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挂新月文集》 飘香的大锅菜 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叫史小群，快七十岁的人了。表哥自打上世纪的六六年到县食品站上班，直到退休再到如今，从没有离开过灶台，可以说是个地地道道的厨子。表哥他虽然做了多半辈子饭，但在他手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大锅菜。从上班的第一天起，就是跟着师傅做大锅菜，再之后自个掌勺做大锅菜。可以说，他做的大锅菜很地道，不仅让人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我妗子的丧葬事儿，就是由这位表哥掌灶。那次，我亲眼看到了表哥是如何做大锅菜的。当天，阴沉沉的，还时紧时慢地飘着小雪。灶台就垒在院子里。跟前的案板上堆放着做大锅菜的材料，有切成薄片的五花猪肉、切碎的大白菜；地上的一个大瓷盆里泡着煮烂糊的海带切成了条；旁边的一个铁筛子里放满了成小长方块儿的卤水豆腐切；另外还准备了成捆的红薯芡粉条、满盆儿的花生油、整袋儿的生面酱、外加葱花、花椒、茴香、蒜瓣和生姜片。 表哥先将头号大铁锅放到灶火上，一个老汉蹲在地上，先抓了一把干草，把火点着了。接着放了芝麻秸，后又放了棉花柴进去。一阵浓烟冒过，火苗很快就从灶台前口和烟道里窜了出来。待锅里的水渍蒸发干，表哥就用拳头大小的勺子从油盆子里舀了三四勺，又随手抓了一把花椒茴香扔进去。不一会儿，锅里就有了“吱喳”声，紧接就闻到了馨香味。等花椒茴香炸到微微发黄时，便放葱花、蒜和生姜片了“嗤——”的一下，油锅上面就冒出一片青烟，很快葱花就翻的油面上，一股清香便四散飞来。接着，是用勺子从酱袋子里挖了三勺放到锅里，慢慢搅了几下，就把五花肉放进去了。肉进锅后“吱吱喳喳”声在锅里热闹了。这时，表哥从跟前的大铝盆里掂起一个比巴掌大些的长把小铁锹，双手紧握着使劲儿翻搅锅里的肉片。小铁锹一起一落，在锅底上发出“喳喳”的声响。锅里面则像一群麻雀飞落的一块金黄的谷田里，密密麻麻“唧唧咋咋”叫个不停。表哥挥舞着的小铁锹像是在驱赶，飞起来又落下。只不过是叫声一疏一密，却怎么也赶不走，只不过是叫声越来越低，也该是每一只小鸟嘴里都含满了稻粒。 表哥的头发上挂满了小水珠，脸上淌着比平日更多的汗水，肩背上落了一层白花花的雪。这时，表哥才有了话：“花椒茴香在油锅里变成焦黄色就不要在炸了，这是刚好出味儿又都在油里面，过了，味儿就跑了只剩下黑壳儿；葱花要漂到油面上正好出来香味，火候也不能过，过了就成了干树叶子。” 他说的这些，我鼻子就能感觉到。可纳闷一点的是，他为什么肉放的那么早？我看到别人有的是提前炒好酱，待肉快炒熟时再浇到肉上；也有的是待面酱炒合成疙瘩，用凉水或酱油化开后再放肉进去炒。 表哥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大锅菜有肉才香，肉香是因为油多。我这样炒，是要让面酱将肉块的表面包裹住，不让肉出油。”表哥边说边炒，锅里的响声更大了。 这时，雪花飘得更紧了。轻缈的柴火青烟，在雪花的空隙中缭绕；大锅里突突冒起的热气，饿狼扑食般的就把雪花吞下了。灶火的上方，倒升腾出一个不小的半圆形的无雪的空间。面酱的甜香味，一会儿比一会儿浓烈。香味，柴火烟气，细碎的雪花纷飞跳跃，使本来应该肃穆的场合，呈现出柔和的情景。本来，妗子已是快八十的人了，在村子里也算是喜丧了。 “炒到后面，酱也炒好了，肉也熟透了。这样炒出的肉，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伏天里，放个十天半月的，也不能坏。肉是贵东西儿，谁能就准备的恁可地（正好）？”这一手，该是表哥的与众不同了。 肉炒到互相不再粘连，搅起来发利就熟透了。表哥掂起酱油“咕嘟咕嘟”抡着往肉上倒了半壶，又用铁勺子不停地翻。我问，底下已经炒了酱，咋还再搁酱油？他说，颜色差不多，可香的味道不同，面酱香味儿浓，酱油味儿清，谁是谁的香味儿，不能顶替的。 刚说完，就又提过来开水，将开水倒进锅里“嚓——”的一声，一团团白色的水气从锅里升腾并扩散开来。在跟前，我也只能看到表哥的轮廓。只听他说要放白菜和海带了，接着便听到“噗噗”往开水锅里投放东西的声音。放完后，表哥用铁盖子盖住锅，火也不像先前加的那么旺。他说得熬上一阵子呢，豆腐和粉条得等菜熬好前半个小时放。早了，吃起来豆腐粉条就没筋骨了。 等豆腐、粉条、盐都放进锅里，表哥用长把铁勺子在锅里来回搅了几遍。告诉我这就需要用慢火了，让各种菜互相津津味儿，等粉条软和透了大锅菜就算熬好了。他也大功告成似的，可以坐下来歇一歇了。他用的毛巾摔去长条凳子上的雪，喊我过来一起坐到上面。他从裤兜了掏出一盒皱巴巴的蓝钻石烟，他捏出来三支，要给我，我摇摇头说不抽的。他退回一支，把一支递给烧火的老汉，老汉从灶膛里拽出一根柴火，把两个人的烟给点上。只见表哥使劲抽上一口，接着鼻孔里便冒出两道烟柱。再用力吸一口便连着咳嗽了几下，脸都憋的通红。咳嗽完了，往垃圾上啐了口痰，缓过神儿来又问了我外边的一些事儿。 问答之间，我倒闻着大锅菜的香味没有先前浓了，头低到锅前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酱香味儿。表哥说，这就对了，香味都到了菜里面。两支烟抽完之后，表哥说菜能吃了，老汉站起身来，把烟头丢到灶火里，走到东屋里，提出来一根洗衣服用的白铝盆。放到灶台上，从锅里往里面舀菜。一边舀一边说：“只要是你小群在这儿，按可卯（正好）做，保准不够吃。还是趁早往外舀一盆，再往锅里加些菜多熬些保险。”听着，表哥一脸的自豪样儿。 老汉从铝盆里给我舀了满满一碗，让我先吃。看着大锅里菜上面飘着一层油，可吃到嘴里，并没有腻的感觉。无论是绵绵的白菜、软软的豆腐、面面的海带、光滑的粉条并不失自身的味道，只不过都变得油润甜香了。你再看那红白相间的五花肉，嫩生生、油光光的。夹到嘴里慢慢的嚼，不仅有筋骨，还真能让你嚼出油香来。肉在炒时没有出油，香便都流到吃的人口里了。这一片片肥嘟嘟的五花肉，不仅解馋，更留住了人们对大锅菜香喷喷的记忆。 大锅菜是盛行于我的家乡冀南的一道地地道道的农家菜。源于什么年代，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只知道很有些年头了。老家邻近的赞善村，从前有个大户，叫宋克宽，字号公让，小名济的。辛亥革命那年生人。我们高店村的女婿。他承继祖业，从事粮食贩卖生意。天津、北京、广州都有他的庄铺。他挂在嘴上说自个平生有三个喜好：一是在北京是翅宴；二是在天津听马连良的京剧；三是在家吃老婆做的猪肉、海带、豆腐炖粉条，多放香油。他的第三个喜好，就足以说明故乡大锅菜盛行的年头久远了。 现在还有人说起，刚解放那阵子，北京前门附近，就有家褡裢饭馆，是沙河褡裢村人开的。这个饭馆，以沙河地方烧饼和大锅菜出名。沙河市志和沙河辞苑均记载着：“大锅菜，用带皮猪肉、豆腐、海带、粉条、白菜等混在一起炖制，配馒头、大米饭等食用，是传统菜肴。俗称熬菜。” 在我的记忆里面，很多场合和人家做大锅菜，并不是都像我表哥做的那些条条道道。根据家里经济条件的不同和季节变化，用的材料也不都那样齐整。白菜过来季儿，也有用冬瓜和干萝卜条代替的，现在不少人家还用茴头白都叫洋白菜的。不管在什么季节，蔬菜是必用的；粉条、豆腐、海带在其次；最大的差距就是肉多肉少。但即使如此，大锅菜也不是乡亲们的家常菜，平时吃得不多，大都是逢年过节和过事儿人多的时候吃。 大锅菜的材料用法虽多有讲究，但巧妙的主厨者缺了那样菜都能做出来。它熬菜凉的也慢些，可随到随吃，适合流水席；它还便于存放，剩上一顿再吃比刚出锅时味道还要好；它的量也好把握，就在稠稀和咸淡之间；做大锅熬菜需要的炊具也最少，锅碗而已，甚至连饭桌都不用考虑，端上菜随便蹲在地上就能吃，小时候能端着菜碗跑到村边的井台上吃。 可以说，大锅菜是大众菜、平民菜、人人爱吃、家家可做，但要做得地道、做出水平并不容易。家里人过节令，还好凑合。可是，当遇到儿女婚嫁、丧葬、祭祀等大事儿，用的人多，这时候就不能凑合了。为了让大家吃的好，都会找人来帮着做，请来掌灶的人称“大锅头上的”这个人会按照主事人的家底和交代，准备大锅菜的材料，尽量做到既够吃又不浪费。他们往往会把头一锅菜做得稠些，盐放到正合口味。假如来的人多了，准备的菜不充足，他们就会临时根据多来的人数，往菜里加些水和盐。有经验的掌灶人都会事前烧开一两桶开水备着急用，有时菜稀得盛到碗里能照出人的影子，都戏称这是“涮亲戚”事情圆满结束后，主人会送给“大锅头上的人”几个馒头或几尺布作为酬谢，现在也有给条香烟的。大锅菜做的多了好说，事办完后，主人家会盛到盆子里送给邻居的。 人们不仅喜欢吃大锅菜，大锅菜的菜香里面，蕴含着故乡浓重而又朴素的人情味道。正是这样，都很看重大锅菜，甚至有人看得比爷娘老子还亲。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村有个人在县上当头头。他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一个人寂寞，就和本村一个寡妇好上了。他觉得父亲给他丢面子，常年不回家。父亲去世后，乡亲们都过来帮着料理丧事，他却死活不肯回家。眼看都快到出丧的日子了，他还真的坐着车回来了。四邻觉得他原谅了老人，只见他下车后，从后备箱里往下掂出几块猪肉和一大袋子新鲜蔬菜，叮嘱灶火上做饭的人：“这些东西都用上，把大锅菜熬得肥肥的。”说完，大伙儿本以为他会到父亲的灵前大哭一场。不料想他却朝着在场攒忙的乡亲们，扑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老少爷们，对不起了！”尔后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上车就走了。 乡邻们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这小子唱的哪出戏。好一阵子，人们才缓过神儿。一个长辈说：“小子虽说不孝，还算有点人味儿，知道让埋他老爹的乡里乡亲喝碗大锅菜。”是的，尽管这个当儿子的落了个不孝的赖名儿，但他却知道大锅菜在故乡人们心目中的位置。 至于大锅熬菜熬得好不好，乡亲们有他们的评判标准。更多的时候，他们并不看重肉多肉少和味道香不香，而是通过大锅菜看人实在不实在。人们公认你家庭条件好，你却舍不得往锅里多放好材料，就有人说话了，轻则说你小气，说重了就是对乡亲们不实在。有时候，大锅头上的人心里憋气，有的人还会想着法子让你在别的地方多破费。红白事上都是按照看好的时辰行事，错过时辰怕不吉利。这时大锅头上的人故意不加火，到了吃饭的时间大锅里的菜还是生的，便嚷着让管库房的拿钱到街上买现成的，再不就干脆舀几碗炒好的熟肉给人吃。我曾经见过一个嘎小子，将整袋的大米放进水锅里，米都冒出来了，他还故意朝事主喊着“坏了、坏了，米放的太多了，这可咋办？”嫣然一幅焦急的样子，旁边的人看到了，却没人上前，只是在原处低着头笑。这样弄两下，你不仅没省，还在人前说不起话，甚至影响到儿女亲事，到后来让你后悔不迭。自家人吃倒没啥，顶多说是省俭。但是，在招待人时，就不能这样，要和你的家庭条件像般配。 条件差的，即使清水煮菜，请来帮忙的乡亲们照样干活尽力，绝没有一句怨言。甚至，还有从自己家带着菜食过去帮忙的。村上有个叫海林的，一只眼天生残疾，三十多了还没讨上媳妇。他父母去世的早，又没用兄弟姐妹照应，日子过得没个样子，自个起火做饭都很少，不管谁家有了红白事儿，他是不请自到，为的就是混饭吃，临了还会揣回几个馒头。有一年深秋的一天，村上来了一个精神不好的妇女，在村上占了一个多月了还不离去，眼看天冷了，上岁数的人可怜她，就想到了海林。有细心的人打听到这个妇女已经到过临近好几个村了，该是没有家道的，就给海林介绍。海林高兴坏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捡到一个媳妇。他用一只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妇女，还不怎么丑，对得住自己，就把人家领了回去。本族尊长要给他们举行个仪式，并给自家人交代，办喜事的那天，都要来，谁也不能只带一张嘴空着手来。于是，就连乡亲们来的时候，也是你拿一个北瓜，我掐一把粉条，他抱几棵白菜，一个搞企业的远门提来了一大块肉这天的大锅菜都成了百家菜，大伙吃得比那一家都香。 倒是那些从村子里走出去混出头脸的人，才对大锅菜马虎不得。他们这些人平时回村少，给乡亲们帮忙不多，便会在自家遇到红白事时回报乡亲们。乡亲们站在灶火旁边，满锅里多是翻滚的肉块和漂浮的油花。开饭时，自己还会亲自到大锅前盛一碗菜，碗底下再夹一个馒头，与邻居们或坐在院子里的方桌上，或圪蹴在门前的台阶上边问年景边大口吃菜。这样，便有人会说你：出去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还是咱农家人的样儿。这句话，可是乡亲们对一个在外的人很高的评价。谁要是觉得混到人前了，做大锅菜时清汤寡水糊弄人，动不动还摆谱，乡亲们可不买你的账。场面上肚里再有气儿，也不会丢下饭碗走人。可是，日后在街上见了面，人们也会待搭不理的，或干脆远远地躲着你走。 有一位在本地权力部门做事的，埋葬他老爷子时，买了不少肉和其它好吃的，让村里管事的把熬菜做的肥肥的。没想到的是这个管事的为了给事主走近步，舍不得往锅里放肉，将不少肉搁在屋子里给省着。乡亲们看到锅里的菜后很生气，到了出殡的时候都不往前凑。他觉得很纳闷，事后知道了真相，将管事的骂了一通，有专门在村口的饭店里请了乡邻们一次。 听村里的长者说，旧时的大户人家，常常会在祭祖时，熬上一大锅菜。家里不论长幼和辈分高低，族长都会叫来聚到一块儿吃。边吃边训教起重复了无数次的族规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家族里的人要互相担待、互相帮助和好好做人为家族争光了。在那一刻，大人小孩的笑脸上无不流淌着血脉相通的亲近感。小家小户的尊长，也会把家里人招呼到他们住的堂屋，一块儿吃上一碗他们亲自做的大锅菜。即使单门独户，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儿女们能围在灶火旁边，吃着大人给做的大锅菜，茅屋寒舍里，也会荡漾起春天般融融的暖意。 记得还是在人民公社的时候，每当农忙季节，生产队长都会安排人在地头挖一个灶膛支一口大锅，熬上够全队下地人吃的大锅菜。儿时的我常常和小伙伴们，赶在开饭前混在大人堆里做出干活的样子，便也能站在大人的队伍里享用大锅菜的美味，甚至碗里还会比大人多出几个肉片。 遇到收成好的年头，年底生产队有了节余，这样的大锅菜也会出现在既是队部也是牲口棚的院子里，队里的大人小孩都可以过来吃。虽然大锅里的菜没熬透，就有心急地揣了碗等在锅边，待真正开饭时，又互相让着不靠前，最先盛到碗里的还是爱热闹的孩子们。看到有的小孩心急火燎地将一块肉放到嘴里，又被烫得赶紧吐到碗里，这种情景，让身旁的人笑个不停。 到现在，不管是乡村还在城镇，只要把大家伙集合起来，要共同干一件事情或几项工作，大锅菜是任何生猛海鲜所代替不了的。大家共吃一个大锅里的菜，心往一处着想，劲往一处使。这时的大锅菜，默默地承受起了凝心聚力同谋发展的载体。 过年过节，父母要做的是大锅菜；亲戚朋友来了，父母爱做的还是大锅菜。在这喜庆和团圆的时刻，大锅菜凝聚着融融的亲情的味道。 父母最大的开心，莫过于家人的团聚。而八月十五和大年初一，又是最具团圆况味的节日。这两天不管谁家，父母都会为回到家里的儿女熬上一锅大锅菜。即使儿女们不在身边，哪怕家里只剩下一个老人，也会熬一锅菜。自己吃之前，还会供奉一碗到“天地”和“老少家亲”牌位前，想望他们也来一起共享。儿女们成家后同住一村的，这天也会给父母端来一碗自己熬的菜，从父母这里盛一碗回去，这样做既是在孝敬父母，又意味着大人孩子仍在同吃一锅菜。 上世纪头些年，很多家庭正年都吃不上肉，过年时买一小块儿肉，熬菜时放到菜中间染染味，菜熬好后把肉块夹出来下次再用。家里不富裕，待来了亲戚，还有使用蒙头肉的：先将肉在小锅里炖好，搁在火炉旁边，大锅里熬的则是素菜。给亲戚盛菜时，特意往菜碗上加一小勺儿肉，这就叫做蒙头肉。即使到了今天，吃肉已不像过去那么难，但大碗吃肉还是庄稼人的一种奢望。平时大多数人家都舍不得吃肉，只等到了过年过节或来了亲戚时才买块肉熬菜用。 小时候，我家弟兄们多，日子紧巴，大人紧拔挣慢拔挣，能让孩子们吃饱就很不容易了。即使这样，到了过节时，父母也会想法设法熬上一锅大锅菜，让孩子们认认节气，就是碗里难得有肉块儿出现。母亲常叹气说：“大锅菜得有了腥味才好吃，年底猪不卖了，让孩子们吃满碗的肉。”可每每到了年底，我们看到的还是父亲用排子车拉着猪，卖到县里的收购站。那时，家里有比吃肉更需要花钱的地方。母亲都要叮咛父亲，无论如何，要买块肉回来给孩子们解解馋。 故乡过庙会时，我常常从城里带着几个朋友回去。为招待我的同事和朋友，父母头几天前就开始盘算着如何做好大锅菜了。我和朋友们还没有坐稳，父亲蹲在灶台前点燃柴火熬大锅菜了。初时的浓烟呛得父亲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火苗燃起来后，将父亲的苍老的脸庞照得通红。锅里的菜经了烟熏火燎和柔柔的细火儿慢炖，沸腾翻滚中，飘溢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菜香。闻着这个味道，城里来的同事们早就馋涎欲滴了 如今，时代在变，人们的观念和生活方式也在改变，而且，川菜、鲁菜、淮扬菜系也早传入我的家乡，但在重要的日子里和场合上，故乡人钟爱的还是大锅菜。我去过不少地方，还到过国外，吃过很多种类的菜食，可我觉得吃的最舒服的是故乡的大锅菜，它已经融进我的血液并形成生命记忆，大锅菜将永远飘香在我的心头。 后记： 带着对故乡大锅菜的浓厚兴趣，我又对其所用的材料，就其属性和功效，查阅了相关资料，查阅出的结果让我惊讶。老祖宗给我们流传下来的大锅菜，可是一锅地地道道的大补药呢。大锅菜不仅给人们以口福，同时还在人的机体做着自然的调理。你可以从下面的内容中领略出它质地中富含的营养，咀嚼和品味出大锅菜更加醇厚的香甜—— 猪肉：性味甘、咸、微寒、无毒。可滋养脏腑，滑润肌肤，补中益气； 豆腐：性味甘咸、寒平、无毒，能清热利尿，益气宽中，消胀散血；豆腐用卤水点成，含铁、钙和镁盐较多，以小儿骨骼与牙齿生长有好处，镁盐对心肌有保护作用，它里面的谷固醇还有降低胆固醇的作用； 红薯粉条：含有沾液蛋白，能有效抑制血管硬化、预防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等，富含的纤维素可以润肠、排毒、通便，红薯淀粉中还含脱氢表甾酮具有抑制与防癌的功效； 海带：为褐藻类，大叶藻科植物大叶藻的全草。中医使用海带防治疾病已有悠久的历史，现代研究证明，海带含有多种活性成分，含有大部分人体所需的氨基酸，具有降低血压、调整血脂、降低血糖、抗病毒和抗肿瘤等方面的药理作用，对预防和治疗疾病具有重要意义； 白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和锌，性平味甘，具有解热除烦、通利肠胃的功效； 生姜：性温、味辛，气味芳香而特殊。生姜味带辛辣，能扩张血管，故具有散热作用。此外，生姜含人体所需的氨基酸、淀粉、磷、铁等成份，有助促进血液循环，并加速人体的新陈代谢功能 那次北京吃烤鸭 2004年在北京顺义挂职的一天下午，一位路过的同学邀我到市里吃一次全聚德正宗的北京烤鸭。他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平时挺要好的，这也该是他乡遇故知了。再说北京烤鸭我还真的没有吃过呢。我连忙给顺义工商局的人教科长打了个招呼，就坐上同学的车往城里去了。车上还有同学的一位北京的朋友。同学的朋友给我说：从政的到北京就一定要吃烤鸭，吃烤鸭有仕途腾飞的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一个机关小小的科级干部，哪里谈得上是从政，只是想尝尝北京烤鸭的滋味和到烤鸭店里看看啥模样罢了。 路上车堵的厉害，只三四十公里的路程，竞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门北京全聚德烤鸭店门口，负责车辆停放的保安却说没有了停车的地方，并告诉我们店里已停止放号了。我不知道放号是啥意思，就问是怎么回事儿。同学给我说，放号就是放顺序号，每天全聚德烤鸭的数量是有限的，卖完为止。若是买不到号，就意味着到了店里也吃不上烤鸭。听同学这么一说，我就想起刚上班时，到国营的食堂吃水饺时有服务员给你写一个几号的纸条，让排队等着的。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在这里又出现了，由此可见全聚德烤鸭店的生意红火程度。同学的朋友不愿让我失望，说到里面看看能不能找个熟人，这里有他认识的领班，让我们在车上等。等了十来分钟，他兴冲冲地从里面出来，说找到了那个熟识的领班，不用排号可直接进去吃上烤鸭。我同学说来北京多少次了，还没能吃上一次全聚德的烤鸭，都是人满为患，这次还真是幸运。 全聚德烤鸭店就餐的地方共有两层，里面吃饭的人熙熙攘攘，来的去的络绎不绝，门口和通向二楼的楼梯上永远都像要开会和散了会的样子。店里桌面都不大，四个人的最多。客人吃了一拨又一拨，就像乡下的流水席。大厅的装饰以金黄色的色调为主，灯光，墙壁都是黄色的，台布以及服务人员的上身也都穿了黄色的服饰，加上来自世界各地热闹而文静的食客，气氛显得高贵而典雅。来这里自然是要吃正宗的北京烤鸭的滋味，我们要了一只烤鸭，附带着点了鸭舌、鸭脖、鸭掌和鸭架汤等，外加两个时令蔬菜。一数有八九道菜，还以为我们三个人吃不完的，可上来一看都像我们当地的小凉菜盘，没几口东西，但味道还真的很独特。烤鸭上来后，先是由厨师用刀子削下一块儿块儿的烤鸭皮，再由服务员用筷子夹着放到你面前的小盘子里。鸭皮被烤的又酥又香，放到嘴里如膨化食品似的，轻轻一嚼，随着一股油脂津出，顿时觉得满口生香。接着是鸭肉，鸭肉鲜嫩异常，加了小葱、面酱，再用薄薄的面饼裹起来，吃到嘴里，那甜香的感觉如仲夏傍晚新月细柳下轻轻低语般美妙。最后是鸭汤，鸭汤滑润可口，有着春天在小溪边嗅到的花草的清馨。我们还要了几瓶啤酒，边吃边聊着故乡的事情，聊着我们小时候挨饿到地里偷生产队果子的事情，说到一次只顾在树上吃枣子而没有发现鞋子被看管的人提走，落得脚挨蒺藜扎人挨队长批屁股挨父亲打的结局。还有上高中时红薯面都吃不饱说到这些，再环视一下四周，真的像在做梦一般。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邻座有几位说着英语的外国女客人，她们看着我们要的两个素菜也想要，可又不能用汉语叫出名子，只是指着我们桌上的两个青菜自个言语并看着我们。正好同学的朋友听得懂她们说的话，就主动和她们搭讪起来。问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就叫来服务生点了那两个菜，外国人直夸他谢他。那两个菜很快就上来了。她们吃的很开心，不时与我们招手示意，样子很友好。她们中间一位是年轻女子指着另外两个年纪的老人，告诉我们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他姨妈。就在我们吃完饭菜要走的时候，隔桌那个年轻女子招呼我同学的朋友说了些话，翻译过来才知道那个外国女人吃完两个素菜之后就开始等烤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上来。我同学的朋友赶紧叫来了服务员问怎么回事儿，服务员说她们没有要烤鸭啊。“来全聚德烤鸭店哪里有不吃烤鸭的，是不是你们给忘了？”我同学的朋友显得有些生气。可拿过来菜单一看确实没要烤鸭，经过与外国客人沟通，才知道她们以为我们帮她们点的菜里一定会有烤鸭的，没想到只上了两个青菜，却没有烤鸭。起初见她们指了指我们桌上的青菜，以为她们想点这两个菜而不知道中文的名字，那会儿我们桌上的烤鸭还没上来。也是我们疏忽，没有给外国客人说明白烤鸭还得排号点要的。更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店里的烤鸭已经卖完了，想吃还得等到明天。但十分遗憾的是，她们旅游结束第二天一早就要乘飞机回国了，就想在临走前能品尝一下北京烤鸭的滋味。先会儿等着上菜时，她们还给我们说，不吃北京烤鸭，就等于没有到过北京。可是却因为一个小小的误解，使外国客人失去了吃北京全聚德烤鸭的机会，我们感到万分的愧疚，服务员也直说对不起。然而，她们却并没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脸上依然充满着笑容，并很友善地给服务人员说没关系、没关系，还幽默地给我们说北京全聚德烤鸭店来过了，烤鸭的香味儿也闻过了，这已经觉得很开心了，回国说起来也算吃过北京烤鸭了。她们开朗豁达的言语，使我们不安的心得到了一丝宽慰。 在北京这个地方能遇到小时的同学，还是坐在这个举世闻名的饭店共进晚宴，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叹，那淡淡的烤鸭的清香伴着对外国朋友的愧疚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里。虽然已经过去几年时间了，每每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都历历在目 老家的情结 有言道：长兄如父。去年母亲先走，没过半年父亲也心切地相跟着离开了我们。自打处理完大人的丧事起，还真像说的那样，在我的感情世界里，大哥很快就完成了这一角色的转变。以往我出远门儿前，都要回老家给父母说一下，省得他们挂念。二零零五年的五月初，组织上安排我到北京顺义县工商分局挂职锻炼，时间是两个月。这次又要出门，还恁么多天，又不是近的，临走前一天，就想到要回老家去看看大哥。 路边的小麦都绣齐了穗儿，齐刷刷的一片，真象绿色的海洋，一阵风吹过来便有了拥动的波浪。洋槐花正开着，散发出浓浓的甜香。桐花已经开始凋落了，树枝上还有零星的残红。地里面，不时能看见农民在给麦田里浇水。以往这个时候回来，父亲大半也会在地里侍弄庄稼，再不了就会在菜地里看北瓜秧苗上齐了没有。可是，此次回到老家我再也不能看到父母的身影了。眼前熟悉的情景，一时间也在我心头有了一种酸涩的味道。 父母去世后几个月的时间里，我陷在深深的忧伤之中难以自拔，老是觉得从此故乡在我心目中失去了真正的意义，那里不再是我疲惫的身心能够得到温馨的港湾。一提起老家就想到父母，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人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当时我害怕回老家，怕睹物思情更加难过。就连在城里的街道上碰到了近邻，没说上两句话，只是听到回老家了到家里去坐，我就觉得心头发酸，泪就要涌出眼眶。大哥多次劝我要想开，还找来巫婆给我使法儿，让我早日开怀，也没有多大效果。那时候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梦中能够坐在老家的院落里看明月，看菜田，闻枣花香，感受父母的亲情。 村口是熟悉的乡邻，隔着车窗我给他们招手。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哽噎，说不出话来。远远望去，看到老家门口挨路边儿的菜地里，那棵苹果树旁站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时，我的眼泪不觉的就落下来了。以往回家，在这个位置看到最多的是父亲企盼儿子回家的身影，尤其是到了晚年以后，父亲不愿让别人说他是在想儿子，有意在门口的菜地里摆弄茄子秧、豆角架，锄几下已经很松软的菜畦，而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朝着村边的大路口。这块菜地呢，也正对着通向村外的公路和入村的道口。每当有小车过来时，他都会欣喜异常，但更多的是小车儿没有停，却径直走过去后的失望。而每当见到有小车停到门口附近，他都会屏住呼吸看下来的是谁，而一旦看到我和儿女们的身影后，便会撂下手里的农具，满脸带笑地忙从菜田里紧走出来。隔的天数多了，他便会说再不回来就去你那儿了，说我娘夜里还数叨来的。我儿女一块回去了，父亲会拉拉这个，摸摸那个，说孙女儿长高了，孙子儿变瘦了。想到这些，泪眼模糊的我仿佛又看到了父亲的身影，我急忙从车上下来，朝苹果树下的那个身影奔去。那个身影一如父亲当年的样子向我走来，直到近前，看到的却是大哥的一张慈爱的笑脸。在这个时候，我的感觉真能够说得上是悲喜交加，一股暖流迅速传遍了全身。 动身回老家时，我给大哥通了电话，他一定是有意在这儿等我的。大哥没有与父母住在一起，一个在村东南头儿，一个在村西北头儿，有一里多地那么远。平时父母身体挺硬棒，大哥又在一个炼铁厂打杂，难免就到老人这边走的不多，我回老家也很少碰见大哥在，老人都去世后大哥才搬过来住。以前我没跟他说过父亲的这个习惯，他今天却也像父亲那样站在那棵苹果树旁等我回来，我也真的像又见到了父亲一般的暖心。大哥是怎么知道的，是冥冥之中父亲告诉他的吗？还是血脉情浓本能地就知道该这么做？要不为什么这么快就重现了过去父亲曾经的这种亲情表达的方式？我在心灵深处，要重重地说上一声对大哥的感谢。是他让我对老家存有冰封的情念融化了。有大哥在，老家就永远会是我心灵的归宿。 大哥和父亲个头差不多，只是身材瘦些。为了两个上大学的儿子，五十多岁的他仍不得不靠卖力气挣钱。村里与他同龄的人，儿女们没能考上大学倒省了力气，田里家里多了帮手。可大哥不后悔，只要儿子能有出息，再苦再累也认了，就像当年父母供我上学一样，母亲和嫂子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就是拉着棍子要饭，也要让俺儿子上学。”看着站在眼前胡子很浓、露着憨憨笑容的大哥，突然就想起北国之春里的一句歌词：“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大哥并不寡言，忙让我往家里去。嫂子也从屋里迎了出来，她身后还有一个小黑狗儿，看到我也没叫唤，直奔过来，在我的脚上嗅闻，还将头靠在我得裤腿上不住的蹭摩，并不住的抬头用眼睛看着我，显出很亲热的样子。大哥很高兴地给我说，这狗儿也真能认得自个家里的人儿，陌生人来了你看那个叫劲儿，头一次看到你就一声也不叫，真是的，真是的。 到院子里，就看见父亲栽在土堆上的那棵苹果树，上面结满了稠稠的嫩果儿；院中间的那棵枣树的枝头，结了一层密密的青米粒；西围墙根儿的香椿树，枝叶舒展；堂屋门口的小石榴树，也抽出紫绿色的叶芽；就连母亲去年种的山药，今年竟抽出了筷子般粗的芽蔓，早早的就爬上了枝架顶端；父亲从地里拉土垫的两畦菜地里是豆角，刚长出几片油绿的叶片儿，阳光下显得劲头十足。我不禁感叹到这些树木也是通人性的啊，去年它们可能感知到父母要离世的悲情，一个个都像得了重病一样，打不起精神。那架枝蔓粗壮的葡萄树，竟在春天里连芽也没发就死去了。而今天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又看到了父亲康健时精心侍弄的小院景色。 着院子里熟悉而又新鲜的一切，听到大嫂爽朗的笑声，还有侄孙子在叫着我爷爷并满院乱跑，又看见南墙根儿铁丝笼中那一对活蹦乱跳的大白兔，如清风般唤开了我心头堆积的阴云。大哥知道我爱喝米汤，早早就给碾了一袋小米，还给蒸了一大锅馒头让我拿，这可都是我从前回老家时父母最结记的啊。 要是父母真的在天有灵，此时此刻，两位老人也定会在冥冥之中含笑安息了。 刨花生 有天我到石家庄办事。去时雾大回来时雾散了，秋阳斜照中看到一片花生地里有几个人正在刨花生。是啊，不觉又到了秋收时节。今年的收成怎样呢？整秋天里没下几场透雨，花生果儿是不是饱满呢？好在头几天的雨水，让干渴的土地软和了许多，可以省些刨花生的力气儿，花生果儿也不再钻进干硬的土里逮不出来，被当作土坷拉儿给丢了。熟悉的场景，使我不由的赶紧按下了车窗玻璃。伸出头仔细看，好像是一家子，前面挥镢刨着的是个年长的汉子，后面拽捡的是一个妇女还跟着一个半大孩子。只这个情景，就让我的心紧紧的缩了起来 往年这个时候，我该是请假回老家帮助父母收秋的，而刨花生是最常干的活。故乡多的是沙荒地，花生种的比较多。它好在不择地，沙土地更有利于生长。况且花生的收益不比种玉米差，又没有种棉花天天打杈儿喷药那般费劲儿，只锄上几遍，待叶棵儿罩住地面，再赶上两场秋雨就清等着收了，保证还是一个好收成，拔起哪一棵都会挂满白生生，饱囔囔的果儿的。几袋子花生放在家里，即可以轧油吃又可以去卖钱，过庙会和过年过节时，还会炒上一大锅香喷喷的熟花生招待亲戚们呢。记得刨花生时，父亲找好撅头和塑料袋子，把牛从圈里牵出来，让它饮饱了水，再将靠在南墙上的排子车盘儿放到下脚上，让我在头里牵着牛不让它走，他一手提鞍放在牛背上，一手就从底把肚带挂好，只三下五去二就把排子车给套停当了。母亲把壶里的开水倒进塑料壶里，封好火炉，又往挎篮里放了几个苹果和两桶儿饮料。随后父亲把需要的用具都放到车上，就出门往地里去了。路上父亲就坐在车辕上，母亲坐在车中间，怀是揽着孙女儿，我则跟在车后或绕了小道儿往地里去。 在地里我干的最多的是在前面刨花生，起初父亲也刨，母亲和孙女儿在后面从棵儿上往挎篓里拽花生，刨上一阵子后父亲也要去拽了。要说刨花生是力气活儿，父亲的力气比我还大，还要留给我，问题是拽花生的活儿脏，提起花生棵儿抖落土的时候，只几下子鞋里裤腿儿上就都是土了。我回家时多是穿了皮鞋袜子，干活儿时不愿往鞋里进土，怕弄脏了袜子和鞋垫。父母不讲究这个，说庄稼人就离不了土，在这季节又没有穿袜子的习惯，鞋里土多了脱下来倒一倒不碍事儿的，碰上天干又有风，不一会儿，父母就都成了一个泥人。衣服上、头发上连眉毛上都落了一层尘土，父亲鼻子毛儿长的长，结了不少小泥疙瘩儿。 干活累了，父亲喝几口水躺在花生棵儿堆儿上，很快就打起了鼾声。母亲边招呼我喝一桶儿从家里带来的我从城里拿回的饮料，还会拿出一个红亮的苹果让我吃。一边说着父亲真是一个睡公转的，头一挨地就睡着了，又说父亲终归是年岁大了，身上又有高血压的病儿，干活儿时间不能长了。母亲的牙落的早，只能找孩子们都不愿意吃的面苹果，边吃边唠叨些家长理短来，孙女坐不住早跑到地堰根儿抓蚂蚱去了。 父母都是七十多的人了，身体也不大好。父亲每天都得吃药，可能是身子骨顶不住，吃下药感到浑身没有力气，头也难受，得躺一阵子，等药劲儿下去之后才能干活儿。打我记事儿起，母亲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小的时候没少见医生往家里来，当时家里条件不好，父亲不知从那里找来了一本复病书，上面记载着每天五鬼所在的方位，母亲哪天发病了，父亲就让大哥照着那天的内容念三遍，说是这样就能驱走五鬼，病就慢慢的好了。复病书只能借不能还，还的时候怕把病魔带上来，为此我没少到借书的人家讨要。现在想起来，复病书根本不能治病，而是在那个缺医少药又困难的年月，乡邻们借以求得精神上的安慰罢了。母亲不信医生信神灵，没少烧香磕头，脊梁时常感觉沉和疼的老病根儿也没能除掉。 歇了两袋烟的功夫儿，母亲喊起睡的正香的父亲，说时候儿不早了，起来吧，活儿要往前赶，省得遭天。父亲揉揉眼，呛两下嗓子就又续上了手里的活儿，很快腿脚跟前就荡起一团儿团儿的尘土。母亲腰不得劲儿，让孙女儿给往身边抱了一堆花生棵，直接坐在地上拽，挎篓满了就倒进编织袋儿里放到排子车上。卸下来的老牛则在坡堰上啃着发青的草叶，尾巴不住的摔打落在身上的牛蝇。该是一个肚子被籽撑的鼓牛牛的跑不快的母国国，引起了女儿的兴奋，脱下鞋子小心奕奕的扣住了那只国国，回家后在火边儿烤烤，就成了女儿口中香甜的美味儿。 母亲常说，地也该推给在家的孩子种了，村里像这个年龄吃养老的多了。可又想想，自个儿还能下动地，不种地了硬坐着吃养老，看着孩子们使死犯活的干，心里也觉得不是个事儿。再说了还怕吃养老了，我这个在外面的孩子和嫁到邻村的闺女去了吃的方便，尤其过年回家了，走时父亲必定会给炒一大袋子花生带着城里吃。就为这个，母亲便给父亲商量着只要身子能动一天，地就种着，忙了就让我告几天假回来帮手。好在近年有了收割机和悬耕机，种庄稼省了不少力气。 地里的花生收完后，父亲就去牵来已经吃饱歇够的老黄牛，让我帮着重新套上排子车，母亲领着孙女儿挨个捡拾掉落在地里的花生，捡完后就帮着装好车。末了，父亲还会往车上抱些花生棵，用手铺匀，好让母亲和孙女儿坐着在颠路上不咯屁股。东西收拾好再看看没有拉下的，就扶着母亲和孙女儿坐到车上，然后一声“得——”便走上了回家的路。看着满车的花生，谈论着今年的收成，早把一天的疲劳忘到了一边 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回老家帮着收秋了，去年五月到十月间，母亲与父亲像约好似的相继离开了人世。起初也曾想到少了农忙这份牵挂，但是真的到了这个季节，就不由得想起故乡收秋的情景，盼望能够重又回到勤劳和慈爱的父母身边，再一次品味蓝天白云下与父母在一起劳作时那份平淡的幸福。一想到今后永远没有了和父亲母亲一起刨花生的日子，心里便有了一种空落悲凄的感觉，是那么浓烈那么绵长。如今，看着路边农田里刨花生的农民，就仿佛又看到了父母的身影，泪水不觉的就流了下来。 海南拾趣 珍珠 珍珠是贝类生物以生命孕育的宝石。它是少数不需要任何人工切割，琢磨即可发出迷人光泽的神奇瑰宝。而上好的珍珠，看起来晶莹剔透，凝重圆润，象征了健康、富贵、长寿。然而，可曾知道，珍珠所带给人们的美好祈喻，都是用自己一生的痛苦孕育出来的啊 。 是这次在海南珍珠馆一行方才得知，原始珍珠的形成，是因为沙粒或寄生虫、再者就是自身的残余卵分泌过剩素等，侵入了肉体，给它们带来不适。为了消除这种不适的感受，贝类本想分泌出一种珍珠质，将异物不断的包裹并试图将其排出体外，以消除肉体上的痛苦。谁知，这样做根本能使杂质从肉体中消除，反而使杂质越裹越大，在肉体里越裹越牢固。为了减轻痛苦，它们只有不断的分泌珍珠质，经过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就会因包裹杂质不同而形成色质不同的晶莹体。这个晶莹体，就是人们称谓的珍珠。最初，人们的获得，可能是来自对贝的食用。 人们的这个发现，无疑增加了贝类的痛苦。现在，为了得到符合人类需求的各色珍珠，便开始采取人工的方法，刻意将将珍珠核及其它碎片植入贝的母体之内，逼迫着贝类不停地分泌珠珠质，从而得到人们希望成色的上好珍珠。 从珍珠身上，我看到人类的残忍。沙粒的自然侵入是贝类的无奈，而人工植入增加贝类痛苦则是有意为之了。就珍珠而言，人们是在把自己的欢愉建立在贝类的痛苦之上。在现实生活中，不也有一些人，总是把自己的快乐想方设法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吗？ 椰子 海南是椰子的世界，也有人把海南岛称为椰子岛。我们来到海南，举目皆是椰子树的影子。它那热情开放的身姿，蓬勃向上的旺盛生命力，使我这个北方人觉得别有风味，充满情趣。 在海南几日，听到了一些关于椰子的传说。 走在椰子树下，担心的莫过于被突然掉落的椰子砸到头上。然而，实话告诉你，椰子轻易不会自动从树上掉下来。你从椰子树下走过时，望着那一咕噜又圆又大的椰子，不必担心，椰子是要经过采摘才会下来的。摘椰子是当地人的一项主要农活儿，在这里的人为了生存，必须学会两大本事：一是下海，二是上树。这上树就是为了采摘椰子和槟榔“八十老太上树比猴儿快”并不是夸张，而是实实在在的。当然他们上树是要穿专门有铁钉的鞋子的，并不象北方人想像的光着脚上树的，真是那样，她们的脚也是受不了的。 但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偶然也有极少数熟的过透或有了病虫害过早烂的椰子，会从树上落下来。由此，椰子落下便有了说法。说是被椰子砸到的人，都不是好人。即使没砸到你，而与其距离最近的人，也会被人说算你眼下不坏也快变坏了。其实，人们是想用这个传说，来教育人不要学坏，要诚实做人。 这不，七十年代中期，江青曾在海南三亚的鹿回头宾馆疗养。有一天早晨，她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来到宾馆前的一片椰树林中散步，突然间一颗椰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她刚刚迈出的一只脚上，险些砸在她的头上。也许上天觉得她恶事做的还不够，只想用这种方式教训一下她，使她醒悟，可江青被从天而降的落椰子吓的心惊肉跳，很快她被咂的脚就肿了起来。 为此，江青对海南的椰子树产生了怨恨，在她一句不想再见椰子树的话说过之后，宾馆前的那片椰子林就被砍伐一光。 当时，海南的地方官司为了海南的椰子，也为了消除江青对海南的怨气，便苦思冥想出一种用椰子做出的汤，里面加了海参、枸杞等十几种佐料。做好之后，江青喝过之后赞不绝口，还极有兴致地给这个汤菜起名叫“椰子盅”一时间也消除了对椰子的怨气。正是从那时开始，这道汤菜成了海南的名菜，中南海里接见外宾要上这道菜的。 鹿回头 鹿回头是三亚的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建有鹿回头宾馆，并且是游客必到的景点。这里面还有个美丽的传说。 每年的三月三，是聚居在海南的苗族、黎族人们庆祝丰收的节日。这天，家家户户像我们过年一样热闹，寨中的人们会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期间有很多民间文艺活动。这天还是青年男女相互传递爱情的时节，他们认识在这个节日，定情在这个日子里。而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通过对歌来尽情抒发并传递心中的爱情。从前，这天村里的年轻人还会举行集体狩猎活动，捕获猎物最多的年轻人，会被人们视为当年的英雄人物，倍受崇敬，更会成为姑娘们爱慕的对象。 说的是有一年的三月三，村里的小伙子们来到动物经常出没的五指山上捕猎时，奔跑了多半天连一个猎物也没看见，平时这里动物很多，这天却没了踪影，大伙儿都觉得很奇怪。就在人们快沮丧到极点的时候，突然在人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小巧的梅花鹿。只见鹿身上的花斑射出一道道彩色的光茫，令人目弦神往。自然，这只美丽神奇的梅花鹿就成了小伙子们追逐捕获的对象。然而，任人们的弓箭如何神射，就是没法将梅花鹿射中，小鹿一会往前一会往后退，忽左忽右，让人没有法子捕获到。 人们精疲力竭地追猎了一整天后，都纷纷丧失了信心，决定收箭而回。只有一个叫阿黑的小伙子不死心，非要捕获这个鹿不可。别人的回去了，只有他随着那只鹿忽陷忽现的身影死追不舍。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历尽了数不清的艰难，终于在一个山头上看到梅花鹿停了下来。阿黑认为这可是天载难逢的时机，赶紧搭箭拉弓。就在箭即将离弦的瞬间，那只可爱的小鹿缓缓地回过头来，深情地注视着阿黑，这目光中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阿黑的箭应声落地。随之，那个小鹿变成一位美丽的少女，脉脉含情地向阿黑走来原来这个山的前面是悬崖绝壁，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鹿走上了绝境，无路可逃。可这正是上天对勤劳善良的阿黑的考验，就是要考验阿黑的恒心和勇敢。小鹿就是仙女变成的，是上天对阿黑的恩赐。 后来，阿黑仙女结成夫妻，恩爱度日，辛勤养育着自己的儿女。而他们的后代，就是现在的三亚人。为了纪念先祖，三亚因此也称为鹿城，鹿回头的地方成了美丽的景观，更是人们慕名而去的地方。 槟榔情 有一支人们十分熟悉的歌叫采槟榔，唱这支歌的该是一位秀发女子，自然人甜歌也甜：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少年郎、采槟榔，小妹妹提篮抬头望——他又美他又壮，谁能比他强，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青山高，绿水长——听着这支南国民谣风味的歌，就会使人们禁不住对甜甜蜜蜜的槟榔馋涎欲滴。 在海南期间，车子经过陵水黎族自治县时， 只见村前村后，满栽的是槟榔树，阔大的树叶遮天遮日。苗家人有这样一个习俗，就是每当人家有娶亲、生子这些重大事情的日子里，他们都要在房前或屋后栽上几棵槟榔树作为纪念。 这里的年轻人相爱的时候，也都是用槟榔作为信物。如果一个姑娘看中了一位小伙子，她就会悄悄送给你槟榔以表示情意。而小伙子遇到心仪的女子，往往要给女孩赠送槟榔，如果女孩愉快地接受了，那就说明她接受了你的爱意；如果她婉言拒绝，就说明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两个年轻人有了情义，有的还私订了终身，可最终都要过女方父母这道关。这个时候，女方父母的态度并不直接表达在言语上，而是表现在他们对男方带来的槟榔的态度上。如果女方父亲在一番交谈后，高兴地吃起了你带来的槟榔，那么，在他们眼中对这桩婚事就算通过了。如果他们不吃你的槟榔，那么，就是对婚事不同意或有疑虑。男方呢，一则再下功夫，加大进贡力度，以取悦女方父母，否则就干脆断了这个念头。 还有，在女子婚嫁中 ，槟榔是不可缺少的聘礼。娶亲这天，无论男方多大身份，迎亲的车辆多么高级，在快到女方家门口时，新郎官都要下得车来，亲自肩挑两筐上好的槟榔登门。在门口，要受到女方家小年龄或小辈份的仔细检查，如果你的槟榔有残损的，你就得赶紧拿红包了，要不，你就要多挨会儿刁难了。这是当地的习俗，只是以此取乐子讨个红包罢了。 新婚过后，第一次回娘家门时，槟榔仍然是不可少的，据记载，吃摈榔更有趣的是，不单食它的瓤肉，而与“扶留叶”（俗称萎叶）、灰浆（用蚌灰或石灰调制而成）为佐料一起嚼食，即所谓“一口摈榔一口灰。先将摈榔果切成小片，取灰浆少许放在“扶留叶”上，裹住摈榔片放人口里慢慢咀嚼。此时口沫变成红色，再把口沫吐掉而细啖其汁，愈嚼愈香，津津有味，直至脸热潮红，谓之“醉摈榔”摈榔瘾大的妇女，配上少量烟叶，又香又辣，如喝烈酒。 爹娘看错了眼 “竹林的，你头上是咋了？”早上我低着头吃饭的时候，爹突然从我低着的头上看到一小块没了头发，便很吃惊地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用手缕了缕头发，并没有觉出什么。 “没事儿啊，我的头上长啥了？”我还以为头上长了疙瘩。 “长东西早好了，怕就是我看见你头上一片儿光了。”爹便说便用那满是老茧的手拨拉着我的头发细看。 我记得年前在家里妻子给拨过白头发，可当时她并没有发现有脱毛的地方。再说从年前回家到正月初二，也只有三四天的功夫。况且这几天，我也不曾看见枕巾上有太多落下来的毛发。就为这，我是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头上会有了秃发的地方。 “你看这里，你看这里，叫你的娘来看看，这一片儿不是明明没了毛儿？”父亲边叫娘来看边责怪我：“看你，也不操心，头上掉了毛儿也不知道。”随后，又数落我晚上到同学家玩不该回来的太晚。我知道在老家，这头上一片片脱毛叫“鬼剃头”意思是不操心在什么地方遇了鬼怪，在不知不觉中就把你的头发给拔了去。 娘听说后赶忙过来，用手拨拉着我的头发看了又看。她好像也看出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儿，嘴里也十分心疼地说：“哎哟，俺竹的这是咋了？俺孩子好生生的头发就有了这个？你可是小小年纪啊。这不是，有一个铜钱大小哩。” 说完娘就急急地来到家里供着的神码儿前，添上香，点上蜡烛，跪在地上，点上纸钱。接着双手合胸，向神灵祈祷保佑，让我这个儿子头上掉毛儿的地方早早长出心头发来。我清楚地听娘数叨着：“孩子还小，不懂事儿，要是不操心惹了哪个神灵，千万不要和孩子一般见识，孩子哪儿做的不是了，就请让我这个当娘的给赔个不是。无论说啥，保佑我孩子的头发早早长好。” 本来，仅仅听爹说说，我还不觉得什么，又看见娘这样，心里还真的一惊。 “莫非这是真的了”我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接着我又想起昨天夜里在同学家里玩牌，到半夜才结束，又是自个沿着村外的公路独子回家的。对了，这条路的西南不远处就是王家大坟地，碰巧王家年前刚去世了两个年轻人丘在那里。莫非，莫非真有了鬼怪这个东西？这样一想，我还真觉得整个头都阵阵的发麻。麻过之后又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迷信了？假如真是这样，那医院的医生还有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经常和不同年龄的病死人打交道，就都该是秃子了。 “你们年轻人眼尖，回去后让你媳妇给好好看看有没有根儿，有根儿就不怕了，没有根儿就不好了，到时候给家里捎个话儿，好让你爹找找偏法儿，让娘再多求求神灵，给你好好看看。孩子才这大岁数，又在外头干活儿，天天见的人又恁多，头上有了这个多不好。”边说，娘又一次在我头上仔细地拨拉着看。“还算好呢，不在正头顶上，在一边偏着。往后要勤拨拉拨拉头发，把这个地方给盖住，旁人就看不出来了，要不多难看。” 娘替我这个儿子担心是有由头儿的。小时候，我老街坊邻居中就有一个年轻人，因为得了这个“鬼剃头”的毛病，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也没有媒婆上门儿。村里的女孩子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了，又恐怕粘上了邪气，谁要是说给他做媳妇那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尽管他在学校学习成绩挺好，学校毕业后在地里又是一把好手，可娶媳妇的事依然是李双双死了男人。为这事儿，他们家想尽了办法也没个效果。直到现在，已经步入老年的他还是光棍一条。这件事儿娘一定记得清楚，她也知道孩子都多大了的我就是头上的毛发掉光了，也没有娶不到媳妇的忧虑。媳妇除了心疼之外，还会给我买一顶漂亮的假发戴上。然而，在娘心目中，我这个儿子在外面的单位了大小还是个头头，要是得了“鬼剃头”头上一块儿一块儿的没有头发，总是要落人笑话的。这也是娘担心的事情。 我们单位曾有一个同事，就是因脱发病而毛发无存，别人都戏叫他“光电局长”冬天里还好过，可以用帽子遮盖。但到了酷暑季节，就难办了。年纪不大光光的头顶，走到那里都是“亮丽”的风景，都会引来别人的好奇并成为一些人的笑料。这个局长刚调走，我要是真的脱发了，也就顶替了“光电局长”的称号。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因为近来身体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只是回到老家头洗的少了，加上我的脑油大，头发一脏就会打绺儿。怕是绺儿结的大了，绺儿与绺儿间的空隙大了，让老眼昏花的爹娘看错了眼。想到这里，我到镜子前低头看了看，也没看到什么明显的秃毛处。看到的是前头顶偏右处儿有一片儿露的头皮子多些，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于是也就放下了心，来到桌前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当我刚看了一页书的时候，爹又跟过来了，戴了母亲的老花镜，说“再让我看看，有根儿没有？”边说我边低头下来让爹看，接着就听到爹笑了“没事，有根儿，有根儿。” 娘听说后，赶忙过来，一把摘下爹眼上的老花镜，仔细在我头上看了又看，连连说道“都怪爹娘错花了眼。不当的，就是有根儿，就是有根儿，咱就盼着没事。要说当娘的，孩子都是揣在心上的肉，你们身上有一点不好娘就心疼。”娘说完也笑了，我抬起头来，正对着娘那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娘用手擦了擦眼角儿，我真切地看见那里有泪出的痕迹 喊娘 大哥做了疝气手术，都五十岁的人了，疼的时候不住声的喊起娘来：“俺儿子一准是受了大罪儿，肯定是受了罪了，要不咋能那样？” 娘一说起这话就不停的叹气。 大哥做手术的事儿我知道，他就是在城里做的。那几天我每天都到医院里去，都是给一位相熟的医生说说多关照的话，然后就回机关里忙了。大哥疼的喊娘的话我还是没有听到，毕竟我在大哥身边呆的时间不是太长，漫长的夜里我不曾在他身边陪着。但是手术后几天里，每次见到大哥，他都难受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就知道大哥受了不小的痛苦。 父亲到医院看过大哥两次，母亲想着来，却因为身体也不好没来成。大哥从医院一回到家，母亲就急急的赶了过去，喊娘的话一定是这个时候听大哥说的。这些日子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心里觉得很挂念，星期天里我连忙赶回了乡下的老家。回到老家后，见母亲在屋里打理着家务，心里就稍稍的放宽了些。父亲没有在家，听母亲说是到到地里干活儿去了。 问起母亲来，说是前几天突然觉得左手又疼又麻，夜里也睡不好觉，就让父亲找了医生给看了一下。这两天轻多了，不提重东西儿时，也觉不出什么疼了。见母亲如此说，我心也就安了，又问了父亲身体状况，说也不错，地里的活儿一样也没耽误了。 随后，母亲就说起大哥做疝气手术的事情来，她说：“听你大哥自己说，刚做了手术的那两天黑夜里，难受的不打住的喊娘。”说这话，当娘的自然是心疼儿子受的罪。 “也不知几辈子造的罪，你两个哥哥就都得了个这个病儿，都给拉了个刀子，花钱不说，受多大的罪。” 接着，母亲又责怪起我来：“没话儿说你，有啥事忙着呢，你哥哥受了恁大的罪，也不挂心，连跟前也不在，你小的时候要是有点小病，别说当大人的，就是你哥哥们也不安生。你倒好心里每事似的，夜里也能睡好觉了？”见母亲这样一说，我还真后悔起来了。大哥在医院里躺着受疼，我却总是找借口离去，甚至有时是在喝多了酒后来到医院的。也许是大哥怕我挂心误了公家的事，又想着我在跟前也替不了他的难受，他哪里知道我的好多公事就是与人在饭店里喝酒，想起来顿觉羞愧难当。就在我脸红的阵阵发烧的时候，母亲又数落起大侄子来：“小军的也不小孩儿了，还不知道个啥事，爹刚做了的那两天，医生不让吃东西，就给输个液，咋儿顶住了空肚子的难受，光嘴干巴的也受不了。傻孩子可也该用个棉花球沾点水，给他爹湿湿嘴片，也不会满嘴都起了疙瘩，难受的整夜喊娘来。” 做疝气手术的人，最难挨的是手术做完后的一两天。在这个期间是不让吃东西的，连水也不让喝，怕的是手术时连了肠子，吃的东西下不去，反手时人受罪，所以要等上下通气后才能进食。尽管给人输着药水，可长时间不吃东西胃里空的厉害，口渴的难耐。大哥就说过，当时刀口内外的疼痛憋胀，又加了饥渴，那才叫痛不欲生。 记得头两年二哥做这个手术的时候，是母亲在身边照顾了几天，中间也没听二哥这样难受地喊过，原来是母亲用了这种方法。还是当娘的心细，对儿子照顾的体贴入微，使病中的二哥少了些痛苦。那时，只要二哥喊嘴干，母亲就用棉球蘸上水，在他干渴的嘴唇上轻轻的擦几遍，以此来减轻饥渴对人的煎熬。整天整夜母亲不停地用湿棉球给二哥擦嘴唇，再加上声声关切的安慰，如春风般的使二哥没觉得多大的痛苦就挺了过来。 要说，大侄子照顾他父亲也说是尽心的，打心眼里也不愿意看这大人难受。可儿女对父母的关心，总是抵不过父母对儿女的悉心。我在医院见过侄子，每听到他父亲喊难受就说：“你别喊了，谁做手术还不难受几天，要不就都不怕开刀了。”也许当时只记得医生说不让吃东西，也没有想到用湿东西来润一下干裂生疮的双唇，连大哥都没有想到，小辈儿的就更想不到了，就连我这个在世面上算经了事的人，也只知道劝大哥忍着点，开导大哥想开些，并不曾想到能够有喊轻大哥疼痛难忍的法子。要说用棉球沾上水润润干渴的双唇，本不是一件难做的事情，就是没有想到，甚至大嫂照顾大哥时也没能想到。 母亲并不是有多高的学问，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就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写了。可这一切并没有减弱一丁点儿她对儿女们的爱心，她懂得如何去关爱痛苦之中的儿女，尽管有时方法非常简单，却是发自内心的爱的感应。人在痛苦难忍之时，都爱喊娘，缘于母爱的博大无私，甚至在冥冥之中，也知道真正不舍不弃地给予自己爱的是亲娘！人们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不是一种本能的潜意识中“知恩图报”的心理使然吗？ 毕竟给予自己生命，并在养育自己长大的过程中付出心血最多的是亲娘，自己的血肉之躯无一不是娘疼爱的结晶。自己身心的任何损伤，都疼在娘的心上。“娘”温厚的母爱可以帮助儿女减少身心上的痛苦。喊过之后，人们往往会有一种被压抑感的释放，痛苦所给予心理上的压力会不由自主的减轻多少。不是说佛眼无边吗？有人把母亲比作佛，念佛人讲究心中有佛佛自到，而母爱这个最大的佛也会循着儿女们的喊声来到近前，给你伤痛的心灵带来爱抚。 生为人父母后，我也有了真切的感觉，儿女是父母最大的挂牵，当儿女们生病的时候，自己看着痛苦的儿女，最想做的就是能够用自己的身体来替代，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吗？父母给疾病折磨中的儿女移植某个器管之后，他们从不考虑自己身体的损失，而最挂念的却是儿女能不能康复。在他们心目中，儿女的身心和自己是一体的，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密不可分。 正因为如此，这一声声喊娘，既是对母爱的呼唤，也是娘对儿女们的挂念。 诚信二题 今年的中消协提出的年消费主题又是“诚信”二字。说起“诚信”来，我就想起在小市场上经历和从官员口中听说的两件与“诚信”有关的事情。一个是对“真实”的怀疑，是发生在小商贩身上；一个是制造假的“真实”却又是发生在“诚信”的倡导者身上。每每想起，总是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一、 年前回乡下老家前，想着老母亲一生对神灵的虔诚。除夕夜里，在全神像前点上两根彻夜的蜡烛是少不了的，还有粗大的柏枝燃香会从一直燃到初一晚上。别的东西买不买不重要，这两样是必须要买回去的。 由于回家心切，来到市场上一眼就看到一个小摊上有这两样东西。也不管贵贱和质量好坏，想着是这个东西就行。直接问了价钱，说要要十二元钱。尽管曾听别人说有十块钱就够了，这里多要二元钱也没计较。 当摊主儿把蜡烛和燃香包好后，我掏上衣装钱的衣兜儿时见没有零钱，就摸出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没想到的是，摊主儿接过钱后不停地用手甩这张票子，看着是想从响声辨别真伪，一看摊主这个动作，我心里就有点生气，本来是新从银行取来的钱，不可能是假的，要说现在市场上假的东西太多了，人家验验也无啥不妥，何况买这样东西的多是乡下人，花这大票子的肯定不多。只是催摊主快点找零钱，好赶路。 摊主接过钱后，用力的甩了几下，听听响声脆耳。随后又用手捻了一阵子，惟恐是假的。这还不算，他又拿着这张票子在一个木板儿上磨了起来，似乎是想看看票面一边的金线是不是真的。先前，我还能容忍，现在假货泛滥，人人自危，不是有这样的话吗？除了生母是真的，其他的东西谁敢保证是真？就连感情都有假的。但是，摊主这样一来，反反复复地查验，倒让旁观者觉得我真的掏了张假钞票骗人，他也太不相信人了。你不相信我，我还不买你东西呢。 想到这里，我把已经包好的东西退给摊主，生气地要回那张已被弄的发皱了的那张百元大票，来到相邻的摊位上。这个摊主看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也许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问题，我还是递过去那张票子，却让我花了十元钱就买了同样的东西，还便宜二元钱呢。 二、 省长和农业部的部长要来我们这里察看禽流感防范情况，这对我们这个不大的县级市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如何让领导看出“满意”的结果就成了当地领导头等的大事。 首先，为了让大领导看到街道干净，市容整洁，他们让清洁工全天侯上班，随时清扫省长要经过每一条及相关道路上的垃圾。另外，为了让大领导看到蓝天白云，仍是天寒地冬时节，他们竟命令城区内所有燃煤烧炭的取暖锅炉都停烧一天。住户挨冷受总比不过省长部长的印象好重要。 第二呢，沿途公安值勤是一线摆开，十米左右一个，随时处理突发性事件，对存在上访潜在危险的村庄，更是派人专门把守，对上访者中有些威力的，采取一对一死守，不得出一点差错。 第三呢，既然省长部长要看禽流感防御工作，当然要到养殖户去 现场查看，掌握了解“第一手”情况。这时，要紧的是养鸡户不要口无遮拦，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更不要说出当地政府对防治工作不重视、不门道的话来。于是，在省长还没来的头几天，就让禽畜主管部门对系统内的技术员进行培训，教给他们说怎样说，不能怎样说；然后，分别派到省长要去的养殖户冒充专业户主人。 省长部长来了，从他们口里当然听到了非常理想的情况，在一片夸奖声中，当地领导心头的石头落地，脸上漾着笑容。 流泪的大伯 春节过去一个来月了，我没有记住多少节日里的欢快，但忘不了的是流泪的大伯。 记得是在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在大街上碰到大伯在一个高大的门楼前独立垂泪。我赶紧走到跟前，问大伯在这里干啥哩？大伯已经年高八十有二了，耳朵聋得很。他大概没有听到我的问话，尽管老眼昏花还是认出了我。他指着眼前这个足有一层楼高的大门楼，问我是不是村支书家。我常年在城里工作，只有春节在家里站几天。何况这些年来村里变化很大，新房子盖的很多，我记忆中的老房子基本没人住了。看着这家使高个头的大伯相比之下仿佛矮了许多的高门楼，我也说不清是不是支书家。恰恰这个时候周围没有人经过，想打听一下也不能。我就大声问他找村支书有啥事。这下大伯听清了我的问话，他用手抹了抹眼泪，很生气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为啥这两年村儿里过年时，当干部的心里就没了我这个老残废军人？都大年三十了也没人去家里看看，也没给送过年的东西儿。 看着流泪的大伯，我心里挺不好受。大伯是个残废军人，又因为当兵打仗顾不了家，本来娶到家里的媳妇，在四二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因家里没有填满肚子的吃的，人家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个人无奈地离家出走寻找生路，从那时起这个大娘就一直没有回来。当大伯伤残复员回到家里后，就打听媳妇去了哪里。打听到的结果是人家已经另投了个男人，并有了孩子。当时，媳妇还有回来的意思，那个男人想着大伯残废军人的身份，也同意让本来已经成了自己家的女人自己拿主意。但碍于面子当媳妇的想让大伯亲自来叫才回去，怎奈大伯天生憨厚，又想着媳妇离家也不是人家的过错，谁让自个家里养不活人家来？正因为这样，大伯觉得没有脸面去叫人家回来，别人去了又不起作用。所以，这个媳妇就永远没有回到大伯身边。后来也有热心人给大伯介绍别的女人，却也没个中意的。前赶后错，直到现在大伯还是光棍儿一个。 大伯当兵的时候，曾经打过日本，还打过国民党。就在全国即将解放的时候，在一次攻城激战中受了伤。尽管大伯没有立过卓著的功勋，但至今他的大腿里还有敌人子弹的残片。大伯伤残复员后回到家里，很多年里一直得到政府的关怀和乡村干部们的照顾。 记的在村子里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的八一建军节，还有过春节放假前，学校总是安排学生到大伯家给扫院子，抬水，帮着干家务。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落，满满当当清净照人的水缸，还有孩子们欢快的笑语，热热闹闹的情景，让大伯和一院子的人都觉得无比兴奋。平时，学生们学雷锋做好事，总是记着到大伯家里帮着干些家务活儿。过年时，大队还会敲锣打鼓给大伯送来县里、乡里和村里的慰问品。青年民兵和大个子学生，还会在大门小门儿上给贴上由村上书法最好的人给书写好的鲜红的春联，大街门上的对联经年不变的内容就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县政府发给的大红烫金的慰问信，大伯总是贴在屋内最显眼的地方。每次看到这一切，我这个当侄子的都要对大伯增加几分崇敬，并且还要在同学之间自豪一阵子的。 那个年月，我受教育最深的是不要忘本。有一句人们念记最多而又十分形象的话语，就是“吃水不忘打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正是当时人们强烈存在的这种感恩思想，使得整个社会对新中国的缔造者，以及对所有为之付出流血和牺牲的人们生发出由衷的敬重。这种敬重不仅在思想上，更多的是表现在行动上。也正是在那样的年代里，大伯受到了全村人的尊重和关爱。从过年过节时慰问的村干部和平时前来做好事的小学生身上，他为自己曾经的付出而自豪。 而今，面对年老的大伯满眼落泪的情景 ，想想他孤鳏一生的不易，我的心感到阵阵发颤。更惊心的是大伯的疑惑：“你说说现在世 道是不是变了？我老了也不知道，这几年村上过年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看看我了。”我本以为大伯是在计较村里过年时村里没给那三四斤猪肉，因为我知道这几年春节时，已经没有村干部到大伯家里慰问了。学生们也只是在课本上学学雷锋，再没有人到大伯家了做好事了。头几年村干部还没有忘记为数不多的残废军人，过年的时候，就在大喇叭里喊喊，让大伯到村委会里去取过年的慰问品。慰问品里已经没有了上级政府发的大红的慰问信，只有村上买的几斤猪肉。尽管电视上政府领导逢年过节慰问烈军属的镜头，可大伯因为伤残的等级达不到，也就没有了这个福分。至于村里全然不再理会他这个老残废军人的事，我今天才知道。我连忙安慰大伯，说那几斤肉也值不了几个钱，兴许村干部有要事忙着呢。见我说出这话，大伯显出生气的样子。甚至说话都有点哽噎了：“我不是在乎那点东西，我思谋着村上不该忘了我这个残废军人。” 是啊，大伯气恼的是人们对他的遗忘和冷落。他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在乎那点东西？他不希望失去的，是过去社会曾经给予他的温暖。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人们太看重眼前的利益了。在思想上早已淡漠甚至忘记了今天的来之不易，感恩的已经不是新旧社会的更替，以及那些为了共和国的建立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人们现在所感恩的，是那些能够给自己带来最直接的金钱和地位的人。其他的一切，哪怕是起码的良知，也在人们的视野里消退着。村干部有充分的理由不理会大伯，一句村上经济困难，没钱给你们买东西就可把大伯打发走。但他们这样做，寒的不仅仅是大伯一个人的心，寒的是社会道德的根基。现在总在电视上听到这样的口号：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大伯尽管谈不上什么战斗英雄，只能算是一个甲级二等残废军人。可是，人们不该忘记他也曾为来之不易的今天流过血。 我想起庄稼人入冬的时候，总会给小麦浇上冻水的。这个上冻水不是为了小麦长苗儿，而是为了护根长根儿。来年的小麦丰收，不全在来春的长势，关键是在麦根的肥瘦。我又想起近日市里召开的实乡村三级干部会议，利税大户被请上了主席台，显得风光无限。但我觉得，他们就像五月丰收的小麦。尽管他们在当今给社会的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如果没有大伯那一代人的舍生忘死，他们今天所能做的一切都就成了无源之水。他们就像一棵大树的树冠，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灿烂灼人风景迷人。大伯那一代人的奉献自然地成了看不见的过去，他们的功绩早已化合成了这棵大树壮实的根系。而当今社会的功臣，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的辉煌总是要被新时代的英杰所取代，他们也终将变成这棵大树的一圈圈年轮和缕缕根须。正因为如此，无论时代如何发展，人们都不能忘记过去，更不能冷落曾经对社会发展有过贡献的人们。 一件惊心的往事 大年初一拜年，我小学班主任王老师家是每年都要去的。头些年王老师改行搞了企业，平时都挺忙的难得见面儿，好多年去他家里只是见到师母。今年也许是我去得晚的缘故，他正好刚从外面回来。我磕头礼拜后，王老师就挽留坐一会儿再走。早想和老师坐坐，只是碍于老师太忙。今天得空儿，师生俩就坐下来叙起了旧情。没想到这一叙，使我知道了三十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件惊心的往事。 言语中他先说起我小学时的聪明，这是所有的老师面对离校的学生都爱说的一句话。即使学习成绩不怎么好，也要说你的脑瓜儿并不闷，只是没把心用在读书上罢了。他还会得意地将那些上学时不喜欢读书，现在搞企业挺有一手儿的学生说给别人。说着说着，他就问起我，是不是还记着小学四年级时，因为练毛笔字而发生的一件很要紧的大事儿？ 现在说起来，他还一脸的严肃：“那么重要的一件事你也能忘记？”他这么一说，给了我一头雾水。回忆再三，我确实想不起来练毛笔字还有过什么大事儿。只好如实说忘记了，接着我说起：“现在回想起老师，多的是恩情，想起的是老师的种种好处来。”我如数珍宝似的数说起他对我的件件关心事儿来，特别是对我作文的启蒙和指导。正是他将我的第一篇作文经过修改，然后拿到高年级当作范文来读，对我日后的热衷写作起到了关键的激发作用。 见我说这些，王老师就说别给戴高帽了，随后他说起了我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的那件事情。当时，我在一张对折的旧纸上练习毛笔字，当时写得最多的是时兴的口号。我在折叠的纸张一面写了“打倒刘少奇”反过来另一面写上了“毛主席万岁”这两句话本没有错，可是问题在于折叠的纸一展开，横向一看就成了“打倒毛主席”和“刘少奇万岁”两行大错特错的话。这在政治气味浓重的当时，一旦让人牵强附会，就成了十足的政治事件，其后果是会让人不寒而栗的。 王老师说他走到我跟前时，我还对自己写的毛笔字得意扬扬，有点儿显示自个般的，把写好字的折叠的纸张打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心里惊的非同小可，一把攥起这张纸，迅速装到腰包里。随后，很严肃地要我放学后到他办公室去。 他说我当时对这个举动非常吃惊，不知道老师为啥收走了那张纸。甚至，在我放学后磨磨蹭蹭地挨到老师办公室时，心里还挂记着采槐树叶卖钱的事呢，又怕回去晚了，受大人责怪。王老师说开头办公室里有几位别的老师在场，考虑到当时人们灵敏的政治嗅觉，他没有给我说是为什么，只让我呆着。待办公室里别的老师离开后，他才从腰包里掏出那张纸，让我横着念上面的内容，并特别要求我横着看。这一看，当时可把我给吓的不轻。 说道这里，我清楚的记起那时候曾经就有人家的孩子们玩耍时，因说了一句被别人听着像毛主席不好的话，家长也连着在全校和全村群众大会上挨斗的事情。还有一次，学校茅厕的土墙上，不知是谁斗胆包天地写了一条“打倒毛主席”的反动标语。结果被人猜到一位成份高的学生身上，很快，就把这名学生定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在公社万人大会上给逮捕坐牢了。当听到台上公安局长宣布对这名学生予以逮捕时，只见两个穿公安局衣服的人，抬脚把那名学生跺倒在地，又用力反扭住胳膊。这时台下就发生了骚动，我被这个场面吓呆了，大脑也嗡的就没有了知觉。待我回过神儿来，见那名学生已经被五花大绑正被押上警车。 所以，当王老师说出这件事儿时，我感到惊心不已。王老师说我当时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见我吓成这样，他当时把利害关系很重地说了一遍。随后，他宽慰地说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家里是贫农，对毛主席没有仇，只是我的不留意，又好在只他一个人看到。最后叮嘱我往后不管写字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千万要小心，不要在出现类似的差错，以便酿成终生大错。说完，他当着我的面把那张我写了说是反动标语就马上会成为反革命分子的报纸投进火炉中，在一股烟雾中消除了我的担忧。 秋收时节 每每到了秋收的季节，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思绪不知怎么就飞到了故乡的田野。 在我故乡的秋天，田里最早收获的是芝麻。只要多数芝麻夹子成熟了，叶子也落了多半截，便要收获了。否则，尽管芝麻开花节节高，到底儿还有花儿开，还有嫩夹子；可是，如果收的晚了，棵儿下长熟了的夹子就会在日光下张开嘴巴，把芝麻粒吐在地上。其次是花生，只要看到叶子上出现黄点点，就该刨下了，刨迟了籽粒已经饱满的便会自动落在土里。再后便是谷子和玉米了，尤其是玉米种的最多。现在棉花、红薯种的少了，黄豆绿豆也没有整片地种的，只是个拾零。 其实，我离开故乡到城里上班，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对庄稼活儿也生疏了，本来在家乡的时候，就不是地里的一把好手，学校的假期里在地里也是有限的几天，又想着自己不是吃种庄稼这碗饭的，也就没有在地里的活计上下功夫。现在能回家帮手的，无外乎刨花生、割谷子，收玉米等几样简单的农活儿。就这样干起来，我还感觉累得够怆。特别是第一天，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干一天活儿回来，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一样，连饭都不想吃。然而，地里的活儿等着，总不能丢给都快八十岁高龄的父母。于是，第二天还是要硬挺着下地。毕竟年轻，地里的活儿干着干着，身体就渐渐不觉得有那么累了。只两三天的功夫，身上反而有了劲儿，有时一个早晨就可以刨几分地的玉米根。 要说故乡的秋收时节，地里是很热闹的。这个时候，只要能动的不分男女老少，都到了地里忙活。地里还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有的好奇地跟在大人后面，不停的摆弄放在地上的玉米穗子或是谷子穗子。大人好好地放了个堆儿，孩子们却总把堆儿弄散，有时还成了玩耍的工具，互相投掷着，惹的大人又急又好笑。这时蓝天上的白云在空圹的田野上缓慢地漂游，好象在着意俯视忙碌的人们，太阳也没有了灼人的炽烈。但是收割庄稼的人们仍然是一头头的汗，夹背上的衣衫也是湿渍渍的一片。 当太阳西落，霞红满天的时候，总能听到大人吆喝跑远的孩子们的声音，有从地头荆草边牵牲口的呵斥声，还有老牛的长哞声。先前收割庄稼时熄了火的拖拉机、三马车都发动起来了，嘣嘣嘣响成一片。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见道上净是满载收获的车辆和小孩子的欢笑声。留下的是一缕缕被落日的余晖映照成金黄色的尘土。 地里的东西拉回家里，谷子穗大都要拔到盖顶上凉晒，花生也要摊开怕捂霉了，玉米穗子还要先剥皮，这又都是晚上的活儿了。好在现在大部分家庭都用了液化气，做起饭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于是，女人们就拖着一身疲劳赶紧开火做饭。这个时候，本来是人们最忙碌和出力的季节，可这时人们吃的都比平时要简单的多。大部分家庭都是作个面条汤泡个馒头，也不用炒菜，凑合凑合就是一顿饭。想着饭后还有活儿等着，好多家庭干脆泡个方便面配着干馒头下肚。在我的印象中，我父母可以说好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要不现在方便面为什么在农村卖的快。庄稼人图的就是省劲儿。 地里的活儿紧，平时就不大讲究的乡亲们，此时，一个一个都成了土人。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头发里夹着干碎的叶片，手和土成了一个颜色，脸膛一律是黑紫的。本来收秋就是从土地儿上收割、刨捡。是土地把他们的辛劳和汗水变成了累累果实，在他们心里土地是可爱的，是应该感恩的。身上沾了泥土也压根没觉得过脏，只是拍一拍就算完事。刨花生时，他们常常用带泥的手，捏开鼓囊的花生壳，把红嘟嘟的花生仁放进口里，甜滋滋地咀嚼起来，连着细土也一块儿咽到肚子里去。父母常说，泥土不脏，人就是个泥人。前年我脚气难受，有老中医说，穿上乡下的布鞋，鞋里最好有田里的土沫沫，保管能治好你的脚气。说来也巧，在乡下的种地人儿，他们中间还真没有一个得脚气病的。从地里回来，你看他们从鞋里倒出的土就知道他们的脚与泥土是多少亲密。这脚气啊，就是脚娇气的离泥土太远了。城里人没冬立夏总是穿个袜子，在乡下是没有的事。他们穿袜子只是御寒，大都没想到是为了干净，他们一生都离不开泥土。 秋收还是乡下调和人际关系的融和剂。每当秋收来临，人们的心思就都到了地里。先前邻里间或妯娌间曾有的别扭也就顾不了，因为地里的活儿常常需要别人帮手，活轻活重谁也不敢说不求人。三步没有两步近，自家人还是自家亲，远亲也真是不如近邻。人们的话儿中多的是关心，常听人们见面后问起：你村西的棒子掰了没有，南岗的谷子该割了，北河的花生叶子都黄了。乡邻们在收割自己地里的庄稼时，也记挂着人家的熟了没有。村子本来就不大，这那块儿地是谁家的都知道。收秋的时候，整个村子里人就是一个大家子。 每年的中秋节往往赶在秋收的紧板儿上。这是是一个团圆的节日，有不少人还有赏月的雅兴，电视里总也少不了“中秋月儿圆”一类的文艺晚会。在乡下，家里人都在地里忙活，也用不着用团圆二字来体现这个节日。即使家里有在外面干活的人，此时希望的不是回来过过节，而是能回家帮帮收秋。中秋的那轮圆月，总是在人们忙碌了一天之后，不经意地就上在了东天。人们看着那轮圆月，顶多说一句八月十五月儿明，正月十五就不会遇到赖天气。乡下有句谚语：“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他们不愿在元霄节遇上坏天气，便希望这八月十五里，能看到月儿在天空了。回到家里之后，那怕再累，女人们也要摆个供桌，供供天地爷和月儿奶奶。 也正是在这个时节，地里的土坡儿上，地堰边儿，野菊花在人们的汗水中，悄悄地开放了。野菊花的枝叶都显得绿意蛊然。花黄如金，一团团的花簇怒放，炽烈动人。花丛上有飞着的蜜蜂和蝴蝶，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小飞虫。“鲜花送模范”这野菊花不就是在用她们美丽动人的芳姿和暗带流动，殷勤地慰籍着辛劳的农民。我常常看见有那么多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手里攥着或背娄上插着野菊花的花朵。他们要把野菊花的花香带回家里。 感受秦王湖 每次进山，看那满目清翠，山峰叠峦，尤其是在细雨朦朦之中，总令我有一种心灵释然的感觉，那清雾缭绕的群峰，在若隐若现之中，不经意间就会让人忘却尘世繁杂。每当烦躁的时候，我就想到山里走走，不仅仅为了爬山，而是为了在峰谷树海，沟壑清泉之间放逐心怀。 进山如此，而走近秦王湖，不禁让人如在乱石中发现一块碧玉珍石，奇峰回列，沟谷幽深之中，绝壁丹崖之下那微波不惊蜿蜒十多里的湖水让你心动，而当你真正荡舟湖上，微风徐徐吹来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如扑进妈妈温暖的怀抱，那激起的浪花和湿润润的缕缕春风，轻轻拂去满身粘挂着的生活的负累，那种感觉让人释怀，让人觉得轻松。 抬眼湖两岸雄伟耸峙、峥嵘崔嵬、千姿百态、造型生动的百里群山，犹如领略者富有阅历的老父亲，他在用沧桑的巨大变化来给儿女们讲述着一个个久远的故事。那狮子峰、秦王观海、如来峰、仰佛峰、雄鹰傲世峰、五仓峰等栩栩如生的山峰，用它那一块块被风吹雨打日蚀霜冻露润的岩石和奇特造型，给人们讲述着一段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从中让你在忘却人生旅途中疲劳的同时，身处其境之中使你倍感人生如梦，这个梦又太短暂了；苍海一栗，而在这青山绿水中不也觉得人之渺小吗？秦王李世民打造了开唐盛世，可现在不也只在我们的追思和笑谈之中吗？ 在这风景秀丽的湖光山岳里还应该有一个秀美的寺院，我愿在晨昏 的暮色中再用心的聆听那蝉院钟声。那声音中总让人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返璞归真也是那时的感觉，我不信佛，但从佛教音乐中总能让心灵得到休憩。因为，人生中有太多的无奈，无奈的让你需要寻找释放胸臆的地方，而我觉得清净幽深的寺院是最好的地方，每每来到大大小小寺院，我不慕那里的名声，我需要的是那种氛围，在那里总会让我 身心有一种对生命本源肃然起敬的心理。 虽然没有寺院，好在湖东面的山脚有一个曲经通幽处的小经，那浓密的花草树木中间，枝叶遮天蔽日，沿着湿漉漉的石板小路缓缓前行，忽而崖壁直立，忽而荆草阻径，让人如处世外。这个时候最好是一个人，也如朱自清河塘月色里月夜林荫道上独行时的感觉，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日间的所有烦杂都可以抛却掉，可以任思想的翅膀自由飞翔，无所谓远近，无所谓高低，无所谓急缓，无所谓宏纤只是一个自自由由的人。小道儿行到半山腰有一段是豁然开朗的，在此住脚西望，湖面尽收眼底。正好是在黄昏，又有霞红满天，这时的湖面一改平时碧绿的容颜而变成一块多彩的玛脑，轻舟湖上便有了渔舟唱晚的感觉。不觉又记起南朝宋著名诗人谢灵运石壁粘合还湖中作中的诗句：“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清晖能娱人，游子瞻忘归。”尽管谢灵运没有来过这里，但他的诗句却让我觉得是专为眼前的景致所写。假如他现在能够身临其境，肯定会被这里的美景打动的。 夜晚蛙鼓蝉鸣，薄雾轻罩，山水间更见一种朦胧的美丽。隐约可见的湖南面的猴子拜月峰，更显几分虔诚。如钩似弦的新月，静静地悬挂在东山之巅，窥视着湖水山庄中的静谥。在这个时候，总会淡化人们的奢欲之心，而日间心照不宣地应对有着思想的同类，怎比面对这月色如水，树影斑驳，山花暗香流动？喧嚣中常让人有找不到北的感觉，而在这山水之间总会让你清醒，并对生命有新的醒悟。 游秦王湖最好在满山绿遍，枝头叶茂的季节，在这样的季节又最好是从东面的山门口进入，从那条幽静的石块砌成的山道上，拾阶而下，两边的青山俊秀，树木枝叶繁茂，更显清秀宜人。而随着台阶的下伸，透过枝头叶隙，便会看到湖面如一个诱人的小家碧玉，一步步地向你走来，只要你耐住性子，在最后的豁然开朗之时，秦王湖便会伸出多情的双臂拥你入怀，一览无余地任你纵情享受那轻舟荡碧波，白云青山映湖中的美丽景色 换豆腐 秋收里在老家几日，帮着父母在地里忙乎。母亲老是说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不比城里，想吃什么出门就可以买。其实，家里的饭虽然简单，却也很合我的口儿。毕竟，我是在这里吃着父母做的饭长大的啊。当娘的总怕委屈了儿子，尤其是在她心目中认为有点儿出息的儿子。我仅仅能在城里的机关工作，父母便把我看作在弟兄中有了点儿本事。 说来也巧，门外正好来了一个换豆腐的，母亲便拿了些豆子出去换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母亲脸上带着笑，满是沾光的样子。一见我就说：是家里几斤陈放了好多年的豆子，虫子屎都成了蛋儿，问换豆腐的要不要，谁知人家还不嫌赖，就狠狠换了一大块。 一听是这样，我首先就想到了这豆腐的质量。这赖豆子能换回好豆腐，就凭我在外多年打假的经验，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当我就豆腐的质量产生怀疑时，母亲说：“你看这豆腐又白又有劲儿，错不了的。”炒菜的时候，这豆腐放在锅里倒是白生生的，挺新鲜的。待把菜炒熟，母亲盛在碗里让我吃时，我还在心里嘀咕：莫非乡下的人实在，也许老家的豆腐就是会比城里的好？这样一想，我吃的时候，就夹了一大块，当我喜滋滋地往嘴里一放，便觉得不对劲了，全然没有豆腐味，有的只是一种怪怪的邪味，也就是常说的石膏那生生的铁锈子味。咽下去不是个正味，吐出来又怕白白让母亲费心，说我在城里好东西吃的多了。又想这东西兴许吃不死人，便憋着气把碗里的几块豆腐全给强吃了。 随后就想“天上不会掉馅饼”沾光的事儿呢，商家是不会凭空留给消费者的。一分钱一分货，就是实心实意的商家人了。何况，用放坏的豆子还想换来好豆腐，赶紧别做那个美梦了。换豆腐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他清楚豆腐的作法儿。他心里知道这赖豆子对得起对不起他车上的豆腐，赔本的买卖他是不会做的。由此，豆腐难吃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要说商家，就如这家做豆腐的商贩，如此做法，虽然一时迎合了消费者贪图便宜的心态，可到最后砸的却是自家的牌子。消费者贪图了一时自认为的“便宜”却马上得到了口实上的苦头。但想想自己用的豆子确也不强，便也无话可说。可无论如何，下次要是再碰上这个卖豆腐的，哪怕他说还要再赖的豆子，也是不会换这家的豆腐了。 商家真正对得起消费者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要在产品质量上下功夫，不要在偷工减料掺杂使假上做文章。只有这样才能站稳市场，打出牌子。就说前面那档子事情，要在自己的豆腐质量确实好的情况下，当我母亲说出豆子不好时，换豆腐者是完全可以拒绝的。何况，除此之外，母亲还可用钱来买，用别的粮食来换你的豆腐。 尽管，母亲用赖豆子换来了赖豆腐，最后家里人、还有知道这事儿的邻居，都是要责怪这个卖豆腐的黑了心。 街头小景 晨练的时候，在一个位于十字路口的公共汽车站牌旁，我看到一位中年母亲在送儿子出门。车未到的时候，当母亲的一会拽拽儿子不展的衣角，一会儿用手辗辗儿子有皱的衣襟，一会又着踮着脚用手梳理儿子略显发乱的头发那位母亲做这些显然是情不自禁的动作的时候，当儿子的仿佛有些不情愿，老是扭动身子想躲开母亲的手，可母亲的手就是不愿意停下来。 那个做儿子的个头比母亲高出一头，体格也胖，倒显得母亲单薄瘦弱。做儿子的可能以为自己长大了，不需要母亲像对待小孩子般的那样悉心照料，甚至在人前他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了。可是，当母亲的就不这样看了。也许，在她心目中儿子永远是儿子，在大人面前是永远长不大的。她总是对儿子放心不下，她总怕儿子照顾不好自己。无论如何，儿子仍然需要她这个母亲来照料。 看到此情此景，我就想起自己的老母亲。每次从城里自己的家里，回到乡下生养自己的老家时，母亲一见面，总是问寒问暖，说天冷了不要硬撑着不穿棉衣；吃饭的时候，常常是给我又是加汤又是添菜，恐怕我吃不饱；回城时总要送出大门外很远，更不会忘记的是叮嘱我路上要小心的话；还说我挣钱不要没个够，钱多多花，钱少能凑合，千万要保住身子骨甚至大哥都五十岁的人了，有次干重活儿闪了腰，母亲听说了心疼的什么似的，见了大哥便也常象数落小孩儿似的，说他只顾干活不顾身体。门口的空地上种了些蔬菜，摘下来的时候，总还挂记着村里早已成了家的孩子们家里有没有。如碰巧孩子们来了，就让他们拿些回去；如果没有过来，就要让父亲拖着一双老腿给他们送去。 母亲常说：大人在孩子身上有使不尽的心，就是孩子再大，当老人的也死不了对他们挂牵的心。 这就是母爱，从普通的话语里，从简单的举动里，总是透射出一种伟大来，让人心动。 大哥家事 昨天，大哥打来电话，说二侄子在邢台市一中学习毕业，已参加完高考，第二天就要回家，让我找车去接一下。我赶紧答应，让大哥别再记挂，赶明个儿让单位的车去接一下。 唉，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子成龙。这不，二侄子去年高考时因为没有发挥好，本来在平时有着挺优秀的学绩，可在高考时就有了意想不到的闪失，与高校失之交臂。眼看着就要迈进大学校门，为家庭争光的时候，就如这麦子都到下镰收割的节骨眼，来了一场不小的疾风骤雨，满怀的希望顿时变成了泡影。本来可以走个本二本三的，可家庭条件不允许。当父母的更发愁毕业后的工作有无着落。尽管家里不宽绰，心想正牌的大学就业肯定有保障些，便咬咬牙忍了，让儿子再补习一年。好在侄子成度本来不是太差，到邢台市一中一报名就算录取了。这不，一年的学业已完，高考已毕。但愿这次会给父母露个脸，因为生活的负累快让父母承担不起了。 大哥都五十多岁的人，为了三个儿女，还在没命地干着超体力的重活儿。他在一个炼铁厂拉脚，凭着亲戚的关系，承包了炼铁厂粉尘灰的清拉工作。这个活档别是城里人，就是大部分乡下人也样不中。灰尘倾倒的时候，如炮弹暴炸时的烟雾，咫尺之间不见人影，呛的人眼不能睁，气不能出。有次碰到，看到那浓重的粉尘，一瞬间就把大哥吞裹了个严严实实。因为工序上的要求，尘埃未定的时候就得赶紧装车。他装车用的是大簸箕锹，一锹下来有二三十斤。算计下来，大哥每天要装五六十吨的炉灰。每天从拉第一车粉尘灰开始，他就面目全非了。真象形容中的煤矿工人，除了眼睛上有白便不知是一个鲜活的人了。毕竟有了年纪，不比年轻，干完一天的活计后，常常劳累的他喘不过气来。即使这样，回到家里，喝一口冷水还要到地里忙农活。这么重的负担深深地压在大哥的肩头，使他的生活中，除了吃饱肚子之外就是忙挣钱，根本谈不上有得享受。他的重负不去，也全都是无奈地为了儿女们。 大侄子是头几年上的中专。本来学校毕业后，可以替父母分担一下家里的重负，可是没成想一个事与愿违的打算，不但没有减少却反而更加重了父母肩上的担子。大侄子学校毕业后，挣钱心切，想干个饭店挣个大钱。起初，父母就想到家底薄，家里人又没有干过这生意，怕干不好赔了，就不大愿意让干。然而，大侄子执意要干，讲的又头头是道，父母也就想反正赔争各半，兴许能争了便应许了。可置用具还得当父母的掏腰包，这一花就是一万多元。谁都知道，现在饭店在城里比比皆是，竞争的很厉害。大侄子又没有经验，房租又交的高，勉强支撑了一年多，饭店不仅没挣钱，反而又赔进去父母一万多的积蓄。这钱本来为的是让老二上大学用，这下可全完了。当父母的无奈，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尽管生气也没有过份责难，只是让老大赶紧把饭店关了，又劝他别净做发财梦了，好孬找个活儿挣个稳当的钱罢。后来，我托人在市冶金企业集团给他找了一份工作，每个月有四五百块钱的收入。这要是还父母的帐，还是很遥远的，可对于他们小两口和孩子居家过日子，虽然紧把些也还凑合着过得去。而当父亲的本以为老大如果能挣钱，就不再去干那份出大力气的活儿了。本来大哥常说这些年体力大不如以前了，他也曾给我说过，这几年吸入肺部的尘土已产生了明显的副作用。以前不知道啥叫累，即使累了，躺下只一会的功夫，累劲儿就全消失的没影儿了。尤其在铁厂拉粉尘，倒货物，靠的全是力气，每一锹除的东西都在三四十斤以上，就这样还嫌锹头小不出活儿，这两年不行了，一天活干下来，身子骨就像散了一样，躺在那里老是缓不过来劲儿；第二天干活的时候觉得每一锹都很吃力，有时眼前还阵阵发黑；吃东西也是，前些年没个饱，什么饭都觉得香，现在都看到什么饭都没大胃口；吃不下东西，自然力气就不大了。可是为了家计，还得干，就这样，干着的活儿还恐怕干不好被老板炒了。毕竟现在村里能挣钱的活儿不是太多，本村就有好多人在家闲着没活儿干，还羡慕大哥有这个挣钱的活儿呢。铁厂的活儿干着，地里的活也不愿丢下，甚至还利用铁厂倒班的空隙在村北河滩里开了几亩靠天收的荒地。有的年头，劲儿没少费，犁了、耕了、种子也点下去了，可天就是没有雨水，又没法浇，这便力气白费，种子白撒了，只有期待来年雨水充足。大哥从小就有尿道痉挛症的毛病，发作起来常会使他在小便时昏厥的不省人事，这更平添了家里人对他的担忧。尽管如此，他希望一直就学习不错的老二能有出息，而他觉得农家孩子要想有出息就只有上大学这条路子。于是，他只能无耐地再次握紧锹把吃力地一下一下除去生活的负重，咳几口黑痰去希望明天的日子会更好过些。但他们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天生就该上一辈儿给下一辈儿拉，就这就是世道。 每当想到这些，我在内心里祝愿，今年高考中二娃子能考出一个好的成绩，能让父母抹着汗水，在人前露出笑脸来，这也是眼下二侄能给予父母的最好回报。 侄子还总算争气，今年考的成绩不错，超过了中点录取分数线十多分儿。本来可以报国家级的重点大学，但是，他现在考虑最多的是如何不再让父母的血汗白流，他不敢报有名的大学，他怕录取不了而让自己这一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从保险起见，他报了本省重点“河北大学”电子信息系。在焦急中等了二十来天，他还是真的被该大学录取了。一时间，给家里人带来了不小的欣喜，父母与邻居说起脸上便有了满足的笑意。 二侄子大学是考上了，被录取的学校也不错，但紧接着摆在大哥面前的就是钱的问题。每年7000多元的学杂费用，再加上本人消费，一年下来，一万元是少不了的。然而，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是靠大哥一个人在铁厂出力和与大嫂在地里抱拉，大侄子挣的仅够自己花销，细算起来，家里一年的收入不足两万元，何况还有六七口子人吃穿，上面还有大哥负责侍奉的年逾八十多岁的大伯，日常的各种花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能攒下来的钱实不足一万元。这样一来，大哥这个做父亲的又要拼着老本儿再卖四五年命了。 我在城里上班，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总看不到大哥的面，母亲也嗔怪他“活儿那天能干了，钱挣多少算个够，也不说说自己有多大岁数了。”是啊，大哥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由于长年活儿的沉重，过分的出力流汗过早地透支了他的健康。其面相比起城时人来，特别是坐机关的人，恐怕要大十几到二十岁的；有时活儿干累了，几天也不刮胡子，在人前他还真成了小老头了。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劝他注意身体，干活儿累了就歇两天再干。他说：“我也想轻巧轻巧，可你看能吗？老大学校毕业就成家，把几年的积攒都花进去了，这还不算，老大在外面开了个饭馆又赔进去两三万。咱是小家小道，那经的起这样折腾。这不，家里没了剩余的钱，还借钱堵着窟窿。现在老二又考上了大学，上下来又得一笔不少的花钱数目。家里就这个底儿，你说我能不干吗？”大哥说的也是实情，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劝大哥万万不能累坏了身子。“再卖几年力气，等老二大学毕业了，能挣钱了，我再好好轻巧轻巧。”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带着笑，孩子能考上大学，不就是能有些出息的希望吗？ 尽管大哥一家的生活如此艰辛，他还是发誓要供儿子们读书，只要能上，上再高的学他都要供养。嫂子也说过：“只要儿子能上学有出息，我和你哥就是拉着棍子要饭也要给他讨上上学的钱。”孩子们自然是他们的希望，而这老二考上省重点大学，对他们俩口子来说，就像在漫漫黑夜已经看到黎明的曙光，那满天的朝霞里，满是他们劳顿后的欢欣。尽管，老二上学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但他们不怕，凭着老力气也要保证。父母对儿女们的无私，在这里表现的多么真实，也是多么朴实和豪迈，更是多么伟大啊！从他们的言语里，没有没听到一句要求儿女回报的话，为了儿女们能有出息，从不计较自己的付出，哪怕是再艰难。 彩霞情钟 也许是多天阴雨初晴的原故，清晨格外醒的早，头脑也比往日清晰，虽然只有六点来钟，妻儿们睡的正香，我便也一个人出门活动去了。 来到室外，见天已经基本放亮。此时，东边的天际之外的云彩呈现出一丝丝的暗红，有一道被云层隔开的天空，此时不是湛蓝，却是一带豆绿色的艳丽，西天的云隙里不时行走着下　的月亮来，格外清亮透彻。 不大功夫，东天的云霞就由暗红变成了橙红色，云片的边缘格外明亮，有着晶莹剔透的感觉。这种橙红色很快地向天际中残存方方块感染去，可以说是在一刻钟的时间里，满天的云彩便都是呈现出了霞红，这个时候真是霞红满天了。尽管雨天的厚云层中隐藏着暗暗的黑色，表面却也被霞光包裹着。 再看东天的云霞中，有一缕云条格外亮丽，呈现出了金黄色。远远望着从西南天际而来，朝着朝阳要升起的地方，如一群奔腾的猛虎，一路咆哮而来，煞是壮烈，稍北的天空，如有一群俊马奔腾，那神韵绝对在徐悲鸿的墨笔之上。稍远些的天空中，那一片片的云彩，尤如一位老人在轻霞中赶着的一群 就在我尽情的领略天公巧成的秀美霞影这中，云彩上的霞红逐渐退去，由橙红变暗红，由暗红变淡墨色，单薄的云块正由淡墨色变成淡白色。整个过程在半个小时之间，天空就恢复池本来面目。 由此，令我感叹之深，便觉得好多美丽景色是转瞬好逝的啊，既需要人们去把握，又需要人们去巧遇。假如今天早晨要是再贪睡一会儿，这景象肯定会错过，而同时，我看到道上稀疏的人迹中，并不曾看到有多少人驻足仰望满天的霞光云影，真正像我这样欣赏之景又能记下来的恐怕在这个小县城里就位数更少了。 大自然对人类是慷慨的，他给人类奉献了生命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可同时，他又是吝啬的，他刻意创造的那些奇异风景，天光神彩都又总那么短暂，也许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考验和提醒人们对大自然的钟意。 大自然所奉献的奇异风景，对普天下的生灵是平等的，都可以欣赏和扑捉，但是，其中都是需要“缘”的，缘在一要去这一瞬那具备观赏的时间，如我看到早霞，如果不早起的是无缘看到的，二是要有心，即便有了时间上的条件，但如果你不去看，不去欣赏，那么这个景致也是与你无“缘”的，这就需要你用心去欣赏她，领略她，这才是大自然与人类之间的“缘” 掰子 国庆长假里，我没有外出旅游，而是回到了老家帮父母收秋。这个时节，玉米已经长熟了，正该收了藤地种小麦。从地里往家收玉米，首要的活儿就是打玉米秸上往下掰棒子。这个活儿不需要啥技术，只要掰净就行，很是适合我这个整日坐机关的人干的。所以，回家的第一天就随父母上地里掰棒子去了。 来到地头儿，父亲看看玉米都熟透了，就把住地边儿的两垄，并要我挨着他也把两垄一起往前掰。随后，我们的手下便响起了嘎巴嘎巴的掰棒子声。 掰棒子的时候，刚开始我还按着垄往前走，可不知为什么一看到眼前一个个大大的棒子穂儿，就不免串着垄掰开了。父亲看到后就给我说：“从长着的玉米秸上掰棒子，不要把的垄太宽，要把住两垅往前掰，要不就有看不到的棒子穗落下。”父亲的话能顶一会儿事儿，可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又串垄了。我这样做，要说是图省事也不是，反正得一株株地往下掰。可在我的感觉上，仿佛多把几垄一片片的往前掰，篓子满的快些。每当我这样，掰了一段之后，父亲在往地头的车上倒盛满棒子的篓子回来时，总能在我的身后找出些我落下的棒子穗，有的还挺大，且有的就遗落在我的眼皮底下。 也许父亲看我年纪已经不小，又在城里的机关工作，他便不好意思责怪我，只是每次往车上倒棒子回来时，都仔细地在后面捡寻我丢下的棒子。 掰累了中间歇息的时候，父亲随意地说给我：干活儿的时候，不要让眼看的东西太多，那样对手头儿的东西就看不仔细了。一次想得到的东西越多，你落下的就越多。 听父亲如此说，我知道是在嗔怪我。当再次开始掰时，我便一次两垄一株株的往前掰。如此一来，父亲在后面就再也找不到我漏下的棒子穗了。过了一会儿，父亲干脆不在我后面寻找了。显然他知道我身后已经没有漏下来的棒子了。 过后再想，在生活和工作中，不也总有与我掰梆子相类的经历吗？记得年轻的时候，人生的目标很多也很大，可到头来自己真正得到了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假如当年能够选定一个目标不懈地追求，也许现在肯定会于事有成的。就说目前，已经有了本职工作，但平日里还会从他人、从社会其他方面上产生出远离本职的欲望来，就想得到，可又事难如人愿。于是，便多添了不满和牢骚。 现在，细细咀嚼父亲的话，我渐渐品出了话中的滋味。父亲的话虽然说得浅显，却又是很有道理的。往后的时日里我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也许多年后回想起来，自己没有后悔的地方。 走近补鞋匠 我居住的生活小区里，凤凰街道边，有一个补鞋匠人，大约四十多岁，在这儿补鞋已有三五年的光景了，夏天在道南的阴凉里，冬天在道北的阳光中，暑去寒来，一年四季，除非雨雪天气，经过的人们总能见到他的身影。 他的手艺很高，活做的很细，自然很招人喜欢。常常自认为坏的没法再修补的鞋子给他，变戏法似的，就会使它壮实如初。他对钱看的也不重，鞋子坏的轻的，便会给你补几下子不收你钱，虽然按补丁的数量收钱，你就是少给他几个口子的缝补钱也不跟你计较，总能让你满意地离开，喜的你下次又来。 他的人缘儿很好，大 人、小孩往他跟前一坐，便有说不完的话。于是便常看见他手里有活儿没活儿的时候，身边围坐着不少老人和玩耍的小孩子。有几次补鞋的时候，看到有些妇女因为事急，便把小孩子托放在他这里，也有把东西放在他这里让看管一会儿的，遇到这事他都乐意接受。有时为了照看托放在这里的小孩子儿耽误了生意的，还有为了等主人回来而日落西山还没能赶回家去的。 对这份工作他看上去很满足。尽管这个小区里居住的不乏款哥儿款姐儿，出入 自有宝车名装；有部门的大小头头，人前皆称为这长那长的；还有不少公职私企人员、衣着也是上了档次的。他骑着一辆旧式的加重自行车，从光亮程度上看已有几十个年头了。衣着上夏天白背心、蓝裤单调的很。可每次走近他，总见他笑着，不时还吹吹口哨，或者哼几句豫剧朝阳沟的唱词。夏日中午，见他最多的是在阴凉处的水泥台阶上，铺一块纸箱片或张旧报纸，睡的那个甜啊，真让那些在空调屋里、席梦思床上也常失眠的人们羡煞的了。 他现在已经成了这个小区的一员，假如有一天他没来，人们便会问起这个修鞋匠为什么没有来，还自然地猜想他家里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也有爱闹的孩童拉 着父母要找那个修鞋的伯伯。反正，他和他的修鞋摊儿形成了这道街区不可少缺的风景。 也许，年少的时候，他有做科学家的幻想；青年的他有大展鸿图的抱负；但也许是命运，在中年的时候，安排他靠补鞋子来养家顾口。他的收入不丰，但却自乐其中。走近这个补鞋匠，他常常给我对生活满足和对人生真谛的省悟。 古人语：“安本分，人生之快也”是啊，安于本分，不求奢望，笑看风月，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愉快呀。 儿子的口哨声 儿子上晚自习大概个把月后，突然学起了吹口哨。起初，我只是认为儿子是在吹着玩儿，也就没有理会他。过了不长时间，儿子竟吹出了一口响亮的口哨。我住的单元楼楼道的照明灯是声控的，儿子在一楼打上一声口哨，一到四楼的灯就全亮了。甚至，儿子在窗下的街道上，用力的打上一个口哨，我和妻子在楼上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儿子的口哨能打的响亮以后，便天天如此，每到晚上放学该回家的时间一到，前后差不了多大一会儿，在楼上准能听到儿子响亮的口哨声。我怕儿子打口哨是跟了不成器的孩子们贪玩儿。有一天晚上就问儿子为什么要学打口哨。他说的很轻松：玩儿呗。要不，你们在家里怎么能早点儿知道我从学校回来了。儿子还颇得意地说，真不赖，总算能打响了，我还怕在楼下打你们听不见呢。 是啊，儿子升级到初三之后，学校就开始让学生上晚自习。因为家与学校同在市区的原因，儿子属于跑堂生。于是，我和妻子就每晚都在盼望儿子按时回家。我们家住的是单元楼，且是最高的第四层，而单元的每个楼层又都是单门独户。所以，一到儿子放学的时间，就不约而同地竖起双耳，仔细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只要到了三层还往继续上，十有八九就是儿子回家的脚步声了。每次都是儿子还没上到四楼的的时候，家里人就先把防盗门给打开了。当父母的，每每到了儿子该回来的时候，总是希望他能早早回到家里才心安。如果到了该回来的时间没回来，就会分外焦急。我曾把自己等误了点回家的儿子时，那种牵肠挂肚、坐立不安的心情，写成过文字，也让儿子看过。 莫非是受了父母这种渴盼儿归的心情的影响才学的吹口哨？我知道儿子不是个顽皮的孩子，平时象个小姑娘一样不爱说话；除了看书学习之外，甚至不愿意离开家门半步；星期天的时候，当父母的让他出去玩儿都不成。可是，儿子为了给父母早早报个回家的信，竟也学着父母认为是“顽皮”的孩子们打起了口哨，而且打的还满响亮。 于是，在一段时间里，每当放学的时候，特别是在晚上，听儿子的口哨声成了我和妻子的等待和企盼。每当听到儿子的口哨声后，当父母的便有一了种格外的亲切感。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声音，那哨声中充满的是浓浓的亲情。 然而，近来却听不到儿子的口哨声了，甚至他上楼的声音都很轻。有时，正在我和家里人念叨的时候，儿子突然开门近来，还真吓人一跳。尽管从听到口哨声到他进家门儿，相差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还真让父母多了几分挂念。在父母心中，总希望早早知道儿子放学回家的声音，那怕早回一两分钟知道也觉得高兴。再者，让儿子摸黑上楼，父母又觉得心里难忍。 于是我就问儿子为什么现在不打口哨了？这次，儿子却是很认真地说：现在听说小偷很多，我会打口哨，小偷儿肯定也会。如果你们听见打口哨就开门，万一不是我是小偷多不好。 儿子的话让我好生感动，只这一句话，我就觉得儿子突然长大了。他在得到父母呵护的同时，也开始知道为关爱他的人着想了。一个人的成长，不仅仅是体格的健壮和学识的增长，更重要的还有懂得如何去关心他人。父母对儿女们有着天赋的爱心，而父母同时也无不希望儿女们能早点儿懂得去关心他人。而最先感知的，则是儿女能够懂得关心疼爱他们的父母。 二妮 提起二妮儿这个名子，你也许觉得她是一个大姑娘或小媳妇呢。其实，她的年龄已近古希了。可是，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她满脸的红润，便与身边的人猜说起她的年龄。知情的人和她只是笑着不语，我便说最多有四十来岁，也有人说五十来岁的。最后当她说出真实年龄时，却让我们一个个惊讶不已。 为了防治“非典”向乡村蔓延，我随市里的工作队来到位于山区的孔庄办事处。我住在孔庄村一户农家的配房里，好在离办事处只有一墙之隔。要说吃饭呢，是在乡政府。要说吃的呢，却是地地道道的农家饭：早起米汤、馒头；中午面条、米饭、馒头、包子轮着换；晚上又是小米汤和炒菜。可就是这些，吃的却是津津有味。也许我这个城里人吃多了油腻的饭菜，在这里换了个味道感到新鲜。可全乡政府里二十多人都说这个妇女人特勤快，饭菜做的也可口，这就显出人家的手艺了。有一天早晨，做的是杂面条汤，她特意从家里拿来先前采自坡岗子岭头上的野山韭花，经油锅一炝那股清香令我们这些久住城里的人馋涎欲滴，凭空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回到住处，给房东聊起这个乡政府做饭的妇女。房东说，这个妇女叫二妮，在孔庄村做饭好是有了名儿的。别看她长得不显老，家里的苦也重的哩。她男人老早就有盰病，不能干重活，去年又做了大手术，这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人张罗着。她小儿子在石家庄上大学，这供养孩子上学恁大的花销全靠她在地里刨拉着来的。咳，她这一辈子可没少受累。 听房东这么一说，二妮该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农家妇女，可从她的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见她脸上挂着笑，还不时说几句玩笑话。当我们猜她有四十来岁的时候，她略显嗔怪地回说：我还刘晓庆哩，四十多，我闺女都快四十岁了，你看这张手就知道了。说着她把手伸了一下，我还真注意到她的 手皮粗拉，纹道很深，与她的脸色极不相趁。现在听房东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出二妮的生活还真的不容易。 当我说起二妮的爱笑，房东又说话了。也就是，二妮活儿恁沉，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人家，你从脸上硬是看不出一点来。她这人挺随和，还爱帮个人。她的手很巧，不光是做饭，家里的针线活那才做的好呢。这里妇女们都兴在春天里织布。可往缯铸上掏线头可不是谁都会的，人家二妮掏的可是又巧又快。这不谁家有了这事都愿找她，她就没说过二话儿。要说过日子谁家没有活儿做，可她只要你叫一声，自个家里再紧要的活儿她都会搁下的。二妮呀，真是个好人、热心人。 听着房东对二妮的称赞，我觉得是发自内心的。这些天，由于闹非典的这档子事情，乡里来的人挺多。有我们八九个下乡工作队的，有市里的领导来检查工作，有市直部门来配合查处事项。这在以往，都是要到外面的饭店里去招待的，乡里做饭的反倒轻巧。而现在不同了，由于怕外面不卫生，再则这期间大部分饭店为了自保也都停业关门了。于是，便都在乡里用餐，这就使得要比平时多做几倍人的饭菜。而做饭的还是二妮一个人，这可忙坏了她。人多事先有准备还好说，怕的就是已经到了开饭的时间，突然又来了一班子人要吃饭，这就辛苦二妮了。封好的火还要打开，吃的东西不够了还要到外面去买，从凉水锅到做出熟饭来，又是十多个人，而且做出的饭菜又合人口味儿，那可不是说着话的事儿。乡里有领导看了心里过意不去，说无论如何是该找个帮忙的来。这话说是说了，并不见帮忙的人来，看到的只是忙活着的二妮。尽管旁人从嘴上或从心里替二妮抱怨，可就是没听到二妮说过埋怨的话，也没直接向乡里的领导提找人做帮手的事儿。有的时候看她确实很忙，汗流满面的，可忙过之后她又象没事似的有说有笑，没有一句牢骚的言语。 二妮就是这样，尽管她没在防非典的第一线，但她能够任劳任怨，认认真真，勤恳精巧地做好我们这些防非典人的每一顿饭菜，大家的口实和满意便是她高兴的事情。 劳动使人美丽，而乐于助人，心胸豁达又是人间最好的健美运动。二妮的长相不显老很可能是得之于此。愿二妮这个好人一生平安，永远年轻。 真话不能说 有时，真话还真不能说，只要心知肚明就行了；一旦说出来，在你不小心间就成了差错，甚至成了别人的成笑柄。春节期间，就听到两个因多说说了句真话而起的笑谈。 一 赵秘书在乡里工作多年了，各项工作干得得心应手。而最具特点的是应对上级要的汇报，那是游刃有余。汇报的内容就像是猜着上级领导的心事一般，更显得滴水不漏。 他曾在私下给别人说起其中的真谛：对于上级要的汇报，真话是说不得的。像好多数字是来不得认真的，你要认真了，就没法汇报了，即使你汇报上去了，也要让本单位领导吃不了抖着走的。比方说，他们要你汇报当地的工农业产值啦、实现利润啦、引进资金啦、引进人才啦等等，你是认真不得的。眼下的企业都是个人的了，他的底数你能搞清楚？况且是他们连个帐也没有。现在不是有很多亿万富翁，让你看到的不就是一个高级的轿车，和漂亮豪华的宅院吗？他们就没有帐，也不想有帐。挣的钱有多少是税金，当老板的心里最清楚。这样，你就来不得真的，说假了也没个查证。这就需要你猜着上面的心事头给编圆和了，只有你把话说大了，才好交差。上面喜的是你成绩辉煌，这样更能显示上级领导的英明。 人哪，聪明一世就是难免有糊涂一时的时候。这不，年终又有上级要乡里全年新上的企业数和引进外资数，还有因此产生的经济效益。为的是年后开三级干部会时，市长要做的工作报告素材充实。说句实在话，这个情况他也不甚清楚。但聪明的脑瓜，使他看着窗外的蓝天还有树枝上的麻雀，随口就胡编了个数并赢得上级那个要电话的人连连称赞。事情到了这里，本来挺圆满。千不该万不该他太得意忘形了，怎么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握着的话筒还没放下的时候，就把心事话给说了出来：“操他奶的，又把你个孙子给哄了。”放下话筒他哼着快乐的小曲儿，连桌儿上那本儿记实小说还没拿起来的时候，电话铃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听得很刺耳。他一拿起话筒，还没到耳朵跟前就听到对方大声的责问：“你骂谁孙子？你再说一篇。乡里一个小小的秘书也敢欺骗市政府，还敢骂政府？”这一听不打紧，他知道闯下祸了。这骂人事小，他报的那些假数字让上面查出来，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他连忙说我没有骂，谁敢骂上级领导？并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可上面不自肯罢休，说先不管骂不骂，一定要把你们乡报假情况的事情说给市长。 这下，他可傻了眼，先前的得意都变成了此时的懊丧。只要上面一认真，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就坐不稳了。就是乡里的头头也要挨上级的板子。他心急火燎地说给乡里的头头，让给想想办法。他自然吃了一肚子的斥责和讥讽，连一句话也不敢回。 好在乡里的头头与上面要汇报的人熟悉。一个电话拨过去，只说姓赵的喝醉了酒胡言，那数字是乡里的实际情况，并在乡长办公会上通过。好在现在认真的人不是太多，又有乡长的关系，上面那位也就不再计较小小秘书的骂语了，他还急着交差呢。随后，赵秘书汇报的数字也就写在了市长的报告上了。而从此，赵秘书的报假数字还骂人在当地有了名声。 二 李校长本来挺精明的一个人，在城里把一个有着两千多名中学生的学校，管理得井然有序，生机勃发。让人称赞。可谁知年前却因多说了一句真话，不仅丢了面子，还硬生生地赔上两千块钱。事情的原委呢，却也是这样的简单。 年前回老家过年，本族中有一家儿子要结婚的。女方在财礼本来说好的情况下，又提出要六千元的上轿礼，无奈之下想着反正媳妇要进自家的门儿，也就勉强地答应了。李校长回到村里，听说这件事情后，想着这个本家家境不太富裕，又觉得自己是个校长，教的学生也多，一定会有面子。就提出给女方说说，让他们给去点儿。听他说能让女方少要些上轿礼，男方家人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满心欢喜地连忙催促着他快点儿去。 李校长觉得自信，认为这事不会太难。于是，就和本族中的几个人一块儿来到女方家，就上轿礼和婚礼当天其他礼道儿上的事情再敲定一下。说到上轿礼的时候，李校长说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女方说两家已经说好，就不要再动这个数了。要说这样的事情，在别人家只要女方不再增就万幸了。可李校长觉得自己来了，女方不给去点儿回去没面子。然而任李校长好说歹说，并许诺让闺女的弟弟到他那个学校上学少交几千块学费，女方家人就是不松口。李校长心里就觉得生气，嫌女方家里太不给他这个校长面子了。 我们这里儿子结婚时，男方家里条件越是不好，女方要的彩礼越多。女方认为事儿上要得少了，闺女过门儿后再从大人那里要点儿东西就甭想了。正好这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就不怎么好，况且先前已经定了的数目，肯定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说说就去下来。再说了，这旁人管事，只能管一时，不能管一世。现在说得再好听，过后不兑现又能有什么办法？其实人们心里都清楚，劝人的话是当不了真的。自己的事儿还得自己操心，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这也是李校长口舌白费，面子不起作用的原因。结果自然也是他人意料之中的事儿，一点儿也不意外。 事已至此，李校长尽管憋了一肚子气，也毫无办法，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学校。见别的事情都也说好了，遂强装笑脸起身就走。要说这样走，尽管心里不高兴，也无碍大局。没成想刚走到屋外的过道上，女方正举家相送的时候，同行中有人问这上轿礼闺女要还是她娘要得这么硬？李校长没好气的说“除了闺女娘还有谁！”谁知这句话让闺女娘听了个清楚，这下可惹了事。因为这上轿礼呢，本来就是当娘的想着养大闺女不容易，在闺女临出嫁的时候起个名目要个回头钱。尽管家里条件好的不要闺女这个钱，但在名义上都说是闺女要的。闺女一上轿就是男方家的人了，为了面子这上轿礼千万不能说是娘家想要。除了那些个男方家里有钱有势的，女方家有攀附心里的，婚礼上最大的事儿，就是照顾好女方送亲的人。好多事都是要由女方来确定，男方则处在被动应付的地位。因此，闺女娘一听到李校长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想叫去钱呢，就说这个话？”接着丁是丁卯是卯，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给李校长：“就凭你这句话，回去交待清楚，明儿的上轿礼八千八百元，少一分也甭想让俺闺女上轿！”之后，任男方的人好话说了一大车也没有用。李校长千不是万不是地责怪自己，一遍一遍地向女方家里赔礼，就连有失身份的话都说出来，也于事无补。说出去的话真的是覆水难收，无奈之下只好回来给事主说。 小伙子的老娘一听，顿时就哭了起来：“本来说好的六千元，怎么就变成八千八了？她这个娘真财黑，都事儿上了还这般的掐磨人。这两千块钱可到那里去借呢？”一见此景，众人都把责怪的目光投向李校长，碍于身份没人说太难听的话。李校长就觉得羞愧难当，谁让自己多说那句话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路校长在本族中还算出息人，就是借钱也轮到他的头上，没法之中，他只好掏出两千元钱给了事主，第二天的婚礼才算顺当。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女方村里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在嫁闺女时像说好了一样，上轿礼都成了八千八这个数。该村男孩子结婚时，无论本村还是外村的女方也不约而同的要到了这个数。惹的本不富裕的邻近几个村里，都把李校长的这档子事当作数落的对象。 笑谈麻将误 现在人们的业余时间里，除了喝酒就数玩麻将的人多了。这麻将因为有赢钱输钱的事在其中，也就格外使人着迷。与此同时，因玩麻将而耽误了正经事也就不鲜见了，有的还成了人们玩笑话的谈资，并会流传很多年。今天就说说本单位里两位因贪玩麻将而误事的人来。 五条 老陈在单位里当过几个科的科长，头脑挺灵活，在玩儿上也是把好手。他下象棋的水平在本市也是数的着的，可对麻将贪恋也是让人伸大母指的。这里面就有一个“五条”的故事发生在他身上，甚至打麻将时人们见到他就直呼他“五条”他也习惯了这个称呼，在他心里自己的名字和“五条”画了等号。 这个绰号是如何得来的呢？说的是十多年前的一天，老陈久病的叔叔眼看就不行了。家里人一面赶紧找医生抢救，一面急急地给他准备后事。老陈被安排到邻县的一个棺材铺去买棺材。这买棺材，在当地还有个讲究，都是现买时让木匠给开“8”字。这个“8”字就是木头楔子，为的是固定死棺材盖子。听说这是从古人那里传下来的，也是专门给木匠留的一口饭。 就在木匠给他挑好的棺材开“8”的时候，木匠铺里一个麻将场儿吸引住了他。对麻将的喜好使他身不由自的就来到了近前。碰巧其中有一个相识的，就连忙起身让他来打几圈。起初，他还记着家里快要断气的叔叔。可经不住人家热情相劝，不自主的就坐到了桌子前面。刚开始打几下便问问木匠做好没有，没过一圈，红中、九万、条、饼、白板就占住了他的整个心思，不长时间就沉迷其中，把买棺材的事给抛到了脑外。 偏偏不巧，他的叔叔在他离开门不长时间就断了气儿。这人一断气儿，家里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棺材买好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省俭，棺材却是必须要有的。于是，人们都焦急地等着老陈赶紧回来。再说，买棺材的地方离家也不是太远。从时间上估摸着，也早该回来了，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陈回来的影儿。接着，家里人在心疑棺材买到没买到的同时，又担心老陈是不是在路上出了意外。他妻子呢，更是生气中含着担忧，连忙出门到卖棺材的地方找他。一连找了好几家，才看到正在聚精会神玩麻将的老陈。 这一见，他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玩麻将？恰在这时，老陈是卡五条自摸和，就在他摸起五条欣喜若狂时，他妻子重重的一个巴掌打过去：“给你个五条！”叭的一声，老陈脸上出现五只清晰的指印，白里透红。 不知为何，这件事就传开了。自此，见到老陈喊“五条”的越来越多。 栽红薯 有一年初夏，单位里老曾的妻子见几场雨下过，想着季节也不早了，就催着让他回乡下的老家栽红薯。 回去的时候只老曾一个人。他觉得栽红薯也不是多大的活儿，家里的地也不多，就没有给在外面工作的儿女们说。他本来思想着沿途买好红薯秧子，回家里栽完就了事了。没想到的是当他来到离县城不远的一个镇上时，天零星地下起了雨，他就顺便来到当地的基层单位里。中午喝了场酒，头脑也不清楚了，见天上雨还是不停，也没法到街上去，就在这个单位里打起了麻将，一玩就是一天多，第二天早上才从麻将场上下来。其实，头天下午雨就停了。而这个时候，当地田里的红薯都栽的差不多了，红薯秧子也不大有人卖了。 从麻将场上下来连早饭也没有顾的上吃，老曾就赶忙到外面买红薯秧子。可是，来到街上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家卖红薯秧子的。他想到老家靠西，红薯栽的晚，说不定那里会有卖的。 当来到离老家只有三四里地远的一个镇上时，天正好晌午。这个镇里也有一个老曾所在城里工作机关的基层单位。这个单位就在镇边子上，公共汽车常在那里停靠。下车后没走几步，就听有人喊他，抬头见是基层单位里的头头。这上面来了人，又到了中午，管顿饭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个头头非常热情地把他拉进了路边的一个饭店里，并喊来了几位同时作陪。 单位上下都知道老曾好打麻将，吃罢饭后，就有人提议给他找个地方儿晚会儿麻将，当老曾说道买红薯秧子的事时，都说不碍事，少玩几圈儿就去买，误不了事的。老曾有个特点，就是特能熬夜，打一个通霄麻将第二天不觉得困。所以对他来说，玩麻将连轴转的挺多。这次说好少玩几圈儿，可一上到麻将场上，老曾就像被“麻神”驾住一样不由了自己。这方城一垒起来，就忘记了时间。从下午开始一直玩到到第二天傍晚，当从外面进来的一位同乡问他做啥回来时，他才想起买红薯秧的事来。他急匆匆地来到大街上，见集市已经散了摊。 第二天倒是早早来到集市上，却没找到一家卖红薯秧子的，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也过了栽红薯的时节。至此，老曾知道红薯秧子是买不上了。可算算出来已经三四天了，也该回去上班了。反正回家也没有用，没有秧子是栽不了红薯的。于是，他也没再往老家去就直接回县城了。回到妻子也没有问栽了没有，想着这几天老曾怎么也把红薯给栽好了。老曾呢，忙了单位里的事忙麻将，加上这年暑天雨水多，地里的庄稼用不着人们费心。就这样日子一长，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红薯到底栽了没有。 到了秋季，该刨红薯了。这次由于老陈出差在外，他妻子就和孩子们一起回老家去刨红薯。可孩子们来到地里，见满地的杂草，连一个红薯蔓子也看不到。回到家里说起，老曾才想起红薯根本就没有栽过。 美丽的欺诈 打开电视，不乏美女入云，尤其是瘦身一类产品的广告，那美人儿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材有苗条，让人眼花缭乱。 过后细品，觉得这美丽面孔后隐藏着一种对消费者的欺诈。为什么说得这样刻薄呢？我总这样想，做瘦身广告为什么总爱找张柏芝、瞿颖等天生苗条的美女，而不找沈殿霞、方青卓、韩红等同样漂亮又招人喜欢的电影电视演员。这里面就透出了问题所在。瘦身产品真的那么神奇吗？以上提到的体肥的演员和歌手不一定不喜欢自己苗条，假如瘦身产品真的能让人瘦下来，对她们不更是锦上添花吗？而在这种情况下让她们再给大众做产品广告不更有说服力吗？退一步说这些人并不是没钱用不起哪怕是再昂贵的瘦身产品，问题可能真正出在产品的功效上。 我不反对用娱乐圈中光耀着的美女靓仔做广告，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种形象，商家通过人们对星族的崇拜，而达到“爱屋及乌”的社会效果，尽管广告法中明确规定，所有广告内容和广告活动都必须遵循诚实信用的原则，而对涉及改善人体生理功能的化妆品、药品、药疗器械等商品的宣传，不得使用他人名义或隐含疗效的保证。但是，众多的消费者因对崇拜的明星的追捧而把她们说的一切奉为绝对的真理，何况我国的众多消费者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是明显的不成熟，这精明的商家正中而下怀，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靓星们手中的商品。 但什么事情都怕走向偏激，过于金钱化了的交易反让人反胃。我曾经看过一则漫画儿，说的是一个亮丽的女明星，面对药厂拍摄广告的导演说“你要我做出什么样的病态？”由此，我想到，那些天生娇姿的星女们，为了丰厚的金钱回报，竟昧着良心抹灭父母生育呵护的辛劳，而把身材的美丽归功于某一品牌的瘦身器材，那真是一种良心的出卖。同时，这种做法更是对你热情崇敬的观众同时也是对广大消费者的欺诈。看这类广告时，身边总会有人说：骗人，又在骗人！有本事你让沈殿霞这个“肥肥”变成张柏芝的身材，让韩红恢复瞿颖的苗条，那才算真本事。 对消费者的欺诈有明火执仗的，如缺斤短两的商贩，如生产销售假冒伪劣的不法分子等，这些具体情形出现后，消费者都可以通过投诉举报，通过消协或执法部门让自己的权益得到保护，使不法行为得到查处。然而明星们对消费者的美丽诱导和欺骗，又使上当的消费者告天无门。“我用着顶事，你用怎么不顶事我就不清楚了。”明星们的这句消费者无法证明的托辞，还真让你无奈。常言说：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偿命。就是这个道理。 于是，我想起刚播出的艺术人生中李默然老先生的一句话：我并不反对演员做广告，但他一定要使用过，并且确定是货真价实的产品才能够做。这又不由得让人们想起前两年巩琍因为没有使用过而为某产品做广告所引起的风波。在这里只能用良心和道德这把剑来切除明星的欺诈了。还是用李默然的一句告诫：“一个知名的演员重要的是在观众心目的形象。”是啊，那些漂亮着的星族们，可不要为了金钱把良心出卖了啊。 2003年5月22日 令说 公安部的“五条禁令”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反响，相继地，政法系统及其他行政执法部门也纷纷推出相应的“禁令”来约束执法人员的行为。这项举措对于尽快转变工作作风和执法形象起到了重要作用，人们举双手为之叫好。 叫好过后，笔者觉得禁令虽好，也凑效，可总觉得它又不是万能的，长效的。要想真正改变执法环境，最重要的还是要依法行政，这才是最根本的。法律法规对于如何执法，怎样执法都有明确规定，行政处罚法又对行政处罚执法程序和要求做了详细的规定，这部法律就是为了保障和监督行政机关有效实施行政管理、维护公共利益和社会秩序保护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的；为了防止和纠正违法的或者不当的具体行政行为，保障和监督行政机关依法行使职权，国家还专门制定了行政复议法；刑事诉讼法对司法部门的权限和司法程序做了明确界定；行政诉讼法对民告官也规定得详详细细；国家赔偿法则规定，国家机关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违法行使职权侵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造成损害的，受害人有依法取得国家赔偿的权利。 可以说，国家为保证国家机关公务人员依法行政和过错追究制定了完善的法律体系。同时，针对国家机关公务人员个人行为规范，国务院的国家公务员暂行条例和中纪委的对党员干部要求的相关规定也说得明明白白。总而言之党纪国法对国家机关公务人员的职权和行为都作出了明确的规范。试想什么样的禁令能够有法律法规的全面和规范？又有哪个禁令可以代替得了法律？ 因此，笔者认为在颁布禁令的同时，更要注意依法行政。一个健全的社会体系和良好的社会秩序是要靠人们的遵守来打造的。法律才是保障现代社会健康机体的基石。 谈谈对纳税人的奖励 地方上的“三干会”是每年召开的，在这个会上，尤其引人注目的一项是对纳税大户的奖励，让他们披红挂花，乘着靓车，敲锣打鼓地到大街上与百姓见面，煞是风光无限。 事过而思之，一方面为这些纳税大户而骄傲，他们用自己的辛血和汗水向国家交纳了大额税金，为经济建设和社会公益事业做出了贡献。而另一方面，我想到更多的是其它一些依法纳税的经营户，也许他们交纳的数额太小，不足以引起人们尤其是各级领导的注意，但他们身上也能、甚至更能体现出纳税人的品德。试想一对下岗职工夫妻，开了个小吃店，除了供家养口外，还足额向国家交纳了数量也许是很微薄的税款，谁能说他们的品格不高尚呢？ 再说了，政府对纳税大户的奖励也只能是一种权力行为，因为政府本身不直接造钱。他们所有开支都来源于企业和纳税人的钱，实质上，仍是拿众多纳税人的钱来奖励大户。 纳税人的经济收入各有不同，缴纳的税金也就有多有少，这是非常正常的。然而从纳税做贡献的行为来说，其本质都是完全一样的，不能光表彰那些纳税大户。同时也应该肯定和赞扬那些积极纳税的守法户，他们的行为体现着纳税人的高尚品德。 有一位作家在国外就其国民积极纳税咨询对方教授时，那位教授频为严肃认真地说：“我们向国家照章纳税，不仅是光荣的义务，而且也是神圣的责任，你会觉得这个城市，大事小事都与自己有关。连有人踩踏草坪都会心疼，因为是用你的税金建成的，你就不能不自觉地去制止。”在此，纳税还有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能够树立人们的主人翁责任感。这就涉及到纳税人利益的保护意识和如何提高纳税人责任感的问题。 由此，对纳税大户的奖励，是否能够在奖钱的同时，组织他们参观一下由他们交纳的税款建成的公共设施和重点项目？以此来激发纳税人树立国家或者这城市主人翁的理念。这样做更能激起他们依法纳税的自觉性，并树立他们纳税光荣的自豪感。因为奖金额再高也高不过他们交的税款，如果仅以此为交换，那些精明的商家和老板是不会有人乐意去做的。 再就是在表彰纳税大户的同时，也不要忘记小额纳税人，对他们依法纳税的行动也要给予表彰。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唤起人们的纳税意识。 当然，政府还要争取做到不乱花纳税人的一分钱，真正给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千万不能使税款流入贪官污吏的衣袋，这才是纳税人也是广大人民群众所最最关心的。 宋祖英来到小县城 今年国庆长假里的两个晚上，我国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宋祖英来我们沙河小县城，参加了秦王湖之夜文艺演出。这件事在小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个整天在电视上看见的美丽漂亮的女歌唱家，能够亲临到小县城的舞台上放歌，怎不叫人欣喜若狂？我因事没有去观看，没能一睹宋祖英的英俊芳姿，不免遗憾之至。事后听别人说，宋祖英唱得的确不错，要说她的歌声人们早在电视上听了多少年，这次她仍是唱的几首走红的老歌，她的水平自然很高，可小城人们最关注的是能够耳闻目睹宋祖英本人真正的音容笑貌。其实也就是这样，凡是听过观看过这场晚会的人们，评论得最多的还是说宋祖英人长得不错，挺俊俏，甚至比电视上还好看，就是眼睛稍稍的小了点，要不就真是十全十美了等等。 宋祖英“屈身”来到这个小县城，倒也不虚此行。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文化下乡，深入群众。而小城的人们呢，却也没有亏待她这个大名星。据说她两个晚上的演出税后报酬为四十万元。尽管当地有些人要捧宋祖英是“德艺双馨”把她的报酬大大缩水，说成是每晚五万元，且须纳税二点五万元。无论真也好，假也好，这些数字对沙河众多大款来说可不算个钱。尤其是宋祖英的到来，遂了一位身为七品县官儿、却久慕宋祖英的追星族的心愿。这次，这位县官儿终于可以直面心中的偶像，并与她表述心迹、合影留念了。 相比较而言，宋祖英高歌于小县城的报酬，对于众多小小老百姓来说可谓是个天文数字，即使后者倾其一生恐怕也很难挣到这个数目。即便像我这样一个公务员，少说也得挣个三十多年。除去居家过日子的花销，真正能攒上这个数目的钱，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梦。可是，这也不能怪到人家宋祖英的头上。可以肯定地说，绝不是人家自已跑到沙河来的，恐怕宋祖英还不一定知道地球上有个沙河小县城呢。还不知有多少说客磨破了嘴皮去求、去请人家来呢。人家要的就是这个价儿，你愿出我就抽身去一趟；你不愿出这个价我还有别的场子，并非除了你沙河我就没有别的演出去处，也许得到的报酬比这还要丰厚呢。谁让人家现在达到了那么高的知名度呢？就她能来沙河一趟，还高看了咱们呢。 同时，也不能怪这场晚会的组织者，人家出这大价钱把宋祖英请来，就觉得能挣到更多的钱。这不，2888元一张的贵宾票都供不应求。如果观众没人买票，那不就净赔了，让他们几个组织者自己花几十万元看宋祖英花，即便宋美如天仙、歌喉赛莺，恐怕组织者也不会干那等傻事吧。 最终，面对演出晚会呈现出的火爆盛景，宋祖英和组织者都会开怀大笑一场。钞票丰溢，还真要感谢虽然土冒但却热心的观众。没有观众的买单，这场晚会就会是另一番景色：一则取消演出，赔人家宋祖英的违约金；二则组织者自己掏钱请当地政要或免费让老百姓看。 最后要说的是，观众也没有错啊。人家国家级的大明星能来到沙河这个小县城，那是多不容易呀，用“千载难逢”来形容也不为过。这样的机会，对那些崇拜明星的人们来说，宋祖英值得他们动情地大把掏出腰包里的钱，何况有好多喜欢一睹明星芳容的为权者自有人给掏腰包买来上等的票。于是乎，这场演出可谓是各得其所，尽管有些人事后到底还是心疼起钱来，可是一旦在人前说起宋祖英长的模样来，便忘了花钱心疼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