这奇异的手段,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男孩似乎也没有生出惊讶,只是迎上老者柔和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便顺着石碑所立的方向向山顶望去。 “落霞宗,我的家。”小男孩眼中泛起泪花,囔囔地在嘴角念道,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回到山门后,我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照拂你,在这你就先行了拜师礼吧,给我磕三个头,就认了我这便宜师傅吧。” 老者拢了拢鬓角,将额头的白发往道髻处推了推,轻轻弹了弹肩膀上本就没有的尘土,便缓步走到路边一块青石上坐下。 小男孩听了老者的话,没有犹豫,便整理起了自己的衣冠。将两只袖口轻拍一下,往手腕处卷了卷,紧了紧腰间的草绳,草绳似有些不堪重负,崩断了几根。然后解下束在头发上已泛黄的麻布,重新将过肩的青丝拢起系好,额头白绫的尾部被风吹的胡乱翻动。最后将胸前一个形似古剑的吊坠用袖子擦了擦,便放进胸口,把衣领处整理好。 做完这一切,小男孩昂首向前。在老者二步前站定,双手抬起衣角,双膝重重跪地。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张念山一拜。” 言罢,小男孩便深深的向眼前的老者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 老者一改方才还有些落寞的神情,神采奕奕地起身将小男孩扶起,用眼神重重地看了小男孩一眼后,便又退回刚刚坐定的青石上。 “徒儿,你如今就是我邱阵毅的弟子了,有些事情我需要在进宗门前叮嘱于你。” 老者顿了顿,便又接着说道。 “我宗为落霞宗,兴盛六千余年。十年前的一场浩劫,致我宗门凋零至此,为调查此事,我出山游历,直至遇到你,或许这也是一场道缘。” 邱道长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十岁的孩童,目光柔和。 “今日回宗,为护本宗所剩基业,我将长期闭关,缘由暂不与你细说,待你日后真能悟得道果,我再告知与你。” 说完这话,邱道长眼神中有些许担忧,便又道: “你的身世万不可告知旁人,尤其是你父母的姓名和他们有关的任何事,你都需要守口如瓶,这是对你的自身的一种保护,切记,切记。” 张念山眼神坚定的点点头,并未追问原因。 “回宗后,我会知会宗内,你暂不入宗,自行在宗门药园处苦修。” 说到这,邱道长起身抬起右手食指在张念山眉心处轻轻一点,一道白色光团便没入眉心。 “此乃我宗炼神境心法,待你突破炼气境再进行参悟,修道不可急于求成,先将基础打好,方能走的更远。” “你十岁生辰那日为师没有给你准备点什么,今日既已行拜师礼,我这做师傅的不能再吝啬了。” 说罢便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古旧葫芦,递给了眼前自己的弟子。 张念山疑惑的接过葫芦,刚想拧开盖子往里瞧个仔细,便被邱道长按住了右手。 “哈哈哈,使不得,使不得,待你修为至炼神境后方可打开,或许是我刚当师傅这下太高兴了,这礼物送的有点随心了。” 本显得有些沉闷的氛围被这邱道长突发的笑声打破,张念山挠着头也跟着自己的师傅哈哈笑了起来。 “铛铛铛——” 振聋发聩的钟鸣声从山顶处传来,山脚的师徒俩听见此钟鸣声立马收拾好情绪,相视一眼,齐齐望向山顶。 “走吧,回家,这段路你就步行,我在山门等你。” 邱道长说完也不等张念山回应,便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原地。 “我宁可步行,也不想再遭受一次方才肠胃翻江倒海的苦楚了。” 张念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回想着自己一炷香前被自己师傅抓着肩膀站在一柄青铜古剑上飞行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收拾好思绪,张念山将胸口的包袱往后背一甩,紧了紧布结,便大步往山顶而行。 第2章 山门处的欢迎仪式 “铛铛铛——” 九声钟鸣余音尚在,邱道长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宗门前的石阶处。 石阶前被一道泛白的光膜笼罩,左右环视一眼,该光膜延伸竟不见边界,偌大的落霞宗包括主峰天矶峰,及其他五座次峰皆被此光膜包裹其中。 邱道长的身形刚刚站定,面前的光膜便出现一个扇形缺口,一个穿着与邱道长相似的人影率先从缺口处走出。此人刚走出,目光就开始扫视四周,待看到眼前的邱道长后忙不迭的迎上前去,伸手作揖。 “太师叔,弟子李勋率各峰主及核心弟子已静候多时,恭迎太师叔回宗。” 言罢,从缺口处有人影鱼贯而出。人群在缺口处两侧有序站定,将面前二人围了个半圆。李勋回头看向人群,人群便齐齐作揖,齐声喊道: “恭迎太师叔回宗!” 看着眼前这阵仗,邱道长的眼睛眯了眯,再看看跟前这个落霞宗的新任宗主李勋,双手往后靠了靠,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李勋见这近十年不见的师叔祖不发一言,脚也未挪动半分,心生疑惑,便开口询问道: “太师叔,既已回宗,请移步议事厅,厅内已备好仙茶灵果,以解您路途之辛劳。” “等人。”邱道长嘴里只蹦出两个字,便闭目养神了。 李勋听闻等人,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自宗门蒙难之日起,期间众多弟子叛逃,宗门内更是遭遇多次洗劫。在外游历多年的太师叔邱阵毅,闻讯赶回宗门后才有主事之人,就连自己这个宗主之位,亦是这位太师叔力排众议将其推上去的。开启护宗大阵后,无宗主及各峰主手令者均不得出山门。 这大阵开启已有近十年,十年间无其他宗门道友来访。今日太师叔刚回山门就说等人,着实让这位新宗主有些意外。其他人不便开口询问,他却是有些耐不住了,只得向前迈了两步,拱手对自己的太师叔问道: “太师叔,不知是哪位道友前来拜会,昨日玉简中并未提及此事,弟子恐准备不足,怠慢了这位道友。” “静候即可。”邱道长有些慵懒的说道。 听到这话,李勋便不再多言,以免触了霉头。其他峰主及弟子见状更是不敢多言,亦不敢释放神识进行探寻。 约过了一个时辰,张念山绕过山门前的一块巨石,身影出现在人群眼中。他这一出现,几十双眼睛马上聚焦于他,张念山原本喘着粗气的嘴瞬间紧闭,同时压着起伏的胸膛,望向邱道长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众人看着这位头戴白绫的孩童,上下打量了会儿,齐齐把目光转向呆在场地中央的邱道长,待其解惑。 似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邱阵毅睁开双眼,朗声道: “此子是我新收的弟子,鉴于离宗前立下的规矩:我宗门未有新晋化境强者前,不再招收内门弟子。此子今日同我回宗,便留于药园苦修,待时机成熟时再入内门。” 邱道长言罢,也不待众人反应便在原地留下一阵尘烟,化作一道白光,从大阵缺口处进入宗门内。 留下的众人待确认这位太师叔已远离,互相对望一眼,然后继续打量着这突然到来的孩童,等着宗主发话。 “李贺,你留下,待会带这位小师叔前往药园妥善安置,其他人随我回宗门议事厅。” 话落,数十道身影从原地消失,一一化作流光进入宗门,只留下靠着张念山最近的一名少年缓步走向他。 “小师叔,我叫李贺,方才爹爹让我带你去药园。” 这名叫李贺的青年方满二十岁,一身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尽显其挺拔的身姿。虽其年长十岁,但对于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小师叔并未显得怠慢,刚说完就伸手想着帮这位略显孱弱的小师叔拿肩膀上的包袱。 “不用了,不用了,这包袱我拿得动。”张念山往后退了退,双手更是紧紧抓着胸前的布结,同时也在缓解内心的紧张。 李贺见状也未强求,只是笑了笑便在前面引路。 离开山门没多远,往左侧行进了半里地,就看到一条由青石铺就的两车道宽的道路。只是青石上现在已布满苔藓,两侧的杂草和路边蔓延过来的树枝将本应宽敞的道路遮挡得有些狭小了。 “这几个小子这些年真是有些懒惰了,这条道也不修葺一下,待会非得好好教训一番。” 李贺不知在说谁,语气中透着些许不快。 但他话音未落,腰间的长剑忽的出鞘,悬停在他面前三尺处。 “小师叔,在我身后别乱跑,刀剑无眼。” 只见寒光一闪,张念山眼前的杂草和漫出的树枝齐齐掉落,道路肉眼可见的变得宽敞起来,由近及远,直至向着道路尽头而去。 “小师叔,当心!” 约半盏茶功夫,李贺突然朝身后的张念山大吼一声。 张念山顿感一股寒芒冲自己而来,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只觉有东西从自己耳边划过,几缕发丝轻轻飘落。张念山看着地上掉落的碎发,后背立马被汗水浸湿,腿也有些发软。 突然一双有力的双手过来搀住张念山,张念山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看着眼前扶着自己的李贺。 “对不住了,小师叔,我这御剑术习得时间不长,还有些生涩,刚刚真是惊险,不过我也不知太师叔祖暂未教你功法,险些闹了笑话。” 李贺略显愧疚,语气带着歉意安抚着张念山。 惊魂未定的张念山左手搭着李贺的手起身,右手不自觉的透过衣领处抓紧了胸前贴身的吊坠,似乎有一股温热感从吊坠中溢出,顺着张念山的手传达全身,心跳也逐渐平复了。 “不打紧,不打紧,师傅是今天才收的我这个徒弟,还没来得及传授功法。” 张念山心情平复了很多,但语速略快,难掩内心的紧张。 李贺瞧着眼前这个“小师叔”,嘴角流露出一丝不让人察觉的蔑笑。 “那我们就赶紧上路吧,药园离这还有一炷香的路程,我这御剑飞行的火候还不到家,没办法带上小师叔你。” “好嘞,谢谢李...大哥,你也别叫我师叔了,就叫我小山好了,我尽量快些赶上你。” “那我也不客套了,以后在宗门外我就叫你小山了,我先行一步,给你探探路。” 话落,李贺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径直往道路尽头而去。 见李贺已经远去,张念山的心情这时才放松下来,抄起麻布长衫的衣袍在腰间盘上一圈,便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第3章 废弃的药园 一道白光闪过,李贺出现在药园的入口处。 向庭院内瞧了一眼篱笆围起来的几座茅草屋,李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面露不悦。 信步推开虚掩的庭院木门,李贺走进离得最近的一座草屋,抬头看了看已破了个大洞的屋顶,再伸手在屋内中央的方桌上一抹,收回右手用大拇指搓了搓指尖厚厚的灰层,李贺的脸愈发阴沉。 “王八蛋!”李贺咬着牙突然从口中蹦出这三个字。 说罢右手狠狠向后一甩,震落手中灰尘的同时,眼中竟出现了一丝杀意。 “呼——” 吐出长长一口浊气,李贺从屋内退出。步至庭院中的一个石桌前,袖袍轻轻一拂,石桌及四张石凳皆变得焕然一新。 李贺抬起道袍的下摆,走到最近的一张石凳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约一炷香后,李贺缓缓睁开双眼。 张念山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在石凳上的李贺。 “李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已经尽力赶了。”张念山说完本想咽咽口水缓解一下干瘪的口腔,却发现从山脚出发到这一口水也没喝上,这时想咽口口水也成了奢望。 不远处的李贺见到张念山的这副窘态,心里似有些开心,刚才的嗔怒也一扫而空,嘴角笑了笑,便向张念山招了招手,唤他过去。 张念山见这位李大哥唤他,也顾不上有些发软的双腿,抓紧着小跑走进庭院。 看着眼前的李贺盯着自己,张念山的目光有些躲闪,最后只能盯着自己的双脚,泛黄的布鞋上如今已沾满泥土,右脚的大脚指已顶破鞋面,似要瞧瞧外面的动静。 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被汗水浸湿衣服的孩童,李贺心中的满足感更甚。 “小山,我暂时就这么叫你了。” “嗯嗯。”张念山一听李贺说话,连忙答应着。 “太师叔祖让你在此苦修,如今情况有些变化,我需要告知与你。” 听着这话,张念山抬起头迎向李贺的目光,认真地听着接下来的话。 “药园,是我落霞宗非常重要的一处地方,十年前由五位德高望重的太师叔祖看管,我宗弟子修行所需的灵药均来自该处。” 李贺说到这顿了顿。 “因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五位太师叔陨落,护宗大阵无法庇护该药园,此后该药园就改为由五名外门弟子暂时看管,我是宗主后来任命的对接人员,每三年到此将收获的灵药运回宗内。” 李贺话落,一股无名之火顿时又涌上心头。站于眼前的张念山在感受到这股怒意后,虽不清楚缘由,但却加深了对面前男子的惧意,还未透干的后背又被新冒出的冷汗打湿。 李贺的目光从张念山的身上抽离,环视了一下庭院满满的杂草和五座破旧的茅屋,接着说: “现在看来,这第三个丰收之日我是等不到了,我得空手返回宗内了。小山,这五名外门弟子没有知会宗门,擅自离宗,已属于叛宗行径,待会将你安排妥当,我需马上回宗向宗主禀明此事。” 话至此,李贺又将目光看向张念山。 张念山口中无声,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小山你不用担心,待我将此事禀明宗主后,定会再安排几名人手过来帮衬你。你如今虽是外门弟子,但却是太师叔祖的嫡传弟子,与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不一样。” 李贺说着起身走到张念山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递出的一丝温热将张念山身上的疲惫感驱散而去,湿漉的长衫此时也瞬间变得干燥暖和。 “本想帮你一起打扫一下这里,但此事较为紧急,需马上告知宗主,小山你就辛苦一下,待宗主与诸峰峰主商议妥当后,我会尽快将药园此后的安排告知于你。” 说罢,也不等张念山回话,李贺便起身朝外走去。行至庭院门口处,李贺停下脚步,似想起来什么,转身又对张念山说道: “小山,宗门蒙尘,药园年久没人打理,周边或许有些歹人和小妖蠢蠢欲动,你自己也得分外小心,尤其是随身物品一定得看护紧,别弄丢了。”说完目光直直落到张念山腰间那个古旧葫芦上。 张念山并无发觉李贺的目光,只是开口答到:“好嘞,谢谢李大哥的关心。” 见李贺继续转身朝外走去,张念山习惯的举起右手朝李贺挥了挥算是告别。 李贺又走出几丈外,正欲御剑而去,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至其眼角。 他单眯着一只眼睛,右手抓下眼角的落叶,一道浑厚的灵力注入其中。侧头看着药园旁十几丈处一棵枯败的巨大菩提树,眼神透着狠厉,厉声喝到: “晦气!十年了,你这一身残叶还没落完,今日就让我帮帮你!” 李贺手中的枯叶如携有千斤之力朝这棵菩提树疾射而去。 “砰——” 这片枯叶重重撞击在菩提树的树干上,并深深嵌入其中。被这突然的撞击,菩提树巨大的树干也随之晃动一下,众多的枯叶纷纷飘落,一时便将树枝延伸范围的地方全部盖上了厚厚一层。 这突来的变故属实又让张念山提起了心,他微微张着嘴巴,头顶着数片树叶也忘记清理,只是望着李贺已离去的地方发着呆。 良久,张念山抓下头顶的几片树叶摊在手心,又看了看李贺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李大哥果真好大的脾气。” 第4章 气氛沉闷的议事厅 宗主李勋紧随邱道长步入议事厅。 邱道长直入厅首,在厅首位置的太师椅上落座。左手轻轻端起身侧的茶杯,右手撩拨了两下茶盖,送到嘴边抿了抿。茶水入腹,邱道长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众峰主及其他弟子陆续抵达。峰主随李勋立于右侧,众弟子立于左侧,静等邱道长发话。 继续撩拨着茶盖,邱道长缓缓抬起头扫视了左右两侧的人,最后目光落到李勋身上。 “李勋,” “弟子在。”听到太师叔在叫自己,李勋忙答道。 “宗内这些年劳你辛苦。” “太师叔万不可这般说,都是分内之事。”说着双手作揖,朝邱道长深深一拜。 邱道长左手茶杯并未放下,右手抬起,一道无形力道将李勋轻轻扶起。 “大家都坐吧。”李勋听后退回左侧第一把椅子坐下,众人见状也都寻座落定。 “宗门蒙尘,我知晓诸位这些年都不容易。为避祸乱,宗门封山不出,宗内资源日益枯竭,于修行不利,宗内弟子心里或多有抱怨。” 李勋听到这忙不迭的又起身朝邱道长作揖一拜:“都是弟子无能!” 其他人也急忙起身,齐齐朝邱道长俯身作揖。 邱道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看面前这群弟子,轻叹了口气。 “此事怨不得你,劳你临危受命,我外出这些年,虽想调查十年前浩劫的原因,却并未有所收获,不但浪费了时间,也没能好好照拂宗内事务,近期体内灵力异动日益频繁,恐有生变,故及时回宗,进行闭关。” “太师叔这是境界又要有所突破?”李勋听完邱道长的话,眼露惊喜之色。 “并未有所突破,十年前我才突破羽化境,下个境界岂会这般快。”邱道长语气平和地这般说道,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 李勋听后眼神有些黯淡。 “我这一糟老头子,境界再高也只有一人,众师兄师弟陨落后,宗内基无可依仗之人。否则在浩劫过后,也不会被一帮宵小之辈欺我无人,多次侵扰;门内弟子也多有叛逃。” “如今宗门兴盛只能寄于你和几位峰主了,早日突破化境,重振我落霞宗威名!”邱道长见李勋这般模样,立马出声安抚道。在说完这话后他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但并未催动灵力,扶手上却也被深深捏出了掌印。 李勋及五位峰主再次深深一拜,齐齐喊道:“定不负太师叔所托!!” “好好好。”邱道长起身走至最近的李勋身前,双手将其扶起。 “诸位峰主也请起。” 邱道长右手托着李勋的手,左手轻轻在其手背上拍了拍。 “因要闭关,不知几时方能出关,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太师叔请安心闭关,宗内暂无要事需要您出面。”李勋连忙答道。 诸位峰主互相对视一眼,也齐齐附和着李勋所说的话。 “既无要事,我待会便前往落霞洞闭关。另有一事,就是我那徒儿。” 邱道长松开李勋的手,缓步朝门口走去。 “我已让其苦修,你们不用过多照拂。” 众人似有不解,但也不便多问。 走至门口,邱道长也没有回头再跟众人言语,便化作一道流光朝落霞洞的方向飞去。 “恭送太师叔!”待目送邱道长走后,各峰主和核心弟子便纷纷议论起来。 “太师叔是不是真的又要突破了?” “太师叔下山这些年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吗?” “太师叔祖带回来的小师叔到底是什么人?” “......” 李勋信步走到方才邱道长落座的太师椅,双手抬起道袍的后摆稳稳落座后,又轻轻弹了弹道袍下摆处本就没有的灰尘。右手轻轻推开邱道长刚才喝茶的茶杯,随手揭开旁边一杯新茶的茶盖,拨了拨茶面仍飘着的茶叶,并未急着喝。 “诸位请静一静。”李勋并没有抬眼看厅下站着的人群,而是继续盯着茶杯里被拨弄几次的茶叶。 “方才太师叔的话诸位已经听到,过多的议论就不必了,明日传到其他弟子的耳中恐生枝节。” “是。”众人答道。 “宗主,至于太师叔带回来的小师弟,我们是否还需再议议?”六峰峰主韦刚锋独自走出人群,上前问道。 “无需再议。太师叔临走时已有交代。” “可...” 韦刚锋还欲再开口,议事厅门口已出现李贺的身影。 李贺拱手朝众人做了作揖,便大步走进了议事厅。 走至六峰主身侧站定,双手抱拳俯身拜答道:“爹,小师叔已安排妥当。” “好。”李勋捋了捋下颚的胡须,转头笑着朝韦刚锋说道:“六峰主可还有其他话要说?” 韦刚锋甩了下袖袍,悻悻退回。 “今日时辰已不早了,大家回去各司其职吧,原安排的接风宴取消,散了吧。” “是。” 众人陆续走出议事厅,步至门口时,有的人御剑而走,也有人选择继续徒步慢悠悠的朝各自洞府走去。 待其他人离开后,议事厅内只剩李勋父子二人。李勋左手挥手朝门外布下一层禁制,头也不抬的拿右手继续拨弄着漂浮的茶叶。 李贺小跑到李勋旁边的太师椅坐下,右手手臂搭着中间的茶桌,左手将方才李勋推过来邱道长喝过的茶杯往里又推了推,把头凑近了李贺戏谑的说道: “爹,太师叔祖带回的那个徒弟就是个废物。” 李勋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李贺下边的话。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连炼气境门槛都没摸到,我估摸着太师叔祖收他当徒弟也没几天。” “我在他面前略露了几手,他就被吓得双腿打颤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有,爹,您安排看管药园的那几个臭小子跑了,看里面那样儿,估计跑了有段时间了。” 李勋听到这微微皱眉。 “爹,您放宽心,这落霞宗还是您的。” “砰——”李勋重重将茶盖扣在茶杯上。 “慎言!” 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有些话不要说出来。” 言罢,父子二人对视一笑。 “你明日出山门几日,前往落霞镇探查一番,若是见到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知道怎么做。”李勋面露狠厉之色,同之前判若两人。 “另外太师叔既已回宗,免多生事端,你今晚回去安排几个得力的人在落霞洞‘看护’,免得有些‘有心人’前往打扰。至于老头儿带回来的那小孩,暂时不能动他,先养个一年半载的。” 说着李勋看了看眼前这个面露贪婪之色的儿子,继续说: “是不是看上那孩子腰间的葫芦了?” 李贺闻言嘿嘿干笑了几声。 “耐心等等,老头儿送给那个小子的定不是俗物。你爹我从进这落霞宗那天起,便见老头儿那会天天挂在腰间,听闻师傅说过,那个葫芦名为“乾坤葫”,到达炼神境后使用灵力方可催动,强者可用它吞纳万物,亦可炼化葫中之物为忌用。” 李贺听着,眼中的贪婪之色更甚。 “好了,你去把今晚及明日之事安排妥当,如有变故及时用玉简告知。” “好的,爹。” 李贺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待李贺走远,李勋又盯着茶杯中全部沉入杯底的茶叶自言自语道: “终究是要沉底的,奈何要挣扎如此之久?” 说完,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独留茶叶在杯底....... 第5章 药园舆图 待李贺走后,张念山也开始着手打扫他这个落脚点。 走进最近的一间茅草屋,李贺在方桌上厚厚的灰尘间留下的二个指印清晰可见,屋顶破了的大洞此时洒下的光线刚好照在张念山的脸上,使得他原本黝黑的皮肤上竟显得有些透白,倒也与他这年岁的孩童相得益彰。 屋内弥漫的霉味没有使张念山有什么不适,在里屋寻得一块几尺的破布,一个布满青苔的木桶,便走出屋子寻找水源。 只是天色已暗,深秋的月光不时被天上的乌云挡住,院内的情况有些不太看的真切。 退回屋内,张念山用还没沾水的抹布在长凳上使劲擦了擦,便坐了上去,双手搭在方桌上,环视着这间屋子。 正对门口的墙边似有一座神龛,因缺少了贡品的摆放,他也不太确定是否真是个神龛。 神龛上也并未有任何神位,乍一看就是个一个形似神龛的一张木桌。 张念山走近神龛,伸手拉了拉神龛右侧的抽屉,抽屉很顺利的被拉开,借着时有从屋顶透过来的光线,他惊喜发地现抽屉里竟摆放着二盏烛台,一大块取火石,一罐满满的灯油也在它们旁边。 “天助我也!”张念山开心地叫出了声。 取出里面的物件摆放在方桌上,往烛台里倒入灯油,走到屋门口,拾起在来时便发现的一把已锈迹斑斑镰刀,轻轻往取火石上一敲,取火石顿时发出一道火光,继而将烛台点亮。 屋内立马变得明亮起来,烛光照在张念山上仍是一脸稚气的脸上,他的笑容也将脸填满。此时他不仅觉得这烛火异常明亮,更觉着这火光异常温暖。 借着这难得的光亮,张念山发现靠着神龛的这面墙上有一幅字画,只是被厚厚的灰尘掩盖,已与这同样布满灰尘的墙面融为一体了。 张念山左手举着烛台靠近墙面,右手拿着抹布轻轻对这幅字画进行擦拭。 刚把下面这截清理干净,便看见五座茅草屋跃然纸上。再往右擦了擦,一个石桌也出现在画中。 张念山停下手中的动作,顿时明白了这墙面上的字画画得就是自己目前所在的药园。 带着几丝好奇,张念山继续小心擦拭着这幅字画。后又担心粗糙的抹布将字画擦破,便丢下抹布,改用自己的袖袍进行擦拭。待需要擦的地方渐渐变高了,张念山索性爬上了神龛,半跪在神龛的桌面上,对着上面的字画哈着气,试图湿润一下过于干燥的灰尘。 稍忙活了一阵儿,描绘了药园情况的这幅字画就被擦拭干净了。 张念山将烛台举着,沿着这幅字画游走,字画上此时清晰的可见山川河流,目前所在的这茅草屋位于最底端,字画的中间显示有一个巨大的湖,占据着这幅字画近三分之一的纸面。 靠近着在此湖中央可见两个苍劲有力的篆体黑字——“境湖”。 “这些年的牛没有白放,好歹也认识些个大字了。”张念山一下回想到在白水村放牛的日子。那时给牛财主家放牛得的报酬正好给自己去私塾提供了便利。 抽回思绪,张念山沿着境湖周围继续看,只看大大小小的溪流从境湖延展开来,靠着茅草屋的位置也有不少溪流经过,其中有两条较大的河流距离此地略有些路程。往上也有一个更为宽广的河流,就是这条河流由上而下汇入境湖。再往上看去,在刚刚这条宽广河流的某处,左右又分出两条河流,这两条河流较境湖下方分出的两条又显得稍小一些。 此时,张念山发现字画顶端右侧有几个大字,赶忙拿烛台靠近了:“药-园-舆-图。”四个大大的篆体黑字显得有些扎眼。 “这几个字写的也太大了吧。”张念山都忍不住吐槽起来。 张念山看到这,直接跃下神龛,将烛台放置在神龛上,双手轻轻拍了拍,向后倒退了几步,仔细端详起这“药园舆图”。 看着看着,张念山的眼睛渐渐眯起来盯着境湖的四周看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边说着话边把左手托着腮帮子。 “我看这画的不是药园,倒是像极了个挺着大肚子的人跨立在药园上方。” 说完这话,张念山竟放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孩童的稚气顿时凸显。 笑过一阵后,张念山麻溜的取回烛台,走出屋子开始寻起东西来。 庭院内傍晚时便已留意过,没有什么此时用得上的东西,便径直在其他四座茅草屋搜寻起来。 走进第五间茅草屋前,张念山也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但另外三间屋子中却同样发现了“药园舆图”,不过这会也不急着去擦拭,而是继续找着自己此时正缺着的物件。 待走进第五间茅草屋时,张念山也不再在意墙上的舆图,进屋便举着烛台好一通查找。 “我就说嘛,既是药园,岂会没有这些家伙事儿。”说着,张念山在侧边里屋中倾倒出方才找到的两个大水桶里的杂物,操起旁边的一根扁担,便凭着刚刚脑海中记下的舆图,出门寻水去了。 第6章 担水遇险 烛火虽不透亮,但也够在这方寸之地将张念山笼罩起来,给了他莫大的底气,时时冒出的月色将周遭的景色照映出来,倒也与舆图所绘之景大致相同,他想着今晚必不会迷路。 张念山寻着大致方向,靠着离的最近的一处溪流处前行。 约一刻钟后,张念山远远便看见有一处小水潭,借着月色泛起白光,犹若明镜。 张念山加快了脚步,挨着水潭边缘停下。将烛台放置在水边一处宽大的大青石板上,便提着两只大水桶,踏上靠着较为深处水源的一块大石头上。光线较暗,脚踩着石头的青苔有些滑,张念山摇晃了一下稳住身子,便俯身蹲下开始打水。 先随意打上些水,清洗完一只木桶,倒入第二只木桶清洗完后将水泼到岸边,随后右手拿起一只大木桶轻轻推开水面漂浮的水草和杂物,利索地打满一桶水提到身前,左手如法炮制。 “起!”张念山清瘦的身形下,两条手臂使足了劲,手臂上倒也显出虬结肌肉的轮廓。 稳稳的慢慢转身,提着两桶满满的水向前迈出一大步,靠着烛台位置将水放下,准备拿扁担上肩担水。 就在张念山提水转身靠近烛台之时,水潭里还未消散的波纹下,一对触角慢慢从水面冒出,随后一个长似“土龙”的脑袋缓缓从水里伸了出来。 它挥动着脑袋下两把似巨镰的赤色手足,慢慢向张念山的身后靠近。等着张念山将扁担搭到肩膀上,正准备站直身子时,这“土龙”突然跃出水面,举着巨镰直扑向张念山的身后。 “砰——” “扑通——” 张念山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激灵,也没来得及卸下两桶水,便带着一块儿转身,水也跟着撒了出来。他稳住身子,循声看去,身后却空无一物,只有水潭中一个更大的波纹朝着岸边扩散而来。 顾不上撒出的水,此时张念山也没有心思重新打满水了。转身拾起青石上的烛台,右手扶着连接水桶的扁担布绳,急急地朝茅草屋方向快步走去。 “护心灯!” 水潭中的那头“土龙”又冒出头来,看着张念山离去的方向竟口吐人言。 “莫非那几个老头儿回来了?”“土龙”面如死灰的说着这话。 “罢了罢了,这事非得弄清楚才行,该冒的风险还是得冒的。富贵险中求!” 说完,大大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就再次跃出水潭,落于地面。 朝张念山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条道它可是熟悉的很,虽有些年月没走动,但有些记忆不是时间可以冲散的,尤其是些不好的记忆。这般想着,它突然举着巨大的前足往地面一砸,飞速的挥动起来,闪身便钻进由它挖出来的一条半人高的地洞。 没半会儿功夫,离茅草屋庭院几丈远的一处泥土一阵松动,一对大“镰刀”率先从地底冒出来。接着是一对触角伸出,然后是一个丑丑的大脑袋探出来。 “土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庭院周围的动静。 依旧是破旧的庭院,杂草丛生,五座茅草屋黑漆漆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土龙”的内心似有一块大石重重落地,静静等着张念山回来再确认一番。 等了约半刻钟仍不见张念山的人影,已经有些烦闷的“土龙”竟完全爬出地洞,大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不知从哪捡来的一根细长树枝,正认真的剔着方才挖土时残留在“巨镰”上的泥土。 已经有些忘记此行的目的的“土龙”,刚刚准备将另一只“巨镰”剔干净的时候,不远处一道烛光渐渐靠近药园。 “土龙”动作敏捷,翻身钻进刚刚的地洞,两只“巨镰”趴着洞口边缘,触角也被它压低着倒垂在眼睛上方,死死盯着行动中的张念山。 张念山走进庭院,先将两桶水放置在门口,然后把烛台搁在方桌上,又走到门口,将傍晚时见到的一个大水缸慢慢转动着移过来。转到门口位置,能借着烛光方便做事后便停了下来。 简单用手清理了一下水缸里的枯叶和杂草,张念山取来水瓢从桶里舀了半瓢水倒进水缸,用手开始清洗起来。清洗得差不多时候,再用水瓢舀出,如此这般三次,原本脏兮兮的水缸焕然一新。 两只手提着水桶将剩余的水倒入水缸后,张念山走进里屋取出自己的包袱。 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将包袱放在大腿上,利索的解开布结,从里面掏出一个大馍,狠狠的咬了下去。 “纹丝不动。” 这大馍似镀了一层金属,张念山这口咬下去,竟没有在上面留下一口牙印。 张念山将包袱放在身侧,起身走到水缸旁,拿水瓢取了些水洒在大馍上。 “这小家伙还挺聪明。” “土龙”小声嘀咕着。 粘上水的大馍不一会儿便变得有些松软,张念山也顾不上再等会儿,胡吃海塞的将整个大馍送进了自己的肚子。 “这小家伙才是是妖怪吧,这小身板怎么塞下这么大个馍的。” 不远处看着张念山刚刚吃下整个大馍的“土龙”不禁咽了咽口水,不是嘴馋,而是有被吓到。 张念山咽下大馍后就着水瓢又喝了半瓢水,一个饱嗝从他嘴里发出。 心满意足地揉揉了鼓隆起的肚子,张念山抓起包袱放到方桌上。提起小木桶和抹布在门口装了些水,便开始进行打扫。 “这小孩是把这当家了吗?还打扫起来了,这荒山野岭的,就不怕遇到妖怪?” “好吧,他已经遇到了。” “土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大镰刀。 忙活了近二个时辰,除了屋顶依旧能看见月色外,这座茅草屋已与原先的样貌完全不同。 将小木桶放在水缸旁边,抹布摊挂在小木桶的把手上。张念山也没有顾上已疲倦的身体,走到方桌前打开包袱,将包袱完全展开,双手轻轻取出里面用一块上好锦布包裹着的方形物件。 一层层缓缓揭开,一块考究的木质牌位被张念山取了出来。 “娘,孩儿到新家了。” 张念山轻轻抚摸着牌位上的字迹,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张念山将牌位放置在神龛中间位置,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块大馍放在牌位前。 张念山往后退了两步,用衣袖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泪水,再紧了紧头上的白绫,双膝下跪。 “娘,我一定好好学本事,也会照顾好自己,您就像原来一样,在这好好看着我。” 说完便俯身朝灵位处磕了三个头。 张念山把牌位放置好后,“土龙”便将它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试图将牌位上的字看的真切。 “先妣张氏孺人绮之灵位。” “这怕是山下哪家的孤儿没地儿去,跑这山上来寻房子住的吧。” “土龙”看清了牌位上的字,信心十足地猜测道。 张念山起身重新将包袱整理好,然后打算换一套干净衣服准备入睡。刚要解下腰间的草绳,草绳却有些不堪重负直接崩断,本有些碍事已被张念山刻意藏到内侧,被上衣挡住的拜师礼——“乾坤葫”直接掉了下来,落在了地面上。 本已经神经放松的“土龙”看到掉落在地面的葫芦时,搭在洞口的巨镰情不自禁的收拢,带起一阵尘土,全身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土龙”又眯着它的大眼睛盯着张念山已捡起放在桌面的的葫芦,似要确认什么。 再盯了一会儿,“土龙”的眼睛猛地睁开。 “没错,是那邱老头儿的葫芦!!” 话还未落便转身钻进洞里,往来时的路急速离去。 第7章 好嘞,大师兄 晨光破晓,虽少了白水村的鸡鸣声,但张念山常年的习惯还是没有消退,这个时辰已经醒了。 张念山从床上爬起,走到门口抄起水瓢舀了满满一瓢水。先用嘴含了一大口,在口中“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尽数吐出,然后用手捧起水瓢里的水往脸上狠狠地抹了几把。 张念山把剩下的水泼洒在庭院中,重新舀了半瓢,递到嘴边猛灌了几口。 “舒坦。” 喝完水,张念山走到神龛前,在母亲的灵位前拜了拜。 “李大哥今天还会过来,我还得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张念山自己说着话,找到昨晚用过的镰刀,就着庭院的一块被水泼湿的大石头磨起刀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张念山边打磨边想起往日私塾教的一些文章来,不禁温习起来。 约磨了半盏茶功夫,拿水瓢舀了半瓢水冲刷了一下原本遍布锈迹的镰刀,一层厚厚的水锈随着水被冲走,露出下下方寒光闪闪的刀锋。 张念山拿左手大拇指轻轻在刀锋处蹭了蹭,确认这把镰刀的锋利程度。 一切准备妥当,张念山提起这把再露锋芒的镰刀向着庭院的杂草走去。秋风轻抚,院内的杂草随风摆动,似在瑟瑟发抖般。 两个时辰转眼过去,张念山抱起最后一捆放倒的杂草堆砌在庭院中央。尔后回到屋门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清水洗净双手,到屋内又拿出一个干馍,用着昨晚的方法大快朵颐起来。 张念山的大馍刚吃下半个,一道劲风突然冲进庭院内。被这股风带起的尘土消散后,李贺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 待看清来人是李贺,张念山囫囵地吞下嘴里还没嚼碎的干馍,将剩下的半个大馍放在门槛上,便快步迎了上去。 “李大哥,您来了!” “小山,一晚不见,这地方已经被你收拾得挺干净,辛苦了。” 李贺说完这话,也没有理会迎上来的张念山,只是在庭院内踱步,粗粗看了看这已被除去杂草的庭院,就直接坐在昨天那张石凳上。 “不辛苦,在老家原来就干这个的。” 张念山右手向后挠挠头,也走向石桌。 但他并未坐下,只是站在李贺对面几步外,想着李贺肯定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听了张念山的回答,李贺嗤之以鼻,为了掩饰自己有些失态的模样,只能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见张念山走到自己跟前,李贺左手四指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桌面。 “哒-哒-哒-哒......” 沉默了小会儿,李贺抬起头看着眼前清瘦的男孩。 “小山,昨天回宗后我立马就跟我爹还有几位叔伯商量了你的事。” “你说你一个十岁的小孩,刚刚回宗,药园这原来几个看守也不见踪影,你以后一个人在这多不安全呀!” 李贺说完这话盯着张念山的脸上表情。 张念山却低下头,两只手不停地在衣角处揉搓。 “所以当时我提议让我驻守药园,以后可以照顾照顾你,同时也不辜负师叔祖老人家,此番收徒的良苦用心。” “但我爹还有几位叔伯在听说药园几个看守擅离职守后,命我今天速速下山,查探这几人是否还在附近,以便捉拿回宗。” “另外他们几位严令我不许关照于你,说是师叔祖的意思,让你在此’苦修‘,不得施以便宜。” 李贺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张念山仍没有说话,只是揉搓衣角的力道更大了。 “小山,我知道这很不容易,药园荒废多时,附近或有妖邪也不一定,这年轻小孩的心肝他们可是喜欢的紧。” 听了这话,张念山不禁感觉秋风甚寒,眼角的余光往周围看了看。 李贺迎上张念山游走的目光,继续说道: “如果你现在就要离开,我可以马上安排送你下山,护你周全。”说完用自己的余光扫了一眼张念山腰间的葫芦。 “我不走。” 张念山在听完李贺的话后,突然态度坚定地回答道。 他抬起头,眼神一扫刚刚的惧意,如今满是坚毅之色。 “我娘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跟着师傅回宗,学好本事照顾好自己,以后还要找到我爹,给他一拳!” 或许是想到了已去世的母亲,张念山的眼眶有泪水在打转,但却并未落下。 “可惜了,只能让你这傻小子多活一阵子了。”李贺心里盘算着。 “想不到你还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 “我刚刚后面那话是开玩笑的,你是太师叔祖的弟子,怎么能不知会他老人家,就让你草草离开宗门呢?” “太师叔祖的眼光定然是不会差的,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气,日后定能悟得大道,耀我宗门。” 李贺起身,走到张念山的跟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使劲,张念山顿感肩膀有些吃痛。 张念山仰头看着李贺的脸,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看花了,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李贺的脸有些狰狞,但转瞬即逝,他也就没再多想。 松开张念山的肩膀,李贺继续往前走去,快走出庭院时,他停下脚步,侧头朝身后的张念山说道: “以后就由你负责药园,好好干。” “药种在屋内,昨天我也查看过,低阶的药种数量充足,种植要点的书籍在那几个大木箱里,你自行查看。” “我现在下山去寻寻那几个人,有其他事等我回来可找我商谈。” “好的,李大哥。”张念山听完李贺的话答道。 李贺把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也不想再逗留,遂把头转了过去,准备离开。 “以后不要叫我’李大哥‘,要叫我“大师兄”!” 李贺身形已消失在原地,但这句话却在庭院中突然炸响。 张念山听着这话有些愣神,转头也没有多想,只是走到屋前拿起那半个干馍,朝着李贺离去的方向轻轻说道:“好嘞,大师兄!” 第8章 药园巡查 坐在门槛上,张念山将剩下的半个干馍送进肚子里后,便在屋里去找李贺说的“药种”和种植药材的书籍了。 里屋内,就在昨晚睡觉的木床下,一个大麻布袋子鼓鼓囊囊的,里面定然就是“药种”了。袋口的布绳并没有扎紧,张念山轻轻解开,里面躺着数十个小布袋,其中都装着不同的药材种子。 张念山取出一个小袋打开,右手从里面捏出几粒种子,除了样子是自己没见过的,倒也跟俗世的菜种没多大区别。 放下药材种子,张念山在床底麻布袋旁,看到一个布满灰尘的大木箱。他用力拖着木箱的提手将其拽出床底,用手擦了擦木箱的顶部,鼓足了腮帮子吹了吹,然后打开并未落锁的木箱。数十本泛着霉味的旧书静静躺在木箱里,想必已有多年没人翻阅。 张念山也顾上这不太友好的气味,将书一一取出,抱到庭院,一本本将书在石桌石凳上摊开,借着秋日的暖阳好好晒晒。 看书不急于一时,张念山整理好这箱书籍,便到第二间茅草屋查找起来。 果然,同样的地方,药材种子和一个大木箱在第二间茅草屋被找到。张念山把这些书也抱了出来,但石桌已摆不下,便把清晨堆放好的杂草在庭院的一个角落铺开,将书放在杂草上。 然后是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 原本被杂草覆盖的庭院,如今又被一本本旧书给占满了。 忙活了好一阵儿,张念山停下喝了点水,便又计划着将其他几间屋子也打扫一下。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已至晌午。张念山将最后一间屋子打扫干净,便又回到第一间屋子坐在方凳上休息。 盯着神龛上的那幅舆图,张念山一时有些出神,他越看这舆图越觉着就是个人的模样:河流如四肢,镜湖如肚子,那细细的水流像极了身上的经脉血管。 突然,张念山盯着舆图左下角的一个位置眉头微皱。 他起身走近了些,发现这幅舆图有一个豆大的朱砂将一条细长的黑线拦腰截断。朱砂已呈黑褐色,想必已有些年头。 张念山虽家境贫寒,但在私塾那段时光却深得教书先生喜欢,一篇再长的文章只要张念山看上一遍便牢牢记在脑海里,那会儿先生也一直夸他有状元之姿。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张念山清晰地记得在擦拭其他四座茅草屋内的舆图时,在这个位置并未发现有朱砂的痕迹。 觉着好奇,张念山用食指使了些劲儿搓了搓那粒朱砂,但朱砂似乎粘的挺紧,没有被搓动。张念山也就没有再纠结,走到方凳旁坐下,双手放在方桌上,头枕着手臂,便小憩起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张念山伸伸懒腰,顿感神清气爽。 带上清晨打扫屋子找到的一把锄头,一个竹筐,再把那已经磨得锃亮的镰刀别在腰间,便开始巡视起,如今由他负责打理的药园。借着脑海中舆图的画面,张念山计划从昨晚那处小水潭位置开始勘察。 沿小路前行,张念山抽出镰刀,不停对两侧探出的杂草和树枝进行挥砍。这处水潭是离庭院最近的取水点,以后来这担水的日子还长,需要好好打理一下。 本来一刻钟的路程,因为要清理道路两侧,这回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抵达昨晚取水的水潭。 因为是个艳阳天,视野非常好,水潭周边的景色也都看得清楚。水潭周边有很多杂草和小树,因缺少修剪,长得有些杂乱。水潭上游的入水口几近断流,或许是被杂草堵住了,有时需要好一会儿才有水滴落水潭。 张念山拿着镰刀清理着水潭周边,发现原本的排水口已经完全干涸,小小的水渠里全是落叶和泥土。 回忆着舆图的画面,这处水潭只能与第一间屋子内的舆图对应上。这水潭所在的位置就是第一幅舆图上那个黑褐色的朱砂,本应是条细长的溪流如今变成了小水渠,中间多出了个水潭,不知是当时管理药园的人员为了方便取水新筑的,还是舆图画的有些偏差。 顺着入水口而上,张念山拿起放在地上的锄头,计划把水渠清理拓宽一下,方便以后用水。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张念山由下而上,在这条清理好的水渠尽头,一条数丈宽的河流映入眼帘。最后挥动了几下锄头,将水渠和河流之间打通,一股强有力的河水顺势而下,水渠中还没来得及清除的几块泥土,被冲刷得翻滚起来。 “哗啦啦——” 在水潭的入水口处,水流急速落下。因长时间没有充足水源的补充,水面落差较大,发出较大的水流撞击之声。 “是谁?哪个挨千刀的打扰我睡觉?” 突然从深不见底的水潭里冒出一个头来,正是昨晚慌慌张张跑回来的“土龙”,它嘴里嘟囔着,显得十分不悦。 待听清是入水口发出的声音时,他顿时放松下来。游到岸边,一跃跳到岸上,环视一圈,发现被修剪过的杂草和树枝,立时大怒: “是谁动了我家?” 顺着入水口往上,“土龙”看到一条被清理好的宽敞道路蜿蜒而上,他眼睛眯了眯,便闪身沿着这条路往上跑去。 它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条道的尽头。但它极为慎重,只是借着杂草和树枝的掩护,静静看着尽头的那个人影,却没有再靠近。 “又是这小子。” “他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跑这来折腾啥?” “土龙”有些恼怒道。 “要不是被那几个老头儿强行留在这儿,大爷我早不伺候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又来了这么一个小家伙闹事。” 想着原本的“悲惨”生活,“土龙”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准备着扑上去把眼前地小男孩好好教训一番。 张念山本因劳作了许久,浑身早已热得汗流浃背,这会儿却忽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寒意袭来。他急忙转过身上,将那把镰刀横在胸前,目光搜寻着这股寒意的方向,心里想着是不是碰上什么野兽了。这突然的转身,同时带动着腰间那个葫芦随之晃动起来。 正准备行动的“土龙”,被这忽然出现的葫芦身影吓得一激灵。刚刚还被怒火填满的心口瞬间泄了气,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自言自语道: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今天没睡好,状态不佳,下次一定!” 说完潇洒地转身往回走,待到水潭处,“扑通”一声扎入水里,潜入一处洞穴,竟真的又睡了起来。 第9章 美食的诱惑 神经紧绷的张念山,正等待着眼前某个方位忽然跳出的野兽。但这股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的寒意骤然消失,他瞬间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这被废弃多年的药园或许真有什么野兽,以后还是得小心些,晚上尽量不要出门了。” 张念山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缓过神来。忽然惊喜地发现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一双灰色的长耳朵从草丛中冒出来。 “野兔!” 张念山压住心声,刚刚的紧张感也一扫而光。他压低着身子,慢慢朝那双长耳朵靠近。在离野兔几步开外,他慢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纵身一跃,往野兔身上扑了过去。 “抓住了!” 张念山从怀里抓着野兔的两只耳朵拎起来,开心地叫出了声。 但手中的野兔却没有挣扎,任由张念山提溜着。张念山把野兔转过身来,左手戳了戳野兔的肚子,除了飞快起伏的肚子表明这只兔子还活着,再没有其他症状表明它还是个活物。 “奇怪了,这只兔子莫非也是被刚刚那头野兽吓得?” 张念山嘴里说着话,手上的活儿却没有停下,在水渠旁找了根藤蔓把手里的兔子捆了结实。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的就是我这般吧。” 张念山把捆好的兔子放进竹筐中,开心的不行,尽显十岁孩童的稚气。 日斜西山,秋天的日头落得早些,张念山背起竹筐就准备返回。沿途在水渠附近竟又发现好几棵果树,既然遇见便是缘分。张念山也没有犹豫,熟练地爬上树把野果取下,把竹筐装满,又摘了一颗放在嘴里咬住,便松开树枝,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要不是担心会晃落装得满满当当的野果,张念山此时都想蹦跶起来。 取下嘴里咬着的野果,在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下去。果汁顺着嘴角滴落地面,同时一股暖意袭遍全身。 “好果子!” 张念山拿着野果在眼前又瞧了瞧,只便是觉着这果子有些解乏的功效,又接着几口将手里的野果吃得干净。 返回至水潭处,听着哗哗的水声坠入水面,张念山内心又是一阵欢喜。看着仍被落叶和泥土堵住的排水口,张念山本想再使把力气,但又看了看天边尽头的斜阳,无奈还是准备先回庭院,改日再来。 张念山一路心情甚佳,不禁哼起了母亲在世时教的小调: “日出鸡鸣欢,提锄踏青山,粒粒汗珠润土地,秋到之时歌庆忙......” 不到一刻钟,张念山便从水潭处回到了庭院。 落日余晖,趁着日光尚在,张念山利索的把竹筐放好,处理好逮到的野兔。 张念山从里屋翻出一堆不知多久没有用过的厨房调料,说是调料,其实也就一罐盐巴还能将就着用,其他的调料已完全坏了。先将已经切块的兔肉抹上一层盐巴进行简单腌制,再把调料放在庭院内一处已经塌了的灶台旁。这灶台也是在清理杂草时发现的,重新垒了几块大青石,糊上和好的泥巴,再架上一口被清洗干净的大铁锅,一个像模像样的简易厨房便完成了。 张念山随后拾了一堆枯枝堆放在灶台旁边,再往灶台里面塞进一些枯叶和一些细小的枯枝。取来打火石,点燃里面的枯叶,蹲下身子对着枯叶大口吹了几口气,火苗逐渐变旺,一会儿功夫便烧得枯枝“啪啪”作响。 张念山左手伸到铁锅上方试试了温度,稍等了一会儿,便把一大盆兔肉倒进锅里。兔肉入锅,立马发出“滋滋”之声,一阵肉香顿时飘散出来,借着秋风慢慢飘向水潭方向。 水潭边,一个巨大的身影此时正在摆弄两个大大的“巨镰”。原来是已经睡醒的“土龙”,正在演练着用什么招式干掉昨天“闯入”药园的张念山。 这时,一阵肉香慢慢飘到水潭边。“土龙”紧了紧它那两只大鼻孔,昂着头贪婪地朝肉香飘来的方向继续嗅了嗅。 “是那小屁孩的方向,好香呀,这是兔肉的味道,好多年没吃过烹饪过的兔肉了。” 说完,一大串黏黏的唾液,顺着“土龙”的嘴角滴落到地面。刚刚还在想着夜黑风高杀人夜,这念头完全被这股香气抛到九霄云外了。“土龙”也不再迟疑,飞速钻进昨晚留下的地洞,往庭院方向奔去。 “土龙”的两只巨镰搭在洞口边缘,眼睛直直盯着庭院中那口大锅。此时屋子里已亮起烛光,张念山的身影还在忙活着。他从竹筐内取出四个今天摘的野果,洗净后切成大块一并放入锅中,加上满满一瓢水,盖上锅盖,焖煮着。 “臭小子,不识货呀!” “那可是‘藏灵果’呀,要不是当初那几个老家伙下的禁制,岂会轮得到你来摘,我可是盯了好几年!如今却是把这宝贝当野菜放锅里,暴殄天物呀!” “土龙”认出了张念山放进锅中的野果,忍不住气愤地压低着声音说道。但随着藏灵果放进入锅中一小会儿功夫,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里面散发出来。张念山倾身上前,忍不住用右手在大锅上方,往自己鼻子处扇了扇,心中满是期待。 这股异香一会儿就飘到“土龙”这边,它嗅了嗅,眼中冒光,被这奇怪的组合惊艳到了。它咽了咽口水,眼中贪婪之色更甚。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臭小子的手艺应当还不错!” “得想办法吃到这顿肉才行。” “土龙”的大眼珠滴溜溜的转起来,望着“护心灯”思忖起来。 第10章 斗“智”斗“勇” 一个主意没过久便从“土龙”脑袋里冒出来。 它从地洞钻出来,挪动着自己巨大的身躯,慢慢向着庭院靠近。它将身形藏于如墨的夜色,待爬到庭院的篱笆处停了下来。它想着,待会只要出其不意跳出来,再大吼一声,这小娃娃定会被吓回屋内,它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庭院享受这顿美食。这般计划着,它得意地嘿嘿痴笑起来。 张念山此时完全不知周围的潜在危险,自顾自地忙活着。他揭开锅盖,往锅内均匀地撒上盐巴,挥动着锅铲,快速地翻动了几下锅里的兔肉和野果,准备着盛出来。 “就是现在!” “土龙”内心打定主意,后肢往地面用力一蹬,纵身跳进庭院,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同时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巨镰。 “吼——” 张念山被这突然传来的吼叫声惊出一身冷汗,但似乎是出于对美食的不舍,他飞快地褪下衣袖,包裹起铁锅的两只耳朵,抱着还热气腾腾的大铁锅直接跑进屋子。 他把铁锅重重的在方桌上一放,转身就把屋门栓好。依着木门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呼吸渐渐平稳。 “这野兽应当就是今天山上的那头吧,没想到追到这来了。” 张念山此时有些后怕,又苦笑自己居然还赶着时间,把铁锅给抱进来了,但闻着此时屋子里弥漫的肉香,立马又感觉值当了。 此时,被关在屋外的“土龙”在晚风中凌乱。半会儿才缓过神来,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一幕。 “竖子!竖子!” “尔怎敢不按常理来!” “不是应该立马吓得滚回屋子里吗?!” “这是不把我当我回事儿吗?!”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土龙”咬着牙,怒气滔天的低吼道。 不一会儿它似乎又怒气尽消,开始复盘着方才的计划。 “是不是天太黑了,那小家伙没看清我的样子?” “是不是我跳的位置不对,再往前点儿会不会好些?” “若不是担心靠太近碰到‘护心灯’,刚刚这计划肯定万无一失。” 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土龙”也不再念叨,重新抬起头盯着已经屋门紧闭的茅草屋。 一阵阵肉香从屋内飘出,“土龙”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它已经开始担心这顿“藏灵果炖兔肉”的美味要被屋内的张念山嚯嚯干净了。 张念山此时虽然也想大快朵颐,但屋外的野兽使得他静不下心来。他贴着门缝往外张望,从门缝透出的烛光微弱,外面只有漆黑一片,不见半个活物。本以为野兽已经离开,张念山也准备转身回到方桌旁,这时突然一个高大身影走出夜色,朝着屋门而来。张念山双目圆睁,恐惧席卷全身,靠着屋门的双腿也不禁有些打颤。 屋外的身影没有继续往前,驻足在门口一丈开外。一双如披着厚厚铠甲的粗壮下肢被烛光的余晖映射到,八只尖尖的脚趾深深扎入泥土中,腰部显得有些纤细,背后似乎有一对蝉翼般的翅膀收拢着,垂落在背后膝关节的位置。上半身还藏在夜色中,无法辨别容貌。 “妖......妖......妖怪!” 张念山到这年岁,豺狼虎豹都没见过,今个儿又孤身一人,竟见到了一头如假包换的妖怪。对他幼小心灵的冲击不可谓不大,虽见识了自己师傅那仙人般的本事,也有大师兄李贺在白天时的提醒,但仍对这些神仙鬼怪之谈半信半疑。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答应娘的话还没做到,我得活着!” 张念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用手使劲拍打着有些打颤的双腿,试图让这双腿早点听他使唤。慢慢挪着如灌了铅的双腿,他努力朝着神龛处移动。似乎现在只有在母亲的灵位前,他才能得到安全感,才能在今晚之后活下去。这本不足五丈的距离,原来几个箭步就走完,这会儿却显得如此遥远。 张念山继续挪着步子,也时刻在关注着门外,可奇怪的是,此时外面竟听不到任何动静。屋内是张念山拖动着双腿划拉着地面的声音,这让张念山的恐惧之感更甚。 “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命休矣!” 张念山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这回居然被这股安静的氛围给击碎了。 殊不知此时门外的“土龙”也没有闲着,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遍,举着右边这只巨镰试图叩门,但每每巨镰距离木门半寸之间就会停下,相当犹豫: “我是先打个招呼,还是先叩门呢?” “在屋外先做个自我介绍?” “要不直接挖个洞进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妥,护心灯还在那,待会可有我好果子吃的,我想吃的可不是这果子。” “这小孩年纪小,要不再威胁一下,让他把美食交出来?” “哎,葫芦的事还没弄清楚,万一跟那老头扯上关系,这顿美食我只能兜着走咯!” “想吃点好的咋就这么难呢?” 屋内的张念山还在挪着脚,眼睛盯着神龛方向,耳朵竖着继续听着门外的情况。快走过中间方桌位置时,沉重的右脚没注意,绊倒了靠近神龛方向的方凳。 “砰——” 方凳重重砸在地面。 此时,本就离木门很近的“土龙”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惊,整个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压向了木门。 “砰——” “砰——” 又是两声重物砸落的声响。 张念山循声看去,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此时已经倒在屋内地面上,另一处声音的来源却无法分辨。 第11章 血契 “完了完了,这妖怪破门了,这下在劫难逃了。” 张念山这会儿已挪到神龛旁,左手扶着神龛的桌面,让自己稳住重心,右手向上取下母亲的牌位。拿到牌位后,张念山背靠着挂有舆图的这面墙缓缓坐下,把牌位放到身前,右手轻轻抚摸着牌位上的字,似在触摸自己的母亲。 “对不起,娘,孩儿今逢大难,恐无法完成您的嘱托。您才走两天,在地府稍等片刻,孩儿定追上娘亲。” 说着,张念山豆大的泪珠落在牌位上,这会儿他心里没有了恐惧,只有愧疚。 屋外,在“土龙”原本挖好的地洞旁,一个巨大身影慢慢爬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回怕是结下梁子了。” “不过这护心灯,还是如以往般令人生厌!” “哎,我的美食呀,怕是没口福咯!” “土龙”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仍对那顿“藏灵果炖兔肉”念念不忘。爬起身朝屋内看去,见张念山那小小的身体已经蜷缩在一块儿,双手紧紧抱着牌位,泪水已经浸湿了衣襟。 见到张念山这般模样,“土龙”心有不忍,跨过篱笆,缓步走进庭院。怕又惊扰了屋里的小家伙,这回完全将身形藏于夜色,没有继续往前。 “那个......那个......小家伙,刚刚我是不小心把门碰倒的,老天作证,我真没有使劲,真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土龙”朝着屋里的张念山尽量语气柔和地说道,只是那举起作发誓状的右镰因为被夜色淹没并没能让张念山看到。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立马使得张念山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抽搐。 “是……谁……是谁在外面?外面有头大妖怪,你快进来!” 因隔得远,张念山并没有听清“土龙”刚刚的话.但出于内心的善良,他只是想着提醒这突然冒出的人,让其马上远离危险。 听到屋里传出的话,“土龙”一阵苦笑,只能提高嗓门继续耐心地说道: “小家伙,我不是妖怪,我是这的土地神,我现在慢慢过去,你别被我这与众不同的长相吓着了,我可是神仙。” “土龙”往前迈了几步,在烛火的余光恰能将它的身形映射出来的位置又停下。 张念山没有起身,只是往前探着身子,注视着屋外的身影。 “你真不是妖怪?你不是来吃我的?” “真不是,我可是神仙,神仙怎么会吃人呢?”“土龙”想着吃人肉的画面,自己都忍不住打个冷颤。 “你真不是妖怪的话,那你快走吧,我没事!” 张念山此时只想快些打发这位不速之客离开。 “走?开什么玩笑,那我岂不是白忙活这么久?”“土龙”心里思忖着。 “那个......那个啥,我肚子饿了!” “土龙”指了指自己的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不过在这夜色之下,屋内的张念山压根没看见他手上的动作。 “还说不是来吃我的?我这屋里啥都没有,不就是我一个人。”张念山壮了壮胆子对屋外说道。 “土龙”右手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再度提高音量:“你这小家伙是不是缺心眼,你刚刚做好的那顿兔肉不就摆在桌上吗?” 听完“土龙”的提醒,张念山才看向桌上那热气腾腾的兔肉。此时也顾不上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了,对外喊话道: “这盆兔肉你够吃吗?你能保证吃了这兔肉不会再吃我吗?” “说你缺心眼真是缺心眼,都说了我对人肉不感兴趣。” “土龙”的大眼珠这会儿突然转了转,显得漫不经心地又问了句: “你是落霞宗的弟子吗?” 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张念山想了会儿,语气平缓的说道: “算是吧。” “‘算是吧’,小家伙你在逗我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昨天才拜的师,宗门还没进去,算是个外门弟子,且师傅让我在药园苦修。” “这是哪门子坑人玩意儿的师傅,拜完师就不管不顾的?”“土龙”嘴角发笑,觉着这落霞宗确实是日落西山了,先是安排了五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在这呆了几年便跑了;如今收个新弟子,倒像是骗回来一个傻小子。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自己解除禁制,“龙回大海”真是指日可待了。这般想着,“土龙”痴痴地笑出了声。 目光重新回到屋内的小男孩身上,腰间的那个葫芦却又让他犯了难。 “你师傅是谁?”“土龙”继续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师傅叫邱阵毅!”张念山想也没想就开口答道。 听完这话,“土龙”脑海中仿佛听见自己美梦破碎的声音。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土龙”,此时面如土灰。 待在原地沉默了半会儿,它突然重新振作精神,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屋内的张念山亲切地说道: “原来是老熟人的弟子,你师傅跟我很熟的。”说完又描述了一下邱阵毅的样貌,佐证自己的话。 此时的张念山哪敢这么轻信它的话,若屋外是个人,或许还会放松戒备,但屋外此时站着的明明是个妖怪,“信任”二字却不知从何处谈起。不过张念山这会儿也不敢激怒屋外的大家伙,只能佯装着熟识一般,跟它客套起来。 “原来是师傅的朋友,您老人家好!兔肉我待会给您端到门外,就劳烦您自己端走,我这屋子还没来得及打扫,就不邀请您进来坐了。” “气煞我也,这小家伙真麻烦,我若是能穿过烛光,何须折腾这么久。”“土龙”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没有说出口。 “你那烛光晃眼的紧,能先灭了吗?我拿了兔肉就走。”“土龙”继续跟张念山商量着。 “外面那个妖怪是不是怕光?”张念山听完屋外的话,心里思考着,他并不知晓护心灯的妙用,只当是外面的妖怪怕光,所以一直不敢进来。 “前辈,您看这天这么黑,灭了灯我可看不见您了,要不我把盆扔出去您接着?”张念山只凭自己年幼的想法,大胆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家伙就是在逗我呢!还扔出来,这是熟人的待客之道?”“土龙”心里有些愠怒,不过马上又被压了下去。 “罢了罢了,邱老儿的徒弟我也惹不起,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这小家伙计较。”这般想着,顺势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 一道白光从“土龙”圆滚滚的大肚子飞出,从黑暗中穿过烛光,径直飞向屋内的张念山。这道白光并不含任何杀力,护心灯自主识别让其通过,“土龙”显然也知道这点。 白光飞至张念山身前停下,化作一张老旧的羊皮卷轴。卷轴徐徐展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血契”两个暗红色的篆体大字。随着卷轴打开,一排排个头较小的篆体文字呈现出来。 “上呈天道,寻道之途漫漫其修远,至今道果甚微。今偶遇良友,道心宽慰,欲与其结为生死之友,共固道心,同赴荆棘,觅得大道!若有歹心,愿天道谨察并诛之!” 卷轴完全展开,左下角位置已经有“龙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儿地趴在上面。 第12章 下次别放辣椒 张念山此时满眼狐疑,明明优势全在对面,外面的妖怪却递过来这么一份“血契”。虽然不知这份血契的效力,但里面的内容却也不难理解。这是对于双方都十分公平的契书,一方若是有加害另一方的行为,将会被天道惩罚。 张念山看着这“血契”,踌躇不定。首先仍是想不明白这突然的“公平”待遇,其次自己压根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做。 屋外的“土龙”看着有些出神的张念山,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 “是不是受宠若惊?” “想我这般身份,跟你师傅论资排辈的得道高人,屈尊跟你签血契,你可真是撞上大运了!” “若不是看你一人在这药园孤苦伶仃,没人照应着,恐哪日便被附近的小妖掳了去。” “我这人呢也心善,且作为你师傅的朋友,不能坐视不理。” “又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才给你这么个机会,若是换做旁人,哼,抱着我大腿求也求不来!” 说完这些,“土龙”得意的等着张念山回应。 此时的张念山内心已经动摇,想着若是拖得久了,这妖怪收回卷轴,硬闯进来,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真抵抗不了。念及此处,张念山抬起右手在卷轴上挥动着,可卷轴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张念山尴尬地朝屋外那仍看不清的身影望去,脸上苦笑。 “这不会是个傻子吧,我有些后悔了。” 这般想着,“土龙”有些气恼的朝屋内喊道: “是不是没见过这仙级法宝?你师傅收了个啥玩意儿?” 许是觉得后面这话说的有些不妥,担心日后传到某人耳朵里,给自己惹来一场祸事,它换了语气又补充道: “念你初入道门,我就替你师傅先指点你一二吧。” “咬破食指,以血为引,书写名讳,以天道为证!” “是左手还是右手?”张念山弱弱地问了句。 “你这呆子是存心的?这算是哪门子问题?”心头刚刚消散的火气腾的一下又窜起来。 “随便哪只手,你若是高兴,拿脚指头也行!” 见屋外的妖怪生气了,张念山利索地拿右手食指在嘴边咬了一口。有些生疼,殷红的血液从指尖流了出来,还未举至卷轴上,一滴便滑落到地面,浸入夯实的地里。张念山快速地在卷轴上书写,“吴念山”三个字跃然纸上。 写完后,张念山顿感不妥,怯懦地又问向屋外的身影: “前辈,我刚刚不小心把名字写错了,能划了重写吗?” “你是真傻还是给我装糊涂?自己的名字也能写错?郎朗天道,你也敢欺骗?” 张念山立马被训斥,可他更担心的是天道会不会马上降下惩罚。今天没死在妖怪嘴里,倒是先死在天道手上,可他连天道是啥都还没弄懂。 本悬浮在张念山身前的卷轴突然合上,化作两道流光,一道飞入张念山的眉心,一道飞入屋外“土龙”的肚子里。同时一个白色光点浮现在张念山的脑海中,一个形似老家田地里的巨大“土龙”身影一同出现。脑海中刚冒出这个身影,他便断定这就是屋外的那个妖怪了,因为下半身如同方才看到的,并无二致。 “土龙”见契书已飞回肚中,便又看向屋内已经脸色发白的张念山。它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对其有震慑效果,殊不知张念山却是被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妖怪模样吓到了。 本着打一棒槌给个枣儿的处事原则,“土龙”耐心地给张念山解释起来,同时挪步向烛光走去。 “天道辨善恶,裁是非,忙得很,你这点小事他老人家没空搭理你。” “名字只是个代号,天道认定的是你这个人,不是张三、李四、赵麻子.....” “血契已成,天道已经认可,你我二人之间的纽带已然生成。” 听着这由远及近的声音,张念山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退,待撞上身后的土墙停了下来。 一个同他脑海中刚刚出现过的巨大身影穿过夜色,步入烛光。行至门槛处,这身形弯下腰,两只长长的触角率先进入屋内,一条粗壮有着厚厚甲壳的腿随之迈了进来。待身子完全进入屋内,它直起身板,本高两丈有余的茅草屋立时显得有些狭小,它的触角此时也只能耷拉在额头前。 虽然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这妖怪的本体实实在在地站立在张念山的面前时,这视觉冲击仍是相当大的,对他这幼小的心灵也来了一次不小的震撼。 他咽了咽口水,把母亲的牌位抱得更紧了。 “土龙”看了眼墙边的张念山,注意力立马被桌上的兔肉吸引了。 三步并作两步,“土龙”往前迈出大步,在方桌旁用巨镰钩出长凳,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长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承受着它本不应该承受之重。 两只圆圆的鼻孔凑上前猛地吸了吸,一串粘稠的唾液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上。两只巨镰小心翼翼的捧起盛着兔肉的大铁锅,说是大铁锅,被“土龙”如此捧着倒是像极了一个袖珍小碗。 “土龙”将铁锅高高举起,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把铁锅里的兔肉一股脑儿地全倒进自己的嘴里。兔肉和藏灵果混合后产生的特殊滋味刚碰到嘴里的味蕾,“土龙”的眼里顿时冒出金光。 “太......太......太......太好吃了!” 说完便大口咀嚼起来,随着嘴巴的快速咀嚼,这滋味更甚了。 “我这一百年来都吃的些啥?亏我当初累死累活的才能吃几个灵果,还对那几个老家伙感恩戴德,我属实是太亏了。” 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一些片段,“土龙”的眼眶也湿润起来,最后竟委屈地在留下两条泪痕。 “前辈,前辈,您......没事吧?” 突然跑进屋内的妖怪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得张念山有些不知所措,怯生生的问道。 张念山从最初的恐惧转变为吃惊,这吃相生平第一次见。随后又转变为好奇,兔肉明明吃得好好的,它却又突然哭了起来。 被张念山的声音拉回思绪,“土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小家伙,顿觉自己有些失态。鼓囊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咽下里面的食物,便猛地甩了甩脑袋,想要将眼里的泪水甩干。 “谁让你在兔肉里放辣椒的?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下次不许放了!” “土龙”停下晃动的脑袋,咽下嘴里的美食,还在给自己找台阶。 “前辈,我……我没放辣椒呀。” “我说放了就放了!你又没吃,你怎么知道没放,真是蠢!” “土龙”似乎找到了完美借口,得意起来。 张念山本想继续给这位前辈点小建议,但看此时对方正高兴,也就不好打断了。 “土龙”见张念山不搭话,觉着定是被自己说中了,也不再纠结。伸出自己细长的舌头在铁锅里搅动了一圈,铁锅像是被认真清洗了一遍,干净异常。 第13章 叫我“小三” “土龙”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铁锅,砸吧砸吧嘴,还在回味着这顿美味,显得意犹未尽。 又过了小会儿,“土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有些愧疚道: “忘记你这小家伙还没吃,不过你这顿做的也忒少了,显得小家子气,下次记得多做点!” “我.....我......”张念山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早就没有饥饿感了,本就觉着今晚逃脱无望,这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却峰回路转,和这大妖怪签了“血契”。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生平第一次体验,太过于刺激了。毕竟小孩天性,恐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和这头妖怪共处一室,倒也觉着对面就像个长得有些奇怪的人。 张念山抱着母亲的牌位,依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仰着头试图与这位“前辈”对视,但自己的目光刚刚被对方的眼睛捕捉,便又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前辈,我待会自己吃点干馍即可,您要不自己先坐会儿,我去院里收拾一下今天晒的书。” 张念山虽然在慢慢适应屋内多出的这位前辈,但内心想着的还是尽量与其保持距离。说完这话他也没有立刻行动,等着这位前辈发话。 看着老老实实倚在墙边的张念山,温驯得像只羔羊,“土龙”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想不到我龙三也有今天,没进过的屋进了,没坐过的凳子坐了,还吃光了邱老头儿徒弟的晚饭。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快哉快哉!” 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脸上的得意之色都快从脸上溢出来,就算是个妖怪面孔也完全藏不住。 “去吧去吧,我先打个盹儿!” “土龙”朝张念山挥了挥前肢,便趴在方桌上小憩起来。 张念山如逢大赦,把母亲的牌位塞进怀里,踮着脚快速向屋外走去。经过前辈身边时,好奇地朝它的脸上看了一眼,才这一会儿功夫,前辈就已经睡熟,口水已经顺着前辈的嘴角流了下来,嘴里不时嘟囔几声。 刚到屋门口,张念山看着屋外黑漆漆的一片,转身想着把桌上的烛台取来。可看着趴在桌上的前辈,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跨出了门。 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烛光,张念山先将屋门口位置的书拾掇好,双手托着垒好的书,用下巴顶住最上层,抱着放进屋檐下的大木箱里。 待两个木箱装满,原本躺在黑暗中的其他书,此时也被已从乌云中冒出头的月光照亮。 “拨云见月,一切都好起来了!” 张念山用手背轻轻拭去额头的细汗,咧嘴笑起来。 又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五个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还未封箱的书堆里此时发出一阵书香, 张念山闻着这夹杂着暖阳味的书本气息,异常享受。书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当初家中可一本书也拿不出来。私塾中也只能借阅同窗的进行研读,好在记性不错,没有懈怠了那段时光。如今看着满满五大箱书,张念山仍觉着这两日如梦一般。 轻轻盖上箱盖,扣上铜扣,张念山准备回屋里啃个干馍。 刚进屋,摇曳的烛光下竟不见前辈的身影。这可让张念山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先是冲进里屋瞧了瞧,唯一的一张木床上也没见其身影,不过这木床尺寸也不太适合前辈的体型;然后在其他茅草屋也陆续找了一遍,均未见前辈;最后又在庭院中兜兜转转找了近半个时辰,只剩掘地三尺了。 张念山有些气馁,原本的好心情这会儿也没了。夜已深,他这次可不敢走出这庭院去寻,弄不好再招惹一位不相识的妖怪,那可真的插翅难逃了。 张念山垂头丧气的走回屋,倚着门框坐在门口。被撞倒的木门此时还躺在旁边,他也没心情去搭理,双手抱着头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天地此时异常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传入耳中。 “呼——噜噜噜——” 虫鸣声中,似乎又夹杂着一阵有节奏的呼噜声。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真是难以分辨,而且这呼噜声发出来的方向不是庭院,而是屋顶。 张念山猛地抬起头,跑到庭院,对着屋顶张望。 就在第一间茅草屋的大门上方,一个巨大身影匍匐在屋顶。月光洒在这身影上,还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是失踪的前辈无疑了。张念山如释重负,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把双手围在嘴边,压着声音对屋顶喊道: “前辈,前辈!” 喊了几声见没有动静,张念山索性放开了嗓门继续喊: “前辈,前辈,屋顶夜凉,回屋来休息吧!” 屋顶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并没有睡醒,而是极不耐烦的吼道: “别吵吵,没见我正在睡觉吗?我睡这踏实的很!” “以后别前辈前辈的瞎叫,叫我‘小三’!” 前辈话落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不一会儿呼噜声又起。 “好嘞,三爷!” 听完前辈的话,张念山可不敢真唤它“小三”,只能取“三”这个字,喊他“三爷”。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张念山蹦跶着跑进屋内,从怀里拿出母亲的牌位恭敬地放回神龛位置。扫了扫神龛上的灰尘,张念山进到里屋拿出一个干馍。如法炮制,坐在门槛上,就着水,大口吃起来。看着庭院的夜色,听着虫鸣之声,今晚这干馍吃着也格外香。 大半个干馍一会儿就入了肚,剩下的重新收好。张念山走到倒下的木门旁,弯下腰挪了挪,以门槛为枕头,打算今晚就睡在这木门上。 吹灭灯芯,张念山和衣躺下。望着此时繁星点点的天空,月色如华,秋风此时竟带着一股暖意。虫鸣不绝于耳,却又是另一种恬静。 张念山看向顶棚,似乎能透过顶棚看到正在酣睡的三爷,随后又侧头看向神龛方向,对着母亲的牌位说道: “母亲,今天我交到了一个‘大’朋友。” 说吧,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微微上扬,却也是立马睡了过去。 第14章 山猪吃不来细糠 “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一声怒骂划破晨光,睡眼朦胧的张念山也被这声音惊醒。昨夜睡得异常踏实,还梦到了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梦醒人散,晨光已到门槛处。张念山爬起身来,跑到庭院,只见屋顶的三爷气得直喘粗气。 “是不是你小子?” 站在屋顶的三爷看见小跑出来的张念山,立马把矛头对准了他。 “第一次见你小子就知道你有歹心,趁我睡着把我弄屋顶上干嘛?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睡在这茅草屋的顶上!” 三爷说完,怒气冲冲的从屋顶跃下,大步走到张念山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张念山的眼睛。 张念山在心里想着,不知昨晚签的血契能不能约束此时暴怒的三爷,他现在只能慢慢后退。刚退了几步,脚下被一颗石子一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念山左手撑着地面,右手举到身前,试图阻止三爷的继续逼近。 “三爷,三爷,您先消消气,不是我干的!” “这院子里就我们两个,不是你是谁?” “还有,谁让你叫我‘三爷’的?” 三爷怒气未消,继续逼问道。 张念山坐直了身子,把左手也举到身前,撸起右手的袖子直接褪到肩膀处,向三爷展示道: “三爷,您瞧瞧,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挪得动您。”说着把昨晚三爷小憩之后的事描述了一遍,只是把三爷的称呼“小三”二字略去。 三爷听完张念山的话,右边的巨镰托着自己的下巴,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会儿,三爷才放下巨镰,走到张念山的身边,弯下腰把巨镰搭在他的肩膀上。张念山顿时感觉肩膀一沉,整个身子向左边倒去,慌忙用左手撑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张念山,以后就叫你‘小山’了。”三爷说着,心里也在嘀咕:“以后‘小三’就是三爷了,嘿嘿嘿。” “今个儿的事儿就算了,我呢,宰相肚里能乘船,就不与你斤斤计较了。” “既然昨晚已经与你签了血契,这份恩情你可得牢牢记着,以后可得知恩图报。” “嗯嗯嗯。”张念山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此时就像个聆听长辈训话的孩童。 “在这药园呢,你以后就安心修行,我会关照你的。” “另外,药园不可荒废,你要好好打理。” 说完这话,三爷清了清嗓子,努力在嘴角挤出个微笑,想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可那蠕动的口器和两个大鼻孔明显不太配合。 “以后的一日三餐记得按时准备,就照着昨晚的水平制作,不过量得翻十倍。” 张念山听着“十倍”这个词,面露苦色,可又不好反驳,却不知三爷的话还没说完。 “哦,不对,是十一倍,刚刚把你那份给忘记了。” 张念山这下感觉晨光消散,天又黑了。 搭在张念山肩膀的巨镰,这会儿竟感觉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也不知是因为巨镰太沉的原因,还是被刚刚的话吓的。三爷收回巨镰,挺直了身子,稍稍歪着头盯着地上的小山想了会儿。 “我呢,菩萨心肠,给你减减担子。早上这顿就算了,我自己解决,剩下的两顿你可不能偷懒了。” 说完,转身就走向茅草屋。刚走近,三爷却鬼使神差地纵身一跃,又跳回屋顶,正准备趴下睡个回笼觉。忽然发觉不对劲,转身朝地上已经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张念山尴尬一笑,又飞掠而下,飞快的向水潭方向奔去。 路过张念山身旁时,张念山隐约听见三爷嘴里嘟囔着一句话: “龙三呀龙三,你可真是‘野猪吃不来细糠’。” 张念山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望向已经消失在尽头的三爷,不明所以地返回屋子里。 从竹筐里捡出昨天摘的野果,在神龛前摆上数颗,竹筐里放上三颗,其余的堆放在方桌上,便扛上锄头,别着镰刀,出门而去。 今日打算去开辟几处荒废的药田,水潭那边已经疏通了主水渠,周边再引流一下,适合优先从那边开始。想必三爷也在那附近,到时也能照应一下,对于三爷昨晚说的“小妖”,张念山记在了心上,这趟出门还需谨慎些,以免再遇上“四爷”、“五爷”、“六爷”…… 路上吃着野果,每次吞咽都能感受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气力也觉着大了不少,有些后悔没多带上几颗。 不知不觉已到地头,看着已经被杂草和枯枝覆盖的药田,张念山卸下竹筐,在手心吐上一口唾沫,握着锄头就迎了上去...... 或许是有野果的奇效,张念山挥舞着锄头觉得异常轻松。辰时刚过,两块长八丈,宽六丈的药田就被张念山开垦出来。张念山小跑到主水渠处慢慢把水引下,药田的泥土贪婪地吮吸着有些年不曾喝到的山泉。 张念山抬头看看日头,距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现在就得抓紧时间去找午饭的食材,不然三爷交代的第一顿饭恐难完成。 沿着主水渠往上走,张念山期待着去昨天逮到兔子的地方碰碰运气。 刚到地方,张念山闪身钻进旁边的树丛。没寻多远,便发现几粒新鲜的兔子粪便。张念山心里一阵狂喜,在粪便旁边用锄头挖了个长宽各三尺左右的深坑,用细长的枯枝架空,然后在上面铺上杂草,最后在杂草上放上几片野菜叶。如此这般,张念山又在附近做了六七个这样的陷阱。 待最后一个陷阱完成,张念山寻了一棵高大的樟树,熟练地爬了上去。起初骑跨在树干上,没多时便觉得无趣。起身摘了片树叶,叼在嘴边,蹲下身子平躺在树干上,侧头盯了会儿几个陷阱的动静。兴许是盯得累了,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第15章 三爷,救命 不知过了多久,张念山慢悠悠地醒来,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望向天空,日头升高了不少。张念山转头又看向几处陷阱,令他惊喜的是,已经有三处陷阱上铺好的杂草不见了,隐约可见里面有东西试图往外蹦跶。 “成了!” 张念山扯下嘴角的树叶,兴奋的对自己说道。 本想再等等其他几处陷阱是否能有所收获,但又担心那三个到手的食材跑了。考虑了一下,张念山爬下大树,顺手扯下大树上缠绕的几根藤蔓,快步绕过靠近樟树的一处空陷阱,朝最近的一个猎物小跑过去。 靠近深坑,一只肥嘟嘟的野兔还在里面上蹿下跳,见有人过来,跳得更卖力了。张念山笑着跳下去,三两下就把这只野兔捆缚好。提着爬上地面,向另两处陷阱走去。第二个陷阱里也是只野兔,不过个头显得有些小了。张念山也不嫌弃,下去捆好就准备去第三处陷阱。第三处陷阱还没到,一个灰色身影一直在努力跳出深坑,就差那么一点儿。张念山加快脚步过去,一只比第二只还小的灰色野兔正在底部蓄势起跳。 “没想着你个儿小力气挺大,就数你跳的高。” 张念山把手上的两只野兔放下,再次跳下深坑。没想着这只野兔敏捷异常,扑了几次都没抓住,硬是让它兜着自己转了几圈。 张念山搓了搓手,准备再加把力把它逮住。慢慢挪着步子,缓缓靠近,猛地一扑。这只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野兔竟然一动不动地让张念山抓住了。没有多想,张念山把这只野兔也同样绑好,扒着深坑边缘,脚下用力一蹬,便爬了出来。 “不敢动。” 刚爬上来的张念山,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慑住,身体不敢再动分毫。 一头体型巨大的黑色座狼,此时正在啃食方才被张念山搁在深坑附近的两只野兔。那只较大的野兔被座狼在嘴里撕咬着,另一只小的被座狼的前肢按在地面,后腿还在努力挣扎。兔血啪嗒啪嗒地从座狼的嘴里往外流,滴落在地面。 座狼缓缓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张念山,幽蓝色的眼睛似乎在打量它的新食物。座狼的身体没有动,仍是慢条斯理地继续享受着嘴里的美味。 “怎么办,怎么办?”张念山焦急地想着脱身之法。 面对几丈开外的座狼,张念山看向座狼身后的那棵樟树,脑子飞快转起来。 “该如何绕开这头狼,爬上它身后的树呢?往后跑是死定了,我可没觉着能跑过它。” 眼看着座狼已经吞下一只野兔,脚下的那只也是在它一口撕扯下,半截身子就没了。 时间不多了,张念山余光扫了眼手里的兔子,打定了一个主意。 就在座狼低头咬向地面剩下的半截兔肉时,张念山脚下猛然发力,身体快速向左边跑去。 座狼虽略有迟疑,但立马反应过来,嘴里叼着还没吞下的兔肉,四肢往后一蹬就冲向张念山。 电光火石之间,座狼就已经迫近张念山。张念山没有多想,马上向左后方甩出手里的野兔,同时身体骤然转动,向着右前方拔腿狂奔。 面对突然的小变故,座狼并没有改变方向,扑向刚刚被张念山扔出的野兔,奔跑过程中囫囵吞下嘴里的兔肉,立刻叼着第三只野兔调转身形,奔向张念山的方向。 张念山此时顾不上回头,只觉着一股寒意离自己的后背越来越近。虽然心头涌上一丝恐惧,但双腿完全不敢停下。跑到一处顶部还放着野菜的陷阱时,张念山大步一跃,跨了过去,向已经离得不远的樟树继续靠近。 座狼速度很快,见张念山跃起,座狼也扑了上去,绷直的利爪已经够着被风灌入,略微鼓胀起来的后背衣衫,就差这毫厘之间就能让撕开他的皮肉。 张念山右脚刚落地,咬着牙继续往前冲。这时后方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中了!” 张念山心中一喜,没有停下脚步,却也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后方的陷阱已然触发,座狼的利爪此时搭在陷阱的边缘,试图爬出来。 张念山这会儿有些后悔,没有将陷阱挖的再深几尺,不然自己压根不用再跑了。 趁着这功夫,张念山已经熟练地爬上了树,da喘着粗气看着已经爬出陷阱的座狼,此时正龇着牙怒视着树上的张念山。座狼慢慢走到樟树旁,眼睛死死盯着树上有些得意的张念山,围着樟树转悠起来。张念山这时才发觉危险并没有退去,目光跟着树下的座狼游走,心里也有些焦急起来。 突然,转悠着的座狼猛地一跃,朝树干跃去,四肢在树干上胡乱抓着,利爪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沟痕,好在最后还是滑落到了地面。但张念山只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赶紧攀爬着往树顶挪去。 落地的座狼没有放弃,又继续尝试了几次。最后身体往后退了几丈,助力猛冲,临近树干时猛地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方才张念山站立的位置。见此情形,往上已无路可走的张念山慢慢往树梢挪动步子。 借着此时树干的形态,座狼轻松地又跳上另一根树干,直至站在张念山同一根树干,距离张念山也不过二丈。 张念山蹲下身,双手扶着越来越细的树干继续往后退。座狼也匍匐着身子,四肢紧紧抓着树干向张念山靠近,同时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吼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成想我居然是这只螳螂。” 张念山到了这会儿,脑袋里天马行空,似乎已然认命。不过这时脑海中一个白色光点骤然亮起,三爷的伟岸身形从白光中走出。 “我还有三爷呢,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若不是现在双手不得空,张念山都想给自己扇一耳光。 “三爷,救命!” “三爷,救命!” “三爷,救命!” ...... 张念山扯开嗓门对着水潭方向大声喊道。 第16章 狼肉会做吗 座狼身子一顿,被张念山突然大喊大叫的行为惊着了。不过它马上恢复过来,加快速度朝张念山爬去,免得生出变故。 座狼越来越近,这条枝丫也越来越细,座狼只能四肢环抱着树干调整了速度。张念山已退无可退,只能继续呼喊着三爷。随着座狼与张念山只有一丈的距离,树干也晃动地更加剧烈。座狼此时不再靠近,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跃起扑杀张念山。张念山盯着蓄势待发的座狼,目光不敢移开分毫。 “咔嚓——” 随着座狼后腿猛地一蹬,树干应声而断。同时,座狼庞大的身躯扑向末端的张念山。张念山虽面如死灰,但见座狼跃起的瞬间,自己也立马松开双手,纵身跃向地面。 坠落的过程瞬间觉得无比漫长,张念山回头看着上方的座狼张着血盆大口,隐约已经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腥臭气味。他缓缓闭上双眼,静待死亡的降临。 “轰隆隆——” 忽然,地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张念山睁开满是期待的眼睛,转头看向地面。此时,自己身下的泥土忽的高高隆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中飞出,径直掠过自己,向着上方的座狼急射而去。 “砰” 张念山满脸堆笑地摔在隆起的土堆上。 “嘶啦——” 一声肉体撕裂的声音同时传来。 接着就是一颗铁锅大小的狼头掉落在张念山面前。狼头仍然张着血盆大口,保持着方才扑杀时的神态。张念山此时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内心没有了恐惧,笑着从地上爬起,一脚踢开身边的狼头,转身跑向正在擦拭巨镰的三爷。 “三爷,您来啦!” 话一出口,眼泪也充满了眼眶。劫后余生的张念山,此刻看着三爷觉得异常亲切,仿佛是相识许久的亲人。张念山不禁又上前了几步,抱住三爷的左腿,头枕着三爷的大肚子,放肆地哭起来。 本还想着教训面前这小家伙几句,可三爷是头回见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两只巨镰只能悬在身前,不知该放哪。 张念山哭了很久,似乎在宣泄着某种情绪。慢慢地哭累了,张念山松开三爷的大腿,转过身去,拭去脸上的泪痕。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过头来,仰头笑着看向仍举着巨镰的三爷。 “谢谢您,三爷!” 张念山努力控制着仍抖动的肩膀,亲切地对三爷道谢。 “小事儿,小事儿。” 三爷放下举着的巨镰,忙应着张念山的话,同时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三爷本想走上前把巨镰再次搭在张念山的肩膀上,可瞟了一眼还沾满狼血的巨镰,又抽回了抬起的巨镰,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咕噜噜......” 三爷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长串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 “那个,小山,今天中午我们吃啥?” 刚听见三爷肚子的叫声,张念山就已经在组织语言。 “三爷,抱歉,好不容易逮的几只野兔让这头狼给糟蹋了。” 张念山有些愧疚地看向被踢在一旁的狼头,和几处捕兔的陷阱。 “那有点难办了,这都到饭点了,食材不好找呀!” 三爷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肚子饿的,还是刚刚耗费了太多气力。正欲继续擦拭巨镰上的狼血,忽然灵光一闪,转头看向樟树下已经没有头颅的座狼尸体。 三爷盯着座狼的尸体,头也不回的对张念山问道:“小山,狼肉会做吗?” 盯着三爷的后背,张念山兴奋地回答道:“没做过,不过我想着跟兔肉的做法差不离!” “那行,我们中午就吃灵果炖狼肉。” 说完就走到座狼的尸体旁,抓着尾巴拎起来,鲜血还不停地从脖颈处往外流。 “那颗头也别浪费了,一起炖了。” 三爷提着座狼往张念山这边走来,提醒他把刚刚的狼头捡回来。 张念山虽然对炖狼头有些排斥,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小跑到狼头边,本想抓着耳朵提起来,却发现太沉了,最后只能双手抱着狼头跟三爷会合,准备往水潭方向回去。。 三爷走在前面一丈开外,张念山抱着狼头身体往后倾着,倒也能跟上三爷刻意放慢的脚步。行至新开垦出来的两块药田,三爷歪着头看了半会儿,没有作声。张念山本期待着三爷对自己一番表扬,却不想三爷的眉头越来越紧,最后很是不满的对身后的张念山问道: “这两块药田整出来花了多长时间?” “不到两个时辰。” “那就是用了一个多时辰咯?”三爷继续追问。 “是的。”张念山已经觉着三爷的语气甚是不满。 “太慢了,这片药园鼎盛时有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一块药田,照你这速度得整到什么时候?” “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一块?三爷您怎么这么清楚?”张念山已经惊讶地张大嘴巴。 回头看见张念山的表情,三爷脸上露着得意。 “那可都是我一块块刨出来的,谁能比我更清楚。”心里这般想着,但回答张念山时却是另一套说辞。 “我跟药园那几个老家伙熟得很,这些自然都是知道的。” 听着这话,张念山开始相信,三爷确实跟师父是故交,同时对其也更亲近了。 “走走走,先回去把肚子填饱了,下午我抽空给你帮帮忙。” 三爷此时心情甚好,不由加快了脚步向家走去。 经过水潭,三爷停顿了片刻,然后回头看了眼已经落后许多的张念山,他此时已经抱着狼头小跑起来。 “看样子得暂时搬个家了。” 三爷趁张念山还离得远,自言自语道。 等张念山喘着气赶上来,三爷重新放慢步子,继续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在前面领着路。 第17章 重操旧业 庭院的灶台炊烟再起。 三爷丢下座狼就跃上屋顶趴着了,也不在意张念山奇怪的眼神。 张念山拿着磨好的菜刀准备给座狼的尸体剥皮,可使上吃奶的劲儿也仅仅撕开寸许的口子。尝试着再扒拉了几次,寸功未进,只能把目光投向屋顶的三爷。 三爷早听见下面的动静,已经盯着看了会儿,这会儿四目相对,只能摇着头跳了下来。 三爷走近尸体,随意挥动了几下巨镰,一张完整的狼皮便被剥了下来。三爷转头看向张念山,二者无言。 三爷几个大步走出庭院,纵身跃至菩提树上,闭目养神。 张念山剔骨切肉,砧板却放不下了,只有先炖上满满一锅,把剩下的堆放在剥好的狼皮上。又添上新柴,张念山拿上火筒对着猛吹,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火苗也蹿得老高。 一炷香后,张念山抽出灶底的木柴,揭开锅盖,锅里的汤汁还在咕嘟翻滚着。树上的三爷见这情景,立马冲进庭院,抱着还架在灶台的铁锅就往自己嘴里送。 “好吃!” “小山,这锅我先垫垫肚子,待会去帮你打理一下药田,顺便去附近踩踩点,你再做上一锅等我回来。” 三爷鼓着腮帮子,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话也说得不利索。他也不等张念山回话,放下铁锅一溜烟跑没影了。 张念山看着扬起的尘土,似乎也慢慢习惯这位三爷的作风,把铁锅重新放回灶台,准备第二锅。想着三爷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第二锅做得不着急,火筒也没用上。 一炷香时间没到,一阵尘土扬起在庭院门口停下,三爷的身影从尘土中走出,然后盯着铁锅缓缓冒着的白气有些不满。 “小山,一炷香时间没见,你就开始学那几个老家伙了?” “我忙前忙后的,你就这么悠闲了?” 听着这话,张念山赶忙起身往灶台添了一捆新柴,拾起火筒卖力的吹起来,抽空喏喏地回答三爷的话: “没呢,三爷,怕您回来得晚,故意炖慢了些。” 三爷稍微消了点气,继续对张念山说道:“你三爷我的办事效率若是说第二,这落霞宗没人敢说第一。” “是是是,三爷您最厉害了。”张念山马上恭维道。 三爷听完走近张念山,盯着火势正旺的灶台,有些迫不及待了。 张念山见状,只能加快了吹火筒的频率。随着火苗地跳跃,锅里的汤汁开始翻滚起来,白气冒的更甚了。 “成了,成了!” 张念山放下火筒,揭开锅盖,顿时香气四溢。 三爷闻言又往前迈了几步,也不惧铁锅烫不烫手,从灶台直接捧起铁锅,作势又要一股脑儿全倒进自己的嘴里。不过铁锅刚递到嘴巴,三爷的手却停了下来,把铁锅放到胸前,看着一旁还拿着锅盖的张念山说道: “小子,去拿碗来盛一碗。” 张念山听完大喜,放下锅盖就小跑进屋内拿出一个大瓷碗。 三爷举着铁锅往张念山的大瓷碗里倒,一块较大的狼肉砸进瓷碗里的汤汁,溅起的汤汁落到张念山的手背上,有点烫手。张念山的手微微一抖,却也没有丢下瓷碗,眼睛盯着瓷碗里的狼肉露出喜悦。 大瓷碗装得满满的,三爷便捧着铁锅直接坐在地上,先往嘴里灌上一大口,这次似乎要细细品尝一番。 张念山端着这碗狼肉,却没有急着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端回胸前,低头把手背的汤汁舔干净,慢慢走回屋里。把碗放在方桌上,张念山又拿了个瓷碗摆在一块儿,然后分出几块较大的肉块,又端着放到了神龛上。 “娘,我们吃上肉了!” “昨晚结实的三爷‘人’很好,今天不但救了孩儿,还带回来了很多肉,够吃好几顿的。” 张念山说着说着,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语气也有些哽咽。 屋外吃得正香的三爷听着动静,捧着铁锅侧头往屋里瞧了瞧,对着小山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便也不愿打扰,继续享受自己的美食了。 张念山边和母亲说着话,边咀嚼着瓷碗里的狼肉。许久没吃过肉的嘴里放肆地分泌着唾液,味蕾贪婪地吮吸着狼肉与野果充分融合后的汤汁。脸上的泪痕未干,但笑容已经充斥着整张脸庞。 张念山舔干净碗底,出门看见三爷已经放下干干净净的铁锅,此时正拿着一根细骨在剔牙。 “三爷,时辰尚早,我打算再去开垦几块药田,您能陪我一块去转转吗?” “没空,累了。” 三爷慵懒的伸伸懒腰,继续剔着牙。见张念山有些踌躇,三爷补充道: “那边我已经踩好点了,现在很安全,你带上药种吧,别来回瞎跑。” “好嘞,三爷。” 张念山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对于三爷的话他现在却是非常相信的。不过三爷让他此时就带上药种,他有些疑惑。药田开垦数量不足,需要加紧开垦,应过几日再带药种去种下。 张念山把疑惑藏进肚子里,从里屋拿出一袋药种,再从木箱里找出一本对应的种植书籍,就准备去药田。 三爷瞥了一眼竹筐里的药种,也没有多说,目送张念山走出庭院后在心里嘀咕着: “我龙三如今是重操旧业了,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这小子的,给几个老家伙使唤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没想着老家伙们没在了,我现在居然干得乐在其中。” 三爷面露苦笑,一个饱嗝随之从嘴里发出。 “秋风不见寒,山中日渐暖,锄草翻土伺药田,劳作苦修悟大道。” ...... 张念山哼着自己即兴创作的小调,朝着药田而去。 刚转过一个山角,本应只有两块药田的地方此时被密密麻麻的药田占满了,粗略看了看,约有一百多块新开垦的药田错落有致地分散在这山头。 “三爷......威武!” 张念山此时张大着嘴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然后掂了掂手上的这袋药种,默默地打开准备播种。 第18章 三爷突破 张念山从怀里掏出这次药种的培育书籍,书籍封面右侧写着“润骨草”三个大字,扉页内画着药种,以及日后几个阶段的形态。药材形态的下方,一行人为添加的小字,似在给药材的种植进行着注释: “润骨草,携天地灵气藏于己身,药田需人力开垦及养护,不得注入灵力,待药成,其所蕴之力甚巨,为炼气期修士滋养佳品。” “人力开垦及养护”,那就是说种植这药材得亲力亲为,不能偷懒了。师傅所说的“苦修”莫非就是这个意思,张念山读完扉页的话,也在思考着。 翻开扉页后面,详细地描述了药种播种时的注意事项,如每个坑位只能放一粒种子;每粒种子之间间隔约半尺,不宜过密;种子牙口需朝下,牙口为润骨草根部...... 张念山将这本书从头看了一遍,把关键信息记入脑中,便开始提着袋子播种起来。按照书里说的,张念山捏着种子一粒粒仔细放好,轻轻覆上泥土。 晚霞已至,这是在告知仍在播种的张念山该回家了。 张念山抬头看着天边红成一片的云彩,直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和腰,看着眼前几十块已经被播完种子的药田,再掂了掂手里的袋子,种子也所剩不多,一股成就感涌上心头。 张念山简单收拾一下便往家里走去,家里还有一位三爷等着自己,这种感觉挺好…… 刚进庭院,屋顶的三爷被晚霞照着,全身都泛着金光,还在呼呼睡着。张念山没有惊动三爷,自顾自的做起了晚饭。 兴许是想着与中午吃得有些不一样,张念山照着书里说的,在铁锅里放入了一把润骨草的种子。 天色越发暗了,今晚的月亮被层层云朵挡着,竟透不下一丝光亮。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再看向屋顶的三爷时,三爷身上仍泛着淡淡金光,只是较之前大不相同。 张念山也没在意,起身进屋点燃烛台,再返回灶台揭开锅盖。随着锅盖揭开,一道银光从锅中飞掠而出,同时一股异于中午的香气弥散开来。 睡梦中的三爷抽了抽鼻子,睁开双眼,跳了下来。 三爷痴迷地闻着香气,又是捧着铁锅往自己嘴里灌去。半锅下肚,三爷放下铁锅,急匆匆的跑出庭院,在菩提树旁的空地上席地而坐。 张念山着急地追出庭院,看着三爷此时身上的金光愈发强烈,最后完全将三爷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张念山往后退了退,好奇地远远盯着三爷。 半个时辰过后,三爷身上的金光完全褪去,整个身子完全融于黑暗。 “好小子,承蒙你这顿美味,我突破炼气境了。” 三爷爽朗的笑声从黑暗中传出。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健硕、穿着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进烛光中。 “你是三爷?” 张念山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如假包换。” 三爷张开手臂,在张念山眼前缓缓转了一圈。 “我这一种族从出生便是炼气期初期,数十年前我就达到炼气期大圆满境界。” “奈何后面几十年寸步未进,我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没成想吃了你几顿饭,竟突破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止步炼气境,修成人形已无望。” “我现在严重怀疑当初那几个老家伙忽悠了我几十年。” “对了,小山,你在肉里到底放了些啥?” 张念山把锅里的食材一一说给三爷听。 “润骨草的种子还有这种奇效,当初润谷草我也没少吃,只是到后期确实没多大作用,没想它的种子混着藏灵果和狼肉有这效果。” “小山,你可真神了。” 张念山被三爷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三爷问道: “三爷,那我也吃了几顿,怎么感觉身体没什么变化?” “人族与我们不同,身体构造不一样,修行方法自然不同。邱老头真是啥也没教你,就把你扔在这了。” “师父他老人家需要紧急闭关,这事怪不得他。” “你还替他说话呢?不过说明你心性不错,倒也是难得。” “炼气境,主要是对筋骨的打磨,提升修士的气血之力,为炼神期打好底子。” “炼神境,主要是对灵力地掌控,继而将其化作体内真元,其实很多宗门把进入这一境界的人才称为真正的修士。” “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炼神境,就比如我,如若不是机缘巧合,我这辈子怕也是止步于此了。” “俗世中炼气期的人多如牛毛,被人称为武夫,皆因无法精进一步,选择在俗世过个锦衣玉食的生活。” 三爷说到这,认真地看了看张念山。 “修行之路困难重重,或有大宗门庇护,或有良师教导,或有天赐机缘,如今的落霞宗今非昔比,那几个老家伙就剩邱老头儿了,如今闭宗已有十年,机缘也谈不上了,小山你得有所心理准备。” 三爷刚刚突破炼神境,话也变得多起来。 张念山慎重地点点头,抬头迎上三爷的目光,眼神坚定地对三爷说道: “三爷,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修行之路我断不会放弃,日后还请三爷多教导。” 说罢,张念山屈膝下跪,向着三爷深深一拜。 三爷连忙伸手扶起张念山,面露慈祥地对张念山点了点头。 张念山吃了些剩下的狼肉,除了感觉身体里多了几丝暖流,倒也没有其他异样。 待张念山吃完晚饭,三爷拉着他坐到方桌旁,跟他说了很多在修行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其中有大部分是他从药园里几个老者口中听到的,只是被他稍作加工,完全变成他的亲身经历。 不知不觉烛台的灯油已快耗尽,张念山听得意犹未尽,愈起身添些灯油继续听三爷教导。三爷见状叫住张念山,然后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今晚就先说到这,你也要休息了,睡觉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方才与你说的这些,有一点一定要谨记,‘修行界一直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不要轻信他人‘!” 张念山本还想争辩一番,但看三爷那郑重的眼神,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三爷见状起身走出屋子,照例纵身一跃,躺在屋顶开始酣睡。 听着三爷均匀的鼾声,张念山此时却没有睡意。 从今天开始,他觉着自己触摸到了修行的门槛,于是起身给烛台添上灯油,拨了拨灯芯。 随后,张念山从屋外的木箱里取出一摞书本,挑灯夜读。 第19章 书中的隐秘 天边泛白,屋顶的三爷睁开双眼,伸手在自己眼前瞧了瞧,随后满意地挥了几拳,带起一阵罡风。 “这身子骨还不错,就是还得再适应适应真元的变化” “不过我咋醒得这么早,莫非是这炼神境把我这个好习惯给夺了去。哎,可惜了!” 跃下屋顶,三爷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轻盈起来。 尝试着让自己还未落地的身体悬停在空中,一股不同于气血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同时周边的灵力也在涌入身体。 三爷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距离地面二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妙哉!” 三爷惊喜道。 三爷意念微动,身体向屋内飞去。本想马上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张念山,却发现屋内的张念山此时趴在方桌上,桌上的灯油已经燃尽,手上还搁着一本未合上的书本。 三爷撇了撇嘴,退回屋外,忽的冲上云端,向着山下飞去。 到了一处边界,三爷放缓身形,慢慢向前靠近,原本预想的屏障没有出现,而是顺利地通过了。 三爷心里甚是激动,忽然加速在天地间纵横。 “那几个老头儿倒也不曾欺我,到了炼神境,我终于解除禁制,能出了这药园。” ...... 直到辰时,张念山才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手上的书本应声落地,张念山弯腰捡起书本,合上放回桌面,才回想起昨晚看得有些入迷,不知何时睡着了。 张念山起身到屋门处,扶起依旧躺在地上的门板,简单固定好,就在外舀起一瓢水在脸上抹了两把。 被凉水一刺激,早起的困意荡然无存。他这会儿细细回想起昨晚所看书籍的内容,好在这过目不忘的本领,昨晚看过的书一本本在他脑海中展开,他仔细筛选着昨晚书本的内容。 “润骨草对我有裨益,但三爷目前的境界却已不适用。” “昨天已种下数量可观的润骨草,除去要交给大师兄的那份,我也应该能留下些,现在得找一个适合三爷的药材才行。” “凝晶花。” “就是你了!” 张念山脑海中浮现出凝晶花的形态,嘴角微微上扬。 “凝晶花,炼神初期滋补佳品,该药材喜阴,白日嗜睡,结出花苞时成闭合状,需满七七四十九日方在月夜盛开,盛开不足半炷香后尽数凋零,忌灵力触碰,然则立时枯败。” “这凝晶花不宜多种,采摘时时间比较吃紧。” 张念山这般想着,忽然脑海中金光一闪,有些惊奇地把这些书的内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全都不能使用灵力触碰!” 张念山坐回门槛上,右手托着下巴继续思考着。 “所有的药材从种植到采摘均不得使用灵力,灵力的触碰需待成药采摘后,有点奇怪。” “莫非,这也是师父他老人家计划中的。” “药园内灵力并无多大用处,全凭气血之力,非常适合我迈入炼气期的这个过程。” 张念山这般想着,对师傅的安排也更加释怀。 他开心地跑到庭院,转身想招呼屋顶的三爷,却发现屋顶已没了三爷的身影。 张念山也没多想,转身到屋内朝神龛上母亲的灵位拜了拜,取下昨天神龛上的狼肉,打算当做早饭。 刚准备开吃,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张念山冲出屋子,庭院外三爷的身影从扬起的尘土中走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道: “疼死大爷我了,还是飞得有些不熟练。本想来个华丽地落地身姿,这回丢人了!” 三爷看见站在庭院的张念山,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笑着朝张念山走过去,同时甩了甩手里两个大大的纸袋。 “小山,你有口福了!” “三爷,您能飞了?” 张念山没接三爷的话,而是惊喜地问道。 “那是必须的,我可是你三爷!” 三爷又嘚瑟起来。 “御风飞行是炼神期最基本的,不过我对真元的控制还有些生疏,还得多练练。” “来来来,瞧我给你带的啥?” 三爷说着又晃晃了手里的纸袋。 张念山兴奋地走上前接过一个纸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个大肉包,还有年糕和松饼。 他看着里面的东西,眼眶又湿润了。他想起母亲在世时,每次给王家洗完衣服后都会带回一个大肉包,递给自己时还会说自己吃过了。 张念山擦了擦还没来得及掉下的眼泪,开心地对三爷说:“谢谢三爷!” 三爷也没纠结刚刚张念山的表现,而是笑着对张念山说道: “谢啥,我还得谢你嘞!” “我就知道你这小孩肯定馋这个。” 说完把另一个纸袋也塞到张念山的怀里,这场景与当初母亲给自己塞包子时如出一辙。 “三爷,我们一块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行。” 三爷率先走到石桌旁,拿袖袍扫了一下,就坐了下去。 张念山随后跟上,把两个大纸袋放在石桌上,掏出两个大肉包,递给三爷一个。 “嗯,味道确实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昨天做的狼肉,哈哈哈。” 三爷直接一口把整个肉包吃进嘴里,还没咀嚼就咽下肚子。 张念山见状也是狠狠咬下一大口,快速在嘴里咀嚼,熟悉的味道。 “小山,你多吃点,你正长个儿呢!” “进入炼神期后,我已经不用进食了,身体有灵力滋养。不过呢,以后大餐你还是得做,人间美味我还是得打打牙祭的。 三爷说着,自己从纸袋里拿出一个松饼扔进嘴里。 张念山吃着美食,同时也把方才想到的一些药材问题告知了三爷。 “不能使用灵力?” 三爷听完张念山的话,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 “能确定吗?” 张念山暂时没回话,嘴里咬着一个吃剩的包子,走到屋旁装书的大木箱旁,从其他四个木箱中,随意各拿出一本返回石桌旁。吞下嘴里的肉包,张念山快速地翻看着这四本书。 半个时辰过后,张念山把四本展开的书推到三爷面前。三爷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 “还真是呀。” “难怪当初那几个老头儿把我当牛马使唤!” 后面这话,三爷说得有些愤愤不平。 张念山看三爷表情,觉得还是不要细问了。 “那既然如此,以后药田开垦和维护的事我就不再帮忙了,咱们分分工。” “小山,你以后主要负责药材种植,做饭还得靠你。我负责周边的安全,食材你看着找,不行还有我。” “药田开垦呢......” “我自己来!” 张念山打断三爷的话。 “药田开垦也是提升气血的一种方式,师傅让我在此苦修定也囊括了此项。” “那好,如有问题你再知会我一声,我这一身气血之力可还行!” 三爷说着,右手突然变化为一把巨镰,在面前挥了挥。 随后二人相视而笑,继续往嘴里塞着美食。 第20章 再开药田 吃饱喝足,三爷腾空而起,准备巡视一番张念山待会要去的那片区域。 刚刚交谈中,张念山提到今天计划去找一处山谷,开垦种植凝晶花。 凝晶花喜阴,山谷最为合适。根据药园舆图的情况,张念山给三爷指出了一处方位。 三爷本想带着张念山一块飞过去,但张念山觉着步行也是一种修行便拒绝了。 三爷刚走,张念山便收拾起行装。除了必须的工具,他在竹筐里又放上了几枚野果,凝晶花的种子也搁在里面。培育书已不用携带,里面的文字都已经装进张念山的脑袋里了。 半炷香不到,坐在石桌上等着三爷的张念山抬头看向天空。 三爷的身影飞速下落,这回竟稳稳地落回地面,同时把手里一条巨蟒扔在地上。 巨蟒刚着地,竟飞快地盘起身子,猛地冲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张念山。 “孽畜!” 三爷大喝一声,右手比作刀势,一道凌厉的气息扑向巨蟒,还在空中的巨蟒头颅瞬间落地。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张念山的思绪还停留在三爷落地时。 三爷走到巨蟒身旁,拿手划开巨蟒身体,从里面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蛇胆,边向张念山走去,边对他说道: “没吓着吧,小山。” “若不是担心失了药效,在那山谷我就结果了它。”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蛇胆,张念山有些犹豫地对三爷问道: “三爷,您是要我吃了它?” “嗯,这可是好东西。若我还未突破炼神境,可轮不上你” “方才在那山谷,我正清理着一些小蛇,这家伙就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想咬我。” “我现在这实力岂会让它占了便宜,一个回合就把它拿捏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炼气中期,想必在这山谷藏了不少年月,还口吐人言让我放了它。” “我想着这小蛇已经杀了那么多,梁子都结大了,放肯定是不能放了,一家人整整齐齐挺好,正好把它抓回来做蛇羹。” 三爷嘿嘿地笑着把蛇胆递到张念山面前。 张念山接过温热的蛇胆,闭上眼,快速放进嘴里。奇异的是,张念山还没吞咽,拳头大小的蛇胆便滑进了食道。 稍过片刻,一股暖流忽然从胃部炸开,沿着全身经脉快速游走。这股暖流游走了两个周天后,逐渐放缓了速度,最后汇聚到丹田位置,便感应不到了。 张念山刚想开口询问一下三爷,两行鼻血已经滑落到嘴角。张念山赶紧捏着鼻子仰起头。 “呵呵,药效生猛了些,不过确实是好东西啊!” 三爷走近些,瞧了瞧张念山现在的状态,颇为满意。 “无需多言,精气已走遍你全身,助你强化了经脉,现在正老老实实待在你气府,也就是你们俗世说的丹田,以后你体魄精进了可随意调动。” 张念山听完,刚想摆正脑袋回应三爷,可一动脑袋,两股暖流顺着鼻孔就往下流。没办法,张念山只能继续仰着头。 “好了,你这会儿就别乱动了,过会儿自然就没事了。” “这条小虫我就放这了,你忙完了记得给我整顿蛇羹。我现在虽不用进食,但这蛇羹的味道还是想尝尝的,你啥时候有空都行。” 三爷交代完,一个闪身便又冲向云端,不知去往何处了。 张念山左手摸索着桌面,扶着桌面坐了下来。 又过了约半炷香时间,张念山试着放回脑袋,鼻子里没有血液流出,这才放下心来。 张念山几步走近三爷抓回的“小虫”,个头却属实不小,也只有三爷能叫它“小虫”,自己或许该叫它“小龙”。 此时张念山也没心思处理这条巨蟒,抓紧着时间赶去那片山谷。 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念山才抵达山谷入口。这还是他一路小跑着赶过来,同三爷一比,确实有云泥之别。 举着镰刀劈开入口杂乱的藤蔓,慢慢进入谷内。 没一会儿,山谷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无数条小蛇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却没有一条是身体完成的。 山谷中的药田轮廓还在,这些蛇估摸着也是近些年才过来定居于此的。 张念山也没矫情,拿着锄头将地面上的蛇聚拢,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拾了数捆干柴堆放在蛇堆四周,取出打火石,引燃干柴,火势没多久就把蛇群吞没,一股肉香随之飘了出来。 “若不是早上肉包子吃撑了,这会儿高低得整几口蛇肉。” 张念山对着火堆说道,然后开始清理起山谷中这三块药田。 肉香渐渐淡去,慢慢变成一股焦糊味,最后成了一堆混着木灰的火星。 张念山习惯地在火星上填上一层泥土,以免酿成火灾。 张念山顺着疏通好的水渠返回药田,提着锄头把刚刚的木灰扒开,将这上等的肥料均匀地扒拉到药田的各个角落。 不知是蛇胆的功效,还是昨天狼肉的作用,张念山越干越有劲,完全没有感到疲劳。 “明天得加加量,这完全没觉着在‘苦’修。” 张念山这般想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有落下,把凝晶花的种子一粒粒放进坑洞中,轻轻覆上少许泥土。 午时刚过,山谷中便已不见了阳光。张念山把最后几粒种子盖上泥土,拍了拍手,起身走出药田。 张念山在田埂处找了个大石头坐下,从竹筐里拿出一个藏灵果,咬下一大口。 其实自己并没有觉得饿了,只是习惯了在事情做完后往嘴里塞点东西。边吃着果子,边看着上午的劳动成果,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忽然,一阵略带寒意的秋风袭来,撞在张念山的身体后四散开来。 “这风有些不正经。” 张念山察觉有异,放下手里的果子,拿起镰刀横在身前,警惕地看向四周。 除了感觉四处游走的秋风,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三爷虽然提前清理了这片山谷,但难免有漏网之鱼,三爷此刻不在,张念山不敢放松。 过了半炷香时间,这阵秋风还在山谷兜兜转转。张念山此时有些焦急了。忽然药田处传来动静,盖在种子上方的泥土此时在上下跳动着,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张念山紧了紧手里的镰刀,身子往后退了退。 随着泥土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刚刚还似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秋风,好像突然收到某种信号,一瞬间竟安静了下来。 “是的,风也能安静了下来。”这是张念山的第一感觉,明明风停了,但他却感觉这风依然存在。 在张念山还在诧异时,剧烈跳动的泥土瞬间也安静了下来。 他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刚想放松绷紧的神经,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让他更为惊奇。 原本安静的“秋风”瞬时暴动,张念山急忙起身躲到大石头的后面,露出个脑袋盯着药田。 狂暴的“秋风”在山谷里加速旋转,带起一些枯叶和碎石也飞起来。枯叶和碎石越飞越高,就快要飞出山谷时,猛然砸向地面。 就在张念山以为药田要被毁了的时候,砸向地面的枯叶和碎石,在离药田不足半尺的位置齐刷刷停住,像突然失去了依托,轻轻跌落地面,同时那股诡异的“秋风”尽数涌入泥土之中。 没过多久,方才还闹出不小动静的山谷再次归于宁静。 张念山还沉浸在刚刚的景象中,一下没缓过神来。 第21章 斥灵体 “窸窸窣窣——” 泥土中开始传出一阵阵细微的声响,把张念山从愣神中拉回。张念山提着镰刀谨慎地走回药田,搜寻起声音的来源。 声音是从地底传出来的,张念山本能地想着是否是没清理干净的小蛇,不过接下来的景象马上否定了他的想法。 一株株嫩绿的小苗顶破头顶的泥土,如雨后春笋般从地里冒了出来,三块药田马上就被一片绿色覆盖。 没等张念山从惊喜中回过神,破土的嫩苗压根没有停下生长的势头,不一会儿又蹿高了许多。 随后,从方才小苗的中间分叉出三条长茎,原本的嫩芽变成两片较为宽大的绿叶。 三条长茎继续向上生长,没到一盏茶功夫,长茎的顶端各生出一个白色的花苞。 张念山蹲下身,惊奇地抚摸了一下花苞,触感有些微凉,像冬日里落在手心里的雪花。 “直接到了第三阶段的形态,真是神奇!” 张念山参考书本里凝晶花的形态,与此时眼前的进行比对。 “书里说花苞成型后需养护七七四十九日,月夜盛开及时采摘。按这速度,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摘取了。” 张念山这般打算,蹲在药田继续盯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可让张念山疑惑的是,此时的凝晶花还是第三阶段的形态,没有丝毫变化。 “或许是时间不够的缘故。”张念山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头顶的日头已不见,山谷崖壁上阳光越升越高,张念山眼前的凝晶花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蹲得久了,张念山的腿也有些发麻,起身活动了下四肢,但眼睛依旧盯着脚下的凝晶花。 又过了两个时辰,山谷里已经有些发暗。 张念山看着依旧是花苞的凝晶花,这回也有点焦躁了。他在田间来回踱步,脚下的泥土都被他踩得有些夯实。 “月夜盛开及时采摘?”张念山又回想着书本里的话,挑着这句反复念叨。 “莫非这凝晶花虽然这次生长速度奇快,但依然遵循着书里说的月夜盛开这条规则?” 张念山想到这,也不再焦躁,停下脚步,走回方才的大石头旁重新坐定,继续耐心地等待。 时间慢慢过去,山谷上的天空已成一片黑幕。张念山把天黑前拾捡的柴火架好,生好火。随着火势加大,火光将整个山谷照亮。 “小山,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三爷的声音突然从天空中传来,随后一道流光划破夜空向张念山这边飞来。 张念山听到三爷的声音,刚起身,三爷便已出现在他身侧。张念山刚想对三爷说点什么,三爷却突然快步往药田方向走去。 “我的天!这么多已经长成花苞的凝晶花!” “小山,你是掌握了什么神通?” 三爷已经忘了来时的目的,此刻双眼冒光地盯着眼前的凝晶花。 在此之前,三爷也是见过凝晶花的,不过那会儿对他毫无用处,也就没怎么上心,如今自己刚刚迈入炼神境,眼前就出现了这么多,就似饿狼闯进了羊圈,兴奋异常。 “三爷。” “三爷。” “三爷!” 张念山在身后连着喊了两声,三爷充耳不闻,只能提高嗓门对三爷喊道。 “嗯......嗯嗯,你说啥?” 三爷回过神,回头看着张念山傻傻地笑着。 “三爷,我恰好要问您点事。今日午时刚过……” 张念山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 “你说最后那风涌入了凝晶花的种子里?” 三爷听完立马问道,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的,当时那风先是冲着我来,不过后来马上改变了方向。” 此时的三爷神情由严肃转为慌乱,盯着张念山看了半天欲言又止。 张念山瞧出了三爷的变化,正欲开口询问,这时一缕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山谷的崖壁上,并缓慢向着药田移动。 张念山见此情景赶紧打起精神,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招呼着三爷做好采摘凝晶花的准备。三爷轻叹一声,也随着张念山紧盯着即将被月光照射到的花苞。 如华的月光刚触碰到第一株凝晶花,花苞骤然舒展,三朵泛着银光的凝晶花就这般盛开了。 顾不上欣赏这花开的美景,张念山快速取下这株凝晶花,眼神马上盯上第二株。 随着月光移动速度加快,成片成片的花苞立时盛开,张念山不敢怠慢,也加快速度摘取。三爷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也加入采摘的队伍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念山和三爷看了看竹筐中被压得严严实实的凝晶花,相视而笑。 “痛快!” 三爷突然对着天空一声大喝,然后直接躺在了药田。 “忙忙碌碌几十年,每次到药田我都是一肚子怨气,从没像今日这般开心。” 三爷转头看着张念山,眼光柔和,语气犹如慈父般继续说道: “小山,不管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有你三爷在背后给你撑腰呢!” “三爷,谢谢你!” 张念山也和衣躺在三爷旁边,然后平淡地三爷继续说道: “三爷,方才你是有什么不好启齿的话要对我说?” “但说无妨,我这人虽年纪小,不过这段时间经历的东西也挺多的了,倒也承受得住。” “…….” 三爷没回话,而是继续看着张念山。张念山也没催,只是静静等待着三爷后面的话。 三爷转回头,重新望向深邃的夜空。此时夜空繁星点点,虽与皓月无法争辉,倒也能照亮己身。 “你方才说的那阵秋风,并非‘秋风’,而是灵力的一种形态。” “我也是今日才有所感,若是换做以往,估计也识它不得。” “此处山谷应该是处’聚灵地’,兴许是这些年,此处一些机缘巧合的变化,原本普通的药田才有此造化。” 张念山听到这,疑惑地问向三爷:“那这不是好事吗,三爷为何这般?” “确实是好事,我在这呆了几十年,也没见那几个老家伙赶上这运气。” “不过……”三爷顿了顿。 “不过聚灵地往往也伴生着’聚气地’,这对于炼气期的修士简直就是福地,有聚气地伴着修行,炼气期的境界突破如虎添翼。今日那头巨蟒应当也是此地这些年蕴养出来的。” 张念山的疑惑更甚,却也明白三爷下面的话才是重点。 “聚灵地生成的灵力极为精纯,与伴生的精气相辅相成。灵力通灵,当遇到周边生物时会引导自身涌入其体内。” 三爷坐起身,双手搭在膝上,仍是看着星空。 “人族乃万物之首,白天的灵力察觉到了你,本想赐你一份机缘,虽然你尚未到达炼神境,不过其伴生的精气倒也能助你修行。” “可……可是灵力在涌向你体内时却被排斥在外,无法正常进入。” “小山,你知道你这意味着什么吗?” 三爷终于侧头看向张念山,眼里满是惋惜之色。 张念山已猜想到不好的结果,但此时却笑着示意三爷接着说。 “你极有可能是’斥灵体’。” “斥灵体?还请三爷解惑。”张念山听完平淡地问道。 “斥灵体,从出生便已被天道拒之门外。此类体质无法引入灵力,终其一生也只能止步于炼气境。” 张念山虽已有心理准备,可听完三爷的话还是有些失落,此时脑海中思绪万千。 “小山……小山……小山!” 三爷唤了几声才把愣神的张念山拉回现实。 “我没事,三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也别太灰心,或许还有其他方法重塑体质。等你那师父出关后问问他,那老家伙的能耐大得很。” “嗯,好。”张念山笑着回应。 三爷见状也没再接这个话题,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转头看着张念山朗声道: “走,回家!” 第22章 小山的决心 三爷坐在石桌旁,若有所思地望着夜空,等着张念山回来。 他本欲带上张念山飞回药园,但张念山执意要自己走回来,便也没有强求。 一炷香时间刚过,张念山喘着粗气跑进了庭院。 三爷起身,帮着卸下张念山背上的竹筐。 看着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湿的张念山,三爷有些动容,后悔方才不该把真相这么早说出来,觉得张念山此时还在宣泄着心里的不平。 本想再安慰几句,张念山却马不停蹄地跑去做饭了。 全程无话,二人各自忙着,没多久锅里的蛇羹就快做好了。 不同于润骨草炖的狼肉,这蛇羹是由凝晶花加入少许润骨草一起炖的。 锅里刚冒热气时,锅盖就被顶飞了出去。热气在铁锅上方汇聚,慢慢形成一个光罩,将铁锅笼罩其中。同时锅里越来越多的’热气’升起,且伴随着一缕缕游走地银白细丝。 三爷见状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在张念山示意可以起锅后,立马捧起铁锅放到庭院的石桌上。如今的三爷倒也讲究了些,等着张念山一同入席。 张念山笑着坐在三爷对面,两人默契地把头伸向铁锅闻了闻。 那在光罩中游走的细丝似乎找到了归途,齐齐穿透光罩向着二人的眉心涌去。涌向张念山的细丝在触碰到他的眉心后突然分出另一条细线,调转方向朝对面的三爷飞去。 二人有些惊奇,倒也没有乱动,任由细丝施为。 约半盏茶功夫,光罩内的细丝和热气逐渐褪去,最后光罩也随即消失不见。 三爷此刻正闭目入定,张念山好奇地感受着身体里流动的暖流。同今日吃下蛇胆的情况如出一辙,在身体游走了两个周天,最后滞留在气府。 待张念山的身体平静下来,他抬头看向仍在入定中的三爷。此时的三爷闭着双眼,眼珠却在不停游走,同时身上泛起淡淡白光,把三爷的身体也托了起来,悬在石凳之上。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三爷身上的白光隐入体内,身体也重新落回石凳。三爷睁开双目,似有一道金光迸射而出。 “奇哉,奇哉!” “那几个好老家伙活了一千多岁,我看是白活了,压根没弄明白这些药材的真正用法,只知道硬生生地吞服,要么就拿去炼丹。” 三爷说到这,笑着看向张念山。 “小山,认识你几天,我才发现这百来年被忽悠惨了,每日累死累活的为了点境界提升,不如吃几顿你做的菜。” “每天吃吃睡睡就能提升境界,我原来可太惨了。” “你可不知道我原来过得什么日子,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 三爷越说越激动,张念山完全插不上话,只能不停点头应和着。 也不知三爷絮絮叨叨说了多久,张念山已经双耳生茧。 “三爷,三爷!” 张念山也顾上三爷说没说完,盛上一碗蛇羹放在三爷身前,然后给自己也装了一碗。 “三爷,我有些饿了。” “哦,抱歉抱歉,一说就收不住嘴,自己也没了饥饿感,把这茬给忘了。” “吃吃吃!” 三爷看着委屈巴巴的张念山,马上收住了嘴,捧着碗大口吃起来。 “确是美味,凝晶花的药效被充分吸收后,蛇羹里仍有残余,感觉这才是凝晶花的正确食用方法。” 三两下吃完一碗,三爷又开始夸起张念山。刚想再盛一碗,三爷的手突然一顿,直接放下瓷碗。佯装着伸了个懒腰,就飞上了屋顶躺下,朝着张念山的方向大声说道: “小山,多吃点,你三爷我已经吃好了。你如今正是提升气血的时候,而且今个儿也累坏了,得多吃些。” 张念山没有回头看三爷,他已经明白三爷的用意,只是猛地往嘴里扒拉了几块蛇肉,鼓着腮帮子含糊地应着三爷的话,以此掩饰自己已哽咽的喉咙。 没一会儿张念山放下手里的空碗,直接把铁锅拉到身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夜无话。 丑时刚过,屋顶入定的三爷就被下方微弱的声响惊醒,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控神识,但对周边动静的感知还是敏锐了许多。 透过屋顶那还未修补的大洞,三爷看见屋内的张念山此时正在忙活着。或许是为了不打扰到自己,屋内并未点灯,张念山此时也借着这破洞透过来的月光在缝制几个布袋。 三爷没有声张,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悄然离开屋顶,向着山下再次飞去。 天明时分,张念山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起身抖了抖几个已经缝制好的布袋,走向屋外。 看了看屋顶,三爷不在。张念山没在意,继续往庭院外走去。在菩提树周边搜寻了一下,拾了一堆鸽子蛋大小的石块拿布袋装好,全部提回庭院内。拿手掂量了一下,大概有四十余斤,已经快赶上自己的体重了。 张念山脱下长衫,分别把这几个布袋捆绑在自己的四肢和腰上,确定捆结实了,才重新套回长衫。 试着轻轻跳了跳,第一回竟双脚都没能离地,第二回使足了劲儿,跳起半尺来高。 活动了一下身体,适应了片刻,张念山慢慢走回屋里,取出纸笔给三爷留下封信,就收拾起今天的工具,准备出门。 三爷当时开垦的那座山头还有数量庞大的药田没有播种,今天带上几种数量足够的药种就向着那个方向动身。 巳时刚到,三爷如一颗流星般从天空掠过,轻轻落于庭院。三爷对于灵力的掌控越发娴熟。不同于离开时的装扮,此时三爷的背后背着一个巨物,被层层白布包裹。 “本想着让小山这小子长长见识,看来他暂时没这眼福咯!” 刚落地,三爷就感知了一下四周,没有张念山的气息。走进屋内,压在方桌上的书信吸引了三爷了目光。取下书信,三爷见是张念山留给自己的,便认真读起来。 “三爷亲启,承蒙关照,小山在此拜谢。吾年尚十,家中遭变,母亲病故,家父未得见。幸遇恩师,不弃而带回宗门,然必早夭。机缘之下,偶入药园,识得三爷。虽短短几日,吾待三爷已如长辈,吾想三爷亦然。昨日惊闻三爷教导,恐今生修为难有大成。然则,既已生于这天地间,我不愿碌碌无为了却此生。故,吾心意已定,此生欲要做这天下最强炼气之人。以此立志,望三爷督之、鉴之、辩之。张念山字。” “好小子,有志气!” 三爷读完,直接大呼出声。 “就是煽情了些。” 三爷又嘟囔着补充道,仔细将书信折好,贴身放入怀中。 三爷大步走回庭院,从背后取出巨物,平放在石桌上,然后将缠着的白布一层层解开。 待白布被完全剥离,一把通体漆黑,形似三爷幻化人形之前那把“巨镰”的“铁钳”出现在石桌上。 铁钳看上去十分沉重,长约六尺,上半身似一个臃肿的鹅头,下面是一排分布错乱的锯状钢齿。三爷单手提起这铁钳,抬到身前,目光从下而上扫视了一遍,左手轻轻按在上面,微微一笑。 “以后,就唤你’奇犽’!” 第23章 三爷的回忆 一路小跑到达山头,因为这次负重的关系,本已体力得到极大提升的张念山也有些吃不消,扶着一棵大树不停喘气。 稍微缓了缓,张念山掏出水囊灌下几口水,就走下药田开始劳作。 张念山先引水浇灌已经种下润骨草的那几十块药田,随后从竹筐中取出今天需要播下的药种。 “益血草、拢气草、淬骨果。”这三种药材均为炼气境修士需要的。 鉴于三爷目前需要的凝晶花已经足够,近期暂时为自己储备些需要的药材。这三种药材中的淬骨果极难培育,同时也是巩固和提升炼气境修为不可多得的佳品。 加快手中的动作,益母草和拢气草先播种完毕,最后只给淬骨果留了一块药田。 淬骨果需要先育苗,然后移植苗株,通过细心打理幼苗方有机会存活。 幼苗需经二十次日照,二十次月夜方能长成。照看之人需每天关注天气情况,算好时间,及时做好遮阳避阴的工作。 幼苗到成树后还有开花、结果两个阶段。长出花苞后需每日查看,花苞盛开时会毫无规律地脱落,掉落的花瓣又需及时收取。 因为采摘淬骨果时需用花瓣包裹,如若没有使用花瓣包裹,淬骨果会立时变为齑粉,且淬骨果的果树也会在最后一颗果子被采摘后马上枯败,消散于天地之间。 张念山最开始读到这淬骨果的书籍时,并没有打算马上种植,实在是种植过程异常复杂,只是如今自己这情况特殊,急需这味药材,才赶鸭子上架。也是因为这复杂的过程,打算先少量种植,积累些经验。 忙完这几十块药田的播种后,张念山照例拿出一颗藏灵果咬上一大口。虽然三爷已经告诉过他这藏灵果的妙用,对他目前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张念山依旧把它当做一个普通野果吃着。三爷现在已看不上这藏灵果,凝晶花的大丰收已经够三爷挥霍一阵子,这藏灵果不像药材,不宜过久存放。 水果嘛,总是新鲜时候的好吃。 另一个原因,张念山虽然现在被认定为“斥灵体”,无法正常吸纳外在的灵力。但张念山每次在吃下藏灵果时,总觉着有一股细微的暖流在身体流转,这种感觉让他十分舒适。 张念山晃晃头,不再多想。 待恢复了些体力,张念山紧了紧身上绑着的布袋,往山脚走去。 这一路张念山只是正常步行。经过一上午的锻炼,他也想通了,修行也不可一蹴而就,操之过急恐事倍功半。 又到了水潭边,张念山取下水囊咕噜咕噜狂饮了几口,顺着石阶走下水潭又把水囊装满。 环视四周,上次遗漏的出水口下游依旧被淤泥和杂草堵塞着。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太阳,时辰尚早。 张念山卸下竹筐,提着锄头就顺着出水口一路清理起来。 出水口的下游蜿蜒曲折,有几处地段本是一块平坦的地面,水道竟也是弯弯曲曲,本来直线不足百米,被硬生生多出了好几倍的距离。 “咦?” 张念山停下手中的活儿,双手撑着锄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段水道。面前是一个颇有些陡峭的土墙,足有一丈高,可旧时的水道顺着土墙由下而上,翻过了这土墙。 “水亦能往高处流?” 张念山对着自己悻悻笑道,只当这土墙是后来地势变化而隆起。 这般想着,张念山往自己的手心唾上两口唾沫,举起锄头就打算把这土墙给挖平咯。 “锵——” 金石碰撞之声,同时张念山双手虎口被震的一阵疼痛。 张念山松开锄头,蹲下身仔细查看起来。用力按压一下地面,泥土的质感,还略显松软,用手扒拉了一下,杂草带着泥土应声而出,可泥土下方并没有看到任何金属物件。 张念山立马起身,拾起锄头朝水道旁边的泥土挥下去,锄头深深扎进泥土中。 不信邪的他提起锄头再一次挥向水道里的泥土。除了又是将自己的虎口震疼了外,下方的泥土如精钢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自从随师傅回了宗门,总能见到这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事儿。” 张念山放下锄头,徒手清理起水道。 不一会儿清理好这边,张念山一个助跑,攀上土墙,打算清理另一边。 刚起身,张念山便看到远处的药园庭院,那棵需几十人合抱的菩提树在这个土墙上看去,一览无余。 “居然到家了,这条水道离家……” 张念山嘴里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严重的问题,低头看着水道思忖起来。 “按第一幅舆图所绘,现在我站的位置应该那粒朱砂对应的地方。” “可那条细线未注明是该条水道,不然当初我取水也会跑那么远的地方。” “另外四幅舆图并未有朱砂印记,莫非是后人不小心粘上去的?” “……” 越想问题越多,却又无人解答,索性不想了。张念山继续清理水道。 “小山,你怎么跑那去了?” 突然传来三爷的声音,张念山向庭院看去,三爷手里举着一个黑漆漆的巨物朝他挥着。 他正想大声回话,三爷却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赶紧压低了声音: “三爷,我在那片药田忙完后顺路清理了一下水道。” 三爷听完,才发现这“土墙”上的水道已经被张念山清理好。 三爷顺着这水道看向尽头的菩提树,眉头微微皱起。他想起来十年前药园那个永远板着脸的王老头儿,离宗时跟自己说话的场景: “小三,我们五人此行难断吉凶。窥天镜内朦胧一片,其他四位师弟亦有不好的预感。” “如若我们五人暂时无法返回药园,你需看管好药园,待我们回来。” “若我们身死,在你突破炼神境前不得离开药园。” 躺在屋顶的三爷漫不经心的打断道: “说什么屁话呢,你们这几个老头在一块儿,谁能杀你们?你们要真死了,嘿嘿嘿,我麻溜地走!” 刚说完,王老头儿右手微动,三爷就从屋顶掉了下来,摔得满嘴是泥。 “注意你的用词!”王老头不怒自威。 “臭老头儿。”三爷把这话憋在喉咙里。 “我说你听,勿要多言,突破炼神境前不得离开药园,若我们五人无人归来,你速速离开庭院,前往叩道潭。” “还有一事。”王老头儿突然加重了语气。 “庭院前的菩提树无需再照理,让其自生自灭。” 听到这,三爷壮着胆子爬起身说道:“这可不是你王老头儿能干出来的事儿,平时可对它宝贝得紧。” “砰——” 三爷再次撞回地面,同时身上似有一座无形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勿再多言!” 王老头儿这下感觉真动了肝火。 三爷本想求饶,却被压得完全没法动弹,只能看着王老头儿信步走出药园,同等候在菩提树下的其他四个老头儿交谈了几句,便齐齐原地消失不见。 从回忆中醒来,三爷再次看了看已经枯败的菩提树,眉头舒展开来。 “走,小山,我们回家,给你好好看看我的新宝贝。” 三爷兴奋地提起那黑漆漆的巨物,在小山面前晃了晃。张念山往后退了退,生怕三爷手滑把这巨物砸在他身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对了,你留的那纸片我看了,写的不错,就是以后别那么煽情,像个女娃娃似的。” 张念山摸了摸自己的头,顿时有些腼腆起来。 “三爷,您先回去,我去水潭那取取东西就回。” 说完也不待三爷回应,扛着锄头向着水潭方向小跑而去,身上绑着的布袋有节奏地发出石子碰撞的声音。 第24章 梦中的低语 取回东西的张念山刚进庭院,就被三爷唤住。 “小山,来来来,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新宝贝。” 说着提着那漆黑的巨物再次来到张念山身旁。 “我跟你说,这宝贝的名字叫’奇犽’。它厉害着呢,要不我给你展示展示?” “三爷,我……” “我就知道你想看,别眨眼!” 三爷不给张念山说话的机会,往前拉开距离。 手中的奇犽脱手而出,如雷霆般向着宗门方向的那条道路急射而去,路过的树木顿时纷纷折断,原来的道路瞬间向两侧拓宽了二丈有余。 不过不知是力道没控制好,还是三爷过于表现,路面铺就的青石也跟着冲天而起,七零八落地躺在两侧,同时地面出现一条半丈深的沟壑。 “嘶——” 张念山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于三爷如今的实力,随后看着这烂摊子有些头皮发麻,转头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盯着三爷。 三爷正得意地等着张念山的恭维,没成想却看到张念山这副表情。 不过冷静下来,也发觉自己有点没收住手,遂举起右手虚空握着,奇犽瞬时回到三爷手里。 “小山,你放心,刚才你三爷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有我在,你安心修行,出啥事都有你三爷给你兜着。” “至于这有点小意外,你也不用在意,你三爷我自己搞定。” 话落,石桌上的布条凌空飞来,将奇犽重新裹得的严严实实。 三爷把奇犽往背后一放,双手掌心向上,缓慢抬起。 这时道路两侧折断的树枝、青石、砂土纷纷悬于空中。随着三爷两手握拳,悬浮着的这些物件似得到了某种命令,飞速运转起来。 树枝砂土飞入沟壑中,青石一块块错落有致地再次铺在地面上。方才杂乱的景象立马不见,除了拓宽的道路能证明刚发生的,这一切更似一场梦境,极为不真实。 “嘿嘿嘿。” 三爷再次得意地看向张念山。 张念山张大着嘴,还没回过神来。 直至吃过剩下蛇肉做的晚饭,三爷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时不时在张念山面前比划一下,扰得其“不胜其烦”,最后只得早早说困了,才终于摆脱。 躺在木床上的张念山本就没有睡意,脑海现在被今天的画面填满,对于炼神境流露出更强地憧憬。有些东西虽已放下,可一旦出现机会,总还是想着去争一争。 思绪万千的张念山不知何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山……小山……小山……” 一个难辨男女,声音细微的人在唤着张念山。他心念一动,发觉自己身处浓浓白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张念山警惕地环视四周,缓慢挪动脚步。 走了没多远,脚下就碰到了一个东西,张念山伸手触摸,似一堵厚实的城墙。顺着“城墙”继续摸索,这墙壁竟慢慢形成一个弧度,似一个巨大的圆柱。 “小山,谢谢你!” 刚刚的人再次出声。 “你是谁?” 张念山仍不敢放松警惕,朝着四周问道。 “嘻嘻嘻……” 这人突然发出孩童般的笑声。 “我如今异常虚弱,恐还需你照拂。” “你究竟是谁?” “我……” 张念山手中的触感突然消失,浓雾也随之散去。 眼前的空间白茫茫一片,张念山的感觉也极为玄妙,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他完全无法辨识。 虽说自己如今是站立在这方天地,脚下却又根本无立足之地,自己也极有可能是倒悬在这天地之间。 “小山,快醒醒,快醒醒!” 耳边传来三爷焦急的喊声,同时身体也感觉被人剧烈摇晃着。 张念山努力睁开双眼,瞬间一股力竭之感袭来。被这突来的感受一激,张念山只想闭上眼睛继续入睡。 “小山,小山,别闭眼!” 又是三爷更为激动的声音,同时一股暖流从肩膀处传来,张念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贪婪汲取这股暖流。 这个状态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张念山才觉着自己的身体又回来了,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看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三爷,脸色泛白。 “三爷,您怎么了?” “你醒了?你这小子拆了骨头没几两肉的身板,没成想能把三爷我身体八成的精气给夺了去,若不是靠真元撑着,我恐怕也得交代在这了。” 三爷强撑着,似乎想轻松略过这话题。 “三爷,到底怎么回事?” 三爷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撤回双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念山,直到看得他有些发怵,才目光稍变柔和地说道: “你刚刚很危险,非常危险。” “子时刚过,我在屋顶就感觉到一股细如游丝的灵气从庭院外飘来,本以为是我入定所致。可这股灵气却不是冲我来的,而是直奔你而去。” “起初我也没在意,直到这股灵气愈发躁动,给我的感觉十分不妙。” “我本打算在床边静观其变,这股缠绕你的灵气起初虽鉴于你的斥灵体,无法进入你体内。但随着时间推移,它缓缓将你托举起来,同时有一丝猩红的气息弥散出来。” “你的精气居然被这股灵气,慢慢从身体里剥离,简直匪夷所思!” “我只能马上出手,将你唤醒!”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你三爷我步入修行后闻所未闻的。” “已入炼神境的我,本能轻而易举地将这股灵气引入我体内,解除你的困境,可这股灵气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重未进入这间屋子。” “这股灵气给我的感觉仿佛开了灵智,却又不受普通法则约束,太过于诡异。” 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不免也有些后怕,但刚刚那段梦境似乎又如此真实,如若真是那股灵力所致,可它给自己的感觉并无恶意。 张念山略微思考了一阵,决定暂时隐去自己梦中那段经历,日后再告知三爷。 “三爷,谢谢您,方才在睡梦中确也感觉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却不知如此凶险。” “不过,三爷,我如今虽还无法动弹,但感觉身体里有一股不同以往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三爷听罢张念山的话,凑上前,右手狠狠地在他左脸上捏了捏,戏谑地说道: “算你小子因祸得福,你已经是炼气境入门了!” “啊,真的吗?真的吗?三爷?” 张念山激动地就想爬下床,被三爷单手按了回去。 “激动个啥?也就是刚入门,不过你小子真的是幸运,一般人别说承受我八成精气,就是二成也爆体而亡了。” “原来我是沾了三爷的光。” 刚刚还以为是靠自己的努力达到这境界的,听到三爷的话,那股兴奋劲荡然无存。 “那三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身为炼神境的我,精气已不是身体首选,你拿了便拿了,反正这玩意吃吃喝喝就能养回来。” 也不等张念山还欲开口说些什么,三爷示意他继续躺着休息。 “你先好好休息,运转一下体内精气,滋养全身骨骼经脉,我得回去补觉了。” 言毕,三爷消失在原地,重新出现在房顶。 “臭小子,你三爷这回还真伤了筋骨,得好好静养一下才行,否则根基不稳影响日后修行。你小子看来是有大机缘的,日后绝不会受困于炼气境。” 三爷在心里念叨着,面带笑意朝身下屋内的张念山看了一眼,便盘膝入定。 第25章 菩提树的羁绊 见三爷已从眼前消失,张念山闭上双眼,开始尝试控制体内这股新得的力量。 虽然这股力量如今已是张念山身体的一部分,不过在他试图控制它时,它总会在意念即将到达之时遁走。 “莫非因为这股精气原本是三爷的,还未认主?” 张念山这般想着,但意念没有停下,仍追赶着这股精气。 约一炷香时间过后,入定的三爷察觉到屋内有些异常,马上用神识进行窥探,见此时的张念山满脸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外冒,全身长衫已被汗水浸湿。 “有些不对劲,初入炼气境,体内精气自动运行两个周天便会完全被身体吸纳,莫非小山的身体连精气也排斥?” 三爷身体未动,但时刻注意着张念山的身体变化。 “还是无法控制这股精气。” 张念山此时也变得有些急躁,已萌生了放弃继续追赶这精气的念头。 张念山放缓自己的意念,跟随精气的运行慢慢移动。这股精气随着张念山意念的放缓,自己运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只是隔着意念一段距离,似在前方引路。 随着意念的放缓,张念山有更多的精力用于思考。突然他脑海中精光一闪,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精气似在引导我,如今已至百汇穴,这是第九次经过百汇穴。” 张念山认真感受着精气的运行路径,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开始出现。在精气在运行第九个周天后,沉入气府,一幅完整的画面浮现在张念山的脑海。 “药园舆图!” 张念山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这股精气所运行的轨迹同药园舆图所绘的河流水渠竟完全一致,就连那粒朱砂所在的细小出水口都一般无二。 张念山顾不上已浸湿的长衫,再次闭上双眼,尝试引动已归于气府的精气。可这股精气如石沉大海般,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爷见此情形,也顾不上自己尚未恢复的身体,神识微动,引出一丝纯净灵气环绕屋内的张念山。 如预料中般,这丝灵气亦无法进入张念山身体,只能徘徊其身。三爷继续尝试,额头可见渗出细密的汗珠。 又是几息过后,三爷正欲放弃,突然感受到一股骇然地气息,从张念山体内迸发而出,直直撞在环绕在他周身的灵气上。 三爷本能地引动灵气对抗,不曾想这股气息在稍稍停滞片刻后,直接撞碎了三爷引动的灵气。 屋顶的三爷毫无准备,突遭反噬,胸口一甜,嘴角流出一缕鲜血。 “好小子,上辈子不知欠了你多大人情,这么折腾你三爷。” “不过仅凭炼气境初期的修为就能伤到我,若只推脱给’大意’,却也有些牵强。” “小山,你小子怕是身体里还有其他什么秘密,我可不信邱老头儿会平白无故收你这么个‘斥灵体’的弟子。” 三爷拭去嘴角的鲜血,继续盯着屋内的张念山。 感受到一股蓬勃精气透体而出,张念山马上抓住机会,意念随着这股精气在周身游走,没有试图控制,只是随其一同流转。 半炷香时间过后,这股精气逐渐停止流转,再次慢慢透过皮肤回归身体。 这时的张念山意念先行一步,在身体内静等这股精气。待最后一丝精气进入身体表面,张念山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用意念黏上这股精气,随后进行拉扯。 这个状态犹如放风筝,时而放长线,时而收拢线轴,风筝时而高时而低,但最终一直飞在天空不曾落下。 这个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这股精气最终似一匹被驯服的烈马,任由张念山的意念驱使。 张念山心中甚喜,驾驭着这股精气按药园舆图所示,在周身运行起来。第一个周天异常困难,精气所到之处步履维艰,而第二个周天、第三个周天却愈发顺畅,以致到最后张念山意念微动,一个周天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 张念山睁开双眼,心满意足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手向前挥了一拳,一股霸道的罡风顿起。 屋顶的三爷已经被惊掉了下巴,全程盯着张念山的他,目睹了张念山身体的变化全过程。 从不知为何张念山能控制住这股精气,到运行第一个周天开始,三爷看着张念山身体的骨骼经络发生了巨大变化。 骨骼咔咔作响,似在重铸,经脉更是随着精气所到之处高高隆起,拓展了三倍有余,最后随着精气游走又恢复如初。最后看着张念山随意挥出的那一拳,心中仿佛信仰崩塌。 “是我原来太弱了,还是这小子真天赋异禀?” “就刚刚那挥出的一拳,绝对只有达到炼气境中期才能施展出来。” “可这小子几个时辰前才步入炼气境初期,实在是想不明白,莫非他真是炼气境天下第一人?” “煌煌天道,给他关上了炼神境的门,却也给他开了一扇炼气境的后门?” “……” “三爷,您休息了没?” 还在自我怀疑的三爷被张念山的喊话声打断。 “别吵吵,正休息呢!” 此时的三爷完全不想搭理张念山,内心正气恼得紧。 听到三爷的话,张念山按耐住内心的兴奋,重新躺回木床上,盯着屋顶的蓬草,静待天明。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念山立马爬起来,冲到庭院,朝着屋顶看了看,不见三爷。他心念一动,轻轻跃起,便跳上了屋顶,随后笑笑便又跃回地面。 没有多想,只当是三爷去哪闲逛去了,张念山转身回屋取出今天上山需要用的物件,紧了紧身上如今倍感轻松地石袋,走出庭院,往水潭方向的那条路而去。 “小山……” “不是梦!” 张念山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路过庭院外的那棵菩提树,一个同昨晚梦境相同的声音再次传入张念山的耳中。 “你究竟是谁?别装神弄鬼,快些出来!” 意念微动,张念山体表裹着一层薄薄的精气,双目圆睁仍在搜寻这声音的来源。 “小山,是我,我就是你眼前这棵老菩提。” 张念山闻言,迅速往身后跃起,拉开数丈距离,眼睛死死盯着这棵菩提树。 “别紧张,小山,我绝无害你之心,承蒙你的搭救,我这条命算是续上了。” 见张念山面露疑惑之色,这声音继续说道: “还记得昨天你引叩道潭之水翻越阻道山吗?” “叩道潭?阻道山?”张念山的疑惑之色更甚。 “怪我没有说清楚,叩道潭就是你取水的那个水潭;阻道山,即为你昨天疏通的那道水墙。” “我在这方天地已呆了六千余年,沉睡了数千年,直到千余年前遇到那五个小子,才从沉睡中苏醒。” “这几个小子倒也知晓些秘闻,却也有心无力,且他们与我无缘,相处了千余年我与他们均没有什么长进,直到你的出现。” “从你刚出现在这,我就觉着这六千余年没白待,但我那会儿因近十年未得到叩道潭水的滋养,已近乎沉睡之态,无法对你作出任何回应,好在你昨日之举,让我重拾了希望。” “有些话我不能过早告知你,于你无益,日后时机成熟,定全盘托出。” 听完菩提树的话,张念山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没有过多迟疑,他向菩提树靠近了几分,语气坚定地对它说道: “我信你!” 这并非张念山临时起意,而是这菩提树给他的感觉异常玄妙,似有某种羁绊已在二者之间形成,从昨晚与其对话便有此感,否则也不会打算先瞒着三爷。如今听到它说的这么多,虽不能理解话中意思,内心却也对它产生了信赖。 菩提树在听到张念山说的那三个字后,本还准备了些话向张念山解释,这回完全用不上了,只能接着后面的话说道: “小山,谢谢你,不过我目前仍很虚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具体多久,我也没个定数。” “这段时间需要你的照拂,另外,我的存在万万不可告知其他人,恐生祸事,尤其是那小三,就是你嘴里的三爷,他可是个说话不把门的,当初那五个小子也没跟他说太多。” “好。” 张念山答应着,却也更好奇三爷的经历。 第26章 自我修行 张念山答应完菩提树后,就一直未有回应,如若不是那股羁绊之感,张念山都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又在菩提树下驻足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念山见其似进入沉睡,便也不再等待,提上今日计划,前往那片大药田进行打理。 前些日子种下的益血草、拢气草已冒出了新芽,淬骨果的那块药田却还没有动静。提着锄头给每块药田重新松松土,除除杂草,再引水浇灌,忙活了几个时辰才结束。 “跟三爷的速度比,我还是太慢了。” 张念山心中感慨,殊不知三爷原始形态的那两把巨镰就是为挖土而生的,真要让他松土、除草,恐怕三爷也会怨声载道。 坐在田埂上休息,张念山把玩着手里的一戳泥土,时而捏紧,时而摊开手心,泥土随之被塑成各种形状。把玩得久了,最后从拇指与食指之间摩挲着落回田间。 “我如今空有一身力气,却不得匹配的功法,日后真遇上事,总得劳烦三爷。” “三爷与我种族有异,很多东西恐需自己摸索。” 张念山想到这,拍拍双手起身,将长衫的下摆拾起扎进腰间,跃上药田旁一处空旷的平地,随意舞起了拳脚。 拳风阵阵,脚步随着拳风而动,气府的精气蠢蠢欲动,被张念山刻意压制。经过昨晚的蜕变,张念山此刻并不想引动这精气。挥着拳头毫无章法地打了一通,虽未感觉多少疲劳,却也感觉与之前并无太大出入。 随后,张念山调动部分精气在全身游走,继续挥拳。拳风变得飒飒作响,脚下亦如磐石,似与大地紧紧连在一起,外力无法撼动分毫。 在拳头上灌注更多精气,挥舞的拳头隐约可见被一股殷红的气息包裹,此次挥动的拳头似有千钧之力。 如法炮制,在双脚上灌注更多精气,纵身一跃,竟离地十余丈,初入高空的张念山心中生寒,双手不禁胡乱抓着,重心也有些不稳,最后重重摔落地面,砸出一个凹坑,不过身体却无恙。 张念山爬出深坑,抖落身上的泥土,开怀大笑。 “再来一次!” 张念山再次跃起,这次不再慌乱,甚至得空居高望远,山下的菩提树尽收眼底。除了落回地面还有些趔趄,进步已相当明显。 控制力道,张念山向前方一棵碗口大的樟树跃去,被殷红气息包裹的右拳随之挥向樟树。 “咔嚓——” 碗口大的樟树应声而断,上截树干甚至飞出十数丈之远。 张念山收回拳头,欣喜地举到眼前看了看。 “力道有了,但缺些对敌的招式,我可不相信坏人会站在原地让我打。” “回去找三爷商讨一番,今个儿收获已颇丰。” 沿路返回,又路过那口水潭。 “叩道潭?奇怪的名字。” 虽然菩提树没有明说叩道潭的位置,但张念山已经能够肯定就是这口深潭了。至于“阻道山”,虽有些疑惑,但应该就是那“土墙”了。此时站在叩道潭的潭边,还是觉着此潭与其他水潭并无二致。 顺势而下,张念山来到那堵“土墙”旁。走近细看,虽没有瞧见明水逆势而上,但这条水道中的泥土已相当湿润,想必也已流到了菩提树的位置。 几个纵身,张念山已稳稳落在菩提树旁。 “日后既要照料你,可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张念山走近些,左手用掌心轻轻贴上树干,没有任何动静,刚欲收回左手,突然一股刺痛传来。 抽回左手查看,一个如针孔般大小的伤口还有未干的血迹,树干上此时多了一粒鲜红的血珠,不多一会儿便渗入表皮消失不见。同时脑海中一个白色光点亮起,一棵形似眼前菩提树的虚影豁然出现。 “血契?” “你方才是与我签了血契吗?” 张念山开口询问眼前的菩提树,不出意外,仍是没有回应,不过脑海中的菩提树虚影却轻轻晃动了一下树枝,似在回应张念山的话。 “这与三爷签血契的过程差异甚大,回头一并问问三爷。” 张念山如此想着,欲转身离开,突然被菩提树身上一团透明胶质吸引住了。把头凑近了些,发现这团胶质中间包裹着一片枯叶,只有尾部略露出树干。 “大师兄当时气极时,打入的枯叶。” 张念山回想着大师兄李贺当时的情形,仍心有余悸。 “你应当是疼得很,这胶质是你的一种保护手段吧。” “既已应承了你,我不能坐视不理。” 张念山对着菩提树喃喃念道,右手伸进这团胶质。触感微凉,有些像娘亲偶尔带回家的鱼冻。 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枯叶的尾部,正欲使劲儿,又感不妥,这么拉扯极可能直接把枯叶尾部拉断。 略思忖片刻,张念山捏住枯叶尾部的两指泛起殷红气息,随后这气息向前蔓延,直至将枯叶也一同包裹。 不再迟疑,张念山右手开始发力,整片枯叶随着手臂的移动缓缓退了出来。 张念山将整片枯叶举到面前端详了一阵,并未撤去包裹的气息,脑中灵光一闪,右手再次发力,这片枯叶旋即飞速朝不远处的一块青石奔去。 没有什么惊天声响,只有半截露在青石外的枯叶彰显了方才力道的可怕。 “和大师兄相比,还是差得远。” 张念山心中这般想着,但脸上却洋溢着喜悦。 回头看了看菩提树的伤口,那团胶质竟慢慢从伤口处退回树干,不多一会儿,除了树干上多了一个暗褐色的痕迹,枯叶造成的伤口完全不见了。 “你果然不是凡物!” 张念山拍了拍树干,纵身一跃,回到庭院。双脚刚着地,捆缚在身上的石袋再也经不住折腾,齐齐崩散开来,庭院瞬间滚落一地的石子。 “有些嘚瑟过头了。” 张念山弯腰拾着石子,解下已经破口的石袋将它们重新装好,还没收拾好一半,三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嘿嘿嘿,你小子又闹的哪出?” 张念山抬起头,屋顶的三爷此时正看热闹似的,翘着二郎腿,脚尖有节奏地上下抖动。 第27章 莫藏拙,否则会死的 “三爷,您回来了?”张念山停下手里的活儿。 “嗯,刚回来。一回来就见你小子又在折腾了!”三爷仍抖落着脚踝,一副闲散模样。 “三爷,我可没折腾,一直在努力修行呢!” 张念山有些不乐意了,竟嘟着嘴假意生气起来。 “哟,半天没见,修行没见长进,脾气倒是先涨了。”三爷说完,便有意试探一番如今张念山的实力,轻挥袖袍,一道罡风射向张念山。 见三爷突然发难,张念山双手交叉护在身前,手中的石袋立马掉落,滚出石子四处可见。 “砰——” 罡风撞击在手臂上,张念山双脚微微后移。 “三爷,再使把劲儿!” “嘿,你小子,瞧不起你三爷是吧,我这一成力都还没出呢?”三爷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的是:“这小子才是妖怪吧,仅凭血肉之躯就硬接,我虽未附上真元催动,但也使上了炼气境中期的实力了,居然还没事?本想来个下马威,没成想事与愿违。” “准备好,三爷我要发力了!”三爷刚说完,不待张念山反应,夹着炼气期后期圆满之境的罡风向庭院的张念山飞去。 感受到这完全不同的罡风气息,张念山交叉的双手握紧拳头,脚下改为弓步。 “砰——” 比第一次更加强烈的碰撞声紧随而至,张念山手臂通体发红,脚下拖行了十余丈才停下。轻呼一口气,他心念一动,纵身跃至方才站定的位置,对着屋顶的三爷再次说道: “三爷,还差点意思!” 三爷此时有些不淡定了,“这小子刚刚这一击都未曾动用精气,昨晚境界突破时,那股精气到底把他的肉体打造到何种程度?现在的人族体魄都这般可怕了?这小子才十岁?说出去谁信?我十岁在干嘛,貌似还在洞里玩泥巴,真是可恶!” 三爷心里这般计较着,但面不改色,方才的不淡定一闪而逝,而是换作一副嗔怒表情,对已经摆好架势的张念山呵斥道:“小山,你三爷我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话刚落下,三爷起身悬于屋顶,体内真元涌动,摊开右掌比作刀势,缓慢举至头顶,右掌逐渐被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包裹。 “小山,莫再藏拙,否则会死的!”三爷的眼神变得凌厉,异常严肃地对张念山提醒道。 张念山立马改弓步为马步,仰头将护在胸前的双手挡在面门,气府中的精气瞬间游遍全身,此时全身被殷红气息包裹。 “三爷,就等您这一击了。”张念山示意自己已做好准备。 看到此时张念山状态,三爷眼角露出一丝欣慰但马上消失,手中刀势不减,直直劈向张念山。 “轰——” 泥土飞扬,大块的泥土在张念山方才站立的位置飞溅到天空向四周砸落,余波掀起一股气浪将不远的灶台撞飞,庭院的篱笆尽数倒飞出去,药园的大门也被直接摧毁。 “小山,小山!” 三爷这一击刚落下,立马有了悔意,连连呼唤下方被尘土遮挡的张念山。 见久未回应,三爷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张念山的气息尚在,此刻正躺在坑洞里昏了过去。 三爷落回地面,轻拂袖袍,尘土散去,只见庭院此时多了一个数丈宽,数十丈深的巨坑。张念山全身血肉模糊地在坑底静静躺着,身上的衣服已残破不堪,胸口仅剩的碎布,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 三爷在坑洞旁蹲下身子,对着昏迷不醒的张念山念叨着:“对不住了,小子,刚刚有些上头,没控制好力道。不过真是小瞧你小子了,十岁的炼气境中期接下我炼神境初期三成杀力,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你天赋异禀还是我天生废材。好在有惊无险,你这条小命没事就成。” 三爷意念微动,张念山的身体便缓缓从深坑中漂浮而上。待出了洞口,随着三爷一同回到屋内,被三爷安置在木床上。 “你这斥灵体也是难伺候,不然引动些灵气给你疗伤;现在让你多受受罪也好,我也找找心理平衡。” 三爷嘴上这么说,自己却没闲着。在屋内找了点润骨草的种子,捏碎放入一个瓷碗中,再加热了些水,左手抬起张念山的头,将润骨草的细末送进了张念山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三爷右手把玩着左手上一枚青铜所铸的戒指,在房间不停踱步。 约一炷香后,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张念山悠悠地从昏迷中醒来。 “醒了?” “咳咳,三爷。” “下次别惹三爷生气了。” “嗯嗯,在打不过三爷您前,绝不惹您生气了!” “嘿,你小子,看来是记吃不记打,现在还敢跟我贫?” 三爷说完再次化掌为刀,劈向张念山面门,距离不足半寸处停住,可张念山见状心中一悸,咳得更厉害了。 三爷满意地收回右掌,脸上堆满笑容看着张念山。 “三爷,您能教我些功法吗?”张念山收起刚才的表情,如今一脸认真的问道。 “这么急?昨天才领悟精气,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三爷直接一瓢冷水泼下,见张念山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接着往下说着:“炼气境的功法我确实没有,心得倒是能告知你一二。” “你三爷我呢,其实也没人指点,全凭自身悟性,仅凭自己的天资悟道,短短百年间便到达炼神境。”瞟了一眼张念山,见其在憋笑,心中不悦。 “你笑啥?不许笑!” “你还笑?我看你是憋不住了,要笑赶紧的!” “哈哈哈……哎呦哟……”刚想放开笑出声,没成想扯到伤口,疼得张念山直吸气。 “继续笑呀,你这臭小子!”三爷见状却戏谑地笑起来,还不忘在张念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张念山吃痛,绷直了身子。 “你以为个个都跟你这怪物似的,说你是妖怪,我觉得妖怪都得羞愧地低下头,小小年纪没几天就炼气境中期。笑完了就别打岔,听好下面的话。” 第28章 问道三爷 张念山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仔细聆听。 “修行呢,自身悟性是不可或缺的,同一种功法、一门术法,一千个人同时学习就有一千种差异。这功法、术法本就是前辈先贤所创,他们能领悟大道法则,在法则内进行道行境界的提升,那你我自然也可以!”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听那几个老头儿原来谈论的,近千年并无新的功法、术法问世,如今的修道之人追求境界上的提升速度,习惯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前行,这是最快的,而且没有任何风险,毕竟该碰的壁已经碰了。” “三爷,打断一下。”张念山眉头微蹙。 “何为功法、何为术法?大道法则指的又是什么?既无新的功法、术法问世,后人是否能超越前人造诣?还有一点,三爷,飞升后的前辈先贤究竟去往何处?” 说完最后一个问题,张念山直直盯着三爷的眼睛。 “额……” 三爷脑子里本已理顺的话被这几个问题打断,一下有些接不上话。避开张念山的目光,三爷在屋内又走了几步,抬头看着屋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这几个问题是我计划外的,我无法完全解答,只能给你些参考。” “功法,一般为炼气境修士所习,主要以精气运作;术法,一般为炼神境以上修士所修,主要以真元催动;大道法则你可以认为是这方天地的规则,你只能在这规则内行动,例如俗世之人需得吃喝才能活命,炼神境的修士需要灵气蕴养,否则亦会身死道消,这就是存活的规则;现今存世的功法、术法极少有人能超越前人的高度,因为前人创立新法之初,本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只是有些后人天资卓绝,才能在造诣上与其比肩或更进一步;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恐三爷无法回答你,或许只有你在某天真正到达那个高度后方能明白。” 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并没有因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而失望,似有心理准备,他笑着继续对三爷说: “三爷,若我能破除斥灵体的诅咒,定当站在那高处看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等着看你那天的英姿。”三爷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 “三爷,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功法、术法均为修士提升境界的基石,二者本应不做拆分,一同辅佐修士提升境界才对,这似乎有悖常理。” …… 沉默,三爷没料到张念山又会问出这么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张念山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实情况却与他说的话完全相反。 “小山,你要牢牢记住你刚刚说的话,我有种感觉,你这话里有大道理。我自己也得重新审视自己的修道之路了。” “不过,如今的修行界确实将二者拆分了,具体是何时拆分的,就不得而知了。在修士的认知里,功法远不及术法。功法是突破不了炼神境的武夫修行的,一旦掌控了真元,功法基本就会荒废,寻常修士不会近距离与武夫切磋,武夫通常还没触碰到对方,就被术法击溃,这也给修行界留下了功法不如术法的印象。这也是炼神境以上的修士瞧不上功法的根本原因。” 张念山认真听着,同时也是快速思考着。 “三爷,你可曾听过俗世对’道’的理解?” “俗世的‘道’?并不曾听闻。”三爷面露疑惑。 “在我原本待的那个村子,有篇文章是这么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不知此‘道’是否为彼‘道’,但三爷您刚刚的话让我突然联想到这句话。” “我不是很了解俗世,也就山下的镇子稍微熟识,但俗世的秘闻倒也听过一些。” 三爷略带神秘的接着说:“传闻千年前也有非常了不得的武夫,从境界上划分平平无奇,但他们的战力最高堪比渡劫飞升境,为何叫传闻呢,因为这些未有文字记载且近千年从未有这类武夫出现,岁月匆匆,也就成了大家饭后的谈资,偶尔聊起。” “武夫堪比渡劫飞升境?”张念山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神中透着向往。 三爷似乎也明白张念山眼神中的意思,但接下来的话还是给他泼了盆冷水:“传闻这类武夫虽有大机缘,但寿元皆不长,对于如今这修道求长生的大势之下,武夫修行确是个下下策。” “谢谢三爷提醒。”张念山对三爷侧脸微笑,转而眼神坚定的说道:“吾既存于世,不愿做那蝇营狗苟之徒,亦不愿追求那碌碌的长生之路,只愿不愧于天地、不拘于己心,畅意潇洒活一场!” 三爷听完,右手拍了拍胸口放着的那封书信,也不再说什么。 “对了,三爷,还有一事向你请教,关于‘血契’。” “何事?” “何种情况下,签订血契不需要另一方同意,且无卷轴内容约束?” “遇到何事了,当有此问?”三爷没有急着回答。 “只是在那几箱书中偶然看到不同于上次‘血契’的内容,想了解一下。”张念山暂时并不想将菩提树的事与三爷提起,只能撒个谎。 三爷听到书,脑袋瞬间就大了,完全没有确认的想法。 “你说的这种‘血契’签订非常特殊,基本没人会这么做。这种签订方式是强制性的,发起方必须是有极高的修为境界,而被施加方修为必须极低,且血契内容必须对施加方有利方可成功。这种不对等的‘血契’可没有施行的价值。” “我明白了,三爷,感谢您的解惑。”张念山躺在床上给三爷作了一揖。 三爷见状轻笑,抖了抖袖袍,转身向屋外走去。 “我去收拾一下外面的烂摊子,你且好生休养。” “嗯。” 张念山闭上双眼,脑海中将此次与三爷的对话反复琢磨,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道,果然是个道不明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纷飞的脑海逐渐安静,张念山的呼吸也渐渐平稳,已然睡熟。 第29章 三爷的戒指 不知睡了多久,张念山缓缓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 “咦?” 张念山疑惑地看了看双臂,再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发现昨天的伤口已全部愈合,除了皮肤上残留的污血和残破的衣衫,证明昨天确实经历过一次惨败,已经完全瞧不见那血肉模糊的身形。 从包袱中取出一套新衣换上,虽说是新衣,但上面的补丁却不少。解下额头已染成褐色的白绫,折好放回包袱里,重新裁下一条系在额头。整理了一下仪容,张念山来到神龛的位置,对着自己母亲的灵位拜了三拜。 “娘亲,孩儿已有很大进步。自您过世,如今一切安好,请您勿念。” 张念山走出屋子,今日的天空被黑云笼罩,相信不久就会有一场大雨来临。庭院已恢复如初,没有了昨天的战斗痕迹,想必是三爷使了些神通。说到三爷,此时正坐在石桌那悠闲地品茶。 张念山冲三爷的方向唤了一声,便走了过去。待张念山走得近了,三爷右手在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上隔空一抓,一只乳白色的茶杯就出现右手上。 三爷轻轻将茶杯放在对面,示意张念山坐下,随后往茶杯中倒满了茶水。 张念山一脸惊奇,随后坐下,一股茶香扑面而来。他双手端着茶杯先抿了一口,入口微苦,稍后有些清甜之感从喉咙处向外扩散开来。这是张念山第一次喝茶,他并不懂茶,但想必三爷喝的定不是凡品,随后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伤好利索了?”三爷一边给张念山空了的茶杯重新斟满,一边随口问道。 “全好了,拖三爷您的福。”张念山笑嘻嘻地捧着茶杯回答道。 “别,这话你留着,日后能耐大了,别找我翻旧账就行!”三爷打趣着说道。“不过你这体魄确实异于常人,就你昨日伤的那状态,一般人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没办法下床。” “你有你的造化,你的机缘,每个人在修道之路上都有自己的奇遇,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藏锋于拙,不可太张扬,不然会吃大亏的。” “我记住了,三爷。”张念山说完将第二杯茶缓缓送入口中。 三爷给张念山的茶杯继续倒茶,直到溢出来仍未停下。 “三爷、三爷,溢出来!”张念山赶紧提醒。 三爷没有理会张念山的话,只是继续倒茶,眼睛盯着石桌上溢出的茶水开口说道:“‘盈则亏,满则溢’,这是那几个老头儿当初送给我的话,我现在送给你。这茶你多喝无益,喝完这杯即可。” 张念山伸手捧起茶杯,三爷也停下手中动作,似长辈看着晚辈般,注视着张念山饮下这杯茶。 三爷落座,取下左手的那枚奇异的戒指放置在石桌中间,随后又是徒手一抓,三爷那名为“奇犽”的兵器便握在了手中。三爷将奇犽斜靠着石桌放好,又拾起那枚戒指举到张念山眼前,解释道: “此物名为储物法宝,内有空间。储物法宝外形多样,有戒指、锦盒、布袋......也可以是葫芦。”说罢顿了顿,瞟了一眼张念山腰间那个老旧葫芦。 “这类法宝也分品阶,我这枚戒指很一般,内部空间仅有几丈大小。品阶高的据说可吞天纳海,这个我暂时没法给你展示,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开开眼。” “储物法宝只能以真元驱动,也就是炼神境以上的修士才能使用,此类法宝在铸造之时需真元炼制,我目前知晓的信息就这么多。” 三爷看着张念山那渴望的眼神,最后也只能实话实说。 张念山虽有些失落,不过转瞬即逝,凑到那枚戒指前,头也不抬地询问三爷里面还装了些啥。 三爷也没卖关子,意念微动,一堆东西从戒指中飞出,在石桌旁堆成了一座小山。 三爷起身走到这堆东西旁,几个坛坛罐罐从中分离出来,停在张念山脚边。 “这些个调料我特意为你买的,以后的烹饪希望你更上一层楼,这个不可因修行而懈怠了哦。”三爷故作慎重地说道。 然后是一个大包袱飞至罐子的旁边。“这是给你准备的一些换洗衣物,昨天不小心弄破了你的衣服,这些就当是还你的,日后可不许说你三爷我小气。不过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多买了几件,你随意挑着穿。” “谢谢三爷!” 张念山解开包袱瞧了瞧,大都是些棉布做的长衫,也有不少绸制的。趁着三爷还在翻找东西,张念山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长这么大他还没穿过正儿八经的新衣,邻居年末给的几件,已被洗得泛白的长衫就是他难得的新衣了。 “砰——” 突然一堆东西砸落在张念山身旁,将他从回忆中唤回。 张念山转头看去,几十块长约半尺的铁片堆放在那,不过从刚刚的声音听来,这似乎不是寻常铁片。 “三爷,这是何物?” 三爷左右瞧了一眼,然后对着张念山神秘一笑,还故意压低着声音说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三爷我可是好容易从老铁那忽悠......不对,好不容易借过来的。” 三爷说着又凑近了几分,右手掩在嘴边,继续说:“这蛮荒玄铁现在可不多见,落霞宗内怕也没多少存货,这可是炼制仙兵的必备材料。你拿块上手试试?” 张念山听完这话,走过去右手随意拾起几块。因为缺乏准备,这块蛮荒玄铁只是被抬起一角便又滑落地面。 “真沉呀!”张念山不由轻呼出声。 三爷见状得意的大笑起来:“这蛮荒玄铁每片重一百斤,别看他只有薄薄一片,这重量可没水分。你别小瞧了它。” 张念山弯下腰数了数堆积的铁片,“一、二......六十八。一共六十八片,那这小小一堆便重达六千八百斤!”张念山咽咽口水,抬头看着三爷问道;“三爷,这是要做啥?” 三爷敲了一下张念山的头,“榆木脑袋,能做啥?你难道指望我给你炼几件仙兵?我可没那能耐,炼制仙兵得有锻造法器,炼制师得做完善准备,才能偶得一件。这是给你替换昨日破裂的石袋,应该能经得住你折腾。” 张念山听后明显有些失落,刚刚脑海中还幻想着自己手持三尺青锋遨游太虚的画面,这梦碎得有些快。 三爷也瞧出了这点,这次外出置办东西,本也打算给张念山选把趁手的兵器,但又觉着他年岁尚幼,便作罢了。此时看着他如此失落,三爷眼睛转了转,似有了主意。忽然撇开地上那一堆东西不管,让张念山去把屋顶的破洞给修补好。 “小山,看这天空的黑云,不久就会下雨,你抓紧时间把屋顶的破洞补一下,不然屋子里要准备口大缸接水了。” “好的,三爷。”张念山往屋子走去,不时回头看看地上那几十片蛮荒玄铁。 第30章 鱼竿 张念山走到屋后,在屋檐下堆放的杂物中选了几块大小合适的木板,返回屋内又寻了些铆钉,齐齐放置在屋前,如此就仅缺了茅草。 张念山计划趁这次多收取些茅草,屯些日后使用。张念山提上镰刀跟三爷打了个招呼,正准备上山,却被三爷叫住。 “小山,过来,还有些事没干完。” 张念山闻言虽有疑惑,还是来到了三爷身边。 三爷右手虚空一抓,方才地上那几十片蛮荒玄铁便落在张念山面前。 张念山不等三爷发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识趣地拿起一片就开始在小腿上捆绑起来。 左腿五片,右腿五片,张念山尝试着原地跳了跳,第一次双脚都未离地;第二次开始在腿上注入精气,倒也能跃起一丈高。 尝试了一番后,张念山又在腰间插了五片,方觉得差不多了,除非全力催动精气,如今已和凡人无异。 “还不错,炼气境中期负重一千五百斤,虽然比我原来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去干活吧,早些回来。” “好嘞,三爷。”张念山活动一下筋骨,竟小跑着出了庭院。 看着他小跑远去的背影,三爷喃喃自语:“臭小子,居然还没到极限,回来就得给他再加两片。”说完继续在那堆东西里翻找起来。 张念山向着山上药田而去,先查看了前些日子种下的药材。除了淬骨果仍没有动静,其他三种药材已长得约一寸来高。 “淬骨果果然是难得之物,幼苗都如此难求。”已有心理准备的张念山看到这情况也不免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锄草、松土、引水灌溉...... 一个时辰过后,忙完了一切,张念山蹲在水渠旁,俯下身大口喝了些水,侧身躺在水渠旁胸口剧烈起伏。如今身负十五片玄铁,如若不是全程催动着精气,张念山这一个时辰劳作下来,恐怕早已经力竭而亡。 稍休息了一阵,体内精气在张念山有意识的催动下,在体力运行了几个周天,疲惫感逐渐消退,浸湿的长衫也被体表的精气逼干水分。张念山便也不做逗留,前去药田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割些茅草。 一炷香后,张念山背着一丈多高的茅草返回庭院。经过院门时,不得不弯着腰钻过来,顶部仍是被刮落了不少茅草。 三爷仍在石桌旁喝茶,见张念山回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直摇头。 “太慢了,太慢了!”说完也不搭理张念山,继续低头品茶。 张念山也没解释,卸下背上的茅草。左边腋下夹着两捆茅草,后边腋下夹着木板,将精气全力催动灌于双腿,随着地面凹陷,张念山应声而起,稳稳落于屋顶。 “咳咳咳......”三爷看着这突发的一幕,刚刚送入口中的茶水没来得及咽下,呛得咳嗽起来。“好小子,体内的精气愈发精纯了,这怎么着也得加上五片方妥。” 张念山把腋下的东西啊在破洞旁放好,取出一块木板在洞口处比划了一下,化掌为刀,将木板斩成合适的尺寸。 裁好几块木板,再取出铆钉用手掌拍入固定,随后再取出茅草均匀铺好绑定。原来在白水村时,屋顶经常漏雨,自己也曾帮母亲修补打打下手,如今驾轻就熟,倒也是没花多少功夫便修葺好了。 张念山直起身,拍拍手正准备一跃而下,却被三爷突然喊住:“忙完了?在屋顶休息会儿,不急着下来。” “三爷,我不累,我......” “不,你累了。”三爷直接打断张念山的话,语气温怒。 张念山见状也不再坚持,在屋顶看了看,原本三爷经常躺着的那地儿已经略微凹陷,已然成了一个不错的“窝”。他直接走了过去,学着三爷的模样,头枕着手肘,蜷缩着双腿,侧身躺在这个窝里。 “三爷这姿势是如何睡着的?” 刚躺下的张念山便觉着身下硌得慌,稍挪了挪了身子还是不太舒服。尝试了几次,张念山右手伸向腹部下方的茅草摸了摸,一个棍状的物件似乎藏在茅草下。 本就是没有倦意的张念山爬起来,单膝跪地,两只手快速扒开茅草,没一会儿一根青褐色的竹竿便出现在眼前。 张念山好奇地双手抓着竹竿从茅草中抽了出来,竹竿纤细的尾部连着一条透明的丝线,丝线的末端是一枚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钩。 “鱼竿?” 张念山眼睛盯着手中的鱼竿,由好奇变为失落,本想着三爷是有计划地给自己一个惊喜,戒指中忘记给自己带的兵器会藏在这,这回见到这“鱼竿”的全貌,心情瞬间坠入冰窟。 还在品茶的三爷也察觉到了张念山的神态变化,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石桌,声音越来越大。 “哒哒哒,哒哒哒......” 张念山逐渐被这声响吸引,抬头看向三爷的方向。可三爷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阵阵愈发强劲的音波震得屋顶的茅草开始胡乱舞动,张念山的脑袋也有些发昏。张念山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鱼竿,将它当做兵器似的护在胸前,体内精气快速运转,随后跃下地面,缓步朝三爷走去。 “三爷,您又生气了?” 张念山随着距离三爷越来越近,面前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最后竟举步维艰,身子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最后只能勉强从嘴角挤出笑容对着三爷喊道。 “没有生气,你三爷我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 “我这是在助你修行!” 三爷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嘀咕:“臭小子,不识货,白疼你这小子了。要是被王老头儿知道这玩意儿被我拿去送了人,指不定回来要怎么收拾我呢!” 三爷手中力道不减反增,音波的力量随之加强。 张念山的身子随着音波的加强,开始往后缓慢退去,地面一条浅浅的沟壑向着他退去的方向逐渐延伸。 他觉着不能坐以待毙,开始将精气覆于全身,手中的鱼竿也被包裹其中。继续僵持了几息时间,张念山思考着如何才能够着三爷,照这般下去自己只能重蹈昨日的覆辙,被三爷狠狠击溃。 “鱼竿、鱼线、鱼钩.....”张念山看了看手中的鱼竿,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可是距离不够,据三爷所说,精气不同于真元,无法御物、无法生出万般变化。” “......” “可如果三爷说的也并非全对,此道或许有其他解法呢?三爷让我记住自己昨日说过的话,如今的‘道’或已有瑕,正待我辈匡正呢?” 张念山脑中一个新奇的想法开始出现雏形,他突然咧嘴大笑着对三爷喊道: “三爷,多谢!” 第31章 开道眼,不可说的道 “多谢?” 三爷被张念山突然的喊声弄得音波一滞,不过他马上调整好节奏,只单是张念山的缓兵之计,手中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一分。 张念山此时眼中满是兴奋,手中的鱼竿在精气的包裹下已泛出殷红气息,鱼线牵动着鱼钩,随着灌入的精气开始胡乱摇动。 “这小子有些不对劲,气息波动有些诡异。”三爷盯着不远处的张念山,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左手下意识地用力抓着石桌的边缘。 “起!”张念山突然对着手中的鱼竿大喝一声,体内的精气涌入其中,竹竿未动,鱼线却猛地甩飞而出,带着末端的鱼钩向三爷急射而去。 三爷对这突来的变故略显吃惊,左手立马一挥,一道无形气墙横在身前。可鱼钩距离气墙还有三丈处便停了下来,鱼线被绷得笔直,却也无法再进分毫。 而随着音波力道的加强,鱼钩随着张念山身子开始慢慢后退。 “还不够!” 张念山紧了紧手中的鱼竿,加大了精气地导入。 可随着时间推移,张念山的身体仍在慢慢后退。预想中的鱼线并未变长,鱼钩与三爷的距离逐渐拉大。 “该如何,是我想法错了?” 张念山并未放弃,只是又不得其法。 “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还就得试试这条道!” 张念山突然大喝一声,将周身的精气全部撤下,通过双手全部引入鱼竿。 此时包裹鱼竿的精气越来越多,原本殷红的气息这会儿也变成了暗紫色。 而张念山所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体内的气府也有异变。原本略显安静的气府正在加速转动,中间竟慢慢生成一个气眼。这气眼如一枚黑沙,显得十分空洞,它完全无视精气的异动,就这么静静地待在气府中央,但却有一股莫名的破坏之力在气眼中形成。 “小山,你莫非又不要命了?”三爷见张念山将身上的精气撤去,出言提醒,手中的力道也没有继续加强。 “三爷,不用管我,请继续施为!” “此道若成,吾前途甚明;如若不成,吾也不悔!” 张念山语气坚定地对三爷说道。 看着因撤去精气护体的张念山,衣衫已开始破碎,皮肉也慢慢留下一道道血痕。刚刚捆绑好的玄铁已因缺少支撑,尽数跌回地面。随着音波力量的持续加强,他全身破碎的长衫已被鲜血染红。手指、额头......不少地方的皮肉被慢慢掀开,露出森森白骨。 三爷已打算放弃,开始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还远远不够!三爷,助我!” 感受到面前力道有减弱的趋势,张念山立马咬着牙,大声朝三爷喊道。 三爷听闻只得加重了力道,但却无法再直视眼前已成“血人”的张念山,将头撇向一旁。 张念山还在全力催动体内精气,气眼随着精气逐渐外流,开始慢慢变大,以至快要占据整个气府。 原本距离三爷只有三丈的鱼钩,此刻已变为十丈。 已流血过多的张念山,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身体也有些不稳。但他嘴里一直在低声念叨着一句话:“此道必成......此道必成......” 随着气府最后一丝精气被抽离,被暗紫色气息包裹的鱼竿退回青褐色,鱼钩也带着鱼线垂落。 三爷见状,正欲停下手中的动作,可身上的汗毛却突然炸起。他立时提高警惕,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已进入半昏迷状态的张念山身上。此时一股危险的气息正从张念山的体内传出,浑身浴血的张念山没有倒下,仍保持着手握鱼竿的姿势。 更令三爷吃惊的是,他手中的音波攻击并未停止,而张念山的皮肉却在快速愈合,原本逐渐退后的双腿,现在却似牢牢钉在原地,任由音波冲击。 “小山,醒醒!你现在可千万别睡着了!”三爷顿感不妙,大声呼喊张念山,可他却似完全听不见般,没有任何回应。 “这小子不会入魔了吧,那可就难办了。”三爷已有些担心张念山悟道不成,欲得到更大的力量自坠魔域。 “小山,你若是真入了魔,可别怪你三爷心狠,那五个老头儿可就是为了这方天地,战死于魔窟,我龙三虽不是什么心怀大义之辈,但这关头我也只能挥下这斩魔刀了。” “快醒醒!小山!” “小山!” “......” 三爷已经喊得歇斯底里,但张念山仍不为所动,三爷的不安愈发强烈。 张念山神识未开,意识却坠入了自己的气府,此时他正好奇地打量着气府中的气眼。 空洞的气眼完全占据了气府,看似如一口枯井,没有半点涟漪。张念山心念一动,意识钻入气眼之中。 天旋地转,不知乾坤几何。 张念山只觉自己的意识在飞速旋转,周边的一切都无法感知,他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也没办法从气眼中逃离,尝试了几次无果,只能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此时的张念山,完全没有了对时间的感知。一道银色白光在黑暗的气眼中亮起,慢慢向他靠近,最后幻化为一棵菩提树。 “好小子,炼气境就敢开‘道眼’,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从菩提树中发出,张念山听着有些陌生,试探着问道:“您是庭院那棵菩提树吗?” “除了我还能有谁,这会儿能进入‘道眼’来助你!得亏我留了后手,若迟上些时辰,你小子定然夭折!” 菩提树没好气的说道。 “您怎么每次声音都不一样?”张念山略显歉意,仍好奇地接着问道。 “我也不愿这样,天生如此,否则我也不是我了。日后你定会知晓缘由。” “不急着出去吗?我可在这待不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温养了些许神识又被你糟蹋了。” “那就劳烦您,确实得出去了。” “跟紧我!”菩提树也没多说,让张念山意识跟上自己。 张念山意识躲在菩提树的树荫下,跟着它快速移动。 菩提树移动的轨迹似一个巨大的符箓,最后带着张念山停于符箓中央。 刚才的轨迹开始发出金光,张念山的意识一阵眩晕。再次恢复时,只听见三爷的声音一直在呼唤自己。 而菩提树再次没了踪影,只有它的一句话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山,‘道眼’的事切勿告知他人!” “道眼?”张念山此时只能先收起疑惑,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这两个字。 “小山,快醒醒!”三爷的呼喊继续传来,张念山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臭小子,吓死你三爷我了!”三爷看着眼神清明的张念山,顿时大喜。 张念山以为三爷是担心他会身死当场,完全不知入魔的事情。待发觉全身的伤势已全部愈合,除了有些惊奇外,也没有多想。因他此刻还有一条道走得并不明朗。 “三爷,可别让我失望,我要出力了!”张念山嘴角上扬,周身再次被殷红的气息包裹。 三爷轻哼一声,加大力道,这回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让人不省心的小子。 第32章 精气御物,三爷受教 张念山见三爷已开始认真起来,自己也将精气重新附上鱼竿。 只是此时精气底部,隐隐有一丝黑色气息若隐若现,三爷完全没有察觉。只有张念山知晓,自己气府原本的精气已完全耗尽,这新的精气全部来自“道眼”,这个暂时不知具体为何物的地方。 受到精气的牵引,垂于地面的鱼钩再次飞起,拉着鱼线朝三爷急射而去。 “再来一次亦然!”三爷看着飞来的鱼钩,没有一丝慌乱,而是手中的力道加了两成。 但让三爷有些不解的是,张念山此时不但没有被加强的音波击退,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待鱼钩再次距离自己三丈时,张念山停下了脚步。 “这小子莫非入了不一样的魔,不用将自己献祭于魔道也能获得机缘?突然间变强了这么多,属实奇怪。” 三爷心里嘀咕着,自身也打起十二分精神,静待他后面的动作。 张念山考虑了一下菩提树的话,计划将“道眼”的事先藏于心里。接下来,他如方才交手般,再次将自己周身的精气撤去,将其全部注入鱼竿,鱼竿再次泛出暗紫色的气息,唯一不同的是,底部的黑色气息也愈发浓郁。 三爷见状,开始蔑笑道:“小山,同样的伎俩别对你三爷用第二次,否则你会后悔的!” 如三爷所说,张念山撤去精气后,全身的皮肉再一次被撕扯开,手指的白骨已快可见。 但与之不同的是,鲜血还未流出,撕扯的皮肉已在急速再生愈合,似在与三爷的音波角力。 “单凭气血之力就有这般恢复速度?这小子刚刚经历了什么?短短时间,体魄就被强化得如此令人艳羡。如若他不是斥灵体,真是让我无法自处。”三爷心里这般感叹道。 张念山不知三爷心里的想法,仍是催动着鱼钩拉扯着鱼线。 “道眼”内的力量似乎取之不尽,包裹着鱼竿的气息愈发浑厚,已然似一条龙柱般直直指向三爷。鱼钩的斑驳铁锈在这股精气的浸染之下,开始逐渐剥落,最后露出它原本的靓丽银光。 “要来了吗?”三爷见到异变的鱼竿,此时竟些许期待。 “......” “去!”张念山突然大喝一声。 只见覆于鱼竿上如柱的气息,瞬间向着鱼线而去,末端的鱼线似被刀削一般,突然断开,但却被一股殷红气息幻化的细线连着,被鱼钩拉着朝三爷而去。 “精气御物!”三爷瞪大着眼睛,压下心中的不可思议,在身前又唤出了一道气墙,严阵以待。 大量的精气涌到鱼钩上,此时的鱼钩似一带火的龙首,吐着火舌奔向第一道气墙。 “嗞——” 鱼钩碰到起到第一道气墙,似烈火遇到了清泉,冒起阵阵水雾。 随后包裹鱼钩的精气消耗大半,第一道气墙才勉强破碎。 鱼钩带着残留的精气继续向前,在触碰到第二道气墙后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第二道气墙没有任何波动,而鱼钩外面包裹的精气却已损耗殆尽。 “小山,不能怪你三爷临时加了一道屏障,真正御敌时可是瞬息万变!” 此时三爷胜券在握,已有些得意地对张念山叫嚣。 “三爷,您说的对,御敌时确实瞬息万变!” 张念山也不示弱,回应着三爷的话。 三爷也不再搭理,静等鱼钩上最后一丝精气耗尽。 鱼钩上的精气越来越淡,三爷的脸上已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可就在鱼钩的精气即将耗尽之时,那层底部的黑色气息触碰到了气墙。气墙仍没有任何波动,可鱼钩竟无声无息地穿过气墙,加速飞向三爷。 就在三爷错愕之际,鱼钩最后缠绕在三爷即将落向桌面的食指上。 “这是什么功法?亦或是什么道法?”三爷此时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道心亦有些不稳。 “三爷,我赢了!” 三爷回过神来,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张念山,此时的他全身衣衫尽碎,污血遍布全身,可身上却不见一处伤口。他仿佛在看一个修道千载的得道高人,又像是在看一个本不该存于此方天地的妖怪。 最后三爷只能轻轻摇摇头,讪讪而笑:“大道若千,今朝受教了!” “三爷,您在说什么?”张念山把头凑到三爷面前,笑着说道。 三爷取下手中的鱼钩,右手轻轻地把张念山的头推到一边,语气不满地说道:“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别太得意忘形了!” “是是是,感谢三爷手下留情。”张念山说完斜着脑袋,翻着眼珠子看向三爷。 三爷被张念山这模样逗得有些发笑,随后捏着刚刚取下的鱼钩,举到张念山面前,慎重地问道:“小山,刚刚你使了何种手段?” “我......” “先别急着说。”三爷突然又打断张念山的话,朝左右瞧了眼,袖袍一挥,一道禁制将二人笼罩。 “好小子,从精气化线开始说吧,咱爷俩有的是时间。”三爷嘴角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三爷,还记得那会儿跟您请教的‘功法’、‘术法’之别吗?”张念山本也想着早点与三爷探讨探讨,没有过多铺垫。 三爷微微颔首。 “上次我本就有些疑惑,如今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些心得了。‘功法’、‘术法’应皆为‘道法’,我暂且这么称呼。” “或许是因岁月蹉跎,千年前的‘道法’传承已有瑕疵;或许是因千年前的修行界对‘术法’过于推崇,导致‘道法’残缺;又或者是其他我们不得而知的缘由,如今的‘道’已晦涩不明,似迷雾中的静湖孤舟,不知具体的方向。” “但今日,得三爷相助,我已佐证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精气与真元二者确实有异,这个还需日后揣摩。”张念山本想说在自己突破炼神境后,再探究一二,可又想着“斥灵体”的自己,有些话也就咽回了肚子里。 三爷听到这,把头凑近了些,竟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说道:“小山,你看我还有机会在炼气境更进一步否?” “三爷,您今天吃了啥?嘴里一股蒜味!”说完朝三爷吐吐舌头,把头撇向一旁,拔腿便跑开了。 “臭小子,敢拿你三爷寻开心了,看我不揍你个屁股开花!”说完,起身做出一副就要追赶的模样。 张念山见状,拽着鱼竿,加快脚步,向着叩道潭的方向跑去,随后一句话从他身后传到三爷耳边: “穷其精气,力达气府,眼即生则精气异,始成!” 三爷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忽然脸色极其不好看,对着张念山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臭小子,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些,你三爷我最讨厌揣摩这些文绉绉的话!” 第33章 姜尚?飞熊? 张念山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处,三爷嘴里还在嘀咕着方才的话。 “这臭小子跟那几个老头儿越发相似了,这邱老头儿别的没教,这令人生厌的性格倒是让他学了个透彻。” “‘眼’,啥眼?我看他是蹬鼻子上脸,故弄玄虚,看样子不找个机会立立威是不行了!”三爷开始琢磨着“立威”的事,张念山临走前说的话已被他抛诸脑后了。 路过叩道潭,张念山也没有停留,直直往那百余块药田而去。 除了淬骨果仍没有动静,其余的药田已绿意盎然。若非此时的秋风透着凉意,此时此景倒像极了开春时节。 张念山因没来得及捆绑蛮荒玄铁,此时身轻如燕。干起活来异常轻松,松土、引水......一气呵成,半个时辰没到就全完成了。 坐回田埂,张念山习惯地在身上掏了掏,破碎的口袋直接被掏了个对穿,身上放着的两个野果兴许是在方才的切磋中掉了。 两手空空,嘴里也少了点东西,张念山顿感有些无趣。左右看了看,想寻些东西打发一下此时的无趣。这时才发现,方才与三爷切磋使用的鱼竿,此时静静地躺在一旁。 张念山伸手将鱼竿拿到身边,横放在双腿上。或许是经过方才精气的加持,原本青褐色的竹竿此时褪去了大部分褐色,竿身更似出土仅有月余的翠竹。鱼线此时缠绕在竿身,鱼钩顺着鱼线微微悬挂在竿身中间位置,透着银光。 “这是三爷送我的,定也不是俗物,否则方才也无法承载那股精气。” “三爷没给我刀剑,将其赠送之意也是让我伴身,日后相处的日子定然久远。” “不知你是否有名?”张念山端详着手中的鱼竿,对着它问道。 “许是我有些痴傻了,竟对着你说起话来。”张念山讪讪而笑,自己开始琢磨着给它取个名儿。 “猎鱼兵?” “渔猎?” “慕鱼?” “......” 张念山自言自语,一会儿便说了十几个名字,又反复琢磨了许久,觉着“慕鱼”相对有几分韵道。 “要不以后唤你’慕鱼‘?”张念山又对着手里的鱼竿问道,似在真心询问。 “你若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下了!” 张念山正欲这么决定,可异变突起。手中的鱼竿开始微微颤动,随后竟挣脱张念山的双手,直直立于张念山身前,竿尾剧烈摇晃,似在拼命摇头。 “你是何妖怪?”张念山立马起身,摆出迎敌之姿。 张念山从没见过会自主行动的物件,就连师父的那柄仙剑,也是在其在操控下行动的。如今见这鱼竿的异常,难免有些谨慎。 “飒飒——” 鱼竿晃得更甚,但并没有口吐人言。 “你不会说话?”张念山试探着问道。 鱼竿这回没有再左右摇晃,而是朝着张念山点了点竿梢。 “奇哉!”张念山心头甚喜,谨慎地朝鱼竿靠近了几分。 “你方才是不喜欢我给你取得名儿?”张念山试探着问道。 竿梢再次弯下点了点。 “那你喜欢什么名儿,我总不能一直唤你鱼竿吧?” “猎鱼兵?” “渔猎?” “......” 张念山又把方才想的名儿又重复了一遍,鱼竿只是不停地晃着,看样子是都不太满意。 “这可有些难为我了,想个名儿也不容易。”张念山有些气馁,随口接着问了句:“你自己原本有名儿吗?” 本不抱希望的张念山,却见着鱼竿点了点头。随后缠绕着的鱼线开始无风自动,在空中勾勒出“姜尚”两个字。 “姜尚?你的名字叫姜尚?”张念山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总感觉这更似人名,而非一个鱼竿该有的名儿。 鱼竿轻轻点头,随后鱼线散开,在张念山以为即将归于平静之时,鱼线再次勾勒出”飞熊“二字。 “这也是你的名儿?”张念山已有些咋舌,他觉着这名儿也完全不贴合鱼竿的身份。 鱼竿再次点头,而后鱼线散开,重新缠在竿身。 “那我以后唤你‘飞熊’可好?”张念山最后妥协了,斟酌了一下,还是觉着“飞熊”比“姜尚”好上那么点,也仅仅是一点。 “飞熊”听后,在原地转了一圈,便重新飞向张念山。保持着迎敌之姿的张念山,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飞熊,向后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劲儿还挺大!”张念山说着,一股精气将鱼竿包裹,随后奋力向前方抛出鱼钩。 鱼线拖着精气飞出数十丈,最后鱼钩牢牢缠住远处这棵腰身粗的大树。张念山往回一拽,这棵大树立马被折断,鱼线也拉着鱼钩快速飞了回来。 “倒也能当做兵器使用!”张念山小声嘀咕了一声,却不想手中的“飞熊”似很不满地颤了颤身。 “有些小家子气。”张念山不敢再说出口,只在心里想着。 收拾了东西,将“飞熊”搭在肩上,张念山准备返回庭院。 行至叩道潭,肩上的飞熊颤动得厉害。 “要在此处垂钓?”张念山侧头对着飞熊问道。 “嗡嗡——”飞熊轻轻颤动,似同意了张念山的话。 “那我去准备些饵料。”张念山说完,就提着锄头往旁边的泥地走去。 “嗡嗡——”飞熊剧烈颤动起来,似有不满。 “不用准备饵料?”张念山试探着问道。 “嗡嗡——”飞熊轻轻颤动,似在赞同。 张念山与飞熊似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么交流着。 张念山虽有不解,但觉着现在与飞熊的沟通还不顺畅,无法追问具体原因,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顺着它的意思而行。 将身上的东西放下,张念山提着飞熊来到谭边,鱼钩上没有悬挂饵料,就这么直入水面。 张念山内心苦笑,觉着自己有些傻愣,潭中若真有鱼儿或许此时都在看他的笑话。 半炷香时间过去,水中的鱼线没有扰起一丝涟漪。张念山本双手握着鱼竿,如今也改成了单手握持,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显得有些无聊。心里其实已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觉得不好开口,打算再看看飞熊的意思。 飞熊此时没有动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正在专心致志地垂钓。 又是半炷香过去,张念山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劝劝这位飞熊。 飞熊突然颤了颤身子,似在给张念山传递某种信号。张念山马上打起精神,双手紧紧握住竿身。飞熊的颤动变得剧烈,张念山觉着有些握不住了,立马调动精气紧了紧双手。 哪知精气刚到双手,竟顺着竿身向鱼钩处涌去,鱼钩牵着鱼线朝水潭深处坠去。张念山略微一惊,这飞熊竟能自行引导自己的精气御物,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但转念一想,这是三爷送的东西,定也不是邪物,也就任其施为了。 此时张念山体内的道眼飞速旋转,夹杂着黑色气息的精气喷涌而出,齐齐灌入竿身。但飞熊此时似乎是个无底洞,张念山自认为如今道眼所化的精气较之前百余倍,现在竟有些力有不逮,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飞熊,你还需多少精气?我有些撑不住了!”张念山觉着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的精气就要被抽空了。 “嗡嗡——”飞熊竿身轻颤,似在让张念山努力坚持。 “我能行!”张念山咬着牙,竭力让道眼化出更多精气,但到了竿身却是杯水车薪。 这一盏茶的时间,如今让张念山感觉无比漫长。 第34章 黑鱼 “飞熊,还需几时?” 张念山咬着牙关,从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嗡嗡——”竿身剧烈的颤动似在回应张念山。 随着大量精气被飞熊抽走,张念山觉着此时不是在垂钓,而是鱼钩在潭中飞速游走寻找猎物,如今也不知鱼钩已到达何种深度。 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到了,张念山只觉竿身猛然一沉,身体最后一丝精气也被抽了个干净。 张念山顿时感觉身体一软,手中的飞熊险些脱手而出,最后仅凭肌肉尚存的一丝力量紧紧握住。 此时的飞熊泛着青色光华,竿身颤动地异常剧烈。 潭中的鱼线开始在水面快速游走,接着似钩中水里某个巨物,竿梢被拉得如满弦之弓,拽着岸边的张念山也直直往潭中而去。 张念山急忙把鱼竿拉到胸前,扑倒在地,将鱼竿稳稳压在身下。 水中的巨物还在努力挣扎,岸边的张念山被拖拽着向水中而去。竿身的颤动没有停止,似在与水下的巨物博弈。 张念山余光瞧见左边一块巨大的青石,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立马握紧鱼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落在青石后面。 随后张念山努力地调整身形,将双腿顶住青石,鱼竿抵着地面,双手卖力地往上提。 “飞熊,真要撑不住了!”张念山对着飞熊大喊,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已暴起,体内的道眼此时已完全归于沉寂。 飞熊似乎也觉察出了张念山的奋力一搏,竿身的光华逐渐隐去,顺着鱼线向着水中冲去。 几息过后,不知是被方才的光华击中,还是体力已经透支,水中的巨物忽然没有了动静,竿身恢复得笔直,但鱼钩似乎在快速向着水面奔来,牵扯着鱼线在水中激起一阵阵涟漪。 “嗡嗡——”竿身又是一阵轻颤。 张念山心领神会,立马起身拽着鱼竿向着水潭相反的方向跑去。 足足跑出了几十丈,张念山直接瘫坐在地上,确实已经精疲力尽。可精气化作的鱼线仍没见到尽头,好在鱼钩仍在快速收拢,不然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又是几息时间过去,远远盯着水潭的张念山终于看见鱼钩钻出水面,可鱼钩上只有一条两指宽的黑鱼一动不动。 张念山顿感失望,觉着定是一条大鱼已然逃脱,否则不会闹出方才那么大动静,手中的鱼竿也在不经意间松了松。 可当黑鱼跃出水面没多时,它猛然惊醒,又开始剧烈摇摆着尾巴。在挣扎间,竟有银色雷电交织,周身也被一股雷霆之力包裹。 张念山手中鱼竿直接脱手,黑鱼带着鱼钩再次跌回水里。 张念山急忙飞身扑向鱼竿,双手死死抓着鱼竿,可奈何并没有让鱼竿停下,自己也被拖着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正在张念山无计可施之时,竿身泛起青色光芒,再次冲向末端。在这股青芒击中黑鱼后,黑鱼再次安静下来。 张念山抓住机会,将鱼竿咬在嘴上,奋力向刚才的方向爬去。虽然对这黑鱼的个头有些不满,但若是再让它跑了,是决不能接受的,这已经成了张念山心中的执念。 已经木讷的黑鱼再次被拉出水面,这回在清醒前已经被鱼钩带回岸上,跌落在张念山几丈处。 “呼,终于上来了,不然我心难平!” 张念山长舒口气,成大字躺在地上,此刻也没有气力去查看他的战利品,或许应该说是“他们”的战利品。 只休息了几息时间,张念山便听到几丈处黑鱼的动静,看来它又清醒了。 “还真是不消停!”张念山气呼呼地提着飞熊走近黑鱼。 只见这条黑鱼周身被雷电包裹,身体内隐隐有异常浓郁的气息流转,欲透体而出。 张念山不知黑鱼底细,此时也不敢靠得太近。 “飞熊,这黑鱼什么来头?刚才够折腾的。”张念山将飞熊抱在胸前,双手环扣。 “......” 飞熊没有回应。 “飞熊?”张念山将飞熊举到身前,再次唤道。 “......”仍旧无言。 张念山这时才发现,飞熊体表已褪去的褐色再次覆满全身。 “飞熊莫非陷入了沉睡?”张念山喃喃自语,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唤醒它。 身旁不远的黑鱼还在挣扎,张念山小心翼翼地把鱼线缠好,最后将飞熊插在后背。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黑鱼逐渐安静下来,除了偶尔蹦跶一下,脱离潭水后已经没有多少气力。 张念山再走近了些,拾起地上一截枯枝,戳了戳鱼腹,黑鱼张了张两边的鱼鳃,确实动弹不得了。直到这时,他才用右手扣住鱼鳃,将这条黑鱼提起。 见飞熊仍在沉睡,张念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返回庭院,经过这番折腾,他如今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整天。 还没进庭院,远远便看到三爷摆着一张臭脸,似乎已等候多时。张念山有些做贼心虚似的提着黑鱼双手扣于背后,慢慢挪着脚,眼睛略显尴尬地看着三爷。 “三爷,我方才真不是故弄玄虚,只是将内心所感说了出来。” “三爷真是白疼你了,你......”三爷突然看见张念山胯下露出的鱼尾,顿时语塞。这鱼尾似曾相识,只觉是件非常重要的回忆,但又有些记不清具体为何事。 “小山,身后藏了什么好东西?不给你三爷长长眼?”三爷放弃责问张念山,开始盯着他身后的东西。 “就是条小鱼,喏,三爷您看!”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如释重负,利索地将黑鱼举到身前。 当这条黑鱼完全呈现在三爷面前,三爷瞳孔瞬间放大,一段记忆立马浮现在脑海。三爷顾不上一脸茫然的张念山,拽着张念山的手臂闪身进入屋内,同时袖袍一挥,一道禁制笼罩茅草屋,屋门也随之闭合。 似乎仍是不放心,进入屋内的三爷松开张念山的手,又跑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面看了良久。确认真没发现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心,重新走到张念山身边,拉着张念山坐在方桌旁,直勾勾地盯着张念山的眼睛。 张念山对三爷的怪异举动很是不解,被盯得心里也有些发毛,以为三爷还在为清晨的事儿生气,这时只能跟三爷解释道:“三爷,今日的事真不是有意为之,眼即为气府,只是又略有不同,这需自己领会其中玄机。” 三爷听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把脸凑得更近,鼻尖险些就要碰到张念山,张念山不由地往后退了退,实在是被三爷的举动惊着了。 “说,你究竟是谁?为何夺舍小山?”又是盯了良久,三爷突然抽回头,食指指着张念山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三爷,我......”张念山刚想解释,立刻被三爷打断。 “速速离开这副身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三爷大声呵斥,奇犽不知何时已被他握在手里。 “我叫张念山,师父邱阵毅,母亲张绮......”张念山已经有些着急,觉着再不自证身份,三爷手中的奇犽即刻就会挥向自己。 三爷听着眼前的张念山如数家珍地说着,眼神变得越来越凌厉。 “三爷,我......我真是小山呀!”张念山急得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 “勿再多言,如若再不速速离开,休怪我手中利刃无情!”随着三爷话落,手中奇犽的锯齿开始蠕动,似饥饿的豺狼欲撕咬猎物。 眼看三爷步步紧逼,张念山愈发焦急。突然脑海中一个白色光点亮起,张念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将心神聚焦这个光点。这个光点立时光华大盛,化作一个卷轴徐徐展开。 “血契!”张念山心中大喜,他看到这个卷轴展开后的模样,正是当初与三爷签订的血契。只要他还是他自己,未被人夺舍,他完全不惧三爷手中的奇犽。 想通了这点,张念山也不再多言,觉着如今解释也是徒劳。 他一改方才的慌乱,迎上三爷的目光,眼神坚定。 三爷见张念山这突然的变化,略有迟疑,但随后似下了某种决心般,杀心顿起,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奇犽,挥向张念山。 第35章 溟鱼 虽有心理准备,但蠕动着锯状钢齿的奇犽真的朝自己挥来时,张念山还是感觉一阵心悸。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此时无法移动分毫。 “想走?迟了!” 此时的三爷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如临大敌般盯着张念山,全力催动真元,将张念山缚于原地,意欲一击得手。 可奇犽在距离张念山的脑袋只有半寸之时停了下来,周身被一股从张念山眉心飞出的细丝缠绕。 三爷本心头一紧,以为是夺舍张念山之人使出的神通,可随后发现自己腹部同样飞出一股细线将奇犽拽住。 “血契!”三爷惊喜出声,脑中的白点也亮起,同时杀心消散,手中的奇犽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已被三爷从张念山的脑袋前挪开。 “三爷!”张念山唤了唤三爷,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小山!”三爷眼中竟噙着泪水。 “没事就好,三爷孟浪了!”三爷左手重重拍了拍张念山的肩膀,看着张念山的眼中满是慈爱。 张念山又一次经历了死里逃生之感,虽然已被解除束缚,但身体已然瘫软。动了杀心的三爷确实不是他目前能够抗衡的,当初几次的切磋,三爷应当相当克制。 可对于三爷突然如此的行径,张念山仍是摸不着头脑。 “三爷,您方才为何......” 三爷伸手挡在张念山嘴巴前,右手使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虽然周边已被三爷布下禁制,但三爷仍是十分谨慎,这也加重了张念山的疑惑。 “小山!”三爷压低着声音,面色凝重地盯着张念山。 “你如实告知我,你是否是哪位前辈兵解或者轮回转世?切勿隐瞒!” “兵解?轮回转世?三爷您在说什么?”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疑惑更甚。 “好,小山,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三爷我这回信你的话,即使你有意隐瞒,我也能理解。” “三爷,我......”张念山刚想开口解释,却又被三爷止住话头。 “无须再多言,你只需牢记我接下来的话。” 三爷再一次面露担忧之色地看了眼张念山,便转过头去,轻叹一声,一段几十年前的记忆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回忆分割线 “小三,今天又要偷懒了吗?你这般如何突破炼神境?”王中易道长朝屋顶的龙三大声喝道。 “天才刚亮,你这老头儿能不能行行好?”龙三打着哈欠,语气带着不满。 “随你,后山那片药田记得松土,太阳下山前我去检查,如若没有完成,你自己明白后果!”王中易道长说完转身回屋。 “臭老头儿,就数你最令人生厌,整天板着个脸!”龙三小声嘟囔着。 突然一股劲风从龙三身下袭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这股劲风拽着砸落地面。 “下次有话憋在心里,别再让我听见了!”王中易道长朗声说道,声音从屋内传出,随后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走到龙三面前,轻轻戳了戳假装昏死的龙三。 “王中易,王八蛋!”砸落地面的龙三继续装晕,在心里狠狠咒骂着王中易道长。 “师兄,你这是打算再去叩道潭垂钓?”这时一个身上背着木材的道人走进庭院,对着王中易问道。 “嗯,打算再去碰碰运气。老二,日后你起床记得叫一下小三,我们五人就数你起得早,小三突破境界你也有一份责任!” “好的,师兄,日后定当谨记!”道人卸下木材,缓步走向龙三。 “好你个王刑天,你也跟着学坏了,枉我一直觉着你还不错。”仍然闭着双眼的龙三此时心里十分不悦。 “小三,起来了,地上躺久了凉!”王刑天道长蹲下身子,轻声对龙三说道。 龙三仍不为所动,继续这么躺着。 “朽木不可雕也,老二,本月小三的润骨草用量减半!”王中易道长见状随即对王刑天吩咐道。 “王老头儿,你欺人太甚!”听到润骨草用量减半,龙三也顾不得继续装下去,噌的一下从地上跃起,作势就要找王中易“讲道理”。可才迈出两步,王中易道长手中的鱼线飞跃而来,从下到上,将龙三捆了几个结实。 而龙三因惯性,直挺挺地再次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 “嘿,你这破鱼竿也来掺和,总有一天我把你压在身下,让你也吃吃苦头!”龙三扭着脖子,自己的“巨镰”还在挣扎着试图割断鱼线。 “罢了,姜尚,我们先去忙正事,这儿交给老二处理。”王中易道长话音刚落,鱼线立马收回,重新缠绕在竿身。 恢复行动能力的龙三本欲起身继续找王中易道长理论,奈何被王刑天拦在中间。王刑天道长瘪着嘴,苦笑着对龙三摇摇头。 “今个儿看在王老二的面子上,算了,下次我定要折了你这破鱼竿。”龙三走到石桌旁,提着茶壶“咕噜咕噜”朝自己嘴里灌了几口。王刑天见状只是笑笑,准备去生火做饭。王中易道长却是不再搭理龙三,带着姜尚一同出了庭院。 “王老二,早饭吃啥?”龙三见王中易道长已经走远,立马闪身跑到灶台旁,看着锅里的清水问道。 “吃面,龙须面。”王刑天头也不抬地继续忙活着。 “面?没肉么?”龙三很是失望。 “整天吃肉不腻吗?”王刑天盖上锅盖,开始烧水。 “整天吃肉怎么会腻?”龙三觉着王刑天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但对于吃面,他实在没什么胃口,于是又说道:“我现在还饱得很,早饭就不吃了,我先去后山转转。” “真不吃了?那我就不准备你那份了。”王刑天放下火筒,转头看着龙三。 “嗯!”龙三答应着,转身向庭院外走去。 “小三这家伙,口是心非的厉害,这回就急着去后山忙活了。”王刑天轻笑着摇摇头,开始准备调料。 正如王刑天道长所说,龙三出了庭院后,直奔后山药田而去,他可不想再被王中易抓住小辫子克扣他的润骨草。 午时刚过,龙三就把今天的任务全完成了,之后他便急匆匆地往庭院赶。早饭没吃,如今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趁这时候回去赶午饭,这顿可不能再落下。 刚到庭院门口,龙三就看见王刑天已经在准备午饭,于是挥舞着“巨镰”对他喊道:“二爷,添副碗筷,我来了!” “你可真会选时候,过来帮忙看下火,中午吃山猪肉!”听着龙三改口叫自己“二爷”,王刑天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这礼遇。 龙三嘿嘿地笑着走向灶台,正准备往里边添点柴火,一道白光在庭院亮起,随后王中易道长的身影出现在白光中。 白光散去,王中易道长左手拽着姜尚,右手提着一尾黑色小鱼。王中易道长脸上堆满兴奋之色,但却透着浓浓的疲惫。 察觉到庭院异常,王刑天停下手中的活儿,其余三间茅草屋也走出三人,正是王刑天的师弟们。他们齐齐走向王中易,眼神却被他手中的黑鱼牢牢锁住,不曾挪开分毫。 “大师兄,今个儿得手了?”众人似在确认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得手了,这就是溟鱼!”王中易在周围布下禁制,直截了当地说道。 第36章 姜尚与叩道潭 “钓了条破鱼搞得神秘兮兮的,还‘溟鱼’,不就一条黑鱼吗?” “还布下个禁制,有必要吗?你们这几个老头儿聚在一块,任谁见了跑都跑不及,哪敢来招惹?” 龙三见王刑天没有继续做饭,心中十分不快。 “老三,你拿上‘溟鱼’速速前往宗门,按秘闻所说,‘溟鱼’出水后需在一个时辰内服食,否则药效尽失!” “你就暂时留于宗门,若真如秘闻所言,其能让破境圆满者直达化境,务必第一时间传讯吾等,好做后期打算。” 王中易道长说话间有些费力,似气血有些不足,老三王得生听到吩咐,提步向前接过他手中的溟鱼,向众人颔首示意,便化作流光消失于原地。 听完王中易道长方才的话,距离不远的龙三已然呆若木鸡。他此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条黑鱼居然能让一名破神境修士直达化神境,这是何种神物,若是将此物公布于世,修行界怕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见到老三已走,王中易道长脚步有些趔趄,险些摔倒,老二王刑天连忙搀扶住。 “师兄,还好吧?”王刑天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精气耗尽,‘黑镜湖’初开,加之自己原本懈怠了体魄地淬炼,固有此窘态。”王中易安抚着众人,随后被搀扶着在石桌旁落座。 “姜尚已经沉睡,这条溟鱼也耗尽了它的元气,尚不知还需多少时日才会苏醒。”王中易道长将姜尚置于石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青褐色的竿身。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不曾想真元在此时竟无丝毫助力,这姜尚本就不属于这方天地,我或许也并非它真正的主人,希望它以后能寻得更好的去处,揭开它与叩道潭的隐秘。” “诸位师弟,有些话需要共勉。”王中易环视了其余三人,神情认真地说道。 “修道千余载,其道有瑕,有幸觅得秘闻,又偶得姜尚这一神物,我们五人居药园三百余载,今日才从叩道潭寻得一尾‘溟鱼’,这也佐证了秘闻非虚,悟道树虽暂无进展,但万不可置之不理,待大道弥合,你我自有一方大造化。” “另,气血之力的修行万万不可再废弛,镜湖致黑方见白,我这回就输在此处。” “承大师兄传道!”其余三人齐齐起身作揖。 “好了,自家师兄弟无需多礼,大家都静坐片刻,等候老三的消息。”说罢,王中易道长袖袍一挥,石桌上便摆放好了茶水和灵果。 就在众人品茶之际,王中易道长忽然放下手中茶杯,右手摸着杯沿,头也不抬地对还在发愣的龙三说道:“小三,方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否?” “啊?”突然被王中易道长唤了一声,龙三醒过神来。 “我该如何作答?感觉这是说不得的大事,这老头不会要杀我灭口吧?”龙三一阵思忖,觉着应当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听到啥?我刚刚啥也没听到,我在做饭呢,我们这不是隔得老远吗?”龙三说着继续拿着火筒卖力地吹起来,全然不顾锅里已经沸腾的水。 “榆木脑袋!”老二王刑天看不下去了,意念微动,龙三便被一道无形之力拉到了石桌前,他手中的火筒还被他紧紧拽在手里。 “真要避开你,方才师兄的禁制已然将你隔开,那些话自然也是说予你听的,你这悟性真是一言难尽......”王刑天轻叹一声,看着身旁的老三直摇头。 “小三,你到药园也有些年头了,不能总是如此不开窍,不然你何时才能突破炼神境!” “虽未正式授予你功法,这么些年你也算我们半个徒弟了,凡事多思虑一番,早日寻得大道!” “今日......”王中易道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却又听见老三在旁边小声嘀咕着:“半个徒弟?谁稀罕呢,天天就会使唤我,炼制的丹药却不舍得给一颗,不然我会在炼气境待这么久?” “蠢材,以后有些话在心里藏着,别每次念叨出来,真当我们聋了?”王刑天见师兄手中的茶杯已经被捏得龟裂,赶忙出来圆场。 “若不是偶得秘闻,希望能从你小子身上看到不一样的求道之路,我们真想给你几壶丹药,让你突破至炼神境,你跟着我们这些年修为进展缓慢,也属实让我们脸上无光!”王刑天继续说着。 “啥不一样的求道之路?你们这几个老家伙的实力我还是清楚的,若非你们的求道之路还错了?”龙三不服气地对王刑天说道。 “我们原本就是太急功近利了,废弛了体魄之力地淬炼,境界虽有提升,但底子并不牢靠......”王刑天还想耐心给龙三解释,却被桌面亮起的传讯玉简打断了下面的话。 王中易道长拿起玉简,送入一丝真元,老三王得生的话从玉简内传出:“师兄,已成!” 众人听到这话,无不眼中泛出异彩,互相对视一眼,静等王中易发话。 王中易道长将玉简拿到身前,说道:“老三,你留于宗内观察一段时日,另叮嘱宗主此事万万不可外泄,恐给宗门带来祸事。” 听到老三答复后,王中易道长收起玉简,再次看了看众人,随后又瞟了一眼立于一旁的龙三,才开口道:“溟鱼已现世,大道有瑕毋庸置疑,诸位师弟请谨记方才的话,寻出属于自己的道!” 众人颔首,王中易道长收起姜尚,也不再与众人交谈,独自走回屋内。 其余三人见师兄离开,也都各自怀着一丝感悟陆续走出庭院,不知去往何处,最后剩下龙三在风中凌乱。 灶台因无人照看,锅中的水不再沸腾,但依旧冒着热气,龙三悻悻地坐到石桌旁,将几个灵果扔进嘴里,想着午饭的山猪肉已然成了泡影。 第37章 三爷的话 “小山,你手中那条黑鱼,其名为’溟鱼‘,你应当是在那个取水的水潭中钓取的吧?”见张念山点头赞同,三爷接着说。 “溟鱼出水后一个时辰内需服食,其效用不亚于宗门秘宝,它能让一名破境大圆满的修士直达化境,这种神物若让修行界得知,定要争得头破血流,即使当初处于鼎盛之时的落霞宗也将此事秘而不宣。”三爷神情十分认真,又透出一丝忧虑。 “破境修士直达化境?”张念山听到这话也是惊讶不已,对于初入炼气境的他来说,一条鱼就能造就一名化境强者,这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 见到三爷再次慎重地点了点头,张念山提着溟鱼就欲起身出门。 三爷见状也急忙起身拦住张念山:“小山,你这是要去哪?” “三爷,师父他老人家在山门前曾说’我宗门未有新晋化境强者前,不再招收内门弟子‘,如今这溟鱼既有此神效,我应速速送往宗门,解我宗门之忧。”张念山此时兴奋地对三爷说道。 “万万不可,小山!”三爷把张念山拉回方桌旁,担忧之色未减。 “为何,三爷?”张念山此时却完全不明白三爷意图。 “人心难测呀,小山,在这修行界,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三爷起身,双手向后相扣,在屋内开始踱步。 “如今的落霞宗已不是原来的落霞宗,你那便宜师父此时又正在闭关,你贸然将溟鱼送至宗门,恐给你带来祸事!” 三爷背对着张念山站定,眼睛盯着两扇木门,似要看穿木门挡着的外界景色。 “暂且不论这溟鱼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如今封山的境况你要如何及时送至宗主手里;这溟鱼如今在宗内应该也就你师父知晓内情,其他人估摸着也不会信你。” “现任宗主的品行如何,你也未可知。当初化境以上强者在宗内甚多,如今除去你师父已无一人,这溟鱼的出现定然会在宗内掀起巨大风浪,于如今的宗门并无益处。” “更需要担心的是你自己。”三爷说到这,转身看着此时有些无措的张念山。 “若宗门质问你如何得来的溟鱼,你又当怎么回答?是如实相告,还是编一个谎言?” “若如实相告,是否会要求你源源不断地提供溟鱼献于宗门,是否会将那五个老头儿守了几百年的秘密公之于众?” 看着越来越不安的张念山,三爷有些不忍,走上前,将他搂于怀中。 “孩子,三爷最担心的是你,我现在可管不了落霞宗,如今的落霞宗也就你师父与我尚有些交情,其他人和我并不相干,我并不想理会。” “人心难测,你尚未见识修行界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你如今能依仗的就是你那闭关的师父,和我这个懒散的三爷,我可得把你看护紧了。” “卿本无罪,奈何怀璧其罪,我最担心的便是有些人怀着杀鸡取卵之心于你不利,你三爷如今的道行要护你周全只得舍命相搏了。” “我明白了,三爷。”被搂进怀里的张念山此时有些哽咽,他没想到一条溟鱼让三爷为他想了这么多,同时对三爷的感情更似对同族长辈的依赖。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些许时间。 “三爷,快......快......快把这溟鱼吃了!”突然张念山猛地推开三爷,神情异常紧张地对三爷说道。 “我?吃这溟鱼?”三爷对张念山这突然的话有些惊诧。 “我才炼神境,吃这溟鱼简直暴殄天物。”三爷赶忙推辞。 “三爷,这溟鱼被我钓上来已有些工夫,如若再不服食,恐药效丧失,我这炼气境就更没有吃它的必要了。”张念山急忙解释,并把溟鱼递到三爷身前。 三爷看着已递到身前的溟鱼有些犯难,总感觉自己无福消受这等神物。 原本以为被抓来这药园算是因祸得福,算是自己的一个大造化,没想到遇到张念山后更是一波接一波的机缘撞到自己身上,如今更是来了个泼天富贵,竟有一条溟鱼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享用。 又略微迟疑了片刻,三爷接过张念山手中的溟鱼。 “小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算是你三爷欠你个人情。” “三爷,您言重了,快服下吧。”张念山此时笑着催促三爷。 三爷看着手中还在轻微摇晃着尾巴的溟鱼,没有再犹豫,直接放进口中。虽说这条鱼不大,只有两指宽,但真要一口吞下还是有些勉强,三爷正欲将口中的溟鱼咬断,刚刚送进嘴里的溟鱼竟直直滑入食道。 三爷本能地想要干呕,可滑入食道的溟鱼突然似化作了一道雷霆,向着全身迸射而去。三爷此时感觉有一股无形之力在冲击自身各处,身旁的张念山也察觉到了三爷的异常,往后稍退了几步。 一炷香时间不到,三爷体内一股力量似乎不受控制地欲透体而出。三爷连忙冲出屋外,飞向天穹。 张念山见状也急忙跟上,天穹中的三爷离地几百丈,衣服、袖袍无风自动,三爷时不时捏紧拳头,似在与体内的力量较劲。 “砰——” 随之一声气爆声传来,三爷的衣裳停止摆动,发髻被震散,周边的云雾亦被推出百丈有余。 三爷缓缓落于地面,张念山迎上前去,三爷眼中的电光一闪而逝,略带歉意地对张念山说道:“小山,对不住了,你三爷能力有限,未能全部吸纳这股力量,如今只是炼神境大圆满。” “三爷说的哪里话,炼神境大圆满可是相当厉害了,往后就是破神境,我再多钓几条溟鱼给三爷您尝尝,突破化境也指日可待了。”张念山倒是豁达,不知是对化境缺少认识,还是故意安慰三爷。 三爷听完他的话,倒也如释重负,重新扎好发髻,也笑着打趣道:“你小子若是再钓几条溟鱼,我们俩干脆开宗立派好了,最差的弟子都是化境强者!” “哈哈哈......”张念山听完三爷话笑得前仰后合。 第38章 李贺来访 “三爷,我得去换身衣服了。”张念山跟三爷又打趣了几句,看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想返回屋内。 “去吧,去吧,我给你带的那些衣服你都还没穿呢,不用给你三爷省,这些俗世的东西你三爷管够。”三爷也正打算下山一趟,没有继续拉着张念山闲谈。 “三爷,您若是得空,去山下时给我带些书吧,我想着闲暇之时可以看看书。” “这个不难,只是你三爷平时见着书本就有些犯晕,就不给你细挑了,到时给你多带些,你自己再筛选一下。”一说到书,三爷只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三爷,那聚灵地您每日再去看看,若再有机缘让您遇着了也是场造化。”已走到屋门口的张念山突然回头对三爷说道。 “嗯,好,你先去换衣服,我溜达一下就回。” 见张念山返回屋内,三爷意念微动,消失于原地,身法较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返回屋内的张念山从三爷给的衣服中开始挑选,里面绸缎的衣裳占了大多数,不过张念山平日里麻布穿惯了,绸缎的衣服觉着不太适合自己。 继续翻了翻,三爷留下的这堆衣服里竟没有麻布的,最差的也是棉布制的。张念山最后寻了件有点类似落霞宗众人身穿的青色长衫,只是颜色偏白了些。 张念山从水缸中打了些水,将自己的身上的污血擦净,才换上新衣,简单对着水中的倒影整理了下,便来到神龛前给母亲的牌位跪拜行礼。 “母亲,孩儿换了新衣,您瞧见了吗?三爷这人甚好,您泉下勿念。”张念山起身跟母亲说着话,边将神龛前的灵果换了几颗,换下的灵果也没有浪费,直接被张念山吞入腹中。 拾起方桌上的飞熊,张念山走出屋门,见天色尚早,他尝试着引动体内精气蕴养飞熊,却感觉此时气府仍是空空荡荡,如今的自己与炼气境前并无二致。 或许是钓取溟鱼导致力竭,过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张念山这般想着,将飞熊置于水缸旁,走到灶台附近,打算劈些木材供日后使用。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有些暗了下来,张念山身旁已堆起丈许高的柴火,虽没有精气协助,但已被洗礼过的身体倒也气血充足,没有感觉多少疲倦。 看着已堆得如此高的柴火,张念山拍拍手,打算作罢。 一道劲风忽然冲进庭院,张念山严阵以待,抓紧手中的柴刀做好迎敌准备。 “小山,别来无恙!”尘土还未消散,李贺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 “大师兄!”张念山放下手中柴刀迎了上去。 李贺从尘土中走出,看着穿着崭新棉布长袍的张念山,眉头微微蹙起。 “多日不见,小山你可还好?”李贺边说着,边打量着庭院内的情形。 “我一切都好,多谢大师兄关心。”张念山憨笑着引着李贺坐于石桌。 石桌上三爷留下的茶具仍在,张念山试了试水温,想必这茶具也非凡品,茶水并未冷却。张念山顺手便又给李贺斟了杯茶放于身前。 只是张念山没有注意的是,此时李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直直盯着石桌上摆放的两只茶杯,完全没有饮茶的心思。 “小山,我前些日子下山办事,那几个叛徒的事已处理妥当,今日回宗,特地过来看看你。”李贺从嘴角挤出笑意,对着仍一脸兴奋的张念山说道。 “大师兄一路辛劳,稍等片刻,我去取些果子给师兄你解解渴。”张念山说完也等李贺回话,便起身往茅草屋走去。 “这小子,就不能主动交代药园此时还有谁吗?非得让我开口?”李贺在心里嘀咕着,看着换上新衣的张念山,茅草屋上的破洞也被修葺好了,石桌上摆放着两只茶杯,定有另一人在此无疑,他现在迫切想知道此人底细。 没一会儿,张念山端着清洗过的藏灵果来到石桌旁。 “大师兄,我这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几颗野果,你就将就一下。”张念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藏灵果往李贺那边推了推。 “藏灵果?好家伙,看来这里是来了位高人,这小子好造化。”李贺心里琢磨着,表面不露声色地应着张念山。 “小山,这些日子药园可有什么事发生,说与师兄听听?”一颗藏灵果吞入腹中,李贺见张念山仍没有开口说另一人的打算,不得不自己主动开口了。 “药园发生的事?”张念山还有些迷糊,以为李贺是在检核他近期是否有妥善打理药园,于是急忙接着说:“师兄,你放心,这些日子我并没有懈怠,我已将附近的水道疏通,药田也重新开垦了百余块。” “开垦了百余块新药田?”因张念山此时气府已被掏空,李贺一时也没发觉他已达炼气境中期,只当是那位高人在帮助张念山打理药园。 可这话在张念山听来,却以为是李贺对于他打理药田的进度有些不满,于是又急忙说道:“师兄,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一处奇异的山谷,收获了不少凝晶花。” “凝晶花?”李贺听到凝晶花,眼睛一亮,此时完全把那位高人的事抛于脑后。 “速速给我拿来!”李贺急切地起身凑近张念山对其说道。 “好、好、好的。”张念山被李贺突然的失态有些发懵,但也没多想,转身又跑回茅草屋。 “凝晶花......凝晶花......凝晶花......”李贺此时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在庭院内来回踱步,嘴里一直念叨着凝晶花。 宗内资源枯竭,这些年各峰之间为争夺有限的资源,已有剑拔弩张之势。其中凝晶花在这十年间早已消耗得快要见底,若不是宗主是他爹,宗内大部分资源优先安排给他,如今的炼神境初期修为怕也得再过几十年才能达成。 现今他最需要的便是凝晶花这类,能在炼神境给予修士巨大助力的药草,同时如有些许凝晶花资源补充宗门,对于目前的宗门局势亦有缓和之效。 张念山从里屋取出装满凝晶花的竹筐,本想着给三爷留点,但又想到三爷如今已达炼神境大圆满,凝晶花已无太大用处,便打消了此念头,将整筐凝晶花抱出了屋子。 正在庭院来回踱步的李贺见张念山从茅草屋出来,急切地迎上去,待看清张念山抱着满满一筐凝晶花时,李贺显然有些震惊。 “这一筐少说也得有千余株,据说凝晶花种植需要的时间还挺长,这些定是那位高人赠予这小鬼的。这小家伙还挺会邀功,居然说是自己种植的。”李贺心里这般想着。 随后收起自己的贪婪神色,也不计较张念山的谎言,接过满筐的凝晶花,此时只想将这些凝晶花早点带到他爹的面前。 “小山,你这可是大功一件,我回到宗门后会立刻禀明宗主为你请功!”李贺面带笑容地对张念山大加赞赏。 “大师兄你过奖了,能为宗门尽一份力,是我应该做的。”张念山被李贺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山,你继续好生打理药园,我先回宗门为你请功!”李贺刚说完就准备御剑离开。 “慢!” 突然从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一股强大威压瞬间笼罩庭院。 第40章 三爷的心思 见李贺已化作流光离去,张念山仍习惯地朝其离去的方向挥手作别。 可身旁却突然传来三爷放肆的大笑声,将张念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三爷,您怎么了?方才就觉着您有点不对劲。”张念山走到三爷身旁,对着仍笑得前仰后合的他问道。 “哈哈哈......哈哈.....快哉!快哉!”三爷笑得有些停不下来,好不容易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张念山见三爷这副模样,嘴角一撇,也不再搭理他,走到石桌旁,倒了杯茶自己慢慢喝起来。 三爷见张念山没有搭理自己,顿感有些无趣,也走到石桌旁,只是看上一眼张念山便又止不住大笑起来。 张念山却有些恼了,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双手胡乱在脸上猛搓了两遍,鼓着腮帮子盯着三爷。 三爷却笑得更甚了,右手指了指自己这边的茶杯,示意张念山给自己斟上。张念山顾虑是李贺方才用过的,虽有些生气,但却起身准备为三爷先清洗茶杯。 三爷见张念山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似乎对李贺用过的茶杯有些嫌弃,从张念山手中夺过茶杯,用力在手中捏做齑粉,随后从戒指中取出一只新茶杯放在身前。 张念山这回真有些怒了,给三爷的茶杯斟满茶水后便将茶壶重重扣在石桌上,壶盖也被震得高高跃起,随后转身背对着三爷。 三爷的笑声逐渐平复,不急不慢地饮尽杯中茶,才戏谑地对着张念山的后背说道:“怎么?生气了?跟个小姑娘家家似的。” “你才是小姑娘家家!”张念山没有转身,只是生气地回答。 “知道我方才为何大笑吗?”三爷继续对着张念山后背说道。 “我笑你涉世不深,毫无防备之心;笑你心思单纯,不会为自己谋划;我笑李贺那小子演技拙劣,心思不纯;笑他进入我的话中牢,而浑然不知。”三爷把壶盖重新盖好,给自己的茶杯重新满上。 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困惑地转身看着三爷,等着三爷后面的话。 “不明白?想明白?”三爷将手中的茶再次饮尽,把茶杯往前推了推。 张念山马上会意,殷勤地给三爷斟满茶,双手捧着递到三爷身前。 三爷满意地单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开口继续说道:“小山,人心难测,我再次叮嘱于你。你这李贺师侄,并非善类,你可得小心些。” “三爷,怎会?大师兄.....李贺师侄他除了脾气差了些,人还不错呢!”张念山并不赞同三爷的话。 “别急,我慢慢跟你说道说道。”三爷将杯中茶灌入口中,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刚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回,你当真以为李贺那小子会回去为你请功?”三爷轻笑两声后说道。 “我也并非觊觎宗门奖赏才拿出凝晶花。”张念山仍不认同三爷的话。 “我知你并不是贪图宗门奖赏才献出凝晶花,只是有些事不可这般施为。” “李贺那小子道貌岸然,你既是邱阵毅的徒弟,他应尊你为小师叔,怎能在你面前自称大师兄?我来药园多日,也并未见他过来对你施以援手。我观其已迈入炼神境初期,若真要为你请功,完全可以御剑带上你一同前往宗门。”三爷说着说着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三爷,您真有些错怪李贺了。‘大师兄’这称呼是他送我来药园商量后定的,我也年幼,‘小师叔’这称呼我总感觉有些不自在。这几日他忙于处理药园叛逃的几人,顾不上我;至于一同前往宗门请功,或许是他觉着自己一人速度更快,能及早带着消息返回。”张念山逐条给三爷解释着。 “你呀你,日后再这般没有城府,有你吃亏的时候。” “上面这些不提,那李贺方才可一直戒备着我,试图对我下手呢。他那些小伎俩还想逃过我的眼睛?若不是搬出了王老头儿,这小子保不齐已经按耐不住了!”三爷似乎在回忆刚才的画面,脸色露出一丝轻蔑。 “应当不会吧,他可不是笨人。” “三爷您刚才也说他才炼神境初期,您可是大圆满之境,他怎会以卵击石,作茧自缚呢?”张念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不错,开始学会思考局势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却忽略了我们现在在哪以及他的身份。”三爷顿了顿,接着说道。 “虽说我们在药园,但终究是落霞宗的地界,而他,可是现任宗主之子。落霞宗虽已没落,但宗主之子身怀几件攻伐之力的法宝倒也合情合理。” “额......”张念山还想继续辩上几句,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觉着是三爷初次见到李贺,不太了解对方,存在一些偏见。 “好了,日久见人心,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如今还有我在这帮你把把关,倒也不急于一时。”三爷见张念山有些勉为其难的表情,也不愿与他再争辩。 “如若我为你讨要的敕封真能送来,倒也不枉费送出去那么多凝晶花。”三爷说着又开始笑起来。 “三爷,这敕封有何妙用,我看您似乎很是在意。” “这敕封可是相当重要,不过我估摸着李贺那小子也不懂,不然也不会掉进我给他设的套,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他那宗主老爹应当也是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让药园荒废至此。” “等着吧,小山,等这敕封送来,你三爷带你再开开眼!” 三爷说完得意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张念山。 第39章 园主敕封 本欲御剑离开的李贺突然感觉自己周身被一股强大力量挤压,地面的石子也剧烈地抖动起来。 “炼神境大圆满的气息,莫非这就是药园的那位高人,若是只有这般修为,这凝晶花的的手笔还真是有些大呢!”李贺心里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在运转真元给周身加持护盾之际,亲爹给的几样保命符箓也同时被他捏在了手里。 在没有确定这位“高人”是敌是友之前,李贺可不会坐以待毙。 “不知是哪位前辈有幸莅临我宗药园?”李贺扛着灵压,仰头朝空中作揖道。 可空中此时并无高人踪迹,李贺环视了几圈,正有些烦闷,方才张念山站定的位置这时传来谈话声。 “小山,此人是谁?怎敢窃取凝晶花?”一个略显老气的声音先开口。 “三爷,您误会了,这是我大师兄,李贺!”张念山连忙解释道。 “大师兄?我可是记着你师父是邱阵毅,如今的落霞宗能做你师兄的可没这么年轻的后生。”这老气的声音继续说着。 听到这儿,李贺也得到了些信息,强行扭过头看向张念山的方向,接着他话说道:“小师叔,您这话说得确实不对,在这位前辈面前,就无需隐瞒了。” 李贺的头刚扭过去,就看见张念山身旁站着一位中年修士,身着棕色长袍,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警惕。 不知何故,李贺总觉着这位“高人”有些危险,让自己不免后背生寒。虽说自己瞧不上炼气境大圆满的修士,但这些年在落霞宗养尊处优惯了,出门忘带了不少保命的东西,此时只能先低头做人,免生事端。 听到李贺的话,三爷仍然盯着他不曾挪开视线,口中却在询问着张念山:“小山,这李贺真是你师侄?” “是的,三爷,李贺是我师侄,也正是我宗现任宗主之子。”张念山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跑到三爷身前,将李贺挡在身后,只是他目前这十岁年纪的身高完全挡不住李贺的身形。 “哦?现任宗主之子,那就是一场误会了,对不住了,小伙子!”三爷眼神突然一亮,似有一个念头被他隐藏起来。 随着三爷话音刚落,施加在李贺身上的威压顿时消散。 李贺深吸几口气,撤去周身护盾,手中的符箓却被他继续捏在手心。 一丝狠厉之色被李贺藏于眼角,他转身面对三爷,向前绕过张念山,再次向三爷作揖道:“落霞宗李贺,再次拜见前辈!” “客气了,我与落霞宗有些渊源,近日刚刚抵达,是想见见几位故人。”三爷似乎心情甚佳,开心地跟李贺说道。 一旁的张念山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打断三爷的话,便退回一旁,立于三爷身侧。 “敢问前辈所言‘故人’之名讳?我可替前辈代为通传。”李贺听到这位中年修士是来拜会故人,心中疑惑顿生,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通传倒不必,他们原本就居于此药园,这几日从小山处了解得知,王中易那几个老头儿似乎遭遇了劫难,我这次恐难见到他们了。”三爷说到这,竟有些伤感起来。 身侧的张念山愈发不明所以,瞅着三爷总感觉有些陌生起来。 “王中易太师叔?”李贺显然对三爷突然说出的王中易有些吃惊,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念山的神情变化。 “正是他们五人,本想过来叙叙旧,却不曾想听到这么个消息。”三爷面露惋惜之色。 在得到三爷的肯定答复后,李贺眼角那一丝狠厉之色立马烟消云散,手中的符箓也被他悄悄收回空间戒指之中。 “虽说这人只有炼神境修为,但既然跟那五个老怪物扯上了关系,只能从长计议了。”李贺心里这般盘算着。 “前辈既是太师叔故友,也就是我落霞宗的贵客了,还请移步宗内,喝杯灵茶。”李贺语气变得恭敬。 “不必了,原本与那几个老头儿也就是在药园坐坐,确也未曾拜访过宗门,今日他们既已不在,我也就不去宗内叨扰了。”三爷推辞着。 “既然前辈不愿前往宗内,晚辈也不再相劝,只是前辈给的数量如此多凝晶花,却是解了我宗门燃眉之急,我需马上返回宗门禀明宗主,以达前辈之情。”李贺本就不想把人领回去,见三爷推辞,也就借坡下驴,此时他只想尽快脱身,返回宗门。 听完李贺的话,一旁的张念山正欲上前解释几句,却被三爷伸手拦住了去路,随后径直走到李贺面前。 “你说这凝晶花,确实是我给的,不过我当时也是念在与这小山一见如故的份上,赠予他的,至于他要如何处置,这人情就无需记到我头上了。”三爷接着李贺的话对他说道。 李贺一点就透,这修士摆明了是要把这人情给张念山这小鬼,不过话既已说到这,他也不宜直接戳破,只能佯装着问询张念山的意见。 “小师叔,您看这凝晶花是否如方才所说,由我先行带回宗内,稍后为您请功?” “当然,当然,你尽管拿去!”张念山见话头又转回到自己这,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着。 李贺听到张念山这话,喜上眉梢,但随后又看向三爷,似还等着他最后点头。 三爷见李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有意避开,往旁边走了几步,双手在身前揉搓着,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既要为小山请功,请问此功为何功?该功又能得到何种好处?” 李贺听完心里又有些不悦,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朝着三爷的身后说道:“如此多的凝晶花献于宗内,定是大功一件;只是目前宗门资源匮乏,能给予的也有限,且小师叔现在是外门弟子,有些规矩不好破。” 三爷闻言立马转过身来,迎上李贺的目光,脸上透着温怒:“既是大功一件,怎可因外门弟子这一身份慢待了,这小山可是邱阵毅那老头儿的徒弟呀!” “三爷,莫要动怒,宗门自有宗门的规矩,不可因我一人而破。”张念山见已经动气的三爷,立马劝说道。 “前辈,却有些为难。小师叔有此功绩,就算直接纳入内门弟子也不为过,只是太师叔邱阵毅亲自立下的规矩,宗门未有新晋化境强者前,不得招收内门弟子。”李贺见状也把邱阵毅搬了出来,自己则显得有些委屈。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闷,李贺见三爷半天都不说话,只能补充道:“前辈,容我先返回宗门与宗主禀告此事,让其再做决断,可好?” 三爷轻叹一声,走到李贺身旁,轻轻拍了拍李贺的肩膀,其本想躲避,但最终没有挪动脚步。 “我也不是有意为难你,既然如此,你回去与给爹好生说说,‘纳入内门弟子’这个若是真不好破了规矩,就给小山弄个敕封,至少在外门弟子这边有个交代。”三爷也退让了几步,但仍在跟小山争取。 李贺见三爷已经退让,只要不是“内门弟子”这个要求,外门弟子里的一道敕封他还真能直接替宗主应承下来。 “不知前辈可有什么建议,我可一并说与宗主听听?” “我看这药园如今已无主事之人,我就替小山讨要一个药园之主的敕封吧!” “前辈说的话,李贺记下了,我会如实告知宗主,由宗主决断!” 李贺此时心头甚喜,本以为这中年修士会狮子大开口,却不想他最后只求个药园之主的虚名,属实让他宽心不少,同时也觉着眼前这炼神境的修士,应当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 “好,既如此,你带上凝晶花返回宗门吧,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三爷脸色平淡地对李贺说道,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李贺也不再耽搁,顾不上与张念山辞别,便御剑而去。 第41章 议事厅“议事” 离开药园的李贺直奔宗门。 刚至宗门,护宗大阵前已有两位长老在此等候。 “两位长老久等了,请随我一同返回宗内面见我爹!”李贺刚落地,便急忙对两位宗门长老说道。 “少宗主,真不用我俩再去药园看看?”其中一位开口询问道,眉宇间带着杀气。 “暂且不用,原本以为会经历一场搏杀,所以方才才会用传讯玉简通知爹爹尽快派人过来,好在对方也识趣,就劳烦了二位长老在此候了我片刻。”李贺现在心情不错,戒指内的凝晶花可是好东西呀。 “少宗主客气了,宗主交代的事情,我俩定当竭力而为!”另一位长老捋着胡须对李贺说道。 “那就先行见见我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贺说完,同另外两位长老化作一道流光,穿过大阵开启的间隙,飞向主峰天矶峰。 天矶峰议事厅,宗主李勋一人坐于主位,悠闲地喝着茶。待三道流光飞进大厅中时,身后的木门随即关合,一道禁制随即被布下,李勋身形却未动。 “宗主,我二人同少宗主前来复命。”二位长老上前作揖,刘福海长老率先开口说道。 “有劳二位了,犬子每有琐事,均是劳烦二位。”李勋依着太师椅,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 “宗主言重了,承蒙宗主器重,我兄弟二人才有今日造化,少宗主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岂容他人辱之?”刘福海长老恭敬地继续说道。 “好好好,我儿能得二位长老照拂,也是他的幸事!”李勋放下手中的茶杯,左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笑着对两位长老说道。 “不瞒两位长老,我儿此次外出,确实有点收获,虽在药园遇到点麻烦,不过有惊无险。” “贺儿,把你得的凝晶花拿出来。” “凝晶花?”虽然二位长老如今已用不上凝晶花,但门下弟子却是已断供良久,听闻李贺此次外出带回的是凝晶花,二人眼神顿时放光。 “好的,爹。”李贺听到吩咐,立马从戒指中取出五百余株凝晶花置于厅内。 “如此多的凝晶花,少宗主真是有大机缘的人呀,落霞宗众炼神境的弟子定要拜谢你这位大师兄才行!” 看到如此多的凝晶花堆放在地上,另一位长老刘福林惊喜万分,虽在夸着李贺,却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之色。 “二位长老,我儿偶得机缘,拼尽全力给宗内带回这些凝晶花,但宗内所需数量甚巨,我也不能太有失公允,只能适当照拂一二。你二人各取一百株,余下的我再安排给其余五峰。”宗主李勋突然朗声对二人说道。 “多谢宗主!”二个强忍心中喜悦,齐齐作揖拜谢。 “好了,若无其他事情,你二人拿上凝晶花就返回洞府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与贺儿商议。” “是!”二人各自取走一百株凝晶花,作揖拜别。 二人刚打开厅门,欲御剑离开,却又被李勋提醒道:“今日之事不可声张,恐有闲言碎语!” “明白,宗主!我们就先行返回洞府了,若有吩咐,请随时传讯!”二人再次作揖拜别,化作流光向远处而去。 见二人已离去,厅门再次自动闭合。 “爹,这回可收获不小!”李贺绕过地上堆放的凝晶花,走到厅首另一张太师椅坐下,给李勋空了的茶杯斟满,笑着对宗主李勋说道。 “还不错,如你玉简所言,张念山这小家伙还真是有些机缘。” “另外五百余株凝晶花你暂且收好,留作己用。” “至于药园那个修士,留个心眼即可,暂不去招惹他,跟那几个老头儿扯上关系的还需摸清底细才好动手。”李勋捏着茶盖拨了拨,慢慢抬到嘴边抿了抿。 “好的,爹!”李贺听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本想一饮而尽,却发现有些烫嘴,便又将茶杯放下。 “只是那修士最后给那小鬼讨要的敕封一事,爹要如何应对?”李贺想了想接着说道。 “给他便是,你来之前,我已知会了多位长老和两位峰主,均认为药园本就在山门之外,还是个需得气息之力运作的地方,属实鸡肋。” “那小鬼既是邱阵毅安排过去的,接管药园也在情理之中,我也顺势卖他个人情。” “不管如何,药园总归还是我落霞宗的地方,况且这小鬼也就这么些时日,给个虚名无关紧要。” “叮叮叮——”宗主李勋说完扣上茶盖,食指轻轻敲击,发出清脆之音。 “那行!爹,我明日就早些过来,待与各峰主分配完这些凝晶花后,我就拿上您的敕封去趟药园打发他们俩。”李贺端着茶杯抿了抿,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嗯,暂且如此,你去休息吧。”李勋说完,停下敲击茶盖的手,将地上的凝晶花尽数收入自己的戒指中,起身往厅后走去。 “恭送爹爹!”李贺见李勋起身,也赶忙站了起来,目送其离开。 待宗主李勋走得远了,李贺重新坐回太师椅,双手捏着两边的扶手,身体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微微上扬。 第42章 褒奖李贺 翌日清晨,收到宗主李勋的传讯,各峰峰主开始前往主峰议事厅。 六峰峰主韦刚锋第一个抵达,刚进议事厅,便见李贺坐在右侧的一张椅子上喝着茶。 “六师叔,您来了!”李贺见韦刚锋走进议事厅,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作揖。 “嗯。”韦刚锋随口应着。 “你是昨日返回宗门的吗?听闻你出去了趟,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六峰峰主走至左侧,寻了个位置坐下,便又接着问道。 “多谢六师叔关心,确实是昨日回来的,事情也已办妥。”李贺说着又退回自己的椅子旁坐下。 “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左右看了看,又道:“看来我俩是来早了,其他人都还没到呢!” “六师叔稍候片刻,爹爹已在厅后,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待其他几位叔伯抵达后,我去唤唤他。”李贺接着解释。 “嗯,那我俩就先饮茶,等等他们。”韦刚锋说完端起茶杯朝李贺的位置示意了一下,便自己喝起来。 半盏茶功夫没到,三峰峰主沐剑雪、四峰峰主周楚辛两位峰主便抵达。二人简单与韦刚锋和李贺打了个招呼,便落座了,李贺起身待二位峰主落座后方才重新坐下。 韦刚锋同其余两位峰主闲聊着,李贺有些无趣,喝完杯中茶后,起身走出议事厅,立于门口等着另外两位峰主。 半炷香时间过去,已到辰时。 晨光已爬上议事厅的木门,忽然两道身影出现在议事厅前。 “二师伯,五师叔!”李贺连忙迎了上去。 二峰主沐剑灵、五峰主何铭道微笑颔首,二师伯上前拍了拍李贺的肩膀,走在三人前面,只见木门上的三道人影逐渐拉短,随后便随着推开的木门消失不见。 “各位叔伯请先静候,我去唤唤我爹。”李贺最后走进厅内,便开口对众人说道,随后往厅后走去。 其余五人颔首回应,依次坐于左侧,开始聊些近期峰内之事。 一盏茶的时间,宗主李勋便从厅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其子李贺。 “宗主!” “师兄!” 厅内众人齐齐起身,对着李勋作揖道。 “诸位久等了!”李勋缓步走到厅首的主位坐下。 “各位峰主也请落座!”李勋端着茶杯,示意其他人坐下。 众峰主重新落座,将目光投向宗主李勋。 “贺儿,你也去寻个位置坐下!” 身侧的李贺听到这话,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随后又看向五位峰主,才开口答道:“是,爹!” 李贺走到右侧第一张椅子坐下,脸上透着欣喜之色。 但对面五人的脸色却不尽相同,二峰主、五峰主脸上尽是赞许之色,而其他三位峰主则是透着不满,尤其是六峰主韦刚锋,直接渗着温怒。 坐于主位的李勋平静地品茶,并没有在意众人的表情变化。 “今日召集诸位峰主到此,是关于凝晶花这药材的分配事宜。”李勋喝完这杯茶,才缓缓开口。 “凝晶花?宗内不是已消耗一空了吗?”三峰峰主沐剑雪忍不住开口问道。 四峰主和韦刚锋也收起方才不满的神情,此时也有些困惑。二峰主及五峰主神情却没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地等着宗主后面的话。 “宗内凝晶花确实已耗尽,这些年药园并未收获一株凝晶花,导致宗内弟子断了供给,修行遇阻。” “那......”六峰峰主韦刚锋此时也有些按耐不住,开口准备询问。 “各位也都知晓,我儿李贺前些日子外出了一趟。”李勋直接打断韦刚锋的话,接着说道。 “因太师叔有令,我宗已避世十年,宗内本就不多的资源也逐渐耗尽。” “出入护宗大阵本就存在风险,恐有宵小趁虚而入,所以近年外派的弟子也是慎之又慎。” “但宗内修行资源已到此关头,我也就不得不委派我儿李贺出山门去寻寻机缘。”李勋说到这,欣慰地看了一眼右侧的李贺。 “好在我儿不负众望,真在外寻到了些凝晶花。”言罢,李勋袖袍轻轻一挥,厅内的地上便堆放了几百株凝晶花。 “真是凝晶花!”三峰峰主沐剑雪看着地上的凝晶花,有些惊讶。 沐剑雪、周楚辛、韦刚锋三人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李贺,不想李贺的正巧看向这边,众人目光相撞,李贺报以微笑,韦刚锋却皱了皱眉。 “这里一共是三百八十株,昨日我儿返回时尽数交付于我。”李勋的话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 “我打算做如下分配:主峰本次只取三十株,其余五峰各取七十株,若是日后再有机缘,再补足主峰此次少取的。” “诸位可有异议?”李勋看向五位峰主。 “我有异议!”二峰主沐剑灵在三峰主、四峰主、六峰主,三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口道。 “师姐,有何异议?”李勋目光柔和地看向沐剑灵。 “听闻李贺昨日回宗门时身负重伤,可有此事?”沐剑灵起身走至大厅中央。 “确有其事,不过已不打紧,我已为其疗过伤。” “李贺为了带回这凝晶花身负重伤,如今却将其尽数分予我等,属实不公,我认为需给予李贺贤侄重赏!” “师伯过誉了。”李贺听到这,起身也走至大厅中央,对着沐剑灵作揖说道:“我是落霞宗的弟子,为宗门略尽绵力本就是理所应当,岂能贪图宗门褒奖!” “贺儿所言甚是,况且这凝晶花也只是炼神期的佳品,算不上多稀有的珍宝,想我落霞宗在十年前,这凝晶花的贮存量何止千万,所以我儿这次算不上大功绩。”李勋也接着李贺的话对沐剑灵说道。 “非也,宗主所言虽有道理,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宗内资源匮乏,众多弟子困于炼神期内无法精进,各峰内怨言甚多,只是被压着。今日李贺为众多师弟树立了榜样,也暂缓了宗内矛盾,实乃大功一件,理应重赏,还请宗主明断!”沐剑灵据理力争。 “这......”李勋显得有些犹豫。 “请宗主明断!”五峰主何铭道附和道。 宗主李勋听后看向其余三位峰主。 沐剑雪、周楚辛把目光投向韦刚锋,似在等他表态。 韦刚锋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凝晶花,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李勋:“请宗主明断!” 沐剑雪、周楚辛见韦刚锋已表明态度,也跟着附和:“请宗主明断!” “好,既然诸位峰主都有此意,我也就不避嫌了。”李勋撑着太师椅的扶手起身,朗声说道。“李贺不顾自身安危,为我宗带回修行资源,以解我宗燃眉之急,为扫宗内颓废之气,以正宗门之风,特赐天阶二品’玄冰甲‘一件,以励其行!” “多谢爹!”李贺迈步向前。 一道白光闪过,一件形似冰雕的甲胄出现在李贺身上,渐渐隐于体内,同时一股冰寒之气从他体内传出。 “以后可得继续为宗门立功呀!” “戒骄戒躁,给下面的师弟师妹们做好表率!” “玄冰甲并无攻伐之力,如若御敌,还需谨慎!” “......” 另外四位峰主也齐齐起身,同沐剑灵一起为李贺庆贺,并叮嘱了些话。 “咳咳。”李勋清了清嗓子。“诸位峰主若无其他事,就取了凝晶花返回各峰吧,想必各峰的弟子也正等着各位!” “是!”五人各自取了七十株凝晶花,拜别李勋,陆续离开。 二峰峰主沐剑灵走在最后,行至门口时回头看了看,刚好迎上宗主李勋的目光。 两人相视而笑,沐剑灵这才心满意足地御剑离去。 第43章 小山受封 待五位峰主离开后,李贺满面春光地走到宗主李勋身后,给李勋捏起了肩。 李勋闭目养神,享受着这份舒适。 “爹,我看六师叔还是不太待见我。”李贺突然对李勋说道,但双手没有停下来。 “待不待见又如何,终归还是得配合着把这戏唱完。”李勋仍然闭着双眼,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呀,总归是心中不服,当初若不是邱老头儿帮了点忙,现在的宗主之位指不定真是他韦刚锋的了。” “论修为,当初他与我难分伯仲;论人心,你三师叔和四师叔一直是向着他的;论天资,若不是这十年间有这宗主之名行事便利些,我还真怕是要落其下风了。” “好在局面已定,勿用过多担心。” “孩儿明白。”李贺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转头询问张念山敕封的事情:“那,药园那边我今日便去打发了他?” 李勋伸展了一下肩膀,身后的李贺停下手中动作。 “嗯,你去吧,顺便再探探情况。” “这是我昨晚拟好的敕封,你带上。”李勋睁开双眼,从袖口抽出一卷轴递给李贺。 李贺接过卷轴后随意扔进自己的空间戒指中。 “那孩儿便去了。”李贺往后退了几步作揖拜别,便转身快步走出议事厅。 “今个儿的茶不错!”看着李贺的背影消失于厅外,李勋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新茶。 ——————————————分割线 “那小子来了,希望他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三爷坐于庭院的石桌旁悠闲地喝着茶,忽然神识发现李贺已急速向这边飞来。 “小山,你师侄来了,别忙着整理那些书了,快出来!”三爷大声对着茅草屋喊道。 昨日李贺走后,虽说张念山还一脸困惑,但随着三爷把此次下山帮他带回来的几箱书,扔在他面前时,他便释然了,一改困惑之色,兴奋地忙着去翻看这些新书。 为何至今天清晨他还在整理这些书,只能怪三爷了。 张念山刚把几个大木箱全部打开,看着琳琅满目的新书,心里万分高兴。随意拿起几本,有《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三十六计》、《天工开物》、《烹饪三百六十法》,书本内容涉及了多个不同领域,张念山也不挑剔,觉着这些都是能提高自己学识的好书,在修行之余充实自己的头脑有大益处。 只是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一本名为《金瓶梅》的书,张念山好奇地打开翻了几页。书中文字对男女之事描述极为露骨,更有春宫插画,这可让十岁的张念山看得面红耳赤。 他急忙合上书本,虽然他爱书,但也觉着这书不是此时的他应该看的,便准备单独拿出来置于他处。 想着三爷定是完全没有筛选过这些书,便自己通宵达旦地一本本甄选起来。八个比种植药草书籍大得多的木箱整整装了五千余本书,属实费了不少功夫。 听到三爷在唤自己,张念山抓紧时间把三百余本暂时不宜翻阅的书拣出来,单独放置在一个木箱之中,随后匆匆从茅草屋跑出来。 张念山刚刚迈出屋门,便见一道流光从高空砸向庭院。 “莫要弄乱了庭院!”三爷朝空中大喝一声,同时将手中茶水泼向那道即将抵达庭院的流光。 “嗞——” 三爷泼出的茶水在碰上那流光后发出奇异地的声音,随后便见那流光周围泛起一阵冰晶气雾。 “好家伙,竟然拿到了玄冰甲。”三爷小声说了句,便不再理会,再次将手中空了的茶杯倒满。 被三爷方才的动作一阻,流光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待临近地面,李贺的身形从流光中飞出,轻盈地落回地面。 “前辈,李贺如约而来!”李贺笑着走向石桌旁的三爷。 “还挺早的,想必昨日在宗内定是忙了许久吧?”三爷抿了口茶,戏谑地说道。 “昨日与爹说明了这儿的情况,敕封便已拟好,只是上次外出所办之事需要与宗内叔伯一共商议,耽误了些时间。今早又被叫去交代了些近日宗内落下的事儿,便又迟了些。望前辈体谅!”李贺躬身作揖,态度十分恭敬。 “大师......李贺!”张念山这会儿跑到二人身旁,向李贺打了个招呼。 李贺微笑颔首,仍等着三爷发话。 “罢了,我也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一个人在此饮茶有些无趣。”三爷说着伸了个懒腰。 “既是已拟好了敕封,那内门弟子的事儿真无回旋之余地了?”三爷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生硬。 “规矩不可破,五位峰主亦不赞同,还请前辈理解!”李贺摆出一副委屈神情。 “不打紧,不打紧,三爷他老人家是个明事理之人!”张念山见状开口打起圆场。 “还不是为了你小子,真是操碎了心!”三爷心里这般想着,白了张念山一眼。 随后三爷将右手伸出,摊开宽大的手掌。 李贺心领神会,又走近了几步,从戒指中取出敕封,双手捧着放于三爷手心。 三爷也不耽搁,直接展开卷轴,查看起来。 只见敕封曰:上承天道,下应宗门。外门弟子张念山初居于药园,其志不坠,耕于勤,作于力,虽年幼却不逊百载之材。药园久缺其主,不利谋事。今为励其行,固其心,更为药园长远计,特封其为药园之主,尚观尔成,敕命。——落款:落霞宗宗主李贺 看完敕封内容,三爷脸上开始露出笑意。 “小山,过来,滴一滴精血置于敕封之上!”三爷招呼着张念山过来,全然不顾一旁还躬着身子的李贺。 张念山走到三爷身旁,瞧了眼李贺,发现其少了先前的恭敬,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不过也没有多想,照着三爷的要求,咬破食指往敕封上滴了一滴精血。 张念山的精血刚落于敕封之上,敕封便开始泛起白光。随着光华越来越甚,只见卷轴上的文字逐渐脱离卷轴,如一条长龙般向着药园四周兜转,随后飞向张念山都还没去过的地方,消失于视线之外。 就在张念山以为结束的时候,那远去的文字又飞了回来,在张念山的头顶盘旋了片刻,快速进入其眉心,最后沉于识海。 “成了,成了!”三爷惊喜出声,起身拍了拍张念山的肩膀,似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还真是两个土包子,原以为这修士会有些见识,一个药园敕封就让他原形毕露了,看来是我高看他了。”一旁的李贺此时也不再躬着身子,挺直了身板,轻蔑地看着二人。 “前辈,敕封已经完成,受宗主之托,我帮忙查看一下药园近况,一来回复宗主,二来给小师叔消除一些隐患。”李贺又摆出一副恭敬之姿。 “去吧!”三爷似乎早料到李贺会有这打算,如今心情也甚好,并没有再为难他。 “那个,我同你一同去吧。”张念山挠挠头,看向李贺。 “不用了,小师叔,你就与前辈在此饮茶,我这边花不了多长时间。”李贺直接拒绝道。 “让他一个人去吧,他可是炼神境的修士,你去了反而是个拖累。”三爷已然坐回石桌旁,往对面空着的位子上摆上了一只茶杯,直言不讳地说道。 张念山悻悻而回,乖乖地坐到三爷对面,先给三爷斟满一杯茶。 “嗯,今个儿的茶属实不错!小山你也品品!”三爷惬意地嘬了一小口,心中畅快。 第44章 探查药园 得到了三爷的首肯,李贺便全然没了顾虑,第一时间放出神识,探查起庭院,只是在石桌周围被一道禁制阻挡,无法对石桌旁的二人进行施为。 “前辈,小师叔,我去去就回!”李贺在庭院内搜寻了片刻,便起身御剑而去,同时扩展神识。 “小山,还不尝尝今日的茶?”三爷并没有理会离去的李贺,仍是盯着手中的茶杯,且饮且谈。 “三爷,您不是说让我提防着李贺吗?方才怎么不让我跟着?”张念山将身前的茶杯往石桌中间推了推,凑近了些,压低着声音对三爷说道。 “大点声无妨,我已布下禁制,瞧你这怂样,真给你师父丢脸。”三爷伸出左手将张念山按回石凳。 “我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他来这一手呢!你三爷粗中有细,看人很准的。”三爷得意地说道。 “屋内除了那破鱼竿我拿它没办法,其他的都已放进戒指中。对了,那蛮荒玄铁日后还需经常穿戴,对你还是有裨益的,今日确实也不宜带在身上,就罢了。” “三爷,那玄铁对于我现在而言有点困难,为了钓取‘溟鱼’,体内精气耗尽,到今日都没有恢复的迹象,实在难承其重。”张念山有些气馁地答着话。 “原来如此,我只当是你有什么特殊功法,将自身精气隐藏了起来,以应对突然来此的李贺。看来是我想多了。”三爷撇了撇嘴,本以为张念山经自己提醒,已然学乖了不少。 “不过这也挺好,正好可以迷惑一下李贺这小子。不过你的身体经过精气的淬炼,已不同往昔,即使精气暂无,玄铁怎么着也得绑上两块,待李贺离开药园后,马上安排上!” “好的,三爷。”张念山说完,给自己倒了杯茶,与三爷对饮起来。 御剑而去的李贺将速度有意放缓,通过神识对药园的每寸土地进行丈量。叩道潭、后山开垦的那片药田、凝晶花产出的那个山谷,以及更远的镜湖,李贺一一走到。 “今日若不查得仔细些,日后恐不方便探查,有这突然冒出的修士在此,师出还是得有名。”李贺这般想着,原本自己都不曾去过的一些边缘地带也都打算走上一遭。 行至药园与落霞宗护宗大阵的一处交界点,李贺突然察觉到一丝邪魅气息。 李贺撤回飞剑,落于地面,立马给自己套上了几层护盾,虽有玄冰甲护体,但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李贺右手执剑,左手掐着法诀,慢慢向那股气息靠近。 行至一炷香的时间,李贺的前方渐有白雾飘散而来,周边地面及树上开始出现挂着的白色蛛网,蛛网上散落着数量众多的巨大丝茧。 李贺飞身跃至最近的一个丝茧,拿剑轻轻划开,随后用剑尖挑起,一张人脸映入眼帘。他先是一惊,快速往后退去,约等了半盏茶功夫,并未发现异样,便又壮着胆子,来到这个丝茧旁,仔细查看起来。 “原二峰弟子刘名辉?”李贺这回看得真切,这丝茧中的人竟是十年前,被认定叛逃离宗的二峰弟子刘名辉。 李贺心中开始思忖起来,随后手中剑芒一闪,周边六个丝茧被尽数切开,六具尸体随之滑落地面。李贺放眼看去,这六具尸体均穿着落霞宗道袍,只是身体已经干瘪,无法辨认容貌。 “看来宗内十年前消失的那些人中,有些并非真正是叛离宗门,只是被这里的妖物浑水摸鱼,掳去做了干粮。”李贺见此这般推断着,看着此地还有数十个同样大小的丝茧,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 正当他分神之际,方才刘名辉的尸体却动了动。 但李贺的神识已有所感,他将目光移回身前的这具尸体。尸体下的道袍突然隆起,似有两个肉球开始在道袍下游走。李贺正欲集中神识进行探查,这两团肉球似感应到了危险,游走的速度骤然变快,最后齐齐向头部位置涌去。 “刚孵化的蛛妖!”李贺大喜,神识已探明,就不再有惧意。 这刚孵化的蛛妖顶天也就是炼气境初期的修为,差点的也就是比野兽强上些许,实在让李贺认真不起来,倒是可以宰了提取些灵液以作药用。 李贺如此想着,那具尸体的脑袋突然炸开,两只半尺大小的白色幼蛛透体而出,快速向前方奔去。 “想走?给我留下!”李贺左手剑诀挥出,十柄由灵力凝聚的长剑从虚空中落下,将方才的两只幼株牢牢困于原地。 李贺缓步走上前,看着被困住的幼株在发出“吱吱”之声,变得有些失望。 “运气还真是差,居然不是炼气境的蛛妖。”说完有些地遗憾地从戒指中取出一只透明小瓶,准备提取灵液。 “道长莫要杀我们!”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幼株见到李贺手中动作,竟口吐人言,“道长若是能放我等离去,我母亲定会厚谢!”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们可是残杀我同门在前;况且你既已达炼气境,其灵液更有妙用,岂有错过之理。”李贺惊喜地笑着对着两只幼株说道,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两只幼株被李贺虚空一握,就被抓了过来,随后从身上取出两只细管,举到幼株胸前。 “不要,不要!求求仙人,求求仙人!”幼蛛仍在拼命求饶。 “李贺没有再理会幼蛛,只是觉着它们分外吵闹,只想快点结束。 “噗哧——” 随着细管插入幼株胸腔,两股淡绿色的液体流入事先准备好的小瓶。 李贺看着瓶内的灵液慢慢升高,笑容也变得狰狞,而幼株求饶的声音变得愈发微弱,最后只有八只细爪还在略微挣扎。 随着最后一滴液体滴入瓶中,两只幼株不再动弹。 李贺又将小瓶举到眼前瞧了瞧,才满意地放回戒指中,随后左手一挥,将两只幼株扔在一旁。 “嘤——” 被扔在一旁的幼株似乎还未死透,那只体型稍大的幼株刚被解除禁锢,便发出刺耳的音波传向远方。 “混账!”李贺突然暴起,右手握着飞剑将这只幼株钉死在地面,音波随之停止。 “是谁?胆敢杀我孩儿!”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周边的白雾变得更加厚重,将李贺团团围住。 “不好,惊扰了老蜘蛛。”李贺暗道一声糟糕,眉头紧锁。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祭出飞剑,同时施展神风诀,欲快速逃离。 飞了半盏茶时间,眼前白雾逐渐消散,李贺提着的心便也放下,为节省灵力,随之撤去神风诀,改作平常御剑之势。 “有点不对劲。”李贺忽然有些诧异,半盏茶时间理应飞出甚远,可周围却仍是当时遇见幼株的景象。 李贺停下御剑,落于地面。 “神识无法展开,该死!”李贺抱怨一句,警惕地观察四周。 他右手执剑,慢慢挪动脚步。 忽然脚下似踩中一柔软之物,李贺低头查看,正是方才被他击杀的幼株。 李贺心中一惊,大呼出声:“幻术!” 第45章 李贺战蛛妖 随着李贺话音刚落,方才早已死去的幼株此时竟活了过来。 脚下的这只幼蛛挣脱束缚,钻出李贺脚底,顺着李贺的腿快速往上爬去。 不远处,另一只较小的那只也飞快地向这边爬来。 李贺慌乱地将身上的这只拍落,举剑刺去。 这只幼蛛没有躲闪,任由李贺刺穿身体,不过随后它竟自己借着身上的伤口,八只细爪向左右两边爬去,生生将自己撕裂。 就在李贺震惊之余,已分作两半的幼蛛立马又各自长出了新的身体,再次向李贺的腿爬去。 “不要过来!”李贺心里开始生出惧意,虽知这是幻术,但初入炼神境的他神魂之力甚弱,无法依靠自身之力脱困。 另外那只较小幼蛛此时也爬了过来,李贺连忙挥剑将三只幼蛛劈作两半。可没一会儿,三只残缺的幼蛛便化作了六只。 李贺额头开始渗出细汗,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六只幼蛛又开始逼近,李贺的惧意转而变为愤怒。 他再次挥剑将眼前的六只幼蛛斩杀,在这六只幼蛛即将变成十二只之时,他果断地将手中长剑斩向自己的左臂。 “啊——” 李贺痛叫出声,猛然从幻术中挣脱。 张开双眼,李贺发现自己已被困在一个白色丝茧之中,幻境中被斩断的左臂仍在,只是那股痛楚还没消失。 李贺强忍着这自出生时,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祭出三尺青锋将包裹自己的丝茧斩碎。随后破茧而出,身形悬于空中。 身下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蜘蛛,不同于方才的幼蛛,这些应当是些普通蜘蛛。 李贺感觉头皮有些发麻,随手扔下一道符箓。符箓瞬时化作一个巨大火球,将身下的黑色蜘蛛烧得啪啪作响,同时飘来一阵焦糊之味。 “好胆!”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厉喝,一个数十丈的蛛妖虚影凭空出现在李贺头顶。 八只巨足支撑着身体,头部还有八只眼睛发着红光,齐齐盯着李贺,同时一股强大威压从虚影中发出,将李贺再次困住。 “破神境的气息!”李贺顿有窒息之感,“好在真身还未抵达,否则我命休矣!”李贺再次感叹。 “前辈,都是误会一场!我乃落霞宗的弟子,还请高抬贵手!”李贺被这股威压困住,只能先言语向蛛妖喊话。 “误会?私自闯入我的领地,违背当初与那几个老家伙的约定,本就该死;如今还杀我孩儿,你还想活着离开?”蛛妖声音似是一女子,应当就是方才幼蛛口中的母亲。 李贺听了蛛妖的话,抓着其中一个信息,对蛛妖答道:“前辈既与我几位太师叔相识,可否先止刀兵,待我几位太师叔前来商议后,再处置我的过错?” “哈哈哈.......哈哈哈.....死到临头,竟然还谎话连篇,更该死了!”蛛妖听完李贺的话,放声大笑,同时一个巨足虚影挥向李贺。 “嘭——” 李贺施加身上的护盾应声而碎,蛛妖的巨足也被震得一滞。 “晚辈怎敢在前辈面前扯谎,请前辈手下留情!”李贺一时不知自己哪说错了话,引来蛛妖盛怒。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看这地上的几具尸体,他们可是你的师兄师姐,你以为我当初抓住他们前便是死的吗?他们可比你老实得多,那几个老头儿的事儿我十年前便知晓了!” “今日送你去黄泉,好好跟他们学学该如何坦诚说话!” 蛛妖再次将巨足挥向李贺,同时加大了几分力道。 听完蛛妖的话,李贺深知口舌之便已无甚大用,立刻思考该如何脱困。 眼见巨足再次贴近身前,李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快速从戒指中取出一个泥制人偶捏在手中。 “嘭——” 又是一道剧震之声,但位于中心的李贺毫发无伤。只见他周身浮出一件玄冰甲胄将其护住,蛛妖的巨足在撞击甲胄后被一层冰晶包裹,行动也变得缓慢。 蛛妖见状明显有些意外,不过马上便催动全力再挥出两条巨足劈向李贺。 “就是现在!”李贺心中默念一句,将手中的泥制人偶捏碎,一道耀眼白光从破碎的人偶中发出,将李贺包裹起来,随后分出一颗细小光球,向着后方疾射而去。 “咔嚓——” “嘶——” 身着玄冰甲的“李贺”被拦腰斩断,玄冰甲此时也破碎不堪,恐难修复。 看着地上的尸体,蛛妖的八只红色眼睛无规则的转动起来,又看了看方才白光远去的方向,随后发出一声夹着不甘的愤怒吼声:“竖子,居然敢再次骗我!你可得好好活着,莫要死在其他人之手!” 听着身后不甚清晰的嘶吼之声,化作白光的李贺更不敢停留,全力奔逃。 “天阶上品的‘替身娃娃‘,这可是爹偷偷塞给我的,还没来得及找个由头当众给我;天阶中品的’玄冰甲‘,我都还没捂热,两件保命的法宝就这么没了。” 李贺心头作痛,恨得咬紧牙关,一股怒火直达天灵盖。 “都怪这药园新来的修士,还有张念山这个小鬼,若不是他们,我岂会撞到蛛妖的巢穴去!” 李贺似找到根源所在,带着怒气直奔药园庭院。 一炷香时间过去,李贺一身狼狈地回到庭院,看着仍在悠闲品茶的二人,怒意有增无减。 “李贺,你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张念山在三爷面前不好称呼李贺为大师兄,便直呼其名,见到返回的李贺,起身迎上去,询问其情况。 可这在此时的李贺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李贺、李贺,看来是叫得越来越顺嘴了。”李贺在心里嘀咕着。 三爷仍在品茶,看到李贺这副窘态,一副看热闹的神态。 李贺见三爷也是一副慵懒之姿,还不时抽动着憋笑的嘴角,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自己方才取回的幼蛛灵液,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第46章 一个好故事 “前辈、小师叔,我无碍,勿用担心!”李贺换上笑脸,看了看身旁的张念山,又朝三爷走去。 随着走动的过程,其周身光华一闪,一件崭新的道袍便被换上,凌乱的青丝也重新束好,脸上的污垢也尽数消失,恍若方才狼狈的模样只是二人短暂的错觉。 三爷见李贺忽然变了脸色,也收起刚刚的神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否是遭遇了妖兽?”三爷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等着李贺回话。 李贺走到三爷身旁,作揖行礼,然后抖了抖袖袍,面露难色。 “真是遇险了?”张念山见李贺欲言又止,又凑到其身前追问道。 “哎,本不愿给小师叔徒添烦心之事,奈何方才回来地慌乱,让小师叔和前辈瞧见了窘态。”李贺轻叹一声,有些愧疚地低声说道。 “到底遇到什么了?”张念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一头虎妖,一头炼神境中期的虎妖。”李贺显得心有余悸地对张念山说道。 “炼神境中期的虎妖?”张念山明显有些吃惊,他已经能想象出李贺这场恶战的画面,顿时对李贺能死里逃生生出敬意。 “你可真是厉害,难怪能做我落霞宗的大师兄。”张念山忍不住夸了夸李贺。 “那你如何虎口脱险的?”此时张念山内心更多的被好奇填满,盯着李贺想听听这场打斗的描述。 “小师叔过誉了。”李贺谦卑地回道。 “方才巡视药园时,无意到了一处较为偏远之地。刚靠近那儿,便察觉到了一股异常浓郁的妖邪气息。为了给药园清除隐患,同时也为了正我落霞宗威名,我岂能坐视不管?” 李贺说到这清了清嗓子,张念山马上会意,拉着李贺坐到石桌旁,将自己的那杯还未喝的茶推到他的面前。 李贺倒也没有拒绝,举着茶杯一饮而尽,将空了的茶杯握在手中。 “我刚落地,便见几头炼气境的虎妖正在啃食一头已经断气的麋鹿。我本想隐藏身形,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一击,却不曾想这几头虎妖的嗅觉异常敏锐。他们停止进食,齐齐盯着我隐藏身形的那棵大树。” “我知已暴露,不可让其抢得先手,遂立马祭出飞剑,运转神风诀,在其未动之前,将眼前的几头尽数斩杀。” 李贺绘声绘色地说着,身旁的张念山眼中满是崇拜之色。三爷却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看了看张念山,连连摇头。 似有了一个忠实听众,李贺兴头更甚,开口接着往下说。 “我本想就此离开,却发现一股更为可怕的妖气从不远的一处洞穴弥散而来。这妖气让我有些不安,定是一个修为不弱于我的存在。但一想到前辈和小师叔还需在药园久居,又想着我落霞宗的弟子其能如此贪生怕死,畏难不前,便决然前往一探究竟。” “大义!”三爷听到这,突然在李贺的眼前竖起大拇指,也称赞了一句。 “前辈谬赞了,李贺愧不敢当。”李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相当受用的。 “因怕神识惊扰了里面的怪物,我便打算只身进入虎穴。可刚刚进到洞口,便发现里面的妖气竟已生成罡风,刮得皮肉有些生疼。我给自己套上护盾,勉强抵挡。” “前行了半盏茶功夫,我远远便见到一头十余丈的巨虎趴在地上酣睡,那不俗的罡风竟是他鼻孔发出,他自身也散发出炼神境初期的气息,其周围竟还散落着不少人的骸骨,。” “不是炼神境中期吗?”三爷不适时宜地打断。 “前辈莫及,容晚辈慢慢道来。“ “我盘算了一下手中的法宝、神符,觉着有九成把握的胜算,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先将‘缚妖剑诀’抛出,将虎妖困住,随后辅以‘定身诀’,再将‘天雷符’附于祭出的飞剑上,我提剑直奔其首!” “这虎妖在我抛出剑诀时便已苏醒,虽欲起身,却被我提前打出的定身诀定住身体,数十柄缚妖剑随后从天而至,将其缚于原地,我提剑而至。想着即将得手,可随后却异变突起。” 李贺说到这故意停顿,低头看了看身前的茶杯。张念山此时心里直痒痒,马上给茶杯满上,只待其赶紧接着说。 李贺不急不忙地将茶杯拿起,分作三口才将茶水饮尽。 “猛然清醒的虎妖见被剑阵困住,开始剧烈挣扎,试图挣脱。可有定身诀加持的缚妖剑阵,岂会这般容易挣脱。我提剑已至,正要斩下其头颅。这虎妖突然停止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长剑,周身气息突然暴涨,修为竟直接攀升至炼神境中期。” “定身诀立时失效,缚妖剑阵也随之摇摇欲坠,恐撑不了片刻。我不敢迟疑,举着发出雷电之力的飞剑已达其颈。可飞剑只没入半寸,便再难进分毫!” “虎妖周身开始泛出金光,缚妖剑尽数崩碎,我也被震退数十丈。撑着手中长剑,我抬头看见这虎妖身形又拔高了十丈有余,头顶都快够着这洞穴的顶部。其周身金光未减,随后化身为一名光着上身,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中握着一根粗大骨棒。” “修士?有些年头不曾吃过修士的血肉了,今日正好宰了食之!”这虎妖大汉说着,便提着骨棒直直扑向我。 “面对境界上高于我的虎妖,我也心生惧意,但我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奋力一搏。最后取出我爹给的保命法宝‘灭魂锥’,才侥幸将其击杀。” “灭魂锥?”三爷听到这件法宝,忍不住惊叹出声。 “前辈知晓‘灭魂锥’?”李贺听到三爷的话,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确实听说过,这可是天阶上品的法宝,不过这法宝有一弊端,就是必须得贴近敌人使用,如若能一击即中,对方肉身和神魂都将被灭魂锥蚕食干净。”三爷笑着对李贺说道。 “前辈果然见多识广,确实得贴近使用。我也是孤注一掷,当时任由虎妖的骨棒敲击在我右肩,右肩骨头碎裂,手中飞剑也被击飞。或许如此虎妖才有所松懈,我趁其分神之际,左手刺出灭魂锥,正中其腹部,之后的事便水到渠成。” “因我有伤在身,灵力损耗也大,担心附近还有其他妖邪,便急忙赶回药园通知二位。” 李贺说到这,如释重负般给自己满上一杯茶后一饮而尽。 “太不容易了,落霞宗有你这个大师兄真是幸事!你可得好生修养,药园这也提供不了什么助力,要不你赶紧回宗吧,莫要落下隐疾。“张念山听得心潮澎湃,此时关心地说道。 “我也确实该回去复命了,就不久留了。“李贺起身,走出庭院外才御剑而去。 看着李贺离开的方向,三爷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缓缓开口道:“真是一个好故事呀!” 第47章 寒风袭来,冬日不远了 “什么好故事?”张念山疑惑地看着三爷。 “你听得这么入迷?听得这么感动?岂不是个好故事?”三爷转头看着张念山这个傻小子,突然觉着要让他开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爷,您是说方才李贺说的遭遇虎妖之事是假的?”张念山有些不敢相信,李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三爷居然认为你假的。 “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你这傻小子听不出来!”三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张念山的头。 “不过确实是个好故事,我都忍不住夸他了。” 张念山挠挠头,移到三爷旁边的那张石凳坐下,右手撑着下巴,斜着脑袋盯着三爷,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李贺这小子确实算得上是个人才,既有心机,又有谋划,比有些个傻孩子着实强上不少。” “他刚到药园时,为何是那副窘态?还不是给我俩儿看的,不然干嘛不早些时候将自己打理干净,偏偏在我们面前晃悠一圈后才做此事?” “至于那虎妖,或许他真遇到了,不然他的玄冰甲不会没了。今日刚来还在显摆着,这次回来却完全感受不到玄冰甲的气息,应当是没了。只是他口中的炼神境虎妖,有些问题。” 三爷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低头看了看还一脸天真的张念山,有些担心的接着说:“他遇到的或许是炼神境大圆满,甚至是破境的虎妖。” 张念山闻言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拉了拉三爷的袖袍,眼中生出一丝惧意。 “三爷,为何这般推断?” “玄冰甲乃天阶中品法宝,炼神境初期的修士一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中期的修士确有应对之法。可这玄冰甲是李贺穿戴在身上,他那宗主老爹定然不会只给了李贺一件天阶法宝。” “既有几件天阶法宝,依李贺修为要想斩杀炼神境中期的虎妖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他居然败得如此狼狈,玄冰甲都丢失了,这有悖常理。若真斩杀了虎妖,他回来必定是先炫耀其战利品,不说其他,他口中提到的那根骨棒应该就不是凡品。再急着回来,随手的事岂会不干?” “当然了,若是遇到了我,他指定已小命玩完。”三爷见气氛有些沉重,随意开开玩笑。 张念山听了也稍稍放松了一下神经。 “所以我推断李贺这小子这回是遭了大难,不但把玄冰甲弄没了,铁定还损失了其他重要法宝,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那照三爷您所说,这炼神境后期或者是破境的虎妖还活着?”张念山刚刚放松的神经又开始绷紧。 “极有可能,所以日后在药园行走需小心些。”三爷慎重提醒道。 张念山环视了一下庭院后的大山,轻轻点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各有心事。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三爷伸手为张念山递上一股暖流,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俩儿,也得把这件事抓紧时间办了!” ————————————————分割线 “爹!”回到宗内的李贺直奔宗主李勋的道场。 “何事如此慌乱?”李勋见急急忙忙赶来的李贺,从入定中醒来。 “爹,今天将敕封交予二人后,我便按计划开始对药园进行探查......”李贺详细地将药园发生的事告知李勋。 “破神境的蛛妖?还有失踪的宗门弟子?”宗主眉头微皱。 “确如方才所言,句句非虚。”李贺说到这,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有点意思,居然又跟那五个老头儿扯上了关系。”李勋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 “你那损毁的法宝暂且不提,我自有主意,另今日之事也莫要宣扬。” “是,爹。” “药园的庭院内确定无其他异常吗?” “确无异常,其他四间屋子除了挪走的木箱,没有丝毫变化;那小鬼待的那间也就多了些他从俗世带回的东西,倒是原本藏在屋顶的那根鱼竿被他取下放在屋内了。”李贺仔细回忆着多年前,第一次接管药园的情形,同现在进行着比对。 “没有一丝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李勋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嘴角上扬。 “这段时日留意着药园,万不可再如先前般,里面的人跑了还不自知。” “孩儿明白,之前确实是疏忽了。”李贺自知原来做得不妥,这时便也算是向父亲认了个错。 “爹,孩儿还有一事,想与您商议。”李贺又走近李勋身前,凑到其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我想着除掉药园这二人,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了。我这次取了那幼蛛的灵液,定能以此引出那老蜘蛛杀向庭院。” “知子莫若父,我方才让你不要宣扬此事,便也是这个意思。” “我原本还想着,让他们在药园待段时间,可以再供给些药草。既然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既能给邱老儿一个交代,又能跟我们撇清关系,还能借此由头出山扫平那不知何时存在的蛛巢,给宗内增添些生气,确实是个好事。只能委屈一下那二人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笑。 “不过,你再耐心等待几个月,就明年开春吧,蜘蛛天暖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好的,爹,一切听您安排!”李贺见事情已处理妥当,作揖拜别。 待李贺走后,李勋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寒风灌进屋内…… 第48章 寻光、悟道 翌日,张念山还未睡醒,便听到屋顶的三爷传来动静。 “三爷,时辰尚早,您这是要去哪?”张念山揉揉惺忪的双眼,对着屋顶喊道。 “吵醒你了?本想着天亮我再去取个东西,但心中一直惦记着昨日的事儿,实在有些等不及。” “取东西?三爷您要去取啥?”张念山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天还没亮,三爷就要去取的东西定然十分重要。 “额,就一根木棍,我去去叩道潭就回,你再多睡会儿。“三爷说完,屋顶就再也没有动静。 虽还有倦意,但张念山此时却睡不着了,脑中一直想着三爷提到的木棍。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点亮烛火,穿好衣服独自走到庭院等着三爷。 夜空漆黑一片,今晚不见一束星光。 张念山将手中的烛火吹灭,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庭院中央。 “体内的精气为何还不见动静?”置身于黑暗中的张念山开始思考自己的情况。 “若如三爷所言,当时钓取溟鱼所耗的精气,今日怎么着都应该恢复了呀。可气府中如今仍是空空荡荡一片,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莫非是道眼的缘故,导致我的气府与其他人有异?” “若真是如此,我又当如何恢复呢?” “我这条道到底是对是错,真是有些伤脑筋。” 张念山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将本就看不见周遭事物的双眼也闭了起来。 “黑,好黑!茫茫天地间,一切都不可见,万物都藏于黑暗。” “若这天地即为一个大的气府,陷于黑夜的万物如何求得光明?” 张念山此时进入一个玄妙的入定状态,旁边若是有人,仔细查看,便可以见到此时的张念山,周身泛着极为微弱的白光。 “太阳?” “世间万物,每日期待的光明便是太阳。我便也是这万物中的一员。” “但若我想在这黑夜中寻得光明呢,我又该如何去做?” 张念山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也不知过了多久,入定中的张念山双手微微紧了紧,左手熄灭的烛台在他手中突然变得有些炙热,张念山感受着这股触感,脑中一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 “若是身处黑暗中,欲求得光明,我只需自己点亮烛台即可。” 张念山从入定中醒来,周身光华隐去。 他从身上取出打火石,将方才熄灭的烛台点亮,周围的景色顿时映入眼帘。 同时,原本沉寂的气府似有一个齿轮,推动着开始转动。这齿轮随着转动速度的加快逐渐变大,边缘的轮齿也逐渐变得更加密集。气府中发出一阵轰鸣,似灶台烧着的清水开始沸腾,蓬勃的精气倾泻而出,向着张念山的全身奔涌而去。 张念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变,再次闭目入定,引导着这宛若新生的精气开始循着药园舆图的样式在体内运行。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骨骼再次发出咔咔之声,经脉放肆地向周围扩展,道袍下的皮肉不停撕裂、隆起,鲜红的血液也开始渗出,不过马上便又被新生的皮肉封住伤口。 张念山也不知这精气运行了多少个周天,这个状态让他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既觉着时间过得很快,又觉着这一切仿佛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天边已开始泛白,一阵清风将张念山手中的烛火吹灭。 他骨骼的碰撞声逐渐平息,经脉也恢复如初,唯一看得出有些变化的,就是他的皮肤变得白净许多,似一个瓷娃娃般。道袍上沾染的零星血迹也在佐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张念山猛然睁开双眼,一抹黑色精气从他的眼珠消散,此时的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舒适,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一股巨大力量,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能助他崩天纳海。 “比以往强了呢!”张念山将烛台收起,摊开双掌,随后又猛地握紧,随着关节发出的噼啪之声,更有一团带着黑色气息的精气将双拳包裹起来。 “嗖——” 茅草屋内某物似感应到令它着迷的东西,向着张念山入定的方向飞来。 张念山现在神识虽未开启,但周身近十丈的动静却能清晰掌握。只见他嘴角带着笑意,头也不回,便用右手将飞过来的物件抓在手心。 “飞熊,你醒了?”来者正是倚靠在屋内墙角的鱼竿,飞熊。 “嗡嗡嗡——”飞熊轻颤,回应着他。 随后鱼线无风自动,缠绕在其手臂上。夹杂着黑色气息的精气顺着鱼线涌入杆身,原本青褐色的杆身再次变为翠绿色。 “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呢,不过总感觉如今的我们有些打眼。”张念山瞧瞧此时的飞熊,再看看自己的变化,觉着这发展的速度着实快了些。 “我既能自己点亮烛台,岂不是亦能自己再熄灭烛台?这烛台既是我的,光亮理应也能受我掌控!”张念山如此琢磨着,开始尝试控制气府那似乎真正存在的齿轮。 “速度慢些......再慢些.....停下......向后转动......” “真能行得通!”张念山大喜过望,身体内的精气随着他刚刚的意念,黑色气息逐渐消散,随后是变得稀薄,最后完全消散,自己又变回了炼气境前的张念山。 而手中的飞熊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过程,似心意相通般,竟自己也将杆身再次褪回青褐色。 见到飞熊的变化,张念山很是开心,随后顺着清晨的光明,抬头看向天边尽头。 “日头已跃出了地平线,我们去叩道潭寻寻三爷吧!” “嗡嗡嗡——” 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向着朝阳而去。 第49章 真正的园主敕封 “王老头儿,你留下的这东西属实有些难搬呀!”身处叩道潭的三爷还在水中忙活,但似乎已有些情绪。 “老木头,你到底走不走?再这般固执,我可得动强的了!”三爷对着面前一根木棍威胁道。 可眼前的这根木棍并无反应。 这是根看似极其普通的木棍,就如一块劈好的柴火,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真是根楞木头,我可是好话说尽了,这可是你自找的!”三爷话音方落,周身气息猛涨。 “给我出来!”潭水开始冒起大量气泡,随着三爷的这声暴喝,体内真元汇于双手,两只幻化的巨镰钳住木棍。 三爷全力向上拖拽,可木棍周身泛出淡淡青色光晕,将巨镰也一同包裹起来。 “该死!冥顽不灵!”三爷愤恨一声,纹丝不动的木棍,竟还拽着巨镰连同三爷一起往下沉去。 “你就是块柴火,若不是王老头儿给了你造化,当初就被我扔进灶坑里了,岂容你如此放肆?” “看样子得拿出点真本事了,你三爷我现在可是炼神境大圆满的修为,可不会再惯着你!” 三爷撤去幻化的巨镰,继而祭出自己的兵器奇犽,狠狠挥向木棍。 “嘭——” 木棍周身光晕消散,自身也随之一阵晃动,除此之外,并无太大进展。 “气煞我也!若不是身在药园,让你占尽地利,就凭你也敢跟我叫板!” 三爷愈发恼怒,将手中奇犽向木棍抛去,随后自己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奇犽身体。 “族中秘技——化龙诀!” 抛向木棍的奇犽顿时化作三爷的“土龙”形态,气息暴涨,身体快速膨胀,直至增长二十余丈才停下,好在叩道潭内部空间够大,不然还真容不下这体形。 “三爷,您在下面如何了?”张念山的声音此时从上方传来,虽隔着深深潭水,但三爷听得真切。 刚到潭边的张念山便见到体形巨大的三爷,若不是原本就见过体型小的,还以为潭中怪物就是昨天李贺说的那头虎妖。 “就快解决好了,你稍等我片刻。”三爷回了张念山一句,便又压低着声音对眼前的木棍说到:“我与你提的那小辈来了,我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给你两息时间考虑清楚,否则我绝不留情!” 仍是死一般的沉静。 “化龙诀——杀生式!” “土龙”张开巨口,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光球开始形成,并伴着源源不断的真元汇聚,这颗光球开始飞速旋转,周围的空间也开始因撕扯变得扭曲。 岸边的张念山看着这一幕,急忙往旁边跳开,害怕殃及池鱼。 刚跑开的张念山,此时却发现无数白色光团向水潭中涌去,速度极快,较之三爷的黑球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三爷遇到硬茬了!”心念至此,张念山将体内精气唤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轰!” 岸边的张念山只听到一声闷响,并未有他预想的那般骇人场景。 他又跑回潭边,只见水面如之前一样平静,并未掀起任何波澜。可潭水深处却是有两个巨大光团还在角力,一黑一白。 几息时间过去,黑色光团似力有不逮,逐渐弱于下风。 “轰!” 又是传来一声闷响,黑白两个光团同时炸开。 水面依旧平静,水下却巨浪滚滚,飞沙走石,完全看不清楚内部的情况了。 张念山站在岸边观望,没过多久,一个人形物体慢慢往水面靠近。 “三爷!”张念山赶忙呼喊。 待这个物体冒出水面后,正是三爷,只是此时的三爷衣裳破碎,双目紧闭,甚是狼狈。 张念山不再犹豫,抓起飞雄,将鱼钩甩向三爷,再使劲儿一拽,三爷便飞向岸边。 他上前接住三爷,将其平放在一块大青石上,随之递过几缕精气。 “小山,你精气恢复了?”三爷悠悠转醒,看着身旁的张念山,在感受到了体内那几缕精气后,开口说道。 “嗯,三爷,已经恢复了,您不要多想,先好好休息。” “前日答应带你开开眼,没成想这该死的老木头这么不识抬举,让你看笑话了。” “三爷,您说的这木棍究竟为何物,竟能将您击败?”张念山说出了心中困惑。 “都怪那王老头儿,真是没干几件好事,净折腾我!” “此事本想在取出老木头后再告知于你,没成想我如此修为竟栽到它手里了!” 三爷似有万般委屈,声音竟变得有些哽咽。 张念山没有打扰此时的三爷。 稍过了片刻,三爷盯着躲进云层的太阳,像在回忆着什么,随后开口说道: “那根木棍,其实是原药园之主王老头儿的信物,每个药园之主都会有一个信物,只有将原来的信物和新的敕书一同带至境湖,才能真正完成药园之主的敕封。” “原来如此,难怪三爷您跑来与它较劲。”张念山心中疑云顿消。 “但今日的老木头确实有点奇怪,原本在庭院时,我也同它较过劲儿,虽不是它的对手,但那会儿它也就是个炼神境初期的实力,方才打斗中它虽引动药园灵力助它,但已达圆满之境的我不应败得如此难堪!” 三爷心中疑云又生。 “会不会是叩道潭的关系?”张念山抓着飞雄对三爷说道。 “方才你们打斗异常激烈,叩道潭水面却不受影响,本身就透着诡异;溟鱼也是出自这叩道潭,这叩道潭定不简单!” “或许真有此可能,难怪当初王老头儿让我跑到这叩道潭来,没成想还有这等谋划。” “那我该如何取出这木头呢?”刚刚想明白叩道潭的事,三爷又犯难了。 “要不让我试试吧?”张念山见状自告奋勇。 “你?”三爷有些犹豫。 “我这修为都如此这般,你……” “就让我试试吧,我还等着三爷带我开眼界呢!”张念山打断三爷的话。 他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方才手中的飞雄又是轻颤一下,提醒了他一下。溟鱼如此神物,他都能从叩道潭中钓取,这信物应当不及溟鱼难取。 “好吧,你姑且试试,万万小心!”三爷以为张念山会像他那般,潜入水中与木棍激斗一场,便好意叮嘱了一声。 张念山将三爷扶起坐好,便起身向潭边走去。 方才躲进云层的太阳此时也冒了出来,柔和的日光洒满大地。 “这或许是冬日前不多的暖阳了。” 张念山嘴里喃喃念道,在三爷错愕的目光中,将鱼钩抛向水中。 第50章 取信物 “嗡嗡嗡——” 飞雄杆身轻颤,对再次入水欣喜不已,似乎对这叩道潭,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迷恋。 鱼钩入水后如龙归大海,翻腾旋转,牵动着鱼线直逼潭中深处的信物。 木棍似也觉察到了这鱼钩是冲着自己而来,周身光晕再次泛起,同时大量灵力开始在岸边聚集,准备进入水中。 “如若让这些灵力再次相助潭中的信物,我的下场恐怕会比三爷还惨。”张念山如此想着,体内精气加速涌向飞雄。 “飞雄,速战速决,莫要迟疑!” “嗡嗡嗡——” 飞雄轻颤回应,鱼钩的速度顿时快上了几分。 “噗叽!” 包裹着黑色精气的鱼钩完全无视木棍的光晕,直接穿透光晕将木棍勾住,随后鱼线在其全身绕上了十数圈。 突然被捆缚的木棍,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开始猛烈摇晃,拖拽着鱼线往深处下沉。 “迟了!”张念山得意地大喊一声,用力拽动飞熊往上提。 木棍还在挣扎,却无法改变局势。 或许是飞熊有意发泄上回在叩道潭侥幸取胜的情绪,杆身再次生出一道光华朝水中而去。 同溟鱼一般,被这道光华击中的木棍瞬间安静。 而不同于上次的是,张念山和飞熊这次都没有力竭之感。 随着张念山的收杆,木棍快速冲向水面,不一会儿便跃出水潭,直奔三爷躺着的方向。 正倚靠着青石休息的三爷,被张念山弄出的动静震惊不已。面对突然飞来的木棍,三爷也顾不上还没恢复的身体,急忙起身,向前迈了两步,右手牢牢接住。 “没想到如此顺利。”张念山将捆缚木棍的鱼线收起,跑到三爷身旁。 被解除束缚的木棍又开始晃动,还没完全恢复的三爷有些把握不住,身旁的张念山眼见如此立马伸出左手按在木棍身上,同时将一道夹着黑气的精气渡到其全身。 木棍立时安静下来,只有三爷此时眼中的疑惑之色更甚。 “小山,你如何办到的?” “额......”张念山本想搪塞过去,但犹豫了片刻,决定对三爷说出实话。 “三爷,我只是用了些钓取溟鱼的手段。” “你所使得精气是否不同于我?”三爷听后疑惑之色消散,神情变为严肃。 突然被三爷追问精气不同的事,张念山明显还没有做好准备,再经过一番内心思虑后,才缓缓开口道: “确实有所不同,三爷您还记得前些日子与您说的‘穷其精气,力达气府,眼即生则精气异‘,这句话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能让我精气更进一步的方法,我可是牢牢记着,不过琢磨了几日,并无寸许进展。” “说到这,我可还记得为这事,你欠我一顿好打。” “呵呵,三爷,要不我给您详细说说,这顿‘好打’就免了吧。”张念山尴尬地笑笑,身体却往后退了几步。 “现在没空跟你耍嘴皮子,你那精气莫非带着黑气?”三爷仍是严肃地说道。 “您怎么会知晓?”张念山听到三爷突然这么说,心中一下变得极为紧张,方才三爷还说这几日“无寸许进展”,怎会忽然知晓他精气中的这个秘密。 “照你这么问,那我说的就没错了。” 三爷将手中的木棍信物塞进袖口,缓步走到张念山面前,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直视其双眼,满脸慈爱地说道。 “你这小家伙,果然是天赋异禀,若不是被‘斥灵体’拖累,想必早已突破至炼神境。” “三爷......” “先听我把话说完。”三爷打断张念山的话。 “我并非掌握了这异于寻常的精气,可能我这辈子也掌握不了。这需要些悟性,更需要些机缘。” “我只是有幸听王老头儿说起过,他逾千载才慢慢感悟到还有一股不同的精气存在,且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气府,只是寻常修士无法寻见。大家都忙着提升境界,贮存真元,对精气的精进之路已丧失追求。这道精气王老头儿也还是初窥门径,除了在叩道潭寻得一尾溟鱼,他确实也未有其他建树,后又遇上劫难,这一切也随着他们归于岁月长河。” “小山,我还是需要再提醒你,修行界人心难测,你莫要做那怀璧之人,有些东西在你未成长起来,莫要现于众人,以免招致灾祸。你原本没有明确告知我,是对的,三爷不会在意,希望你以后也怀着这心思,行走于这残酷的修行之路。” 三爷眼中透着担忧之色,又被浓浓地的慈爱掩去。 “三爷,我知晓了!”张念山对着三爷重重点头。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正事未办呢!”三爷脸上又恢复到了轻松神态。 “境湖相距此地甚远,这回就让我带着你一同前去吧。” 三爷说完也不等张念山答应,就抓着张念山的手臂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药园北面而去。 第51章 真正的受封 一炷香时间过后,三爷带着张念山站在一片巨大湖水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张念山暂时没有去看这片湖水,只是扶着三爷弯腰干呕着。 虽说是第二次被人带着御风飞行,但张念山还是没有习惯,而且明显师父邱阵毅的飞行更为平稳,虽路途更为遥远,却也只是让人有点眩晕。 “才夸你天赋异禀呢,这御风飞行就把你整成这样了?”三爷本想撇开张念山,但看他确实有些难受,便随意挖苦了两句。 “我没事儿......哇......呕......”张念山刚想强撑过去,身体却有些不争气。 三爷只好陪着张念山站在湖边,静静吹着湖风。 半盏茶功夫过去,张念山直起身子,尴尬地对着三爷笑了笑:“好了,三爷,我这回真没事儿了。” 三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念山,一脸嫌弃。 “那就带你去开眼界咯,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三爷说完也不再理会张念山,径直往湖水边走去。 张念山见状马上提步跟上。 “拿着!” 三爷从袖口中将木棍信物取出,递给身后的张念山。 张念山不明所以地接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有时候确实天赋异禀,有时候却比这块木头还木头!”三爷看着傻愣站着的张念山,没好气地说道。 三爷摇摇头,突然双手伸向张念山,一手抓着领口,一手提着腰间,在张念山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催动真元将张念山远远扔向湖水。 “三爷……”手中抓着木棍且身处半空的张念山,只来得及喊了声三爷,后面的话便被湖水淹没了。 “我听着了,你先去游个泳吧!”身处湖边的三爷对着张念山消失的水面大声回了一句,便饶有兴致地驻足欣赏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咕噜咕噜——” 被三爷扔进湖中的张念山身体开始往下沉去。 他憋了一会儿气,随后吐出几口浊气,一串大小不一的气泡开始向着湖面而去。 他也开始划动四肢,向着气泡移动的方向奋力游去。 气泡越来越来越快,离他越来越远。 张念山心中生疑,如今自己已催动精气,速度竟还比过此时往上升的气泡。 “不对劲儿,我压根就没有移动分毫!”张念山惊异不已,刚想说话,却被湖水灌进嘴里,最后化作“呜呜”之声。 就在张念山觉着自己有窒息之感的时候,手中的木棍开始发出光晕,将张念山一同包裹起来。 张念山此时也顾不上这木棍是否会报复自己,努力憋气让自己能多撑一会儿,让三爷待会来解围。 可随着时间的过去,盼着的三爷却迟迟不见,张念山的脸已涨得通红。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张念山眨了几下眼睛,准备张开嘴巴换气。 没有预想中湖水进入嘴里的味道,自己却也能自由呼吸了。 张念山贪婪地猛吸了几口,从未觉得呼吸也是件乐事。 见张念山已恢复常态,方才安静的木棍再次有了动作,它围着张念山开始转动,起初速度很慢,随后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在张念山周围只留下残影。 “这....."张念山全力催动精气,试图捕捉木棍的身影。 随着张念山催动精气,其眉心开始飘出一个个文字,“上承天道,下应宗门......”待前八个文字飘出,张念山也认了出来,这正是李贺带给他的敕书。 敕书的文字一字不落的从眉心飘出后,快速追赶着木棍残影,一同围着张念山的身体转动。 几息时间过去,原本转动飞快地木棍逐渐慢了下来,只不过不同于原来的样子,此时的木棍周身都被敕书的文字包裹着。 木棍慢慢停止转动,在张念山身前停下。它被文字包裹的身体开始龟裂,五彩霞光从龟裂的缝隙中透出,变得越发刺目。 张念山伸出右手挡在眼前,眯着双眼观察着它进一步变化。 “嘭——”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木棍最后完全崩碎,发出一声巨大声响,以张念山和木棍为中心,周边的湖水被推得退出百余丈。 此时张念山面前只剩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光球,透着五彩霞光。他伸手触摸光球,光球在他五指间游走了片刻后,缓缓飞入他的眉心。 张念山没有躲避,待光球飞入眉心后,一幅类似药园舆图的景象出现在他脑海中,山川河流、一草一木,唯独缺了庭院前的那棵菩提树和叩道潭。这些景物似与他有着某种联系,他觉着自己就像是它们的主人,能感知,能驱使,但更多的是想保护它们。 这种感觉很玄妙,张念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与三爷分享了。他心念至此,退出的湖水重新向他聚集,最后在其脚下形成一道水柱,将他托举冲出水面,飞向三爷站立的地方。 “三爷!”张念山满脸兴奋地呼喊着三爷。 不远处的三爷回之以笑脸。 张念山稳稳落地,跑到三爷身前作揖行礼。 “多谢三爷!” “谢我作甚,木棍是你取的,敕书是宗主给你的,我就是个观礼的。” “三爷的恩情小山没齿难忘,在来到这药园后都是因有三爷照拂,否则我怕早被附近的豺狼吃了。如今又多次给予我修行上的帮助,实在恩情难还!” “难还就别还了,你有这心便好,我对人就看眼缘。有你喊我几句‘三爷’便足够了。不过我从你身上也学到不少东西,日后保持这份赤诚之心,在修行之路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做一个坦荡之人,为这修行界树一块新碑。” “小山谨记!” “好了,好了,不念叨这些了。”三爷摸了摸张念山的头,把他拉近了些。 “这药园之主真正的敕封算是尘埃落定了,不过这其中的玄妙只能你自己体会了。”三爷看着开始布满黑云的天空,对张念山说道。 “三爷,我正想请教一下你......”张念山刚想说一下在湖中的那股玄妙感觉,却被三爷打断。 “这园主的妙处,我知之甚少,当初也是听王老头儿偶尔提提。但他对这园主之位极其看重,想必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你日后再慢慢琢磨。只是有一点,我现在就需要知会你,这也是我让你尽快拿到这园主敕封的真正目的。”三爷又换了副面孔,盯着张念山认真地说道。 “只要在这药园地界,除非有羽化境强者对你不利,其他人不能再伤你分毫。”三爷压低着声音。 “羽化境?”张念山听后瞪大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三爷。 “不错,如果那王老头儿没骗我的话,应当就是羽化境。” “那据三爷您这么说,修行界想在药园闹事的人,岂不是没多少人?”张念山咽了咽口水,仍是不敢相信。 “应该说是没人了。羽化境前的不能来闹事,羽化境的那些老怪物才没有这份闲心来这闲逛。”三爷继续说道。 “那我要如何做?”张念山已迫不及地想要知晓如何达成这一目的。 “呵呵,是不是等不及了?”三爷一改认真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张念山。 张念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原来那五个老头是完全用不上,不过你是一定得好好熟悉一下。” “心随意动,将自己的身心托付于这药园一草一木,待与其意念相融,这里的草木将会反哺给园主一个护道盾。” “是这个吗?”三爷的话刚说完,张念山就指着头顶一个包裹着他们俩的透明光盾对三爷问道。 三爷随着张念山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哑然。 似乎是有意为难一下张念山,三爷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这护盾着实小了些,当初王老头儿可是说只要是药园之地,这护盾皆可庇佑!” “哦,是这样吗?”护盾在张念山话音刚落之际,便以晨光之势向周围扩散而去,直至覆盖整个药园。 “够了,够了,暂且收起来!”三爷已然没了脾气。 护盾随着张念山意念微动而崩散,但他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三爷开口询问。 “三爷,方才护盾所达之地,我能感受到过境的气息波动,东边挨着宗门边界之地的气息异常古怪,似有一个了不得的妖物!”张念山皱着眉头面露忧色。 “或许这就是李贺那小子说的虎妖吧。暂且不去理会,自己日后行事小心些。它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必去招惹他,。况且如今你已有护盾,不用过多担心。”三爷安抚着张念山,让其静心修行。 “好的,三爷。”张念山眉头舒展,笑着说道。 天空的黑云愈发密集,张念山抬头望了望天际,再收回目光看了看无垠的境湖,伸出左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其掌心。 “三爷,您看,下雪了!” 第52章 雪中悟“道法” 寒冬已至,偌大的药园没多少功夫便被皑皑白雪覆盖。 三爷带着张念山返回庭院,这次落地后张念山的反应明显好了许多,只有一些晕眩。 “长进不少,要不然我带你多练习几次,或许也就习惯了?”三爷笑着看着张念山。 “不了,不了。”张念山连连后退,“我还得去药田瞧瞧,这雪下得挺大,不知那些幼苗可还好。” “去吧。”三爷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独自走到石桌旁。 他袖袍轻轻一挥,石桌上的积雪便消失不见,同时一壶新茶和一只茶杯出现在石桌上。 三爷抬起道袍后摆,坐在石凳之上,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先抿了一小口,任由白雪落在身上,随后将茶杯放回,左手倚着石桌,抬头看向纷纷落落的雪花,嘴角挂着微笑。 “确实别有一番滋味!那几个老头儿这点诚不欺我。” 张念山收拾了几件工具,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来到三爷身旁。 “三爷,蛮荒玄铁可以绑上了。” “哦,我倒也忘了这茬儿。”三爷转头看着张念山,随后从戒指中将蛮荒玄铁尽数取了出来。 “你能绑多少就绑多少吧,有些事确实得循序渐进,急不来。”三爷觉着最近张念山的提升已相当大,且已有药园护盾相助,也就对其宽容了些。 “多谢三爷!”张念山作揖答谢,便着手给自己绑起蛮荒玄铁。 一片、两片、三片...... 张念山就这么慢条斯理地一片片给自己绑着,三爷转过头去继续喝茶。 数杯茶下肚,三爷的头顶也落了厚厚一层白雪,却也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了。 可身后的动静仍没有停止。 三爷又转过头去,看着张念山仍在身上绑着玄铁,地上只剩下八片了。 “这小子,居然负重六千斤了,果然是个小怪物。”三爷呢喃着,右手虚握,石桌上的茶杯飞到其手中,他就这么喝着茶,继续看张念山绑好第六十片玄铁。 待张念山将第六十片玄铁绑好,三爷起身就欲叮嘱几句,但张念山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三爷。只见他拾起地上另一片玄铁,继续往身上塞。三爷只能压下心中的震惊,重新坐回石凳,身体似乎感受到一股寒意,只得一口将手中热茶饮尽,得以驱散这寒气。 直至张念山拿起最后一片玄铁塞向自己腰间,三爷已经张着的下巴才合上。他咽下一口口水,本想再喝杯茶,却发现举起的茶杯已经空了。 “好小子,六千八百斤!可他才炼气境中期的修为,竟有这般骇人的体魄。邱老头儿,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徒儿呀,如若让其冲破‘斥灵体’的禁锢,他定一鸣惊人!”三爷心中感慨道,随后轻咳两声。 “小山,若感觉身体有所不适,勿要勉强,可及时卸下数片,以免伤到筋骨。” “多谢三爷关心。”张念山神态显得轻松,在原地蹦跶了几下,未全力催动精气的情况下,倒也觉着还好。 “那三爷我就出门了。”张念山给三爷打了个招呼,便小跑着向山上药田而去。 看着张念山活蹦乱跳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三爷无奈地摇摇头,觉着自己刚刚那句话真是有些多余。 直奔药田地张念山,积雪已没过脚踝,当他站在药田处时,原本已冒头的益血草、拢气草此时也被积雪盖住。 “这下难办了。”张念山看着天空仍在不断飘落的雪花,有些发愁。 不过活儿总得有人干,他将身上其他东西放下,提着锄头,运转精气,开始清理积雪。 两个时辰过去,虽清理后的药田又有积雪覆盖,不过总归没有方才那么厚了,张念山想着一天多清理几次,便也不用担心幼苗真的被积雪压坏。 如此想着,手中的锄头也挥得更起劲儿了。 “咦?这好像是已经到种植淬骨果的药田了。”张念山拄着锄头,前后看了看。 淬骨果的那几块药田原本一直没有动静,这次上山,张念山原计划着放弃清理淬骨果的药田,没想着一没留神,还是跑到这边来了。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张念山随意挥动着锄头将脚下一层积雪挪走,一抹翠绿的颜色顿时吸引了张念山的注意。 张念山急忙蹲下身子,用手扒开这颜色周围的积雪,一株刚冒出两片嫩芽的淬骨果幼苗豁然出现在他眼前。 “淬骨果的幼苗!”张念山比对了一下脑海中淬骨果幼苗的形态,确定这就是其幼苗无疑。 张念山惊喜之余,赶忙起身,干劲十足地握着锄头开始整理剩下的区域。 一株株淬骨果幼苗随着张念山地清理,慢慢都出现在其眼前。 看着密密麻麻地淬骨果幼苗,张念山回想着种植纪要。如今幼苗已经长出,需要及时移植,否则过密的幼苗会因互相争夺养分而夭折。 想到此处,张念山立马在旁边又开垦出数块药田。然后在幼苗的药田上,将幼苗按照一定距离,小心地的挖出,移植至新的药田。 一个时辰过去,看着移植好的淬骨果幼苗,张念山长舒口气。 可在他回头看向方才被清理好,积雪并不算厚的药田时,益血草、拢气草的幼苗再次被积雪盖住时,突然有点力竭之感。 “这雪不知要下到几时,药田数量多了,终归有些照应不过来。” 张念山有些发愁,头顶的雪片也越堆越高。 张念山晃了晃头,将头顶的雪片抖落,还有少许残留在头顶,他稍运转精气,将全身包裹,头顶及身上的雪片便化作袅袅青烟消失不见。 “这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张念山灵光一闪,盘膝坐于雪地,周身泛起殷红的气息波动。 “精气外溢,如何虚空化形?”张念山回想着当时与飞熊的配合。 “当初是有飞熊这一媒介,如今我又该如何施为?” 张念山闭上双眼,开始入定。 “精气、真元,功法、术法;如若精气真能做到虚空化形,似与那真元之力并无多大区别。可我是否真能做到呢?” “虚空?是否真为空?如这眼前虚空而言,有空气、有白雪、有水雾,春季有花香、夏季有虫鸣、秋季有果实的醇香,这些是否可当作媒介呢?” 张念山周身的精气开始跳动,时而跃起,时而沉寂,似要抓住虚空中的东西,似要被虚空中的东西抓住...... 入定的张念山双眼在眼皮底下游走,越来越快。 “嘭——” 忽然张念山全身精气尽数向虚空散去,发出一阵轰鸣,鼓胀的衣裳也慢慢回落。 张念山睁开双眼,只有他才能看到,漫天的殷红精气此时被他身上发出的无数黑色细线牵引着,驰骋遨游。 “我姑且称其为‘道法’吧!” 张念山淡然一笑。 第53章 充实的冬季 驰骋游走的精气在张念山黑色细线的牵引下,逐渐归于平稳,慢慢将这百余块药田笼罩。 被精气笼罩的药田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实的棉被,幼苗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化作雪水溶于泥土。 这方天地仿佛进入了春天,生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药园果然适合修炼精气,师父他老人家考虑真是周全。”张念山这般想着,将这一切的安排全部记到他师傅名下,殊不知此时闭关的邱阵毅连打了几个喷嚏,还不知是谁在念叨着他。 一个时辰悄然而逝,张念山就这般静静看着这些药田,幼苗在精气的照拂下,生长的速度似乎也快上了不少,益母草和拢气草又拔高了寸许,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 张念山心里欢喜的很,但感觉气府中那“齿轮”转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身上牵引着精气的黑线逐渐变细,部分黑线甚至直接崩断。 “看来这个状态我也不能长期维持,还需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张念山看了看天空,飘落的雪花也变得稀疏了。 “如此甚好,我也同你一起休息会儿。”张念山对着苍穹细语传音。 张念山将精气撤回,幼苗的嫩叶上再次沾上零星的雪片。 张念山往药田外退了几步,地上的积雪已到腿肚。 “要不堆个雪人吧?”张念山突然兴致高涨,麻利的将脚下的积雪滚动起来。 一盏茶功夫不到,一个五尺高的雪人就被堆好,张念山随意再寻了些枯枝石头,点缀了一番,这雪人就更加精致了。 “你就叫’大白‘了,这个冬天就劳你帮忙照看着这些药田了。”张念山对着雪人开怀大笑,还嘱咐了几句。 “原来与母亲堆了个雪人,叫’小白‘。”张念山看着“大白”,口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看来是有点想念母亲了。 “好了,大白,我回去与母亲说说话,这就交给你了!” 张念山说完,便催动精气,向着庭院而去,身后的积雪在他的动作下变得胡乱飞舞,似一场新的暴雪而至。 “三爷!”张念山还没进庭院,便向三爷招呼了一声。 “回来了?有些晚了呀!”三爷头也没抬,自顾自地饮茶。 “小心了,三爷!”张念山突然发难,身旁的积雪顿时腾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头通体雪白的巨龙,张着大嘴朝三爷冲去。 “好家伙!”三爷神识触碰到巨龙,炼气境中期的威压席卷而来,但伴随的力道却是炼气境后期都有所不及的。 三爷不敢掉以轻心,将茶具收回戒指,催动真元,祭出奇犽,迎了上去。 “砰——” 两股力量碰撞,发出一阵气爆声。 雪龙的巨口咬住奇犽带着三爷一同飞向空中,三爷腾出左手,一掌劈向雪龙头部。雪龙松开奇犽,避开掌风,从右侧绕至三爷身后,再猛然加速冲了过去。 “雕虫小技!”三爷大喝一声,将手中奇犽抛出。 奇犽立马变大十余倍,似一柄斩龙刀,追击雪龙颈部。 张念山没想到三爷会抛出奇犽,雪龙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奇犽斩下龙首。他忽然往下一蹬,竟直接跃至三爷身旁,右手握拳,挥出一道罡风。 “有点意思!”三爷让奇犽与雪龙单独缠斗,自己化掌为拳接上张念山的罡风。 “砰——” 二人双拳对撞,齐齐向后退出百丈。 “小山,你真是令你三爷吃惊,一天的功夫竟有这般进展,炼气境的修为却将精气运用到如此境界,我若是那些老怪物,都会忍不住夺舍你了。”三爷对张念山的“道法”显得极为惊诧,完全不能理解精气也能有真元般的手段。 “三爷,过奖了!你可别输了!”张念山脚下生风,抡起拳头再次冲向三爷。 ...... “好了,今日切磋到此为止!”三爷同张念山打斗了百余回合,觉着也差不多了,张念山应该也熟悉了这“道法”,也增进了些对敌技巧,便想着结束战斗。 可张念山似乎还战意颇高,第一次运用道法与三爷打得有来有回,以为自己真能匹敌炼神境后期的修士。 三爷似乎也瞧出了张念山的心思,觉得还需好好给他做做功课,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三爷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炼神境大圆满的气息瞬间将周围覆盖,张念山顿时感觉一股无以名状的威压向自己袭来。他全力催动精气,但行动异常缓慢。三爷微微一笑,右手虚空一握,张念山便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莫要妄自尊大,你的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三爷信手将张念山往下扔去。 张念山应声落地,那还与奇犽缠斗的雪龙也瞬时崩散,化作细雪再次从天空中落下。 他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残雪,咧着嘴跑向三爷。 听完张念山将药田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三爷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稍许,开口对张念山说道:“你的道不同于我,也不同于其他人,当你能从这条道走向光明时,你便是这方天地的另一位‘道祖’。” 见张念山在琢磨什么,三爷又接着说道:“你不是说要陪你母亲说说话么?对于日后的修行也不宜沉迷,身边还有很多事值得你放松下来,去好好完成。” “好嘞,三爷。”张念山伸了一个大懒腰,顿时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才向茅草屋走去。 “邱老头儿,你究竟是收了个什么徒儿,你若再不出关,我可应付不过来了!”见张念山走进屋子,三爷轻舒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对自己说道。 冬季三月,张念山忙着打理药田,与三爷切磋论道,抽空阅读三爷带回的书籍。三爷除了偶尔去原来那收获凝晶花的山谷转转,大部分时间都在庭院内饮茶。 这段时间,张念山收获了两次益血草和拢气草,淬骨果也收获了一次,只是第二次播种下的淬骨果至今仍未发芽;自身的修为并未突破,只是对精气的运用更为纯熟。 日子就在这个静谧的氛围中过去,不知春季到来时,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第54章 大白消融,李贺赠药 “三爷,我去去药田就回!”张念山像往常一样,对着石桌旁饮茶的三爷招呼了一声,便匆匆忙忙地要赶去药田。 “别急,你先过来!”三爷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朝张念山走过去。 张念山虽有困惑,倒也听从三爷的话,向那边走去。 “嗯,确实长高了不少,都快到三爷肩膀了。”三爷贴近走过来的张念山,用手比划了一下。 “近几个月,你确实长得快些,就是看上去还是显得清瘦。”三爷继续说着。 张念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多亏了三爷照拂,平时忙于药田和修行的事儿,食材都是三爷您去抓的,顿顿有肉吃自然也就长得快了些。” “不用在意这个,今日唤你过来,就是给你比比身高,你瞧你这身衣服已完全不合适了,短了许多。我打算今日下山一趟,为你重新置办些衣裳,顺便按你说的,给你挑些新书。”三爷跟张念山说着今天的目的,前些日子他就提了句说家里的书都看完了,便决定今日顺道也带些衣裳回来。 “不用了,三爷,这些衣裳还能穿,屋里还有许多,一次都没穿过呢,只用带些书回来即可。”张念山不想三爷为他破费,原来跟着母亲在一块时,都是裁了旧衣做“新衣”,对这些身外之物也就比较释然。 “那可不成,这事儿听你三爷的,这些俗世碎银你三爷多着呢!” “你去忙你的吧,我已经知晓该买多大的了。” 三爷说完,也不等张念山回话,化作流光消失于原地。 “哎,来去匆匆的三爷。”张念山看着三爷离去的方向,摇头讪笑道。 活动了几下身子,张念山运转精气,直奔药田而去。因与三爷有言在先,他不在的时候,不可妄用道法,如此今日只能改做步行,前往药田。 有些时日不曾下雪了,一路的积雪并未使得道路难行。如今的张念山,脚下生风,没花多少功夫便到了药田。 眼前这百余块的药田早已透着春意,张念山又查看了一番淬骨果那几块药田的情况,仍没有出现幼苗,不过张念山这次并不着急,淬骨果已经历了一次大丰收,尚有余粮,况且目前还未摸索出淬骨果最佳食用方法。 张念山简单将田间的水沟梳理了一下,将水沟里的积水排了出去。 “大白,水似乎比往常要多些了呢!”张念山清理完积水,站在大白旁边对其说道。 张念山转头看着大白,它在这已待了三月有余,此时才发现插在大白身上的枯枝已滑落至地面,当作眼睛的石子也已经掉落。 “春天到了?”张念山的目光从大白身上移开,顺着山坡望向远处。 原本被白雪完全覆盖的土地,此时已可见斑驳的石块和土层冒出积雪。 “辛苦了,大白!”张念山把目光收回,再次看向雪人。 他将掉落的石子和枯枝拾起,再次放回大白的身体。 “大白,明日再来看你,希望你还在此等我。”张念山收拾了一下工具,准备下山。 “簌簌——” 沿途不停传来落雪声,树木身上厚重的积雪借着初春的暖意,开始落回地面。 水道里的冰层也开始随着水流互相撞击,发出碰撞之声。 这或许就是春季到来的乐章,张念山听着耳边的“奏乐”,心情甚好。 一路走着,没有在意时间,直到庭院前发现一个身影才回过神来。 “大师兄!”张念山挥手示意,走进庭院内。 “莫要叫我大师兄,让前辈听见了可不好。”李贺谦卑地迎上去。 “三爷他还未回来呢,他下山办点事,要晚些时候回来。”张念山如实相告。 “哦?原来如此!”李贺马上卸下自己的拘谨,整个人放松下来。 突然李贺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张念山看了半天,张念山被看得有些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小师叔,你已经是炼气境的修士了,恭喜恭喜!”李贺笑着对张念山恭贺道。 张念山在三爷的授意下,平时将修为控制在炼气境初期,而且要求他日后不到万不得已,都将修为表露为低一个境界。今日李贺到来,正好发现了他此时的气息波动。 “多谢,有赖三爷相助,这几月终于突破炼气境。”张念山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果然是那个修士帮衬的。”李贺心里琢磨着,“这事确实不宜再拖,今日便成全了你们。” “小师叔,您在药园辛劳如此长时间,宗门内一直未能照拂您,实属不该,今日我特向我爹求来一瓶灵液,将它带来给你。”李贺说着,从戒指里取出一个透明小瓶,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 “这是?”张念山这几个月将书读完,对人心也有了自己一番了解,加之三爷不时的叮嘱,此时显得有些谨慎。 “这也算不得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几只蛛妖的灵液,对于炼气境修士却有着相当大的助力,平时打理药园若有外伤,这灵液也是疗伤佳品。”李贺说完就将小瓶递到张念山的手里,不容其推辞。 张念山拗不过,只能暂时接过,将小瓶捏在手里。 李贺见目的达成,嘴角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便准备离开。 “小师叔,灵液既已交到你手里,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希望你日后修为突飞猛进,早日到达炼神境,如此我便返回宗门,给我爹复命了。” “我这个冬季收获了些益母草和拢气草,还有少许淬骨果,要不你一同带回宗门吧。”张念山见李贺要走,并将早已准备好的药草让他这次带回宗内。 “如此甚好!”李贺恭敬答道。 “没想到在你们死之前还能再收获点东西,真是个不错的小师叔呀!“李贺心中窃喜。 李贺等着张念山将药草从屋内取出,随后接过放进戒指里。 “小师叔,我就先走了,灵液记得使用,放久了恐失了药效。”李贺临走时,还不忘再次叮嘱了张念山一句。 “多谢提醒,也替我谢过宗主。”张念山作揖道别。 “嗖——” 李贺化剑而去。 张念山将手里的小瓶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待三爷回来后再作商议。 随后望向李贺离去的方向,面露疑色。 “今日的李贺有些过分谦逊了。” 第55章 我不是你们的口粮 午时刚过,药园的庭院便升起炊烟,不多时一阵肉香弥散在整个庭院。 一道流光闪过,三爷出现在庭院的空地上。 “好香呀,今日煮的啥?”三爷对着正在灶台忙活的张念山问道。 “山猪肉,我加了些淬骨果,只是这香油用完了,有些可惜。”张念山抬头回了三爷一句,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肉块。 “香油?这不就有了吗。”三爷笑着从戒指中取出一罐装得满满地香油,递给张念山,又打趣道:“你以为我这趟下山是去玩的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记得。” 张念山笑笑,对于吃的,三爷确实是比较上心的。 他把罐子打开,往锅里倒入适量的香油,原本的肉香滋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三爷搓着双手,在灶台边打转。 “好了!”随着张念山说出这两个字,三爷急不可耐地整个铁锅抱起。 “交给我了,你去取一下碗筷!”三爷抱着铁锅走进屋里,对着锅里发出的香气猛吸了几口。 张念山取出三个大瓷碗,在方桌上摆好。 三爷将铁锅一端靠着桌子边缘,腾出一只手将锅里的肉用锅铲盛出来,放进桌上摆好的瓷碗中。 随后把空的铁锅放在脚下,盯着面前满满一大碗的山猪肉,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动,看了看张念山,用筷子又拨了一半的肉放进张念山的碗里,因太满了,桌上也掉了几块。 “我就尝尝味道,要不了那么多,这淬骨果炖的山猪肉对你有益处。”三爷说完夹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几月里,三爷不是第一次这般,张念山也已经习惯,向三爷道了声谢,将桌上的肉块夹起放进碗里。 他并没有急着吃,而是起身将旁边的瓷碗捧起,放到神龛前,对着母亲的灵位拜了几拜,随后才返回方桌开始动筷。 “三爷,今日李贺来了!”张念山刚将一块猪肉放进嘴里,就想着把李贺来访的事情告知三爷。 “哦?他此次过来有何事?”三爷咽下嘴里的肉块,举着筷子看着张念山。 “他......”张念山把李贺来访时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三爷,然后从腰间把那装着蛛妖灵液的小瓶递给三爷。 三爷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小瓶仔细瞧了瞧,也没有瞧出什么端倪。 “先吃饭,别让这小子扰了我们的好胃口。”三爷突然将小瓶收起,拾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张念山见状也没迟疑,大快朵颐起来。 三爷吃得快些,先出了门,张念山只得将嘴里的肉来不及细嚼急忙咽下,希望赶上三爷。 待张念山吃完走出屋子,三爷已在石桌旁喝茶,只是石桌上还放着那只装着灵液的小瓶。他慢慢走过去,在三爷对面坐下。 “方才我又用神识、真元试探了下,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三爷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仍带着疑惑对张念山说道。 “为免生意外,这灵液暂且由我保管,日后再交还于你。如李贺那小子所言,这灵液确实对炼气境有些功效。”三爷将左手袖子卷起,手臂上还有未干的淡绿色液体。 张念山心中了然,只是对着三爷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几杯茶下肚,三爷起身。 “这次下山带回的东西我暂且放于第二间茅草屋中,你那间屋子堆放的东西属实有些多了,到时你自己再去收拾收拾,有些急用的你也先去取来用。” “好的,三爷。” “对了,衣服记得换了,我可是带回来不少,你喜欢的棉制长袍也够你穿一阵子了。” “嗯嗯。” 叮嘱完这些,三爷照例打算去种植凝晶花的山谷转转,给张念山点头示意了一番,便再次化作流光,消失于原地。 山谷的积雪化得有些慢,这里比之其他地方还是要阴冷些。 三爷踩着脚下的积雪,在山谷里闲庭信步地转悠着。忽然看见皑皑白雪之上多出了一群黑色的斑点,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群黑色的小蜘蛛。 “天气果然还是转暖了,这群小家伙也出来了。” 三爷绕过这群小蜘蛛的方向,往一旁走去。可这群蜘蛛似乎就是冲着他而来,齐齐又调转方向跟着三爷而来。 “咦,有意思。”三爷停下脚步,转身蹲下,等着这群小家伙过来。 小蜘蛛越来越近,三爷伸出左手搭在雪上,几只小蜘蛛顺势就爬了上来。它们在三爷的手心爬动,又绕着手指游走。三爷轻动了几下五指,一只小蜘蛛不小心掉落,不过它马上顺着在三爷手指留下的蛛丝又爬了上来。 就在三爷被这只重新爬上来的蜘蛛吸引之际,其他几只趁这功夫,沿着手臂向上爬去。待爬到三爷涂满幼株灵液的位置,这几只小蜘蛛停下,突然齐齐咬向三爷左臂。 三爷左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立马用力甩了甩了手,手臂上的蜘蛛全数落了下来,留于上边的蛛丝也都断了。 “小家伙们,我可不是你们的口粮,下次可别认错了。”三爷看着掉落雪地的小蜘蛛,笑着对它们说道。 此时,距离这山谷还有些路程的药园边界,一位身着素白长裙、头上插着八根银钗、颈部锁骨清晰可见的妖艳女子猛然放下手中的酒杯,玉石做成的长桌上顿时洒满红色的酒渍,然后慢慢滑向边缘,最后滴落在地面。 她用舌尖将残留在嘴角的殷红液体舔舐干净,眼中充满怒火,额头的青筋也适时暴起,对着远处山谷的方向忿忿说道:“杀我孩儿的人找到了!” 随后其周身气息瞬间暴涨,向着三爷所在的方向急速而去。 第56章 三爷战蛛妖 “想必我是没有小山那般造化了,每次来这山谷都未曾见过这’聚灵地‘运转。”三爷在这山谷转悠了好一会儿,仍是不见有什么动静。 “罢了,改日再来看看吧。”三爷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雪地上的小蜘蛛再次向他爬来。 “今日可没空陪你们玩了,下次吧。”三爷正笑着对脚下的小蜘蛛说道,忽然脸色骤变。 一股强大的威压将整个山谷笼罩,三爷心中一惊,此时想要离开却做不到了。 三爷祭出奇犽,右手紧紧握着,同时眼神搜索着这股威压来自何处。 地上的小蜘蛛没有停下脚步,顺着三爷的鞋面,往三爷的腿上爬去。三爷低头看了眼爬上小腿的蜘蛛,左手掸了掸,小蜘蛛并没有掉落,势头不减,继续往上爬着。 三爷眉头蹙起,催动体内真元,一股厚重灵力向外迸发,可身上的小蜘蛛似乎成了自己身上的皮肉,完全不受影响,胸口此时也布满了小蜘蛛的身影。 三爷顿感吃惊,急忙想用左手将身上的小蜘蛛扫落,但此时却发现左手竟无法动弹,刚想动动右手,才发觉右手也不听使唤,整个人都被定在原地,无法再动分毫。 脚下的蜘蛛越来越多,已到胸口的蜘蛛继续往脸上爬去。三爷的嘴角已感觉到蜘蛛毛茸茸的肢脚在上面爬动,似要钻进自己的嘴里。三爷紧闭嘴唇,同时心里也有点慌乱。 “莫非是李贺那小子说的虎妖前来报复了?”三爷心里嘀咕着,同时也在想着如何脱困。 身上的小蜘蛛越来越多,三爷脸上也被爬满了。他努力睁着双眼,不愿失去视线,可小蜘蛛没有给他机会,密密麻麻地将他的双眼也盖住。 从远处看,全身被蜘蛛覆盖的三爷似一个蚕蛹,,只是这蚕蛹的表面一直在不停蠕动。 “不可坐以待毙。”三爷思忖着,他可不愿在对手还没见到的情况下就送了性命。 三爷全力催动真元,周身泛起蓝光,身体的护盾由内向外扩展,竟将身上附着的小蜘蛛也一同护在里面。 “不对劲儿,莫非我中了幻术?” 突然这个念头在三爷脑中出现,他便狠下心,催动着奇犽用力挥砍向自己腰间。 “啊!” 痛彻心扉,三爷忍着剧痛,双目圆睁。 自己腰上除了传来的痛感,哪有什么伤痕,布满身上的小蜘蛛也不见了踪影。 “还挺不错嘛!”一道夹着魅惑之感的声音从三爷前方传来,“炼神境大圆满的修为果然比那个小修士强上不少。” 三爷循着声音看去,一位妖娆妩媚的女子斜靠在一块大青石上,手中玩弄着头饰右侧垂下的青丝,正满怀笑意地看着自己。 “前辈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三爷已能活动手脚,但周围那股威压并未解除,而且眼前的女子透着极度危险的气息,他只能谨慎对待。 “奴家可不是什么前辈,只是最近有些闷儿,想在自己家逛逛。”这女子将手里的青丝在自己的食指上绕上几圈,又顺着拉直,如此重复了多次,轻描淡写地对三爷回答道。 “既然前辈只是出来解闷儿,我也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我这就离开。”三爷只想尽快脱身,前往庭院知会张念山。 “别急着走嘛,你走了,奴家找谁解闷儿去?”女子说完这话,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从青石上起身,戏谑地朝三爷走来。 “化龙诀—杀生式!”三爷见避无可避,决定先下手为强。马上化作流光进入奇犽体内,同时变幻为一个巨大的“土龙”形态,口中凝聚的黑色光球直扑眼前的神秘女子。 这女子见飞到身前的光球,并无半点慌乱,右手慢慢抬起,直接抓住灵力暴动的黑色光球。在三爷错愕的眼神下,狂暴的光球逐渐缩小,被这女子捏在手心,最后化作虚无。 “破神境以上的修为!”三爷心中骇然,自知不敌。 “化龙诀—求生式!” 刚刚还是巨大“土龙”形态的三爷瞬间缩小身形,最后化作一颗鸡蛋大小的光球遁入地下。 “想走?奴家还没玩够呢!”这妖艳女子看着三爷遁入地下的位置,轻蔑笑笑。 “天罗地网!” 随着女子轻喝一声,手中飞出无数蛛丝直奔地底而去。 几息时间刚过,立于地面的女子嘴角就露出笑意。 随后一个人形大小的丝茧便破土而出,飞落在女子三尺身前。 这神秘女子对着这丝茧伸出右手,一个透明小瓶便从丝茧中透体而出,落在其掌心上,里面的淡绿色液体还在晃动,正是装着幼蛛体液的小瓶。 “果然是你,奴家也没冤枉人,想必你同那小修士也是一伙儿的。”这神秘女子正是当初与李贺交过手的蛛妖,此时怒气外放,杀意腾腾。 “呜呜——”丝茧中传来三爷的声音,但已听不真切。 “奴家可没闲心听你解释,我的小可爱们可还饿着呢。”蛛妖话音刚落,密密麻麻地黑色小蜘蛛从还未消融的积雪中冒出来,似白纸上泼洒的墨汁,逐渐浸染整张白纸,随后爬向丝茧。 “我还真成了你们的口粮!”三爷心里念叨了一句。 他已坦然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只是此时他更担心还身处庭院的张念山。 “这一切都是李贺那小子的诡计,不知他如何与这蛛妖结下的仇怨,今日将这祸水引向张念山,只是自己无意中帮其挡了这次。” “但这蛛妖杀心未减,定还要有所作为,到时候孤苦伶仃的张念山又该如何化险为夷?虽有药园护盾庇护,但那傻小子即使不是死在这蛛妖手里,也难逃李贺的歹毒心肠!” 蛛妖见丝茧没了动静,也不在意,只想着待会其被啃食干净后,再去寻那天动手杀死她孩子的李贺。 待在庭院的张念山,已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一下,此时正听从三爷的话,在更换三爷带回的新衣。 忽然,他脑海中一个白色光点亮起,三爷的身形随之出现,他显得极为虚弱。 “血契?” 张念山神情为之一肃,因血契与三爷的羁绊,他现在能感觉到三爷的处境十分不妙。 不再迟疑,张念山胡乱穿上新衣,拿上飞熊,将师父给的葫芦带上,运转道法,直奔三爷的方向。 第57章 还我三爷 “嗯?还有自己送上门的?” 本一脸惬意,看着黑色小蜘蛛慢慢啃食丝茧的蛛妖,突然抬头看向高空,嗔笑道。 张念山从庭院出发,全力飞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达山谷上空。 他仔细看向山谷,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蜘蛛将一个人形物体覆盖,似在啃食。一位妖艳女子此时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被小蜘蛛啃食的定是三爷无疑了!”张念山通过血契的羁绊,断定那人形物体就是三爷。 “可这女子又是何人?” “她就在三爷身旁,眼睁睁看着三爷遭难,断然也不是好人!” “三爷这般修为都不是敌手,我该如何应敌?” 张念山心中生疑,对解救三爷暂时没有头绪,不敢贸然下去。 “小家伙,奴家今日心善,你也并非我要找的人,早早离去吧!”突然下方传来女子娇媚的喊话声。 张念山还没拿定主意,却见女子身旁被蛛群盖住的三爷剧烈晃动,同时传来“呜呜”之声。 “嗯?方才还挺老实的,这会儿怎么又开始闹腾了?” 女子显得有些生气,暂时没有理会空中的张念山,走到三爷身旁,一根蛛丝从手中射出,直接刺穿三爷胸口。 三爷身体颤动一下,脸上的小蜘蛛也尽数退去,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 脸上的皮肉已被方才的小蜘蛛啃食干净,只留下森森白骨和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嵌在眼眶当中。 女子盯着三爷的脸,右手捂着红唇,露出一副受惊模样。 “哎呦,这样子着实吓着奴家了!”说完这话,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但三爷并没有在意如今自己残破的躯体,对女子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只是紧紧盯着高空中的身影,声嘶力竭地喊道:“小山,速速离开!速!速!离!开!” 循着三爷的喊声,女子再次看向空中的人影。但这人影并没有听从身旁残躯的话,而是径直飞向这边。 张念山在看到三爷残破不堪的脸时,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冲下来的念头,后又听到三爷已到此种境地还想着让自己避险,更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愤。 他完全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应敌,全凭此时心中所念,运转道法砸落地面,距离三爷不足百丈。 眼看着张念山并未离开,而是朝自己这边而来,三爷努力挣扎着扬起头,对着他继续喊道:“傻小子,快走呀!快......” 后面话已然说不清楚,大量鲜血从脸颊处涌出,吞没了下面的话。同时刚刚退下的小蜘蛛也在女子的授意下,重新爬满三爷的脸,继续啃食。 “炼气境,精气化形?且能御风而动?”待张念山刚落地,这女子便放出神识好好打量了一阵。 待确定了某件事后,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天助我也,还好刚刚你没有走,不然奴家可要难过很久呢,你这副身体奴家要了!” 虽距百丈,但蛛妖转瞬便到张念山身旁,伸手便要掐住他的喉咙。 在她的手已近至咫尺之时,一道护盾将张念山包裹起来,并向外扩张。蛛妖的手触碰到护盾后被立马弹开,同时也将蛛妖自己震退。 “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护盾?我也难进分毫?”蛛妖立住身形,盯着护盾思考了片刻。 “想必是他背后高人给的保命法宝吧,这份天资有人庇护也在情理之中。” 蛛妖这般想着,突然收起自己化神境的气息,同时将附近的威压也撤回。 张念山对这突然的变故不明所以。 他回想着方才他本想施展护盾将三爷一同护住,岂料这护盾无法拆分,且必须以自己为中心。如今这种情况下,护盾扩展后会将女子一同纳入其中,自己又无法避开该女子直达三爷身旁。 “小家伙,奴家只是偶空得闲出来逛逛,并无恶意。”女子笑靥如花,娇滴滴地对护盾中的张念山说道。 “方才都是误会,奴家只是见你气势汹汹地跑来对峙,不得已先出了手。况且奴家与你们并无仇怨,岂有害你们之心?” “我三爷被你如此折磨,还说无害人之心?”张念山盯着女子,满腔怒火。 “折磨你三爷?这可就更说不上了,你瞧,你三爷不是好端端地在那饮茶吗?”女子说完,往旁边不远处指了指,只见三爷此时正在一张木质茶几旁悠闲地品茶。 随着张念山的目光看过去,三爷也看向他,并慈爱地说道:“小山,快过来,同我一起饮茶,今日的茶很不错!” 张念山瞪大双眼,真切地看见三爷确实就在那饮茶,音容笑貌,并无差异。 “难道方才真是我看错了?”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看花了眼。 “三爷!”他喜极而泣,忍不住大喊出声,就要提步向前,朝三爷饮茶的位置走去。 女子嘴角露出笑意,就等着张念山走出护盾,将他制住。 张念山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满脸狐疑地看着不远处的三爷。 只见三爷独自饮了几杯茶,将空了的茶杯往茶几中央推了推,忽然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本书,认真翻开起来。 “你不是三爷!”张念山突然变得愤怒,转头盯着这妖艳女子,质问道:“你把我三爷如何了?” “嗯?一个炼气境的小娃娃也能识破我的幻术了?”女子这回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还待在护盾里的张念山。 “我三爷从来不看书,他最讨厌看书了,你到底将我三爷怎么样了?”他此时异常急切,如若刚到这看到的不是幻术,三爷那时便已遭受重创,如今又过了些时候,三爷怕撑不了多久。 “哦,原来如此!” “既然你要见他,那就让你再见上一面吧。”女子仍是娇滴滴地笑着说话。 随后左手虚空一握,那布满小蜘蛛的三爷被她抓在手里。 小蜘蛛此时识趣地往三爷背后退去,三爷就这般借着女子的手站立在张念山面前。随着小蜘蛛退去,四肢已成白骨、腹腔只剩一颗血淋淋心脏跳动、面部还有两颗凸出眼球的三爷展示在张念山面前。 “三爷!”张念山嘴里发出怒吼,手指的关节捏得啪啪作响,眼中噙满泪水。 看着张念山将愤怒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这边,女子显得极度委屈。 她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下左手抓着的三爷,不好意思地对张念山说道:“真不是有意的,可能是奴家的小可爱们确实饿了,一下没收住嘴,小孩子嘛,终归是贪嘴了些。” 张念山越听越愤恨,也不再犹豫,运转精气,甩出鱼钩,直奔那诡异女子。 “还我三爷!” 第58章 救三爷,我心不悔 这诡异女子没料到张念山真敢出手,不过见朝自己飞来的鱼钩却也提不起多大兴趣。 “小家伙,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兵器为何物吗?弄根鱼竿也想斩妖除魔?”女子捏着自己的青丝,静静等着鱼钩靠近身前。 张念山食指轻点竿身,飞熊马上意会。 鱼钩在临近女子一丈距离前,突然改变方向,将其左手抓住的三爷缠住。三爷此时已不能言语,在被鱼线缠住后,其眼中没有透出喜悦,而是担忧。 张念山以为自己得手,奋力往回拽起飞熊。但竿身被拉的如满月之弓,三爷的身体却不动分毫。 “小家伙,奴家可没答应放他走,你这般可有些不太礼貌了哟!”女子朝张念山邪魅一笑,右手放下青丝,直接抓住绷直的鱼线。 “要钓大鱼,可得有钓大鱼的气力,不然容易被大鱼拉下水的哦!”女子微微使劲儿,护盾内的张念山便被拖着往护盾边缘移动。 张念山运转精气,将自己的双腿深深插进地里,手中仍死死握住飞熊。 “呵呵呵......”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同时加大手里的力道,张念山的双腿就犹如在泥沙中前行般,继续顺畅地被拉向对面。 他越来越靠近护盾边界,被女子擒住的三爷此时心脏跳得飞快,眼珠也在胡乱转着,试图用眼神阻止张念山的冒失。 张念山能体会出三爷眼中的深意,但他决然不会在此时放手。 他被拉着继续前行,同时也将护盾继续向外扩展,直至护盾抵达女子身前三尺才停下,同时他自己也停了下来。 “小家伙,可以同奴家好好谈谈了吗?”女子卸下力道,把头凑到护盾前,几乎将脸贴到护盾,微笑着对他说道。 “先将我三爷放开!”张念山此时并无惧意,他看着一旁已面目全非,命悬一线的三爷,心中一阵剧痛传来。 “这个好说,奴家本意不在他,只要你走出护盾,奴家将还你一个毫发无伤的三爷。”女子的声音异常柔和。 “此话当真?”听完女子的话,张念山此时又深深看了一眼旁边的三爷,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想与其确认。 “自然当真,奴家可不会骗你这么个小孩儿。”女子心中窃喜,却并未表露出来。 一旁的三爷听到此番对话,变得极为狂躁,心脏跳动的速度更快了,眼珠似乎就要迸射而出。 “三爷,您无需担心,只要能救您,我心无悔!”张念山安抚着躁动的三爷,将猛烈颤动的飞熊轻轻放下,向前迈出一步。 “好,好,好,还有两步,就这么慢慢走出来......”女子心里念叨着,方才还一脸柔情,此时脸上全部被贪婪之色堆满。 又一步...... “慢!”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张念山停住脚步,循声看去。 只见被擒住的三爷周身蓝光盛起,随后炸开,三爷仅存的肉身连同身后的小蜘蛛全部泯灭,地上仅剩一枚戒指和通体漆黑的奇犽,一道三爷的虚影却仍被女子抓在手里。 “三爷!”张念山大喜过望,他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因没有再见到三爷那残缺的躯体,又能听到三爷的声音而欣喜。 “小山,万万不可出来,否则你三爷我死不足惜!”三爷急切地叮嘱张念山。 “死?三爷您怎么了?”张念山听后追问着三爷。 三爷刚想继续说,抓住他虚影的女子脸色突然变得极度狰狞,她从头上的银钗中取下一根,狠狠刺入三爷虚影的胸膛,三爷立马噤声,浑身似受到了极大痛楚般,开始剧烈扭动。 “坏了奴家的好事,还杀了奴家的小可爱们,岂有好果子吃?”女子拧动银钗,三爷的虚影扭动的更甚了。 “别以为自毁肉身,就能轻易赴死,你这道残魂倒也能炼制个伥鬼。” 女子狞笑道,转而又看向张念山。 “小家伙,你这位三爷可有些不太知趣儿呀!” “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说三爷只剩一道残魂?”张念山直视女子的眼睛,迫切想知道答案。 “你貌似还不明白?” “好吧,那奴家便给你说道说道。” “你三爷只是炼神境修士,并未凝结元婴,方才他自毁肉身,神魂已碎。若无合适的宿体,又无他人相助,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他将身死道消。”女子一改方才的狰狞模样,换上一副关心的神态对张念山说道。 “你可有办法?”张念山脸上透着乞求之色。 “当然,就是不知你想奴家用哪种办法了?”女子的话语透着玩味儿。 见张念山的态度也在转变,女子心中甚喜,红唇再次张开。 “第一种嘛,就是我方才说的,由我将其炼制为伥鬼,日后为我鞍前马后;另一种嘛,只能委屈一下我的小可爱,让他寻个宿主待着,日后也能与我福泽同享。” “可有第三种?” “那可就没了,奴家也就这点道行,不能要求太多了,何况奴家早与你说了,奴家可是不骗小孩儿的。” “......” 张念山此时手足无措,内心从来没有如此慌乱。 “一炷香的时间可不长哦。”女子的细语将陷入沉思的张念山拉回现实。 “那我选第一种。”张念山满怀深情地看了三爷一眼,随后又迎上女子炽热的目光,问道:“你要我如何?” “真是个懂事的小家伙,你只需走出护盾即可。”女子连忙接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张念山,轻舔嘴唇。 “好,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张念山义无反顾地迈出最后一步,全然无视三爷忍着剧痛,拼命摇晃着脑袋。 第59章 谁敢伤我徒儿 “终于出来了,小家伙!”女子轻启红唇,一股迷人的香气随着她的话,一起向刚刚迈出护盾的张念山而去。 张念山只觉全身酥软无力,意念与气府也失去了联系。 女子将身体还插着银钗的三爷神魂抛下,右手上前揽住已欲跌倒的张念山腰身,将其拉入怀里。 刚刚那股香气更甚,张念山此时昏昏欲睡。 女子此时的神态妩媚动人,抬起左手,伸出如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划过张念山的脸颊,最后落在颈部。 她俯身打量着已被她完全禁锢的张念山,神识肆无忌惮地探索着他的每一寸血肉。 忽然她眼睛一亮,似又发现了什么令她着迷的东西,抿嘴轻笑。 “真是副好身体,居然在身上绑了六十八块玄铁,这趟出来得真是妙呀!”女子看着已失去意识的张念山,难掩心中喜悦。 几息时间过去,她也觉着欣赏得够了,便左手伸到张念山身下,将张念山抱起,摇动着腰肢,缓步走向一旁的大青石。 此时的张念山似熟睡的孩童,头靠着女子的香肩,双手随意耷拉着,随着女子摇曳的身姿一起晃动。 女子将张念山轻轻安放在青石上,解下他额头已有些泛黄的白绫,把春风无意吹到他脸庞的青丝小心地拨弄至耳后,如葱的玉手又一次忍不住抚摸着他清瘦的小脸。 “真是越看越喜欢得紧,奴家的心儿都要化了。”女子越来越激动,抚摸着张念山脸庞的手也禁不住颤动起来。 “如此小的年纪,在炼气境竟有这等悟性,奴家不及也!” “不过好在咱俩儿有缘,今日夺舍了你,奴家定不辜负你了这副身躯。” 女子正欲采取下一步动作,三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将其打断。 此时的他虽被银钗制住了行动能力,但好在噤声已经解除。 “前辈,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这孩子吧,我日后成了伥鬼,定当竭尽全力为您效劳!”三爷眼见这女子就要动手,连忙乞求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奴家会将你炼制为伥鬼吧?” “真是可笑,哄小孩儿的话你竟也当了真!” 女子头也没太抬,轻蔑地笑着回答道。 “你!”三爷顿时暴怒,“言而无信,天道难容!” “天道?你以为这天道就是良善,只能怪你们这些愚蠢的修士身陷囹圄也不自知。” “而奴家,今日便从这小孩的身上看到了祖辈提过的,不一样的‘天道’。” “原本以为是祖辈们信口开河,随意敷衍了我们个故事,没成想今日真让奴家看到了精气不一样的修行之道。” “一炷香后,你会带着刚刚听到的这些话消散于这天地间,奴家就不奉陪了。” 女子说完这些,不再理会三爷的咒骂之声。 她闭目入定,随后从其眉心处走出一个与其容貌一模一样的小人,这正是该女子的元婴。 只见这元婴扭动身姿,拖着一身极度厚重的雪白长裙,慢慢走近张念山的眉心处。 三爷见咒骂得不到回应,怒火中烧,忽然他脑海浮现出一段记忆,正是张念山在这山谷与他说的话。 他似有绝处逢生之感,立马催动全力向入定的女子喊道:“前辈,您看走眼了,这孩子是‘斥灵体’,与大道无缘!” 本没有再理会三爷话语的女子,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她猛然睁开双眼,同自己的元婴一起,齐齐扭头看向三爷。 “你说的不是真的,只是想哄骗奴家放过这小孩,是吧?”女子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对三爷说道。 “晚辈句句属实,如若不信,前辈可自行查探。”见女子的动作停下,三爷稍缓了口气,他期待着这女子递出一缕灵力,探明张念山的“斥灵体”后,便能将其放了。 只能说三爷想法有些一厢情愿,这女子在听完他的话后,非但没有递出灵力探查,反而露出一副狰狞表情,看得三爷不寒而栗。 “你想作甚?”三爷又变得极度紧张。 “奴家最讨厌别人骗我了,若你没有欺骗奴家,那便是奴家那些祖辈们骗了我,反正都一样。” “这小孩真要是‘斥灵体’,夺舍不成,倒也能做成一具不错的行尸。” “哈哈哈......” 女子说完放声大笑,完全不再理会三爷,她面前的小人儿直接走进张念山的眉心。 见到小人儿已进入张念山眉心,刚刚还说个不停的三爷立时哑然,面如死灰般就这么静静看着张念山,仿佛自己失去了这世间的一切。 这元婴在进入张念山眉心后,径直奔向气府。 她立于气府边缘,看着气府内如浩瀚深海的精气时,脸上又露出了如花般的笑容。虽对气府中心那一道气眼有些不解,倒也没看出其他异常。她心满意足地离开气府,飞奔至识海。 张念山因无元婴,夺舍他只需将其识海消磨殆尽,元婴入主其识海便能完成夺舍,较之夺舍拥有元婴之人,极易办妥。 但她此时也心念着方才三爷说的话,如若张念山真是“斥灵体”,她只会泯灭其神识,将其炼成行尸。断然不会再夺舍这具身躯,即使这小孩在炼气境有如此高的天资,她也不愿断送了自己后面的求道之路。 元婴意念微动,张念山周身开始汇聚灵力,齐齐向他涌来。 此时外边的女子及她的元婴内心却有些忐忑,她们不愿看到如三爷所说的那一幕。 随着灵力越来越近,最后撞击在张念山的身体后齐齐折回。 “不!” 女子及其元婴在看到这一幕后,双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既让奴家拿到了火把,为何又要将火把上的火掐灭?”女子愤愤不平,模样有些癫狂。 几息后,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元婴面带狞笑,开始摧毁张念山的神识。 一道道神魂之力如巨浪在张念山的识海中激荡,张念山此时虽已昏睡,但脸上却露出痛苦的表情。 “小家伙,没事儿的,奴家会很快结束你的痛苦,到时我们俩又能天天在一起了,虽有些纰漏,但奴家对你仍是喜欢的紧。”女子看着面色难看的张念山,怜爱地伸出右手又抚摸着他的脸。 激荡的神魂之力平推着张念山的识海,他的神识逐步后退,最后竟齐齐躲在一粒白色光点的后面。 这一粒白色光点引起了元婴的注意,它无惧神魂之力的侵蚀,护着身后聚作一团的神识。 “小家伙,待会可能会有些疼,你再忍忍。”女子的元婴抬头轻声对着张念山说道。 她话音刚落,手中捏起一道剑指,直接刺向那粒光点。 “轰——” 光点应声而碎。 随后一道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从光点中冲出,瞬间充斥在整个识海,还身处其中的女子元婴此时也带有惧意,但她却无法挪动分毫。 一声厉喝也随着这道气息传遍识海所有角落: “谁敢伤我徒儿!” 第60章 朱媚娘身死道消 “见过道长,奴家乃是这片药园土生土长的小蜘蛛,姓朱名媚娘,现暂居药园东方的边界处。” 那厉喝声刚落,女子元神的身前便站着一个满头银发,不怒自威的老道。 她本想上前行礼,奈何身体不听使唤。 “药园东边的蛛妖?”这老道打量了一下女子,眉头微蹙。 “正是,想必您也是落霞宗的高人,定也知晓些奴家族内与贵宗的事情。”女子见老道的表情有异,急忙开口接着说道。 “偶有耳闻,你既是东边那蛛巢的蛛妖,就应当明白当初的约定,不应走出那片区域!”老道说着似乎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明白的话。 “这......”朱媚娘刚想解释,却被老道打断。 “你违背约定在先,如今又伤我徒儿,还想夺舍其肉身,我岂能饶你?”话音刚落,朱媚娘的元婴身上便传来一股威压,将其按倒在地,似要将其压成肉饼。 “道长......容媚娘......解释几句......”朱媚娘双手撑地,抬起头竭力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她破神境中期的元婴面对这一道神魂印记,竟无丝毫还手之力,朱媚娘此时心中所念只想保住元婴,只要能出得了这肉身,重回自己身体,她便不惧这道神魂。 老道并没有撤下威压,但也停下了进一步的动作。 “多谢......道长......” “几月前......这位孩童误入蛛巢,偶遇......奴家两个刚出世的孩儿......不知是何缘由,竟......竟将奴家两个还未蒙面的孩儿斩杀,残忍地抽取他们的体液。”朱媚娘元婴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后面似勾起了一段伤心回忆,还“嘤嘤嘤”地哭泣起来。 “你说的可是实情?”老道低头盯着朱媚娘的双眼。 “嘤嘤嘤......”朱媚娘元婴泣不成声,只能用哭腔回应着眼前的老道。 “替子寻仇,倒也在情理之中。”老道捋了捋自己的花白的胡须,顿了顿。 “你既有此缘由,且我宗门确也与你族有过约定。”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速速离去吧。” 听到老道这般说着,朱媚娘元婴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但她的哭泣之声并未停止。 在感觉周身威压消失后,她一边继续哭着,一边往外退去。 从眉心处出来后,元婴止住哭声,径直回到自己身体。 朱媚娘难忍笑意,凑近张念山的眉心,使用神魂之力对其识海中的老道说道:“臭老头儿,你可真是蠢,随便两句就把你糊弄了,真是笑死奴家了。” “不过奴家没时间陪你了,你这徒儿我就一块儿带走了!” 她没有迟疑,将张念山重新抱起,全力催动真元,化作流光飞向高空。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张念山识海中的老道,捋着胡须微笑着变为星光消失了。 “砰!” 朱媚娘才刚到几百丈的空中,便撞在一堵气墙上,重重摔回地面。 半炷香前,当朱媚娘元神剑指将张念山识海中那粒光点刺破后,落霞宗内的一处山洞内,已闭关几月的邱阵毅猛然睁开双眼,冲出洞府,化作一柄古朴短剑朝药园方向极速而去。 看守洞府的几名弟子见状,急忙通过玉简传讯,知会宗主及李贺。 “嗡嗡。” 李勋的传讯玉简剧烈震动,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心中一惊。 “嗞——” 在李勋还未从震惊中醒来,护宗大阵又传来破阵之声。 他冲出屋子,便看到万丈高空中,一柄古朴短剑正在撕裂护宗大阵,欲往外而去。 “真是个急躁的老头儿!”李勋心念一动,本就要被撕开的护宗大阵突然出现一个缺口。 短剑也不迟疑,从这缺口飞出,向西而去。 这动静引来宗内众多弟子旁观,见那柄飞剑竟有此等神威,内心澎湃,修道之心更加坚定。 不同于寻常弟子这般,五位峰主此时也看到这番景象。待飞剑刚刚离开,五道流光便齐齐向主峰而来。 “唰!” “唰!” “唰!” “唰!” “唰!” 五位峰主依次出现在宗主李勋面前。 “宗主!”五人作揖行礼。 “不用多言,我已知诸位为何到此。太师叔突然出关,我亦不解,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吧,或许还能帮衬太师叔一二。”李勋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原地,身后马上有五道流光紧随而至。 “我已吩咐贺儿先行一步,诸位跟好我即可。”刚飞出大阵的李勋向五人传音道。 摔回地面的朱媚娘将张念山的身体放下,抬头看向高空,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就站在那悠闲地看着她。 巨大的恐惧填满了朱媚娘的双眼,但求生的本能使得她马上调整了心态。 她重新化作流光从地面向西飞去。 “砰!” 刚飞出去百丈,又撞上了一堵气墙。 顾不上额头上的淤青,她马上调整方向,向北面飞去。 “砰!” 西面......“砰!” 南面......“砰!” 此时她内心已生出绝望,原本华丽的头饰已残破不堪,七只银钗摇摇欲坠,如瀑的青丝上全是灰尘,素白的长裙已被染成灰色。 她不再逃窜,抬头仰视着高空中的那道身影,静待对她的审判。 “蛛妖,或许该称你为朱媚娘,念你修行不易,老夫本有意饶你一命,奈何你自己不懂得珍惜,这可就怪不得老夫了。”老道朗声说道。 “来吧,你们落霞宗皆是这般道貌岸然之辈,奴家已受教了!”朱媚娘已坦然赴死,便也少了惧意,多了些孤勇。 “你方才给了老夫一剑指,老夫便也还你一道剑指吧!”老道右手比作剑指,随着话音一起落下。 “轰隆隆——” 大地崩裂之声,以朱媚娘为中心,方圆数十里皆变为平地,原本的山谷此时也已不见。而朱媚娘站立的地方更是深陷百丈,她的胸口被洞穿,此时就这么睁着双眼静静躺在地上,灰色的长裙被胸口流出的鲜血浸染,慢慢变成了褐色。 忽然,朱媚娘的眉心泛起一道白光,一个小人儿从中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自己的尸体,又带着困惑看向高空的老道,而老道却没有再看她。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老道再次露出她如花般的笑容。 随着她的目光偏移,她的笑容再次僵住,转而变为愤怒。 她看见老道身后不远处,站着七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李贺。 朱媚娘的元婴按耐不住复仇的情绪,急速朝李贺的眉心飞去。 “哗!” 站在李贺身前的李勋刚见元婴有所动作,便提剑将其斩落。看着蛛妖的元婴崩碎,他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而一旁的李贺同样卸下了心头一块巨石,长舒了一口气。 “弟子孟浪了!”李勋收起长剑,向太师叔邱阵毅作揖告罪。 邱阵毅转过头来,看着朱媚娘开始崩碎的元婴,轻轻摇头。 随后他摊开右手,崩碎的元婴碎片和地面的尸体开始飞入他的掌心。 他右手握拳,然后将手中形成的一颗金丹递给李勋。 “你在破神境大圆满已待了许久,这颗破神境的妖丹或许能助你突破至化神境。” “多谢太师叔!”本想着刚刚自作主张斩杀蛛妖元婴,会迎来责罚,没成想因祸得福,心中狂喜。 “恭喜宗主!” “恭喜爹!” 其他六人向李勋道贺。 “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我徒儿。” 邱阵毅交代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众人,落向地面。 第61章 时间不多了 邱阵毅刚落地,两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护盾也刚好飞至他的脚边。 “邱老头儿,快看看小山怎么样了?”其中一个护盾里正是三爷的残魂,他方才目睹了朱媚娘被斩杀的全部过程,此时更急切地想知道小山的近况。 “他无碍,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邱阵毅径直先走到三爷身旁,关切地问道。 护盾在他们俩说话的间隙已消失,两人轻轻落回地面。 三爷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本想将朱媚娘留在他身体的银钗拔出,使出了全力却无寸进之功,随后只能向邱阵毅投去求助的眼神。 “死性不改,十年过去了,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开口让老夫帮帮忙有这么难?”邱阵毅边念叨着,边伸手将那只银钗拔出。 三爷闷哼一声,咬着牙没有吭声。 “你是准备交代后事?还是愿找个宿体待着?你的时间可不多了。”邱阵毅见三爷这副模样,也有些动气。 “我也活够了,王老头儿交代的事儿我也差不多办完了,其实就这么身死道消也挺好。”三爷这个时候似还在跟邱阵毅置气。 “好,你既这么说,那老夫稍后就转告小山,说你不要他了,舍他而去。” “你......” “老夫怎么了?你若是就这么走了,小山面前怎么说,还不是随老夫。不过真没想到,你与老夫这徒儿感情笃深。”看着三爷气急败坏的样子,邱阵毅很是满意。 “确实还有很多话要与你说说,只是......”三爷突然变得有些伤感,说话欲言又止。 “只要你还不想死,说与老夫,老夫自会助你!”看着三爷这副模样,邱阵毅也认真起来。 “......” “如此......便有劳你了。”三爷沉默了片刻,又往张念山的方向看了看,才极为不情愿地开口说道。 “哈哈哈!”邱阵毅如偿所愿,虽说得有些牵强,但他此时已相当开心。 “行了,邱老头儿,赶紧的吧,我这残魂愈发虚弱了。”三爷白了邱阵毅一眼,催促了声。 “好好好。” “鬼怪修行之法,老夫也知之甚少,炼制成伥鬼之流,非正派所为,至于宿体,当下也没办法给你找个合适的躯体,要不你就委屈下,找个虫鱼鸟兽待着?”邱阵毅说着打量了一下三爷,似乎已经准备把他塞到某个鸟兽中去。 “邱老头儿,你是不是拿我寻开心?”三爷气极。 “嗞嗞嗞......” 两人正说着话,邱阵毅身上突然泛起金光,并伴有真元躁动之声。 “你......”三爷换了副表情,开始关切起邱阵毅的情况。 邱阵毅努力抑制着体内真元躁动,但周身金光越来越亮。他抬头望向苍穹,似要看穿眼前一切。 两息过后,他苦笑着收回目光,在三人周围布下禁制,金光才停了下来。 随后他看向三爷,无奈地说道:“小三,不光你的时间不多了,老夫的时间也不多了。” 高空中的七人没有听到邱阵毅后面的话,虽然一直盯着下面的动静,但对邱阵毅身上的异常也有些不解。 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天空骤变,一团巨大黑云从天际飞来,并伴有隆隆雷鸣之声,直到邱阵毅布下禁制后,这团黑云才散去。 但这一切被七人看在眼里,有人惊喜、有人忧愁,五位峰主与宗主对视一眼,假意笑笑,都没有言语,李贺也只能随着众人继续看向下方,虽然下方被布下禁制后,他们已什么也瞧不见了。 回到三爷这边,当听到邱阵毅说完这话后,他结合方才邱阵毅身体的异常表现,也已明白。 “还有多长时间?”三爷问道。 “短则几载,长则千年,这又有何定数,只是事在人为,老夫已在努力多争取些时日。”邱阵毅回答得十分淡然,只是忍不住又朝张念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既如此,让我先留着这道残魂吧,我也能再帮你看护一下这傻小子。”三爷也把目光看向张念山。 “其实老夫也明白,若做伥鬼,你宁愿赴死,若是些鸟兽做你宿体,确实也委屈了你,那就第三种,你就待在老夫这把’昆吾剑‘中吧,这仙阶上品的法宝已有灵智,能暂护你周全。”邱阵毅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三尺青锋,通体银白,其身泛出缕缕青烟。 “你饶了我吧,让我藏身于这把剑中,每日与你朝夕相处,我还不如现在就自毁残魂。”三爷刚想象了一会儿邱阵毅说的话,只觉自己这道残魂都生出了鸡皮疙瘩。 “我看小山那葫芦就挺不错,你怎么没想到这茬儿?”三爷语气中带着坏笑。 “那葫芦确实是仙阶法宝没错,但未开灵智,否则我也不会赠予小山了,我本想让他与这葫芦一同修行,多得些造化。” “那你把昆吾剑给小山得了。” “你以为我舍不得?乾坤葫未开灵智,一般人也识它不得,但老夫若把昆吾剑现在给小山,老夫怕为他引来祸事,他现在就已经是’怀璧其罪‘之人了,你念着他早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老头儿到底行不行?”三爷的残魂变得有些透明,情绪也再度变得急躁。 邱阵毅本想答话,但发觉一旁的张念山神志逐渐清明,正欲醒来,就止住了嘴。 张念山的识海在朱媚娘的元神退走后,便在慢慢恢复,方才识海中三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识海便在加速恢复。 “三爷!” 张念山猛然睁开双眼,呼喊着三爷,同时药园之主的护盾也立时展开。 “药园护盾?”邱阵毅看着在自己禁制下又升起的护盾,颇为意外,忽然想到空中的七人,便马上上前右手按住张念山的肩膀,护盾立即消散。 张念山本还有些惊讶刚升起的护盾突然消散,待看清肩膀上右手的主人时,今日的遭遇使得他终于情绪崩溃,起身紧紧抱着自己师傅的腰身,嚎啕大哭起来。 几息时间过去,看着三爷的残魂越发透明,邱阵毅顾不上还没缓过来的张念山,低头对他说道: “小山,你三爷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需要你相助。” 第62章 新的园主信物 张念山听到三爷的消息,立马止住哭泣,从师父的怀里出来,寻找着三爷的身影。 “小山!” “三爷!” 三爷见张念山的目光转移过来,率先喊了他一声。而张念山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循着声音看去,三爷那淡淡的残魂此时正神采奕奕地看着自己,他便也安心地回了声。 张念山抬头看了眼师父,正迎上邱阵毅的目光。邱阵毅朝他微微颔首,他便奔跑向三爷站着的地方。 三爷见张念山过来,本能地张开双臂等着这个小家伙撞进怀里。可真当张念山跑过来扑向他怀中之时,两人都惊讶地发现,双方都无法再触碰到对方了。 张念山扑了个空,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三爷,又有些不死心地双手伸出胡乱抓了一通。 三爷倒是回过神来,再次向邱阵毅投去求助的眼神。 “如此虚弱的残魂,自然无法触碰实体,老夫也算是了了我这徒儿一桩心事吧!” 看着三爷投过来的目光,邱阵毅也无心再戏弄他,呢喃自语后,微微抬手,一阵清风拂过,三爷的周身光华一闪,似又重塑了肉身。 三爷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再度投向邱阵毅的眼神变为感激。 “动作快些吧,老夫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三爷听后,将目光拉回张念山的身上,同时抚摸着张念山的脸颊,将他脸上未干的泪水拭去,随后拉他入怀,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重新感受到三爷的肉身,张念山喜不自胜,尽情地将头埋进三爷胸膛,同时双手将三爷紧紧抱住。 又是几息过后,张念山将头探出,转而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请您务必救救三爷!” “你放心,几月前,你让我救你母亲,我没办法出手;如今你又开口让我救你的三爷,我断然不会再袖手旁观!”邱阵毅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不过马上恢复正常。 “不过方才与你说的,让你‘相助’,并非玩笑。”邱阵毅一个箭步抵达二人位置,语气认真地对张念山说道。 “我要如何做?”感受到三爷的“肉身”又在虚化,张念山明白得抓紧时间了。 “方才你施展的护盾,可是‘药园之主护盾’?” “正是!”张念山也不惊讶师父为何知晓,只是赶紧答道。 “小山这园主敕封是三月前谋来的……”三爷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便也将三月前有关敕封的事长话短说地告知了邱阵毅。 “原来如此,你还真是心疼老夫这徒儿,大师兄留下的这么点东西都让你交代明白了,哈哈哈。” 确认了张念山园主敕封的事后,邱阵毅心情大好,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了。 “邱老头儿,把话说明白些,你倒是不急了,我可还急得很。”不明所以的三爷见邱阵毅突然转变了态度,忍不住追问道。 张念山这时候也盯着自己的师父等着他把话说完。 “既是三月前才拿到的敕封,那新的园主信物定当还未安排妥当吧?”邱阵毅慢慢地给二人解释,可面前的两个人听得更加糊涂了。 不是商量着怎么救三爷吗?为何现在在说的全是园主的事? “还不明白?”邱阵毅目光扫了二人一眼,见二人摇头,顿时有些失望。 “悟性真是低呀!小山刚入道门,还说得过去,你这跟了老夫师兄们数十载的人,竟会如此蠢笨,难怪老夫大师兄每次提及你时,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好你个邱老头儿,自己故弄玄虚就罢了,现在还扯到我头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翻出来念叨了是吧?别以为你好到哪儿去,若不是十年前你音讯全无,落霞宗少你了这份战力,当初那几个老头儿说不定不会遭此劫难!” 三爷气不过,心直口快说了些本不应提及的事儿。只见邱阵毅听完三爷的话,原本还一副笑脸,转瞬便被愧疚填满。 “确实......小三你说得没错,若不是当初老夫音讯全无,错过了那场大战,或许当初的战局会完全不一样。”邱阵毅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 “额......”三爷突然发觉自己说过头了,这会儿想宽慰一下邱老头儿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师父,我不知当时的情况,若只是您无意错过了什么,如今做好当下即可;万一您们口中的那场战斗双方实力悬殊极大,您去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枉送了性命,情况岂不是比现在更糟?”一旁的张念山看到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邱阵毅听到张念山的话,看了眼三爷,突然释然了,轻笑一声:“当局者迷,没成想还让老夫这徒儿破局了。” “呵呵呵,对对对!”三爷也跟着附和起来。 “那我的事儿是不是得抓点紧了?”三爷笑过后又补充了一句。 “好了,好了,回归正题。” “园主信物不受品阶限制,一旦园主赐封信物,受封的物件即可获得灵智,当初老夫大师兄赐封的那根柴火便是如此,不过有一点,这信物在园主身死道消后,会回到药园,在新的园主授封之前,无法再离开。”邱阵毅侃侃而谈,没有再卖关子。 “如此的话,岂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我既能马上找到宿体,还能一直待在小山身边?”三爷眼睛冒光,真是听到了好消息。 “那三爷您要找个什么宿体?”张念山听完师父的话,也松了口气,终于能将三爷暂时护住,他赶紧让三爷抓紧时间挑选宿体。 “柴火都能开灵智,那岂不是任我挑选?”三爷想了想,正兴奋着。 他环视四周,如今已被夷为平地的山谷实在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心情又如坠冰窟。 “三爷,您得快点了,我觉着您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儿了!”张念山见三爷犹豫不决,赶紧上前提醒。 听到张念山的提醒,三爷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宝贝疙瘩在这片废墟之中。 “邱老头儿,帮个忙,我还有把神兵落在这,它叫奇犽!” “神兵?”邱阵毅展开神识,一把通体漆黑的“巨钳”马上出现在他手中,上面还有一枚普通的空间戒指。 他正想问一下三爷说的是不是这“巨钳”,突然神识又有所感,他急忙把“巨钳”扔下,手中多出了根青褐色鱼竿。 “姜尚?”邱阵毅震惊不已,随后带着责备的语气对三爷说道:“小三,你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这’神兵‘可不是你能驾驭的?” 三爷看着被邱阵毅扔下的“奇犽”,显得十分不满,但看他手中拿着的鱼竿,顿时不敢吱声。 “嗡嗡嗡——”邱阵毅手中的鱼竿剧烈颤动,挣脱其手,直接飞向张念山。 在邱阵毅不解的目光中,张念山伸手将鱼竿接住。 “对不起,飞熊,方才不得已才舍你而去。”张念山轻声对飞熊道了歉,飞熊轻颤予以回应。 “’飞熊‘?连一直钟爱的’姜尚‘之名也舍弃了?”邱阵毅看着张念山与飞熊举止熟络,也明白了什么,只是装着有些嗔怒的表情看向三爷。 三爷赶紧回避邱阵毅的目光,直直盯着奇犽,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奇犽般,舍不得挪开视线。 “好了,其中缘由待会你再说与老夫听,先把你的事处理妥当。”邱阵毅把目光从三爷身上移开,转向张念山。 “小山,现在集中意念,在识海中将园主敕封召出......” 张念山听从师父的话,识海中的浮现出敕封的文字。 “现在将敕封引出,将其凝聚为一点......” 敕封文字从眉心处飘出,黑色的文字快速汇聚到一起,随着张念山的意念交织起来,一个黑色的光球形成。 黑色光球继续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几息后黑色逐渐褪去,开始泛出白光,白光愈发刺眼,待光球停止转动后,变成一个鸽子蛋大小,其身透着五彩霞光。 “现在,将这光球放入那’巨钳‘之中。” “是’奇犽‘!”三爷突然不满地说了句。 邱阵毅没搭理三爷,只是继续引导着张念山完成这个步骤。 随着张念山手中的光球落入奇犽,奇犽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围着张念山转了几圈,便直直冲向三爷。 “喂喂喂,你慢点,我还没......”三爷的话还没说完,其残魂就被奇犽吸入体内。 邱阵毅和张念山此时凑了过来,齐齐盯着奇犽没有说话。 “邱老头儿,这感觉很奇怪呀!”突然奇犽发出了三爷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邱阵毅捋了捋银白的胡须,对着奇犽说道: “不奇怪,你以后就是新的园主信物了!” 第63章 修道、修心 “就这?”三爷变得十分不满。 “这没手没脚的,我怎么动?” “慢慢适应一下便好,这巨钳好歹是把地阶上品的兵器,简单的御风飞行应当不成问题。”邱阵毅笑着答道。 “可是嘴呢?我的野山猪肉,我的蛇羹,我的炖狼肉......”三爷越说越伤感,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瞧你这点出息,身为修道之人,怎能为了这些乱了本心?”邱阵毅有些看不下了,斥责道。 “何为本心?吃好吃的就是我的本心,若是不能享尽这世间珍馐,这道我不修也罢!”三爷完全听不进邱阵毅的话。 “冥顽不灵,早知道让你身死道消,老夫也落个清净!”邱阵毅袖袍一甩,走向一旁。 “师父,三爷!” 张念山见二人起了争执,站在二人中间,或许应该是一人一兵器之间。 “你们二人不用这般争执,其实在我看来,修道亦是修心,你们二人修的心不同,自然修的道也不同,均无对错。” 邱阵毅被张念山这话一说,心中一处迷茫之地豁然开朗。 他甚是满意地看了张念山一眼,对着巨钳说道:“老夫收的这徒儿真是不错,悟性颇高,这番话中的‘道’不是你我能道得明的。”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想知道我的‘本心‘还有没有解救之法?”三爷还在执着他的“本心”,没有接邱阵毅的话。 邱阵毅本想借着张念山那句话,跟三爷好好论道一番,见到三爷的反应,后面的话都被噎了回去,但想着张念山方才说的话,倒也没有再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三爷自己的修道之路。 “日后随着小山的成长,解救之法定当也会水到渠成。” “你也看得出来,小山的潜力有多大,若不早夭,你定能在他成长起来后求得自己的造化,再化人形也并非难事。”邱阵毅此刻耐心地跟他解释。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又戏耍我,我可跟你没完。”三爷不依不饶地追着邱阵毅念叨。 邱阵毅摇摇头,实在不愿再说话了。 “师父,您此次出关,能在外待多久,徒儿还有好多话想与您说说。”张念山见师父不再搭理三爷,开口对他说道。 “这边事情已尘埃落定,我需马上返回宗门再次闭关。”邱阵毅变得有些感伤。 “哦。”张念山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他不愿师父再担心他。 “邱老头儿,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些话对你说。”三爷听见二人的谈话,急忙插话。 “老夫正好有件事还需问你。” “姜尚的事儿是怎么回事?”邱阵毅盯着巨钳没有好脾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三爷心里冒出一阵寒意,本想把这事儿混过去,没成想还是没躲掉。 “姜尚是小山上房修屋顶偶然发现的,跟我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没一点关系?” “你如果非得这么问,那可能......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点关系吧。” “反正我是无心的。” 邱阵毅看着张念山手里的鱼竿,眼里有欣慰,也有担忧。 “罢了,这事儿暂且放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与老夫听?”邱阵毅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向三爷。 “姜尚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果然是自己徒儿,不好太纠缠,哈哈哈。”听到邱阵毅的话,三爷心里窃喜。 “小山刚入园......”三爷将张念山入园后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说与邱阵毅听,最后提到了此次蛛妖朱媚娘为何毁他肉身的原因,重点提及了李贺是宗主之子的事儿。 邱阵毅听完三爷的话后,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忖些什么。 张念山听完三爷话,还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三爷,您说的是真的吗?大师......李贺真的是如此小人?” “小山,这就是我说与你的,修行界人心难测,你们尚属同宗,他都行此歹事,不同宗门间,你又当如何自处,你一定要深思呀!”三爷仍耐心教导。 沉默了片刻的邱阵毅此时也开口说话了。 “这与老夫也有些关系,他爹李贺是我力荐的。” “李勋的为人其实老夫也有所了解,只是在当时的宗门境况下,韦刚锋无法稳住宗门。” “论修为,只能从他二人择其一;论品行,韦刚锋应为第一人选,可他太过于耿直,倘若宗门未遭变故,他会是个好宗主。但宗门既遭变故,需要李勋这样的人稳住局势,老夫才能放心在外调查了十年。” “老夫之过!” “为宗门长远计,老夫只能继续闭关,日后得靠你们俩扭转乾坤,再树我落霞宗之威名。”邱阵毅满怀深意地看了看张念山和巨钳。 “好吧,邱老头儿,记着你这回欠我的,我的肉身可不能白白这么毁了。” “是,师父,徒儿谨记。” 二人说完这话,似在拜别。 “好了,老夫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俩保重!”邱阵毅再次化作一柄古朴短剑腾空而起,飞向高空中的七人。 七人见太师叔化剑而来,作揖行礼。 “随老夫返回宗门!”短剑没有停留,只给他们七人传了句话,便继续朝东边掠去。 七人不敢迟疑,齐齐跟上,只有李贺还有些心事般朝下方仍被禁制包裹的张念山看了眼,略慢了一步。 高空众人消失,下方的禁制也随即解除,只有邱阵毅的话突然在张念山的耳边想起: “速速准备内门弟子的选拔,时日不多!” 第64章 闭关前的交代 飞往宗门的八人一路无言。 临近护宗大阵,邱阵毅在阵前突然停下,其余七人见状也立时定住身形。 “李勋。”邱阵毅回头看向后方七人领衔之人。 “弟子在!”李勋上前又迈出一步,作揖行礼。 “回宗后,安心准备化境的突破,宗内事务暂由五位峰主打理。”邱阵毅叮嘱其妥善使用那颗妖丹。 “谨遵太师叔令,弟子李勋定不负太师叔厚望,早日突破化境,为我宗门重开之日谋定。” “甚好!”邱阵毅说完,便起身穿过大阵,直接飞向落霞洞。 “恭送太师叔!”身后七人齐齐作揖,向着邱阵毅离去的方向行礼。 待邱阵毅已消失在众人视线后,李勋起身对着身后六人吩咐道:“太师叔的话,诸位也都听到了,我回宗后会马上安排闭关事宜,突破化境关乎我宗是否能重开山门,事关体大;在此期间,宗内的事情就劳烦五位峰主操持。” “是!”五人互相对视一眼,虽各有心思,但此时也不宜表露,只是对李勋作揖,应承了他的话。 “贺儿,你随我一同回去,此次闭关恐有些时日,你我一起去看看你娘。”李勋对五人交代完,转头对李贺说道。 “好的,爹!”李贺开口应着,从五人之后跃起,飞至李勋身旁。 李勋见李贺过来,微微颔首,再环视了面前五人之后,带着李贺化剑而去。 其余五人也不再迟疑,飞入大阵后化作流光奔向两处不同的方向。 “爹,方才多亏了你出手果决,否则事情极有可能败露。”刚回到主峰李勋的道场,李贺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他见木椅旁放着一杯沏好的茶,顿觉喉咙发干,上前两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噗——” “凉的!” 李贺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尽数吐出。 李勋听到李贺的话,一直没有接话,而是缓步走到主位,给自己重新倒了杯热茶,慢慢抿了几口,见到李贺的窘态,也只是低头喝茶,没有言语。 “爹?”李贺又唤了一声,以为方才他并未听见自己的话。 “遇事不要操之过急,谋定而后动。” “嘴里再渴,也得看清茶杯里的茶是否已经放凉,不可如此莽撞,让自己吃了亏。” 李勋放下手中的茶杯,身旁的茶壶径直飞向李贺。 李贺稳稳接住,再往自己的茶杯中添满了新茶。 “方才出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知是何缘由,邱老头儿到了这般关头,还留下了那蛛妖的元婴。” “不过好在,蛛妖已除,这事儿也死无对证,后边的事儿你应该明白该如何做。” 李勋说完看向李贺,他本举起的茶杯只能马上放下,看向自己爹,点头回应。 “这事儿因祸得福,没成想邱老头儿还给了颗突破的金丹,实属意外之喜!”李勋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右手也突然多出了一颗金色小球,被他盯着把玩着。 “如若不是邱老头儿方才阵前那番多余的话,我还真想给他老人家磕个响头了。”盯着手里的金丹看了会儿,李勋补充了一句。 “爹,此话何意?”李贺本也盯着那颗金丹出神,此时却听得有些糊涂。 “邱老头儿也在防着你爹我呢,闭关这段时日,让其他五人处理宗内之事,其实就是让韦刚锋掌权。” “你大师伯和五师叔自是我们的人,但其余三人却是一伙的,我闭关后,人数不占优势,自然拿不到宗内话语权。” “我闭关这段时日,你帮我注意着宗内动静,万不可让这十年布局毁于一旦!” 李勋最后很是慎重地对李贺说道。 “是,爹。” “另外,药园那边你先莫要自作主张,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那老头儿在那小鬼身上定是留下了印记,否则不可能及时冲出洞府,救下那小鬼;羽化境的修为不是我等能招惹的,况且这落霞宗还需要他的庇护。” “孩儿明白,一切等爹出关后再从长计议!”李贺虽还有些不甘心,但今天见识到了太师叔随意一个剑指便有这般神威,他也只能先隐忍不发。 “好了,你去看看你娘,我去准备一下闭关所需的东西。” “爹,您不一同前去吗,您也有些时日不曾去看看娘亲了?” “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吧。”李勋本就是假意带李贺过来交代几句,没打算去看他的夫人。 “那孩儿就先走了。”李贺作揖拜别,走出道场,向着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别院飞去。 五位峰主分作两道流光而行,其中一道流光中正是二峰峰主沐剑灵、五峰峰主何铭道。 二人并肩而行,通过传音交谈。 “大师姐,宗主可有其他交代,我好回峰内早做打算。”何铭道轻声询问。 “并无交代,我稍后单独去他那问问,若有其他安排我早些知会于你。”沐剑灵传音应答。 “好。” 两人分开,化作两道流光各回道场。只是有一道流光突然改变方向,向着宗主李勋的道场而去。 “宗主,二峰峰主沐剑灵有事拜见!”这道流光落于李勋道场,来人正是二峰峰主沐剑灵。 “进!”李勋的声音传来。 沐剑灵推门而入,身后的禁制随着木门一起再次关合。 “灵儿!” “师弟!” 两人见周围无人,也就改变了称呼。李勋迎上前去,将沐剑灵揽入怀中,沐剑灵一脸娇羞,倒也未曾抗拒,将头轻轻靠在李勋胸前,右手拨弄着他耳后垂下的青丝。 短暂温存过后,沐剑灵轻轻推开李勋,抬头看着他的双眼,柔声道:“贺儿呢?他不是同你一起来的?” “我已与他交代清楚,打发他去看他母亲。” “婉儿妹妹?”沐剑灵听到李勋提及李贺的母亲,神态明显有些不自然。 李勋感受到了沐剑灵的变化,出言安慰道:“不碍事的,她已经睡了十几年,当初师傅他老人家都束手无策,如今想要醒来更非易事。” “可......”沐剑灵似乎仍不放心。 “你安心就好,当初的事儿与你无关,是婉儿自己想不通罢了。”李勋拢了拢沐剑灵额头几丝凌乱的秀发,轻轻吻了上去。 沐剑灵又是一阵娇羞,方才有些慌乱的心此时也平静下来。 道场不远处的别院,李贺此时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一名妇人。 只见这妇人穿着华丽,锦制的长裙绣满了盛开的牡丹,裙摆下金线交织,身前两侧各有一只鸳鸯,它们脖颈缠绕,情意绵绵,一双粉红的布鞋刚好被裙摆遮住鞋背,只露出微微翘起的鞋尖。 “娘,孩儿来看您了!”李贺俯身将妇人的银白发丝归整好。 这妇人满头银发,显得年纪大了些,但头上并无头饰,不知是长年沉睡的原因,还是并不喜爱头饰,没有束缚的银发极容易乱了。 李贺的母亲就这么安静沉睡着,对外界的动静并无反应。李贺也习以为常,将母亲的手搭在自己手心小心抚摸,说了些自己身边近期的事情。 半个时辰过去,李贺起身准备离开。 行至门口,忽又转身对母亲轻声说道:“娘亲,父亲即将突破修为,此次出关后可直达化神境。也因此,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安排,便不能来看您,方才我来时,正看到大师伯沐剑灵前来拜访,定当是爹有事交代。” 不知是不是李贺的错觉,他方才说完这番话后,竟看到母亲搭在床边的手微微动了动,在他想再看清楚时,一切仿佛又没有发生。 “定是我太想念娘亲了,有些看花了眼。”李贺悻悻退出别院,御剑朝自己的洞府飞去。 第65章 后浪已起 跟随六峰主韦刚锋的一行三人,一起来到六峰韦刚锋的道场。 “我这六峰平时鲜有人来,倒也显得安静。我们就在这外边说说话吧。”韦刚锋并未走进道场的屋子里,而是在庭院处一张石桌旁坐了下来。 “客随主便,我们俩听从六峰主的安排。”三峰主沐剑雪说着客套话,跟四峰主周楚辛一同走向石桌。 “师姐还是唤我小师弟吧,你没瞧见四师兄都在偷着乐了。”韦刚锋说着给二人面前倒好茶。 “呵呵呵,小师弟,你呀就是太实在,有人顶着个头衔不愿摘,你呢,有个头衔还自己给拿下来。”沐剑雪笑着举起茶杯,说完抿上一口。 “师姐说的没错,小师弟你但凡变变性子,有些东西的结局或许会大不相同。”四峰主周楚辛也附和道。 “瞧,你们俩又开始翻旧事了,性子这般容易变的话,我们还能如此和睦地在此饮茶?这情分也都会变得生疏了吧。”韦刚锋不愿在这个话题纠缠,赶忙打住。 “好了,我们聊聊正事吧。今日之事两位怎么看?” 沐剑雪与周楚辛听到这话,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韦刚锋。 “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韦刚锋先开口。 “今日药园之战,小师叔遇袭之事,前因后果我等无法得知,但我总感觉与李勋、李贺脱不了干系。” “怎么说?你发现了什么?”沐剑雪说出了周楚辛同样有的疑问。 “药园在五位太师叔打理下,几百年未曾听闻还藏有破神境的蛛妖;而十年前李贺负责药园对接事宜后,一桩桩不寻常的事开始发生。先是前面五人叛逃,后有蛛妖袭击小师弟,这药园太不太平了。” “尤其是今日宗主出手斩杀蛛妖,实在有违他平日行事风格。” “你这句话我赞同,药园之事是否与李贺有牵扯,这个我暂不下结论,但李勋出手斩杀蛛妖确实有些令人费解。”沐剑雪放下茶杯,突然认真地说道。 “我亦有同感。”周楚辛也表态支持,“太师叔湮灭蛛妖肉身,却有意放过其元婴,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后来蛛妖元婴有威胁李贺之势,但太师叔尚未表态,他竟早早出手将其斩灭,属实让人意外。” “此事定有隐情,大家留意下,日后若有其他消息,好做商议。”韦刚锋为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好。” “好。” 二人齐齐答应。 “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与二位商议。”韦刚锋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二人。 二人心领神会,也都凑近了些。 “太师叔既给了宗主破境的金丹,他突破至化境只在朝夕。”韦刚锋说到这,有意停顿了片刻。 “我并不觊觎宗主的机缘,他若能突破化境,于我宗门是件天大的幸事。我只是跟诸位商讨一下宗主闭关这些时日和之后的一些打算。” “太师叔让我等五人暂时处理宗门事务,我先暗中调查一下宗门这些年的资源使用情况,和部分长老的品行。至于之后的打算,我想应该着手准备内门弟子的招收了。” “我宗蒙尘,且避世十年,如今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各峰急需补充新的血液,为我落霞宗正名。” 韦刚锋把自己的话说完,想听听二人的打算。 “宗内这些年虽表面平静,但其身已隐患颇多;李勋继任宗主后,善用强权,当初不少富有正义感的长老要么身死、要么离宗、要么隐退,不再过问宗内之事。” “宗内资源问题更是矛盾突出,很多东西数量无法与李勋继任宗主前吻合,以往都被他一言带过,此次正好借此机会查探一番。” “至于内门弟子的招收,这个应为最重要的事,我宗门能否重新站立起来,完全依赖这些后浪的成长。我们这些前浪把这艘破船看护好,让它不至于沉了便好,至于后浪能将它推到多远,就看后浪们自己的实力了。” 沐剑雪说完,眼中憧憬着十年前落霞宗的辉煌。 “师姐所言甚是,我四峰如今弟子数量才二百余人,上次从主峰分得的凝晶花也只能分配给其中七人,还得叮嘱他们物尽其用。资源的查探和内门弟子的招收准备刻不容缓。”周楚辛接着沐剑雪的话,语气中透着酸楚。 “好了好了,四师兄不用太过介怀,这么些年我们也都是如此过来的。” “宗主明日应当就会闭关,今日就再缓上一日,先饮茶。” 韦刚锋把身子撤回来,给二人重新倒上新茶。 沐剑雪刚举起新茶准备饮下,突然又将茶杯放下,脸上透着忧色,话到嘴边,不吐不快。 “太师叔今日的气息波动......” “勿言!”韦刚锋急忙打断她下面的话。 “此事你我心中明白即可,天道可窥世间万物,有些话能不说便不要说。” “可......若此事是真,日后岂不是李勋可一手遮天,宗内再无浩浩正气可言?”沐剑雪显得很不甘心。 “师姐宽心,太师叔自有决断,否则也不会选在此时返回宗门,在宗门内闭关。如若真到了那一天,落霞宗还有我们三人呢,不是吗?”韦刚锋满脸笑意地宽慰着沐剑雪。 “嗯,还有我们三人呢!”沐剑雪刚平复了心神,突然看到道场外走来一男一女,遂又说了句:“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他们呢!” 其余二人随着沐剑雪的目光看过去,禁制外走来的一男一女正是六峰峰主韦刚锋的女儿和他的儿子。 韦刚锋看着二人走来,撤去禁制。随后将目光挪开,看向他们身后的方向,而那边正是药园的方向。 他用着只有他能听到的细微声音自语道:“或许,除了我们,还有一人。” 第66章 淬骨果的妙用 药园庭院。 “小山,能不能先将我放下?”三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三爷,在您熟练操控奇犽之前,就让我背着吧,让您一个人待在家里,我有些不放心。”张念山并没有听从三爷的话,自顾自地忙活着。 前几日与师父邱阵毅分开后,张念山就一直背着奇犽,除了晚上睡觉会将他解下放在一旁,平日里总不离身,这让三爷感觉也不习惯。 与三爷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后,张念山心里总没那么踏实,觉着只有和三爷时刻待在一块儿,才有安全感。 但三爷这百余年都习惯了一人独处,如今连睡觉时身旁都有一个人,实在是让他拘束。天天还被张念山这么背着,他总觉着自己像个襁褓中婴儿,时时刻刻被人照顾着。 “哎,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御风飞行呀,这奇犽体内又无真元,该如何施为?”三爷见张念山没有把自己放下,也只能叹口气,懊恼自己不争气。 张念山弯腰生火,今天上午已在药田忙了许久。淬骨果那边仍没有动静,他计划着下个月将淬骨果的药田重新翻翻土,播下新种子。 灶台旁一头成年麋鹿已被清理干净,张念山搬上砧板,手起刀落,取下一条后腿,今日的午饭便是要做个烤鹿腿。 三爷现在无法进食,确实也省了很多事情,一头麋鹿够他吃好多天了,张念山不用刻意去找食材,同时每顿饭也只需做他一人份即可,如此他有更多时间打理药田和看书了。 平日里炖的、炒的吃得多了,今日便也想换个做法,花点时间烤制一条鹿腿。 灶台的火已烧了些许时间,张念山撤去柴火,将木炭留下,随后在鹿腿上均匀抹上盐巴和其他调味料,本想照着往日的做法,再搭配点淬骨果,但这一颗颗的果子在少了铁锅的情况下,实在不好处理,便也放弃了,将准备好的淬骨果塞回自己的胸口。 张念山将处理好的鹿腿架上灶台,适时旋转。 不多时,一阵肉香便扑面而来。 张念山咽了咽口水,取出小刀将鹿腿上的肉划开几道口子,想让里面还欠些火候的鹿肉早些烤熟。鹿腿外边的肉被这么动了几下,些许肉油滴落至木炭上,发出“滋滋”之声,同时一阵肉油的香气也随着冒起。 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张念山拿着小刀,在鹿腿上割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一口咬下。肉里还未烤干的水分顿时炸开,被充分腌制的鹿肉极度入味,味蕾初尝这般滋味,贪婪地提醒张念山还需尽快再放一块到嘴里。 “小山?味道如何?”张念山举起小刀正欲再割下一块鹿肉,背上一直盯着鹿腿的三爷此时却待不住了,急切地问道。 “相当好吃,也多亏了三爷您带回那么多调料,才能做出这份美味。”张念山稍停了下,回答完三爷便又迫不及待地割下一大块。 张念山正要放进嘴里,背上的奇犽此时却剧烈晃动起来,同时传来三爷急躁的声音:“早知道当初就找个虫鱼鸟兽作宿体好了,好歹它们还有张嘴,如今被困在这奇犽体内,与美食无缘,真是气煞我也!” 被三爷这一搅和,张念山也不能好好享用鹿肉了,他的身体也被奇犽带着一同晃动起来。 鉴于三爷对美食的执着,张念山此时也不好规劝,只能随着三爷一起晃动,让三爷先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完。 就在张念山身体晃动之时,原本塞进他胸口的淬骨果也跟着摇动,放在最上边的那颗淬骨果突然从胸口的衣襟处掉出,刚好落于灶台内还在燃烧着的木炭。 张念山见状也顾不上还在闹脾气的三爷,将左手拿着的肉块塞进嘴里,腾出手来就要从火炭中将淬骨果拾起。 他的手刚伸进灶台,目光也跟着手一同看向掉落的淬骨果,只见此时的淬骨果在发生着异变。 淬骨果的表皮通体化作红色,如鲜艳的烈火般,表皮慢慢向外边剥落,露出里边原本棕色的果实。棕色的果实继续在木炭中待着,逐渐变为金黄色。 张念山停下手中动作,一直盯着淬骨果的变化,看着其果实变为金黄色后,他又等了几息时间,但这金黄色的果实没有再变化。 “总感觉这果实的变化并没有完成。”张念山喃喃自语,伸手将变为金黄色的果实从木炭中取出。 这变化后的果实入手温热,但给张念山的感觉却有些不同,这股温热感并非来自木炭的热度,而是来自这果实本身。 “三爷!” 感受到张念山变化的三爷此时也停止了晃动,就等着他开口了。 “这淬骨果我也不甚了解,当初那几个老头儿本就很少种植,至于真正的食用方法,我也不得而知。” “不过看这果实的变化,这淬骨果应当是要接触‘火’,方能激发其功效。” 三爷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可是,三爷,我觉着这果实还未真正变化完成,我猜想或许是这‘火’的威力不够。”张念山握着手里这颗果实,忽然感觉它的温热正在退去,颜色似乎也有退化的迹象。 他不再迟疑,将手里的淬骨果扔进嘴里,直接吞入腹中。 一股精纯之气从张念山腹中炸开,它们刚想冲击他全身经络,却被气府中央的那枚气眼吸入,瞬间消失了。 “嗯?” “貌似还得先喂饱了你,才能轮得上我。” 张念山还没充分感受这道精纯之气,就被气眼捷足先登了,显得有些无奈。 “小山,如何了?”三爷见张念山吞下淬骨果后并未明显变化,遂开口询问。 “方法应该是对了,只是数量还需增加。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如果有更为强劲的‘火’就好了。”张念山有些发愁。 “‘火’?世间倒是有几道真火,不过不达化境难以掌控,且容易引火自焚。”三爷也开始帮张念山琢磨起“火”的事情。 思考了好一会儿,三爷突然眼前一亮,惊呼道:“我们真是手中攥着钥匙,却还在找破门之法。” “三爷,您是说,您自己有’火‘?”张念山听出了三爷话里的意思,以为三爷说的是他自己。 “我?不不不。是你,你自己有’火‘。”三爷语气变得兴奋,但张念山却听得糊涂。 “我哪来的’火‘?”张念山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番,实在找不出身上有任何关于“火”的物件,如果实在要提,自己身上只有一块取火石。 “没在你身上,在屋子里呢,你去取来!”三爷催促道。 “取啥?”张念山仍不明所以。 “护心灯!”三爷得意地说道。 第67章 气府异变 “护心灯?”张念山仍是不明白三爷说的是什么物件,但也听从三爷的话,往屋内走去。 张念山提步迈进屋子,左看看,右瞧瞧,实在不知道这“护心灯”长得何种模样。他在正厅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正要去里屋看看,背上的三爷有些看不下去了。 “护心灯就在方桌上,你还要跑去哪里?” 张念山经三爷提醒,收住步子,转头看向方桌。 方桌上只有那一盏平平无奇的烛台,并无三爷口中的“护心灯”。张念山走近了些,抓起烛台好一阵端详,着实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将头扭到肩膀,再次与三爷确认。 “就是它了,不用怀疑。当初就是你不识货,拿着这烛台当普通照明工具使。不过呢,也算你无心插聊,否则当初你三爷我可就真得手了,你这小家伙可就没机会结识我了。”三爷看着张念山手里的护心灯,那段张念山初来药园的记忆又浮现出来。 “可三爷,这烛台的’火‘是不是小了些?”张念山迟疑地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说你不识货,真是没说错。这护心灯可是王老头儿留下来的,虽然我也不清楚这’火‘的威力,但既能护住灯下生灵免遭厄运,定当不是一般的烛火。” “快试试吧,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三爷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催着张念山。 “好!” 张念山将灯油加满,把它拿到屋外,然后从胸口取出一颗淬骨果,拇指与食指捏着。因担心烛火将自己灼伤,还特意催动精气将手指包裹起来。 万事俱备,张念山小心地将淬骨果放在点燃的烛火上灼烧。淬骨果刚触碰到火苗,表皮就开始变红剥落,里面的果实也在快速的变化着颜色。这整个过程中,张念山两根手指并未感受到灼烧感,他把这一情况告知三爷。 “要不你试试撤去精气,这护心灯或许有些奇特,对于护住的灯下之人,它并不会对其造成伤害。” 张念山依三爷的提醒而为,当他将精气撤去,他能感受到烛火猛然跳动了一下,变得更为炽热,但并未灼烧他的手指,而淬骨果的变化速度却加快了。 淬骨果内的果实由褐色变为金黄色,然后又快速变为金色,金色在几息后又褪去外衣,转而变为银色,银色也未存在多久,就变为了白色,像极了一颗刚浸过水的珍珠。 张念山没有急着将淬骨果拿下,他还不确定淬骨果的变化是否结束,又让这已成白色的淬骨果灼烧了几息时间,后见这般颜色的淬骨果底部开始又生出一丝褐色,他才急忙取下,看来白色就是淬骨果变化后的最终颜色。 被张念山取下的淬骨果在继续退化,同方才从灶台中取出的那颗一样。他便也不再迟疑,马上吞入腹中。 果实入腹,也同方才第一次吃下一般,一股精纯之气从腹中炸开,但这次不同的是,这股精纯之气要胜方才那颗数十倍。不出意外,炸开的精气也再次被气眼一丝不落地全部吸入。不过张念山这次很是开心,他已经找到了方法,便不再吝啬这一颗淬骨果,他上次收获的可是足有数百颗,虽在平日里消耗了少许,也让李贺拿走了一些,但因对李贺有了芥蒂,便给自己留下了大部分,在他看来存量还是足够了。 想明白了这点,张念山再次跑回屋里,将淬骨果尽数取出,堆放在烛台旁边。他就这么一颗一颗地灼烧完后吞入腹中,方才烤鹿腿,现在烤果子,倒也挺有趣,全当是吃午饭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张念山变得有些不淡定了。烛台旁的淬骨果越来越少了,但气眼似乎还未吃饱,没有留下一丝精气给张念山。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吃下多少?”张念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忽然跟自己的气府置上了气,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随着最后一颗淬骨果被张念山吞进腹中,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显得十分无奈。 “我真是小瞧你了,你是真能吃!” “谁能吃?谁能吃?谁能比我现在能吃?但凡现在给我一张嘴,我能把一座山的美食全吃咯!”三爷听到张念山突然说“吃”,一下没忍住,在他后背又剧烈晃动起来。 “啊——” 三爷刚说完,就听到张念山一声惨叫。 “小山,你怎么了?我就轻轻动了下,不至于吧?”三爷误以为是自己伤到了张念山,急忙解释。 “啊......不是三爷您......是我的气府......啊......”张念山难忍腹部剧痛,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 “小山!小山!”三爷此时也很着急,但又无计可施。 蜷缩在地的张念山只觉气府此时翻江倒海,气眼也没有安静地待在气府中央,而是在气府里不停游走。气眼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完全无法揣摩其轨迹。 半个时辰后,气府重归于平静,已几近虚脱的张念山试图挣扎着站起来,试了两次没有成功,他便也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静待身体地恢复。 “嗯?”张念山猛然睁开疲惫的双眼,他震惊异常,因为他现在完全感受不到气眼的存在,气眼仿佛从他的气府中消失了。 他现在有些焦急,因为菩提树曾对他说过,这气眼即是“道眼”,一般是修为极高之人才有机会掌控的秘宝。现在突然不见了,他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菩提树前辈在就好了!”张念山此时内心期待着菩提树来给他解答。 第68章 小山再突破 “桀桀桀——” 就在张念山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鬼魅的笑声从他脑海中响起。 他提高警惕,在识海中搜寻着声音的来源,一棵巨大的菩提树晃动着身形,继续“桀桀”地笑着。 “是您?前辈。”张念山有些惊喜。 “对咯,就是我,这次的声音属实难听了些,不过这不是我能改变的,将就一下吧,或许下次声音就好听了。”菩提树晃动着身形说道。 “你这回出来有什么事吗?”张念山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这小鬼。”菩提树似有些不满。 “小小年纪,炼气境的修为,竟然将才生成没多久的道眼转为二阶,我真是替你担心。” “你出门在外千万别碰上那群老怪物,否则定当小命不保,你这副身躯他们可是眼馋得紧。” “好了,不说废话了,快快准备好,大的要来了!”菩提树说到这便不再言语。 张念山还没明白需要自己准备什么,正想开口再询问一下,却感觉气府有动静传来。 本已安静的气府中央,一颗黑色的珠子慢慢从中升起,周身冒着黑气,将围绕着它的精气尽数驱赶至气府边缘。这黑气越来越多,最后完全占据了气府,气府内原本的精气也都被驱赶出张念山的体外。 占据气府的黑气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越积越多,张念山觉着气府快要容不下了,他试着引导这黑气慢慢排出体外,就像往常控制精气般。 “别,还没到时候!”突然传来菩提树急切地声音。 张念山急忙停下自己的动作,但方才随着他顿起的意念,一缕黑气已溢出气府。就在张念山以为这不打紧的时候,气府内的黑气跟随着这溢出的一缕,快速朝气府外涌去。 “糟了!”菩提树大惊,急忙从识海中消失,出现在气府旁,试图堵住这缺口。 可澎湃的黑气根本不给它机会,不一会儿便充斥在张念山全身,将背上的奇犽也一同包裹。张念山此时倒也觉得没什么,身体并无不适。 但接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气府内的黑珠开始急速转动,散发出来的黑气更加凶猛。它们不再局限包裹张念山的身体,而是冲出他的身体向四周蔓延。 “不可让这黑气跑了!”菩提树赶忙提醒。 张念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唤出园主护盾,将蔓延出去的黑气全部罩住。黑气开始在护盾内汇聚,快速将护盾内的空间也填满了。 黑珠继续转动,黑气更加浓郁,它隐隐有泛白地趋势。 “臭小鬼,我看走眼了,你居然直接将道眼转为三阶!”菩提树那邪魅的声音惊呼道。 “这就难办了!” “小山,你莫要让那黑气跑了,否则道眼转三阶失败,你恐难活命!” 张念山经菩提树这么一提醒,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漏了一丝黑气。 护盾此时也变成了一个巨大黑球,里面的黑气似乎也变得躁动,一直想要冲出护盾。张念山原本想着三爷的话,羽化境强者才能破这护盾,稍放宽了心,但不知这黑气究竟有何诡异,他竟感觉这护盾有些撑不住了,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三爷,助我!尽量吞食这黑气。”张念山黔驴技穷,只能呼喊背上的三爷也来助他。 三爷听闻,奇犽的钢齿开始快速蠕动,大量黑气被其吸入。 “还不够!”张念山心里着急起来,因那颗黑珠还没有停下。 “嗖——” 依于屋门旁的飞熊此时察觉到了护盾内的异样,也飞进护盾,快速地吮吸着护盾内的黑气。它似乎很享用这黑气。 黑珠逐渐转白,但褪下的黑色外衣却转为更多的黑气。 “再撑片刻!”菩提树提醒道 “我感觉撑不住了,前辈,已经尽力了!”张念山咬着牙关挤出这句话。 就在菩提树也觉着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张念山腰间的葫芦突然一阵晃动,壶口打开,护盾内的黑气被它急速吸入。它似乎内部空间巨大,有它加入后,后生成的黑气尽数被它吸走。 一个时辰后,张念山体内的黑珠完全变为白色,就似他今日吃下的淬骨果果实。 白珠形成后,方才的黑气又倒回其体内,直至将奇犽、飞熊、葫芦内的黑气全部吸回后才作罢。 “成了!道眼三阶!”菩提树惊喜万分。 随着菩提树话音刚落,那颗白色的珠子开始龟裂,一个同张念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从中爬了出来。 “元婴?”张念山只觉自己的意念在此时变得无比强大,竟有神识之感,当他发现这小人时,第一反应便觉得这就是蛛妖原来提及过的,破境以上修士才有的元婴。 “这并非元婴,而是你的‘道果’,他可比元婴强上不少,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也几千年不曾见过了。”菩提树为张念山解惑。 “这‘道果’可藏于气府,不到万不得已,莫要示人!”它提醒道 “多谢前辈提醒!” “好了,事情办妥了,我走了,有空帮我把树枝修修,春天可是来了。”菩提树说完便消失了。 “好的,前辈,小山记下了!”张念山说完,心念一动,气府中那小人便也消失不见了。 “小山,你突破至炼气境大圆满了!”背后的三爷突然惊喜说道。 “确实感觉比原来强上了些,方才多谢三爷了。” “我怎么感觉我也变得轻盈起来了?”三爷声音突然从张念山面前传来。 “三爷,您能御风飞行了!”张念山盯着悬于自己一丈距离的奇犽,开心地说道。 “是呀,看来邱老头儿让你准备内门弟子的事儿,我也能帮上大忙了!” 二人都十分高兴,张念山紧了紧手里的飞雄,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的葫芦,缓缓抬头看向宗门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内门弟子,应该快了吧!” 第69章 李勋出关,落霞宗重开山门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庭院周围的杂草也从嫩绿色变成了翠绿色。 张念山此时正在菩提树上待着,手中拿着一把钢锯,正在卖力地锯着一截枯木,树下已杂乱地掉落了一些枯枝。 随着这截枯木被锯下,张念山又在查看着其他的地方,看看是否还需要继续修剪。 “小山,得了吧,休息会儿,这老木头早就枯败了,你就爱瞎折腾。”三爷在树下没好气地说了句。 “闲着也是闲着,这几月药田也都打理好了,除了新开垦的百余块药田,原来的也迎来了两次丰收。倒也可以照料一下这棵树了。”张念山没有跟三爷提及菩提树的事情,这次给菩提树修枝也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张念山说完,向一处被密密麻麻枯叶覆盖的枝干走去。他随意将枯叶掀开,却惊喜的发现,在其下方有两片嫩叶已从枝干上冒了出来。 “春末了,你居然藏了些初春的气息。”张念山盯着这两片嫩叶看了看,随后大声对树下的三爷喊道:“三爷,这菩提树发新芽了!” “嗯?”三爷显得有些吃惊,急忙飞到张念山身旁,盯着那两片嫩叶有些出神。 “枯木亦能逢春,小山你来这药园后,果真是奇事连连,你这新园主真的很不错!” “三爷谬赞了。”被三爷这么夸了句,张念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起身正想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长出的嫩叶,突然感觉东边一道不同寻常的气息涌来。 “三爷,护宗大阵解除了!”张念山看向宗门方向,原本硕大的护盾已经消失,宗门内的群山、洞府清晰地展示在张念山眼前。 “十年了,这一刻终于来了!”奇犽靠着张念山的手臂,三爷有些感慨地说道。 落霞宗,主峰天矶峰。 一位穿着藏青色道袍,眉宇间透着英气的道人,此时正坐于议事厅主位。此人正是三月前闭关的宗主李勋,早些接到消息的李贺此时已站在李勋身后,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李勋刚出关,便解除了护宗大阵,此时容光焕发,同李贺一起静待其他人前来。 宗内人员见护宗大阵解除,已然明了发生了何事。宗主李勋三月前闭关,为突破化境的事已传遍全宗,大家都在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落霞宗重开山门,自己也能同宗门共享荣耀。 在大阵刚刚消失之时,便有几十道流光飞向主峰,宗内五位峰主及核心弟子此时正在往这边赶来。 “唰!” “唰!” “唰!” “......” 五位峰主先行抵达,其余弟子紧随而至。 二峰峰主沐剑灵和五峰峰主何铭道二人站在一块儿,刚落地便眼神不善地看了眼旁边以韦刚锋为首的另外三位峰主。只因这三月间,这三人在诸多事情上与他们二人产生分歧,不仅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更是在暗中做了许多有损两峰利益的事情,得亏了前些年的布局,有些事情并没有瞒过他们的眼睛。 韦刚锋也瞧出了二人不太友善的眼神,但他也无惧意,这几月已经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完,确也收获了不少,如今宗主李勋出关,他也会把那些还没完成的事情马上中断,不再纠缠。 “大师姐,您先请!”韦刚锋迎上沐剑灵的眼神,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沐剑灵嗔哼一声,甩了甩了袖袍,迈步走在人群前面。 其余人跟在二峰峰主沐剑雪的身后,鱼贯进入大厅。 “拜见宗主,恭贺宗主!” 众人齐齐作揖行礼,有人脸色透着喜色,有人脸色波澜不惊,也有的脸色仍透着茫然。 “诸位请起!”李勋朗声对着众人说道,并示意大家落座。 待众人坐定,李勋又开口了。 “这几月有劳五位峰主,宗内之事繁杂,索幸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有你们帮衬,不然宗内恐已混乱不堪。” “宗主言重了,都乃分内之事。”五人离座作揖应答。 “坐下吧!”李勋特意看了眼二峰峰主沐剑灵和六峰峰主韦刚锋。 “方才你们来之前,贺儿已与我交代了些事,确实劳烦诸位了。我今日既已出关,理应担好宗主之责,诸位也可卸下这份重担了。” “是,谨遵宗主令!”五人再次拜答,只是脸色各不相同。 沐剑灵和何铭道面带微笑,沐剑雪和周楚辛脸上还透着一丝不甘,而韦刚锋倒是面色淡然,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了,我们六人得空再细聊,今日还有几件大事需要安排。” 李勋话锋一转,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我已达化境,遵太师叔令,落霞宗今日重开山门,宗内弟子可自由出入山门!” 这句话刚说完,下面的人群就开始议论纷纷,尽是兴奋之声。 “咳咳。”李勋清了清嗓子,人群马上安静下来。 “因我宗避世十年,外界恐有一番大变化,下山的弟子需谨慎行事。诸位长老及峰主需要多多叮嘱其门下弟子,为求机缘、造化之时,也得量力而为,免引祸事!” “是!”峰主及长老对视一眼,答道。 “刘福林、刘福海两位长老可在?” “在!”两位长老起身走至大厅中央。 “你二人本就是负责内门弟子的招收,三年一次的内门弟子选拔也因宗门之事耽搁了,今日你们二人就需将此事慎重安排妥当,知会宗门外各联络点。” “同时告知其他道门,我落霞宗已重开山门并开始招收内门弟子的事情。至于内门弟子招收的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吧,想必这一个月时间足够将此消息传遍整个洪武界。” “宗主,不知佛门那边是否需要派人前去知会?”刘福林压低着声音,唯恐这话会惹来祸事。 “佛门?哼,十年前那场大战,佛门避世不出,我落霞宗遭此劫难,佛门难逃其责!” “不用特意告知,想必这消息他们自然也能收到。”李勋听到佛门二字,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 “谨遵宗主令!”二人领命退回。 “好了,若无其他事,五位峰主留下,其余人回去安排内门弟子招收事宜,此乃我落霞宗大事,各峰需积极配合,勿要生事!”李勋最后交代了一句,其他人陆续离开,他身后的李贺也拜辞而去。 待众人走后,李勋先是向五位峰主提及了此次突破化境的一些感悟,这也是落霞宗流传下来的传统,一人悟道,需及时与同辈弟子分享感悟,助其他人也早日有所突破。只是在韦刚锋三人看来,李勋此次分享的,更像是在炫耀,然后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于修行并无裨益。但碍于沐剑灵二人连连点头称是的表演,他们也只好附和着笑笑。 随后李勋便开口谈及了此次他闭关三月宗内发生的事,件件都离不开韦刚锋三人,言辞虽未苛责,但三人却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谈话。 半个时辰后...... “这三月确实辛苦了诸位,不过有些事情还需重回正轨,不可莽撞行事!”李勋盯着韦刚锋,对众人最后说道。 “谨遵宗主教导!”五人作揖。 “好了,若无事,诸位也可返回各峰了。” “我还有些琐事需要与宗主商谈。”沐剑灵突然开口,看着李勋的眼中尽是柔情。 于是其余四人离开,只留下沐剑灵与李勋独处。 第70章 一鲸落而万物生 “铛铛铛——” 伴随着九声钟鸣,落霞宗重开山门的消息开始在洪武界快速传播。 青阳宗。 正在自己道场悠闲品茶的青阳宗宗主欧阳荣德,被道场外嘈杂的动静惊扰了雅兴。他撤去禁制,瞬息之间便来到闹出动静的几名弟子中间。 “何事如此?” “拜见宗主!”几名弟子齐齐作揖行礼,内心忐忑,方才因听到个消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言行,惊扰了宗主,恐要受责罚。 “先说事由,不用如此紧张。”欧阳荣德心情甚佳。 自从落霞宗这个老邻居遭遇浩劫后,他便继任了青阳宗宗主。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青阳宗在最初的那几年浑水摸鱼,从落霞宗取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宗门兴盛,较之以往胜其百倍。 他的个人威望也是水涨船高,除了几位隐世的师叔,他在宗内一言可定百事。 一名弟子抬头看了看左右两人,向前迈出一步,鼓足勇气对宗主说道:“启禀宗主,听闻山下弟子传来的消息,落霞宗今日已撤除了护宗大阵,重开山门了。” “什么!”欧阳荣德十分震惊,稍缓了缓,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又故作镇定地问道:“你所言可是真的,为何没有守山弟子来报?” “宗主,弟子也只是今日下山,偶遇山下的外门弟子,听他们谈论才知,至于该消息的真假,弟子确实不清楚,或许......或许是落霞宗还未来得及派人告知。” 这名弟子瞧见了宗主方才的失态,现在万分后悔自己不该当这个出头鸟,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对,引来宗主责罚。 “......” 欧阳荣德捋着胡须在几名弟子面前踱步,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停在方才说话的弟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刘山。”这名叫刘山的弟子赶紧答道。 “好,刘山,我现在命你火速赶往落霞宗,为我确认一下方才的消息是否属实,这是传讯玉简,到时直接用玉简告知于我!”欧阳荣德说完,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刘山。 刘山颤颤巍巍地接过玉简,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你现在就去吧!”欧阳荣德催促道。 “是,宗主!”刘山将玉简贴身放好,御剑而去。 看着刘山离开的方向,欧阳荣德长舒一口气,但眼珠子一转,觉着还需再去办一件事。 “你们几人也都散了吧,落霞宗之事暂不要宣扬,待刘山确认后再通知宗内其他弟子。” “弟子谨遵宗主令!”剩下的几人如释重负,齐齐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看着几人离开,欧阳荣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朝着另一个方向化剑而去。 几息后,欧阳荣德出现在一处幽静的洞府入口。 他上前作揖,轻声对着洞府说道:“弟子欧阳荣德,有要事谒见诸位师叔!” “进!”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欧阳荣德步行进入洞府,刚穿过一条小径,洞府内别有一番洞天。 整个洞府被绿意缠绕,数百棵大树高耸入云,从密密麻麻的枝叶间漏下的阳光洒在一处湖面上。这是一处宽约数里的湖泊,湖泊不远处,三名老者正在一张石桌旁饮茶,桌面上还摆放了三本古书,其中一本此时正翻开倒扣着,想必是方才才放下的。 欧阳荣德走近石桌,在三人面前站定,再次作揖行礼。 “弟子欧阳荣德,拜见诸位师叔!” “起来吧,今日来有何事,我们这三个老头子正忙着呢!”翻扣着书本前的这名老者先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如是一般的事情,弟子也不愿打扰,确有要事需要知会三位师叔。”欧阳荣德说到这顿了顿。 另一名老者放下手中的茶,等着他下面的话,而年岁最大的那名老者仍是一言不发,继续饮茶。 “落霞宗今日重开山门了!”欧阳荣德咽下一口口水,才开口说道。 “你所言可为真?”年岁最大的老者听到欧阳荣德的话,把茶杯放下,急切地追问道。 “弟子已派人前去核实,相信不用多久,便有消息传回。”欧阳荣德保持着站立姿势,轻声回话。 另外两名老者此时齐齐看向年岁最大的那个,见他还在深思,其中一人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兄?”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时间来的如此之快,我本预计我们还有百来年时间准备。” “一鲸落而万物生,当初从落霞宗谋利的也不仅有我们宗门,上百宗门各使手段,否则大家也不会在短短十年间便有如此成长,落霞宗原来的底蕴真是深厚呀!” 老者似回想了十年前的落霞宗,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不过大家也都是暗中谋划,落霞宗并无实证,就算要秋后算账,也得师出有名才行。”老者捋着胡须,轻蔑地笑了笑。 “当年那场大战,各宗门均有大能陨落,只是落霞宗伤得更重罢了,于情于理,他也没理由在此时发难,我宗虽暂无羽化境强者坐镇,但再过些时日,可就难说了!”老者意味深长地对着眼前三人咧嘴一笑。 欧阳荣德心领神会,马上恭贺道:“弟子提前恭贺二师叔,师父他老人家如若知晓,我青阳宗即将再添一名羽化境强者,定当含笑九泉。” “言之过早,言之过早!”被称为二师叔的老者虽还在谦虚,但听到这话却开怀大笑。 氛围一下变得轻松起来,欧阳荣德原本担心的事儿此时也完全不存在了般。 “嗡嗡嗡——” 欧阳荣德的传讯玉简此时震动亮起。他快速取出,认真查看起上面的信息。 “禀宗主,落霞宗大阵已撤,宗内人员攒动,消息属实!” 欧阳荣德将玉简上的信息转呈给三位师叔查看,刚刚轻松的氛围随着这则消息变得又沉闷起来。 “贤侄,你安排几人去天剑门、梨花宫、玄阴宗,这三处较近的宗门,就说邀请他们来此一聚,如若他们暂不知晓落霞宗的事情,你也不必提及。”这年长的老者思忖了一阵后,对欧阳荣德吩咐道。 “是,弟子这就去办。” “几位师叔,告辞。” 欧阳荣德听完老者的吩咐,作揖拜别,神情并未有方才那般放松。 待欧阳荣德走出洞府,那名扣上书的老者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兄,似在求得他的宽慰。 “当年那事,这百余道门均有参见,如今山雨欲来,岂可独自偏安?” 老者说完这话,其余二人也都面色变得从容,三人继续饮茶。 第71章 六峰来人 “三爷,待会别乱动,有人来了!” 正在准备晚饭的张念山突然对三爷叮嘱道。 张念山自从道果三阶后,自己获得了炼神境才有的神识,对外界动静的感知也异常敏锐。有二人距离庭院还有数里,张念山便警觉起来,急忙提醒三爷。 几息过后,一男一女落于地面。 张念山装作惊讶之状,对突然冒出的二人显得极为意外,警惕地问道:“你们二人是谁?来我落霞宗药园何事?” “你就是张念山?” 这名女子率先开口,只见她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贴身长裙,腰带上系有一块红绿相间的玉佩,青丝盘于脑后,被一根翠绿色的发簪束住,眉宇间没有柔情,尽是英气,手腕处缠上了两只红白相间的护腕,显得十分干练。 张念山没有避嫌,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并未回话。 见张念山半天不回话,一直盯着自己,这名女子顿时嗔怒: “别以为你年纪小,就能这般无礼!问你话也不作答,还盯着人家一个女孩子这般看!简直与登徒子无异!” 听到女子说完这话,张念山才把视线移开,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男子。 该男子看着也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倒也与落霞宗的道袍极为相似,只是看上去要显得新许多。但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将道袍撑起来,看上去属实有些滑稽。这人给张念山的第一印象就是胖,非常胖,用肥头大耳来形容亦不为过。 见张念山看向自己,这名男子向前迈了一步,对着张念山作揖行礼:“弟子韦明辉,拜见小师叔!” 因为肚子上的肉太多,韦明辉有些弯不下腰,只能浅浅作揖。 “小师叔?”听到眼前的男子叫自己小师叔,张念山顿时明白了什么,只是对一旁的女子仍有敌意。 “你既然唤我小师叔,那你是落霞宗的弟子咯?” “正是,我是六峰峰主韦刚锋之子,这位是我姐姐,韦嘉玲!”韦明辉走到一旁,拉了拉女子的衣服。 “小辉,不用对他这般客套,他是不是张念山还两说呢!”韦嘉玲并没有因韦明辉有意提醒了一下自己,就对张念山改变态度。 “姐,这药园鲜有人来,这般年岁的孩子如今也就这么一位,定是爹交代过的小师叔无疑了!”韦明辉还在劝说女子。 “就你聪明,知道这些,平日里可没见你那么多话。” “你没见你姐被人欺负了,还帮着外人?”韦嘉玲也没有避嫌,当着张念山的面,大声对着自己的弟弟说道。 “小师叔也算不上外人。”见自己的姐姐对自己有些埋怨,韦明辉轻声嘟囔了一声。 “别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见,待会回去我就告诉爹,说你胳膊肘往外拐!”韦嘉玲似乎还不解气,瞪着韦明辉教训起来。 “咳咳。”张念山轻咳两声,他有些看不下去了,这韦明辉似乎人不错,就是他的姐姐感觉有些霸道了,便想着帮他解围。 “这位姑娘,你也别为难你弟弟,我就是张念山,请问找我有何事?” “我哪有为难他,是他不知好歹!”女子听张念山开口说话,马上把头转向他这边,气势汹汹地走到张念山面前,“我当然知道你就是张念山,有什么好嘚瑟的!” “我......”听到女子说的话,张念山本想出言反驳,话到嘴边,他又噎了回去。 他想着原本看过的书中,有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开始还不太理解,想着如母亲般的女子怎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如今见到这位女子,他认为书中说的人算是找到了,此时觉得还是莫要与她争执,以免给自己徒添烦恼。 “韦明辉,你找我有何事?”张念山不愿再与该女子纠缠,转头问向一旁的韦明辉。 “我们.....”韦明辉刚想开口回答,却被他姐姐打断了。 “小辉,不许说!”这女子见张念山不搭理自己,更加气愤了,“你若是敢说,晚上回去别想吃饭!” 听到女子说完这话,韦明辉显得为难起来。他揉揉自己的肚子,顿时就觉得饿了。 “姐,可是爹说......”韦明辉本还想争取一下,突然看到姐姐见自己又开口,竟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吓得他不敢再言语。 见自己的弟弟老实了,韦嘉玲这才露出微笑,慢慢走到张念山面前,趾高气扬地说道:“现在给我先赔个不是,或许本姑娘高兴了,会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 张念山又打量了一下这位绿衣姑娘,见她的鼻孔都朝到天上去了,压根不想理会。 经过李贺的事情后,张念山已成长许多,对于宗门内的人,他并不再像往常那般无条件地相信,也不会幼稚地对其掏心掏肺,更不会卸下心里的防备。 他打量完这女子,便任其这般站着,自己则跑到灶台旁,继续准备自己的晚饭。 见张念山半天没搭理自己,女子眼珠子快速向下瞟了几眼,压根就不见了张念山的人影。许是觉得维持着姿势有些奇怪,假意晃动了几下脖子,恢复了常态。 她看向灶台旁正在做晚饭的张念山,怒意更甚,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窝囊气。她正欲上前找他再理论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弟弟抢先一步走上前去。 “我这老弟算是开窍了,知道他姐受委屈了,要为我出这口恶气了。”女子心里这般想着,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她正准备看好戏,却错愕地发现走到灶台旁的韦明辉谦恭地蹲下身子,给张念山手里递着柴火。 “小师叔,你这锅里做的什么呀?闻起来好香呀!”韦明辉一脸谄媚,嘴里问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帮张念山照看起火来。 “炖的鹿肉,上回剩下些还没吃完!”张念山说完,揭开锅盖,将一把佐料放进锅里。 韦明辉赶紧站直身子,由于起得猛了些,韦明辉肚子上的肉也随着一阵抖动。他抓紧时间往锅里瞧了瞧,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着汤汁儿,大块的鹿肉也随着上下翻动,一阵更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张念山见韦明辉这副馋嘴的模样,突然心生一计。 他绕到韦明辉身前,蹲下身子继续往灶台里添了一根木柴,佯装无心地轻声说道:“你吃了晚饭吗?” “还没呢!”听到张念山的话,韦明辉急忙也蹲下身子,答道。 “那待会一块儿吃点吧,反正也就是添副碗筷。”张念山心中一喜,接着他的话继续说。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韦明辉一脸兴奋,赶忙应承。 张念山起身,再次揭开锅盖,往锅里瞧了瞧,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快了,快能吃了。”再次盖上锅盖,对着仍在添柴的韦明辉问道:“对了,你们这次来所为何事?” 虽然张念山这话显得有些随意,但韦明辉听到后仍是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张念山,又把目光移向铁锅,最后有些胆怯地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韦嘉玲。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压低着声音对张念山说道: “是我爹让我们来看看你。” “如今宗门已重开山门,内门弟子选拔已定在一个月后,我爹担心你入门时间甚短,修为恐有不足,让我们俩来看看,是否能帮衬一二。” 听完韦明辉的话,张念山心里开始思忖起来: “走了一个李贺,又来了两个‘李贺’,我可得小心应付。” 第72章 一顿饭吃出的感情 “哦,原来如此,那就替我谢过你爹了。” 张念山边说着边从灶台里将还没燃尽的木柴抽了出来。 “可以吃晚饭了,我去屋里拿碗筷。” 韦明辉听到张念山说可以开饭了,口舌生津,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先用肉香满足了一下肚子里的馋虫儿。 从屋里拿着碗筷出来的张念山,看到韦明辉这般模样,也只能笑笑,赶紧帮他盛出一碗。 韦明辉接过张念山递过来的满满一碗鹿肉,虽然嘴馋的紧,但没有马上自己吃,而是将其放在一旁,等着张念山。 “这人虽说是长得胖了些,但似乎还挺懂礼貌。”张念山看着韦明辉的动作,心里对韦明辉的印象倒是有些了改观。 他回过神来,又马上盛出了一碗递给韦明辉,然后朝他姐姐的方向看了眼。 “小师叔,这碗是给我姐的吗?”韦明辉不确定的问了声。 “嗯,端过去吧,我们之间的不愉快等吃饱了再说。”张念山又朝青衣女子看了眼,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嘞!” 韦明辉开心地端着这碗鹿肉走向他姐姐。 “姐,小师叔做的鹿肉,可香了,你闻闻!” 韦明辉把鹿肉端到他姐姐面前,自己又忍不住猛吸了两口。 “不吃,我都炼神境了,不需要吃这些俗物!他别以为端碗肉过来示好,我就会放过他!”青衣女子把头撇到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额......那我先放这石桌上,姐你要是饿了再吃。” 韦明辉此时已经等不及要去吃自己那碗鹿肉,实在不愿在自己姐姐这耗着,他对这姐姐可是了解的很,这一时半会儿的她的气儿不会消。 “哼,没良心!”青衣女子负着气坐回了石桌旁,眼睛直直盯着已经走到灶台旁的韦明辉。 张念山可没闲心与青衣女子置气,大口大口地吃着鹿肉,兴许是吃得急了些,忍不住张嘴哈着气儿。 韦明辉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筷子在碗里快速扒拉,吃到后面直接将头埋进碗里,大口吞咽。 张念山被这粗暴地吃相惊着了,手中的筷子也停了下来。而青衣女子看见弟弟这副模样,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天,生怕张念山的目光会转移到她这边来。 “小师叔,我还能再吃一碗吗?”韦明辉将头从碗里抬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张念山。 张念山看着此时嘴角全是油渍的韦明辉,竟哈哈大笑起来。 “丢脸丢大了。” 石桌旁的青衣女子听见张念山的笑声,看向那边,待看到自己弟弟的这份窘态,她此时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小师叔?”韦明辉也觉着张念山是在嘲笑自己,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你放心吃,那铁锅里还能盛出两碗呢,我有这一碗足矣。” “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笑你,只是你这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对吃的也是这般情有独钟,哈哈哈。”张念山对韦明辉解释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韦明辉也不客气,直接又盛出了一碗。 “小山,你不会是在说我吧?我可没他这副磕碜的吃相。”听到二人谈话的三爷,有些不满,此时对张念山传音道。 张念山没有搭理三爷,只是慢慢吃着自己碗里的鹿肉,带着笑意看着韦明辉。 “你多大?”张念山突然开口对吃得正香的韦明辉说道。 “我?”韦明辉含着一大块鹿肉,抬起头看向张念山。见他点头,便赶紧咽下,接着说:“我十六,我姐十八。” “那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十岁有余,尚不足十一。” “我师傅辈分高,弄得我这一下也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张念山虽对这姐弟二人还心存疑虑,不过确实觉着韦明辉这人跟自己挺投缘,想着日后进入宗门,总少不了需要跟其他弟子打交道,如今先结识一个也挺好。 “如果小师叔叫师侄觉得有些不习惯,就叫我‘胖子’吧,宗内很多人都这么叫,说起来这外号还是李贺大师兄起的呢,我觉得倒也贴切,没什么关系。”韦明辉对着张念山憨厚地笑着。 “胖子?李贺?”听到李贺的消息,再次让张念山绷紧了神经。 “李贺近来可好?”张念山顺着韦明辉的话问道。 “他呀,现在可得意了,宗主是他爹嘛,最近他爹又突破化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胖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爹跟他爹不太合得来,在宗内也有不少摩擦。我姐看李贺也是一万个不顺眼,经常吵架。” 说到这,他又瞟了眼石桌旁的韦嘉玲。没成想刚好被韦嘉玲看过来的眼神碰上,他急忙扭过头去,但韦嘉玲的大嗓门已经传了过来: “小辉,别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有些话别乱说!” “姐,这鹿肉真的很好吃,比宗内那群师兄做得好吃多了,像极了原来娘做的味道!”韦明辉没有将他姐姐的话听进去,揭开锅盖又盛了一碗。 见韦明辉又盛了一碗,再想了想他说的话,韦嘉玲心里嘀咕起来: “真的有当初娘做得那么好吃吗?” 她侧身看了看石桌上放着的那碗鹿肉,此时还冒着热气。 “我就尝一小口,看是否真如小辉说的那般。” 韦嘉玲这般打算着,偷偷看了看灶台旁的二人,此时正聊得火热,没有注意她这边。 她快速地夹起一块鹿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嗯?这味道......我怎么哭了?“韦嘉玲刚尝到熟悉的滋味,忽然发现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果然是娘亲当初做的饭菜的味道,没想到十年后还能再尝到。”韦嘉玲偷偷拭去泪痕,大大方方地将碗里的肉都吃完了。 当她再看向灶台方向时,发现二人不知何时都已吃完,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吃饭?我只是不愿浪费了这鹿肉,味道真的挺一般!” 韦嘉玲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岔开话题又说道: “内门弟子选拔的事,还想不想听了?” 第73章 吃太饱就容易闹事 “当然要听,我自己还得参加选拔呢!” 韦明辉听到自己姐姐话,急忙大声回应。 “你也要参加选拔?”张念山看着胖子,有些不解。 “那可不,宗门......”韦明辉刚想给张念山解释,就被他姐姐打断了后面的话。 “还不快过来,今天是打算住这儿了吗?”韦嘉玲有些气急败坏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喊道。 韦明辉看了眼张念山,又看了看已经被掏空的铁锅,嘟囔了一句:“如果天天有这些吃的,长期住在这儿也不是不可以。” 他小跑着来到石桌旁,直接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半截屁股还露在石凳外面。 张念山跟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在韦嘉玲对面的那张石凳上坐下。 “你能别坐我对面吗?我可还记着前面的事儿呢!” 韦嘉玲不满地踢了踢旁边空着的石凳,示意张念山换个地方。 “那岂不是离你更近了?”张念山直接说道。 “你!” 韦嘉玲气得直接用手指指向张念山,二人之间又升起一丝火药味。 “算了,你才来了几个月,又没人教导,定当难过此次选拔,我也不与你计较。我这次把爹的话带到,就算完成了任务。” 韦嘉玲想了想,把手放下,转头对着韦明辉交代起来。 “宗门内出生的弟子,只要达到炼神境,且有峰主愿意接收,即可成为内门弟子,不需参加选拔。” “我这弟弟平日里懒散惯了,虽有爹爹日夜教导,如今也只是炼气境中期,若想早日成为内门弟子,只能参加此次选拔。” “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张念山举手示意。 “你说吧。”韦嘉玲只好停了下来。 “为何你弟弟不等突破了炼神境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何必多此一举?” “还不是因为宗门山门已开,宗内弟子急着下山寻些造化,内门弟子在此事上能多很多便利。”韦明辉抢在他姐姐开口前答道,他一脸无奈,觉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就是在今天这么中断了。 见张念山点头,韦嘉玲接着往下说。 “一般修为达到炼气境中期,倒也能顺利通过选拔,不用太过担心,但炼气境中期以下的修为可就不好说了。” 韦嘉玲说完这话,又看向张念山,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张念山发觉了她的眼神变化,还以为是自己身上哪处不得体,抬起双手对自己打量了一遍,待发觉自己身上并无异处,才恍然大悟,原来韦嘉玲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 他明白过来,顿时也有些不悦。这女子自从到了药园,处处找茬儿,如今他不会一直隐忍,该反击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击。 见张念山似乎有怒意,韦嘉玲还略感吃惊,一个刚入山门几月的小鬼,居然敢对她这个已达炼神境,且是六峰峰主之女的人置气,简直不可思议。 她也怒火中烧,盯着张念山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一旁的韦明辉发现不对劲,急忙将头伸到二人中间,看向张念山,劝慰道: “小师叔,莫要动气,修行本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个人悟性和机缘缺一不可,急不来的。此次爹让我们二人过来,也是想帮小师叔您早日突破,迈入修行门槛。” “不用了,我已经是炼气境中期修为,按方才所说,通过选拔应当不成问题。”张念山伸出右手将韦明辉的脑袋推回去,迎上韦嘉玲的眼神丝毫不露怯意。 “可笑,打肿脸充胖子谁不会,我看太师叔是真看走眼了,竟收了你这么个谎话连篇的小鬼。”韦嘉玲听到张念山的话,眼中轻蔑之意更甚。 “轰——” 张念山忍无可忍,控制着体内的精气,周身迸发出炼气境中期的气息波动。石桌上原本放着的瓷碗也被震飞,直接落在韦嘉玲青绿色的长裙上。 姐弟二人还处在张念山炼气境气息波动的震惊当中,已被瓷碗弄脏长裙的韦嘉玲也没来得及起身,韦明辉更是张开着嘴巴,似能塞下他自己的拳头。 “要试试吗?”张念山见二人半天没有反应,开口说道。 二人听到张念山说话,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韦嘉玲看了眼被弄脏的长裙,眼里却没有了轻蔑和怒意。她催动真元,将长裙上的污渍清理干净,看向张念山的眼神也变得躲闪。 她刚到药园时,便用神识探查了张念山的身体,并未发现其有炼气境的气息波动,猜想定是太师叔给了他什么隐藏修为的法宝。 如今她话已说出口,不仅得罪了张念山,还扯上了太师叔,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用脚踢了踢韦明辉,尴尬地对着张念山微笑。 “姐,你踢我干嘛?”韦明辉不明所以,直接看着自己的姐姐问道。 “谁踢你了?净说胡话!”韦嘉玲看着自己这个傻弟弟,真想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来之前,你不是说要跟张念山切磋一下吗?这可是爹交代的!”韦嘉玲恨铁不成钢地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哎呦!姐,你干嘛?”韦明辉吃痛,直接从石凳上跳起来。 “什么干嘛?他都问你要不要试试了,你还不动手?”韦嘉玲直接把锅甩给自己弟弟。 “可......可是,小师叔好像问的不是我。”韦明辉还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我可是炼神境,我可不想欺负他,万一他有个好歹,怎么办?”韦嘉玲此时真怀疑她这弟弟是她爹从哪捡来的,真是一点也不机灵。 “哦,那倒也是,爹确实也交代了,让我好好陪小师叔练练拳脚,以备不时之需。”韦明辉终于接上韦嘉玲的话了,开始往庭院外的空地退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喊了张念山一声:“小师叔,到这边来吧,这边宽敞!” 张念山听到了韦明辉的话,忍着对韦嘉玲的不满,慢慢跟了过去。 “呼——” 见张念山没有再盯着自己,韦嘉玲长出了口气儿。 看着张念山跟着自己弟弟走出去,她也将目光聚焦二人,期待着一场好戏。 第74章 习得崩牛拳,多了个师姐 “小师叔,我在炼气境中期已待了两年,体内精气已相当精纯,待会出手,你务必要全力以赴,否则可能会伤到你。” 韦明辉担心张念山是初入炼气境中期,待会动起手来会使他受伤,出言提醒。 “多谢提醒,待会你也得全力以赴呀!”张念山笑着对韦明辉拱手行礼,对他的好感又提高了不少,觉得这姐弟俩确实很不一样。 韦明辉也拱手回礼,随后摆出一副拳架,准备“迎敌”。 张念山从未习过功法,自己本也从未接受过正统的功法传承,面对韦明辉摆出的拳架,甚是好奇。 见张念山一直没有动静,已经摆好拳架的韦明辉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动手。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看着对方。 几息时间过去,不远处的韦嘉玲可坐不住了,本来就是想看热闹的她,此时已经嘟着嘴显得极不耐烦。 “到底打不打?不打就回家得了!” 她朝二人大喊一声,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小师叔?”韦明辉也觉得耽搁得有些久了,出声提醒张念山。 “那开始吧!”张念山学着韦明辉的样子,也摆出了同样的拳架,准备迎敌。 见张念山摆出同自己一样的拳架,韦明辉心里想着:“没想到小师叔与我练的是相同的拳法。” 他也不再言语,神情逐渐认真起来。 坐在石凳的韦嘉玲此时也换了副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二人。 “崩牛拳——撼山式!” 韦明辉突然大喝一声,右拳挥动,直逼张念山面门。 “崩牛拳——撼山式!” 哪知张念山也紧随其后大喊一声,右手的拳风也冲向韦明辉。 “砰——” 双拳碰撞,周围的空气随之发出一声爆响,二人齐齐退后数步。 被震退的二人相视一笑,再次提拳向前。 韦明辉飞身跃至张念山身后,双拳比作犄角之势,罡风生起。张念山只觉背后发凉,急忙转身迎敌。待看清韦明辉的拳势,他也立马改变自己的拳势,双拳举过头顶,再次与韦明辉的拳头相撞。 混乱的罡风四处窜动,尘土飞扬,头顶菩提树那还未落完的枯叶也跟着簌簌落下。 “崩牛拳——震地式!” 韦明辉又大喝一声,右脚猛然往地上一踏,地面随之一震。 “崩牛拳——震地式!” 张念山同样大喝一声,右脚踏向地面的力道更胜一筹,菩提树也跟着震颤了一下,落英缤纷。 韦明辉双拳没有放下,右脚再次发力,从地面跃起。他来到张念山头顶,双拳猛然朝下砸去。 张念山本也想跃至空中,但觉得此时已晚,便将双拳护住面部,迎上韦明辉这一击。 “砰——” 张念山被韦明辉砸中,双腿陷进泥土里。韦明辉攻势不减,继续在他上方挥拳。 “嘭嘭嘭......” 韦明辉连续出拳,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张念山的身体越陷越深,泥土已没过腰间。 “崩牛拳——破天式!” 直至挥了三百余拳,韦明辉的拳风已相当骇人。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他的身后隐约可见一头牛魔虚影,此时正躬身向前,将自己的两只粗壮犄角对着下方的张念山。 韦明辉又挥了数十拳,最后将双手紧扣,抡作一个巨拳,砸向张念山。 “轰——” 漫天尘土将二人笼罩。 几息后,尘土渐渐散去,韦明辉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处巨大坑洞旁边,而坑洞中央,正是趴着的张念山。 “小师叔......您......没事儿吧......”韦明辉双手叉腰,说话还有些不利索。 “我出手......向来不会留手......也被爹......说过多次......不过就是......改不掉这.......这......毛病。”他盯着趴在坑洞中央的张念山,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对敌就得全力以赴!”张念山撑着双手从坑洞站起来,看着坑洞旁的韦明辉开心地说道,随后又重新摆起拳架,认真地看向韦明辉:“不过还没结束哦,我也要出全力了!” “小师叔....."韦明辉见张念山毫发无伤,震惊之余,话还没说完,张念山就从坑洞跃起,端着拳架朝自己急速而来。 “崩牛拳——震地式!” 张念山大喝一声,双拳朝韦明辉砸落,匆匆抬起手臂的他只能被动抵挡。 “嘭嘭嘭......” 张念山朝着韦明辉不停挥拳,他也不知道挥了多少拳,只觉随着自己挥动拳头的次数增多,双拳的力量越来越大,毫无力竭之感。 而此时坐在石凳上的韦嘉玲看着这一幕,脸色骇然之色尽显无疑。她紧张地起身,看着张念山身后逐渐浮现的牛魔虚影,这虚影随着张念山继续挥拳,虚影逐渐转实,最后在韦嘉玲的眼中竟显示得如此真切。 张念山在牛魔虚影逐渐实化后,双拳的力量也到了极限,他觉得急需将这股力量发泄出去否则会伤及己身。 “崩牛拳——破天式!” 张念山大喊一声,将双手紧扣,抡起这巨拳朝韦明辉砸去,身后的牛魔也紧随而至。 “不要!” 韦嘉玲看到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朝着张念山竭力喊道。 “轰——” 巨大的轰鸣声将韦嘉玲的喊声淹没,她急切地飞身跑到二人战斗的位置,催动真元,将周围的杂物移除。 “胖子,还好吗?”张念山的声音首先传来。 杂物移去,只见韦明辉瘫坐在地上,张念山的拳头停在他右耳旁,拳头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两尺黑洞。 “我......还好......感谢......小师叔......手下......留情。”韦明辉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知是方才气儿还没顺,还是这会儿被惊吓到了。 “我还得谢谢你呢,谢谢你陪我练拳。”张念山收回拳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甚是满意。 “小师叔果然天资卓绝,我们同等的修为,习得也是同样的拳法,但对这‘崩牛拳’的领悟,我远不及小师叔。”韦明辉喘了几口气,说话也顺畅了。 “我......”张念山刚想回胖子的话,却被韦嘉玲打断了。 “胖子?谁让你这么叫的?”韦嘉玲怒气冲冲地对张念山说道。 在吃鹿肉那会儿,她没有听到他们俩在灶台的谈话,这会儿听到张念山称呼自己弟弟为胖子,又是一股火气冒了出来,完全忘记了方才的紧张之感,她平日里可是最讨厌宗内那群人叫她弟弟胖子了。 “是我让小师叔这么叫的。”韦明辉的话不适时宜地冒了出来。 “又是你,净扯后腿!” 韦嘉玲将胖子拉到一旁,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随后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亲弟弟,确认确实没有受伤,才又压低着声音说道: “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的,给他个下马威,以后让他叫我师姐,你现在这样,我还怎么好开口?” “师姐,以后请多关照。” 还没等胖子回话,张念山就对着韦嘉玲喊了声“师姐”,他自从拥有“道果”后,意念增强了、神识也早早拥有,方才他们的谈话被他全听到了。他想着反正喊一声“师姐”也不吃亏,李贺那都已经开了头,也就很淡然了。 韦嘉玲被张念山突然喊了声“师姐”,显得有些无措,不过她马上调整好,轻咳了两声,说道:“只有我们三人在时,你便这么称呼,叫我了师姐,不会让你吃亏的!” 韦嘉玲见来的目的已达到,心里很是高兴,跟张念山刚见面时的不愉快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75章 破幻术,小山的本心 “那我呢?”胖子此时又冒了出来,将正在得意的韦嘉玲拽回现实。 他琢磨了一下三人之间的称呼,忽然觉得只有自己是吃亏的那个人,于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们就各喊各的,你愿意喊他小师叔便喊着,愿意他叫你胖子你便应着,我呢,就当好你的姐姐,他的师姐!” 韦嘉玲开心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然后又走到张念山身旁,摆出一副师姐的派头,对他说道:“小山呀,方才的崩牛拳打得不错,内门弟子选拔的第一关算是有七成把握了。” “姐,小师叔这样才七成?那我岂不是不到五成?”胖子一听他姐这话,顿时急了。 “咚!” 韦嘉玲又是狠狠地敲了一下胖子的头,不高兴地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胖子捂着头退到张念山身后。 见自己弟弟躲到张念山身后,她也没有再跟过去,而是直接站在张念山面前,直视张念山的眼睛。 “我现在给你说说内门弟子选拔的第二关。” “第二关为幻术,通过第一轮的弟子会被集中到一起,统一接受考核长老的幻术测试。不出意外的话,本次负责施展幻术的应当就是刘福林和刘福海二位长老。” “这两位长老是宗主的人,如果宗主想要在此次选拔活动中做手脚的话,这就是他下手的最好时机。” 韦嘉玲说到这,神色变得有些担忧。 “一般为何种幻术?”张念山没有在意韦嘉玲的脸上变化,也不想过问宗主这人到底如何,他现在只想着顺利通过此次选拔,完成师父的嘱托。 见张念山没有纠缠长老和宗主的事儿,韦嘉玲显得有点失望,不过还是马上接着说道: “第二轮的幻术主要是考核弟子的道心,道心不坚定者无法自破幻境。” “而出现在幻术里的,可能是俗世的黄白之物,可能是娇艳女子的魅惑,可能是让你沉迷在巅峰的权利,也可能是相遇惊悚的鬼怪,也有可能只是平常的琐事生活......” “第二轮恰恰就是最难过的一轮,虽还有第三轮,不过那也只是走走过场,不用太过担心。” “多谢师姐,小山明白了,我定坚守道心,努力通过第二轮。”张念山听完韦嘉玲的话,眼神中透着坚毅。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跟小辉也该回去了,你好好准备吧。”韦嘉玲边说着话,边绕到张念山身后,抓着胖子的胳膊,直接化剑而去。 “慢走!”张念山对着已经不见人影的二人挥手道别。 张念山正欲收回目光,突然发现一道流光又朝自己这边而来。 “莫非是落下了东西?”张念山以为是两位姐弟去而复返,站在原地等候。 流光落地,来者却非姐弟二人,而是宗主之子,李贺。 “大师兄!”张念山眉头皱了皱,还是唤李贺为大师兄。 “小山,几日未见,可还好?”李贺笑着走到张念山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得十分熟络。 “我一切都好,劳烦大师兄挂心。”张念山将李贺迎到石桌旁,让其落座。 “不知大师兄今日来此有何事?”张念山直接问道,他内心里已经对李贺十分排斥,只想早点结束谈话。 “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因今日重开山门,内门弟子选拔之日将近,我特来看看你,看看你是否已准备妥当。” “多谢大师兄,我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只是在选拔之时定当尽力而为。” “如此就好。”李贺起身,突然从戒指里掏出一颗通体玉白的小球递给张念山。 “这是......”张念山不明所以。 “这是‘定心珠’,能帮你在第二轮稳住心神,不惧幻术!”李贺神秘一笑,就把这颗宝珠塞进张念山手里。 张念山急忙推辞,将宝珠又推了回去。 “多谢大师兄好意,只是这宝物我万万不能收。” “为何?” “如若我将此宝珠带在身上,形同作弊,同时也对其他参加选拔的弟子不公,最重要的是,这也有违我修道本心。” “但你修道时日尚短,如此定难过第二轮,太师叔那边也有损颜面。”李贺规劝道。 “如若我因此没有通过第二轮,我心亦不悔,这也说明我还需继续修行,日后定有机会再参加选拔,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般想的。”张念山面色坦然地说道。 “如此......甚好!” 面前的李贺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散作一团烟雾消失了。而烟雾消散后,韦嘉玲姐弟二人笑着站在他的面前。 “小师叔,你真是太棒了,亏我还替你捏了一把汗!”胖子那脸上的肥肉跟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笑起来把眼睛都挡住了。 “还不错,能坚守本心,就是叫李贺‘大师兄’那让我很不痛快。”韦嘉玲双手交叉靠在身前,语气不温不火。 “这是怎么回事?”张念山脑袋有些发蒙,回想了方才的经过,认定应该是中了幻术,但又不知是何时。 “你刚中了我姐的幻术,就在我绕到你身后,她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是不是防不胜防?” “我姐的幻术可厉害了,她神魂之力较之常人要强大许多,所以在幻术上的造诣远胜同辈弟子!” 胖子给张念山解释着,同时不忘好好夸了自己姐姐一番,一旁的韦嘉玲相当受用,嘴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不过我姐在功法上就差了许多,方才小师叔你使得那套崩牛拳,我觉着我姐都不是对手。” 听到胖子后面的话,韦嘉玲的笑意马上垮了下来,走到他身边,揪着胖子的耳朵就猛地一提。 “就你话多,不该说的别说!” “不过呢,小山,你若遇到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敌人时,最好先赶紧溜走,不然很难走得掉了。” 韦嘉玲这话提醒着张念山,也在试图纠正胖子刚刚说的话。 “多谢师姐,受教了!”张念山倒也无所谓,只要话说得有道理,他都虚心接受。 “好了,如方才所说,第三轮基本就是走个过场,现在不提也罢。” “我们这回真得回去了,我爹还等着我俩回去复命呢!” “我们一个月后在宗门内再见!” 韦嘉玲拉着胖子,正欲离开,胖子却突然大哭起来:“小师叔,你保重,我们一个月后再见!” 胖子这般模样,旁人还以为此时是生离死别呢,韦嘉玲气得又提起胖子的耳朵,没好气地说道:“瞧你这点出息,你到底是舍不得你这小师叔,还是舍不得他做的鹿肉?” “疼......疼......姐.....” 胖子的哀嚎随着一道流光一起朝落霞宗的方向而去。 “还真是两个有趣的人。”张念山喃喃自语。 “不过这幻术,还是得想个法子,太危险了!”朝着屋内走去的张念山,突然又轻声说了句。 第76章 内门弟子报名 “爹,我们回来了!” 六峰峰主韦刚锋的道场外,两个人影走了过来。 韦刚锋将手里捏着的棋子放回棋盒,抬头看着两人走进道场。 “爹,我渴了!”韦嘉玲先跑到石桌旁,双手趴在石桌上,看着上面摆着的棋局,嘟囔着嘴,满脸不高兴。 “还是没长大般。”韦刚锋轻挥袖袍,桌上的棋局顿时不见,换上的是一套茶具和一盘灵果。 韦嘉玲赶紧伸手抓了一枚灵果,随手扔给还在后面的韦明辉。韦明辉眼疾手快地接住,道了声谢,便咬下一大口,再慢悠悠地走到另一张石凳上坐下。 至于他姐姐,此时已经两杯仙茶下肚了,正在往茶杯里倒第三杯。 “事情办得如何了?”韦刚锋见二人都已坐下,开口询问道。 韦嘉玲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看向一旁的韦明辉,见他鼓着大腮帮子,那颗果子还没咽下,便决定自己来说。 “姐......姐......让我......让我说。”韦明辉急忙抢着说,嘴里的灵果残渣从他嘴里喷得到处都是,好在身旁的二人早有预见,齐齐展开护盾,才没有被喷到脸上。 韦嘉玲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抿,随后朝他弟弟翻了个白眼,示意不会与他争,让与他说。 韦明辉赶紧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今天与张念山相见后的事情:“爹,您是不知道,小师叔他......” “真的,小师叔那鹿肉做得就跟当初娘还在的时候做的味道一模一样!”韦明辉将张念山与自己打斗的细节和独自破除幻境的情形说完后,又急忙补上了一句。 “小辉!”韦嘉玲赶紧打断他,同时又给他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对这傻弟弟没辙儿。 “他的崩牛拳真有如此威力?”韦刚锋细细琢磨着韦明辉的话。 “小辉与他在这套拳法上确实有云泥之别。”韦嘉玲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自己心中都生起一丝悸动,肯定地再次跟自己爹说道。 “嗯,那据他在幻境中的表现来看,确实是一个忠厚之人,只是暂且不知他与李贺究竟关系如何,毕竟李贺是最先接触他之人。”韦刚锋摸了摸自己下巴,思索了片刻。 “爹,我倒觉得你多虑了,就算他现在与李贺交好,但看他这性子,定也难与李贺长期相处,日久见人心,到时候他自然不会与李贺沆瀣一气。” 见自己姐姐在帮着张念山说话,韦明辉还有点惊讶,不过想着小师叔已经叫过她师姐了,自己姐姐定当早就把原来的不快忘记了吧。 “玲儿说得也对,我们静观其变即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们今日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还约了你们两位师伯前来议事。” “这就赶我们走了?”韦嘉玲似有不满,轻哼一声,拉着韦明辉就往外走去,“下次有这累人的事儿别叫我们!”她回头做了个鬼脸,同韦明辉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丫头......”韦刚锋摇头叹息,随后又神色严肃地喃喃自语:“太师叔应当没有指导他的修行,且他刚上宗门之时只是肉体凡胎,为何在小辉的描述中,我看他的最后一拳中似藏有一丝真意,这太师叔收的这位小师弟莫非真乃人中龙凤?” 带着这丝疑问,他又将桌面换成棋局,静待三峰峰主和四峰峰主前来。 一个月的时间,落霞宗重开山门的消息传遍整个洪武界,同时在修行界掀起轩然大波。 对于落霞宗派往各宗门的信使,各宗门本想打听点消息,但这些信使似乎事先都已统一了口径,除了邀请各宗门在内门弟子选拔会上前去观礼,其他的信息没有透露分毫,这也让已避世十年的落霞宗显得更为神秘。 距离落霞宗内门弟子的选拔还有三天,山门处已聚集了数千人,这些人大多是落霞宗散落在俗世的外门弟子,如今听闻宗门重开内门弟子选拔,这些人憧憬着落霞宗十年前的辉煌,便欣然前来。 山门广场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刘福林长老坐在长桌旁,身旁还有两位弟子陪同。这两位弟子此时正在忙于登记填写报名者的信息,而刘福林双手捧着一个茶杯,脸色并不好看。 “原本以为这是个美差儿,没想到油水没多少,还如此劳神,我宗门果然是今非昔比了呀!” 刘福林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虽有数千人之多,但与十年前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时的盛况相比,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那会儿这些参加选拔的弟子中也不乏出身名门望族之辈,多少能捞取点好处,但这几日前来登记的,基本上是散落在俗世的外门弟子,不仅资质平平,年岁也都偏大。 “大夏国,陈二狗,夏都人士,年三十八。” “大梁国,张三,汴京人士,年四十二。” “庆丰国,王翠翠,丽水郡人士,年十八。” “……” 两名负责登记的弟子,一人高声唱和,一人挥笔疾驰,张福林听得耳朵都有些生厌,今天这一日登记的又是一群出身平平之辈。 “汉倭国,西京都,板下雄次,年八十六。” 唱和的弟子仍在继续,张福林听到这不禁眉头一皱。 “如此大的年岁还来参加选拔,可别在选拔之日死在台上了。” 张福林起身走到这名叫板下雄次的人身边,稍加探查,发现其修为竟也是个炼气境初期,没想到还是个迈入道门之人。 “板下雄次?”张福林低眉开口。 “弟子在!”这名叫板下雄次的人见宗内长老唤自己,急忙作揖行礼。 张福林打量着板下雄次,对方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堆满皱纹的脸,作揖的双手也已显得枯槁,倒是身板还算健壮,眼神也并非风中残烛。 “你为何求道,又为何来我落霞宗求道?” 板下雄次似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并未犹豫,而是马上开口答道:“禀长老,弟子出身俗世,但一直有一颗求道之心。我求道不为其他,只求长生!至于为何求道贵宗,只因心之向往,我十六岁时便来过贵宗求道,每隔三年必到贵宗参加内门弟子选拔,只因实力不济,二十一均未通过考核,后又逢贵宗避世十年,但我向道之心未死,此次是第二十二次前来。” “看来你还真是屡战屡败呀!”刘福林语气中仍是不屑。 “这......弟子这是屡败屡战,还请长老明鉴。”听着刘福林的话,板下雄次显得略有些尴尬。 他说到这,突然起身指向身后,十个大木箱整齐摆放在地上,箱子旁各站着一个人。看见板下雄次回头看向这边,箱子旁的人似接收到了指令,将十个大木箱全部打开。 随着箱子的打开,十道不同的炫目亮光直逼众人的眼睛。木箱中装有黄金、白银,还有硕大的夜明珠等诸多宝石,更有一个木箱中装着寒芒逼人的兵器。 在场的众人连连称奇,这些东西对于来自俗世的这些人看来,确实是诱人的东西,但刘福林却显得毫无兴趣。 板下雄次见刘福林这淡漠的表情,自己顿时也尴尬起来,不过迟疑了片刻,还是再次对着刘福林作揖行礼,诚恳地说道: “长老,这些俗物皆是我这几十年在俗世积攒的,我已八十有六,如果这次还未能通过选拔,让自己在求道之路上更进一步,我也将在不久化为一抷黄土。所以将这些俗物也带至此处,献于宗门。” 听完板下雄次的肺腑之言,刘福林本想再奚落他一番,却突然被刚刚装有兵器的那个木箱中,一把不太起眼的匕首吸引。 他没有理会板下雄次,而是直接走到箱子旁,将那把匕首拾起,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心中默念了一句:“居然是‘剔骨刀’。” 他将这把匕首直接放进袖袍,忽然对着板下雄次笑脸相迎:“你这求道之心着实让我动容,你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也表明了对我落霞宗的看重,你非常不错,可为此次参加选拔人员的表率,如若你此次能通过选拔,老夫定当收你为徒,助你修道!”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板下雄次听到刘福林这话,感动地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刘福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先退下去,不要耽误其他人的报名登记。而众人在看到这一幕后,对刘福林的好感、对落霞宗的憧憬又提高了数倍。 对于这意外的收获,刘福林甚是满意。 第77章 散修刘山 众人依旧有序地排队登记报名。 “天池山,刘山,散修,年二十六。” 负责唱和的弟子,突然大声念出了一名参加选拔者的信息,然后将目光投向刘福林。 “散修?” 刘福林听到这人的信息,顿时来了精神。 他放下手中茶杯,再次起身绕过长桌,走到这名报名者的身边,释放神识探查了一番。 “炼神境中期?” 李福林心中一惊,竟有炼神境的散修前来报名。 他仔细打量起这名叫刘山的散修,心中存疑。 若是十年前,炼神境的散修前来报名参加落霞宗内门弟子的选拔,倒也不足为奇,但时至今日,还有炼神境的修士前来参加落霞宗的内门弟子选拔,就显得极为奇怪了。 此人虽为散修,但落霞宗十年前遭遇的劫难,在整个洪武界人人皆知,他不可能不知晓如今落霞宗的境况。 二十六岁的炼神境散修,这份天资放到如今远胜落霞宗的其他宗门,都是求贤若渴的人物。如今却跑来已今非昔比的落霞宗,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不知这位道友为何青睐我落霞宗。”刘福林显得十分客气,称呼其为“道友”。 “弟子惶恐!”这名叫刘山的散修急忙作揖,“弟子怎敢让长老称呼为‘道友’,长老在大道之路已行甚远,弟子初窥门径,岂敢与您同尊?” “为人谦逊,不恃才傲物,如此年纪竟有炼神境的修为,甚是难得!”刘福林对于散修刘山刚刚说的话甚是满意,此时乐呵呵的,仍不忘继续夸奖他一番。 “谢长老谬赞!”散修刘山赶忙回礼。 “不知你为何求道落霞宗?”刘福林上前双手将散修刘山扶起,虽然对这位散修有所好感,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说起来,我与前面那位叫板下雄次的道友还真有一条相同的缘由。”散修刘山挺直身板,竟还高出刘福林半个头。 “哦?是何缘由?”刘福林有些好奇。 “我也并非第一次前来参加内门弟子的选拔,贵宗十年前那场选拔我也有幸参加,只是实力不济,最后未能通过选拔。” “哦?竟还有这段故事,不知后来如何?”张福林朝另一名负责登记信息的弟子使了个眼色,便急切地想知道这散修是如何在短短十年间突破至炼神境中期。 “这十年间我并未投奔其他宗门,一直在天池山磨砺自我。只是前几年有幸在天池湖外域偶遇一头重伤的神兽,才侥幸谋得造化,有此修为。”散修刘山将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天池湖外域的神兽,难怪!”刘福林眼光一亮,本以为能从其话中得到一些有用信息,日后在自己出山之时前往寻觅,听到最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天池山本就多妖兽,尤其是天池湖,更是有妖力通天的神兽坐镇,其实力不亚于羽化境强者,你能在其外域谋得造化,确实不易。” 刘福林说到这,看向那名负责登记信息的弟子,一个声音进入他的神识。 “禀长老,我已查明,这名叫刘山的散修确实在十年前参加过内门弟子的选拔,只是第一轮便被淘汰。” 听到这名弟子的传音,刘福林微微颔首,转头又看向散修刘山,接着说道: “不过修道之路,本就是悟性和机缘的结合,你有此机缘,定也是被大道眷顾之人,未来道果不可限量!” 刘福林虽有些失落,不过对这散修还是极为看重,这可是这个月来报名参加内门选拔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人。 “这几日你好生修整,如需帮助,也可让宗内弟子知会我,我定会相帮!” “多谢长老!”散修刘山躬身拜谢。 这个小插曲再次让围观的众人热血沸腾。 落霞宗堂堂长老居然如此礼贤下士,招募英才;修为已达炼神境的散修,放弃其他众多如今已远胜落霞宗的宗门,而执念进入落霞宗,说明落霞宗底蕴尚在,没有外界传的那么没落,也证明他们来对了地方,日后定当能借着落霞宗的复兴,在求道之路上突飞猛进。 “到我了,到我了!我叫......” “前面的能不能快点,别磨蹭......” “你能不能别挤......” “喂!你怎么插队了,那位师兄,能不能管一下这个插队的.....” “......” 热闹的人群向前慢慢推进。 只是在大家不经意间,那名散修刘山已穿过最后的人群,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将空间戒指里的一枚传讯玉简拿了出来,同时催动真元,输入了一句信息: “宗主,事已办妥!” 第78章 落霞宗,张念山,药园园主,年十岁 内门弟子的报名只剩最后一天。 散修刘山在落霞宗山门前待了几日,见前来登记的人越来越少,且今日这些报名的人并未有让他需要重点注意的人,在这最后一日已临近傍晚的时间便也放松了下来,没有继续在山门前蹲守,而是在周围闲逛。 漫无目的地逛着,刘山发现山门左侧不远处有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他便随心跟着这条石道往前慢慢走着。 约走了二炷香的时间,一处庭院出现在刘山面前。只见这庭院被篱笆围起来,有几次还是新整修的,中间是两扇老旧的木门,此时正闭合着,木门上方是一块较为宽大的木板作为匾额,横放在茅草搭建的斜面下方,这匾额也显得年代久远,上面“药园”二字也已经斑驳不堪,好在并不影响辨认。 “请问有人吗?”刘山站在一处篱笆的边缘,双手搭在上面,朝庭院里喊话。 他并未释放神识探查,以免显得唐突。这药园距离落霞宗甚近,也不知是落霞宗哪位长老看护的,万一冲撞了里面的人,可不利于他日后任务的开展。 “请问有人吗?”刘山等了几息并未见有人回应,于是又提高嗓门朝庭院内喊了一声。 五座茅草屋仍是没有动静,刘山便也没有再喊。他往后退去,打算就此离开,庭院内无人,他也不敢贸然闯入。 他刚行至菩提树下,只见一个清瘦的人影从后山一条小道上走了下来。他停下脚步,驻足等待。 待那人走得近了,他拱手作揖迎了上去。 只见来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灰色的棉制长袍,袖子被撸的老高,露出两条细长的胳膊,但胳膊上虬结的肌肉显示着这位少年郎不俗的气血之力,长袍的下摆也被扎进腰带里,布鞋上全沾满了泥土,似是刚从田地里出来般,只是他额头上绑着的一根白绫显得有些突兀。 这人正是刚从药田回来的张念山。 “冒昧打扰,请问一下这位少年郎,是否是这庭院之人?”刘山说得彬彬有礼。 “嗯,我就住这,你有何事?”张念山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并不想过多言语。 这人身高六尺有余,张念山此时只能稍稍仰头才能看清全貌。他身穿贴身黑衣,但衣服显得有些老旧,上面还有几处划破的地方也并未缝补,露出白色的里衣,身上并无其他装饰,只有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那是空间戒指,我已经盯他好一会儿了。”突然三爷的声音传到张念山脑海。 “此人极有可能是炼神境以上的修为,莫要大意。”三爷继续提醒道。 三爷自从能熟练控制奇犽,便没有一直跟着张念山,因为他确信在这药园中,张念山足以自保。他便像原来一般,有空便喜欢待在第一间茅草屋的屋顶,在张念山外出时帮忙看看家。 张念山听完三爷的话,不动声色,静静等着这名陌生人说话。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刘山,是名散修,前几日便已来到落霞宗,我是来报名参加后日的内门弟子选拔的。”刘山谈吐有礼,完全没有因年岁差距而轻视张念山。 “难怪,后日就要开始选拔了,时间过得挺快。”张念山刚说完这话,突然身体一激灵,激动地对刘山询问道:“这内门弟子选拔还需报名登记?” “确实如此。”刘山被张念山这突然的转变显得有些吃惊,但还是马上告知了他。 “那今日还能报名吗?”张念山急忙追问道。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是其他宗门派人抵达落霞宗观礼的时间,所以明日便不再安排报名登记。”刘山如实相告,同时也好奇眼前这少年郎为何这般焦急。 “还好,还好,还赶得及!”张念山匆匆忙忙扔下还一脸茫然的刘山,推门跑进庭院内,冲进第一间屋子。 没有受到张念山邀请,刘山此时也只好尴尬地站在庭院外等候,并未进去。 几息时间过去,张念山便换身了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貌,从屋内又匆忙地跑了出来,见刘山还站在庭院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了,这位叫刘山的大哥,我因急着赶去山门处报名登记,就没空邀请你到屋里坐坐了,如若我待会回来你还在的话,定当补上方才的失礼。” “不打紧,不打紧,我也只是偶然路过,待会还想去别处走走,你还是抓紧时间去吧,这太阳就快要下山了。” 刘山看了眼山边的日头,继续提醒了张念山一句。 “再次多谢了,否则我极有可能赶不上了。”张念山说完这话,也不再迟疑,运转精气,奔向落霞宗山门,只是在他心里对着胖子和他姐姐抱怨了一句:“这两人真是不靠谱,上次来居然把报名这事忘记通知我了。” 落霞宗六峰峰顶,正在吃着灵果、喝着仙茶的胖子姐弟二人,此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二人揉揉鼻子,突然觉得好像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而刘山见张念山运转精气转眼消失在眼前,感慨道:“这个年纪,竟有炼气境中期的修为,我真是小瞧了他,如若十年前我也有他这般天资,或许我那会儿就已经是落霞宗的内门弟子了吧,也不用干起这桩事儿......” 刘山转身离开,他并没有打算继续在此等候张念山,而是觉得来日方长,日后同张念山相处的时间还很长。 全力催动体内精气的张念山脚下生风,没多久便来到山门前。 上次到这山门前,还是不足一年的事情,如今宗门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张念山随着最后几人在山门的长桌前排着队,而长桌旁,还有两名负责登记的弟子在忙活着,一人负责登记,一人负责唱和,只是负责唱和的那人似乎是有些乏了,声音很小,站在队伍最后的张念山都有些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而中间空着的一张太师椅上已经没有人,想必是提前离开了。 天色已有些发暗,张念山前面还有一人。 “终于快忙完了,这几天可累坏了。师兄,待会把名册交予刘长老后,我们俩去落霞镇逛逛吧,好多年没去了,这个月一直忙着这事儿,属实有些憋闷。” 负责唱和的弟子见只有二人需要登记,便没有再唱和,而是和身旁的师兄闲聊起来。 “嗯嗯,我先登记完这二人信息。” “下一个!” 张念山最后一个走到长桌旁,盯着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选拔者的信息,觉着宗门复兴有望,难掩心中喜悦,正在出神,没有理会负责登记的弟子在叫他,让他说明自己的报名信息。 这名弟子提醒了两句,见张念山都没有搭理他,顿时也有些生气,“啪”的一声,将名册直接合上,就打算收拾东西直接回宗。 见名册突然合上,张念山才回过神来,双手撑着长桌急切地说道:“对不住了,方才有些出神,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报名登记时间已经结束了,你三年后再来吧!”那名负责唱和的弟子没好气地对张念山说道。 “抱歉了,麻烦通融一下,若是再等三年,我师父他老人家可能会生气。”张念山想着师父与自己分别时叮嘱的话,觉得后背发凉。 “既已有师门,就不应再来我落霞宗,这点规矩也不懂吗?”那名负责登记的弟子听到张念山的话,也有些不耐烦了。 “可,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落霞宗的,我若此次没有通过选拔,他会不高兴的。”张念山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两名弟子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张念山。 那名负责唱和的弟子突然转变态度,显得十分恭谨地询问道:“不知你说的那位师父是?” “我师父是邱阵毅。”张念山随口答道。 “拜见小师叔!”眼前二名弟子齐齐作揖,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他们早就听闻了这个小师叔的事情,只是从未见过,想着他报名参加选拔,自会有宗内人员早早安排,岂会要自己亲自前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六峰峰顶,胖子姐弟二人又是齐齐打了个喷嚏,弄得他们心里总觉得心中不太踏实。 “不知是小......师叔......前来,我们......有眼无珠......怠慢了......”张念山面前的人二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不用如此,你们二人也是职责所在,也怪我来得太晚,耽误了二位,只需帮我登记了便好。”张念山也不想为难这二人,他只想早点把报名登记的事儿办妥。 “是是是,马上帮小师叔登记!”二人这才抬起头,重新打开名册。 “落霞宗,张念山,药园园主,年十岁。”一名弟子挥笔登记,一名弟子朗声高喝。 这药园园主的头衔还是二人故意加上去的,说是为了彰显小师叔年轻有为,在落霞宗地位不俗,张念山拗不过二人,便也应许了。 还在广场未离开的众人,突然被这一声唱和惊醒,齐齐把目光投向张念山。 张念山被这些目光盯着,浑身不太自在,便向两名弟子客套了几句,转身调动精气,消失在众人眼前。 “十岁的炼气境!” “十岁就是园主!” “落霞宗果然底蕴犹在!” “......” 第79章 山门前迎宾客(一) 翌日,落霞宗张灯结彩,显得极为隆重热闹。 山门前早早便有几十名弟子列作两排,数位长老静候,今日其他宗门前来观礼的代表即将到达。二峰峰主沐剑灵作为宗主代表,此时也站立在山门前,等着即将到来的人群。 辰时末,山门前的朝阳突然一团黑影挡住大半,使得半边天都黑了下来。 这黑影逐渐变大,慢慢朝落霞宗山门而来。 沐剑灵盯着这团黑影,脸色并不好看。待黑影离得近了,众弟子才看清是一艘巨大的仙舟,仙舟上人影攒动,有男有女,估计不下百人。 这仙舟在山门前数百丈的高空停下,沐剑灵才从脸上挤出笑容,迎了上去。见沐剑灵已靠近仙舟下方,仙舟上立马飞下十余个人影,抬手作揖,向沐剑灵道喜: “沐峰主,恭贺贵宗重开山门,我青阳宗今日由宗主亲自领队,率众人前来向贵宗道贺并对明日的内门弟子选拔进行观礼。” “多谢多谢,没想到欧阳宗主也亲自前来,真是劳苦了。”沐剑灵作揖回礼,同时又看向头顶的仙舟。 “落霞宗二峰峰主沐剑灵恭迎青阳宗宗主,我宗宗主因宗内事务繁杂,未能亲自相迎,还请见谅。” “哈哈哈,沐峰主见外了,我们两宗休戚相关,又是近邻,勿用如此客气!”仙舟上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随后霞光升起,又有六名如画中仙女般的女子引领着这霞光落于地面,这时才有一名身着锦袍,头戴道冠的男子踏着这霞光从仙舟上走了下来。 他刚落地,袖袍一挥,方才还能容纳数百人的仙舟瞬间缩小,飞入他的袖袍中。 “欧阳宗主,数年未见,您的修为又精进了。”沐剑灵再次作揖行礼。 “只是方才仙舟上的诸位道友为何不与您一同下来,也好到宗内享用些灵果仙茶,以解沿途之辛劳。” “沐峰主的修为也大有精进,只是贵宗初开山门,还有诸多地方需要打理,我这些弟子就不叨扰了,仙舟内自有洞天,他们可在里面休整。”欧阳荣德说得大方得体。 沐剑灵虽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嘲讽之意,也只有隐忍不发,将他们一行人先行引进山门。 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天剑门和梨花宫的人也跟着到了。 天剑门二十人,人人御剑,从朝阳的左侧而来;梨花宫十二人,皆是女子,为首之人显得年岁稍大些,但也风韵犹存,仙气飘飘,她们乘坐一个巨大的仙篮,仙篮被数万朵梨花装饰,花香四溢,这仙篮从朝阳右侧而来。 临近落霞宗山门,天剑门众人撤去脚底下的飞剑,负剑而立,慢慢落于地面;梨花宫诸位仙子也从仙篮中出来,仙篮被收起的瞬间,万朵梨花从天空中落下,将山门前的广场点缀了一番,甚是好看。 “恭迎两位长老及诸位贵宗弟子!”沐剑灵迎上前去。 “沐峰主风采依旧!”梨花宫的梦长老,梦香泽笑颜如花,热情地与沐剑灵打着招呼。 “沐峰主别来无恙!”天剑门的长老剑十三也作揖打了招呼,但见二人更为熟络,故意放慢了脚步,让梦长老走在了前面。 “多年未见,你瞧瞧你们这些弟子,男的仪表堂堂,虎目星眸;女的娇艳如花,不逊星光;你们真是好福气呀!”沐剑灵上前握住梦长老的手,眼光又看向后方的剑十三。 “沐峰主还是这么会说话,我不及也!”梦长老拍着沐剑灵的手背,笑得更开心了。 “沐峰主,不知沐剑雪师妹可还安好?”剑十三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三峰峰主沐剑雪的情况来。 沐剑灵表情明显一滞,不过马上恢复常态,打趣地说道:“怎么?十年了,对我家妹妹还没死心?” 剑十三闻言,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沐剑灵见状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认真地说道:“我这妹妹近年与我不太亲近,我也没办法帮你说话,不过她至今仍是一人,你若还有那份心,便自己努力争取吧!” “没......没......没有那回事儿,只是多年未曾蒙面了,顺口问问。”剑十三急忙解释。 “随你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沐剑灵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敷衍了一句,便拉着梦香泽的手,领着众人向山门走去。 刚穿过落霞宗那位于两侧的弟子身旁时,沐剑灵、梦香泽、剑十三齐齐皱眉。 他们三人悠悠转身,盯着这数十名弟子身后的地面,脸上都透着一丝不悦。 只见这些弟子被朝阳投射出来的影子上逐渐冒起黑烟,一个个人形黑影从影子里爬了出来,逐渐转变成一个个全身被黑布缠绕的真人,而面部也只能看见一双瞳孔,而这些落霞宗的弟子此时全都丧失了行动能力,无法动弹。 “老鬼,还是喜欢玩这套?今日是落霞宗迎客之喜,你这样可不太礼貌!”剑十三率先开口。 他盯着下方一个全身缠满黑布的人,而这人竟将面部全部裹了起来,眼睛也未曾露出来。 “哈哈哈,同几位老友见面,总得使些旧手段,这样才显得亲切嘛!” 这名被称为老鬼的黑布包裹之人,说话的声音似也隔着一块厚布,听着异常闷沉。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几十个黑影之人从落霞宗弟子的影子里跳出,以老鬼为中心聚集在一块儿,而那几十名落霞宗的弟子也在此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老鬼及这数十人正是玄阴宗的人,此宗门擅长鬼怪之道,道法极为古怪,这老鬼正是玄阴宗长老之一,鬼见愁,俗称老鬼。 “老鬼,如若还有下次,我落霞宗不再欢迎你!”沐剑灵仍是心存怒意,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 “哟,沐峰主怎的如此小气,莫非还在惦记着宗主夫人之位?这些年求而不得,心性也变了?”沐剑灵的话没有让老鬼收敛,反而激怒了他,他也调侃起沐剑灵来。 “你!”沐剑灵大声呵斥,正欲动手,梦香泽将她拉住。 “老鬼一向如此,你认识他也非一日,不知何故,他总爱惹你生气,不过今日是贵宗之喜庆之日,莫要与他计较,如今落霞宗已重开山门,日后慢慢找他算账。” 梦香泽对沐剑灵传音安抚,她稍加冷静,才作罢。 沐剑灵也不再理会老鬼,拉着梦香泽,领着剑十三众人向宗内走去。 “走咯,走咯,去喝茶吃果子咯!” 老鬼见没人搭理自己,吆喝着自己的弟子,跟上沐剑灵的脚步,一同进入落霞宗。 第80章 山门前迎宾客(二) 辰时已过,陆续有其他宗门代表抵达,这些宗门大多是派了一名核心弟子前来,并没有早到的那几个宗门那么大阵仗。 沐剑灵不敢懈怠,只因还有三个宗门没有前来,而他们就是十年前接管了洪武界道门新秩序的三大宗门——临渊阁、万虫谷、归云宗。 没落后的落霞宗,导致群龙无首的洪武界一百余家实力较为强劲道门互相攻伐,直至这三家宗门出面维持秩序,才结束了持续数年的混战,落霞宗也是在那几年损失了数量庞大的底蕴。 日头已到正中,众人的的影子也都蜷缩在自己脚下。 沐剑灵在广场上来回踱步,对于这还未到的三大宗门,自己心里也有些紧张。 “师姐,还没来吗?” 忽然李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沐剑灵欣喜地转身。 “拜见宗主!”山门候着的弟子和长老齐齐作揖。 “宗主!”沐剑灵克制着内心地激动,也作揖行礼。 “请起!”李勋引动灵力,将众人扶起。 “各位辛苦了,想必其余的道门也快到了。” 李勋走到沐剑灵身边,眼中尽是柔情,他面带微笑,却也没有做出过分举止。 半炷香后,李勋突然抬头看向天边尽头,低声说道: “来了!” 沐剑灵随着李勋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宗主,确定是那三家宗门吗?” 沐剑灵有些疑虑。 “没错了,就是他们,三名羽化境强者的气息,其他宗门可没有这么大手笔。” 李勋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轻描淡写地说道。 “羽化境?”沐剑灵心中一惊。 太师叔的实力她是见过的,没想到如今自己与李勋的实力也差距如此大,刚入化境的李勋神识竟增强了这么多,自己完全无法感知天边的气息。而且那天边居然是羽化境的气息,看来来者不善,明日可得多做准备。 就这几息时间,三道流光已出现在天边尽头,急速朝落霞宗的方向而来。 “宗主......弟子......”李勋身后的几名长老和弟子突然面露不适,说话也有些吃力。 李勋急忙向沐剑灵靠近了几步,将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静心,护住心神,勿要言语!”李勋出言提醒众人。 沐剑灵转头看了眼李勋,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但二人身后的长老和弟子此时已完全无法承受来自天边的威压,齐齐匍匐在地。 “欺人太甚!”沐剑灵紧盯着那三道流光,不忿地低声说道。 “勿言!”李勋轻声说了一句,松开搭在沐剑灵肩上的手,向前走去。 “唰!” “唰!” “唰!” 三道流光砸落在李勋不远处,随后可见三名老者并排站在前面,身后各跟着一名年轻人。 “落霞宗宗主李勋恭迎诸位到来!”李勋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扯动着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笑脸,对面前的六人说道。 一名老者身后的女子突然探出头来,瞧了瞧李勋,小声嘟囔了一句:“居然只是化境修为!” 女子身前的老者听到了女子的话,嗔怪道:“莫要无礼,出门前你师父可是叮嘱过你,若是不听劝,老夫可要替她责罚你。” “知道了,知道了,裘长老总爱欺负小蝶。” 这女子说完露个鬼脸,又重新站到老者身后。另外两名年轻人见此情景,都在一旁偷笑。 “恭贺李宗主,李宗主突破化境,实属不易,落霞宗重开山门,日后这洪武界的道门又多了一份助力!” 这名裘长老并未作揖,只是走上前对李勋道贺,便退到一旁,环视着李勋身后的落霞宗。 “恭贺!” “恭贺!” 另外两名老者也简单道了声贺,便不再言语。 “万虫谷,裘长老;临渊阁,楚长老;归云宗,刑长老,多谢三位代表贵宗前来观礼!” 李勋作揖行礼,实则内心已极度不悦。 “不知这三位年轻才俊是哪位的高徒,年纪轻轻居然都已是破境的修为。” 李勋继续面带笑容的说着,试图缓和这有些沉闷的氛围。 “万虫谷谷主是我师父!” 那年轻女子听到李勋的话,从后面一下蹦了出来,开口说道。 “小蝶!”裘长老出声呵斥,这名叫小蝶的女子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到另外两位老者的身后。 “让李宗主见笑了,这是我谷主的嫡传弟子,慕容蝶。她平日里被谷内的长辈宠坏了,有些任性!” “无妨,既是谷主嫡传弟子,定是一代天骄。”李勋恭维道。 “这是我临渊阁嫡传弟子周文彬。” “拜见李宗主!” “这是我归云宗嫡传弟子唐寅伯。” “拜见李宗主!” 另外两名长老也介绍了身后的年轻弟子,这二人不同于方才的慕容蝶,都上前作揖行礼。 “果然都是天之骄子,三人均是宗内嫡传弟子,日后定能带领贵宗更上一层楼。” “三位羽化境的长老带领宗内嫡传弟子前来观礼,我落霞宗蓬荜生辉,今日就先好好休息,进入山门吃些点心,明日再随其他道门一同观礼。” 李勋脸上堆着笑意,伸出左手将众人引进山门。 三位长老走在前面,完全无视仍匍匐在地的落霞宗弟子和几位长老,一旁一直没有言语的沐剑灵看着六人的背影,眼中竟生出一丝杀意。 “静心!”李勋再次伸手搭在沐剑灵肩上,才让她内心平复。 “你再辛苦一阵,迎迎其他人,我先随他们几人进去。” “嗯。” 李勋交代完,正欲提步上前,忽然看见走在六人最后的那慕容蝶,低头扫视了一圈匍匐在地的落霞宗弟子,随后又看向自己,脸色尽是戏谑之色。他眼神迸出一缕不加掩饰的杀意,直视慕容蝶,随后又恢复常态。而慕容蝶显然被那杀意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前面五人,甚至加快了几步,跑到裘长老身边才放慢脚步。 七人离开后,方才还被威压影响的众人才如释重负,齐齐站起身来。 众弟子脸色复杂,齐齐看向方才同他们一起匍匐在地的长老。而几位长老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沐剑灵。 沐剑灵环视了众人一眼,只是平淡地说了两个字:“静心。” 众人听后也不再言语,继续各司其职,等着后面前来拜访的人。 “短短十年,沧海桑田,我落霞宗兴盛几千年都未曾如此凌人,这修行界果然是变了吗?”沐剑灵看着天边尽头,心里喃喃自语,“十年,也就十年,我落霞宗定能再次复兴,成为翘楚!” 天边尽头空无一物,沐剑灵却似看见什么美好景色,嘴上带着笑意。 日头已偏西,陆续又有其他宗门代表抵达,都被一一引进山门。 “禀沐峰主,百余道门已尽数抵达,这是名册!” 一名长老起身将一本全新的名册双手捧起递给沐剑灵。沐剑灵随手翻看了几页,便合上重新递给了这名长老。 “今日诸位都辛苦了,受邀的道门既已到齐,你们也都去休息吧,这本名册你适时交予宗主,如还有其他未尽事宜,可传讯通知我。” “是。” 沐剑灵化剑而去,几名长老也紧随其后消失在广场上。 广场上还留下了几名弟子在收拾东西,他们的影子已被夕阳拉得老长。 “阿弥陀佛,请问这位师兄,参加明日落霞宗的观礼,是否是在此处登记?” 一个清脆的男音突然在广场上响起。 离得最近的一名弟子顺着自己影子的尽头,看见一名身着素白僧服,头顶有六颗戒疤,面容十分俊秀,年约十六七岁的白面和尚。他左手拿着一串如玉石般的白色佛珠,右手此时正对着自己行佛礼。 “和尚?” 这名弟子显然有些惊讶,因离开的长老原本交代过,本次受邀的宗门并无佛门。 不过见这和尚如此有礼,也不好斥责,于是和气地说道: “这位小师傅,我落霞宗此次观礼并未邀请佛门,还请移步。” “阿弥陀佛,小僧确实是不请自来,烦请登记一下。”这白面和尚保持着佛礼。 “这......” 这名弟子显得有些为难,他转头看向另一名同样留在广场收拾的弟子。 “师兄,你看该如何?” 这被称作师兄的弟子走到白面和尚面前,打量了一下他。 “你是哪座寺庙的?又是何法号?” “小僧法号明心,一直在灵昭寺修行。” “灵昭寺?明心?”这名弟子思索一会儿,随后对明心小和尚说道:“你说的我记下了,你来的有些晚了,现在没人引你进去,你自己进去吧。” “确实是小僧来晚了,抱歉!”明心小和尚再次行礼。 见这些广场上的弟子又开始忙起来,他便自顾自地慢慢向山门走去。 “师兄,你就让他这么进去了?”一名弟子压低着声音问道。 “长老走时与我打了招呼,若是真有佛门弟子不请自来,一律拒之门外,唯独这灵昭寺的例外。”看着身旁的师弟不甚明白,他又补充道:“这灵昭寺是佛门之首,佛门虽也没落,但实力尚存,有些事也就不好做得太难看了。” 这名弟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已步行到山门的明心小和尚,抬头看着山门前那三个巨大古字,欣慰地呢喃念道: “落霞宗!” 第81章 内门弟子选拔第一轮 “铛铛铛——” 九声钟鸣划破长空,直达穹顶。 落霞宗主峰山脚的剑坪上已人声鼎沸。 今日落霞宗时隔十年,重开山门,同时也是十年后第一次重新启动内门弟子选拔的盛事。除开山门及几处重要场所仍需弟子看管,其余人都跑来这剑坪,不仅是为了看这一场热闹,同时也是表现着内心对宗门重获新生的喜悦。 这近千丈的剑坪此时显得空荡荡的,参加选拔的弟子此时还未上场。 他们齐齐坐在剑坪右侧,他们服饰各不相同,此时却显得兴奋异常,不停朝对面和中间主位张望。 而左侧坐着的则是落霞宗现存的内门弟子,数十名长老坐在前排,其后是各峰核心弟子及其他普通弟子。长老们各自聊着天,对这盛事也是高兴不已。各峰核心弟子间却显得安静许多,只有各峰与自己的师兄弟交谈,显得并不那么融洽。但他们身后的普通弟子就要好上许多,交头接耳,并未因归属师门不同而生出太多间隙。 中间的主位上已有近百余家道门代表到场,六峰峰主韦刚锋与三峰峰主、四峰峰主也已落座。 钟鸣沉寂片刻后,落霞宗宗主李勋领着万虫谷长老裘自白、临渊阁长老楚易难、归云宗长老刑霸天、青阳宗宗主欧阳荣德、三大宗门的三名嫡传弟子和二峰峰主沐剑灵、五峰峰主何铭道来到主位正中央。 两侧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齐起身将目光看向主位。主位上先到场的其余道门代表也起身作揖。 李勋在自己的位置驻足而立,示意其他人落座。待最后一人坐定后,他环视了一眼剑坪两侧的人群,六千八百余人的报名弟子还未将右侧的位子坐满一半,而左侧的内门弟子这边显得更加冷清,偌大的看台空出三分之二,让他心中生出许多感慨。 “天道弥弥,尔众萧萧,我落霞宗今日重开山门,有幸邀得诸位同道人士齐聚于此,共庆此盛事。” “十年,弹指一瞬间,但亦沧海桑田,然则有其他道门扛起我辈道心,同洪武界的妖魔鏖战至今,护得这方天地免遭涂炭。” “落霞宗弟子道心犹在,至死不悔,十年前能慷慨赴死,十年后亦能再尽全力。” “今日到场的诸位道友及宗门代表,望能继续匡扶正道,以慰英魂!” 李勋说到这,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宗门代表。 “定匡扶正道,以慰英魂!”万虫谷的裘自白长老率先应承。 “定匡扶正道,以慰英魂!”其余人也都高声附和。 李勋满意地将头看向剑坪左侧,朗声继续说道: “我落霞宗弟子听命!” “请宗主训!”众落霞宗弟子齐声回应。 “匡扶正道,以慰英魂!”李勋开口。 “匡扶正道,以慰英魂!” “匡扶正道,以慰英魂!” “匡扶正道,以慰英魂!” “......” 众落霞宗弟子齐声呼喊,声音直达天际。 位于右侧的报名人员也被这气氛感染,也随着一同呼喊起来。 李勋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喊声,心中甚是满意。他没有立即止住众人的热情,而是让这效果维持了半炷香的时间,才伸手示意大家停下。 “今日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诸位,既能来我落霞宗求道,定是有着一颗向道之心,天道明明,吾辈惶惶,大家莫要心思不纯,道心不稳,否则天道难容。” “最后预祝大家能公平参选,早入道门!” 李勋说完,将手中的名册轻轻递出,也坐回主位。 “多谢宗主良言!”右侧的参选人员齐声答谢。 名册缓缓向剑坪中央飘去,忽然一个身影从左侧的人群里飞出,直接落于剑坪中央,他正是在山门前负责人员登记的刘福林长老,于此同时,剑坪升起一张护盾,将整个剑坪笼罩其中。 他摊开双手,恭敬地接过飘来的名册。随后单手拿着名册,另一只上多出一个头颅般大小的圆球。 “我是负责第一轮选拔的考核官,也是落霞宗长老之一,我叫刘福林。” 刘福林对着右侧的众人朗声说道,同时将手中的圆球举起,向其介绍起来。 “此为‘混沌仪’,乃天阶下品的法宝,它会根据你们众人的资质情况自行幻化成你们的对手。只要将其击败,即为通过第一轮。” 见有些人听闻是天阶法宝,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刘福林又补充道: “大家毋庸多虑,此物虽是天阶法宝,但也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现在的修为及潜力,进行幻化,并非随意幻化为修为高出几个境界的敌人,致使诸位败北。就算你现在只是肉体凡胎,它最多也是幻化为豺狼虎豹,不会故意欺人。另外我也会在此适时而动,大家性命无虞。” 刚还有些变了脸色的人,听到刘福林这番解释,终于放下心来。此时跃跃欲试,想早日登上这剑坪。 刘福林见众人已准备妥当,便将手中名册直接扔向混沌仪,名册如接触到一潭湖水,就这么轻易地进入混沌仪体内。 混沌仪吸纳名册后,周身泛起白光,同时白光投射到剑坪护盾之上,一行文字顿时显现。 “大夏国,陈二狗,夏都人士,年三十八。” “陈二狗可在?” 刘福林对着右侧众人朗声询问。 “在在在......” 一个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奔跑着走向剑坪。 待他走上台阶,站在护盾前不知所措之时,他身前的护盾突然张开一人高的缺口。 “进来吧!” 刘福林催促了一声。 陈二狗听到后便急忙从缺口处进去。 “你们接下来便如他这般,一个个进入剑坪参加选拔。” 刘福林又对着众人大声叮嘱道。 “是!” 众人应承,同时将目光紧紧盯着剑坪上的陈二狗和场地中央的混沌仪。 “姐,我们一个月前有没有告诉小师叔报名的事儿?” 坐于左侧核心弟子处的胖子突然谨慎地对他姐姐韦嘉玲问道。 “你没说吗?” 韦嘉玲突然显得极为惊讶。 “你没让我说呀?我以为你说了。” 胖子也被韦嘉玲的回答吓了一跳。 “完蛋了,若是让爹爹知道那小鬼没来参加选拔,回去之后肯定惨了。” 韦嘉玲内心一阵酸楚,感觉这几天吃得灵果都不香了。 “你现在去那边看看,这会儿我也不方便使用神识探查,免得李贺他老爹寻我麻烦。”韦嘉玲突然脑筋一转,觉得还是得确认一下。 “反正你本来就该坐那边,是你硬是要挤到我旁边。” “好吧,姐,那我过去了。” 胖子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往剑坪右侧走去,他因体型太胖,本就不愿与陌生人交谈,这回还要扎进人堆里,心里十分苦闷。 “去吧,去吧,快去吧!” 韦嘉玲倒是完全不理胖子这副委屈模样,催着他赶紧过去。 第82章 陈二狗战猛虎 刚踏上剑坪的陈二狗,内心很是兴奋。 随着他身后的护盾缺口闭合,剑坪中央的混沌仪开始有了动静。 护盾上的文字已经消失,但混沌仪的白光却没有消散,而是逐渐变得越来越亮。直至让陈二狗和围观的众人眼睛出现了短暂失明。 陈二狗急忙将头撇向一边,再回头看向剑坪中央时,只见一头一人高,长一丈有余的吊睛白额猛虎正站立在那。 这头猛虎直勾勾地盯着他,四肢犹如立柱,慢慢向右移动,但眼神始终没有移开半分。 这陈二狗本就是猎户出身,见这猛虎倒也还算镇定,但现在手中并无刀叉,若要徒手击败眼前这头猛虎,他也心中存疑。 见猛虎朝右侧而来,陈二狗自己脚步也未停下,慢慢朝左侧移动脚步。 一人一虎,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对方,慢慢在剑坪上画着圈。 几息时间过去,猛虎似耐不住性子了,突然停下脚步,四肢骤然加速,向前猛奔。 “我看这陈二狗怕是凶多吉少,他肉体凡胎,如何是这大虫对手。”右侧看台上一人突然开口对身旁的人说道。 “我看未必,这陈二狗面对此大虫毫无惧色,已胜半分,他定已有破敌之法,否则不可能如此冷静。” 另一人却不同意前者的观点。 就在二人交谈间,猛虎已扑向陈二狗。 陈二狗看准时间,脚下也猛地一蹬,冲向猛虎。 剑坪右侧的大多数人甚为不解,以为陈二狗即将命丧虎口,有的人甚至已蒙上了双眼,不愿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就在众人以为陈二狗必死无疑之时,剑坪上方的陈二狗变化身姿,一个滑铲,便绕到猛虎身后。他迅速爬起身,在猛虎扑空之时,眼疾手快地将猛虎的尾巴抓住,并借着猛虎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 “精彩!” 右侧的众人无不为陈二狗方才的表现喝彩。 “有胆识,有谋略!” 左侧的部分内门弟子也忍不住夸赞起来,同时回想起自己多年参加内门弟子的情形,恍如昨日。 被擒住尾巴的猛虎停下身子,想调转头过来撕咬陈二狗,陈二狗紧紧抓住尾巴,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老虎的尾巴快速移动。猛虎见撕咬不到目标,开始沿着剑坪四周加速奔跑。 陈二狗虽有心继续抓着猛虎的尾巴,却力有不逮,随着奔跑了一阵儿,便摔倒在地。不过在他摔倒的瞬间,马上松开双手,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又利索地爬了起来。 他此时来不及擦拭脸上因摔倒磕破的皮肉,又继续紧紧盯着正转身过来的猛虎。 猛虎经过方才的折腾,似有些愤怒,突然朝着对面的陈二狗怒吼一声:“吼!” 两颗粗壮的獠牙在彰显着它的威力,似在渴望着鲜血。 陈二狗见猛虎已经激怒,自己也不免有些担忧,他不惧被猛虎撕咬,事先已有落霞宗长老的提醒,自己性命无虞,若只是身体上的疼痛,他倒也不惧,只是此次选拔失利,无缘进入落霞宗,会让他无法释怀。 见猛虎嘶吼一声,准备着又要扑来,陈二狗也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他扎个马步,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蠢蠢欲动的猛虎大喝一声:“啊!”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猛虎动作一滞,它停下虎步,警惕地看向陈二狗,变得有些踌躇不前。 剑坪下方的众人被这一幕弄得有些发懵,完全不理解一头猛虎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此子大善!” 位于剑坪左侧前排的一名落霞宗长老,突然捋着胡须对陈二狗大加赞赏。 “长老何意?” “此子虽有孤勇,但照目前情况看来,他要击败猛虎,实则不易!” 一名弟子不解长老为何如此赞誉此人,出言相问。 “不易就是并非不可能,只是难些罢了。” “此子有勇有谋,且深谙老虎的习性。” “对敌时能灵巧借力,失利时能立马调整姿态;尤其是方才面对这大虫,正面迎敌,眼神不惧,且在大虫示威之时还以颜色,使其不敢妄动。” “就冲这份天资,入我落霞宗实属我宗之幸。” 这位长老毫不吝啬自己对剑坪上陈二狗的青睐,夸个不停。 “可,选拔规则为击败猛虎,这陈二狗如何做到?” 这名弟子仍是不太看好陈二狗能最终胜出,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我们拭目以待!” 长老说完这话也不再言语,只等着看陈二狗如何击败猛虎。 陈二狗在对着老虎大喝一声后,脸上就一直保持着狰狞的表情,甚是吓人。 老虎警惕着放慢脚步,盯着陈二狗似在蓄力。 一人一虎陷入僵持。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这猛虎似有些急躁起来,喉咙里发出闷沉的嘶吼。它的尾巴突然压低,后肢屈膝,身体似离弦之箭猛然从原地消失,奔向陈二狗。 陈二狗也似早有准备,在猛虎离地的瞬间,他已将双手扣在自己的衣衫处,但眼睛一直盯着猛虎,不敢移动分毫。 这猛虎距离陈二狗不到二丈的距离时,再次纵身向前扑去,不过这次它却将自己的尾巴收起老高,不再似第一次般。 见猛虎扑来,陈二狗此次并没有马上动作,而是脚下微动,向后退了两步。 猛虎落地,距离陈二狗就只有两步之遥,它前肢刚一着地,借着向前的力道,一只前肢又马上伸向陈二狗,同时亮出五根锐利的虎爪。 就在猛虎落地的瞬间,已退后两步的陈二狗双手用力一扯,身上的衣裳就被他撕成两半,露出了自己身上虬结的肌肉。 不过他没有料到这猛虎会突然伸出虎爪,身体有些避闪不及,胸口顿时多出了五道寸许的伤口,血流如注。 他强忍着剧痛,将手里破碎的衣裳扔向猛虎的脑袋。 猛虎的双眼被衣裳挡住了视线,开始猛烈晃动自己的脑袋。视线还未恢复,突然它感觉身上一沉,竟是陈二狗翻身跃上了它的虎背。 猛虎开始剧烈挣扎,并在剑坪上狂奔起来,试图将陈二狗甩下背来。 但此时陈二狗趴在猛虎背上,双手紧紧抓着虎头上的皮毛,双腿紧扣在猛虎的腹部,就似猛虎身上突然新长出来的皮肉,硬是没有掉下去迹象。 猛虎继续狂奔,头上的衣裳已经被甩掉,但陈二狗仍纹丝不动。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虎背上的皮毛已经被陈二狗流出的鲜血染红,剑坪上也可见不少滴落的血迹。 陈二狗面色也有些泛白,但他仍死死贴在猛虎背上。 猛虎渐渐放慢脚步,呼吸变得粗重,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背上的陈二狗,它只想休息会儿。 陈二狗见时机成熟,咬着牙,坐直身子,腾出自己的右手,用力朝老虎的眼睛挥拳。 “吼!” 猛虎吃痛,再次狂奔起来。 陈二狗也立马再次趴在它背上,将右手紧紧抓住皮毛,随着猛虎狂奔。 不到几息功夫,猛虎便不再奔跑,呼吸却更加粗重。 陈二狗见状如法炮制,猛虎吃痛又跑了一阵儿,但实在耐力不足,马上又停了下来。 “吼!” 陈二狗继续挥拳。 “......” “此子果然不凡,长老慧眼识珠!” 方才还在质疑陈二狗能否击败猛虎的落霞宗弟子,此时恭敬地向身旁的长老说道。 这位长老捋捋胡须,只是笑着继续看向剑坪,并未言语。 剑坪上又多出了几摊血迹,不过却不是陈二狗的,而是这猛虎从眼睛里流出来的。 猛虎此时已躺在地上,任由陈二狗挥拳,嘴里只能发出不甘的低吼。 刘福林长老这时走到陈二狗身旁,查看了一下猛虎的状态,便袖袍一挥,方才已奄奄一息地猛虎,顿时又化作完好无损的混沌仪回到他的手中。 “陈二狗获胜!” 刘福林起身朝剑坪外朗声说道。 第83章 第二名参选者落败 “哇!” “喔!” “啊!” “......” 剑坪右侧的众人听到刘福林长老的宣布,开始欢呼雀跃,他们不仅是为陈二狗庆贺,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选拔打气。 “我赢了......” 已经瘫坐在地的陈二狗也听见了刘福林的话,同时也见到了剑坪下方人群的跃动身姿,但他此时却完全没办法站起来接受大家的欢呼,只是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没有脑袋坠地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张柔暖舒适的大床上。身上的疼痛也在快速消失,气力也跟着急速恢复。 陈二狗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一团绿色光团笼罩,此时已悬在空中,身体向剑坪外飞去。 他惊讶地坐直了身子,赤裸的胸口早已不见虎爪的伤口,只是身上残留的血迹,表明方才他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杀。 他被光团笼罩着送回自己的位子,位子旁边的众人见陈二狗过来,纷纷让开,原本一人宽的位子一下可容纳四五人。 陈二狗重新落座,光团消散,众人马上围了上来,祝贺他的同时,也在询问方才被光团包裹的感觉。 “你可真行!” “你给我们开了个好头!” “现在感觉如何?那光团是什么?” “......” 陈二狗被问得有些无措,正想着如何脱困之时,剑坪上刘福林长老手中的混沌仪再次有了变化,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大梁国,张三,汴京人士,年四十二。” 混沌仪的白光再次投射到护盾上。 没等刘福林长老说话,剑坪右侧的人群里就走出一个人,他看了眼已经落座的陈二狗,自信地跑向剑坪。 张三进入剑坪后,刘福林退到一旁,混沌仪再次白光一闪,幻化为一头体型较大的公牛。 这公牛全身漆黑,头顶的两只犄角也是黑色,只有两只大眼睛看出一圈眼白。 张三见是头公牛,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会像陈二狗那般,自己将要迎战猛虎,没想到是头公牛,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剑坪下方的众人见张三的对手是头公牛时,也在感叹张三的运气好。 “盲目自信。” 方才点评陈二狗的落霞宗长老此时又忍不住开了口,一旁的内门弟子闻言却不再说话。 公牛躬着身形,将头上的犄角对准张三,前蹄不停地在刨着地面,扬起一片尘土。 张三做好迎敌之姿,原地待着,想着如陈二狗方才的战术。 公牛后蹄猛地一蹬,就冲向张三。 待公牛离得近了,张三本想学陈二狗第一次与猛虎交手般,来个滑铲,却突然发现这公牛压根就没有扑杀猎物的习性。 他临时想要撕扯衣服,却发现有些来不及。瞬间被公牛直接顶住腹部,向上一提,他便如如离线的风筝,飞向高空数丈后重重跌落在剑坪上。 “哎呦!” 张三吃痛大叫,只觉内脏都被跌得移了位。 他还趴在地上呻吟,但一击得手的公牛此时已调转身形朝他又猛冲过来。 感受着地面颤动,张三才抬头看向已迎面冲来的公牛。 “我的娘亲呀!” 张三急急忙忙爬起身来,可还没站稳脚跟,便又被赶来的公牛再次顶飞。 “嘭——” 他又一次重重跌落地面。 这一次他没顾上身体的疼痛,而是马上站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公牛,双手已扣在自己的衣裳处。 公牛前蹄刨了两下地面,又一次朝他冲了过来。 张三见状,匆忙将身上的衣裳扯下,打算学着陈二狗的第二招,可他刚将外衣扯破,竟露出了一件红色的贴身衣物,想必他的家境较为殷实,不似陈二狗般,只穿了一件外衣。 “蠢材!” 左侧的那名长老摇头骂道,身旁的那名弟子见状也跟着摇起了头。 奔跑的公牛瞧见张三那件红色衣裳,顿时似发了狂般,鼻孔里喷着粗气,原本的眼白此时也完全充血,变得通红,脚下的四肢也加快了速度,它现在只想狠狠撞在眼前那红色物体上。 张三也察觉到了公牛的异常,但又不知是何缘由,只能在原地等着继续实施自己的第二招。 “这张三难道不知道公牛最讨厌红色吗?” “他是不是压根没见过公牛?” “......” 剑坪右侧参加选拔的人群里,见张三这不可理喻的行为,开始议论纷纷。 发狂的公牛近在咫尺,张三果断将扯下的外衣扔向公牛。但此时的公牛去势不减,锐利的犄角再次顶住张三的腹部,但这次张三却没有被顶飞,而是腹部渗出殷红的鲜血,将盖在公牛头上的外衣也尽数染红。 公牛此时眼前全是一片血红,性情更加难控。 它顶着张三在剑坪四处冲撞,血迹沿着她奔跑的地方点缀着剑坪。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张三试图抓住公牛的皮毛,却发现公牛的皮毛根本抓握不住,他不得已将手伸回腹部,紧紧握住已刺穿自己腹部的公牛犄角,防止自己坠落,让公牛对他继续践踏。 他现在期待着公牛早日力竭,自己便能向陈二狗般,反败为胜。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狂奔的公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狂奔的公牛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刻钟过去了,狂奔的公牛还在卖力奔跑着。 此时的张三已面如死灰,气若游丝,他有些不甘心地松开双手,再次被公牛甩飞至空中。只是在身体飞出去的刹那,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刘福林长老站立的方向喊出了一句话: “我认输!” 后面的事情张三已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在自己醒来时,自己已回到方才登上剑坪前所在的位置,不过他此时不是坐着,而是躺着。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自己这件红色的贴身衣物的颜色却显得更加暗沉。 周围的人见他醒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嘲弄他,因为大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否通过第一轮的选拔。 第三名参加选拔的人已登上剑坪,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她身上。 “不好意思,让一让!” 一个声音从张三附近传来,只见来者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穿着一身灰色长袍,倒也跟落霞宗弟子的着装一样。他在参加选拔的人群里来回穿梭,左顾右盼,似在找人。 已经被剑坪吸引的众人,本不想搭理这个胖子,奈何他实在太胖了,路过之人只能配合着才能让他勉强通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胖子正是韦明辉,他一直道着歉,眼睛却在不停搜索着张念山的身影。 “完了,真没见到小师叔。” 韦明辉心里一阵担忧,但又不敢此时跑去通知张念山,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他又朝着他姐坐着的位置走去。 第84章 这儿有人坐吗? 第三名站在剑坪上的是一个年轻姑娘。 从方才混沌仪投射的文字上可知,她叫王翠翠,丽水郡人士,今年也才十八的年纪。 此时的混沌仪从刘福林长老手中浮起,飞向空中,待白光闪过,它幻化为一头猛禽——雪鸮。 “姐,我回来了!” 正盯着剑坪上方的雪鸮出神的韦嘉玲,突然被胖子的声音惊醒。 她很是不满地看了一眼胖子,又被那头通体雪白的雪鸮吸引了。 “等忙完这阵儿,我定要下山去寻只这鸟,放在家中好好养着。” 韦嘉玲似乎对这雪鸮很是喜爱,方才还一脸担忧地怕张念山没有来参加选拔,这会儿却完全将注意力全给了雪鸮。 “姐,你不问问我找到小师叔了吗?” 胖子也有些不满,明明是自己这姐姐让自己去找的,现在回来了,却问也不问。 “有啥好问的,看你那张臭脸就知道没有好消息。” 韦嘉玲头也不回,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那.....爹那边......” 胖子也明白了是自己这张脸提前把信息泄露了,但又担心韦刚锋那边不好交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免不了让爹爹责罚一顿,不如现在好好欣赏一下我漂亮的雪鸮,其他的事儿明个儿再说。” 韦嘉玲在胖子走后,已经仔细回想了一遍他们俩去找张念山时的细节,确定了两人确实没有通知张念山报名的事儿,而张念山在此无亲无故,药园之地又甚少人踏足,他定是错过了报名的时间。 如此她也就想通了,事已至此,不如先好好观看选拔,让自己的心情保持愉悦,烦心的事儿就让它明日再来找自己。 “可......” 韦明辉仍是心里有个疙瘩,放不下,还想再劝说几句。可他刚张开,突然嘴里被塞了一个硕大的灵果,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让一让。” 剑坪右侧的参选人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又在人群穿梭,不过好在他体型瘦小,走起来也顺畅,并未影响到其他人观战。 来人正是张念山。 他也不知今日选拔时间会如此早,清晨起床还去药田打理了一番才赶来。直到走到了山门时,经守山弟子提醒,才知选拔已经开始,便加快脚步匆匆跑来。 右侧的坐席本也空旷,但观战较好的位置都集中在这人群,张念山本也想将就一下,却发现有一个位子周围都空了一圈,自己就过来碰碰运气。 “请问这儿有人坐吗?” 张念山穿过人群,找到了这个位子。只见这个位子上端坐着一名俊秀的小和尚,慈眉善目,一身素白僧服,双手捏着一串白色佛珠正搭在腿上,此时正随着众人一起盯着剑坪上突然幻化的雪鸮。 见身旁有人说话,小和尚将自己的目光抽回,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念山,有些迟疑地问道: “小施主,你是在问贫僧吗?” “嗯,我看你周围都没人坐,我又来得晚,见这位置挺好,如果没人坐的话,我想坐这儿。” 张念山表明来意,态度友好地示以微笑。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可以坐这儿。” 小和尚起身,双手合十,对着张念山施了个佛礼,声音十分清脆。 “贫僧昨日便坐在这儿了,这四周位子从昨日起便都空着。” “那为何他们不坐呢?” 张念山先向小和尚作揖回礼,然后奇怪地问道。 “或许是觉着贫僧身有不洁之物吧。” 小和尚虽然是笑着说完这话的,但在张念山听来,总觉着这话里透着苦涩。 “那你身上有吗?” 张念山笑呵呵地继续问道。 “世人觉得贫僧有,但贫僧自认为并没有。” 小和尚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这话说得也毫不犹豫。 “那就行了,你管他们作甚!” 张念山说完直接坐到小和尚身旁,全然不顾周围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看过来。 “这小孩怎么跟佛门的人坐一块儿?” “这小孩可能是不知道十年前佛门干的事儿吧。” “这和尚也是的,居然还有脸跑到落霞宗来。”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你叫什么?我叫张念山!” 张念山完全无视这些异样的目光,自顾自地跟小和尚攀谈起来。 “额......” 倒是小和尚被这些话弄得有些分心,不过看到张念山那无比真诚的眼神,他忽然眼中透光,呼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小施主豁达,贫僧反而着相了。” “贫僧法号,明心!” “明心?挺好记得,你以后可以唤我‘小山’!”张念山甚是开心,觉着自己又认识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好。” 明心爽快应答。 “快看,那头雪鸮发动袭击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将原本看向张念山和明心的众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张念山和明心也跟着众人,将视线转移至剑坪上。 原本一直在高空盘旋的雪鸮,俯瞰着剑坪上的王翠翠,并未急于动手,直到王翠翠忽然从袖袍中取出一枚金色的物件捏在手心,这雪鸮才显得有些按耐不住。 这雪鸮突然展开双翼,从高空猛冲而下。 “方才你离得远,这回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剑坪上的王翠翠身穿石榴裙,肩头披着一条素色白纱,随着他挪动脚步,白纱不时滑落,露出她的香肩。白纱沿着香肩往身前游走,两条纤细白皙的锁骨也一览无余。 随着他轻喝一声,仰头注视着飞速下落的雪鸮。右手手心的金色物件被他捏在两指之间,正蓄势待发。 “这内门弟子的选拔是可以带兵器的吗?” “她手上拿的是暗器吗?” “那张三岂不是败得挺冤,但凡他有把利器,那公牛怎会是对手?” “......” 众人以为那女子手中带的是兵器,同时也在为张三鸣不平。但此时的张三却完全没觉得自己败得冤枉,陈二狗面对猛虎都能巧妙克敌,自己输的又岂是没带兵器的缘由。 就在众人还没弄清楚王翠翠手中的物件究竟为何物时,二峰峰主沐剑灵却已瞧得真切。 那是只拇指大小的金蝉,此时已在快速震动双翅,正欲出击。 沐剑灵转头看向坐在李勋左手旁的万虫谷长老裘自白,他此时正闭目养神,似完全没有关注剑坪上的打斗,唯有他身后的慕容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剑坪。 她又将目光看向李勋,此时李勋也看向她,目光已有深意,并对她微微摇头。 沐剑灵压下心中的困惑,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剑坪上。 第85章 王翠翠轻松制敌 “咕——” 向下俯冲的雪鸮发出一声鸣叫,金黄的瞳孔内映射出王翠翠的身影。 它的速度很快,眨眼便到王翠翠头顶十余丈的距离。 王翠翠瞅准时机,见雪鸮已放下双爪欲要攻击之时,她用力将手中的金蝉掷向迎面而来的雪鸮。 “咕——” 见王翠翠手中的金蝉朝自己飞来,雪鸮兴奋地再次鸣叫,同时双爪开始收拢,准备擒住这只金蝉。 脱手的金蝉震动薄如纱的蝉翼,毫无惧意地冲向雪鸮的利爪。 “咕——呼——咕——呼——” 当雪鸮利爪刚碰到金蝉,打算擒住它时,那只触碰到金蝉的利爪立马断裂,似碰上了极为锋利的刀刃,鲜血从高空滴落,同时雪鸮也发出哀嚎。 剑坪右侧的众人见王翠翠的身旁,忽然多出了一只雪鸮的残肢和一大摊血迹,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被这变故弄得心惊不已。 “这王翠翠使的什么兵器,竟有这般杀力?”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这小姑娘竟如此厉害?莫非是哪家豪门之女?” “......” 众人议论纷纷,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 “小施主,你看这女施主的手段可还行?” 明心和尚转头问向一旁的张念山。 “嗯,这位姐姐的手段的确厉害,不过那只金蝉更为神奇。” 张念山可是将女子手中的物件看得清楚,那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只活生生的金蝉,见明心和尚问了,自己便也说了出来。 “小孩,你看清楚了?那是只金蝉?” 周围的人听到二人谈话,便也好奇地转头过来问话。 “确实是只活的金蝉,那震动的双翼不会有假!” 张念山肯定地对这人答道。 “金蝉将雪鸮的利爪咬断?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周围另一人却还是有些不信。 “此金蝉并非俗物,且已被这女施主供养多年,否则不会有此作为。” 明心和尚随口对这人解释道。 “谁要你这和尚答话了?” 这人并不领情,白了明心和尚一眼,又转头看向剑坪。 明心倒也不在意,似乎已习以为常,对着张念山笑了笑,也重新看向剑坪。 失去一足的雪鸮振翅高飞,似要摆脱方才的困境,但已少了一足的它,飞起来有些晃晃悠悠,速度也慢了许多。 “拿下它,速战速决!” 地面上的王翠翠突然对着空中一声厉喝,那仍飞在空中的金蝉仿佛接收到了指令般,加速震动薄翼,追上准备逃离的雪鸮。 “咔嚓——” 没有过多复杂的动作,金蝉只是飞近雪鸮脑袋旁,雪鸮的头颅就与身体分了家。 金蝉又快速飞回女子手中,而空中正在坠落雪鸮的尸首。 “嘶——” 剑坪下方的众人,包括不少落霞宗的弟子此时都不禁咋舌,直到此时,不少人才看清那金色物件并非暗器,而是只通体金黄的蝉虫。 “这小姑娘太冷血了,我的雪鸮就这么没了!” 左侧看台的韦嘉玲见到雪鸮的惨状,忍不住发泄着心里的不满,见韦明辉还在旁边悠闲地吃着灵果,伸手狠狠掐了他的大腿。 “啊!”韦明辉吃痛,嘴里的灵果也被他尽数喷了出来。坐于前排的弟子头上全是碎屑,他转头本欲发火,见是韦嘉玲姐弟,又悻悻地将头转了回去,自己清理着身上的碎屑。 “姐,不关我事呀!” 韦明辉委屈巴巴地揉着腿。 “那我不管,日后你得抓只雪鸮赔我!就这么定了!” 韦嘉玲说完这话,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从戒指中掏出一枚灵果吃起来。 韦明辉也不再争辩,挪动着脚步慢慢往后排退去。 “王翠翠获胜!” 看了眼脚边尸首分离的雪鸮,刘福林朗声宣布。 随着他话音刚落,地上的雪鸮和方才的残肢发出白光,聚作一团,再次化为混沌仪。 王翠翠见已顺利晋级,抬头朝主位看台望了一眼,便慢慢走下剑坪。 “就这么胜了?” “这也太快了吧?” “这王翠翠是不是落霞宗内有熟人呀?” “......” 这场选拔时间太过于短暂,以至有人存疑,不少人看向王翠翠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真是精彩,明心小师傅,你对这金蝉有所了解?” 张念山对王翠翠刚才的表现极度称赞,他对这金蝉更加好奇,这小小金蝉竟有这般能耐。明心和尚方才的话似乎也说明他对这金蝉了解得比较多。 “略有涉猎,这女施主手里的金蝉应为其灵宠,是与她签过血契的,听闻有些部族在族内女子出生时便会给予一只灵宠与其签订血契,让灵宠护佑其成长。” “这类灵宠需定期吸食对方的精血,成长修为一般会高于对方,以便更好保护主人的安全。” 明心和尚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难怪这金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击杀那雪鸮。” 张念山惊叹不已。 “不过......” 明心和尚欲言又止。 “怎么了?” 张念山见明心和尚这模样,有些好奇。 “不过像这位女施主这般,自身拥有灵宠,且在肉体凡胎之境已有此等实力之人,一般都会选择去万虫谷进行修行,而不是跑来落霞宗。” 明心和尚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听完明心和尚的话,张念山直起身板朝王翠翠的方向瞧了瞧,心里也开始思忖起来。 王翠翠一路走来,完全没有理会众人,不管是怀疑她的,还是恭贺她的,她都置若罔闻。 有的人还试图看清她手中的金蝉,不过任他们怎么变换角度,方才飞入王翠翠手里的金蝉此时仿佛消失了般,众人就是瞧不见了。 “下一位请登台!” “......” 第86章 没有喝彩,板下雄次的获胜 随着刘福林长老的朗声宣喝,一位接一位参加选拔的人员登上剑坪。 虽有陈二狗和王翠翠在起初开了个好头,但后面上场的数十位参选者均以败北收场。 本还信心满满的众人,此时心头难免蒙上了一层阴云。 “我认输!” 随着这话传到刘福林长老耳朵里,又多了一名失败的人。 这人倒也硬气,左臂被混沌仪幻化的猎豹撕咬下来,都没有放弃。拖着虚弱的身躯又与猎豹缠斗了数个回合,腹部也被猎豹的利爪划开,最后他用仅剩的右手,拖拽着已掉落在地面的肠子,试图继续与猎豹周旋。 但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在猎豹最后一次扑杀,即将咬断他的喉咙时,他不得不含泪认输。 场下的众人虽也敬佩他的精神,但已连续数十人的失败,让大家愁云密布,变得忧心忡忡。 在这位参选之人再次完好如初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时,混沌仪的白光已投射到护盾之上。 “汉倭国,板下雄次,西京都人士,年八十六。” 一名老者从人群里走出来,步履显得有些蹒跚。 他颤巍巍地走上剑坪,众人的心随着他的步伐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从台阶上滚落,断送了性命。 “这老人家求道之心可嘉,可这模样如何通过第一轮?” “这副身板,一阵风都能将他刮倒了。” “这老头儿我在山门前见过,说是第二十二次前来参选。”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板下雄次已走上剑坪。 混沌仪也不迟疑,在他登上剑坪时,便马上幻化为一头七尺余高的巨猿。 这巨猿周身长着灰色皮毛,只有头顶却是银色的毛发,一直延伸到尾部。它此时蹲坐在那,双手垂在地面,深邃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板下雄次。 板下雄次见对手是头巨猿,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那巨猿看清楚。 “这巨猿一拳怕是能让这老头骨头直接散架咯!” 剑坪下方一人实在不看好板下雄次这一局,戏谑地说道。 巨猿突然站直了身子,双拳捶着自己的胸脯,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板下雄次见巨猿这副模样,淡定地解下自己的长衫,露出衣衫下干瘪的身躯。虽然身形有些佝偻,但对于已八十有六的人来说,他这也算得上硬朗。 只见他将脱下的衣衫随手仍在地上,脖子开始左右扭动,发出“咔咔”之声,似两块生锈的齿轮因缺少润滑,活动起来有些不尽人意。 枯槁的双手只剩一丝皮肉包裹,他随意在身前挥了两拳,显得软弱无力。 “老人家,下来吧,别枉送了性命,别待会让刘长老出手救你的时间都没有留下,就让巨猿给杀了。” 台下一人双手拢着嘴巴作喇叭状,好言劝说剑坪上的板下雄次。 “不能求得长生,这副身躯留之何用?” 板下雄次突然大喊一声,身上的气息陡然拔高。 他运转体内精气,干瘪的身躯似久旱逢甘霖,肉眼可见地快速膨胀,耷拉的皮肉立马被填满,双手也显得孔武有力了。 转眼间,方才还是一个行将就木的板下雄次,一下变成了一个魁梧壮汉,除了花白的头发有些突兀,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几息前的模样。 “炼气境!” “没想到这老人家居然是炼气境的修为。” “这可比我们这群人强多了,我们可还是肉体凡胎呢!” “......” 刚刚还在劝说板下雄次下来的那人,见到此时判若两人的板下雄次后,惊叹道。 身边的几人竟还生出艳羡之色,对于他们来说,炼气境就是他们大多数人在俗世见过最厉害的修道之人了。 银背巨猿见板下雄次已展露修为,便也不再等待。从原地弹射而起,犹如出膛的火炮,直直冲向板下雄次。 板下雄次右脚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握拳,蓄势而动。 巨猿冲到他身前,粗壮的右拳直逼板下雄次面门。 板下雄次也不怯它,同样右拳迎了上去。 “嘭——” 两拳相交,一人一猿各倒退十数步,才稳住身形。 “好!” 众人齐齐喝彩。 刚稳住身形的巨猿,马上抡拳又冲了上来。板下雄次助跑几步也挥拳还击。 一人一猿就这么交手了上百回合,势均力敌。 “嘭——” 又一次双拳碰撞后,双方倒退数步。 巨猿“噗呲噗呲”在喘着粗气,而板下雄次此时也有显得有些吃力了。 “没成想这巨猿居然有炼气境的实力,着实小瞧了你。” 板下雄次盯着巨猿看了会儿,心里有些气恼,本以为凭借炼气境的修为轻松击败它,没想到这混沌仪幻化的对手,竟真能根据每个人的修为实力进行调整。以往自己参加选拔时,每次败北均心中烦闷,并未仔细观察混沌仪的异常,失策了。 巨猿虽是混沌仪所化,但每次幻化都与实物契合,此时并无太多想法,只想早点击败板下雄次。 它稍作停歇,便又抡拳冲了上来。 “一头畜生而已,老夫岂能败给你?” 板下雄次见巨猿又迎面冲来,口中大喝一声,也振作精神,再次挥拳。 与前面的回合不同,这次的板下雄次并没有将自己的拳头与巨猿碰撞,而是同样冲着巨猿面门而去。 “糟了,这老头儿眼睛花了?” 台下众人以为板下雄次是即将力竭,老眼昏花,没有对上巨猿的拳头。 “嘭——” 这次没有双拳相交之声,因巨猿前臂比板下雄次长出数寸,在板下雄次的拳风逼近巨猿时,便已被巨猿硕大的拳头击中,倒飞而起,跌出十余丈之远。 板下雄次仰面倒在剑坪上,没有再动弹。 巨猿见这击得手,双手又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呼哧呼哧”之声不绝,兴奋异常。 几息过后,巨猿慢慢靠近似已昏迷的板下雄次,抡起双拳就欲结束他的生命。 “完了,这老头儿,真没来得及向刘长老求救。” 方才试图劝说板下雄次那人看到这一幕,再次摇头叹息。 “不对,这巨猿中计了!” 坐在明心和尚旁边的张念山突然轻喝一声,面色凝重地看向剑坪。 就在巨猿双拳即将捶落之时,方才还“昏迷不醒”的板下雄次猛然睁开双眼,邪魅地一笑。右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拳,朝着巨猿的下颚狠狠挥出。 “嘭——” 巨猿应声倒地,空中还有数颗牙齿没有掉落地面。 板下雄次立即翻身骑坐在巨猿胸口,双拳对着巨猿脑袋不停挥动。 “嘭嘭嘭......” 板下雄次的拳头上沾满鲜血,不一会儿就粘上了碎肉,但他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出拳。 “砰——” 头颅炸裂的声音,巨猿的脑袋被板下雄次击碎,脑浆喷溅在他的脸上。 这时,他才停下自己的双手,轻轻用右手触摸脸上的脑浆,涂抹至其他本没有沾上的地方,而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 “畜生终究是畜生,岂能与人族比肩!” 他一边挥拳一边放肆喊话,浑然不知剑坪右侧的众人此时已鸦雀无声。 有人觉得他胜之不武。 有人觉得他太过凶残。 有人惧怕他最后的狰狞表情。 ...... 唯独没有人为他的获胜喝彩。 第87章 午时已到,食盒里的东西 “板下雄次获胜!” 随着刘福林长老的这声朗喝,板下雄次才从癫狂的状态清醒。 他看向剑坪右方,发现众人看向他的目光比当时质疑王翠翠时还要复杂。 他看向剑坪左侧,落霞宗的弟子个个都投以鄙夷之色。 他看向主位,道门各代表及落霞宗高层眼中透着嗔怒,唯有万虫谷的裘自白长老,仍在闭目养神,对于方才这场打斗似完全没有看见。 此时的板下雄次内心变得忐忑,他慢慢走下剑坪,低头看着地面,不敢直视周围人的目光。 他沿途走过的地方众人纷纷提前让开道路,避之不及。 好不容易走回自己的位子,刚刚坐下,四周的人马上将挨着他的位子腾空,仿佛他成了第二个明心和尚。 但不同的是,此时的明心小和尚身边还有一个张念山。 “阿弥陀佛!” 明心和尚对着剑坪上慢慢化作白光的巨猿尸体,道了声佛号,并双手合十,施以佛礼。 “确实是过于残忍了,此人不可交。” 见身旁的明心和尚有此动作,张念山在心里也嘀咕了一声。 下一位参加选拔的人员登上剑坪。 板下雄次的获胜并没有让已经连败几十场的众人高兴,反而在众人看来,他这场取胜犹如一盆脏水泼在了众人脸上。 以至于这名登上剑坪的人在面对混沌仪幻化的对手时,心中竟生出一丝愧疚,导致对敌时未能放开手脚,惜败于对手。 待他走下剑坪时,众人也看出他本有获胜的机会,最终却未能取胜,纷纷上前安慰。 “不碍事,三年后我会再来的,诸位可勿要学我,定要放开手脚一搏。” 这人国字脸,一脸的络腮胡子,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结果,反而开始给下面上场的人加油打气。 乌云散去,众人的斗志又被重新点燃。 在接下来的数百人登台比试中,又有二十余人通过了选拔,虽然通过的人数不多,但确实也让剩下的人看到了希望,不再像之前那般消极。 日头正值当空,午时已到。 随着此时在剑坪上的人倒地不起,刘福林长老将其安然无恙的送回后,他并没有马上让下一位参加选拔的人登场。 而是立于剑坪中央,向主位作了一揖,转身面对剑坪右侧的众人,朗声道: “午时已到,选拔暂停半个时辰,各位参加选拔的人员可在此用过午饭,亦可去往别处,只是还未上台的人员勿要离得太远,以免误了时辰。” 刘福林话音刚落,从远处的天边突然飞来数千食盒。它们排列有序,似一条长龙飞往剑坪右侧。 众人被这奇景吸引,期待着食盒里的东西。 食盒一一落于众人身前,静等众人拾取。 方才还有点害怕面对众人的板下雄次,此时见到身前的食盒,一扫心头的阴霾,迫不及待地捧起食盒放在双腿之间,随后右手取下盒盖。 只见食盒内放着一个大瓷碗,一袋水囊和一颗粉红的仙桃,大瓷碗装着满满的佳肴,鸡鸭鱼肉、山珍嫩叶...... 本一脸兴奋的板下雄次,待看清食盒里的东西后,脸色立马变得阴沉。 但周围的其他人却仍是兴奋不已,有的人已经动手吃起来了。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板下雄次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食盒装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他便把食盒里的仙桃取出,将其他东西扔在一旁不再理会。 “我这趟到底是来对了吗?” 板下雄次心里开始嘀咕起来,他执着于来落霞宗求道二十二次,其中有一个原因便是每日午时落霞宗提供的餐食。 前二十一次来时,食盒中放着的只有灵果,且有三枚,并没有俗世的食材。 这些灵果功效非凡,能延年益寿、除病挡灾,更是能让肉体凡胎的人脱胎换骨,有机会迈入道门。 他自己的炼神境初期修为,也是在十年前参加内门弟子选拔时,又吃下了十数枚灵果才得以突破,不然凭他的资质,怕是此生都与道途陌路。 所以这次发放食盒后,他第一时间便是立马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不过这次确实让他失望了,灵果的数量明显少了很多,甚至还放入了俗世的食材,着实让他高兴不起来。 有的人已经开始大口朵颐,也有的人将仙桃放进怀里,一时不舍得吃了。 “小山,这碗饭菜够你吃了吗?如若不够,我这份你可以拿去。” 明心和尚看着食盒里那碗装满肉块的瓷碗,眉头微皱。 张念山早上因去打理了一下药田,确实有些饿了,食盒刚到手里,他就立马开动了。见明心和尚突然问自己,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往明心和尚的食盒里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 他把自己食盒里的仙桃拿出来,递给明心和尚,另一只手从他的食盒里将瓷碗端出来。 “那我们交换一下,不能让你肚子空空。” “其实我......” 明心和尚刚想开口拒绝,告诉张念山其实他已不用进食,但立马又被张念山打断了话。 “就算不饿,吃两枚灵果解解馋也挺好的,你看大家都在吃着呢,你若只是干坐着,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张念山说完,右手托着明心和尚手里的那枚仙桃往他嘴巴送去。 “哈哈哈,贫僧明了,多谢小山!” 明心和尚似参透了什么,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同时在仙桃上狠狠咬了一口,感觉滋味无穷。 张念山见状也加快了自己吞咽的速度,他可是得吃两碗的人。 周围有几人瞧见了二人方才的情形,看向张念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同佛门的人坐在一块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将珍贵异常的仙桃同这和尚换了碗俗世的食材,让他们想不明白。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事儿,只当这小孩涉世未深,有些犯傻。 半个时辰,倒也时间充裕。 剑坪周围也有不少人暂时离开,主位上也走了几十位,但来自万虫谷的那位裘长老却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此时也未睁眼。 第88章 刘山的剑 半个时辰临近,众人陆续返回自己的位子。 主位上空着的地方在一道道流光闪过后,原本离开的人也都回来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福林长老再次出现在剑坪中央,同时也预示着接下来的选拔即将开始。 他向主位再次作了一揖,转过身来,手中的混沌仪再次泛起白光。 “天池山,刘山,散修,年二十六。” 当看到投射在护盾上方的文字后,刘福林长老的神态明显变得愉悦,已知晓内情的李勋及另外两位峰主也是相视一笑,静待这散修刘山登上剑坪。 “是他,终于轮到他了。” “听说他是炼神境的修为。” “我还听说他是在天池山得的造化。” “......” 刘山还未登台,剑坪右侧的人群却已经炸了锅,关于他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待看清护盾的文字后,人群里一个长相也算普通的男子起身向剑坪走去。 他身穿一件老旧的贴身黑衣,甚至还有几处已经划破,其他再无长物。 他就这般慢慢走着,与前些肉体凡胎的参选之人并无二致。 “是他吗?怎么感觉平平无奇?” “这真有炼神境的修为?不会是在报名登记时诓骗了众人?” “他那造化也是杜撰的吧?” “......” 大家在俗世听闻炼神境的修士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可御剑而动,有移山填海之能,可面前这刘山却如此平凡,显然与他们印象中的炼神境修士极其不匹配,遂也有人对他的真正修为产生了质疑。 “这人我识得,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过他呢,今日选拔结束后,定要寻他去药园坐坐。” 张念山透过人群,看清了刘山的脸,正是前几日在药园偶遇之人,自己能及时登记报名,还真是多亏了他。 “此人不简单,小施主待会可得仔细看看他的打斗,或有裨益。” 明心和尚也看向即将登上剑坪的刘山,确定此人的修为着实不弱,提醒张念山从中观摩学习。 “多谢提醒。” 张念山回了一句,开始认真盯着剑坪。 刘山踏上剑坪,先是对着刘福林长老深深作了一揖,刘福林见他这般恭敬,心中的好感更甚。 “去吧,好好表现一番,日后进入山门也可免去不少麻烦。” 刘福林好意提醒了一声。 “多谢刘长老。” 刘山道完谢后,挺直身板,看向正在幻化的混沌仪。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一名身着青色道袍、但脸上却缺少五官的青年修士,手执一把墨绿色的长剑,出现在刘山对面。 “自带兵器的对手?” 剑坪下,方才还质疑刘山的人,此时见混沌仪幻化成的修士,心中一惊,看向刘山的眼神尽是敬畏。 这是数百名参加选拔的人当中,混沌仪第一次幻化为自带兵器的人形对手,且看这无面修士的模样,定也有一名实力不俗的修为。 “开始变得有意思了!” 万虫谷的慕容蝶也瞧见了剑坪的情况,饶有兴致地瞧了瞧剑坪上的二人。本想叫自家的裘长老也一起看看,刚瞥了眼,发现他仍是闭着双眼,便也就打消了这念头,身体往旁边的临渊阁嫡传弟子周文彬处挪了挪。 “喂,你说这叫刘山的能胜过那无面之人吗?” 慕容蝶伸手推了推周文彬。 “小蝶师妹,你还有这兴致?” 周文彬转头看向慕容蝶,却发现慕容蝶压根没瞧他,只是继续盯着剑坪。 “这不是在这呆了几个时辰有些无聊,好不容易寻着这有些看头的,正好解闷!” 慕容蝶一脸期待地看向下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小蝶师妹觉得呢,若师妹猜对了,我送你一个彩头吧。” “真的?” 慕容蝶终于把头看向周文彬,甚是好奇他口中说的是什么彩头。 “自然不会欺骗小蝶师妹。” 周文彬笑得格外灿烂。 “那我就猜此子刘山能胜!” 慕容蝶又瞧了瞧剑坪,略沉吟了片刻才决定。 “好。” 周文彬爽快应答,慕容蝶转头又将注意力移到剑坪上,只是这周文彬却没再看剑坪,一直盯着慕容蝶的侧脸,嘴角上扬。 刘山缓步向无面之人走去,随着他脚步移动,身上的气息也逐渐攀升。 待离无面人还有百丈之时,他停下脚步,同时身上的气息已攀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他身上的黑衣无风自动,青丝齐齐向后飘起,眉心处一抹白光逐渐显现,最后从中飞出一把古铜色的三尺长剑。 只见这把长剑虽是古铜色,但却寒气逼人,剑柄处竟还镌刻着一幅山水画卷,群山环绕着一处巨大湖泊,那湖泊似个活物,竟还泛出粼粼波光。 “湖女剑!” 刘山轻声唤了唤面前的这把长剑,它便光芒一闪,直接飞入刘山右手。 “炼气境中期的修为,竟就孕育了一把本命飞剑,此子大善!” 剑坪左侧的一名落霞宗长老,见这柄飞剑从刘山眉心处飞出后,脸上的赞赏之色就溢于言表。 距离这名长老不远处的一名落霞宗弟子脸色却显得极不好看,此人正是落霞宗宗主之子,李贺。 早在昨日他看到李勋手里的名册时,便有些不悦,只当是哪个不长眼地故意扯谎上报了假的信息,今日见到刘山后,更是怒火中烧,不过此时也只能强压怒火。 “这把剑真是漂亮,三爷当初怎么就不能送我一把剑呢!” 张念山此时也被刘山手里的剑吸引,回想起当时与三爷打斗的情景,最后只拿到了飞熊。 不过飞熊此时不方便拿来,便只将奇犽背了出来,只因奇犽的外形太过奇特,一直拿白布裹着,没有示人。 “此剑名为‘湖女’,是我在初入炼神境时开始孕育,只因孕育它时,我识海中出现一片湖泊,它也是从该湖中成型,便取名‘湖女’。” 刘山提剑对面前的无面修士介绍道,他完全没有将他当做混沌仪幻化的无意识之物,而是慎重地将他看作了自己的对手,一名值得奋力一战的道友。 无面修士面无表情,但他手中那柄墨绿色长剑微微抖动的剑尖,似在点头示意。 第89章 湖女剑对战无面修士 能察觉到无面修士剑尖变化的人不多,但刘山明显看到了。 他见无面修士已应允,便手执湖女剑,运转体内真元,冲向前去。 无面修士脚下微动,也从原地消失。 “铮!——” 两人手中长剑相交,发出巨大的金属碰撞之声。 刘山双手持剑,直逼无面修士面门。 无面修士也不示弱,同样双手持剑压在湖女剑剑身。 二人近在咫尺,但刘山却看不见无面修士的样貌。他本以为这无面修士的面部只是施了障眼法,但如此近距离查看后,他确认这无面修士确实就是这副容颜,并未有其他术法影响。 “铮!铮!——” 两人在空中又交手了几个回合。 刘山却对这无面修士的身份更加好奇。 这无面修士虽是混沌仪幻化之物,但是他却知晓这混沌仪法宝还有另一层神通。 他当初在青阳宗修行时,就曾翻阅过关于记载这混沌仪的古书。 这混沌仪虽是天阶法宝,但却是诸多道门想要得到的东西。 只是在落霞宗陷入混乱的那段时间,青阳宗以为是让其他道门得手了,一直没有寻到,没想到这法宝一直待在落霞宗,并未易主。 这混沌仪之所以能幻化如此多的形态,皆是得益于它的上一任主人,落霞宗前宗主的手笔。 这混沌仪本就是他炼制,虽算不上有很高的攻伐之力,但他却总喜欢带在身边。十年前或许是他也预料到那次离宗可能会再难回来,便将它留在了宗内。 这混沌仪的神通不仅能将所见化境以下之物的身形进行模仿,还能将前宗主当时所斩杀之人的元神困在其中。 这些道门想要的不仅仅是混沌仪这个法宝,还想得到它体内困住的诸多化境以下的元神,虽还不知如何将这些元神剥离,但第一步还是想先拿到它。 所以在刘山刚瞧见混沌仪幻化的无面修士时,便有了计较,对敌之时完全没有将它视作一个死物。 “铮!——” 又一次短兵相交,二人齐齐退出百丈。 因不敢暴露自己在青阳宗修行的秘密,诸多术法无法使用,打斗起来还是有些束手束脚。 但已跟无面修士交手了这么长时间,确信普通功法已无法胜他,他只能思考着该规避哪些术法,在这场选拔中获胜。 “神风诀!” 刘山心中默念一声,真元流转,自己执剑与无面修士拉开距离。 “这刘山不见了?” 剑坪右侧的众人此时完全看不见刘山的踪影,只能随着无面修士不断移动的身形和眼神去搜寻突然消失在剑坪的刘山。 “这就是炼神境的修为吗?果然如仙人般!” 众人啧啧称奇,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明心和尚看看旁边的张念山,发现张念山的目光并没有借助无面修士的动作,而是自己主动在剑坪上移动,略有些吃惊,同时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这小山小施主亦有些不凡。” 明心和尚也没有言语,转头继续盯着剑坪。 “来了!” 全神贯注盯着剑坪的张念山,突然在心中默念了一声。 有了神风诀的加持,刘山的速度变得更加快,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无法一击得手。因他每次想要出手之时,无面修士的目光总能提前看过来。 刘山略有迟疑,却突然发现被他绕在中央的无面修士竟然从自己面前消失了。 “杀意!” 刘山只觉背后生寒,急忙提剑来挡。 “铮!——” 两剑再次相交,但这次刘山明显感觉这无面修士有些异常,他的速度比之自己还要快上几分。 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但剑坪下方的众人已哑然无声,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剑坪,生怕错过了一瞬间的精彩。 没等刘山先动,无面修士就再次消失在原地。 不过已提高警惕的刘山在等了几息时间后,也没感觉有杀意过来。但以防万一,他已在运转真元,引动灵力,在身上加持了几层护盾。 “不对劲儿......” 刘山突然额头渗出细汗,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砰——” 突然从他周身百丈处发出空气炸裂之声,随后出现了数百把墨绿色短剑,齐齐将剑尖指向他,剑尖还在轻微抖动,像极了打斗前的那一幕。 “看来你也开始认真了,来吧!” 刘山突然兴奋地大喊一声,双手握住湖女剑的剑柄,剑尖朝上,将湖女剑贴近自己的胸口。 “唰!” “唰!” “唰!” “......” 这数百柄墨绿色短剑齐齐刺向刘山。 “砰!” “砰!” “砰!” 只是消耗了十余柄短剑,刘山周身的护盾便破了三层,只剩最后一层在苦苦支撑。 “砰!” 不到几息时间,刘山身前最后一层护盾也被击破。 就在众人为刘山捏着一把汗,担心这剩余的短剑将会刺穿他的身体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短剑穿过刘山身前最后一道护盾后,宛如进入了一片湖水中,不仅速度犹如乌龟爬行,方向也变得混乱。 面对这突来的变故,后面的飞剑来不及停下,又有近百柄短剑进入其中。 而余下的几十柄终于停下,急速汇聚一团,一个人影骤然出现。 短剑散去,无面修士手执长剑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面朝刘山,因缺少五官,无法推断他此时的想法,但可以断定的是,他对刘山这奇异的手段也有些不解,因其他短剑此时还在刘山周身龟速游走。 刘山双手松开湖女剑,任由它悬停在自己身前,自己又随手抓起一把在身边游走的短剑,放到眼前端详起来。 短剑通体墨绿,似翡翠雕刻,但却透着森森寒意。 刘山又把目光看向远处的无面修士,对方却显得异常平静,并没有要采取下一步的动作。但刘山此时也不敢大意,这无面修士本身就比较神秘,况且他的修为境界也并不低。 “嗡——” 正盯着无面修士的刘山忽然从手中传来震颤之声,源头正是自己右手握着的墨绿短剑。 随着它开始震颤,刘山周围的短剑开始向它聚集,虽然速度缓慢,但趋势已显。 刘山用左手试图拨开往这靠拢的短剑,但收效甚微。短剑虽有轻微偏移,但马上调整方向,继续向他手中的短剑挺进。 他此时又不敢撤下湖女剑,以免出现更大的纰漏,只能眼睁睁看着数百把短剑慢慢向他靠近。 “莫非是我看走了眼,这刘山徒有其表?这般下去,他可是要坐以待毙呀!” 主位上看着这一幕的慕容蝶,甚是不满,虽觉得二人的打斗较之他人确实好上许多,但若是刘山输了,周文彬许下的彩头就要落空了。 随着这数百柄短剑临近,刘山手中的短剑震颤得愈发剧烈,他感觉自己有些把握不住,最后只能松开右手,任它而去。 “铮!铮!铮!......” 脱手的短剑朝着另外数百柄短剑而去,它们碰撞在一起,发出不绝于耳的金鸣之声。 原本被刘山握住的短剑突然不再动弹,那数百柄短剑将它包裹起来,最后竟组成了一柄同无面修士,此时手中握着的一模一样的墨绿色长剑。 刘山顿感有些不妙,这术法似有些相识,只是一时不知在哪听闻过。 “唰!” 就在刘山还在疑惑之时,眼前的墨绿长剑突然消失,他急忙伸手握住自己的湖女剑。 而就在此时,无面修士出现在方才墨绿长剑的位置,且已举剑刺来。 刘山大惊,将湖女剑调转方向,双手握住剑柄狠狠插向下方。 第90章 湖女剑的剑意 “‘移花接木’?你居然是那个人!” 刘山插下湖女剑时,心中默念一声,眼睛一直停留在无面修士面部,想要瞧个仔细。 而无面修士的墨绿长剑已破了刘山方才的术法,刚刚刘山还似被一团湖水包裹,此时那状态尽数崩散。 墨绿长剑的速度更胜以往,继续如闪电般朝刘山的咽喉而去。 而让大家意外的是,刘山手中的湖女剑此时变得异常柔软,快速晃动起来,就如湖水中的倒影,被人不小心触碰到了湖面。 一阵晃动过后,这倒影竟化作点点水滴消失在众人面前。 无面修士没有在意突然消失的湖女剑,自己手中长剑去势不减,直接刺穿了刘山的咽喉。 “啊!” 剑坪右侧的看台上,一位胆小的姑娘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双手急忙蒙住双眼,惊叫出声。 “已经没事儿了!” 这姑娘身旁的一名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安抚了一句: “那刘山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刚才那剑只是刺到了他的虚影。” 听到身旁人的话,姑娘慢慢将手挪开。 只见那无面修士手中的长剑还保持着刺杀的动作,但被它刺中的刘山似水中镜像,除了激起一层层涟漪,毫发无伤。 无面修士有些不甘心地提剑又拨弄了一下这虚影,虚影随之散开,但稍过片刻,便又再次聚合。 这回可就让无面修士犯了难,他放下手中长剑,伸出左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虚影,刚伸到半途的左手突然一顿。 只见从刘山虚影的胸膛处,忽然窜出两只手臂,紧紧擒住无面修士伸出的左手,将他拉进虚影之中。无面修士的身体反应不及,就这么被拽着从刘山虚影的胸膛处进入到了另一处天地。 而在众人眼中,无面修士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剑坪上方只留下刘山虚影继续待在那,似无事发生般。 刚刚还受到惊吓的那位姑娘,此时眼中只剩惊奇,对这求道之路更加向往。 地面的刘福林长老看到这一幕,欣喜地抬头说道: “此子必须入我落霞宗!” 主位上落霞宗宗主李勋及各位峰主也甚是惊喜,对这刘山的表现很是满意。但主位上有一人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此人正是青阳宗宗主欧阳荣德。 “既已悟到剑意,为何不早说,还以为是个普通炼神期的弟子,将其派来此处也是有些屈才了。” 欧阳荣德心里喃喃自语,想要训斥一顿刘山,又没法在此时发作,有些憋闷。 主位上的其他人也面露赞赏之色,就连慕容蝶在看到刘山这一手段后,也对其刮目相看了。 “他们去哪了?” 剑坪右侧的众人见场上迟迟没有动静,有些耐不住性子问道。 随着他的开口,这一侧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被拉进虚影的无面修士此时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此时自己倒立在一处湖面之上,脚下是一片如镜的湖水,自己的身影映照在水面,除此再无他物。 无面修士提剑在湖面走了几步,脚下的波纹扩散开去。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这里,一时不知该如何破局。 “前辈,晚辈刘山在此有礼了!” 刘山的声音忽然从无面修士前方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个人影从那处湖面之下慢慢冒出水面,躬身作揖,而此人正是消失不见的刘山。 刘山此时手中空空,看这模样已无打斗之意。 无面修士见状也撤回长剑,收回身后。 刘山抬头,见无面修士已收起长剑,遂又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无面修士再次行礼。 “前辈定是已消失百余年之久的那位高人,人称’笑面道人‘的荀一笑。” 无面修士听到刘山的话,明显有些触动,身体不由微微一颤。 “传闻前辈的兵器是柄名为’翠竹‘的墨绿色长剑,‘移花接木’更是您的成名术法,凭此法曾斩杀数千仇敌。” 刘山话说到这,站直身子看向无面修士。此时无面修士也饶有兴致地侧头朝他动了动,但却不曾说话。 见无面修士没有说话,刘山也没有失态,而是继续说道: “前辈在百余年前突然从修行界消失,还有不少人不解,不曾想竟被困在这混沌仪中。” “只是有一事,晚辈不明,还请前辈帮忙解惑。” 无面修士朝刘山走近了两步,示意他继续。 “前辈百余年前便已达化境,为何会被困在这混沌仪中,这混沌仪不是说只能困住化境以下的修士元神吗?” 无面修士还是没有说话,他将他那没有五官的脸凑到刘山面前,似要看穿刘山脑子里的真实想法。 就这么盯了半炷香时间,无面修士将身体撤回,往外走了数步,手中的’翠竹‘化作一个个文字,出现在他前方,同时也在展示给刘山看: “放我出去,我会告知你想知道的一切,还会助你早破化境。” “这......” 刘山见到这行文字后,变得有些犹豫,这已超出了他的打算。 “唰!” 那一行文字中,突然飞出一粒绿光,直入刘山眉心。 “道契!” 那绿光飞入刘山眉心后,他识海中马上多出了一份道契,正是笑面道人方才承诺的内容。 “那晚辈日后定当想办法营救前辈!” 刘山觉得自己不答应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虽说现在这笑面道人是炼神境修为,但他可是在百年前就已是化境强者,惹毛了他,谁知道自己这湖女剑的剑意还能不能继续困住他。 “甚好!” 眼前文字开始变化。 “你这剑意可有名字?” 文字继续变化。 见到这继续变化的文字内容,刘山低头看着脚下的湖水。湖水中的刘山嘴角逐渐上扬,嘴巴一张一合,四个字脱口而出: “镜花水月!” 第91章 慕容蝶的彩头,胖子登场 “他出来了!” 人群中一人对着剑坪高呼道。 众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将目光齐齐看向刘山方才留在护盾里的虚影。 只见刘山慢慢从虚影中走了出来,虚影此时就站在他的身侧。在众人眼中,此时剑坪上竟有两个刘山,他们二者没有任何分别。 又等了几息时间,场下不少人陆续起身朝着刘山虚影张望,期待着无面修士从中走出。但事与愿违,无面修士仿佛消散于这天地间,没有再迈出那虚影。 “啪!” 刘山身侧的虚影如一团水珠炸裂,随后化作一道白光飞回他的眉心。而在虚影炸裂的位置,混沌仪安静地悬停在那,没有任何动作。 盯着剑坪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刘福林长老却已飞至刘山身旁。对于刘山方才的表现,他眼中满是赏识之色。他伸手取回混沌仪,对着众人朗声宣喝: “此轮刘山获胜!” 众人齐声喝彩,欢呼雀跃! 刘山对着刘福林长老作揖行礼,随后落回地面,继续慢慢走下剑坪。 “恭贺李宗主,贵宗日后又添了一名天资卓绝的剑修!” “恭喜!” “恭喜!” “......” 主位上,其他道门在见到刘山的表现后,不少人向李勋起身道贺,在他们看来,这刘山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剑修天才。 李勋一一回礼,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的万虫谷长老似睡着了般,仍是紧闭双眼。他轻声谢过其他人,并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周师兄,不知我的彩头是何物?” 慕容蝶乐呵呵地对身旁的周文彬问道。 “小蝶师妹真是慧眼,竟真的猜中了。既如此,我也不能食言!” 周文彬说完从戒指中取出一个方形小盒,递给慕容蝶。 “这是何物?” 慕容蝶接过小盒,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并没有急着打开。 “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希望小蝶师妹不要嫌弃!” 周文彬倒是谦逊,一直柔声对慕容蝶说话。 慕容蝶也不再客气,翻手打开小盒。一枚泛着微弱白光的丹药躺在小盒中央,显得确实不起眼。 慕容蝶脸色顿时显得不太好看,将小盒又快速盖上,将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 这让一旁的周文彬顿时有些尴尬,本想在慕容蝶这搏些好感,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蝶,还不谢谢你周师兄,不可如此无礼!” 一直闭目养神的裘长老此时突然发话,虽仍未睁开双眼,但慕容蝶与周文彬的对话他一直听得清楚。 “可.....裘长老,你就是爱欺负我!” 慕容蝶一脸不乐意,语气也显得极不耐烦。 “裘长老,莫要责怪小蝶师妹,都是我的错,我这彩头拿得太小家子气了,让师妹不高兴了。” 周文彬见裘长老发话,赶忙解释。 “若这破境丹都是小家子气的玩意,那还有何物才能称得上有大家风范呢?” 裘长老语气平和的接着说道。 “裘长老,你说这是破境丹?就是能在突破现有境界时倍有助力的破境丹?” 慕容蝶听到裘长老的话,突然变得十分激动。 “只是破境丹中的下品,算不得多贵重之物。” 周文彬没等裘长老答话,自己便补充道。 慕容蝶见裘长老不再言语,定是肯定了周文彬的话,顿时喜上眉梢,赶紧将手里的小盒贴身放好,看向周文彬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尴尬。 “周师兄,方才不好意思。” “无妨,也都怪我,没有事先告知小蝶师妹。” 二人相视而笑,只是周文彬笑容中藏着其他深意。 此时的刘山已回到右侧参加选拔的人群中,似众星拱月般,被围了好几层。各种祝贺、各种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这位刘大哥,果真不凡,这神通真是让人心生向往。” 张念山见刘山已返回,此时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这位刘施主方才的术法中,已有剑意!” 明心和尚看向刘山的方向也是赞许之色。 “剑意?何为剑意?” 张念山甚是好奇。 “剑意,一般为天资卓绝的剑修方能领悟。心之所向,剑之所达,剑中可孕育剑灵,修士与其心意相通,是习剑的修士在剑道上另一层境界上的提升,同境界的剑修,往往就是比拼在剑意上的领悟。” 明心和尚侃侃而谈。 “你懂得可真多!” 张念山对明心和尚的博学甚是敬佩,突然觉得自己看的书远远不够,还需奋力直追。 “谬赞了,只是平时偶有涉猎。” 明心和尚倒是没有自大。 “不过比起术法上的剑意,洪武界已近千年不见功法上的真意了。” 明心和尚突然眼神黯淡,有些失落。 “为何?” “只因如今的修行界对功法过于轻视,一味追求术法的杀伐之力和境界上的提升,导致道途失衡。” “你也觉得如今道途失衡?” “莫非小山小施主也有此感?” 明心和尚突然眼睛一亮,情绪也有些激动。见张念山微微颔首,心中喜不自胜。 二人谈到此处,相视无言。 选拔仍在继续。 下一位上台的人也被刘山盖过了风头,没几人朝他这边看。直至最后他顺利通过选拔,也没有多少人为他庆贺,他的获胜显得极为冷清。 这个状态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平息,众人的热情暂时消退,后面的选拔虽也有不俗表现,但却无法再调动他们的情绪。 “落霞宗,韦明辉,六峰弟子,年十六。” 混沌仪又将下一位参加选拔的人员信息投射到护盾之上。 “嗯?居然是胖子要上场了。” 张念山看着护盾上的信息,小声说道。 “姐,我上去了。” 韦明辉朝自己姐喊了一声,便挪动着自己的大屁股往人群外挤去。 “居然是落霞宗的人。” “落霞宗的还要参加选拔吗?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知这人如何,落霞宗的应该都不是凡人吧。” “......” 剑坪左侧的落霞宗弟子这边显得极为平静,而右侧又显得热闹起来了。 “小辉,快些!” “来了,来了!刘长老!” 听见刘福林长老的催促,一个体型肥胖的人跑上了剑坪。 众人看着肥头大耳的韦明辉站在剑坪上,心里一阵嘀咕,但又不敢出声。此时大家心中都在默念着两个字: “胖子!” 第92章 你不能叫我胖子 韦明辉挺着个大肚子跑上剑坪。 他本想往刘福林的方向靠近,但刘福林在他刚登上剑坪时,便已悬浮到空中。 他只好作罢,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接下来混沌仪的变幻。 混沌仪白光闪过,一名清瘦的白面书生,手里捧着一卷简牍出现在剑坪上。 “居然是儒门的人!” “不是说儒门已近千年不与道门打交道了吗?为何混沌仪还幻化成书生模样?” “这书生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能打得过这胖……这落霞宗的弟子吗?” “……” 众人见混沌仪幻化成一名书生,禁不住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书生刚出现之时,是一副正在阅读之姿,忽然发现自己身处一块剑坪,稍愣神了一会儿,便将手中的简牍抵住下巴,审视起韦明辉来。 韦明辉本已做好了迎敌之姿,突然见这书生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也不动手,自己也放松下来。 “喂,胖子,你真要和我打吗?” 这书生突然将抵住下巴的简牍放下,双手靠在身后,向着韦明辉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说话了!” “这书生怎么说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 “......” 众人见这书生竟开口说话,显得无比震惊,今日已参加完选拔的千余人中,没有一人的对手开口说话,就连强如刘山的对手,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无面修士的声音,当然,或许无面修士本身就是无口难言。 但在众人的认知里,混沌仪幻化的敌手只是一副皮囊,并不会真的拥有灵智。 这份认知里也包括本轮选拔的考核官,刘福林长老。 只见他在听到白面书生的话语时,竟也生出一副错愕之态,疑惑地看向主位上的宗主李勋。 但李勋的神态却显得极为寻常,并没有感觉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刘福林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又看向此时已撤下迎敌之姿的韦明辉,他也有些期待接下来二人的对决。 韦明辉对于白面书生突然开口说话,倒是显得极为淡定,他没有注意到场下众人及刘福林长老的神态变化,而是带着略有些生气的口吻对面前的白面书生说道: “你不能叫我胖子!” 白面书生先是一愣,眼前这胖子根本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题。 “哦?为何不能叫你胖子?” 白面书生好奇地又打量了一下韦明辉。 “我姐说了,不能让别人随便叫我胖子,只能我乐意让别人叫才行!” 韦明辉理直气壮地说道。 此时剑坪左侧的韦嘉玲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他白了众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看什么看,真以为我乐意让你们叫小辉‘胖子’?是他自己说乐意,我才没找你们算账!” 这些看向韦嘉玲的目光又齐齐消失不见,转移至剑坪上。 “你这理由真是差强人意,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白面书生身后的简牍有节奏地往自己后背敲打着,开始闲庭信步地在剑坪上走来走去,像极了一位教书先生。 “信服与否是你的事儿,不乐意让你叫我‘胖子’却是我的事儿!” 韦明辉对于方才的话题依旧不依不饶。 “不想与你作口舌之争,打赢了我便依你,若是我胜了,你可愿入我儒门?” 白面书生突然话锋一转,提出收韦明辉作弟子的想法。 除了他对面的韦明辉,听到此番对话后无不震惊。 “儒门居然抢道门的弟子?” “我方才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今日这落霞宗果然好戏连连!” “……” 主位上的观战之人也有不少加入了话题的讨论中。 “书呆子,不许拐骗我家小辉,小辉对你们那些之乎者也没兴趣!” 韦嘉玲突然生气地朝剑坪大喊,同她坐在一块儿的落霞宗弟子都被吓了一跳。 “我猜你就是这胖子口中提到的姐姐吧?谁说入我儒门就得读之乎者也了?我看此子甚有慧根,日后让我儒门出位圣人岂不美哉?” 白面书生转头看向韦嘉玲,竟与她争辩起来。 事情越来越显得怪异了,这混沌仪幻化的敌手竟不执着于打斗,还同剑坪外的人交谈起来,简直亘古未见。 主位上的五位峰主面色也变得凝重,齐齐看向宗主李勋。 李勋眉头微蹙,也觉得有些事变得不可控起来。他看了一眼仍闭着双眼的裘长老,示意五位峰主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即可。 而听见白面书生竟开口与自己争辩起来,韦嘉玲一时气恼,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剑坪。 “砰!” 韦嘉玲撞在护盾上,停在空中。 她正欲提剑劈砍护盾,忽然一道威压从主位传来,将她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玲儿,不得放肆!” 六峰峰主韦刚锋起身呵斥,这道威压也是来自他。 “内门弟子选拔,不可无礼!” “可是小辉……” 韦嘉玲看了眼韦明辉,心中突然一疼,还不愿就此作罢。 “姐,不用担心我,看我待会把他揍扁,给你出气!” 剑坪上的韦明辉朝着护盾外的韦嘉玲大声喊道。 “嗯!” 韦嘉玲听到韦明辉的话,这才将手中的剑放下,同时身上的束缚也被解除,她又快速飞回自己的位子。 只是在她返回的途中,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同时心中默念了一句: “娘,玲儿没有将小辉照顾好,不过小辉好像长大了。” 听到韦明辉的话,白面书生又将头转过来,把手从身后抽回,右手捏着简牍轻轻击打着左手手心。 “你说要把我揍扁?那可得言出必行,君子不可失信于人。” 韦明辉挠挠头,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认真地对面前的白面书生说道: “好!” 第93章 儒门的圣人之力 韦明辉话音方落,便调整身姿,摆出一副拳架。 “咦?这好像不是崩牛拳?” 张念山见韦明辉摆出的拳架,心中嘀咕了一句。 “你为何还不做好迎敌之姿?” 韦明辉见白面书生还是一副悠闲模样,好心提醒道。 “不趁人之危,有君子之风。” 白面书生出言赞赏。 “不过我这已是迎敌之姿,你尽管放开手脚过来。” “那我可就不再等你了!” 韦明辉虽不愿乘人之危,但也没打算一直陪这白面书生就这么耗着,他既然已经好心提醒,此时动手也问心无愧。 韦明辉脚下使劲儿,剑坪的石砖开始龟裂,他猛地往前一个箭步,身子便从原地离开,径直向朝那书生奔去。 “虎啸山林!” 韦明辉大喝一声,一拳猛地朝白面书生砸去。 “气势尚可,但力道不足。” 白面书生见这一拳砸来,没有躲闪的意思,轻声点评了一句韦明辉的这一拳,便抬起手中简牍对着韦明辉的拳头轻轻一敲: “敲山震虎!” “砰——” 韦明辉拳头砸在简牍之上,自己顿时被击飞,直直退回数十丈才稳住身形。 此时他只觉自己全身酥麻,唯有右手的拳头没有异样。 但这一击,已经让他对这白面书生有了极大改观,方才虽未敢轻视,但也不觉这白面会有这般能耐。 而此时目睹这一幕的张念山,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一直注视着剑坪上二人的打斗,但方才二人交手时,那白面书生身上竟无一丝精气波动,更没有使用灵力的迹象,这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转头看向明心和尚,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解答。 明心和尚也察觉到了张念山的异样,先是看了眼剑坪上的白面书生,才慢慢转头迎上张念山的目光。 “小山小施主,儒门所修术法有些独特,他们中的弟子虽也会催动真元与这天地灵气交融,但他们更多的是借用圣人之力,而非天道之力。” “圣人之力?”张念山仍是一脸糊涂。 “对,儒门多圣人,传闻千年前儒门圣人甚多,圣人皆拥有一颗赤诚之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系天下万民,可纳万物。” 明心和尚耐心地继续跟张念山解释。 “多谢解惑!” 张念山起身躬身作揖,心中豁然开朗。 韦明辉甩了甩手臂,重新摆好拳架。 虽还没有弄清楚这白面书生使了何种神通,但他确信方才他并没有使用灵力。只要未使用灵力,就说明这白面书生也仅是炼神境之下的修为。 参加选拔前,韦嘉玲对他千叮万嘱,不可以身犯险。 因本次选拔已是李勋任宗主,两位主考官亦是他的人,很多东西变得不确定起来。 韦嘉玲让韦明辉谨慎行事,一旦遇到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之对手,必须马上放弃,不得纠缠。这是韦明辉答应他姐姐的,他一直放在心上。 “既是同境界之人,我岂可临战退缩,吃我一拳!” 韦明辉大喝一声,脸颊两侧的肉随之一颤。 他双手齐齐挥拳,拳影相交,竟将自己身前舞的密不透风。 他慢慢向白面书生靠近,拳影不减,周身已生起一道罡风,一起向白面书生逼近。 白面书生仍是一副闲散模样,就在原地静静等着韦明辉过来。 “饿虎擒羊!” 韦明辉双手化作虎口扑向白面书生。 “无趣!” 白面书生轻声说了一句,举起简牍再次敲向韦明辉的拳头。 “得手了!” 韦明辉见白面书生又是使出方才的招式,觉着自己的双拳定能有一拳砸落在他身上。 “砰——” 韦明辉再次跌出几十丈。 “怎么可能,为何你的速度一下快了如此之多?” 韦明辉稳住身形,不可思议地看向白面书生。 “有何不可,敲完这只拳头,再敲另一只拳头,也不用废多少功夫,你莫非没有被先生打过戒尺?” 白面书生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戒尺?就算打过,也不是你打的!” 韦明辉本以为这话能挖苦一下白面书生,却不知白面书生突然一愣,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对韦明辉说道: “那今日过后,我便收你做我的学生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可不要做你的学生!” 韦明辉反被气急,忽然在原地打起一套拳法来。 随着手中双拳挥动地次数增加,一头猛虎虚影作下山之姿,站立在韦明辉头顶。 韦明辉仍在不停挥拳,虚影逐渐清晰,那白面书生也不惊扰他,任由韦明辉施为。 “羲虎拳——下山式!” 韦明辉拳势已成,暴喝一声,如下山猛虎般带着头顶的虚影,冲向白面书生。 “这个有些意思!” 白面书生微笑看着冲过来的韦明辉,不急不慢地用左手从简牍中抽出一枚竹简,忽然朗声对着已冲到眼前的韦明辉说道: “虎落平阳!” 韦明辉的身形突然一滞,头顶的猛虎虚影也瞬间消失。 而白面书生左手的那片竹简也化作齑粉,但他的左手立马握成拳状,朝着韦明辉的右脸而来。 韦明辉只觉时间在这刻异常诡异,他清晰地瞧见白面书生的拳头朝自己而来,但自己的身体却异常迟钝,半天无法挪动分毫。 白面书生的拳头就这么触碰到了自己的右脸,他眼睛往下瞟,眼见自己的右脸逐渐变形,随后是嘴巴,最后整个脑袋都跟着往左侧转去。 “嘭!” 韦明辉这回摔出百丈有余。 “好痛呀!”韦明辉趴在地上,右手捂着受伤的脸,感觉自己的脸又大了一圈。 “小辉!” 韦嘉玲看着这一幕很是心疼。 但剑坪右侧的众人却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见到气势如虹的韦明辉即将击中白面书生,身形却突然急速后退,飞出百余丈跌落地面。 “这儒门的圣人之力真是玄妙呀!” 张念山喃喃自语。 不过对于韦明辉为何不使用崩牛拳有些不解,在他看来,韦明辉这羲虎拳虽也有几分火候,但与崩牛拳比起来,还是要弱上不少。 舍强取弱,确实让人费解。 韦明辉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肿起的大脸,往剑坪左侧韦嘉玲的方向看了眼,示意自己没事。 随后才在心里嘀咕着: “不知姐到底想的啥,自从我的崩牛拳输给小师叔后,就让我改练羲虎拳,还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在此次内门弟子的选拔上不得使用崩牛拳,弄得我这般难看!” 他努力朝着韦嘉玲的方向再挤出个微笑,实则心里叫苦不迭。 稍过了片刻,他将目光又看向白面书生,心中暗下决心: “没办法了,此次选拔过后,我得去小师叔那好好待上一段时间才好!” 第94章 我叫韦明辉 白面书生见韦明辉爬起来,也没有乘胜追击,就这么继续待在原地,等着韦明辉接下来的动作。 有人喜欢先发制人,有人喜欢见招拆招,而这白面书生就属于后者,不知这是他性格使然,还是所有儒门的人都有这癖好。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白面书生虽未急着对韦明辉动手,但却突然对着他郎朗诵读。 见韦明辉还是一副臭脸,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胖子,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儿读书?” “没兴趣,我最讨厌看书了!另外,你别叫我胖子!” 韦明辉立马回绝,同时体内精气也在重新调动。 “这胖子果然是另一个三爷。” 剑坪下方的张念山听到二人的对话,瞥了一眼后背的奇犽,心中念道。 “胖子,你这可就不对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怎可不爱读书呢?” 白面书生还在力劝。 “我不爱黄金,我也不爱颜如玉,我要的书中可没有?” 韦明辉周身开始冒出白气,透过青色道袍向外飘出。 “哦?你那所求何物?” 白面书生对韦明辉的变化并未放在心上,仍是与他交谈着。 见白面书生一直是这副消极的对战态度,剑坪下方的众人也觉着无趣,但落下宗的长老及主位上的人却疑惑甚深,总觉着今日的混沌仪有些不对劲儿。 但混沌仪自从被前宗主炼制完成后,便一直担任内门弟子选拔第一轮的角色,每次幻化的敌手均能快速进入对战状态,完成任务,从未出现今日的情况。 本有一定私心的李勋见混沌仪这般,也有些后悔将其拿出来交给刘福林了。 韦明辉此时已被白气包裹,但一个声音还是从中传出: “我所求之物就是我娘给我做的饭!” 白面书生听到韦明辉的话,刚在琢磨怎么对答,突然眉头紧蹙,看向韦明辉的眼神显得凝重,对于后面的回话也没心思了。 “嗖!” 一个纤瘦的物体突然从白气中飞出,身后的白气也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轨迹直奔白面书生。 剑坪右侧的众人只看到白气异动,却完全没有捕捉到从中飞出的东西。 “嘭!” 拳头遇掌风。 一个清瘦的少年出现在白面书生面前,少年右拳已撞击在白面书生的左掌之上。 白面书生表情有些惊讶,且左手渐有些不支,少年的拳风慢慢占据上风,推着白面书生的左手逼近他的面门。 场外的众人此时终于看清少年的面目,虽这少年异常清瘦,但从脸部轮廓可以看出,此人正是韦明辉无疑。 “师弟,小辉何时掌握了贮气法门?” 坐于韦刚锋身侧的三峰峰主沐剑雪很是惊喜地问向他,包括宗主李勋,其余几位峰主此时也都好奇地等着韦刚锋下面的话。 韦刚锋看着剑坪上已模样大变的韦明辉,很是激动地摇摇头: “我也不知......,我竟然也不知小辉是何时学会贮气的......” 他说完这话,转头看向剑坪左侧的韦嘉玲,只见韦嘉玲此时正笑着看着他,神情甚是得意。 “臭丫头,居然早就知道了小辉的情况,还瞒着我!” 韦刚锋心里嘀咕着,虽对韦嘉玲有些责备,但此时心中更多的是欣喜。 “今日选拔后,需尽快查看一下小辉的身体,我觉得他有可能是‘贮灵体’!” 沐剑雪听到韦刚锋的话后,赶紧传音给他及四峰峰主周楚辛。 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不再言语。 “这胖子居然还留了一手,上次是不是担心我把这招也学了去,才没有在我面前施展出来?” 张念山看着韦明辉这身形,开着玩笑在心里念叨着。 白面书生面对近在咫尺的铁拳,紧蹙的眉头没有缓解。 他捏着简牍的右手试图挡住韦明辉这离奇的一击,却不曾想韦明辉的拳势竟还在逐步攀升,速度、力道都在成倍增长。 “嘭!” 韦明辉的拳头推着白面书生的左掌撞击在右手伸过来的简牍上,发出震耳之声。 捆绑简牍的韦编条条崩断,白面书生的右手也在微微颤动。 “不动如山!” 白面书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顿时周身光华一闪,韦明辉的拳头不能在向前推进。 见此言生效,白面书生刚想松开紧蹙的眉头,却看到韦明辉的左拳又至面门。 “你难道不知人有两只手吗?” 韦明辉轻喝一声,拳势更胜方才。 “嘭!” 又是一声巨响,“不动如山”的白面书生右脸被狠狠挨了一拳。 “好,小辉,就这样,狠狠地揍他,把他揍成一个大胖子!” 韦嘉玲见局势已扭转,从位子上跳起来,振臂高呼。 “嘭嘭嘭……” 韦明辉左手不停,一直轰击着白面书生的右脸,但白面书生的右脸除了有些泛红,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你还真是扛揍!” 韦明辉说着这话,突然深吸一口气,抡起左拳再次砸向白面书生。 “砰!” 白面书生的脑袋直接被砸进了剑坪。 “认输否?” 韦明辉这击得手,将左拳举起,没有再砸落,而是询问了白面书生一句。 白面书生没有说话,而是将右手的简牍极力从身体上抽出,随后高高举起,在空中晃了晃。 韦明辉心领神会,从地上跃起,退回数十丈开外。 白面书生的脑袋这时才从坑洞里钻出来,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平和地说道: “你既不乐意让我叫你胖子,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韦明辉没想到这白面书生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后挠挠头,有些后知后觉地说道: “我叫韦明辉!” “韦明辉。” 白面书生在嘴里重复了一句,突然开怀大笑。 “夜皎皎兮既明,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 “好名字,你日后定当能寻得你志同道合之辈,与你同看天明!” 白面书生说完这话,身形逐渐淡化,直至在最后重新化为混沌仪前,一句只有韦明辉能听见的声音飘进他耳朵里: “韦明辉,我下回若是从此脱困,定当再要收你做徒弟!” 韦明辉盯着混沌仪看了一眼,竟显得有些担忧,总觉得白面书生这话说的并非妄言。 第95章 第一天的选拔结束 “韦明辉获胜!” 随着刘福林长老朗声宣布了此次选拔结果,才将众人从惊讶中唤醒。同时,刘福林长老自己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此时的韦明辉,他突然觉得压根不认识眼前这十六岁的少年。 已是身材清瘦的韦明辉慢慢从剑坪上走下来,朝左侧走过去。 一路上,落霞宗的弟子都将目光汇集于他。 “韦师兄!” “韦师弟!” “小辉!” “......” 众人对他的称呼也全变了样,且眼中多是赞许之色。 “你们还是叫我‘胖子’吧,突然改口了,我有些不太习惯!” 韦明辉憨笑着对众人说道。 他觉着自己在张念山那待些时日,就又会变成一个“胖子”,现在这副模样也维持不了多久,加之“胖子”这个称呼已听了这么多年,属实没有更换的必要,最重要的是,谁让自己乐意呢! “小辉!” 韦嘉玲还隔得老远,便挥舞着双手朝韦明辉打起了招呼。 韦明辉加快脚步,穿过人群,来到韦嘉玲身旁。 “我家小辉果然是长大了,方才表现得不错,你姐那口气可真消了!” 韦嘉玲双手拍着韦明辉的肩膀,打量了一下此时的韦明辉。 因体型的变化,原本隆起的腹部此时已归于平整,显得原本合适的衣服变得异常宽大。 “得去给你置办些新衣服了!” 韦嘉玲边绕着韦明辉转了一圈,边轻声对自己说道。 “姐,我这用不了多久会恢复原本的模样,无需去跑一趟。” 韦明辉倒是无所谓,觉着这衣服也能穿,随口跟韦嘉玲说了一句。 “那可不行,娘说了,她不在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可不会让娘失望。” “行了,先坐着看选拔吧,置办衣服的事儿也没那么着急。” 韦嘉玲拉着韦明辉重新坐回方才的位子,将目光转到剑坪上。 韦明辉此时却无心关注剑坪上的选拔,与白面书生交手后,对他的话总有些放不下。 他总觉着这白面书生不是一般的幻化之物,感觉其有血有肉,拥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且这白面书生在最后离开时,还说了一句“他下次脱困”,让韦明辉一直不能释怀,他也有些相信这白面书生只是暂时被困在混沌仪中。 但他因何被困?何时被困?都无法解答。 另外他的身份又究竟为何人,这些都让韦明辉放心不下。 又是数百人参加完选拔,此时的天也有些暗沉。 随着剑坪上又一人折戟于此,刘福林长老还未等混沌仪将下一位的信息投射到护盾上,便将其送进了袖袍,收了起来。 混沌仪刚被收回,剑坪上的护盾也随之消失。 刘福林长老慢慢走至剑坪中央,向主位作了一揖,随后转身对众人宣告道: “今日选拔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听到刘福林长老的话,主位上的人开始起身离开,闭目养神的万虫谷裘长老这时也睁开了双眼,打了个深深的哈欠,跟着李勋身后,慢慢向外走去。 剑坪两侧的人群有人对主位作揖,有人行礼,也有人什么也没做......待主位上的人离开后,众人也都陆续起身向外退去。 “明心,你今晚可有住处?” 张念山见周围的人也都相继离开,自己看了看身旁的明心和尚,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并无居所,昨日便坐在这直到天明。” 明心和尚施以佛礼,回答着张念山的话。 “那不如去我那坐坐?我恰还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张念山见明心和尚无处可去,便邀请他一起去药园待上一晚。 “那贫僧便叨扰了!” 明心和尚也没有推辞,直接应承下来。 二人便跟着人流慢慢从看台下去,一边看看落霞宗内的景色,一边向山门走去。 路上的行人有人结伴而行,有人单独闲逛,但大多数人还在讨论着今日选拔的情形。有几人确实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由以刘山及韦明辉的表现令人津津乐道。 有人欢喜有人愁,已经败于第一轮的人大多有些丧气,一路走来见到摇头叹息之人不在少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众人才走到山门。 大家在山门前分别,绝大数人是居住于山下的落霞镇,也有一些人在山门附近寻了地方落脚。 已走出山门的张念山和明心和尚此时正巧遇见被许多人围着的刘山。他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人想跟他套套近乎,有人祝贺他的胜出,也有人想讨教一下修行上的心得,因在俗世中,还存在着不少小宗门,那些个宗门中修为最高的便只有炼神境,所以刘山此时的人气颇高。 张念山本想挤进人群与刘山说上几句话,邀请他一同前去药园坐坐,奈何他周围人实在太多,最后只能作罢,领着明心和尚朝山门左侧的青石道路而去。 一炷香后,张念山和他身后的明心和尚来到了药园。 “春末了,这棵菩提竟还在生出了嫩芽!” 刚到药园的明心和尚,就被庭院前的那棵菩提树吸引了注意力。他没有继续跟随张念山的脚步,而是一人走到菩提树下,伸出右手触摸了着菩提树,随后闭目。 几息后,明心和尚睁开双眼,好奇地抬起头看向菩提树的树冠,甚是不解地自语道: “阿弥陀佛,真是怪哉,我与这棵菩提竟无佛缘。” 他转头又看向已跑进庭院里的张念山,只见他已经忙活着生火做饭。 明心收回自己的右手,双手合十,对着菩提树再施以佛礼,随后也走进庭院。 “你先坐着稍等会儿,晚饭马上就弄好。” 张念山已点燃灶台,正在清洗铁锅,因平日里多是烹饪些肉类,今日明心和尚来了,他便想着将铁锅刷洗干净。 “有劳了,贫僧也来帮帮忙吧!” 明心和尚说完也不等张念山答话,便撸起袖子,到一旁劈起柴火来。 张念山见状也没有阻止,只是示以微笑,继续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第96章 陈年旧事(一) “明心,不用劈柴了,过来吃了。” 张念山把饭菜在屋里的方桌上摆好,唤明心和尚进来吃饭。 “贫僧马上过来!” 明心和尚将手里已劈好的柴火堆放好,走到屋门前的水缸处舀了一大瓢水净手,之后将剩下的水递到嘴边。 “咕嘟咕嘟”,明心和尚咽下水瓢里的水,刚想走进屋内,却突然脚下一滞,呆愣在原地。 “明心?” 张念山久等不见明心和尚进屋,刚走出屋门便见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似在神游,便轻声唤了一下。 明心和尚似没有听见张念山的话,仍是一动不动。 “明心?” 张念山轻轻拍了拍明心和尚的后背,又唤了一声。 “嗯?” 明心和尚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歉意地看着张念山。 “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 明心和尚放下手中的水瓢,躬身对张念山施了个佛礼。 “先进来吃饭,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 张念山赶紧将明心和尚请进屋,他可是已经饿得慌。 方桌上两个瓷碗已盛满饭,热气腾腾,中间摆放着两碟素菜。 明心和尚坐在木凳上,总感觉心不在焉,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捏着木筷,半天没有动作。 他本想将心中疑惑说与张念山听听,但此时的张念山埋头吃饭,无比专注。 “食不言,寝不语,我的心有些乱了!” 明心和尚看着此时吃得无比香甜的张念山,有感而发。随后抬起右手的筷子往菜碟中夹了几块素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半盏茶功夫,两人将桌上的饭菜全部吃完,明心和尚抢在张念山前头将桌面收拾干净,还将碗筷洗了。 他此时的心开始静下来,并没有那般着急了。 明心和尚忙完返回屋内,张念山已经沏好茶等着他。 “阿弥陀佛,小山小施主,方便坐下聊聊吗?” “我正有此意!” 张念山含笑而答。 二人对向而坐,似老友般打开了话匣子。 “我......” “贫僧......” 二人同时出声,相视而笑又谦让起来,让对方先说。 “那贫僧就先问问小山小施主了,那屋门旁的水是从何处取来的?”” 最后还是明心和尚先开口询问。 “离这不远处有处水潭,我从那担回来的?” 张念山对于明心和尚突然问到叩道潭的事儿,还是有些警惕起来。 “这水有何异样?明心师傅你如此在意?” 明心和尚一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微微抬手,一道禁制将附近笼罩。 但他这一举动马上使张念山有些不安,三爷此时也传音提醒他小心些。这明心和尚的手段显示出他至少是炼神境的修为,是否已达破境也不可知,如若他真有歹心,张念山暂时没有把握能够安全遁逃。 见张念山脸色有异,明心和尚立马施了个佛礼,赶紧说道: “阿弥陀佛,小山施主,请勿介怀,只是待会儿有些话不宜外传。” 张念山没有放松,提起精神准备听听明心和尚接下来的话。 “这水中蕴藏着一丝微弱的道意,这道意不似寻常的天道,似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 张念山听到这心中大骇,叩道潭下的秘密也是三爷告知他的,否则他也不会知晓,但这民心和尚初来药园,只是浅尝了些潭水,便有这般感悟,属实让人震惊。 但此时的张念山努力保持着平静,不想让明心和尚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这水竟还有这般神韵?我属实不知。” 张念山接着明心和尚的话,装作不知。 “阿弥陀佛,小山施主是否知晓十年前落霞宗的那场浩劫?” 明心和尚突然话锋一转,没有深究叩道潭的事儿。 “只是听闻过这场浩劫引发的后果,并不知晓详情。其实这也是我想请教明心师傅的一个问题。” 张念山听到明心和尚提及十年前的事儿,也不再纠结叩道潭的隐秘,好奇地想听听明心和尚后面的话。 明心和尚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继续说道: “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不单单是落霞宗的浩劫,而是整个洪武界的劫难。只是落霞宗在此次劫难中损失最为惨重,才被落霞宗自己及其他道门称之为落霞宗的浩劫。” “而这场劫难不仅仅让落霞宗化境以上强者尽皆陨落,不对,应该是除了落霞宗的‘七圣道人’,其余强者尽皆陨落。” “七圣道人?”张念山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不错,这七圣道人正是落霞宗七圣真君中排行第七的大能,邱阵毅!” 明心和尚说到这,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师父?”张念山心中默念了一声,继续认真倾听。 “七圣真君除了七圣道人,其余六人早早迈入羽化境,是洪武界的战力巅峰。六圣道人即是落霞宗前宗主方长生,而其余五人则更多被世人称为‘五老星’,只因这五人习惯待在一块儿,甚少单独行事,所以在道门中也流传着一句话:‘遇五老星者,可触天道,只能为友,不可为敌,为敌者皆身死道消’!” “看来三爷也是曾触碰天道的人物。”张念山瞟了眼被白布缠绕的奇犽,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只是不知为何,五老星在三百余年前突然隐世,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 明心和尚说到这停了停,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抿了抿,注视了张念山一会儿,发现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便又接着说道: “十年前的落霞宗一直是道门之首,为我洪武界也付出甚巨,同域外天魔及这方天地的邪魔奋战六千余年,实在功不可没!” “但就在十年前,那场魔窟异变中,落霞宗带领宗内化境以上强者,和其他道门的核心战力前往迎战,鏖战一月有余,最终以全员陨落为代价,将魔窟再次封印。” “那场浩劫,虽说是落霞宗损失最为惨重,但其他宗门亦陨落不少大能,导致整个洪武界元气大伤,至今还未恢复。也是那场大战,洪武界的修行界秩序重铸,分由另外三家道门主持。” “不过,也就是因为参加那场大战的人员无人生还,很多细节无从得知。” “也是从那场大战后,我佛门开始衰弱,世人见我佛门弟子犹如见到不洁之物般,唯恐避之不及。” 明心和尚的眼神突然黯淡,左手快速捻动佛珠。 “明心师傅?” 张念山轻唤了一声,更加好奇明心和尚方才话中的缘由。 第97章 陈年旧事(二) “小山小施主,我佛门真该遭此境遇吗?” 明心和尚突然抬头盯着张念山,眼中竟有乞求之色。 张念山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但眼神并未闪避。 过了几息时间,他看着明心和尚,慎重地问道: “十年前,佛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心和尚听到张念山的问题,眼中乞求之色散去,苦笑道: “什么也没发生!” “那为何......”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发生,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明心和尚似在回忆着什么,突然仰起头看向屋顶。 “那年贫僧也才六岁,大战前几日照常在寺内听经,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并未有何异常。” “直到那天,一位师兄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佛堂,神情异常慌张,他在主持耳边细语了几句,主持便也神色大变,马上带着十数位师叔师伯化作流光消失在蒲团之上。” “时至深夜,主持才随十数位师叔师伯返回,但他们都神色黯淡,也不发一言,直接回到自己禅房。” “第二日清晨,照例应当有不少香客前来上香祈福,但直到午时,原本人流交织的山门前,竟无一人。诸位师兄也不明所以,跑去询问师叔师伯的人也都悻悻而回。” “午时过后,倒是来了不少人,不过都是其他寺庙的长老和师兄。他们行色匆匆,甚至来不及对迎接他们的师兄还礼,便急急忙忙向主持的禅房走去。” “当时我与诸多师兄一样,并不知晓在主持的禅房中,他们谈论了什么,但从禅房中走出的众人无不面色凝重,似发生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 “而是又过了几日,寺庙内依旧冷清,贫僧才慢慢从其他师兄口中得知,落霞宗率道门力战邪魔,全部身陨的事情。” 明心和尚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稍顿了顿。 “后来呢?” 张念山语气平和地问道,明心和尚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我佛门本和道门同气连枝,几千年来共同护卫洪武界亿万生灵的安危,而本次与邪魔大战中,却少了我佛门弟子身影。” “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据家师后来与贫僧说,这次大战,道门曾派人知会了所有佛门寺庙,但最终无人前往,洪武界的百余道门及世人便也因此对佛门生出怨恨,口诛笔伐,以至佛门凋零至此。” 明心和尚说到这,闭上双眼,捻动佛珠,嘴里念着张念山听不懂的经文。 “书上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想佛门以普度众生,济世安民为己任,人人均有一颗赤诚佛心,岂会真的对此事袖手旁观?” 张念山听完明心和尚的话,心中甚是疑惑,起身在屋里踱步。 在张念山说完这番话后,明心和尚停下手里的动作,睁开双眼,看向张念山的眼中仿佛有光。 “多谢小山小施主的盛赞,我佛门感激不尽!” “如你所说,若真知晓其中缘由,我佛门岂会贪生怕死,袖手旁观?” “那......”张念山赶紧追问。 “只因我佛门事先并不知晓此事,并无道门之人提前告知,诸多寺庙事后前来我灵昭寺商讨,都提及事先并未收到消息。” “那这事儿就确实有些奇怪了。”张念山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只是道门和世人已认定佛门之过,故难平众怒。” “从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后,我便立誓要查明真相,还我佛门清白,让我佛门可重新在这洪武界弘扬佛法。” “明心,你这任重道远,莫要耽误了自己的修行!” 张念山好言相劝。 “这便是贫僧的求佛之心,此途不明,贫僧难登极乐!” 明心和尚说这话时,眼神坚定。 “我明白了,我相信你定能成功!” 张念山被明心和尚的话触动,对明心和尚所说的佛心充满敬畏。 “小山,贫僧与你一见如故,有些话不吐不快,这也是贫僧第一次说与他人听,望你莫要生厌。” “怎会?能分享此生所愿,定是将我当作了你的好友,我也倍感荣幸!” 张念山向明心和尚作了一揖,他也还一佛礼。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张念山走回自己的位子,给明心和尚又倒了杯茶。 几杯茶下肚,明心和尚已从方才有些伤感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对了,小山,这茶想必也是取自那潭中之水泡的吧?” 明心和尚将手中的茶杯举到身前,问道。 张念山对于叩道潭的隐秘,暂时不愿提及,其中牵扯甚广,虽与明心和尚相谈甚欢,但总觉得此时不提及为好。 “确实是取自那潭中。” “那就对了,这茶水中也隐隐有丝道意。但甚是微弱,一般人也难以察觉。” 明心和尚又抿了一口茶水。 “这些年为调查佛门蒙冤的真相,贫僧查阅了很多书籍,也去往了很多地方,其中无意间了解到了一些有关洪武界的秘辛。” “千年的那场域外天魔之战,直接导致洪武界修习功法,且已有建树的武夫有去无还,直至今日,武夫之道人才凋零,完全没落。” “这是为何?” 张念山对于此话题非常感兴趣,当初听闻三爷提及过,但三爷也知之甚少,以至自己无法得知详情。 “域外之战,非化境以下的人能够参与,但有一点,这些人都是天道选中之人,才能破开洪武界的束缚,直达天外,与天魔一战,拱卫我洪武界的安危。” “你是说千年前的那场域外之战,与天道有关?” 张念山听到此处,震惊万分,直接打断明心和尚的话,说出心中疑惑。 “阿弥陀佛,不可说。” 明心和尚抬头看了看,似透过屋顶,看到了深邃的夜空。稍后才一脸严肃地看着张念山,对其微微摇头。张念山心领神会,也就不再纠缠刚刚问题的结果。 佛门虽与道门所修之法不同,但却依然需要遵循这天道法则。他们都须在这些规则中去参悟佛礼,悟得大道,否则难以精进,被困于原地。 这也是洪武界亿万生灵需要遵循的法旨,而这法旨便是由天道颁布。 “明心,你可知千年前还有何事比较惹人注意?” 张念山换了个角度,试图进一步了解千年前的事儿。 明心和尚听闻张念山这个问题,会心一笑,觉着张念山确实是个聪慧之人,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确有一件让贫僧留心之事,那便是儒门。儒门便是在千年前那场域外之战后,隐世不出,不再过问世事。所以十年前那场镇压魔窟的战役,儒门即使没有派人前往,也并未遭世人诟病。” “儒门......” 张念山念着这两个字,在心里记下了。 “小山,还想听点别的吗?” 明心和尚突然神秘一笑,看着有种张念山不吐不快之感。 “哦?当然想听。” 张念山对于这些秘辛相当感兴趣,就像他对书本中的内容一样,这些东西总能让他增长见识。 “贫僧翻阅的所有古书中,所记载的内容在时间上来看,全都局限在万余年前,而一万年前的事情,却犹如一段消失的历史,无从查起。这不禁让贫僧甚是好奇,莫非这洪武界诞生才区区万年?” 张念山被这一番话带入沉思。 万年?虽说凡人长寿者仅可到百年,但对于修行界的大能来说,羽化境已可达近二千岁,这万年看来属实不长,且有些不合情理。 据三爷原本所说,羽化境之后还能渡劫飞升,得到天道认可,得之庇佑,寿元更是长久。但就像原本问过三爷的话,飞升之后又是什么呢?这样看来,这万年的时间又显得何其短暂。 “明心,照你所说,确实有些不合情理,但我目前也想不明白,看以后是否能站在高处,再好好思考一下你这个问题。” “小山,你不用太在意,贫僧也仅是说与你解闷,我自己也暂无头绪。” 明心和尚爽朗地笑笑,也不愿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 “至于贫僧方才向你问到的潭水,你也不用太纠结,我也仅是随口一说。很多的事儿,贫僧也暂时比较糊涂。不过这茶不错,喝着挺好。” 明心和尚在与张念山的交谈中,隐约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总感觉有一只眼睛在窥视他们二人,便想着及时打住。 “那今晚就早点休息,明日还有内门弟子的选拔呢!” 张念山本想将床让与明心和尚,却被其推辞,说其习惯打坐参禅,便也没有继续谦让,自己一人跑到里屋和衣躺下。 但张念山根本无心睡眠,今晚从明心和尚口中听到的信息足以让他琢磨一晚上。 而明心和尚虽已入定,但他对于那水中蕴藏的道意仍是无法释怀。不过方才感知的那只眼睛,此时已消失不见,让他也宽心不少。 一夜无话,静待天明。 第98章 内门弟子选拔第一轮第二场 翌日,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剑坪。 张念山同明心和尚早早来到剑坪右侧看台,但二人并非来的最早的,在他们之前已有近三分之一的人落座于看台。 大家大都寻着自己昨日坐下的位子,没有多少人变动,唯独刘山和板下雄次周边有着不少的变化。 刘山附近本只能坐下一人的位子,被硬生生地塞下了两人;而板下雄次那就恰好相反,周围一圈的位子都空了下来。 张念山与明心和尚这倒是与昨日没什么两样,周围的人依旧离他们一个空位,态度也照旧,不冷不热的。 主位上还未来一人,二人便闲聊起来,但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晚谈论的话题。 时间就这么在众人嘈杂的谈话声中过去,春末柔和的晨光慢慢越过看台,照在这千余丈的剑坪上。 主位上陆续有人入座,六峰峰主韦刚锋竟是第一个到的。 此时的他满面春光,似心里装着什么喜事。 剑坪左侧的看台上,韦嘉玲和韦明辉姐弟二人也已经坐回自己的位子,但二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韦嘉玲似显得十分气恼,脸拉的老长;而韦明辉此时清瘦的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小辉,我再提醒你一下,不要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姐我可是快憋不住了!” 韦嘉玲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韦明辉说道。 “姐,昨天可是你让我跟爹提起小师叔的事儿,可不能怨我!” 韦明辉委屈巴巴地说着,得意之色尽消。 “你还提?本想着你有着昨天亮眼的表现,由你说最好。哪曾想,爹刚听说我们没有告知那小鬼报名登记的事儿,就对着我发火,硬说是我的过错。你不也是一同去的吗?怎么就训斥我一人?” 韦嘉玲回想着昨日的情形,怒意更甚。 韦明辉从位子上起身,像一个做错事儿的孩童,站在韦嘉玲身旁接受训斥。 “怎么不吭声?” 韦嘉玲把头转过来,看着韦明辉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想到昨日被韦刚锋教训的场景,便又只剩下“好气”了。 “别以为三师伯说你是什么‘贮灵体’,你就得意忘形了,你就是渡劫飞升了,也还是我韦嘉玲的弟弟!” 韦嘉玲继续宣泄着心里的不满。 “姐,我真没那意思,我可是一直按你说的去做的,绝没有其他心思。至于昨日爹为何那般,我也不明白呀,毕竟我也不是爹肚子里的蛔虫嘛!” 韦明辉觉着再不吭声,又得惹怒韦嘉玲,只得赶紧端正态度,表明自己一心向着姐姐的立场。 “得了得了,我也是个有肚量的人,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不过以后你可得机灵点,爹若再这般偏心时,你可得挡在我前头!” 韦嘉玲又好好交代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开始看向剑坪。 由于人来的还不多,韦刚锋四处张望,恰巧在剑坪右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此时跟明心和尚聊得起劲儿的张念山。 张念山察觉到有眼神盯着自己,顺着这眼神的方向看去,正好与韦刚锋四目相对。 韦刚锋起初还对张念山突然转移过来的眼神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在想到韦明辉上次提及他们俩交手时,张念山的崩牛拳中似有真意,便也释然了。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态,对张念山笑了笑,便将目光移往别处。 而他看过的方向正是韦嘉玲姐弟二人坐着的位子,此时二人还在交谈,韦嘉玲怒意未消。他对着二人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也就收回目光往其他地方看去。 张念山见韦刚锋将目光移走,便也没有在意,继续与明心和尚攀谈起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今日大家来的时间较之昨日要早上许多,或许是昨日精彩的打斗吸引了众人,今日便早些过来,期待着余下参加选拔的人员有更出众的表现。 主位上的位子也快坐满了,除了那几位重要人物还未到场。虽说时辰还未到,但这些人物似乎总爱踩着时间线前来,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剑坪上已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第一轮的考核官,刘福林长老。 他此时站立在剑坪中央,但并没有开口说话,应当也是在等候宗主李勋等人。 剑坪左右两侧的众人此时都是交头接耳,有的在议论昨日的精彩打斗,有的在质疑个别人侥幸取胜,有的人在为自己的失利寻找托辞,也有的人已经在计划着第二轮该如何应对...... “唰!” “唰!” “唰!” “......” 在人声鼎沸的看台上,几道流光飞向剑坪主位,人群见此也都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几声窃窃私语,倒也没有引起多大影响。 “恭迎宗主!” 待流光落地,李勋等人出现在主位上,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李勋微笑着示意大家坐下,便朝剑坪上的刘福林长老轻挥了挥袖袍,混沌仪从袖袍中飞出,径直向刘福林而去。 刘福林接过混沌仪,向李勋作了一揖,便朗声对剑坪外的众人宣告道: “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第一轮第二场正式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剑坪上的护盾再次展开。他手中的混沌仪也再次脱手而出,发出白光,将一行文字投射到护盾之上。 “......” 今日第一个上场的人并未有昨日陈二狗那般善战,半炷香时间不到,便被绿色光团裹着送回了台下。 第二名参加选拔的人紧随而至。 ...... 临近午时,已有一千余人参加完选拔。虽有近半数成功晋级,但相比昨日,看台众人的热情还未被点燃,这些人的表现中规中矩,并未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张念山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虽都是些肉体凡胎之间的打斗,但张念山依旧能从他们的招式中学到一些御敌之法。 他上山后虽在短时间内已达炼气境大圆满之境,但与其切磋的人也仅有三爷和胖子。面对蛛妖时,是自己被单方面吊打,误入韦嘉玲的幻境时,也并非算得上真正的切磋。 所以张念山对于目前能见到的打斗,都格外留心,试图从这些人的动作中,感悟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午时的食盒没多久也送到人众人手中,里面照例依旧只有一枚仙桃,但那碗饭菜倒是换了个口味。 板下雄次仍是昨日那副模样,只对仙桃感兴趣,其他的置之不理;张念山同明心和尚也照旧,将饭菜置换了仙桃。 有些人很快便吃完,慵懒地斜靠着位子小憩着,似乎是上午的选拔让他们有些失望了,情绪完全没有被带动起来。 “估摸着也就剩下千余人左右了,我应当是下午便能登台了。” 张念山将吃完的饭盒整理好,对身旁的明心和尚说道。 “那贫僧便提前祝你旗开得胜!” 明心和尚将两枚桃核放进自己的袖袍中,面带微笑地侧头答道。 第99章 看台上的话语 “半个时辰已到,选拔继续开始!” 随着刘福林长老的喊话,看台上的众人重新调整身姿,期待着接下来的选拔。 “六师弟,昨日小辉说这次内门弟子选拔没有通知小师弟,我本想在这内门弟子选拔的剑坪上,亲眼见见你一月个月前跟我们说的拳中’真意‘呢!” 三峰峰主沐剑雪看着剑坪上已在混沌仪前站着的人影,对韦刚锋传音道。 “师姐勿要失望,那小师弟已来到剑坪,虽不知何人通知的,但既已前来,想必报名登记的事儿也定然完成了。” “哦?那待会可得仔细瞧瞧,太师叔收的这小师弟到底有几分能耐。” 沐剑雪听闻张念山并未缺席选拔,内心还是比较开心的,不过她最想看的确实是韦刚锋那日提及的拳中“真意”,如今功法上的修行已被求道之人抛弃,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参悟过其中真意,自然是十分好奇。 不过就在二人传音之际,身侧不远处的一人忽然微睁开双眼,朝二人的方向看来。 “拳中’真意‘?太师叔收的小师弟?” 此人正是万虫谷的裘自白长老,他一到看台,便如昨日一直闭着眼睛,似不闻周遭一切事物。但这剑坪四周的情况,只要他想了解,即使两人通过传音交流,也难逃他的神识感知。 恰巧韦刚锋与沐剑雪二人离他距离不远,方才二人交流的话语全被他听了去。 “这邱老头儿啥时候还收了个关门弟子?竟还领悟了功法上的真意?” 裘长老用神识扫视了剑坪两侧的人,除有一个小孩隐藏了自己的真正修为,但也没发现其他特别的人物。 裘长老收回神识,继续闭目养神,但对韦刚锋二人方才的谈话依旧比较在意。 “小山,小心点主位上的那三人。” 明心和尚突然神色严肃地对张念山轻声说道。 “发生何事了?” 张念山循着明心和尚的眼神向主位上看去,只有三位老者坐在那,其中一人还闭着双眼。 “那三人是羽化境的大能,方才有人释放神识朝我们这边进行了探查。” 明心和尚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看着剑坪,但还是跟张念山解释着。 “羽化境?” 张念山心中一惊,原本还打算着如果登台后,崩牛拳无法制敌,自己可能会唤出道果助自己取胜,这回听闻主位上坐着三位其他宗门的羽化境大能,自己这次万万不敢暴露道果的存在。 不过更让张念山惊奇的是,明心和尚的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居然连羽化境大能的神识也能被其感知。 “小山?” 明心和尚唤了唤张念山,张念山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明心和尚有些出神。 “不好意思,有些愣神了,多谢提醒。” 张念山急忙答谢。 “小山,不用对贫僧如此好奇。贫僧自出生起便在灵昭寺长大,师父他老人家只说我天生比别人多一条慧根,兴许是佛主有意为之,具体欲要何为,或许只有佛主和以后的我才能知晓。” 明心和尚似也瞧出了张念山的疑虑,直接开口解释,并未有敷衍之意。 “对不住,有些失礼了。” 张念山急忙致歉,随后将目光转移至剑坪。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明心和尚并没有马上看向剑坪,而是看着张念山的侧脸,心中嘀咕了一声: “或许是佛主想让贫僧快些知晓其中缘由,才安排你出现在贫僧面前吧。” 主位上一个人影从自己的位子离开,慢慢朝沐剑雪的方向走去。 “沐剑雪师妹......” 这人怕影响后面的人观看剑坪上的选拔,只能躬身站在沐剑雪身后,轻声唤了句。 “嗯?” 沐剑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正是天剑门长老剑十三,便随口应了一句,又将头转过去,看向剑坪。 剑十三顿觉有些尴尬,往旁边又挪了挪,轻轻拍了拍韦刚锋的肩膀。 “韦师弟,近些年可好?” 韦刚锋回头见是剑十三,马上站起来转过身,热情地将双手搭在剑十三的手臂上。 “十三师兄,十年未见,你的修为似乎大有精进呀!” “初入化境,也就比李宗主早上些许时日。” 剑十三显得十分谦逊。 “果然是天剑门的英杰,我当初可就十分看好你。” “十年前你可是我落霞宗的常客,那时我们还不分伯仲呢!”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本以为距离再次相见还要些年月。” “......” 韦刚锋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自己滔滔不绝地讲着,全然不顾剑十三拼命地在给他使眼色。 “十三师兄,你是否有眼疾?” 韦刚锋见剑十三一直眨着左眼,还耿直地关心询问道。 剑十三顿时有些无言以对,马上不再眨动左眼,直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沐剑雪。 韦刚锋这才会意,但却未将话题引向沐剑雪,而是将头凑到剑十三的耳边,拿手遮挡着,细语说道: “师姐这是生气了,近十年都不见你人来,虽说是宗门封山,但你却杳无音信,着实让师姐伤心了。前几年还与我说到你,只是这两年提的少了,你可得再好好跟她说说。” 韦刚锋虽做出一副不让旁人听到的模样,但就在身侧的沐剑雪全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了。 不待韦刚锋和剑十三接下来的话,沐剑雪戏谑地说道: “有些人,既已没了那心思,就早些断了,也挺好。勿要如折断的新藕,拖拽着残丝反而将自己缠住了。” 韦刚锋闻言,立马噤若寒蝉,转过身去,装作一副认真观看剑坪上选拔的模样。 “额......” 剑十三被沐剑雪这么一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吐出一句: “确实有难言之隐。” “既是难言,那就不要再言语了!” 沐剑雪也没好好气的直接说道。 “我......” 剑十三似有些不甘心,但此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悻悻而回。 韦刚锋朝剑十三离开的背影看了看,压低着声音对旁边的沐剑雪劝道: “师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十三师兄的心意你莫非还要怀疑?” “不是我要怀疑,我只是不愿像我姐那般,将自己的心错付了!” 沐剑雪说完这话,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沐剑灵,心中似有泪痕。 “大师姐......” 韦刚锋本欲继续劝说,看着身旁的沐剑雪神态有异,便将自己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就这般沉默着,继续看向剑坪上的选拔。 第100章 张念山登台,混沌仪的异常 暮色已至。 整个下午,剑坪上的人影上上下下,接踵而至;混沌仪一一变幻,各不相同。 但众人却已显得兴趣乏然,相比昨日刘山及韦明辉的精彩对决,今日的打斗实在乏善可陈。 时至日落,还未有一场让大家称得上酣畅淋漓的较量,最亮眼的也不过与昨日陈二狗的那场相当,属实让众人有些失望。 不仅剑坪两侧看台的众人有些失望,主位上的人也都面露不悦之色,李勋更是觉得有损自己与落霞宗颜面,脸色都有些泛黑。 万虫谷的慕容蝶更是大大咧咧地直呼无趣,在那一直闹腾,身旁的周文彬好意提醒她注意言辞,也被她瞪了回去。 “时辰差不多了,下一个应当就是最后一人了。” 剑坪一侧的刘福林长老,也觉得今日的选拔有些平淡,如今也只想着早些结束今日的选拔,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因最后那日报名登记的时候,他提前离开,以至于后面登台这几人他并无印象,不过已经登台的这几人确实也实力平平,更让他对最后一人毫无期待。 而剑坪左侧的看台上,此时却有一人紧紧注视着张念山,那便是李贺,他可是替他爹好好将名册审视了一遍,对于张念山最后压轴登台还是有些在意的。 本以为这小家伙会错过这次选拔,没想到在名册最后还是看到了他的名字。虽说他已达炼气境,但李贺从内心还是不愿他通过第一轮。 随着剑坪上这名参加选拔的人员战败,混沌仪重新恢复原来模样,静等这人离场。 刘福林长老按部就班的将这名受伤的人送下剑坪,此刻自己也放松下来,觉着今日的事情总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他闲散地看着渐渐发出白光的混沌仪,只见混沌仪将一行文字继续投射到护盾上。 “落霞宗,张念山,药园园主,年十岁。” “终于轮到你这小家伙了!” 李贺蔑笑一声。 “咦?居然是小师叔!他果然是赶上了那日的报名登记。” 韦明辉心中甚喜。 “居然是这小鬼?” 韦嘉玲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见到张念山后的瞬间变得不淡定了,只觉得昨日白白被韦刚锋训斥了一顿,心中忿忿不平,心里念叨着张念山还不如别来。 剑坪左侧的其他人倒是有些期待张念山待会的表现,一方面是为今日枯燥的选拔注入一丝激情,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听闻太师叔祖收了位弟子,并没有见过,对张念山甚是好奇。 主位上的韦刚锋、沐剑雪及周楚辛倒是一脸期待。 离他们三人不远处的万虫谷裘长老此时也再次微张着左眼朝剑坪上看去。 宗主李勋倒也显得淡定,虽对太师叔带回的这人心存芥蒂,但一直有李贺帮忙盯着,即使在短时间内达到炼气境的修为,目前也很难令他正眼看待。 剑坪右侧的众人倒是显得很平静,虽也有人对张念山这“落霞宗药园园主”的头衔生出敬畏,但更多人已被今日乏味的选拔耗尽了热情,同时张念山年岁尚幼,实在很难提起大家的兴趣。 “小山,待会你可得好好露一手,贫僧祝你得胜而归!” 明心和尚给张念山打气助威。 临到自己登台了,方才还一身轻松的张念山还真有些紧张,从出生到现在的自己,从未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抛头露面,而他更担心是自己在待会的选拔中是否能顺利通过,完成师父对自己的叮嘱。 “小师弟,可在?” 刘福林长老突然换了副态度,语气和善地对剑坪右侧喊道。 他和张念山虽没有什么交情,但张念山毕竟是太师叔收的弟子,虽说如今的落霞宗是李勋为现任宗主,但落霞宗的脊梁却是太师叔邱阵毅,只要不是糊涂人,现今是自然不会去干得罪张念山的事情。 但刘福林长老的这声“小师弟”,却在剑坪右侧的人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小师弟?” “这张念山究竟是何许人也?” “十岁的小师弟?那岂不是与落霞宗宗主一个辈分?” “......” 原本平静的人群仿佛是热油中突然淋入了一瓢清水,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对张念山产生了浓厚兴趣,更是十分期待待会的选拔比试。 “在!” 原本还有些许紧张的张念山,听到刘福林长老在唤自己,急忙起身大声回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全部向张念山汇集,突然被万余双眼睛注视,方才还有些紧张的张念山反而释然了,好像也没那么难为情。他挠了挠头,从人群里慢慢挪出去,向着剑坪而去。 “真是个十岁的小孩?” “这年纪便是药园园主?”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 张念山就在众人的啧啧声中慢慢靠近剑坪。 他照着前人的模样从护盾的缺口处进入,踏上剑坪,缺口也如往常般闭合。 “刘长老!” 张念山刚走上剑坪便对刘福林长老作了一揖。 “还真是小师弟呀,你若要报名登记,理应早些知会我等,我也好做安排,不然也不会将你放在最后登台。” “你这般若是让太师叔知道了,还会怪罪我等。” 刘福林暂时无视已经在变幻的混沌仪,飞近张念山身旁,压低着声音同他说道,语气中尽显熟络。 “只是不愿给刘长老添麻烦。” 张念山继续客套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刘福林长老这般热情,自己也不好太冷落他。 “那就见外了,想当初我在修行中偶遇瓶颈,还多亏了太师叔点拨,方能精进。” 刘福林似乎没想着如今还在内门弟子选拔的剑坪上,跟张念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全然不顾剑坪中央已有些异常的混沌仪。 张念山此时也被刘福林吸引了注意力,没有顾上混沌仪的变化。 只见此时的混沌仪的白光愈发耀眼,似欲与正午的骄阳争辉,将整个剑坪照得如同白昼。 “怎么回事?这混沌仪似乎有些不对劲?” “从昨日的选拔开始,便没有见它如此晃眼!” “这张念山的对手会不会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 “......” 剑坪两侧的人继续着议论,不少人因无法直视混沌仪的白光,已经用手遮挡着自己的前方。 位于剑坪上的二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刘福林将嘴里还没说完的话咽回肚里,转身看着被刺眼白光包裹的混沌仪,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往主位上的李勋方向看去,眼中甚是疑惑。李勋此时也看到了刘福林投来的目光,他也只是微微摇头,并未言语。因为他此时也不明所以,对这混沌仪他本就知之甚少,这次也是借内门弟子选拔的由头,将它取出,欲从中探寻些隐秘,却不曾想,出乎他预料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 刘福林没有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提高警惕地继续盯着眼前的混沌仪,同时将张念山护在身后,他可不想太师叔的弟子在自己身旁有什么好歹。 混沌仪的白光还在增强,最后众人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你!” 主位上的万虫谷裘自白率先看清了白光过后,混沌仪幻化的人。 他心中大惊,甚至有一丝恐惧。 “裘长老!” “裘长老!” 临渊阁的楚易难、归云宗的刑霸天,同时传音给裘自白。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裘自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摆出一副波澜不惊地神情,安抚着另外两人。 三人将视线再次移回剑坪。 裘自白此时起身,眼睛直直盯着剑坪中央混沌仪幻化的人影,心中呢喃: “方长生!你莫非真的能起死回生?” 第101章 前宗主方长生 几息时间过去。 众人眼前的景色逐渐清明,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混沌仪所幻化人物的面容。 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青年,头上的青丝亦被一条雪白的绸带束住中间,余下的发丝如瀑布般垂挂至腰间,脚下也是穿着一双素白的布履,身上再无其他配饰,此时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剑坪中央。 他虽一身白衣,却一尘不染,似天宫中的谪仙,令人只敢远观,不敢近视。此时的他,眼睛直直盯着刘福林身后的张念山,对于其他人的目光完全不加理睬。 主位上的李勋在看清这青年的模样后,便不再淡定,他立马起身,对着剑坪中央的人影躬身作揖: “弟子李勋,拜见宗主太师叔!” “拜见宗主太师叔!” “拜见宗主太师叔祖!” “……” 主位上其他几名峰主及剑坪左侧的落霞宗弟子,见李勋对着混沌仪幻化的人行礼,虽心中尚有疑惑,但也急忙跟着行礼了。 而离得最近的刘福林长老,此时竟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急中生智,赶忙调整身形,朝中间那人影直接行了叩拜大礼。 主位上其他道门的代表此时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拿不定主意,最后齐齐看向万虫谷及其余两家的长老。 倒是万虫谷的慕容蝶一副恬然自得的模样,完全没有将剑坪上混沌仪幻化的人放在心上。 剑坪右侧的众人更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剑坪上新站立的人只是混沌仪所幻化的,即使与落霞宗前宗主长得一样,这些落霞宗的人何故有如此大的反应。 与众人反应不同的是,人群中有几人此时神情变得异常激动。 一人便是刘山。 他十年前第一次参加落霞宗的内门弟子选拔时,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前宗主方长生。 方长生在洪武界亦是传说般人物。他自幼尚白,自己一直是一身白衣,简单素雅。虽有“六圣道人”的称号,但他更喜欢别人唤他“白衣真人”。 他不到千岁,便突破羽化境。在其师父飞升后,便接管落霞宗,掌管落霞宗千余年,降妖伏魔,更是为宗内修行资源的获取达到了空前高度。 因他将落霞宗又推上了一个新台阶,其在宗内的影响力巨大,且宗内弟子对他的崇敬更是无人可及。 直至十年前他率众封印魔窟力竭而亡,一去不复返,宗内弟子如今对他仍是念念不忘。 刘山当初求道落霞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方长生的缘故。他曾经就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像方长生般的神仙人物,遨游天地间,除魔为民! 奈何第一次参加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却失利了,原本想着三年后再来,却不曾想落霞宗突遭变故,自己只能前往青阳宗继续自己的求道之路。 时也,命也! 另一人便是板下雄次。 他之前求道落霞宗二十一次,便是看中了当时的落霞宗是道门排名第一的存在。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板下雄次一直是这般的行事准则。 之前到访过落霞宗二十一次的他,对于方长生可是相当熟悉了。 每次内门弟子选拔,方长生都是居于主位,其他道门的代表分立两侧。他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无一人能出其右,风头一时无两。 当时的板下雄次每次前来,都会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 可惜自己实力不济,每次前来参加选拔均以失败告终,直至步入晚年,再想调换门庭却已是晚了,没有哪家宗门愿意接受这个八十余岁初入炼气境的垂暮老人。 命归于此,便也不作他念! 还有一位情绪激动的便是坐在剑坪右侧的明心和尚。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方长生的尊容。 第一次是六岁那年,在那场镇压群魔的大战之前,他随师父作为灵昭寺的代表前来观礼。 初次见到方长生便也是在这剑坪上,方长生坐在中间位置,自己随师父与他隔了几个位子,倒也能将他瞧得仔细。 因自己年幼,对剑坪上的打斗又无甚兴趣,就爱东张西望地四处看人。 自己那会儿也是一身素白僧服,与方长生的穿着有几分类似,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有一日正在偷瞄着方长生的侧脸,殊不知他突然转过头来,竟朝自己做了个鬼脸。 明心和尚被这落霞宗宗主、传说中般的人物这么一个鬼脸逗得哈哈大笑,在身旁师父朝这边看来时,方长生却又将头转了过去,仿佛刚才的那个鬼脸只是自己的一时幻觉。 直到几息后,方长生又将头转过来,对着他笑了笑,随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明心和尚才肯定方才的不是梦境。 而他,也将那个鬼脸作为了二人之间的秘密,一直深藏在心中。 本以为方长生身陨后,此时无缘再次见到他的面容,却不曾想在今日,依旧是在落霞宗内门弟子的选拔中,再次见到那个曾经对自己做鬼脸的白衣青年。 梦始之地,亦是再次入梦之地! 剑坪外如雷的呼喊声还在回荡,而身旁的刘福林更是匍匐在地,张念山自己一时有些拘谨,不知该何为。 混沌仪幻化的方长生就这么一直盯着张念山,并没有理会其他人。 刘福林侧头看了看方长生和张念山,急忙伸手扯了扯张念山的长衫,示意他赶紧做点什么。 张念山经刘福林长老的提醒,本想也学着刘福林的模样行个大礼,刚准备屈膝,却被对面一道声如洪钟的话语打断: “你唤何名?” 张念山一愣,左右看了看,还不太确定这素未谋面的前宗主是否是在问自己。 “小家伙,我问的就是你!” 方长生再次看着张念山的眼睛,似一位慈祥地长辈向张念山问道。 “禀宗主太师伯,我叫张念山。” 张念山脑子飞速运转,根据李勋对他的称呼,马上想着自己应该尊称他为师伯,便如此回了话。 “宗主?我想我应当是‘前宗主‘了!” “呵呵,我既出现在此处,定当是那场大战后没能回得来。” “不过呢,今日你能将我唤出,你这小家伙定然很不凡!” 方长生说到这,目光从张念山的身上移开,转身环视了一眼剑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主位上,与万虫谷的裘自白对视着。 裘自白如临大敌,正欲采取行动,剑坪上的方长生突然对他神秘一笑,使得他暂时不敢有任何动作。 对于此时剑坪上的“方长生”,裘自白还没有摸清楚底细,鉴于十年前方长生的威名,他实在不敢冒险,况且此时的落霞宗还有一个老家伙正在闭关。 随着方长生的神秘一笑,护盾内突然升起一阵白雾,慢慢充斥着整个剑坪。 剑坪右侧的众人以为是混沌仪幻化的对手准备动手,满怀期待。 而包含裘自白在内的诸多知晓方长生手段的修士,此时心中悸动不安,因为这升起的白雾正是方长生十年前的成名术法: “雾起,两世生。” 第102章 护盾内的话语 “太师叔!” “太师叔!” “……” 见剑坪上升起的白雾,此时还趴在剑坪上的刘福林长老显得异常慌张。 “嗯?倒是把你给忘记了。” 方长生话音刚落,刘福林就从方才的位置消失了。 而在此时,剑坪左侧的一处空地上,凭空升起一团白雾。待白雾散去,刘福林就如同方才在剑坪上的姿势般,匍匐在那处空地上。 “太......” 还没回过神来的刘福林,正打算继续呼喊方长生,却发现周遭的白雾已然不见,自己已经从剑坪上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瘫坐在地,有一种死里逃生之感。 “小师弟呢?” 刚喘上几口气,刘福林突然想起了张念山,这时才发现,张念山并没有从护盾里出来。 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朝护盾里张望。但此时的护盾已完全被白雾填满,完全看不见里面的二人。 不只是刘福林看不见,剑坪外的其他人现在也完全看不见护盾内的情形。 有不知所畏者,试图用神识探查,结果神识似陷入泥沼,无法挣脱。 “才短短十年时间,竟有人忘记了方长生的手段,属实愚蠢!” 见有人神识被困,旁观者中有人嗤之以鼻,觉着这些人实在是在犯蠢。 主位上的李勋此时眉头拧成了八字,这混沌仪突然幻化成方长生已经让他十分不安,而之后又仅言语了几句。 虽说他自己也提及了自己是前宗主,及那场已让他身陨的大战,但方才见到的方长生一言一行,与十年前的他如出一辙,实在令李勋放心不下。 韦刚锋和三峰峰主、四峰峰主倒是很是期待,如若剑坪上的方长生真的是前宗主死而复生,他们坚信凭借他的能力,必能迅速将落霞宗重塑辉煌。 不少的长老和内门弟子在见到方长生时,内心还是相当激动的。 荣耀虽在十年前,但在见到方长生的面容后后,竟让他们心中生出今日过后便又是落霞宗重领道门之感。 其他道门的代表虽也心中不安,在向各自宗门传讯后,便都时刻盯着剑坪,毕竟此时在场的还有裘自白等三人主持大局,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儿的顶着,他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好了,小家伙,现在没人打扰我俩了!” 方长生突然一脸轻松地对张念山说道,同时迈开脚步,慢慢朝张念山走了过来。 与外界完全隔绝,且一旁的刘福林也不在了,反而让张念山神态自若。 他躬身朝走过来的方长生行了一礼,便静静等着方长生逐步靠近,自己再无其他动作。 待方长生离张念山只有几丈距离的时候,在张念山身前突然又升起一团白雾,没一会儿白雾散去,一张石桌、两张石凳及一套茶具出现在石桌上。 张念山心中惊奇,不知这位已经身陨的师伯究竟还有何种神通。 方长生走到一张石凳旁坐下,信手抓起茶壶就给自己这边的茶杯倒满了,并没有任何言语,他端起茶杯递到鼻尖闻了闻,先抿了一口,舌尖微微打转,待茶水的滋味完全在嘴里化开,他才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果然是感觉有些年岁不曾喝到好茶了,这原本从俗世带回的茶叶,如今细品起来,竟别有一番滋味!” 他心生感慨,将自己的空杯再次倒满,而这次也将对面的那只茶杯斟满。 “小家伙,来,陪我同饮。” “原本是打算喝点酒的,有些嘴馋了,但你年岁尚幼,就作罢了!” 方长生说到后面咂吧了一下嘴,显得很是遗憾。 张念山听到方长生招呼自己,便从容地在这边的石凳上坐下。 他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小口。他虽然不是很懂茶,但也确实觉着这茶有些普通,甚至有些不如原来三爷平日里喝的。 “多谢师伯!” 张念山此时更在意的是方长生为何将自己独留在这剑坪上,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既唤我师伯,那想必你是老七收的徒弟了。” “老七好福气,收了你这么个好徒弟。” 方长生边喝茶边随意地说道。 “师伯谬赞了,我资质愚钝,如今也只是炼气境修为,且自己是‘斥灵体’,恐会辜负师父他老人家的期望!” 张念山此时也不想隐瞒,方长生既是师父的师兄,定也是一位值得信任之人,况且如今在这白雾环绕的护盾中,张念山觉着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他。 “‘斥灵体’?呵呵,我那小师弟还真爱作弄人。你若真是斥灵体,老七岂会收你作嫡传弟子?即使与你有缘,将你领回宗内照拂即可,收为弟子则大可不必!” 方长生手指微动,一缕白雾从张念山的眉心处飞出,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却又完全不似在开玩笑。 但这话在张念山听来,却是如在寂静的黑夜迎来一声惊雷,将他彻底惊醒。 “师......伯,师伯,您是说......我并非‘斥灵体’?” 张念山急切地问道,神情异常激动,他现在极度渴望得到方长生的肯定答复。 方长生见他这副模样,嘴角憋着笑,不急不慢地从嘴里慢慢吐字: “我方长生还不至于拿谎话诓骗你这小鬼。” “可......可我......” 张念山听到方长生的话,本心头一喜,但想到在药园峡谷的那一幕后,眼神又黯淡下去。 “这个你完全可以相信师伯的话,这声‘师伯’不是让你白叫的。” “之所以你会认为你是‘斥灵体,是因为你的身体被你那师父布下了禁制。换做是我,亦会如此!” 方长生说着这话,微微抬头又打量一遍张念山。 但张念山却是越听越糊涂了,完全不明白师父为何给自己布下禁制,使得自己苦恼了许久。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知道为好,你师父如此也是为了护你周全,想必我那小师弟如今也不太好过,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方长生见张念山疑惑的表情,立马为他解惑。 但旋即,方长生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看着张念山的眼睛认真说道: “今日过后,我也会帮衬你一二,但接下来我与说你的话,你务必谨记,如有机会,告知你师父。” “是,小山定当仔细聆听!” 白雾渐浓,将二人包裹其中。 第103章 张念山胜,混沌仪易主 从刘福林被移下剑坪已有一个时辰有余。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可见几处星光。 剑坪外的看台上,很多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大家议论纷纷,不知这被白雾充斥的护盾还要维持到几时。 “我看这叫张念山的小家伙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落霞宗的前宗主究竟意欲何为?” “你们说这方宗主是否真的起死回生了?” “......” 剑坪左侧的韦嘉玲和韦明辉姐弟二人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也渐渐为张念山担心起来。 主位上的韦刚锋三人本想在这剑坪上亲眼见见张念山的拳法真意,却不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不过他们倒是十分乐观,对于方长生的为人和实力,我们觉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倒是李勋,从看清方长生的面容起,便一直忐忑不安,他可不认为今日这一切都是巧合,总觉着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针对他而布的局,而其中的关键人物便是如今仍在剑坪上的张念山。 “此子断不可留!” 李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马上又被自己掩饰过去。 以裘自白为首的三位道门长老,此时也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剑坪,旁人也无法知晓他们此时的心思。 “好了,小山,我要交代于你的就是这么多,你务必谨记,除了你师父,切莫告知旁人,否则你定然早夭!” 白雾中的方长生最后叮嘱着张念山。 而张念山在方长生话的过程中,内心从最初的疑惑,转为震惊,最后变为平静。他对洪武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同时也对如今的修行界有了一个不一样的理解。如若真如今日方长生所说的,张念山已经在心底琢磨着该如何走好以后得道路。 “弟子定当谨记师伯所言,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揭开其中隐秘!” 张念山眼神坚定地对方长生说道。 “记住我方才说的话即可,有些事情随缘即可,万不可以身犯险,致自己于险地。” 方长生好心提醒。 “多谢师伯!” 张念山起身作揖拜谢。 “好了,今日也晃悠够了,你我同饮了此杯,暂时作别。” 方长生将手中茶杯举起,倒有几分醉酒后的豪迈。 张念山见状也双手捧起茶杯。 二人一饮而尽,颇有酒友间的默契。 方长生将茶杯放下,身体逐渐发出白光。 半炷香后,护盾内的白雾尽数散去。 剑坪外的人待白雾散去后,将目光再次汇聚到张念山身上。 此时的剑坪上只有张念山一人,只见他就站立在起初进入剑坪时不远的地方,仿佛并未移动几步。混沌仪幻化的方长生已经不见踪影,仿佛从未来过,众人知晓这并非幻觉。 张念山双手捧着已经恢复原样的混沌仪,看着剑坪外的刘福林,等着他发话。 众人也随着张念山的目光看向台下的刘福林,这场诡异的选拔究竟该做何评判。 刘福林被这么多人盯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他抬头看向主位上的李勋,期待着他给出一个决断。 主位上的李勋见方长生已经消失,心中一块巨石已然放下,对于张念山这场选拔的结果并不上心。他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福林,便恢复了往常神态。 刘福林在得到李勋的指示后,也就放下心来。 他本想就在剑坪外宣布这场选拔的结果,但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怀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徒步走进护盾,站在张念山身旁,朝剑坪外朗声宣喝: “本场比试,张念山胜!” 众人虽未瞧见张念山在这场选拔中,是如何战胜落霞宗前宗主方长生的,但此时既然他能安然无恙地站立在剑坪上,就足以说明方才混沌仪幻化的方长生是默许了他的取胜,也就没有什么人有异议。 不过众人,当然也包括坐于主位上的那些人,此时最关心的是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方长生与张念山究竟在这护盾里发生了什么。是否是告知了落霞宗一些隐秘,或是私传了什么术法,再或者是否赠予了什么法宝...... 所以当刘福林长老宣布完结果后,看台上的众人依旧鸦雀无声,只是继续盯着张念山,期待着他此时能够说些什么。 但让众人失望的是,张念山只是礼貌性地谢过了刘福林长老,将手中的混沌仪交还给他后,便准备走下剑坪。 刘福林此时也没别的心思,今日的事情发展已经远超他的预料,他这会儿只想早些结束内门弟子第一轮的选拔,回到自己的道场,好好泡上一壶几日前新得的茶叶,慢慢品茶,以舒缓内心的不适。 他接过张念山递过来的混沌仪,再次朗声宣布: “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第一轮结束,明日开始第二轮的选拔,已通过第一轮的人员请及时抵达会场,勿要误了时辰!” 他话音方落,也顾不上还未走下剑坪的张念山,及看台上面面相觑的众人,挥手将剑坪上的护盾撤除,随后将手中的混沌仪双手托举,催动真元,送还给主位上的李勋。 李勋见状也没有迟疑,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来,静等混沌仪回到自己手中。 可异变突起,已飞至半空的混沌仪突然一顿,化作一道星光加速折返,向剑坪飞去。 刘福林被这变化又吓得一激灵,他不比旁人,方才他可是距离混沌仪幻化的方长生最近的,那种压迫感只有他一人知晓。 现在见混沌仪又朝自己这边掠来,他急忙又匍匐在地,恭敬地对着那道星光喊道: “太师叔,弟子知错了!” 李勋见刘福林如此失态,心中生起怒意,他催动真元,试图控制住混沌仪。 话说这混沌仪本是方长生的贴身法宝,且由他亲手炼制,在他离开宗门前往那场大战后便随之一起消失了。后宗内无人坐镇,被宵小之辈洗劫多次,又遗失了大量法宝及功法术法的典籍,大家也都以为混沌仪即使未在大战中破损,定也被他人窃取了。殊不知,在邱阵毅返回宗内主持大局,任命李勋为新任宗主,祭告天道后,这混沌仪不知从哪冒出来,直接飞到李勋手中。 当时被这一幕震惊的不只是宗内弟子,就连李勋自己也觉得有这混沌仪自动认主,使得他坐在宗主的位子上也更名正言顺。 可现在见混沌仪突然折返,李勋急忙想要唤回,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操控这混沌仪,原本神识上的一丝联系也在此时荡然无存。 他咬紧牙关,怒意得不到宣泄,只能看着那道星光远离自己。 刘福林见混沌仪化作的星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越来越不安,但又不敢遁逃,只能闭上眼睛图得一丝安慰。 看台上的众人也被这异变吸引,但他们却看得真切。这星光虽是向剑坪飞来,却并非飞向刘福林,而是飞向正准备走下剑坪的张念山。 而此时的张念山因为背对着星光,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仍是继续走着。 “咻!” 星光直接从张念山的后脑勺飞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张念山脑海中突然传来方长生的声音: “我可是说了要帮衬你一二,下回别走得这般快!” 第104章 星光下的剑坪 匍匐在地的刘福林半天不见异常,慢慢睁开自己的双眼。 他这时发现化作星光的混沌仪已不见,而周围看台上的人齐齐将目光看向张念山。 张念山佯装什么也不知道,但又不好马上离开剑坪,只能怯生生地看向趴在地上的刘福林。 二人四目相对,刘福林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也顾不上方才的失态,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张念山身旁,压低着声音问道: “小师弟,那混沌仪跑到你身体里了?” 张念山摆出一副没听明白的模样,委屈地说道: “我也不知,我只是往台下走着,突然发现大家都看着我,且神色有异。” “那定然是不会错了,这混沌仪定当是主动认主,直接脱离了我方才的掌控,进入到了你体内。” “那......” “不用担心,这是你的机缘,这混沌仪可是太师叔的法器,岂会是凡物,它既认定了你为新的主人,便是你难得的造化!” 刘福林说完这话,自己都有些羡慕张念山这个小师弟了。不过他马上又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主位上的李勋,只好尴尬地对其笑笑,不再言语。 众目睽睽之下,混沌仪自己折返跑进张念山后脑勺,此时的李勋即使有多么不愿意放弃混沌仪,也没有办法改变这已成事实的结果。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放平了自己的心态,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对着众人高声说道: “小师弟张念山得到宗主太师叔的青睐,将混沌仪赠予他,实乃他的天大机缘。望宗内弟子勿要生出觊觎之心,应当好好修行,将来凭借傲人的实力获取更多奇珍异宝,为自己的修道之路铺路搭桥。” “谨遵宗主教导!” 刘福林同其他落霞宗弟子一起齐声应答。 李勋对身旁的裘自白长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不再搭理主位之外的事儿。 万虫谷的裘自白长老见李勋这般,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也从位子上起身,走在返回人群的前头。 主位之外的人虽也还想从张念山口中获取一些信息,但此时也不好声张,只好看着张念山慢慢走下剑坪,返回自己的位子。 李勋等人陆续离开,张念山本在跟明心和尚闲聊着,但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他们低声私语,让张念山与明心和尚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剑坪左侧的落霞宗弟子也慢慢起身离去,但看这散去的人流,似乎有相当多的人竟是朝着剑坪右侧而来。 明心和尚给张念山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起身,想着尽早离开,以免待会有些麻烦。 但二人这打算显然有些晚了,落霞宗的弟子还未前来,他们就已经被参加选拔的众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此时也没有顾忌明心和尚的身份,竞相贴近他们二人,同时一堆的疑问声抛向张念山。 张念山此时想到的场景便是昨日刘山的境遇,众人太过于热情,又不好催动精气将他们震退,只能一直敷衍着众人: “护盾里一片白雾,我也什么都未瞧见!” “我与那方师伯也是第一次见,并不熟识!” “混沌仪跑进我体内,并无其他异样,我也无法将其唤出!” “......” 人群还在往张念山及明心和尚汇集,此时的明心和尚只是闭目念着佛经,也不好插手施为。 “大家早些散去,今日时辰已晚,不要在我落霞宗剑坪滞留!” 突然从人群外传过来一声娇喝,围住张念山的众人眼前白光一闪,竟完全不见了张念山及明心和尚的人影。 张念山和明心和尚站在人群中,见众人忽然似瞧不见他俩般,在原地左顾右盼。 “先行离开,明日早些过来参加第二轮的选拔!” 韦嘉玲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张念山才明白,这些人定是中了她的幻术。张念山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了声谢,便推开拥挤的人群,朝外走去。 “落霞宗弟子听着,请谨记宗规,勿要擅自前往药园,在获得药园园主首肯之前,不得随意进出药园!” 韦嘉玲对着往这边赶来的落霞宗弟子提醒道,这些人在听到此话后,也都止住了步子,虽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再往张念山这边而来,慢慢散去。 同样听到韦嘉玲后面话的张念山,在心里嘀咕着: “原来宗内还有这规矩,确实能让我清净不少,不过当初他们姐弟二人好像也没得到我的同意就跑来了。” 这回是靠着韦嘉玲帮忙解了围,也就不好深究,只是继续拨开人群,往山门而去。 “姐,我本来还打算好好为小师叔祝贺一番,你这么说了,我以后都不方便去药园了!” 韦明辉看着渐渐散去的人流,小声念叨了一句。 “咋啦?就这么等不及想去药园安家了?还责怪起你姐了?” 韦嘉玲也不客气,直接走到韦明辉身旁,拎起韦明辉的耳朵就往上提。 “没......没......没,我没那意思,姐。我就是想去祝贺一下,哪敢想着去药园安家,你莫要误会!” 韦明辉吃痛,急忙解释道。 但他在心里却还呢喃了一句: “我只是想去住一段时日,并无安家的打算。” 韦嘉玲对于韦明辉的回答还算满意,但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提着韦明辉的耳朵化作流光朝六峰而去。 张念山担心这幻术的时间不长,同明心和尚加快脚步从原路返回。 二人甩开众人,已跑至山门前,却发现一个身影环扣着双手,此时早早地依靠着山门站立在那。 “刘大哥?” 待张念山看清那人的面容,发现正是昨日风头正盛的刘山。 而刘山见混沌仪飞入张念山后脑勺后,便在心里计较着该如何接近他,因他还惦念着与“笑面道人”的约定,得想办法在以后助他从混沌仪中脱困。 当时刘福林宣告第一轮选拔结束后,张念山回到位子被众人围住时,他便另辟蹊径,早早在此等候。 “刘大哥!” 张念山远远地朝刘山挥手。 刘山回以微笑,等着张念山二人过来。 “阿弥陀佛,刘施主有礼了!” 二人走近后,明心和尚对着刘山施了个佛礼。 “小师傅有礼了!” 张念山虽料到明心和尚会与张念山一同前来,但此时见到他,仍是有一丝忌惮,因为他完全无法探知眼前这个和尚的深浅。 “昨日便想邀请刘大哥去药园坐坐,结果刘大哥因昨日风采被大家围得密不透风,我也就放弃了。不知刘大哥今日是否有空?” 张念山还念着刘山让自己及时赶到报名登记的事儿,便再次邀请他。 “昨日只是奋力而为,让小山兄弟见笑了,今日见到小兄弟的英姿,确也想与之聊聊。” 刘山借坡下驴,顺着张念山的话应承了。 “那便同去!” 张念山心中甚喜,走在前头引路。 三人便在星光下慢慢消失在山门前。 第105章 各自的盘算(一) 夜空繁星点点,皓月亦在。 离开剑坪的万虫谷裘自白长老谢绝了李勋安排的“煮茶论道”,独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裘长老,周文彬师兄邀请我去坐坐,我能去吗?” 刚回到住所的裘自白便听到慕容蝶的敲门声。 慕容蝶因收到了周文彬的一枚破境丹,对其颇有好感,在方才从剑坪离开时,周文彬轻声邀请她今晚游园赏月。 慕容蝶虽有些任性,但对于裘长老还是比较敬畏,所以特意过来说一声。 “去吧,注意分寸即可,我给你的那张符箓记得带上!” 裘自白还在想着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儿,也就随意叮嘱了慕容蝶几句,他今晚还有几人需要见见。 “那符箓我贴身带着呢,您叮嘱的话我可是记着呢!” 慕容蝶大大咧咧地回应着,转身便从裘自白的屋门前消失了。 慕容蝶前脚刚走,就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为首之人正想叩门,裘自白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 “都进来吧,人多眼杂,毕竟在别人的地方,就无需客套了!” 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跟着领头之人推门而入。 已回到药园的张念山三人,简单用过晚饭后,便也闲了下来。 “刘大哥,我去将另外一间屋子收拾一下,你今晚可以睡在那边!” 张念山在石桌上摆上茶水,便准备去收拾屋子。 “小山兄弟,不急,我与这位小师傅一样,只是寻个落脚的地儿即可,无需单独准备一间屋子。” 刘山来此的本意并不是寻个睡觉的地方,他只想与张念山闲聊会儿,为以后谋划混沌仪的事儿做做铺垫。 “好吧,既然如此,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先一同饮茶。” 张念山也没有执着于收拾屋子,让二人先坐于石桌旁,自己则返回屋里又端出了一盘藏灵果。 “阿弥陀佛,小山,你这灵果较之这两日的仙桃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明心和尚看到张念山端出的藏灵果,立马笑着说道。 “小山兄弟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难怪能得到方宗主的青睐!” 刘山也赶忙接着明心和尚的话,对张念山赞赏道。 “你们可别这么说,两位论年纪,都年长于我,论修为,更是远胜于我,若真要说有大气运之人,两位可在我前头!” 张念山在经过李贺引出蛛妖,及方长生在护盾里与他说过话后,仿佛成长了许多,已然变得十分老陈,对着两位修为远高于他的人,也能谈笑风生,毫不怯场。 听到张念山的话,刘山与明心和尚相视而笑,三人倒是像极了老友重逢,此时之间并无间隙。 落霞宗,刘福林道场。 一身疲惫的刘福林正泡上了一壶新茶,准备今晚好好放松一下,身上的传讯玉简突然震颤起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玉简取出,递入一丝真元,玉简中传来李勋的声音: “速来我道场,有事相商!” 刘福林一脸郁闷地将玉简重新放回袖袍,看着眼前的这壶新茶,摇头叹息: “真是没完没了了,我是否是上错船了?” 他起身走出道场,化作流光朝主峰飞去。 桌上的茶壶热气未消,刘福林已抵达李勋道场外。 他正想唤一声,道场的护盾却自动露出一个缺口,他也没有迟疑,从缺口处进入。 道场内的屋门也敞开着,刘福林并未直接进入屋内,而是在门口作了一揖,恭声说道: “内门长老刘福林叩见宗主!” “进来吧!” 李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听不出喜怒。 刘福林迈步走进屋里,在厅内站定。见屋内只有李勋一人,此时坐在主位上悠闲地看着他。 “宗主!” 刘福林再次作了一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坐吧,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李勋向左侧摆了摆手,随后自己右手搭着太师椅的扶手,斜靠着,这样似乎离刘福林更近了些。 刘福林在左侧寻了个位子坐下,此时虽不知李勋具体要问些什么,但估计是与今日剑坪上选拔的事儿相关,否则也不会单独叫他一人前来。 “刘长老,这两日辛苦了!” 李勋态度温和。 “岂敢言苦,都是为宗内选拔良才。” 刘福林急忙起身答道。 “坐坐坐,不用如此拘泥。” 李勋抬起左手示意他坐下。 待刘福林重新坐定后,李勋才又开口道: “从我继任宗主以来,你也随之升任长老之位,这些年宗门虽是封闭山门,但也不少琐事劳烦了你与你兄长,属实劳苦了。” 刘福林听到这话,本想再次起身回话,却被李勋制止,让其坐着回话。 “我与兄长二人承蒙宗主抬爱,才有今日的地位,这些年虽也替宗内做了些事儿,但都是应尽之责,绝无劳苦一说。” “刘长老能有此觉悟,实乃我宗门之幸!不过我宗重开山门,这两日也是内门弟子选拔的重要时期,你与刘福海长老全力操持,确实功不可没。” 刘福林这番话听下来,总觉着今日的宗主李勋有些不同,刚想回话,却发现李勋并未说完。 “尤其是今日,混沌仪突然幻化为方宗主,也让我有些吃惊。你身在护盾内,定当压力倍增。” “总算是说到这了。” 刘福林心里一阵嘀咕,在来时的路上,他便在思考着该如何答话了。 “禀宗主,今日在见到方宗主时,确实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他一言一行与之生前并无二致。且方宗主的白雾术法仍是有着乾坤之威,令人生畏。” “嗯,这个我也了然,方宗主统领道门千余载,其神通不是你我能揣摩的,当时主位上有几个不知所谓的家伙试图用神识窥探,结果神识被困,现在估计也不太好过,恐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是是是,方宗主的’雾起,两世生‘,据说可是能连接阴阳、前世今生,既是能将人困到身死道消的幻术;亦是能再造日月、重塑山河的玄妙术法,岂是这么些个毫无敬畏之心的宵小可以染指的?” 刘福林说起方长生的这套术法,眼中尽是崇敬之色。 “嗯,这是自然。不过你在被移出护盾前,可有发现方宗主有何异常?” 李勋说到这,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 “这混沌仪本是方宗主的法器,如今幻化为方宗主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混沌仪已被赠予小师弟,这关乎到我落霞宗兴衰之变,遂还需让你好好回忆一下。” 刘福林心中一紧,觉着李勋似乎话里有话,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将自己在护盾内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 “禀宗主,当时方宗主说的话您在护盾外应该也听到了,我也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如若真要了解详情,估计得去问问小师弟了。” 刘福林觉得还是尽早撇开关系为好,将事情推诿至张念山处。他平日里的靠山就是李勋了,又不能得罪了他,倒是张念山,身后好歹有个太师叔撑腰,比他可好太多了。 刘福林这番话说完,李勋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不悦,但又不好苛责,只能补充了一句: “小师弟那我自会再去问问,倒是你,今日的表现着实有些失态了!” 听到这话,刘福林如坐针毡,尴尬地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再言语。 沉默了半晌,李勋也不想继续这么耗着,让刘福林离开了。 待刘福林离开道场后,李勋右手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似在思考着什么。 “爹!” 李贺这时候从里屋走了出来,站在李勋身前。 “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那小鬼定有鬼怪!” 李勋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闭着眼睛说道。 “爹,找他问话自然行不通,不过留下他必有后患!” 李勋弯着腰,轻声对李勋言语。 “上次蛛妖的事儿你也看到了,还不知道邱老头儿还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保命印记,我们不可莽撞。” 李勋微睁着双眼,叮嘱着李贺。 “爹,我们自然不方便出手,但如今宗门大开,那三家道门据说在云洲设立了一家联合机构,名为’功德坊‘,天下道门及修士均能在此坊中发布悬赏任务,及领取适合自己的任务,待完成后可获得功德币,可用于兑换功德坊中的奖励,不少宗门将其与自家的宗门任务进行串联,可为宗内谋取更多修行资源。” 李贺将自己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消息告知李勋。 “你的意思是让那小鬼去接领这些任务,让其在过程中遭遇意外?” 李贺待李勋的话说完,只是微笑着,并未答话。 李勋见此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嘴角也微微上扬。 第106章 各自的盘算(二) “小蝶师妹!” 站在自己住处的周文彬老远便见到了慕容蝶向自己这边而来。 流光落地,慕容蝶出现在周文彬面前。 “周师兄,你可是说有好玩的,我才来的,你莫要骗我!” 慕容蝶嘟囔着嘴,对周文彬说道。 “自然不会欺骗小蝶师妹。” 周文彬说完,本想伸手去牵慕容蝶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他只能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化作一道流光在前方引路,慕容蝶也及时化作流光,紧随其后。 几息后。 “周师兄,这是要领我去哪?” 慕容蝶觉着他们已出了落霞宗山门,一直在往西边飞行,心中生疑。 “小蝶师妹,你跟上即可,过了今日,若是再想来可就难了!” 周文彬卖着关子,继续往西而行,而他们二人此时已经到了药园地界。 又过了一会儿,周文彬调整方向,向下方猛然掠去。 “唰!” 周文彬率先展露身形,而他此时正站立在一片湖水之上。 “唰!” 慕容蝶紧随而至,落在周文彬身旁。 “小蝶师妹,我们到了。” 慕容蝶听着周文彬的话,打量起这附近。 如今他们站立的位置,除了脚下的湖水,周边空无一物。 慕容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撇着嘴看着周文彬。 周文彬似乎早就料到慕容蝶会这副模样,也不气馁,而是慢慢靠近了慕容蝶几步,随后用脚尖轻轻触动湖面。 本是平静如镜的湖面开始激荡起涟漪,以二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 “小蝶师妹,你看!” 周文彬指向湖面,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嗯?” 慕容蝶气还没消,顺着周文彬指的方向看向湖面,刚开始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不过没过多久便睁大了眼睛,觉得眼前的景象甚是奇特。 只见湖中倒影的星辰在水中纹丝不动,二人的身影也并未随着生起的涟漪而晃动,这湖水就真如一面铜镜般,将湖面上的景象全部映射后藏于湖中,并不因为外力的干扰也变幻。 慕容蝶心中好奇,随后抬起右脚猛然一跺,湖面顿时掀起巨浪,但湖中的景色依旧,她的倒影此时笑得异常灿烂。 药园庭院。 正在与刘山、明心和尚交谈的张念山神情突然一变,抬头看向镜湖方向。 “小山小兄弟,发生何事了?” 刘山瞧出了张念山的脸色变化,开口问道。 “有人闯入了药园!” 张念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如今对药园的感知异于常人,而镜湖不知为何,对其感知更为敏锐。 刘山对于张念山的话甚是惊奇,他没想到张念山只是炼气境的修为,竟比他这神识还要厉害,不过又想到他还顶着一个药园园主的头衔,便也就没有多想。 “是否需要我俩帮衬一二?” 刘山主动对张念山问道,他现在只想跟张念山把关系搞好,为日后谋划,便想在此时助他一臂之力。 “那就劳烦二位将我送过去,这药园我必须看管好!” 张念山也没有推辞,直接应承道。 刘山拉着张念山的胳膊,对明心和尚使了个眼色,便化作流光按照张念山的指示向镜湖飞去。 “前方二人是破境修为,你们可得小心。” 距离镜湖还有一段距离,明心和尚突然开口对二人提醒道。 “破神境?” 刘山听闻后,面色逐渐凝重,他看了眼身后的张念山,发现其泰然自若,心生感慨,便也将自己的担心收起,加速飞去。 “有人来了!” 周文彬突然抬头看向夜空,开口提醒此时玩得正起劲的慕容蝶。 慕容蝶本在湖面狂奔,听到周文彬的提醒,便也停下脚步,同他一起看向夜空。 “唰!” “唰!” 张念山三人也都落于湖面。 周文彬与慕容蝶看向对面的三人,并未有怯意。 “原来是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二人,居然还带了个和尚?这可就不妥了!” 慕容蝶没好气地对面前的三人说道,语气中尽是轻蔑。 张念山也瞧出了二人正是前来观礼的其他道门之人,便也没有初来时的敌意,只是好言说道: “既是来我落霞宗做客,理应有客人的风度,不应该在我药园如此施为。” 周文彬拱拱手,本想说几句客套话,大家便各回各家,可一旁的慕容蝶却显然不愿就此作罢,觉着二人扰了她的雅兴,直接冲到前面,指着张念山喊道: “你这小鬼毫无待客之道,姑娘我就过来玩玩水,还需要你同意不成?” “宗内有言,凡进入药园地界的人须得园主同意,而我不才,正是这药园园主。” 张念山并不惯着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 慕容蝶一时语塞,转头看向周文彬。 周文彬本就想在慕容蝶面前博得好感,见她受了委屈,也就不再想当个和事佬,直接从戒指中抽出一柄三尺青锋,握在手里。 “阿弥陀佛,施主,你们有错在先,岂可再动武?” 明心和尚见状,走至张念山二人身前,对着周文彬施了个佛礼,劝说道。 “我与小蝶师妹继续玩耍片刻,你们就此离去,我们权当无事发生,否则休怪我手中长剑无眼!” 周文彬说完这话,瞟了眼一旁的慕容蝶,见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有崇拜之色,喜不自胜。 明心和尚回头看了看张念山与刘山,见二人此时也都眼有怒火,顿时明白了二人心意。 周文彬见三人并无离去之意,也不再言语,只得用手中长剑说话。 “云楼看客!” 随着周文彬一声大喝,脚底下升起一座百余丈的高楼,而他此时就站立在云楼之中,恰似一名楼中看客,盯着下方的三人。 “世人只知菩萨慈目,却不知我佛门还有怒目金刚!” 明心和尚低语了一句,双手合十,白色的佛珠悬挂在双掌之间。 一尊金刚法相从明心和尚脚底生出,他立于金刚肩头,直接与周文彬平视。 周文彬虽无怯意,但也是心中一惊,暗叹这和尚的修为竟也是破神境。 刘山与张念山抬头看了看此时如神佛下凡的明心和尚,互相对视一眼,齐齐将目光看向慕容蝶。 “你们要与我打?” 慕容蝶揶揄一声,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慢慢走向张念山二人。 第107章 各自的盘算(三) 不同于明心和尚,此时的张念山和刘山面对走来的慕容蝶,心中如临大敌,不敢轻视。 “小山小兄弟,你且退开,此女子若也是破境的修为,我尽量将其拖住,望明心小师傅能战胜那小子再来助我,你以自身安全为先!” 刘山轻声交代了张念山几句,便祭出湖女剑捏在手里。 张念山此时却有些失意,自己本想着拥有药园护盾的庇护,不会致三人于险地,如今却发现只有自己成了拖油瓶,难免心中烦闷。 不过真要打斗起来,自己即使动用道果的能力,恐也难胜过破境的修士,不如就此先作壁上观,待形势不利时,再施展药园护盾之力,护其二人周全。 心意已定,张念山迅速后退,直至退回岸边才停下。如今不宜暴露自己精气御物的特殊之处,只能待在岸边,以免出现纰漏。 “小山!” 刚退回岸边的张念山便听到背后三爷的声音。 “怎么了,三爷?” 张念山将背后的奇犽解下放在身前,但眼睛却盯着远处的湖面。 “这几人实力不俗,你得仔细瞧瞧,那刘山湖女剑的真意相当玄妙,不过他那应当是进入到另一层空间,你估计没有眼福,不过这和尚与那青年的术法可以好好揣摩揣摩,至于那姑娘,我看也不可小觑。” “知道了,三爷,只是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俩还是得上前助力一把!” 张念山心中虽有顾虑,但也觉着得提前知会一下三爷。 “那是自然,虽然还不清楚这二人为何接近你,但从这两日看来,此二人心性应当不坏,能为你冒险出头,也是不易,只要日后他们无加害你之心,倒是值得交个朋友!” 听到三爷对二人的肯定,张念山也面露喜色,因为他也挺喜欢与他们相处,这回有三爷的评判,他觉得恰似得到了长辈的认可,可以放心地与之交友了。 明心和尚还在与周文彬对峙,都还未出手。 刘山面对走近自己的慕容蝶,警惕地将湖女剑向上举起,周身再次如内门弟子选拔时一样,再次被一团湖水包裹。 慕容蝶从容地靠近刘山身前的湖水,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水膜,水团轻颤,但也没有其他异样。 刘山紧紧盯着慕容蝶手中的动作,不敢大意。 刚触碰完水膜的慕容蝶,抿嘴偷笑,看向刘山的眼中满是惋惜之色: “本来呢,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赢得了一个不错的彩头。” “不过呢,现在看来,你属实少了些眼力见儿,偏偏要来得罪本姑娘,那就不能怪我咯!” 只见慕容蝶话音方落,左手上捏着的香囊忽然自动打开,一股奇异的香味裹着一道白光弥散出来,直奔刘山而去。 刘山紧紧握住湖女剑,眉头微蹙。 只见那道白光临近刘山的水团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点将水团全部覆盖。 刘山定睛一看,那细小的黑点竟是活物,此时正在快速蠕动,这些小家伙密密麻麻地钻破水膜,向着刘山而来。 “这是些什么东西?” 刘山朝水团外的慕容蝶开口问道。 “只是些蚍蜉的幼虫,想必你平日里只见过它的成虫吧。这些个小家伙平日里就是生活在水中,它们应该会很喜欢你这水团。” 慕容蝶咯咯地笑着,完全不担心被刘山知晓了这些小家伙的真面目。 “蚍蜉?” 这么些小东西居然也能让我心生悸动,看来万虫谷的手段属实玄妙。 这些蚍蜉幼虫慢慢充斥在水团之中,刘山感觉手中的湖女剑变得越来越沉,面对无面道人时都感觉没有如此棘手。 想必这慕容蝶定是昨日观战后留下了心眼,今日以这蚍蜉来破刘山的术法。 随着时间推移,刘山握着湖女剑的双手愈发感觉吃力,但此时慕容蝶还未进入这水团中,他担心贸然发动“镜花水月”无法将其拉入真意的空间,故仍在苦苦支撑。 蚍蜉幼虫逐渐爬满刘山的全身,手中的湖女剑亦被覆盖上厚厚一层。此时他已完全失去水团外的视线,只能依靠神识确定慕容蝶的位置。 慕容蝶一脸轻松,围着水团慢慢踱步。 “就是现在!” 刘山忽然在心中怒吼一声,咬紧牙关将湖女剑高高举过头顶。 原本只有数丈的水团骤然变大,将周围十数丈的物体全部包裹起来,当然,也包括本就离水团不远的慕容蝶。 刘山心中一喜,以为就此就能制住慕容蝶,但实际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本充斥在水团中的蜉蝣幼虫,在慕容蝶进入后,齐齐加速向她游去。 不一会儿,这些幼虫就在慕容蝶身上覆盖上厚厚一层,仿佛使其穿上了一层甲胄。 此时这身披甲胄的慕容蝶就站立在刘山面前,嘴角含笑地看着他,而刘山手中的湖女剑依旧被不少蚍蜉幼虫包裹,愈发沉重。 “你这招对我可不管用,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哟!” 慕容蝶戏谑的说道。 刘山不敢放松,转头看了看明心和尚那边的战况,两人仍是谁都没有出手,这可就让刘山有些后背发凉。 “小师傅,若不能速战速决,我必败无疑!” 刘山冲着明心和尚大喊一声,也不再理会他是否听到,直接将手中的湖女剑旋转半圈,用力向下方插去。 “等的就是你这招,我倒要看看有何玄妙!” 慕容蝶轻笑一声,身体被拉入另一个空间。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是否愿意听贫僧讲经?” 明心和尚方才听到了刘山的喊话,明白只能早点拿下周文彬。 “讲经?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我本不欲与你们起冲突,奈何佳人不悦,我也只能奉陪,博她一笑!” 周文彬见慕容蝶已消失在这方天地,也不再藏匿自己的心思,直接对明心和尚说道。 “施主既然不愿听贫僧讲经,其实贫僧也略懂些拳脚,今日就与施主切磋一番!” 明心和尚说完这话,也不再迟疑,身下的金刚法相怒目圆睁,抡起拳头砸向眼前的云楼。 “轰——” 金光乍现,云楼微颤。 周文彬对这一击不怒反笑,抬起手中长剑直指金刚肩头的明心和尚。 “若只有这点本事,我可就高看你了!” 明心和尚神色淡漠,并未被他的话惹怒。 金刚法相第二拳紧随而至。 第108章 各自的盘算(四) “轰——” 又是一声猛烈的撞击。 但位于云楼上的周文彬仍是毫发无伤。 “这云楼似一座护盾般,明心的法相无法破其防御!” 在岸边观战的张念山,见法相的第二拳仍是没有多大作用,不免替刚刚随慕容蝶一同消失的刘山担心起来。 身披蚍蜉幼虫甲胄的慕容蝶出现在一片湖面之上,而周围空无一人。 “有点意思!” 慕容蝶环视了四周一圈,看向脚下自己的倒影。 湖中的倒影同她现在一般,身上同样披着“甲胄”,此时也正盯着她看。 湖上的慕容蝶对着湖中的自己抿嘴轻笑,这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她的脸色顿时大变。因为她瞧见此时湖中的自己方才并未随着她抿嘴微笑,而就在她此时已面露凝重之色之际,湖中的自己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她心中暗叹一声诡异,正欲起身飞离湖面,却发现湖中的自己已经先动手了。 湖中的“慕容蝶”突然调转身姿,用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脚,试图将其拉入湖水中。 慕容蝶不敢坐以待毙,催动真元,身形往上飞起,拉动着湖中的自己双手浮出水面。同样是被蚍蜉幼虫覆盖的双手,与自己此时脚上的幼虫如出一辙。 湖中的“慕容蝶”刚被拉出半截手臂,双手再次使劲儿,又将慕容蝶往下拽了几分。她双脚重新踏在湖面上,隐隐有下沉之势。 慕容蝶也不慌张,催动真元继续往上的同时,右手捏了一个法诀。左手上的香囊又是一阵异香飘出,将其全身包裹起来。 不到两息时间。 原本覆盖在慕容蝶身上的蚍蜉幼虫渐渐泛起白光,一会儿的功夫,慕容蝶就完全被白光包裹,发出刺目的亮光。 “二阶!” 慕容蝶轻喝一声,白光消散。 此时她的身上仍是被密密麻麻的黑点覆盖,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些黑点较之前的蚍蜉幼虫要大上许多,且正在振动双翼。 这些蚍蜉已然长成成虫了! 原本有些下沉趋势的慕容蝶,此时低眉看着湖下的自己。湖中的“慕容蝶”周身虽也在变化,但明显比之湖面上的慢上许多。 “呵呵,原来你这湖中的镜像无法及时复制我的变化!” 慕容蝶发现了这镜花水月中的不足之处,笑靥如花。 “嗡嗡嗡……” 慕容蝶身上无数的蚍蜉成虫振动薄翼,托举着她快速离开湖面。 而此时湖中的“慕容蝶”,即使加大了气力也无法改变局面,反而自己的双手也被拖拽着再次浮出水面。 就在湖中的“慕容蝶”头顶即将跃出水面时,她猛然将自己的双手松开,这时她也不再随着湖面上的慕容蝶上升,而是下次沉入湖中。 湖面上的慕容蝶因脚下解除了束缚,飞速上升,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如果你就这点本事,我那彩头拿得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慕容蝶忽然笑着对着面前的虚空说道。 她话音方落,面前的虚空突然冒出一个水团。 这水团逐渐化为人形,眨眼间便见刘山手执湖女剑出现在方才水团的位置。 “万虫谷果然底蕴深厚,你这小姑娘如此年纪便是破神境的修为,对敌的应变能力亦相当出众!” 刘山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将慕容蝶及其宗门好好夸赞了一番。 “如今说好听的有些迟了,虽然我还是挺受用的,不过你若真没有其他手段,待会你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慕容蝶左手捏着香囊,右手食指卷起自己左边的发丝,显得极其慵懒。 “那就得罪了!” 刘山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慕容蝶正欲再对刘山戏谑几句,突然面色一凛,困惑地看向刘山: “你做了什么?” 刘山将手中的湖女剑紧了紧,对着慕容蝶露出一个笑容,提剑冲了过来。 “砰!” 金石碰撞之声。 刘山的湖女剑在慕容蝶身前的“甲胄”上留下了一道寸许深的剑痕。 “砰!” 又是一声金石碰撞的声响。 慕容蝶的“甲胄”上又多了一道剑痕。 “没想到你这蚍蜉幻化的甲胄竟如此坚固!” 刘山再次举剑挥砍,却也惊异于慕容蝶的蚍蜉之力。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我无法动弹?” 慕容蝶仍保持着左手捏着香囊、右手卷弄着发丝的姿势,并未移动分毫,就这么束手就擒般任由刘山的第三剑挥砍而来。 “砰!” 这道剑痕明显较之前两道要深上许多。 “瞧瞧你脚下的倒影。” 刘山与其也并非有深仇大恨,只是今晚恰巧遇上了,年轻人乘些口舌之快,便闹到这方田地。 如今也只是分个胜负即可,并未有真取了对方性命的打算,也就对其提醒道。 慕容蝶听完刘山的话,低头朝湖下看去。 只见水中的“慕容蝶”此时也左手捏着香囊、右手卷弄着发丝,姿势与湖面上的慕容蝶一模一样的,而且她身上的蚍蜉也已完成了“二阶”的变化。 “没想到你这剑中真意竟如此诡异!” 慕容蝶虽有些娇纵,但也是万虫谷谷主的嫡传弟子,并非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对于有真本事的人,还是颇为欣赏的。 见刘山居然能接二连三让自己落于下风,且还有些君子风度,也忍不住对其刮目相看了。 “莫要分神,若你再没有应对之法,我接下来这一剑可要破了你的‘甲胄’了!” 刘山虽出言提醒,但手中长剑并没有迟疑,此言刚出口,湖女剑离慕容蝶又近了半尺。 “蚍蜉一生,须臾一世!” 慕容蝶嘴角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随后便变作一副冷若冰霜的脸。 而在她话音方落之际,周身再次泛起白光。白光泛起时,无数的薄翼纷纷从她身上落下,撒向湖面。 “砰!” 金石撞击之声再度响起。 而湖女剑这次非但没有在“甲胄”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被震飞数百丈,坠向湖面。 刘山从湖面坐起,双手依着湖女剑慢慢站直了身子。他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慕容蝶,只见此时的慕容蝶手执一柄奇异的长剑,神色冰冷地向下看着他。 “这是方才那些蚍蜉幻化的长剑,名为‘须臾’,它须得我全力催动真元方能驾驭,如今我已是破境初期的巅峰战力,你已无胜算!” “不过你仅靠炼神境的修为,就能逼我使出全力,我记住你了!” 慕容蝶的声音也如同她的表情,异常冰冷。 “记住我就不必了,我可没说我输了!” 刘山神态肃然,待稳住身形后,右手再次提起湖女剑直直冲向慕容蝶。 “结束了!” 慕容蝶抬起手中的“须臾”剑,轻喝一声,随意向下方冲过来的刘山挥出一剑。 “嘶嘶嘶——” 冲在半空的刘山身体被扯碎,化作无数水滴向湖面落下,似一场突来的大雨,在湖面击起一个个水泡。 湖面开始崩散,这方天地也随之消失。 “刘山大哥跟那女子的对决貌似结束了!” 站在岸边的张念山看着镜湖上的刘山虚影开始颤动,显得极不稳定。 “是他输了!” 三爷说地很坦然,他觉着修为上的差距太大,刘山本就无胜算,倒是他能坚持如此之久,已让三爷对其刮目相看。 “待他出来,务必护他周全。” 三爷又提醒了张念山一句。 “嗯!” 张念山猛然点头,继续注视着虚影的动静。 第109章 各自的盘算(五) 药园镜湖。 在刘山将慕容蝶拉进另一方天地后,明心和尚脚下的金刚法相,已多次挥拳轰砸在周文彬的云楼上。 但正如张念山所言,这云楼就似一道护盾,金刚法相的攻击除了让云楼震颤,并未起到多大作用。 明心和尚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催动着法相继续挥拳。 “时间差不多了,该我了!” 周文彬手执长剑站在云楼顶端,在金刚法相又一次挥拳砸在云楼上后,语气平淡地说道。 在说完这话后,周文彬从云楼冲出,云楼中一道金光将其包裹,他携着着金光将手中长剑突然抬起,照着金刚法相再次挥来的手臂斩去。 “嘶——” 金刚法相的右手手臂应声而断,砸落在镜湖之上,激起数十丈高的水浪。 金刚法相没有一丝痛感,而圆睁的右眼此时却变得通红。 周文彬一击得手,甚是自得,飞身返回云楼,手中长剑杀意未减。 “明心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张念山看着金刚法相已失一臂,也并不觉得明心就落了下风,而是认为明心和尚此时正在谋划着什么。 “灵昭寺的人定然不会只有这点能耐,那云楼上之人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三爷也觉着这金刚法相并没有如此简单,只是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明心和尚后面的手段。 面对周文彬未减的杀意,明心和尚脚下的法相再次挥出左拳,直奔周文彬而去。 “哼!” 周文彬轻哼一声,再次从云楼裹着一道金光提剑飞出。 “嘶——” 没有任何意外,金刚法相的左臂也被周文彬斩断。 周文彬却也不恋战,一击得手就准备再次返回云楼,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已失去双臂的金刚法相并没有退却,而是将头颅直接朝还没返回云楼的周文彬撞去。 “砰!” 准备不足的周文彬被撞个正着,周身从云楼带出的金光尽数破碎。 他心中一惊,脚下生风,快速飞入云楼。 明心和尚并未在意,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金刚法相的头颅唤了回来。 周文彬心中暗道这和尚战斗经验不足,不然自己必定有些难堪,而对明心和尚更加轻视起来。 重新回到云楼的周文彬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再等明心和尚的下一步动作,再一次裹着金光提剑从云楼飞出,剑指金刚法相的头颅。 而此时的金刚法相左眼也已经变得通红,就这么双目圆睁,直直盯着冲过来的周文彬。 待周文彬离得近了,法相的头颅再次猛力朝他砸去。 “同样的伎俩岂能再会让你再次得逞?” 周文彬大喝一声,提剑避开砸过来的头颅,运转剑诀,挥剑斩落。 “嘶——” 金刚法相的头颅被斩断,向上抛飞而起。 周文彬见金刚法相的头颅被自己斩断,心中喜不自胜,心想明心和尚的这招术法已被自己所破,已失去双手及头颅的法相完全不具威胁。 “这好像都在明心的预料之中,接下来应当就是他展露实力的时候了!” 岸边的张念山见金刚法相已是无头缺臂的模样,非但没有觉着明心和尚此时落了下风,而是觉着这只是他这术法的开始。 周文彬斩落金刚法相后,并未急着抽身回去,而是提剑再次对着法相肩头的明心和尚飞去。 “我可不会学你,趁你病要你命,早早了结了你,我也好早些去助小蝶师妹。” 明心和尚淡然地看着举剑而来的周文彬,眼中没有任何惧意。 就在周文彬的的剑影离明心和尚的头顶只有十余丈的距离时,明心和尚的身后突然佛光大现。此时的明心和尚如真佛临凡,整个人借着佛光仿佛为自己塑了金身。 变化就是瞬间,周文彬本也不愿撤剑,现在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将明心和尚斩落,以免待会出现意外。 周文彬的剑影继续落下...... “嘣!” 明心和尚淡漠地看着距离自己头顶只有半尺的剑影,而这剑影却无法再进分毫。 因在这剑影上方,有两只巨手双手合十将其夹在掌心。 周文彬还没从异变中缓过神来,突又觉着危险逼近。 他正欲抬头看一下这危险来自何方,两团巨大的黑影已已从两侧袭来。周文彬当机立断,松开手中长剑,脚下生风,再次急速朝身后退去。 “轰——” 方才周文彬站立位置留下的残影直接被这一击轰碎。 已再次退回云楼的周文彬后背一阵生寒,只见他眼前的金刚法相完全不似方才那般,如今的法相已生出三颗头颅,六只臂膀。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周文彬,似要将其生吞活剥了般。法相的两只手臂夹住他原来手中的长剑,两只手臂握着拳头撞击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另外两只手臂静静地待在身前,并无动作。 “和尚,你居然藏拙!” 立于云楼的周文彬有些不服气,大声斥责起明心和尚。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几时说过我这法相只有一颗头颅,两条手臂?” 明心和尚也不生气,就这么平淡地对周文彬说道。 “竟还狡辩,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你若回了灵昭寺,可别向那群老和尚告状!“ 周文彬话刚说完,就从眉心处祭出一柄银色长剑,剑柄漆黑如墨,似从深渊处刚刚取出,周身还散发了丝丝黑气。 同时,云楼的门窗全部洞开,一股力量迸射而出,汇聚到周文彬身体。 此时的周文彬周身金光大盛,恰如天兵下凡,手持一柄散发着黑气的长剑,又如阴间索命鬼差。 “这人居然也有一柄本命仙兵,他所在的宗门定然也是不凡。” 正在观战的张念山忍不住夸了一句,同时也在憧憬着自己日后解除“斥灵体”后的高山风景。 明心和尚见周文彬这般变化,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他从法相肩头跃起,直接落于法相中间脑袋的头顶,盘膝而坐,同时闭上双眼,不再看向周文彬。 云楼上的周文彬见明心和尚居然闭目而坐,顿时生出一股怒意,觉着自己被他轻视了,便也不再犹豫,紧了紧手中的银色长剑,再次从云楼飞出,剑指金刚法相头顶的明心和尚。 “似乎要决出胜负了!” 张念山看着二人此时的状态,对着身前的奇犽说道。 而三爷现在的心思却不在湖面对决的二人,而是对此时的小山更为好奇,总感觉现在的小山不仅能准确判断战局,更是对术法的理解远高于常人。 “这小山虽不是大能转世,日后也定然不简单!” 第110章 各自的盘算(六) 镜湖上的对决已至白热化。 面对战力骤然提升数倍的周文彬,且来势汹汹,明心和尚却仍是闭眼坐着。 “目中无人可是有些无礼了!” 周文彬的本命长剑带起一道黑色剑影已然斩落。 “嘣!” 金刚法相的两臂再次合十,接住了巨大的黑色剑影。 但与前次不同的是,这黑色剑影似乎还未放弃。其周身的黑气径直飞出,将法相的双臂紧紧缠绕,并逐步向法相胸口蔓延而去。而已经被缠绕的双臂竟开始失去生机,渐渐变得枯槁。 “你这术法属实有些邪异!” 令周文彬及岸边的张念山感到惊奇的是,这金刚法相竟口吐人言,对着周文彬一声呵斥。 那接住黑色剑影的双臂也在此时张开,任由其继续劈砍而下,而在松开双臂的同时,那缠绕在上的黑气也骤然消失,不再对金刚法相构成威胁。 周文彬似乎早预料到法相双臂会在这时放开,没有任何迟疑,将手中银色长剑用力往下压去,直取明心和尚的头颅。 “哗!” 法相原本只有眼白并无瞳孔的眼珠突然一翻,竟生出了两只黑色的眼瞳,此时正聚焦于头顶即将落下的黑色剑影。 “轰隆隆——” 巨大的黑色剑影落下,劈砍在镜湖水面,掀起近百丈的巨浪,而方才金刚法相站立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金刚法相竟然在这剑落下之际,直接移动了脚下的步子,向旁边迈了一步。 “你......你居然......能与法相意念相通?” 金刚法相迈出的这一小步,直接镇住了此时宛如天兵的周文彬,使其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三爷,与法相意念相通是很难的神通吗?” 岸边的张念山有些疑惑的问向三爷。 “何止是难,非天赋异禀的极少修士能有此造化,一般人连请出法相都办不到。” 三爷说着这话,语气中毫不掩饰对这明心和尚的赞赏。 恰在此时,刘山留于镜湖之上的虚影一阵晃动,慕容蝶手执一柄奇异的长剑率先走了出来。她察觉到周边威压异常,将视线看向周文彬及与其对战的明心和尚。殊不知金刚法相这会儿也将头侧过来,迎上了她的目光。 “居然能与法相意念相通!” 慕容蝶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称赞,看向明心和尚的眼神也没有了起初的轻视。 慕容蝶的话刚出口,刘山留下的虚影再次晃动,刘山本人从虚影中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刘山刚走出虚影,虚影便化作一团水雾消失了。他左手捂着胸口,憋不住腹部一阵痉挛,一大口污血从口中喷出,散落在身下的镜湖,化作一朵朵艳红的血花。 张念山见状,也顾不上立于一旁的慕容蝶,提起奇犽飞奔至刘山身旁。 刚到刘山身旁的张念山解开裹着奇犽的白布,立马护在刘山身前。 “咳咳……小山兄弟,莫要冲动,这姑娘倒也没有为难我,咳咳……只是我技不如人,战她不过。” 刘山说着话,又是一阵咳嗽,引动胸口的伤势,又吐出一口污血。 张念山仍是背对着刘山,提着奇犽警惕地看着慕容蝶,同时开始担心起明心和尚。 明心和尚与周文彬久战未分出胜负,如今慕容蝶已脱离战局,若是此二人合力攻击明心和尚,恐他难以招架。 但让张念山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慕容蝶只是提剑站在一旁,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金刚法相似也瞧出了慕容蝶的意思,狰狞的面容突然对她挤出一个微笑,虽然诡异,倒也令慕容蝶心中舒适。 “小蝶师妹......你......我......” 周文彬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突然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提着银色长剑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我们也该分个胜负了!” 金刚法相突然将头转向周文彬,对其说的这话令人耳膜生疼。 “嘭!” “嘭!” “嘭!” 金刚法相的六条手臂齐齐作合十状,身后竟也如明心和尚般,生出一片佛光。 周文彬如临大敌,朝慕容蝶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全力催动真元,云楼的金光再次亮起,将其包裹地严严实实。 “我佛慈悲!” 金刚法相声如洪钟,身后的佛光大盛,如午时的骄阳,刺眼夺目。 原本合十的手掌全部撑开,齐齐拍向已藏身云楼的周文彬。 “佛门的杀力我看也并不慈悲呢!” 一旁观战的慕容蝶看着这拍过去的佛掌,眉头微蹙,心中也是一惊。 “这青年理应认输才对,这下他可要难堪了!” 护在刘山身前的张念山看着这携着毁灭气息的六掌,也是微微摇头。 身后的刘山对张念山的话也是点头赞同,更是对这明心和尚的实力感到吃惊。 “轰隆隆——” 六掌撞击在云楼之上,这百余丈的云楼轰然倒塌。毁灭的气息并未消散,将已经下坠的周文彬裹挟而去,带出一道十余丈的残影。 镜湖无法再平静,这掌力带起的罡风直接将湖水劈开,近百丈的沟壑映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带动的巨浪向张念山等人猛冲过来。 慕容蝶一剑斩落冲向自己的巨浪,张念山虽全力挥动奇犽,却也和刘山略显狼狈。 “阿弥陀佛!” 明心和尚睁眼看着这脚下的一切,又看了看慕容蝶,从法相的头顶跃下,立于湖面之上,静静看向方才毁灭之力的中心位置。 又过了几息时间,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坍塌的云楼位置爬起来。 他浑身被湖水浸湿,头发胡乱地黏在他的脸上,且沾满不少污血,身上的衣服尽数破碎,与街边乞丐无异。但他的眼睛此时似充血的公牛,恶狠狠地盯着远处的明心和尚。 “阿弥陀佛,得罪了!” 这邋遢之人正是方才与明心和尚对战的周文彬,明心和尚见其这副模样,心有不忍,向其施了个佛礼。 “我周文彬二十年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你这秃驴竟敢如此,我日后定要斩杀了你,不然我道心难平!” 周文彬虽已是这副模样,但手中的本命长剑此时仍被他牢牢握在手中,此时眼神冷冽,又将目光移向此时离自己并不是很远的张念山二人。 “小山小施主,速速离开!” 明心和尚瞧出了周文彬眼中的杀意,急忙提醒,但却来不及阻止。 而就在明心和尚张口之际,周文彬已经提着银色长剑飞掠而来。 “周师兄,不可!” 周文彬脚下刚动,一直观战的慕容蝶立时脱口劝说,同时也急速冲向其身前,试图拦下他。 张念山虽也瞧出了端倪,但顾及身后还有重伤的刘山,只能咬牙全力催动精气,提着奇犽准备迎战。 “就连你这区区炼气境的小鬼也看不起我?” 周文彬怒火攻心,将没有退意的张念山视为挑衅,身形的速度更快了,慕容蝶此时也完全来不及拦下。 已经逼近的周文彬将手中银色长剑幻化为一柄巨剑,直接朝张念山及他身后的刘山斩落,口中大喊: “去死!” 第111章 各自的盘算(七) 落霞宗,万虫谷长老裘自白居所。 在慕容蝶走后,几道身影推门进入裘自白的屋内。 “裘长老!” 众人齐声对屋内的裘自白作了一揖。 “都坐吧,想必大家也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就毋庸客套了。” 裘自白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自己也寻了个位子提袍坐定。 临渊阁的楚易难长老及归云宗的刑霸天长老各挨着裘自白坐着,其余几人则随意分散开落座。 “三位长老,玄阴宗、梨花宫、天剑门的人因担心人多眼杂,今晚就委托我过来了,待会若商议出了什么结果,我再去知会二人。” 说话的人正对着三位长老,还向这三人行了一礼。而这人正是青阳宗的宗主,欧阳荣德。他虽是一门宗主,但在面对这三位长老时,甚是谦恭。 “嗯,你先坐下吧,人多确实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大家有什么想说的,今晚畅所欲言,我们三人尽力解答。” 裘自白端起身侧的茶杯,拨弄了一下茶盖,低着头轻声对几人说道。 “今日那剑坪上混沌仪幻化的方长生可是真人?” 欧阳荣德并没有坐下,而是在听到裘自白把话说完后,似着急地将自己的问题赶紧提出。 青阳宗是距离落霞宗最近的道门,往昔久居其下,更是对方长生的手段充满畏惧,今日见到出现在剑坪的方长生,属实让欧阳荣德心惊。在他及时将此消息传讯到宗内几位师叔后,那几位师叔要求他必须弄清楚此事,且越快越好。 鉴于此,欧阳荣德只能借此机会,赶紧请教眼前这三位长老。 “不知!” 面对迫切想知道答案的欧阳荣德,裘自白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不再言语。 欧阳荣德本欲再补充几句问问,却被身旁另一道门的人打断。 “短短十年时间,落霞宗便重开山门,是否就是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方长生的缘故?” 这人换了一个角度,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不知!” 临渊阁的楚易难同样也是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那三位长老对于今日剑坪上的事如何看待?” 这家道门的长老见前面二人提的问题都被敷衍了过去,自己便想着将其直接换成一个能获取一定信息的问题。 “你是哪家的长老?” 归云宗的刑霸天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抬起眉头看着提出此问题的人。 “敝人是仙语林的黄道仙。” 这名为黄道仙的人开口回答着刑霸天的话。 “道仙,果然是好名字,难怪能如此睿智!” 刑霸天并没有着急回答黄道仙的问题,而是念叨了一句他的名字。 “你们仙雨林可是个好地方,宗门内人才济济,近些年可是在修行界发展迅猛呀!” 刑霸天对黄道仙的宗门也是一阵夸赞。 “刑长老谬赞,这也是托您们三位的福,我……” 黄道仙突然语塞,觉着自己有些话多了,他尴尬地朝左右看了看,低下头,从自己的位子站起身来,往后排坐去。 刑长老看着眼前几人还在期待着自己的回话,便也轻轻笑笑,故作随意地答道: “大家毋庸自扰,有些事情可让时间去伪存真,你我的看法又有何用处,不过是徒增揣测罢了。” 刑霸天说完这话看了看眼前几人,又补充了一句: “我今晚本就不愿过来,是裘长老念及诸位或许已经知会各自宗门,今晚没弄清头绪无法交代,特让我与周长老也一同前来与诸位见上一面。” 今晚过来的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半炷香功夫,欧阳荣德觉着气氛有些尴尬,突然笑着对屋内的人说道: “刑长老所言甚是,我们也是杞人忧天了,有三位长老的宗门在,有些事也不是我等需要担心的。” “是是是!” “确实如此!” “......” 这些人也都不再纠缠那个问题,开始附和着欧阳荣德的话。 “我看这两日落霞宗的内门弟子第一轮的选拔中,确也有不少天资卓越的人前来,他们的表现还是相当亮眼的。” 欧阳荣德岔开话题,开始谈论起这两日的选拔情况。 “是呀,那陈二狗我看就很不错!” “那王翠翠的金蝉更是厉害!” “......” 话题成功转移,裘自白、楚易难、刑霸天三爷对视一眼,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谈论,既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也没有加入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坐在那。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本已开始闭目养神的裘自白突然睁开双眼,神色突然凝重。他袖袍一挥,将身前的地方清空,腾出一个约二丈的空地。有一位离得近的宗门长老也被震得往后退了几丈。 这位长老正欲询问一下裘长老缘由,那约二丈的空地上突然炸起一团白色光球,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同时也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不一会儿,光球散去,里面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万虫谷的慕容蝶和临渊阁的周文彬。 慕容蝶的情况要好上许多,除了脸色有些泛白,似受到了某种惊吓,其他倒也无恙。 倒是周文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还有不少污血,使其显得狼狈至极。 慕容蝶惊魂未定,精神似乎还停留在之前的情境之中,反而这周文彬先回过神来。他看到周围十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又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瞧,突然胸口一紧,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稳住道心,勿要想太多!” 临渊阁的楚易难见周文彬这副模样,赶忙提醒他。 这周文彬是现任阁主的嫡传弟子,天资不俗,但有一点极为不妥,就是他是一个极为好面子之人,对于他人的看法极为在意,且常常还会影响其道心。 其余宗门的人见屋内突然出现的二人,甚是好奇,正待他们能为其解惑之时,裘自白却突然发话: “诸位,今晚到此为止,各位早点回去休息吧!” 其他人虽内心不愿离开,可又不敢忤逆裘自白的话,只能又往慕容蝶二人的方向看了几眼,才不舍地慢慢退出屋门。 刚走出屋门的欧阳荣德,从戒指中掏出了传讯玉简,向两人发送了消息。 一人是青阳宗的师叔。 而另一人,则是此时还在镜湖的刘山。 第112章 各自的盘算(八) 青阳宗那处幽静的洞府。 “嗡嗡嗡——” 玉简震颤,一名老者查看了一下玉简上的信息,眉头微蹙。 “师兄,那方长生的事儿还没定论,落霞宗又闹出了新鲜事儿了!” 这名老者将玉简递给身边的另一人。 这人仔细看了看玉简上的内容,同样皱起眉头。 “这落霞宗重开山门才几日,竟有这么多奇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简放下,右手敲击着石桌,似在想着什么。 “师兄,我们是否……” “不急,既然他已知会了安插的探子,一切等那边回复后再商议下一步的事儿。” 这名老者打断其师弟的话,拾起石桌上一本展开的古书,翻阅起来。 “嗡嗡嗡——” 刘山怀里的玉简将他从震惊中唤醒。 他避开众人,悄悄查看了玉简上的内容,随后便将方才镜湖上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欧阳荣德: 周文彬那即将斩落的巨剑离二人头顶不足五尺,慕容蝶及明心和尚此时根本来不及阻止。已经重伤的自己这时候也办法抵挡这一剑,倒是护在自己身前的张念山,不动如山,毫无撇下他独自逃离的意思。 面对即将落下的剑影,张念山手中正要有所动作,突然从其眉心处飞出一道白光,直接冲向那带着杀意的巨剑。 “铮!” 刀剑出鞘之声。 只见从张念山眉心飞出的白光幻化为一道人影,他朝上挥出一记带着墨绿色的剑影,周文彬那巨剑便被轻易击碎。而那挥出的剑影去势未减,继续飞向夜空,直至将夜幕也斩出一道墨绿色的剑痕。 周文彬的这剑被破,自己也遭遇反噬,身体倒飞而起,恰好撞向从后方赶来的慕容蝶。 慕容蝶虽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飞身接住撞过来的周文彬。二人慢慢落于湖面,面色凝重地看向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影。 “无面道人!” 周文彬轻呼出声,但甚是不解,这无面道人昨日还只是炼神境的修为,为何此时能轻易击碎自己的剑影。 “他很危险!” 慕容蝶将周文彬放下,走到他身前,将其护在身后,手中的须臾剑此刻横在身前,提防着眼前的无面道人。 这无面道人挥出这剑后,暂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扭过头看了看下方的张念山和刘山。他没有五官的脸庞在刘山的位置停留了片刻,便缓步朝慕容蝶二人走去。 张念山和刘山在确认这人影的身份后,各自都有所思虑。 张念山想着这定是方长生师伯见自己有危险,放出这无面道人助自己解困,倒也让自己没有暴露园主护盾的事儿。而刘山见到这无面道人后,便想起了二人之间的约定,又在计划着该如何做,才能将其从混沌仪中解救出来。 慕容蝶见慢慢向自己靠近的无面道人,心里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方才这无面道人挥出的那剑,已有破神境巅峰战力,自己现在虽有须臾剑在手,却完全没有把握能胜过他,况且还需要护住受伤不轻的周文彬,一时也变得局促不安。 无面道人突然停下脚步,距离慕容蝶二人尚有百余丈的距离,将手中墨绿色的长剑抵着湖面。 他脚下的湖水开始震颤,随后剧烈跳动,但湖中的倒影却纹丝不动,一直面向对面慕容蝶二人的水中倒影。他身上的威压逐渐攀升,气息变得越来越危险。 几息过后,慕容蝶有些待不住了,因为她已经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人释放的威压已经是化神境的修为。 “前辈......” 慕容蝶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说话,突然看见那无面道人手中的墨绿长剑突然不见,而在周身悬停着数百柄墨绿色的小剑。 “小家伙,快阻止他!” 慕容蝶将要对无面道人的话咽了回去,而是马上看向张念山,急切地对他喊道。 张念山见这无面道人第一剑为其解困,还心存感激,但见他此时不断攀升的气息,确实也有些担心。他虽对慕容蝶二人有些不满,但还不至于真要取其性命的地步,听到慕容蝶的喊话,他也就不再迟疑,急忙对着半空中的无面道人喊道: “前辈,都是误会,勿要伤此二人的性命!” “前辈,请收手!” 身后的刘山见这情景,也朝那无面道人喊道。 慕容蝶听见张念山二人都在劝说无面道人,心里稍安,觉着无面道人应当会撤去杀意,放二人离去。 她正准备放下须臾剑,俯身去搀扶周文彬,却感觉一股裹挟着湮灭的剑意朝自己涌来。 她侧头往无面道人的方向看去,数百柄墨绿短剑已到近前,且周边空间也被锁定,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施为,只能抬起手中的须臾剑护在头顶。 “锵!” 一柄墨绿短剑撞击在须臾剑上,须臾剑应声而碎,化作无数黑点消散于天地间。 这柄墨绿短剑势头不减,直接冲着慕容蝶的瞳孔而去。而更多的短剑已将二人包裹,即将洞穿二人的身体。 “轰隆隆——”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 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直逼夜幕上的星辰。 同时以水柱为中心,掀起数千丈的巨浪向四周扩散。 张念山和刘山心中一惊,已然忘却了该遁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巨浪向自己袭来。 “阿弥陀佛!” 就在巨浪即将撞击到二人之时,明心和尚及时赶到,他护在二人身前,撑起一道透明护盾,将巨浪隔绝开,但看其神色,显得也有些吃力,没成想这化神境一击的余波竟也有这般威力。 半空中的无面道人立于半空,似在欣赏自己这一击造成的破坏效果,一时没有离开。 半炷香后,无面道人身体泛起白光,变化为混沌仪的模样,再次飞入张念山的眉心。 而冲天的水柱此时也消失了,巨浪也渐渐平息,但在慕容蝶二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却多出了一个十余丈的巨坑,周边的湖水向着巨坑流去,坠落坑里。 张念山以为慕容蝶二人定然身陨,心中十分不安。 “二位不用担心,方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二人已经遁走,应当是使用了什么厉害的护身法宝,才能在化神境修士刚刚那一击下逃过此劫。” 明心和尚看出张念山在担心什么,便为其解释道。 张念山听到明心和尚的话,此时也如释重负,瘫坐在湖面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不知何时早已被汗水浸湿。 此时的镜湖上多出了一个巨坑,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原样,而巨坑稍远处,瘫坐在湖面上的两人旁,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和尚。 第113章 各自的盘算(九) 欧阳荣德查看了刘山的传讯内容,心中震惊。 这方长生生前炼制的混沌仪中竟藏有化境的修士,更让他不安的是,这混沌仪里的化境修士究竟有多少,他们是否真能全部跑出来,且是否都是听命于落霞宗? “方长生呀方长生,你可真是阴魂不散,都到了如此地步了,你莫非还欲扶大厦之将倾?” 欧阳荣德心里喃喃念道,立刻将此信息再次告知了青阳宗的师叔。 青阳宗那处洞府。 那名本在翻看古书的老者见玉简震动,便拿起查看,其余两人也都将头凑了过来。 “嗯?” 二人看完玉简的内容也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等着他们的师兄发话。 “居然又是与方长生有关,你待会知会一下欧阳荣德,让其通知那探子好生在落霞宗待着,万不可暴露的底细,落霞宗的情况需及时告知宗内。” “另外,我们也静观其变即可,落霞宗不是还有三个老家伙在那盯着吗?先让他们折腾吧!” 这最年迈的老者将书合上,说完这话便独自走开了。 欧阳荣德这边再次收到宗内师叔的传讯,而这时,待在裘自白居所的慕容蝶已经将镜湖发生的事儿说与了在场的三位长老。 “这三人无视我俩宗门,竟敢动了杀心,其罪可诛!” 见慕容蝶只是简单描述了一遍镜湖发生的事情,周文彬赶紧补充了一句。 “周师兄,言重了,那无面道人似乎并不受那三人所控,不必如此记恨。” 慕容蝶虽然任性了些,但若此时要与那三人记下死仇,倒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便帮着劝说了一句。 “可......” 周文彬还想争辩几句,却被裘自白打断了。 “我们已经知晓了,你们二人先去休息。切记,今晚的事情不可外泄!” 周文彬看了眼自家的楚易难长老,只好不再言语,跟在慕容蝶后面向门外走去。 在走动的过程中,他从戒指中取出一件新衣换上,自己也催动真元,将自己重新拾掇了一遍,又恢复成白日里那翩翩君子形象。 “小蝶师妹!” 刚走出屋子的周文彬就从身后叫住了慕容蝶,他本想再为今晚的事情解释几句,挽回些颜面。 慕容蝶却无心再听他说话,她头也没回,语气中尽显疲惫: “周师兄,今晚感谢你的盛情相邀,不过此时确实已经乏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哦,好,那明日我另物色个好去处,我再带你去散散心。” 周文彬话刚说完,慕容蝶便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静的夜色下,周文彬突然将双手捏成拳状,关节也啪啪作响。 “你们这三个家伙,我周文彬日后定当要一雪今日之耻!” 他此时仍觉得是张念山等人的错,不该扰了他与慕容蝶踏水的雅兴,更不该在慕容蝶面前,让其灰头土脸地战败,使其颜面尽失。 殊不知慕容蝶此时不想搭理他的真正原因,是觉着他肚量太小,杀心太大,且于修道不利。 待二人走后,屋内留下的三位长老面色凝重地互相对视着。 “那叫刘山的资质或许不凡,但我看那来自灵昭寺的小和尚更是人中龙凤,至于那邱老头儿收的徒弟,我想还是断然留他不得!” 几息后,裘自白打破僵局,率先说道,在说到张念山时,眼中杀意突显。 “裘长老是否有些多虑了,这十岁的娃娃还没到如此需要在意的地步吧。” 归云宗的刑霸天对裘自白前面话倒也认同,只是对于张念山的论断觉着是其过激了。 “刑道友,未有远虑,必有近忧;虽说此子在今晚确实让文彬有些难堪,但撇下此事不谈,他如今被方长生的混沌仪认主,定然不简单。” 楚易难不太赞同刑霸天的说辞,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楚长老的话深得我心,此子就是落霞宗最大的变数,方长生的手段想必二位也都清楚,若是让其成长起来,必然又是第二个方长生!” 裘自白看着刑霸天,对其耐心解释道。 “第二个方长生?裘长老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 刑霸天听裘自白说到张念山会成为第二个方长生,自是不愿相信,方长生统领道门多年,在此的三人也都知晓其能耐,自然对其很是敬畏。 但如今这十岁的小家伙,只不过是被方长生生前炼制的一件法器看中,真有必要让其早夭吗?刑霸天还是不太敢苟同裘自白的话。 “是否是危言耸听,如今也无法证实,若是真让我说中了,到时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裘自白起身走到刑霸天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笃定。 “好吧,一切就劳烦裘长老安排,我定然配合。”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刑霸天也不好再与裘自白争辩,只好顺从了他的话。 “好,二位道友静候佳音即可,我自会安排!” 裘自白回到自己位子上,对着二人说完这话,便端起身旁的茶杯,揭开茶盖,深深喝了一口。 “可惜了,这茶居然还是新茶,若是再泡久些,滋味应当会更胜一筹吧!” 身旁的二人听闻,也都抿了一口放在旁边的茶水,赞许地朝裘自白点点头。 镜湖上的张念山三人在明心和尚的帮助下,返回了药园。 “刘大哥,今晚你就在床上躺着吧,我随便找个地儿待着就行!” 张念山看着身负重伤的刘山,主动把床让了出来。 “小山小兄弟,不必如此,明日第二轮应当是幻术的考核,我神识无恙,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刘山谢绝了张念山的好意,同时也将第二轮的考核项目透露给他。 “可……” 张念山还想再谦让一下,明心和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就依刘施主的吧,不过你可以多拿些藏灵果给他,比起躺在床上休息,他此时更需要这个。” “哦,差点把这忘了。我这虽没有灵丹妙药,不过确有一些能助力灵力恢复的东西。” 张念山挠挠头,跑进里屋取出了一些藏灵果,又拿了十几株凝晶花。 他捧着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全塞进刘山的怀里。 刘山猝不及防,差点被张念山撞倒,待看清怀里的凝晶花时,甚是惊讶,刚想开口询问一下张念山,却又被身旁的明心和尚打断了话。 “就依小山施主的吧,他既然拿出赠与你,自然也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明心和尚笑呵呵地对刘山说道。 三人说说笑笑,关系似乎又更融洽了。 春末的夜晚,已经开始有虫鸣之声。 第114章 内门弟子选拔第二轮 翌日,天边微微泛白。 本就无心睡眠的张念山从床上爬起来,明心和尚和刘山二人已不在屋内,此时的屋门也虚掩着。 张念山走出茅草屋,发现明心和尚和刘山正坐在庭院内的石桌前聊着天。 “小山小兄弟,多谢你昨晚赠予的凝晶花,我已经完全恢复了,这里还剩下些藏灵果,你就拿回去吧!” 刘山一扫昨日的疲态,今早的他显得格外精神。 他谢过张念山后,便捧着剩余的藏灵果想要向张念山走来。 张念山见状马上跑上前去,将刘山又按回了石凳上坐下。 这些果子就当今日的早饭吧,时辰尚早,我们可边吃边聊。 “好!” “阿弥陀佛!” 刘山和明心和尚客随主便,也都同意了张念山的安排。 “昨晚小师傅的神通让我大开眼界,你这年纪竟有这般修为,我属实眼拙了!” 刘山拿起一枚灵果递给明心和尚,同时对昨晚他独自应战周文彬的表现赞不绝口。 “阿弥陀佛,贫僧未能早些制住那青年,前去帮你,已是罪过,岂可受你赞誉!” 明心和尚施了个佛礼,谦让道。 “小师傅言重了,我那是技不如人!” 刘山急忙为自己找好话语。 “你们二人都表现甚佳,刘大哥能独自一人面对高出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人,让我十分敬佩;明心师傅的金刚法相之力也确实令人大开眼界,这怒目金刚果真名不虚传!” 张念山见二人如此谦恭,心中也十分开心。 “不像我般,昨日叫二位领我过去,却全让二位承担了因果,我却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了!” 张念山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本想昨日依仗着园主护盾,不会有人受伤,最后却让刘山这副模样,让他着实没有想到。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山兄弟面对强敌丝毫不惧,且能在我遇难之时,慷慨立于身前将我护住,即使自己有性命之虞,仍岿然不动,实在令刘某佩服!” “况且,能让无面道人出手相帮,扭转局面,属实十分难得!” 刘山对于昨晚张念山的表现还是很赞赏的,虽然他并未亲自下场,但那份勇气确实可嘉。 三人就这么闲聊着,直到快到时辰时才从药园出发,前往落霞宗剑坪。 因他们三人来的有些晚,剑坪两侧已经坐满了人,倒是主位上只有寥寥几人,慕容蝶和周文彬此时也并未过来。 刘山跟着张念山和明心和尚坐到昨日他俩的位子,静等着选拔开始。 主位上来的人渐渐多了,青阳宗的欧阳荣德刚到主位上,便将头看向剑坪右侧,寻找张念山的身影。 待看清刘山就在张念山的身边时,才满意地笑笑,将目光移向别处。 李勋依旧是最后的时间赶来,仍领着裘自白等三位长老,依次入座。而奇怪的是,慕容蝶与周文彬今日并未随自家两位长老前来观礼。 张念山往主位上瞧了瞧,见二人的位子空着,只当是昨日二人确实有被惊吓到,今日还在自己的居所休息,也没有再多想。 空荡荡的剑坪上,一个人影飞身站定。 此人正是落霞宗的刘福海长老,前面两日立于剑坪上的刘福林的兄长。 刘福海向主位上的宗主李勋作了一揖,李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便转身朝着剑坪外朗声说道: “内门弟子选拔第二轮现在开始!” “请通过第一轮的两千八百九十二人登上剑坪!” 听到这话,第一次参加第二轮选拔的人还有些不解,为何需要一次将这么多人一同请上剑坪,待会选拔起来岂不是放不开手脚,一时还在位子上犹豫。 而有不少人知道第二轮是幻术的考核,他们在听到刘福海长老的话后,便马上起身向剑坪走去。 “我们也上去吧。” 刘山拍了拍张念山的肩膀,对其说道。 “好!” 张念山笑着答应,便同刘山起身离开。 “贫僧就在此静候二位的佳音了!” 明心和尚左手握着佛珠,撘放在左腿上,眼睛跟着张念山二人一起移动至剑坪。 从左侧登上剑坪的韦明辉本想去找张念山,但想起昨晚韦刚锋对其叮嘱道,今日的选拔万万不可站在小师叔的身旁,便因此作罢,独自选了个位置待着。虽然此时还不清楚韦刚锋的安排,但韦明辉总觉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随着最后一名参加选拔的人员踏上剑坪,一个护盾再次升起,将整个护盾罩住。 “请大家有序站定,每人之间稍留些空间,以免待会发生碰撞,惊扰了其他人的考核。” 刘福海长老的话刚说完,剑坪上的众人就开始慢慢挪动,调整好了与周边人的距离。 “好,大家就在现在的位子待好。” 见众人能马上按自己的话去做,刘福海长老还是很高兴的。 “本轮是幻术考核,待会大家都会进入幻境中。” 刘福海交代着今日考核的内容。 “你们现在可以选择站着、可以选择席地而坐、也可以选择躺着。本轮考核设定时间为三天,能平安走出幻境者则为考核通过,如若沉沦于幻境者则为考核失败。” “大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准备,一炷香后,考核自动开始。” 刘福海长老话音方落,剑坪中央的半空中便出现了一炷点燃的道香。 星火忽明忽暗,一缕白烟围绕着火星转了两圈,向上飘去。 第115章 刘山的幻境 道香的青烟继续飘着。 人群趁着这空隙,开始调整着姿势,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确实也有直接躺在地上的。 对于幻境,大多数人内心还是有些忐忑,这时不停地寻找话题与身边的人闲聊着,以缓解自己的不安。 张念山已经历过两次幻境,倒也相对坦然,但是他仍对如何抵御幻境较为好奇。 上次韦嘉玲在药园对其施展幻境后,从韦明辉的口中得知,施展幻术者,神魂之力异常强大,张念山便一直想从神魂之力上进行探究,让自己在日后的修行中增强自身神魂,少受幻术的影响。 此时他对身旁的刘山笑了笑,便自己盘膝而坐,也没有再与其交谈。 刘山倒是有些担心炼气境的张念山在幻境中的表现,所以此时也没有再打扰他,自己就这么站在张念山身旁,静等考核的开始。 时间很快过去,随着最后一截香灰掉落,剑坪上参加选拔的人员眼前白光一闪,各自进入到自己的幻境当中。 同时距离众人不足一丈的空中,开始悬浮起一个水球,而这水球内的景象正是各人幻境中的情形。 刘福海飞至半空,查看起这些人进入幻境的状态,确保无人在幻境中发生意外。 “嗯?” 当刘福海巡视至张念山身旁时,竟发现此时的张念山正睁着双眼看着自己,头顶也并无悬浮的水球,他疑惑顿生,慢慢靠近张念山。 “迷魂香对你竟不起作用?莫非是太师叔还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禁制?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刘福林心里盘算着,担心是邱阵毅在张念山身上留下了某种禁制,一时不敢用强,若是换作其他人,早被他强行拉入幻境了。 但就在昨晚,宗主李勋突然找到自己,让其今日特意“关照”一下这小师弟。鉴于邱阵毅的原因,刘福海本想推辞,最后也是答应着见机行事。 这张念山今日偏偏没有同其他人一起进入幻境,倒给了他推脱不了的理由,只能单独再给张念山加些猛料了。 张念山见周围的人包括刘山都已进入幻境,自己此时又被刘福海盯着,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能闭上双眼,不再看向刘福海。 “这招果然有效!” 张念山心中一阵暗喜。 在道香点燃之时,他便唤着自己气府中的道果小人儿在里面蹦跶。 此时虽不敢将其唤出助自己提升战力,倒是想试着让其帮助自己保持清醒,抵御幻术的侵扰。 没成想,真成了。 “嗯,有股异香?” 重新闭上双眼的张念山突然闻到一股异香,他猜想应该是刘福海长老见自己没有进入幻境,特意给自己又加了点料儿。 当下也不再让道果小人蹦跶了,让其盘膝而坐,静静待在气府。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闭上双眼的张念山也觉眼前白光一闪,自己顿时来到了一处丛林中。 而他头顶水球内的景象却与之完全不同,此时的他正站在一处河流旁边,周边并无半棵树木。 主位上有两人见此情形,皆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人便是宗主李勋。 “这刘福海果然还是动手了,不枉费我这些年如此提拔他。” 另一人则是万虫谷的裘自白长老。 “没想到落霞宗内竟有人同样希望这小家伙早夭,这倒是为我省了不少事儿!” 看戏的看戏,也有人心怀鬼胎,让这第二轮的选拔也变得不那么平静。 而先一步进入幻境的刘山,忽然唤了一声张念山。 “小山小兄弟?” 刘山眼前白光一闪,发现自己仍是站在剑坪上,而身旁除了张念山,再无第三人,而此时的张念山仍是盘膝闭眼坐在原来的位置。 刘山轻唤了一声,身旁的张念山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时竟不知自己是不是处在幻境中,只因这幻境衔接得真是太真实了。 刘山一时不知这幻境究竟是要考验他什么,再次走上前,打算唤醒张念山。 他拍了拍张念山的肩膀,触手冰凉,身体似在冷水中浸泡过般。 刘山心中一惊,双手再次搭在张念山肩上,确实传来一阵寒意。 他着急地晃了晃张念山的身子,张念山仍是毫无反应,在他松开双手后,张念山竟脸朝下直接栽倒在地。 刘山急忙又将他扶起,却又发现此时的张念山已全身僵硬,始终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 刘山慢慢将食指放到张念山的嘴唇上方,试探他的鼻息。如预想中的一样,他已然没有了气息。 “这是幻境!这是幻境!这是幻境……” 刘山此时不停地给自己心里暗示,提醒自己此时是处在幻境之中,张念山并没有真正死亡。 但不知为何,此时看着眼前张念山的尸体,心中竟十分伤痛。 刘山本已是炼神境的修为,其神魂已十分强大,按理说他也是跟其他人一同因迷魂香才进入幻境,此幻境的等级应当不高,自己能轻易从幻境中走出。 现在却不知为何,自己竟有一种逐步沉沦幻境之感,进入幻境前的很多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如何才能走出这幻境?” 刘山突然觉着自己有种无力感,明明对这轮选拔志在必得,现在却感觉无从下手了。 “那刘山的幻境里为何会出现另一名参加选拔之人?” “那叫张念山的貌似已经气绝身亡了!” “按理说以这刘山现在的修为,应该能轻易从幻境中醒来才对,有些不对劲啊!” “……” 刘山本就是此次选拔的焦点人物,在他进入幻境后,马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包括剑坪左侧的落霞宗弟子及主位上一些人的关注。 现在众人见刘山头顶水球展现的情景,都有些不解。 “这叫刘山的定然与这小家伙有些渊源,不然他不会入此幻境。” 主位上的裘自白也注意到了刘山的情况,心中喃喃自语。 “果然是派错人了,你可真是状况频频呀!” 欧阳荣德见刘山此时的幻境,也觉得有些棘手,自己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剑坪外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而刘山头顶的水球内又有新的变化。 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慢慢走上剑坪,朝着刘山二人走去。 刘山面对这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心生警惕。他护在张念山的尸体前,盯着眼前慢慢靠近的黑衣男子。 当他看向黑衣人的眼睛时,顿时心中大骇,因为这黑衣人的眼瞳如野兽般,竟是金色的竖瞳。 而主位上的不少人,在看到刘山头顶水球内此时的幻境时,也是不再淡定,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试图看得更仔细些。 有的人甚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以万虫谷裘自白为首的三位长老。 此时的落霞宗宗主李勋也难掩心里的不安,转头看向身旁的裘自白。 而此时的裘自白完全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眯起眼睛严肃地看着幻境中的那个黑衣男子,嘴里慢慢地吐出四个字: “域外天魔!” 第116章 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洪武界应天道号召,派出数万大能修士奔赴域外战场,与天魔鏖战数月有余。 最终,洪武界以武夫大能尽皆陨落、其他修士伤亡过半的代价获得惨胜。 如今的修行界对于那场大战描述的书籍很多,尤其是对域外天魔的特征描写极为细致。 而刘山幻境中此时出现的这个域外天魔,正是书中描述的人阶天魔所具有的特征:身着黑衣,外形基本与人族无异,只是那眼瞳是如野兽般的竖瞳,极好辨认。 刘山此时完全不再敢当作自己在幻境中,因为他还从未听说过谁的幻境中会出现域外天魔,而且还是人阶的天魔,简直匪夷所思。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但他此时万万不敢松懈,于是赶紧将湖女剑唤了出来,握在手里。 “将这小娃娃交给我,你即刻可出此幻境!” 这黑衣男子走近了刘山,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张念山尸体,与其平和地对他说道。 “他已身亡,你要他尸体有何用?” 刘山将湖女剑横在身前,脚下又向张念山的尸体靠近了一步。 “刘山的幻境为何会出现域外天魔?” “这域外天魔为何讨要那叫张念山的尸体?” “这幻境究竟是怎么回事?” “......” 越来越多的人被刘山的幻境吸引,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也就主位上那三位羽化境的长老真正见识过域外天魔的真身,其他人也都是在书籍中看到的,此时这域外天魔虽是在幻境中呈现,却也给众人带来了不少惧意。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害怕,况且这域外天魔的事情已传了千年,在大家的内心深处本就刻下了恐惧的烙印。 刘福海身处护盾之中,此时也不好对刘山的情况置之不理,他现在终于能体会到昨日其弟刘福林在护盾内的失态了了。 他只得飞至刘山的身旁,试图强行将其唤醒,以免待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右手生起一团金光,拍向刘山的肩膀。 “砰!” 刘福海右手刚碰到刘山,便被震飞了出去,接连撞倒了数十人才勉强停下。 虽然自身并未受伤,但他的脸色却变得极为不好看。 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看向主位上的李勋。此时李勋也朝他这边看来,二人四目相对,李勋只是对其微微摇了摇头。 刘福海心中会意,又看了看李勋旁边的裘自白几人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运转真元,将方才撞倒的数十人重新归置原位,有几人受此影响幻境变得有些不稳定,也被他及时修复。 做完这些,刘福海也没有再理会刘山,继续飞至半空,巡视起来。 而在刘山幻境中的域外天魔,只是微微抬头朝天空看了看,便也没有再理会。他将双手靠在身后,绕着刘山走了几步。 “其实我也不知要这娃娃的尸体有何用,我连自己突然出现在此也是一阵困惑,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必须带回此娃娃的尸体,我便照着做了。” 这黑衣男子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企图,直截了当地对刘山说道。 “据古书记载,你们应当待在天外,除非天魔之战你们获胜,方可莅临洪武界,待上千年,这是天道定下的法旨,不可违背!” 刘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期待着这黑衣男子能给予一个答案。 剑坪之外的人听到刘山这么问了,也都侧耳恭听,生怕漏掉了什么。 “哈哈哈!方才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的都不清楚如何到此,又该怎么回答你这问题?”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剑坪外的人见这域外天魔朝天空看去,似就在看此时坐在看台的自己,人群顿时变得有些 躁动。 “大家勿忧!虽还不清楚这名参加选拔之人的幻境中为何会出现域外天魔的身影,但大家可以放心,既是在我落霞宗,我宗门定然会护大家周全!” “就算这域外天魔真出现在此,也不过是名人阶天魔,不足为惧!” 落霞宗宗主李勋见看台上的人有些使了分寸,起身安抚起众人。 大家在听到李勋的话后,也渐渐安静下来,觉着确实有些过分紧张了,除开落霞宗的人,现场可还有裘自白等三位羽化境的大能坐镇,岂可让区区一名人阶的天魔就扰得众人心生退意。 见看台上的人恢复常态,李勋满意地坐下,瞥了一眼身旁的裘自白,他只是看着平静地看着刘山的幻境,并未有神态上的变化,便也心安了不少。 幻境内的黑衣男子将头撤回,再次看向刘山。 “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 刘山故意装傻。 “你若如此就没意思了,不过我也不介意再问你一遍。将你身旁的小娃娃交给我,你即可出幻境,你可同意?” 黑衣男子也没有因刘山的话生气,而是语气平和地再次问道。 刘山本想借故拖延,自己幻境中的情况场外定然已经知晓,想必此时已经在谋划着如何救自己脱困,自己只要多拖住此黑衣男子些时辰,他与张念山定然会获救。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裘自白等人心里想的是,这域外天魔突然出现在幻境中,还索要张念山的尸体,让他们甚是好奇,再没有完全弄清楚缘由前,他们压根没有出手的打算。 “你需告知我为何索要我这小兄弟的尸体,我才能考虑是否将其交给你!” 刘山打算继续拖延,没有直接回答黑衣男子的话。 “冥顽不灵,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黑衣男子的竖瞳突然一紧,杀意显现。 刘山也不迟疑,将湖女剑剑尖朝向举起,生起水团将自己与张念山护在其中。 “雕虫小技!” 黑衣男子眼神一冷,瞬身便出现在水团旁边,直接徒手伸进水团。 刘山此时也并未太担心,心想这水团定也能护着二人一些时间。 不过异变突起,这黑衣男子伸进水团里的双手竟突然变长,直奔刘山身后的张念山。 第117章 斗天魔,初试黑衣男子的手段 “岂敢!” 刘山见这突然变长的双手,虽然进入水团后速度很慢,但仍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他将湖女剑立于原地,从戒指中又取出一把三尺青锋,提剑冲向那奔过来的双手。 水团外的黑衣男子也无惧意,见刘山提剑过来,并没有撤回自己双手的意思,而是继续向前伸着。 “给我停下!” 刘山冲到双手前,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挥剑斩落。 “嘶——” 两只手掌应声而断,向下掉落。 可令刘山生疑的是,这被斩落的手掌及手臂上并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一个平整的断面。 刘山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继续盯着地上的手掌和已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 “咔咔咔——” 一阵骨头摩擦之声响起,刘山惊讶地看见那手臂上平整的断面上又生出了两只手掌,继续朝着张念山的方向而去。 “嘶——” 刘山当机立断,直接再次挥剑斩落。 又是两只手掌掉落地面,没有任何血迹。 水团外的黑衣男子没有丝毫痛觉,见刘山一脸严肃地朝自己看来,他只是邪魅地笑笑,并未言语。 “咔咔咔——” 手臂上的断面再次生出一只手掌,向前继续伸去。 “嘶——” 刘山手起剑落,直接将再次生出的手掌斩落。 周而复始,水团内的断掌越来越多,刘山一时也没有想到其他破局之法,只能继续挥砍着手中长剑,拖延时间。 ……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山继续机械性地挥砍着手中长剑,随着又一双断掌落地,那断面的手臂再次长出了新的手掌。 刘山也没有多想,打算再用手中长剑将这新生的手掌斩落。 “锵!” 金石断裂之声。 刘山手中的长剑,这次并没有如方才那样,利索地将那黑衣男子的手掌斩落,而是直接从中间断裂,剑首部分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朝着自己的身后飞去。 他一时没有顾得及细看,立马转身用仅剩半截的短剑将飞向身后的部分挑拨开,以免误伤了张念山的尸体。 见张念山的尸体并未受到伤害,他心中即安。 刘山正欲转身查看方才的异常,却突然发现自己腰部一紧,一双大手按在了上面。 他低头一看,正是被自己不知已经斩落多少的那双手掌。 他提着手中断剑,飞速朝自己右侧的手臂挥去。 “锵!” 又是金石断裂之声。 刘山将右手抽回,手中的长剑此时只剩一截剑柄。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立马将手里的剑柄扔掉,腾出双手将腰间的大手紧紧抓住,试图将其从自己的身上拿下。 “甚是碍事儿!” 刘山只听到身后的黑衣男子说完这话,自己便觉着身体腾空而起,斜着朝左侧飞去。 不过好在有水团的庇护,他飞出的速度并不快,但他却看见方才自己站立的位置上,那双大手已经越了过去,离张念山的尸体又近了几分。 刘山心头一紧,在飞出的过程中调整身形,右脚猛然一跺脚下的水团,身体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向湖女剑。 黑衣男子见刘山去而复返,且还比自己快上了几分,心中十分不悦,马上改变了双手的方向,直接朝刘山的腿抓去。 “这水团属实有些麻烦!” 黑衣男子的双臂在水团的速度仍然受限,若是在水团外正常打斗,自己此时已经抓住刘山的双腿,而此时却又让刘山前进了不少距离。 “阴魂不散!” 刘山有些烦闷,已近在咫尺的湖女剑此时就是没有办法握住,因自己的双脚已被擒住。 “你只需在一旁待着就好,为何非要跟我争一具尸体?” 黑衣男子又在刘山身后对其劝说了一句,擒住他双脚的手就欲往后拉扯。 “这是我小山小兄弟,虽结识时间不长,但我与他已是朋友,就算他真是一具死尸,也绝不会交给你这域外天魔!” 刘山刚说完这话,身体就被拽动,身体往前倒去。他抓住机会,左手摊开,左手指尖触碰在湖女剑剑柄末端,他往上托起湖女剑,自己的身体这时也被拽着往后而去。 而湖女剑有了刘山方才的托举,剑身朝上而去。 水团外的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突然扩大的水团将自己也罩住。 “这刘山面对域外天魔居然临危乱,果然不凡!” “这身法真是厉害,完全不落下风!” “真乃吾辈楷模!” “……” 剑坪外的人此时全盯着刘山的幻境,被他面对传说中域外天魔而不惧,战意涛涛,且能毫不犹豫地守护一具死尸,实在令人敬佩。 “这叫刘山的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姗姗来迟的慕容蝶此时正看着幻境中的刘山力战域外天魔,虽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听到众人对他的赞赏,心中竟产生了一丝倾慕。 “小蝶师妹!” 走在慕容蝶身后的周文彬瞧着她神色有异,突然叫了她一声。 见她回头看向自己,周文彬又接着说道: “今日本想弥补我昨日之过,邀请你再去那湖中好好玩玩,那边此时应当没人看守了,你直言说不愿再去。我便想着带你去落霞宗后山一处幽静之地转转,也被你回绝。” “我只当是你为昨日之事动了气,至今未消,但没想到你后来说要来继续看内门弟子选拔。” “但你方才那神态,你不会是今日专程来看那叫刘山的散修吧?” 听到周文彬前边的话,慕容蝶也不以为意,直到他说到自己看向刘山的神情时,她顿时嗔怒: “休要胡说!” “不过这刘山昨日与我一战,却有可取之处,不可因散修的身份而看轻了他!” 这话在周文彬听来完全就是对刘山的赞许,让自己对刘山等三人的恨意更强了。 不过他此时却不露声色,而是顺着慕容蝶的话说道: “小蝶师妹所言极是,方才他在幻境中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若有机会,我还真得向其讨教一二!” 见周文彬突然转变态度,慕容蝶也没在意,只当是周文彬终于明白自己的话了。 “小蝶师妹,你看,那幻境中又有变化!” 周文彬突然提醒道。 慕容蝶又转头看向刘山幻境。 被水团笼罩的黑衣男子将擒住刘山的双手松开,恢复原状,也没有急于抢夺张念山的尸体,就这么静静站着。 但方才被刘山斩落的断掌却仿佛有了生命般,近千双断掌从地上飘起,慢慢游走在水团之中。 第118章 斗天魔,休想夺我小兄弟 “刘施主的幻境真是诡异!” 剑坪右侧的看台上,明心和尚全神贯注地盯着刘山头顶的幻境,总感觉今日的事情太过于蹊跷。 他在心里呢喃了一句,便将这情况通过传讯玉简告知了自己的师父。 “嗡嗡嗡——” 几息时间刚过,明心和尚手中的玉简便震颤起来。 他取出玉简,查看起其中内容。 看到后面,明心和尚的脸色逐渐变得肃然,眉头微蹙。 只见师父在玉简中后面的如下: “此二人恐背负了我洪武界一段因果,以致域外天魔意外闯入其幻境;且你提到的刘山此人,或许前世就与那小山小施主就有一段渊源,而且及可能是前世便亏欠了他,到了今世只能加倍偿还!” “……” “明心,坚守你的本心,若你真对这小施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务必护他周全,不然极乐之地定然离你远去!” 明心和尚将玉简重新放回怀中,自言自语道: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既得既还,勿要带至来世,否则来世辛劳,只得先还再得!” “我这多了的慧根究竟要引我去向何处,贫僧仍是感觉迷茫!” “阿弥陀佛!” 明心和尚念了声佛号,再次聚精会神地看向刘山的幻境。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可愿放弃这小家伙的尸体?” 黑衣男子踱步向前,慢慢走近刘山。 “休想!” 刘山站直了身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拒绝道。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黑衣男子话音方落,水团内游走的手掌开始加速运动起来,虽仍是受到水团的阻碍,但较之方才,已经快上了许多。 他们分作两队,一队冲着张念山的尸体而去,一队朝刘山而来。 刘山见自己赶不上阻止冲向张念山的那些手掌,只能与朝自己而来的这些手掌缠斗,心有不甘。 黑衣男子也不理会刘山,转身朝张念山的位置慢慢走去。 “想要夺走我小山小兄弟,先得过了我这关!” 刘山对着黑衣男子大喊一声,一掌震退围住自己的断掌,飞速朝他奔去。 “我可没心思继续与你耗着!” 黑衣男子袖袍一挥,那些断掌竟自己组成一只巨掌,抓向刘山。 刘山速度虽快,但却没法躲避这突然出现的巨掌,被它握在手心。 黑衣男子继续走近张念山,那些已靠近的断掌将张念山托起,也向黑衣男子靠近。 “嗯?冰霜之意?” 黑衣男子突然脚下一滞,回头看了看身后,觉着一股冰封的寒意从那巨掌之中穿透而出。 巨掌周身开始泛白,一层冰晶快速将其覆盖。 “嘭!” 一声巨响,巨掌碎裂。 无数细小的肉块坠落地面,寒气从每块碎片上散发出来。 刘山此时身披一件玄冰甲胄,立于巨掌碎裂的中心。 “居然还有一道真意,此子真乃剑道大才!” 剑坪上的刘福林见到幻境中的刘山此时的表现,眼中竟也透着羡慕。 “这臭小子,回宗后我定要查查他平日里是跟着谁在修行,竟有这般天资,却无人告知宗内!” 欧阳荣德见到刘山在剑道上的造诣,心里甚是不满,已经悔不当初。 “这刘山居然还藏有一道领悟的真意,昨日打斗时都不曾见其使出,没成想今日却在幻境中将自己这道真意暴露出来,属实有些想不明白。” 慕容蝶对刘山的天赋很是赞赏,心中好感更甚,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何在幻境中暴露这道真意,莫非区区幻境中的一具尸体也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主位上的不少人看到刘山又领悟了一道真意,也赞赏地点了点头。 今日坐于剑坪右侧的刘福林更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珠,看上了一颗好苗子。 “你......” 幻境中的黑衣男子正欲开口,却发现他与刘山之间的水团快速变成冰晶,自己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 这股寒意未减,将黑衣男子身后此时托着张念山尸体的断掌尽皆冻住。 “碎!” 刘山飞身立于张念山尸体旁,这些断掌在他这字出口后便齐齐变为齑粉,堆砌在张念山周围。 而黑衣男子这座冰雕没有变化,从外边还能看到黑衣男子两只竖瞳在左右移动着。 “我明白这招无法击败你,只能困住你些许时间,不过这就够了!” “我将小山小兄弟安排一下,我俩再慢慢打!” 刘山伸手往自己身上虚空一抓,本被他穿着的玄冰甲胄直接被他脱了下来,握在手里。他没有多想,直接套在了张念山尸体上,尸体的眉心处马上凝结处一层细密的冰晶。 刘山做完这些,慢慢走到湖女剑旁边,右手取下湖女剑,又朝黑衣男子走去。 他在黑衣男子的面前站定,冲着黑衣男子笑笑。 “到我们俩了!” 湖女剑往地面猛然一插,刘山和眼前这座冰雕就消失在幻境之中。 只留下一柄湖女剑的虚影,及不远处身披玄冰甲胄的张念山尸体在那一动不动。 “幻境还能再生出剑意的空间?” “这刘山真是愚蠢,一具尸体为何这般在意?” “这刘山的天资来此时的落霞宗,属实有些屈才了!” “......” 剑坪外的众人被刘山方才的表现又惊艳到了,不管是第一轮还是第二轮,他总能给这些观众带来惊喜。 “咔嚓——” 此时被拉入剑意的黑衣男子身上的冰层开始龟裂。 他微微抖动了双手,束住他的玄冰从身上分离。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金色竖瞳看向刘山的眼神没有敌意,而是欣赏。 “方才有些轻视了你,是我失礼了。我乃人阶域外天魔,纳努斯德·鲁法,你可叫我纳努斯德!” 纳努斯德话音刚落,手中便多出了一把漆黑的五尺巨剑。 “我叫刘山,今日是来参加一个宗门的内门弟子选拔!” 刘山提着湖女剑,斜立在湖面之上。 “虽不知我为何今日会到此,但很高兴认识你!” 纳努斯德慢条斯理的说着。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但今日我俩只有一人能走出这里!” 刘山脸上没有笑意,只有冷漠。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但遗憾的是,我俩成不了朋友!” 纳努斯德这话说完,提起手中巨剑飞身向刘山斩落。 第119章 斗天魔,你可别轻易死了 “轰——” 巨剑轰砸在刘山的湖女剑剑身,周边的湖水被二人激战的余波震退,掀起近百丈的巨浪。 二人各自向身后退去,直至退了数十丈才稳住身形。 “域外天魔,乃洪武界最大死敌,我俩的确做不了朋友!” 刘山刚稳住身形,脚下又激荡起一个水坑,他再次提剑冲向纳努斯德。 “嗯?” 纳努斯德正欲提剑迎上刘山冲过来的一剑,却发现自己此时动弹不得。 刘山也不等他再有其他防备,直接提剑斩落。 “嘶!” 大量鲜血喷而出。 纳努斯德左肩至腹部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流不止。 刘山一击得手,并没有停下手中动作,提剑再次挥砍。 “嘶!” 纳努斯德的右肩至腹部也多出了一道巨大的血痕。 纳努斯德的竖瞳逐渐被杀意填满,周身气息也逐渐攀升。 刘山可不认为自己能轻易胜过这域外天魔,当下趁他还没将实力展现出来,急忙提剑再次从其头顶斩落。 “嘶!” 皮肉撕裂之声。 血柱向上喷涌。 湖中的倒影瞬间分成两半,向左右倒去,那右手握着的巨剑也跌落在湖面,慢慢向湖底沉去。 “真会如此简单吗?” 看着下沉的巨剑,刘山提着湖女剑立于一旁,看着已分作两半的纳努斯德,他仍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嗡嗡嗡——” 本已慢慢平静的湖面开始剧烈颤动起来,这方天地仿佛都在晃动。 刘山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严阵以待。 “有什么东西在湖底?” 刘山将目光从纳努斯德的身上移开,直接看向湖底。只见湖底一团漆黑的物体飞速向湖面冲来。 这股力量异常强大,在这物体迫近之时,他快速跃向身后,退了十余丈。 “噗呲!” 这漆黑的物体冲出水面,带起的湖水向周围倾泻而下,周边仿佛下起了一场暴雨。 而这漆黑的物体此时也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正是方才坠入湖底的巨剑。 “似乎有些不同!” 刘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巨剑,发现它与之方才又有些不一样。 …… “它仿佛已有灵智!” 刘山总感觉这从湖底出来的巨剑似在盯着他,令他有些心悸。 “关于我族的记载,你们的古籍就没有说明白吗?” 这柄巨剑居然口吐人言,直接对刘山问道。 “你……你是纳努斯德?” 刘山有些不可置信,迟疑地对其问道。 “如假包换,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纳努斯德爽快地承认了,又追问了刘山一句。 “你这般变化书中确实未有记载。” 刘山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巨剑,坦率地对其说道,同时心里另一个疑虑显得更为骇人。 “洪武界与域外天魔的大战近在千年,于修士而言,确实谈不上多长时间,为何关于这些域外天魔的细节介绍竟如一张白纸?” “那堆积如山的古籍除对其外貌有比较详细的介绍,似乎在对打斗中天魔使用的术法描述完全缺失。” “虽说千年前的那场大战,我洪武界惨胜,但也有数千人返回,为何这些人对那场大战的细节也未流传下来?” 刘山越想越觉得诡异,觉得其中定藏有一个惊人的秘辛。 “果然如此,这天道老儿还真是令人生厌!” 这巨剑丝毫不惧怕天道的窥视,随心说道。 “你这话是何意?” 刘山觉着他说的这话,话里有话,迫切地想知道其中深意。 “想知道?那打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纳努斯德也瞧出了刘山的心思,直接说出了条件。 “那便战!” 刘山冲着巨剑大喊一声,提剑飞身劈砍。 “咻!” 让刘山意外的是,巨剑并未打算与他打斗,而是飞向那已被刘山劈成两半的尸体。 “轰隆隆——” 湖面再次炸响,这次的巨浪直达千丈,弥散的水雾让人一时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几息时间转瞬即逝,水雾渐渐散去,一座高达百丈、形似昨日明心和尚的金刚法相矗立在刘山眼前,不过与之不同的是,这“法相”通体漆黑,眼睛竟也是金色竖瞳,且毫无佛门法相的威严,只有可怖! “这才是我原本的面目,地煞天魔!” 这地煞天魔声如洪钟,震得刘山耳膜生疼。 “果然很棘手!” 刘山先给自己套上了几层护体光罩,眉头拧成了一个倒八。 “打赢我,才能说与你听!” 地煞天魔突然邪魅一笑,左脚向前一躬,右手握拳猛然裹挟一股死亡罡风挥向刘山。 刘山心中一阵惊愕,低头瞧了一眼湖中的天魔倒影,微微摇头,提剑护在自己身前。 “砰!” 拳风已至,刘山周身的光罩尽皆破碎,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身体倒飞而起,直接飞出数千丈才跌落湖面。 “咳咳……咳咳……湖中的镜像非但无法治住他……咳咳……竟无法对其产生一丝束缚……咳咳……这域外天魔果然不是我等炼神境的修为可以抗衡的!” 刘山拄着湖女剑,从湖面爬起来,心里甚是苦闷。 本想着拖延足够的时间,剑坪外的那几位大能定会干预此次选拔,没想到如此久的时间也不见自己脱离幻境,此时自己也绝了这方面的念想,只能靠自己了! “嘭!” 远处的地煞天魔拔地而起,举拳再次砸向刘山。 “那我也得弄个大家伙出来才公平,时间也差不多了!” 刘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戏谑地看向这即将到来的一拳。 “砰——” 双拳碰撞之声。 只见刘山站立的湖面下,一条与地煞天魔同样的手臂伸了出来,同样的拳头轰击在身处半空的地煞天魔手上。 周围的空气也是一阵炸响,如雷鸣之音。 “你这拳头果然厉害,我就借用一下了!” 刘山这镜花水月的剑意这回可是立了大功。 脚下的湖面慢慢浮出一尊“地煞天魔”,他就立于其肩头。 “还不错,竟有如此神通,不过你并不知晓我是如何成为这地煞天魔的,若是连这复刻的自己也打不过,我又有何颜面返回域外!” 纳努斯德见刘山的术法也是一番赞赏,但并未有退意。 “啊!” 他接着大吼一声,双拳猛砸过来。 刘山急忙应对。 两尊天魔就这么挥拳砸向对方。 …… 也不知挥了有多少拳,刘山看着自己身下的天魔身体已经血肉模糊,而身前的纳努斯德也同样如此。 “伤敌一百,自损八千,这种战斗方式真的可取吗?” 刘山心中疑惑,这地煞天魔的战斗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以命换命的打法也太过武断了吧! “不对!” 刘山突感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他急忙跃下天魔的肩头,往后狂奔而去。 就在刘山刚刚动身之际,那地煞天魔突然停下挥拳,任由对面的“天魔”轰击自己。 不到几息功夫,本就血肉模糊的地煞天魔肉身突然炸开,掀起一阵铺天盖地的血雾。 而在血雾升起的瞬间,一只古铜色的拳头从炸开的肉身中冲出,直接砸落在对面的“天魔”脑袋上。 “嘣——” 头颅炸裂,脑浆横飞,溅起的碎肉追着已经远去的刘山。 “这是何种魔物?” 刘山此时已完全无法镇定,他已经明白自己完全不是其对手,这毁灭的气息似乎就能将其拉入深渊。 “够了!” 一团白雾忽然在那血雾的位置生起,将血雾及那只古铜色的拳头全部包裹,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 “方宗主?” 刘山似有一种死里逃生之感,那声音他昨日才听过,定然不会有错。 “你很不错,我不在意你卧底于此的目的,但你莫要做出伤害小山的行为,切记!” 白雾里再次传来方长生的声音。 “我……” 刘山刚想解释几句,却发现那白雾在急剧缩小,眨眼便只有一丈大小。 就在刘山以为一切都将随这白雾消失时,纳努斯德的声音从那一丈大小的白雾中传了出来: “你可别轻易死了,我俩还未分出胜负呢!” 第120章 刘山破局,张念山不一样的幻境 一个呼吸间,那团丈许大小的白雾便没了踪影。 刘山将湖女剑举到身前瞧了瞧,剑身里的自己面露苦笑。 水面吹起一阵略带寒意的湖风,刘山只觉后背发凉,他这时才发现,后背不知何时竟完全被汗水浸湿。 “这方宗主果然神通广大!” 刘山心中暗叹一声,将湖女剑重新放下,看着白雾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 …… “算了,果然这会儿也是想不明白!” 刘山本想在这多思考一会儿,不过横竖都没什么头绪,只觉得如今的洪武界还有很多秘辛需要自己慢慢去挖掘。 想通了这点,他身体化作一水团,坠入湖面。 “他出来了!” “刘山出来了!” “他战胜域外天魔了!” “……” 剑坪外的众人见刘山安然无恙地从他的剑中真意里出来,开始欢呼雀跃,似又胜过了一场与天魔的大战,此时他在众人眼中的声望也变得空前高涨。 “此子真能战胜人阶的域外天魔?虽记忆有很多缺失,但人阶天魔的战力应当与我洪武界修士的化境修为相当,他是如何取胜的?” 见刘山走出了镜花水月的真意,主位上的裘自白有些想不明白,本想静观其变,即使刘山在幻境中身死,他也不会在意,但现在的结果却让他不得不在意了。 “莫非是方长生留下的迷魂香也有蹊跷?” 宗主李勋见刘山一人出来,同样有些不可思议,开始琢磨起这次内门弟子选拔中使用的物品了。 混沌仪是方长生当初留下的东西,在第一轮已有奇事发生;这迷魂香亦是他原来留下的,没想到第二轮选拔还是出现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第三轮万万不可在用他留下的东西了!” 李勋打定主意,便也没有再去多想,只是期盼着第三轮莫要再发生这里诡异的事情,令他这落霞宗宗主不知所措。 站在幻境中的刘山慢慢走到张念山的尸体旁,他撤去披在张念山身上的玄冰甲胄,单膝蹲坐在其旁边,面上挂笑: “小山小兄弟,我这回可是真的使出全力了,好在结果不坏,不然我难以心安!” 张念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刘山也没有惊讶,知道这是幻境即将解除的前兆。 又过了几息时间,刘山头顶的水球骤然消失,他睁开双眼,第一个从第二轮的幻境中醒来。 “刘山!刘山!刘山......” 在他醒来后,从剑坪外传来人群的欢呼声,众人高呼他的名字,似乎他已经成了一位战胜域外天魔的英杰。 他朝着众人作了一揖,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希望不要干扰到其他参加选拔的人员。 人群的呼喊声渐渐平息,但大家对他的推崇已经刻入心里。 “恭喜你,第一个出了幻境!” 刘福海见呐喊声平息才飞落至刘山身旁。 “多谢刘长老!” 刘山朝刘福海作了一揖。 “无需谢我,我可没帮你什么,倒是你在幻境中的表现属实惊艳!” “刘长老过誉了!” “那现在一切可好?” “都很好,毕竟只是暂时困于幻境,并未有受伤。” 二人一问一答,刘福海本想问问幻境中那段没有被众人瞧见的打斗,但又不太好直接开口。刘山只说是一场幻境,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敷衍了过去,毕竟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愿相信域外天魔真的出现在洪武界这方天地间。 “那就好,你就在此静候待其他人,勿要随意走动即可!” 刘福海也不便再追问,叮嘱了刘山一句,便再次飞回半空继续巡视起来。 刘山见刘福海长老已经离开,便转身看向一旁的张念山,见其呼吸均匀,并未如幻境中的尸体一般,也放下心来。 他向前走了两步,与张念山离得近了些,便盘膝坐下,眼睛盯着张念山头顶的水球。 只见水球中的张念山漫不经心地在水球中走着,沿着河流上流,眼睛左顾右盼,似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而处在真正那处幻境的张念山,此时仍待在那处丛林中,他依靠着一棵大树,正在休息,因为他方才已在这处丛林中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有些乏了。 刚进入此幻境的张念山,还是比较新奇,虽一时不知该如何走出这幻境,但他想着有三天的时间,定然不会一直被困在这幻境中。 他在丛林中走着,有时会因看到一头猛虎而欣喜,有时会因瞧见一只野兔而想着该如何烹饪,有时会因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物种而心生好奇...... 就这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未出现任何有危险的情况,他也就开始变得有些放松起来。 直到穿过一片密林,他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片宽广的湖面。 他正欲拨开身前的一团杂草,走近湖边去看看,突然不知从哪跳出来一头形似马匹的凶兽。它身上的毛发黑白相间,四肢却如同虎豹般,嘴里的四颗獠牙足有半尺。 它站在张念山身前,对其龇着牙,似在阻挡张念山靠近那湖水。 张念山只当是寻常的野兽对水源的领地意识,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退了回去,打算从另一处地方绕过去。 见张念山退走了,那凶兽也没有追赶,而是跳入一处较高的草丛中,消失在张念山的视野里。 “嘿嘿,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这幻境还真是有趣!” 张念山嘴里呢喃一句,绕了一个大圈,再次出现在湖边附近的杂草中。 “嘭!” 张念山正欲再往前走,那凶兽竟又跳了出来,再次拦在张念山身前。 “有这必要吗?我就去是看看,没跟你抢水喝,莫要如此小气!” 张念山看着这凶兽的眼睛,直接对其说道。 “速速离开,你已闯入天池湖禁地,若是执意为之,休怪我不客气!” 这凶兽突然口吐人言,盯着张念山警告道。 “嗯?莫非这就是幻境的考验?若是我抵达了湖面便是破了幻境?” 张念山心里这般想着,便不再有退意,而是对着那凶兽挑衅到: “你既如此小气,那这湖水我就偏要喝上一口!” 第121章 战凶兽,张念山的幻境 “胆大妄为!” 眼前的凶兽怒吼一声,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个火球从它嘴里迸射而出。 张念山不敢大意,双脚点地,从原地高高跃起,躲过了这个火球。 火球冲着张念山身后而去,沿途的粗壮大树尽数被拦腰撞断,且燃着熊熊大火。 “你这火球看似普通,竟有这般杀力,果然是幻境里来考验我的!” 张念山重新落地,看着这火球造成的破坏,心中更是肯定了这便是幻境的考验。 “幻境?私自闯入我天池湖,竟还装傻充嫩,属实可恶!” 凶兽只当是张念山寻了个借口故意挑事,心中怒意更甚。 “噗!” “噗!” “噗!” “......” 凶兽猛地吐出数十颗火球冲向张念山,意欲将其喝退。 张念山身轻如燕,轻松便躲了过去。 “似乎在幻境中,少了肉体的束缚,如今的自己感觉修为也精进了。” 张念山一边在躲避攻击,一边在感受着身处幻境中的不同。 “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凶兽又提醒了一遍,但在张念山听来,确实以为这是让他放弃走出幻境,沉沦于此的考验。 “不!” 张念山语气坚定地说出一个字,同时摆好崩牛拳的拳架,准备迎敌。 “竟敢与我族比拼气血之力,简直班门弄斧!” 凶兽见张念山摆好的拳架,又回头看了看湖面,语气中尽是不屑。 “那就闲话少说,来战!” 张念山也有些恼了,一个幻境的凶兽竟也这么瞧不起人,实在让他有些生气。 “吼——” 这凶兽大吼一声,周边树上的鸟儿顿时被惊飞。 它对着张念山猛冲过来,作势扑杀,欲咬断张念山的脖颈。 “崩牛拳,撼山式!” 张念山右手携着一道罡风对上这凶兽的獠牙。 “砰——” 张念山后退数步,右手犹如砸在钢板之上,竟有些生疼。 这凶兽也未占到多大便宜,身体往后旋转一圈,虽稳稳落地,但却晃了晃脑袋,显然也有些发晕。 趁他还没回过神来,张念山助跑几步,双脚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右手握拳,再次砸向还在晃头的凶兽。 “崩牛拳,震地式!” 张念山大喊一声,携着千钧之力的拳头已然砸落。 “轰——” 尘土飞扬,拳风的余波将尘土推向四周,周围大树的枝丫也跟着随风摆动。 张念山虽仍是感觉砸在钢板上一样,但这一击明显要好上许多。 他这击得手,翻身跳出这深坑,往后退了几丈。 尘土渐渐消散,凶兽的一只前肢搭在深坑边缘,随后是另一只前肢。 它爬出深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拳造成的效果,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向张念山的眼神变得平和了许多。 “没想到你这人族小家伙,竟有这般雄厚的气血之力,属实不错!既如此,那我也得认真了,总不能真输给你了这小家伙,让你就这么过去了!” 张念山听完这凶兽的话,更加坚信了这便是幻境对自己的考核,总不至于让他入此幻境,就为了欣赏这的风景吧? 他继续摆好拳架,等着这凶兽认真起来的模样。 “咔咔咔——” 骨头关节移动的声音。 只见这凶兽竟站直了身子,两条前肢也开始变化,最后竟像极了人类的手掌,只是更加粗壮且厚实。 “这是什么术法,倒是与初见时的三爷有些相似,只是三爷在我那肉身处,不然也可以问问他。” 张念山心里盘算着,不敢放松,这凶兽的实力定然因这番变化而有所加强。 果不其然,这凶兽完成这番变化后,身上的气息也开始暴涨。身上黑白相间的皮毛因蓬勃的气血之力影响,已然变为黑红相间的颜色,虬结的肌肉撑着它此时的皮毛异常鼓胀,加之方才那如钢板般的硬度,现在他的战力应当是提升了十数倍。 “小家伙,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顶多就是将你打残,你这份天资还是得到了我的认可的!” 凶兽突然对着张念山笑着说道,同时身体也开始动起来。 “乾掌·怒雷!” 这凶兽腾空而起,前肢所化的双掌开始不停挥动。 立于地面的张念山心头一紧,因他瞧见那凶兽挥出的掌风中竟带有丝丝雷鸣之意。 “莫非是一道真意,不然这被称为功法的掌风为何会有术法才有的惊雷之力?” 张念山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挥动双掌,觉着若是自己也学得了这套掌法可多好。 “不可让其成势!” 张念山对于打斗形势的判断异于常人,见这凶兽已经不断挥掌,自己也在认真查看其轨迹。 他也从地面跃起,提拳冲向凶兽。 “嘭嘭嘭……” 一人一兽在空中拳掌相交,各不相让。 拳风偏刚,掌风带柔,二人有来有往,似各在蓄力。 “这套掌法在蓄势上倒与崩牛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张念山拳风未停,同时也在观察着这套掌法的精要。 这凶兽在出掌的瞬间,五指之间有轻微的摩擦,速度极快,非一般人所能察觉,这应当就是这股雷电之力的来源,如若将这细微的雷电之力不断累积和强化,定当能成为相当不错的攻伐之力。 张念山并未去数自己已经挥了多少次拳头,但恰如第一次与韦明辉使用崩牛拳对打时一样,随着自己挥拳的次数增加,双拳之中蕴藏的力量越来越大,现在急需寻找一个机会将这股力量宣泄出去。 “嗞嗞……” 那凶兽掌风中裹挟着的雷电也急剧攀升,开始发出声响,张念山与其对掌之时也略感拳头有些发麻。 “嘭嘭嘭……” 张念山与凶兽又对碰了数十掌。 那凶兽在最后一次碰撞后借力向身后退出十余丈,双掌猛然合十,随后缓慢拉开,两掌之间顿时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雷球,躁动的力量向四周无规则地迸射出雷电细线。 张念山见状,非但没有惧意,反而愈发兴奋,突然觉着世人所说的武夫之道异常广阔。 “多谢!” 张念山突然对着不远处的凶兽大喊一声,提着双拳紧紧握成一个巨锤状,急速冲到凶兽面前,向其砸落。 “好胆!” 凶兽也变得异常兴奋,右手握着这躁动的雷球,迎上张念山砸落的“巨锤”。 “轰隆隆——” 一道刺目的白光以二人为中心快速向周围扩展开来。 而随着这道白光的出现,一个暂时瞧不出深浅的天坑出现在二人交手的位置,方圆数百丈的大树及杂草尽皆湮灭,余波从湖面吹过,也掀起数十丈的水浪。 这被掀起的水浪下,冒出一个直径三尺大小的肉球。 随着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这肉球又被渐渐平息的湖水重新盖住。 “你的拳中竟有真意!” 天坑中的一个身影甚是惊讶,正是方才打斗的凶兽在说话。 “真意?你说的是那拳中蕴藏的杀力?” 张念山并不明白这凶兽指的什么,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给我装傻么?别以为今天以神魂之姿到此,我就会让你得逞,既然你图谋不轨,就休要怪我下死手了!” 凶兽一改方才的兴奋之色,看向张念山的眼神中满是敌意。 “嗯?” 张念山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这幻境的考验定又是加强了。 第122章 战凶兽,张念山悟得「乾掌·怒雷」 “这小山小兄弟的幻境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已经在一旁看着张念山头顶幻境好一会儿的刘山,隐约觉得有些异常。 这张念山就一直沿着这条不知长约几许的河流走着,仿佛并未有针对他的考验,如此这般发展下去,三天的时间定然也会耗尽。 刘山转头看向剑坪右侧看台上的明心和尚,期望能从他那得到一些解释。不过看台上本就特意留心着张念山动静的明心和尚,却是脸色平静,发现刘山看着自己,只是示意其毋庸担心,并未向其解释什么。 “我这小兄弟看来定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总能遇上这些不寻常之事!” 刘山有些感慨道,继续安静地看着张念山。 “今日就给我留下!” 天坑中的凶兽大喝一声,口中再次吐出两个火球砸向张念山。 张念山不敢大意,运转精气,踏空而行,直接从天坑中飞了出来。 “精气化形,你果然是有备而来!” 紧随其后的凶兽同样飞出天坑,悬停在张念山不远处。 “若无准备,如何能破了这幻境?” 张念山仍认为此时凶兽话中指代的还是破除幻境的意思,自己也态度坚定地对其说道。 “吾王交予我的使命必须完成,小家伙,莫要怪我胜之不武!” 凶兽说完这话,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长约六尺的红樱长枪。 枪尖如针芒,似可以洞穿万物;那一撮红缨如浸染了某人的鲜血,艳红无比;枪身不知用的何种材料打造,看起来坚固异常,此时被他握在手里,显得英气十足。 张念山一时有些失落,因自己是神魂之姿进入此地,奇犽并未带在身上,自己也无本命兵器,这回看来只能赤手空拳迎战此凶兽了。 凶兽此时气息又开始暴涨,体内真元迅速流转,它没打算再仅凭气血之力与张念山缠斗,而是计划以修为直接碾压张念山,让其屈服。 “这股威压似乎已至化境!” 张念山感受着眼前凶兽的气息变化,此时它周围的威压像极了昨晚无面道人最后给予慕容蝶与周文彬二人那一剑时的状态。 张念山心中这时也开始有点担心,虽说只是幻境,自己并并不会身死道消,但想要完成师父的嘱托,通过第二轮的选拔,感觉难度一下大了许多。 “第二轮的考核难度未免有些过大了!” 张念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开始思考着自己如何才能侥幸在化境强者的一击下活下来。 “小师弟有异动!” 主位上的六峰峰主韦刚锋一直盯着张念山,他传音知会了沐剑雪一声,神情显得有些担忧。 昨日张念山的表现过于诡秘,突然冒出的方长生定然会令宗主李勋在今日采取行动,遏制他顺利通过第二轮,虽然不认为李勋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诛杀,但定然不会使其好过。 这也是今日为何交代韦明辉远离张念山的原因,以免待会真发生什么而殃及池鱼。 只见此时的张念山周身气息也在剧烈波动,受其神魂影响,气府内的道果小人儿也不再安分。 “这邱老儿的徒弟果然隐藏了修为,不过也仅仅是炼气境圆满之境,真让我在意的还是他与方长生的因果。” 主位上的裘自白虽第一时间看出了张念山的幻境存在问题,但一直也都盯着他的肉身。 见张念山气息波动异常,也早就知晓了他隐藏了实力,不过这还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他最介怀的仍是方长生炼制的法器,混沌仪认主张念山这件事。 “那小鬼居然已是炼气境大圆满!” 看台左侧的韦嘉玲也觉得不可置信,这修为可是已超自己的弟弟韦明辉了。 张念山刚到落霞宗时,仅是肉体凡胎,之前并未接触过修道之法,短短半年之余,竟有这般造化,属实让人艳羡。 鉴于剑坪外还有几位羽化境的大能,张念山暂时也未敢通过神魂将道果完全唤出,只能让其在气府中活跃起来,以助长自己的神魂之力。 不得不说,缺少了肉体的束缚,张念山随着道果愈发活跃,自身感觉自己的神魂越来越强大,隐约有破境之感。 “你有些不对劲儿!” 凶兽看向张念山的眼神突然变得谨慎,似乎有一种自己若再不出手,等到张念山的气息继续攀升,自己初入化境的修为都非他的敌手。 这种感觉很诡异,自己身前明明站着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鬼,自己却萌生了遁逃之意。 不敢再等待下去,凶兽将手中的红缨枪高高举起,蔚蓝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且伴随着雷鸣之声。 黑压压的云层内似蕴藏着毁天之力,在凶兽头顶躁动不安。 “轰隆隆——” 一道紫雷从天空直接落下,轰击在凶兽的红缨枪上。凶兽和红缨枪毫发无伤,且都被一层紫色的雷电之力包裹,宛如天神下凡。 张念山也不敢再耽搁,来不及继续增强自己的神魂之力,化拳为掌,开始快速挥动自己的双掌。 “这次若通过了内门弟子的选拔,定要去宗内再寻几套功法!” 书到用时方恨少,临战之时才明白自己目前掌握的功法太不够用了。 张念山快速积蓄掌力,能否通过第二轮幻境的考核就在这一击了,但要想在化境强者的一击之下通过考验,他自己还真是有些没底。 “乾掌?” 对面的凶兽见张念山并没有被自己暴涨的威压震慑住,反而还在出掌蓄势,而这虎虎生风的掌式,正是自己方才使出的“乾掌·怒雷”,心中甚是惊诧。 “这‘乾掌’本是自己所创,是自己在紫雷术法中领悟的一式掌法,至今从未传于他人,这小鬼莫非只是方才初看了一遍,便有此感悟?且他的掌风中竟已有雷电之力,属实太过于惊人!” 凶兽手中动作未停,但心中的震撼已然不小。 “不可再让你蓄力下去!” 凶兽提起长枪,脚下微动,瞬间即到张念山身前。 “枪出如龙!” 一头周身闪烁着紫雷的青龙虚影突然缠绕在红缨枪身,随着凶兽的这声厉喝,这青龙直接从枪身冲出,天空中那湮灭的气息也追随着青龙扑向张念山。 张念山的神魂之力虽还在急剧攀升,但他已没有时间再等待,只能催动自己特殊的精气,提起蓄势未满的双掌迎向已扑向自己的青龙。 “道法——乾掌·怒雷!” 张念山大喝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全力催动自己体内蕴藏的黑色精气。 他期盼着幻境外的观战者并不能瞧出异样,因他这个时候只有一个愿想,便是在这凶兽的这击下“活”下来,破了这幻境。 “轰隆隆——” 天地崩裂之声。 以二人战斗的位置为中心,方圆十数里尽皆成为焦土,仿佛被九天玄雷轰击数遍。 凶兽手中长枪竟也脱手,直接倒插在地面,它自己整个身体也倒飞数千丈,远离了这天池湖。 张念山此时跌落至天池湖上,整个人血肉模糊,双臂已然不见。 他慢慢向湖底坠去,殷红的鲜血以他为中心,开始染红了大片湖水。 他气若游丝,缓缓闭上双眼,心满意足地喃喃自语: “原来……幻境中……也会流血,呵呵……不过,这湖水……的味道……还真是甘甜啊……” 第123章 战凶兽,张念山喜获魂契 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剑坪。 剑坪上离张念山最近的刘山忽然神情异常紧张,虽然张念山头顶的幻境仍没有任何变化,但此时盘膝而坐的他身上气息突然急剧消散,整个人的脸色也显得极其惨白。 “小山小兄弟的神魂定然受到了损伤,否则不至于此!” 刘山心中这般想着,为张念山担心起来。 剑坪上不远处的刘福海同样也瞧见了张念山的变化,他朝主位上的的李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脸色不太对劲的张念山,并未打算上前去查看。 “果然对这小家伙出手了,甚合我意!” 裘自白捻了捻自己的胡须,脸上泛着笑意。 “小山施主,你的神魂定不会如此容易受损,从我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十分玄妙,而且我的感觉还从未出过错,你定然能从此幻境中安然走出。” 本是神色极为平静的明心和尚,此时见到张念山的异样,自己也有些忧心起来,手中拨动佛珠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六师弟,他们应当是动手了,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三峰峰主沐剑雪见张念山神色不对,马上传音给韦刚锋。 “不可贸然出手,否则破坏内门弟子选拔的责任可不小,况且小师弟即是太师叔选的人,断然不会如此不堪,我们再看看。” 韦刚锋不同意现在出手打断张念山的幻境考核,一是认为张念山没有如此不堪,另一个原因则是贸然打断他的考核,他不仅与内门弟子无缘,或许还会中了李勋设下的圈套。 幻境外的人各怀心思,而此时的张念山已闭上双眼,缓缓坠入湖底。 他的鲜血仍在向外扩散着,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原本待在湖里的那团肉球,此时也被张念山的鲜血浸染,周身逐渐泛红,像极了一个大红枣儿。 这肉球被鲜血浸染后,似有了生命般,慢慢循着血迹向张念山的方向移动。 “嘭!” 张念山只感觉一只软绵绵的物件撞在自己身上,但他此时已完全无力睁开双眼,去看看这物件到底是个什么。 这肉球在与张念山相撞后,表层竟生出一条裂缝。 不一会儿,一个肉乎乎的“马蹄”从肉球中伸了出来,但与马蹄不同的是,马蹄往上的部分竟全被金色的鳞片覆盖。 不到几息功夫,另外三只“马蹄”也伸了出来。这四只马蹄在水里划动着,推动着肉球在水里行走。而仔细看这肉球的轨迹,竟是一直环绕着张念山。在它移动的地方,那殷红的鲜血竟全被其吸入那肉球之中。 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张念山四周的鲜血竟全被它清理干净,只有他的伤口处仍在涌出鲜血。 那肉球似乎吸食了足够多的鲜血,一个狮子模样的头颅顶破表层,也冒了出来。 它瞪着一双虎目,额头处有两处凸起,再次划动着四肢,游到张念山的断臂处,竟舔舐起断臂上的伤口。 “嘶——” 起初张念山还有些吃痛,本已模糊的意识也瞬间分明了许多。 他试图睁开双眼,但因太过虚弱仍是显得徒劳。 手臂上的伤口经过舔舐后,竟开始慢慢愈合,也不再疼痛,而是变得极为舒适。这肉球将一边的手臂舔舐完后,又游到另一边,如法炮制,另一条手臂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嘤嘤嘤......” 看着不再流血的手臂,这肉球游到张念山胸口位置,转着圈,发出一阵婴儿般的声音,显得极为兴奋。 时间稍稍往前,方才与张念山对战的凶兽也悠悠转醒。 “不可能!那小家伙怎能从刚刚偷学的掌法中悟得更高的真意,且能将我击退?这......这怎么可能?” 凶兽刚从深坑中爬起,便回想起方才与张念山的那一击,显得极为不可思议。 ...... “幼主!” 陷入迷惘的凶兽突然眸光一亮,惊呼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急速向天池湖的方向飞去。 刚抵达天池湖上空,便看到那肉球正待在缓慢下沉的张念山胸口,且兴奋地转着圈。 “幼主诞生了!幼主诞生了!幼主诞生了......” 凶兽看着那在湖水中划动着四肢,一颗如狮首的小脑袋瓜儿此时还在“嘤嘤”叫着,显得异常激动。他兴奋地欢呼着,眼中竟还有泪水在眼眶打转,仿佛看到令其万分喜悦的事情。 听到头顶的动静,湖中的张念山精神一震,他觉着这幻境考验还真是没完没了,都到这份上了,自己居然还没有破除幻境。不过此时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等待自己被淘汰出局。 被天池湖上方动静惊扰的,不止张念山,还有他胸口处的肉球。 它停下四肢的动作,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凶兽,显得极为冷漠。 凶兽与它四目相对,自己的目光反而有些闪避,觉着不该直视这肉球的眼睛。 就在凶兽显得有些局促的瞬间,这肉球突然回过头来,张开自己的大口,对着已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张念山猛然一吸,张念山的身体便如一缕青烟般,逐渐变小,飘入其腹部。 “幼主,不可!” 凶兽见这肉球的突然动作,方才的局促立马不见,而是大喊一声,飞身下落。 不过一切已尘埃落地,凶兽已无法改变。 他看着面前这肉球歪着脑袋盯着他,显得有些无奈地说道: “哎,本应是大功一件,这回怕是免不了吾王一顿责罚。” “不过好在幼主孕育千年,今朝终于诞生,想必也是功大于过吧。” 凶兽说完这话,拿出一枚传讯玉简,向一人开始传讯。 ...... 剑坪上的张念山猛然睁开双眼,恰好瞧见紧紧盯着自己的刘山,而他头顶的水球幻境竟是在他睁眼后,又过了几息时间才消失的。 “刘大哥......” 看着盯着自己的刘山,张念山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轻声唤了唤。 “你破了幻境?真是太好了!” 方才还为张念山担心的刘山,见他突然醒来,甚是惊喜。 “让刘大哥担心了,抱歉。” 张念山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可真不错,你是第二个醒来的,看你的天资很不凡!” 刘山现在心情甚佳,连着夸赞起张念山来。 “你既已破了幻境,就在这安心等等其他人,方才刘长老也是这般嘱咐我的。” “好!” 张念山笑着回应着刘山的话。 两人就这样并排席地而坐,看着周围其他的幻境。 但张念山此时只是表面平静,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只因他识海在方才破除幻境后,其中多出了个传说中神兽麒麟的虚影。 “我方才只是神识入了幻境,这怎么多出了一个血契才有的虚影?莫非这就是三爷原来提到过的‘魂契’?” 张念山现在思绪万千,完全无法平复...... 第124章 战凶兽,天池湖的隐秘 天池湖。 凶兽通过传讯玉简完成传讯后,便一直跟着它口中的幼主。 这肉球自打凶兽过来,就显得极不安分,似乎很不喜欢它的到来。 它从湖水中跑出来,蹲坐在湖面上,此时正卖力地撕咬着颈部位置的肉球表层。 也不知道这肉球的表层是何种材质,它咬得极为费劲儿。花了半天功夫也仅仅咬下来一小片,它没有将咬下的皮层丢掉,而是直接咽进腹中。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天边一道极其恐怖的威压向着天池湖而来。 肉球继续埋头啃咬着皮层,一旁的凶兽却神情顿时显得严肃,看向天边,自言自语道: “吾王来了!” “轰——” 一个身影突然砸落在天池湖上,掀起的气浪让那本在专心啃咬皮层的肉球连着翻了好几个滚儿,直到凶兽挡在它的身前才止住了它继续滚动的趋势。 “吾王!” 凶兽单膝跪拜,朝着那突然砸落的身影行礼。 肉球被撞到凶兽的脚边,显得有些生气,直接一口咬在凶兽的脚踝处,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幼主!” 凶兽吃痛,又不敢运转真元抵挡,只能任由它结结实实地咬下了这一口。 “不得无礼!” 刚刚到此的那身影突然对着肉球训斥了一声,那肉球便从凶兽的脚边腾空而起,飘向那身影。 直到此时,那身影的面容才被瞧得真切。 只见他约莫四五十的年纪,身穿一件金黄色长袍,显得极为华贵。他剑眉星目,头发却是有些泛黄,那硕大的鼻子显得极为突出,倒也与那传说中麒麟的鼻子有几分相似。 他虽然方才是训斥了一句那肉球,但在他眼中却完全看不到责备,只有无尽地疼爱。 “嘤嘤嘤......” 这肉球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后,再次发出婴儿般的叫声,四肢胡乱舞动着,似要挣脱束缚,显得很是兴奋。 面前的身影意念微动,便解除了它的束缚,肉球旋即冲进怀里,尽情撒娇。 “虽孕育了千年,但还是识得你爹我呢,我麒皇伯没白生你这个儿子!” 见肉球在自己怀里撒欢,名为麒皇伯的人甚是开心。 “马长老,辛苦了!” 麒皇伯抬头看着凶兽,让其起身后,对其说道。 “吾王言重了,我马立仁愧不敢担!” 这凶兽原来名叫马立仁,正是天池山的一名长老。他急忙开口答道,心里受宠若惊。 麒皇伯见怀里的肉球又在啃咬皮层,左手将其抱起,无视它乱蹬的四肢,用右手食指在肉球的皮层上轻轻一划,皮层便从它的身上剥离了下来。 刚解除了皮层的桎梏,它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抖了抖圆滚滚的肚皮,那如公牛的尾巴随即也跟着甩动了几下,显得十分轻松。 除去了皮层的包裹,这小家伙的麒麟形态尽显无虞,全身被金色的鳞片覆盖,似穿戴了一件黄金铠甲,显得极为尊崇。 它见一旁剥落的肉球皮层,直接扑上去,开始啃咬起来,似乎把它当成了一顿美餐。 见小麒麟正在进食,麒皇伯这会儿也不想打扰它,而是环视了四周一眼,再次看向马立仁长老。 “马长老,你在玉简中说,有人觊觎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了宠溺,而是充满了杀意。 离得不远的马长老在感受到这股杀意后,也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他看了眼正吃得正欢的小麒麟,再次双膝跪下,匍匐在麒皇伯的面前,语气中甚是自责: “未能将幼主照顾妥当,还请吾王责罚!” 看着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的马长老,麒皇伯心里似乎预料到了一些事情,但他并未动怒,而是抬手将马长老扶起,语气温和地说道: “马长老,不用如此!” “千年前,他母亲应天道感召,在前往域外之时,将还未足月的他从腹中取出,安置在这天池湖中进行孕育。本想在她凯旋之时再放回肚子里继续孕育,不料她那一走便是与我们天人永隔!” “王后心系洪武界亿万生灵,在身怀幼主之时仍毅然前往域外作战,实属大德!” 马长老似乎也回忆起了千年前王后离开天池上,前往域外的景象,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她就是这么一人,永远那么温柔、慈爱,或许我也正是被她这性格吸引了吧。” 麒皇伯似又看到了王后当初的音容笑貌,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个微笑。 “虽她未能回来,不过好在天池湖也能继续孕育我儿,只是没想到直到今日他才出生,属实让我等得太久了!” 麒皇伯收起眼中的杀意,又是宠溺地看了眼小麒麟。 “吾王,今日闯入天池湖的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小孩......” 马长老也不再耽搁,将自己与张念山打斗的细节全部说与了麒皇伯。 “十几岁的小孩就掌握了一套拳法的真意?竟还仅仅与你交手一次,便将你的乾掌偷学了去?你化境修为下的一击竟未能将其击杀,自己反而也受伤不轻?” 麒皇伯眉头微蹙,看着马立仁的眼睛,似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只因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吾王,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看出了麒皇伯眼中的怀疑,马长老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莫非是哪位大能转世?否则岂会有如此手段?” 麒皇伯托着下巴,还是有些不解。 “你能确定那小孩与你交手时,并未使用术法,只使用了精气之力?” 麒皇伯再次盯着马长老的眼睛,严肃地问道。 “我十分肯定,所以才万分震惊。不过在我俩交手之际,我运转的雷法及我红缨枪上的青龙竟皆融于他的掌法之中,将我反噬!” 马立仁回想着与张念山交手的瞬间,现在眼中也尽是不可置信。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你也勿要再向其他人提及!” 麒皇伯思忖了一阵,似想到了什么秘辛,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对马长老叮嘱道。 “是,吾王,那幼主的事儿......” 马立仁虽很不解,但此时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提醒了麒皇伯小麒麟吞下张念山神魂一事。 “既能得到我儿的垂青,那小孩定然也不是池中之物,若他们真签订了魂契,也就并非坏事。此事静观其变即可,我也断然不会让我儿吃亏!“ 麒皇伯再次看了看小麒麟,只见他此时已经将剩余的肉球残骸全部咽下了肚子,周身正被一团金色光晕笼罩。 “嗝儿......” 光晕消散,小麒麟打了响嗝,看样子应当是吃饱了。 “爹爹,我吃饱了!” 小麒麟突然口吐人言,灵智似乎也有了极大长进。 “嗯,吃饱了就休息会儿,先见过马长老!” 麒皇伯见小麒麟有这般变化,也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 但小麒麟似乎并不愿意跟马长老亲近,直接躲到麒皇伯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还因张念山的事儿记恨着他。 “幼主年幼,来日方长!” 马长老立马给小麒麟找了个台阶,开口说道。 “哎,就先如此吧。” 麒皇伯转头看了看小麒麟,也显得有些无奈。 他忽然似想起了什么,换了副笑脸,柔声对其说道: “你娘走时,已为你取好了名字,你日后就叫麒安生!” 第125章 韦明辉再遇白面书生 落霞宗,内门弟子选拔剑坪的看台。 见张念山安然无恙地从幻境中出来,宗主李勋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 他将目光卡转向刘福海,急切地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却换来刘福海同样诧异的神情。 刘福海对李勋微微摇了摇头,显得十分不解。 看来第二轮选拔过后,刘福海也免不了要去李勋的道场坐坐了。 李勋身旁的万虫谷裘自白长老此时也眉头紧锁,对于张念山突然从幻境中醒来也完全理不出头绪,心里现在不停念叨着: “方才见他那孱弱的气息,应当是神魂受到了重创,为何现在又如没事人一般,实在有些诡异。” “不知他们方才究竟将他的神魂送到了何处,我的神识竟也无法探寻,落霞宗还真是隐藏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呀!” “这小家伙真是愈发让我觉得不安了。” 与这二人不同的是,此时见张念山顺利走出幻境的韦刚锋等人甚是开心,他们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当是太师叔收的这小师弟天赋异禀,李勋等人使的绊子并未奏效。 “小师弟果然不凡!” “还好方才你未让我动手!” “刚刚那会儿我也是将心提了起来!”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氛围异常愉快。 只是没过多久,周楚辛的脸色突然一变,用手指着剑坪上一个清瘦的身影,对韦刚锋说道: “师弟,小辉那边似乎有动静了!” 韦刚锋听到他的话,立马将目光转到剑坪上那清瘦的人影上,而那人正是韦刚锋之子,韦明辉。 “小山小兄弟,你瞧瞧那边!” 本心不在焉地看着剑坪上其他人幻境的张念山,突然被身旁的刘山用手肘推了推。 张念山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顺着刘山的眼神朝隔着自己有些距离的韦明辉看去。 只见幻境中的韦明辉走在一条青石铺就的大街上,两边摆放着不少小摊位,上面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同时也有数不清的名嘴小吃。 韦明辉双手都没有闲着,握着许多吃的。有肉串、有冰糖葫芦、有、有煎饼......嘴里似乎也已经塞进了不少东西,此时鼓胀得像条金鱼。他在卖力地咀嚼着,时不时又会往手上拿着的食物咬上一口。 “胖子入的这幻境,若是想出来,恐怕有些难为他了。” 张念山看着韦明辉吃得正香,猜想他要走出这幻境会有些难度。 “真是太丢人了,我得将这一幕记录下来,日后得拿出来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剑坪左侧的韦嘉玲见韦明辉这毫无顾忌的吃相,心生一计。 她从戒指中掏出一颗形状不太规则的石头,送入一丝真元,将其摆放在自己身前,正对着韦明辉的方向。 幻境中的韦明辉继续边吃边走,不一会儿便路过一个私塾,二楼可见不少莘莘学子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诵各种文章: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 听到这朗朗读书声,韦明辉竟加快脚步,从私塾走过,头也不回地往前方寻去。 可奇怪的是,他还没出几丈远,又是一间私塾出现在街道附近,那读书声仍是不绝于耳。 韦明辉没敢停留,仿佛是见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继续往前逃离。 可诡异的是,这幻境中的私塾似乎数量极多,他刚走出几丈远,又是一家规模更大的私塾出现在街道旁边。 韦明辉这次似乎受到了惊吓般,将手中还没来得及吃下的东西全数扔在了地上,拔腿便跑。 “子曰......” 可那洪亮的读书声却并未停止,而是随着韦明辉的奔跑一直尾随着他,道路两侧的商贩此时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间间私塾紧挨着延伸至道路尽头。 韦明辉不敢停下,就这么埋头狂奔,他不再去看两侧的私塾,也不再理会耳边萦绕的读书声,只是不再停下自己的脚步。 韦明辉也不知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是感觉自己已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双脚,自己仍在向前快速移动。 剑坪外的人看到他如此模样,自己感觉都有些力竭。 ...... 私塾不见了,读书声也停下了。 韦明辉双脚一沉,扑倒在长街上。 他用双手将自己撑坐起来,看着街旁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大建筑,古朴的双开木门上,一块红漆黑字的匾额映入眼帘。 “飧宴!” 韦明辉心中一喜,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私塾和读书声的追赶,寻到了一处吃饭的地方。 他稍缓了缓,慢慢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站起,颤颤巍巍地走到木门旁。 他依着一侧的门框,轻轻叩了叩木门上的铺首。 “咚咚咚——” 木门应声而动,并未需要人从内启开。 韦明辉立于门口把头伸进门内瞧了瞧,偌大的酒楼并无一个人影,大厅里也并未摆满桌椅板凳,只有一个几丈大小的高台架在大厅中央,上面铺上了一块红布,一座扶手楼梯直达二楼,除此再无他物。 韦明辉心中生疑,正欲退出这木门,却不知背后被谁突然猛推了一把,自己便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 “是谁?竟如此无礼!” 韦明辉从大厅的地上慢慢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转身朝身后看去。 他本欲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待转身看清身后所立之人的面容时,已到嘴边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 “呵呵,是我,胖子!” “我们又见面了!” 见韦明辉呆愣在原地,他身后那身影则笑呵呵地对他打着招呼。 “为什么又是你?我只想在幻境里好好饱餐一顿!” 韦明辉本还心存侥幸,这回听见他叫自己“胖子”,确信他就是第一轮选拔中混沌仪幻化的那白面书生,顿时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别这副模样嘛,我只是想让你跟着我好好读书,并无恶意!如若你肯叫我一声师父,我即可放你出这幻境,胖子。” 白面书生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不过在最后“胖子”二字上,仍是加重了语气。 “让我读书便是最大的恶意,我只想吃遍这洪武界的美食。” “另外,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欢你叫我‘胖子’!” 韦明辉一改方才的弱懦,语气中透着愠怒。 “哦?我这学生还真是倔强呢!” 白面书生戏谑地说了一句,旋即便出现在那高台之上。 第126章 落子无悔 白面书生立于高台,从袖袍中取出一卷简牍,笑着看着台下的韦明辉。 见白面书生突然出现高台上,将门口的位置空了出来,韦明辉也不迟疑,方才已耗尽体力的他瞬间又有了气力,拔腿便冲向木门。 “嗯,为何打不开?” 韦明辉使劲拖拽着木门的门把手,但木门却纹丝不动。 他便又将左脚抵住一扇木门,双手猛力往里拉动另一扇木门,仍是没有反应。 最后气急的他直接将两只脚全抵在了一侧木门上,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另一侧的木门。 “啊……给我动呀!” 韦明辉就是这般卖力了,还是未将木门移动分毫,但他又不愿放弃,仍在努力尝试。 “要不要喝杯茶,歇会儿?” 身后的白面书生不知何时,竟在高台上置办起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两只已倒满了茶水的茶杯,此时正冒着热气。 “你又使了什么伎俩,如何才肯让我出去?” 韦明辉恼怒地转头对白面书生喊道。 他从木门上下来,但双手仍紧紧拽着门把手,不愿这么轻易松开。 “勿要大动肝火,先来喝茶,事情可以慢慢说,不用如此着急。” 白面书生和气地劝说道,自己率先举起一只茶杯,送到嘴边抿了抿。 “啊……啊……啊……” 韦明辉不死心地又拽了拽木门,仍是无法打开。 他泄气地走回酒楼大厅,瞅了瞅正在喝茶的白面书生,站在高台下扭捏地没有上去。 “不用如此生分嘛,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俩好歹已是第二次见了,应当已是熟识了!” 白面书生将对面的那只茶杯,往韦明辉站立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尽快上来。 韦明辉虽心中仍是不悦,但又没有其他破局之法,只能听从了白面书生的话,跃上高台,侧身坐在其对面。 “既来之则安之,怎么就还侧身坐着呢,但是有些像未出阁的小姑娘。” 白面书生伸手在韦明辉身前的那只茶杯旁敲了敲,打趣儿地说道。 “你才是小姑娘!” 韦明辉不服气地将身体转过来,抓过身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噗——” “烫……烫……烫……” 韦明辉将嘴里的茶水尽数吐出,张着嘴不停用两只手扇着风,模样属实滑稽。 “干嘛如此心急,茶可得慢慢抿,为师看来得先教教你如何饮茶了!” 白面书生自说自话,手中瞬间多出了一只茶壶,给韦明辉的茶杯重新倒满。 “别,我可还没答应做你的徒弟!” 韦明辉听见白面书生以“为师”自居,赶忙打断他。 “无妨,来日方长,为师也没那么着急,就像你方才喝茶,还是得慢慢来。” 白面书生说着又抿了一口自己茶杯中的茶。 韦明辉想着一时也出不去,也就安心坐下喝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一杯接着一杯喝着,但白面书生却突然不再言语,却又让韦明辉有些不习惯了,他可不想在这坐上三天,直到自己考核失败,不然的话,自己的姐姐韦嘉玲定然不会饶了他。 “额......那个,我们还需坐上多久?” 韦明辉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只得开口对白面书生说道。 “想通了?” 白面书生笑着调侃道。 “我是喝茶喝撑了,现在肚子里全是茶水,除了做你徒弟,还有其他的条件放我出去吗?” 韦明辉白了白面书生一眼,不知他为何这么执着收他做徒弟,自己平日里最讨厌读书了,岂会这么毫无道理地就入了儒门。 “肚中有茶水无碍,只要不是坏水便好,如果能再多些墨水就更妙了!” 白面书生也将自己的茶杯往里推了推,将手中的简牍放在长桌上,又把头凑近了些,轻声问道: “会下棋吗?” “下棋?” 韦明辉如丈二的和尚,一时不知这白面书生有何用意。 “嗯,围棋!” “你如今这副模样,原本胜我的那招儿怕是不好使了吧,我呢,也不愿趁人之危,就以一场棋局来定输赢吧!” 白面书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随后又伸出右手,示意韦明辉靠近些。 韦明辉老早心里便想着这次恐打不过这白面书生,便一直没有动手,听见他这么一说,心里觉着下棋总比打斗的胜算要高些,就也应了他的话,旋即将头凑近了些。 白面书生也把头凑了过来,低声在韦明辉的耳朵边说了几句,便又坐了回去。 但听完白面书生的话后,韦明辉的脸色瞬间惨白,呆愣在那一动不动。 “这臭腐儒跟小辉说了什么,竟把他吓成这样?” 剑坪左侧看台上的韦嘉玲见韦明辉的脸色不对,气愤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光是韦嘉玲没有听见方才白面书生说的话,看台上的绝大多数人也都没有听见,此时也正在交头接耳地揣测着到底说了什么。 主位上的几人倒是听得分明,不过也都没有在意。 “方长生那混沌仪所困的神魂,看来并不止一位化境修士。昨日小蝶曾说那无面道人便也是化境修为,今日这白面书生刚刚对那韦明辉便也提及了,他此时在幻境中也是化境的修为。” 裘自白传音知会了刑霸天及楚易难,再看向剑坪上已从幻境走出的张念山时,眼中藏着杀意。 “胖子,准备好了吗?” 见韦明辉半天都没从震惊中醒来,白面书生唤了唤他。 “嗯嗯......准备好了,下棋......下棋!” 韦明辉磕磕巴巴地回应着,生怕白面书生改了主意,这次竟没有提醒他方才又叫了自己“胖子”。 韦明辉也重新坐回位子,不知是对这棋局的重视,还是因白面书生那番话的影响,他此时坐的异常端正,背挺得老直,倒是像极了一个认真听课的学生。 白面书生见韦明辉这副模样,甚是满意,微微颔首。 他袖袍一挥,一张青石做成的棋盘便豁然出现在长桌上,黑白棋子错落分布,摆出了一幅残局。 “此残局执黑先行,你现在可以选择了。” 白面书生一改方才的神情,顿时变得极为严肃。 他紧紧盯着韦明辉,似对他的选择极其看重。 “我选择执黑。” 韦明辉爽快地选完了。 虽说他在棋艺上并非称得上大能,但也经常与韦刚锋和韦嘉玲闲暇时也对弈许多次。 他此时看着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布局,确实是白子占据优势。但他一是担心白面书生这残局现在的局势有诈;二是自己在下棋时习惯让着韦刚锋和韦嘉玲,每次自己都选择弱势的一方,再反败为胜,他们便没有理由说他了。 “好!” 白面书生将黑子的棋盒推到韦明辉身前,又补充了一句: “落子无悔!” 第127章 韦明辉的第二层幻境 “棋由心生,我从不悔棋!” 韦明辉神情变得专注,方才脸上的惧意此时也一扫而空。 他从棋盒中捏出一枚黑子,稳稳地将其放入棋盘。 “轰——” 韦明辉只觉耳边传来一声异响,整个人如坠入万丈深渊。 稍过了些许,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嗯,小辉怎么不动了?” 看台上的韦嘉玲看着韦明辉将一枚黑子放入棋盘,便似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心中立马起疑。 韦明辉依旧保持着落子的姿态,眼睛专注地盯着棋盘,不再眨动。 “这次的选拔真是奇事连连,也不知晓这究竟是不是小辉的机缘?” 主位上的沐剑雪也看到韦明辉的异样,传音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了韦刚锋。 “我落霞宗已远不及某些道门,有些时候就需要他们自行去探寻机缘,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了。” 韦刚锋虽也有些担心,但更多的喜是希望韦明辉自己能快速成长起来。 沐剑雪听闻韦刚锋的话,也是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竟是第二层幻境,方长生真是好手段呀!” 主位上的裘自白见张念山已醒,便把自己的注意力全转移到其他有潜力的选拔人员身上。而韦明辉便首当其冲,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他见韦明辉落子后一动不动,稍加探寻,便知晓他是进入了第二层幻境。 “许是又有些什么不宜外泄的隐秘,才会如此谨慎,以防看台上的人窥视!” “方长生,你究竟在酝酿着什么?” 裘自白自打见到方长生出现后,就一直很难静下心来,总想探究其目的,因不得其法,索性便动起了将这些与方长生有关的人尽皆铲除的念头。 刘福海也在李勋的示意下,飞身到韦明辉的身旁查看。 韦明辉的幻境确实停留在他落子的瞬间,不再动弹,而那白面书生却依旧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地,右手在棋盒里来回拨弄着棋子。 “喂——” “这是哪?” “不是说好的下棋吗?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本已从脸上散去的惧意,此时又爬满了韦明辉的脸。 他以为是白面书生突然改了主意,才将他拉入了其化境术法的一处空间中。 “棋由心生,好好下完你的人生棋局,这局棋如你所言,没办法悔棋!” 黑暗中传来白面书生的话,但韦明辉却无法看到他的人影。 “喂......喂......喂......你倒是把话说得再明白些呀,我该如何去做?” 韦明辉试图再与白面书生说说话,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回应他的只有无比宁静的黑暗,白面书生似已经远离。 “这……” 韦明辉站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时有些无措。 因自己只有炼气境中期的修为,神魂本就不强,加之自己在这方面一直也不太擅长,姐姐韦嘉玲也没少拿这个事儿说他,所以此时在这黑暗中也没办法探明周遭的情况,不方便走动。 “既来之则安之,最坏的情况也莫过于困在此幻境中三天,大不了被爹和姐训斥一顿,三年后我再来!” 韦明辉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为自己暂时没办法行动寻找借口,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旋即盘膝而坐,打起盹儿来。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韦明辉似感觉手指在被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触碰。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黑暗已被即将冒出地平线的晨阳驱散,只是光线仍显得昏暗。 他低头朝自己的双手看去,一只灰色的小狗正在舔舐着自己的手指。 兴许是察觉到了韦明辉已经醒了,这只灰色的小狗猛然往后退了几步,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怯意。 “啧啧啧……” 韦明辉向小狗伸出右手,嘴里唤着它。 小狗见韦明辉伸来的手,一时也没敢靠近,但又似乎很不舍他手上残留的肉香,不愿离开。 韦明辉好像也明白了这小狗的意图,左手在怀里拾掇了一阵,突然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肉饼。 “嘿,没想到这没来得及扔下的肉饼居然还在,你这小家伙有口福咯!” 韦明辉自己刚睡醒,其实肚子也有些饿了,不过还是打算将这整块肉饼给这只灰色的小狗。 他将肉饼向小狗递了过去,小狗虽还是有些胆怯,但无疑这块肉饼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它本压低着的尾巴开始微微摇晃,似在讨好韦明辉,身子也慢慢往前挪了挪,离韦明辉手里的肉饼又近了几分。 “小家伙,别怕,来,过来吃!” 韦明辉晃了晃手里的肉饼,对着这灰色小狗柔声说道。 “汪汪……” 这灰色小狗突然抬头看了看韦明辉,轻声叫唤了几声,慢慢走近韦明辉。 它在肉饼前停下,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一口咬住,韦明辉也适时将手松开。 小狗咬住肉饼,并没有大快朵颐,而是转身叼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韦明辉也没有在意,待在原地朝小狗挥了挥手。 “汪汪……” 已经走出一定距离的小狗突然停下来,将嘴里的肉饼放下,回头朝韦明辉又叫唤了两声。 “嗯,让我跟着你?” 韦明辉看出小狗的意图,开口询问道。 “汪汪……” 小狗又叫唤了两声,旋即叼起肉饼往一个方向奔跑而去。 “反正闲来无事,我就陪你去看看!” 韦明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兴高采烈地纵步赶上。 …… 跟着这灰色小狗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直到临近一个小村庄,它才放慢脚步。 一路走来,尽显萧条。 韦明辉借着已冒出地平线的晨阳推断,现在应该是秋季。 但沿途看过来,本是丰收的季节却更似寒冬。 地上尽是被黄土覆盖,树木竟不见一片树叶,就连树皮也似被人剥了去,村庄不远处的田地里也完全看不到庄稼,只有已经枯黄许久的杂草。 “汪汪汪……汪汪汪……” 小狗慢慢靠近村庄里的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将肉饼从嘴里放下,对着木门叫唤了起来。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脚步声,慢慢靠近木门。但木门并未被打开,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白,不是叫你别回来了吗?你快走,不要再跑回来了!” “汪汪汪……” 小狗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离开,仍是在门口叫唤个不停。 “小白,我让你……” 木门随着这稚嫩声音后面的话开始慢慢打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站在门口。 当她看到小狗旁边的肉饼时,后面的话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蹲下身,开心地抱起地上的小狗,脸在小狗的身上放肆地蹭了蹭。 “这肉饼是你带回来的?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小女孩兴奋地夸着怀里的小狗。 “汪汪……” 小狗抽出头,转身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韦明辉叫唤了两声,尾巴摇晃地十分欢快。 小女孩这时也睁着两只大眼睛,看向韦明辉。 “是……是小白……偷了你的……肉饼吗?” “不好意思!” 小女孩显得极为愧疚,急忙将小狗放下,捡起地上的肉饼拍了拍,跑到韦明辉身前,将肉饼递给他。 “这肉饼是我给它的,并不是它偷的!” 韦明辉急忙解释。 “哦,那就行,我就说嘛,我家的小白最乖了!” “不过这肉饼还给你,太贵重了!” 小女孩把肉饼塞进韦明辉手里,便又跑回屋门前。 她蹲下身子,将小狗又抱到自己怀里,眼泪这时竟毫无征兆地噼里啪啦掉落在小狗身上。 “小白,你这回一定要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我已经不要你了,知道吗?” 小女孩突然起身,将小狗重重地往韦明辉的方向抛了过来,随后便马上跑回屋里,将木门快速地关上。 韦明辉反应很快,及时将小狗接住。 刚想走上前叩门再问问清楚,一个显得极为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是小白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