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当个咸鱼王爷》 第1章 序幕(穿越重生) 蓝星,华夏国,百二秦川 皓月当空,星辰满天。整日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还真的很难得可以看到这幅光景。陈琦在山脚下走着,面色冷厉,表情严肃,可见他此时很不开心。 “妈的,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满脑子淫虫的蠢货,分在我的队伍里。”陈琦轻啐一口,在明亮的月光下,四处寻找着什么:“这两个蠢货,明天说破大天也得让老秦自己带走,瞎耽误工夫。” 陈琦一边念叨着,一边四处找着,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陈琦,燕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考古学专业大三学生。他打小就成绩优异,十五岁就被保送燕京大学,而且燕京大学给予他的特权就是,他只要来燕京大学,燕京大学任何专业只要他想读,就可以办理入学。 十五岁零两个月,陈琦正式入学燕京大学,在众人满是疑惑的目光中选择了考古文博学院考古学专业。 燕大的考古学固然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专业,但是考古却并不是什么热门的专业。毕竟考古学不管怎么包装,都是在和死物件打交道,和漫长的华夏史打交道,不能说枯燥乏味吧,但也是非常的无趣。 近十多年来,即便是燕大考古学专业,也多半都是靠调剂才能满足每年的生源需求。如果不是真的对华夏历史,华夏文明爱的那么深沉,恐怕很难有人会主动选择考古学这个专业。 所以,当陈琦主动选择考古学专业的时候,很多人是不解,是疑惑;更多人则是庆幸,庆幸陈琦竟然选择了考古学这个冷门专业,以后就没有人和他们抢饭碗了。 自打陈琦入学后,就备受全国首屈一指的考古学家,文博学家,教授秦安国的喜欢,秦安国也是竭尽所能的将陈琦往未来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大一下半年开始,只要秦国安外出做田野考察或者抢救性挖掘,都会将陈琦带在身边。 陈琦也并没有让秦教授失望,别人需要学习四五年才能初窥门径的考古学,他仅仅三年时间就做到了融会贯通,足以独当一面了。所以在这次田野考古探查的过程中,年仅十八岁的陈琦被秦教授任命为第三考古小队的队长。而其他考古小队的队长,最年轻的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条任命不仅陈琦欣然接受,就连第三小队中九名三十来岁的考古队员们都没有半句异议。有道是“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在绝对的专业优势面前,什么狗屁资历、年龄,辈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得靠边站。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情况,却被突然加入的两个人给搞得一地鸡毛。这两个人是沪市大学考古学专业的大四学生,一男一女。原本给他们安排的实习工作就是文物断代分析,只需要乖乖待在办公室就可以,等到明年六月毕业之前做一份像样的毕业论文,拿到毕业证也就成了。 但是这俩货也不知道咋想的,非要下田野,而且还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走门子,直接走到了秦教授的妻子那里。秦教授碍于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就无奈答应了。而秦教授无奈的将这俩货塞进了陈琦的考古小队里。 然后,陈琦的噩梦就来了。这俩家伙,让陈琦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学生的下线。这俩货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专业知识,有好几次,人们都在这俩货走过的路上找到考古相关的线索和物证,这二位比瞎子强不了多少,完全就是把田野考古完全当成了旅游。 而且,也不知道是情到深处了,还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这俩货还在考古队里谈起了恋爱,整天腻歪在一起,白天里就卿卿我我的。有的时候更是直接就去树林里或者哪个犄角旮旯白日宣淫,像两只发了情的狗。有好几次都被同队或者其他队的人碰到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这不,今天晚上陈琦刚刚宣布扎营。第三考古小队的众人正在通力合作的一起搭帐篷,架烤炉,忙活晚饭的时候,那俩货又不见了。陈琦本来不想理会的,巴不得这俩货就别回来才好呢,但是碍于秦教授的面子,加上这百二秦川,也并不是什么太平地界,山中的豺狼很多,万一那俩货中奖了,被狼叼走了,他这个队长也难逃干系。 因此,即便是感觉非常恶心,陈琦还是一个人外出找这俩货了。陈琦之所以一个人出来,那是因为考古队中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俩货太恶心了,实在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接触,哪怕跟他们说句话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灵魂。 陈琦一个人默默的寻找着,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他也不敢喊,万一把狼招来就麻烦大了。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就听见树林里隐约传来了女人的娇喘声。陈琦虽然人高马大的,长得也蛮不错的。但是毕竟才只有十八岁,对于男女之事了解也仅限于书本和中学时代的那一堂自习的生理卫生课。 即便如此,那令人脸红的娇喘还是让陈琦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咬了咬牙,陈琦像是下定决心,赴死般的朝着那娇喘来源的方向走去。约摸走了两百多米,就看到在树林中的一块小空地上,一男一女,就那么赤裸着媾和在一起…… 陈琦可没有欣赏这些的兴趣,正准备上前将二人喊停的时候。突然从丛林中跳出一只狼,冲着正在媾和的二人扑了过去。那狼身长足有一米五,灰色的毛皮锃光瓦亮的,浑身上下不见一根杂毛,肌肉轮廓清晰,双眼赤红,目露凶光,口中狼涎顺着下巴一点点往下流,完全将那交合的二人当成了美味的晚餐。 那俩货也发现了那扑来的野狼,先是一愣,然后二人双双腿软的坐在了地上,吱哇乱叫起来,那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狼不知道是被这俩货的叫喊声吓到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停住了身形,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俩货,呆愣在了原地。 陈琦在大狼出现的时候心里就将那两货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现在的他掉头离开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毕竟就算他上去,也充其量就是那大狼吃一顿还是吃两顿的事儿。就算他从小就学的一身不错的武艺,但是让他赤手空拳的和狼打一架,那也还是白搭。 大约两三分钟后,那俩货似乎嚎的有点累了,看着那大狼哇哇的哭着,有气无力的喊着救命。那大狼似乎也看出这俩货没啥威胁了,身子往下一躬,猛地再次向二人扑去。 眼见那大狼就要扑到二人面前的时候,一块拳头大的时候照着大狼的面门飞去;那大狼看到的时候已然躲闪不及,正中靶心的打在了大狼的鼻梁上。大狼直接被砸的向后飞出去近一米,倒在了地上。 “快跑,别回头,赶紧回营地喊人。”陈琦手里拿着两块石头从一旁的树后跳了出来,大声的冲二人喊道。 二人先前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了,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得猛然惊醒,扭头看向陈琦。 “看什么看,赶紧滚,叫人去。”陈琦见二人那德性,心里顿时无名火起,真想把手里的两块石头砸向二人。心中不禁腹诽道:“真尼玛,还不如自己跑了呢。” 二人听到陈琦的骂声,也不管俩人现在身上赤条条的,衣服都没拿,光着屁股朝着树林外跑去。此时的二人,别说羞耻了,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看着丁零当啷朝着树林外跑去的二人,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回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大狼,深吸一口气。 “来吧!”陈琦说完,缓缓的躬下身子,将自己显得更加壮实一些,希望多少能给大狼一点压力吧。 此刻的大狼血红的双眼盯着陈琦,鼻子里像打开了的自来水阀门似的,哗哗的往外淌着血,那狼的鼻梁就在刚才被陈琦的一石头给砸断了。 浓郁的血腥味让大狼怒火中烧,右侧前蹄在地上死命的刨了两下,两侧的嘴角上翘,漏出两颗雪白的獠牙,一步步的向陈琦逼来。 陈琦见大狼逼来,挥起手臂,将手中的石头再一次向大狼扔去,只不过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大狼的面门,而是大狼的腰臀。 陈琦从小跟着祖母在蒙古草原长大,一直等到六岁,到了要上学的年纪,这才被父亲接回城市生活。从小就聪明的他,听过老牧民讲打狼的事情,虽然很多都是讲的拿枪打狼怎么打;但是老话中讲的狼是“通头、铁骨、豆腐腰”那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同样得益于他在草原上生活的经历,他练就了一手精准的丢石头技巧,一二百米的距离,他可以做到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而这一次陈琦之所以选择用石头打大狼的腰臀,一来是大狼刚才之所以被打中面门是因为陈琦选择的时机好,大狼在空中,没有办法闪躲;现在这大狼学聪明了,一步步的向前靠近,就是怕被陈琦偷袭得手。二来是大狼的头骨太过坚硬,仅凭他的力气丢出去的石头还真未必能打死大狼;况且,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头部都是各种神经最发达的区域,同样也是最难击中的区域,下意识的闪躲也一定是先闪躲头部。 不过,大狼敏捷的一个闪身向左边躲了几步,躲开了陈琦飞来的石头,让陈琦所有的算计都落空了。而陈琦也没有气馁,将另一块石头也朝着大狼丢去,而这一次,同样是本着大狼的后腰去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大狼敏捷的一躲,又一次躲开了陈琦的攻击。 大狼见陈琦手中没有了武器,气势汹汹的就像陈琦走来,而且越走越快,慢慢的变成了跑。陈琦见状,扭头就向树林中跑去。为啥不往树林外跑?别忘了,前面还有两个丁零当啷跑的俩蠢蛋呢。陈琦可以保证自己能超过那俩货,到时候那俩货还不又得被大狼当了晚餐? 其实陈琦有一个绝佳的方式既可以躲避大狼,又可以等待救援;那就是上树,狼是草原动物,极其不擅长爬树,只要他爬到树上,他也就得救了。但是,对于陈琦来说,爬树他同样也不擅长;蒙古草原上本来就没什么树,广袤无垠的草原就已经够陈琦玩耍的了,谁还会去爬树啊。至于上学之后,陈琦唯一的爱好就是和隔壁武警队里的大哥哥们学习武术和搏击,根本没有时间玩儿别的。更何况,城市有城市的规矩,爬树这事儿在城市里太不适宜了。 结果嘛,陈琦现在就只能带着大狼在树林里兜圈子了。陈琦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出鸡蛋大小的石头向大狼丢去;因此大狼在吃了几次亏之后,也不敢再全速追击陈琦,唯恐陈琦啥时候使用什么暗器,只能不远不近的一直追着。 一人一狼,在丛林里跑了足足有十五分钟。突然,地面传来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猛烈的地动,陈琦不察之下,双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大狼也好不到那里去,突如其来的地动让大狼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趴在地上,两支前爪抱在脑袋上。 第2章 序幕2 十多分钟后,地动慢慢的平复,陈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那大狼也站了起来,奇怪的是,这一次大狼并没有再向陈琦追来;而是谨慎的向后一步步的退去,眼睛时刻都注视着陈琦,眼神中满是恐惧。 待到和陈琦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后,大狼扭头,飞也似的向丛林外跑去,连头都没回一下,那样子像是见到天敌似的。 而此时的陈琦则是一脸懵逼,实在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片刻之后,陈琦就更懵逼了,因为他发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什么地方了。四周黑乎乎的,全是十多米高的参天大树,树冠郁郁葱葱的,将月光遮了个严严实实。黑漆漆的丛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微风吹过的时候,从树叶缝隙中穿过的星星点点的亮光,勉强能让陈琦隐约看到一些周围的情况。 陈琦思考了片刻,准备向树林外走一下试试,就算不走出树林,也得找个相对空旷一点能看到月光的地方才行。要不然,在这丛林之中,万一遇到什么鬼东西偷袭自己,那自己死的不就有点冤了吗? 陈琦一点点的向着树林外走去,没有了大狼的追击,陈琦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的,唯恐踩到什么东西。 约摸走了半个多小时,陈琦透过树和树之间的缝隙,看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等到向前走了百十来步,这才看到地上的那一堆衣服。陈琦瞬间笑容挂满了脸上,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就是刚才那俩货媾和的地方,也是他遇到大狼的地方。只要找到这个地方,陈琦就能找到走出树林的路,也就真正的摆脱危险了。 就在陈琦神经有些松懈,缓缓的加快脚步的时候;突然间,陈琦脚下一空,身子顺势向前趴了下去。陈琦赶紧伸手,抓住了一条树枝。陈琦仔细观瞧,发现自己身下现在竟然是一个直径足有两米的地洞;而他现在就那么悬空在地洞之上,手里抓着的是一棵已经被连根拔起,直径足有半米的大树的一根细小的枝条。那大树此刻就躺倒在地洞边上,树冠枝丫四散盖在地洞之上,像是给这地洞做了一个精妙的伪装似的。 陈琦手中抓着树枝,和大树的树干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像是跷跷板似的,两侧都悬空了。因此,陈琦也实在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担心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动静,导致这平衡被打破,自己掉进这深不见底的大坑里,那就完蛋了。 可是,人力终究还是有限的。半个小时后,陈琦觉得双手此时已经有些麻木了,抓着树枝的部分也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陈琦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陈琦不明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那些人为什么还没有来。陈琦无奈,只能自己搏那最后一丝生机。陈琦缓缓的松开一只手,向洞边的一根树枝抓去,猛地拉了两下,确认树枝的承重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松开原本麻木的手,向那根树枝荡去。 就这样,陈琦小心翼翼的向洞边一点点的荡去。就在离洞边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的时候,陈琦伸手探向地洞边,在一块石头上使劲的叫了两下力,确认石头承重没问题后,猛地扑向那石头,双手成爪型,死死的扣住了石头。 陈琦深吸一口气,双臂较劲,将自己的身子一点点的拉起,双脚在洞边寻找有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就在陈琦找到一个突出的石头尖儿,准备将重心放在脚下的时候。突然,地面又一次开始了地动。而这一次,悬空在洞边上的陈琦,手中扒着的石头突然有些松动;还没等陈琦有所反应,那石头突然离地,陈琦就那么抱着那块大石头,身子向后,躺着向地洞内掉了下去。完全惊慌失措的陈琦,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喊叫,脑袋中满是空白。他终于明白了脚下没有落脚点,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大约十分钟后,地动再一次停止。那地洞的四周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无数的参天大树东倒西歪的,落叶将土地都垫高了将近三寸。此时的树林里,安静的能够听到树叶掉落的声音,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任何痕迹,能够证明那个天才少年曾经来过。 须弥星 大元帝国 中元城 一名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死命的咬着下嘴唇,满头的汗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串串的落下。 “快,去叫太医,就说胎位不正,脐带应该是缠住了婴儿的脖子,让所有擅长接生的嬷嬷都来帮忙。”一名老妪走到屋外,有些急迫的跟台阶上坐着的,年纪不大的女孩吩咐着。 那女孩一脸的不在乎道:“嬷嬷,别白费功夫了。主子只是个良人,那里有人会来帮忙呀。您也不看看,都知道这几天就会诞下龙种,不仅没见皇帝本尊亲至,就连个传话的小太监都没看到。您还让我去找太医,您觉得可能吗?人家不会理我们的。” 那老妪听到女孩的话,急的浑身颤抖:“我不管那些,你就算是跑出去给我乱喊,也得把人喊来。你们要明白,如果主子和胎儿有一丁点差池,那我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那女孩这才明白老妪的意思。是呀!他们既然被分配给主子做奴婢,那就意味着,他们和主子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女孩这才焦急起来,转身向着院外跑去。正当女孩刚跑出门,准备要喊出什么的时候,突然一头扎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 “嘿!丫头!这么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一个有些阴柔的男声响起,语气中有些嗔怪的意思。 女孩抬头,便看到了一张有些煞白的脸,跟吊死鬼似的。但是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女孩的魂儿差点没飞了,这人乃是杨公公,是出了名的记仇小心眼。 “奴婢见过杨总管。”那女孩着急的趴在了地上,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杨总管,对不起。我家主子难产,我急着去找人帮忙。” 杨总管听到女孩的话,猛地一惊,转身向身后跑了几步,来到一乘轿子旁说道:“娘娘,谬良人难产。” “玉嬷嬷,常嬷嬷。你二人速去帮忙,千万不要出意外。”轿子中,一个温柔的女声焦急的吩咐一声。 轿子后紧跟着的两个老妪应了一声,来到女孩身边:“快,带我们前去。” 女孩点点头,在头前引路,向着院中跑去。女孩刚走进院子,就大声的喊道:“宁嬷嬷,有人来帮忙了。” 那原本刚刚走进屋内的老妪又一次走了出来,还没有开口,就看到了跟在女孩身后的两名老妪:“玉嬷嬷,常嬷嬷。有劳二位了,我家良人现在可能不太好了。” 两名老妪摆摆手:“客套免了,快去看情况。”说完,三名老妪走进了屋里。 女孩见老妪都进了屋,这才放下心来,突然回想起刚才她撞到的杨总管,再想象刚才的经过。瞬间冷汗就下来了,颤颤巍巍的迈步向院外走去。 女孩并不认识那两名老妪,至于那老妪是哪一宫的她也不清楚。但是她认识那杨总管,杨总管是四品中常侍,整个后宫宫役们的头,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之人。那个坐在轿子里,能让杨总管恭恭敬敬行礼的人,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总管!”女孩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请您和贵人就别进去了,免得污了贵人。” 杨总管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来到轿子边,低语了两句。 “胡闹。”轿子中,那温柔的声音传来,语气非常的严厉:“谬良人所怀乃是皇室骨肉,何来污秽?” 杨总管闻言,急忙应了两声是,然后轻喝一声:“落轿!” 四名轿夫将轿子缓缓的放下,杨总管上前将轿帘拉开,一名身穿华服的女人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这女人实在谈不上绝美二字,甚至单论长相,都显得有点平庸。但是那周身散发出来的雍容华贵之气,却绝非一般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那是几辈人,十几辈人,慢慢沉淀下来的气质;那是真正的贵族才有的气质,绝不是什么暴发户们能比的。 大元皇后颜氏,鲁南颜氏宗族第三十二代宗家嫡长女。少年时就才名满天下,十六岁时被皇帝赐婚给同样年仅十八岁,刚刚及冠的大元帝国太子陈伽罗。并在次年诞下一子,嫡长子陈环。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陈伽罗打理朝政,治理天下,算得上是勤勉,将一个羸弱的大元帝国治理的还算是井井有条。颜氏主理后宫,母仪天下,仪表万方,为陈伽罗免去了后顾之忧;特别是先后两次亲自主持为陈伽罗选妃,条理清晰,持身公正,天下人无不交口称赞。 只可惜,颜氏在生剩下太子后就再也没有怀上龙种,因此膝下子嗣单薄。而陈伽罗也是整日里忙于公务,极少会有时间在后宫逗留,更没有什么时间去临幸那些妃子了。因此,时至今日,除了颜氏所生的太子陈环外,也仅有祥嫔生下的二皇子陈琼。其他嫔妃或是没有被临幸,或是临幸了也没有落下子嗣。 而谬良人被临幸乃至怀上龙种完全就是一场无聊又狗血的意外。 去年秋狩,皇帝陈伽罗亲自披挂参与了狩猎。那天也是赶巧了,一向不擅长武艺的陈伽罗,竟然一连射中了三支梅花鹿。陈伽罗很是开心,在当晚就让御厨烹了那三支梅花鹿,犒赏大宴群臣。而陈伽罗的贴身太监柳公公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将一大杯鹿血和酒混在一起,给陈伽罗端了过去。陈伽罗也是二百五,直接一口就将那满满一大杯的鹿血酒就喝了下去。 好家伙,鹿血加酒,比啥催情的药都横。陈伽罗大晚上的在寝宫里翻来覆去的浑身发热,睡不着觉;双眼充血,像是发情的野兽似的。 大元帝国有规矩,秋狩是不允许带女眷的,除了一些宫女太监,就连皇后都不允许参加的。因此也实在没办法给陈伽罗找一个合适的纵欲对象。 而就在这时,一个长相很是平庸的宫女奉命送凉茶给陈伽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按道理说,宫役是不在侍寝之列的。宫里的嫔妃那么多,轮都轮不到一个宫女侍寝。但是就应了那句老话,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就是那么阴差阳错的,那宫女被强暴了,而且更阴差阳错的是,那宫女竟然就那么真的怀孕了。 原本陈伽罗是不准备要这个孩子的,也准备将宫女侍寝这个事儿就当一场误会,过去就算了。但是这件事在被皇后颜氏知道后,便阻止了陈伽罗。颜氏向陈伽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是跟陈伽罗诉说那宫女已经被坏了身子,即便是出宫,恐怕也没有谁敢要被皇帝碰过的女人了,不如就给一个封号,让在宫里养着;然后又说了陈伽罗现在子嗣单薄,不利于帝国和皇室。一番苦口婆心之后,陈伽罗最终答应了颜氏的建议,将宫女收进了后宫,封为了良人,赐字“谬”就是误会的意思;由此可以见得,陈伽罗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将谬良人收入后宫的。而良人本来也是嫔妃中最低级的封号,也就是仅仅比宫役高一个级别而已。 因此,谬良人虽然进了后宫,也确实成了一个名义上的主子。但是待遇和生活还比不上杨总管这种宫役头过的滋润。每个月就靠着那几个例银勉强度日,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身边的体己人宁嬷嬷用自己的例银帮忙贴补。而宫中的人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唯恐粘上晦气。 整个皇宫也只有皇后颜氏还惦记着谬良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这才偶尔的派人过来以皇帝的名义给谬良人送一些赏赐。总算日子还能过得去吧。 一个月前,皇后颜氏估摸着谬良人快生了,便让杨总管从新进宫的宫役里面,选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小女孩派来服侍谬良人。但是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谬良人竟然难产了。 第3章 序幕3 “娘娘,大危!”玉嬷嬷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冲着颜氏行礼:“脐带缠住了孩子的脖子,危在旦夕。”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伸手进去将脐带扯断,让孩子顺利出生,但是……但是谬良人恐怕……” 颜氏闻言,不再废话,直接走进小院,根本没有在意那满是荒草的小院,径直的走进屋内。看着脸色煞白,满头汗珠的谬良人,玉手握成了拳头。 宁嬷嬷见来人是皇后颜氏,赶紧就要下跪参拜。被颜氏挥挥手拦住了:“免了。有没有能确保母子平安的法子?” 三位嬷嬷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难产,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除了少部分医疗条件还算不错的国家外;在其他国家,婴幼儿死亡率仍然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而难产正是这其中最要命的一环。更何况在这个感冒发烧都能要人命的年代,难产简直就等同于不治之症了。 “娘娘。”那躺在床上,脸上没有半分人色的谬良人开口道:“娘娘,保孩子吧。救救孩子。我没希望了,但是孩子还有。” 颜氏看了谬良人一眼,手握的更紧了,指甲都要扎穿雪白的皮肤了。看着谬良人现在那生不如死的模样,颜氏有些后悔给陈伽罗建议,将谬良人留在宫中了。如果当时真的将谬良人肚里的孩子打掉,然后送她出宫,她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生活了。 颜氏强忍着愧疚感扭过头,转身向屋外走去,吩咐道:“听谬良人的吧。一定要保住孩子。” 三位嬷嬷赶紧起身,清理着自己的手臂,等到颜氏出了门,这才在谬良人榻前鞠躬道:“谬良人,老奴们得罪了。请您见谅。”说着,玉嬷嬷的手便向着谬良人的下体伸去…… 颜氏来到屋外,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杨总管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颜氏迈步走下台阶。 “杨总管,你说是不是本宫害了谬良人呀?”颜氏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如果不是本宫的阻拦,谬良人早早的服了那堕胎药,出了宫,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杨总管知道颜氏心地良善,也知道谬良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很庆幸自己能遇上这么一个好主子,或者说整个后宫都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个人打理后宫,这才能让他们有太平日子过。 “娘娘您莫要胡思乱想了,这怎么能怪罪到您的头上呢?” “奴才亲自查过,谬良人自幼父母双亡,是被官驿收养,并抚养长大。就算您真的放她出了宫,一个没有娘家,还坏了身子的女子,别说嫁人了,恐怕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当丫鬟都没人愿意要。那个时候,还不如死了干脆呢。”杨总管轻声的安抚着颜氏,不愿意颜氏为此过分自责。 也就在杨总管说完话的时候,屋内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颜氏听到那啼哭声,眼泪终于忍不住从脸颊滑落,冲着北方太庙方向拜了拜,口中喃喃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玉嬷嬷用一床锦被将婴儿包裹住,冲着门外喊道:“庚寅年二月十日申时三刻,谬良人诞龙之一人;长二尺三寸,重九斤。” 屋外的杨总管闻言,冲着院门外喊道:“庚寅年二月十日申时三刻,谬良人诞龙之一人;长二尺三寸,重九斤。” 门外的蹲坐着的一名老宫人用笔在手中的书本上记录“庚寅年二月十日申时三刻,谬良人诞龙子一人;长二尺三寸,重九斤。”记录完,这老宫人也不多停留,转身向着内宫走去。 等这一套流程走完,颜氏在杨总管的搀扶下,再一次走进屋内。此时的地上满是鲜血,宁嬷嬷含着泪,用白布摁在谬良人的下体处,顷刻间白布就被染成了红色。无奈只能再换一块白布,然后顷刻间又被染红了。就这么周而复始的做着这一套动作。 “娘…娘娘…”谬良人努力的挤出一点点笑容道:“娘娘,我不行了。有个事儿向求您帮忙。” 颜氏看着谬良人完全灰白色的面庞,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说吧,我答应你。” 谬良人点点头:“请娘娘将我的孩子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带大,保他平安即可。” 颜氏抹去眼泪,尽可能的挤出一丝微笑,轻声安抚着谬良人。 “放心吧!这孩子就由我养大,权当是我在为将你留在宫中,致使你命丧宫阙,赎罪吧。”颜氏说着,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谬良人轻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娘娘莫要如此,这也许本就是天意。或许我出了宫,根本活不到今天,恐怕早就死掉了。好歹我落了个全尸,还留了个种。算是我赚到了。” 谬良人说道最后,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哈哈大笑了两声:“老天爷,为什么如此对我?”谬良人说完,头一歪,死了。 颜氏结果锦被包裹着的婴儿,手有些忍不住颤抖。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平静。 “洗干净,换明黄锦被包上。等金匮玉蝶送来,就抱回东宫。”颜氏将包裹递给玉嬷嬷,转身看向常嬷嬷道:“你去给礼殡传话,让他们以娴嫔之礼厚葬谬良人。从东宫取一套锦衣华服,簪环首饰的给谬良人换上,将谬良人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既然生不能生个明白,那就死个干净吧。” 常嬷嬷领旨,转身出屋,下去操办去了。 颜氏看向还在用白布帮谬良人清理下体的宁嬷嬷,叹息一声,看向杨总管:“待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让这个嬷嬷来东宫吧,专门服侍三皇子。” 杨总管领命,看向还在擦拭着血迹的宁嬷嬷,见其没有向皇后娘娘道谢,正要上去提醒,被颜氏抬手制止了。 “就免了那些礼教吧。”颜氏叮嘱一声,接着开口道:“将屋外那小宫役遣回待事房吧。等各宫缺人再安排去吧。” “奴才明白!”杨总管领命,转身走出屋去了。 两刻钟后,小院外传来一声高喝:“传大元皇帝陛下旨意,谬良人诞下龙子,乃蒙上苍降福,皇家之幸。赏谬良人黄金百两,东珠五十颗,玉如意一把,使役若干。钦此!请谬良人领赏!” 传旨太监说完,静静的等着领旨谢恩的声音。但是等了好半天都没反应。又高声喊了两边,仍然不见动静,有些生气的怒吼道:“谬良人好大的排场,是想要抗旨不尊吗?” “秦公公好大的威风。”玉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脸冷意的看着传旨太监:“谬良人已经故去,秦公公是要逝者向你下跪谢恩吗?” 传旨太监秦公公先是看到玉嬷嬷就是一惊,他是知道玉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体己人的,和他这种宫役那是两码事。然后就听到谬良人已经故去了,大元帝国信奉逝者为尊,就算是大元皇帝陈伽罗在碰到出殡的队伍的时候都得主动让行;他一个阉人,哪里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冒犯逝者。 秦公公急忙忙将圣旨递给身边的随从太监,跪下冲着房门口跪下,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等到站起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了,脑门上微微的渗出点点血迹来。 “奴才不知良人仙逝,狂言造次,望良人一路走好,早蹬极乐净土。”秦公公双手合十,念叨了两边,站起身,冲着玉嬷嬷弯腰道:“有劳嬷嬷提醒,是小的冒昧了。” 玉嬷嬷摆摆手:“得了。赶紧念金匮玉蝶吧。皇后娘娘有令,将小皇子收入东宫抚养,待尔念完金匮玉蝶,我们就要走了。” 秦公公点点头,从一旁的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纯金打造的小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两块上品白玉制成的玉板,清了清嗓子读到:“大元帝国二百一十七年春,庚寅年二月十日申时三刻,谬良人诞龙之一人;长二尺三寸,重九斤。大元皇帝陛下亲赐名‘琦’,列三皇子位……” 几分钟后,秦公公终于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祝福语读完了,将金匮玉蝶双手捧着再一次跪倒在小屋门口。 皇后颜氏抱着明黄色锦被包裹着的婴儿走了出来,来到秦公公身边,有些清冷的说道:“秦公公好大的威风。” 颜氏说完,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玉嬷嬷伸手接过秦公公手里的金匮玉蝶,跟在皇后颜氏身后走了。 跪在地上的秦公公此时已经不知道该不该起来了。后宫之内,皇后为尊,即便是皇帝在后宫也不会过多干涉皇后治理后宫的诸多事宜。他虽然是皇帝身边人,官位品阶不可谓不高;但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那么轻松了。 秦公公在身边随从小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有些颤抖的说道:“走吧!回乾元殿向陛下请罪去吧。”说完,秦公公就带着人,向乾元殿走去。 皇后颜氏带着婴儿坐上轿子,回到了东宫。轿子刚刚落下,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孩儿参见母后,母后吉祥。” 颜氏从轿子中走出,温柔的说道:“环儿起来吧。” 颜氏面前跪着的小男孩站起身,看向颜氏手中那锦被包裹着的小男孩,忍不住有些好奇的说道:“母后,这,这小孩子是谁呀?” 颜氏蹲下身子,让小男孩看着包裹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生命:“这是环儿的三弟。环儿一定要好好的疼爱小弟,明白了吗?” 小男孩认真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好奇的在陈琦的小脸上戳了一下:“皱皱巴巴的,好丑。”小男孩说完,自己先被逗笑了。 颜氏抱着孩子站起身,迈步向宫内走去:“传东宫旨意,东宫封宫一个月,为三皇子陈琦守月岁。任何人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伴随着颜氏的一声令下,东宫大门重重的关上了,东宫中的所有人都开始为三皇子陈琦守月岁。 第1章 祭母 大元帝国一百九十二年 乙巳年二月十日 大元帝国 中元城 皇宫别院 一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男孩,身穿一身白色麻布孝衣,跪在别院中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内。面前摆放着一个火盆,男孩一张张的在给火盆中加着剪成铜钱状的草纸。 “娘,又到了您的忌日了。”男孩一边往火盆内放纸,一边说道:“今天我没让太子哥哥和母后大人再陪同,就是想和你独自呆一会儿,诉说一些心里话。” 男孩可能是跪累了,身子一歪;也不管地上厚厚的积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往火盆里放冥钱,一边说道:“娘,穿越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十五年了,孩儿既庆幸又不幸。庆幸的是,在那样一个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孩儿竟然意外的就那么穿越了,而且还成为了皇子。不幸的是,孩儿刚刚出生,您就离我而去,只留孩儿孑然一身在这世上。” “好在,皇后娘娘和太子哥哥待孩儿如同至亲骨肉,孩儿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庶子,但是日子过的并不比其他的皇子们差了什么。当然,我那便宜皇帝老子,似乎对我并不感冒,整日里像是防贼似的防着我。” “或许是担心我会对太子哥哥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或者有什么企图?就在去年,孩儿被我那皇帝老子封到丰都驿任主司,掌管丰都驿一切军政要务。其实就是南境的一个哨所长官罢了。” “不过,这样倒也好。最起码孩儿得了一个自由身,不用像金丝雀一样的被锁在这深宫内院之中,乐的个清闲。” “虽然与您未曾谋面,但是您赐予我生命,又因我而死,孩儿不敢有半分不敬。愿您早登极乐净土,不再受腌臜乱世之苦。” 男孩就那么一边往火盆内丢着纸,一边念叨着自己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喜时欢笑,悲时恸哭;就这样,漫长的一夜就那样过去了。 男孩名叫陈琦,在大元帝国中,鲜为人知的大元皇帝陈伽罗第三子;人们对于陈琦此人的样貌,风度,品学等等都不了解。相比于儒雅恬静的皇太子陈环,英武飒爽的二皇子陈琼,诗画双绝的六皇子陈琮,开朗活泼的九皇子陈珏。陈琦太过于神秘了,就算在皇宫大内,除了东宫内的人们与他相熟,其他宫的人也没多少人见过陈琦的。就算是年节大祭,都未曾见这位三皇子露过面。 一来是因为皇后娘娘颜氏不愿意别人与他提起陈琦母亲谬良人的事情,担心会影响陈琦的心智;二来是陈琦此人从小酷爱读书写字,性格孤僻,不愿与人应酬。除了每年避无可避的宫廷家宴,其他的场合陈琦则是以各种理由推脱,能不去就尽量不去。就连皇帝老子亲临东宫,他都会跟着宫役们一同退出东宫,到偏房里看书吃饭,与宫殿中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相比,他,完全就是一个外人。 但是,皇后娘娘颜氏还是十分宠着陈琦,单独在东宫后面的小花园中给陈琦搭了一个竹屋,让陈琦在里面单独居住。就连太子在不经过陈琦的同意的情况下,都不得擅自进入。 当然,太子陈环也不恼;太子陈环同样万分宠爱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任何新鲜的玩意儿或者吃食都会拿来与陈琦一同分享,兄弟俩关系非常亲近。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亲近,让大元皇帝陈伽罗产生了疑虑。在陈伽罗看来,皇帝就是要摒弃七情六欲才可以,不能有太多的牵挂;特别是古往今来,有多少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兄弟间为了那把椅子争夺是可以完全不考虑任何情感的。陈伽罗或许也是出于保护太子陈环的想法,将陈琦一杆子支到了南境,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丰都驿主司,其实就形同于流放了。 太子陈环在得知陈琦被派往南境的时候,要去找自己的父皇理论,被陈琦拦住了,陈琦并没有向陈环解释这其中的原因,只是说是自己想要去南境看看,这才去求的父皇,不是被发配的;虽然太子陈环有千般疑问,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给陈琦安排了几个随从和护卫,这才遣太子禁卫护送陈琦上任去了。 其实大元皇帝陈伽罗本来也没想真的让一个十四岁的陈琦真的去丰都驿上任,想着等到陈琦不愿意去,就一定会亲自来他面前求情;到那个时候,他再以父皇的名义严厉申斥警告一下陈琦,要和太子,和储君保持距离;总比他无缘无故的把人招来骂一顿体面一些吧。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琦完全没做任何反抗,直接带着几个随从,在太子禁卫的保护下就出发去了丰都驿。 直到陈琦都出发三天时间了,陈伽罗才得到线报,说陈琦去丰都驿赴任去了。陈伽罗这个气呀!他自己精心设计了一道局,还想着如何一步步的把陈琦攥入彀中。结果陈琦完全没有搭理他这一套,完全让他白费了力气,气的陈伽罗郁闷了好一阵子。 而陈伽罗不知道的是,陈琦早就想离开皇宫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和理由让自己从皇宫内苑脱身罢了。毕竟自己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了,他可真的不想被人发现后,当成怪物给活活打死。 因此在接到陈伽罗让他去丰都驿赴任的圣旨的时候,陈琦开心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马不停蹄的带着太子陈环交给他的随从和护卫上路了。一路上陈琦还担心陈伽罗会后悔,派人追他回去,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需要走一个月的路,被他们十来天就赶到了。 而陈琦的那个秘密就是,他是一名穿越者。陈琦原本是蓝星华夏国燕京大学的学生,因为一次野外勘察出了事故,失足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之中。陈琦在下落的过程中,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没有落地之前就昏迷了。等他再一次醒来,他已经变成一个赤条条的婴儿。 当然,他母亲谬良人如何难产而死,怎么乱他都不知道。他有印象的时候,已经身处东宫内苑了,眼前看到了就是一身贵气的皇后娘娘颜氏和儒雅文静的太子陈环。 一开始,陈琦很难接受自己穿越后的这个身份。他到不是讨厌做皇子,而是他也太小了。稍微不注意就会说出一些超出年龄的话语,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陈琦在经历了几次后,索性就摆出了一幅生人勿近的姿态,除了皇后颜氏和太子陈环外,就连他那便宜老子陈伽罗也尽可能的不去搭理。这也就是人们所谓的陈琦性格孤僻的由来了。 深处深宫的陈琦行事总是会有诸多不便,但是碍于他的身份,他又不能随意的出宫去。原本陈琦还等着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自己那皇帝老子能够允许他自己外出开府建衙,到时候再搬出去住。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皇帝老子疑心生暗鬼,想要用出宫外放吓唬一下他。好家伙,陈琦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来枕头,直接来个就坡下驴,领命去了丰都驿。这下子如同鱼入深海,鸟归丛林,再也不用担心说错什么话被什么人抓着斤斤计较了。 一个月前,陈琦带着随从和护卫从丰都驿返京,祭祀自己的母亲。前天刚刚入京,在中元城的中元驿住了下来,昨天一天禁食,沐浴更衣,遣人请旨入皇宫别院吊唁。今天早上未曾破晓,陈琦婉言谢绝了太子陈环和皇后颜氏要来共同吊唁的想法,陈琦就带着一担纸钱来到了皇宫别院,跪在小院内烧纸祭奠亡灵。 陈琦从早上卯时初刻开始跪着烧纸,祭奠,一直到了申时,实在有点跪不住了,这才坐了下来,一边往火盆里添纸钱,一边和自己的母亲念叨着之前所经历的事情和这一年来在丰都驿发生的事情。 次日寅时末刻结束,坐在地上的陈琦站起身,腿都有些木了,在院子内溜达了一会儿,缓了缓身上的疲惫感。将身上的麻衣扯掉,丢进火盆中,转身来到院门外。 “将院中打扫干净,东西收拾了。” 陈琦跟门口的小厮吩咐了一声。 扭头看向小厮身旁的小太监说道:“你是哪个宫的?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那小太监赶紧跪下道:“奴才是东宫太子近侍,奉太子谕,请三皇子殿下中午前往东宫饮宴。” 陈琦轻笑道:“起来吧。你是刚入东宫的吧?没人告诉你见了我不许行礼吗?” “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今天上午先去紫阳宫拜见皇后娘娘,至于何时皇后娘娘会不会留我吃饭,我也不清楚了。等我从紫阳宫出来后,一定去东宫。” 小太监领命:“那奴才告退了。”说完飞也似的就跑了。 不一会儿,那小厮将院中的灰烬什么的都清理干净,这才跟在陈琦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向着宫外走去。来到宫门前,给守卫看了一下腰牌,顺利的出了皇宫。 “回去后让他们给我弄点水,我要沐浴更衣。辰时三刻,我要去拜见皇后娘娘。”陈琦坐上早就等在皇宫一侧的马车,向小厮吩咐了一句,钻进车厢之中去了。 第2章 皇后颜氏 辰时三刻,换了一身锦衣长袍的陈琦又一次回到了皇宫。在宫门口看到了皇后娘娘的近侍桃儿,快步走上前去:“桃儿姐姐,好久不见了。” 桃儿也看到了陈琦,正要下跪行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笑着冲着陈琦躬身道:“奴婢见过三皇子,一年未见,三皇子风采依旧。” 陈琦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桃儿,那眼神像是要把桃儿给看穿似的。 桃儿在陈琦的眼神攻势下败下阵来了,一脸含羞的白了陈琦一眼:“三皇子随我来吧,皇后娘娘还等着你呢。” 陈琦哈哈大笑,跟着桃儿向宫内走去。 “桃儿姐姐。”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递给桃儿:“送你的礼物。” 桃儿一脸疑惑的看着陈琦,谨慎的接过玉佩:“给我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送给皇后娘娘,给我作甚?” 陈琦摇摇头:“皇后娘娘不喜欢这些物件。桃儿姐姐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明年开春就要被遣送回家了。总得有点钱财傍身不是?这玉佩虽说不值钱,但是勉强可够置办一堂不错的嫁妆了,桃儿姐姐就留着吧。” 桃儿有些嗔怪的白了陈琦一眼:“你自己那点俸禄银子加上例银本来也没多少,乱花这些个钱作甚?”桃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陈琦的脾气,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二人并排向着皇宫内苑走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紫阳宫前。 “孩儿陈琦,请见母后大人!”陈琦双腿弯曲,跪在紫阳宫前,恭敬的行礼。 桃儿小跑着进入紫阳宫禀报,紫阳宫附近一些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陈琦跪在紫阳宫前,也满是好奇。既然叫皇后娘娘为母后,又不是太子殿下,那么这个少年就应该是传说中的三皇子陈琦了。 不一会儿,一名宫女从紫阳宫中走出来,上前搀扶陈琦道:“娘娘说了,叫三皇子进去。你在院外跪什么呀!”陈琦就这样被宫女连拉带拽的揪进了紫阳宫。 紫阳宫正殿前,皇后娘娘颜氏刚从屋内走出,一眼就看到被宫女揪进门来的陈琦,双眼一红,伸手向着陈琦招呼道:“儿啊!快来,让母后瞧瞧。” 陈琦见状,小跑着来到皇后娘娘颜氏面前一米的位置,正欲下跪行礼,被颜氏一把拉住:“出去一趟,怎么尽学了这么些个没用的礼数,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这一年多受苦了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论穷富,哪有不牵挂孩子的娘呢?陈琦无奈,微笑着站直了身子让皇后娘娘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抚摸着:“儿啊!这一年多,受苦了吧?” 陈琦摇摇头:“没有啦!有劳母后记挂了。孩儿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长了足足有两尺,都快和那些金瓜郎将差不多高了。孩儿这一年多来,兢兢业业的执掌丰都驿主司,日子过的可充实了。” 陈琦搀扶着颜氏回到屋内落座,在颜氏身旁念叨着这一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颜氏听着陈琦的讲述,眼神温暖的看着陈琦,心中不禁有些心疼。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被迫远行千里之遥,起因就是自己父亲那一点点的疑虑。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陈琦一脸好奇的看向颜氏:“母后,孩儿昨日遣人送来的那两箱子餐具母后可喜欢?” 颜氏微笑着点头道:“喜欢,很精美的餐具,又花了你不少钱吧?” 陈琦摇摇头:“没有。那餐具是孩儿在丰都驿自己琢磨出来的,正在开了几个窑口正在大批量的烧制。这最精美的一批我分了两份,一份送到了母后这紫阳宫中,另一份送到了太子哥哥的东宫。” “孩儿给这种餐具命名为瓷器。相比于传统的金银餐具或者木质餐具、漆器餐具,这瓷质餐具更加美观。” 陈琦当然不会和皇后娘娘谈什么重金属中毒这方面的道理,说不清道不明,只能是浪费口舌。 颜氏点点头:“看来你这出去一趟,收获不小呀!母后还担心你会不会钱不够花,给你存了一些珠宝首饰,让你带走换钱呢。” 陈琦看着皇后娘娘那一脸的认真样,心中一阵暖流滑过。虽然他出生后生母就不在了,但是皇后娘娘却待他视若己出,一星半点的苦都舍不得让陈琦吃,那可比亲儿子还亲。 “母后,您以后就别担心琦儿了。琦儿现在经营的丰都驿那是一天一个样,天天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原本逃难的流民已经都回去了,孩儿也将丰都驿主司所属的土地都包给了那些流民,好让他们安家立业。” 陈琦拉着颜氏的手说道:“母后,。圣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这一次出去,才真正了解了民间的疾苦。一场战乱下来,年轻的男丁或战死或残废,真正能返乡务农之人十不足一。好好的良田杂草丛生,百姓们民不聊生,有的百姓甚至只能以观音土充饥。” “如果我没有走出这皇城内苑,没有去边疆,又怎么能知道,在这惶惶烈日之下,还有那么多的人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孩儿不敢说匡扶社稷,福耀百姓的那种蠢话;只希望能亲历在一任,造福一方吧。” 颜氏摸着陈琦的头,有些心疼的说道:“儿啊,你还小,你和太子还有很多的时间,给百姓们创造一个好的生活。不要着急。” 陈琦点点头,明白颜氏的意思。母子二人聊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快到午时的时候,颜皇后正要命人传膳,宫外跑进来一个宫女,跪下禀报:“娘娘,陛下传旨,今日在紫阳宫用午膳。” 陈琦笑了笑,冲着颜皇后说道:“母后,孩儿先行告退了。正好太子哥哥早上便约我去东宫用膳了,就不陪您用膳了。” 颜皇后知道陈琦的脾气,也知道他不喜欢和皇帝老子见面,所以两人寒暄了两句,陈琦告退走出了紫阳宫。 陈琦离开紫阳宫,也不用人带路,轻车熟路的向着东宫走去。而就在陈琦离开紫阳宫还没有一刻钟,大元皇帝陈伽罗的御撵就停在了紫阳宫门前。皇后娘娘颜氏早早的率领一众宫役来到紫阳宫门口跪迎圣驾。 陈伽罗从御撵上走了下来,伸手将颜皇后扶起:“皇后免礼吧。朕过来吃个午饭,不必如此。” 颜氏垂手道:“陛下亲临紫阳宫,妾岂敢唐突造次。陛下请进宫用膳吧。” 陈伽罗拉着颜氏向紫阳宫内走去,皇帝的随从太监和皇后的宫役都识趣的退在了一旁。 “我听说陈琦回京了,他没有过来给你请安吗?”陈伽罗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颜氏语气温柔的说道:“来过了,今日辰时来的,午时走的。太子邀他去一同用午膳。” 颜氏当然知道陈伽罗是在跟她装傻充愣;即便是亲生儿子没有皇帝的允许,也不能随意入宫看望自己的母亲。陈琦既然能够入宫,就一定是请过旨的。而陈伽罗之所以这么问,无非就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陈琦还在不在紫阳宫罢了。颜氏当然也知道陈琦对这个皇帝老爹没什么兴趣,但是也不能真直截了当的和皇帝说陈琦不想见他所以听说他要来就走了吧。 所以颜氏干脆也装傻充愣,将陈琦的离开说成早就有约,省的这皇帝老儿找陈琦的麻烦。说实在的,颜皇后此刻还挺讨厌陈伽罗的,本来已经说好了和自己这小儿子一起用膳的,都被皇帝给搅和了。 陈伽罗点了点头,没有再废话,来到餐桌前坐下。颜皇后招手,示意宫女们将餐食端了上来。一道道精美的美食放在瓷质的餐具中端了上来,厨师也是用了心的,摆盘的时候考虑到了如何与瓷盘上的图案相辅相成,真可谓是浓淡相宜,精妙绝伦。 陈伽罗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餐食,忍不住点点头道:“皇后这里的食物和餐具如此精巧,让人叹为观止。可否为朕介绍一下呢?” 颜皇后点点头:“这些餐具都是琦儿昨日遣人送来的,据说是琦儿自己在丰都驿开窑烧制的,很是精美。叫什么,瓷器。唯一的缺点就是怕摔,很容易碎裂。” “至于这食物嘛,也是琦儿派来的一名厨师做的。这厨师也是琦儿收留的孤女,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这菜烧的很是不错。陛下请品尝一下吧。” 陈伽罗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口中,浓郁的香辛味混合着菜香味,咸鲜微辣,鲜嫩爽口,非常美味。陈伽罗有些惊喜的点点头,一个挨一个的品尝每一道菜;酸甜鲜辣咸,煎炒烹炸烧;每一个菜就是一个独特的口味,各种味道的复合让每一道菜都堪称精品中的精品。 陈伽罗虽然贵为帝王,但是每天吃的东西,还比不上陈琦前世一个普通百姓吃的好呢。食材没有任何问题,都是最上品的东西;但是调味料和烹饪技法少的让人心碎。陈琦曾不止一次的吐槽过,好好的食材,都让一帮傻厨子给祸祸了。 一顿饭吃完,颜皇后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几口,其余的几十道菜,基本上都被陈伽罗一人给包圆了。最后等到陈伽罗吃完,肚子有了明显的变化,大了好几个号。陈伽罗在颜皇后的搀扶下来到榻上坐下,命人煮一壶茶送来。陈伽罗以为颜氏要让他喝茶汤,赶紧挥手示意自己吃不下了。 “陛下,我让人煮的茶不是茶汤,是琦儿送来的一种树叶。”颜氏微笑着说道:“那树叶泡过的水非常的香,而且还能消食去暑,非常的香醇。” 颜氏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女递来的一个瓷杯,里面已经斟了一杯茶。将瓷杯双手递给陈伽罗道:“陛下请用。” 第3章 皇帝陈伽罗 陈伽罗一脸疑惑的接过茶杯,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种奇妙的香味从鼻孔钻进脑袋里,通透又清爽,让人很是迷醉。陈伽罗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有点烫,不能大口大口的牛饮;但就是那么小酌一口,一种奇妙的草香味在口中散开,让陈伽罗全身无数的毛孔猛地张开,舒适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喝着茶的陈伽罗心里有些不太平衡。陈琦送这些东西进宫的时候,同样是请过旨的,是在得到管事太监们严格查验之后,才被允许送给皇后娘娘的。当时听到管事太监亲自汇报,什么精美的餐具,什么美味的树叶,什么美女厨娘的时候,陈伽罗很是不屑。他是大元皇帝,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美味佳肴没尝过,这些年各地方进贡上来的奇珍异宝也是不计其数,他还真看不上自己那个不起眼的三儿子能给皇后和太子送什么好宝贝。 结果,陈伽罗觉得此时自己的脸火辣辣的,连耳朵根子都像着了火似的。陈琦送给皇后娘娘的精美瓷器,他没见过;美味树叶,他没见过;美味佳肴,他没吃过。陈伽罗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挫败感,觉得自己前四十年都白活了,都过的是啥日子呀! 想到这里,陈伽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着实不怎么好看。 颜皇后敏锐的察觉到了陈伽罗情绪上的变化,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因何不悦?是妾身有哪里做的不对了吗?” 陈伽罗摇摇头,伸手将颜皇后拉进怀中:“朕没有不悦,只是有些叹息罢了。” 陈伽罗挥手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遣退,靠在榻旁的锦墩上:“陈琦是朕的儿子,却从小都不愿与朕亲近,倒是和你与太子很是亲近。” “本以为让他外出,到那南境穷苦之地呆一阵子,了解一下民间疾苦,好好的修炼自己的能耐,以后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就算再怎么不济,能改改他那个性子,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搞好关系。” “可是这次他回京,既没有去向我请安;也没有和其他兄弟姐妹相聚;明明早上来了紫阳宫,明明知道朕要来紫阳宫用膳,还是早早的就离开了。这种孤僻的性子……哼!” 颜皇后闻言,急忙忙跪倒在地:“请陛下恕罪。是妾身教子不严,让琦儿性格变得孤僻,不愿与人亲近。一切罪过皆在妾身一人。请陛下降罪。” 颜皇后虽然跪倒请罪,但是心中也在腹诽。 “从小到大,你这当老子的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更别说什么父爱了。你但凡把你疼爱其他皇子的心分十分之一给陈琦,他都不至于和你如此的陌生。” 陈伽罗见颜皇后跪倒请罪,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来,只要他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对陈琦的不满,颜皇后就会以管教不严为理由,向陈伽罗请罪。搞得他每次都想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挫败感真的让他很是不适。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庶子,真的就和自己的皇后娘娘生气发火,更别提治罪的事儿了,最后也就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起来吧!朕几时说要治你的罪了。”陈伽罗无奈的说道:“朕只是闲来无事,与你念叨一下罢了。” “朕要小憩一下,皇后先退下吧。” 颜皇后施礼告退。来到屋外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得意的笑了笑。刚才这一系列的事儿,都是颜皇后有意而为的。为的就是要恶心一下陈伽罗。原因嘛,就是因为陈伽罗将陈琦发配到了南境边疆。 虽然陈伽罗刚才话说的很好听,但是俩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颜皇后如何不知道自己这皇帝丈夫的德性?什么了解民间疾苦;什么锻炼陈琦;什么磨炼性子;都是鬼扯。陈伽罗心里担心的,在意的,说到底还是那一点点,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安感。 陈琦出生的时候,天生异象-双血月同天。传说中双血月同天,是大不吉之兆。这个时候出身的孩子命犯天煞孤星,儿时克父母,长大了克妻子,老了克儿女,就连家里的猫猫狗狗都会被克死。陈伽罗在得知这些后,就对陈琦很是反感,陈伽罗甚至起过想要诛杀陈琦的心。好在颜皇后对于陈琦非常的疼爱,护的很紧;陈琦自己也很是淡漠,做事小心谨慎,从来不与人交恶,也不给陈伽罗降罪的借口,搞得陈伽罗实在没有什么机会给陈琦治罪。这才找了个借口将陈琦发配南疆。 虽然颜皇后有诸多不舍,甚至非常埋怨陈伽罗的所作所为。但是出于为陈琦安全的考虑,加上陈琦坚持要出宫历练,这才忍痛让不满十五岁的陈琦不远万里的南下赴任。 而今天,本来颜皇后是要设宴和陈琦好好说说话,聊聊天的。这陈伽罗却又一次不识时务的过来添乱。将他们母子难得一次的家宴给搅和了,就算颜皇后性格再怎么豁达,也有些烦陈伽罗了。所以这才像是显摆似的将陈琦送给她的礼物拿出来一阵炫耀,就跟后世那些父母之间炫耀儿子女儿送给他们的新手机比对方的好一样。 颜皇后吩咐下去,不要打扰皇帝小憩。自己也来到偏殿,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陈琦轻车熟路的来到东宫门口,看着这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慨。 原本陈琦与颜皇后和太子都住在东宫;三年前,年满十六岁的太子陈环成婚,娶了左丞相柳毅之女柳如兰。柳家与颜家同为地方大族,柳如兰也生的冰雪聪明,大家闺秀的气质在一众官眷之中也是很是突出。 成婚之后,柳如兰虽贵为太子妃,却没有半点骄横之气。反倒很是疼爱陈琦,很敬重颜皇后。 因此,颜皇后和陈琦在此后的两年时间里,并没有搬离东宫。一家四口日子过的倒也温馨。有些不像是皇家宫殿,倒有些乡野人家的意思。 而陈琦对于这位嫂子也很是敬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鼓捣一些小玩意儿,遣人给大嫂送来。这让太子陈环吃醋了好一阵子,和柳如兰说话酸溜溜的,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在颜皇后面前吐槽两句。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是故意的;毕竟陈琦鼓捣出来的那些胭脂水粉,珍宝玉石,金钗凤簪对于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之所以吐槽,无非就是让太子妃觉得自己被弟弟尊重了,被他们母子几人重视了,当成一家人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去年被陈琦那皇帝老子给强行拆了。陈琦被发配南疆,颜皇后迁到了紫阳宫,东宫如今完全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私宫,由太子禁卫日夜守卫。 最让人觉得恶心的是,陈伽罗竟然专门派人,将陈琦在东宫花园居住的竹屋给拆了,将竹屋内的所有物品都一把火给烧了。这让颜皇后和太子都很是厌恶,但是碍于陈伽罗的身份和地位,母子二人不便说什么。但是,有些恶果一旦种下,迟早都是会发芽的,至于最后又会结出什么果,那就是老天都不知道的事情了。 陈琦正在看着自己离开后重新粉刷过的东宫墙壁和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太子禁卫,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的向东宫正门走去。 “奴才见过三殿下。”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看到陈琦走了过来,赶紧迎上前去跪倒:“太子有令,三殿下无须请见,入内便是。” 陈琦点点头,从怀里拿出几颗金瓜子丢给小太监:“无恙啊!赏你的,头前带路吧。” 小太监接过金瓜子,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千恩万谢的带着陈琦向宫内走去。一旁的禁卫没有敢出手阻拦;他们虽然不认识陈琦,但是认识那小太监秦无恙。秦无恙是太子的贴身内侍,太子能派他来迎接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刚才秦无恙叫陈琦为三殿下,有些聪明点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就是那神秘的三皇子陈琦。 陈琦进了宫门,秦无恙小跑着进殿内传报:“启禀太子殿下,三殿下到了。” 殿内,太子陈环有些急切的小跑出来,身后太子妃柳如兰也跟着快步走了出来;二人看见迎面走来的陈琦,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陈琦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同时从屋中走了出来,赶紧停步行礼。 “免了!”太子有些恼怒的大喝一声:“快过来,让大哥看看你。” 陈琦顿了顿,没有跪下,紧走几步来到太子和太子妃近前:“大哥,大嫂。小弟这厢有礼了!”陈琦说完,深鞠一躬。 参拜那行的是君臣之礼,陈环说免就免了。但是这鞠躬行的是家礼,就不是陈环说免就能免的了。陈环这次也没废话,静静的站在那里,受了陈琦这一礼。等到陈琦起身,陈环上前一把抓住了陈琦的手腕:“臭小子,来,让大哥看一看。” 陈琦微笑着任由陈环和柳如兰二人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番,陈环还让陈琦转了两圈,确定陈琦没事儿,这才放心的说道:“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不错,不错。” 柳如兰拍了拍陈琦的肩膀:“快,跟你皇兄进殿内小坐一下。我这就给你们兄弟俩传膳,你今天得好好的和你皇兄喝两杯。” 陈琦点点头:“好。小弟听候皇嫂安排。” 陈环拉着陈琦的手走进屋内,柳如兰在门外招呼着宫役传午膳。 不一会儿,正殿内摆满了一大桌子的餐食,旁边还烫着一壶黄酒。柳如兰安顿了兄弟二人几句,退出大殿去了,殿内仅剩一个小太监伺候着二人吃喝,其余的宫役也都被柳如兰遣散了。 “三弟,来,皇兄敬你一杯。”陈环拿起酒杯,向陈琦举杯道:“将近一年没见你了,看着你挺好的,皇兄也就放心了,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和皇兄说一下,皇兄帮你办。” 陈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劳皇兄记挂了。小弟此番进京,一来是祭奠母亲,二来就是看望母后和皇兄皇嫂。没什么安排。” 第4章 兄弟同饮 陈环看向陈琦道:“这么说,你还准备回南疆去吗?” “嗯!”陈琦:“南疆气候温和,人文环境我也很喜欢,是可开发之地。自然是要回去的。我在京中也并无故人需要探访;多留无益,明日就返回南疆。” 陈环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拿起筷子看了一下桌上的食物,瞬间觉得没有了胃口,又将筷子放下了。 陈琦看到了陈环眼中的失落,这才无奈的说道:“皇兄莫要失落,你权当为小弟的安全着想,也不能留小弟在这京中多待呀!” 陈环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哎!我知道三弟的难处。只是你我二人从小日夜相伴,一年只能如此匆匆忙忙的见一面,实在是免不得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是你离开后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还是你离开后真的有了变化。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专心致志的去做一件事。总有一些眼睛盯着我,盯着我这东宫大殿。” 陈琦当然知道陈环是什么意思。陈琦在京的时候,陈环除了学习知识就是学习处理政务,回到东宫就会和陈琦一起吃饭聊天,整天都很是充裕。陈琦离京后,陈环本身就很是失落,加上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也逐渐的长大,有一些不安分之人,自然就开始对陈环这个名分早定的太子之位有了觊觎之心了。 陈琦轻笑一声:“皇兄是担心有人觊觎你这太子之位?” 陈环平日里也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但是在陈琦面前,自然是没有那个必要了:“父皇近来多宠幸景妃娘娘,常留宿穆韵阁,对于老九也是称赞有加。有好几次在朝堂上就点名道姓的夸奖老九,让朝臣们多有猜忌。更有甚者已经传出谣言,说父皇有意废长立幼,立老九为太子。” 陈琦轻笑着抬起手,拦住了陈环的话:“皇兄多虑了。” “父皇十岁继位大统,整治万疆如信手拈来。其人其能,非我等小辈所能参悟万一的。况且,景妃娘娘为父皇诞下皇子皇女三人,本就应该多加抚慰,父皇并没有错。” 陈琦一边说,一边给陈环使眼色,示意陈环不要妄言。 陈环也发现还有一个小太监在场,知道自己有点失言了。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长叹一口气。 陈琦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的开口:“皇兄,日后可要谨言慎行。” 陈琦有些嗔怪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里的宫役是谁派来的?你这里牢骚几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到太极宫中。到时候,真的假的,胡说一通。轻则你受一顿申斥,重的话免不了被父皇责罚。” “父皇强迫母后与你分宫,一定会在你身边安排一些眼线。你每天说的话,做的事,恐怕父皇那里都有记录。你刚才那毫无意义的吐槽,以后能免就免了吧。” 陈环闻言,点点头:“哎!皇兄明白。只是今日里见了你,有些口无遮拦了。” 陈琦知道陈环这是压抑的太久导致的,所以也并没有责怪陈环。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这太子宫中,哪个人是内廷司安插进来的人,哪个人把我的言行天天的汇报给父皇。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手指在桌上敲击着,认真的说道: “皇兄既是长子,又是嫡子;这太子之位理应就是你的。这叫做名分早定,地位已成;只要皇兄严守本分,认真做事,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让父皇没有机会找你的茬,那么任何人都休想撼动你的太子之位。至于其他兄弟姐妹,他们现在是你的骨肉血亲,未来是你的臣民。皇兄以储君之身,与臣子争宠;这可是大不智的行为呀!” “父皇精于算计,喜欢玩弄权术,兵不血刃的除掉了右相顾无双,一杯酒解除了颖王元纪的兵权。在朝堂上用文官制约武将的权利,用武将制约文官的执政。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彰显着父皇对于权谋之术的钟爱。” “所以,父皇为什么三年之后突然又对景妃产生了兴趣?又为什么会对九弟钟爱有加?在我看来,父皇无非就是想要在朝堂中培养出一股可以制衡皇兄你的一股势力罢了。方便他以后可以玩弄权术。顺便吓唬你一下,告诉你,他随时都可以把你这个太子换掉。” “兄长若是顺着父皇的想法,屈身和九弟在朝堂上争斗,就如同老虎和柴狗打架,赢了不露脸,输了还怪寒颤的,完全犯不上。最好的方式就是遵从本心,做你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儿,少掺合这些权利游戏。” “至于治国,终究还是要走正道的,光玩弄权术,永远都是下下之策。父皇已经误入歧途了,兄长可莫要学父皇那一套,于国无益,于家无益,于民无益。” 陈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你真的认为这些事不需要担心吗?” 陈琦微笑着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皇兄的太子之位名分早定,地位已成。不论是从哪个方面讲,都是无法撼动的。你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父皇就算是想换太子,想要废长立幼,也得给天下人一个解释吧?皇帝也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不是吗?因此,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你要明白,只要你贤明在外,父皇但凡敢有废长立幼的想法,自然就会有一大帮的御史言官们替你抱打不平,用祖宗之法去阻止父皇做出决定。” “所以你根本犯不上为这事儿操心。将你的心思都花在研究治国之道,了解百姓疾苦上,比在这里自己吓自己有意义。你只要认真的做好太子分内之事,后宫之事自有母后打理的井井有条。其他的事情,皇兄完全就装傻充楞,不要去理会便可。” 陈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不在我身边,总会让我有些没有底,少了个说话的人。” 陈琦轻笑道:“皇兄莫要小孩子气,你是储君,是未来大元的皇帝。琼楼之上必然是孤独的,你现在就要学着享受孤独。” “而我,终将会是你的臣子。我会尽可能的协助你治理好这个国家,牧养万民。” “母后给了我们两个最美好的童年,现在的我们,要走出母后的羽翼,自己展翅翱翔了。” 陈环听完陈琦的话,神情有些落寞。他虽然已经快二十岁了,但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不到一年的时间,多少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陈琦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口,猛地吐了出去。 “皇兄,你这东宫天天吃的是些什么菜呀!这都什么味啊!” 陈琦说完,一脸嫌弃的喝了一口黄酒,漱了漱口又吐了。 陈环无奈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给母后送去一名女厨官,做饭非常好吃。我和你皇嫂昨天也去紫阳宫吃过一顿饭,确实很不错。” “但是你没给我送啊。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就只能天天还是只能吃这些东西了。” 陈琦无奈的讪笑一下,冲着屋外招呼道:“来人。” 小太监秦无恙小跑着进屋,恭敬的向陈琦行礼。 陈琦从怀中掏出几颗金瓜子丢给秦无恙,开口道:“知道中元驿在什么地方吗?” 小太监点点头:“回三殿下的话,知道!”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雕刻成的玉佩递给小太监:“带着这玉佩,去中元驿找一个叫秦奕老人家。让他带着五木来东宫见我。听懂了吗?” 小太监点点头:“知道。” 小太监秦无恙接过玉牌,退了出去。 陈琦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五木也是我在去丰都驿的路上收留的孤儿,很有庖厨天赋。是小弟的专用厨师。就留给皇兄皇嫂听用吧。” 陈琦眼神微眯,接着开口道: “皇兄最好遣人去和内廷司招呼一声,让他们派人来查一下五木的底细,免得落人口实。” 陈环点头,明白陈琦的意思,刚好东宫管事太监秦沐进屋,陈环直接安排秦沐去内廷司传话去了。 陈琦端起酒杯,和陈环碰了一下,一口干掉:“皇兄现在至关重要的事情就是早日与大嫂生一个皇子,让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早早的断了念想,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做一个本分的皇子,安分的王爷。” 陈环听完陈琦的话道:“忘了和你说了,御医前段时间给你家大嫂请过脉了,你大嫂有喜了。”陈环说完,有些激动的哈哈大笑。 陈琦闻言,同样很开心:“这是好事儿啊。母后有遣人来照顾大嫂吗?” 陈环点了点头:“玉嬷嬷带着另外三个嬷嬷,在御医请脉的当天就过来了,看管的可严了,连我都不能去打扰她休息。”陈环说完,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窗子,那方向正是太子妃柳如兰居住的偏殿。 陈琦看着陈环那幽怨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兄弟二人推杯换盏的继续聊着喝着,直到整整一大坛子酒被兄弟二人喝光了。 陈环正要招呼人送酒进来,被陈琦打断了。 “皇兄,酒就免了。”陈琦开口道:“让撤去酒菜,咱们喝会儿茶吧。” 陈环以为陈琦怕喝醉,笑着说道:“怎么?这就不胜酒力了?” 陈琦摇摇头:“我知道皇兄海量,但是我估摸着晚些时候,父皇一定会招你进宫问话的。带酒见驾,皇兄是准备让父皇再找你点麻烦不成吗?” 陈环听到陈琦的话,撇了撇嘴;他还是很怕皇帝老子陈伽罗的,陈琦可以跑到南疆,天高皇帝远的不受约束,他不行啊,他天天得和自己那皇帝老子一起治国理政啊。 这一次陈环没有再执拗,吩咐宫役将酒桌撤下,端来一壶清茶,再一次示意众人退下。陈环看着手中的瓷杯,若有所思的说道:“听说这瓷器你只给母后和我送来两套,没有给父皇送,会不会……” 陈琦摇摇头:“放心吧。我不给父皇送,父皇他就没办法生气,更没有机会找茬。我给父皇送,那才是自找没趣呢。” 陈环实在没搞懂自己这弟弟和父皇陈伽罗之间的关系,两个人明明是父子血亲,但是偏偏彼此之间成见极深。二人互相提防,分毫不让,陈伽罗时时刻刻都想抓住陈琦的把柄,但是每一次陈琦都坐的恰到好处,就是让陈伽罗找不到任何把柄。 “这瓷器到仲夏应该就能大批量的烧制,到时候让内廷司自己去采购吧。这样一套也挺贵的,我也不想白送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陈琦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还有这茶叶,现在每年所产也不过百八十斤,与黄金同价,而且是有价无市。所以呀,就让父皇慢慢的等着吧。” 第5章 驿馆冲突 陈环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难怪你出手那么大方,原来是有这么两棵摇钱树呢。难怪。” 陈琦轻酌了一口茶:“南境虽说烟瘴之气深重,又不怎么通王化。但是那里的百姓们却保留着最本真的淳朴;他们知恩图报,情意厚重。只要你是真心为了他们着想,他们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干活。” “不到一年时间,我那丰都驿不仅流民都回来了,还让家家户户多少,置办了一点点的产业。用不了多久,丰都驿就再也不会有吃不上饭,被饿死的人了。而且,我估算了一下,用不了三年,丰都驿所辖的九府十七县,十六万百姓,就可以彻底摆脱贫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了。” 陈环听完陈琦的话,眼睛猛地亮了:“快,跟我说一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琦摆摆手道:“皇兄莫急。现在只是我个人的推断,还不知道具体的结果会是如何。等到有了确切的结果,我会将我所做的事情,写成奏报,一桩桩,一件件的上告皇兄的。” 陈环知道陈琦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不管他怎么问陈琦都不会说的。他也懒得自找无趣。 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的时候,小太监秦无恙带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走了走进正殿。 那老头来到近前,双腿跪地,向正座之上的陈环和陈琦行礼:“奴才秦奕,参见太子殿下,三殿下。”另外一名身穿一身皂衣的小男孩也跟着跪了下来。 太子陈环微笑着说道:“秦公公别来无恙啊。你这跟着三弟去了一趟南疆,更加神采奕奕了。起来吧!” 秦奕站起身,讪笑道:“太子就莫拿老奴开玩笑了。幸得三皇子多迁就,没有死在那烟瘴之地就是老奴的幸运了。” 陈琦听二人聊完,这才将那一身皂衣的小孩叫到身边:“皇兄,这孩子叫五木,丰都驿人士。父母在父母在逃荒途中没了,只留下他这么一颗独苗了;我在去丰都驿的路上碰上了,觉得挺有缘的,就收留了他。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孩子,厨艺很是不错。就让他留在东宫,做个厨官吧。” 陈环听完,很是开心的点了点头:“好啊。三弟身边的厨官,一定差不了。” 陈琦看向五木道:“你以后就留在东宫做厨官吧,小心伺候着。” “虽说厨官不需要净身,但是要管好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这里是皇宫内苑,一点点小错误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懂吗?” 五木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爱掺和事儿的人,做厨官完全就是他的爱好,至于给谁做,怎么做,做什么都无所谓,他不在乎。 陈环拍了拍陈琦:“莫要吓唬他了。” 陈环看向五木道:“你尽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其他的事情,尤其是男女之事莫要失了分寸。我这东宫就没那么吓人。” 五木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两位皇子几番不厌其烦的叮嘱,他当然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皇宫内苑,除了皇帝和皇子,任何男的都是不允许带把的。为的就是保证皇家血脉的纯粹。自己一个小厨官,还是个全乎人,当然要着重交代,别自己进宫来钱没赚上,先把自己的零件给弄丢了。 陈环叫人将柳如兰请来,将五木介绍给柳如兰。柳如兰看了一眼五木,点了点头:“有劳三弟记挂了。又是送东西,又是送人的。” 陈琦轻笑道:“大嫂就莫要与我客气了。”陈琦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缎缝制的小口袋,递给柳如兰:“接下来的时间,免不了惊动御医和嬷嬷们过来帮忙,大嫂需要随手打点一下那些人。皇兄和大嫂洁身自好,体己钱本来就没多少,这里面是一点金瓜子,送给大嫂吧。” 柳如兰接过小口袋,险些被压的脱了手,足有五六斤重。柳如兰惊叹于陈琦出手的阔绰,无奈的笑了笑:“三弟以后莫要如此大手大脚的。你还没娶媳妇呢。得自己有点存项才是。” 陈琦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自己这刚满十五岁第一天的人,就被自己的大嫂催婚了。 “大嫂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自有打算。倒是你要保重好身体才是,生子如渡劫,莫要放松警惕才是。”陈琦赶紧岔开话题,他前一世还没大学毕业,刚满十八岁,没有经历过被催婚的时候。早上在紫阳宫的时候,颜皇后就有意无意的谈到了陈琦结婚的事儿了。虽然让陈琦感觉有些突兀,但是也明白颜皇后和大嫂都是关心他;既然不能反抗,索性就赶紧岔开话题。 柳如兰轻笑一声:“好,你自己有主意,大嫂就不便过多的唠叨了。” 陈琦和陈环夫妇闲聊两句后,起身告别。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太子陈环:“皇兄,莫要因小失大,更不可能违逆本心,做一些个腌臜事。我知道兄嫂不怎么宽裕,会定期遣人给兄嫂送来一些的。皇兄一定要切记,切记。” “好。我知道了。”陈环微笑的拍了拍陈琦的肩膀:“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莫要涉险。实在不想在外呆了就回来,有大哥护着你。” 陈琦点点头:“好,小弟谨记皇兄教诲。兄嫂请多多保重,小弟告辞了。” 陈琦说完,冲着二人深鞠一躬,转身带着秦奕,出了东宫。 “秦伯。你是不是需要去内廷司去点个卯?”陈琦看着身旁的秦奕说道:“莫要因为我耽搁了公事,受了责罚。” 秦奕哈哈大笑:“少爷多虑了,昨天已经去点过卯了。那帮老家伙还算给我面子,没有刁难于我。” “不过,我听说一些宫内的辛秘之事,正准备晚上向少爷汇报呢。” 陈琦嗯了一声,打量了一下四周:“回驿馆再说。” 秦奕知道陈琦担心什么,低眉顺目的跟在陈琦身后向宫门外走去,坐上马车,回到了中元驿。 陈琦没有急于听秦奕的汇报。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现在急需要小憩一会儿,回到驿馆便回屋休息去了。 约摸到了申时初刻,陈琦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醒,虽然只是小憩了不到两个时辰,但是那种强烈的疲倦感已然没有了。陈琦有些警觉的听着屋外的吵闹声,似乎是几个人在争吵什么,打开门走出屋外,站在阁楼的栏杆旁,看着中厅内争吵在一起的两伙人。 一伙人身穿湛蓝色的塑身圆领长袍,阻拦着一帮人走进驿馆;另外一帮人则是穿着大红色的尖领短衣,灯笼裤,草底布面鞋。 那些穿圆领长袍的人他都认识,是他手下的随从,为首之人正是秦奕。而和他们争吵的这些人,穿着让陈琦很是奇怪,因为这些人的打扮太过于不伦不类了,像是一只只被煮熟了的虾米似的;陈琦在脑海中过了很多画面,也没找到这些人属于哪家。 秦奕此时大喝一声,将双方的叫骂声压下,有些不悦的说道:“各位,店家也和诸位说过了,我这里也再说一边。中元驿最近几天都被我们包下了。有京都府给的凭证,请各位莫要在此纠缠。” 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脸不屑的说道:“驿馆乃是官家留宿之地,是不允许包场的。你们是哪里来的土鳖,竟然敢编造此等借口。速速让开,让我加官人入住。否则就对你们不客气。” 秦奕刚要开口,楼上的陈琦不屑的说道:“你说的不错,驿馆是官家之地,理论上是不允许包场的,但是我就是包场了,你猜一猜这是为什么?” 陈琦说完,回到屋内,从桌上拿起一把足有两尺长的折扇,来到了楼下。 听到陈琦的话,那大汉先是一愣,然后无奈的咧了咧嘴;大汉当然听明白了陈琦话中的意思。 那大汉说的话是不错,驿馆是有规矩,不允许包场的。但是,这个人,这伙人既然能包场,那就说明这个人是在规矩之上的人;换句话说,他所谓的那些规矩是管不了眼前的这群人的。那… 反正他那主子是要守这些个规矩的,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少年,比他那主子背景更深厚。想到这里,大汉也是识趣,带着他的那群虾兵乖乖的退出了驿馆之外。 陈琦走下楼来,正好看到那些虾兵陆陆续续的向外走去,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你们都歇了吧,这里是驿馆,不是打架的地方。” 陈琦说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秦伯,给我去弄点吃的吧。饿了。” 秦奕点点头:“好,少爷稍等,我去去就来。” 秦奕说完,转身向驿馆外跑去。原本陈琦是带着五木这个专职厨师的,可是今天五木被他送给东宫了,所以只能从外买点吃的凑合着吃了。 “陆源。”陈琦看向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几,身材圆润的中年男人说道:“京城的府邸看好了吗?” 那名叫陆源的男人走上前来说道:“回少爷。我这几天看了几个宅子,各自有好有坏,想等您回来定夺呢。”陆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打地契放在陈琦面前的桌子上。 陈琦接过陆源递来的几分地契,仔细的看着,一共十九所宅邸;还真像陆源说的那样各有千秋。片刻之后,陈琦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封茶褐色的官契之上。 这官契明显有些年份了,上面并没有写宅邸之前的主人是谁,因何出售。只是写了这宅邸竟然有五百亩,而且还紧挨着御花园和皇家猎场九阳宫。这等地理位置和条件,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居住的。 陆源见陈琦一直盯着这张官契,意味深长的说道:“少爷,我其实不建议您买这个宅子,您还是看看其他地契吧。” 陈琦轻笑的看着陆源,将那官契单独拿在左手里:“好吧!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说来听听吧。” 陆源摇摇头,他忘了自己这小主子的脾气了,随即也不废话,讲述起了这官契的由来。 第6章 购买宅院 这官契所属土地原名叫翼王府,是前朝重臣翼王刘冀的府邸。这翼王刘冀可是与大元皇家有着血海深仇的。 大元帝国初代皇帝名叫陈术,是当今大元皇帝陈伽罗的曾祖父。陈术原是前朝重臣,也是前朝末代皇帝的托孤之臣。官至前将军,总领天下兵马。那翼王刘冀是当时小皇帝的叔父,其毕生的心愿就是追求武道巅峰,对于治理国家没有任何兴趣。因此才做了个闲散的王爷,没有任何官职在身。 当时,刘冀修炼前朝皇家内功混元神功,已至大成境界;随着日积月累,一旦获得机缘,就可以超越大成境界,成就那传说中的境界。 而陈术同样是当时独步天下的豪杰。陈术所修炼的是陈氏家族家传内功归元神功;陈术也算的上是天纵奇才,年仅三十岁就将归元神功修到了大成境界,也是唯一一个将归元神功修炼到大成境界的人。 但是,相比于刘冀对于武学的极致专注,陈术的心思更多的用在了世俗杂事之上。到后来,前朝后主年幼,陈术欲迫其退位禅让给他,差点就发生兵变。但是陈术碍于刘冀的能力,又不敢盲目造次。陈术有反叛的能力,但是碍于刘冀不敢动手;朝廷有意铲除陈氏家族,但碍于能力不足,无从下手。以至于当时整个朝堂就那么尬在那里了。 这个时候,刘冀的态度就能直接决定政权的归属了。陈术和当时的小皇帝商量,请刘冀出山主持大局,然后决定政权归属。其实就是看双方到底谁能将刘冀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 后来,刘冀提出,以武力决胜负,不过不是陈术和小皇帝打,而是陈术和刘冀打;如果刘冀赢了,陈术卸下兵权和政权,自己带着陈氏家族归隐山林,一百年内不得再参政。如果陈术赢了,刘冀亲自主持禅让典礼,然后带着小皇帝远遁塞外,一百年内,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后人不得再回中原。 这也许是古往今来,最直白的政权更迭方式了。刘冀不愧是当时武道巅峰强者,与陈术大战一百回合后,就基本上是将陈术压着打了。同为当世强者,刘冀的专注度要比陈术强太多太多了。后来,陈术为了赢,服下了九毒散,以牺牲自己寿元为代价,强行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大成之上的境界,将刘冀击败。 刘冀虽然知道陈术胜之不武,但是也没有找借口,索性说到做到,亲自主持了禅让仪式,让小皇帝将皇位禅让给了陈术。然后带着小皇帝去了漠北,从此之后杳无音讯。 而陈术则是因为服用了九毒散,强行消耗了自己的寿元,而且在最后与刘冀拼掌的时候被刘冀震碎了五脏六腑和浑身经脉,当了皇帝不到两年就驾鹤西去了。而受到混元神功的影响,陈术最后连具尸首都没留下,只留下一滩血水。 陈术当年受先皇托孤遗诏辅佐幼主的时候,先皇曾经主动想要禅位给陈术;但是陈术碍于当时自身实力尚且不足,担心无法掌控整个朝廷,而且翼王刘冀的倾向尚不明确,所以就拒绝了。还立下誓言,说自己如果背叛前朝就死后不得全尸。最后的结果算是应验了陈术自己的誓言。陈术死后,其子陈淼继位,也就是陈琦的曾祖父。 虽然当时是公平决斗,而且陈术名义上还战胜了刘冀;但是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陈术其实就是死于翼王刘冀之手,所以陈淼恨透了刘冀。将刘冀的翼王府抄没入了官家泄愤。因此这翼王府现在属于官契,而不是私契。 官府早在十几年前就将翼王府挂了官拍,所有人都可以购买。同样也有很多人垂涎于翼王府的土地,这其中也不乏那些大族子弟和皇亲贵胄。但是都碍于翼王与皇家的那些私人恩怨,担心会引火上身,闹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因此这翼王府就那么在官拍上挂了十几年,没有一个人敢花钱将其买下。 陆源本来是去牙行打听京城之内有没有一个合适的府邸的,结果找了很多府邸都不太满意。那牙人被陆源挑剔的有些烦了,直接甩出了这张官契。陆源接过官契后很是满意,还去现场参观了一下;满心欢喜的他向秦奕汇报此时的时候,才在秦奕口中得知这翼王府的前世今生,也就明白了这翼王府为什么不算太贵的情况下就是卖不出去的原因。 陆源本来想要把这张官契丢掉的,就在整理那些地契的时候,那些虾兵闯了进来,他起身和秦奕一同阻止对方结果后来的事发生的太快,他都没有时间去将这张官契毁了。 陈琦听完陆源的讲述有些好奇的看向手中的那张官契。陆源刚才讲述的事情,他这个正牌皇子都没听说过,算是开了眼了。他也终于知道自己这皇室身份是怎么来的了。 陈琦有些玩味的看向陆源道:“我想买下这翼王府,你觉得怎么样?” 陆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脾气,我本来想将这官契毁掉的,我知道你看到一定会想要买下。可是你要清楚,你一直以来都与陛下关系不睦;你也说过,陛下一直对你有一些想法,所以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尽可能的小心谨慎。” “我们现在拿不准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一旦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这翼王府是朝廷钓鱼的饵的话。我担心你会……。” 陈琦轻笑一声道:“我看问题不大。我父皇的性子我了解,他如果真的想拿这翼王府当诱饵,他不会这么蠢的把翼王府放在官拍。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有想要把这翼王府当诱饵的想法。” “一旦他有一天,真的要把这翼王府当成诱饵,甚至他会直接将翼王府当做一份毒药,在外面包上精美的包装,然后赏赐给那些他有心要收拾的人。比方说我!”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也逃不脱当鱼的命。与其日后被他强塞给我,倒不如我自己先张口吞掉,等到他想要用这份毒药的时候,这毒药早就与我融为一体了。” 陆源还是没明白陈琦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看着陈琦的眼神,他知道,陈琦是真的决定要买这翼王府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不管他有多少个主意,他都清楚,他只是陈琦的家仆,他没有资格替自己的主子做决定。 “少爷,给你买了点酱牛肉和烤豚肉,还有一些大饼。你将就着吃吧。”就在这时,秦奕从驿站外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一个大号的食盒,来到陈琦的桌前打开食盒,将里面切好的肉端了上来。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什么呀!”陈琦闻了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在面前的食碟上倒了一小堆。 “有劳秦伯了。”陈琦笑着冲秦伯说道:“你和陆源也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秦伯哈哈大笑着说道:“我们在你小憩的时候都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陈琦也不再废话,风卷残云的将桌子上的食物往嘴里送,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秦奕在一旁给陈琦斟了一杯茶,有些嗔怪的说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别噎着了,喝点茶。” 陈琦嘿嘿一笑,端起茶杯一口干了,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陈琦将秦奕带回来的食物都吃光了,连个渣都没剩下。一旁的秦奕苦笑着说道:“三斤牛肉,两斤豚肉,一斤饼。你都吃了?你中午不是在东宫吃过饭了吗?” 陈琦喝了一口茶,轻笑道:“东宫的厨子太差了,好好的食材做不出好味道;加上我熬了一整夜,根本没有胃口吃饭,所以中午在东宫我基本上就没怎么吃饭。” 秦奕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从小看着陈琦长大。很清楚陈琦的个人喜好和习惯。他原以为陈琦中午是没吃饱饭,谁知道是一口没吃。多亏他买肉的时候是按照陈琦闭关三天的量买的,要不然,还真不够这小祖宗吃的。 陈琦吃饱喝足,将刚才选好的官契递给秦奕:“秦伯,这翼王府你熟悉吗?” 秦奕接过官契并没有看,放在面前;抬眼瞥了一眼陆源道:“让你将这官契毁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又让他看到了。” 陆源无奈的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秦奕转头看向陈琦:“陆源应该和你说了这翼王和你们皇家的恩怨了吧?” 陈琦点点头:“嗯!” 秦奕轻叹一声:“这么说你是决定要买这翼王府了?” 陈琦又点点头:“嗯!” 秦奕轻哼一声:“我就知道……” 第7章 往事如烟 秦奕轻叹一声,双眼看向房梁,轻声道:“我也是在宫中听我师傅说的,当时给出的理由是翼王府长时间无人居住,有碍皇家宫苑观瞻。其实就是太宗皇帝对于当年太祖皇帝和翼王之间的那场旷世之战,导致太祖皇帝早崩的怨念在作祟。” “我曾经看过太祖皇帝的起居录,太祖皇帝曾经说过,要在拿到皇位后,用几十年的时间,将帝国周围的威胁全部剪除。但是就因为太祖皇帝早崩,导致没能在四周诸国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将之铲除。导致太宗皇帝和先帝在位一百余载,几乎周边战乱就没停过,直到现在。期间,五十一位皇子全部战死沙场;甚至在先帝七十岁的时候,皇室之内,竟然没有一个男丁;如果不是在先帝七十三岁之时生下当今圣上,恐怕大元皇室都要绝后了。” “我想少主你也就能理解太宗皇帝和先帝对于翼王的怨念有多重了。” 秦奕无奈的瞪了一眼陆源:“你这个蠢蛋,道听途说一些东西,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的话,我也就不会让你将翼王府的官契丢掉了。” “这翼王府之所以没有人敢买,是有原因的。所有的官眷都知道这其中的辛秘,所以没有哪家官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买翼王府,触圣上的霉头。而那些非官眷的商贾大户,涉及到了逾制,碍于身份又不能买。这翼王府就那么尴尬的挂在了官拍之上这么多年。” “翼王府的地段没有任何问题。作为皇家别院的一部分,整个中元城方圆百里范围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翼王府媲美的好地方了。” “不过,你既然想要买翼王府,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想明白,以后你和陛下,还有你那些兄弟姐妹们就难免会低头不见抬头见。你想要像现在这样逃避恐怕就不容易了。” 陈琦当然能够明白秦奕的话是什么意思,平静的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将官契递给陆源:“明天你去将翼王府买下来。然后你不用跟我们回南境了,翼王府的改造全盘交由你负责。” 陆源接过官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虽然跟陈琦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陈琦的脾气还是了解的。陈琦决定的事儿,谁反对都没用。他那皇帝老子地位尊贵吧?陈琦照样对他爱搭不理的。 陆源走后,整个驿站中厅内,只留下陈琦和秦奕两个人。陈琦让秦奕在自己对面坐下,给秦奕斟了一杯茶。 “你今天回来的时候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秦奕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端起茶杯来到陈琦身旁坐下,小声说道:“我听宫里的人说,陛下已经派人下去监察各皇子的封地和官地的经营和治理情况去了。而且,这一次的主要监察点就是二皇子的左丘郡和你的丰都驿。” “我担心,我们的瓷窑和茶园会被圣上派去的人盯上。到时候恐怕免不了这些家伙会想方设法的从你身上刺块肉。” 陈琦听着秦奕的话说道:“瓷窑和茶园的事儿我都和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说过了,我估摸着父皇现在正在召见太子殿下,问询这些事儿呢。我倒是不担心父皇会为了这点利益跟我翻脸,至于那些特使,我也不太担心。小爷我喂狗的肉里都加着七步断肠草呢,他们敢闻闻味儿,我就敢弄死他们。” “我听太子殿下说,圣上近一年来,突然非常宠幸景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秦奕点点头:“嗯!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儿。景妃娘娘的哥哥严国舅在去年给景妃娘娘进贡了一瓶香粉,据说有催情的功效。之前的陛下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很少会过分的行房事。但是自从严国舅进贡完香粉之后,陛下不仅夜夜留宿在穆韵阁,而且据起居太监说,陛下每晚都会折腾到次日丑时。完全不管不顾,连起居太监的谆告都完全无视了。” “香粉?”陈琦摸了摸鼻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若有所思的念叨着:“香粉。具有催情功效的香粉……” “父皇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居然会上这种邪当,也着实是可笑至极。” 秦奕摇摇头,同样对于陈伽罗的表现有些看不懂。他十三岁入东宫伺候年仅三岁的陈伽罗,算是少有的看着陈伽罗长大的人了。陈伽罗用现代的话来说,是有极端的强迫症的;行为处事也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从来不会逾矩。可是陈伽罗竟然会上景妃的邪当,着实是让秦奕没想到。 “恐怕那并不是什么香粉,而是有催情功效的蛊毒。”陈琦眼睛猛地睁开,若有所思的轻笑一声道:“不论是什么药,什么粉,终究是外物,想要用外物控制一个人的精神,就算是天神下凡也做不到。除非,景妃娘娘那香粉里有苗人的蛊虫,才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控制的了父皇。” “蛊毒?”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猛地站了起来:“那圣上会不会……” 陈琦摆摆手示意秦奕坐下:“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被贬了的中常侍,服侍的也是我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皇子。你着急个屁啊!” “既然我能看的出来那是蛊毒,你觉得皇宫内苑就没人能看的出来吗?皇帝陛下会看不出来吗?为什么没有人追究景妃娘娘呢?” 秦奕眉头紧皱的看向陈琦,他不明白陈琦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琦又给秦奕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轻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并不是景妃娘娘需要那蛊毒,而是父皇他自己需要那蛊毒呢?” 陈琦说完,没有再说别的,自顾自的喝着茶,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秦奕则是在听完陈琦的话后,思索了良久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总算搞明白了陈琦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像陈琦说的,他能猜的出来拿香粉是蛊毒,这皇宫内苑高人云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猜不出来呢? 别听那江湖上传说这个天下无敌,那个举世无双的;真正的高手都在皇家手里豢养着呢。而那些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的所谓高人,只不过是一群半吊子罢了。有道是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会真的有人会相信有什么隐士高人会不喜功名,藏于深山之中吧…… 既然能看的出来,猜的出来。可是又没有追究相关责任,没有严办严国舅和景妃娘娘。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这蛊毒不是景妃娘娘需要的,而是皇帝自己需要这蛊毒的帮助。想到这里,秦奕控制着自己不敢再往下想了,这么多年来的忠君礼教让他想都不敢想。 “你说,这种蛊毒会不会影响到圣上的安全,会不会真的让圣上被人控制了?”秦奕嘴角有些抽搐,显然是想到了些不太好的东西。 陈琦摆摆手:“无碍!别听到毒就往歪处想,往坏处想。虽然我还不知道那蛊毒的具体来历,但是我猜测应该是一种阳蛊,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为活着的补药。” “我虽然和父皇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能感受的出,父皇的武道实力是非常恐怖的,想要控制这个实力的父皇,恐怕得曾祖重生或者是翼王复活吧!” 秦奕点点头,慢慢的品着茶,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陈琦。 陈琦被秦奕的眼神看的有些毛楞,感觉自己有点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或者是奴隶市场的奴隶,在被人参观挑选似的。 “秦伯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陈琦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是我有哪里不对吗?” 秦奕摇摇头:“我只是对你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陈琦不明白秦奕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秦奕说道:“好奇?” 秦奕点点头:“你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从你出生到现在,十五年零一天,我几乎日夜陪伴在你左右。你从小性子清冷,不喜欢和陌生人交际,就算是你亲生父亲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对于学业也基本上是自学成才,鲜少有老师教你。在我眼里你虽然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但是也不算是什么名流才子。” “可是过去这一年的时间,我陪着你远赴南境,才真正见识到了你的真正实力。你的那些奇思妙想总能给我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你的待人接物完全没有了你在内苑时的那种局促感,反而是非常的自然,游刃有余。” “相比于其他皇子,你更让我觉得看不透,更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陈琦讪笑一下:“我明白秦伯你的意思。当年刚出生的我就让你丢了四品中常侍的官职,沦落到在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身边当老奴。是我有对不住你了。如果当年你没有被贬,恐怕现在也就没有秦如意他们什么事儿了。” 秦奕摇摇头:“这怎么能怪少爷你呢。是我当年行事乖张,着了忌讳,这才被贬的。你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又是皇室血脉,我又怎么敢迁罪于你呀。” 第8章 冲突又来? 秦奕八岁净身入宫,学徒五年,十三岁跟随了当年还是太子的陈伽罗,服侍了陈伽罗近三十年,与陈伽罗在一起的时间比颜皇后还要久。年仅三十岁就被封为四品中常侍,是皇宫前院所有太监的头,地位和当年颜皇后身边的杨总管相当。唯一的区别就是,秦奕负责皇宫前院,杨总管负责皇宫后院。 当年陈琦出生的时候,身为传旨太监的秦奕,在不知道陈琦的母亲谬良人已死的情况下,狂言造次,冒犯了颜皇后。回到皇帝身边就被一顿训斥,最后就因为这个事情被贬到了陈琦身边做了个无轶无品的老奴,一直照顾陈琦到现在。 陈琦轻笑:“秦伯。你既然是看着我长大的,那就应该清楚;即便是在那皇宫内苑,我能长大都算的上是命大了。若非母后和太子哥哥全力庇佑,一百个陈琦也都死完了。在那样一种环境下,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只能努力的,用力的活着。” “一年前,我在接到圣旨后的第三天就赶赴南境。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的急切。似乎是在逃离中元城似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当时就是在逃跑。我怕我等不到我十六岁,等不到父皇允许我开府建衙,安安稳稳的离开内苑。” “至于你所谓的待人接物上的变化。你是见过我和东宫中人的相处习惯的,我的待人接物是没有问题的。而之所以和父皇以经那些兄弟姐妹们不亲近,则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会不小心祸从口出,给自己招来麻烦。” “秦伯,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我的幼年和童年,你不会理解我的顾虑的。” 秦奕点点头,眼神锐利的看向陈琦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你父皇派来监视你的呢?” “嗯!”陈琦嗯了一声,拿起折扇在手里把玩着:“未出宫之前,你每晚戌时四刻会去勤政殿呆一刻钟。应该就是去向父皇汇报我的日常的吧?出宫以后,你每旬都会用飞鸽传书向父皇汇报我的行踪。一直到我们此次离开南境返京,你才中断了联系。” 秦奕无奈的笑了,他隐约猜到了陈琦可能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没想到陈琦知道的如此仔细。 “你不担心我会害你吗?”秦奕颇有些玩味的说道:“毕竟我是可以比你更快直达天听的人。” “不怕,你不会。”看着秦奕疑惑的样子陈琦开口道:“首先,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就算是编故事害我,也总得有个头吧。没有头,胡编乱造是骗不了父皇的。最起码得是一半真一半假,甚至有可能得是八成真两成假,才能让父皇相信。太麻烦了,秦伯你那么懒,才没那闲情逸致编故事害我呢。” “其次,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目的才行。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我之间要说有矛盾也仅限于我出生时的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要说你不在意我不信,要说你非常在意我也不信。” “还有,我相信人和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是会有产生感情的。更何况你是从小看着我一点点长大的,对于我的成长,你比母后和太子哥哥观察的更加仔细。我不相信你会对我没有感情,更不相信你会害我。” 陈琦说完,又给秦奕斟了一杯茶,微笑着没有继续说话。当然,他还有最后一条没有说,那就是如果秦奕真的对他有了异心,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将秦奕诛杀,不留后患。当然,那是最下策,最最下策了。 秦奕当然也知道陈琦的手段,也明白陈琦没有说的最后一条是什么。但是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我还听说了宫里的一些传言,说陛下曾经酒醉后说过,有意换太子。”秦奕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琦道:“少爷有没有兴趣掺和一脚?” 陈琦摇了摇头:“别闹了。你跟随父皇那么多年,你又不是看不出这里面的坑,你会上这种邪当?” “那少爷到底有没有兴趣君临天下呢?”秦奕有些固执的看着陈琦说道:“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陈琦摇摇头:“没兴趣。” 陈琦看着还是不太相信的秦奕说道:“不开玩笑。当皇帝真的那么好吗?” “秦伯你跟随父皇三十载,父皇这个皇帝过的是什么生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亿兆黎民嗷嗷待哺,强敌环伺,内忧外患。父皇当皇帝也有三十多年了,特别是亲政之后,何时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生饭?” “做好了是理所应当,做不好就得遗臭万年。再被别有用心之人给你栽赃个酒池肉林,霍乱后宫……” “我宁愿做一个专注于享乐的闲散王爷,钱够花,觉够睡,饭够吃;娶几个媳妇,生几十个小孩。悠闲自在。这样不好吗?”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叹息了一声:“唉!我担心你会不会遭受了无妄之灾。” 陈琦冲着秦奕摇了摇右手的食指:“我如果想要平平安安的当我的闲散王爷,那就必须保证太子哥哥永远是储君。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任何人当上未来的皇帝,对于其他兄弟姐妹来说都是灾难,只有太子哥哥能善待所有骨肉。” 秦奕嗯了一声,端起茶杯一口喝完:“少爷也早些休息吧。明天咱们卯时出发,回南境。” 陈琦点点头,拿起折扇就准备上楼。突然驿馆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为首之人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这老者一声红衣红袍,头发花白,双目如电,威风凛凛的。老者身后站着两名青年人,雪白的脸庞不见半分血色,与老者同样的红袍红衣;唯一和老者不同的是,他们的红袍之上并没有绣花。两名青年身后恭敬的跟着一名壮汉,正是刚才被陈琦吓走的那群虾兵的头领。 也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会如此钟爱与红色,这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看着让人觉得哪哪都不挨着,哪哪都不舒服。就跟小龙虾成精了似的。 老者来到柜台前站定,中气十足的说道:“驿丞呢?出来。” 秦奕起身来到柜台不远处到:“怎么又是你们。不是说过了吗?中元驿这几天都被我们包下了。” 那老者看着秦奕很是不屑:“哼!好大的口气,这里是都城驿馆,是你们这帮乡巴佬说包就能包的?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滚出驿馆去。” 秦奕正要开口反驳,身后一直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秦伯,交给我吧。你下去休息吧。”陈琦来到秦奕身边,嘱咐了一句。秦奕得令,转身回到了卧房只内。 红衣老者见秦奕走了,只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在自己面前,面色有些难看。 “娃娃,滚到一边去,让你家主子赶紧搬出中元驿,要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老者很是霸道,完全不给陈琦说话的机会。 陈琦摸了摸手里的折扇,抬起头,双目如电,看着那红衣老者:“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离开驿馆。否则一切后果你们自负,生死不论。” 红衣老者显然是被陈琦突如其来的强势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这里是官家的馆驿,不是民间的旅社,就算他们再怎么张狂,也不敢真的在这里动武。可是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似乎完全不在乎似的,老者最直接的迎上了陈琦的气势,他能够明显的感受的到,陈琦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是下一秒就会真的动手的架势。 红衣老者脸抽吧了两下,抬手拦住了身后那两个,准备上前和陈琦争辩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带着三人又一次退出了馆驿。 陈琦没有理会离去的四人,转身上楼去了,馆驿大门就那么敞开着,没有人再理会。中元驿里静悄悄的,慢慢的入夜了。 “赤火长老,您为什么要阻拦我们呢?”走出中元驿的门,身后一名年轻人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小孩也不过就十五六岁,让我们把他丢出去就是了。这中元城中的酒楼旅社都已经住满了,我们今天只能在这驿馆内留宿,要不然我们就得睡大街了。” 那被称为赤火长老的红衣老者摇了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世子三令五申不让我们惹是生非,不能给南王府添麻烦。马上就是春狩大典了,这中元城中各路势力错综复杂,有些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不要给世子添乱了。” 赤火长老没有理会身后三人的废话,来到驿馆旁的一块空地处,冲着其他红衣人说道:“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宿营,明天再去找合适的留宿地。” 赤火长老在这些眼前这些红衣人当中还是很有威望的,听到赤火长老的话,一众红衣人便不再废话了,各自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安顿晚上宿营的事儿了。 第9章 率众南归 次日凌晨,秦奕等人早早醒来,吃罢早饭,收拾好东西,一行二十多人每人一匹高头大马,整备好等待着陈琦。陈琦在房中吃过早饭,换了一身新装扮,白玉素冠,白玉锦绣袍,藕丝踏雪履,锦衣华服;一副富家公子打扮。陈琦向众人招呼一声,飞身上了他的雪隐驹,白衣白袍白马,简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似的。 陈琦冲着驿馆门前站着的陆源抱了抱拳,说道:“京城诸事有劳你了。” 陆源双手平举,冲着陈琦深深的鞠了一躬:“请少爷放心,我一定办好。恭送少爷,祝您一路顺风!” 陈琦点点头,看了眼都上了马的秦奕和随从,双脚轻磕马腹,轻喝一声:“走!”双脚脚跟在马肚子上重重的磕了一下,雪隐驹得令,飞也似的向中元城南门疾驰而去。秦奕等人催马跟在陈琦身后,马蹄翻飞,扬起一阵尘土。。 驿馆旁的空地处,赤火长老他们早早的醒了并排站在那里,看着驿馆前发生的那一幕;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赤火长老他们早起倒不是他们有多勤劲;一来是初春的中元城还是挺冷的,他们这一晚上天为被地为毯,遭老了罪了,一个个就压根没敢睡着。二来,秦奕他们起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特别是那二十多匹马一出现,那刺耳的嘶鸣声,让他们看的眼睛都直了。 赤火长老最初是有些羡慕的看着秦奕等人,别的不说,就光这二十多匹高头大马,就算他背后的南王府世子都未必能拿得出来。但是,当他看到陈琦骑乘的那匹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神驹的时候,赤火长老死的心都有了。 赤火长老出身行伍,跟随南王爷守卫南境,出生入死几十年,对于战马的了解虽然比不上那些相马的行家里手,但是也并不差,他可是认识那匹神驹的。 陈琦的这匹神驹赤火长老曾经在马经中看过画册,名叫“雪隐”,那可是百万中无一的神驹。这不是有钱就能搞到的,换句话说,就算他身后的南王府也没资格买这么一匹神驹。 只有拥有传说中龙族血脉的马才有资格被称为驹。而良驹之中又以神驹为最上品,就算是皇宫内苑的御马监都未必能找出来几匹神驹。 想到这里很难不让赤火长老重新衡量陈琦的地位。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了南王世子的那句话,京民七品官,南王府在京城连排号都排不上。 一直等到陈琦从驿站内走出来,跃上马背,一骑绝尘而去,赤火长老的内心都久久不能平静。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孩,恐怕身份绝不是他们背后那个南王世子,或者南王爷能与之媲美的。再想一想昨天自己的手下复述的陈琦的那句话。 “你说的不错,驿馆是官家之地,理论上是不允许包场的,但是我就是包场 ,你猜一猜这是为什么?” 赤火长老不禁腹诽道:“猜个屁呀!幸好昨天带脑子了,要不然恐怕不仅自己小命难保,就连南王府也要跟着玩儿完。” 赤火长老身后,昨天那个一直抱怨的青年轻哼一声:“哼!我以为是什么王宫贵胄呢,看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青年看着身旁投来的询问的目光,一脸傲气的说道:“再过几天就是春狩大典了。各地的青年才俊都在往中元城赶,希望能在春狩大典上获得个好成绩,最好是能入的了当今圣上的眼。可以鲤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这种时候离开中元城的,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呢?也就赤火长老太过谨慎,要不然我们昨天何必受这等闲罪。” 青年说完,有些怨毒的看了一眼正站在馆驿门口目送陈琦等人的陆源。青年没有可以收敛自己的声音,所以陆源自然也是听到了,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青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说可能哈。那就是我家少爷对于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你所谓的人上人根本看不上眼呢?”陆源有些玩味的看着那眼前的一群红衣人,说完话大笑着转身走进驿馆之内。 青年听完陆源的话,一时间没明白陆源是什么意思。正要开口反驳,突然感觉身后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以狗啃屎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赤岭,你想死的话,脱掉这身衣服,自己去死。别给南王府惹麻烦。”赤火长老眼中怒火闪动,随时都有可能暴走似的:“如果你再废话,我就代替世子,送你这狗东西上路。” 那被称为赤岭的青年显然是没想到会被自己人给踹了,刚才那一摔,直接将自己的两个门牙给撞断了,此刻的嘴里哗哗的往外流着血,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赤岭有些怨毒的看着赤火长老,碍于对方的身份和实力,又不敢真的和对方起冲突,嘬了一下嘴里的血,噗的吐在了一旁。悻悻的走到一旁的角落去了。 赤火长老骂完赤岭,直接转身看下其他人道:“记住,在这中元城,我们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我们代表的南王府。这中元城藏龙卧虎,什么高人都有,你们最好能管住自己的嘴,莫要做那祸从口出的蠢人。” “现在,收拾好东西,把这里打扫干净。等一会儿驿丞来了办理入住。动手吧!” 众人不敢再废话,按部就班的收拾着东西,清理着四周的垃圾。 中元城南门,此时天已大亮,但是太阳还没有升起,因此南门还没有打开;南门附近已经等了不少的人,正在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当众人看到一袭锦绣白衣,骑着雪隐驹疾驰而来的陈琦的时候,众人都没有再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陈琦和随后而来的二十多匹高头大马之上。 陈琦的长相算不上特别出挑,在普通人中算的上是出类拔萃的,但是和真正的帅哥比还是有点不够看的。剑眉,桃花眼,鼻梁高耸,双目如电,大耳垂肩,雪白的肌肤如羊脂玉般滋润;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不到一百四十斤,既没有书生的那种文弱之气,也没有武将的那种丁零当啷的怪异肌肉,肩宽体纤,骨架匀称,非常的标准。 但是陈琦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确非寻常人家能够培养的出来的。颜皇后对于陈琦很是宠爱,唯独在教育陈琦的言谈举止,坐卧行走这些相关礼仪的时候,那是非常的严格。 太子陈环和陈琦两个人可没少因为学习这些礼仪规矩吃过苦,流过泪。但是,颜皇后到底是大户人家之女,千百年的贵族传承。 城楼上,城门官正颇有兴致的看着城内等待出门的人们;他很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他现在就觉得,不论是城外还是城内,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要‘屈服’于他的权威之下。只要他身后的锣不敲响,这些人都休想走进这中元都城。 就在城门官享受着那大权在握的滋味的时候,陈琦骑着雪隐驹跑了过来。城门官定睛观瞧,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一身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又着重看了一下陈琦胯下的雪隐驹,他虽然不是相马的行家,但是好歹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守城兵,能做到城门官的位置,起码的眼力劲儿是有的。 “好家伙,这公子哥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别的不说,光着匹马,就是无价之宝。”城门官和身边的守城兵说道:“看好东边,一旦太阳冒头立刻敲锣开门,别给咱们找不自在。” 守城兵得令,快步跑上了望台,约摸一刻钟后,太阳刚刚露出一条橙红色的边边,守城兵冲着城门官大喊一声:“到了!” 城门官拿起锤子,在起门锣上敲了三下,十多个守城兵转动绞盘,将城门打开,把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了下去。 陈琦见城门已开,招呼着秦奕和随从,催马跑出了中元城。其他人则是识趣的先让陈琦他们离去,这才屡屡行行的向着城外走去。 陈琦和秦奕等人来带城外,跑过吊桥,陈琦揪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之上“中元城”三个大字,轻哼一声,向着秦奕等人喊道:“走!”陈琦说完,一马当先,带着随从们顺着官道向南跑去。 而就在陈琦和秦奕回身看城门的位置,中元城南门城外,官道旁的一处空地上,两辆马车并排停在那里,二十多名身穿红色劲装的随从围成一个圈,将马车保护在中间。马车顶上,各坐着一个少年,一男一女;男孩约摸十七八岁,相貌英俊,齿白唇红,一身劲装显得英姿飒爽,特别是那一头赤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女孩约摸十五六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约摸不到一百斤,她的身材几乎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那种身材。虽然体重并不大,但是厉害就厉害在,每一丁丁点肉都长在了她最应该出现的地方。胸部丰盈挺翘,身材是完美的s型,就像拿画笔画出来的那么的精准。非常标准的瓜子脸,微微有点婴儿肥,骨相皮相俱佳;柳叶眉,桃花眼明亮有神,眼尾上翘,卧蚕饱满,睫毛分明,鼻梁高挺,线条顺畅,朱唇微微上扬,嘴唇饱满圆润,笑起来秀气又可爱。 女孩身穿一身红色塑身长袍,将自己的身材凸显的异常惹眼。女孩和男孩同样是一头红发,但并不是男孩那种赤红色,而是略显黯淡的酒红色,搭配上她那近乎妖孽的身材样貌,让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都会显得自惭形秽。 中元城门打开的时候,那些身穿红衣劲装的随从就收拾起了东西,准备驾车进中元城。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陈琦等人骑马从城里跑了出来,在马车附近回头看了一眼中元城门,陈琦大喝一声,二十多匹马绝尘而去。 第10章 南王世子和南王郡主 男孩和女孩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陈琦,看着陈琦的装扮和胯下的雪隐驹,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惊讶。男孩和女孩出身于武将世家,算得上是文武双全,尤其是对于宝马良驹那是近乎于痴迷。同样的,对于那位骑着白马的公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片刻后,陈琦他们都跑没影儿了,男孩和女孩这才回过神来。 女孩有些诧异的说道:“大哥,你认识那个人吗?他骑的那是神驹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驹,之前都是在画本上看到过,真的好好看。”女孩的声音糯糯的,很好听,像洋娃娃的声音似的。 男孩摇摇头:“不认识。不过看那气度绝非平常人。不仅他骑的那神驹独一无二,他身后的那二十多名随从骑的马也都是马中极品,仅次于龙驹。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有钱就能做到的。” “我们南王府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耗尽家财买到的同等品质的战马也仅仅不过八匹,都被父王他们当成宝贝一样看着,我都没机会骑一下,体验一下。” “此等宝马在他那里,只能轮到随从们骑乘。”男孩叹息一声:“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女孩嘟着小嘴,眼中闪烁着贪恋的小火花,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唉!可惜,这等宝马良驹不能上战场,只能沦为那些公子哥的玩物,真的是暴殄天物啊!可惜!可惜!” 男孩飞身从车顶跳下,嬉笑着说道:“行了!别杞人忧天了。咱们该进城了。” 女孩也从车顶跳下,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车里,随从们驾着马车,顺着官道向着城内驶去。 中元城内,中元驿,陆源和驿丞结算了这五天的费用,相互寒暄了几句。陆源走出馆驿,飞身上了自己的马,和驿丞告别后向着户部官拍行赶去。 陆源的马刚转过街角,两乘马车从城南走了过来,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马当先的来到馆驿门口,目光正好迎上了正在办理入住的赤火长老。 “赤火长老,世子和郡主到了。”中年人跳下马背,冲着赤火长老说道:“住的地方打点好了吗?” 赤火长老从驿馆内走出,正好有一男一女从马车上跳下,正是刚才中元城南门外的那两个少年。赤火来到二人面前,单膝跪地:“赤火参见世子、郡主。” 男孩伸手将赤火长老搀起:“有劳赤火长老了。不知道住的地方打点好了吗?” 赤火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将这几天来在中元城的经历说了一遍,当说到馆驿被人包场不允许外人入住的时候,男孩脸上透露出了一丝的惊讶之色。 就在赤火长老和男孩讲述着几天的遭遇的时候,驿馆内传来了争吵声。 “凭什么那些人能包下驿馆,我们不行?”一名身穿红衣的青年人对着驿丞怒吼道:“我们加一起将近五十多人,基本上将驿馆都住满了。这和包场有何不同,为什么你还如此计较。” 驿丞轻蔑的笑了一下:“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是哪里人,什么地位。驿馆不外包这是规矩。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包,很简单,规矩管不到他们。你们也可以去京都府向府尹大人请个批文,只要京都府尹大人允许你们包场,我没有意见。不过,如果你们现在不定,等一会儿这里有人住了,你们就算拿来皇上的圣旨,我也没办法安排你们入住。” 青年脸蛋气的都成猪肝色了,指着驿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退下吧。”男孩从门外走了进来,向着驿丞抱拳道:“有劳驿丞小哥帮忙登记入住了。在下南王世子熊英,这是我的名帖。”男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朱红色名帖递给驿丞。 驿丞双手接过名帖,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原来是南王世子,您大驾光临,是小驿的荣幸。不知世子一共多少人,可否报一下身份,我来帮世子安排房间。” 熊英点了点头:“宗家两人,管事四人,随从五十一人。” 驿丞在面前的记录簿上一边写一边念道:“宗家两人,上房两间,天字甲号房和天字乙号房。管事四人,客房两间,地字甲号房和地字乙号房。随从五十一人,驿房十间,黄字十间房。” 驿丞写完,将记录簿合上,转身从墙上取下钥匙,一共十四把,放在柜台之上。驿丞正要分配钥匙,一个糯糯的女声传来:“以我哥哥南王世子的名头,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包场这驿馆呢?” 驿丞寻声看去,正好看到女孩那绝美的俏脸和完美的身材,忍不住心中惊叹了一下。没错就是一下,很快便回归了正常,面色平静的微笑着说道:“郡主玩笑了,我说过了,驿馆不外包这是规矩。” 驿丞说完,先将天字号的钥匙递给熊英,将地字号的钥匙递给赤火,将黄字号的钥匙用一块布包起来,递给刚才和他争吵的年轻人。 熊英接过钥匙,有些无奈的说道:“多谢驿丞小哥了。这是我妹子,南王府郡主熊芳。被我惯坏了,请多见谅。” 发完钥匙的驿丞哈哈大笑道:“无碍,无碍的。郡主天生丽质,能够垂青与我这下贱之人说一句话,此生足矣。哈哈哈哈!” 听完驿丞的话,南王府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驿丞不禁高看几分。驿丞的话虽然说的有些低贱,还有些臭不要脸。但是也算是给足了南王府面子,各方都不得罪。熊英心中不禁感慨,果然能在这京都之内活着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 突然,驿馆门外来了十多位身穿明黄色衣服的侍卫,分列在驿馆门外;侍卫身后一人身穿宫廷官袍,面色白皙,没有半分血色,左手下垂,右手悬空托举这一卷明黄色的锦缎卷轴;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异味,像是什么腐烂的肉似的味道,让人有些反胃。了解一些其中内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身穿官袍的人是一名太监。 那太监来到驿馆门口,清了清嗓子,高声喝道:“三皇子陈琦接旨!” 驿馆内,所有南王府的人此刻都面面相觑,没搞懂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能看的出来这是传旨太监来传圣旨了;但是这三皇子陈琦是谁呀?看到有些狼狈的从柜台中走出来的驿丞,众人有些惊诧,难道这驿丞就是传说中的三皇子? 驿丞来到传旨太监面前深鞠一躬道:“回官家的话,三皇子今天已经离开馆驿,回南境去了。已经走了小一个时辰了。” 传旨太监原本端着架子,那意思不能落了皇家颜面。但是听到陈琦已经离开中元城回南境了,瞬间那架子就散了,再也端不住了。有些急切的冲馆驿说道:“什么?这才回来几天呀?这小祖宗诶。可害死老奴喽!” 驿丞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火漆封住口的竹筒信封递给传旨太监:“这是三皇子留下的书信,他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将这封书信交给找他的人。您正好是第一个找他的人,这封信就给你吧。” 传旨太监接过那竹筒信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旨今天是传不了了,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把他这顿板子给免了。抱拳向驿丞道别后,带着侍卫匆匆的向皇宫内苑赶去。 驿丞见传旨太监走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呼了出去。在传旨太监来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包了驿馆的小少爷,到底是谁。当时秦奕拿着京都府尹的官诏承包驿馆的时候,他就猜测过陈琦的身份,他已经很大胆的猜测陈琦是什么亲王子嗣,宰相门生了。可是刚才在听到传旨太监的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几天招待的小少爷,竟然就是当今圣上那最为神秘的三皇子。 想到这里他差点没被吓尿了,好在他还算机灵,顺着传旨太监的话把事儿一笔带过,想到陆源留给他的信,这才交给了传旨太监。 驿丞回过头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他娘惊险了。不过驿丞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几颗金瓜子,瞬间又笑了起来。果然是危险与机遇并存呀。虽然伺候皇子有点危险,但是这几天陈琦可是先后赏了这驿丞八九块金瓜子,那每一颗都够他们一家人大鱼大肉的过三年的。和受的那点惊险相比,似乎又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了。 驿丞看着中厅中发呆的南王府众人,轻笑一声道:“各位见笑,我这就带各位去你们的房间。” 熊英和熊芳二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特别是熊芳,刚才她还用自己哥哥这南王府世子的名头试探包场驿馆的事儿,想要探测一下那包场之人的真实身份。原本她还对驿丞那句“驿馆不外包这是规矩”有些耿耿于怀,觉得是驿丞在针对他们南王府的人。结果,打脸来的猝不及防,他们也不需要再探测了,当今圣上的三皇子,亲骨肉。南王府世子……确实有些不够看的。 而在场的南王府众人中,最吃惊的还不是熊英和熊芳,而是赤火长老和那个被赤火长老踹的撞断两颗门牙的青年赤岭。他们从昨天到今天,几次差点和陈琦等人发生冲突,好在还算他们识趣,被陈琦吓退了。如果真的和陈琦发生矛盾,甚至是动了手,那…南王府还真保不了他们。 第11章 愤怒的陈伽罗 赤岭突然跪倒在赤火长老面前,咣咣的磕着响头,地面的青砖都被他磕出了裂纹,可见他使了多大的力气了:“多谢赤火长老救命之恩,是我糊涂,险些酿成大祸,请赤火长老,世子殿下责罚。” 赤火长老此时也是一脸懵逼,他也想跪下来感谢一下,但是也不知道跪谁了。赤火长老猛地想起陈琦他们骑马走后,陆源说的那句话“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说可能。那就是我家少爷对于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你所谓的人上人根本看不上眼呢?” 赤火长老心中吧陆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你大爷的,不装比会死吗?有什么话不会直说吗?不过好像那些荣华富贵和人上人人家三皇子还真不需要……” 驿丞没有管身后那些人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这是他在京都生存的原则,就把自己当聋子,当瞎子,当哑巴,当傻子,才能在京都里活着。将众人安顿好后,驿丞回到门口柜台处,哼着小曲将前些天的帐盘了一下;又来了三队人马,十来个人,都安排的住了下来。 客房内,熊英,熊芳,赤火长老三人围坐在桌旁,五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三人身后。赤火正在讲昨天下午他们来中元驿号房子的事儿;然后是他带着人去而复返,被陈琦吓退;一直讲到今天早上陈琦和他的随从骑着马向城南而去。 当赤火讲到陈琦今天的穿着和那匹雪隐神驹的时候,熊英和熊芳兄妹对视一眼齐声道:“是他?”熊英和熊芳回想起在城外看到陈琦的时候,陈琦的那股英气和贵气,让他们兄妹二人都感觉到了自惭形秽;当时还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现在知道了陈琦的真实身份,瞬间就明白那种感觉的来源了。 “看来真的就像三皇子的那名侍卫说的,这三皇子还真的有可能对于春狩大典没什么兴趣,这才返回南境的。”熊英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在丰都驿和南王府相隔并不算远,等春狩大典之后,咱们先去一趟丰都驿,我代表自己和南王府向三皇子道个歉,最好能交个朋友。” 熊芳有些不明白自己这眼高于顶的哥哥为什么会如此看中那个神秘的三皇子,有些疑惑的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熊英摸了摸熊芳的头,挥手让赤火等人退下。待到人们都走完后,熊英关上房门这才说道:“傻丫头,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三皇子从小是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抚养长大,而且宫中早就传出过消息,三皇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非常密切。父王也曾经说过,三皇子之所以被发配到丰都驿,就是因为和太子殿下走的太近,着了皇帝的忌讳导致的。” “你要明白,南王府虽然镇守南疆,看上去地位尊崇。但也不过是一个郡王罢了,皇家挥挥手就可以剪除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与父王做事向来是小心谨慎,处处留着心眼的原因。现在的皇帝陛下和父王互相之间还有那么点默契,皇帝陛下不会对我南王府有什么想法。但是,等到皇帝陛下百年后,新帝登机,我南王府如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依仗,随时都有可能被灭掉。” 熊芳听完哥哥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兄长的意思是想借助三皇子这条线,和储君搭上关系,为我南王府留下一张底牌?” 熊英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你可以想一想,仅仅凭借他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三皇子,凭什么坐拥那雪隐神驹和那么多的宝马良驹呢?仅凭他那每个月并不算多的例银?恐怕连根马毛都买不起。” “无非就是仗着太子殿下宠他;不说别的,就那匹雪隐神驹,就是绝对的无价之宝,就算是皇宫内苑的御马监,也绝对找不出来第二匹。太子殿下为了他能冒着风险从御马监搞来那雪隐神驹,这就足以见得太子殿下对于他这三弟有多么的偏爱了;所以,我们不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熊英在那里自作聪明的分析着,显然是将陈琦当成了一个空有其表的花瓶。想着如何利用这个工具人,让南王府更上一层楼。 最可怜的是太子陈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个能力,能从御马监搞来神驹…(ps陈环:娘的,老子自己有那个能力,能不能给自己搞一匹啊,哪怕不搞神驹,搞个普通龙驹也行…或者秦奕他们那种宝马也行…唉) 熊芳虽然年幼,但是也是冰雪聪明的主。她听完自己哥哥的分析,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赤火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世子,郡主。该吃午膳了。” 熊英拉着熊芳走出天字甲号房,向赤火点点头道:“走吧。这京城之中有什么特色美食,就拜托赤火长老了。” 赤火微笑着点点头:“荣幸之至,世子和郡主随我来。” 熊英和熊芳跟在赤火身后,向着中元驿外走去。 中元城皇宫,太极殿内,陈伽罗听完传旨太监的汇报,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混账东西。”陈伽罗拿起桌上的一支青铜爵使劲的扔了出去,‘当啷’一声,撞到梁柱之上,碎成了几块。 传旨太监跪在地上,脸贴着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快被吓死了。 “无君无父的逆子,万里还京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连起码的礼数都忘了吗?”陈伽罗看向传旨太监身旁站着的左相,厉声说道:“柳毅,你主管吏部和礼部。陈琦如此行事,该当何罪?” 柳毅一脸平静,躬身道:“请陛下息怒,三皇子并无过错,无需论罪。” 陈伽罗满眼怒火的看着柳相,要不是念及柳相也是老臣,而且对他还忠心耿耿。柳相这一句话都够下狱的了。 柳毅像是没有看到陈伽罗眼中的怒火似的,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三皇子现在只是丰都驿主司,秩不过从五品,没有面圣的资格。他述职汇报只需要向枢密院写呈报就可以了,不需要直达天听。昨天枢密院就已经启奏过了,丰都驿的呈报早在三皇子进京的第一天就已经上报至枢密院了。” “而且,三皇子虽未封爵,但是也已经外派了官秩。非奉召不得入京,因私入京不得超过五天,否则按律处以极刑。三皇子因私入京至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再过一天就要被按律典办了。所以三皇子今天是必然要离京的。” “何况,三皇子也不知道陛下您会给他下旨招他进宫,所以也就谈不上抗旨不遵了。故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陈伽罗听完柳毅的话,好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他还真找不到柳毅话中的问题,就像同样找不到陈琦做事的毛病一模一样。但是他现在就是气,他觉得他这个当爹的被忽略了,特别严重的那种忽略。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出气筒,一个泄气阀,一个能让他消了火的人。 陈伽罗看着柳毅身边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传旨太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三皇子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吗?” 传旨太监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陈琦留下的,用火漆封住口的竹筒信封,声音颤抖的说道:“三皇子给驿丞留下一封信,但是有封漆。奴才正准备待会儿去交给文书太监,等他拆分后,确定没有任何夹带再给陛下送来。” “呈上来!”陈伽罗语气严厉的吩咐传旨太监将竹筒信封呈上,陈伽罗将竹筒信封放在案头之上,眼神冷冽的看向传旨太监:“这是朕的儿子的书信,还会害我不成吗?蠢货!” “去内廷司领十下板子,退下吧。” 传旨太监千恩万谢的谢过陈伽罗赏的板子,这才逃命似的退出了太极殿。 陈伽罗直接捏碎了竹筒,将里面写在锦缎上的信拿了出来。 “圣上亲启,臣陈琦叩谢圣恩。” “臣感念圣上大恩,准臣借述职之机,回京祭奠亡母,探望母后和兄长。臣感恩不尽。” “几日前,臣得丰都驿报,南楚有大军三万大军集结于丰都河南岸,目的不详。臣既蒙圣恩,牧养丰都百姓,就当结草衔环,死命报效;故臣决定即日速速返回南境,请圣上恕臣冒失唐突之罪。” “臣丰都驿主司陈琦,再谢圣恩!” 这封信写的也算是字字珠玑,饱含深情;但是看在陈伽罗眼里,每一个字,每一组词,每一段话,都显得那么的扎眼。陈伽罗重重的将锦缎拍在桌案上,鼻子里呼呼的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气到了。 “你自己看看!”陈伽罗直接将手中的锦缎丢了出去,冲着柳毅吼道。 柳毅上前捡起锦缎快速的看完,然后低着头,垂着手,一言不发,像睡着了似的。 陈伽罗一拍桌子,有些恼怒的说道:“柳毅,你即为左相,又是朕的姻亲,你能不能不跟朕玩儿这套装傻充愣的把戏?” 柳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陛下,三皇子这信写的也没毛病嘛。字里行间那也是情深意切的,条理清楚,理由充分,陛下真的没必要生气嘛!” “滚蛋!”陈伽罗在听完柳毅的话,直接骂出了脏话:“你以为老子真看不出来好赖话是怎么着?他能猜到朕回去传旨,但是他就是走了,这叫什么?无视君父!通篇都是敷衍之词,以臣下自居,这是皇子该有的称呼吗?这是什么?不孝!还说什么丰都河南岸集结了三万大军,鬼才信呢。朕这里为什么没有接到奏报?这叫什么?欺君!” “你现在跟我说没毛病?你真当朕可欺不成?” 就在陈伽罗暴怒的时候,门外禀事太监声音传来:“启禀陛下,兵部尚书纪枚有边关急报,请见陛下!” 陈伽罗闻言,压了压自己的怒火,语气冰冷的说:“叫!” 第12章 南楚来书 片刻后,一名五十多岁,身穿蓝色官服的老者来到陈伽罗面前,跪下磕头:“臣兵部尚书纪枚,参见陛下。” 陈伽罗强压着怒火,语气冰冷的说道:“何事如此紧急,都等不到明天朝会汇报了吗?” 纪枚也是官场老油条了,听到陈伽罗的话,心中不禁有些打鼓,看来皇帝陛下今天这脾气可不太好呀!纪枚有些紧张的汇报: “启禀陛下,南境巡察使奏报,南楚集结三万兵马在丰都河南岸,意图不明。丰都驿郡守蔡荣向兵部发来八百里急报,请示决策!” 好家活,纪枚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直接就把陈伽罗给气乐了:“好,好,好!你们兵部这帮蠢猪,拿了陈琦多少好处,敢和他一起来骗朕?” “来人,把纪枚拖出去,杖四十。”陈伽罗一拍桌子,喊来几名金瓜力士,架起纪枚就往外走。 陈伽罗指着被拖走的纪枚,怒气冲冲的骂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柳毅很识趣的没有插话,他作为局外人,当然知道纪枚是被冤枉的。但是,纪枚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他撞枪口上了呢?不过,他也有些惊讶,纪枚绝非一个贪财之人,此人清正廉洁,是难得的好官。那么,如果纪枚没有贪财受贿,那他刚才汇报的事情恐怕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柳毅此时也是有些左右为难,作为左相,他身负监察皇权,统御百官的职责。但是,现在的陈伽罗正在暴怒阶段,他还真不敢多废话;只能祈求南境的事儿别太糟糕就好。 就在纪枚被拖下去的同时,禀事太监又走了进来,看上去是被吓到了,瑟瑟发抖的跪下说道:“启禀陛下,礼部侍郎邱稚求见。” “叫!”陈伽罗面沉似水,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禀事太监颤颤巍巍的退出大殿,一名身穿紫色官袍,宽面大耳,面如白玉的老者走了进来,来到陈伽罗面前纳头便拜:“臣礼部侍郎邱稚,参见陛下。” 陈伽罗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何事?” 邱稚从袖子中拿出一卷赤红色的卷轴,双手捧在手里说道:“陛下!是南楚送来国书!南楚皇帝膝下九公主今年将年满十四岁。南楚皇帝想要与陛下联姻,永结秦晋之好。” 陈伽罗身边的小太监小跑着来到邱稚面前,将邱稚手中捧着的赤红色卷轴接了过去,放在陈伽罗面前。 陈伽罗打开卷轴,看了一眼大概的意思,国书嘛,言简意赅的诉说目的即可。至于详细内容是在国书的副本里详细写着的。 “起来回话!”陈伽罗将卷轴重新卷起,语气平静的看向邱稚问道:“将详细内容说来听听。” “是!”邱稚站起身说道:“南楚是想在陛下的皇子之中选择一位才貌俱佳的皇子作为联姻对象。南楚并未确定具体人选,说是希望由南楚这位九公主来中元城亲自看一眼。” “为表诚意,南楚同意了我大元之前提出的在丰都河上架桥的提议,现已调派三万人马在丰都河南岸修建驿道。” 陈伽罗点点头,看向柳毅道:“柳相,不知道你对着南楚的九公主了解多少,人品才学怎么样?” 柳毅略作思考,开口道:“这南楚九公主的母亲是南楚皇帝最宠幸的颖贵妃。这颖贵妃也是一个奇人,她出身于乡野,以孤女之身入南楚皇宫为婢,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好手段,将南楚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四年内从良人一跃成为了一品贵妃,地位尊崇。” “颖贵妃共育有两女一子。其子熊焱燚是南楚皇帝第四子,自幼聪慧过人,据说是紫微星降世,深受南楚皇帝喜爱。据传,南楚皇帝的太子得了痨病,恐命不久矣;而这位四皇子熊焱燚则是最有可能入主南楚东宫之人。” “颖贵妃的小女儿今年十三岁,在出生之时就已经与南楚重臣蛮族首领阿克尚之子定了亲。” “而南楚国书之上所说的这位九公主与四皇子熊焱燚是孪生兄妹,同样极为聪慧,丝毫不弱于其兄。这位九公主从小就深受南楚皇帝喜爱,年仅六岁就被封为清河公主,位同一等公爵,足以见得这九公主有多受南楚皇帝的喜爱了。” “虽说这颖贵妃出身下贱,但是其教育子女还是很有一套的,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在南楚国内都有很高的赞誉,追求者络绎不绝。据说这九公主长得也是美若天仙,西夏和东倭的那些个皇子、公子们都曾亲赴南楚帝都求爱,希望可以得到这位九公主的垂青。而且西夏和东倭皇家也有意与南楚联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南楚会选上我们大元。” 陈伽罗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南楚这国书的价值和意义。南楚这九公主嫁过来肯定是不能当侧室的,那么太子就不用再考虑了。再说,太子是储君,怎么会娶一位敌国公主呢。 那么现在年龄合适的人选就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个人选了。二皇子陈琮喜欢武艺,对于诗词歌赋,吟诗作对着实的不太擅长,南楚都说了,要选一名才貌俱佳的皇子,二皇子就免了吧。三皇子陈琦,陈伽罗想到自己这三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南楚要一个入赘的女婿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把陈琦给送过去,哪怕搭点钱也行,割地赔款陈伽罗都乐意。四皇子陈璋嘛,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那长相整个皇族内独一份,就算是每年的春狩大典和秋狩大典,四皇子都是所有官眷们注视的对象;才华嘛,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但是好歹也是在宫中官学学了十五年了,写个自己的名字还是可以的,再多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剩下的五皇子和七皇子早夭,六皇子今年也刚满十四周岁,比那小公主还小一岁;才貌那是极为出众,早已贤名在外了;就算在众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先不说人家能不能看上他,关键陈伽罗担心他未必能管得住媳妇…… 陈伽罗挠了挠头,对于自己的这些儿子也是没什么办法,自己实在没什么想法,转头看向柳毅道:“左相,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柳毅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陛下,我对联姻之事倒是没什么好的想法。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或许有些麻烦。” 陈伽罗一脸好奇的看向柳毅道:“什么事情?” 柳毅清了清嗓子说道:“刚才兵部尚书纪枚大人说丰都河南岸有三万人马集结;三皇子留下的信里也说丰都河南岸有三万人马集结;刚才礼部尚书邱稚大人也说了,南楚说他们派出三万人在丰都河南岸修建驿道。您说…” 柳毅没往下再说,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突然瞪大了眼睛,冲着身旁的小太监说道:“快,快去,拦住他们,不能打纪枚大人。” 小太监一脸懵逼,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陈伽罗,陈伽罗看这小太监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起身一脚踹在了小太监的屁股上:“快去!纪大人挨一板子,你就还十板子!” 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一听自己要被打,扭头飞也似的向殿外跑去,刚出大殿就扯着嗓子喊:“刀下留人!哎,不对。板下留屁股!”小太监一边跑,一边喊,兔子都是他孙子,双腿都倒腾出虚影来了。 陈伽罗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讪笑了一下看向柳毅,想要让柳毅帮他解解围。柳毅则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肚子,双手自然垂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陈伽罗给气的,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柳毅,忍住了爆粗口的冲动。 约摸五六分钟后,纪枚在两名力士的搀扶下走进大殿,纪枚说是跪,其实就是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的嘴里念念有词。那小太监虽然跑的不慢,但是邱稚的汇报和柳毅的分析也太费时间了,纪枚到底还是挨了十几下。别说纪枚这么一个文官了,就算武将挨那么十来下也得皮开肉绽。 陈伽罗欲言又止的坐在皇位上,出现了少有的局促。清了清嗓子道:“纪枚爱卿!朕刚才气糊涂了,那个…啊!这个…啊!要不你先回家养伤吧,等伤好了再说。” 纪枚哪还敢说话,像疯癫了似的嘴里念叨个没完。柳毅见状,站到纪枚身旁向陈伽罗深施一礼:“臣代纪大人谢过圣上!”柳毅招手,示意力士上前:“用暖轿将纪大人送回府邸。” 陈伽罗也急忙说道:“传太医去纪大人府上为纪大人诊治,用什么药直接从内廷取。” 力士们架着纪枚,向殿外走去。 陈伽罗松了一口气,正巧和转过身来的柳毅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陈伽罗现在觉得自己这皇座上像有几百颗钉子似的,怎么坐着都不舒服。挪动了几下开口道:“既然今天不急着处理与南楚联姻之事,就明天朝会再议吧。二位爱卿退下吧!” 邱稚还想说什么,被柳毅的一声轻咳给拦住了,二人下跪行礼,转身走出太极殿外。 陈伽罗见二人退下,太极殿内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像是受了啥刺激似的,抽出自己身后的天子剑,漫无目的地挥舞着,像是要斩断什么似的。最里面呢喃着:太尴尬了,他尴尬了。 第1章 戏耍恶少 大元帝国,元州府,官道之上,二十多匹马飞也似的狂奔着,马蹄踩在灰色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日上三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人们早已醒了,田间地头上,人头攒动,为来年的衣食忙碌着。 时至午时,曜日高悬。陈琦等人赶了一上午的路,此时来到了一个名叫廊桥镇的地方。这里说是一个镇子都有些抬举他了,就是一个人员相对比较集中的集市罢了。周围的十几个村庄会定时来这里上大集,买一些日常用品;是方圆十多公里内,比较热闹一点的区域了。 陈琦等人来到廊桥镇中心,这里有一个二层小楼,小楼门口没有挂招牌或者幌子,只挂了一个有些破烂的笊篱。陈琦骑马来到小楼前,小楼里跑出一个十多岁的小伙计,肩膀上搭着一块手巾,满脸堆笑的看着陈琦等人道:“几位爷,您里边请!” 陈琦从马上跳下,把缰绳丢给小伙计,迈步走进小楼。秦奕紧随其后跳下马,将缰绳递给小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小伙计的手上:“去买五十斤谷子和五十斤黑豆,配上细草料给我们的马吃。剩下的银子就归你了。” 小伙计看着手中的银子千恩万谢,就差给秦奕磕一个了。手里这块银子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买一百斤谷子和一百斤黑豆了,就算刨去买细草料的钱,剩下的钱都够他和父母吃多半年的了。 陈琦走进酒楼,一名身穿粉红色裙子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哟!公子。您吃点什么呀!” 陈琦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丢给女人:“二楼我包了,让其他人都离开。多肉少菜,大饼多上。速度快一点。” 中年女人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线了:“好,好,公子请上楼。吃食马上就来。”中年女人扭回身,朝着后厨喊道:“后厨的,大饼卷肉,不嫌多。忙活起来。”女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后厨叮叮当当的忙活起来了。 陈琦率先走上酒楼的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秦奕坐在他对面。其他人都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酒楼其实并不能算是酒楼,充其量就是一个大一点的二荤铺;别指望在这里吃到什么珍馐美味,能填饱肚子就算可以了。所以陈琦也没要什么精细的菜,就直接点了一些卤肉和大饼。 “中午凑合吃一口,晚上到了牧州府牧元县,咱们再好好的吃一顿。”陈琦看着正在拼命灌水的众人笑着说道:“大饼酱肉,管够。别着急。” 众人冲着陈琦抱拳:“多谢少爷!” 陈琦冲其他人摆摆手,示意免了这道礼了。 约摸一刻钟后,那刚才在门口接待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楼来。中年女人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一个扛着菜板,一个提着一个木桶走上楼来。中年女人将托盘放在陈琦的桌子上,将一碟牛肉,一壶水酒,还有两个小酒盅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您请慢用。”中年女人冲着众人笑笑:“其余各位稍等,我们的厨子就在二楼切,你们吃多少,他切多少。” 说着,中年女人身后的中年汉子将案板放在二楼中级的桌子上,从桶里拿出一块酱好的牛肉,切了起来。另一个中年汉子则是走下楼,再上来的时候,已经端了一大木盆的烙饼上来了。 中年女人识趣的下了楼,二楼之剩下一个切肉的汉子和一个分饼的汉子。 陈琦吃的还算斯文,将饼撕成手掌大的块儿,夹上一片儿肉,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秦奕和其他人则是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一张饼卷半斤肉,一顿猛吃;吃的有点噎了就拿起一旁的碗,狠狠的灌一口水酒。 陈琦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喝过一次这个世界上的水酒,酸不拉几的,更像是再喝醋。前一世的陈琦本身就不喜欢喝酒,对于酿酒也是一窍不通,所以这一世也就延续着上一世的习惯,极少饮酒。 不过陈琦好在从不干涉下属们的个人喜好,喜欢喝酒的人他也不在乎对方喝多少。反正酒精度数都不到三度,想喝醉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大约半个时辰后,陈琦等人吃饱喝足,起身下楼结账。 一楼柜台处,一名身高不到一米五的男人仰着头看着柜台里的中年女人,一脸不耐烦的说道:“什么?让我们在一楼吃饭?你这娘们怎么想的?我们是堂堂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和这些个苦哈哈们挤在一起。让二楼的人滚蛋,要不我家主子一会儿来了,拆了你们这破酒楼。” 刚走下楼梯的陈琦看着眼前跳着脚的男人轻蔑的一笑,他对这种恶奴很不感冒,若不是今天着急赶路,他非得让这恶奴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中年女人看到陈琦等人走了下来,立刻满脸堆笑的冲着陈琦道:“公子可吃好了?味道还成吗?合口吗?” 陈琦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店家款待,很合胃口。”陈琦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别找了,权当我们给店家添麻烦了。” 中年女人千恩万谢:“谢谢公子哥!”中年女人冲着后院喊道:“二子,将公子们的马牵出来。别耽误公子们的正事儿。” 只听后院传来一声清亮的:“好嘞。” 陈琦低头,看了一眼不到自己腰的恶奴,轻笑一声:“小心一点,不要往我脚下钻,我怕不小心踩死你。” 那恶奴原本正和老板扯皮,标榜他身后的势力呢。没想到这老板不仅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儿,而且还对他不咸不淡的爱答不理。反倒是对从二楼下来的陈琦满脸堆笑,非常的谄媚。这让那恶奴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想着怎么找陈琦的麻烦。 结果万万没想到,陈琦竟然直接就调侃他的身高,而且那表情也满是不屑。不过陈琦说的也没错,陈琦身高一米八多,这恶奴身高踮着脚都不到一米五,刚刚到陈琦的腰的位置。要是不注意,没准还真能踩上。 那恶奴刚想还嘴,陈琦早就转身向楼外走去了,手里把玩着扇子,神情轻松自在。秦奕等人也从恶奴面前路过,满脸不屑的瞥了一眼恶奴,没做片刻停留,径直走出酒楼。 酒楼门口,一辆马车停在正当街,将整条街堵了一多半。那马车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俗,充满了穷人乍富的那种俗。大红色锦缎做成的车衣,上面绣的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密密麻麻的;你要是有密集恐惧症,能吓得你犯病了。鎏金的马笼头,鎏金的嚼口,鎏金的车板车钉。整个车的木头都被刷成了大红色,就那种普天同庆的大红色,跟大红花轿似的。 车夫脑袋上带着一朵大红花,足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基本上遮住了半个脑袋。车夫穿的也是一身大红的短衣衫,像是刚逃婚出来似的。 马车前面,站着三个长相完全没有一丁点相似的三个人。这三个人同样是锦衣华服,金丝银线绣的各式各样的花鸟鱼虫,完全没有半点艺术性,突出一个膈应人。 陈琦走出来,刚才接走缰绳的小伙计牵着马走了过来,来到陈琦面前微笑着说道:“公子,您的马我照看的来着。喂过料和水了。” 陈琦点点头,正要飞身上马,不远处马车旁站着的锦衣男子开口了:“嘿!那个小子,你这白马卖不卖?本世子看上了,你开个价吧!” 陈琦牵着缰绳,眯着眼,像看傻瓜似的看着那锦衣男子,突然间有了消消食的想法:“世子?你是哪家的世子?我看看你能开个什么价。” 那锦衣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世子乃是齐国公府的世子,世袭一等公爵。这辈子有机会和本世子有这么点交际,算是你祖宗积德。这样吧,本世子也不让你吃亏,黄金五十两,买你这匹白马。” 这一次,陈琦还没说什么,陈琦身后的秦奕率先哈哈大笑起来:“哟,齐国公姜淼怎么混到现在,养出你们这么一帮土杂碎来?齐国公世子?那么也就是说,你就是姜煜喽?” 齐国公世子姜煜听到秦奕的话,连都绿了。别人不知道秦奕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作为齐国公世子,他怎么会不知道。抬手指着秦奕,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父亲的名字也是你们这等贱民直呼的?”姜煜看向身后的随从说道:“抄家伙,将这帮混账东西都给我砍了,我不要活的。” 姜煜说完,身后的随从们一个个抽出腰间的大刀,冲着陈琦等人从来。陈琦都没理会,而是在酒楼门边的一个小椅子上坐下。秦奕右手在腰间一探,从腰带中抽出一把三尺长的软剑,飞身向姜煜等人杀去。秦奕身后,陈琦的其他随从们也各自抄起了自己的武器,向姜煜等人杀去。 陈琦手下的人,包括秦奕在内,都属于杀人的行家,功法和武技就算放在整个江湖之中都是金字塔顶层的存在。反观姜煜的那些手下,完全就是流氓混混的水平,欺负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还行,和秦奕等人动手,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一刻钟后,姜煜和其的随从一共四十余人,全部被秦奕等人打的趴在地上,哎哟的叫个不听。 陈琦轻笑的站起身看向趴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姜煜,这家伙被秦奕打了十几个大嘴巴子,整个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了。 “还他娘齐国公世子呢。你哪有个世子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盲流头子,欠揍。” “本来你乖乖的闭上嘴,不那么多废话,小爷我还就把你给当屁放了;你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敢贪图小爷的马。既然如此,那今天我不好好拾掇拾掇你,那就太对不起你了。” 陈琦看向秦奕道:“把他们都扒了,一根线都不许给他们留。然后将车上值钱的玩意儿都拿上,他们的衣服和这车一把火烧了。” 秦奕领命,带着随从们一起上手,将四十多人全部扒的一丝不挂,将车上的金银细软全部抢了,然后将扒下来的衣服丢上马车,解下马车的套,倒了一点煤油,将马车一把火给点了。秦奕从酒楼里要来一挂鞭,栓在马尾巴上,点着了,马受惊后,疯了似的向镇外跑去。 做完这一切,秦奕来到陈琦身边抱拳:“少爷,搞定!”秦奕满脸堆笑,看着模样就知道,这类事情他俩没少干。 陈琦点点头,飞身上了马,右手拉住缰绳,面无表情的看向姜煜等人:“回去给姜淼带个话,既受皇恩,就当思忠君报国;就算干不了忠君报国的事儿,最起码也得懂得如何约束自己的家人和家奴。今天小爷不杀你们,但是你们给我记住喽,如果再被我撞见一次,小爷我一定宰了你们。” 陈琦说完,一马当先策马向镇外跑去,秦奕等人骑着马,跟在陈琦身后,一行人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姜煜等人在周围看客们的注视下,满脸羞红的捂着脸低着头,丁零当啷的向着镇外跑去。围观群众们看着白花花的一片在镇中招摇过市,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2章 齐国公府秘闻 陈琦等人并没有像上午一样急忙赶路,他们的坐骑都在中午吃了大量的饲料,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否则很有可能会对马的胃肠产生不良影响。 秦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或许笑真的会传染,秦奕身后的众人此刻也是跟着哈哈大笑着;把一旁的行人们看的有些毛愣,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陈琦此时也是一脸的笑意,只不过没有像秦奕他们笑得那么夸张,那么狂妄。陈琦扭过头看向秦奕:“秦伯,给我讲讲这齐国公是怎么回事呗?” 秦奕调整好情绪,松开缰绳,有些慵懒的靠在马鞍桥后的懒倚上。 “齐国公啊,好遥远咯。齐国公是大元十大世袭一等公爵之一,现任齐国公姜淼是第三代世袭一等公。在前朝他们姜氏家族只是普通的二等伯爵,初代齐国公姜舒,也就是姜淼的爷爷曾经亲自参加了‘禅国之变’;是所有王公贵胄中,第一个明确站出来支持太祖皇帝的人。” “要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翼王刘冀还在,朝臣的倾向并不明显。在那种情况下,明目张胆的支持太祖皇帝,一旦失手,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可以说,齐国公姜舒是拿自己九族的性命在赌,赌了这么一个世袭一等公爵。” “在后来的护国之战中,一代齐国公姜舒和二代齐国公姜轶,率领府兵和他们下属的官兵一起,与东倭人打了个血流成河。姜舒六个儿子死了五个,姜轶七个儿子死了六个;就连两位齐国公都身负重伤,积劳成疾。在‘天子会盟’后第三年,两代齐国公先后离世,齐国公的爵位也就传到了现任齐国公姜淼的手中。” “当时齐国公姜舒的葬礼规格完全超过了国公之秩,是以亲王之礼下葬的。颖王元启主祭,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亲自扶棺,先皇停朝一旬,亲自披孝。荣宠至盛,一时无两。别说另外九位国公爷了,就连亲王,郡王都不能及其万一。” 秦奕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可惜,现任齐国公姜淼是个草包;资质平庸,无才无德,完全就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这货蒙祖荫,先皇和当今圣上对于齐国公府多有赏赐,加之齐国公府的封地物产极为丰富,收点例份税头,日子过的还算是风生水起。” “姜淼娶了一妻六妾,育有五子九女。妻室是卫国公嫡女,同样是世袭一等公爵,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过,这其中的那些弯弯绕就不为外人道也喽。” 陈琦的好奇心彻底被秦奕勾了起来;就连秦奕身后的随从们也紧赶两步,眼神都变亮了。秦奕身旁十米范围之内,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烤的秦奕有些手足无措的。 秦奕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好家伙,你们的求知欲这么强烈吗?”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秦奕一眼:“快说!” 秦奕哈哈大笑:“第二代齐国公姜轶死的时候呢,姜淼刚刚三岁,由他的母亲带着长大。或许是因为姜淼是独苗的缘故吧,他母亲对于他是非常的溺爱,要风不敢给雨,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整个齐国公封地都知道姜淼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而在姜淼九岁那年,报应来了。姜淼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学骑马;他那个体格,跟肉丸子成精了似的,还没上马就从马上掉下来了。那家伙也是缺心眼,跟一头畜生较上了劲,用鞭子玩儿命的抽。结果把马给惹急了眼了,飞起来就踢了姜淼一脚。好巧不巧,这一脚正好踢在了姜淼的命根子上,险些要了他的小命。后来齐国公夫人花了大价钱,全大元遍请名医,这才将姜淼的命给救了回来。不过,姜淼的命根子也被截了半截,完全失去了男人的功能了。” 众人听完秦奕的话,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种辛秘之事,他们连传闻都没听过。齐国公,世袭一等公,竟然是个太监…光这一件事儿就够大元帝国百姓们茶余饭后聊几年的了。 “那他为什么还会娶那么多的妻妾呢?”秦奕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随从开口道:“而且,他那些儿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秦奕看着那随从轻笑道:“傻小子,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齐国公姜淼是太监这事儿,起初知道的人并不多。齐国公夫人也将最开始请来看病的那一批大夫给灭口了,这才算是将这个事儿给盖住了。” “但是国公夫人她不愿意就让儿子当一辈子太监呀;于是就打着各种名头的派人去四处的求医问药,甚至找上了太医院和中侍署;就是想要高价买一个可以重续命根子的方子。” “结果嘛。方子没买到,反而把这事儿在小范围内传了个尽人皆知。当然,那续命根子的方子,不仅他们在找,中侍署也在找,或者说皇宫里那几百个大小太监都在找。哼!”秦奕说到这里,脸皮微皱的轻哼一声。他本身就是太监,那种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陈琦听出了秦奕心中的隐伤,但是并没有出言劝慰。有些事情可以劝慰,也能劝慰的好;但是有些事情就没有必要劝慰,劝慰只能是火上浇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一点,两世为人的陈琦还是懂的。 秦奕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虽说这姜淼失去了男性功能;但是那世袭一等公爵背后的的利益却是实打实的呀!这玩意儿,谁的孩子如果能被姜淼立为世子,继承那世袭一等公的爵位,那祖宗八辈不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举杯庆祝呀。所以你们就能理解这里面的弯弯绕了吧!” “姜淼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所以也就彻底摆烂了。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姜淼看到漂亮女人就会娶回家,而且排场一个比一个大。至于娶回去干嘛,给谁娶回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至于那些子女们,都是他这些妻妾们所生,都是有银匮金蝶记载的,做不得假;至于那些儿女的爹是谁,恐怕就连姜淼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陈琦听着秦奕的话,想着那国公府中的尔虞我诈,身上就止不住的寒颤。一帮人,生活在一个小环境中,各怀鬼胎,各种算计,想想都觉得后怕。但是陈琦心中却也很是奇怪,这姜淼是怎么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活到现在,活到大几十岁的呢?如果姜淼真的是秦奕口中的不学无术的傻子,那么他应该早就被这些人给祸祸死了。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不仅没有,而且他还在这么多人的算计中,活的游刃有余,逍遥自在。如果说这种人是傻子,那恐怕全世界就没有聪明人了。 “难怪,你刚才和齐国公世子说话的时候会说齐国公养出一帮杂碎,而不是生出一帮杂碎。”那眉清目秀的随从开口道:“也就是说,刚才那几个所谓的齐国公世子、公子什么的,都是杂种呗?” 秦奕点点头:“没错。初代齐国公和二代齐国公是我大元的护国柱石,受人敬仰那自然是当之无愧。而现任齐国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毕竟是二代齐国公的血亲骨肉,蒙祖荫得个荣华富贵也是理所应当,可以接受的。” “但是,那姜煜,姜烨,姜炫这一代,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就是一帮来历不明的野种罢了。他们凭什么享受姜氏先辈们用命换来的爵位?他们凭什么受那等高贵的殊荣?哼!” 秦奕说道最后,有些不屑的啐了一口:“有些荣耀,该封印的时候最好就封印了。否则,后人们只会给先辈们的荣耀抹黑。” 陈琦闻言,认可的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前世的国家是如何照顾革命先辈们的后代的;国家出钱供你们上学,供你们吃喝,保护你们成长。但是,最后你们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能当专家,还是能当公务员,或者回乡当个农民。那都是你们自己的能力决定的,想着靠自己祖辈的荫蔽搞个什么世袭的铁饭碗,门儿都没有。 秦奕身后的那些随从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既没有陈琦那两世为人的经历,也没有秦奕活的那般通透;时代的局限性和眼见的局限性,让他们不懂秦奕愤怒的点在哪里。 当然,秦奕也说不出来他到底为什么愤怒。因为他的情绪是发自于自己性格本身,并没有什么理论依据或者典籍支持。毕竟现在的典籍上,伦理上,还是将世袭制看做是必然的。就算在前世,在华夏,那也是历经了几千年才将世袭制彻底的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的。 “好了!赶路吧!”陈琦拉起缰绳,向身后的众人说了一句。陈琦并没有什么兴趣给秦奕等人将世袭制的坏处和什么察举制,科举制。那些都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成的,需要一点点的践行。 秦奕等人听到陈琦的话,也不再废话,纷纷催马疾驰,追上了陈琦。 傍晚时分,陈琦等人终于离开了元州府,进入了牧州府境内。 “大家加把劲,争取日落之前到达牧元县休息。”陈琦向着身后吩咐一声,一马当先的在前面跑着。 身后的众人应了一声:“好!”也不多废话,双手持缰,催动着马四蹄翻飞的追着陈琦而去。 在日头慢慢的藏进山峦之中,一轮圆月至东方升起,陈琦等人终于来到了牧原县。轻车熟路的来到牧原县馆驿,驿丞从馆驿中走了出来,看到陈琦等人笑脸盈盈的说道:“几位爷从何处来?可有官碟文凭?”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织锦蒙皮的小册子,丢给了驿丞:“他们是我的随从。帮我安排吧!” 驿丞结果官碟,小心翼翼的打开,看清楚上面的字,多少有些疑惑。红色蒙皮是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可以使用的;可是这官碟之上写明这十五六岁的娃娃,不过就是一个五品主司。他倒不会蠢到怀疑这官碟的真伪,毕竟这官碟晚上是要送到衙门口去官兑的,假的很轻易就会被识破。 陈琦见驿丞拿着他的官碟站在原地相面,心中顿时有些不悦。倒不是说他这人挑剔,而是他们这二十多匹马将整个街道都给堵了,来往的行人都没法走路了。 “怎么?我的官碟有什么问题吗?”陈琦声音有些清冷的质问道。 驿丞听到陈琦的话,嘴角有些抽搐:“哦,大人请息怒。只是,只是您这官职与品级色不符,小人有些一时拿不定主意。” 陈琦还没说话,身后的秦奕开口道:“蠢货。官职是实职品秩。品秩之外,还有一个东西叫做食轶,食轶一般来说都是和品秩是相符的,但是这并非绝对的。如果品秩与食轶不符,那就说明是皇帝陛下特许的,食轶超过品秩的。懂了吗?” 说实话,驿丞并没有听懂秦奕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帝陛下特许。能被皇帝特许,那就说明背景绝不一般。驿丞赶紧双手将官碟递给陈琦。 “请大人入内吧。”驿丞毕恭毕敬的带路,将陈琦引入驿馆之内。 第3章 驿馆惩凶 驿丞走进柜台,拿出登记册翻了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人!天字…天字号客房住满了。您…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屈尊。” 陈琦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向驿丞;陈琦身后的秦奕则是满脸怒容,横眉立目的瞪着驿丞。 “胡说八道。天字号客房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住。难不成你这里今天住了十位四品大员不成?”秦奕伸手在柜台上拍了一掌:“将登记册拿来。” 驿丞颤颤巍巍的将登记册递给秦奕:“这…这…这…”这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秦奕翻开登记册仔细的大致捋了一遍,斜眼看向驿丞:“为什么这几个人都不登记品阶的?” 驿丞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企图能混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能让这几位爷生气离开才好。 但是驿丞低估了秦奕的好奇心,抓起柜台上的砚台,直接冲着天字甲号房屋门丢了过去。 就在砚台快要砸上屋门的时候,突然从阴影中飞出一个大汉,手中握着一把鬼头刀,横着拍向砚台。 “当啷!”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后,砚台倒飞着向秦奕砸来。秦奕身子一侧,躲开了那砚台。砚台重重的砸在秦奕身后的地面上,碎成了一堆石块。 天字甲号房的房门打开,从屋内走出三个年纪不到十八九岁的男子;为首之人尖嘴猴腮,双颊没有血色,显然是纵欲太过,伤了元气。 “哪里来的杂碎,敢跟小爷放肆?”为首之人声音有些尖细,多了一分阴柔,少了男人应该有的阳刚之气:“莫甲。杀了他们。” 那手拿鬼头刀,拍飞砚台的大汉从二楼飞身跳下,右手持刀,刀尖指着秦奕道:“老家伙,你得罪了我家少爷;你自裁吧!” 秦奕哈哈大笑,一脸不屑的看向大汉,抽出捥在腰间的软剑:“我这人怕疼,自己舍不得下手。就有劳你这伥奴亲手完成你家少爷的任务喽!” 陈琦手拿折扇,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看了一眼驿站四周;眼睛微眯,冲着那眉清目秀的随从道:“薛平!” 随从血平来到陈琦面前双手抱拳行礼:“主子!” “你们和秦伯一起出手,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战斗,生死不论。”陈琦看着叫薛平的男孩道:“动手吧!” 陈琦话音刚落,四周又跳下五个身穿黑衣,手拿各式兵器的家甲死士。这些人也不废话,直接朝着陈琦等人冲来。 秦奕一马当先的迎上了那手拿鬼头刀的大汉莫甲。这莫甲完全不懂武技,完全就是靠着自己这膀子力气,拿着刀乱抡,将身大力不亏发挥的淋漓尽致。而秦奕则完全不一样,手中软剑突出的就是灵巧诡异,招式精妙绝伦,身法诡异莫测,活像是一条灵蛇般神出鬼没。 莫甲的武斗方式简直就被秦奕完美克制,还没五分钟呢,莫甲身上就多出好几十个血窟窿。秦奕每一剑都扎在莫甲的穴位上,而且深度都是一样的,就是那种会出血,还挺疼,但就是不会死的那种。 莫甲发现了自己的伤势,也明白秦奕是在耍他;本来可以一剑杀了他,但就不杀,就是玩儿。莫甲顿时气血上涌,一口血就憋在嗓子眼,进不去出不来,憋屈死了。 其他的家甲死士和莫甲的情况差不多。没有一处占到便宜的。就算是被五个人围困的薛平都打的游刃有余,给那围困他的三个人都开了好几个眼。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多出来一滩滩的血迹。 “好了,别玩儿了。”陈琦看着秦奕俩人玩儿的还挺嗨,没好气的说道:“废了他们,丢到一旁。住的地儿还没着落呢。” 秦奕和薛平等人得令,直接变幻了出手的方式。二人将莫甲等人的手筋、脚筋直接挑断,然后像丢死狗一样丢到一旁。秦奕飞身上楼,落在那尖嘴猴腮的阴柔男子面前,一把将男子的脖领子薅住,直接从二楼丢了下去,不偏不倚的正好掉在陈琦面前一米左右的位置。 这小子原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一摔,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显然是内脏都摔伤了。 秦奕来到陈琦身边,满脸怒容的看着趴在地上,大口吐着血的小子:“你是什么人?官居何位?家住何处?” 只见那男子只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陈琦和秦奕二人准备继续开口时,驿馆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约摸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男子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男子身后跟着三个人同样的神色匆匆。 “何人驿馆动武?”绿衣男子来到陈琦面前,一脸疑惑的看向陈琦:“请问尊驾何人?” 陈琦伸手入怀,掏出官碟直接丢在身前的桌子上。 绿衣男子看到桌子上的红色官碟,吓得咕蹬就跪倒在地,:“下官牧原县令吕静,见过大人。下官招待不周,请大人见谅。” 陈琦微笑着说道:“县尊大人请起。鄙人初到贵县,何来不周之礼?” 吕静站起身,双手垂立,像是学生在等待着老师的训斥似的。 陈琦抬起手,指着趴在地上的小子说道:“县尊大人可认识这小子吗?” 吕静脸上有些尴尬,讪笑一下道:“回大人的话,这…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是牧州人士,无官、无品、无秩、无轶。他之所以在驿馆白吃白喝,是因为他是右相吕仲的侄子。” 陈琦扭回头看向秦奕,秦奕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他是吕相的侄子?” 吕静县令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秦奕看到陈琦疑惑的眼神,开口向陈琦介绍:“吕相名叫吕仲,牧州人士。官居右丞相之职,是近百年来,大元朝的第一位布衣卿相。其人刚正不阿,行事光明磊落,在整个大元官声极佳。” “陛下曾评价吕相‘待民以诚心,示君以性情’很受陛下赏识。相比于传统的大家族出来治仕的那些贵族子弟,吕相少了一分上位者的傲气,多了一分底层人的硬气。近些年来屡次提出改革建议,大多数都被陛下采纳了。” 陈琦听完秦奕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扭回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小子,满脸的嫌弃:“哼!看来吕相治国之能尚可,这治家只能就差的太多了。” 吕静尴尬的看着陈琦,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废话。他不知道眼前的陈琦是什么身份,但是看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评价朝廷的右相,就知道绝不一般。而且,刚才秦奕说的事情,即便是他这个同样出身大族的县官都是第一次听说。 陈琦看了眼吕静,接着开口道:“接着说这小子吧。” 吕静挠了挠头,最后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开口道:“他叫吕灿,他父亲吕季是右相的亲弟弟。这吕灿在整个牧州算得上是家喻户晓了。不过他的名全都是恶名,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名声。嚣张跋扈,目空一切,男盗女娼,无恶不作。就是整个牧州的一大害虫。” “但是,谁让人家有个好伯父呢?州刺史怕得罪吕相不敢管,其他的各级官吏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惹的不开心,被拉去吕家过上一堂。整个牧州,都快成他吕家的私产了。” “最可气的是,这家伙竟然在他家里私设公堂,收钱判案。很多人,包括一下衙署小吏,都被他的手下抓去他家的公堂之上,被活活打死。” 吕静说道最后,眼睛都红了,显然是这些年没少受这吕灿的气。 陈琦看着吕静:“县尊大人也姓吕,和这吕灿?” 吕静摇摇头:“大人莫开玩笑,下官哪敢攀这门亲戚。下官家住益州,从小在益州长大,与吕相家并无亲属。” “好吧。”陈琦点点头,冲着身边的秦奕说道:“先把他的命保住,带到一旁,挑断手筋和脚筋,关起来,我还有用。” 秦奕点点头,和薛平一起,将吕灿一行人等全部丢到一旁的柴房中。 不远处,刚才还在和吕灿在天字甲号房中吃饭的两个人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看到被挑断脚筋和手筋,被拎起丢进柴房的吕灿,小脸吓得都没人色了。 吕静都没等陈琦开口,直接开口道:“这两个家伙,是牧州富商子弟。吕灿能有今天,多亏了这二位的鼎力协助。要不然,就吕灿的脑子,他还真想不出那么多缺德带冒烟的招。” 陈琦点点头:“那就一样,都丢尽柴房。” 秦奕得令,依样画葫芦,废了这俩货,随即也丢尽柴房之中。 一旁的驿丞此时也是瑟瑟发抖,唯恐陈琦和吕静二人会连他一块收拾。 陈琦微眯着眼睛,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并没有将驿丞放在心上。吕静也是一样,他这堂堂县尊都不敢与吕灿直面;非要要求驿丞秉公办事,多少有些臭不要脸了。 陈琦抬手,将驿丞唤来:“带着牧元县的衙役们去将驿馆清理赶紧,楼上那些女子都放了,不许为难。” 驿丞领命,带着一众衙役去清理驿馆。而楼上的那些女子们,一个个吓了个半死;以为她们也会被这些人像处理吕灿那样给废了呢。结果发现陈琦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这才千恩万谢往驿馆外走去,那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差跪下给陈琦磕一个了。 第4章 计惩治恶贼 陈琦示意吕静和秦奕坐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我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将事情处理了。光杀一个吕灿,恐怕很难平息这牧州百姓这么多年来受的苦。” ”这件事情我又不愿意过多纠缠吕相,虽说吕灿就是在利用吕相的官威四处惹事生非,但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吕相这等好官,就尽可能的保护一下吧。” “因此,我是这么想的。”陈琦拉着小声的用只有吕静和秦奕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县尊大人,你命令你的衙役,分四路行动。第一路去吕家,将吕灿被我所擒获,明日午时要明证典刑的消息传给吕家。第二路去那两户富商家,传同样的消息。” “第三路,去寻找本县或者邻县那些受过吕灿迫害的百姓,请他们明天来县府作证,控诉吕灿。” “第四路,为向导,带领薛平等人身着匪装,在州府到本县的官道旁假扮盗匪,截杀牧州刺史。不需要真的杀人,只要拖延时间,让他们在明日午时三刻以后到便可。” 吕静听完陈琦的话,面色有些犹豫。他既然能当这七品县尊,就不可能是个傻瓜,棒槌。况且,吕静的见识和才学,恐怕现在任这县尊都有些吃亏了。当他听到第四路要去截杀牧州刺史的时候,就明白,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搞不好自己这七品县尊都玩儿到头了。 陈琦看出了吕静的犹豫和担忧,轻笑道:“县尊大人请放心,我既然敢如此安排,自有我的道理。请县尊大人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吕静长叹一声,虽然他现在还有些拿不准主意,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自己和眼前之人手中的红本本差的根本不是一级两级的问题。招呼来自己的差役头,按照陈琦的指示布置去了。 陈琦微笑的看着吕静做完安排,嘱咐了吕静要注意保密。这才遣秦奕送客,自己去到天字甲号房中休息去了。 “这位先生,不知您家大人是何身份?”吕静冲着秦奕双手抱拳鞠躬道:“可否请您告知一二,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呢?” 秦奕拍了拍吕静的肩膀道:“我家少爷的身份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你且照他吩咐的去做就是了。你不会吃亏的。” 秦奕说完,冲着吕静抱拳告辞,回身走进驿馆之内。 “走了?”陈琦在天字甲号房中换了一身便服,看到推门而入的秦奕说道:“你怎么看今天的事儿?” “说不清楚。”秦奕坐在桌旁,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吕相初入朝堂的时候,我就见过他;他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我可以肯定这小子的行径吕相是不知道的。” “不过你明天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事儿呢?你没有处死他的权利,杀了他你恐怕会被安个擅杀朝臣亲眷的罪。” “但是如果你要是不杀他,又难以服众。毕竟依吕静之言,这小子犯得每一条都是杀头,甚至是诛族的罪过。” 陈琦长出一口气:“杀他是肯定的。而且你所谓的罪,我也不在乎。我唯一拿不准的就是怎么把定罪定的恰到好处,既不让百姓们失望,又不会让朝廷自断臂膀。”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陈琦说的问题他何尝不知道,不过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儿啊。 陈琦坐在桌边,坐在那里拿起水壶默默的自斟自饮,心中思索着。 约摸十分钟后,陈琦眼睛突然亮了:“秦伯,你带你的红隼了吗?” 秦奕有些疑惑的点点头:“带着呢!有事儿吗?” 陈琦邪魅一笑:“你现在回去,把今天遇到的事儿写清楚,然后用红隼送回京城。争取在明早朝会之时能让朝臣们知晓。” “然后你让顺便让中侍署的家伙们,在皇宫内小范围的传播牧元县和牧州府发生的事情。让那些贵人们都有点数。” 陈琦右手食指手指着秦奕:“记住。先不要让上面的人知道我们在牧元县的事情,不要影响我们明天处理这些货。” 秦奕见陈琦那认真的模样,认真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去办事儿去了。 秦奕走后,随从拎来一个食盒:“主子,这牧元县不大,也没什么特色的,您将就吃一口吧。” 陈琦笑眯眯的嗯了一声,打开食盒,发现是四个小菜和两个馒头,满意的点点头:“三哥,你们也搞点好的吃,不用想着省钱。” 随从嗯了一声,深施一礼,倒退着退出房间去了。 次日天明,陈琦早早的醒来,洗漱完毕,吃罢早餐。 “带上那些蠢货,随我去县衙。”陈琦说完,大步流星的向驿馆外走去。 秦奕等人找了一个驴车,将吕灿等人丢上驴车,赶着驴车向县衙走去。也不知道秦奕这家伙从哪找来一口车轮大小的锣,边走边敲,嘴里还喊着吕灿的罪行。如此行为艺术般的行径,顺利的引来了一大帮人的围观驻足。 几分钟后,驴车来到了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县衙门前。 县衙门前的空地上,原本是非常清冷的,鲜少有人来的;此时却像极了菜市场般,人头攒动,各种穿红的戴绿的的人们都挤在县衙门前。踮着脚,往县衙里瞧着。 驴车的到来,像是在滚热的油锅中滴进了一滴水般,瞬间嘈杂沸腾起来。有一些人看到躺在板车上的吕灿,恨得牙床子都咬出血来了。如果不是有所顾虑,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口的生撕了那班车上的人渣。 秦奕见状,嘱咐其他人将吕灿等人带进县衙,现在还不是让他们死的时候。众人见状,像拎死狗一样将人都拎进县衙之中,丢在公堂之上。 陈琦此时正和吕静坐在二堂之中,二人分宾主落座,吕静认真的给陈琦汇报昨天晚上安排的事。 “回大人。吕家人正在来的路上,其他两家的人已经到了,就在县衙之外。” “刚才那两个富家子弟的族人就送来拜帖了。”吕静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红色拜帖。 “他们还送来几箱珠宝,不过我没收,让他们退回去了。” 陈琦点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这些人已经习惯了用钱摆平所有事了。不用管他们。” “今天就不必县尊大人提堂了,由我全权处理吧。免得给县尊大人找麻烦。” 吕静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陈琦开口。但是现在陈琦主动开口了,刚好就坡下驴。 “那就有劳大人了。下官在旁听候吩咐。” 吕静不敢提堂是怕得罪权贵,但是又担心处理此次事件会有啥好处自己捞不到,所以选择了逃避。 陈琦轻笑一下,没有揭穿吕静的小心思。起身将衣服整理一下,来到大堂之上。陈琦迈步走向官座,手中惊堂木一拍:“肃静。” 差役两旁排列,秦奕等一众随从在差役身后站定。府衙门外,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的像是去了农贸市场似的。 “来呀!将府衙正门敞开。”陈琦向面前的差异吩咐道:“告诉门外的百姓,都可以进堂前听审听判,但是不许狂言造次。” 差役头抱拳领命,带着人将六扇门全部打开,并向在外观看的百姓们,宣布了陈琦的规矩。百姓们纷纷鱼贯而入,走到大堂门口两米处的小院中站定。 陈琦看着有些狼狈走回来的差役头笑了笑,向着大堂外喊道:“年纪大的,可在院中小坐。请各位莫要胡乱插话,胡乱说话。认真听审听判。” 大堂外的百姓们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再废话。 陈琦正襟危坐,手中惊堂木一拍:“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吕灿昨日险些被秦奕给摔死,好在秦奕后来给他度了一丝内力,吊住了他这半条命。现在的吕灿别说说话了,能喘气就是万幸了。 差役头见状,上前一步道:“回大人的话,堂下之人乃是牧州吕灿。” 陈琦点点头,拿起面前桌上的纸念道:“吕灿,牧州人士。此人无官、无职、无品、无秩,昨天夜间私占驿馆,威胁驿丞,招嫖纳妓,辱骂朝廷命官,被本官拿下。后经受害人检举,此贼在府中私设公堂,奴役百姓,男盗女娼,无恶不作;甚至胆大包天,私藏家甲,收买死士,企图杀害朝廷命官,罪同谋反。” “现在,本官开堂问案。凡受此贼欺辱者,今日午时之前,皆可上堂告状。本官绝不偏袒,定要追究到底。” 陈琦话音刚落,大堂外就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一个架着拐的年轻人。来到大堂之上,双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已经有些发黄的绸布,那赫然是一张诉状。这年轻人已经完全看不出个人样了,脸像是被硫酸烧了似的,嘴歪眼斜,癞痢头,罗锅鸡胸;简直就是三分不似人,七分更像鬼。 “启禀大人,小的冤枉啊。请大人为小的做主啊!”那年轻人双手捧着状子,眼中泪水如开了闸的堤坝,狂流不止。 差役头接过诉状,双手递给陈琦;陈琦结果诉状,一行行的仔细观瞧;这写状之人文笔尚可,算不上惊艳,但是好歹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只不过,随着陈琦一点点的往后看,陈琦的表情也逐渐的变了。眼睛微眯,呼吸都有些急促,显然是动了真怒。 第5章 堂审恶贼 诉状讲述了一年前,吕灿带着他手下的恶奴和死士外出,路过牧州府常平县的时候,看到了在河边洗衣服的鹿晓晓。 鹿晓晓当时只有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青春靓丽的年纪。长得算不上美若天仙吧,也是少有的俏佳人。 然后吕灿便命人抓住了鹿晓晓,给鹿家丢下一袋银子就走了。鹿晓晓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但也没混到卖儿卖女的程度。因此,鹿家人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好多关系,才找到吕灿家师爷那里,请师爷帮忙送回银两,希望能够接回鹿晓晓。 嚣张跋扈惯了的吕灿完全不理会鹿家的要求,将请托之人打了一顿就赶走了。鹿家人不服,便到州府状告吕灿。谁知州刺史为了讨好吕仲,知法犯法,竟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告状之人给打了出来。 告状之人在刺史府门前跪了三天,终究也没等到接状的那天。等到告状之人回到鹿家,发现鹿家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鹿家大小十余口全部被杀,仅剩告状之人一人。 最让人生气的是,州刺史竟将告状之人定为了鹿家灭门案的元凶,向天下发下海捕文书,要抓捕告状之人。 告状之人无奈之下,只得亲手将自己给毁了容,沦落成为乞丐花子;你可以说他是福大命大,也可以说是蒙上天垂怜,反正他总算是死里逃生的苟活到了今天。 陈琦看完诉状,双眼血红,是动了真火了:“莫甲,回话。常平县鹿家灭门之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莫甲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手拿鬼头刀的黑衣人首领,他虽然被秦奕挑断手脚筋,失血较重。但是好歹也是个练家子,不至于被那些伤要了命。此时他正趴在地上,眼神怨毒的看着陈琦身旁候事的秦奕。 听到陈琦的话,莫甲仰着头,斜着眼看着陈琦:“哼!是又怎么样?你们得罪吕家,有你们好果子吃。” 陈琦闻言,向身边的秦奕说道:“去教会他,如何回答本官问题,如何与本官陈述事实。” 秦奕闻言,抱拳领命;转身两步来到莫甲面前,左手揪住莫甲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打了莫甲几十个大嘴巴子,然后将莫甲丢在一旁。莫甲满嘴的牙都被秦奕的打掉了,被丢在地上的时候闷哼一声,一口啐出来满地的牙。此时的莫甲,脸肿的就像一颗大号的猪头,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往外啐血,虽然伤的并不算重,但是确是看上去最恐怖的。 陈琦看着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的莫甲,没有再废话。扭头看向告状之人:“告状之人一旁退下,稍后一同宣判。” “下一个告状之人上堂。” 整整一上午,卯时末刻提堂,午时初刻结束,将近两个多时辰的问案。陈琦已经尽可能的加快节奏了,但最终能真正上堂状告吕灿的人,都不到排队人数的四分之一。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牧元县和周边两个县受吕灿欺压的百姓;牧州府共有九个县,若是在全牧州找,恐怕就算审个十天半个月都审不完。 陈琦将告状之人安排在一旁休息,站起身来向堂外抱拳鞠躬道:“本官知道还有很多人想要上堂控诉此贼,奈何本官要务在身,不便久;加上就目前所呈报的案件,足矣杀此贼十次了。所以本官也就不再受理了。” 陈琦正襟危坐,手中惊堂木拿起,重重的拍在堂案之上:“堂下之人,听判。” “主犯吕灿,仗势欺人,欺压百姓,豢养死尸,私藏家甲,为祸乡里。判处吕灿斩立决,枭首挂于牧州北门之上三个月,三月之后将人头发往丰都驿,不予归还。吕家所涉诸事,待吕家主事之人到堂再做处理。” “从犯姬友、牟筏,教唆吕灿为恶,亲自参与多起为恶乡里的大案,实乃恶贼帮凶。特判处…” 就在陈琦准备宣判的时候,大堂以外,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汉,哭喊着从堂下连滚带爬的上的堂来。二人行为看似颇为狼狈,但是那眼神确实没有半点惊慌之意。尤其是他们身上穿的那些个绫罗绸缎,处处彰显着二人的不凡。 二位大汉跪在大堂上,咣咣的磕着响头,嘴中念叨着:“请大人法外开恩,饶恕我们那不懂事儿的蠢材吧。” 陈琦微眯着双眼,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位中年大汉:“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左侧大汉率先开口道:“请大人法外开恩,我家那蠢材只是交友不慎;并未亲自参与任何不法之事。但凡有任何越轨之事也是受吕灿胁迫,毕竟吕灿家事显赫,吕灿的伯父乃是大元右相,我们实在不敢得罪…” 陈琦冷笑一声,双眼微眯的看着那中年大汉:“这么说,是吕相要你们巴结吕家的?还是说是吕相让你们协助吕灿作奸犯科的?又或者是吕相请你们‘照顾’吕家族人的?” 陈琦越往后说,话音越是冷厉,就连周围的温度都像是受到了陈琦话语的影响,冷的要挂霜了似的。 那左侧的中年大汉一时被陈琦问的有些语塞,右侧的中年大汉开口道:“吕相虽未明说,但是吕相乃国之右相,日理万机,哺育万民。身为同乡之人,代为照顾家小也是理所应当的事。请大人看在小人们也是一心为国的份儿上,请您法外开恩,网开一面才好。” 陈琦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能把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之事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算的上是巧言令色,大言不惭了。” 陈琦说完,大堂之外便传来一阵哄笑之声,大堂之上的两个中年男人也是被陈琦这一通羞辱说的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陈琦大笑之声骤停,眼神冷冽的看着两名中年人:“尔等看上的,不过就是吕相的那相国之位,所图无非是能够狐假虎威的让自己多搞些不义之财罢了。尔等真当本官可欺不成?” “相比于那为非作歹的吕灿,尔等才是酿成今日之祸的罪魁。尔等腐蚀,拉拢,收买官属,行贿,腐化官员,污化官场,霍乱朝纲。虽万死不能恕尔等之罪。” “尔等今日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没想到尔等竟然送上门来了,那正好,本官今日就将尔等一同收拾了。” 陈琦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将此二人绳捆索绑,丢到一旁,等候发落。” 差役们上前,像捆猪似的,将二人捆成了两个大粽子,担心这二人又发出什么声音影响断案,两个差役将自己的袜子脱了,塞进二人的嘴里。 陈琦接着开口道:“好了,继续听判。从犯姬友、牟筏,判腰斩之刑。刑后不允许家属收尸,暴尸百日。” “从犯莫甲等共十三人,杀人越货,屠杀百姓,无恶不作,实乃恶奴典范,不杀不足以警示天下。判处莫甲等十三名人犯五马分尸之刑。刑后不允许家属收尸,暴尸百日。百日后扔入山中喂狼。” 陈琦说完判决结果,从面前桌案上的签筒之中拿出一支红批令箭,往堂下一丢:“行刑。” 差役们面面相觑,都没敢上前。秦奕等人见状,纷纷上前,将吕灿等十六个人拎起,径直来到县衙大门之外。也没叫刀斧手,也没管什么午时三刻,当着周围围观的数千百姓的面,直接将十六人就在那当街之上行刑。 就在手起刀落的瞬间,整个街道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噤声,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大气都不敢出。然后,随着一声底气十足的叫好声,大街之上,瞬间人声鼎沸,叫好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跪在大街上,冲着府衙内的陈琦磕头,口中高呼万岁。整个街道都陷入到了一种疯狂模式。 秦奕命三名随从,用竹竿挑着吕灿的人头,骑上马,在牧元县城内游街示众。秦奕则是亲自带人将所有人的尸首都用爪杆拖着,来到刑台边的一排木架旁,将尸首挂在木架之上暴尸示众。 等做完这一切,秦奕这才回到大堂之上复命。陈琦点点头,示意秦奕等人退下。 陈琦手中惊堂木一拍:“将姬友、牟筏家属押上堂来。” 差役们将刚才被捆成粽子的中年大汉拎了上来,将最终的袜子取出。 二人此时已经都哭成泪人了,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被杀;但是秦奕回到堂上,将行刑之事,详细的回禀了一遍。那叫一个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听在这二人耳中,就像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被杀了似的。 陈琦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坐在公堂之上,默默的看着二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嚎。 约摸一刻钟过后,二人的哭声渐渐的减弱,眼泪也实在哭不出来了,只剩点点的抽泣之声。陈琦看了一眼身旁的吕静,吕静冲着陈琦点点头。 陈琦开口道:“吕灿家人既然来了,就上堂来回话。” 堂下,一个身穿一身暗蓝色常服的中年人闻言,步伐有些沉重的走上堂来。与另外两人不同的是,这中年人似乎不敢与陈琦对视,总是躲躲闪闪的;跪在地上,身子躬的像一只煮熟的虾米。整个人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贵气;相反。总给人一种奴性十足的感觉。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陈琦向那中年人喊了一声,发现那中年人像是没听见似的。陈琦扭头看向吕静,那意思,你是不是搞错了? 还不待吕静说话,那中年人有些颤抖的声音传来:“小老儿吕季,参加青天大老爷。” 陈琦问道:“你与吕灿是何关系?” 吕季开口道:“吕灿乃是小老儿的犬子。” 陈琦还是有点难把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小老头和那个飞扬跋扈的吕灿联系在一起。这吕季哪里有一星半点的大族族长的气势,倒像是哪家的长工似的,唯唯诺诺,一副奴才样。 吕静似乎看出了陈琦的疑惑,这才上前一步,给陈琦讲起了眼前这老头的过往。 第6章 吕家往事 吕家一共兄弟四人。老大和老三二人早年间感染了天花,未成年便死掉了。 吕季比吕仲小五岁,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是吕季却和吕仲的个性和性格完全不一样。 吕仲是吕家的老二,从小天资聪慧,年仅五岁就是整个牧州府都有名的神童。被当时州府官学破格录取,免费在官学读书,还供其吃喝。 而吕季呢,从小就很是愚笨,生性懦弱,胆小怕事。据传闻。吕仲也曾试着教过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但是吕仲教的还没吕季忘的快呢,再后来吕仲也就放弃了,吕仲一步步求学,入仕,一直当上了大元丞相。而吕季呢,则是和父母省吃俭用的赚钱供吕仲读书。 三十三年前,吕仲在岱岳文比大典中一举夺魁,获得大元皇朝的认可,开始步入仕途。吕仲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和卓越的办事能力,受到了大元皇帝陈伽罗的赏识;一年之内连升四级,仅仅三年后便官居右相之职,地位仅在陈伽罗之下;是实实在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吕仲入仕,有了俸禄,也在尽可能的回报自己的父母兄弟。只是,吕仲为官清廉,加上中元城官署的花销也不小,着实没多少闲钱。所以,也就只是帮着吕季置办了几亩水田,日子过的也就勉强满足个温饱。 不过,随着吕仲的官运亨通,牧州吕家,这个原本无人问津的乡野人家也开始变得门庭若市。真是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大批的商贾官绅,都主动的来结交这位数十年躬耕垄亩的老实人。渐渐地,从送米、送面、送油、送菜;发展到了送钱、送地、送宅院、送使唤人。然后,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吕季,在自己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牧州府的各种产业中有了股份。 吕仲官居要职,是大元皇帝的左膀右臂。近五年来,没有哪怕一天的时间,能够让他回到牧州府自己的家中看看。派来送钱的家丁们,也被吕灿等人给收买了,不敢将家中的情况如实告知吕仲。时至今日,吕仲每次发放俸禄,都会第一时间遣人将一半的钱送给吕季,让他补贴家用。他哪里知道,吕季一家人过的日子,可以用穷奢极欲来形容了。 就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生性懦弱的老实人被捧上了天。原本打了三十多年光棍的吕季也讨到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十多年前,年近四十的吕季喜得贵子,延续了吕家的香火。 然而,伴随着这个孩子的不断长大,吕家的名声也开始一落千丈,尤其是在吕灿在私塾结识了那些牧州府财主家的孩子后,跟着那帮纨绔子弟,吕灿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学了个全乎。直到后来,吕灿更是在那些人的怂恿下,变本加厉,开始豢养死士,为祸乡里。将整个吕家的声望损的丝毫不剩,只剩那遍地的恶名。 起初,吕季还会在接到别人投诉的时候,出言教训吕灿两句。但是他那脾气还有性格,也着实是没啥手段,连狗都吓唬不住,更别说人了。 特别是随着吕灿的长大,吕季也是越来越有心无力;直到后来,吕季在被自己的儿子打了几次后,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甚至心中对于吕灿还满是畏惧。再到后来,吕灿打着他和吕仲的旗号,在外面拉大旗作虎皮,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陈琦听完吕静讲述吕季的过往,对于眼前的这个小老头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他原本以为那吕灿的诸般恶行都是和自己这父亲学的,或者是受到了家族的影响。 结果发现,真相似乎和自己想象的完全相反。吕季所表现出来的卑微和谦逊,完全不是装出来的,那就是这小老头的真实表现。 一个如此卑微,懦弱的小老头,是根本不可能教出来吕灿那种无法无天的货的。 吕季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陈琦一眼。说明他怕见官,虽然自己的二哥当上了大官,也有不少的大官来吕家拜访。但是那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据说,所有来吕府摆放的人,基本上也都是吕季的夫人接待和引荐的;后来连引荐都免了,直接由吕灿和其母亲接待了。吕季则彻底靠边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去后花园溜达溜达,完全不问世事。 吕季昨天晚上收到吕灿被抓的信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怎么把吕灿捞出来,而是发自肺腑的那么庆幸;虽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庆幸个什么。 他本不愿意来牧元县的,他害怕见官,更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去掺和这些事情。至于吕灿的死活,吕季也并不在乎。 就在一年前,他无意中得知,这吕灿本就不是他的儿子。那是吕季的老婆嫁过来之前就怀上的。不知道父亲是谁的野种。 但是,官差传话的时候刚好被府里的丫鬟听到了,丫鬟报告给了吕季的夫人。然后那熟悉的剧情就出现了。吕季的夫人拿出了祖传技艺,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吕季去捞人。吕季这才不情不愿的坐着马车来到了牧元县。 其实吕季很早就来到牧元县了,他先去吃了点早点,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来到县衙门前。费了不少力气挤到前排,在听到告状人控诉吕灿的所作所为的时候,吕季这才明白吕灿这些年到底干了多少枉法之事。情到深处,他也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叫喊来着,要求青天大老爷诛杀恶贼。完全是一副看戏人的姿态。 在陈琦对吕灿做出判决的时候,吕季其实犹豫过要不要上去求情。但是前思后想,没有做出决定。反倒是看到那两个帮凶小子被判刑时,二人的爹跑出去求情,结果被官老爷修理的时候,还有点庆幸自己没出去瞎起哄。 所以在吕灿被拖到当街斩首的时候,吕季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直到秦奕那一刀砍下吕灿的脑袋的时候,吕季看着那在地上骨碌的人头,顿时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般的,瘫软着倒在地上。身边的几个吕家下人快步上前,将吕季扶了起来。 吕季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为这不知道亲爹是谁的野种伤心,结果他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就算一只狗,一只猫养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一个养了十多年,将近二十年的人呢。 吕季坐在县衙门口的石台之上,神情十分落寞。看着那地上的一滩血迹,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酸楚。 约摸一刻钟后,吕季正准备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牧元县衙;结果就听到陈琦在大堂之中传唤吕家人。虽说有些不太情愿出面,但是吕灿终究借助的还是他的名声,或者说是他哥哥的名声,他是逃不了的。 “堂下之人,站起身回话。” 陈琦命人将吕季扶起,叹息一声接着开口道:“吕季,你儿子吕灿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多少?” 吕季站在原地,皓首低垂,浑身上下颤颤巍巍的,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回大人的话,犬子做的事情,小老儿知道一些。但是具体情况还是刚才在堂下听了个大概。” 陈琦点点头:“好!退在一旁,稍后处理吕家诸事。” “所有人都安静。”陈琦喝止了堂外传来的嘈杂声,用手指着大堂之上被捆成粽子的姬家主和牟家主的二人说道:“我知道你二人心中定是不服,虽然我没兴趣让你们服我,但是我需要让堂下的所有百姓明白,我为什么要处理你们二人。” “我先说说你二人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吧。在你二人看来,你们充其量就是教子不严,你们的儿子也不过就是交友不慎罢了。那些个过错,连处罚都算不上,就更不要谈被治罪了。” “堂下众人你们也挺好了。”陈琦环视了一圈堂下众人:“尔等可知,朝廷培养一个丞相,要花费几何?” 只见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懂陈琦话中的含义。 陈琦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道:“朝廷将一个对政务一窍不通的人,培养成为可以依仗的七品县尊,至少需要花费五年时间。按照我大元县尊的月俸是纹银十两来算,五年就是六十个月,也就是纹银六百两。这还只是俸禄,还不包括文税典,徭役典,兵役典;如果算上这些,恐怕就不止翻倍那么简单了。这就是成功培养一个七品县尊的成本。” “但是,在真正的执行过程中,十个人中也就只能培养成功一个。什么概念呢?培养一个七品县尊所产生的花销,足以养活数万百姓衣食无忧十年。” “而你们。”陈琦指着大堂之上的姬家家主和牟家家主,咬牙切齿的道:“你们毁掉一个好官,只需要一个念头。” “就拿吕家举例,你们看似只是教子不严之过。但是,就因为你们的教子不严,就因为你们贪图那些不义之财;就会导致朝廷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一名好官,被你们给害的丢掉官职,甚至是丢掉性命。” “你们两个告诉我!我该不该治尔等之罪?该如何治你二人的罪?” 听完陈琦的话,姬家家主和牟家家主脸色也变得煞白。他们作为商人,已经习惯了走捷径的办事习惯了。他们从来没有像陈琦这样的算过帐。 或者对于他们来说,至于朝廷是大元还是大楚,又或是大魏,都无所谓。因为不管怎么变,只要他们找到行贿的途径,他们的利益都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而且,不管是哪朝哪代,人们都习惯于追究受贿者的罪责。对于行贿者多以污点证人的方式,予以轻判或者减刑;这是陈琦非常难以接受的。在陈琦看来,行贿者作为破坏规则的直接关系人,作为破坏官员培养体系的罪魁祸首,理应被重判。而不是一笔带过,草草了事。 “吕季。”陈琦狠狠的一拍惊堂木,看向吕季,怒喝一声:“你可知罪?” 吕季虽然愚钝,但是并不是傻瓜;陈琦刚才的话他一句都没拉下,听了个满耳。他对朝廷什么的一窍不通,但是陈琦算的那笔账他是能大概明白的。 然后再想想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儿子做的那些个腌臜事,忍不住冷汗直冒。险些因为这么个小混蛋,害了自己的二哥吕仲。 听到陈琦的话,吕季赶紧跪倒在地:“小老儿知罪、认罪!听凭大人发落。” 陈琦点点头:“算你识相。既然你认罪,那我就不必再多言。” “吕季听判。判处吕季抄家之刑。尔在回家之后,要将所有吕家所有资产尽数封存;待相关官员到府上进行处置。该归还原主的归还原主,该送人还乡的送人还乡。特命,牧元县尊吕静全权负责监察吕家资产处置,不得有误。” 陈琦话音刚落,就听县衙外传来一声高喝。陈琦心头一喜,嘴角微翘,心想:你可来了! 第7章 牧州刺史 闵敬 “牧州刺史,闵大人到!”县衙门外,传来一声高喝。 然后就见到一帮差役蛮横的分开县衙院中的人群,开辟出一条两米多宽的道路。县衙门外,一位身穿绛紫色官服的人走了进来。这人长相还算端正,身宽体胖,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只是陈琦从这人的眉宇间,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像是被毒蛇盯着似的。 这人便是牧州刺史闵敬,河西闵家之人,同样是大族之后。但此人虽出身名门;却只是个分家庶子而已,并不受家族看重。因此从小也是受了不少的苦。 十六岁那年,塞北边境小镇出缺一个留守的职位。当时这个职位轮值到了河西闵家派人出任,但是那地方天寒地冻的,活人都没几个。因此,宗家之人不愿意去,只得从分家之中找合适的人。最后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闵敬的身上。 这闵敬倒也是个人物,上任仅仅三年,修城池,建隧火,屯垦戍边。将一个原本无人问津的小镇建成了北境首屈一指的边塞重镇。 闵敬也因功获封二等子爵,调任牧州牧元县县丞之位。此后十多年的时间,闵敬也算是政绩斐然,一路被提拔成了一方诸侯;代天寻牧一州军政法曹诸事,深受大元天子赏识。 但是随着闵敬的官职不断上升,其本人也越来越没有当初的那股子冲劲儿了;变得圆滑,世故,溜须拍马,曲意逢迎,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官职。去迎合,讨好一个吕灿那样的混账。 闵敬走上大堂,大堂之上的差役和县丞吕静纷纷跪下请安。但是陈琦和他带来的人却完全的无动于衷,陈琦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官座之上,右手托腮,颇有些玩味的看着闵敬。 闵敬见状,眼神微眯,冲着陈琦说道:“你是何人,官居何位?是谁赋予你的权利,窃据这县尊之位,处理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知罪?” 陈琦轻蔑的看着闵敬,轻笑一声:“呵!刺史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一张嘴就要定我的罪。不知为何与那吕灿同居一州之内,却对为祸一方的恶贼不闻不问,甚至是百般呵护呢?” 闵敬上前一步,双目如电的盯着陈琦:“吕灿行事鲁莽,但是却并无恶意。为人处世也尚有分寸,何来为祸一方之说?”闵敬见陈琦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觉得无名火起:“何况,我牧州府之事,自有我这牧州刺史裁决,何须你这来历不明的外人在此指手画脚了?” 闵敬眼神微眯,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何人,官居何秩?” 陈琦的眼神也逐渐变冷,轻哼一声:“哼!我是一闲人,无官无职无品无秩,就是看不惯吕灿为祸乡里,所以替天行道,诛杀了此贼。尔能奈我何?” 闵敬双目圆瞪,指着陈琦:“哼!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官了。” 闵敬向着身后的差役们喊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拉下官座。先定他个藐视官家之罪。” 闵敬身后的差役们纷纷跑进大堂,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是要把官座之上的陈琦生吞活剥似的。 陈琦稳如磐石的坐在官座之上,像是没有看到那冲进来的差役们似的。但是就在差役们距离陈琦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的时候,秦奕等人飞身而出;仅仅一瞬间,就将十几名差役全部打到在地。每个人脖子上都架着一把长刀。 秦奕迈步走到闵敬面前,照着闵敬的腿上就是一脚,直接将闵敬踹的跪在了地上。 闵敬虽然贵为一州刺史,仅次于节度使,官居三品;地位不可谓不高,权利不可谓不大,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文人。论耍嘴皮他可能有一套,但是要是论打架,一百个他都不够秦奕打的,所以只得乖乖跪在陈琦面前。 闵敬看了看自己带来的那十几个衙役们脖子上架着的钢刀,吞了口吐沫,没有再说啥废话。只是看看向陈琦的时候,还是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架子,身上的官威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但是,可惜的是,闵敬今天遇到的是陈琦。一个连大元皇帝陈伽罗都敢无视的人,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州刺史了。 虽然陈琦只是丰都驿主司,官职不过五品。但是那终究只是一个官轶,是他履职的职位罢了。他那与身俱来的独属于皇家的傲气,是很难让他对这些人产生出任何的压力的。 闵敬双目死死的盯着陈琦,语气中满是威胁:“我乃是牧州刺史,堂堂朝廷三品命官。你们岂敢对我如此无礼,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是想造反吗?” “三品?小了点吧?”陈琦听完闵敬的话,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如果你是京畿道节度使,或许能让我多看你一眼。你?不够格!。” 陈琦不屑的撇撇嘴:“至于你身后的河西闵家,也就那么回事儿。同样入不了我的眼。” 闵敬听到陈琦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诧异。眼前端坐在官座之上的陈琦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最多最多也不可能超过十八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之中,从三品及以上有这么年轻的官员。 因此他刚才在和陈琦说话的时候才不怕冒犯,企图以官职压人。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同时最好能踩着这个狂妄的小子能和吕相混个脸熟。 但是,陈琦的一句话就让他心里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眼前这小子不仅知道自己的官秩和品轶,还强调了自己的出身和家世。 如果说陈琦看不上自己这从三品的官秩和品轶,那有可能是皇帝新封,自己还没接到什么消息。但是,河西闵家可是一等世袭侯爵,官秩同二品。而且河西闵家家主还是朝廷西境副守将,极受大元皇帝陈伽罗赏识。 这样的家世竟然都入不了眼前这小子的眼,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这小子就是个浑不吝,臭山匪,完全不把朝廷秩序看在眼里;第二种是这小子的出身和家世,以及他可调动的资源和身后的背景,完全不是一个世袭二等侯有资格比拟的。 闵敬更倾向于这小子是第二种身份。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又极为特殊,京都春狩大典即将进行;各方的王公子弟都在往京都赶,想要在春狩大典上能够入的了皇帝的法眼,最后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就更完美了。 但是,那些王公子弟要么是不问世事的书呆子,武痴;要么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辈。他又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公子像陈琦这样嫉恶如仇,完全无视官场潜规则的。 陈琦似乎是看出了闵敬的疑惑,轻哼一声:“看来刺史大人这些年光花时间琢磨溜须拍马,揣摩上意。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出仕为官的目的了,是吗?” 闵敬被陈琦的话给怼了个哑口无言,其实闵敬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变化。他原本是孑然一身,完全不怕做错什么事儿,一身闯劲儿;因此才受到皇帝的赏识。 但是现在的他,家中有妻妾子女;身后还背负着河西闵家这个大家族的关系。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的处理官场中的人际关系和大小事件。他可不敢贸然行事,最后闹个灭族之祸。 闵敬没有多言,只是讪笑一下,心中腹诽陈琦年幼,不知分寸。等到他有一天到了他这个位置,和他一般处境,便不会说这等天真的话语了。 当然,陈琦是不会知道闵敬心中所想的,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为官之人一旦忘了初衷,那你就算是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他的心的。所以当他看到闵敬不再废话的时候,这才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说道:“吕静听命!” 吕静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都跪在陈琦面前了,也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来到闵敬身旁跪下:“下官在。” 陈琦开口道:“我刚才交给你的任务听清楚了吗?” 吕静回答:“下官听清楚了。” 陈琦点点头:“记住,只处理吕家黑产,及由黑产所滋生的部分利益所得。非黑产部分,有据可查的部分要留给吕季等人。不得超额处置,更不得携私报复。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吕静领命,心中忍不住赞叹。陈琦虽然年级不大,但是处理事情却并不青涩,分寸拿捏的也是恰到好处。吕静都有些自愧不如,起身退到一边,静静的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处理吕家黑产之事了。 陈琦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姬家家主和牟家家主,你们二人现在可明白你们自己的罪过了?” 那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家主,原本在看到牧州刺史闵敬进来的时候,感动的声泪俱下的,可算是看到救星了。结果闵敬没几个照面就同样跪在陈琦面前了;这二人死的心都有了,这都叫啥事呀! 自己平时当祖宗供着的刺史大人还有吕家,竟然都栽了。更别说他们不过是一些靠着坑蒙拐骗搞了一点钱的暴发户,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比刺史大人和吕家更能扛住陈琦给的压力。 二人听到陈琦的问话,吓得魂儿都飞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似的。嘴中喊着:“请大老爷开恩。” 陈琦看着二人,眼中满是嫌弃:“你二人,为富不仁,恃财傲慢;贪赃枉法,腐蚀官吏。破坏朝廷行政体系,罪同谋反。” “抄家,灭族。” 第8章 忻州苏家 当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陈琦那四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抄家灭族……这算是除了大逆罪之外,最重的处罚了吧! 两位家主听到判决的时候,直接就给吓死过去了,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闵敬则是眼皮狂跳,他真的怕陈琦会连他也一起算上。 大堂之外,围观判决的百姓们听到陈琦的判决,纷纷跪倒在地,感谢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那些受过吕、姬、牟三家欺负的百姓们更是双眼含泪,高呼万岁。 陈琦从官座上走下来,来到大堂门口,冲着院中跪着的百姓双手抱拳,深鞠一躬:“有道是天高皇帝远,朝廷虽然很想做到面面俱到,但是终究还是会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我在此代表朝廷向诸位百姓赔礼了。” 前排的百姓们上前扶着陈琦的胳膊,眼含热泪的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堂之中,吕静和闵敬二人看着被百姓拥护着的陈琦,也忍不住心里有所思量。只不过二人在思量什么,就不是别人所知道的了。 在陈琦的劝慰下,百姓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虽然结局算不上圆满。但是百姓们追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圆满,如此足矣。 等到最后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被差役们送到衙门之外。差役们顺手将衙门的大门关上。 陈琦回到官座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闵敬等人。陈琦眼睛微眯,审视着,一言不发。 闵敬从陈琦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情绪,一种让他有些害怕的情绪。闵敬低下了头,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低下头,但是他就是不敢再和陈琦对视了。 陈琦长出一口气:“起来吧,刺史大人。” 闵敬站起身,刚才初来乍到的那股上位者的气势,那种目中无人的霸气已经不见了。低着头垂手而立,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 “刺史大人。”陈琦看着闵敬道:“你觉得吕灿能有今天,与你有没有关系?” 闵敬没有开口,像是没听到陈琦的话似的。 陈琦冷笑一声:“好吧。既然刺史大人不愿意多说,那就算了吧。” “你既然能当上这刺史,管理这一方土地,你就肯定不会是傻子。希望你好自为之吧。吕、姬、牟三家后续之事我还留给你自己处理。至于你怎么处理,我会好好看着的。” “放心,今日之事我自会禀明陛下,不会让刺史大人为我担责的。” 陈琦说完,从官座上站起,手中惊堂木在桌子上重重砸下:“退堂!” 陈琦并没有在牧州多待,而是带着秦奕等人回到驿站。吃了一点午饭,快马加鞭向南而去。秦奕则是在午饭时间将今日之事写了一封奏折,利用馆驿的渠道,八百里加急,上报给了大元皇帝。 一路无话,次日傍晚时分,一行人马离开了牧州地界,进入道了沂州境内。 众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是人困马乏;忻州虽然相比牧州暖和了很多,夜间也不至于很冷。但是众人还是商量,最好是能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宿,方便人马休息调整。 夜幕降临,深夜的官道上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陈琦等人嘈杂的马蹄声。 突然,不知身后谁大喊了一声“前面右侧,有灯光!”众人顺着看去,真的看到有密密麻麻的灯光闪动。 “走,去看看!”陈琦轻喝一声,一马当先借助着微薄的月光向着灯光的方向走去。众人立刻催马跟随者陈琦追去。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等人的终于来到了灯光所在之处。此处乃是一个很大的宅院,足有四进院落,院墙很高,足有两米多。门前拴马桩,下马石,应有尽有。朱漆的大门纵横排列着三列三行铜制的门钉,显示这只是一个普通人家,并没有爵位在身。 秦奕也没等着陈琦吩咐,飞身下马,走上前,轻轻的叩响了门环。 一分钟后,大门打开,十多个手拿钢刀的护卫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将陈琦等人团团围住。台阶之上,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手捏剑诀,口中喊了一声:“无量天尊,不怒自威的看向为首的陈琦。” 眼前出现的这一幕,让陈琦等人有些不知所措。几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遇上打劫的了? 但是,想想似乎又不太像。如果真是劫道的,等他们睡着了再下手不必这样贸贸然的对峙保险? 陈琦抱拳拱手:“鄙人九原王奇,初到此地,不知道各位这是何意?沂州的待客之道吗?” 为首的道士将长剑一挽,背在身后,手中剑诀变成了寅虎印,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弯曲,食指和中指并立。冲着陈琦躬身施礼道:“无量天尊。阁下莫怪,请稍等片刻,我去请这苏宅主人出来相见。” 陈琦从怀中掏出官碟文凭,右手一抖,催动内力注入官碟文凭之中,然后猛地一甩,官碟向着老道士飞了过去。老道士见状,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的伸出右手,将官碟接入手中,身形稍转,卸掉官碟中所蕴含的内力。又向陈琦轻施一礼,转身回到了宅院之中。 陈琦轻笑一声,向着身边的秦奕说道:“这老道士身手不错,已近炉火纯青之境。算得上是当时少有的高手了。” 秦奕轻哼一声:“哼,他这种身手。皇宫内苑之中在其之上的人,不少于二十位。” “尽说些没有营养的废话。”陈琦白了秦奕一眼:“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谁会闲的跟内苑比高手的多少。” 秦奕讪笑一下,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了。 约摸五分钟后,那老道士又一次出现在了大门口;只不过,这一次出来的不止他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高约一米八,一身华服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陈琦,抱拳拱手:“不知小先生到此所为何事?” 陈琦抱拳回礼:“我等从京城赶往南境,因着急赶路错过了宿头。想请贵上通融,借宿一宿。” 中年人面露尴尬之色,扭头看向老道士。 陈琦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不打扰贵上了。” 中年人急忙摆手:“不,不,没有不方便;只是,只是…” 中年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实在没招了,长叹一声:“算了。诸位请进吧!” 陈琦见中年人匆匆忙忙的样子,猜到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但是人家主人家已经邀请了,也就没必要假客气了。随即将缰绳丢给秦奕,冲着中年人抱拳施礼,有劳贵上了。 中年人身子一侧,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先生,请!” 陈琦也没有客气同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并排向院内走去。 陈琦走进院内,向中年人问道:“敢问主人家贵姓高名。” 中年人轻笑一声:“免贵姓苏,单名一个暮字。请问小先生怎么称呼?” 陈琦同样回以轻笑:“鄙人王奇,九原郡人士。叨扰苏家主了!” 中年人苏暮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说话,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轻叹了一口气。 陈琦看出了苏暮心中有事,但是又不方便多问。只得跟在苏暮身后走进正客厅之中。 苏暮,老道士,陈琦三人分宾主落座。 苏暮开口道:“王奇小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玉木真人,青州府二龙山瑞云观观主,是老夫的挚交好友。” 陈琦起身抱拳行礼:“很高兴认识道长。末学之人,这厢有礼了。” 玉木真人轻笑一声:“王奇小友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武道修为着实不浅。他日若得闲暇,请小友不辞劳苦,到寒舍摆放才好!” 陈琦轻笑道:“一定,一定。” 三人又寒暄了一会儿,下人们在客厅之中摆上了一桌酒菜。 分宾主落座,苏暮端起酒杯:“今日能结交王奇小友,乃苏某之幸,请小友满饮此杯。”苏暮说完就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陈琦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虽然陈琦并不喜欢喝酒,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喝;只是因为他自觉年级太小,还没有成年;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未成年热是不能喝酒的。会对未成年人的大脑产生不良影响,因此他一直都保持着不饮酒的习惯。 但是诸事都是要分场合的,不分场合的坚持自己的习惯,会让别人感觉不舒服的。所以今天他也并没有过多的坚持,反正以这个年代的水酒,度数都比不上前世的啤酒,还不至于把他喝醉。 苏暮见陈琦喝完,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玉木道长,有劳您不辞辛苦的跑这一趟了!” 玉木真人摆摆手:“你我之间就莫要说这些个生分的话了,事情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实在不敢让你道劳啊!” 二人话音落下,同时将酒灌下。两杯酒下肚,苏暮并没有吃东西;而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长叹一声自顾自的灌下。 陈琦见状,有些无奈的看向苏暮。苏暮就差把有事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自己若是还在这里装傻充愣,一言不发的混吃混喝,多少有些臭不要脸了。 陈琦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开口道:“苏家主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若是方便的话,可以与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苏暮看了一眼陈琦,像是终于找到了诉说对象似的,满脸愁容的开口道…… 第9章 苏家有女初长成 苏暮家是沂州首富,主营布行生意,还经营一些酒店和货行。财富之巨,可以买下整个沂州府城了。 但是,周边的府县都知道,苏家还有另一个比财富更广为人知的,那就是苏暮的女儿,苏小小。 苏小小是苏暮的小女儿,今年一十六岁,那真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在大陆上有一个美人榜,据说收纳了全大陆所有的美女信息,并且还煞有介事的排出了一个名次。而苏小小就是这美人榜前十的大美人。足见其容貌之美了。 但是,就在半个月前,有人在沂州府城门上贴了一封求爱信。被求爱之人呢,就是这大美人苏小小;而求爱之人呢,则是恶名昭彰的采花贼“沈四娘”。 这沈四娘具体的出身、样貌不详。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每次都是用迷香将人迷晕,然后再实施侵犯。这家伙行事极为嚣张,每次看上谁家的小姐或者夫人,都会主动张贴求爱信,用词用句极其下作,让人很是恶心。 他先后侵犯过近百名女性,上至王宫贵胄的侍姬、小妾;下至乡野村姑、寡妇。他每次都能顺利得手并顺利逃脱,以至于官府就连想发通缉令都不知道该画谁的相。 这一次,沈四娘竟然盯上了苏小小,而且还明目张胆的在沂州府城门上张贴求爱信。这一下子就把整个沂州府给轰动了。苏暮府中的家丁日夜不歇的守在苏小小的闺楼四周,就连房顶上都有四个人把守。 沂州府刺史名叫贺玉璋,在看到求爱信的第二天就从军队中抽调一队人马在苏宅四周守护,将苏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是,这贺玉璋也是个笨蛋,他将沂州府内的兵丁调走;却将沂州城中,更多无辜的女子们陷入了危险之中。就在几天前,沂州刺史府就接到报案,城中几户人家的小姐都在深夜被人侵犯;侵犯者书“沈四娘。” 贺玉璋无奈,只得将苏宅四周的府兵部分调回沂州城,防范采花贼。但是沂州府城那么大,调回去那么点兵根本不够用的。所以今天早上,贺玉璋将苏宅四周留下的兵丁也都调回去了。 苏暮早在十天前就派人去瑞云观将玉木真人给请到了苏宅,保护苏小小。但是,毕竟男女有别,玉木真人是出家之人,又不能和苏小小同处一室,这本就让保护苏小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加上府兵被调走,苏家保护苏小小的压力也就更大了。 苏暮说完,长叹一声:“唉!现在我们也是实在无可奈何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好。” 陈琦听完苏暮的话,讪笑一下:“有道是有千日抓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们如此守株待兔,单纯的防范,会把自己给耗死的。” “况且,正如苏家主所言。没有人见过沈四娘到底长什么样,在这种情况下无休止的防范,只能是徒劳无功,最后把自己人都给累劈了。” 苏暮和玉木真人点点头,他们现在就有点要崩溃的节奏。二人看向陈琦,陈琦接着说道。 “沈四娘在城中犯案,目的就是要把府兵调回去,让苏宅的防守出现漏洞。因此,这两日他一定会动手。” “既然如此,那我们将将计就计,给这沈四娘设一个圈套,让他自投罗网。” 陈琦敲了敲桌子,苏家的家丁走了进来:“家主,有何吩咐?” 陈琦开口道:“和我一起来的人在哪?” 家丁道:“哦。他们都在厢房吃饭呢。现在应该吃完了。” 陈琦点点头:“你过去,将秦奕喊来。” 家丁嗯了一声,扭头向外跑去。 不一会儿,秦奕跟着家丁来到会客厅,秦奕冲着陈琦抱拳道:“少主!” 陈琦示意秦奕坐下,然后将这段时间苏宅和沂州府发生的事儿给秦奕讲了一边。秦奕起初还不怎么当回事儿,权当是什么蟊贼作祟罢了。但是听到沈四娘已经在城中侵犯数人后,脸上也满是怒色,牙咬的嘎吱吱的响。 “少主有何打算?”秦奕满脸怒容:“需要我做什么?” 陈琦拍了拍秦奕的肩膀:“秦伯别着急。听我慢慢的说。” “我想给那采花贼设个套,等他来钻。但是为防万一,我还需要秦伯您牺牲一下。” 秦奕看着陈琦,眼中满是警惕。陈琦这小子脑子是挺好使,但就是有点不着调,招数损的要命。 陈琦轻笑一下,挠了挠头:“不,不用献祭秦伯。” “我是这么想的,我去秀楼之中假扮苏小姐。然后秦伯你陪着苏小姐去苏夫人房中,保护他们的安全。” “然后秀楼之外的守卫还按照之前的人数布置,不过不用苏家的护院们守护。换成薛平他们。只不过告诉他们,要装聋作哑,把那采花贼给我放进闺房之中,然后瓮中捉鳖。” “最后就是将府中的灯盏能点亮的都点亮,在每进院子里都点一堆篝火。最好是能将苏宅照的亮如白昼才好呢。” 陈琦说完,扭头看向苏暮;之间苏暮眼中冷若冰霜的看着陈琦,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那种愤怒都快从把他自己点燃了。 陈琦没明白苏暮因何生气,有些不解的说道:“苏家主这是何意?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苏暮眼神微眯:“你让这秦先生陪着小小和我家夫人,谁能保证他不会起什么歪心。” 听完苏暮的话,陈琦和秦奕两个人愣了一下,随之对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和秦奕的笑声把苏暮和玉木真人搞得有些懵逼,实在没搞懂这二人有什么好笑的,至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吗? 秦奕轻哼一声:“哼。你还不乐意了。想要老夫伺候的贵人们多着去了,你这小小的苏家还真不够格。” 苏暮闻言,眼神中的怒火都快飚出来了,手中捏着酒杯嘎吱吱的作响。就在苏暮准备发火的时候,自己的右手被玉木真人给抓住了。 “既然如此,就听王奇小友的安排就是了。”玉木真人冲着秦奕和陈琦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在苏暮的手臂上拍了拍,在苏暮的耳边轻声道:“你莫要声张,这秦奕是阉人,不会有事儿的。” 玉木真人在说话的时候用了传音入秘的方式,所以只是让苏暮一个人听到了。 苏暮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秦奕,结果被玉木真人用暗劲给挡回原位。苏暮看着玉木真人,投去询问的眼光,玉木真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二人自认为做的很巧妙,别人看不出来。但是,陈琦和秦奕两个人本身就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那些小动作,在他俩眼里就像是演了一出大戏般滑稽。 秦奕无奈的摇摇头:“没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的,我本来就不是全乎人,你们想说直接说就是了。我不在乎。” 玉木真人和苏暮听到秦奕的话,瞬间有些尴尬的互相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无奈的呵呵呵呵的尬笑。 陈琦见场面实在太尴尬了,直接开口道:“道长您和苏家主在一个房间,不要随意出入,免得惊扰了那采花贼。” 苏暮和玉木真人点点头:“好!” 陈琦一边想,一边嘱咐三人如何行事;三人也各抒己见的给陈琦出谋划策。约摸半个时辰后,苏暮喊人撤去酒菜;陈琦将薛平等人喊来,将今晚之事与众人详述了一遍。众人听闻后也是跃跃欲试,飞快的拿起苏暮命人拿来的家丁的服装,去偏房中换衣服去了。 酉时初刻,陈琦命薛平等人守住苏宅各角落,防止外人窥视。命令秦奕进入秀楼,和侍女们一起将苏小小转移到苏夫人的屋中。至于秦奕是如何和苏夫人还有苏小小做的自我介绍,陈琦也懒得关心。他也没看苏小小一眼。 他今天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抓采花贼的事情上,完全的心无旁骛。召回薛平等人,嘱咐好各自守护的位置后,陈琦又着重叮嘱了一下,不要盲目出手,一定要等到瓮中捉鳖,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动手。 薛平等人点头,飞身去了各自的位置。然后装着家丁的模样东倒西歪的或坐着,或依着,或扶着脑袋打盹。还真的是像模像样的,看不出是外人假扮的。陈琦见状,轻笑一声,迈步走进秀楼之中。 这秀楼是苏暮找人精心为苏小小打造的,全木质结构,用的全都是上品幽香木。幽香木是建材木中的极品,其本身就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具有美容养颜,助眠安神的功效。因此多被人做成床榻售卖。 但是因为其成材极慢,百年方可成木,加上本身又被权贵们所钟爱,所以这幽香木现在几乎与黄金同价。 苏暮竟然为苏小小用幽香木建了一栋秀楼,这其中的花费之巨,就连此时的陈琦都有些咂舌。由此足见苏暮对苏小小的偏爱。 陈琦走进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闺房之中,这闺房之中陈列也极为华贵。幽香木做成的暖床,花梨木做的梳妆台。就连首饰盒都是名贵木材做成的。别的不说,光着一堂的家具,就够平常人家衣食无忧的活个七八十年的。 陈琦轻笑一声,没有去床榻之上,而是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坐下。在幽香木的气味中,陈琦渐渐的进入了梦想。 第10章 计擒采花贼 子夜时分,原本趴在桌上沉睡的陈琦突然睁开了眼。凭借着敏锐的听力,他听到了一个人正在蹑手蹑脚的靠近秀楼。 陈琦凭借此人落地的声音判断,此人内功极为稀松平常,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就是勉强的入了个门。 但是,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陈琦有些惊讶的发现,此人虽然内功一塌糊涂,但是轻功却着实的不弱。 若不是陈琦天生耳力敏锐,加上他多年修为武道,实力也不弱。要不然还真的不太容易发现他的脚步声。 就在此人接近到秀楼五米左右的时候,薛平等人也听到了脚步声。好在之前陈琦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求他们不得打草惊蛇,所以都假装没听见,还在原地装睡。 陈琦听到外面的动静,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 这贼人也是吃亏不会内功的亏了,但凡他的内功能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他都能听得出来薛平等人在他靠近秀楼的时候,呼吸声有了明显的变化。 但是,他的内功太稀松了,稀松到完全没有察觉薛平等人的变化。这贼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一部分护院都睡着了;只剩几个零星的护卫没有睡着,但是都在强撑着倚靠在墙上,不让自己睡着了。 这贼人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从一个防守偏弱的角落顺着墙壁爬上秀楼的二楼处。这贼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的划开窗绫;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筒,顺着划开的窗绫插了进去,嘴巴在竹筒这头一吹,竹筒另一头喷出一股白烟。 那白烟伴随着阵阵的幽香,钻入陈琦的鼻中。陈琦瞬间就判断出来,这贼人使用的应该是海狸香,一种天然迷幻剂。这种迷幻剂可以在三息之内将人迷晕,普通人一旦被这种迷幻剂迷晕,四个时辰内都不可能清醒。 即便是武道修为达到融会贯通的高手,被海狸香这种迷幻剂迷晕,也会短暂的丧失战斗力。更别提那些武道修为还不到融会贯通的人了。 陈琦嘴角轻轻一撇,飞身上了绣床的顶上,腰背贴在顶上,像是被粘上去的画似的。 说实话,陈琦这就有点欺负人了,他原本可以早一些隐藏的,防止自己的动作会被对方发现。但是在他听到来人不擅长内功的时候,也起了捉弄之心。 因此才在对方都释放了海狸香后,他才飞身隐藏。几乎就在他隐藏好的一息之后,那贼人轻轻的打开了窗户,蹑手蹑脚的跳了进来。完全像是事先排练好似的。 那贼人轻手轻脚的走到绣床前,看着鼓鼓囊囊的被窝,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待这贼人走近,陈琦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这人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子细长,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长脸鼠耳,尖嘴猴腮,雪白的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脚步轻浮,呼吸有轻微的不顺,显然是长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表现。 这贼人身上穿着一件粉色长衫,上面密密麻麻的绣着一堆不知道是蝴蝶呀还是蜜蜂的,看的陈琦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在陈琦没有密集恐惧症,要不然,非得破了功不可。 陈琦心中腹诽:这货的审美是造天谴了吗?这尼玛是什么装扮,太吓人了。 那贼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几次伸手想要掀开被子,但是就在手即将碰到被子的时候又缩了回去。然后思索片刻后,又伸出了手。 这一幕看的陈琦都有些烦躁了,他实在搞不懂这货到底是在干嘛。 突然那贼人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轻轻的坐在床边,伸手在被子上抚摸着,口中呢喃着:“老天爷啊!你待我不薄,将这等大美人送给了我享用。” 贼人说完,双手合十,虔诚的抬头感谢老天爷。然后毫不意外的和陈琦来了一个对视。 那贼人刚才的呢喃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陈琦却听了个满耳,差点就让陈琦给笑出来了。结果这这人还一副虔诚的表情,向天祷告,正好看到了憋着笑的陈琦。 陈琦见状也没废话,双脚在绣床顶上一弹,右手向前,抓向贼人的哽嗓咽喉。 那贼人见状,双手急忙在床榻上一拍,飞身而出。那贼人已经知道今天上当了,所以也不敢再多做停留,双脚脚尖点地,直接向着窗外飞去。 陈琦见状轻喝一声,紧随其后的追去。 然而,就在贼人距离窗口不到半米的时候,窗外飞进来两把长刀,直接将贼人逼退,又落回到了屋内。 一瞬之间,薛平等人已经出现在闺房的窗外,笑脸盈盈的看着那贼人,像是在欣赏一幕有趣的喜剧似的。 那贼人见状,飞身来到一处角落,用眼神打量着陈琦等人。这家伙明显是老油条了,抢点很准,他现在站立的位置,是两堵墙形成的夹角,他只需要担心来自正面的进攻,不需要担心自己两侧或者身后的偷袭。 不过,在陈琦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多余。就这货的内功修为,在场的任意一人出手都能将之直接秒杀。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防止这家伙逃走,仅此而已。不过,即便他的轻功再怎么强,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的。 陈琦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凳子上满是玩味的看着那贼人。 “你就是沈四娘?”陈琦轻笑道:“确实挺娘的,没一点爷们样。”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那贼人有些警惕的说道:“我看你们年纪都也不算大,应该是初入江湖吧?作为一个有着数十年经验的老江湖,奉劝你们一句,最好少管闲事。小心得罪了你们得罪不起的人,招来杀身之祸。” 陈琦像是看白痴似的瞅着贼人:“你的废话还真多。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那贼人眼睛微眯,一脸不屑的看着陈琦:“哼!就凭你们?我也是纵横江湖多年的人物,干掉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陈琦轻抿一口水:“哦?你凭什么?就凭你那连门径尚未初窥的内功?还是靠你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那点末流轻功?又或者靠你这被酒色掏空的身体?” 陈琦将水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告诉我,你凭什么?” 陈琦不怒自威,将对面的贼人吓得腿都有些发抖。原本他也只是想靠着老江湖的名头吓一下对面的年轻人,然后趁着对方分神的时候自己能得空逃走。他自认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一套的,一旦被他逃脱,天王老子都别再想抓到他。 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底细被陈琦了解了个一清二楚。而陈琦自身爆发出来的威压,更是让他觉得浑身骨头都软了,险些就 趴在地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压了,这里面还有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霸气。 那贼人轻咬着牙,让自己尽量表现的不那么害怕,显得从容一些。 但是,他自认为的从容看在陈琦等人眼中,就有些滑稽可笑了。 陈琦双目直视那贼人,口中话语冷若寒冰:“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不要逼我对你用刑。” 那贼人被陈琦看的浑身冰凉,手脚忍不住颤抖起来。最后他实在受不了那种压迫感,从身旁拿起一个木箱,朝着陈琦砸来;然后猛的双脚踏地,向着房顶飞去。 这种秀楼,闺房之上是会有一个小阁楼的;阁楼是用来通风换气的,特别是在女孩在屋中洗澡的时候,窗户是不方便开启的,就需要将阁楼上的窗户打开,用来换气。 那窗户约摸只有两尺见方的大小,正常的成年人,脑袋都未必能从那小洞中钻过去,就更别提从那种地方逃脱。但是那贼人本身身材纤细,加之他曾经练过缩骨功,所以那种小窗户照样可以让他钻过去。 那贼人砸向陈琦的木箱在距离陈琦面前不到一米的距离就被陈琦挥袖震碎。陈琦轻笑一声,并没有去追击那贼人,只是静静的抬头看着贼人飞去的方向。 那贼人回头,看到陈琦没有追来,正在心中窃喜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大脚从暗处出现,正中那贼人的面门。 然后就见那贼人直接仰面朝天的从空中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贼人连疼都没来得及喊,这一下子就砸的背过气去了。 陈琦轻笑的抬头看向那阴影处,眼神中颇有些好奇。 “请大侠现身相见!”陈琦手中端着杯子,向着阴影中示意了一下。 阴影中也传来了一阵轻笑,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从阴影中跳了出来,轻飘飘的落在陈琦的身旁。 那少年轻哼一声,拿起水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你倒是会享受,有吃有喝有觉睡的。搞得小爷在那破阁楼里这顿遭罪。” 陈琦见那少年不太满意的样子,轻笑一声,没有阻止他发牢骚。 那少年见只有自己自言自语,陈琦都不接话,顿时有些尴尬。 冲着陈琦抱拳道:“泰州孔仁,有礼了!” 第11章 草庐孔仁 陈琦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孔仁:“泰州孔家?你是草庐的人?”. 孔仁撇撇嘴:“算是吧!”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虽然孔仁尽可能的表现的像是一个盲流,浑身上下一股子江湖气。但是陈琦在他身上看到的却还是那埋藏在骨子里的儒雅气质。 虽然他对孔家了解并不太多,但是作为文圣之后,这一世的孔家和上一世的衍圣公家族几乎一般无二。 陈琦没有再理会孔仁,站起身,来到那贼人面前,右手抬起,内力灌注近手掌,照着贼人的天灵盖拍去。 只见那前一秒还在昏迷的贼人被陈琦一掌拍的躺在地上打起滚来,浑身上下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金属破碎声。 大约一分钟后,随着声音的停止,那贼人也停止了打滚,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 陈琦回到座位上,端着水杯,静静的看着地上打滚的贼人。一旁的孔仁呲着牙,一脸的惊骇。 “好手段!”孔仁咋舌道:“一掌击碎他的全身经脉,够狠辣!” 孔仁说着,冲着陈琦比了个大拇指,自己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陈琦则是无所谓的轻哼一声,没有理会孔仁的惊诧。 又两分钟过去,那贼人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回过味来的贼人跪坐在地上,双眼怨毒的看着陈琦和孔仁。 陈琦不屑的说道:“看来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可一世。也并没有你吹嘘的那么吓人。既然和你好说好聊的你不愿意搭理我,那就只能让你成为一个废人,然后再和你说话了。” “现在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那贼人原本的傲气都在陈琦的那一掌之下化为了乌有,现在的他,面对着陈琦浑身散发的威严,连基本的抵抗能力都没有了。 “我叫沈玉,采花界中花名沈四娘,瀛洲人士。”沈玉有些惊恐的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瞅着陈琦二人,唯恐这二人突然心血来潮将他给击杀了。“我师从采花圣手田汾,学习轻功和采阴补阳之道。” 陈琦冷笑一声:“没想到,这臭流氓还有传承的?” “那你猜一猜,我会怎么处置你呢?” 听到陈琦的话,沈玉惊恐的有些颤抖,双眼盯着陈琦,那眼眸中七分怨毒,三分恐惧。不知不觉间,汗珠又一次浮现在了沈玉的额头之上。 “放心吧。”陈琦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不会杀你的,你还不配。” “但是我也不可能把你轻易的饶恕了。” 陈琦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小瓶,从瓷瓶中倒出一颗朱红色的丹药。 “把他吃了,我饶你不死。”陈琦冷声道:“或者让我手下把你给骟了也行,你选吧。” 陈琦说完,将那朱红色的丹药丢道了沈玉面前。沈玉从地面上拿起药丸,毫不犹豫的塞进口中,那药丸进入沈玉身体后,瞬间化为一股暖流,注入到了沈玉周身。 “这药名叫噬欲丹,是我独家秘方炼制;属于蝎子粑粑,毒(独)一份。”陈琦嘴角微扬:“他并没有任何其他毒性,对于身体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但是,当你出现欲望的时候,浑身就会像是被千万条毒虫蛇蚁噬咬般痛苦,让你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可以走了。”陈琦挥挥手,示意沈玉可以走了;就在沈玉刚要离开的时候,陈琦开口道:“哦,对了。你记住,千万不要尝试着去找人解毒。要不然你会更痛苦的。”陈琦说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沈玉听到陈琦的话,手握成拳,眼神怨毒的看了一眼陈琦,随即向外跑去。 薛平有些不解的走上前来:“少主,为什么要放了他?他可是采花贼。”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唉!你以为我愿意放他吗?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是,我们不能一意孤行,我们也要为那些被侵犯的女孩们着想才行啊。” 陈琦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采花贼本身就极难抓捕,有道是拿贼拿脏,在目前这种条件下,我们不可能去床上去抓采花贼。” “而我们就算抓到了采花贼,又面临着很耐被指认的窘境;采花贼行窃,往往是将人迷晕后再进行侵犯,这就导致了受害人基本上都没见过采花贼的真面目,那又如何进行指证呢?闹到最后,往往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关押一段时间也就放了。” “当然,我们可以一时的意气用事,将这采花贼给一刀解决了。但是,那势必会让这家伙的同伴们采取疯狂的报复,甚至绑架或杀害苏小姐或者其家人。” “说到底,我们终究是不能天天守护着苏家和苏小姐的,所以就算是为了不给苏家添麻烦,我们也不得不有所顾虑。” “只希望这沈玉能学聪明一点,不要妄图找人来找苏家的麻烦吧。” 陈琦说完,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不怎么靠谱,但是他却是别无选择。 陈琦摇了摇头,甩掉脑袋中的那些胡思乱想,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同样也懒得被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所纠缠。 “孔兄!”陈琦看向孔仁:“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阁楼之上?莫非?” 孔仁看着陈琦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轻啐了一口:“边儿去!小爷是冲着这采花贼来的,在你们转移苏家小姐的时候,我溜进来的。” 陈琦斜着眼,撇了撇嘴,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孔仁被陈琦的眼神看的有些毛楞,脸都红到耳朵根了,两个耳朵都红了。孔仁有些尴尬的轻啐了一口,便不再多说,只是一个劲的给自己倒水,喝水。 陈琦见状,轻笑一声,没有再拿孔仁开涮。 “好了。”陈琦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薛平,去通知秦伯和苏家主,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后续事宜吧。” 薛平领命后便退了出去,陈琦看着孔仁道:“孔兄可有落脚之处?” 孔仁摊了摊手,他今天晚上是抓贼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那贼人。所以也就没安排住所,现在采花贼已经被抓,他也得找个地方打个盹儿了。 陈琦轻叹一声,拍了拍孔仁:“那跟我来吧。” 孔仁闻言就那么静静的跟在陈琦身后,一言不发。 约摸五分钟后,苏暮和玉木真人来到了秀楼前,一脸期待的看着陈琦。 陈琦轻笑一下,将刚才抓贼的事情向二人复述了一遍。把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听到陈琦放走了采花贼沈玉后,当下有些不解的想要开口。 一旁的孔仁冲二人摆摆手:“好了,你们就别问了。王奇小兄弟是在帮你们,你们就知足吧。” “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以后被那采花贼和他的同好们报复,你们无所谓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把人拿回来,交给你们处置。” 苏暮和玉木真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废话。他二人都非江湖中人,对于这江湖中的诸般腌臜事并不了解。但是二人都秉承着一个宗旨,那就是求人办事就少废话。 见苏暮和玉木真人不再多问,陈琦也没有再过多的废话:“苏家主,劳烦给我们安排一下住所。我们需要休息一下。明天还需要赶路。” 苏暮闻言,抬手唤来官家:“将王奇小友他们带去暖阁休息,告诉府中的护卫在暖阁外守护,任何人不得惊扰。” 官家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小山羊胡,浓眉大眼的,一脸正气。倒不像是管家,倒想是私塾中的教书先生或者衙门口的师爷。满身的书卷气。 官家来到陈琦面前,恭敬的坐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生请随我来。” 陈琦和孔仁在前,薛平等人跟在身后,一行人向着宅院深处走去。 苏家暖阁在最后一进院的正中心处,在一个独立在人工湖中央的小岛上。暖阁与花园由一条廊桥相连,非常的宁静。人工湖四周是一个由高人打造的花园,花园中种植者各种名贵花草和名贵药材。芳香混杂在一起,让人闻见就觉得身心舒畅。 苏家官家将陈琦等人带到暖阁中:“先生,这暖阁本是我家老爷闲暇小憩之所,冬暖夏凉,很是宜居。只是并没有这么多的床榻,只能委屈你们席地而睡了。” 陈琦轻笑一声:“不碍的。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让我们休息,已经很是不易了。多有叨扰,还请您代为向苏家主致谢!” 官家轻轻的向前躬了一下,然后倒退着退出了暖阁。 薛平等人迅速的将被褥铺好,将靠边的位置给陈琦、孔仁留了出来。众人解取外衣,穿着中衣和衣而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陈琦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他每天早上卯时初刻要起来修炼武道内功,从无例外。所以习惯成自然,也就成了整个苏宅中,除了没有睡觉的人外,第一个醒来的。 等到众人全都醒来,已经到了日常三竿的时候了。当然,如果不是肚子传来的咕噜声将他们喊醒,他们能睡到晚上去。 众人看着从暖阁顶上飞身而下的陈琦,顿时有些无语。这少主明明出身皇家,吃喝玩乐也能潇洒一辈子,偏偏钟情于武道,片刻都不耽搁。他们呼呼大睡的时候,陈琦连晨课都做完了。 陈琦轻笑的看了众人一眼:“孔兄呢?” 薛平无奈的摊了摊手,指了指从屋里走出来的孔仁;众人顺着薛平的手看去,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12章 岱岳草庐 只见孔仁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扯坏的鸡窝,都没个形状了。睡眼朦胧的轻眯着眼,嘴边还留有口水印。这模样哪像个大族子弟,倒是像极了那地主家的傻儿子。 众人看着孔仁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冷漠的陈琦也是嘴角抽搐,像是在强忍着笑意般的看着孔仁。 孔仁被众人的笑声给弄了个莫名其妙,有些疑惑的扫了眼众人,高冷的切了一声,向着湖边走去。当孔仁从湖水中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倒影的时候,自己险些被自己吓一跳。赶紧跑回暖阁内,将自己的长发拆开,重新梳理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孔仁那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而且比上一次的大笑还要放肆。 众人洗漱完毕,收拾妥当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苏暮今天安排了非常丰盛的午餐,让陈琦等人饱餐一顿。 苏暮原本还想请陈琦等人多留几日,但是陈琦等人急于赶路,就婉言谢绝了。孔仁要回泰州,与陈琦通路,所以便一同上路了。 当孔仁看到陈琦等人的坐骑后,眼睛都直了;再看看自己的马,有些轻蔑的哼了一声,飞身上了自己的马,双脚重重的在马肚子上磕了一下,也没管陈琦等人,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像多年陈醋般的酸臭气。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二人飞身上马,向苏暮和玉木真人告辞后,陈琦一马当先,其他人紧随其后的向着孔仁追去。 一路无话,次日天明,一行人终于离开沂州,进入泰州境内。孔仁和陈琦两个人边走边聊,从天文地理,聊到了医卜星相;从文道宗庙,聊到了武道修行。 陈琦惊叹于孔仁的学识渊博,见识广泛;虽然孔仁比陈琦大了两岁,但是其学识和见识之广,比他这个两世为人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孔仁同样惊叹于陈琦的超绝的眼见和超凡的格局;对于很多事情,陈琦的理解完全颠覆了,他原有的三观。跟陈琦的三观相比,跟陈琦的格局相比,他那曾经无比自傲的学识,都显得那么的幼稚。 其实这并不奇怪,孔仁所学,所见,所想,所思都受限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并不可能超越历史的。 但是陈琦就不一样的,他从前世穿越而来,携带的是那个世界发展了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一步步进化的全过程。而且主体还是前世蓝星所有文明中,唯一一个没有中断过的华夏文明。 这无疑在格局和眼界方面对孔仁形成了碾压。尤其是陈琦一直挂在嘴边的以民为本,民为国本的论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能用超前两个字来形容了。听在孔仁的耳中,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神启了。 未时末刻,陈琦等人终于到了泰州府城,在孔仁的引领之下,众人来到泰州客栈投宿。 “泰州不愧是文兴之地,随处可闻都是郎朗的读书声。”陈琦有些惊奇的说道:“而且就连那守城的士兵都是一身的书卷气,颇有些意思。” 孔仁轻笑道:“泰州是文圣诞薨之地,算的上是所有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学究气相比于其他州府是要重一些。” “不过,你现在看到的这幅场景也不是泰州的常态。” “几日后便是岱岳草庐所办的文圣祭,文比大典。天下14岁-18岁的才子们都会相聚于岱岳脚下的文圣庙中,比拼文才,夺取那博士头衔。为自己入仕寻得一份助力。” “所以你看到的文士中,有很多是来参加文比大典的外乡人。” 陈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岱岳文比大典,有些好奇的想继续询问。结果一行人已经到了泰州客栈,只得下马安顿住宿,文比大典的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泰州客栈,是一幢三层木质大楼,坐落在泰州城中心位置,是泰州城中最为高大雄伟的建筑。泰州客栈共有一百零八间客房,用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意取名。 正当秦奕准备进泰州客栈号房子的时候,就被孔仁给拉住了。 秦奕有些好奇的看向孔仁,孔仁伸手指向一旁立着的,写着“客满”的牌子。 秦奕一时有些哑然失笑,扭头看向孔仁。 孔仁轻笑:“没事儿,我去吧。” 秦奕见状,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孔仁也没有进泰州客栈,只是从腰间拿出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腰牌,递给了伙计。伙计拿着腰牌跑进泰州客栈,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从客栈中走出来,冲着孔仁深施一礼,非常的恭敬。 胖胖的中年人和孔仁交谈了几句,然后顺着孔仁的手指看向陈琦等人;中年人点了点头,离开泰州客栈,向着客栈后的一个巷子走去。 孔仁回到众人面前,轻笑道:“走。跟上他,我们有地方住了。” 众人也不废话,催马赶上那中年人。不一会儿,就见那中年人站在一处院子大门前,从腰中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那院子的大门。 众人下马,手里拿着缰绳,牵着马顺着门道走进小院。这小院不算很大,两进的院落,前院客厅带双跨院,后院是卧房带双跨院。结构极其简单,并不像是有人常住,倒想客栈,完全为歇脚而用。 中年人来到孔仁面前:“少主,这小院应该够您和诸位小友们居住。只是这里没有厨房,晚饭你们也不要出去乱跑了,我派人送来便是。” 孔仁抱拳道:“那就有劳钱叔了。” 中年人轻笑一声,抱拳向陈琦等人施礼后,转身离开了小院。 孔仁见中年人离去,长舒一口气,收起了那副谦谦君子的伪装,又变成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笑道:“好啦。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具体怎么安排你们随意。” 陈琦见孔仁那随意转换的气质,就觉得好笑。他虽然之前就猜到孔仁的来历不凡,要不然绝不可能有那般的见识和学识。但是刚才那中年人称呼孔仁为少主,就足以说明孔仁绝不是泰州孔家可以概括的。 秦奕也没等陈琦发话,熟练的安排其他人开始干活;喂马的,烧水的,收拾房屋的,各行其是,丝毫不乱。 孔仁和陈琦的马也被薛平牵到一旁打理去了,二人走到客厅中坐下。 秦奕给二人递来两个水袋:“如果渴就先将就一口。等一会儿水开了给你们沏茶!” 陈琦点点头:“那就有劳秦伯了。” 秦奕笑了笑,退出客厅,检查其他人干活去了。 陈琦一脸好奇的看向孔仁:“我原本以为孔兄只是泰州孔家的子弟,现在看来,不止于此吧?” 孔仁轻叹一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确实是泰州孔家子弟,只不过不是分家子弟,而是宗家子弟。我父亲是当代岱岳草庐之主,文圣孔师第十八世孙。而我就是岱岳草庐少主,文圣孔师的十九世孙。” 陈琦轻轻咋舌:“原来孔兄是文圣孔师大人的后辈。难怪……哈哈……难怪……” “得了吧。”孔仁轻笑一声:“文圣公已经仙逝四百年了,我们这些所谓的孔师后辈还在蒙祖荫混吃混喝。更何况,孔师后辈也不都是我这样的,那欺世盗名,作奸犯科的之徒也比比皆是,实在算不上什么光荣的事情。” 陈琦哈哈大笑:“孔兄言重了。有道是‘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更何况人呢?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无边无沿。兄即便是有安家报国之志,也仅能约束自身,无法约束他人。”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这岱岳草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还有你刚才说的文比大典又是个什么样的事情。” 孔仁想了想:“岱岳草庐啊!那可是传说中全天下最为神秘的地方,被人们称为大陆之眼。人们传说这里能够纵观天下大事,阅尽天下人才,识遍天下好汉。”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岱岳草庐只不过就是泰州孔家宗家的宅邸,占地不到十亩,房屋不过几十间,甚至都没前几天我们住的那苏家宅邸那么阔气呢。实在没什么神秘的。” “更别提什么纵观天下大事,阅尽天下人才,识遍天下好汉的鬼话了。” 孔仁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陈琦轻笑一声,理解了孔仁的话语。毕竟在别人看来触不可及的东西,在孔仁这个当家人眼里,都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一些了。 突然,秦奕有些匆忙的走进客厅,将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递给陈琦:“少爷,家里来信了。” 陈琦有些疑惑的结果竹筒,只见那竹筒呈棕褐色,像是被盘了很久的古玩似的,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一个字。 “秦伯,既然是给你的信,你拆开便是。为什么如此匆忙?” 秦奕苦笑道:“这一次红隼带来了两封信,一封有火漆封口,另一封没有火漆封口。没有火漆封口的我已经打开了,是家里人来信,不过只是让我将有封口的信交给你亲启。” 陈琦皱了皱眉,搞不懂自己那皇帝老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用内力将火漆轰散,打开竹筒,从竹筒中拿出一条雪白的丝绸帕子。陈琦也不避讳,直接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第13章 怪异的陈伽罗 来信是大元皇帝陈伽罗亲笔。没有什么温情脉脉,没有什么儿女情长。通篇都是训斥之言和责备之意。 先是长篇大论的指责陈琦在牧元县未经三司裁判,便越权滥杀朝臣亲眷。 后来又询问与齐国公世子姜煜的纠纷,字里行间都在怪罪陈琦行事武断,不知分寸云云。 最后还是略带威胁之意的警示陈琦不要鲁莽行事,要明白国法森严云云。 陈琦看着手中的信眼中满是不解,牧元县之事他是做好被训斥的准备的,所以他并不意外。但是,这齐国公世子姜煜,他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秦伯,这齐国公世子是谁?我们和他有交集吗?” 秦奕轻叹一声,他虽然猜到了陈琦可能对齐国公世子印象不太深,但是也没想到陈琦竟然完全忘记了:“少爷,你还记得我们刚离开京都之时,在那元州廊桥镇遇到要买咱们马的那一伙儿人吗?就是被咱们给扒光衣服,少了马车的那伙儿人。” 陈琦眼睛突然睁大:“哦。是他们啊?不过我们之间的冲突还上升不到告家长的份儿上吧?” 秦奕眼中带着凶光的说道:“京城来信,说那齐国公世子姜煜在京郊被人所杀,齐国公二公子姜烨推说是被一伙人截杀的,为首之人骑着一匹白马。” 陈琦双眼微眯,看向秦奕:“也就是说,有人想要嫁祸给我们?” 秦奕点头:“看样子是这样的。而且据我所知,这事已经闹到上位那里了,麻烦恐怕是跑不了了。” 陈琦冷笑一声:“看来秦伯你说的齐国公府的那点腌臜事并非空穴来风。不过这些家伙是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们背这口黑锅呢?” 秦奕轻叹一声:“没想到,为了一些杂种竟然将少爷您给陷入险境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琦摆摆手:“秦伯多虑了。他们还犯不上为了一个杂种来找我的麻烦,至于上位的询问嘛!一问三不知,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秦奕闻言,虽然不知道陈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么多年相处的习惯,让他对陈琦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秦奕无奈的摇摇头:“我这就去端茶。” 陈琦抬手:“秦伯,给我娘带个话吧。我担心这事儿会传到我娘那里,让她不要为我担心。顺便让人打听一下家里的消息,我觉得有些地方我还是想不通。” “嗯!”秦奕应了一声,迈步走出客厅。 陈琦背靠在椅背上,双腿弯曲,双臂环抱着双腿,将自己团了起来;他双眼紧闭,脑中快速的思考刚才看到的信中的每一个字。 陈伽罗会来信申斥他,这他早有预料,但是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首先,就是传信的方式!陈琦原本以为陈伽罗会遣使传信,然后利用圣使压迫陈琦快速回归南境。顺便也可以警告一下陈琦,要他谨慎行事,不要多管闲事。 但是陈琦没想到的是,陈伽罗竟然选择了传书这种极其不权威的方式传信。如果说这信中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尚且情有可原,可是刚才陈琦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全是闲白,没有任何急不可耐的事情。 其次,就是对于牧元县吕灿案的态度!陈琦原本以为会被陈伽罗大加训斥,甚至是直接的痛骂。 可是陈伽罗在信中竟然只是轻描淡写的数落了陈琦多管闲事,至于什么‘越权滥杀朝臣亲眷’云云,这是单纯的官样文章,说白了就是糊弄别人的。 换句话说,陈伽罗对于陈琦处理吕灿并没有生气,反而字里行间的行文中充满了一种欢快。 最后,就是对于齐国公世子被杀一事的态度!在陈琦看来,那什么齐国公二公子编的谎话,实在是有些愚蠢。 陈琦是要去南境赴任的,而且很是急迫,甚至可以说是刻不容缓。这种情况下,又怎么会有闲心跑回去杀一个一无是处,满脑子流油的齐国公世子呢? 况且秦奕当夜就曾红隼传书,汇报过牧元县的事情,里面详细介绍了他们一天的行程。 很容易就可以推倒出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廊桥镇和姜煜等人发生冲突后,再转回到京郊将其杀害。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时间上都是不允许的。 陈伽罗绝顶聪明,当然很容易就能看的出这其中的机巧之处。但是,陈伽罗还是传信来对其进行严加申斥,字里行间满是愤怒之意。 这就让陈琦有些搞不懂了,特别是将牧元县和廊桥镇两件事放一起,两件事情的态度放在一起,就更有些无厘头了。 真正犯错的事情视而不见,被人构陷的事情却大张旗鼓的申斥,甚至还出言警告。这就让陈琦真的有些捉摸不透了。 秦奕手里端着一个茶盘走进屋内,看着团坐在一起的陈琦,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他将茶盘放在桌上,给孔仁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孔仁伸手,示意请秦奕落座,秦奕点点头,仅仅的做在一旁。 孔仁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个杯中的茶水;瞬间那沁人心脾的香味顺着口鼻传入孔仁体内。刹那间,孔仁觉得浑身的毛孔张开,那种心神俱爽的感觉,让孔仁满是惊讶的看着手中的茶杯,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宝物似的。 有些诧异的看向秦奕,对于这杯中神奇的饮品充满了好奇。但是看到秦奕一脸紧张的盯着陈琦,便识趣的没有开口。毕竟以他的聪明和智慧,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约摸过去了两刻钟,陈琦长叹一声,从冥想中醒来。眉宇间愁云萦绕,面露纠结之色。 秦奕起身,来到陈琦身旁,催动自己的内功,用右手在陈琦的后心轻抚着,帮助陈琦缓解疲乏。 “若是想不通的话,不如就干脆不去想。”秦奕轻声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非力所能及之事,就不去操心为好。” “好!我知道了。”陈琦接着说道:“秦伯你也坐吧。信息太少,我也就不去思考了。等接下来更多的信息传来,再说吧。” 秦奕点点头,在陈琦身边坐下。 陈琦看向孔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孔兄见笑了。” 孔仁摆摆手:“无碍!” 三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聊。说是闲聊,道不如说是孔仁在给陈琦和秦奕介绍着泰州的人文地理。 孔仁虽然出身书香世界,但是其个性跳脱,不喜欢家人约束,不喜欢被规矩束缚。因此从十二岁开始,就会经常与人结伴跑出去游山玩水,这泰州周边的两道二十州他基本上都跑遍了。 孔仁每到一处,都会详细的记录当地的人文,地理,水纹,历史,特产等诸般事务。然后回到家后,将之汇总成为一篇详细的游记。孔仁尤其喜欢记录地形地貌,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乡间小道和山间小路。 因为他的游记写的很是生动有趣,所以广受文人雅士们的喜欢。而且,孔仁也是及其善谈之人,讲述的也是极其精彩,不知不觉间,陈琦和秦奕二人都听的有些入迷了。 孔仁侃侃而谈的讲了将近半个时辰,夕阳西垂,已是傍晚时分了,三人都毫无罢休之意。若不是那泰州客栈的中年人带着一大帮人来送餐,打断了孔仁的叙述,估计这三人能聊到半夜去。 陈琦看着客桌上满满当当的十多个菜,抱拳向中年人致谢。陈琦平生三大爱好,其中最大的爱好便是美食。尤其是各地的特色美食,更是让他食指大动,爱不释手。 中年人轻笑回礼,没有多言,转身出了客厅。陈琦三人在客桌前分宾主落座,三人都不是那种讲究什么礼数的人,好不讲究的一边吃,一边聊。 “孔兄。依你刚才所讲,岱岳草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琦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但是,那传说中的岱岳草庐三榜又是怎么回事呢?” 孔仁喝了一口酒,轻笑道:“岱岳草庐三榜,确实存在。只不过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罢了。” “才子榜,搜罗的只是那些在当下展现出来学识及能力的文人们,对他们现有能力做出的一个评价和排名。而至于他们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才子榜根本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各国也不会因为你在才子榜上排名靠前,就会邀你入仕。” 秦奕有些疑惑的说道:“那吕仲,吕相怎么说呢?他不就是因为身居才子榜前三,才被皇室招募入仕的吗?” 孔仁摇摇头:“秦伯您搞错了一件事情。吕仲之所以被招募,并不是因为他身居才子榜前三。是因为他得到了岱岳草庐给予的人才评定。那‘治世能臣’那四个字才是吕仲入仕的依仗。” 陈琦和秦奕听到人才评定这个词,两脸懵逼。秦奕还好,他之前曾经听过关于人才评定的一些传闻,但是也仅限于传闻。而对于陈琦来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人才评定这个概念。这让陈琦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孔仁轻笑一声:“其实你们不知道并不奇怪。这人才评定,本来就是文人们及冠之时才会经历的事情。” 第14章 文圣祭和武圣祭 岱岳草庐,本身就是一个不到一亩地的茅草屋;其简陋程度堪比那些贫苦人家,也就是勉强能够遮风挡雨罢了。 但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岱岳草庐,作为文圣公孔师诞生和薨逝之所。其在世人眼中就不能单纯的以金钱去衡量了,太俗了。 随着历代帝王对于文圣公的推崇,加之孔师的理念对于周边国家的影响,周边的非中原国家同样尊崇文圣公。因此岱岳草庐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所有文人,才子们朝圣之所。 泰州孔家也在这种推崇中逐渐走向巅峰,渐渐的成为了中州大陆文坛的领袖了。经过几百年的苦心经营,岱岳草庐已经不再是一个茅草屋的名字,而成为了一个深入人心的圣地了。 一百多年前,‘陈氏代刘’成为这中原王朝的主宰后;为了标榜其正统地位,将文圣公孔师,武圣公关祖,奉为神祖,受天下人供奉。并在岱岳山脚下,建立了文圣庙和武圣祠,供百姓们瞻仰和朝拜。 同样的,岱岳草庐和并州校亭也尊大元皇室为天子,并冠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称号,一举使大元皇室成为了上天的代言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天下之主。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答谢了。而这也就是太祖皇帝陈术继位后,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神谕之战’的导火索。 ‘神谕之战’爆发于一百七十年前,是改变了整个中州大陆格局的一场持续了近三十年的战争。 当时,刚刚完成禅让的中元帝国,还没有完成对于全境的修整;中元帝国周围的十五国,就以所谓争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一句神谕为借口。同时宣布与中元帝国开战。十五国分为东西南北四大阵营,同时对这个建立不久的中元帝国发起了攻击。 当时的中元帝国虽然在名义上是新建之国,但是‘陈氏代刘’本身可以看做是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对于中元帝国的底蕴影响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当然,损失了翼王刘冀这一大臂膀,对于中元帝国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损失,这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好在中元帝国底蕴非常深厚,以中元一国之力,同时对抗十五国而不败。直到最后将所有国家在那场战争中都给闹得元气大伤;当时九国发生政变,五国爆发奴隶起义;十四国进入了长达二十年的混乱期,各地征伐不断,杀伤惨重;政权更迭成为了常态。而西南的夜郎国虽然没有发生政权更迭,但是也选择了筑城围困,自我封闭,直接将自己的国家给彻底的封锁了,不再与外国有任何瓜葛。 只有中元帝国勉强维持,但也接近于强弩之末,处于崩溃的边缘。尤其是大元皇室,成年的皇子尽数战死,太祖皇帝陈术操劳过度,加上陈年旧伤复发,终战后十三年,便一命呜呼了。最后就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陈伽罗,在几个顾命大臣的辅佐下,在其母亲一方外戚势力的保护下,勉强的维持住了大元帝国的局势。 陈伽罗十岁继位,二十岁弱冠之礼后,正式亲政。亲政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召集周边的十五国举行会盟,设立盟约。 中元帝国凭借着的早于其他国家二十多年免于战火,并在此期间休养生息恢复了部分实力;加上其本身就有的强大底蕴,迫使十五国尊中元帝国为中元大陆共主,并且接受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一称号,正式成为了中元帝国的臣属。 虽然没有达成太祖皇帝陈术完全统一中州大陆的设想,但是也算是名义上的统一了。 盟约所制定的朝贡模式,其他十五国每年都要按比例向中元帝国朝贡;贡品没有特别要求,收成好了就朝贡些好东西,收成不好了送来一袋小米,中元帝国也不会有任何埋怨。说白了,要的是那个面儿! 而且中元帝国也不白拿各国的朝贡,除了每次赏赐的大笔财宝外,中元帝国用自己强大的军事实力保证了周边国家的安全。因此,这几十年来;四大公国虽然对于小国有所觊觎,甚至是会进行奴役,但是却没有一个公国敢将任何一个小国给吞并。 ‘神谕之战’以大元帝国的完胜而告终,大元皇室成为了中州大陆之主,顺理成章成为了上天的代言人;而岱岳草庐和并州校亭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两大文武圣地,算是互相成全了。 这几十年来,和平成为了中州大陆的主要基调;在这种和平的形势下,文人的地位自然而然的得到了提升,习武之人的地位相较之下就不再受到重视;甚至民间开始流传‘侠以武犯禁’的言论,导致习武之人被强行安上了不安分的帽子。 在这种风气下,作为文人圣地的岱岳草庐也就自然而然的超越了武人圣地并州校亭,成为了这中州大陆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圣地。 岱岳草庐也凭借着其庞大的影响力,在岱岳山脚下的文圣庙举办文圣祭,武圣祠举办武圣祭。 文圣祭,每年的三月初十举办,举办的地点在岱岳脚下的文圣庙,操办之人就是岱岳草庐孔家。文圣祭每四年会举办一次大祭,每次大祭的时候,岱岳草庐会在岱岳文圣庙内举办文比大典。 文比大典时,孔家会以岱岳草庐的名义,广邀天下文人汇聚于岱岳山脚下的文圣庙内,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为题,进行比拼。 岱岳草庐庐主和当代大儒们共同做裁判,在众多文士之中,选取前三名授以博士衔,取博学之士之意。并且根据天地人三才之意,授以前三名天之博士、地之博士、人之博士衔。而且,凡事参加文比大典的人,不论胜败,都有机会获得岱岳草庐给予的具有权威认证的人才评定。 人才评定原本是读书人在弱冠之时,各地方官舍会邀请有名望的大儒和致休的官员们,担任人物评论家;由人物评论家客观的给予人才们未来发展的评价。 但是,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会又江湖。’有些人物评论家们会经不起金钱和美色的诱惑,昧着良心给予一些不合理的评价。 因此,近些年来除了一些早有闲名的人物评论家给出的评定会被各国重视。其他不太出名的人物评论家给出的评定,基本上就成了自娱自乐的笑话了。 而岱岳草庐庐主是整个中州大陆首屈一指的人物评论家,岱岳草庐出具的人才评定,在整个中州大陆都是通行的。特别是对于那些致力于入仕的人才来说,岱岳草庐的这一份评定,无疑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 而且,岱岳草庐的评定,对于入仕之人日后的升迁也有着极大的裨益。可以参考大元朝右相吕仲的经历,就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吕仲十八岁时参加了岱岳草庐的文比大典,获得了地之博士的头衔。当时他在文比大典中的表现得到了草庐的认可,并且将吕仲评价为‘治世能臣’。文比大典之后,吕仲受邀入仕大元帝国,仅仅二十年就成为了大元皇帝的左膀右臂,官至大元右相,风头一时无两。 因此,文比大典几乎是全大陆各个国家文人才子们的盛会,为了能够在文比大典上展露锋芒,真可谓是寒窗苦读,呕心沥血。 当然,既然有文圣祭,当然也有武圣祭了。 武圣祭,每年的十月初十举办,举办的地点在岱岳脚下的武圣祠,操办之人就是并州校亭关家。 武圣祭同样每四年举办一次大祭,每次大祭的时候,并州校亭会在岱岳武圣祠前的校场上,举办武比大典。 武比大典时,关家会以并州校亭的名义,广邀天下豪杰汇聚于岱岳山脚下的武圣祠前,以拳脚兵器,骑射车策为题,进行比拼。 并州校亭家主和岱岳草庐庐主,会同那些成名已久的豪侠们共同做裁判,在众多豪杰中,取前三名授予侠士衔,取侠者锄强扶弱之意。其中,榜首之人授以豪侠衔,榜眼之人授以游侠衔,第三名授以侠士衔。 与文比大典一样,凡事参加武比大典的人,不论胜败,同样有机会获得岱岳草庐给予的具有权威认证的人才评定。 因此,每次武比大典参与的人也是摩肩接踵,应接不暇。 特别是在岱岳草庐的刻意为之下,人们也慢慢的改变了对于武人的偏见;但是重文轻武的思想在和平时期是很难改变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改变的。 居安思危是领导者应该考虑的事情,永远没有人有资格要求所有人,所有的平头百姓们去杞人忧天的考虑居安思危那么宏大的命题。扯远了! 岱岳草庐和并州校亭两方经过商议,将文比大典和武比大典分开时间办;文比大典办完,隔一年再办武比大典,武比大典办完,隔一年再办文比大典。这样一来,每个四年期内,就可以办一次文比大典,办一次武比大典,两个盛会还不至于挤在一起,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15章 岱岳三榜 那传说中的岱岳草庐三榜,原本只是孔家中一个掌管信息收集和发布的分家,借用岱岳草庐的名义,做的一个为闲人们提供谈资的玩物罢了。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连做的人都觉得没什么用的东西,做到后来就变成了有些人认为的,极其具有参考价值的东西了。 岱岳首榜,叫做才子榜,每四年更新一次,根据年龄段分为三个榜,分别是少年才子榜,弱冠才子榜,青年才子榜。 少年才子榜品评的是十八岁以下少年郎们的才学和人品,主要参考的就是各方的传说,以及其在文比大典上的表现。加上岱岳草庐给予的人才评定语,综合评判之下,分列出前三十名。 弱冠才子榜品评的是十八岁至二十二岁的初及弱冠才子们的才学和人品,主要参考的就是这些才子们在弱冠之时获得的人才评定,以及这些才子们近些年来所创作的作品。 人才评定的参考值与人物评论家的水平和最终的评价有着直接的关系。岱岳草庐庐主做出的评价和某个县里的私塾先生做出的评价,参考值自然是不一样的。 至于这些才子们所创作的作品,则是由大儒们予以点评,加上这些作品的传播情况综合参考。 最后结合以上的参考值,综合评判之下,分列前三十名。 青年才子榜品评的是二十二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青年才俊们的才学、能力和人品。青年才子榜分为两榜,文修才子榜和仕林才子榜。 文修榜品评的是那些无心仕途,致力于研修经典的儒生们。根据其所释经典的数量、质量,以及传播度和接受度等等内容,综合判定,为这些文修才子们进行排名。 仕林才子榜品评的是那些专心仕途,致力于经营一方田亩,牧养一方百姓,甚至是通过自己的变革,使国家更新换代的儒生们。根据这些人他们治理一方的成果,以及这种成果的可推广性有多大,综合的进行评判,为这些仕林学士们进行排名。 不同年龄段的才子榜,关注的人也会不一样。 关注少年才子榜的人,多为家中有待婚配的适龄女人家;目的嘛,当然是为自己家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们找一个如意郎君。 尤其是一些大家族和一些豪门富贾,或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出嫁,或是家中无子想要招个赘婿;这些人都会在那少年才子榜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这些人尤其中意两种人,一种是完全的寒门子弟,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那种。另一种是那种落魄的贵族或者是在别的大族中不受重视的分家子弟。 关注弱冠才子榜的人,则是各国主管人才选拔的官员;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寻找那些可以入仕为官的人才,然后进行主动的招募。 弱冠才子榜对于人才的评定系统非常完善,信息收集也是真实有效的;对于那些各国主管人才选拔的官员来说,弱冠才子榜可以帮助他们减少近三分之二的工作量。他们终于不用再花费大把的时间去做那些收集信息,分别信息,评定人才,考验才学等等费时费力的工作了。 尤其是对于一些小国来说,其国内本身人口就少,人才产出率就不高,又受限于他们的国力和他们的信息不够通畅。想要从别的国家挖一些人才过来,在弱冠才子榜出现之前,几乎是不可能想象的。 而对于那些有意于仕途的人,弱冠才子榜为他们提供的则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在弱冠才子榜出现之前,这些人受限于他们的出身,阶级,财富,人脉等等客观因素;很容易出现明珠暗投,掩金于沙的情况。 最终这些人或是被迫碌碌无为的荒度一生;或是为了出头而四处碰壁,碰个头破血流;或是为了出仕,被迫成为那些大家族或者大势力的鹰犬。 因此,弱冠才子榜从客观上来讲,对于国家和才子们来说,都是有利的,是共赢的。 当然,世间万物绝不可能只有好的方面,没有负面的或者阴暗的一面。 弱冠才子榜对于那些小国来说,是有着彻骨之痛的。因为那些小国国小力微,很难在人才争夺战中和那些大国们一较高下。 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越是高端的人才,越是往大国跑。特别是那些出身于小国的人才,离开小国去大国入仕,对于那些小国来说,内心是很难接受的。 但是,在任何时代,任何星球;谁会在意小国的感受呢?小国能够活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关注文修才子榜的人,基本上就只有同为文修的学士们;而各国皇室偶尔也会从文修才子榜中选择一些可用的人才补充到官学之中,负责教学皇子和贵族子弟。 这些文修才子们虽然无意入仕,看上去很是清高,很是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在所有的才子榜里,文修才子榜是最麻烦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很难做到完全的服众。 每次文修才子榜的发布,都像是吹响了一场文修战争的号角。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文修对于自己的排名不满意,甚至是那些已经超龄退出的那些文修们出面贬低后上榜的人,最终一定会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 而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够看的出这个世间的险恶;文人骂街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之乎者也,文雅高尚。 岱岳草庐曾经出面,将文修才子榜下架,不再排名;结果招来了一顿谩骂,职责岱岳草庐偏袒某一方,打压另外一方,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差点整出人命案子来。 后来岱岳草庐又想着不再排名,只列举名字和成就;这也不行,那些文修才子们跳出来,直接说谁谁谁没有资格跟他齐名,要求岱岳草庐将那些人除名。 结果当时吧岱岳草庐整得里外不是人,很是难堪了一阵子。后来还是大元皇室出面,陈伽罗在昭告天下的时候,直接将那些闹事的文修们称呼为‘娼优学士’;痛斥他们搅扰文庙,扰乱文坛的罪行,将其称之为帝国的蛀虫;最后中元皇室在文末直接以武力威慑,才让那些文修们闭上了嘴巴。 从那之后,文修才子榜虽然还在每四年一次的更新;但是其影响力和号召力却大不如前了,除了文修才子们自己自娱自乐外,也真没什么人拿他们当回事儿了。 关注仕林才子榜的人,就比较多了,各国的皇室、官吏,以及那些有意入仕的才子们。而他们关注仕林才子榜并不是对这些学士们感兴趣,而是对他们践行的政策主张感兴趣。尤其是那些能够富国强兵,统御万民的治国良策,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极其渴求的。 当然,这些人最后能够理解多少,能够接受多少,能够实践多少,那就说不准了。 岱岳第二榜,叫做侠士榜,俗称为武力榜或者高手榜;与才子榜不同的是,侠士榜是即时更新的,收到信息后,立刻便会进行分析,随后便会更新排名。不过,相比于才子榜,侠士榜基本上很少出现争议。就算出现争议,有争议的两个人也不会多费什么唇舌,直接切磋一场就可以了。 侠士榜相比于才子榜,没有那么多的小榜单;只有一个统一的榜单,共三十个名额。岱岳草庐是根据所有侠士们在目前阶段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进行的评判;对于那些刻意隐藏实力的人,岱岳草庐也没有办法辨别,因此也就无法给予任何参考。 因此,侠士榜相比于才子榜,并没有那么正式,也没有那么大的参考价值。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给那些侠士们打架切磋,提供了一个看上去合理的借口。 不过,这侠士榜收拢的只有江湖人士的信息,还有一大批真正的高手,岱岳草庐他们或者是收集不到信息,或者说他们干脆不敢去收集这些人的信息。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站在整个中州大陆武道巅峰的一群人。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称谓,皇家护卫。 岱岳第三榜,叫做美人榜,号称收集了全大陆所有国家的美女的信息,汇总之后编成的榜单。 因为每个人对于美的看法是不同的,所以美人榜是没有排名的,只是根据美女们的容貌,身材,气质,才学等几个方面,进行所谓的客观描述。然后做了一些基本的评价,而这些评价也只是一些参考意见。 美人榜每两年更新一次,每次会展示二十位美女的个人信息,并且会找专门的画师为那些美人们做画像,供那些闲人们欣赏,或者是花钱购买。 如果说侠士榜的价值仅限于给那些江湖侠士们打架切磋,提供一个看上去合理的借口。那么美人榜的价值也就只剩下供那些无聊的人,在茶余饭后磨牙使了。 当然,总会有一些好色之徒顺着美人榜去舔着脸上门提亲,或者是寻花问柳的给自己找个心里安慰。那也不过是无聊之人所做的无聊之事罢了。 但是,恐怕连岱岳草庐的人也没有想到,那美人榜最大的负作用,是成为了那些采花淫贼们选择侵犯目标的明灯。给那些女孩们带去了无尽的困扰。 第16章 京都来信 陈琦和秦奕听着孔仁的讲述,听的是兴致盎然。二人久居深宫,对于这江湖之上的林林总总,是是非非着实是不太懂。 哪怕是已至天命之年的秦奕,对于这俗世之事,也是知之甚少。更多的事情,他都还是那种一知半解,道听途说的水平。 陈琦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些女子的容貌的呢?” 这个世界虽然不至于说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约束嘛总还是有的。就算没有约束,又怎么获取如此庞大的信息呢?难不成是要大量的人去做调查?可是…… 就在陈琦胡思乱想的时候,孔仁开口了。 “哈哈!我们当然不可能一个个的挨门上户的调查喽。” “岱岳草庐除了举办文圣祭和武圣祭外,每隔一年都会在七月初七的时候,举办乞巧祭。” “中州大陆各国间都默认女子不入仕这个潜规则,也同时都默认身为女子,也需要放松,也需要交际。反对将女子囚禁于家中。” “因此在二十年前,由中原帝国提议,其他国家附议;邀请岱岳草庐出面,各国共同出钱,举办乞巧祭。每当乞巧祭时,全大陆的女子们都会尽可能的赶到岱岳山脚下的巾帼庵中,交流女红经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文韬武略等等。”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些分家的人就会混迹在那些女子之中,收集相关的信息。然后回到家中汇总在一起,经过分析之后,将所有准备收录的人全部确定后。这才由分家的人以草庐的名义出面,为他们进行画像。” 陈琦轻笑着点点头。他原本以为这岱岳草庐作为文圣孔师的诞薨地会和前世的曲阜孔庙似的,那么的庄严,郑重;让人只敢仰望,不敢亲近。 但是通过孔仁的介绍,他才发现,原来这岱岳草庐不仅不庄严,还非常的有趣。虽然那文圣祭,武圣祭,乞巧祭名字都很是隆重。 但是,搭配着各种有趣的比试和那些稀奇古怪的排名,瞬间就让人们有了兴趣,不再觉得枯燥乏味。 难怪这岱岳草庐能被各方人士推崇备至,甚至被冠以圣地的美誉。 陈琦不无遗憾的喝了一杯酒:“唉!可惜!我不能和孔兄一起共襄那文比大典的盛举了,着实有些遗憾。” 孔仁同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知道陈琦有要事在身,实在没有空闲的时间让他在泰州久待。孔仁轻笑一声:“贤弟有要事在身,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以后有了时间,随时来草庐找我玩儿就是了。” 陈琦点点头,正在三人推杯换盏,渐入佳境的时候;薛平从客厅门口喊道:“少主,回事!” 陈琦见状,轻咳一声道:“进来吧。” 薛平来到秦奕身旁,从怀中拿出一只浑身赤红色鹰隼,直接递给了秦奕。然后直接退出了客厅,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奕接过鹰隼,从鹰隼的脚上解下一个棕褐色的竹筒,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将竹筒递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竹筒,右手内力催动,直接将竹筒震碎。从竹筒碎片中,拿出了一条雪白的丝巾。陈琦一边仔细的看着丝巾上的字,一边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陈琦看完书信,将丝巾递给了秦奕,自己则是眼睛微眯的看着手中的竹筒碎片,陷入了沉思。 来信不长,不到二百个字。讲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吕仲被免除右相之职,降三级,任牧州刺史,整理州务,罚俸三年。右相之位并没有再授予任何文臣、武将,而是改为虚职,仅做表彰之用,再无实权。 第二件事,大理寺在审问齐国公世子姜煜被杀案的时候,齐国公三公子姜炫主动向大理寺检举,是齐国公二公子姜烨亲手杀害了齐国公世子姜煜。并且也是齐国公二公子姜烨亲自布局,构陷陈琦等人杀害齐国公世子的;他的目的嘛,也很显而易见,就是为了那世袭一等公爵-齐国公之位。大理寺都没机会动刑,甚至连吓唬都没有,姜烨就承认了他的罪行。结果这件事情上报到大元皇帝那里,姜烨被判斩立决,于今日中午被斩于闹事。 第三件事,礼部转圣意昭告天下,南楚帝国有意与中元帝国和亲。南楚帝国为表诚意,愿意亲自修建南楚皇城到丰都河南岸的驿道;而且已经派出三万人在丰都河南岸开始修建驿道了。并且南楚帝国同意了中元帝国提出的在丰都河上修建丰都河大桥的意见。中元帝国为彰显大国风范,修建丰都河大桥的费用由中元帝国承担,并且同意了南楚帝国的和亲,而且还允许南楚帝国公主可以亲自选择除太子外的任一皇子和亲。 秦奕看完来信,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三件事,每一件都出乎意料,每一件都莫名其妙。 一刻钟后,陈琦的眉头渐渐舒缓,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轻哼一声。 “哼!怪事一箩筐。不过好事也有。” 陈琦扭头,看向孔仁道:“孔兄,文比大典何时举办呢?” 孔仁想了想:“一般来说都是三月初十,也就是四天后。不过这还要看天气,如果当天有雨的话,就有可能会提前一两天,或者是推后一两天。反正就是这几天吧。” 陈琦点点头:“好吧,那就明天看定下来的具体时间吧。或许我还真有机会和孔兄一起共襄盛举了!” 孔仁闻言,开心的点了点头:“没事儿。你若是着急,我可以回去和我父亲商量,让怹提前两天举办文比大典呗。” “没必要!”陈琦摇了摇头:“我应该能在岱岳停留四五天的时间,没必要给庐主添麻烦。” 孔仁点点头:“好!听你的。” 陈琦和秦奕也不再纠结那封信带来的消息,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边吃边聊,好不惬意。 约摸两刻钟后,三人终于结束了这顿漫长的晚饭。陈琦看着那满桌的餐食,有些遗憾的舔了舔舌头。说实话,三人真没吃多少,尽说话了。等到真正准备吃的时候,饭菜都凉了。 秦奕喊来随从,将客桌上的酒菜撤下;秦奕亲自去烧了一壶茶,拿了过来。 “少爷!你和孔少爷聊吧。”秦奕轻声说道:“既然我们接下来不着急出发,那我也就下去安顿一下薛平他们,让他们这几天好好休息。明天也不着急起床。” “嗯!”陈琦嗯了一声,同意了秦奕的提议:“明天我和孔兄上岱岳草庐拜访,秦伯你和薛平他们就不用跟着我跑了,就在这泰州城中吃喝玩乐吧。” “好!”秦奕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客厅。 客厅中,孔仁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那浓郁的清香让孔仁的身心俱爽。 “贤弟,这茶叶是何物啊?为何我之前没见过呢?” 孔仁从下午品尝过茶的滋味后,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是又担心这里面有什么隐秘不便为外人知,所以也是前思后想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琦轻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叶其实就是茶树的树叶,经过炒制,烘焙,发酵等工艺加工之后,收集在一起。在喝的时候用开水浸泡或者用茶壶煮制,便可以喝了。” 孔仁有些不解的道:“何为茶树?” “茶树是我在南境遇到的一种喜温,喜水的树苗。当地人当他是荒草,也没有起个名字。我在去年碰到之后,便自己琢磨着鼓捣了一阵子,才琢磨出这茶叶的食用之法。” “可惜的是,单凭野茶树的采茶量,实在是太少了,都不够我一个人喝的。不过,去年我在南境选了三座山,用以大面积的种植茶树,三年左右可以少量采收,十年后应该就可以达到盛产期了。” “现在嘛,就只能有多少喝多少了。” 孔仁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他太喜欢这茶叶的滋味了。原本他还想着问一下陈琦这茶叶的来历,买点回去孝敬自己的父母呢。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孔兄莫急嘛!多了我不敢说,以后我每年都遣人送二十斤茶叶给你。你千万别嫌弃。” 孔仁有些激动的摇了摇头道:“贤弟说的哪里话,你这茶叶气味清香,滋味浓厚。拿在市场上,就算一两黄金换一两茶叶都有的是人换,而且一定是有价无市。我又怎么敢有嫌弃之意呢!” 陈琦听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孔仁这话并不夸张;要知道,陈琦此前除了给皇后颜氏和太子陈环每人送去一百斤茶叶外,没有给任何人送过茶叶了。就连他那便宜老子,大元皇帝陈伽罗都只是在皇后颜氏的紫阳宫中品尝过茶叶的滋味。 可惜的是,就算是陈伽罗富有四海,也实在找不到那神奇的树叶;他又自视身份尊贵,不愿意屈尊向陈琦索要,便只能隔三差五的跑到紫阳宫吃饭,蹭口茶喝。堂堂大元帝国皇帝,也是卑微的不要不要的。 你现在过去找陈伽罗,说有茶叶卖给他,别说一两黄金换一两茶叶了,你就算一斤黄金换一两茶叶,他都乐意。 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 第17章 四大才子 孔仁本就性格跳脱,不喜欢那些陈规陋矩;向陈琦道谢后,便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孔兄,今年的文比大典你会参加吗?”陈琦有些好奇的问道:“孔兄才十七岁,应该可以参加吧?” 孔仁摇摇头:“草庐子弟是不能参加文比大典的,分家的人倒是可以。” 陈琦颇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唉!那就太遗憾了。” “你也莫要太拿文比大典当回事儿了。”孔仁轻笑一声:“不管怎么包装,文比大典终究还是平民和小贵族之间的游戏。各国皇室,王室,以及那些大家族,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们来参加文比大典的。” 陈琦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孔仁话中的含义。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制,也就不可能出现那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神奇现象。那些具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们,根本不需要像平民百姓和小贵族那样的为了入仕劳心费力。 一来,所有的世袭爵位都有固定的配额,朝廷会按照配额给予他们官缺。而他们只需要进行家族内部的选择,找到他们自觉合适的人选担任相关职务便可。 二来,那些贵族子弟背后的家族人口众多,关系牵扯也极大;在朝廷看来,那些人可都是随时可以处置的人质。相比于那些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平民,更容易控制。 三来,自古皇权不下地方,皇帝不管有任何的好心,有任何的好意,有任何的好想法,都是需要官员们上呈下达的。现在官员们的主体就是那些大贵族,大家族;以个体的力量想要撼动主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拿吕仲来说吧!吕仲虽然官至中元帝国右相,地位不可谓不高,权力不可谓不大,人才不可谓不精。但是吕仲纵横官场几十年,又真正的改变了什么吗?并没有! 两宰三公之位四个贵族,只有吕仲一个平民。六部尚书,十八位侍郎官,全部都是贵族。中元帝国三品及以上只有他吕仲一个是非贵族出身的官员。而三品以下的官员,贵族和非贵族之间的比例任然是四比一,贵族所占份额是极其庞大的。 要知道,中元帝国的平民入仕还算简单的;毕竟身靠岱岳草庐,平民们出头的机会是相对比其他国家多很多的。其他的国家,贵族和非贵族之间的比例都是在十比一,甚至更高的。 由此可见,平民百姓入仕是有多难的一件事儿了。 陈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改变官场的现状,就必然会损害到那些既得利益者,也就是那些大贵族们的利益。就算是中元皇室,也非必敢直面所有大贵族,大家族们的责难吧!” 孔仁同样有些无奈:“其实,最关键的还是没有一套真正能行得通的取仕制度,能够让皇室甘愿得罪那些大贵族们,也要推行的那种好的取仕制度。” 陈琦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没错!不管皇室与那些贵族之间有多么大的利益作为牵绊,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皇室的眼睛看的是千秋万代,不会是眼前的蝇头小利。一旦有利于国家的未来发展,就算抹杀那些大贵族,也不过就是皇室的一念之想吧。” 孔仁轻笑道:“所以呀!不管有多少人奉我们岱岳草庐为圣地,我们自己心里都非常清楚,我们在皇权眼中,只能臣服。” “任何悖逆皇权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我们整个孔家灭族。就算是文圣孔师都救不了我们。” “同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孔家家规第一条会是‘不得入仕’的原因了。” 陈琦讪笑一下:“伴君如伴虎呗?” “伴君如伴虎?”孔仁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琦,嘴里嘀咕着:“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哈哈哈!有趣,有趣!”孔仁喝了一口茶,忍不住赞叹到:“和贤弟你在一起,时刻都会有让我耳目一新的感觉。” 陈琦不知道该怎么接孔仁的这个话,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遮一遮自己有些害羞的表情。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前世人人都可以脱口而出的俗语,在这个世界竟然会被人当成至理名言。特别是在他因为这些俗语被夸成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尴尬的脚都能在地上抠出一个三室一厅来了。 “对了,孔兄。”陈琦放下茶杯,颇有些好奇的说道:“这一次的文比大典,有没有什么能够如你眼的大才?” 孔仁想了想:“有几个人吧。不过算不上什么大才,只能算是各有所长。”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被称为中元四大才子的徐巍、季垚、许志和刘培了。” 陈琦有些好奇的看向孔仁:“中元四大才子?这么中二的称号?谁给起的?” 陈琦被这中二的称号给闹得有些凌乱了,他在前世看到历史书中的那些‘吴中四大才子’、‘江南四大才子’,还有什么‘民国四公子’的时候,都会觉得很有趣。特别是当他去了解了那些才子和公子们的所作所为后,也是非常的喜欢和敬重。 但是,当他身处的那个时代,一大批大小媒体们吹嘘什么‘京城四少’这些个鬼东西后;当他了解了那些‘少爷们’天天吃喝玩乐,睡明星们的‘伟大’事迹后;当他将那些中二的称谓当成一种羞耻的时候。 真的,让他去接受‘中元四大才子’这么个鬼东西;他是真的有点无力接受……好吧!不用无力了,他完全无法接受。 孔仁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他不知道陈琦所谓的中二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陈琦那嫌弃的要吐的表情就能看的出,中二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 “我也不知道谁给起的。不过这四个人还算的上是人才出众,勉强担得起这个称号吧!” 孔仁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徐巍,颍川人,今年十七岁。此人自幼父母双亡,被颍川碧水书院院主徐志收养。四年前,他跟随徐院主来观摩文圣祭时,我曾与其有过交集。” “此人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对于各家经典如数家珍,被称为‘行走的书院’。他也是少有的,没有参加文比大典就登上少年才子榜的人,现在排名少年才子榜第三,仅次于那两位传说中的不世出的天才。” “人们称赞其有‘诗书传天下,胸中有苍天’的潜力。现在居中元四大才子之首。” “季垚,闽越人,今年十八岁。此人出身农家,几辈人都是以务农为生。” “他起初只是和乡里的孩童们玩儿那些画格子、丢石子的棋;他六岁的时候就把整个乡里的大人和小孩们都给赢得一塌糊涂。” “后来他学习了围棋和象棋,仅仅半年时间,竟然在整个闽越地区难逢敌手。” “于是在其10岁那年,便开始游历天下,到处寻找对手对弈。” “他曾到草庐拜访我父亲,想要与我父亲对弈。我父亲当时正在闭关,并没有时间与其对弈,便由我出面与其对弈了一番。” “他的棋道攻伐之气极盛,每一步都几位咄咄逼人,恨不得将对手撕碎。而且他非常善于揣度敌方心里,智谋很不错。” “当时我和他一共对弈了四局,两人各胜两局。我四局下来,共胜他半子,算是我赢了。不过入过将我的先手权免去。其实我俩只能算是平手。” “可惜的是,此人专修棋道,其他的能力非常差劲,连自己的名字都认不全。现在虽然暂居中元四大才子次席,还有着诸多的争议。” “许志,郢都人,今年十八岁。此人出身乐师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大元帝国的宫廷乐师;他的叔伯们则是在其他国家担任宫廷乐师或者王庭乐师。” ”他家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家族;但是他们却和大多数国家的皇室和王室有交集,这份触及力,恐怕就算是那些大家族也是非常艳羡的。” “他也是四大才子中我唯一一个没见过年的人,和其他人一样,我对于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人云亦云的传说。” “人们传说他的琴技非常奇妙,有什么‘琴技破大成,琴音唤鬼神’的传说。据说,他为了使自己的琴音中能够展现出乐曲的那种征伐之气,他特地拜师学习了武术;而且武技高超,已近大成之境。” “最为传奇的是,此人不仅善于抚琴和创作;他还将琴技和武技相结合,独创了一种利用音波攻击别人的技艺。不过具体效果如何,真实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就连我父亲对其都是知之甚少,非常非常的神秘。现在居中元四大才子之三” “刘培,泰州人,今年十六岁。岱岳草庐学堂的弟子。他钟情于书法和绘画,而且技艺无双,号称书画双绝。” “就连我父亲都对他的书画技艺赞不绝口,称其为有机会开创书画新纪元的年轻一代。” “不过在我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臭屁的小破孩罢了。” “哦,对了,他的父亲就是泰州客栈的大柜;就是刚才给我们送饭的那个大叔。” 第18章 皇权与相权 陈琦听完孔仁的话,对于那传说中的中元四大才子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不过,即便如此,他都很难接受那个中二的称谓,因为真的太中二了。 不过,实事求是的讲,这四个人确实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大才;每一个人都有特点,同样也有着明显的短板。如果将这些人放在官场之上,说实话,凭借他们的能力,更难成就一番事业;甚至可以说只得碌碌无为的荒废一生,真出道即巅峰。 但是,如果陈琦能将这四个人收至麾下,按照陈琦的设想稍加调教,这几个人一定可以成为可用之才,甚至是成为那种不世出的大才。 毕竟现在这种没有任何条理的培养体系下,他们四个人都能够有所成就;只要陈琦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和个人喜好,设计一套符合他们的专科培养方式。那么这四个人一定能够大有可为的。 不要忘了,陈琦是真正经历过前世那种,分科到极致的教育培养体系的人;那种连焊接工,螺丝工,电工等等这种小工种都要分科培训的体系,可以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的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而不再需要无休止的进行那些无聊又可笑的尝试。 并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要去当官的,都是要去混迹官场的。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让人才尽可能的展现其能力,这才是一个好的社会该有的样子。 陈琦和孔仁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屋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二人这才意犹未尽的道了声晚安,然后回到了各自的客房。 陈琦刚准备洗漱,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进!” 房门被轻轻打开,秦奕手里拎着一个灰黑色的青铜水壶走了进来。 “少爷,泡个脚吧。解解乏。” 秦奕说着,就从门边拿来一个木桶,放在床边,将青铜水壶中的热水倒了进去。 陈琦脱了鞋袜,将脚泡进木桶中;瞬间一股暖流顺着腿逆流而上,陈琦感觉到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原本的疲惫感被一扫而光。 陈琦很感谢秦奕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陪伴,秦奕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照顾他,关心他,保护他。秦奕对于陈琦的个人喜好非常了解,比颜皇后和陈环太子还要多。 陈琦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待着秦奕,他从来没有拿秦奕当下人,从来没有拿秦奕当佣人,从来没有拿秦奕当外人。 即便是在他明知秦奕来他身边,就是陈伽罗放在他身边的眼线的时候。他仍然毫无保留的对秦奕好,发自内心的把秦奕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般看待。 也正是在陈琦毫无保留,真心实意的感情付出下;秦奕从心眼里接受了陈琦这个主子,也将陈琦认定为自己唯一的主人。 因此,在这一次离开京城后,他每一次要和宫中联系,汇报行程的时候,都会专程和陈琦汇报。哪些东西需要和上面汇报,哪些需要暂时隐藏,都要严格的筛选。 陈琦也发现了秦奕的变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技巧,用什么套路,将秦奕感化,或者是策反,为自己所用。 他对秦奕好,原因很简单。 首先,他来自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秦奕照顾他,伺候他,那只是一份工作,就像前世的保姆一样,并不代表他下贱,或者在人格上敌人一等。 其次,他从小虽然被颜皇后和太子陈环宠爱有加,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好,拿他当亲儿子,亲兄弟。但是,颜皇后主持后宫诸事,非常繁忙;而陈环太子每天的各种课程拍的满的要命,累的要死。两人真的没那么多时间陪伴陈琦,那么真正能陪伴陈琦的人也就只剩下秦奕了。因为说道低,只有秦奕是他自己的佣人,其他的宫女和宫役都是颜皇后和太子陈环的佣人,没有照顾他的义务。秦奕是真正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陪在他周围的人;你要说秦奕这种陪伴陈琦不感动,那就真是胡说八道了。 还有,陈琦因为不受陈伽罗待见,因此一直没有被安排到官学学习。文武双全的秦奕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陈琦的老师,白天叫陈琦练武,晚上教陈琦学习各家经典。尤其是秦奕曾经伴随陈伽罗近三十年,对于很多政务,军务,以及那种奇奇怪怪的信息都有所涉猎,这对于急于了解这个世界的陈琦来说,无疑是最有意义的。也多亏了秦奕这十多年来呕心沥血的教导,陈琦在文才武略方面都大有长进;即便是将他放在同龄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水平。 最后,陈琦性格并不是那种特别开朗的类型,甚至有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孤僻。一般人很难接受他这有些乖张的性格。就算太子宫的宫女和宫役们,也就少数的那几个了解陈琦性格的人能够接受,并表示理解;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秦伯,您有事儿吗?”陈琦看着站在原地,有些踌躇的秦奕,轻笑着说道:“有话你就说嘛!干嘛吞吞吐吐,瞻前顾后的。” 秦奕叹了口气:“少爷,我还在想今天最后那封来信说的三件事。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圣上会因为牧州的事情处置吕相我是有想过的,他向来反感大族子弟搅扰地方,祸害百姓。吕灿之事无疑是触动了圣上的逆鳞,一定会严加处置的。” “但是,圣上为什么会直接将右相之职虚挂,而不再做实际职务处置,就有些搞不懂了。” 陈琦轻笑着看着秦奕道:“你不要从朝政的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你从皇上的那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你就很容易相通这个事情了。” 陈琦看着秦奕那懵逼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秦伯,你想一想,没有了右相,谁最开心呢?” 秦奕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左相最开心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权臣者,无人能出其右。” “错了!”陈琦摇摇头:“恰恰相反,最不开心,最惶恐的,恐怕才是左相大人。” “你想啊!之前左相右相,加上三公,这五个人组成的内阁是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每一个人各管一摊,彼此之间互不干涉又互有牵绊。就像一个架子一样,承上而启下,非常的牢靠。” “在这种架构下,不管你是什么人;是文臣还是武将,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无法根据个人意愿改变现状。比方说,吕相入朝已经三十多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第二个吕相;甚至就连吕相都在向着贵族的那一头滑落。这是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因此,皇上不准备再在这个棋盘上下棋了,皇上要掀桌子了。而掀桌子的第一步就是从吕相,这个内阁中唯一一个平民开始下手。” “就像我刚才说的,左右相加上三公,这套内阁框架是非常平衡,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拆分的。可是皇上借着牧州案的由头,将吕相贬到了牧州,顺势将右相之职高悬,那么内阁中原本的架构也就必然会随之轰散。” “这种架构散了,就像是把掩盖在朝政之上的潮水给退下去了;那么……就顺理成章的把左相给暴露在百官和天下人面前了……” “就像你说的‘左相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权臣,无人能出其右。’我把这句话给你翻译一下,现在的左相地位上就极其尴尬了,上不能及君王,下不能同百官。” “左相若是向上依靠君王就会变成君王的傀儡,变成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左相若是向下亲和百官,则会招来君王的猜忌,容易落个阴谋反叛的罪名。” “哈哈哈!现在的左相,活像是御花园里的仙鹤。看上去光鲜亮丽,光彩夺目。其实,他现在到底有多惶恐,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秦奕听着陈琦的分析,脑海中想象着陈琦描述的画面,再想象柳毅柳相那副喜怒无常的死人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柳相那家伙,总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死人像,也不知道现在还端不端得起自己那架子了。”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虽然与柳相少有交集,但是也时常听闻身边的人们吐槽柳相的那副老学究德性,尤其是柳相的女婿,陈琦的长兄,太子陈环。 “不过,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秦奕止住了笑声,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道:“柳相虽然有些烦人,学究气很重,还老是一张死人脸。但是他始终都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妃的父亲,中元帝国的右相。圣上这么做应该不是单纯的只是想整一整柳相吧?” 陈琦轻笑一声:“当然不是!皇上做事,岂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皇上这么做的目的又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这么做削弱相权,增强皇权。减少圣命上传下达的阻碍,能够尽可能的做到皇权直下民间。” 第19章 分析情报 “皇权?相权?”秦奕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陈琦:“相权不就是皇权赋予的吗?如果想要剥夺相权,不就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吗?” 陈琦有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秦伯!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呀!当皇上可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你伴君三十多年,他过的什么日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自打父皇亲政之后,可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年三百六十天,恨不能干出三百七十天的活。吃顿饭都是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的,多吃一口,少吃一口,身旁那贴身太监就在一旁下跪念祖训了。” “三十多年的时间里,皇上有过几次在戌时末刻前睡过觉的?有过几次能睡够三个时辰的?就连抱着媳妇睡觉,都会有起居太监在门外听着,稍微有点什么动作,或者超过了规定的时间,立刻就会被起居太监念祖训教育。” “皇上真的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秦奕听着陈琦的话,忍不住撇撇嘴。他知道陈琦所说没有半点虚言,他亲自伴随陈伽罗三十多年,陈伽罗每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说实话,还真就比不上那些闲职王爷和贵族们过的自在呢! “相权虽然得于皇权,但是授于祖制,岂是皇上说废就能废的呢?如果皇上真的能说废就废,那还至于把右相挂成虚职,放在那里掩人耳目吗?直接裁撤就玩事了呗?” “不是不想做,实在是做不到!所以皇上才选择了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多余的方法来处理吕相这件事。” “我想,这绝不是皇上的突发奇想,恐怕接下来左相也会被挂起,彻底将相权归入皇权手中。好让权利尽可能的集中在皇上手中。”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这才明白了陈伽罗处置牧州案的真正用意,顿时觉得心明眼亮,不再感到迷糊了。 陈琦说完话,脸上冷笑了一下;自己这个皇帝老子,想的挺好,手段也丰富;只可惜,现实条件恐怕很难支撑他的梦想。裁撤左右相,固然可以增加皇权的比重,造成中央集权的这么一个事实现状。 但是,如果不改变现行的单一的取才模式,不改变现行的僵化的升迁模式,不改变现行的繁杂的考评模式。中央集权依然改变不了‘皇权不下县’的窘态,甚至会因为没有了左右相的帮助,导致官员养成了惰性,不再主动处理事情,大事小情都会上奏皇帝。 到时候,皇帝得到多少权利不确定,皇帝受累却是一定的了。而随着皇权的不断扩大,恐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了。 秦奕看向陈琦道:“你第二件事儿呢?你怎么看?” “齐国公世子案?”陈琦眼睛微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齐国公世子姜煜是那个蝉,齐国公二公子姜烨是螳螂,齐国公三公子姜炫恐怕就是那盯着蝉的黄雀了。” “那小子明明看到了姜烨害死姜煜,既不声张,也不主动提告;偏偏等姜烨将这件事情闹大了,闹到皇上那里了,闹到轰动整个京都了,闹到皇室想要遮掩都不可能的时候;他才跳出来,拆穿姜烨的所有把戏,然后将姜烨送上断头台,自己则是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齐国公的继承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姜烨弑兄,少不了姜炫在一旁的旁敲侧击的撺掇和鼓励。就连将事情闹到大理寺,闹到满城皆知,恐怕都少不了姜炫的推波助澜的协助。要不然,这件事绝对闹不到这般田地。”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圣上圣明烛照,难道就不管吗?” 陈琦微微一笑:“上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就像秦伯你之前所说,姜淼之后,齐国公实际上已经绝后了。无论这些跳梁小丑再怎么蹦跶,终究都是在水中捞月,镜中摘花罢了。” “皇上其实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就可以夺了他那世袭的爵位,免了他那满门的荣耀。而皇上之所以不这么做,那理由就只有一个,皇上在等姜淼死。” “不论姜煜,姜烨,姜炫这些人再怎么闹腾;在皇上眼里,都像是在看一场无聊透顶的滑稽戏。但是,不管怎么说,姜淼终究还是齐国公的血脉,理应受这一等公爵的荣耀。从而彰显中元帝国绝对不会亏待功臣之后的决心和意志。” “皇上和咱们不一样的,咱们可以快意恩仇,杀伐果决;皇上却需要心怀天下百姓,顾念众生的感受,一举一动都要做到利益的最大化。” 陈琦摇了摇头,他最后有一句话没有说,也不能说。那就是在姜淼死的前后,齐国公府恐怕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沦为人间炼狱了。 “那南楚和亲之事呢?”要说疑惑,这恐怕才是最让秦奕疑惑的事情:“南楚向来与中元貌合神离,特别是十年前,南楚新君登基后,两国的冲突就没断过。南楚的朝贡也是越来越少,有的时候甚至完全就是在滥竽充数。” “而这一次,他们竟然主动提出了和亲。还借由送亲的名义修建驿道,连通南楚皇城和丰都河南岸。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南楚竟然同意了在丰都河上建桥的事情。” “少爷你觉得南楚这是何意?” 陈琦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信息太少,很难做出判断。” 南楚帝国,北邻中元帝国,南接南海,西至蜀中,冬至东海,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南越人、南蛮人、闽南人、粤桂人、蜀人等几十个民族混居在一起,民族结构复杂。 南楚虽然地域广袤,领土是中元帝国的两倍;但是其内部丛林众多,水网密布;沼泽湿地蔓延成片,烟瘴毒气弥漫其中,活人很难在其中生存。 因此,南楚的农业发展极为落后,基本上还处于刀耕火种,伐木垦荒的阶段。经济水平的落后简直惨不忍睹。 现在的南楚皇室姓熊,自称是火神之后,朱雀降世。他们是在‘神谕之战’后,历经了整整二十年的苦战后,方才夺取了南楚帝国的皇位;南楚皇室已经历了三朝,当朝皇帝熊本,十年前继位登基,继位之时已经年满三十六岁了。 南楚皇室虽然武德充裕的爆棚,南楚水军堪称当世无双,全大陆无人能当。但是,南楚的核心问题却不是出在安全之上,而是经济,是民生,是老百姓的饭碗子。 因此,南楚虽然数次与中元帝国制造摩擦,甚至是直接爆发冲突,无限接近于重启战端的程度。只要中元帝国关闭与南楚帝国的互市,中断卖粮食给南楚帝国;不出半个月,南楚一定会认错服软。 所以,南楚帝国看待中元帝国就是那种我看不上你,又干不死你的那种类型。南楚帝国也心甘情愿的做中元帝国脚面上的癞蛤蟆,不咬你,但是他膈应你。 “南楚水师尚可一观,其他兵卒实在难拿的出手。难不成,他们练了什么新兵不成?” 陈琦有些不解的看着已经变凉的泡脚水。 “可是,南楚又要如何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呢?就算南楚能够屯粮,又能屯多少呢?三个月?半年?” “最多也就半年吧?超过半年,南楚那湿润的气候,还不把粮食都给屯发霉了?” 陈琦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大脑中飞速分析着南楚和亲的各种可能的想法。大约过了一刻钟,陈琦的脑袋都快冒烟了,也没想通南楚到底想要干嘛… 陈琦将脚从水盆中拿了出来,秦奕递来粗布,陈琦接过粗布将脚擦干净。 “好了。秦伯,你也早点休息吧。”陈琦将粗布递还给秦奕:“明天你不用早起了,我卯时末刻就会和孔仁兄去拜访草庐庐主。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盯着点薛平他们,这帮家伙年轻气盛,莫要惹是生非。” “好!”秦奕端起陈琦洗脚的木桶:“你就放心吧!” 秦奕说完,端着木桶离开了陈琦的房间。 陈琦看着被轻轻关上的房门,宽去罩衣和中衣,将锦被扯开,躺了进去。 “情报!信息!”陈琦自言自语的呢喃道:“看来是需要建立一个自己的情报网了,还要培养一批有情报分析能力的人,那样才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呀!” 陈琦轻轻的盘算着:“情报网首先就需要钱,这个我不缺。然后就是值得信赖的人,这个有点麻烦。”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大事。问题是想要找一个称心如意又能够让你放心的人,是真的不容易啊;况且建立情报网是需要一大批人这样的人的,这可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呀!” 陈琦轻叹一声:“唉!麻烦也得干!娘的,没有情报,光靠想象力判断事情太他娘的费劲了。现在事情不多还勉强能支撑的住;可是以后事情会越来越多,麻烦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还靠他一个人头脑风暴的分析,那真的就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琦就在这种纠结和自言自语中睡着了,不得不说这货的心是真的大。陈琦在睡梦中,梦到了他碰到一个人,见面就喊他主人;那玩意儿,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竟然送给了他一个覆盖整个中州大陆十六国的情报网组织,说是什么早就给他准备的,就等他来接手呢。 那家伙,把陈琦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正要亲眼看一下具体情况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鸣。 第20章 庐主孔丘 卯时末刻,陈琦骑着雪隐神驹,跟随孔仁,向着泰州城北的岱岳山上走去。陈琦此时的心情极其不美丽,若不是那公鸡乱叫,他都要亲眼看到那神秘的情报网了。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呀! 一旁的孔仁好奇的看着一脸不开心的陈琦,他和陈琦虽然刚刚认识,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陈琦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都是完全超出其年龄本身的成熟和冷静。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陈琦这么一副小孩子模样,完全和他前几天的表现判若两人。 “王贤弟,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呀?” 陈琦有些气恼的说道:“没事儿,想吃大公鸡了。” 孔仁闻言,更不解了。但是,静下心来想了想,陈琦毕竟年纪还小,有点小孩子脾气也很正常。所以,也就释然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一座宅院前。朱漆的大门上,放着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牌匾,牌匾写着斗大的两个大字“孔府”。 大门上纵横排列着七横七纵四十九颗门钉,每一颗都是纯铜做胚,鎏金涂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门钉是本家地位的体现,皇家是九横九纵,八十一颗门钉;取意九九归一,体现皇家至尊无上的地位。王府是八横八纵,仅次于皇家;公爵府是七横七纵,侯爵府是六横六纵,伯爵府是五横五纵,子爵府和男爵府是四横四纵。无爵位的家族府邸只能用三横三纵,或者干脆就不使用。否则一旦逾制,轻则挨顿板子,重则抄家灭族。 孔府大门两旁上马石,下马蹬,拴马的桩子应有尽有。府门口两名小厮穿着的青年垂手而立,既没有作为下人的卑微和谨慎,也没有作为大户门卒的傲慢和轻蔑。那模样倒像是陈琦前世在星级酒店门口看到的门童,礼貌又不失气度;单纯的喜欢门卒这个职业似的。 那两名门卒小厮见为首之人是孔仁,微笑着小跑到孔仁马前:“少主,你回来了?” 孔仁点点头,将缰绳递给小厮:“嗯!回来了。” 孔仁拒绝了小厮的搀扶,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另一个小厮接过陈琦的缰绳,看着雪隐神驹眼睛都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漂亮又神骏的宝马良驹。 陈琦单手托鞍,从马上跳下,跟在孔仁身后。 “这是孔府,那草庐在何处?” 孔仁轻笑道:“孔府是陈氏中元帝国初期,由中元皇室修建的,占地一百七十亩,共六进院。岱岳草庐在第六进院,那里是孔府圣地,即便是宗家族人也需要得到庐主首肯才能入内观摩或是祭拜。” 陈琦轻笑道:“是我迂腐了。我还想着岱岳草庐作为圣地,一定会是尽可能保持原貌呢!” 孔仁听完陈琦的话,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少主!你回来了?”一个官家模样的人看到孔仁,快步走了过来:“你这次出去的时间可有点长了,而且你比往年回来的时候晚了,庐主可是不太高兴呀!” 孔仁讪笑道:“原本是可以提前回来几天的,但是遇到了一些状况,耽搁了些时间。” “我父亲在哪呢?” 官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那你好自为之吧。庐主在藏书楼,少主还是先去请安吧!” 孔仁点点头,拉着陈琦道:“那我们也去藏书楼吧!你得当一次我的挡箭牌喽!” 陈琦有些无奈的被孔仁拉着向内院跑去。陈琦虽然很不想去当那个挡箭牌,但是又觉得接下来必然要麻烦孔仁和孔家,太过矫情似乎也不太好。只得任由孔仁拉着向内院跑去。 在第四进院内,伫立着一座足有十丈高的木质高塔。 “这便是我们孔府的藏书楼了,共有九层,每层高九尺九,加上塔顶整整十丈高,一寸不多,一尺不少。” “藏书楼内共收藏典籍两万侧,包含了诸子百家经典,历代大儒手稿手卷;以及江湖中各大门派中的功法秘籍和武学经典。” “这么说吧,除了那传说中刘氏家族的‘混元神功’和皇室的‘归元神功’外,基本上都有所收录。” “孔府藏书楼前七层,只要向藏书楼管事报备一声,就可以进去看。如果想要抄录的话,可以向管事购买竹简和刀笔。” “八层和九层收藏的都是江湖各门派不外传的功法秘籍和武学经典,以及诸子百家的那些至圣先师们的亲笔手稿;都是些麻烦的要命的东西。所以需要得到我父亲的首肯,才允许进入观摩。” 陈琦本身就爱书如命,在前世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书痴’的雅号。而且他看书从来不挑肥拣瘦的,诸子百家的经典他会看,网络小说,咸鱼文字他也会看;就连厕所墙上贴着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他也会看。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导师秦教授才会亲笔给他书写‘书痴’两个字作为堂号;秦教授在堂号旁用小字写着‘书痴者,文必功;技痴者,艺必精。’算是对陈琦最大的认可了。 所以,当陈琦听到孔仁的介绍的时候,朝圣般看着那高耸的藏书楼,眼睛都有些直了。如果不是他要事缠身的话,他真的想在这藏书楼里做个扫地人,每日与这些书籍相伴,岂不快哉。 孔仁来到藏书楼前,恭敬的说道:“父亲,我回来了。” 片刻后,藏书楼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哼!你还知道回来?还知道这里有个家?” 孔仁吐了吐舌头,有些紧张的答道:“原本是会提前几天回来的,只不过在沂州遇到了一些麻烦,耽搁了些时间。” “哦?”那低沉的声音有些惊奇的哦了一声;然后几乎是一息间,一名身穿粗布长袍的老者就出现在了孔仁面前;老者右手探出,抓向孔仁的寸关尺。 陈琦看着那瞬间出现在眼前的老者,心中不禁骇然。以他的修为,不仅没能看出老者的身法,甚至连老者出现的轨迹他都没看到。陈琦不禁骇然,谁能想道,岱岳草庐庐主,竟然是一位武道修为到了大成境的高手。恐怕全天下能与之一较高下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吧。 “嗯!还好,虽然有些暗伤,但是好在都不严重。”老者抽回手,松开了孔仁的寸关尺:“等到文比大典后,你就闭关一段时间吧。将自己这一身的暗伤养好。” 孔仁点点头:“好!” 孔仁将陈琦拉到身边:“父亲,这位是我在沂州认识的朋友。” 陈琦双手抱拳,冲着老者躬身道:“九原王奇,见过庐主!” 老者伸手将陈琦扶起,仔细的端详着陈琦,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王奇小友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就能触到‘炉火纯青’之境,此等修为天赋,世间罕有啊!”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我从小体弱,家中人担心我因病早夭,便早早的让我习武强身。不为别的,只为有个好身体。也算是上天恩典,让我有所小成。” 老者轻笑着看向孔仁:“哼!你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就这交朋友的本事还算能看得过眼。” “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与王奇小友这般人物结交。” 孔仁一时也不知是应该开心呢,还是应该伤心呢。 孔仁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自己父亲的夸奖,一句都没有过。 今天,因为他带陈琦回家,他父亲第一次夸奖他选择朋友的眼光不错,这本来是非常值得他开心的。 但是当孔仁静下心来,仔细的听他父亲的每一句话;他不管从哪个方面听,他父亲都是在夸奖陈琦,而不是在夸奖他。这就让孔仁太难受了。自己本来想要带陈琦回来当挡箭牌的,没想到自己作死,带回家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真的是烦透了。 “庐主过奖了!”陈琦轻笑一声道:“孔仁兄性格洒脱,见识广博,实乃吾辈之典范。特别是他周游各地,所着游记更是备受吾辈推崇。” “哼!”老者哼了一声:“就知道一天到晚的乱跑,永远都不懂如何闲下来。” 陈琦微笑着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书破万卷者,行笔自然如有神助;但是行万里路者,胸中自有一方天地。” “所以,相比那些只知道照本宣科的书呆子,您难道不觉得令郎活的更有意义吗?” 老者听完陈琦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一旁的孔仁伸出手,扯了扯陈琦的衣袖;一脸紧张兮兮的轻声道:“小祖宗!你别说了!我父亲要是生气了,我可救不了你。” 陈琦轻笑着摇了摇头:“无碍,无碍的。” 半刻钟后,老者猛地睁开眼睛,哈哈大笑起来,嘴中说道:“臭小子,我确定了。你和王奇小友交朋友,是你高攀了。哈哈哈哈!” 孔仁听到自己父亲的话,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喷出来。好嘛!哪有这么贬低自己儿子的爹呀! 老者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道:“看来王奇小友不仅武道修为卓绝,学识也同样出类拔萃,冠绝同辈呀!” “能够认识小友,实乃我平生之幸事呀!”老者清了清嗓子,郑重的说道:“老夫乃岱岳草庐庐主孔丘!” 第21章 孔家藏书楼 “庐主谬赞,王奇愧不敢当!”陈琦深施一礼:“庐主执掌文士圣地,四海扬名;王奇作为小辈,安敢受庐主称赞!” “虚名而已,不足挂齿!”孔丘轻笑着继续说道:“草庐名扬四海,靠的并非吾辈之功,蒙祖荫罢了。” “王奇小友此次前来,可是专程参加文比大典的?” 陈琦有些歉意的说道:“不敢欺骗庐主,小子来泰州之前,都不知道文比大典为何。有幸与孔仁兄结识,经孔仁兄介绍,才对文比大典略有了解。所以并非专程参加文比大典的,只是想要凑个热闹,结交一下天下才子们!” 孔丘点点头,扭头看向孔仁:“你回家还没有去给你母亲请安吧?” 孔仁吐了吐舌头:“是!” 孔丘摸了摸孔仁的头说道:“那你去给你母亲请安吧。我带着王奇小友去藏书楼走走,你就别管了。” 孔仁看向陈琦,那意思是在询问陈琦的意见。陈琦是他带进孔府的,他必须在意陈琦的意愿。 “孔兄先去行孝吧!”陈琦微笑着说道:“我对这藏书楼很感兴趣,刚想请庐主准我在藏书楼中阅览几日呢。” “好!”孔仁抱拳道:“那我顺便去准备午饭,我们共进午膳。” 孔仁说完,转身向第五进院走去。 陈琦冲着孔丘抱拳:“那小子就有劳庐主了。” 孔丘拍了拍陈琦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虽然二人相见也仅仅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但是陈琦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风度,都让孔丘极为满意。尤其是陈琦身上隐约间散发的那种高贵的气质,更是让孔丘都略感压力;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不是金钱或者礼教能培养出来的。 陈琦走进藏书楼,就被眼前的壮观景象给惊到了。 孔丘轻笑着说道:“一层藏书楼是最大的,约十亩地。收藏的都是当代学士们所着和所释的书卷,共八千八百七十七册。一层藏书楼,既有草庐主动派人去誊抄的书,也有那些学士们主动请藏的书,鱼龙混杂,什么样子的都有。” “二层至七层所藏的书,都是经过长时间的筛选和评判,在作者过世后,彻底盖棺定论了;才会根据评判结果,进行分类分级收藏。” “草庐藏书,不看作者的出身,不看作者的成就,不管出生的早晚,不论前后辈的关系,不受世间评价干扰;只看着书立说者的思想和内容,尽可能的做到客观公正的做出理性的评判。” 陈琦点点头:“藏书者,不需要专精于一道。而需要有包容万物的气质和气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精辟!”孔丘大笑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十六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我祖孔师,虽然创立儒家学派,门生广布于天下。但是却从来没有拘束于一家之学,一派之念。怹一生钟情于周游大陆,与各派大家请教学问,辩论议题;怹曾坦言,所获颇丰。” “因此,孔府藏书楼也秉承先祖之意,广收百家经典,广宣百家之学。也正因为如此,孔府藏书楼才被天下学士们誉为中州大陆四大藏书楼之首。” 孔丘说道最后,满脸兴奋,自傲的扬起了头。其实,很少人知道的是,岱岳草庐庐主和孔家家族的身份,让孔丘很是别扭和纠结。 孔丘作为岱岳草庐之主,孔家家主;蒙祖荫,他几乎是所有文人心目中的圣人,受万人敬仰。就连各国帝王见了他都会客客气气的,将其奉若上宾。孔师传人的这个身份给予了他无限的荣耀和自傲的本钱。如果说别人是输在了起跑线上,那他就是在终点线后面有一套学区房。 同样是因为这两个身份,孔丘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的放大,被天下人关注。他文才冠绝天下,那是理所应当的;他琴棋书画技冠群士,那是理所应当;他着书立说学徒三千,那是理所应当。反正任何能让其他大儒们吹一辈子的成就,在他这里就变成了理所应当。 因为他是岱岳草庐之主,孔家家族,孔师后人;所以他被强行的置于文圣公那庞大的阴影之下。 陈琦当然是不知道孔丘心中的纠结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这书架,轻嗅着那充满书香的空气。 孔丘见陈琦那副痴迷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王奇小友,接下来几天,你就住在孔府吧。这藏书楼你随时可以过来观阅。” 陈琦双眼兴奋的看向孔丘:“包括八层和九层吗?” 孔丘点点头:“是的。包括八层和九层。” 陈琦郑重的向孔丘抱拳,行了一个学生礼:“多谢庐主!” 孔丘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的出来,陈琦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这让孔丘很是意外,像陈琦这个年级的孩子,喜动不喜静;向孔仁那样宁愿外出游历一年,都不愿意在藏书楼里安安静静的呆一个月。 可是陈琦却和同龄人完全不同。从他走进藏书楼开始;整个人就变得虔诚了很多。特别是在听到孔丘答应他未来几天都可以来藏书楼观书后,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是做不了假的。 陈琦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孔丘让他到藏书楼观书,即便是中元皇宫藏书阁馆藏都不到这孔府藏书楼的三分之一。陈琦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将中元皇宫藏书阁中的书都看完了,连记录藏书的登记簿都看完了。陈琦已经很长时间没新书可看,都已经断顿了。 孔丘在接下来的时间,带着陈琦一层层的向上走,边走边介绍不同位置的书属于百家中的哪一家,是什么人所着的。整整九层,分毫不差,一本书都不带记错的。 当二人走上八层,孔丘详细的给陈琦介绍江湖中各大门派的功法秘籍和武学经典的时候,孔丘发现,陈琦似乎对那些功法秘籍和武学经典完全就不屑一顾。 这让孔丘觉得非常的意外;在孔丘看来,陈琦武道修为冠绝同龄,虽然没有见他使用过武技,想象应该也不会差。想必是个喜欢武道的人,会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毕竟对于任何钟情武道的人来说,各门各派那些不外传的功法秘籍和武学经典都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千金难换的宝贝。 而此时,陈琦的表现却完全颠覆了孔丘的认知;孔丘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和陈琦见面的时候夸奖陈琦的武道修为和天赋,陈琦却说‘我从小体弱,家中人担心我因病早夭,便早早的让我习武强身。不为别的,只为有个好身体。也算是上天恩典,让我有所小成。’ 孔丘轻叹一声,心中不禁腹诽:好吧!看来这小家伙是真的就单纯为了锻炼身体才习武的呀! 当二人走上第九层,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一向云淡风轻的陈琦都有些感觉呼吸不畅了。那种压迫感不是人散发而出的,而是那些书架,和书架上的那些竹简和锦帛;或者说是那些书卷中蕴含着的伟大思想,在时间的沉淀下,具备了一种独特的威严气势。 孔师的亲笔书稿放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四周摆放着的,是诸子百家的各家祖师们的亲笔手稿。 “这一层所藏的是诸子百家各家创始人们的亲笔手稿,包括儒家的孔师,道家的老耽,墨家的翟公等等。” “如果王奇小友想要看这些亲笔手稿的话,一定要注意轻拿轻放,原稿旁会有誊抄好的,那个可以细看。” “藏书楼只在白天开放,夜晚不开放;而且完全禁火的。” 孔丘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孔字。 “这令牌是我随身之物,上八层和九层是需要令牌的。仅此一块,小友一定要精心保管才是!” 陈琦点点头,双手接过令牌道:“多谢庐主垂青,王奇定会注意的。” 二人交谈间,藏书楼外传来了几声嘹亮的金属撞击之声;孔丘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讪笑道:“呀!都午时初刻了!我们二人光顾着逛藏书楼,都忘记时间了。” “小友,先看到这里吧。我们先去饮宴,一会儿再来看书吧!” 陈琦抱拳道:“好!小子听凭庐主安排。” 陈琦在孔丘的带领下,来到二进院的中堂;中堂内孔仁正安排着佣人和家仆们安置午饭,见孔丘和陈琦走来,满脸春风打着招呼:“父亲!午宴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两道菜就可以开宴了。您和王奇贤弟稍等片刻。” “嗯!好!”孔丘满意的点点头:“你和我们一同饮宴吧!” 孔丘虽然嘴上极少夸奖孔仁,但是心里对于孔仁还是很满意的。孔仁知小礼又懂大义,尊师重道,亲和族人,善待下人,跳脱却不跋扈,宽容却不迂腐。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只不过,孔丘作为草庐之主和孔家家主,那个范儿还是要端一下的,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表现的过分溺爱孩子。 孔仁点了点头:“父亲请上座,孩儿给您奉茶!” 孔丘有些疑惑的坐在中堂的上手位,接过孔仁递过来的陶杯,轻轻的尝了一口。那浓郁的茶香,让孔丘的精神都为止一阵。 “这……”孔丘有些兴奋的看向自己的儿子:“这是何物?” 孔仁轻笑着说道:“这叫茶叶,是王奇贤弟送给父亲的礼物。” “这茶叶是王奇贤弟独有的宝贝,在外千金难卖一盏的。我和王奇贤弟软磨硬泡的,才要了那么一点。” 孔丘则是满脸好奇的看向陈琦:“小友,这茶叶是从何而来的呀?可否告知一二?” 第22章 沉迷藏书楼 陈琦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的给孔丘讲述了什么是茶树,长什么模样,茶叶如何采摘,如何炒制,如何压胚,如何发酵等等等等。 等陈琦讲完,最后的那两道菜都上桌了。 “父亲,边吃边聊吧!”孔仁看陈琦讲的有些口干舌燥的,赶紧给陈琦递过一杯茶:“咱们边吃边谈。” 孔丘惊叹于陈琦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更惊叹于陈琦那不世出的才华。茶叶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其中蕴含着的,可是无限的可能。就像孔仁所说的那样,千金易得,一盏茶难求。 三人在餐桌前坐下,孔丘端起酒杯道:“王奇小友光临孔府,实乃我孔家之幸。还望小友若得闲暇,一定要多多的走动才好。” 陈琦双手端着酒杯:“庐主太客气了,晚辈不才,能得庐主青睐,实乃晚辈之幸也。接下来免不了叨扰庐主,还望庐主莫辞辛劳,不吝赐教!” 三人觥筹交错间,开始了饮宴。 孔仁吩咐人准备的,是孔府家宴,是孔府宴席中除了‘迎圣宴’和‘谢恩宴’外,最为隆重的宴席了。名义上是家宴,实则规矩很多;最重要的是,只有孔府家主亲自主持饮宴才能叫做家宴。哪怕是孔仁这个少主作为主陪都不能称之为家宴。 也许是孔丘和两个小孩饮宴,少了许多的拘束;又或许是陈琦自身的某种特性人,让孔丘卸下了防备。整场饮宴,孔丘像是在和自己的孩子们吃饭似的,无拘无束,尽兴满意;就连一向控制的饮酒,都有些超标了。 午宴结束,孔丘和陈琦二人在中堂中分宾主落座,孔仁指挥着家仆和佣人将午宴撤下。 “多谢庐主款待。”陈琦抱拳道:“晚辈多番叨扰,不胜惶恐。” 孔丘摆了摆手:“王奇小友多礼了。你既然和仁儿是朋友,那就不必太过生分才是。你这庐主庐主的叫着,总觉得不太亲近。我应该比你父母虚长几岁,你就叫我伯父吧。” 陈琦站起身,恭敬的向孔丘行礼:“王奇见过伯父!” 孔丘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快起来吧!” 陈琦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孔丘看向孔仁道:“今年的文比大典,由你全权筹备。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亲自主祭,你不能耽搁。” 孔仁抱拳道:“是,孩儿稍后就去准备。” 孔丘接着说道:“将王奇的住所就安排在藏书阁旁的小院中,让官家带人去收拾出来,换好新被褥。从你屋头找个人去服侍王奇。” 孔仁点点头:“好,孩儿这就去安排。” 孔仁说完,出了中堂。 孔丘看向陈琦道:“我看你很喜欢看书,这几天就不会让人去打扰你了。你就安心在藏书楼中静心观书就好。” “不过,三餐还是要按时吃的。我会派人给你送到小院,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陈琦再一次起身,恭敬的向孔丘行礼:“多谢伯父关照,我一定会注意的。” 孔丘轻笑着摆摆手:“去吧。就不送你去藏书楼了,刚才饮宴有些贪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陈琦再次向孔丘鞠躬,转身退出中堂,向着藏书楼走去。 孔丘看着陈琦离去的背影,双眼微眯,口中呢喃道:“九原?王奇?九原王奇?” 孔丘轻咳一声,中堂外跑进来一位家仆打扮的少年,来到孔丘近前,深鞠一躬:“家主!” “传谕府内众人,文比大典前,藏书楼不再对外人开放。包括分家之人,未来几天都不得入内观阅。” “然后告诉孔仁,让他忙完之后,不论多晚,都要过来找我回话。” “是!”少年家仆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中堂。 孔丘轻叹一声:“唉!希望不是什么坏事吧!” 孔丘起身,走到中堂门口,突然听到了一声高亢的马匹嘶鸣声。孔丘顿时眼前一亮,双脚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片刻后便来到了孔府门外。 首先映入孔丘眼帘的,就是雪隐神驹。没有别的,太扎眼了。雪隐神驹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就相当于陈琦前世的那些超级豪车;甚至比那些超级豪车还要稀有。毕竟不管那些超级豪车再怎么稀少,那都是人造的,是可以被复制的。而雪隐神驹是上天创造的,是独一无二,无法被复制的。 孔府门口的两个门卒见孔丘站在府门前,赶紧快步上前行礼:“家主!” 孔丘嗯了一声,看着那雪隐神驹道:“这马是谁骑来的?” 实际上孔丘自己问完,都觉得自己说的这都是废话。今天到访孔府的人也就只有陈琦一个外人,然后就是自己的儿子孔仁。 他可不觉得孔仁能有幸获得雪隐神驹这样的宝马良驹,这还真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儿子。是因为雪隐神驹这等宝物,真的不是靠运气和财富就能获得的。 “回家主。”门卒答道:“这宝马是和少主一起来的那位少年骑来的。” 孔仁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在心里整理了一下王奇的资料,王奇,九原人,十五岁,武道修为四层巅峰,坐骑雪隐神驹;仅仅这些就已经是所有同辈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更何况着王奇的文道修为恐怕并不比他的武道修为低,甚至还要高很多。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天才两个字来形容了,不是王奇配不上天才之名,而是天才两个字配不上王奇这个人。 孔丘轻叹一声,神情有些落寞:“将那马牵到马监,让马倌照顾好了,不能有半点损伤。” “是!”门卒小跑到雪隐神驹边,伸手将缰绳解下,拉着雪隐神驹从侧门走了进去。 孔丘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回到了府中。 陈琦回到了藏书楼,没有片刻犹豫,飞奔向第九层。诸子百家祖师亲笔,八个字,足以让陈琦为之癫狂。不要忘了,陈琦前世不仅是一个书痴,还是一名考古学专业的高材生。对于那些有年代的物件儿,那可是爱惜的紧嘞! 从这天起,陈琦便再也没见过孔丘和孔仁,天天泡在藏书楼内。除了吃饭、睡觉、拉屎,分秒必争的查阅各类书籍。虽然孔丘说晚上不能在藏书楼内看书,但是并没有说不让将书借出来,带回居住的小院里晚上看。 当然,陈琦也很识趣,他从不借正本,而是借那些誊抄本;誊抄本本来的价值就不高,干系也就不大,也就省了不少事儿。 短短的三天时间,陈琦恨不能十二个时辰当二十四个时辰用。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睡醒了就看书,看困了就睡觉,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去了。如果秦奕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说,这一幕他看过。 毕竟秦奕是亲眼见识过陈琦用了短短四年时间,看完中元皇室所藏的八千部藏书的唯一一人。当年连秦奕自己都将陈琦叹为天人。 中元皇室藏书阁,在中元皇宫内苑;里面收藏了中元皇室私藏的八千多部藏书,每一部都是经典中的经典,仅孤品藏书就有近千卷。单论经典藏书的数量,丝毫不逊色于孔府藏书楼。 中元皇室藏书阁只有年满十二周岁的皇室子弟和得到皇帝亲许的人才能近如参阅。其他未经准许的人私自入内,视同反叛,按大逆罪论处。 陈琦四岁起开始习武和识字,八岁时便可以独自阅读大部分书籍,识字数量和弱冠之人相差无几。当然,这并不是那四年时间学的,更多的是陈琦前世就会的。只不过前世他使用的是简体汉字,来到这个世界需要重新学习繁体汉字。所以才花费了一些功夫。 十岁的时候,陈琦将东宫中所有的藏书都看完了。颜皇后为了让陈琦有书可看,便让家人借着进贡的名义,从宫外往东宫送书。可是宫外的人送书的速度实在是赶不上陈琦看的速度。 要知道,这个时代没有纸,所有的书都是用刀笔刻在竹简上,写一本千字左右的书,最少得半年时间。而且竹简质量重,占地又大,送一次书得花不少时间。 可是一千字的书,到了陈琦手里,就算加上批注和详解,最多用不了一个时辰。 因此颜皇后,太子陈环和秦奕才商量,怎么给陈琦找更多的书来看。商量来,商量去,就说道了中元皇室的藏书阁。那里的藏书够陈琦看个痛快了。 但是,陈琦当时只有十岁,还没到可以去中元皇室藏书阁的年纪;所以众人就向着怎么悄悄的带着进中元皇室藏书阁内看书。 最佳的选择当然是秦奕,因为秦奕是陈琦的贴身太监,方便伺候陈琦。但是秦奕自己要去一次皇家藏书阁还需要和陈伽罗请旨,麻烦不说,还不能经常去,要不然容易引起陈伽罗的猜忌。 第二个选择就是颜皇后,颜皇后作为后宫之首,主管内苑诸事,她去中元皇室藏书阁还是没有什么麻烦的。但是正因为颜皇后是后宫之首,需要管理内苑诸事,她不可能天天泡在藏书阁里呀。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这个重担就只能落在太子陈环的身上了。陈环贵为太子,储君,去中元皇室藏书阁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手续,而且带一个书童在身边,也方便照顾他这个储君嘛!加上陈环每天都有晨课,晨课之后借口去藏书阁省学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最重要的是,陈环可以借由看书,躲开陈伽罗的眼线,也免得隔三差五被抓住一点借口拉过去申斥。 第23章 木兰姐姐 所以,陈琦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太子陈环,每天都去中元皇室藏书阁看书。 起初陈环进藏书阁就只是为了将陈琦带进来,然后自己找个地方睡觉;他每天早上寅时三刻就得起床上晨课,整个人就像被强行开机了似的,上晨课的时候就会经常犯困打盹。 这下子倒好了,既可以带陈琦来藏书阁看书;自己还正好来藏书阁中睡个回笼觉。 但是时间长了,陈环看到陈琦每天在藏书阁里孜孜不倦的看书,不知疲倦的学习着各家学问;他也慢慢的也改掉了自己嗜睡的毛病,开始和陈琦一起看书。 有些时候他对书本上的一些话语和见解不太理解,不太明白的时候,他也会主动向陈琦请教,或者在晚课上请教少傅。 一时间,陈环的学识也是突飞猛进,对于一些政策的理解和掌握完全超出了他那个年龄该有的程度。尤其是在陈环十六岁时,陈伽罗去参加五国会盟,陈环奉旨监国;在处理政务的时候,陈环赏罚分明,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处变不惊;全程下来表现的都游刃有余,完全不像一个新手。 陈伽罗从五国会盟归朝后,检查了陈环监国期间处理的每一件事,就连他都找不出陈环处理政务中有什么问题。陈伽罗曾经招来内阁五位一品大员,询问对太子监国时处理政务的看法。没想到五位内阁大臣竟然出奇的一致,都对陈环交口称赞。 陈伽罗起初以为陈环身后是有什么高人的指点,才能将政务处理的如此恰如其分;后来通过对内宫的询问,陈环在监国期间,连东宫都没回去过,几乎每天都吃住在太极宫。除了处理政务就是接见各方使臣,忙的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期间连颜皇后和陈琦都没见过,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陈伽罗在调查清楚监国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后,这才真的相信一切都是陈环自己所为。陈伽罗那段时间开心的不得了,也彻底下定决心,确定了陈环的太子之位。 然后就开始一步步的布局,将陈环身边有可能干扰他的因素挨个剔除。从陈环与柳氏大婚,到发配陈琦去南境,再到母子分宫,颜皇后入住紫阳宫。 当然,在陈琦年满十二岁后,他便不需要陈环的带领,可以自由的出入皇室藏书阁了,他便开始毫无顾忌的整日泡在藏书阁内。最后在他被发配到南境之前,终于将皇室藏书阁内的所有书都看完了。 第四天清早,伴随着钟楼上的晨钟声,陈琦从睡梦中醒来。得益于他强横的武道实力,那种近乎不眠不休的长时间看书,给他带来的疲惫感,只需要饱饱的睡上一觉,就可以让陈琦满血复活。 “公子!起床了吗?”门外传来一声轻柔的少女的声音:“我进来喽!”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了。陈琦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少女,脸上有些无奈。 “木兰姐姐早,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需要人伺候的。” 陈琦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从衣架上拿起衣服就要穿。 “公子。”被陈琦成为‘木兰姐姐’的少女一把将陈琦的衣服抢了过去,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的将衣服丢到了床上。 “衣服都馊了,还穿呢?”木兰将手中的包裹放在床上,一边拆包裹,一边说道:“今天是文圣祭,文比大典。就算不用沐浴斋戒吧,也不能邋里邋遢的吧!” 木兰从包裹中拿出一件外衣,在陈琦的身上比量了一下,口中念叨着:“大小差不多。看来我的眼光还很准。” 木兰说着将外衣丢在床上:“我帮你擦擦身子,然后你把里外的衣服都换了。干干净净的去参加文圣祭。” 木兰说着,伸手就要脱陈琦的衣服。陈琦两世老处男,连恋爱都没谈过;在东宫的时候伺候他的也只有秦奕,那些宫女们和他仅限于点头之交罢了。 被木兰这么直截了当的脱衣服,一下子给闹了个大红脸,有些结巴的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木兰姐。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木兰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切!搞得跟我要占你便宜似的。” “那你自己洗,自己换。我厨房给你弄些早点来。” 陈琦见木兰有些不太高兴,讪笑着说道:“那就多谢木兰姐了,给你添麻烦了。呵呵呵呵……” 木兰没有理会尴尬的站在那里傻笑的陈琦,扭头出了陈琦的卧房。就在陈琦长出一口气,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而庆幸的时候。 房门突然又打开了,木兰伸进一个脑袋来,一脸怪笑的问道:“公子早饭想吃什么?” 陈琦被木兰的坏笑整得更尴尬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都行,都行!” 木兰见陈琦那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关上门,一溜烟的跑了。 陈琦赶紧跑到卧房门前,将门给别上。还拉来一把椅子将门给顶住,还怕不安全,在椅子上放了一大摞竹简。 陈琦看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屋门,这才放下心来。他这几天除了看书,就是和这个叫木兰的小姐姐斗智斗勇。 这个叫木兰女孩,是孔仁专门选来伺候陈琦的。这个小姐姐和陈琦之前见到过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性格开朗,个性跳脱,完全就是一副闲不住的模样。 特别是在木兰发现陈琦一旦和女孩亲近就会脸红的时候,木兰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的调戏陈琦,借机会占陈琦的便宜。 木兰倒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单纯就是觉得好玩儿。可是木兰的举动看在陈琦的眼里,那就完全不是那回事儿了;陈琦感觉自己就像前世《西游记》里的唐僧,而木兰就是那个想要吃他的白骨精。 陈琦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去,用沾湿的粗布将身上清洗了一遍;然后将木兰拿来的衣服换上,将自己腰带上的玉钩和玉扣解下来。按在了新腰带上。然后将玉佩,玉环,玉珏等装饰物也都挂在了新腰带上。 陈琦借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这身装扮。不得不说,木兰小姐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无论是选材选料,还是尺寸制作,每一点都恰到好处。陈琦对这身衣服很是满意。 陈琦将自己的衣服都叠了起来,放在包袱皮中包好,放在床头。然后将被自己堵着的门敞开,回身来到桌旁,拿起自己的折扇向外走去。 陈琦住着的地方是一个小院,小院没有围墙,四周种了很多槐树,权当墙壁使了。小院的左边是一小片药圃,种了很多药草;现在虽是晚春时分,但也只有零星的几朵小花开着,闻不到什么清香。 小院的右边是有一个茅草盖顶的亭子,亭子里放着一张石几和四个石墩。木兰小姐姐正从一个藤条编制的食盒里往外端着一小盘一小盘的餐食。 陈琦微笑着走到亭子里,来到一个石墩边刚要坐下,就听到木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哼!大清早的坐石凳,想一整天都拉肚子是怎么着?”木兰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从身后拿垫子放在石凳上坐。” 陈琦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听话的将垫子放在石墩上,安静的坐下等开饭。 倒不是陈琦不在乎身体,而是他本身修炼武道,石凳的那点寒气根本入不了他的体;所以他也就没在乎。但是现在的陈琦也着实不敢忤逆木兰小姐姐的好意,要不然有他好果子吃的;于是也就乖乖听话了。 木兰将食盒中的餐食都端了出来,整齐的摆在石几上。扭头看向手拿折扇,悠哉悠哉的看着自己的陈琦,没好气的说道:“吃饭就吃饭,拿扇子干嘛?装什么文化人。” 木兰伸出手,冲着陈琦道:“扇子给我,你赶紧吃饭。” 陈琦见木兰要他拿他的折扇,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放在石几上吧。你拿不动。” 木兰听到陈琦的话,瞬间觉得气血上涌,恨不得出手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我让你拿来就拿来,给我!”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将折扇递给木兰:“你最好两只手拿,我真怕你拿不动。” 木兰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伸出右手抓向折扇,陈琦见木兰那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气急。这丫头是真拿他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了,索性直接撒开了手。 另一边,右手抓着折扇的木兰,见陈琦还是不撒手,顿时有些不太高兴;刚要开口,就见陈琦的手松开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木兰觉得右手像是被巨石压着往地下坠去,那在陈琦手中随意把玩的折扇,此时在她手里重如千钧。 木兰反应也不慢,双腿用力,左手飞快的抓向折扇,将浑身的力气都汇聚到了双臂和双手之上;这才勉强的稳定住了身子不至于摔倒。但是从木兰那肿成猪肝色的脸就能看的出,木兰现在可是使了全力的。 陈琦像是没看到木兰那狼狈的模样似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轻轻的咀嚼起来;那点心细密油润,甘甜不腻,实为点心中的上品。 不到两分钟,木兰实在坚持不住了。直接撒手,松开了陈琦的折;木兰猛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听见地面上传来了一声轰鸣声。 “嘭!”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来到折扇掉落的位置,弯腰将折扇捡起。 “你弄脏了我的扇子!” 陈琦说完,没有再理会木兰,回到亭子里,继续吃着早点。 第24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听到陈琦的话,刚刚才稳住身子的木兰,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原本以为陈琦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一无是处什么都不懂。就是凭借着孔仁的关系来孔家藏书楼看书来的。 这几天,她一直调笑陈琦,想方设法的捉弄陈琦;陈琦不仅没有反抗,还表现的很怕她,时时刻刻都躲着她。所以才让她觉得陈琦好欺负,让她有了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甚至出现了想要试着奴役一下陈琦,让她感受一下做主子的感觉。 因此,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一步步的试探陈琦的底线,然后再一步步的推进自己的行为。直到今天早上,她完全抛去了所有顾虑;不管是从语言还是从行动上,完全不顾主仆之别,礼教之法。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仆人应该有的样子。 也亏的木兰遇到的是陈琦,换其他人,木兰今天就不是挨一顿板子能过去的事儿了;以奴欺主,单这一条就可以被拉出去打死了。 好在陈琦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较真的人,更不会和不如自己的人较真;何况,他也从来没拿木兰当仆人,也就更谈不上什么主仆礼教了。在他看来,木兰充其量就是他的一个保姆,还是临时的保姆。跟她置气,着实的犯不上。 至于那折扇,名叫‘金筋铁骨扇’,扇骨共一百零八根,均由玄铁打造,每一根都重七两有余。扇面由细如发丝的金丝编织而成,像一条条虬龙的经脉似的盘根错节,非常吓人。扇面外粘贴了一层白色绸缎,遮盖住了那些吓人的经脉。 ‘金筋铁骨扇’是陈琦在南境请铸剑高人打造的。重一百零八斤,比一般武将用的大刀,长矛等长兵器都要重。也就陈琦那恐怖的修为和天生的神力,才会把这玩意儿当手办玩儿。 木兰见陈琦没有再说什么,自己也觉得没趣,低着头进屋收拾房间去了。有了刚才那一幕,木兰再也不敢小看陈琦了,她原本对陈琦的轻视也瞬间就消失了。她就算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了,陈琦根本不是她能随意摆弄的主。 等到木兰收拾完屋子,从房间中出来。陈琦也刚好吃完饭,陈琦用一旁的锦帕擦干净嘴,端起一边的温水漱了漱口。 木兰看到陈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浑身都觉得不自然。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你…你…这几天你为什么…为什么…” 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欲言又止的木兰,眉头紧锁;说实话,木兰变得如此小心谨慎,让他觉得很不习惯。这倒不是说陈琦贱,喜欢被人怼。单纯就是习惯了那种相处模式,让他重新找到了前世在学校中与同学们相处的那种感觉。 陈琦将口中的水吐掉,一脸坏笑的说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打你?为什么不骂你?为什么不教训你?” “没想到木兰姐姐还有这种爱好,我还真没想到。” 陈琦说完,用那种怪怪的眼神扫视着木兰,根本不需要刻意说什么,光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 木兰被陈琦那怪异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像是被人明目张胆的偷窥似的。木兰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正是情窦初开,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说懂不懂的时候。 木兰有些羞恼的白了陈琦一眼:“哼!你…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在陈琦那怪异的眼神注视下,没词了。 木兰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扭头回到了屋内,重重的将房门关上了。 陈琦见木兰落跑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在屋内的木兰,小脸红通红,从耳根到脖颈,全都红了。听到陈琦的笑声,气的咬牙切齿的,口中还愤愤不平的说道:“哼!臭小子,你等着,姑奶奶晚上非得让你也尝尝被调笑的滋味。” 木兰说完,还觉得不解气,走到床边,对着包裹陈琦衣物的包袱一顿拳打脚踢,发泄着心里的怨气。 陈琦强忍着止住自己的笑意,冲着屋内喊道:“木兰姐姐,我该去哪里找孔庐主?” 木兰听到陈琦的话,尤其是陈琦话中提到的孔丘,向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清醒了。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打的乱七八糟的包袱,脸色有些阴沉,汗都下来了。 孔丘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看似和蔼可亲,宠辱不惊;实际非常严苛,尤其对于礼教有着近乎偏执的尊重。 你如果在府中打碎个物件什么的,孔丘可能不会介意;但是如果你在府中做出任何有违礼教的事情,孔丘一定会严厉的处置。轻则被教训一顿,甚至受些皮肉之苦;重则逐出孔府,让你在整个泰州都待不下去。 “木兰姐姐?”陈琦见自己问完以后,屋外静悄悄的,屋内也静悄悄的,整个小院都安静的有些可怕:“木兰姐姐?” 屋里的木兰被陈琦的叫喊声惊醒,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道:“哦!少主说,少主说请您吃完早饭去中堂找他。” 陈琦闻言,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去找孔兄了。” 陈琦说完,拿起石几上的折扇,起身向院外走去。今天是文圣祭和文比大典,他得早些去,不要让众人等太久才是。 陈琦居住的小院在第四进院,藏书楼的旁边;中堂则是在二进院,陈琦需要穿过一段围廊才能顺利的到达二进院。 陈琦发现,今天的孔府非常的忙碌;小厮,佣人和伙计们都是小跑着办事,回事声也是此起彼伏,整个孔府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息。 陈琦来到二进院,发现中堂前的路两边各树了七盏明晃晃的宫灯;每个宫灯的后面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石墩,石墩上插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明黄色的祭旗。 路两旁的广场上,站立着数百名身穿儒生服的少年,大一点的不到二十岁,未及弱冠;小一点的可能只有六七岁,胎毛未褪,乳臭未干,被那些大一些的儒生领着,好奇的看向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少年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兴奋之意。 陈琦迈步走向中堂,刚到台阶之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喝声:“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强闯中堂?” 那话音还没落下,陈琦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破风之声;显然,是有人对陈琦动手了。 陈琦也不怠慢,双脚点地,身子腾空飞起;手中折扇合拢,腰腹用力,强行使身体在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折扇扬起,搂头盖脸的向偷袭自己的人面门砸去。 那人原本是想将陈琦擒住,然后交给孔丘请功,好让自己能在孔丘面前落个好印象的。所以动作虽然很快,但是却并没有使杀招。 他也没想到陈琦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先是腾空躲开自己的攻击,然后便在空中转身随即向自己展开了反击。 那人冷笑一声,对于陈琦的反击毫不在意。在他看来,陈琦反击太过匆忙了,而且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这么一把破折扇还想伤了自己不成吗? 他现在反而有些庆幸,如果陈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话,他的攻击很有可能会背上个欺负文人的恶名,那样会让很多文人厌恶自己,落个恃强凌弱的名头。 不过陈琦既然反击了,那就说明这小子并不是弱鸡文人,那种弱鸡文人,那也就不存在恃强凌弱的恶名了。 那人不禁心中暗笑,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首先他得挨陈琦这一折扇,让人们觉得是陈琦占了便宜了,让人们觉得是陈琦不讲道理。然后自己则是只想将陈琦擒获,交由孔丘发落,并没有想要真的伤害陈琦。最后自己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手将陈琦打伤后擒获,然后交由孔丘处置,自己还主动向孔丘认错,表示自己不应该在文圣公祭日这天动粗。 哈!这婊子也当了,牌坊也立了,两全其美。 所以,那人看着陈琦砸来的折扇,表现的完全不慌,任由陈琦砸上来。心中想着,一把小破折扇,连他们这种修行武道的人的护体真气都破不了,笨蛋! 然后,那人就悲剧了。 当陈琦的折扇落在那人手臂上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传遍整个二进院,“咔!”像是竹子被斩断,或是木头被打断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秒钟的静默,接着那人口中就传出了如杀猪般的惨叫声。 “啊!”那人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只见那人的右前臂呈现一个诡异的月牙形,中间不为向下耷拉着,非常的恐怖。豆大的汗珠从那人的额头上哩哩啦啦的落下,掉落在那人的身上和地上。几乎是一瞬间,那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似的,连衣服都湿透了。 陈琦见一击得手,并没有再继续追击。通过刚才一瞬间的交手,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此人武道修为并不高,勉强刚到小成境界;看这人应该也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吧,早就过了弱冠了,才刚刚到‘略有小成’境界,这辈子都被指望达到大成境界了。 陈琦现在的实力比这家伙整整高了三个境界,想要杀掉他,恐怕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儿了。 陈琦定睛观瞧,看向偷袭自己那人,眉头缓缓的皱成了一团。 这家伙,怎么越看越像孔丘呢?难不成是孔丘的私生子? 第25章 武圣传人 关平 陈琦想到这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家伙不会真的和孔丘和孔仁有关系吧?那就太尴尬了。 就在陈琦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中堂门口传来了一声怒喝:“孔宣!你在干什么?” 陈琦扭回头,看向中堂门口,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身穿一身华服的孔仁站在中堂门口,像怒目金刚似的瞪着被陈琦打伤的那人,不满之情都写在脸上了。 陈琦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孔仁抱拳行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被打那人的控诉。 “少主!你要为我做主啊!”那人用近乎哀嚎的语气说道:“这人要强闯中堂,被我喝止;谁知他竟然暗中偷袭于我,将我右臂给打断了。请少主您为我做主啊!” 原本有些歉意的陈琦,被这恶人先告状的一幕给惊到了。心中不禁赞叹,这家伙是个人才啊!好家伙,这套恶人先告状玩儿的溜啊! 孔仁眉头紧皱,眼睛微眯,显然是动了真怒。 “孔宣!你是觉得我可欺不成?” “王奇贤弟乃是我请来的贵客,是我亲自遣人邀请他来中堂的,何来强闯二字?你不过是一个分家的庶子,按例今天是没有资格进府的;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大呼小叫,喝止宾客?” “王奇贤弟武道修为之高,连我父亲都赞赏有加;他还用偷袭你?就算直接向你出手,你又岂是他的一合之敌?” “似你这般满口谎言,利欲熏心之徒;急功贪利,好高骛远,嚣张跋扈,为祸乡邻。枉为孔氏族人,简直就是玷污圣族门楣。” “我现在命令你离开泰州,滚回家里闭门思过五年。如果你还改不了你这一身的臭毛病,你也就不用改了;直接改名字吧!” 孔仁说完,袍袖一甩,几名小厮闻声而动,将那浑身湿漉漉的孔宣给架了起来,向孔府外走去。 孔仁见孔宣被架走,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长叹一口气,看向一旁的陈琦。 “贤弟,你在我府中遭逢这等腌臜之事,实乃为兄之错。还请你多多担待才好。” 陈琦快步来到孔仁面前,扶住了准备下拜道歉的孔仁。 “孔兄不必如此。是小弟唐突,险些酿成大祸,给孔兄添乱了。怎敢让孔兄向我道歉呀!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准再提!” 孔仁感受着陈琦双臂传来的力量,知道自己今天想要强行道歉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索性也就不再推究。 孔仁伸手拉起陈琦的手腕,向着中堂内走去。 “王贤弟,今日府中来了不少当世大儒和大族家主。若我父亲给你介绍人时,特别的郑重,说明那人值得深交,可以完全放心的交往。若我父亲给你介绍人时,浅尝辄止,无意多谈,说明那人人品不佳,不值得深交,要注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贤弟一定要记着,我父亲火眼金睛,从来没有看走过眼。千万别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陈琦郑重的点了点头,孔仁既然如此安排,定然是孔丘特意的交代过的;孔丘的见识广博,天下少有。有孔丘帮他筛选那些人可交,那些人不可交;那对于他来说就不能用‘天上掉馅儿饼’来形容了;那不仅仅是掉下来馅儿饼,还顺带掉下来了食碟,筷子和辣椒油!(靠,写的向吃馅儿饼了,坨肉馅儿的。) 陈琦在孔仁的带领下,走进中堂;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满屋子的人。孔府中堂大约又半亩地大小,除去梁柱,屏风和桌椅板凳,剩下的地方也足有三百平米。 可就是这么大的地方,现在也是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像过年前的集市似的。当然,这里和集市还有所不同的,集市会有叫卖声和询价声,比这里吵;这里要更安静一些。 “跟我来!”孔仁说完,轻咳一声,迈步走进了人群;陈琦轻笑一声,跟在孔仁的身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刚好半米,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人们看到前面的孔仁,都识趣的让开了一条道;对于孔仁这位岱岳草庐的少主,人们还是保持了他们应该有的尊重。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些人尊重的不是孔仁,而是他背后的草庐。 几个呼吸后,孔仁带着陈琦来到了中堂右侧的一张小桌前;孔丘正在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聊着什么,看到孔仁和陈琦后,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贤侄,这几日休息的可好?”孔丘平和的看着陈琦,语气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陈琦双脚站定,拱手直臂,自上而下的落下,腰背一躬;行了一个长揖礼。 “多谢伯父款待,小侄休息的非常好。” 其实按道理晚辈见长辈是需要行稽首礼的,也就是跪拜礼。但是,陈琦身为皇子,皇亲贵胄,地位尊崇;他可以无所谓身份的向孔丘行礼,但是孔丘可未必有命受这礼啊。 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陈琦向孔丘下跪行礼,孔家就算再是什么圣人之后,也得被抄家灭族。毕竟这是关乎皇室威严的大事,含糊不得的。 当然,如果陈琦拜师孔丘,那就另说了。师道尊严,皇命也不可违。 所以,陈琦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长揖礼向孔丘行礼。这 长揖礼形式感很强,而且动作还大,显得有牌面;通常是平辈之间行的一种礼。但是,如果这个长辈和这个晚辈特别亲近的时候,晚辈也可以向长辈行长揖礼,两不相怪。 “起来吧!”孔仁看到陈琦的长揖礼,满面堆笑的拍了拍陈琦的手;顺势拉住了陈琦的手,走到刚才和他聊天的白发老者身边。 “贤侄。这位是并州校亭的本代家主关平,并州校亭作为武圣诞薨之地;是与岱岳草庐齐名的武道圣地,而关平家主,正是武圣公的第十四世孙。” 陈琦看向白发老者,白发老者也正看向他,二人目光对视间,陈琦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将陈琦压制的浑身骨节都嘎吱吱作响。陈琦眼神微凝,调动周身的真气,沿着奇经八脉在体内疯狂运转,一边抵挡着那强大的压力;一边借着白发老者的给予的压力凝结着自己的真气。 “咦?”关平看着陈琦,心中很是满意。他昨天刚到孔府,就被孔丘拉到一旁,兴高采烈的跟他说,他发现了一个武道奇才。这个孩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优秀,怎么怎么出色。夸的让关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夸得那些跟着关平一起来的关家子弟们妒忌的眼都红了。所以刚才看到陈琦,便忍不住出手试探了。 当然,关平并没有用真气直接对陈琦施压,要不然,陈琦恐怕连一秒钟都撑不住,就得趴在地上。他只是将他的武威凝结成一股压力波,然后给陈琦施压的。 武威其实就是修炼武道的人,在修为晋阶到‘大功告成’境界的时候,相伴而生的一种特有的威慑力;有点类似于皇帝特有的皇威和陈琦那种上位者的威压。其实威慑力和威压出现的缘由都是大同小异的;都是在一个层面中,达到一定高度后,自然而然生成的。 皇威的生成是因为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是万万人之上的皇权特有的权威。 而武道修为达到大成境界,就已经是武修者们中的巅峰了,那是至高无上的地位;而武威也就由此而生。 武威形成之后,可以通过修炼,利用一些技巧,让武威变得可控,只对固定对象实施威慑。而且,威慑之人可以控制威压的大小,以达到不一样的效果;甚至直接吓死对方。 在陈琦向孔丘作揖的时候,关平就感受到了,陈琦的武道修为,应该是最近几天刚刚突破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并不是孔丘介绍是所说的“心领神会”巅峰。孔丘说的那个门槛,陈琦迈过去了。 要知道,即便是关平,每次突破的时候都是福祸难料的;一念生一念死;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而根据孔丘的介绍,陈琦不过是在孔府呆了三两天,没有任何人护法,没有任何人从旁协助,就那么突破了,突破的顺理成章,突破的行云流水,突破的毫无悬念。 这不得不让关平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才选择出手试探。 但是试探的结果却让关平又大吃一惊。他释放的是“炉火纯青”之境初级强度的武威,对于陈琦这样刚突破到炉火之境的人,是一种恰好能被压制,又不至于过于狼狈的分寸。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陈琦刚开始的表现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一瞬间的威压让陈琦有些慌乱;但是那慌乱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后,一切回归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不禁让关平生出了好胜心,关平缓缓的增加他的威压,想要试探一下陈琦的极限在哪里。他双目如电的盯着陈琦,准备在陈琦表现出崩溃的那一秒钟收起威压。 “炉火纯青”之境初级中期…… “炉火纯青”之境初级巅峰…… “炉火纯青”之境中级初期…… “炉火纯青”之境中级中期…… “炉火纯青”之境中级巅峰…… “炉火纯青”之境高级初期…… 伴随着关平缓慢增加的威压,关平的心里也是越来越惊骇;陈琦并没有如他所愿般的表现出崩溃的迹象,反而是闭上了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别提多欠打了。 就在关平准备将威压增加到“炉火纯青”之境高级中期的时候;原本双目紧闭的陈琦猛地睁开双眼,浑身上下传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陈琦微笑着抱拳冲关平深鞠一躬。 “多谢关家主成全!” 第26章 文圣祭 关平听到陈琦的话,顿时恍然大悟。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妙及!妙及啊!哈哈哈!” 屋中的众人听到关平的笑声,都忍不住看向关平所在之处。看到是关平在那里放声大笑,有一些同样上了年纪的老者,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对关平很是不屑。 但是,片刻之后,就听到另一个老者的笑声传来,同样的肆无忌惮,同样的无所顾忌。 那些刚才发出冷哼的老者们,看到这一次发笑的老者时,原本不屑的,嫌弃的神情瞬间就收敛了起来。表现出一副极其恭敬的神情,像极了朝圣的教徒。 不因为别的,因为这一次发笑的,是岱岳草庐之主,孔丘。 关平和孔丘看着陈琦,赞赏的眼神根本掩饰不住。他们两个作为两大圣地之主,见过的年轻才俊千千万,被誉为天才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在陈琦的面前,任何武道天才,都显得是那般的平庸了。就连同为大成境的关平和孔丘,都觉得自己在武道修行方面,跟眼前这小子比,被比的渣都不剩了。 不过,这并没有让两位老者有任何的挫败感。这二位能到达目前这个高度,心态和心智都已经超脱到了一定的境界了;他们只会为后辈们有此天赋而感到高兴,并不会产生一点负面的情绪了。 关平伸手将陈琦扶起,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道:“不错!不错!” “昨天孔庐主跟我说见到了一位不世出的武道天才,我还有点不太相信。我自认为自己算是见识过天下英豪的,也见识过那些所谓的武道天才。” “所以对于孔庐主口中的天才虽有期待,但也并没有期待有多么的高。” “但是,你让我感到了惊讶,非常的惊讶。你的武道修为的天赋,我自愧不如。我可以这么说,当世之内,我从来没见到过第二位。如果非要从先人中找的话,恐怕就只有前朝翼王刘冀和本朝太祖陈术两位至圣能与你媲美了。” 陈琦听到关平的话,讪然一笑;关平对他的称赞几乎毫无保留,让一向喜欢低调处事的陈琦尴尬的脚指头都攥成拳头了 要知道,关平给予武修的评价可以堪比孔丘给予文士的评价。那都是受到各国公认的,拿着就可以直接去入仕为官的。这可是多少武修梦寐以求,千金难买的。 陈琦抱拳道:“关家主过奖了!晚辈何德何能,安敢受家主如此抬举。王奇愧不敢当!” 关平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孔丘打断了。 “好了。你二人就莫要在此互相吹捧了。等你二人都得闲暇,可以相约见面详谈,互相交流武修的经验嘛!” 孔丘的打断来的恰到好处,既让二人的话都说完了,又不至于说出一些要紧的不便为外人所知的话来。由此可见,孔丘为人处世的老道了。 关平听完孔丘的话,这才发现这里好像确实不是聊天谈心的地方,于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孔庐主说的对,是我唐突了。” “王奇小友若得闲暇,定要到我并州校亭坐坐,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陈琦抱拳道:“前辈相邀,实乃晚辈的荣幸。他日若得闲暇,定登门拜会!” 关平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属令牌,递给了陈琦。 “这是我并州校亭的豪杰令,共四块。孔庐主有一块,另外两块给了我的两个好友,这块就送你了。权当你去并州校亭的通行证吧!” 陈琦接过令牌,躬身致谢。并没有细看,直接塞入怀中。 陈琦敏锐的发现,周围那些原本很是清高,对他不屑一顾的人们,此时看待陈琦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陈琦思考了片刻,就明白了,这恐怕和关平刚才对他的评价和这豪杰令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孔丘轻咳一声,迈步走到中堂正厅的主位,冲着中堂中的众人一抱拳。 “多谢各位在百忙之中,不辞辛劳的来参加文圣祭大典。作为文圣祭大典的主办人,孔某荣幸之至。承蒙祖辈荣荫,为众文士表率,实乃孔某之幸也。” “吉时已至,敬请诸位随我一道,共祭文圣公。” 孔丘说完,对着中堂桌上摆放的铜镜正了正衣冠,这才迈步向中堂外走去。 孔仁低头垂手,紧随其后,紧跟在孔丘身后,非常的恭敬。孔丘虽然跳脱,不喜欢被拘束;但还是及有分寸的。对于正事,要事都是全力以赴的做到最好。 孔仁身后,关平和两位头发雪白,满脸慈祥的老者昂首跟在身后;三人面色肃穆,神态谦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关平三人身后,四人一排,按照长辈优先,同辈年级大者优先的原则,依次向中堂外走去。 陈琦倒不在乎出场的前后顺序,他今天是来观礼的,换句话说就是个看客。所以他也没兴趣计较什么出场顺序,默默的等所有人都出去了,这才悠哉悠哉的跟在最后一组人的身后向外走去。 文圣祭大典的举办地就在孔府东,半里外的文圣庙内;这文圣庙是按照皇家规格建造,金丝楠木做梁柱,红砖绿瓦鎏金道,非常的气派。 文圣庙门前,伫立着两丈高的孔师石像;孔师身着文士袍,头戴纶巾,腰间佩剑,双手执笏板,腰杆挺直,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陈琦看着孔师石像那嘴角微扬,笑容可掬,体态雍容,和蔼可亲的模样,不禁心中暗自发笑。陈琦曾和孔仁聊天的时候谈起过孔师;他也是从孔仁口中才得知,孔师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书呆子,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模样;孔师本身的武道修为极高,是同时代中武道修为巅峰的人物! 陈琦看着孔师石像,脑中不禁恍然,一个身高近两米,满身肌肉,武德爆棚的大汉,来到你面前跟你谈怎么以德服人…… 甲问丙:“你为什么同意乙提出的以德服人的建议呢?” 丙答:“因为我打不过他!” 陈琦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为那些被孔师传过道的先人们默哀了一瞬…… 文圣庙门口,立着一块七尺高的大石,上面写着‘文圣公庙’四个大字;石头的右下角有书写者的署名,‘陈术’,没错,写字的人正是中元帝国太祖陈术。先皇手书在此,就算是当今中元帝国的皇帝陈伽罗到此,都需要下马落轿,步行入内祭奠。 文圣庙门两侧,排列着数十块一丈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五大国历代皇帝亲笔手书的《祭文圣公表》。不仅包括现在五大国的历代皇帝亲笔手书,还有五大国前朝的皇帝亲笔手书。 其实,五大国皇室并不是没有起过要砸掉前朝皇帝手书石碑的想法。因为不管包装的怎么华丽,‘谋朝篡位’终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这些石碑只要在这里伫立一天,就相当于是在打当朝者的脸,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你们是篡位者。 但是,有想法归有想法,真正落实到身体力行的时候,各国皇室还有点拉不下去脸。毕竟,不管怎么欲盖弥彰,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一个永恒不变的事实——他们就是篡位者。 卯时初刻,伴随着文圣庙旁的大钟敲响,文圣祭大典也正式开始了。 文圣祭大典分为烹食起鼎,家主奉祭,焚表告天和文圣赐福四个环节。 烹食起鼎是将猪牛羊三牲和一些其他的祭品投入七口大鼎中,取意为给文圣公奉上供飨,就跟平常人家上坟,给老家供些瓜果梨桃,馒头蛋糕啥的一样。 只不过岱岳草庐为了不造成食物浪费,会在文圣祭结束之后,往这些鼎内加调味料,然后用文火慢炖的方式将所有的祭品烹熟。然后再分给所有参加文圣祭和文比大典的文士们享用,叫做‘文圣食飨’,意思是文圣公赐予文士们的食物。对于文士们来说,那可是梦寐以求的荣誉了。 当然,不必担心孔府菜肴的味道,虽然孔师主张‘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是孔府菜在中州大陆能自称一脉,那自然是有他的特点的;味道绝对差不了就是了。 家主奉祭是文圣祭的核心环节,先是由孔丘带领所有人向文圣公石像行学生礼;然后就是孔丘读五大国皇室送来的祭表和祭品;最后是孔丘读孔门祭表,代天下儒生祭拜文圣。 在陈琦听到孔丘读五大国皇室送来的祭品礼单的时候,陈琦忍不住一阵的咋舌;难怪孔家虽然世居泰州,家业庞大,却没有半点田产了。别的不说,这五大国皇室送来的礼品的价值就超过千顷良田了;有这等财富,谁还会劳心费力的去躬耕于垄亩之间呢? 焚表告天就简单了,五大国送来的祭表和孔门祭表被放进祭台正中的炉鼎中焚烧;以示烧给了文圣公,让文圣公亲自阅览。 炉鼎中会有很多易燃的树皮和绒草,方便被燃烧的祭表引燃;而绒草下会用木头和炭火打底,延长燃烧的时间。在祭祀完成之后,会有人用火把从鼎中取火,点燃烹食的七口大鼎下的火堆。 最后的环节就是文圣赐福,其实就是类似于祷告的环节,主要是一种心理作用。跟那种‘主啊!赐予我力量吧!’类似,求一个心安罢了。 一个时辰过后,伴随着一阵浑厚的鼓声,孔丘宣布,文圣祭祭祀仪式结束了。 第27章 文比大典开幕 孔仁搀扶着孔丘,从大殿中走出,来到大殿前的高台上坐下;孔仁则站在一旁,低眉顺目,垂手而立,非常的规矩,礼教可以打满分的那种。 “请诸位大儒落座。”孔丘的声音非常的和善,是那种听一句就会觉得身心舒畅的感觉。 “参加文比大典的书生到应试区落座,非参试人员到应试区外休息区静候。” 孔丘说完,端起面前条案上的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微笑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众人。当孔丘将目光注视向陈琦的时候,顿时有些呆滞了。 其他所有的学子,都在玩儿命的往前面抢,恨不能到最核心的区域坐下。而陈琦和这些人完全相反,陈琦随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周围一米内连个人影都没有。 孔丘看着陈琦,没好气的笑了笑,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子。 你要说他对文比大典没兴趣吧;听孔仁说他是专门为了文比大典留下来的。你要说他对文比大典有兴趣吧;他就跟怕被其他人传染了啥病似的,躲得要多远有多远…… 其实孔丘不知道的是,陈琦参加文比大典,只是为了看一下在他这个年龄段,民间的文士到底是个啥水平。方便他日后组建情报网的时候,有的放矢的选择人才。除此之外,那什么人物评价和博士头衔,他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是皇子,他当不当官,能当多大的官,还真不是那什么评价能决定的。至于那最终的评价和头衔,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他自己到现在都拿不准他那皇帝老子的脉,万一那最终的评价来个‘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他就得亡命天涯,逃避他那皇帝老子的追杀了。 “今年的文比大典,由孔家孔仁主持,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八个方面,考评众学子。众学子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和特长,有选择的进行参与。在场的诸位大儒将作为本次大比的评判,我们将竭尽全力的做到公平公正。” “文比八科,以抽签的方式选择,决定应试的先后顺序。请众位学子稍后片刻,文比大典即将开始。” 孔丘说完,起身和孔仁耳语了两句。也不管孔仁那满脸震惊的表情,悠哉悠哉的走下台阶,来到关平身边坐下,有说有笑的跟关平聊了起来。 关平也是本次文比大典的评判之一,而且和孔丘二人分任正副评判长。 千万不要以为关平是武圣后人,就想当然的将关平看做是一个不懂文墨的武夫。恰恰相反!关平的文修水平,丝毫不逊色于文圣后人的孔丘。而且所有了解他们二人的人都知道,这二人可是互为师友的关系。 其实,就像文圣孔师同样精通武道一样,武圣关师同样精通文道,是有名的儒将。所以,不管是孔家后人还是关家后人,都是文武兼修的;尤其是未来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嫡系传人,更是必须文武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才能被列为继承人的。 孔仁看了一眼正在和关平谈笑风生的孔丘,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孔仁主祭文圣祭已经满三十年了,期间的文比大典从未缺席过。早就腻歪了,做梦都想要当甩手掌柜了。 只可惜他二十七岁之前都钟情于山水,对于男女之事没有半点兴趣;一直等到三十岁时才结婚生子,一直到了他自己四十八岁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独立主持文比大典,他当甩手掌柜的夙愿也算是达成了。 “文比大典正是开始,第一项……”孔仁拿起条案上的戒尺,在身旁的竹斗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颗绒球从里面掉落下来。孔仁伸手抓起绒球,抬起手将绒球上有字的那一面向众人展示:“诗!” 孔仁轻咳一声道:“诗者!文学之祖,艺术之根;以音、声、韵三法,凝练语言、表达情感;具有兴、观、群、怨四种作用。” “因此,各位接下来所做之诗,需和仄押韵,严守法度。” “今日诗题……”孔仁又拿起戒尺,敲了敲一旁写着‘诗’字的竹斗,竹斗中又掉出一颗绒球;孔仁拿起绒球,向众人展示:“今日诗题曰‘登高、望岳’。” “请诸位以登高望岳为题做诗,格律不限,数量不限,仄韵不限。” 孔仁说完,将手中的戒尺放回到条案上,环视四周,看向众人。 众人或是低头思索,或是仰头沉思,或是惊喜欢愉,或是沉默不语;反正就是活脱脱一副众生相。而在这些人当中,陈琦无疑是最另类的那一位,他在听到孔仁的话后,手中轻轻的捻着毛笔,轻笑的看着不远处的岱岳山;并没有半点紧张或者思考的意思,完全像是在一旁看戏的一样。 约摸两刻钟后,孔仁轻轻的敲了敲身边的石罄。 “好!时间到!”孔仁环视一圈:“哪位学子愿意打头阵呢?” “我!”一位身穿素色儒生长袍的男孩站起身来喊道:“泰州蔡和,见过孔师兄。小弟抛砖引玉,献丑了。” 初春踏雪迎,登高脚步行; 寒风卷衣衫,霜露挂纶巾。 岳穹观初日,奈何迷雾生; 叹息空余憾,金光破瑕阵。 孔仁听完蔡和的诗,微笑着点了点头。蔡和的这首诗其实有些取巧了,题目是‘登高望岳’,而他只说了登高,望岳却是只字不提。而且,按照他的诗意,叫做登高观日出更恰当一些。 “蔡和师弟这首诗,尚可!”孔仁说完,示意蔡和坐下,看向其他人道:“接下来,还有哪位愿意诵读作品?” 有四五个人同时举手,孔仁伸手点了一位…… 陈琦在一旁听着那些学子们诵读的一首又一首诗,对于这些人的水平也就有了个大概的判断。就像孔仁所说,即便是文比大典这种全大陆瞩目的文人集会,学子的水平也很难达到中元官学考学时,一般考生的水平。 关键的问题不在学生,而在于老师,或者说是硬件条件上的差距。中元官学是由中元皇室出资开办的,专门培养未来官员的官办学校;这里的教学条件和师资力量根本不是民间的私塾能够比拟的。最关键的还是钱上的差距! 官学每年会花大量的钱购买白色绸布,在学生们摘抄文章时当做纸来用。因此,学生们可以抄写很多的书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的看。 而对于私塾的学生们来说,别说绸布了,连当抹布的粗布他们都舍不得拿来抄书用,能拿一块木板当做纸来抄写文章就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事情了。 一块木板和一块绸布,不论是从质量,从分量,还是从携带的便利程度,都不是能拿来比较的。 就在陈琦分析对比官学和私塾之间差距的时候,就被一阵嘈杂的讨论声惊醒;陈琦定睛观看,发现是一位身高足有一米八,身材匀称的少年站了起来。 这少年身穿一声绛紫色文生公子袍,头戴绛紫色文生公子巾,手拿一把一尺长的竹扇;温文尔雅,器宇不凡。 少年双手作揖,冲着孔仁行礼:“颍川徐巍,见过孔兄。” 孔仁轻笑着还礼道:“早闻徐兄‘诗书传天下’之名!请!” 徐巍打开折扇,轻轻的扇了两下:“有了!” 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 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 垂杆已羡磻溪老,体道犹思塞上翁; 为问边庭更何事?至今羌笛怨无穷。 ‘《金城北楼》唐高适所作。’ 徐巍念完,孔仁和陈琦同时鼓掌,表达了对徐巍这首诗的认可。这首诗虽然只是登上高楼,并不是登上山岳,稍微与‘登高望岳’不太搭嘎;但是瑕不掩瑜,尤其是在前面那几位的衬托下,更是显得鹤立鸡群,才华横溢了。 其他人被孔仁和陈琦的掌声惊醒,跟风似的鼓起掌来。有些人扭回头,看向最先鼓掌的陈琦,眼中满是疑惑。陈琦和孔仁率先鼓掌,那说明他们两个是最先理解徐巍诗中的含义的。 能在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平庸之辈,陈琦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这家伙要么是个不学无术的笨蛋,只会跟着别人起哄架秧子,跟风鼓掌;要么就是有真才实学,而且见识不凡,能够一眼就看出他人作品的不凡。 同样惊讶的还有,评判席上的大儒和应试区外的那些文士们。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人作为旁观者,将刚才应试区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 前面那些人念诗的时候,陈琦别说鼓掌了,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就跟完全听不懂似的。可是在徐巍念完诗后,其实是陈琦最先鼓掌的,比孔仁快了半秒。其他人不知道这半秒意味着什么,他们可是清楚的很呢。 徐巍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掌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结束鼓掌的陈琦。他从陈琦的眼神中,看到了陈琦对他的赏识。没错就是赏识,是那种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的赏识;是那种长辈对晚辈认可般的赏识。 陈琦的眼神,让徐巍很是不开心!他看那陈琦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比他还小一些;身高和他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左右,相貌倒是蛮英俊的。可是陈琦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用那种上位者的眼光来看他?他从陈琦的赏识中,看到的不是褒义,而是满满的嘲讽之意。 徐巍眼神微眯,看向陈琦道:“阁下看着面生,不知可否吟诗一首,让我等学习学习呢?” 第28章 突如其来的刁难 陈琦轻笑一声,都没站起来,坐在地上,慵懒的说道:“不是说可以根据个人喜好和特长,有选择的进行参与吗?” “怎么还直接给我出题了呢?” “倒不是我有意为阁下出题。”徐巍有些轻蔑的说道:“只是阁下既然是武修之身,为何又混迹于我们这文修之中呢?倘若阁下不展示一下您的文修水平,恐怕会让我们这些文修觉得,您不配坐在这里。” 听到徐巍的话,陈琦还没有什么反应;应试区的其他学子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了。 “没错!你既然是武修,为什么要来我们文圣祭起哄,给我们这里添乱?” “就是,既然选择了武修之路,乖乖的去举石锁,扛石柱就行了;来文圣祭干嘛?” “嘿!就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呗!毕竟‘侠以武犯禁’,闹不好还会被官服拿了去;尽早给自己搞个文修的牌牌,免得被官服给拘了去。” “滚到你的武圣祠去呗!嘿!” 为首的几个人看到陈琦不说话,以为是抓住了陈琦的痛点,陈琦不敢反击;说的话也是越来越低俗,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陈琦轻笑的看着徐巍,对于这个传说中的‘中元四大才子之首’有了个基本的判断。这家伙脑子不错,口才也不错;看他刚才念的诗,诗也不错;唯独这人品和人性差了点,得好好打磨打磨。 不过,这小子很会挑拨离间,这倒是真的。他很巧妙的抓住了陈琦是武修的这个身份,借着中州大陆近些年兴起的‘重文轻武’的热潮,将陈琦架了起来;现在的陈琦,如果不能表现出远超全场的文修水准,那就一定会被在场的这些人给骂个狗血淋头。从而彰显他们文修的与众不同,顺便打压一下武修们原本就不高的气焰。 不过!只能说这些人都想多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和被陈琦打断胳膊的孔宣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太在意陈琦的年纪,被陈琦的年纪给骗了。陈琦的文修和武修水平,是绝对不能用陈琦的年纪来判断的,更不能用陈琦的长相来判断。 陈琦站起身,环视一周,眼神所到之处,像是安上了消声器,那些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学子们都闭上了嘴巴。 乌合之众,只敢在别人背后摇唇鼓舌,褒贬是非或恶语相向。这些蠢货自以为自己在针砭时弊,挑战强权,勇气可嘉;其实,在正常人看来,这些人和那些只会隔着栅栏,狺狺狂吠的土狗一般无二。你如果真的打开栅栏,让他们直面那些被他们诋毁、攻击和侮辱的人,这些人马上就会变成哑巴,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而陈琦,明显不是在场的这帮乌合之众们敢于直面的存在。在一个陈琦眼里,在场的这几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和残疾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就算真的想把这些人都宰了,加上围观的那群人,对陈琦来说并不困难。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关平和孔丘,其他人,真的,不够他看的。 陈琦摇摇头,看向徐巍:“你的文采不错,胸中也算有点东西。但是,你的心胸和你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行事也着实的下作。” “你很聪明!用所谓文武之别来,挑起在场众人和我之间的矛盾;将有可能的危险,嫁祸给了在场的众人。” “但是,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行径,着实给碧水书院,给徐志院主丢人。枉费了你这的天赋。” 陈琦说完,没有再理会徐巍;微笑着向关平和孔丘颔首,关平和孔丘无奈的摇了摇头。 关平和孔丘在徐巍对陈琦恶语相向的时候,就想出面呵斥。结果被陈琦用传音入秘的方法给阻止了。虽然他们亲耳听到了陈琦说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些事,但是他们还是很担心。不过他们倒不是担心陈琦有危险,而是担心陈琦一怒之下,现场宰几个人出出气。 好家活,文圣祭文比大典直接现场杀人,活人祭奠。估计五大国皇室都得专程来咨询一下,是不是祭祀改人殉了……要真那样,五大国都尼玛玩儿不起呀! 而在场的其他人,在听完陈琦的话后,瞬间陷入了沉思,然后就有一道道阴鸷的目光看向了场内的徐巍。如果说他们一开始没看懂徐巍的那些操作,那么在陈琦的提醒下,众人也就都明白徐巍下作的手段了。 鼓动他人去触怒一个未知的危险源,自己则躲在一旁隔岸观火,静观其变。不得不说,用下作说他都是好话了,这尼玛就是不要脸。如果陈琦真的动手大开杀戒,他们这些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嘴贱丢了性命;虽说本身也挺活该的,但是他们怎么会觉得自己活该呢? 徐巍感受着四周传来的怨毒的目光,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冷冽了很多。徐巍知道,今天就算陈琦不找他的麻烦,恐怕晚上回到泰州,也得多加小心了,免得被人套了麻袋打一顿。 陈琦没有理会一旁脸色不太好的徐巍,冲着孔仁抱拳道:“九原王奇,见过孔兄!” 孔仁回礼道:“贤弟,你不必把那些无聊人的话当回事儿。文比大典全凭自愿,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强迫他人应试。” “任何有异议的人,大可和我草庐争辩。莫做那呱噪的小人。” 孔仁说完,眼神扫了一遍应试区的众人。众人见状,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孔仁把草庐都搬出来了,说明是真生气了。 本来就被众人看的很不自在的徐巍,想着闭上嘴装哑巴,最好能把眼前的麻烦给混过去。最好的结果就是陈琦不作诗或者作出的诗非常烂;那样的话,所有人就都会将目光集中在陈琦身上,他也好趁机金蝉脱壳。 然而,孔仁可没想过轻易的放过徐巍;徐巍的小人行径,明显触怒了素来正直的孔仁。因此,孔仁的话几乎像刀子一样,直接戳进了徐巍的脑袋瓜里。 徐巍在听到孔仁的话,脸上像是被人给了两个大嘴巴似的,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他始终认为是陈琦用那种眼神看他就是不对,是陈琦造成了他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现在的他,恨透了陈琦;和陈琦打架他是没那个胆量了,但是他还是巴不得让陈琦好好出出丑;就算那种结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用,但是那他也看着爽,只要爽就够了。 陈琦微笑着摇摇头:“不碍的。正好想到一首诗,就读来听听。请各位鉴赏一二。” “我这诗的名字叫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望岳》唐朝杜甫’ 陈琦读完,全场雅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孔丘和关平两个人都在仔细的琢磨这首诗。 《望岳》这首诗是陈琦前世的诗圣杜甫所做,虽然只有短短四十个字,却充满了那独属于青年人的浪漫与激情。全是没有一个“望”字,却字字句句都在围绕着“望岳”的“望”字着笔;由远望到近望,再到凝视的望,最后的俯瞰的望。诗圣杜甫描写了东岳泰山雄伟壮丽的气象,抒发了自己勇于攀登,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有那傲视一切,睥睨天下的雄心壮志,以及洋溢在纸面上的蓬勃向上的朝气。 陈琦在听到孔仁念出题目的时候,想到的第一首诗就是这首诗圣杜甫的《望岳》;没别的意思,单纯因为这首诗字数少,简单,好背。而且诗圣杜甫在写这首《望岳》的时候也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那种蓬勃向上的朝气,也符合他现在的状况。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那就是岱岳草庐后面的这座山叫做岱岳山;而诗圣杜甫写《望岳》时,爬的山是泰山,泰山的别号叫岱岳;或许是冥冥中自由天意吧,陈琦前两天早上还真爬上过岱岳山,虽然不比前世泰山那般雄伟,也足够壮丽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孔丘和关平,二位老者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了,口中大喊着:“好诗!好诗!” 然后,接二连三的的掌声响起,跟着孔丘和关平,一起叫好。先是评判席,然后是周围观试的众人,然后就是应试区内的学子们。 孔丘站起身,冲着陈琦说道:“好一首《望岳》,好一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文才无双,气势磅礴,我自认写不出如此好诗!” 陈琦闻言,赶紧向孔丘行礼:“孔伯父太抬举小侄了,小侄安敢收此称赞。惭愧,惭愧!” 孔丘没有再多说,直接就坐回了原位。用手指沾着杯中的水,在面前的桌案上写着《望岳》这首诗。 众人听到孔丘的话,眼神灼灼的看向陈琦,都快把陈琦给看化了。孔丘那是什么人,岱岳草庐庐主,文圣孔师的第十八世孙,众览天下英豪的人物评论家,文才武略见识无一不精的当世大儒。他竟然给予了陈琦如此高的评价,这简直是要逆天呀! 然而,最惊讶的要数文圣祭大典之前,在孔府中堂站着的众人;他们可是清晰的记着,这是眼前这位叫王奇的人,今天第二次受到如此高的评价了;上一个评价他的人叫关平,并州校亭关家家主,武圣公的第十四世孙,与孔丘齐名的当世英杰。 一个人,被这二位给予了高度评价,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知道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少了什么都少不了杠精,这些人就是靠着抬杠活着的,比方说——徐巍。 第29章 赌斗1 “哼!诗是好诗!但是,是谁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徐巍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首诗气势磅礴,曲调高雅;那般气势,非凡夫俗子能有的。我看着这王奇不过是在哪里偷看到了这首诗,将其背会了。今日恰逢其会,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冒名顶替的将这首诗,当做自己的诗背出来罢了。” 陈琦被徐巍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评判席也是纷纷大笑起来。显然,大家都被徐巍那神奇的脑回路给惊呆了。 孔仁也是被徐巍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想到陈琦第一次听到‘中元四大才子’这个雅号的时候,对于这个雅号的评价‘中二’;真是太贴切了,就这还觍着脸号称‘中元四大才子之首’呢! “按你这么说,有一个才华横溢,文采卓绝,甚至可以横压我父亲一头的高人,写了一首诗;然后一不小心正好被王奇贤弟看到了,然后王奇贤弟还正好就背会了,然后又正好被我请来参加文比大典,然后又正好选中了这个题目,最后又正好他还就背了。是吗?” 孔仁一连用了五个‘正好’解释了徐巍的话,而且每一句的重音还都落在‘正好’两个字上。这下子,不是评判席众人笑了,是全场爆笑;整个文圣庙内欢声一片,哪里还有祭祀该有的那般肃穆。 孔仁轻咳一声,眼神凌厉的看向徐巍:“你这并不是在怀疑王奇贤弟,你是在怀疑我们岱岳草庐,在怀疑我们孔家。” “岱岳草庐纵观天下英才,有那样才华横溢,文采卓绝之人,我们都不知道,此为有眼无珠也;孔家藏书楼馆藏之丰富天下皆知,有这样一首经典诗歌,我们竟然没收藏,此为名不副实也;岱岳草庐主办文比大典,应该持身公正,超然度外,但是我们出的题目竟然正好与王奇贤弟正好背过的诗相符,此为营私舞弊也。”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上表五大国皇室;别让我们孔家执掌什么岱岳草庐了,更别提什么文圣孔师了,直接将这文圣的名头赐予你颍川碧水书院吧?” 孔仁说完,眼神轻蔑的盯着徐巍,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孔仁的话,都收起了笑意,满脸鄙夷的看向一旁站着的徐巍。 徐巍被众人的眼光看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知道,不管今天结果如何,他和草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仅是他,恐怕碧水书院也免不了被自己连累。但是,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必须要把陈琦的势头给压下去,必须要踩着陈琦的尸体爬上更高的位置,才能免去来自岱岳草庐和孔家的威胁,才能让他从这次文比大典中全身而退。 “孔兄说的哪里话,实在是误会了徐某的意思了。” “这王奇说自己从北境九原郡而来,但是不论是我们中元帝国还是北魏帝国,都没有过任何关于王奇这个人的任何信息。就是这样一个人,像流星般出现;从默默无闻,突然就变得炙手可热。真的就没有任何问题吗?” “而且他现在才多大年纪,十五岁,顶多十六岁。文武双修,而且全都成就斐然。我们这些人仅仅只做文修,达到今天这样的高度,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清楚。我很抱歉,我很难承认一个人,文武双修,不仅武道成就斐然,连文道成就也可以傲视同辈。” 徐巍的话,看似大义凛然,头头是道;但是你只要静下心来一想,这家伙不又是在用模棱两可的方法,挑动其他人怀疑陈琦,发动群众都群众吗?还是那套下三滥的招数。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你想怎么办呢?将我的脑壳敲开?看看是不是我偷的这首诗?又或者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抹去我的这首诗,冠上你的名字?” 徐巍听到陈琦的话,轻哼一声道:“哼!你莫要耍这嘴皮子。那首《望岳》固然经典,但是我有我的气节,有我的坚持;不是我做的诗,我才不会贪图。” “至于敲开你的脑壳这种小孩话语,幼稚言论,就莫要在这文比大典中说了。” “你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徒有虚表,谎言欺诈。我们再试试就知道了。” “你我接下来再比三场,就比诗词。我给你出题,你给我出题。然后让大家来评判我们谁的诗词更好。” “怎么样?我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了。你敢不敢吧?” 陈琦听完徐巍的话,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我来问你,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是谁给你的权利要求我自证?” “我明明一首诗便可以获得完胜,我为什么要多做三首呢?我有什么好处?” “你口口声声说你给我机会,我问你要机会了吗?你凭什么给我机会?” “告诉我,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做三首诗,我能得到什么?如果只是得到你的认可,你觉得你配吗?” 徐巍被陈琦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啊!谁给他的权利让他去考核陈琦?陈琦凭什么需要他的认可啊?陈琦有什么必要向他证明清白?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知道自己连一点理都不占。徐巍还是要坚持,或者说他必须坚持,他不能退,不能认输,不能在这里认输。 “哼!你莫要呈口舌之利。你想得到什么?难不成还让我给你让奴才不成吗?” 陈琦冷脸轻笑:“也可以,我还真缺一个使唤人呢。我同意你的提议了。你若输了,就将你自己输给我,给我当一辈子奴婢。至于你赢了想要什么,你自己可以好好想想。” 徐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牢骚话,竟然被陈琦直接就坡下驴给定成赌注了。他也是醉了,为了这么点破事,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搭上,这也太犯不上了吧。 不过现在的主动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陈琦一个四两拨千斤,已经将这场比试的主动权牢牢的抓在之手里。现在的徐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拿自己的一辈子和陈琦赌,要么就直接取消这场无聊的比较。 其他注视着这场比试的人听到陈琦定下的赌注的时候,都忍不住咋舌。好家伙,别人质疑你,你就直接赌人家一辈子,直接釜底抽薪?这是打牌打不过,直接掀桌子的节奏啊。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惊叹于陈琦的胆量,一步步的扭转战局,最后直接一把梭哈,直接将徐巍逼上绝路。所有人认为陈琦就是在赌,赌徐巍没有胆量跟陈琦豪赌,没有胆量那自己的一辈子和《望岳》这首诗豪赌。 关平是这样认为的,孔丘是这样认为的,孔仁是这样认为的,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虽然不说,但是他们也是认可徐巍的一些话的。比方说陈琦的年纪,比方说陈琦的成就。比方说陈琦的年纪和成就之间的关系。 当然,其他人怎么想,和这场赌局没有一文钱干系。关键在于徐巍怎么想,徐巍怎么认为的。 然后,记吃不记打的徐巍,又一次掉进了坑里,一个在今天坑杀过他和孔宣的那个坑里。还是那句话,永远不要被陈琦的年纪给骗了,陈琦的年纪才是他最大的假象;任何所谓的常理,在陈琦这里就变得没有了参考的意义。因为两世为人的陈琦,他的底蕴,是绝对不能以任何常理进行判断的。 “好!我答应你!”徐巍满脸冷笑的看着陈琦:“你输了我也不用你做我的奴才,我的奴才决不能是人品低劣之辈。” “你输了就在门外的文圣公像面前罚跪十天,然后从今往后,不得再以文士自居。” 陈琦点点头:“可以。我同意了。” “你出题吧!你连出三道题,我来按题作答。等我打完之后,你若觉得自己还有获胜的机会,我再为你出题。” 在徐巍确定和陈琦对赌后,陈琦便没有了任何的顾虑。然后,陈琦那发自内里,磅礴的自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而一旁的徐巍在看到陈琦那发自内里的自信后,一时竟然慌了神。他第一次有了自己会输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站在陈琦面前,却完全看不懂陈琦了。 徐巍手心冒汗,原本做好的一切准备都被那瞬间而来的紧张给冲散,找也找不回来了。徐巍走了两步,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 “既然你刚才在‘登高望岳’中选择了望岳为题作诗;那么我给你出的第一题便是登高。不过,我要求你在整首诗中不能出现登高这个词,也不能用任何同义词。但是,又要在不做任何诠释的情况下,来表达登高之意。” 听到徐巍的话,陈琦还没说什么,其他人早就看不过去了。 好家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听说过吃鱼不见鱼的,听说过吃肉不见肉的,没听说过写一首诗,还禁止别人用什么字的。 “这徐巍为了赢,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就是,你直接就让人家王奇写一首诗,但是里面不能出现一个字不就得了呗。” “人活脸,树活皮,墙头活层泥。这徐巍还真是没脸没皮就活一层泥喽。” “就这还‘中元四大才子之首’呢!瞧这情况,其他那三个估计也好不到那里去。真他娘给中元帝国丢人现眼。” 人们显然是被徐巍那奇怪的要求给搞得有些破防了,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不管不顾了,拔起萝卜带起泥,连‘中元四大才子’另外那三位也给捎带上了。 “有了!” 陈琦轻喝一声:“我有诗可诵读了!” 第30章 赌斗2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登高》唐朝 杜甫’ 寂静,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这同样是前世诗圣杜甫所做的一首诗,和前一首《望岳》不同的是,《望岳》是杜甫年轻时所做,而《登高》这是杜甫晚年时所做。相比于《望岳》的积极向上,朝气蓬勃;这首诗通过描述秋天登高观看江景,倾诉了杜甫长年来四海漂泊,年老体病又无妻儿陪伴的孤愁;但是即便是在如此逆境之中,那字里行间的慷慨之志,激越之情,仍然动人心弦,让人泪目。 陈琦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轻声说道:“我这首诗名字就叫《登高》,请品评吧!” 孔丘和关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水雾。年轻人听《登高》这首诗,感官冲击并不会像《望岳》那么强烈。《望岳》最后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太符合年轻人的口味了,那种嚣张劲儿,正是陈琦他们这个年纪的和比他们大一点的青年们该有的。 而《登高》确是完全另外一个极端,这首诗对于孔丘和关平,以及在场的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是很有共鸣的。试想一下,在场的这些位大儒们,哪位在年轻的时候不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可是现在都已经垂垂老矣,英雄不举,美人迟暮;总是心中慷慨激昂,身体也不允许了。 《登高》短短五十六个字,像是说尽了在场众人的辛酸和无奈。又怎能不让他们感同身受? 孔丘和关平看着陈琦的眼光都变了,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现在的崇敬。没错,就是崇敬!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纵使再怎么文人相轻,真正才学上的差距,不是否认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当然,总还是会有想要蒙混过关,想要鱼目混珠的蠢货的;比方说,那个把自己给当做赌注,押上赌桌的人…… 徐巍能被称为‘中元四大才子之首’,他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特别是对于诗歌这种他本身也非常擅长的东西,鉴赏能力并不逊色于在场的大部分人。 《登高》的好坏,他听完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判断,那就是以他现在的水平,是绝对写不出一首可以与之媲美的诗的。 徐巍眼睛微眯,原本被陈琦的自信冲的有些慌乱了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下来。他自认第一场已经输了,不管陈琦出什么样的题,他都写不出比《登高》更好的诗。 那么此后的两局,他不容有失。 在诗歌的造诣上,他已经认输了。事实就摆在那里,容不得你不认。那么他现在为了自己的自由,只能抓紧时间变更比赛的方式。 “诗不行的话,那就比词。没错,就比词!” “你的诗很强,我自愧不如。”徐巍抱拳向陈琦致意:“我刚才说了,咱们比诗词。诗我认输了,我们接下来比词。规则一样,互相出题,固定词牌,规定主题。” 徐巍的话音刚落,陈琦倒没什么反应。围观的人都当时就炸了…… “我去,真不要脸,说好了比作诗;诗做不过就该做词;那要是词做不过还得做赋做曲呗?” “真尼玛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徐巍真的是无敌了。” “其实徐巍如果真的想出名,从岱岳裸奔跑回颍川他也能出名,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不要脸的方式呢?” “我估计是怕冷呗!肯定不会是怕被劫色!他这德性,估计也劫不了啥了……” 人们越说越离谱,再到后来,已经开始臆测徐巍的‘长短’了。 徐巍纵使脸皮再厚,也架不住人们这么侮辱。此时的他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绿,一会儿红,来来回回的变色,反正就是没有半点人色。 陈琦看着徐巍那模样,嘴角微微扬起。他在徐巍刚才说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徐巍话中藏着的小脑筋。陈琦给徐巍的评价是‘有点脑子,但是不多’。 “可以,随意!你想选什么都行。你都不用超过我,你的作品只要能和我在一个水平线上,那就算你赢。” 徐巍看着那一身傲骨,自信满满的陈琦,手中攥着的折扇都快被他捏碎了。徐巍长出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尽可能的平复心情。 “我的第二道题目是,词牌是‘雨霖铃’;主题是离别和相思。” 徐巍说完,还冲着陈琦,挑衅似的扬了扬头。他通过陈琦所做诗歌判断,陈琦应该是很擅长大格局,大格调的诗词;像相思,闺怨这种情意绵绵的诗词,和陈琦之前所做的两首诗完全就不是一个调调。 而且陈琦现在多大?十五?十六?就他这个年纪,又要修炼武道,又要修行文道,还谈恋爱,搞儿女情长?他不信,陈琦哪有那么多的时间? 陈琦手中折扇轻摇,没有着急开口。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眉头微蹙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当然,这完全就是陈琦装的。他在听到徐巍的题目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背什么词。 但是,这一次和前一次不同,《登高》的脱口而出,一来是为了震慑徐巍,让徐巍乱了手脚;二来是登高望岳本来就是本次诗会的主题,他可以借口是之前想出来的。 可是这首词可是徐巍临时出的题,而且还是故意按着陈琦不擅长的方式出的题,如果这种情况下再脱口而出,那就有点太假了。 其实徐巍的判断是正确的,陈琦确实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前世没有过,现世更没有过。让他自己写闺怨诗,他好真写不出来。但是,陈琦压根就不是自己写的呀,他是背的呀!作为前世的高考文科状元,语文高考满分的人,背诗词,这不是跟玩儿似的吗? “有了!”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 宋朝 柳永’ 《雨霖铃》是宋朝柳永代表作之一。这首词是词人在仕途失意,不得不离京都时所写的,主要表现的是作者在江湖流落的感受。这首词离愁别绪、相思两望,情绪之丰富已经达到了情景交融的境界。词的主要内容是以冷落凄凉的秋景作为衬托来表达和情人难以割舍的离情。宦途的失意和与恋人的离别,两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使词人更加感到前途的暗淡和渺茫。 《雨霖铃》全词围绕“伤离别”而构思,先写离别之前,重在勾勒环境;次写离别时刻,重在描写情态;再写别后想象,在刻划心理。不论勾勒环境,描写情态,想象未来,词人都注意了前后照应,虚实相生,做到层层深入,尽情描绘,情景交融,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起伏跌宕中不见痕迹。这首词的情调因写真情实感而显得太伤感、太低沉,但却将词人抑郁的心情和失去爱情的痛苦刻划的极为生动。古往今来凡是有离别之苦的人们在读到这首《雨霖铃》时,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 “多情自古伤离别……”关平在呢喃的轻声重复着这一句,恍惚间,眼眶中已满含泪水。 去年,陪伴关平四十年的爱妻殁世,年仅五十五岁。关平和妻子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所以在关平刚成年,就遣媒下聘,和年仅十五岁的妻子完婚了。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四十年;不论这时间如何纷乱,不管有什么风风雨雨,夫妻二人都未曾有过片刻分离。 然而,也许老天爷也妒忌这对佳人吧。去年秋天,几十年无病无灾的关平妻子,在入睡后,再也没有醒来,安然的离开了人世。而这对关平的打击无疑是无比沉重的,在完全没有预料,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位名满天下,文武双全的圣地之主,险些崩溃。近三个多月少吃少喝,每日以泪洗面,口中不住的悼念者亡妻。 因此,今天当他听到这首《雨霖铃》的时候,当他听到‘多情自古伤离别’和‘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两句的时候。原本压抑着的内心,再也忍不住了;那原本被他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相思之情,如决堤般爆发而出了。 孔丘轻拍着关平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劝慰自己这位好朋友。关平的遭遇他是知道的,关平的感受他也是了解的。作为爱情这一门‘开窍’比较晚的他,曾经嘲弄过和羡慕过关平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相濡以沫四十年,从来没吵过架,没拌过嘴,没红过脸;不得不说这两位真的算得上是模范夫妻了。 孔丘在得知关平夫人殁世的时候,同样的难以接受,同样为关平感到遗憾。他没有经历过这些离愁和相思,但是天生共情能力超高的他,真正能做到对关平的失落和痛苦,感同身受。 所以在孔丘听到陈琦的这首《雨霖铃》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感同身受到了关平的痛苦,也第一时间的关注着关平的情绪变化了。 “好!”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好声,打破了所有人陷入回忆之中的情绪。 有一些本来沉醉于回忆中的人,满脸怒气的看向发出叫好声的方向。 第31章 赌斗3 只见一位头发老者躺在文圣庙墙上,抬头看着天空,看不出具体样貌是怎么样的。老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痛彻心扉,痛入骨髓呀!” 老者没有理会院中投来的眼光,继续轻声的说道:“这位小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呀!” “真的好痛,好痛呀!” 陈琦看了一眼老者,双手抱拳道:“老翁谬赞,奇愧不敢当!” 老者听到陈琦的话,猛地坐起了身子。眼睛盯着陈琦的脸,明显对陈琦的谦虚有些不耐烦。 “老夫夸你,你就认!莫学那些个酸文人,假模假式的遭人厌恶!” “好就是好,不管是谁,写得好的就该夸。不好就是不好,就算背景再怎么大,也得骂!” 陈琦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这老者不让客气就算了呗。他本来也对那些突如其来,没有预约的陌生人没什么兴趣。 老者见陈琦没有继续说话,再看看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也自觉没趣的又躺了下去。 不过,被这老者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将原本人们有些郁闷的情绪遣散了大半;众人看向陈琦的眼神也变得热切了很多。两首诗一首词,每一首都是绝对的经典,都是足以流传百世的精品,如此大才,未来可期呀! 而在场的所有人,作为这一神迹的见证者,足够他们和自己的子孙后代吹嘘的了。 当然,在场中也有不开心的,比方说徐巍。如果说别人是这一神迹的见证者,那么他就是这一神迹的创造者之一了。只不过,他也许对他的身份会有些不太满意,毕竟不是谁都心甘情愿的做一个遗臭万年的大反派的。 千百年后,他徐巍自己做过什么诗词歌赋人们可能都忘记了;但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曾经的他,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逼着天才王奇,创造了一个神迹。未来千百年,他都将是那华丽的背景板。 因此,徐巍别无选择,他现在像极了在赌桌上输急了眼的赌徒,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只有继续下注,倾家荡产,以命相搏。博赢了,单车变摩托;博输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徐巍努力的调整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失落,不让自己显得很害怕。但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你想掩饰就能掩饰的了的。最起码徐巍那如同调色盘的脸,真的是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住的。 “好词,好词!”徐巍轻轻的鼓着掌,虽然是在夸奖,但是字里行间隐藏着的全是冰冷。 不过,围观的人们明显不打算放过徐巍。 “诗比不过,就换比词;词比不过,又要换什么?” “诗词歌赋,这次是不是该换赋了?” “要不做了曲也行,搞个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光棍激情的一宿啥的。这王奇应该比不过这四大才子。” “直接唱窑曲不就行了?十八摸什么的!王奇肯定没听过。” 周围的人们已经完全没有了顾忌,从嘲讽徐巍一个人,变成了嘲讽‘四大才子’;而且那些话也是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下三路了。 徐巍现在反而是无所谓了,后者脸皮,就当没听见。什么狗屁四大才子,什么碧水书院,他都顾不上了。他现在只想怎样难倒陈琦。 “最后一题,词牌名‘相见欢’,要求嘛!写悲,悲凉到极致的悲;但是,不能出现悲字和含有悲的词语;还要让人们一读就能读到那种悲凉之感。” 徐巍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提的非常欠揍了。 ‘相见欢’这个词牌,不论是从词牌上来讲,还是从韵律上来说,都是非常欢愉和跳脱的。本来就是闺怨派和花间派词牌中绝对的代表;用快乐的东西来表达悲凉,表达悲愤,这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这就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心人。 再说徐巍提的要求,要悲痛到极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喜大悲是最难写的,喜到极致或者悲到极致,都会在情绪上变得不可控;乐极生悲,悲极生乐,大喜大悲,从来就不是用语言就可以描述的。 加上最后的要求,要让人们读完以后就能感受到那种悲凉,这就更扯淡了。感同身受的前提是必须要有同感啊,问题是那种大喜大悲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有同感呢?除非先讲个故事,然后在做诗词,用诗词做总结,即判词(相见《红楼梦》等名着中的诗词)。问题是,这里是在比诗词,陈琦上来就讲故事叫什么事儿? 而且,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徐巍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是那种没有一个绝对标准的要求。这些要求的评判都是要通过裁判们的自由裁量权来做出评判的。而徐巍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标准,目的也是不言而喻,他已经开始为他的耍赖找借口了。 综上所述,徐巍提出的要求,根本不是在比拼文采了,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找茬了。这种出题方式,真的算得上是不要脸到家了。 陈琦轻笑一下,回想着前世,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很喜欢,很欣赏的一位古人。 陈琦轻摇折扇,悠悠的望向南方,嘴里念到。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相见欢 五代十国 南唐李煜’ 没错,陈琦想到的那个人就是前世的那位着名的皇帝词人,南唐后主李煜。 这首《相见欢》是李煜的代表作之一,写于南唐亡国之后。被北宋皇室幽禁囚居的李煜,终日以泪洗面,内心深处的极度痛苦。 他并不是宋徽宗赵佶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昏庸之辈。他有励精图治的想法,他有励精图治的能力,他也有身体力行的去做。 但是,终究还是天不遂人愿;南唐的颓势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扭转乾坤的;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后,取代后周的宋朝,不论是朝廷实力还是国家底蕴,都不是南唐能比的。因此,南唐被宋所灭,南唐后主李煜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宋朝的阶下囚。 但是,即便是成为了亡国之君,李煜也是不幸的。他做不到像刘禅那样心安理得的当一名亡国之君;他也没遇上司马昭那种大肚能容之人。天天在赵匡胤,赵光义这俩货的威吓之下;整日里魂不守舍,随时等待着被戕害。 那种无助,那种无奈,那种害怕,那种痛苦,那种悲凉,被《相见欢》这短短的36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次,全场寂静。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那么的响,那么的不合时宜。 人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人,站在高楼上,面对着入钩的月牙,做着生与死的抉择。一个简简单单的‘锁’字,像是呃住了人们的喉咙,那种如山般的压抑感,重重的砸在了众人胸口上,憋屈,说不尽的憋屈。 至于最后那一句‘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让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种滋味和味道。坚强的人渴望反抗,懦弱的人渴望隐藏,平庸的人渴望顺遂;千人千面,百人百愿。 所有人都在细细的品着这首《相见欢》,只有一旁的徐巍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人色了。他像是被呃住喉咙的鸡,之前想好的那些辩白之词,一句都说不出来了。那种被绝对实力压制的感觉,那种自上而下,由里到外的绝对压制,让他第一次感觉。原来活着也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情。 面对着比自己小很多的陈琦,他现在充满了无力感;他原本磅礴如海浪的自信,此刻被眼前这个叫‘王奇’的家伙打了个粉碎,什么都没有留下。 孔丘和关平同时站了起来,率先鼓起掌来。其他人被二人的掌声惊醒,纷纷的起立,为陈琦鼓掌祝贺。一天之内四首诗词,每一首都是经典,每一首都足矣名留青史,千古流传。而他们,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无疑是幸运的,幸运到今天的这一场经历,足矣写入他们自己的传记中,流传千载,光耀门楣了。 “四首诗词,俱是精品。”孔丘用晴朗的声音说道:“王奇小侄,你的才华,你的实力,你的人品和学识。” “不仅是同龄段,就算是近百年中,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我想在场的众位大儒都不会有任何的意见。真乃中州之幸也,天下之幸也!” 关平和其他大儒们纷纷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认同之意。 孔丘等人的话,无疑是强行给这场比试给盖棺定论了,让徐巍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徐巍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写三首诗词,能够在质量上赢过陈琦;要么就直接投降认输,做陈琦的奴仆,一生侍奉在左右。 显然,徐巍还没有自负到觉得自己能够写出比陈琦这四首诗词更好的作品。那么,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徐巍想到自己竟然在万众瞩目之下,竟然打赌输了自己的一辈子,徐巍就觉得一口气没喘过来,眼见着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了。 一旁还在为陈琦疯狂呐喊的人们,看到徐巍晕倒,一时也乱了手脚,慌忙的躲得很远,像是怕被碰瓷似的。 陈琦也发现了晕倒的徐巍,快步来到徐巍身边;陈琦蹲下,伸手探了一下徐巍的鼻息,发现徐巍还有气息,应该只是一时气急,气晕了。陈琦伸手掐住徐巍的人中,几秒钟后,徐巍大口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大口的呼了出来,人也渐渐转醒了。 徐巍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琦,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猛地向后退去。 “躲什么?”陈琦没好气的白了徐巍一眼:“现在起你是我的奴隶,注意你见到我的态度。” 陈琦说完,站起身来,嘴角轻蔑的一笑。 “好狂妄的小家伙。”一位身穿粗布长袍的男人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第32章 赌斗4 陈琦不屑的撇撇嘴:“怎么?你要给这货报仇?” “他还不配。”男子轻哼一声:“我叫季垚,虽然我对那‘四大才子’的鬼名声没什么兴趣;但是不管我再怎么不乐意,我都被迫和这种货拴在了一起,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真他娘晦气。” “所以,我还想请你赏我个薄面,就免了这货的赌约吧。还他自由。” 这季垚说话颠三倒四的,完全一副盲流做派,加上那一身的粗布衣衫;让一贯不喜欢以貌取人的陈琦都觉得有些招不住,这尼玛也能叫文人?这不就是街溜子吗? “面子?”陈琦轻蔑的一笑:“你有什么面子?够我一个奴隶钱?” “再说,你不会真觉得那狗屁‘四大才子’是什么了不得的称号吧?你就算拿到天之博士的称号,在我这里也什么都算不上。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想救他也可以。我拿他当赌注,你和我赌一场,你赢了他归你。至于你给不给他自由,与我无关。” “不过,你得拿出我看的上的赌注才行。耍嘴皮子,我可看不上。” 季垚右眼微眯,明显是动了真怒的样子;但是神情却非常的冷静,看不出一丝急躁。随时保持冷静的心态,这是一位棋手必须要具备的条件。 陈琦见季垚不咬钩,随即有些不屑的说道:“‘四大才子’?哼,不过如此。” “你们剩下的三个可以一起上,你们任意一人赢了我,都算你们赢。我不仅解除和徐巍之间的赌约,还可以满足你们三个要求。” 陈琦这已经不能叫嘲讽了,这完全是在赤裸裸的侮辱了。而且,他侮辱的又何止‘四大才子’这四个人呢? 要知道,这四个人既然能被称为‘四大才子’说明这四个人在目前阶段中,已经是这些人中的翘楚了。如果这四个人被陈琦一个人碾压,被陈琦一个人打败。那么……他们又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呢? 季垚语气冰冷的说道:“我不会作诗,我们之间比下棋。我若输了,就和那个笨蛋徐巍一样,给你当奴才。” 陈琦轻笑着点点头:“成交!下什么棋你选,我随意。” “其他的两位可以做准备了,你们可以选择应战或者投降。至于赌注嘛,和前两位一样。” “放心,小爷我家大业大,不嫌奴才多。” 陈琦说完,看向季垚。季垚闭上眼,深呼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们下围棋,一盘决胜负。” 陈琦点点头:“可以!” 孔仁和孔丘对视一眼,知道今天这文比大典是玩儿不下去了,只能变成陈琦一人对阵四大才子了。孔丘冲孔仁点点头,示意孔仁答应陈琦的要求。 孔仁随即遣人去拿来棋盘和棋子,放在了一文庙大殿之内。大殿外,孔家仆役搬来一个两米高的巨型棋盘,立在广场之上。众人可以在广场之上观看屋内的对决。 大殿内,陈琦和季垚对坐。二人面前摆放着一张棋盘,这棋盘是迦南木所做,颜色血红,还散发着如薄荷般淡淡的清香。这迦南木产于南楚境内,一年生长一寸,两百年才能成材;这迦南木具有提神醒脑,清智明目的作用;所以多用作制作书房用品,供学子们学习使用。 棋盘上放着两罐棋子,白色的棋子是用上品白玉制成,看那白玉的成色就知道绝非凡品,应该是西夏国送来的昆仑宝玉制成的;黑色的棋子则是用上品的黑玉制成,看成色这黑玉也绝非凡品,应该是东倭国送来的深海墨玉制成的。 陈琦看着眼前的这套棋具,对于草庐的了解也就更深了。因为陈琦知道,即便是爱棋如命的陈环,也没有搞到这么一套棋具。 陈琦右手向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垚伸手,从装有黑色棋子的罐子里抓了一把棋子,手握成拳装,悬在棋盘上方。 “单!”陈琦轻声开口,季垚将手掌摊开,哗啦啦的声音传出,正好是五枚黑色棋子。 季垚伸手拿起装有白色棋子的罐子,那到自己的右手边。 陈琦则拿起装有黑色棋子的罐子,同样放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陈琦拿起棋子,直接就是一个一子定中原,放在了棋盘的正中心。 季垚也算是久经沙场了,没有理会陈琦的‘奇招’,将自己的棋子放在了四象之上,无视了陈琦,直接开启了自己的攻伐之势。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的落下,像是争先恐后似的,完全不做片刻停留。三名棋童,每十步记录一次,每次记录完都会跑出去,将记录板交给大棋盘前讲解棋局的先生。 两刻钟后,季垚的速度开始减缓,在无视陈琦先手的擒故况下,一直在展开进功的季垚;发现他不管怎么样努力,都杀不死陈琦,都被陈琦巧妙的化解了。他现在虽然在棋盘之上占尽优势,但是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在心里徘徊。 陈琦则是一番老神在在的模样,一边吃着佣人送来的糕点,一边悠哉的看着满脸谨慎的季垚。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在下棋,更像是在度假。 可是偏偏就是陈琦这幅老神在在的模样,才更让季垚感觉到不安。季垚不敢冒险,只能将自己的攻势减缓,引诱陈琦展开攻势。 陈琦见状,轻蔑的一笑,直接落子,展开了自己的攻势。 当陈琦展开攻势,季垚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应接不暇了。陈琦的攻势如排山倒海,一波接一波,都不见有半点松懈。反倒是之前一直领先的季垚,此时颓态尽显,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了。 渐渐的,在陈琦的攻势之下,季垚的棋局已经逐渐的成型,赫然是一条大龙。只可惜,这条大龙的眼睛被陈琦第一步的一子定中原给占了,只要他将陈琦的中元一子给破了,季垚的大龙就可以成型。季垚也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然而,就在季垚准备落子,阻气,做眼的时候。陈琦反倒是缓缓的站了起来,冲着季垚抱拳,鞠躬道:“承让。” 季垚被陈琦这么一闹,搞了个满头雾水。不解的看向一旁观棋的孔丘。孔丘满脸堆笑的点了点头,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道:“这一局你赢了,太棒了,太强了。” 孔丘看向满脸不解的季垚,同样伸手拍了拍季垚。 “走吧!胜败乃兵家常事。” 季垚此时的脸更难堪了,什么鬼,什么常事?什么胜败?这盘棋还没结束呀? 季垚呆愣愣的跟着孔丘和陈琦,满脸迷惑的走向大殿之外。 “围棋比赛,王奇中盘获胜。” 孔丘宣布完,就听到台下传来了一阵的惊呼声和不解声。 “孔庐主,可以给我们讲讲问什么吗?明明这棋还没有输才对呀?” “是啊,孔庐主。请您为我等解惑!” “孔庐主,白棋明明摘掉中原点,就可以获胜,为什么您说结束了呢?” 众人很是不解,纷纷的向孔丘求证。就连对围棋一知半解的孔仁也是满脸疑惑。 孔丘环顾一周,开口道:“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季垚从一开始就已经落进了王奇的计算之中。” “王奇放弃四象,选择了一子定中原,看起为了一点放弃了大片的河山。但是,却让自己所有的棋都有了一个家,可以由此向外开枝散叶。” “王奇一直在布局,引导季垚跟随在王奇身后,布局这天龙棋局;天龙棋局,关键之处就在龙眼,龙有眼则为龙;龙无眼,那就是一条谁都可以欺辱的虫;而季垚的整盘棋,就是缺了这画龙点睛的一笔。” “反观而王奇,他在完成一子定中原后,便开始按照三眼六气十八子进行布局。每一个子看上去毫无联系,甚至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在大龙成型之后,那每一个棋子,就都成为了这场屠龙大戏的利刃钢刀。 所以,在中盘的时候,当季垚按照王奇的规划,完成了整条大龙的时候,王奇也就顺理成章的将整个大龙给擒下。” 众人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在心中暗自推进几步后,发现果然这大龙竟然真的死路一条了。众人心中对于陈琦更是慢慢的敬佩之意,这等计算能力和心力,太厉害了。 “孔庐主,您一直在说‘擒大龙’,而不是‘破大龙’或‘屠大龙’,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起身向孔丘问道。 孔丘淡笑道:“这并不奇怪。这盘棋可以有两个结果。大胜和小胜。” “大胜顾名思义就是屠龙了,也就是俗称的破大龙了。小胜嘛,就是擒大龙了,因为要保持全盘的一个整体性,所以不会将白棋全部杀死,所以用擒字。” “破大龙和擒大龙,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破大龙是打烂整个大龙布局,最后将全盘纳入黑棋彀中。但是擒大龙则是可破可不破,如果破了大龙可以将全盘收纳,如果不破,任然可以以半子获胜” “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这只是一盘棋,但是说到底,大龙一旦成型便会是一条性命。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胜负,屠杀掉一个生命,绝非仁者之所愿。因此,王奇小友选择的只是擒大龙,而不是破大龙和屠龙了。” 第33章 赌斗5 听完孔丘的话,众人看陈琦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之色了。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今天是文圣祭,是文圣公的祭日,在这种节日里拼个你死我活的,着实有些不上道了。 陈琦虽然年幼,但是却很有分寸的没有将这盘棋直接给绝杀,甚至是见血。如此老练的心态和如此沉稳的心境,绝非常人能及。 特别是季垚,在听完孔丘的解释后,季垚便像丢了魂似的,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棋盘,在心中重新梳理这这盘棋。越是复盘,越是觉得心惊胆战,越是对陈琦充满了好奇和崇拜。 至于陈琦嘛!只能说,孔丘着实有些想多了,周围的人想的就更多了。 陈琦之所以要提前结束棋局,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赢了,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既不是为了什么好生之德,也不是在乎什么文圣祭不文圣祭的。 至于下棋,陈琦太熟了,熟透了。陈琦前世住在军区大院旁边,军区大院里住着一位老大爷。那是华夏的第一位国手级别的围棋高手,是曾经和多国高手争夺第一的超级高手。 老人退休之后,就选择回到了军区大院住。为了消磨时光,老人在军区大院里免费教孩子们下棋,而且老人说了有教无类,不管是不是军区大院的孩子,只要有兴趣,就都可以学。 而陈琦就是那帮学习下棋的孩子之一。陈琦对于下棋还是很有天赋的,仅仅五年时间,他就从一个连围棋都不认识的小孩,一跃成为了全省的围棋冠军,并在十四岁晋阶为职业七段。 不过陈琦这家伙始终都坚持围棋就是一个爱好,不愿意将爱好作为自己的职业,所以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成为一名职业棋手,继续着自己的学业。而且还在十六岁的时候,新增了一个新的爱好,逐渐的就放弃了围棋了。他的段位也就一直停留在职业七段。 来到这一世,没有了那么多休闲娱乐的陈琦,重新拾起了围棋,并且开始和自己的哥哥对弈。不过陈环的水平着实差了些,然后对弈就变成了教学。陈环可以接触到国手级别的高手,陈琦便化妆成为陈环的随从,和陈环一起去向那些国手们请教。 陈环在陈琦的指导下,和众国手对弈。然后嘛!那些自以为是的国手们就倒了霉了;一向所向披靡的他们,在陈环手里根本到不了末盘,一般来说中盘就缴枪了。能够撑到中盘后期的就已经算是超级高手了。 一时间,陈环的棋艺也是广受赞誉,就连一向严厉的陈伽罗在看完复盘之后,对陈环赞不绝口。 陈环也受到刺激,夜以继日的向陈琦求教。现在的陈环,可以和陈琦对弈到终局了;而且偶尔趁着陈琦的失误还能赢个一子、半子。 陈琦对弈,首重心理。他在听到孔仁介绍季垚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盘算。 季垚出身低微,以棋为命能有今天的成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他心中一定会有两股气存在;一股卑微之气,一股孤傲之气。卑微之气源于他的出身,低微的出身让他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都会有一种低人一头的感觉;而孤傲之气源于他的实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有了今天的成就。 因此季垚的棋路才会重攻伐而少防御;在他看来,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输的了。也就没有了防御的必要,所以就一个劲儿的猛攻,让对手防不胜防,最后一败涂地。 当陈琦知道季垚的习惯后,便做了今天的布局。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季垚的攻势在陈琦的不断化解的过程中,会出现疲态,然后转衰,最终枯竭。在季垚攻势不见效果,甚至出现疲态之后,季垚心中的那股孤傲之气就会被陈琦消磨殆尽,然后卑微之气就会出现,季垚的棋路也必然会由功势转守势。最终自然而然的落入陈琦的算计之中。 因此,季垚今天的每一步可以说都被陈琦计算在内了,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了,陈琦的计算精准无误。 众人围在棋盘前仔细的端详,想要在观棋的过程中有所明悟。 陈琦则是悠闲的来到一旁坐下,满有闲情的看着在场的众人。‘四大才子’已经有两个入陈琦彀中了,接下来还有两个。 古琴嘛!陈琦还真不会,那玩意儿他老是搞不懂弦,学了一阵子,连基础都没学会,所以就放弃了。不过他还有杀手锏,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应该可以获胜。 至于书画嘛。那是他前世的专业,他就更不担心了。 陈琦休息了两刻钟,用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语说道:“好了!‘四大才子’已经被我赢了两个了,剩下的两位是直接认输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赢了你们呢?” 陈琦话音刚落,全场鸦雀无声。如果之前还有人怀疑陈琦有没有战胜‘四大才子’的实力,现在这种疑虑已经消除了大半了。原本还觉得屈辱的人们此时反而充满了好奇;他们好奇,到底‘四大才子’能不能爆冷将陈琦击败,哪怕以次也行,一次也好。 有两个人同时站了出来,这两个人看上去年龄差不多,一胖一瘦,一高一矮,长相嘛,实在算不上帅,只能算普通人,就那种丢进人群中就会自动无视的那种普通人。 那矮个的瘦子缓缓开口,嗓音清幽,非常的又穿透力。 “阁下既然已经赢了,何须如此苦苦相逼呢?这‘四大才子’之名本就非我所愿,是他人牵强附会强加于人罢了。我等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不想今日还要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矮个的瘦子身穿一声蓝色书生袍,说他是矮个其实有点牵强了,他只是和那高个胖子站在一起显得有些矮。其实身高也到了一米七,并不算很矮。 这瘦子说话倒是温文尔雅,语调轻盈,非常的动听,完全没有前两位那么霸道和强势。显然,这瘦子和前面那两个出身完全不同,这人一定是一位世家子弟。 “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说我苦苦相逼,可是那徐巍逼我的时候,你们为何一言不发?你们都说自己被誉为‘四大才子’非你们所愿,但是你们却心安理得的受着‘四大才子’这一名号为你们带去的特权?‘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们既然享受到了盛名和由此带来的便利,就必须要承担由此盛名带来的质疑和挑战。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只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 陈琦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那瘦子一时间被陈琦怼了个哑口无言。 陈琦说的没错,他们这四个人,从进入泰州地界,就被所有人瞩目;即便是没有预约的情况下,任然可以入住泰州客栈的天罡房间,而且是最豪华的四间。而且他们无论是住宿还是饮食,都是泰州客栈负责,他们一分钱没花。 就像陈琦说的,他们享受了‘四大才子’名誉之下的所有好处,现在又口口声声的说‘四大才子’之名非他们所愿。还真是又当又立的典范了。 瘦子一时语塞,胖子在一旁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比一下吧。先比什么?” 陈琦摊了摊手道:“无所谓,你们选吧。只要你们应战就行。” 胖瘦二人组商量了一下,瘦子站了出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先来吧。” “郢都许志,请赐教。” 许志说完,从围观之人手中接过一把古琴。朝着四周看了看,想要找一个弹奏的地方;孔仁见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向许志示意,让他来自己的位置上演奏。 许志轻轻的点头致意,然后走到主持台上,将古琴放好,轻轻的波动了几下琴弦,确定琴弦音准无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调整好心态,便开始演奏了。 当许志刚拨出第一个声音,陈琦眼睛就亮了。他能够听得出,许志这把古琴换弦了,把原本的纤维琴弦换成了金属琴弦。在场的一些懂音律的人也发现了许志的这一变化,都有些好奇的看向许志,这才发现,许志拨动琴弦的手指上,都绑着一块黄金打造的指甲。 许志所谈的乐曲是他亲自创作的,叫做《破阵乐》;是以将军破阵这一典故为题所做。许志将古琴的弦换成了金银线,为的就是突出乐曲中的金戈铁马和刀兵之气。 整个乐曲分为点兵点将,排兵列阵,走队破阵三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做过精心的设计,用心不可谓不深沉。而且许志的演奏技法非常纯熟,技法的运用也恰到好处,与乐曲的搭配也非常的精妙。 不过,这乐曲也并非完美无缺,还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许志从未上过战场,甚至都没有去战场上看过,踩过战场上的泥土,闻过战场上的气味;更别提用心去聆听战场上真正的杀伐之气和悲悯之声了。所以,不管许志怎么改编,他的乐曲中充满的都是年轻人对于建功立业的向往和单纯的对于沙场的憧憬、迷恋。虽然破阵乐名义上是军乐,但是并没有军乐应该有的厚重的沉淀。 不过,作为音乐世家的传人,他并没有像那些公子哥一样,天天沉迷于酒色之中;反而对于那肃杀的战场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仅此一点,他就比那些蠢货们更可爱一些。 一曲作罢,人们纷纷鼓起掌来。这首破阵乐听得众人跃跃欲试,就连那些老人家们都想要扛起大刀,上战场拼杀一番了。 “可惜!可惜!”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许志的眼神却满是欣赏之意。 第34章 赌斗6 在全场的赞叹和惊呼中,陈琦的叹息就显得非常的突兀了。 人们满是疑惑的看向陈琦,就连孔丘和关平都看陈琦的眼神都有些不太理解。在他们看来,这许志的《破阵乐》已经算的上是佳品了,为什么陈琦还要说可惜呢? 陈琦轻轻的摇头道:“许志兄,应该没有上过战场吧?” 许志点点头,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是的。‘神谕之战’后,中州已经有五十年没有过大的战争了。而那些小的摩擦也不是我们所能亲历的。” 陈琦轻叹一声,神情有些落寞。 “这就是了。你如果真正上过战场,甚至不需要战斗,去那些古战场上走一遭,你都不会写出这等浮夸的乐曲。” “战争是什么?是生与死,是鲜血和杀戮。真正亲历过战争的人,是不会怀念战场,是不会怀念战争的。你乐曲中的向往,完全就是青春少年对于建功立业的向往。” “你用点兵点将,排兵列阵,走队破阵三个部分来描绘战场;将战场看做是一场游戏,像棋局一样,输了可以再来一次的那种游戏。你却忘记了,一将终成万古枯的道理了。” 陈琦说完,没有再继续言语,他有些失落的看着天空,回想起他曾经亲耳听闻的战场,以及那些让人们毛骨悚然的杀戮。不论是前世的世界大战,还是这一世的‘神谕之战’;陈琦两世的亲人,因为战争丧命者,已近百人。特别是这一世,他的叔伯辈五十多人陨落于‘神谕之战’;那战场,战争,战役,很难让陈琦像其他人那样充满向往。 在场的众人,在听完陈琦的话后,都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亲身参与过五十多年前结束的那场‘神谕之战’;也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听说过些关于那场战争的故事,年纪再小一点的人们,对于‘神谕之战’的感官,就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大小爵爷和贵族们。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将战争和荣誉画上了等号,他们也理所应当的对于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战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他们忘记了战场上是要死人的。 陈琦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重新思考战争的意义,从而修整他们原本有些跑偏的情绪。就在所有人都在思考战争的意义的时候,一阵肃杀的琵琶声响起。 所有人定睛观瞧,发现陈琦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右手拿着一块拨板,正在演奏。纯正无比的杀伐之气,隐约间带着血腥味钻入了众人的感官之中。陈琦的琵琶演奏技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每一个技巧都运用的恰到好处,恰如其分;那琵琶曲中所蕴含的杀伐之意和悲悯之气让所有聆听者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像是被冰冷的刀俎抵在了脖颈之上。甚至让众人从内心深处产生出了畏惧之感;而在畏惧之感之后,当所有人再回想起他们曾经心向往之的战场,众人心中有的只剩下对于逝者的怜悯。从而对于那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的战场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恐惧。 陈琦一曲奏罢,所有人又一次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似乎陈琦的每一次出场,都像是自带了消音器似的,每一次都能做到让在场的众人瞬间闭嘴的效果。不过这个效果对于陈琦来说并不是很友好,因为演奏完一曲的他,始终都没有等到他期待已久的掌声鼓励。这种没有反馈的表演让陈琦很是不习惯。 “我弹得没有问题呀!”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众人,口中呢喃:“这首曲子我前世就演奏过多次,可以确定不会有任何失误。虽然这一次没绑指甲,用拨板演奏的。但是效果在被渲染之后,应该不会差才对。” 就在陈琦疑惑间,全场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掌声,很多人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事情了,捶胸顿足的疯狂呐喊,想要抒发挤压在心中的抑郁之气。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虔诚的看着陈琦,双手机械的鼓着掌。 陈琦在看到众人近乎疯狂的表现后,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脸上还是那副目空一切的表情,心中却在暗自腹诽,这帮人的反射弧也太长了些了。 孔丘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呐喊和掌声,开口向陈琦问道:“王奇小友,不知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可否给我们讲一讲这首曲子的来历和技巧呢?” 许志拿着自己的古琴从主持位上站起,将位置让给陈琦。自己则是像一个学生似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准备聆听教诲。 陈琦坐在主持位上,略作沉吟之后开口道。 “我刚才演奏的乐曲叫做《十面埋伏》,这首曲子共三部十三段,分为列阵,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战起,大战,败阵,自裁,凯旋,争功,归营。将一场战役完整的描绘其中,让人们仅仅是通过聆听就能听到古战场之上的那种杀伐和惨烈。” 接着,陈琦一个小段一个小段的给众人详解十面埋伏曲的意义,以及他所包含的演奏技巧和内在含义。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发生过楚汉争霸,也就少了史实性的内容加持,陈琦只好一边将乐理,一边编故事,反正最后还是将整首十面埋伏曲给将清楚了。 等到陈琦讲完,所有人对于《十面埋伏》的理解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尤其是陈琦在这个过程中,详述了一些在当下还没有人用过的琵琶演奏技巧,这更是让在场的人们觉得耳目一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一次,不需要孔丘或者其他任何人判定,许志自己在陈琦讲完《十面埋伏》曲后,就已经跪坐在陈琦面前了。已经认输了,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伸手将许志扶起,他还是蛮喜欢这个有些天真的公子哥的。 许志的认输,‘四大才子’被陈琦干掉了三个,只剩下一个刘培了。正是那个刚才和许志一起,走出来的那个高个胖子。此时的刘培脸上的肥肉都快皱成包子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战的,但是面对着前面连胜三场的陈琦,此刻的他也是充满了无力感。 但是,作为学士的尊严还是逼着他不得不出面应战,战死不丢人,不敢出战才是真正的丢人呢。 刘培走到陈琦的面前,双手抱拳,向陈琦行礼。 “王兄连胜三场,才华有目共睹。我本应该自觉认输,但是我代表的是草庐,现实不允许我做出有损草庐声誉的事情。所以我向你发出挑战,至于是书法还是绘画,请您随意选择就是。” 陈琦轻笑,对于眼前这个大胖子还挺有好感的。如果刘培真的就此认输,或者不敢和陈琦比试,甚至是找一些借口不和陈琦打赌,陈琦一点脾气都没有。而且,这场比试本来就是陈琦强行推进的,刘培也从来没亲口答应过。 但是刘培并没有退缩,反倒是主动的出面应战,这就说明这小子的人品和人性就比前三位强太多了。陈琦也对草庐的教育有了新的认识,别管知识学了多少。最起码的礼仪、规矩和气节方面,就比那碧水书院强太多太多了。 就在陈琦准备选择比试题目的时候,孔仁从一旁快步走到陈琦身边,在陈琦耳边嘀咕了几句。 “贤弟,秦伯在庙外,托人传话,似乎有急事找你。” 陈琦双眼微眯,有些不解的看向孔仁。 “孔兄遣人将秦伯请进来吧。” 孔仁点点头:“我已经叫人去请了。” 恍惚间,一道人影闪电般出现在陈琦身前,单膝跪地:“老奴参见少主!” 陈琦伸手将秦奕搀起:“秦伯免礼。何事如此惊慌?” 秦奕站到陈琦的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家里有人到了泰州。” 陈琦闻言,猛回头,看向秦奕:“和我们有关吗?” 秦奕摇摇头:“不知道。来人既没有直接上孔府,也没有入住官驿,行踪非常诡异。” 陈琦面沉似水,沉吟了片刻后:“那依你之见呢?” 秦奕只说了一个字:“撤!” 陈琦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和庐主告别一声,稍等。” 陈琦说完,和孔仁打了个招呼,二人来到孔丘和关平面前。 “孔伯父,关家主,小子专程前来辞行的。” “刚才家中来人说有要事需我立刻上路。我虽然很想与二位畅谈,奈何天不遂人愿,还请二位前辈见谅。” “他日若的闲暇,奇定专程拜会,还望二位前辈莫怪罪小辈。” 孔丘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遗憾之情已经印在脸上了。陈琦今天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连一向自负的孔丘都很是赞叹。原本想着今晚他和关平、陈琦三人好好彻夜畅谈一番,聊一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呢。没想到陈琦竟然这么着急的就要离去了。 “没事!正事要紧,你若得闲暇,再来找老夫吧。” 陈琦向着孔丘做了一个长揖。 关平虽然对陈琦也满是好奇,但是终究还是初次见面,并没有那么熟络;而且刚才在孔府中已经有过约定了,便不再多言了。只是拍了拍陈琦的肩膀以示鼓励。 “臭小子,既然有急事就莫要如此婆婆妈妈的了。反正令牌已经送你了,有空来我并州,让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陈琦同样对着关平做了一个长揖礼。 陈琦向两位长辈告别后,拉着孔仁的手说道:“孔兄,与你相识,是我最大的幸运。只可惜弟要事在身,不能与兄久处。还请兄见谅。” “弟在居所中留下一篇赋,就当是送给孔兄的礼物了。” 第35章 《弟子规》 孔仁拍了拍陈琦的手,有些不舍的说道:“唉!可惜我的身份着实不适合与你一同外出,要不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我若再外出,去哪里找你呢?” 陈琦想了想,开口道:“兄若的闲暇,可以去丰都驿兰园找我。” 陈琦说完,冲着在场的众位大儒作揖行礼后,和秦奕一起向庙门外走去。 陈琦和秦奕回到孔府门前,已经有小厮将雪隐驹牵了出来。陈琦一跃而起,飞上马背;秦奕上了自己的宝马,二人马蹄飞驰,向着泰州城内赶去。 文圣庙中,众人还没有从陈琦离去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陈琦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于天才的认知,他们原本还期待着陈琦能够继续书写奇迹。但是,就是那么的突然,陈琦被一名老者给叫走了,没有说任何缘由,就那么匆匆离去了。 此时心里最矛盾的人,要数被陈琦打败的徐巍、季垚和许志了。他们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算什么?输了?赢了? 陈琦走后也没有安排如何处置他们三人,也没有说要带他们走。他们现在搞不懂自己应该为重获自由而感到高兴呢?还是应该为被抛弃而感到愤怒。 一个小厮跑进文庙,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绸布。小厮跑到孔仁面前,将绸布递给孔仁。孔仁点点头,命人将绸布打开。这是一块五尺宽,一张长的白色绸布,上面用三寸见方的字,写了一篇小文章。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 亲所好,力为具。亲所恶,谨为去。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 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 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亲有疾,药先尝。昼夜侍,不离床。 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 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长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 称尊长,勿呼名。对尊长,勿见能。路遇长,疾趋揖。长无言,退恭立。 骑下马,乘下车。过犹待,百步余。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 尊长前,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宜。进必趋,退必迟。问起对,视勿移。 事诸父,如事父。事诸兄,如事兄。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 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 置冠服,有定位。勿乱顿,致污秽。衣贵洁,不贵华。上循分,下称家。 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勿过则。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 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拜恭敬。勿践阈,勿跛倚。勿箕踞,勿摇髀。 缓揭帘,勿有声。宽转弯,勿触棱。执虚器,如执盈。入虚室,如有人。 事勿忙,忙多错。勿畏难,勿轻略。斗闹场,绝勿近。邪僻事,绝勿问。 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人问谁,对以名。吾与我,不分明。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借人物,及时还。后有急,借不难。 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话说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 奸巧语,秽污词。市井气,切戒之。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 事非宜,勿轻诺。苟轻诺,进退错。凡道字,重且舒。勿急疾,勿模糊。 彼说长,此说短。不关己,莫闲管。见人善,即思齐。纵去远,以渐跻。 见人恶,即内省。有则改,无加警。唯德学,唯才艺。不如人,当自砺。 若衣服,若饮食。不如人,勿生戚。闻过怒,闻誉乐。损友来,益友却。 闻誉恐,闻过欣。直谅士,渐相亲。无心非,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 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 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 己有能,勿自私。人所能,勿轻訾。勿谄富,勿骄贫。勿厌故,勿喜新。 人不闲,勿事搅。人不安,勿话扰。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 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扬人恶,即是恶。疾之甚,祸且作。 善相劝,德皆建。过不规,道两亏。凡取与,贵分晓。与宜多,取宜少。 将加人,先问己。己不欲,即速已。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 待婢仆,身贵端。虽贵端,慈而宽。势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无言。 同是人,类不齐。流俗众,仁者希。果仁者,人多畏。言不讳,色不媚。 能亲仁,无限好。德日进,过日少。不亲仁,无限害。小人进,百事坏。 不力行,但学文。长浮华,成何人。但力行,不学文。任己见,昧理真。 读书法,有三到。心眼口,信皆要。方读此,勿慕彼。此未终,彼勿起。 宽为限,紧用功。工夫到,滞塞通。心有疑,随札记。就人问,求确义。 房室清,墙壁净。几案洁,笔砚正。墨磨偏,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 列典籍,有定处。读看毕,还原处。虽有急,卷束齐。有缺坏,就补之。 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志。勿自暴,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 ‘弟子规 清朝 李毓秀 ’ 《弟子规》是陈琦前世清朝秀才李毓秀所着,是李毓秀根据《论语·学而篇》延伸而来的行为规范体系,三字一句,两句一韵,朗朗上口,很适合学龄前和学龄初期的儿童们背诵。 《弟子规》具体列举出为人子弟在家、外出、待人接物、求学等应有的礼仪和规范,是启蒙养正、忠厚家风的最佳读物。 《弟子规》乐意根据《论语·学而篇》中“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的话,分为八章。 第一章为《总叙》,主要讲的是教育为学之道。 第二章为《入则孝》,主要讲的是如何为孝之道。 第三章为《出则弟》,主要讲的是兄弟相处之道。 第四章为《谨》,主要是讲修身之道。 第五章为《信》,主要是讲为人之道。 第六章为《泛爱众》,主要讲的是处世之道。 第七章为《亲仁》,主要讲的是择师之道。 第八章为《学文》,主要讲的是学习之道。 《弟子规》是一部启蒙学科中的经典。内容浅显易懂,顺口押韵,以精炼的语言对儿童进行早期的启蒙教育。虽然在陈琦的前世,有很多所谓的学者、专家,将《弟子规》看做是封建礼教,看做是培养封建统治者奴才的黑规,是反动守则,甚至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当做是满人统治汉人的工具,从而处心积虑的激化民族矛盾。 但是在陈琦看来,书籍从来就没有好坏之别,只有懂和不懂的区别。不管到什么时候,懂规矩,懂礼貌都应该被否定,更不应该是错误或是讨伐的东西。见到父母老人就应该有基本的礼教,而不是盲目的盲从西方或者别的什么狗屁文化,将没礼教当做‘先进’,将懂礼貌看做落后。 并不会有人看过《梁祝》和《罗密欧与朱丽叶》后,就殉情自杀的;只会学到对爱情和忠贞的向往。也不会有人读了《离骚》就跳河学屈原的,只会学到忠诚和气节。文章终究只是文章,我们既不需要夸大文章的影响力,也不要低估我们的孩子们的判断力。 陈琦之所以会写《弟子规》,是因为他在孔府藏书楼上看到了儒家几位大贤在批注《为学篇》的时候,都在着眼于计较先为学还是先为人的这个观点。而无视了孔师在《学而篇》中关于修身的基本要求,更有甚者在着书立说之时,指鹿为马,胡说一通。根本没有一点实际意义。 在陈琦连续读完六本这类型的书后,陈琦这才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写了这篇《弟子规》,作为给那六本书的批注。但是因为他今天还要来参加文比大典,所以也就没有将这弟子规拿来。 因此,在陈琦离开前才会特意的叮嘱孔仁,将这篇《弟子规》收起来,希望能有些作用吧。 在孔丘和孔仁看完这篇《弟子规》后,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他二人在儒家经典研习方面算的上大家了。陈琦的这篇《弟子规》,从文笔上来讲,从行文上来讲,都算不上精品,只能勉为其难的称之为上品。但是,在二人逐字逐句的进行详解后,他们发现,这篇《弟子规》太适合他们草庐那种以教书育人为业的人了。尤其是那极具韵律的平仄音,更是非常符合小孩们的口语习惯。 突然,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这是什么字体呀?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 第36章 京都来人 孔丘父子闻言,也再一次将目光放在了这篇文章之上。只见那绸布上写的字,并不是他们平时所见所闻的字体,而是一种灵动又不失苍劲,瘦劲又不失其骨的新字体。 孔丘走上前,仔细的端详那一笔一划间行文走笔的不同,颇有兴致的研究起来。关平在内的几位大儒也是走上前去,仔细的研究这陈琦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不肯放过,脸都快蹭到绸布之上了。 “这字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弟子规’那三个大字,虽然看上去格局有些松垮,尤可见风姿绰约。”孔丘轻抚胡须,悠悠的说道:“这字应该是借鉴了工笔花鸟和工笔山水中的用笔方式,首尾处加重了提按顿挫,中段则以细瘦描筋的笔法连接,中宫紧结,四面延伸结构清晰,大巧不工。” “不仅如此!”关平同样轻捻胡须道:“这字中还藏有其他字体的韵味,笔力瘦劲不松垮,反而彰显了这字的铁骨铮铮。尤其是这些字矫如游龙,翩若惊鸿,如行云般舒卷自如,如群山般婉转奔腾。” “王奇,当世奇才!”孔丘轻捻胡须,和关平对视一眼,做出了他对陈琦的评判。 众人听到孔丘的评价,顿时像在滚热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就炸裂开来。 人们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和陈琦多交流几句,哪怕打个招呼,留个印象也成啊。 后悔之后便是羡慕,孔丘从来不会武断评价,每一次评价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每一次的评价都是让所有人信服的。他能给陈琦一个奇才的评价,足以见得,陈琦的能力是有多强了。 孔仁命人将绸布收起,小心的用锦缎包好,拿在手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来到孔丘身边。 “父亲,这文比大典怎么办?这好像也办不下去了。” 孔丘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既然如此,马上就要开饭了。” “吃完饭后,让那些还不错的人进大殿,我依次为他们做评论。不过你要告诉他们,不管好坏,我都会对外公布,所以请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孔仁点点头,招呼来几个仆役,让他们搀扶着各位大儒去偏殿用膳。同时又招呼几个人去查看鼎中的祭品有没有煮熟。 孔仁安排好一切,向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文比大典,因为一些意外,我草庐觉得已经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刚才庐主说,各位稍后用膳完毕后,可以进大殿找我父亲亲自给予评定,人数不限。” “但是草庐的规矩大家都很清楚,评定不论好坏,都会张榜广而告之,传谕全大陆。请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们不能接受差的评价或者坏的评价,还请各位免开尊口,速速离去。” “最后,还望各位吃的愉快。” 孔仁说完,拎着包裹就向文庙外走去。 众人最开始听到岱岳草庐庐主孔丘今天会给他们做评定,一个个都是满面欢笑,开心的不得了。但是在孔仁介绍完规矩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真的得到草庐一个很差的评价,那就意味着这个人为学之途就到此为止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朝廷敢用这个人。 孔仁走出文庙,脚下如同生风,飞也似的向孔府跑去。虽然他知道陈琦应该已经走了,但是他还是想要去试一试,万一呢?万一陈琦还没走呢? 但是哪有那么多的万一呢?孔仁回到孔府,看到忙碌的众人和同样在府门口向外张望的木兰,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木兰见到孔仁,快步上前,有些焦急的说道:“少主。王奇少爷呢?他走了吗?” 孔仁点点头,有些颓然的倚靠在门框上,抬眼看向泰州方向,心中满是不舍。他和陈琦两个人虽然只是初识,但是却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特别是在二人经过几次的彻夜长叹,陈琦的很多想法和很多看法,都像是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想要外出闯荡一番。 而今天,陈琦的表现,几乎将他在孔仁心目中的地位和孔丘画上了等号。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在武道修为方面同样天赋异禀。今天的陈琦,真的让孔仁感受到了压力,来自同龄人的压力。 他曾无比自负于自己的天赋,认为自己不管是文修天赋还是武修天赋,都已经很高了。他没想到,自己在陈琦面前,还是显得太幼稚了。伸手轻抚手中的包裹,暗自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另一边,陈琦快马加鞭的和秦奕一起回到了泰州城中的居所,原本二人是准备今天就带人离开泰州城的。但是在他们进入家门后,薛平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今天上午收到的消息;京中来的人今天突然四散开,隐蔽在通往泰州城的各个官道之上,不知是在拦截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过他们这伙人在这些人回来之前,是不能轻易离开了。 虽说陈琦没有作奸犯科,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是为了防止自己那皇帝老子借机生事,找他的麻烦,他都是尽可能的隐蔽自己的行踪的。尽可能不和官家发生任何联系。所以他在离开牧州之后,连官驿都不住了,要么住客栈,要么找人家借住,甚至是露营打地铺;为的就是不让他那皇帝老子找到自己的行踪。从而节外生枝。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秦奕:“秦伯。你把我诓回这泰州城,我还没吃饭呢。你们是不是该给我解决一下吃饭问题?” 秦奕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想吃什么就让薛平他们出去买,咱俩反正是被关了禁闭了,不能往外跑了。” 陈琦叹了一口气,冲着薛平说道:“那你们去吧,找些吃食来。最好是这泰州的特色美食。” 薛平轻笑着应了一声,喊来三个人,一起出了小院,去买吃的去了。 陈琦和秦奕走进堂屋,二人落座后,陈琦有些疑惑的说道:“秦伯,来的是什么人,你有准确的消息吗?” 秦奕摇摇头:“不知道。这些人我都没见过,具体归属哪里我不确定。但是他们身上的衣服确定是官造无疑,一定和宫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意不得。” 陈琦点点头,论对皇宫内苑的了解,没有人能比得过秦奕。秦奕说这些人是宫里的,就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宫中之人,还能有秦奕不知道的,这倒是让陈琦感到非常的惊奇,还有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来人!”陈琦向着屋外喊道。 一名随从跑了进来,抱拳行礼:“少主,有何吩咐。” 陈琦说道:“帮我喊影子过来,我找他有事。” “是!”随从说完,快步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一身黑衣,头戴罩帽的人走了进来。 此人面容清秀,身材纤细,举止轻盈,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似的。但是美眸中却透露着一股隐隐的寒意。 “少主!”黑衣人来到陈琦面前抱拳道:“有事请吩咐。” 陈琦点点头:“影子,你知道京城来的那些人的头住在哪里吗?” 影子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陈琦轻笑着说道:“行,你去帮我盯着他,我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注意安全。” 影子抱拳,向一道黑烟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秦奕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也是真蠢,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让影子去探查一下呢。”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你不是蠢,你是没往那里想。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我跑路,怎么会找人去探听他们呢。” 秦奕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显没有把陈琦的宽慰当回事儿。对于自己的失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原谅自己。 陈琦见状,知道秦奕又走进死胡同了。无奈的摇摇头,人一旦走进死胡同,怎么劝都是没用的。 “好了,秦伯。给我说说这几天你收到的情报吧。”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赶紧收拾心情,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 “这几天收到京城内的信息比较多,大多都是关于春狩大典的。” “这次春狩大典,报名人数有近五百人,但是被选中参加最终狩猎的人,只有四队。分别是二皇子,四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 “奇怪的是,太子殿下在两天前向陛下告假,说自己身体有恙,不能参与春狩了。可是从东宫传来的消息又说,太子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偶然风寒而已,根本没有必要告假。” 陈琦轻笑一声,有些好笑的说道:“这并不奇怪,太子就是单纯的不想去打猎而已。至于生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看着秦奕满脸疑惑的表情,陈琦微笑着说道:“父皇屡次拿兄长开刀,找到机会就要斥责一通。现在又将九弟搞出来给兄长添堵。兄长还不能反抗了?” “父皇老想玩儿些权术,让己方互相制约,自己则从中取利。这一套玩儿在臣子中有效果就罢了,还非要拿自己的儿女们试试水。兄长天资聪颖,人品高贵,厌恶权利的争斗,讨厌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所以早就向撂挑子不干了。” “我在京的时候,兄长就问过我这件事情。我告诉兄长,随着自己的心意做就是了。反正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废是立,都是父皇一念之间的事儿。没必要为了专程讨好他让自己不开心。” 所以,这应该就是兄长反抗的第一步。你不是向看兄弟姐妹们打架吗?我们都躲了,你们随意。 第37章 京都的消息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无奈的笑了笑。 “少主您这是准备让太子躺平摆烂不成?” 陈琦耸耸肩,同样无奈的笑了笑。 “理是那么个理,不过你这话有些太俗了。” “其实兄长并不是躺平摆烂,而是有选择的行事罢了。治国理政,监朝决事,这是他分内之事,该处理就必须要处理,该说话就必须要说话,该有自己的态度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态度。这是太子的本分,也是储君的职责;这些事不能摆烂躺平,放任不管的。” “但是,那些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祸乱朝纲的事情,能不参与就不要去参与了。” 陈琦眼神变得冷厉,整个人都散发着肃杀之气。 “父皇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只要没有大的意外,未来三五十年,朝政还必然掌握在父皇手上。宫斗夺权的戏码现在上演明显有些太早了,没到时候呢。那些蠢蠢欲动的傻瓜们,除了能碰个头破血流,几乎没有任何意义。长兄也犯不着和那帮蠢货上心。” “现在,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后宫,谁做的事情越多,那么错的也就越多。母后和长兄的身份地位就在那里,谁敢触碰,便会撞个头破血流。” 秦奕叹息一声,有些担忧的说道:“万一,我说万一,万一圣上真的乱了心智,废了太子怎么办?” 陈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会的。就算皇上有那个心,朝臣们也不会答应的。他们比皇上更关心储君的变更。” 陈琦看着秦奕有些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你能看的出长兄宅心仁厚,是明君之才。你会觉得,那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会看不出来吗?” “能在宦海畅游数十载,没有一个人会是傻瓜!面对一个已经确定了的仁君,和一个未知数,你会选哪个?你还会觉得朝臣们会允许废长立幼,变更储君吗?”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突然觉得心明眼亮,彻底明白了陈琦的话,明悟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陈琦有些遗憾的拍了一下巴掌,脸上也满是懊悔之色。 “坏了!刚才我们走的急,我赢得那几个秀才给落在文圣庙了。” 秦奕被陈琦的话搞得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什么秀才?你怎么赢的?谁呀?” 陈琦有些懊悔的拍着大腿,心中后悔之意都快冲天了。 “哎!就是那‘四大才子’,我跟他们打赌,他们输了就做我的侍从。结果他们输了,我还没来的及处理他们,你就到了。哎呀!可惜了,可惜了。” 秦奕更疑惑了,看着陈琦的样子有些无奈。 “少主,你不是去参加文比大典的吗?怎么还打起赌来了?” 陈琦长叹一声,悠悠的讲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今天在文庙中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就在陈琦的算计之中。在他从孔仁那里,了解到‘四大才子’的个人资料后,针对他们各自的特点,一步步的将‘四大才子’攥入彀中。 陈琦在文比大典之前,就已经给自己定好了今天的目标,那就是将‘四大才子’全部收为己用。这四人的才学虽然比不上陈琦,但是在同龄人中那也是少有的翘楚了。只要稍加引导和调教,都可以执掌一方,可堪大用。 所以,在得知四人的消息后,陈琦就做出了详细的计划,针对的就是这‘四大才子’。 徐巍,这个四大才子之首,虽然出自碧水书院,才学在四人中也是最高的。但是,他的身世却也是最苦的。所以,像他这种从小寄人篱下,在嘲讽和蔑视声中成长起来的人,一定会出现截然相反的两种状态。 状态一,自卑,强烈的自卑。当一个从小生活在嘲讽和蔑视中的人,迟迟无法证明自己的情况下。他就会出现自卑的情绪。他会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自己的出身,归咎于社会,归咎于老天爷不开眼,甚至自暴自弃,形成反社会人格。 状态二,自负!强烈的自负。当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所成就之后,他就会藐视那些出身高贵却不如他的人;他就会鄙视那些出身比他强,生活环境比他好,却不如他的人。从而就会变得无比的自负,进而出现目空一切,不接受任何质疑的情绪。 而徐巍,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同辈中人的认可,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他都被当做是这辈人中的佼佼者,位列‘四大才子’之首。所以他把胜利看做是理所当然,他就认为在场的人就必须要对他俯首帖耳的,毕恭毕敬的。他决不允许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在陈琦露出那种无视,甚至藐视的表情后,他一定会被激怒。他会觉得,在场的这些土鸡瓦狗,凭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敢藐视他;这对于一贯自傲的他来说,这是绝对不能被允许的。于是,他便会愤怒,从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只不过,这家伙行事颇有些龌龊,尤其是挑拨文修和武修之间的关系,更是让人觉得下贱。因此,徐巍一度搞得陈琦都对他没兴趣了,甚至感觉到特别的反感。要不是为了其他的三个人,陈琦可能还真就放弃这个徐巍了;徐巍如果不改掉他那一身的臭毛病,迟早栽在自己的性格之上。 季垚虽然同样出身草莽,身份低微;但是和徐巍不同的是,他从小有家人相伴,亲情这一关他并没有确实。而且他学习棋艺完全就是出于爱好,而且从出道之日起,便是天之骄子,被众人所认可。因此,并没有像徐巍那样,遭受过歧视。虽然他没有接受过任何系统性的教育,完全就是一个偏才;一定会招来他人的非议,但是以他的才能,足以斩断这一切。所以,这样的人,相比于徐巍,便少了那一分算计,多了一分江湖气。 而陈琦赌的就是他这一份江湖气。陈琦几乎可以肯定,不管‘四大才子’哪一位率先出战,第二位一定是这位季垚。不管这个人他再怎么看不上眼,他都不会允许和他齐名之人被人侮辱,者无关乎颜面与否,完全出于侠义之道。 事实证明,陈琦赌对了,季垚果然出战了。而且,季垚整局棋都落在了陈琦的谋划之中,每一步都在陈琦的算计之中。可以说,四个人中,要说谁最让陈琦费心,那一定是这位季垚莫属了。而且,这四人之中,陈琦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季垚才子。 陈琦行事,喜欢谋定而后动,常常料敌于先,计算精巧。但是,他这样的习惯,给他的行为处事还是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太多的筹谋就很有可能会贻误战机,错过机遇。所以他需要一个同样多谋善断之人,辅助他来做事。而季垚正是符合陈琦要求的人。 季垚善于下棋,而好棋的人喜欢计算,也精于算计,非常适合做一名谋士。而且季垚此人攻伐之气集中,正好弥补陈琦谨慎小心的性格,二人的个性正好互补。 同时,季垚侠义的性格和个性,就决定了他不会因为利益而背叛他,用起来非常的放心。 至于许志和刘培,这二人是一组的。这二人的虽然不是什么大族贵族出身,但是都有所依仗。生活的应该算是很安逸,不必为生活劳心费力。这样的人,行事不会像徐巍那样极端,也不会向季垚那样的江湖。所以只能用激将法,激二人就范,与陈琦对赌。 至于赌局的输赢,陈琦就没想过。他可是身背一整个世界,五千年的文明史在身上。想要凭这几头蒜来战胜他,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况且,前世的陈琦也不是白活了那十八年。在他那个‘鸡娃’母亲的管教下,他的童年简直就像是一场灾难剧,他被迫学了太多太多的课外补习班。也许连陈琦自己和陈琦的母亲都没有想到,陈琦含着眼泪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有能用的上的一天。虽然这玩意儿的前提条件太苛刻了,不过也算没有白费。 当然,陈琦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再过哪怕一天前世那样的日子了。前世的陈琦,要不是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强,恐怕早就被自己那‘虎妈’给逼到跳楼自杀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琦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没有想过要穿越回去。每每当陈琦在梦中,在心中响起前世的那一对爹娘,他对陈伽罗的厌恶都能少很多。他宁愿像这一世,被人遗忘;都不愿意去做别人圆梦的工具。他真的,真的只想当一条咸鱼,没有梦想,没有灵魂,坐吃等死的咸鱼。 陈琦给秦奕讲完今天发生的事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秦奕听完陈琦的话,同样有些遗憾。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所谓的‘四大才子’,但是这些年来,能得到陈琦夸奖的同龄人,还只有太子陈环一个人。其他人,陈琦连搭理他们的心都没有。 而这四个人,既然能被陈琦重视,说明他们四人都是有可造之处的。 “要不要派人去孔府,将那四人寻来?” 秦奕看着陈琦,眼中满是戏谑。 陈琦摇摇头:“算了!没那个必要。有缘再见吧。” 就在二人谈笑之间,出外采买没事的四人回来了,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个食盒。 薛平率先来到陈琦面前,抱歉道:“少主,有消息。” 第38章 春狩大典的消息 “泰州城内都传开了。说少主一英战四杰,将‘四大才子’打了个落花流水。” “少主在比试中做的那四首诗词,现在也传遍了泰州城;好多人都在争相传诵呢。” “只可惜呀!少主离开的太急了,没有等到孔庐主给您做评定;少主的评定一定不会低的。” 薛平在那里眉飞色舞的给陈琦和秦奕讲现在泰州城内的情况。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说书匠。陈琦和秦奕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薛平的意思,静静的享用着薛平等人带回来的美食。泰州地处胶东半岛,地理位置优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造就了独特的泰州菜。陈琦本身就是老饕一个,对于美食爱的深沉。因此,对于那色香味俱全的泰州菜也是赞不绝口。 “少主!您要不要再回孔家,要个评定再走?” 薛平满脸憧憬的看着陈琦,他同样好奇,那大名鼎鼎的岱岳草庐庐主,到底会给自己这位少主一个怎样的评价。 陈琦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没好气的白了薛平一眼。 “我要那评价做什么?有什么用?” “其他人要那个评价是为了入仕方便,升迁便捷。” “你觉得我需要那玩意儿吗?” 薛平听到陈琦的话,自觉无趣的吐了吐舌头。陈琦的话点醒了有些飘飘然的他,陈琦不管有没有那些个评价,不管有没有功劳,入仕或者升迁,都不是陈琦所能决定的。 陈琦作为皇子,是必然要被封王的;王爵那可是超越了所有官秩和品轶的超然存在,虽然没有实权,那也不是平常的官员能比的。 而同样因为陈琦是皇子,他必然是要被封王的;所以,他是否入仕,能坐到怎样一个位置,能成就怎样一番事业,都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或者说,那不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就能办到的;圣心难测,天威难觅,现在扛在肩膀上的脑袋,下一刻还是不是你的,还真不是他陈琦说了算的。 “好了!别为了那些无聊的事情伤脑筋了。” “薛平,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薛平听到陈琦的话,立刻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的双手抱拳。 “请少主吩咐。” 陈琦点点抬头,伸手将薛平招到近前。 “你去通往青州的官道上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异样。同时你要去打听一下通往青州的其他路,马可以走的就行。” 秦奕伸手拉住陈琦的衣袖:“青州?那是泰州的东边吧?我们去那里干嘛?我们应该去豫州才对呀?” 陈琦笑着摇摇头:“我们既然搞不懂京中来人的具体目的,那就没必要冒险。我们绕道青州,从青州,泰州,豫州,这三州交界的二龙山中穿过去。时间上也许会略有耽搁,但是胜在稳妥。” 秦奕点了一下头,看向薛平道:“记住,一定要打听清楚,二龙山那里有没有盗匪,实力如何。不要着急,一定要问清楚了。” 薛平抱拳:“请少主放心,我这就去。”薛平说完,转身离去。 陈琦看向薛平,无奈的轻笑一声:“这小家伙,干活还是蛮稳重的;就是这性格太跳脱了,需要好好调教一下。以后才能独当一面,有所成就。” 秦奕微笑着点点头:“他是聪明人,自会有自己的打算,少主就莫要为他忧心了。我以后会好好敲打敲打他的。不过少主你叫他小家伙就有些过分了,他今年都十八岁了,比你还大三岁呢,你怎么开得了口?叫他小家伙!” 陈琦被秦奕最后的强白给怼了个哑口无言;他当然不能和秦奕说,他都两世为人了,十八岁的薛平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孩子。只得悻悻然的拿起筷子,品尝起眼前的美食来。 秦奕见陈琦不说话了,也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恶意;他也知道陈琦的脾气,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二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这顿中午饭。 午饭过后,随从们端来一壶清茶,陈琦和秦奕二人在堂屋中对坐,喝着茶,聊着天。 “少主,最新情报。”从屋外走进来的秦奕,颇有些玩味的向陈琦说道。 “京中关于春狩大典的情报,不知少主可有兴趣?” 陈琦端起茶杯,眼神微眯,手指在茶杯沿口轻轻滑动。 “说来听听。” 秦奕坐下,将白绢放在桌上,颇有些兴致的念叨起来。 “春狩大典已经确定了,明天开始,一共三天。圣驾已经到了皇家猎场了,这一次颜皇后和太子都称病告假了,都没去皇家猎场。除了您和太子,其他人都去了。不过五皇子和六皇子还未满十五,不能领队,所以这一次和其他年龄尚小的皇子都是去当观众的。” 陈琦有些不解的挠挠头:“老五和老六应该还有三个月满十五岁吧?这春狩大典的要求那么严格吗?” 秦奕这才发现,好像陈琦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春狩大典,对于春狩大典的规矩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春狩大典虽然一直都有,春狩、秋狩其实算是圣上考究皇子武艺和皇家娱乐的一种方式;顺带的也举行一些礼仪性的祭祀仪式。” “三年前,圣上亲旨,在每年春狩大典的时候,凡是年满十五岁的皇子们都可以召集人手,组成狩猎小队,进行狩猎比试;伯爵以上家族的世子们,也可以召集人手组成狩猎小队,参加比试。但是又一个前提,那就是参与的人必须是贵族,家里需要有爵位。没有爵位的人是不允许参加春狩大典的,不论是谁邀请都不允许。” “春狩比试,不论胜败,圣上都会有所封赏。当然,获胜者的封赏会多一些。” “我曾听圣上说过,他之所以如此调整,除了想要考究一下众位皇子的武道修为外,还想考究一下众位皇子统帅人马的能力。祖上有规矩,凡年满十六岁的皇子,除了储君之外,都需要去守边境;皇子守边关,光有武道修为是不够的,统帅能力,决策能力,指挥能力,缺一不可。之前的春狩、秋狩都太形式化了,不适合选派人才。因此才将春狩改为春狩大典,进行这样一场比试。” “前三年,太子都带队参加了。当然,以太子储君的地位,各家的世子们也不敢真的与太子争夺;而是都选择跟随太子,所以前三年太子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拿到了胜利。那些跟随太子的人们,也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赏赐。但是最让他们觉得感兴趣的,还是能和未来的储君相识,那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今年,原本是有六队皇子带队参加比试的。但是太子称病退出,你又远赴南境,所以也就剩下四队人马出战了。” “不过,这一次太子没有出战,对于其他人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他们终于不用担心得罪储君了,可以放手一搏了。之前就得到消息,本次春狩大典,皇家队共四队,二皇子,四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全部参加。四皇子比你小十天,刚好在春狩大典之前满十五岁,可以带队参加。” “而且,我刚才得到的消息,四队人马已经确定了,四大郡王府的世子和郡主们,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无意间的巧合。他们分别选择了四支不同的皇家队伍。” “二皇子那一队,除了二皇子自己外,主要就是安西王府的人。这一次安西王府派出了所有年满十五周岁的世子和郡主,一共四位,全部加入了二皇子的小队。还有公爵世子两名,侯爵世子两名,伯爵世子5名。加上二皇子和二皇子的未婚妻,一共十五人。” “安西王府荣王爷,是九皇子的亲娘舅,总览西境兵马。这一次安西王府不知为什么会选择和二皇子一队,而且还拉上了晋国公和庆国公两家的世子。牌面上来讲,二皇子这一队无疑是本次春狩大典中最强的。”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轻笑着点了点头。 二皇子陈琼,生母李妃,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李妃的父亲曾经任太子少师,哥哥李泰是太子伴读,父亲是陈伽罗的老师,哥哥是陈伽罗的伴读。陈伽罗亲政后,原本想封李妃的父亲和哥哥做官,但是被二人拒绝了,二人选择了辞官归隐。陈伽罗不愿违背老师的心愿,为了报答老师的教授之恩,所以就娶了李泰的妹妹。 陈琼比陈环小六个月,完全就是一个混不吝。在官学的时候,一天能打哭三个先生,荒唐的没边儿。搞得陈伽罗每天吃三顿饭,就得打陈琼三顿,少一顿他爷俩睡觉都不踏实。 但是二皇子陈琼这人宅心仁厚,就是淘气,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在到了十岁的时候,陈伽罗实在没辙,就找来宫中几个武道不错的内卫,负责教授陈琼修炼武道,这下子算是打通陈琼的任督二脉了。陈琼非常喜欢修炼武道和领兵打仗,从来不喜欢看书的他,非常喜欢听说书先生给他讲故事,任何关于战争,关于打仗的故事他都喜欢。 两年前,刚满十六岁的他就远赴西境带兵历练。据说就连参与过‘神谕之战’的老荣王爷都对他赞不绝口,夸他是龙门虎将。 当然,秦奕是不知道这些的。这些话肯定不可能是上书说的,而是老荣王爷密奏陈伽罗的。陈伽罗原本很是不放心自己的二儿子,觉得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发配到西境也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做的。结果当陈伽罗在得到老荣王爷的密旨后,高兴的在太极殿里蹦跶个没完。还专门拿密旨给太子陈环看。 陈环看完密旨,也很开心。要知道,他从小可没少跟在陈琼屁股后面给先生们道歉…… 陈环回到东宫,就会在吃饭的时候,就会跟颜皇后和陈琦说陈琼的事儿。因此,陈琦也就对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二哥有了一些了解。 第39章 春狩大典内幕 “四皇子那一队,除了四皇子本人外,主要就是镇北王府的人。这一次镇北王府派出了三位世子,两位郡主,共五人参与这场比试。然后加上四皇子姨丈信国公家的六个子女,还有颍川伯的两子一女,同样一共十五个人。” “四皇子这一队倒是没什么值得意外的;镇北王府庞王爷,是四皇子的亲外公,宁贵妃的亲爹;理应关照自己的外孙,并不意外。而信国公鄂弼,本来是四皇子的姨丈,颍川伯是鄂弼的连襟,掺和四皇子的队伍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琦点点头,同样没有太多的意外。四皇子和他同年同月出身,但是二人从来没有见过面。陈琦只是听陈环讲起过四皇子的一些情况;如果在皇子中,单论外戚的力量,四皇子一定是最强的。镇北王这个郡王爷,可是参加过‘神谕之战’的;而且在两年前,安西王府老荣王爷薨逝后,他是仅存的唯一一位还在世的,参与过那场战争的老人了。 不过,四皇子的人品和人性陈琦知之甚少,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真不太清楚。 “大公主那一队,除了大公主自己外,主要就是平南王府的人,这一次平南王府派出了一位世子,一位郡主;共两个人。还有大公主娘舅平安侯家的四个子女,以及永安伯家的四个子女。剩下的四个人也都是子爵和男爵的世子或郡主。大多都是大公主在官学时的同窗。” “平南王世子熊英,是大公主的未婚夫,未来的驸马爷。他出面召集人手帮助未婚妻,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平南王郡主熊芳,是同样名列美人榜前十的大美人;尚未婚配哦!”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奕,他当然能听的出秦奕话中的意思。 “人家漂不漂亮关我什么事儿?你能不能不要看到一个美女就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搞得我跟啥浪荡公子似的。”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倒不是故意让陈琦难堪的,他就是单纯的想催婚陈琦而已。虽然中元帝国的男性十八岁才允许婚配,但是订婚却并不受年龄的约束。秦奕巴不得给陈琦订上几十个漂亮姑娘,然后等陈琦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一次性就都娶进门呢。 不知不觉间,秦奕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陈琦的父母角色中去了,最起码催婚的时候是这样的。 “不过!”陈琦手指敲了敲桌面,口中悠悠的说道:“等到我们回到南境,把丰都驿的事儿处理完毕。我们可能还真需要去拜访一下南王府。” 秦奕听完,眼睛都瞪大了,眼神中满是欣慰之色。 陈琦看到秦奕的眼神,拿起桌上的手帕向秦奕脑袋上丢过去。 “想什么呢?我是想去了解南楚的事情,不是去搞别的。” 秦奕一副大明白的表情,口中说道:“明白,明白!少主为了公事!” 当然,秦奕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皇子们的婚事也是公事’。 秦奕见陈琦的表情又有些冷了,知道玩笑再开下去,恐怕就要有麻烦了。 “言归正传!二公主这一次也是第一次组队,不过还是又很多人请缨加入的。这里面最热心肠的就是定东王世子凌柏了。根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这定东王府已经六次派人入宫游说,想要请求陛下将二公主下嫁定东王府了。只不过陛下尚没有做出定夺,因此才耽搁了下来。” “这一次组队,定东王世子就是故意接近二公主,应该有想要和二公主打好关系的意思。” “二公主这次的队伍里,除了她自己,还有定东王世子和郡主外。还有公爵六人,侯爵六人。都是定东王世子找来的。” 陈琦点点头,他连自己的亲兄弟们都不熟,就更别提这两个姐姐了。他倒是常听颜皇后提起这两个女孩。大姐聪慧,二姐漂亮,两个人虽然是女孩,但也和其他兄弟们一样,入官学受教。成绩非常的优异,连先生们都交口称赞。 大姐在前年跟平南王府连了姻,和平南王世子定了婚。二姐去年秋天年满十五岁,暂时未曾订婚许配。 而至于定东王府为什么着急的想要求皇上下嫁二姐,也是担心会断了朝中的根基。毕竟,四大王府中,只有他们定东王府和朝中的关系最不牢固了。 定东王凌锦,是第三代定东王,他的祖父曾经参加过‘神谕之战’,并且在东线战场上和东倭国对战的时候,立下了赫赫战功。其中就包括凌家老祖生俘东倭王,那是整个东线战场的转折点。也正因为他们的战功卓着,所以才能力压齐国公,获封定东王。 但是初代定东王一共六个孩子,除了嫁给皇帝的小郡主外,其他五个儿子,都得怪病死了,而且相传,都是得的花柳病,搞得定东王府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 即便是,所有了解定东王府的人,都知道定东王的五个儿子全都是被隐毒给害死的。但是民间的小老百姓,他们宁愿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也不愿听真相。 接连五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初代定东王薨逝,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孙凌锦,也就是现在的定东王。 凌锦的姑姑,也就是定东王府的小郡主,嫁给先皇以后,一直没有生养;在这个母凭子贵的后宫,逐渐的就被遗忘了。断了这条线的定东王府,也就逐渐变得远离朝局了。 所以,定东王府做梦都想再次通过联姻和朝局拉进点关系,最好是能让定东王府重回朝堂。 但是,陈伽罗估计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一来,二公主是景妃所生,与九皇子是一奶同胞;这一小家可正受着陈伽罗的恩宠呢。二公主就算是要订婚,也不可能找个日薄西山的破落户。 二来,定东王凌锦近些年在辖地境内胡作非为,屡次被监察御史上表弹劾,搞得陈伽罗很不开心,甚至是很反感。 三来,东倭国日渐衰败,简直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用不了几年,东倭国就得破落,并入其他帝国。定东王府的作用也就随之消失了,陈伽罗或许不会撤番,但是一定会相机裁撤定东王府的一些权责,将他们彻底收拾成一个凭借王爵俸禄过活的家族。 在这种情况下,定东王府的想法,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除了这四支皇家小队外,公爵小队也有三队,侯爵小队有三支,伯爵小队有一支。就连那个齐国公三公子姜炫都组了一个队,拉了不少人准备参加春狩大典,陛下已经同意了。” 陈琦点点头,发出了一声冷笑:“希望那个蠢蛋不会傻到在春狩大典上耍滑头,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陈琦听完秦奕的话,感觉有些疲惫,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休息一会儿,等到影子回来再叫我。” 秦奕点点头,退出中堂。陈琦起身,迈步走出中堂,回到卧室中休息去了。 约摸到了酉时初刻,陈琦的卧室房门被人敲响了。 “少主,回事!”秦奕的声音传来。 陈琦睁开眼,深呼吸一口:“什么事儿?” 秦奕轻声道:“已经酉时了,该吃饭了。边吃边等吧!” 陈琦嗯了一声,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服,迈步走出卧房。 卧房门外,秦奕轻笑的站在门口。 “秦伯!辛苦你了。” 秦奕摆摆手,跟在陈琦身后,向着中堂走去。 “草庐传来的消息。孔庐主今天做了一下午的人物鉴定,好像效果还不错。中上等的人才就出了十位,高等人才出了一个。具体的详情还不得而知。” “孔庐主听说我们并没有离开泰州城,所以专门派泰州客栈大柜前来问安;不过因为你在休息,所以就随便聊了两句走了。并没有说找你有什么事情。” 二人一边走,秦奕一边在陈琦身后讲陈琦休息之后发生的事情。 二人来到中堂,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陈琦来京城这一趟,把自己的厨子送给太子陈环了,现在也就只能走到哪买到哪了。 陈琦和秦奕坐下,刚准备开始吃的时候,就听到院子中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陈琦轻笑着说道:“这个薛平,拿小院当马场了?” 刚走进中堂的薛平,听到陈琦的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请少主见谅,我太着急了,所以有些冒昧了。” 陈琦摆摆手,招呼薛平:“还没吃东西吧。过来坐下,边吃边聊。” 薛平嗯了一声,来到陈琦的右手边坐下,他倒是没着急吃饭。 “少主,今天我按照您的意思,去探寻了一下前往青州的路,现在基本探清了。” “泰州前往青州的路共有三条,一条官道,一条水路,一条马道。” “官道是主要是连接泰、青两州的州城;而且京中来的探子就守在官道旁呢。咱们即然没有去青州府的必要,也就犯不上走官道,也没必要走官道。” “水路是近些年修通的,连接泰、青两州的主要商道。不过,这水路是去青州城北的,我们如果要走水路的话,还得穿过整个泰州境,绕太远的路了。最关键的是我们的马匹太多,走不了水路,找不到那么多船载马。” “而那条马道,就是从二龙山中间传过去的,是之前的商道。不过,现在被一帮山匪给占了,感谢杀人越货的勾当。” 第40章 改道青州二龙山 “那马道自前朝就有了,主要是南来北往的商旅们,为了躲避州府的通关税,自己趟出来的路,就在二龙山中间,是一条狭窄的山道。那山道两旁也都是荒滩野岭,属于无主之地。但是随着那些商旅们的不断增多,就有些附近的山民们去道路两旁做些小生意,卖些吃食。再后来,那些商旅们为了路好走,就集资将那山道拓宽,垫平,修整过后,就是现在的马道了。” “不过,听说去年二龙山上来了一帮打家劫舍的山匪,将那马道给霸占了。这些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搞得老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据知情人说,这些山贼们每次出手,不管是劫掠商队,还是劫掠村庄;只要出手便绝不留活口;仅仅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屠戮了二龙山附近的几十个村庄了。现在二龙山方圆三十里之内,已经没有一户人家居住了,都被这帮孙子杀成无人区了。” “去年秋天,青州刺史曾经亲自带兵进山剿匪;可是那些山匪看到官兵,直接就跑了,躲到了豫州或泰州境内。少主您是知道的,本朝有明令,越境行动是需要请示兵部,由兵部派人统一指挥的。” “也不知道三州刺史有没有向上面汇报,或者是兵部因为什么事情给耽搁了。这才将剿匪这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以至于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等境地。” 陈琦双眼微眯,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打,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 就在陈琦沉思的时候,一道黑影飘然落在了门口,正是中午那位名叫影子的随从。 “少主,我回来了。” 陈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冲着影子招了招手。 “来,先吃饭,后回事。” 影子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陈琦在听完薛平的话后,就没有再吃饭;秦奕上了年纪了,本身也吃不了多少。现场完全成为了薛平和影子的吃饭表演秀。 薛平和影子年纪相仿,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也就陈琦的财力才能养活这么一帮大小伙子吧。 等薛平和影子吃完饭,秦奕招呼几个随从撤去残羹冷炙,提来一壶茶;四人分宾主落座,陈琦下垂手的影子喝了一口茶,满是舒爽的叹了一口气。 “少主,京城来的人与我们无关,他们是为文比大典来的。” 影子不紧不慢的讲起了他今天的见闻。 其实,前几天影子就已经查明了京中来人的住所;泰州城东的一个不算小的宅院;但是因为不知道陈琦是什么态度,也就没敢冒冒失失的去盯梢监视。 今天中午,在得到陈琦的命令后,影子就去了原本已经打探过的那个宅院;而且非常顺利的找到了京中那队人的领头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体态匀称,皮肤白皙,男生女相,很是俊俏;只是那眉宇间总是有着一股阴鸷之气,给人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那中年人整个一下午都在看书,没喝一口水,没撒一泡尿,像是被钉在凳子上了,搞得影子差点以为这货死了,都想着下去急救了。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从门外走进来五六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几人来到中年人面前,抱拳行礼,称呼中年人为‘头领’。在得到中年人的允许后,几个人都聚在了中年人身边,汇报起了他们一天的所见所闻。 影子在偷听他们的对话的过程中,方才得知;这伙人确实是从京中来的,不过并不是冲着陈琦他们来的,而是冲着文比大典来的。 文比大典每次比赛都会有不错的人才出现,中元帝国占据地利优势,会在文比大典之后,以盘查案件的名义,查看参加文比大典的那些文士们的评判册;一旦发现不错的人才,便会威逼利诱,让他为中元帝国做事。或入仕为官,治理一方;或成为中元帝国的探子,去其他帝国入仕,帮忙打探别国情报。 不过,这些人到底隶属哪里,他们一直也没说,影子也就实在大谈不到了。 “既然他们并不是为了追我们而来,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去豫州,不必去青州了?” 秦奕听完影子的话,看向陈琦,直接开口询问。 陈琦严肃的摇摇头,眉头微皱,满脸的煞气。 “不!路线不变。” “薛平!你去买两口铜锣,大一些,响一些的。” “秦伯!你去搞一些金银首饰,就那种手拇指粗细,远远看都能闪瞎眼的那种。” “影子!你去泰州客栈,请大柜来一趟。” 三人领命,不敢怠慢,抱拳行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陈琦在心中盘算着,明天的事情。 约摸一刻钟后,影子站在门口喊道:“少主,回事!” 陈琦点点头,开口道:“进来吧!” 影子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泰州客栈的大柜。 “少主,人给您请来了。属下告退了。” 陈琦摆摆手:“不用,还有事儿嘱咐你,先在一旁候着。” 影子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旁。 陈琦冲着大柜抱拳:“我听我家阿伯讲,你下午来找过我。不知有什么事儿吗?” 大柜抱拳道:“草庐庐主得知您尚未离去,潜小的来向您问问,您准备何时离开泰州呢?”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帮我回信,感谢孔伯父的记挂。我们明天卯时就出发,事起突然,有劳孔伯父挂念了。” 大柜抱拳:“好,我回去就派人向庐主传话。” 大柜说完就要离去,被陈琦喊住了:“大柜请留步。” “不知泰州客栈中有没有商旅居住?或者这泰州城中有没有哪家有商旅马队?” “我想要找二十四身商旅服饰,不知道大柜可否帮忙?” 大柜听完陈琦的话,思考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泰州客栈年前曾来过一支商队,来的时候挺暖和,他们穿的也比较单薄;但是他们要走的那天突降大雪,差点没把那些个脚行给冻死。后来是我从泰州客栈中招来一些棉衣棉裤给他们换上,这才让他们暖暖烘烘的继续上路。” “他们走的时候,就将那些薄衣服给放下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让人将那些衣服送来。有不老少呢,起码三四十套。” 陈琦点点头:“那太好了。不必送来了。我让影子跟你去,你让影子带回来就行了。” “好!”大柜抱拳告辞,影子也跟在大柜身后,一起退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秦奕,薛平,影子陆续回来了。好家伙,这三人拿回来的东西放在中堂里,摆了满地。 陈琦让薛平将所有的随从喊来,在众人都坐定后,缓缓开口道。 “各位,明天本来应该是要去豫州的,但是有个临时的安排,需要和你们说一声。” “薛平下午出去打听到一些消息。青州、泰州、豫州三州交界的地方有一座二龙山,出了一伙儿山匪,打家劫舍,屠村杀人,无恶不作。三州因为有朝廷政令限制,没办法全力进剿。所以我想明天咱们一起,去会会那帮山匪;给三州百姓们除了这一害。”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陈琦的这段话,就像是点燃的火柴扔进了汽油里,嘭的一声就炸了。随从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眼睛都红了。 陈琦的这些随从,除了秦奕,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一个个血气方刚,没事儿还想找点事呢。更别说有着送上门来的‘好事’可以做。一个个兴奋的后槽牙都快笑开花了。 陈琦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吵闹;待到大家伙都逐渐安静了下来,陈琦才继续开口说道。 “我想了一下,如果咱们以现在这种阵容出现;那些山匪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下来劫我们。如果我们自己去找他们的巢穴,无异于大海捞针,最后又只能落个官府进剿同样的下场。” “所以,我们需要换一下行头。” 陈琦指着摆满屋的东西说道。 “首先,明天所有人都换上影子拿回来的这些商旅们穿着的衣服;佩戴上秦伯买回来的这些金银首饰。反正就是往有钱人的方向打扮,让那些山匪们第一眼看到你们,就会觉得咱们就是有钱人,打劫咱们有肉吃。” “然后就是,白秋和白夏你们二人每人拿一口铜锣,一支锣锤;在进入二龙山以后,你们俩要边走边敲,然后喊堂威,假装你们俩是官府众人。那堂威要尽量喊得不专业一些,最好是一听就能听出是二把刀那种的。” “再有,明天我们走进二龙山,就不能再骑马了,而是要牵着马。” “最后,你们明天出手,一定不要留手,一定要出手就得是杀招,直接结果了那些山匪的性命。记住,面对这些杀人越货的混账;任何的同情都是多余的,千万不要为了那些人渣,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懂了吗?” 众人起身抱拳:“明白!” 陈琦点点头:“秦伯,您帮忙安排他们吧。” 陈琦说完,迈步走出中堂,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回头:“秦伯!” “明天将雪隐的那套纯金马饰给戴上,包括那套银漆金甲。” “好!知道了!”秦奕答应完陈琦的话,开始主持给众人分配衣物和首饰。 第41章 草庐的评定 第二天寅时三刻,所有人早早的起床,收拾东西,准备早饭。 陈琦穿了一身素色装扮,腰间环佩叮当,手中拿着折扇,活脱脱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秦奕穿着一身湛蓝色的圆领袍,腰间挂着一把银质的算盘,手里还拿着一杆金烟袋,一副商贾、管家打扮。 其他人的打扮也不尽相同,有的打扮成了小厮,有的打扮成了走卒,有的打扮成了镖客;最好笑的是薛平,他一身的短衣襟,小打扮,手里拿着一对车轮直径的大锤,看着老吓人了。但是你要是站近一些,就能看得出,薛平手里的那对大锤,根本不是用铁或铜打的,而是用木板给拼的。纯是吓人玩儿的。 寅时末刻,吃罢早饭的众人来到院内,准备上马出发。就看到院外飞进来两个人,直接越过了所有人,站在了陈琦身边。 陈琦轻笑着抱拳,冲着二人恭敬的说道。 “怎么还劳烦孔伯父和孔兄下山来了?有事唤我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前来呢?” 来人正是孔丘和孔仁父子,孔丘此时的孔丘,脸上还有倦色,但是笑容依然和煦,像是在看挚爱亲朋一般。 孔仁则是一脸不舍的看向众人。他酷爱游历大江南北,非常羡慕陈琦他们这种能够随时随地,随心所欲的畅游江湖的身份。看向陈琦的时候,孔仁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一副怨妇模样。 孔丘伸手,拍了拍陈琦的肩膀。 “知道你着急离开,也就不管那些礼数了,直接来送你了。” “昨天你离开的时候,我因为有事没能亲自送你;晚间时分,听到刘达传话,说你没走。这才决定今天来送送你。” 孔丘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五寸长的紫色卷轴,递给了陈琦。 “这是我草庐给你做的评定,虽然不知道对你的未来能有什么帮助,但是就算是聊胜于无,也就权当是送你的一份小礼物吧。” 陈琦接过卷轴,长揖向孔丘道谢。 “有劳孔伯父了,小侄一定精心收藏。” 陈琦小心翼翼的将卷轴塞入怀中,确保放置安全了,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 孔丘见陈琦对他的礼物如此珍视,心中很是满意。看着陈琦的眼神也变了,满是欣赏和赞许。 陈琦突然像想起什么,向孔丘抱拳道。 “孔伯父,我的评定结果,还请您有所保密。小侄身份特殊,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孔丘点点头,轻笑着说道:“明白!理解!” 陈琦又和二人寒暄了几句,抱拳行礼后,准备告辞离去。一旁的孔仁开口说道:“贤弟!那‘四大才子’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四人还在文圣庙呆着,等你的意见呢。” 陈琦先是一愣,随即满是惊喜的双手一拍。 “呀!我差点把他们忘了。孔兄稍等。” 陈琦转回身,冲着一个大概二十岁左右,一声皂袍的青年喊道:“严宽,你来。” 那被称为严宽的皂衣青年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行礼:“少主。” 陈琦点点头:“见过孔庐主,少庐主。” 严宽面对着孔丘和孔仁长揖礼一躬到地:“严宽拜年孔庐主,少庐主。” 孔丘和孔仁抱拳回礼,孔丘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严宽的修为,顿时有些惊讶。这严宽虽然仅仅年近弱冠,但是武道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心领神会’巅峰的水准,距离‘炉火纯青’之境不远了。如此年纪,如此修为,竟然只能做陈琦的下属,陈琦的身份不用猜都知道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孔丘仔细的感受院中众人的修为,越感受,越心惊,知道最后感受到秦奕的修为,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在场的二十多人,最低的修为都达到了‘融会贯通’巅峰,只要积累的足够多,再遇到一些小机遇,立刻就能晋阶到‘心领神会’的境界。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出于‘心领神会’之境,初期,中期,巅峰期都有。 陈琦在众多年轻人之中,堪称一枝独秀,已经突破了‘心领神会’之境,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了。 在场的众人中,秦奕的武道修为是最高的,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中期;而且凭借气息判断,秦奕的积累已经足够了,只差一个机缘,就可以晋阶到‘炉火纯青’巅峰了。那个时候,秦奕就可以排入当世巅峰强者之列了。 而这样的一个人,在陈琦面前无比的恭顺,竭尽所能的做好一个管家的角色。这不可能不让孔丘惊叹的。 (ps:武道修为,共分为七个境界;分别是初窥门径、略有小成、融会贯通、心领神会、炉火纯青、大功告成和出神入化。每个境界又分为三个阶段,初期,中期,巅峰期。) “严宽,你跟随孔庐主去文圣庙,帮我接四个人。然后你去找一辆舒适一点的马车,将那四个人载上,去徽州府南平县找我们。” “我们不确定会不会收到信抓紧时间赶路,反正你去到南平薛家再看。如果我们到了又走了,你便在薛家修整两日,去南境找我们。如果我们没走,那你就在薛家等我。” “记住,不要怕花钱。他们四人既然选择了跟随咱们,那就不能亏了他们。懂吗?” 严宽一一谨记陈琦的嘱咐,丝毫不敢怠慢;他是陈琦随从中,除了秦奕外年纪最大的,照顾人,打理事情早已是信手拈来,没有任何生疏了。 严宽听完陈琦的话,抱拳鞠躬。 “请少主放心,我一定不负您所望。” 陈琦点点头,他还是很相信严宽的,否则绝不会喊严宽来了。 陈琦再一次向孔丘父子告别后,飞身上了马抱拳道:“孔伯父,孔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孔丘和孔仁抱拳:“保重!” 陈琦拿起缰绳,双脚在马腹上一磕,雪隐神驹立刻动了起来,向着院外跑去。 其他人也随即打马跟上了陈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严宽来到院外,目送众人离开,心中满是不舍。他们这帮人在一起一年多了,几乎就没怎么分开过,有所不舍也在所难免。 “少主。”等到众人出了泰州城,秦奕微笑着看着陈琦,懒洋洋的说道:“可以给我看一下孔庐主给您的评价卷轴吗?” 陈琦伸手,从怀中掏出那紫色卷轴,递给了秦奕。 秦奕接过,仔细的端详着这精美的卷轴;这卷轴是用一块紫色蜀锦做底,用金丝银线在上面绣了一些花鸟,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卷轴的开光框内,是用缂丝工艺,用纯金线绣的评价语。在不考虑评价语的价值的前提下,光着一个卷轴,就价值千金了。够一般的四口之家过三辈子的。 秦奕看着手中的卷轴,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还真有紫金卷轴出世的一天;更没有想到的是,拿到这紫金卷轴的竟然是少主。” 陈琦当然知道这紫金卷轴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才会在孔丘拿出来紫金卷轴的时候那么的在意。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就不了解这紫金卷轴代表着什么了。 薛平是个急性子,见秦奕赞叹完,就没了后话,一时有些心急,急不可耐的开口道。 “秦伯,这紫金卷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秦奕看着众人好奇的模样,轻笑着将卷轴握了握,若有所思的开口。 “人物评价是分等级的,按照彩虹的颜色,依次为赤、橙、黄、绿、青、靛、紫七个等级。赤级最低,紫级最高。” “在七等级之外,还有金边和黑边两种标记;金边标记代表受评论人总体评价非常正面,是那种可以有大用的人才,也就是咱们所说的栋梁之材;黑边标记就刚好相反了,代表受评论者平行不端或者心术不正,有可能带来危险。更多的是没有标记的,也就是原色,代表受评论的人比较中庸,性格没有定性。” “所以,这卷轴也就有了不同的叫法。比方说赤金卷轴,就是说赤色的评价,人才优秀,可以入仕当用;比方说橙黑卷轴,就是说这个人有橙色的能力,但是这个人心术不正,要多加小心。” “孔庐主给与咱们少主的评价是紫金色,你们就明白是啥意思了吧?我就告诉你们,咱们中元帝国的吕右相,当初的评价也不过的靛金色;就已经被评为‘治世之才’得到了中元帝国的重用。如果这紫金卷轴在别人手里,只要他愿意,五大帝国,他可以随意选择入仕。而且一定是最受中庸的那一个。” 听完秦奕的话,薛平等人都看向了陈琦,眼中满是火热。他们虽然都比陈琦年纪大,但是对于陈琦的敬仰却并不会因为陈琦年纪小就会有任何的贬值。 陈琦被他们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太自然,苦笑着说道:“人物评论虽然受到五大国的公认,但是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 陈琦看着薛平满是狐疑的眼光说道:“你们不要忘记我的身份。我入不入仕,最后能坐到什么位置,不是这张卷轴能决定的。甚至一不小心,这小小的卷轴还有可能成为我的催命符。” “所有人都羡慕我的出身,羡慕我与身俱来的那点东西。但是,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手里握有紫金卷轴的庶出皇子,足够让皇帝陛下生出杀心了。” 第42章 忙碌的草庐 陈琦说着,牙齿忍不住咬的有些紧了;待到说完后,长叹一口气,没有再说别的,靠在马鞍床上,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薛平他们见状,搞不清楚陈琦是什么情况,但是能够感受的到陈琦的情绪不高,也就没敢再多废话。 秦奕却从陈琦的呼吸中,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向坚若磐石,稳如崇岳的陈琦,呼吸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说明他的内心绝对不像外表这么平静。 其实,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一个不被重视,被忽略了十多年的孩子;一个从小就被视作灾星,时刻都在担心被杀的孩子;一个生活在自己家,却每每都感觉自己寄人篱下的孩子。不管他表现的再怎么平静,表现的再怎么不在乎,但是真的可以不在乎吗? 秦奕从小看着陈琦长大,他扪心自问,将心比心的说,如果将他自己换成陈琦的角色,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十五年,他绝不可能做的比现在的陈琦更好。即便是有颜皇后和太子陈环的帮助也不可能,绝不可能。 秦奕没有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卷轴中间并没有秦奕想象的那么多的文字,只是简单的写了姓名,年龄,籍贯,还有评价语。 姓名:王奇 年龄:十五岁 籍贯:西北道云州府九原郡 评价语:麒麟之才 直到陈琦等人全部离开小院,孔仁才有些不舍的摇了摇头,看着父亲孔丘说道:“真的很好奇,他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他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压力的同龄人。” “王奇,王奇,这应该是个假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家伙竟然如此谨慎,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跳脱。” 孔丘白了一眼孔仁:“你是在给你自己的不着调找借口吧?你若是少一点跳脱,成就绝对不会比他差很多。他的身份我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 孔丘看了一眼北方,中元城的方向,叹息一声道:“唉!天佑中元,得此少年英才,中元帝国之幸,中元百姓之幸啊!” 孔仁有些迷茫的看着父亲,他对父亲孔丘鉴人识人的能力那还是相当信服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和陈琦相识不过两天的时间,竟然已经猜到了陈琦的真实身份,而且还叹息是大元之幸,这实在是让孔仁有些懵圈。 孔丘看了孔仁一眼,笑着走进中堂之内,孔仁跟随自己的父亲走进草庐,父子俩分主从落座,孔仁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等待听课的小孩子。 孔丘叹息一声,缓缓开口道:“王奇,合在一起就是个琦字。中元皇帝陈伽罗的子侄辈的名字都是从玉字,太子陈环,二皇子陈琮;三皇子名字叫陈琦;而这个三皇子的琦字拆分开来,就是王奇了。” “而且,你看到他骑的马了吗?” 孔仁点点头:“嗯,我在马经上看过叫雪隐神驹,神驹图册排名第三的神驹,价值连城而且有价无市。顾沐颜给马经做的批注上写,雪隐神驹一旦认主,便会至死相随,主人一旦死去,雪隐神驹也会随之殉葬。” 孔丘满意的点点头:“我记得你和我说,他准备去南境办事儿,是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皇子陈琦去年被中元皇帝陈伽罗派往丰都驿任主司,目前并没有听说被另调他用。” “而且,陈琦身后那位姓秦的官家,你没有发现他走路和常人不太一样吗?虽然他已经在极力隐藏了,但是他身上的气味和行为举止还是隐约间能看的出来,他是一名太监。” “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武道修为。就算是四大王府,都未必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高手,恐怕只有皇宫内苑能有这等实力了。” “那你现在将这些情况都连在一起想一想。这个王奇回是谁?” 孔仁听完孔丘的话,静心的回想这几日来与陈琦等人相处的每个细节,越想眼睛越亮,直到最后,嘴角微扬,转瞬后讪笑一下,叹息一声道:“唉!看来我差的还太远了。” 孔仁起身冲着孔丘深施一礼:“多谢父亲大人教诲,孩儿受用不尽。” 就在这时,严宽也从院外走了进来,冲着孔丘行礼;孔丘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左手拉起严宽,右手拉起孔仁,身形一闪,像一道光似的向泰州城北飞去。 三日后,岱岳草庐四年一次的人才评定结果出炉。这一次岱岳草庐给出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评价,共一百一十六人。分别是赤级七十八人、橙级二十六人、黄级六人、绿级五人、青级和蓝级零人、紫级一人;其中金边十六人,黑边二十二人,剩下的都是原色评价。 最引人注目的,毋庸置疑就是那个得到紫金级评价的,被岱岳草庐评价为‘麒麟之才’的那个神秘人了;没错,就是神秘人,因为岱岳草庐给出的榜单上,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都是‘秘’字;只有最后的评价写着‘麒麟之才’四个字。 几乎是瞬间,这个消息就像瘟病似的迅速扩散开来,短短几天时间就传遍了五大帝国和各皇朝、诸侯国。 这一次岱岳草庐和以往不同,并没有公开‘麒麟之才’的具体身份和来历,对外只说是受评定之人委托,不便对外透露;而这无疑是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好奇之心。要知道,按照岱岳草庐的规矩,只要人才在草庐进行人物评论,那么评定就必会公开,即便是五大帝国皇室都没有资格掩饰隐藏。 而这位‘麒麟之才’竟然可以让岱岳草庐改规矩,这不得不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开始了他们的阴谋论,甚至是编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然,那些参与过或观摩过文比大典的人,大多数人都猜到了那‘麒麟之才’多半就是王奇了。那些没猜到的并不是说他们笨,而是每次文比大典,都会有那种脱颖而出的人才,但是那些人才的评价往往会不尽人意,甚至和所有人的预期完全相反。 比方说这一次的‘四大才子’;虽然说这四个人都败在了陈琦手下,但是在其他人看来,这四人的才华依然是这次文比大典中出类拔萃的。可是即便是这样,季垚,许志和刘培三个人也就拿到个绿级评价;而身为‘四大才子’之首的徐巍,连文圣庙大殿的门都没敢进去,放弃了这一次来之不易的人物评论的机会。 再加上,文比大典那天,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陈琦提前被人叫走了,而且整个下午都没看到陈琦的身影再次出现,进入文圣庙大殿。所以很多人还是觉得将‘麒麟之才’和王奇联系在一起,多少有些勉强了。 不过这也只是人们的闲聊和猜测罢了,权当是一种消遣娱乐了。 七日后,最先携重礼拜会草庐的人就已经到了,正是中元帝国左相柳毅。目的嘛,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探听‘麒麟之才’的真实身份,方便尽快的拉拢到中元帝国来。 但是,迎接柳毅的只是几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厮,柳毅连孔丘庐主的面都没见到。那些小厮传孔丘的话,说庐主和少庐主因为文比大典,有所顿悟,所以到岱岳金顶闭关去了,谁也不见。连送来的礼物都要柳毅带走,一件不留。 当然,不管是中元帝国还是柳毅本人,都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真的把礼物给带回去。柳毅在思虑了片刻后,留下一封拜帖,阐明自己的来意后,便恭敬的离开草庐,回京复命去了。 此后近半年的时间里,其他四大帝国,还有王朝和各地诸侯国或亲自登门,或遣派专人携带重礼,来到岱岳草庐,拜会孔丘庐主。当然,只要眼不瞎就都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他们想要得到的,只有那“麒麟之才”的真实身份和信息。 结果嘛也不用多想,所有人连孔丘的面都没见上,只是和小厮闲聊两句就被打发走了。不仅信息没拿到,还白白的折了不少贵重的礼物;毕竟,没有什么比送礼都送不出去更丢人的事情了。 至于孔丘和孔仁父子嘛,他们确实是在岱岳金顶,不过不是闭关,是避事。 就在评定结果出炉的时候,孔丘就预料到了,这一次的评论一定会招来不少的麻烦事儿。而且不仅那些王朝和诸侯国回来,恐怕上到五大帝国,下到名门望族,都会派人来,想方设法的搞到陈琦的消息。 岱岳草庐广受天下食飨,所欠的人情太多太多了,他还真不确定自己一定能扛得住人情方面的压力。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孔丘直接带着儿子一起来金顶,借口是闭关,其实就是躲起来了。 这金顶只有一条路能上的来,还被孔丘派人拦住了。剩下的地方都是悬崖绝壁,就算是陈术,刘冀重生,也不可能从那些地方爬上来。 就这样,文圣祭,文比大典,麒麟之才等等信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不再有人提起;除了那些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的拜访岱岳草庐的个别人,再也没有人提起麒麟之才的事儿了。 岱岳草庐,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43章 青州二龙山 泰州通往青州的官道两旁,整整齐齐的长着数十排参天大树足有两丈高,庞大的树冠像是伞盖,遮住了朝阳。 官道之上,一队人马悠闲自在的走着,众人彼此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郊游似的。为首之人坐在白色骏马之上,一身素衣素袍,显得整个人都异常的清秀;此时他正靠在马鞍的阔背上,双眼微眯,像是在睡觉似的。在他身后,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腰间挂着一把纯银的算盘,算盘珠是金黄色的,不知是纯金的还是鎏金的;左手拿着一柄金黄色的烟袋,约摸有三尺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如小碗般的烟锅,比正常的烟袋得大十数倍,这家伙,一锅烟就得肺癌喽。这中年人,像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有钱两个字,唯恐人们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中年人身后,是四五个商贾打扮的青年,约摸二十啷当岁,应该是跟着前面那个中年人出来学习做生意,长见识的。青年两侧,是两个身穿镖师服装的青年,一人手里端着一口大铜锣,铜锣上放着一根白蜡木做的杆子,杆子头绑着一块大红色的布,应该是锣锤。 青年人身后,有走卒,镖师,马师,十几个人,应该是保护那个中年人和那几个商贾模样的青年的。在整个马队最后,是一名身穿短衣襟,小打扮的青年,青年长的很是上人见喜,应该很讨异性和老人喜欢。但是,青年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他这身装扮和他的长相,而是他手中那两个大的吓人的大锤, 好家伙!这两个大锤,足有车轮大小。银白色的锤头,见棱见角的,足有三十六个面;每一个面都画着一个不一样的骷髅头,非常的吓人。青绿色的锤柄,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两条龙蟒盘旋而上,锤头和锤柄连接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两个锤子,如果是实心的,每一个都得有个三五百斤重;就算是空心的,每一个也得百十来斤重,一般人别说单手拿着了,就算抱着锤头都只能勉强抱起来,走不了几步。 而那吓人无比的大锤,在这个青年手里,像是两个玩具似的,在手里转来转去,玩着花锤。 在快到泰州和青州交界的时候,马队离开官道,向着东南的一条小路走去。约摸走了两刻钟,一个三岔路口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他们来时的方向,有脚步声传来。众人回头望去,眼神顿时就亮了。 一名身穿青色道袍,道骨仙风的老道;老道坐在驴屁股上,眼睛微眯,半睡半醒间悠闲的向前走来。感受到身下的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有些颤抖,老道这才缓缓的睁开眼;当老道看到众人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欣喜。 “前方可是王奇小友吗?” 陈琦早就看到了坐在驴上的老道,抱拳道:“晚辈陈琦,见过玉木道长。” 没错,这驴背上坐着的,正是陈琦等人在沂州府抓捕采花贼‘沈四娘’的时候,被苏家请去保护大美人苏小小的瑞云观观主玉木真人。当时二人相处时间不长,交流也不算多;但彼此都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玉木真人曾邀请陈琦去瑞云观坐一坐,可是当时陈琦不知道南境的具体情况,急着赶路,就谢绝了玉木真人的邀请。不想今天在这里碰上了。 玉木真人拍了拍驴屁股,让毛驴驮着自己,靠近陈琦。 “陈琦小友,你们这打扮是?何意?” 陈琦看了一下,自己这些人,无奈的摇摇头。 “让道长见笑了。我等在泰州因事耽搁了几天,听人说着二龙山有一帮山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所以,想着去剿了那帮家伙,换三州安宁。” 玉木真人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说的是尤家三兄弟啊?那三个杂碎,把这二龙山给祸祸完了。若不是这瑞云观有我镇着,恐怕也早被他们给屠了。” 陈琦抱拳:“可否劳驾道长给我说说这帮人的来历和具体情况呢?” “嗯!”玉木真人思索了一下,在驴屁股上拍了一下,小驴得令向着三条岔路口中最右侧的岔路走去。 “相传,数千年前,有两条龙口中衔着一颗玉珠,在这二龙山上空腾舞、嬉戏。后来那两条龙不知什么缘故,就在这山中安了家。十年后,随着三声龙鸣,原本的那两条龙带着一条小蛟龙,一起腾空而去,向着东边飞去。人们这才知道,原来那玉珠原来是一颗龙蛋。而那两条龙之所以在二龙山落脚安家,是为了借助着二龙山的灵气,孵化那枚龙蛋。孵化成功后,三条龙就一起回到东海去了。” “所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二龙山就成了祥瑞之地。有来求子的,有来求财的,有来求寿元的,好不热闹。慢慢的,人们不满足于来祥瑞之地,蹭灵气;而是直接落户在这二龙山周围,慢慢的行程了数十个村寨。好不热闹。” “这三岔路本来是有指示标志的,也被那帮混账给弄没了。最左侧那条路是去青州二龙山腹地的,那里虎豹狼虫很多,极其容易丧命。中间那条路是去何家坨的;何家坨是何敏老居士住的地方,何敏老居士的先祖曾随孔师学习,是孔师门徒之后;老居士为人宽厚,善待乡邻,是个大好人啊。” “二龙山这帮山匪,刚到二龙山的时候,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加上囊中羞涩,险些因为吃不上饭,给活活饿死;还是这何老居士舍了一些米面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活了下来。只可惜,何老居士老眼昏花,救了一帮混蛋。在那帮山匪刚刚缓过劲来,第一个就将何家坨给抢了,而且那帮人完全不管什么情意,竟然将何家坨给灭门了,全村大小六百余口,无人幸存。” “最右侧的这条路,是通往豫州的马道;我那瑞云观就在这马道前段,道旁的山上,加上我一共四人。而那帮混账东西,就在马道中段,一个名叫玉珠山的地方扎寨,几乎是将这条山道给拦腰斩断了。” “那帮山匪,为首的是三兄弟,尤龙、尤虎、尤豹;具体是哪里人士,为什么会落草为寇,外人一无所知。因为见过他们哥仨的人,基本上都被他们给杀了。不过,我曾经探查过一些他们的信息,算是这百八十里内,仅有的见过他们,知道他们的人了。” “老大尤龙,天生神力,嗜杀暴虐,贪财好色,就是一个没头没脑的武夫。有传闻说他喜欢生吃人肝和人心,喜欢喝人血;不过多半是谣传,吓唬人的。” “老二尤虎,匪号‘智多星’,据说是读过几天书,脑子好使。不过看这帮山匪的行事风格,恐怕也是谣传罢了。这家伙虽然武力一般,智谋也不足;但是其人却极其阴毒,那些个投毒,拍花子,绑票等等下三滥的招,基本上都是这货指使人干的。要说尤龙是头恶虎的话,那么这尤虎就是条藏在淤泥里的毒蛇。” “老三尤豹,是个读书人,外表木讷,不善与人交际。和他两个哥哥不同,他并不赞成劫掠四周的村寨;反而主张和四周的村寨搞好关系,对于乡邻们多加照拂。所以虽然是匪首,也蛮招人喜欢的。但是,我见过那小子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帮山匪约摸有个一百来人,除了为首的三兄弟。大多数都是泰州,青州,豫州三州的逃犯加入其中,一起打家劫舍的为祸乡里,祸害百姓。还有一些是从外道外州来的,不知是和原因,反正都加入了这帮山匪,干起了这没本的买卖。” “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么一帮无恶不作,目无法纪的家伙;竟然都被那尤家三兄弟治的服服帖帖的,没有人敢对他们三兄弟的首领之位有半点的怨气;甚至包括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尤家老三尤豹。” “原本这帮山匪就是靠着劫掠来往商队和劫掠村寨过活,但是随着这帮蠢货们这一年来的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方圆数十里范围内,除了我那瑞云观,基本上就没有地方可以抢了。所以,这帮山匪最近改了行事风格,不再劳师役远的劫掠村寨,而是靠着绑票勒索赎金。” 玉木真人说完,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惜了这人杰地灵的二龙山,就被这帮混账东西给毁了。” 陈琦同样轻叹一声,山匪路霸,不管在任何朝代都是免不了的东西。更多的时候,永远都逃不开‘官逼民反’这四个字。有的是因为执政者施政不善,税赋太重;导致百姓无法通过正常的劳动达到温饱,食难果腹,因此不得不落草胃口,做些没本的买卖。有的是因为自然灾害,导致的粮食欠收或者绝收,即便是免去了赋税还需要大量的粮米赈灾,但是朝廷又无力赈灾,然后导致民变。当然,永远都不排除,有的人就是单纯的懒得劳动,想要拼武力,吃口轻闲饭。 “道长所知恐怕也并不全面,这三兄弟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按照你刚才的介绍,恐怕这三兄弟中,真正的领头之人,应该是那个尤家老三,尤豹!” 第44章 鱼儿上钩 看着众人投来的充满疑惑的眼神,陈琦轻叹一声,言语也慢慢的变得有些冰冷。 “有道是,‘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受制于人’。根据道长刚才所言,那尤龙就是个莽夫,一介武夫,不足为虑;至于那尤虎,充其量就是有点小聪明,做些投毒,偷盗,绑票这些个下三滥事情还行,让他们哥俩管理一整个山寨,倒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哥俩,他们没那个能力。” “那么,能让那么多山匪盗贼乖乖听命,不敢造次和反叛的人又是谁呢?就只有这尤家老三,尤豹。” “而且,刚才道长说过,这尤豹是反对两个哥哥屠村的,还主张要和周围的村寨搞好关系。这就更说明这家伙要比前面那两个聪明的多,也阴险的多。” 陈琦顿了顿,右手拿着折扇,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但是口中的话却并没有停止。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兔子挑食,而是没有了窝边草的阻挡,兔子就很容易被天敌发现;这窝边草就是兔子的伪装。” “同理,之所以反对屠村,并不是这货良善;而是想要和这些村寨合作,让这些村寨成为他们的眼线和兵员补充地。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仅不能屠村,不能劫掠,甚至还要在年节或是灾荒,给附近的村寨施舍粮米,搞好关系。” “只不过我也没搞明白,他那两个哥哥为什么会如此坚持要将二龙山附近杀成一片白地。这种竭泽而渔的方式,并不符合山匪的行事风格和处事原则。他们应该能想到,他们这样行事,就将他们自己摆在了明面上。三州定会全力追缴,或者干脆调兵封锁二龙山,让他们困死在里面。” “所以,按道理来讲,尤豹的意见是完全正确的。” 陈琦有些不解的看向远方,心中也满是疑惑。 秦奕眼神微眯,看着两旁的高山,同样有些不知所措。 “不懂,不懂。他们好像完全不在乎人,只想要地盘似的。可是没有了人,要地盘干嘛?难道想在二龙山种地不成?” 陈琦听完秦奕的话,猛的回头看向玉木真人,双眼微眯,眼神中满是凶光。 “道长,给我介绍一下这二龙山东西南北都连哪吧。还有,那山上除了那一百多贼匪,有没有老弱妇孺?” 玉木道长思虑了片刻,顿时恍然大悟:“难道?” 玉木道长手在不经意间有些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吓人的事情。 “这二龙山西接泰州,东连青州,南通豫州,北临潍州;从二龙山东出十里,就是运河,中元帝国大半的粮食都需要经此转运,包括南方各州每年进贡的漕粮;南方的漕粮需经运河北上运往京城,再由京城转运北境和西境,其中就包括我边疆数百万将士的军粮。” “如果将运河给搞乱了,中元帝国免不了要经历一场骚乱。” “不仅如此,二龙山西出三十里,便是京畿道官属专道,每年都会有大笔的税银和饷银需要经专道运输,数量之大,不可小觑。” “而二龙山南北,各有一条河,同样是通商通衢的重要航道。” 玉木真人不禁感慨道:“难怪,难怪。” “这二龙山平时就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人们也极易将之忽略。但是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二龙山简直就是四通八达,关键异常啊!” 玉木真人顿了顿,顺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接着说道。 “那山上,除了一百多贼匪,并没有老弱妇孺。起初是有几个压寨夫人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是何缘故,那几个女的就不见了,不知是被杀了,还是跑掉了。打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见闲杂人等进入山寨。”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进去了,我没有发现。” 陈琦点点头,原本有些疑惑的地方也完全被解开了;这伙山匪恐怕并不单纯是山匪,或者说,他们是一群带着使命的山匪。 “看来,这帮山匪就算他们不来找咱们,咱们也得去找他们了。决不能允许这样一颗定时炸弹一直留在这里。” 原本懒洋洋的众人,现在也不再懈怠,虽然神态依旧各异,但是眼神中已经满是肃杀之气了。 玉木真人敏锐的发现了众人的变化,对于陈琦的身份也更好奇了。 半个时辰后,玉木道长停住了脚步;冲着众人抱拳道:“这便是我的瑞云观。本来应该请你们进去坐坐的,但是我知道你们各位有要事在身,就不客套了。改日若有闲时,各位一定要来我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众人抱拳,向玉木道长还礼;陈琦同样抱拳,只是看着玉木真人背后的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道长,后会有期!” 众人依依惜别,玉木真人牵着小驴向山上走去,陈琦等人则一路向二龙山内走去。又约摸走了一刻钟,众人在陈琦的吩咐下,翻身下马;整理好衣衫后,牵着马慢慢的向二龙山腹地走去。 众人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兴奋,激动,开心,又或者是憧憬…… 按道理来讲,面对危险应该有警惕,甚至是害怕;但是在按照他们小队的实力,只要不遇到武道大成的高手,想抓他们,或者杀他们,还真不容易。 约摸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到了众人头上,众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都有些犯困了。突然,陈琦轻咳一声,众人听到动静,表面没有什么动静,但是警惕性已经提到了最高。 随着山间传来两声炮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陈琦等人面前,这些人训练有素的将陈琦等人围住,手中的兵刃都指向陈琦等人,好像是随时就要出手似的。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肩宽体胖,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长相不能用凶恶来形容了,因为他用他的容貌,重新定义了丑的概念。 大圆脸盘子,像是用圆规画的,圆的让你都想怀疑人生;两个耳朵完全贴在脑袋两侧,像是唯恐破坏了脸的轮廓,破坏了那完美的圆。最让人觉得怪异的,是这货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不仅没有头发和胡须,连眉毛和睫毛都没有;塌鼻子,死鱼眼,蛤蟆嘴,灰沉沉的一张脸;活像是一个没有去壳的皮蛋。 如果说平常人是女娲娘娘用泥捏的,那么这货恐怕是女娲娘娘用水泥捏的,而且还是女娲娘娘喝多了,宿醉了几宿,闭着眼睛才能捏出这么一张脸;就这幅长相,女娲娘娘造他应该是为了喝多了催吐用的。要不然,但凡清醒一点,都不至于把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组合在一起。 中年人身穿一声粗布衣衫,套着一块简甲;说他是甲都是在夸他,就是两块用柳条变成的椭圆形的片子,用麻绳拴着,像围裙似的披在身上。加上他脑袋上的那顶柳条编织成斗笠,和脚上穿的草鞋;就这模样配上这身打扮,都够卖票的了;你说他是这山里的妖精我都信。 这货还骑着一匹棕色的骡马,鬃毛短小,毛色发乌,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和他这长相和装扮倒是般配。这种混搭风,真的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 陈琦看着为首之人,眉头都皱成一个球了。他从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太少了,这个人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人类这个种族的认知。他甚至觉得,在这个人面前,任何人说自己丑都是在炫耀般。 最让陈琦觉得困惑的是这货的这身打扮。按道理来说,这些人打家劫舍这么久了,应该是有所积蓄的,最起码穿着得像样才对呀。这货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穷’的气息,像是将穷字刻在脑门上,将衰字印在脸蛋上。 陈琦没什么,勉强还能忍住;但是陈琦身后的众人,看到为首之人的长相,已经彻底忍不住了;一帮人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放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尤其是薛平,两个锤子扔在地上,抱着肚子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笑。好家伙,笑得快岔气了。薛平那身打扮是他昨天精挑细选,就是抱着扮丑的意图来的,所以就很是奇怪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风头竟然被抢了,而且抢的那么的彻底。薛平面对着那个比他更奇怪的人,瞬间觉得自己输的体无完肤,扮丑原来真的比不过真丑的人啊。 要不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薛平和这位一比,那简直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看着也顺眼多了。 陈琦原本还能忍得住,但是笑是会传染的,在众人的笑声中,原本严肃的陈琦也渐渐的忍不住了。突然,陈琦也抱着肚子,趴在马鞍上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下的雪隐神驹轻轻的嘶鸣了一下,像是在责怪众人似的。 陈琦等人突如其来的狂笑,把为首之人给笑蒙了。他打劫一年多了,杀人放火的事儿也没少干;他见过害怕的,见过恐惧的,见过求饶的,见过反抗的。但是今天这伙人是啥毛病?笑个鸡毛啊?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手中的狼牙棒前指,冲着陈琦吼道。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嘣半个不,爷爷我管砍管杀不管埋。” 第45章 正主来了 然而,中年人的断喝明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陈琦等人还是在哈哈大笑,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似的;而且中年人有个感觉,那就是他说完那几句话之后,众人笑得更欢实了。 中年人见状,脸被气的更黑了,催动着马就要上前擒拿陈琦。结果他用脚后跟使劲的磕了好几下马肚子,那瘦马像是雕塑似的,纹丝不动,甚至还有些颤抖。 老话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同样是马,有的马是能上阵杀敌,有的马只能负重驮犁。并不是所有的马都有资格成为战马的。中年人胯下的马,就是一匹只能用来干农活的骡马,并不是能够被骑乘作战的战马。在雪隐神驹这等超级战马面前,那可怜的骡马都快不敢喘气了;能站在那里,没有趴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雪隐神驹很明显不想给这个面子。雪隐神驹的鼻子猛地吸气,狠狠的打了个响鼻;接着就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嘶鸣声中还隐隐有龙啸声。 然后,没有意外的,中年人所骑的骡马,终于还是撑不住了。直接趴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眼见就不活了。没错,那骡马被雪隐神驹给吓死了。 中年人呆愣愣的站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趴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的骡马,满脸惊疑的看向陈琦。 “你…你……你是谁?你杀了我的马!你…你……你陪我!” 中年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嘴里结结巴巴的,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陈琦等人在那骡马被吓死的时候,也停止了欢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为首的中年人。 陈琦向身旁的一个小男孩说道:“狄焱!杀了他们!” “记住,不留活口!” 那叫狄焱的小男孩轻笑着点点头,双手张开,两柄细剑出现在他双手。狄焱的笑容慢慢的凝固,眨眼间,狄焱就消失在了原地,荡起点点灰尘。 片刻之后,当狄焱再次出现,已经是在那为首的那中年人面前;中年人见状,赶紧收力回神,本能的挥动狼牙棒,向狄焱的方向攻去,想要一力降十会,直接将狄焱轰飞。 可以说,这个中年人虽然长得丑了些,人也笨了些;但是战斗素养还是过关的。尤其是这临场应变的能力,可以说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已经是很好的了。 在中年人看到狄焱手中的双剑的一刹那,就已经判断出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了。使用那像筷子般粗细的长剑,必然不擅长力量,而是专注于技巧的。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中年人最好的应对就是将狄焱逼到不得不和自己拼力量;那自己就赢了。 然后,就让那中年人失望了。还不等那中年人的狼牙棒靠近,狄焱左手的细剑就直接飞出,直接刺向那中年人的胸口;中年人则是将左手放在胸前,想要用手挡住细剑,不让细剑扎在自己身上,甚至是穿身而过;以伤换命,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终究还是那中年人一厢情愿了,细剑直接穿透了中年人的手掌;而且没有任何停顿的直接从中年人身前穿胸而过,给中年人来了个透心凉。 一瞬间,狄焱身形又一次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就已经来到了中年人身后,伸手接住了穿胸而过的细剑。根本没有理会中年人,转身向着其他人飞去。 别看说的这么热闹,其实从狄焱出手到离开中年人身边,不过就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在场的众人,除了陈琦和秦奕等少数的几个武道修为达到‘心领神会’巅峰以上的人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其他人看到的就只是一瞬间,一个白光在中年人身边晃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了。 然后,山匪们就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众多的山匪中穿梭,像一道白光般四处穿行。狄焱手中的两柄细剑像有生命般的在他的指尖飞舞,每一次吸气都会从一个山匪的胸前穿过,一个呼气后又从胸后穿出。 几乎是几十次呼吸的时间,所有的山匪都被那细剑在胸口穿透过一次了;所有的山匪都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就没有感觉了;偶尔传来的一点点疼痛感,在这样一帮天天刀头舔血的人身上,太过于司空见惯,已经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了。 山匪们伸手摸了摸胸口被细剑穿过的位置。伤口不算大,只有一个小拇指粗细的洞,洞口有几滴鲜血慢慢的流了出来。似乎那细剑的穿透力是不错,可是杀伤力又太次了;洞口那几滴鲜血流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凝固了,那伤口像是马上就会愈合似的。 狄焱没有回到原地,而是站在了马鞍之上。狄焱的笑容再次出现,将两柄细剑都交到右手,左手在两柄细剑的剑柄下舞动缠绕了一下,像是在跳舞似的。紧接着,握着两柄细剑的右手高高举起,左手的五根手指在剑柄下轻轻的一弹,像是拨弄琴弦似的。 山匪们最初是疑惑,搞不懂狄焱在搞什么鬼;但是在狄焱弹指的一瞬间,山匪们这才发现,那两柄细剑的剑柄下面都绑着一条如发丝般粗细的线;而此时那细线就从他们胸前位置,从刚才细剑穿透的位置穿过。所有的山匪就像玩偶般,被狄焱给‘缝’在了一起。 山匪们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传遍了自己全身,再想要做动作已经没有了力气。紧接着,山匪们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栽倒在了地上,下半身还站在原地;肚子里的那点杂碎啥的流了一地,心脏还在蹦蹦的跳动,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山匪的身体已经被被齐胸分为了两截。 紧接着,就听到数十个声音传出,那声音中满含着恐惧和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山谷;让所有能听到声音的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太渗人了。 狄焱将两柄细剑分到左右手,双手同时挽了个剑花,直接插入背后倒垂的剑鞘之中。狄焱微笑着从马背上落下,风轻云淡的走到陈琦面前。 “完事儿!”狄焱冲着陈琦抱了抱拳,脸上满是兴奋,像是在等待表扬的孩子。 陈琦点点头,对于狄焱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 “不错。身法运用得当,技巧也很熟络。如果能少一些那些花里胡哨的过场,会更完美的。” “‘缝刃’之所以被称为‘灵动之刃’,就是因为他是需要将技巧发挥到极致,从而弥补你在力量上的欠缺。但是你永远都不要忘记,你的力量是你最大的软肋,不能给你的对手任何有可能将你拖入力量比拼的机会。如果刚才你的对手拉住了你的‘飞刃线’,你又想过你怎么逃脱吗?” “所以你要清楚,你刚才的那些无聊的花活儿都免了,因为那些花活很有可能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懂吗?” 原本满心欢喜的狄焱被陈琦前面的夸奖说的有些飘飘然,但是陈琦接下来的话,无疑是将飘在空中的狄焱直接拍在了地上。狄焱只好无奈的吐了吐舌头,没有敢再嘚瑟。 陈琦本来不打算在这种场合数落狄焱的,但是狄焱这小子刚才的表情太欠打了,不数落不足以平民愤。所以陈琦也就不管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了,直接数落开了。 “这是那个尤龙吗?” 秦奕走到陈琦身边,有些疑惑的说道。 “这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些?” 陈琦摇摇头,扭头看向右侧那圆滚滚的山头。 “应该不是,这家伙充其量就是个小头目,甚至就是一个喽啰兵而已。” “不论怎么说,这些人在此处打家劫舍的时间也不短了。别的咱先不说,应该不至于这么差钱吧?衣着打扮应该得像个样子,武器马匹得像个东西吧?” “你看看这货。浑身上下,内外衣加上兵器坐骑,归拢包堆一起都不够一两银子的;这哪像个山匪头目啊,完全就是一个穷光蛋。” “估摸着要么是个小头目,下来搞些外快。要么就是新手一个,下山纳个投名状,想要正式的拜山入伙。” 秦奕点点头,其他人也是恍然。刚才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完全没给众人思考的机会就结束了。一股磅礴的失落感,差点让众人抑郁了。 听完陈琦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战斗还没有开始,这只是一场前菜。 陈琦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进。众人不紧不慢的跟在陈琦的马后,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白秋、白夏。”陈琦向着两侧端着铜锣的两人喊道:“敲锣。喊镖号。” 白秋和白夏应了一声是,将铜锣拎在右手中,左手拿着锣锤,咣咣的敲了起来。啰音夹杂着喊声,在这幽深的山谷中,传出好远好远。隐约的还有回音飘荡。 约摸有走了一刻钟,陈琦等人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嚷声。有一队人马冲着陈琦等人追来;这队人和刚才那队人从感官上就完全不同。 这队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显然每一个都是百人屠,甚至千人屠的恶汉,否则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浓郁的血腥气,都无限接近于凌冽的杀气了。 这队人马足有六十多人,为首之人是一名壮汉,身高足有两米,体型壮硕,身形像刀砍斧剁般齐整;此人身穿梭子黄金甲,内衬皂罗袍,头戴狮蛮盔,脚下等着一双金色战靴,手里拿着一个足有两米多长,成年人大腿粗的狼牙棒。凶神恶煞的,好不吓人。 如果说刚才那个中年人凸显的是寒酸两个字,那么眼前这个人,就差把有钱写在脸上,把豪横刻在脑门上了。 这队人马来到陈琦等人近前,成雁翅型排开,隐约的将陈琦等人给包围了。 为首之人端详着陈琦和陈琦身后的众人,缓缓开口。 第46章 诛杀山贼 为首之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诸位!杀了我的人,什么话都不留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拿我们黑龙寨当盘菜了?” 陈琦懒洋洋的看着那大汉,口中没有感情的说道。 “黑龙寨?没听说过。至于杀人嘛!他既然敢劫我,就要做好被我杀掉的准备。这有什么好说的吗?你们都是吃这碗饭的,这点道理还需要我给你们讲吗?” 为首之人刚要发火,被身后的一个人给拦住了。只见一个身材有些单薄,尖嘴猴腮,一脸奸相的人催马走了出来。这人满脸堆笑,用有些谄媚的声音说道。 “诸位莫要误会。正如小先生所言,既然吃了这碗掉脑袋的饭,自然是有这个准备的。只不过,有道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各位既然敢杀人,就应该留下姓名才是。我们也好在给他上坟的时候,告诉他到底是谁杀了他;也方便我那兄弟的家人去寻人报仇,不是吗?” 陈琦忍不住哈哈大笑,颇有些玩味的看着这兄弟二人。 “传言果然不虚。尤龙和尤虎,你们两个出来了,不知道这尤豹在不在这队中呢?” 原本一脸谄媚的尤虎听到陈琦的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陈琦既然知道他们兄弟的名字,还敢从这二龙山马道走,要么就是不怵他们手下这一百多人马;要么就是冲着剿灭他们或者取代他们来的。 尤虎有些警惕的说道:“既然阁下知道我们兄弟三人的恶名,还敢从这二龙山马道过,想必是专程找我们三兄弟的吧?不知阁下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商议不成?” 陈琦不屑的冷笑,完全没把尤虎的试探放在眼里。 “没什么商议的,就是来宰你们的。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你们自己自我了断,或是劳驾我的随属们动手。你们可以选了。” 陈琦说完,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尤龙和尤虎,观察着这二人的反应。尤龙和尤虎身后的喽啰兵听到陈琦的话,气的肺都快炸了。一个个怒目而视,只等一声令下,就要上前杀了陈琦解气。 尤虎眼皮颤抖,心中的恐惧感更胜了一筹。看着陈琦的表情也非常的不自然。他对陈琦的来意做了两个猜测;尤虎的第一个猜测,陈琦他们就是有事商谈。这一点尤虎他倒是不害怕,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管陈琦代表的是官家还是世家大族,最终就是利益上的一个抉择,多一分,少一厘的事儿。 尤虎的第二个猜测,陈琦他们就是冲着剿灭他们三兄弟来的,而且还是有备而来,绝不善罢甘休的那种。尤虎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们现在的实力还很弱小,根本不足以和一些大家族或者官家力量相抗衡。只要这些大家族或者官家下定决心要剿灭他们,那么他们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尤虎怕什么来什么,陈琦等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而且还是调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才来的。这不禁让尤虎心中一阵恶寒。 “这位小先生,莫要开玩笑。仅凭你们这二十多人,想要灭我们一百三十多人的黑龙寨,不是在以卵击石吗?况且,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也犯不上和我们这帮臭贼玩儿命不是吗?” 尤虎的话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有威胁,有炫肌肉,有求饶,有认怂。每一种都有,每一种都不多,每一种都恰到好处。如果他今天面对的是其他人,那么这事儿或许他这么糊弄也就过去了。但是陈琦又怎么会是在乎他这些个没有营养的屁话的人? “尤虎。莫要在我面前玩儿这些个江湖把戏,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改变;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你们必须在半刻钟内做出决断,否则我就默认你们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尤龙本来就是暴脾气,刚才一直在被自己的二弟拦着,不让说话,但是内心其实都快气炸了。单手拿着他那巨型狼牙棒,指着陈琦骂道:“狗杂碎。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想死,那老子就成全了你。” 尤龙说着,挥舞着狼牙棒催马向陈琦杀来。陈琦看着冲过来的尤龙,眼中满是蔑视,一个武道修为仅仅小成的莽夫,就是凭自己的那点蛮力,竟然敢和他动手。 陈琦刚要出手,身后一个人猛的窜出,手里拿着一把大烟袋,照着尤龙的头顶就砸了下去,正是一身富贾打扮的秦奕。这烟袋是秦奕前些天在一家金店里看到的,原本人家是摆放在金店门口,当幌子使的。可是秦奕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这玩意儿顺眼,非要花重金买下。原本这烟袋是纯铜的,足有一百多斤重,那烟袋锅,跟一个小鼎似的,少说有个五六十斤。老板在烟袋上面刷了一层金漆,假装是金子做的。秦奕买下后,拿出一块五十两的金锭,让人家老板给他在这烟袋外面,不管是用鎏金还是镀金,必须要给这烟袋加上这五十两的金子。老板也不敢废话,小心翼翼的将五十两金子全镀在了烟袋上。 薛平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见到秦奕窜出,不敢有片刻停留,每个人选中一个方向,向虎入羊群般的杀了进去。片刻之后,山匪小队中,传出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尤龙看到秦奕手中的烟袋,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心想这玩意儿是个啥武器?大锤?见到秦奕来势凶猛,他挥动这手中的狼牙棒,直接来了个举火烧天,准备和秦奕来个硬碰硬。 就在两件武器即将碰上的时候,秦奕突然将烟袋抽回,身子也来到了尤龙的身侧,右手挥舞着大烟袋,烟袋锅照着尤龙的心口砸去。 秦奕的实力可以随意的将百十来斤的武器随意的收发,但是尤龙就没那个实力了。狼牙棒挥出,力道不全部卸完,根本不敢收回来,否则那恐怖的错力感,就能直接将他给挤压到吐血。 不过尤龙心里也在盘算,秦奕明显不敢和他硬碰硬,而且那么轻易的就可以将那锤子收回去,多半是空心的,搞不来吓唬人的。所以在面对秦奕砸来的烟袋的时候,他本能的觉得凭借自己的护心镜和强壮的身体,一定会没事的。 然后,尤龙就悲剧了。一百多斤的烟袋,五六十斤的烟袋锅,像大锤一样的砸在尤龙的护心镜上,直接将二百来斤的尤龙给抡的飞了起来,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尤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奕,迟疑了片刻,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秦奕这一烟袋,差点把尤龙给送走了。 此时的尤龙,已经不能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惨烈。狮蛮盔飞出足有一丈远,狼牙棒也脱手飞到了一旁,护心镜被打的彻底向内凹陷进去,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裂纹,如果不是有内衬绑着,恐怕早就散架了。就在烟袋砸中尤龙胸口的时候,尤龙明显的听到了自己肋骨和胸骨断裂的声音,还有内脏破裂的声音。他虽然现在还站在那里,但是其实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尤龙有些惊骇的看着秦奕,看着这个一击将自己打废的老头,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详之感。尤龙强忍着伤痛,冲着身边呆愣在原地的尤虎喊道:“跑!快跑!回山寨!” 尤虎现在哪里还有心力逃跑?自己视为战神的兄长尤龙,给眼前这个满身富贵气的老者一招直接秒杀;他的魂都吓飞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跑。 尤龙又连这喊了两声,尤虎这才从惊骇中清醒,下意识的甩了两下缰绳,想要催马逃走。就觉得自己的脖领子被人给揪住,直接将他从马上拎了起来,直接丢到了地上。尤虎抬起头,正好和雪隐神驹对了一下眼,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点,躲开雪隐神驹的脸,就看到了陈琦微笑的看着他。 尤虎心中的骇然更甚了,浑身颤抖的缩成一团,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秦奕飞身来到尤龙近前,一掌直接拍在了尤龙的百会穴上;尤龙觉得一股巨力从他的百会穴中钻入,没入到了浑身的奇经八脉,直接将他的经脉震碎,废了尤龙那本就没什么成就的武道修为。现在的尤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尤龙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 半刻钟不到,众人将六十多名山匪全都给宰了,只剩下尤龙和尤虎两个人还在苟延残喘。陈琦低头看了一眼尤虎,语气冰冷的说道:“带我去你们山寨。” 尤虎浑身颤抖的说道:“可…可不……可不可以饶我们一命,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陈琦盯着尤虎,眼神微凝:“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尤虎看向尤龙,见尤龙面色苍白,浑身乏力,情况也并不妙。本着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的原则,颤抖着从地上站起,向着尤龙走去。想要搀扶尤龙一起回山寨。 不过秦奕明显没有时间看他们在这里表演兄弟情深,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刀,走到尤龙身后,一刀直接将尤龙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尤虎眼睁睁的看着尤龙被砍掉了脑袋,紧跑了两步,浑身颤抖的抱着尤龙的尸首,放声痛哭。 第47章 再见玉木真人 “哭完了就带我们去山寨,否则我就顺手送你去找你哥!” 秦奕一脸轻蔑的看着痛哭的尤虎,眼神中满是鄙夷。 尤虎听到秦奕的话,怨毒的看着秦奕,想要出言反驳,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鼓足勇气。但是当他想到秦奕这凌厉的手段和杀人不眨眼的气势,尤虎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尤虎缓缓的站起身,身体已经不再颤抖,恶狠狠的笑着,怨毒的看向陈琦和秦奕。 “看你们的手段,是不可能放过我们三兄弟的。既然如此,那就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尤虎说完,右手猛的一挥,从袖口处飞出一个圆球,直接砸向了一旁的山壁。 “嘭!”那圆球和山壁碰撞的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伴随着一阵浓郁的红雾,瞬间将陈琦等人团团围住。 尤虎并没有趁着这一瞬间逃跑,而是从地上拿起一把朴刀,直接自杀了。 陈琦轻哼一声,催动雪隐神驹向前飞奔,直接跃出了红雾;直接向着玉珠山跑去。 “留下两个人处理尸首,不要一个活的;处理完去山外,找官兵前来收拾。剩下的人上马,跟我一起去山寨,不要让人跑了。” 陈琦的话音还在山谷中传播,人已经消失在了秦奕等人的视线中。 秦奕快步上马,和薛平等人一起向着玉珠山跑去。现场只留下白秋和白夏兄弟俩,处理后事。二人倒也干脆,直接将尸首的头和身子分离,确保这些人不会再复活,为祸乡里。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二人上马,同样朝着马道外跑去。 陈琦一马当先来到玉珠山下,顺着通道看去,四下里竟然没有一个人,陈琦不禁有些气恼,他可不想放走一个山匪。 就在陈琦疑惑间,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秦奕和薛平一马当先的来到了陈琦身边。 “少主!怎么了?”秦奕有些焦急的问道:“有埋伏吗?” 陈琦摇摇头,有些疑惑的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这山上没有人气,反而是萦绕着一股死气。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秦奕和薛平点点头,他们虽然不知道陈琦所说的死气是什么意思,但是陈琦既然已经说了,那小心一些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等到其他人跟了上来,陈琦又嘱咐了一次,一行人这才骑马,小心翼翼的向山上走去。 约摸走了一刻钟,陈琦遥遥的看到了一座山寨,伫立在山顶之上。山寨的大门是由青石板做成,非常的厚重。山寨两侧有两个了望塔,围墙上插着十多面暗黑色的旗帜。陈琦觉得,这山寨怎么看都不像是山匪们能建成的,这完全就是军事要塞的建造方式,如果在这城墙上安排上百十来个弓箭手,千军万马都别想轻易的接近。 陈琦看着那山寨,发现那山寨的门大敞着,完全没有设防的意思;山寨四周也不见有一个人巡逻和探查,像是一个空寨子似的。 陈琦眼神微眯,向着身后轻声的吩咐了一声,一马当先的向着山寨跑走去。陈琦手中折扇打开,随时准备抵挡飞来的暗器或者箭雨。可是直到陈琦已经跑进来山寨,也没有发现一个人。陈琦立刻催马继续向寨内跑去,拐过一个弯,眼前的一幕让陈琦等人都惊呆了。 只见在那一片空旷的校场上,玉木真人浑身是血的盘腿坐在地上,面前趴着一个同样浑身鲜血的男人;校场的四周,数十个山匪装扮的人陈尸在那里,鲜血都把地面给染红了。 陈琦直接催马越过尸首,来到玉木真人面前,伸手往浑身是血的玉木真人手腕上探去。玉木真人猛的睁开眼睛,双手抬起,和陈琦的双手紧紧的抓在一起,想要运功将陈琦甩飞。陈琦同样催动真气和玉木真人对撞,保证自己的安全。 “玉木道长!收力回魂!我是王奇!” 陈琦有些急切的喊着玉木道长,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玉木道长到底是‘炉火纯青’境中期的高手,底蕴是非常强的;陈琦虽然也是‘炉火纯青’境,但是毕竟刚刚突破不久,还没有更多的时间将修为稳固,多少有些虚浮。若不是他修炼的功法强过玉木真人太多,他恐怕在和玉木真人接触的一瞬间就飞出去了。 玉木真人在听到陈琦的声音的时候,真气明显一滞,原本鲜红的眼睛慢慢的恢复了神色。看着正在勉强和自己对冲真气的陈琦,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赶紧收力,撤掉了真气。陈琦一直都在注视着玉木真人的状态,见到玉木真人鲜红的眼睛慢慢的恢复了神色,瞬间有些松懈。而就在这一刻,玉木真人收力了。 陈琦的真气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直接奔着玉木真人就砸了过去。虽然陈琦竭尽所能的收回自己的真气,甚至不惜冒着被反噬的风险,但还是只收回了一半的真气;另一半的真气毫无意外的砸中了玉木真人的身体。玉木真人受力力,身子向后,倒飞而去。 陈琦虽然很想追上前去查看玉木真人的身体情况,但是刚才强行收回真气,已经让他受了不小的冲击,丹田内的真气海现在波涛汹涌的,随时都有决堤的风险。陈琦只好盘腿坐在地上,运功将自己的真气海给稳定住。 秦奕飞身落在陈琦身边,看了一眼盘腿运功的陈琦,感受到陈琦的身体没有大碍。又一次飞身来到玉木真人身边,看着玉木真人那黑漆漆的脸庞,不禁有些骇然,玉木真人这是真气入体,如果不抓紧时间强行排出体外,一旦和玉木真人体内的真气对撞,那玉木真人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秦奕无奈的摇摇头,右手贴在玉木真人后背上缓缓的注入真气,伙同玉木真人一起,合力将体内属于陈琦的真气给强行顶出去。 半个时辰后,玉木真人体内最后一丝陈琦的真气被二人合力顶出,玉木真人一口鲜血喷出,原本黑漆漆的脸终于有了血色。玉木真人终于拜托了危险,秦奕和玉木真人两个人也是同时松了一口气。只看秦奕额头上那一层细薄的汗珠,就知道秦奕虽然只是辅助玉木真人,出力丝毫不少。 玉木真人盘腿坐在地上,运功给自己疗伤。陈琦的真气虽然进入他体内的时间不长,但是造成的冲击和损伤也足以让玉木真人这样的顶级高手喝一壶的。 半个时辰后,陈琦率先从修炼中醒来,尝尝的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一旁的秦奕见状,赶紧上前将陈琦搀扶起来。 “少主!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陈琦看着秦奕着急的模样,感受着秦奕言语中的关心。 “秦伯放心吧。我没事儿了。我原本晋阶后不太稳定的修为和虚浮的真气,阴差阳错间,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胡闹!在没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你怎么能去探一个顶级强者的寸关尺。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秦奕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话语中有些严厉。 “真气海动荡,随时都有可能让你爆体而亡。那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能当成儿戏。” “记住,永远不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陈琦惨笑着点点头,秦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厉的训斥他了。看来自己刚才的莽撞行为,确实把秦奕给吓到了。 “秦伯,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玉木道长呢?他怎么样了?” 陈琦有些担忧的四处查看,想要找到玉木道长的身影;还没等秦奕开口,身后便传来了玉木道长的声音。 “小友不必担心,老道我还能扛得住。” 玉木道长缓缓的站起身,有些惊疑的看着陈琦,问出了他内心的那句话。 “小友这真气应该是源于归元神功吧?小友应该不是姓王,而是姓陈吧?你也不是九原郡人,而是中元帝国的皇室宗亲吧?” 陈琦点点头,冲着玉木真人抱了抱拳:“小子陈琦,见过玉木真人。” 玉木真人听到陈琦这个名字,眼睛就是一亮,看着陈琦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中元帝国三皇子陈琦?难怪,难怪。看来是老道这眼神差了,没能早早的看出来端倪。” 陈琦摆摆手,语气平静的说道:“是我行为乖张,可以隐瞒踪迹的身份,怎么能怪道长呢。” “我也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干扰和企图;想要安安静静的在外行走罢了。希望道长莫要怪罪才好。” “岂敢!”玉木真人无奈的讪笑一下,抱拳道:“王奇小友,山下那些山匪可有逃脱的?” 陈琦听到玉木真人将称呼又换成了王奇,知道玉木真人这是准备继续替自己隐瞒身份了。对于这个识趣的老道更加喜欢了。 “道长放心!尤龙和尤虎兄弟两个,还有六十多喽啰,全部被杀,无一漏网!” 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玉木真人,不解的问道:“道长为何会在这山寨之中?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陈琦不问还好,一问玉木真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看着满地的死尸,牙齿咬得嘎吱吱响,恨到了极致。 原来,在瑞云观山下,玉木真人和陈琦等人告别,牵着小毛驴上山,往自己的道观走去。结果当他来到山顶才发现,自己的瑞云观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而那四个跟随自己十多年的小徒弟,都被贼人砍掉了脑袋,直接用绳子拴住发髻,挂在了观门前的旗杆之上;死相简直惨不忍睹。 第48章 吓死尤豹 玉木真人都不用多想,在这二龙山内,会干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的人,就只有尤家三兄弟那帮山匪了。所以在将自己的徒弟们收尸掩埋后,便向着玉珠山赶来,为自己的小徒弟们报仇。 在玉木真人来到玉珠山脚的时候,正好赶上尤龙和尤虎带着几十号人去追陈琦等人。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那被狄焱给斩成两截的几十个人;顿时就明白了尤龙和尤虎哥俩去干嘛了。玉木真人知道陈琦等人的实力,解决尤龙尤虎那些人不是什么问题,也就没有去追那队人马。而是沿着一条小路,向着玉珠山顶赶去。 玉珠山顶,山寨的大门敞开着,周围值守的匪兵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完全没有丁点危机感,像是一群晒暖的大爷大妈似的。玉木真人很顺利的就摸到了匪兵身边,挥掌拍向匪兵的天池穴,直接出手就是杀招;两三个呼吸的就将几个匪兵全部击杀。然后,玉木真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山寨;紧接着,山寨里发生的就是一场屠杀! 玉木真人满脸颓然的说道:“这山寨原本是青州大贾姬云飞屯兵护路的地方;因为这里地处二龙山核心,可以最短的时间里支援各个方向的商队。所以姬云飞自己花钱,请人在这里修建了这山寨,又训练和招募了数十个兵丁,在这里安营扎寨,守护一方。” “而这尤家三兄弟是后来投奔而来的,起初还算的上是尽心尽责。但是五年前,这三兄弟在西面那口井中投了毒,直接将山寨里的所有人都给毒杀了,强占了这山寨。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东西们在这里占山为王,祸害起了周遭四邻。” “起初姬云飞还曾派人和他们交涉,让他们退出二龙山,可是这些家伙将传信的人都给杀死了。姬云飞也是好鞋不想踩臭狗屎,没有再和这帮垃圾计较。” “结果这帮混账们竟然变本加厉的为非作歹,杀人害命。我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之心,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这帮混账王八蛋,竟然觉得是老道我软弱可欺?烧我道观,杀我徒弟;真当我怕你们这帮杂碎不成?”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拍了拍玉木真人的胳膊,以示安慰之意。 “宽大不等于放任!纵然道长以出世为荣,以修道为幸。但是既然生在这俗世,逃避是永远不可能得到安生的。” “你想要安安生生的,不为外物所扰的出世修道,追求那飞升成仙之妙。必须要有一个前提!” 玉木真人和秦奕同时看向陈琦,好奇陈琦接下来会说什么。 “天下太平!”陈琦口中却只说了四个字,然后就向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尤豹走去。 玉木真人和秦奕对视一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琦来到尤豹面前,用真气将尤豹掀翻;尤豹有气无力的仰面朝天躺着,浑身颤抖,双眼惊恐的看着陈琦。 陈琦陈琦双目死死的盯着尤豹,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就是尤豹?” 尤豹战战兢兢地看着陈琦,语气中满是畏惧之意:“你是谁?” “现在是我在向你。”陈琦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你只需要知道,你大哥尤龙被我的随从砍掉了脑袋,你二哥尤虎被我逼的自杀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了。” “我接下来会问你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少让你遭点罪;否则,如果你还这么多废话,老子凌迟寸剐了你。” 尤豹听到凌迟寸剐这四个字,呼吸都忍不住一滞,看着陈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怪物。 尤豹是念过书,看过《刑狱典》的;而且他在山寨中也没少使用《刑狱典》上记载的那些酷刑,折磨那些所谓的不忠者。但是唯独这凌迟寸剐之刑,他自始至终没有敢尝试过,倒不是说这刑罚有难度,而是因为这个刑罚简直太残忍了。 《刑狱典》相传是由传说中那位断案如神的狱伯编写,详细的记载了审问,拷问,刑讯,判决和处决等一系列刑狱相关的内容;被誉为是为官必读的书。 《刑狱典》在处决篇最后,详细的记载了凌迟之刑的处决之法。凌迟之刑根据具体割多少刀,分为数个不同的种类。凌迟之刑中,最轻的就只割五刀,斩断四肢和头颅,让犯人时候不得全尸。而最重的叫做‘寸剐’,要在罪犯身上割三千六百刀,分三天割完;三天之内罪犯不能死,否则刽子手还要偿命;所以必须要保证他还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割完每一刀。当‘寸剐’之刑执行完毕后,罪犯的整个人就只剩下了骨头架子和内脏,浑身上下的皮肉全都被片成了小片。而且那些生命力强的人,在被割完三千六百刀后还不会死,心脏还在跳动,甚至可以看到血液在血管中流动。 因为这凌迟之刑太过于残酷,所以历朝历代都是将这个刑罚作为处罚大逆之人使用。 尤豹今天从陈琦口中听到凌迟寸剐,他可不会怀疑陈琦是说着玩儿,吓唬他的。他刚才虽然趴在地上,但是陈琦和玉木真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黑龙寨一百三十余口,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然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这样一帮杀人不眨眼的人,别说是把他凌迟了,就算是把他剁成馅儿他都信。尤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陈琦当然看到了尤豹那惊恐万分的模样,但是却并没有理会。这帮人杀人越货,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杀他们几十次都难解心头之恨。语气冷漠的缓缓开口。 “你们三兄弟是哪里人士?为何到这二龙山落草为寇?” 尤豹眼睛向右上方看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们兄弟是秦州府嘉义县尤家窝棚的人,前些年,我们那里遭了灾,不得不落草,做了这无本的买卖。” 陈琦冷笑一声,看着尤豹的眼神中满是杀气:“你在我这编故事玩儿呢?” “你们三兄弟这满嘴的南蛮子口音,当小爷听不出来呢?西北道秦州人是你们这么说话吗?你是真拿小爷当傻瓜了?” 陈琦说着,直接将手中的折扇丢在了尤豹的胸口,一百多斤的重物直接砸下,尤豹先是闷哼一声,随即就是一口鲜血喷出,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回答我的问题!”陈琦的语气更加凌厉了,直接震的尤豹心神具裂,差点没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 尤豹被折扇压得喘气都费劲,本能的向要将折扇拿起来,丢到一边;结果发现,自己竟然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移动这折扇半分。这尼玛哪是折扇,这是一座山吧。 感受着身上折扇的分量,看着陈琦冷漠的眼神,尤豹再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乖乖的开口。 “我们是南楚帝国,吴郡人士,是南楚帝国闽越部王族,仇(qiu)氏宗族支脉。十年前,我们兄弟三人,奉宗族之命,潜入中元帝国,探查情报。三年前又得到新的命令,让我们三兄弟在二龙山潜伏落草,阻断商道。” 陈琦摇摇头,显然对尤豹的答案并不满意,从尤豹胸口拿起折扇,在手中把玩着。 “告诉我,你们来二龙山的真正目的。我要听实话。” 陈琦一边说,一边把扇子抛在空中,又接住,然后又抛了起来;陈琦这么玩耍到没什么,可把躺在地上的尤豹快吓死了。那扇子的分量他是知道的,此刻那扇子就在他的身子上空翻飞,一旦陈琦脱手了,扇子掉下来,直接就能将他砸死。 尤豹现在倒是不怕陈琦直接一刀把他给剁了,那样死的利索,没有痛苦。陈琦现在这种精神折磨才是最让尤豹感到恐惧的。 尤豹一脸惊慌的喊道:“二龙山东辖运河,西接官道,占据这里就可以在合适的机会截断粮道和银道,让中元帝国陷入混乱。” “谁派你们来的?”陈琦继续玩儿着扇子,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此时的尤豹却突然像是断了电似的,不在说话了。眼神游移不定,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吓人的事情。 陈琦收起折扇,蹲在尤豹身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尤豹:“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刚才都说了,是仇氏宗族派你来的;可是我问你具体是谁的时候,你却突然又不肯说了?怎么?都死到临头了,愚忠之心复活了吗?” 尤豹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的颤抖,脸色苍白,双眼都变成了血红色,显然是肝胆俱裂的先兆。 陈琦看到尤豹的样子,知道想要从尤豹这里找到答案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你身为南楚人,在我中元帝国兴风作浪,屠杀我中元百姓。仅凭这一条,我就可以让你们南楚三年内得不到一粒粮食。” 尤豹听到陈琦的话,用近乎嘶吼般的语气叫嚷道:“不!不行!你们不能那么做。五大帝国是有盟约的!” 陈琦轻哼一声,站起身,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衣衫,毫无感情的说着话。 “背弃盟约的不就是你们南楚帝国,与我中元帝国何干?难道说你们南楚帝国的盟约上写了,楚人杀元人不犯法,不算背盟吗?” “不,你们不能那么做,不能!”尤豹脸都扭曲的没有人样了,抬起手,想要抓住陈琦垂落的衣角,可是抓了几下都没抓住,嘴里呢喃着‘不能’两个字;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定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僵硬了,只是从口中吐出一些绿色的液体,非常的恶心。 “死有余辜!”陈琦骂了一句,扭过了身子。他也没想到,这个尤豹竟然被吓破了胆,直接吓死了。 第49章 又吓死一个…… “少主!”秦奕走到陈琦身旁,看了一眼被吓得面容扭曲的尤豹,有些惊异的看着陈琦。 “他被你吓死了?”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奕,来到一旁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盘腿坐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奕自讨了个没趣,悻悻的来到玉木真人身边;玉木真人同样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满是不解的看着陈琦。他们二人都是当时顶尖的强者,让他们杀人,把人直接打死那简直轻而易举;但是你要让他们两个将一个大活人活活吓死,他们是万万做不到的。 二人刚才是眼瞧着陈琦走过去审问尤豹,尤豹和陈琦的对话二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说实话,他们也想不通陈琦的那句话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可以直接将尤豹吓死。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尤豹就是被吓死了,而且连胆都吓破了。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虽然才到未时初刻,太阳已经西斜,眼见就要躲进山后了。薛平等人将山寨内仔细的搜索了两遍,将财物,书籍,粮食等等所有能看到,能搬动的东西都搬到了校场之上。他们并没有在山寨内找到一个活人,包括两个厨师打扮的人也顺道给宰了,一个活人都没有。 又过了一刻钟,陈琦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目光如电,环视了校场一周。 秦奕来到陈琦身边,抱拳道:“少主,事情已经处理完毕。黑龙寨一百三十七人全部被杀,一个活口都没有。薛平他们从山寨内找到金银细软,财物书籍等已经全部造册登记完毕,请查阅。” 陈琦摇摇头,没有接秦奕递过来的帛书;径直走向那如小山般高耸的书堆旁。 秦奕很识趣的打开了帛书,看向记载书籍的位置,口中缓缓念道。 “从寨子中搜到百家经典四百三十六部,内功心法十八部,武道技法七十三部,其余各类杂书随笔两百三十六余部。共计七百六十三部。其中帛书一百零八卷,锦书两百一十三卷,粗布书二百零二卷,竹简二百四十卷。” 陈琦听完点了点头;秦奕合上帛书,轻声的在一旁说道。 “这些书应该都是他们抢来的,我看到很多书上都有专属于不同家族的花押印记。” 就在秦奕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寨大门的方向传来。 一队身穿皂衣的人有些急切的小跑着向着陈琦等人跑来;那为首捕头来到近前,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玉木真人,冲着玉木真人抱拳施礼。 “玉木道长,您怎么在这?” 玉木真人有些愤懑的哼了一声:“我的瑞云观被尤家兄弟毁了,我是来报仇的。” 那捕头听到玉木真人的话,顿时一愣;玉木真人的身份他是知道的,实力也不是他这么一个小捕头难以望其项背的。但是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玉木真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玉木真人真的会动了真怒。 “道长,没有留下活口吗?” 玉木真人摇摇头,语气有些冰冷:“没有。” 那捕头听到没有留下活口,脸上忍不住挂了相。虽说剿灭山匪,他们照样可以得到封赏;但是相比于抓活口,封赏一定是会大打折扣的。 “道长!您是化外之人,理应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怎的如此鲁莽?” 玉木真人当然听到了捕头话音中的不悦,斜眼瞅了一眼捕头,并没有答话。 那捕头被玉木道长的态度给激怒了,眼神微眯,想要发作,又摄于玉木道长的实力,强行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突然,捕头的目光转向了陈琦和秦奕。 “你们是何人?在此何干?” 捕头突然将矛头转向了陈琦等人,不仅将玉木真人吓了一跳,连陈琦和秦奕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是我请来协助灭匪的朋友。”玉木真人瞥了一眼捕头,轻咳了一声。 捕头邪魅一笑,看向陈琦等人说道。 “朋友?我看不是吧?我怀疑这些人和尤家三兄弟有关系,我要将他们锁回衙门审问。” 这一次玉木真人还没说话,陈琦已经开口了。不过陈琦语气冰冷,完全没有一点温度。 “你?一个小小的皂吏?你怀疑就可以锁人?谁给你的权利?” 陈琦说完,轻哼一声,扭头就回到书堆旁边坐下,悠闲的翻看着那些书卷。 那捕头听到陈琦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语气有些冰冷的说。 “哼!我想锁就锁,身为捕头抓人是我的本分。” 其实那捕头在进入寨子时,看到寨子门口栓着的那二十多匹宝马良驹,早就起了贪心。他不知道什么神驹,宝马的;他就是知道那些马应该值不少钱的,他要想办法将那几匹马讹下来。但是,当他在第一时间看到玉木真人的时候,他又有些怂了,担心激怒了玉木真人,招来杀生之祸。所以,即便是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陈琦和秦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探一探陈琦等人的底,然后再循序渐进,把那些马给扣了。怎么着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不是,总得搞点小钱花花。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玉木真人完全不开窍,不吃他那套,甚至他在玉木真人的眼神中,发现了鄙夷的神色。因此才急火攻心,把矛头对向了陈琦和秦奕;借由陈琦等人,好好敲打敲打玉木真人和陈琦他们。 “我劝你们识相点,乖乖让老爷我锁了。要不然……” 秦奕眼神微眯,语气明显有些冷意。 “要不然怎么样?狗使的奴才,还反了教了?” 秦奕边说,身上的气息瞬间爆发,猛地向捕头压了过去。 那捕头原本还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讹诈点钱去逛花楼了。被秦奕突如其来的气息威压一冲,差点没尿了裤子。他在秦奕的气息中,明显感受到了无尽的杀意。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是朝廷的人,奉命办差;你们想拘捕殴差吗?” 陈琦看着被吓得脸色煞白,有些急赤白脸的捕头,不屑的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官碟丢给了已经收回气息的秦奕。 “秦伯,让这帮混蛋跪在一旁。” 秦奕接过官碟,冲着捕头晃了晃,语气很是玩味 “怎么样?捕头大人?可认识这是什么?” 那捕头看到官碟外,那靓丽的红色锦缎;刚才好不容易才憋住的尿意,直接被吓崩了。双腿一软,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他的身下出现了一个水泡子。 陈琦没有理会那已经被吓得没有人色的捕头,站起身,拍了拍玉木真人的肩膀。 “玉木道长,请借一步说话。” 玉木真人闻言,跟在陈琦身后来到一旁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二人微笑着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面对面坐了下来。 “王奇小友,有事?” “玉木道长接下来准备怎么安排?” “不知道,外出一阵子再说吧,” “有没有兴趣去南境丰都驿逛一圈,散散心呢?” “南境?我还真没去过。不过小友应该还有其他要说的吧,一次性说完吧。” “道长多虑了,我就是单纯的想请道长到南境玩儿一趟,已解心伤。如果有觉得南境还不错,我就帮着道长在南境重新建个道观,好让道长可以在南境布道传法。” 玉木真人:“传法?” 陈琦点点头,叹息一声:“南境百姓一直都信巫毒教和煞坤教,那些玩意儿对于教众近乎于敲骨吸髓般的盘剥,让南境百姓很难过上好日子。” “官府又不能出兵让老百姓不要信教。毕竟老百姓日子过的不好,找个心安也无可厚非。信仰这个东西,有肯定比没有强,这好歹他也是个寄托。” “那既然非要找个寄托,就不如找个正经一点的寄托。” “如果真人可以来南境传法布道,甚至南境以南都信了道教。” “一来,能让老百姓少受点盘剥,那不也是造福亿兆黎民的好事儿吗?” “二来,玉木道长弘扬道法,让更多的人皈依道门,您这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啊。” 玉木真人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反倒是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陈琦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也不能强求别人,需要玉木真人自己做决定。这才转过身去,用手点指,让秦奕讲那捕头带了过来。 秦奕讲捕头扔在陈琦面前,那捕头现在被吓得浑身发抖,跟数九天光屁股坐雪地似的,脸都是死人色儿了。 陈琦轻咳一声:“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答错了,你知道后果。” 那捕头颤颤巍巍的点点头,低着头,不敢看陈琦的眼睛。 陈琦:“你们是哪州的?” 捕头:“青州府,黎城县。” 陈琦:“你们和尤家三兄弟是什么关系?” 捕头:“没有关系,不熟。” 陈琦不说话,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捕头,冷若冰霜的眼眸,像是将周围的温度都给降低了很多。 捕头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正在靠近他,又尿了裤子,脸色已经白的没人样了。 “啊!”捕头猛地嚎叫一声,口中吐出一股绿色的液体,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脱了骨似的,软趴趴的爬在了地上。 秦奕走上前看了一眼:“少主。吓死了。” 陈琦轻哼一声:“哼!看来,这青州府和黎城县,坑定有尤家三兄弟的保护伞。” 第50章 救人 秦奕微眯着眼:“那我们要去走一趟吗?” 陈琦摇摇头:“算了。” “没有证据,就算杀了那帮赃官,也没什么用。只能给我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不容易躲过了京里的眼线,就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秦伯做好记录,等回到南境,你写奏报的时候,说一下青州的事儿吧。” 秦奕点点头:“知道了。” 就在这时,玉木真人已经回过神来,朝着陈琦拱手:“王奇小友。” 陈琦拱手回礼。 玉木真人:“王奇小友的建议,我这段时间会仔细考虑的。不过我就算去南境,也得等到超度完亡魂之后再上路了。” 陈琦点头,他已经猜到了。伸手入怀,从怀中拿出一块楠木雕成的小牌子,递给玉木真人。 “道长拿着这个牌子,您要是到南境,就去‘兰园’找我。有这块牌子,没有人敢阻拦您的。” 玉木真人接过牌子,点点头:“一定。老道若去南境,一定前去叨扰。”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玉木真人告辞离去,陈琦吩咐几人将从山寨里抄出来的金银细软都装箱,给玉木真人送了去。 秦奕等人则是将山寨内的火油和柴草分散放置,等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众人牵着马来到山寨门外。 陈琦张弓搭箭,秦奕将箭头的绒布点燃,陈琦放箭。猛的一声巨响,整个山寨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连带着那被斩杀的尸首,全部化为了灰烬。 陈琦飞身上了雪隐驹,看了一眼燃烧着的山寨,双腿一磕,雪隐驹得令飞奔而出,下山去了。 秦奕等人赶紧策马狂奔,朝着陈琦追去。 待到众人下得山来,那些陪着玉木真人送财物的人也回来了。众人会合,沿着山道向南赶去。 整整两天的晓行夜宿,众人终于来到出了青州地界,进入了豫州境内。 这几日众人在青州的所见所闻,搞得众人心情压抑到了极点。青州之地,紧临沂州和泰州,本来是个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之地。但是这青州刺史显然心并不在治理州事上,搞得整个青州处处,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山匪横行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陈琦等人一路上竟然被截杀了五次。 如果不是陈琦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一直压着秦奕等人不能胡乱出手。要不然众人现在恐怕早就把青州杀个血流成河了。 说来也是有趣。仅仅只是过来州界,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豫州境内给人一种非常安逸的感觉,不论是行走的商旅还是躬耕的农夫,每一个都不紧不慢,没有丝毫惊慌之意。 坐在马背上的秦奕,脸上的肉都忍不住抽了抽。 “少主,仅仅过了州界,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也着实是奇事一件。” 陈琦点点头,其实他也很是诧异。 “我猜想,一来可能是豫州对于越境而来的盗匪处置非常严重,所以让青州的盗匪不敢乱来。二来可能是豫州境内有一股或者几股强大的势力,具备着足以灭杀盗匪的能力。所以盗匪们不敢越境抢夺杀人。” 秦奕无奈的摇摇头:“不管怎么说,对于百姓来说,不用成天提心吊胆的,就是好事。” 陈琦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秦奕的话。千百年来,对于百姓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安宁更重要的吗? 一行人不慌不忙的催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在众人神经松懈,昏昏欲睡的时候。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喝骂声,从那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年轻男子七倒八歪的向着陈琦等人跑来。 那年轻男子浑身是血,显然是受了重伤。此时这男子脸色煞白,说是跑,但是看那模样完全就是靠着一点毅力强撑着。 年轻男子跑到陈琦马头前面,直接晕了过去。雪隐驹停在原地,低头在年轻男子身上嗅了嗅,打起了响鼻。 陈琦回过神,刚要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 “小子,莫管闲事。把那小子交出来,小爷饶你不死。” 陈琦眼神微眯,斜着眼瞅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没有理会。 “牧羽,去看看这年轻人还有没有的救。” 陈琦身后,一个身穿青色长袍,骑着一匹棕色宝马,黄白镜子的一个少年郎飞身下马,来到年轻男子身前,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右手抓住年轻男子的手腕感应了一下。 “少主,还有救。只是脱力和失血。简单的调理就能养好。” 陈琦点点头:“你带上他。” 牧羽抱拳:“是!” 那远处追击而来的四人见陈琦等人完全无视了他们,气的咬牙切齿的。这些货显然是嚣张惯了,哪里见过有人敢对他们不屑一顾。 为首的青年阴冷的盯着陈琦:“小子。看来你是准备忤逆我了?” 陈琦回过身,一脸玩味的看向为首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为首那青年嘴角微跳:“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我乃是天机门少门主丁燚,不是你能招惹的。识相的把人交出来,再把马匹财物留下,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否则,这豫州府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陈琦等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天机门?没听说过。你既然给了我选择,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陈琦从马鞍上解下水袋,喝了一口。 “你们四个自裁吧。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为首青年面色猛地一沉,从身后抽出一把柳叶刀,刀尖指向陈琦。 “你们三个负责解决那帮小喽啰,为首这小子交给我了。我会让他认识天机门的。” 为首青年说完,其他三个人应了一声:“好。少主小心。” 三人说完,飞身向着秦奕等人杀去。 为首青年飞身跃起,柳叶刀照着陈琦的面门,自上而下猛劈下来。 “小子,我就让你知道天机门的厉害,看你的嘴还硬不硬。” 陈琦左手轻拉缰绳,雪隐驹前蹄抬起,原地转了半圈,正好躲开了为首青年的那一刀。 为首青年见陈琦躲开了,腰间使劲,顺势借力,改劈为扫,照着陈琦的脖颈扫来。 陈琦这次没有躲,扇子合起,横扫千军,直接和青年的柳叶刀撞到一起。 为首青年见陈琦竟然用扇子和他对招,心里一喜。 他这柳叶刀虽说是柳叶式的,属于轻刀类型;但是分量可一点不必鬼头刀差,怎么着也比扇子强吧! 这少年竟然敢拿扇子和他对撞,简直就是找死。 青年已经心里盘算,如何借力将这少年一击斩杀了。 然而,就在青年高兴的时候扇子和刀撞到了一起。 可惜,并没有如青年的意,扇子没有坏也没有飞。反倒是他的虎口处传来了一阵撕裂感,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入脑门。他原本抓着刀的手实在坚持不住了,直接选择了撒手。 陈琦双脚在雪隐驹的马肚子上磕了一下,折扇交左手,右手探出,直接掐住了有些懵逼的为首青年的脖子。直接将为首青年给拎了起来,放在了马鞍桥上,右手食指在青年背上重重点下,将青年一身的修为全给封了。 做完这一切,陈琦直接将为首青年丢在地上,不再理会。 这一切看似很复杂,其实速度非常的快,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儿。 等到陈琦扭回头,就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就发现扑向秦奕那人直接被秦奕一张给拍死了,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牧羽和其他人联手,将另外一个身穿红衣的青年给用刀剁碎了。 最后一个身穿黄衣的青年后背被一名护卫砍了一刀,黄衣青年吃痛,飞身退出十数米。仔细一看,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或死或俘;强烈的求生欲让黄衣男子不顾疼痛,飞身而出,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牧羽正要飞身而出去追赶,就听到了陈琦的声音。 “好了,别追了。跑就跑了。” “秦伯带上这货,大家抓紧赶路。” “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给牧羽时间救人。” 众人应是,秦奕策马上前,将那被云奕生擒的为首青年抓起,放在马鞍桥上。 陈琦一马当先,其余人策马跟随,沿着官道跑了下去。 约摸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众人在一处寺庙门前停下。 一名护卫上前叫门,经过一番交涉,总算是说服了那道童,同意陈琦等人在这里借住一宿。 众人牵着马,顺着旁门走进院内。秦奕提着为首青年,跟着陈琦和小道童来到偏院内。 道童:“施主,我家师父和师兄去给东七十里铺的刘员外家驱鬼去了,也不知道今夜回不回来。您和您的随从们就住在这个小院吧。吃食可以去后堂伙房内自己烹煮。” 陈琦抱拳:“谢谢小师傅了。” 道童回礼:“施主客气。” 道童转身离开。 秦奕将男子丢在地上:“少主,我去安顿他们干活儿,您审这家伙。” 陈琦点点头:“好,有劳秦伯了。” 陈琦目送秦奕离开,转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为首青年。 “说说吧。你和那三货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追杀那年轻人,天机门又是个什么门派。” 第51章 瞌睡了送来的枕头 天机门 为首青年看着陈琦,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陈琦也懒得跟他废话,将手中的折扇一丢,直接扔在了青年的胸膛上。 就听见咔嚓一声,然后就是青年口中喷吐而出的鲜血。 青年看着胸膛上静静躺着的折扇,差点就忍不住骂了出来。 什么妖孽会用这种折扇?这折扇少说也得有个五六十斤,难怪能将他的柳叶刀给打飞。刚才这一下,青年明显感觉的到,自己的胸骨和三根肋骨被砸断了,心肺也受了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陈琦轻咳一声:“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为首青年这才有些不情愿的开口。 “我叫丁燚,四个火的那个燚。家父乃是天机门第二代门主,丁智笙。” “刚才那三个是豫州阴鬼府的三小鬼,穿绿衣服的那个叫钱绍,嗜嫖如命,被你家那老奴给一掌拍死了。穿红衣服的那个叫赵崖,嗜赌如命,被你的随从用乱刀砍死了。逃走那个叫孙艺龙,嗜吃如命,是三小鬼中的大师兄。三小鬼各有一好,是阴鬼府少年一代的最强三个人。” “被我们追杀的那个人叫做洛玉书,豫州人士,江湖上都称他为玉面豪侠。两年前在武圣祭武比大典上夺魁,获得豪侠称号。我们追杀他,是因为他勾引我天机门第一美人楚梦晗,坏了江湖规矩,天机门发布了天机令,通缉洛玉书。” 陈琦听到青年的话,眉头微蹙,冷冷的开口:“说实话。” 青年抬头,正好看到陈琦冷若寒霜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是我喜欢楚梦晗,但是楚梦晗不喜欢我,喜欢这个洛玉书……” 陈琦这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家伙还真是天机门的少门主,只不过是属于那种被惯坏了的纨绔;性格偏执,脾气古怪,自命不凡,嫉贤妒能。 这家伙在天机门的时候,就钟情于天机门第一美人楚梦晗,是楚梦晗的忠实舔狗。但是楚梦晗对他确是没有半点兴趣,甚至都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但是楚梦晗越是这样,越让这个家伙锲而不舍…… 两年前,楚梦晗为了躲避丁燚的纠缠,也是想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就女扮男装的前往并州校亭参加了武圣祭。楚梦晗一路过关斩将,在十强赛遇上了洛玉书;结果楚梦晗在洛玉书手下,连十招都没撑下来,大败亏输。 然后,楚梦晗就喜欢上风度翩翩的洛玉书了。回到天机门就时常跟天机门内的同龄少女们聊起这个洛玉书。 结果也很显然,这些夸奖传到了天机门少主丁燚耳中。丁燚看到平日里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楚梦晗,竟然对一个江湖浪子起了心。当时就吃起了飞醋。 丁燚偷偷的偷了他父亲的天机令,向整个江湖发出了通缉令,通缉洛玉书;而且指明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洛玉书就遭了这个无妄之灾,一年下来,大小三百余战;虽说洛玉书武道实力强横,但是也架不住这种车轮战。慢慢的集小伤为大伤,再到后来,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 丁燚看到一年多时间都没能抓到洛玉书,非常的恼火。亲自派人去抓了三十多次,结果还是无功而返,这就更让丁燚不满了。 这一次丁燚伙同阴鬼府的三小鬼,经过一个多月的蹲守,终于找到了身负重伤,准备回豫州府疗伤的洛玉书。四人也是一番苦战,用了不少卑劣的手段,总算是将洛玉书彻底重创。 结果眼见四人就要得手了,结果被陈琦给搅和了。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哼!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争风吃醋的事儿先放到一边,你给我说说这个天机门是个什么门派吧。为什么我对这个门派一无所知?” 丁燚吞了下口水:“天机门虽然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但是真正名扬整个江湖,还是近十年来的事情。” “天机门原本就是一帮替人卜卦算命的道士们,抱团取暖的门派。天机门内会互相传授占卜之术,也会在道友之间交换一些情报,一起赚钱发财。” “一直到六十年前,上一代天机门主承袭门主之位。门主乃是惊才绝艳之辈,不仅占卜之术超绝,奇门阵法和机关之术也是当世无双。门主借助他的影响力,和他的几个同样天才的弟子,将天机门迅速扩大,着重于发展情报收集和贩卖的营生。顺便帮助一些有钱人家或是江湖门派布置一些奇门阵法或者机关消息。” “一直到十年前,我父亲在上代门主仙逝后,被选为二代天机门主。伴随着天机门的情报网越铺越开,生意也越做越大,天机门的名声也越来越响。就连各国皇室也不会轻易对天机门动手,因为天机门拥有他们日思夜想都想要得到的情报。” 丁燚看着面色缓和的陈琦,心中安定了几分。但是也不敢掉以轻心,反正已经开了口,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的,让陈琦抓住把柄拾掇他。 “天门现在直属门徒有一百九十人,附属人马千千万,就连我父亲也不知道总数。” “天机门下辖有六堂,分别是主堂,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和麒麟堂。” “其中主堂由门主直接执掌,负责刑罚和管理门内事务;而且主堂中人都是机关阵法方面的高手,每每有宗派或者富贾需要做一些密室或者藏宝室之类的,都是由主堂派人去做的。” “青龙堂堂主名叫何斌,擅长占卜之术,其能不在我父亲之下。青龙堂主管东域方面的情报信息收集,触角远达东倭国和东方六国。上至皇室秘闻,下至乡俚野语,都能探听的到。” “白虎堂堂主名叫许茂,擅长推卜问卦,十卦能有七八次是对的,当世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白虎堂主管西域方面的情报和信息收集,触角远达西夏国和西方五国。” “朱雀堂堂主名叫朱橙,擅长九幽洞天术,据我父亲说,这九幽洞天术是朱家不外传的窥天神术,可以窥视天机,预判吉凶。只不过因为此术过于逆天,有违天道,所以时常会有天罚降临。朱家前五代家主,都是死于天罚之下,无一偷生。朱雀堂主管南域方面的情报和信息收集,触角远达南楚和南方五国。” “玄武堂堂主名叫韩叔隆,擅长相人之术,仅仅凭借首相和手相就能判断吉凶和推算前程。玄武堂主管北域的情报和信息收集,触角远达北魏国和北方六国。” “麒麟堂堂主名叫卫冉,此人非常神秘,除了我父亲和四位堂主外,几乎没有人见过此人的真实容貌,就更不知道此人的来历和身份了。但是,麒麟堂掌管的是中域境内数十万里土地上的情报收集,其人其能,见微知着啊。” “天机门内还有一些小的堂口,只是一些人的聚居之所,互相交流罢了,没有实际职权。” 陈琦点点头:“说说天机门内的武道高手吧。” 丁燚不敢怠慢,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 “天机门内武道高手不少,但是巅峰高手却只有六位。就是我父亲和五位堂主大人,他们六人都是准大成境高手;纵观整个江湖,有这等实力的门派也屈指可数。” “至于炉火纯青之境的高手还有六位副堂主,都是炉火纯青初级和中级的实力。” “而炉火纯青之境以下的,对于诸位应该是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了。” 这倒不是丁燚吹捧陈琦,而是他发自内心的看法。丁燚他们四个都是心领神会巅峰修为,准炉火纯青之境。结果在陈琦等人手上,连一招都撑不过。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陈琦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天机门的实力,虽然天机门的巅峰武道实力一般,但是这一点他还真不怎么在意。他自己手里的巅峰武道实力,已经可以碾压除各国皇室以外的任何江湖势力,所以也没有必要强求。相比于这些所谓的江湖高手,他更想要的是能够带兵打仗,镇守一方的将军。 但是,天机门有一个让陈琦都要垂涎三尺的珍宝,那就是那个庞大又缜密的情报网。《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而不知彼,胜败各半;不知己又不知彼,每战必败;足以见得情报的重要性。 陈琦到目前位置,多余很多事情的判断,都是源于他近乎妖孽的推断能力。这种能力固然厉害,也足以惊世骇俗。但是,这玩意儿他不保险呀。陈琦可以成功千万次,但决不能失败一次;万一哪一天,自己推断错了,那很有可能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这是陈琦绝对不能接受的。 陈琦看着趴在地上的丁燚,无奈的摇摇头:“你知道以我的性格我会如何处置你吗?” 丁燚听到陈琦的话,脸色被吓得铁青,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 陈琦轻哼一声,接着开口。 “照我以往的性格,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是我现在不想杀你了,因为我觉得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有用。” 陈琦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 “你说我把天机门收归我的麾下,可能性有多大?” 丁燚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如果阁下是想要完整的天机门的话,恐怕仅靠力取是不可能的。” 陈琦轻哼一声:“是吗?” 第52章 到访天机门 陈琦没有再和丁燚废话,命人将丁燚带到旁边房间,好生看管,不能委屈了他。 这才遣人将秦奕喊来。 “就是这样。”陈琦将刚才丁燚的话简单的向秦奕介绍了一遍:“我想要将天机门收归麾下。秦伯觉得如何?” 秦奕在心中盘算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可行。即便是不将之用于对外作战,仅仅退外拓展商路,那也是极有价值的。退而言之,就算我们不能将天机门完全掌握,收至麾下。也决不能让天机门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不能将天机门收服,那么……”秦奕用手比刀,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陈琦点点头,他当然明白秦奕的意思。天机门这种势力,对所有人来说都不会给予第三条路的。要么臣服,要么灭亡。陈琦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干那些妇人之仁的蠢事。 “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鄂州府,去会一会这天机门。” 陈琦思考片刻后:“秦伯,告诉牧羽,让他明天不用跟我们去鄂州了。他就负责将洛玉书治好,并且多加安抚。等到洛玉书痊愈后,他直接去南平薛家找我们。” 秦奕应了声是,退出屋外。 陈琦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明天去天机门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陈琦倒不是怕天机门的人们会对他们几十人下毒手,就凭丁燚口中那天机门的实力,就算翻上三倍,都不够秦奕一个人打的。 ‘大成之下无强者’,绝对不是吹牛的。别看炉火纯青之境和大功告成之境只是一个晋阶的差距,但是其真实的差距是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毕竟那可是初窥天地大道的人,已经初步脱离了凡人这个层次了。 如果不是担心有伤天和的话,秦奕一个人就可以将天机门杀的连一个喘气的都不剩。 而真正让陈琦紧张的是,天机门众人会不会玩儿宁死不降的那一套,或者来个以死明志,将所有的关系网都给毁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陈琦是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点点的构建自己的情报网,真的太麻烦了。 次日天明,陈琦等人告别牧羽,策马南下,向着鄂州赶去。 两天后,一行人来到了一个湖泊岸边。 “丁燚,天机门在湖中吗?” 丁燚点点头:“是的,天机门在东湖湖心的天机岛上,天机岛周围都被上代门主和我父亲布置了许多的阵法,如果没有天机门人带路,任谁都闯不进去。” 陈琦从马上跃起,飞身到三丈高的空中俯视一眼,又落回马鞍之上。 “用芦苇荡搭配水纹流向,构成阵法,阻挡外人靠近,很有趣。” 陈琦遣人去搞两条船来,秦奕带着丁燚,跟着陈琦上了一艘船,薛平带着其他人上了另一条船。 “跟进我们的船,小心不要迷路。” 薛平等人应是,赶紧划船跟上了陈琦。 陈琦站在船头,看着周围不断变化的风景,忍不住赞叹。 “这天机门内,还真有奇人。竟然将‘无极天煞阵’这样一个杀阵改造成了一个困阵,构思之巧,算的上是别出心裁,奇思妙想了。” 丁燚听到陈琦仅仅几眼就看出了面前的阵法,也满是惊讶。他从小跟随他父亲学习阵法数术,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少年天才了。但是和眼前的陈琦比,丁燚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阴阳八卦阵’、‘八门金锁阵’、‘九曲黄河阵’、‘七星北斗阵’……” 陈琦一边在嘴里念叨着眼前的阵法,一边指挥着人破阵而出,向着湖中心岛驶去。 “丁燚,上代门主和你父亲谁曾经打过仗吗?” 丁燚皱眉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这我没有听我父亲说过。也许有吧。毕竟天机门内之人太多了,谁也不知道都是些干啥的。” 陈琦点点头,没有再追问。看着眼前这一个又一个的阵法,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阵法之术来源于对天地之势的领悟,对天地之势领悟的越深,阵法之术的威力也就越大。 这也就使得阵法之术虽然也可以传承阵图,也可以根据阵图布置出来相应的阵法;但是领悟天地之势的人布阵顺势而为,可以最程度的保持阵法的强度和完整度;没有领悟天地之势的人布置的阵法那就是个摆设,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天机门外的这些阵法,全都是因势利导,将地势发挥到了极致的。单从这一方面来看,天机门两代门主对于阵法之术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 不过,很遗憾的是,陈琦对于阵法之道的了解,已经完全超越了天机门主那个层次。对于熟读兵书,并且拥有着前一世记忆的他来说,着实没什么困难的。 就这样,在陈琦的指引下,两条船,一行几十人顺利的来到了湖心岛。一路上丁燚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陈琦了。 陈琦等人一跃而起,跳上了岸。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一大帮手拿兵刃的人奔跑过来,将陈等人团团围住。 “尔等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天机门圣地。” 陈琦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秦奕手里拎着丁燚,往众人面前一丢。 “给你们门主传话,就说京都来的王公子,被你家这倒霉少门主给冲撞了。现在我家少主前来讨要一个说法。” “如果尔等不能给出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并不介意将这天机门从这世上抹去。”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他们当然认识丁燚,更知道丁燚的身份。但是天机门那可是绝密,任何人都不能带外人进入的。丁燚竟然被虏了,还将人带到了天机门,这可是要被杀头的大罪。 众人实在无法抉择,赶紧派人去天机堂内,向天机门主禀告。 陈琦等人倒也不着急,悠闲自在的看着四周的风景,若无其事的聊起天来。 显然,陈琦等人根本没把天机门一众人等放在眼里。 约摸一刻钟后,一群人簇拥着几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为首之人身穿一身白衣,连鞋子和束带都是白色的,跟家里有啥大事儿似的。 白衣中年人身后,跟着四个身穿不同颜色衣服的中年人。 陈琦猜测,这五个人应该就是丁燚口中的那天机门主和四个堂主了。 白衣中年人走到近前,看着趴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丁燚,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诸位请了!不知我儿子如何招惹到了诸位,竟然要被诸位如此折磨?” 陈琦看着白衣中年人,仔细的端详着。 不得不说,这中年人的样貌很是普通,属于那种丢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身材壮硕,像是码头上扛麻袋的力工似的;和他那一身白色文生公子装扮完全不匹配。 白衣中年人见陈琦等人只是看着他,根本都不带理他的,瞬间觉得有些不爽。 “尔等好生狂妄,竟然对本座的问话爱答不理的。就算是五大帝国皇帝亲至,也不敢像尔等这般傲慢。” 陈琦瞅了一眼脸色被气的有些红肿的白衣中年人,轻声开口道。 “说谎话给自己壮胆儿呢?你觉得五大帝国如果知道有一个天机门存在,他们会如何处置尔等?恐怕迎接你们的,就会是死路一条了吧。” 陈琦说完,嘴角微掀,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如果丁门主觉得现在这个场合是谈事情的话,那我就在这里和诸位谈一谈。如果丁门主觉得场合不太合适,那还请诸位给我们安排一个更适合的地儿吧。” 丁智笙和几位堂主对视一眼,身穿青衣的中年人冲着陈琦抱拳:“贵客远道而来,这里自然不是久呆之地。只是诸位可否将我家少门主给放了,好让我们有时间给他疗伤。”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既然聊得事情和他有关,又岂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至于他的伤势,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下手有分寸,伤不到他的根基,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丁智笙闻言,原本紧张的情绪稍微松懈了一些。 “那就请诸位跟我来吧。” 丁智笙说完,扭头向着岛内走去。 陈琦跟在丁智笙身后,秦奕将丁燚提在手里,跟在陈琦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在陈琦和秦奕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约摸一刻钟后,众人来到了一座由青石建成的楼阁前,六个正中央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天机阁”三个大字。 众人走进屋来,分宾主落座。陈琦顺手将丁燚身上的禁制解除,还了他自由身。丁燚现在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至于身边这帮人,秦奕一个人就足以斩杀了。 丁智笙看着被解开禁制,浑身狼狈的亲儿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公子来我天机门,应该不是单纯的因为犬子冲撞了你吧?” 陈琦也懒得废话,直接开口道。 “我对天机门很感兴趣,想将天机门收入我的麾下,所以才有此一行。” 丁智笙和其他四位堂主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想到陈琦会如此直接的说明来意。 丁智笙看着陈琦,眼皮微跳。 “阁下这野心着实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实力能不能匹配你的野心呢?” 陈琦轻笑着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不知丁门主想要什么实力呢?一个大成境武者够吗?” 第53章 收服天机门 丁智笙听到陈琦的话,原本松懈的精神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大成境是什么概念,不用他多解释什么,大伙儿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像是在印证陈琦的话一般,秦奕瞬间释放出那大成境强者独有的气息,迅速的覆盖了对面的五个人。 丁智笙等人就觉得天好像塌下来了,让他们连抬起头,抵抗威压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来。 “这位前辈,您虽然能以武力压我天机门,但是想要真正收服我天机门人的心,仅靠武力是行不通的。” 陈琦不以为意的缓缓开口道:“哦?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你现在告诉我,想要收服天机门人的心,需要什么?卜卦算命?” 丁智笙摇摇头:“有道是‘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虽然我天机门以占卜立世,但是还不屑于用占卜之道和外行人争斗。” “数算之法、阵法之术和奇门遁甲同样是我们天机门的传世之法。诸位若有人能在这三项赢得我天机门一招半式,我天机门归附你们的主人又何妨?” 陈琦轻笑着看向丁智笙,丁智笙在陈琦眼中看到的却是满满的杀意。 “哦?丁门主要如何比呢?” 丁智笙强忍着那恐怖的压迫感,缓缓开口。 “数算之法,我出三道题,只要你们能答对两道就算你们赢。” “阵法之术,我在沙盘上进行,我布阵,你们选择人来破阵即可。” “奇门遁甲,我这里会派出两个遁甲兵,只要你们在不破坏遁甲兵的前提下,解开遁甲兵的奇门禁制,那就算你们赢。” 陈琦轻笑着,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秦奕撤去了威压,恭敬的站在陈琦身后。 “可以,那就请丁门主出题吧。” 没有秦奕威压的丁智笙,觉得浑身猛地一软,险些坐在地上。手臂有些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有我最近一段时间研究的几道数算题,请你们上眼吧。” 陈琦接过丝绢,认真看着上面的三道题。 题一:将军点一队士兵的人数,三人一组余两人,五人一组余三人,七人一组余四人。 问:这队士兵至少有多少人? 题二:用100元购买了100只鸡,公鸡一只5元钱,母鸡一只3元钱,小鸡三只一元钱。 问:公鸡、母鸡、小鸡各有多少只? 题三:从甲地运到乙地,如果车装满米,每天行程25里,如果空车,每天行程35里,5天时间可以往返3次。 问:甲乙两地相隔多少里? 陈琦一看,这不就是前世那三道传世数算题吗?还好不是什么鬼鸡兔同笼那种小儿科的玩意儿,要不然陈琦都要怀疑这些人的智商了。 陈琦轻笑着将丝绢放在桌上。 “不需要别人帮忙,这三道题我就能给你答出来。” “第一道题,将军这队士兵的人数是五十三人。” “第二道题,在必须三种鸡都要买的前提下,有三个答案。分别是4只公鸡,18只母鸡,78只小鸡;或者8只公鸡,11只母鸡,81只小鸡;或者12只公鸡,4只母鸡,84只小鸡.” “第三道题,甲乙两地相隔二十四又三里。” “不知道丁门主我答得是否正确呢?” 丁智笙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陈琦,眉头微蹙。 “这位公子你之前就看过这三道题吗?” 陈琦摇摇头:“没看过。不过这种程度的速算题,在我十二三岁时就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并没有什么难解的。” 丁智笙沉默了,他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三道题解开,结果陈琦几乎就是一瞬间就解开了,这种打击也真的是太大了。 “第一场,公子你胜了。”丁智笙有些憋屈的继续开口:“第二场。阵法……” 就在丁智笙还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被身后的一个青年打断了。 “父亲,阵法就算了吧。” 说话的正是丁燚,他看着有些颓废的父亲,实在不忍心让父亲再受一次打击。 丁智笙被打断,有些恼怒道:“为什么?” 丁燚无奈的叹息一声:“刚才我们从对岸登岛,这位公子根本没用我带路,他一个人不仅认出了所有的护岛阵法,而且还找到了最佳的破阵之法。所以在阵法一道,恐怕父亲也不是这位公子的对手。” 丁智笙听到儿子的话,看向陈琦的眼神更亮了,如果说数算一道可以通过练习,熟能生巧的有所成就。那么阵法一道就必须是天赋异禀之人,才能有所成就了,在天赋面前,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丁智笙有些激动的开口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是否有兴趣拜我为师,我可以让你当天机门的下一任门主,成就一番伟业。” 陈琦摇摇头,颇有些玩味的说道:“难道丁门主觉得,你在数算和阵法之上,还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不成?” 丁智笙被陈琦的一句话给怼了个哑口无言。 是啊,就陈琦刚才的表现,他丁智笙有什么资格教授人家呢? 陈琦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丁门主继续吧。让我见识一下天机门的遁甲兵是个什么东西。” 丁智笙也不废话,挥手打开了墙壁上的一扇暗门,暗门中走出两个木头人。没错,自己走出来的,木头人。 陈琦定睛观瞧,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这两个木头人内部应该是空的,用机关和机簧连接发条和轴心,组成一个能够自动势能的机芯。然后由机芯连带着四肢进行机动,属于奇门遁甲中的上品物件。 陈琦颇有兴趣的查看木头人的每一处细节,认可的点点头。 “天机门的遁甲兵,虽然算不上极品,也是蛮不错的上品。不赖不赖。” 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丁智笙道:“不知丁门主想要如何考校我呢?难道要我将这两个玩意儿拆了?” 丁智笙摇摇头,一脸平静的道:“这两个遁甲兵有一套合击之术,未能足以击杀心领神会巅峰的武者。公子可以派人,在两个遁甲兵的合击之下存活,并且利用奇门遁甲之术让两个遁甲兵停手。但是,破局之人不能伤害遁甲兵,更不许相信以蛮力破除遁甲兵上的禁制。” 陈琦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丁智笙的意思。 伸手拦住准备上场的秦奕,无奈的摇摇头。 “秦伯,您实力强横,但是这种事儿您并不擅长,交给我吧。” 秦奕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陈琦将手中的折扇放在桌子上,赤手空拳的走到两个遁甲兵中间。 “来吧。” 丁智笙也没废话,直接解开了两个遁甲兵的封印,连个遁甲兵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朝着陈琦扑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遁甲兵确实有点东西。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出招狠辣,完全意思,只要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两个遁甲兵的配合也是极有章法,攻击之强,确实堪比心领神会巅峰,甚至是半步炉火纯青之境。 陈琦在遁甲兵的合击之下,使用身法躲避着,完全没有丝毫慌乱之意。他仔细的查看遁甲兵身上的每一处禁止,退关遁甲兵的封印眼在什么地方。 就这样,经过了两刻钟的观察,陈琦终于找到了两个遁甲兵的封印眼的位置。身形如游蛇般的穿梭在两个遁甲兵之间,右手食指点出,直接点在右侧遁甲兵的肚脐位置,这个遁甲兵立刻就停止了动作。 陈琦并没有片刻停滞,直接闪身躲开,左侧遁甲兵的杀招,身形一闪,来到左侧遁甲兵的身后,右手食指再次点出,点在了左侧遁甲兵的后心位置。这个遁甲兵也停了下来。 陈琦将两个遁甲兵封印,浑身上下连一点汗都没看见,所有人都知道,陈琦完全还有余力。 丁智笙等天机门之人看着陈琦的眼神有些复杂。 陈琦的表现太过于出色了,出色到无可挑剔;甚至不得不让人觉得,陈琦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布局,其他人都是他的棋子。这种被人强行支配的恐惧感,让众人觉得毛骨悚然。 陈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 “怎么样?丁门主还有什么考验,可以继续。” 陈琦的一句话将所有人从震惊中唤醒。 丁智笙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腹诽:“考验个屁。” “这位公子,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考验,按道理来讲,不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讲,您都完全有实力让我们天机门臣服。” “但是我们能否知道,我们到底臣服的是什么人。” “以公子你的实力,我并没有看出来我们有什么值得您看中的。” “您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的要将我等收为麾下。” 陈琦轻笑着摆摆手,示意丁智笙坐下。 “算不上是处心积虑吧。我与丁燚相识之前,都没有听过天机门这么个地方。因缘际会之下,我从丁燚口中得知了天机门,得知了天机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就像丁门主说的,如果天机门只是一个寻常江湖门派,还真入不了我的眼。我之所以想要将天机门收入麾下,是因为你们手里有着一张,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情报网。” “这也是我不厌其烦的陪丁门主玩儿,接受丁门主考验的原因。” “当然,如果那个情报网不存在的话,我也不强求,天机门覆灭我也可以接受。” “至于我的身份。”陈琦缓缓开口道:“我是……” 第54章 麒麟堂主卫冉,秦冉 就在陈琦准备坦白自己身份的时候,就听到天机阁门外传来了一道喊声。 “奴才秦冉,叩见三殿下。殿下前来,老奴有失远迎,请三殿下恕罪。” 伴随着喊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一身棕色长袍的老者。这老者约摸四五十岁,身材袖长,眉目清秀,男生女相,非常的好看。 陈琦不认识眼前这棕衣老者,但是这人既然自称奴才,又能说出他的身份,那么应该就是大内中人了。 陈琦不认识这老者,秦奕认识呀。秦奕走到老者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老者的样貌。 “秦冉?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奕有些疑惑的看向老者,语气中有些警惕。 那自称秦冉的老者冲着秦奕抱拳拱手道:“秦大人,小的这厢有礼了。小人便是这天机门麒麟堂堂主。” 秦奕眉头紧皱,满是警惕的看着秦冉。 “秦冉,你私自勾结江湖中人,可知这是何罪?” 秦冉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点头。 “秦大人,你所说之事,我如何不知?只不过,我需要活着呀。就凭那三瓜俩枣的俸禄,不够活呀!” 陈琦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秦奕闻声,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冲着陈琦抱拳道。 “少主,这位名叫秦冉,是大内千羽坊的管事。和我同年入内宫,只不过二人分工不同,鲜少见面。” 陈琦看着秦冉,口中呢喃:“千羽坊?” “这就能说通了。我还在好奇,大元皇宫内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出来的。原来是因为你呀。” 秦冉听到陈琦的话,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陈琦面前。 “跟三殿下回,小的没有卖过大元皇宫内的情报,小的对天发誓。” 千羽坊,大元皇室重要的情报中枢之一。千羽坊养殖了数千只信鸽和红隼,用来传递情报。外官如果是正常的奏报,走正常官报就可以。 如果真的遇到了紧急情况,可以使用四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就可以。 但是,如果遇到的事情非常紧急,需要直接获得皇帝的意见,那么就需要用到飞鸽传书或者红隼传书了。 而宫内接收这些情报的官署就是千羽坊。 换句话说,千羽坊得到的情报,一定是最紧急,最严重的那种情报;同样,在情报市场也是最贵的情报。 陈琦颇有些兴趣的看向秦冉。 “起来回话。” 秦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 陈琦:“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的我的身份的。就算是在大内,除了东宫的之人和紫阳宫中的少数人,见过我的少之又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秦冉:“千羽坊每年祭祀大典都需要在场释羽,求得一年风调雨顺。奴才在去年祭祀大典上见过三殿下,三殿下虽然身量长了很多,但是样貌却并没有太大变化,不难认出的。” 陈琦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既然深处大内,又是如何做到这天机门麒麟堂堂主的呢?” 秦冉:“回三殿下,大内中人无旨意不得外出,但是我们千羽坊不算在内。千羽坊时常需要出宫去寻找走失的鸽子和红隼,也需要去养鸽场去收新宠,出宫的机会也就多很多了。” 陈琦又点点头:“第三个问题,宫内诸事,这些年来,可有卖出过?跟我说实话。” 秦冉听到陈琦的问话,直接就跪了下去:“跟三殿下回,真的没有卖过。大内的规矩小的懂,借小的俩胆儿,小的也不敢乱来的。” 陈琦撇撇嘴,没有再理会秦冉。 秦奕见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秦冉,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如果真的被查出来。不仅你会不得好死,你的家人,你的家族都会受到连累。你糊涂啊。” 秦冉惨笑着咧咧嘴:“秦大人,我们这些人的苦,您是不会懂的。” “你我同年入宫,你一路风调雨顺,万般顺遂。就算你有所冒犯,陛下也仅仅只是卸掉了你的中常侍之职,并没有多做处罚。你跟着三殿下,看似是受罚,但是以皇后娘娘对三殿下的偏爱,又怎么会慢待了你呢。” “从始至终,就连你受的罪都是我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福。” “常侍署给我们发的俸禄银子,经过层层盘剥,到我手中的银子,连置办一身新衣服都不够。若不是我那千羽坊有一些小的进项,我恐怕早就饿死在大内了。” “秦大人,三殿下,我们也得活着不是吗?”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陈琦轻咳一声:“秦冉,为什么天机门中的人都叫你卫冉呢?” 秦冉:“跟殿下您回,奴才本家就姓卫。秦这个姓太容易被人猜到身份,所以就换回原来的姓了。” 陈琦点点头:“好吧。那从今天起,我只认识一个叫卫冉的天机门堂主,不认识什么千羽坊主事。你们二人可明白?” 秦奕和卫冉二人抱拳向陈琦行礼:“明白!” 陈琦这才扭头看向丁智笙,有些无奈的摊摊手。 “我想,我应该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丁智笙和其他四位堂主抱拳朝着陈琦躬身一拜:“见过三殿下。” 陈琦摆手:“都坐下吧。” 等到众人坐下,陈琦这才继续开口道。 “以后不要叫我三殿下,就像不要叫秦冉一样。” “你们所有人以后就跟秦奕一样,都叫我少主就行。” 众人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少主。” 陈琦摆手:“免了。以后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丁智笙,你继续任天机门门主,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价值。” 丁智笙:“明白。” 陈琦:“我不会过多插手天机门内的事务,你们一切照常行事即可。” 陈琦指着秦奕道:“以后和你们直接联系的人,就是他。秦奕。你们都叫秦伯就可以了。” 众人起身,冲着秦奕行礼:“秦伯。” 秦奕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琦看向丁智笙:“现在天机门最缺是什么?影响天机门情报收集效率的又是什么?” 丁智笙和其他五位堂主对视一眼,认真的点点头。 “钱,真金白银的钱。” 一声红衣的朱橙有些无奈的说道:“回少主。” “艺压当行人,钱压奴婢手。情报这一行,没有什么艺可谈,就是看你给的钱够不够多。只要价钱给的合适,我这朱雀堂能把南楚皇帝今天晚上和哪个妃子上的床,活动了多少下都能给您调查清楚了。” 众人听到朱橙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琦:“我对南楚皇帝的床事没啥兴趣,咱有钱也不能往那地儿花。” 众人听到陈琦的话,笑得更厉害了。 陈琦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钱的事儿就交给我了。三个月之内,我会给你们送来第一笔钱,数量不少于十万两白银。” 天机门众人听到陈琦的话,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十万两,他们之前天机门一年都赚不到十万两白银。 陈琦接着说道:“等钱到位后,我需要你们尽快的将情报网扩大,尤其是对其他国的皇宫大内和官署宅院的信息收集。这些很重要……” 接下来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众人就在一起探讨天机门的未来该如何发展。 陈琦凭借着其两世的记忆,给予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 等到众人商量完毕后,纷纷向陈琦等人告辞,准备去按照分工去干活去了。 陈琦:“朱橙堂主,等一下,我有事找你。” 刚准备起身的朱橙闻言,又坐了下来,恭敬的开口:“少主不知有何吩咐?” 陈琦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大殿内只剩下陈琦,秦奕和朱橙三人后,这才开口。 “朱橙堂主,不知道你对南楚此次与大元和亲之事了解多少呢?” 朱橙闻言,认真的点点头:“回少主,此时朱雀堂已经有了完整的回报。” 陈琦点点头:“说来听听。” 朱橙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水开口道。 “此次楚元和亲,明面上的主导者是南楚皇帝,其实暗中推动这一切的,都是南楚四皇子,有着南楚半圣美誉的镇北王熊焱燚。而就目前得到的消息分析,他的目的应该最少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祸乱大元朝纲,让大元皇子们为了储君之位进行内部争斗,从而产生内耗,好让周遭各国积蓄力量,等到合适的时候,将大元分而食之。 “那位九公主在去年就获封清河公主,位同一品公。大元不可能找一个没身份,没地位,没出息的皇子去凑合联姻,就算大元皇帝同意,南楚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大元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皇子才行。” “少主可以想一想,怎样的皇子才算‘合适’呢?能力,才智,势力,野心……”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和南楚联姻,搭配上南楚帝国的外围推动,不出现争储的情况才奇怪了呢。” “加上那清河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与镇北王熊焱燚是双胞胎,其智绝不再镇北王熊焱燚之下。有这么一个人精在一旁出谋划策,大元皇室以后的想要得到片刻安宁都是妄想。” 陈琦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向南方。 “第二个目的呢?” 第55章 南楚的情报 朱橙再次开口:“第二个原因,情报来源于南楚宰相府。据说是南楚想要从大元采买更多的优质良种,从而可以扩大南楚的粮食种植。” 陈琦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朱橙:“朱堂主,我有些没搞懂,南楚为什么每年都要从中元购买种子呢?南楚人难道不会留种第二年种吗?” 朱橙轻笑着捋了捋胡子:“这少主就有所不知了。” “南楚帝国良田众多,尤其是近些年,在四皇子熊焱燚的带领下,南楚革新农耕技术,改进农耕用具,开辟了数百万亩的优质良田。粮食产量更是增长了近三成,可谓是惊世骇俗。” “但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南楚的土地当中种出来的粮食,根本不具备二次栽培能力,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发不了芽,出不了苗,做不成种子。” “所以南楚才不得不每年都从中元帝国高价收购良种,然后再他们的土地上种植。” 陈琦点点头,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他之前虽然知道南楚每年都会从中元帝国买良种,也知道这基本上就是中元帝国在这方面将南楚帝国卡的非常死,但是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 陈琦微笑着看向朱橙:“朱堂主,不知你对那南楚四皇子的了解有多少呢?可否讲给我听听?” 朱橙哈哈大笑:“少主您太客气了。少主既然想知道,属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位南楚四皇子,名叫熊焱燚,今年一十六岁,他的父亲是南楚皇帝,母亲是颖贵妃。” “那位颖贵妃是苗人,是苗族之王送给南楚皇帝的美人。” “不过这位颖贵妃是如何跟南楚皇帝搞一起的,这个并没有人知道。不过,估计不是什么正途。因为颖贵妃在生下四皇子之前,整个南楚帝宫都没人听说过这个人。而且她也是在生下四皇子和九公主后,才获封了良人封号的。” “少主有所不知,在南楚,一个女人如果能生下龙凤胎,会被看做是天赐之人,会受到所有楚人的祝福的。” “那颖良人也由此,入了南楚皇帝的眼。三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 “其实从颖良人生下第二个女儿开始,南楚皇帝基本上就很少再临幸这位美人了。” “按照正常发展,颖良人和她的儿女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富贵可言了。” “但是这一切就在六年前发生了改变。” “当时南楚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南楚境内所有的河流全都决堤泛滥,南楚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南楚皇帝先后任命了四位治水大臣,均无功而返,劳民伤财。” “就在南楚皇帝一筹莫展之际,那位年仅十岁的四皇子上书奏报,贡献治水之法。” “少主有所不知,南楚治水,向来都是见水就堵,遇洪就挡,想要将水彻底的控制起来,圈成一个又一个的湖泊。这种治水之法,治小水患尚有不足,更何况那种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了。” “那位四皇子提出的治水十策,几乎是颠覆了南楚千百年来的治水传统。他提出了‘以疏代堵,顺势而为’的八字方针,将清淤河道,引洪水入河道,放水东去,作为治水第一要务。” “当时的南楚皇帝也是有病乱投医,任命年仅十岁的四皇子熊焱燚携皇命,治洪水。” “那位四皇子还真的是奇人,仅仅三个月就将南楚境内的洪水治理完毕。顺势还通过清理河道,以淤填凹,开辟出来数十万亩的水田。” “这下子,那位四皇子一战成名,被南楚百姓称为‘半圣’,意思是仅此于文圣孔师和武圣关师的小圣人。” “南楚皇帝更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疼爱有加,破格允许四皇子可以伴君上朝,入阁议事。” “要知道,当时的四皇子年仅十一岁,断奶也没多久,就入阁议事了。就算是看遍五大帝国,十一王国,都是绝无仅有的。” “此后,这位四皇子也曾数次在处理重大事件上,出谋划策,为南楚皇帝分了不少的忧,解了不少的难。” “也正是因为他出色的表现,受到了南楚群臣的爱戴,拥趸者众多,已经隐隐有僭越东宫的势头了。” “同样也是因为这位四皇子的表现,已经被皇帝逐渐遗忘的颖良人重新被南楚皇帝宠幸,从良人一跃成为了位同皇后的一品贵妃。” “他的孪生妹子,九公主获封清河公主,位同一等公爵。” “他的小妹子,十二公主,在四岁的时候就与南楚重臣,蛮族首领阿克尚的嫡子定了娃娃亲。” “荣宠至盛,一时无两。” “而且,近两年来,南楚太子,二皇子熊灿的痨病越来越重;据说可能不久于人世了。现在南楚国内已无嫡子,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一介武夫,难堪大用,望之不似人君。” “所以,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重臣拥护,又或是民间威望,无人能与四皇子熊焱燚一争高下。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的就是,四皇子入主东宫,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 陈琦点头,终于知道了这四皇子是个什么人物了。 “这些情报恐怕中元皇室同样也知道。你觉得中元帝国会答应南楚多采购良种的请求吗?” 朱橙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绝无可能。” “少主要知道,南楚乃是化外之地,蛮人多狂野,属于那种吃饱了就一定会找点事儿发泄一下的类型。” “中元帝国并非不知道南楚粮食的问题,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德报怨,帮助南楚稳定粮仓。但是,中元帝国的几次好心,得到的是什么呢?那些南楚人吃饱了饭,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在南境疯狂的作乱,越境抢夺粮草财务更是成为了日常娱乐。” “鉴于南楚人吃饱就骂厨子,砸厨房的习惯,中元帝国为了南境安全,每年出售给南楚的种子,都是经过详细的计算的,刚刚好够南楚帝国不闹饥荒,又存不下什么粮食。” “如此一来,才有了南境几十年来的安宁祥和。” “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中元皇帝多半是不会答应南楚多采购良种的请求的。” “不过,也说不准。自古圣心难测,更何况中元帝国这位呢。” 陈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在心中盘算,分析着从朱橙那里获得的情报。 “朱堂主,你说,南楚帝国从其他王国和帝国采买种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朱橙眼睛微眯,缓缓的闭上眼,在心中分析陈琦所说的可能性。 一刻钟后,朱橙缓缓睁开眼睛,缓缓的摇头。 “可能性不大。” “首先,南楚要的是优质良种。据我所知,除了中元帝国,其他帝国根本没有优质良种,那些凡品种子和劣质种子,南楚帝国恐怕未必看的上。” “再则,南楚相邻的五国,夷州岛和棉兰自己每年都需要向中元帝国购买良种,而且数量也是有限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卖给南楚。至于安南和苗国,他们的种子都是劣种和凡种,产量太小了,南楚看不上。夜郎国就算了,说他是国都是抬举他了,那帮家伙能养活自己,不向南楚乞讨就万事大吉了。” “其他帝国和王国,要么自己也不产种子,要么就是种子不适合南楚境内种植。所以基本上可以确定,南楚不可能从其他方向获得优质良种。” 陈琦点点头,扭头看向秦奕。 “给家里传话,让他们盯好,今年除南楚外,其他帝国和王国,有没有买优质良种。特别是那些之前没有买过,今年突然就要买了,和之前有买过,但是今年的购买量,远超前些年购买量的。” 陈琦认真的看着秦奕的双眼:“记住,这个事情让大哥亲自去查,就说是我请他去查的。” 秦奕跟随陈琦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陈琦的脾气和秉性。每当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的认真了,而且是那种绝对不允许别人违逆他的意思。 秦奕点头,抱拳道:“遵命!” 秦奕说完,转身向殿外走去。 朱橙听到陈琦的话,眼睛猛地一亮:“少主是担心,南楚帝国会假借别国之手,从中元帝国骗买良种?” 陈琦点点头,看向朱橙:“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朱橙认真的点了点头,真诚的感慨:“少主心思玲珑,属下佩服。” 陈琦摆摆手,平静的摇摇头:“我只是将自己换位到那位四皇子的位置上,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行事习惯,来思考;如果我是南楚帝国四皇子,我会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就像朱堂主刚才说的,中元帝国超额卖给南楚帝国优质良种的可能性不到五成;那么南楚如果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必须要找其他路径来获取优质良种。” “刚才朱堂主你也说了,南楚帝国没有其他渠道可以获取优质良种。那么他们会不会另辟蹊径,以威逼利诱的方式,让其他国家出面,向中元帝国购买更多的优质良种,然后他们再加价从其他国家购买呢?” “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早几年就会这么干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 陈琦没有说完,面色严肃的看向南境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陈琦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第56章 提点丁智笙 朱橙当然也听懂了陈琦话中的顾虑,当即开口道。 “少主,属下这就派人去南楚帝国各地的番库粮仓去调查一番,看看南楚帝国各地番库是否还有存粮。” 陈琦点点头:“好,有劳朱堂主了。告诉你手下的番子,一来要注意安全,活着才有未来。” 朱橙认真的点点头,快步走出大殿。 巍峨的天机阁大殿中,只留下陈琦一个人闭目冥思;使用“排杂法”,一个个的判断事情的可能性。 说实话,陈琦真的不想把时间和心思花费在这些事情上,他宁愿在吃喝玩乐上面多花点时间,享受生活。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像现在这样的身不由己。南楚若是有野心,首当其冲的就是南王府和他的丰都驿。 南王府镇守两国官道,是边防重镇;南王爷熊阔海,掌军十万,是南境最大的军事力量。 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由丰都河隔开,丰都河就是两国的边境。而陈琦管理的丰都驿,是整条丰都河最窄的地方,水性好的士兵,仅仅只是泅渡,一刻钟就可以通过。 但是,也不知道他那个皇帝老子咋想的,只在丰都驿配备了三千的边防军,还不受他这个丰都驿主司的调派和指挥。 那种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陈琦没有一丁点安全感。 一个时辰后,陈琦缓缓的睁开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口中呢喃道:“军队,军队,军队……” 就在陈琦一筹莫展之际,秦奕走进大殿内,看着满脸愁容的陈琦,一时有些语塞。 “秦伯,有事您就说吧。我没事” 陈琦也看到了秦奕的模样,已经猜到秦奕可能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秦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宫内传来消息。陛下有意让少主与南楚公主联姻,而且已经吩咐司天监算少主和南楚公主的生辰八字了。”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有些不解的看向秦奕。 “抵报上不是说要让南楚公主自己选吗?怎么就直接把我给卖了呢?” 秦奕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我已经让卫冉启程回京了,宫中信息不畅,真的是要命。” 陈琦点头,他还是没搞懂自己那个皇帝老子是咋想的。 “秦伯,司天监现在是谁在主事?” 秦奕:“司天监监正名叫赵永荣,是颍川赵氏嫡系,师从天宿老人,自幼学习天象。” “这赵永荣初入司天监的时候,我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此人生性执拗,不懂变通,属于那种两句话就能杵你肺管子上的那种类型。” 陈琦撇嘴轻笑一声:“那也就是说,他不会为了讨好皇上,乱点鸳鸯谱,是吗?”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也笑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心情放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担心了。就我那生辰八字,我出生之时那天地异象;司天监要是能给我配的良缘,那才叫活见鬼了呢。” “除非父皇真的不顾‘天命’,强行赐婚;否则我就是安全的。” 秦奕点头,他明白陈琦话中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传消息回去,让人盯着点司天监,以防万一。” 陈琦点头:“有劳秦伯了。” 秦奕转身离开大殿。 就在秦奕退出大殿后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一帮穿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端着一盘盘的食物走进了天机阁。 这些女孩,大一些的不到二十岁,小一点儿的也就只有十二三岁,那稚嫩的小脸,还没彻底长开呢。女孩们看到陈琦,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明显并不是单纯为了上菜而来。 女孩们身后,丁智笙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礼。 “少主,天色已经不早了。你用过晚饭,就回府中休息吧。” 陈琦微笑着点头:“有劳丁门主了。” 丁智笙还是那副讨好的模样:“少主晚上要不要找个陪侍?这些女孩……” 丁智笙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陈琦的脸色阴了下来,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丁门主,不用把心思用在这些方面。我不喜欢!” 陈琦说完,没有理会丁智笙,转头看向上菜的那些女孩们。 “我不管你们的父母,师长或是其他什么长辈亲属交代了你们什么。我不会问,也不会去管。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修行自己,希望你们有一天可以功成名就或是嫁个好人家。” “都退下吧。” 女孩们冲着陈琦深施一礼,低着头退出了大殿。 陈琦看向丁智笙,摆手示意丁智笙坐下。 “丁门主,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丁智笙悻悻然的抱拳:“多谢少主。” 陈琦给丁智笙斟了一杯酒。 “丁门主,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不能光为自己着想不是?” “这些女孩子,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死物件,更不应该是咱们这帮大男人的私有物。” “我知道,只要我点头,这些女孩都可以是我的玩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女孩被我玩儿过之后,她们还怎么嫁人呢?” “你觉得失去了处子之身的女孩,她们在婆家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呢?” 陈琦拍了拍有些颤抖的丁智笙。 “不知者不罪。刚才我的话有些重了,还请你多担待。” “同样,今天的事情也不要再有下一次。不仅仅是我,其他的人,如果不能给女孩们一个家,给她们一个未来,就乖乖的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天下太大,我们保护不了天下人。那就能保护多少,保护多少吧。” 丁智笙听完陈琦的话,站起身,退在一旁,撩袍双膝跪倒在地。 “属下谨尊均命!属下代天机门门众,谢少主体谅。” 陈琦起身,伸手将丁智笙扶起,伸手示意丁智笙坐下陪自己用膳。 其实也不怪丁智笙激动,陈琦一行人给予天机门的压力太大了。 他们虽然表示了臣服,但是他们不确定陈琦他们会不会接受他们的臣服。毕竟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太戏剧性了。 如果陈琦反悔了,不愿意接受他们的臣服,一旦陈琦一行人大开杀戒。那天机岛上,恐怕连个喘气的都不会留下来。 这种未知的恐惧,很快就将陈琦许诺每年给天机门数十万两白银的喜悦埋没了。 所以,一贯乖张,自负的丁智笙才选择了献美人这一招。 丁智笙甚至想过,如果陈琦不喜欢这些雏鸟,那就让陈琦在天机岛中的美妇当中自己选择,这其中就包括他丁智笙的妻妾…… 刚才来的那一行女孩中,就有丁智笙仅有的两个女儿,也就能看得出,丁智笙是有多么下本了。 可是陈琦的表现让丁智笙太过意外了。 丁智笙从始至终都没有在陈琦眼中看到半分淫邪之色,是那种纯粹到极致的清明。 尤其是陈琦后面的言论,更是让丁智笙感动。 天机门获取情报,色诱是必不可少的途径之一。 所以天机门单有一个媚堂,就是负责培养女孩媚术和各种房中术,培养女孩们成为女间谍的。 可是人们不知道的是,媚堂培养出来的女子,能够平安活过三十岁的人,十不存一。 这其中有任务失败被抓处死的,有患病身亡的。 但是最多的,却是在任务期间,被目标对象以丧心病狂的手段,给活活折磨致死的。 在那些禽兽眼里,女人就是他们的玩物,跟那些玩具没什么两样。杀人害命更是家常便饭,根本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然后,那些被折磨致死的女子,就被一张草席卷着,扔到了乱葬岗,沦为野狗们的食物。 从上代天机门主开始,就没少有人谏言,不要再使用美人计获取情报了。一直到丁智笙当上了门主,一直到现在,都没少过这方面的 谏言。 但是,在有些人眼里,女人就不是人,他们怎么会在乎这些女子的死活呢? 而丁智笙,原本也不怎么将那些女子的性命当回事。 直到他自己的女儿出生后,当他的女儿也被列为媚堂后备培养对象之后,丁智笙的心理终于发生变化了。 一贯铁石心肠的丁智笙,竟然数次在梦中惊醒,担心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会像其他女子那般,被人折磨致死。 丁智笙变卦了,他也想让门内不再使用美人计收集情报。 但是,谈何容易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人永远无法理解当事人的伤与痛。 但是今天,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一个出身皇家,地位尊崇的皇子;一个手中掌握杀伐之力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将那些女孩子们当成了人,看重那些女孩子们的生命和未来。甚至出言警告他这个天机门门主,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如何不让丁智笙感到开心呢? 陈琦和丁智笙有说有笑的边聊边吃喝,一直吃到申时末刻,方才结束。 陈琦在侍女的引导下,回到了丁智笙给自己安排的小院内。 第57章 南平薛家 整整两天,陈琦终于将天机门的发展和情报网的构建与天机门一众高层进行了沟通,并且制定出了相关计划。 第三天清晨,陈琦带着秦奕等人,离开了天机门,向徽州赶去。 当天申时初刻,陈琦一行人马到达了徽州府南平县。 “少主,再赶一会儿路,直接去我家住吧?” 薛平快马加鞭赶上陈琦,表情特别的激动。 陈琦则是轻笑着点点头:“可以。你离开家也已经快一年了,想家了吧?” 薛平嗯了一声,激动的脸上有些潮红:“去年离开家,只有书信联络,是想家了;想我老娘了。” 陈琦点头,回身向身后众人喊道:“抓紧赶路,去南平薛家打秋风。” 众人哄笑着应是,快马加鞭的向南平城东郊赶去。 南平薛家,徽商四大家族,叶氏一族的外戚;叶氏一族的附属。秉承着以武护主的理念,守护叶氏一族安宁。 南平薛家第一代家主就是当时叶氏一族族长的贴身近卫,终其一生,守护了那位叶氏族长整整五十年。 自那以后,南平薛家的每一代家主,全都是叶氏一族族长的贴身近卫,几乎成为所有人默认的规矩。 现在南平薛家的家主名叫薛端,是南平薛家的第十一代家主,也是叶氏一族现任族长叶梅的贴身近卫。 那叶梅虽是女流之辈,但是其从小就跟在上代族长身边学习经商之道,眼界格局,均非常人所能及。只不过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氛围下,叶梅纵使将叶氏一族经营的风生水起,也逃不过各方的诟病和那些个风言风语。 其中最为卑鄙的,就是造谣叶梅与薛家家主薛端之间的风流韵事。行为之下作,言语之放浪,简直是丧心病狂,叹为观止。 不过好在薛端本身就是大成境初阶高手,实力强横,非常人可敌;而且薛端对于叶梅也是忠心耿耿,不给别人机会加害叶梅。所以薛家和叶氏还算是风平浪静。 薛家第十二代共有四子三女,嫡子两个,庶子两个。 长子是嫡子薛修,风流潇洒,一表人才。自幼与叶梅之子共同长大,文武双全,在徽州府极有盛名;也是南平薛家下一代家主的不二人选。 次子是庶子薛齐,是薛平同父同母的哥哥。其人性格内敛,老实巴交,文不成、武不就,是那种典型的庸人。 三子是嫡子薛治,和嫡长子薛修一奶同胞。属于那种纨绔子弟,和薛齐一样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却极其喜欢在外惹是生非,属于那种混不吝的主。 四子是庶子薛平,少年英才,天赋异禀。薛平六岁开始修武,十岁时就晋阶到融会贯通之境,是第十二代中,武道天赋最强者。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薛平的天赋太强,让有些人心里不平衡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其中,对薛平杀伐之心最终的人,就是薛平的三哥薛治。没错,不是嫡长子薛修,而是嫡次子薛治。 薛平也是极其聪慧的人,早早的就感受到自己三哥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开始变得敏感多疑,连吃饭睡觉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被人暗害了。 在一年前,十八岁的薛平实在受不了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选择离家出走。 结果还没出南平县,就被他三哥的手下们抓住了,就在薛平即将被打断腿,废去修为的时候,被前往丰都驿赴任的陈琦和秦奕等人救了下来。 在了解了事情原委后,本就对兄弟手足相残之事厌恶至极的陈琦,直接带着太子亲卫,杀到了南平薛家。 经过一番推诿扯皮,勾心斗角。陷害薛平的薛治被薛家家主薛端打断了双腿,罚他去守家族墓地去了。 薛平则是主动退出了薛家族籍,归附了陈琦,成为了陈琦的贴身近卫。 陈琦担心薛平离开薛家,他的母亲和哥哥薛齐会被薛家为难,当时就提出要带二人离开。 但是薛平的母亲拒绝了陈琦的好意,作为一个极其传统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念已经根植在她的心中。除非丈夫家不要她了,否则他一声都不会离开夫家。 陈琦和薛平也满是无奈,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顺了薛母之意。 再后来,薛平便跟随陈琦去了丰都驿,日夜守护在陈琦身边,再也没有回过薛家。只是偶尔的与母亲和同母哥哥薛齐通信,汇报一下彼此的生活,诉说一下思念之意。 陈琦本来在这次回京都祭扫的时候,想过让薛平不用跟去京都,回家看望一下自己的亲人,但是被薛平拒绝了。 所以陈琦才将南平县定为了南归的必经之路,其实就是想让薛平回家看看母亲和哥哥。 当然,陈琦做事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他此次前来南平县,还想借助南平薛家的关系,跟叶氏一族搭上关系。 丰都驿的瓷器和茶叶即将上市,陈琦还有一些其他想法,也会逐渐展开。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商路和完善的商贸系统,将他的产品卖往各个帝国和王国,帮他做到利益最大化。 这种商路和商贸系统,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那是需要极其良好的信誉作为基础条件的。 而积累信誉是一个耗时极为漫长的事情,对于现在的陈琦来说,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陈琦不得不和那些信誉积累良好的商贾世家进行合作。叶氏一族是目前阶段陈琦唯一能找到关系搭上话的商贾世家。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陈琦一行人来到了南平县东郊,一座极其广袤的府邸前。 薛平一马当先的来到府门前,冲着门口的小厮喊道:“我是薛平,开门。” 那看门小厮一听来者是薛平,先是一愣,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的相貌时,这才有些慌乱的忙活起来。 “四少爷回来了。”一个小厮高声呼喊这,向府内跑去。 另外两个小厮赶紧打开了正门,跑到薛平马前,搀扶薛平下马。 薛平摆手,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丢给小厮。 “将我们的马牵到马厩,让马倌用最好的草料喂养。” 小厮接过缰绳:“知道了。四少爷。” 薛平转身来到陈琦身边。 “少主,咱们是直接进去?还是等人出来?” 陈琦摆摆手:“那些没用的礼数就免了。这是你家,你就是主人,就由你带路吧。” 薛平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落后陈琦半个身位,向着薛府内宅走去。 一直走到二进院,这才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月亮门传来。 为首之人,约摸四五十岁,身穿一身湛蓝色劲装,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气势不凡。此人正是薛平的父亲,薛家家主薛端。 薛端的身后,跟着十多个年纪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壮硕青年,一个个肌肉鼓鼓囊囊的,显然都是练家子。 薛端借助灯光,看到了陈琦和薛平。微笑着快走两步,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躬身。 “薛家家主薛端,见过三殿下。一年不见,三殿下威势更胜往昔了!” 陈琦伸双手托住准备下拜的薛端,语气温和的说道:“薛家主无需行此大礼,太过于见外了。” “我与薛平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薛家主就将我当做你的小辈即可,切莫再行此等见外之举!” 薛端闻言,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三殿下都这么说了,那老夫便当真了。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吧?” 薛端说完,也不等陈琦等人回答,转身向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吩咐道。 “快,去让后厨开火,多做些吃食,照着五六十个人的量去准备。” “再去酒窖搬几坛子上等的好酒,抓紧时间热上。” 那青年人听到薛端的吩咐,快速向内宅跑去。 薛端转过身,看着陈琦:“等一会儿吃饱喝足了,三殿下和您这帮弟兄们,都去汤池泡上一泡,解解乏。” “诸位既然来了薛家,就权当是回自己家了;不要拘束,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有什么需要下人们置办的,只管开口就是了。” 陈琦也是爽朗大笑,转身看向薛平:“我和薛伯父去二堂聊聊天,说说话。” “你就别在这里碍眼了,快去给你母亲请安去吧!” 薛平闻言,抱拳向陈琦行礼。 “属下多谢少主厚爱。” 薛平说完,转身飞也似的向内宅跑去。 看着薛平的背影,薛端无奈的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陈琦拍了拍薛端的手臂:“薛伯父莫要怪薛平,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慢慢的放下心中的仇恨。” “薛平生性豁达,待人接物也是极有分寸。” “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心中一旦被人种下恨意的种子,就很难拔除。” “总有一天,薛平会着急解开心中的那个疙瘩的,还请薛伯父给他一些时间吧。” 薛端听到陈琦的话,长叹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前些年,薛端一直跟在叶梅身边,极少参与家族管理,这也就导致了他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平息薛治对薛平的加害;甚至在薛平向他诉说薛治故意伤害他的时候,他还将之看做是兄弟之间的玩闹,都没有去训斥薛治。 这也就导致年幼的薛平,不仅将薛治当成了敌人;就连薛端也被薛平记恨上了。 第58章 叶氏蒙难 薛端收敛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陈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让三殿下见笑了,随我来吧!” 陈琦也没有再多言,和薛端一起,走进了二堂之中。 秦奕则是向身后众人安顿了几句,众人在薛家小厮的带领下,到一旁偏房中休息。 秦奕这才紧走两步,跟上了陈琦和薛端。 三人走进二堂,分宾主落座,下人们上了一些瓜果梨桃和点心,还给三人都倒了一杯温水,这才退了出去。 薛端盯着秦奕,看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忍不住叹息一声。 “我原以为我突破到了大成之境,应该能够和秦老有一战之力。就算不能打赢,最起码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但是看现在的情况,我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我竟然完全看不透秦老的境界,在秦老面前,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唉……” 秦奕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有接薛端的话,只是端起杯,默默的喝了一口水。 薛端自幼习武,天赋异禀,是那种碾压同龄人的存在;三十九岁就将武道修炼到了准大成境,也着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一直以来,薛端每每出手都可以得胜而归,从无败绩;也就是在那一声声的赞誉声中,薛端变得自负,变得不可一世,变得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直到去年,陈琦和秦奕带着离家出走的薛平来到了薛家,要为薛平讨一个公道。薛端以这是薛家家事推诿,甚至要派人将陈琦和秦奕赶出薛家。 然后,秦奕先是在弹指间,出手将一众小厮放倒;又用三招将薛端击败,一掌将薛端打到口吐鲜血。 秦奕那一掌,不仅将薛家的荣耀打进了尘埃,更是将一向自负的薛端打到怀疑人生。 那个只存在于薛家传说中的大成之境,竟然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薛家众人面前。 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在他们看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高手,竟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的家仆。 也正是在秦奕的实力震慑之下,薛端亲手将自己三儿子薛治的双腿打断,并且以家主的名义,将三儿子罚去看守祖陵。 自从薛端输给秦奕之后,薛端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一点生气;薛端的一生都太过于顺遂了,顺遂到他根本没有接受失败的勇气。 在陈琦和秦奕带着薛平离开薛家的时候,秦奕看到了满脸死人色的薛端,心中有些不忍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武者以如此荒唐的方式陨落;于是将自己记录修炼心得的小册子丢给了薛端,权当是换薛平的代价。 薛端在得到那本修炼心得后,日夜钻研,终于在秦奕等人离去后的第三个月,成功跨越了武道天堑,成就了大成之境。 薛端曾数次派人前往丰都驿,送钱,送物,表达对秦奕的感谢。 秦奕也没有推脱,照单全收了。 其实陈琦和秦奕心知肚明,秦奕的那本小册子,并没有那么的珍贵。 薛端之所以一直未能晋阶,一来是他的底蕴足够深厚,距离大成之境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 二来是薛端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心境出现了大问题,导致他很难做到心神合一,自然也就很难破境了; 三来,就是薛端从来没有见过大成之境的高手,所以在他心里,对于是否真的存在大成之境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心志不坚,怎么可能有破镜的机会。 秦奕那本小册子,只是打开薛端大成之境那扇门的一把钥匙。 薛端能晋阶大成之境,还是他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陈琦看着薛端,有些疑惑的问道:“薛伯父,你怎么没有陪在叶族长身边,回薛家来了?” 薛端听到陈琦的问话,长叹一声,脸上瞬间被愁容遮盖。 “三殿下有所不知,叶族长遇到了麻烦,我回薛家是找我薛家的老家主帮忙的。” 薛端长叹一声:“可惜。老家主现在病入膏肓,恐怕不久于人世,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唉!” 陈琦有些疑惑的看向薛端:“不知薛伯父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事情的原委呢?” 薛端点点头,缓缓开口。 叶氏一族现任族长名叫叶梅,是上任族长的独生女,也是叶氏嫡系一脉的独苗。 这个叶梅自幼聪慧有加,尤其是对于商贾之道更是天赋异禀,才智无双。 所以,即便是叶氏一族千百年来都没有过女人掌家的传统,上任族长还是力排众议,将叶梅立为了家主的继承人;并且上任家主在病逝之前,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一大批对家主之位有野心的人,让叶梅可以顺利继位。 叶梅在继位家主之后,励精图治,将叶氏一族的生意拓展到了五大帝国和十一王国的每一角落。叶氏一族也从徽商四大家族第三,一跃成为了徽商四大家之首。 但是,在那些将男尊女卑看做天经地义的人眼里,叶梅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做叶氏一族族长的。 不管叶梅做的再怎么出色,即便是叶梅将叶氏一族做到了徽商四大家在之首,这种非议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更有甚者,竟然编故事,将叶梅编排成那种为了目的不折手段,甚至是以身体换取利益的女人。污言秽语,淫词浪调,肮脏至极,龌龊至极。 就在半年多前,叶氏第一分家家主叶博仁,竟然向徽州刺史府投递诉状,状告叶梅伙同他人毒杀上代叶氏族长,也就是叶梅的亲生父亲。 最可气的是,那徽州刺史曹不疑,竟然既不审案,也不问案,仅仅凭借叶博仁的一面之词,就将叶梅打入了死牢,关押了半年之久。 最近徽州刺史府传出来消息,就在这几天就要对叶梅进行定罪,很有可能会处以极刑。 薛端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要请身为上代叶氏一族族长贴身近卫的薛家老家主,出面作证,澄清叶梅被诬陷之事。 可是薛家老家主现在也是身染沉珂,将不久于人世。现在连说话都费劲,就更别提出面作证了。 陈琦听完薛端的话,满是疑惑的看向秦奕。 “这种案子还需要拖延这么长时间?这徽州刺史曹不疑是个什么东西?” 秦奕也满是疑惑的摇摇头,他对这个徽州刺史也知之甚少。 薛端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这徽州刺史曹不疑,是蓟州曹氏宗家之人,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蒙祖荫,领了个三品刺史的食轶,本来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外放做官的。” “五年前,上任徽州刺史在任内暴卒,徽州刺史刺史出缺;这曹不疑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被放了实缺,成了这徽州刺史,代天子寻牧徽州。” “可是这曹不疑对于州务一窍不通,全都是由长史杨箕处置。唯独这刑狱诸事,这曹不疑是钟爱有加,不论是大小案件,他都要插手,搞得徽州刑狱乱七八糟的。” “曹不疑断案,从来不问案,不审案;上来就让人汇报身世和家族背景。” “如果是氏族之人和普通百姓发生冲突,那他就一定判氏族之人胜诉;如果是大氏族中人和小氏族之人发生冲突,那他就会判大氏族中人胜诉。” “不仅如此。若是男人与女人打官司,那么一定会是男人胜诉,女人败诉。” “所以这曹不疑,在徽州非常不受百姓待见,被百姓称为狗头刺史。” “这次叶梅族长被告被抓,除了那叶博仁吃里扒外,和徽商其他三大家勾结,诬陷家主外。不排除是想要借助曹不疑重男轻女的思维,强行给叶梅族长落罪。” 陈琦闻言,面色阴沉的点点头。 “哼!好一个狗官。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视百姓生命为玩物。此等狗官,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陈琦看向秦奕,语气冰冷的说道:“秦伯。明天随我去一趟徽州府衙如何?” 秦奕点点头:“好!” 陈琦看向薛端,说说那个叶博仁是个什么情况吧。 薛端嗯了一声,听到陈琦要出面管徽州府的事儿,心中激动万分。 “这个叶博仁,是叶梅族长的亲叔叔,上代叶氏族长的亲弟弟。” “叶氏一族族规规定,每一代除了族长一脉是宗家之外,就算是族长的亲兄弟,也都会被降为分家。而根据分家族长与宗家族长的亲疏远近,对分家进行排名。族长的亲兄弟排名就会靠前,其他的排名就会靠后。越是靠前的分家,就可以获得更多的产业经营权,也就能为分家赚取更多的利益。” “上一代叶氏族长,共有兄弟三人,族长既是嫡子,也是长子,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族长继承人,并且顺利的继承了族长之位。” “叶博仁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却是次子,没有能够继承叶氏族长之位。在上一代族长继位后,将叶博仁一脉的人,排到了第一分家,并且将叶氏一族近三成的产业交由第一分家执掌。” “上一代族长子嗣匮乏,只有叶梅族长一个女儿。在老族长在世的时候,那叶博仁就三番四次的以老族长没有儿子为借口,表示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老族长,继承叶氏一族族长之位。” “结果都被老族长给严词拒绝了。” “老族长去世之前,就曾想过,要不要将叶博仁给杀了;他太了解叶博仁的野心了。但是老族长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养虎为患,这才有了今天这般……” 第59章 前往徽州府 陈琦听完薛端的话,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薛伯父,你刚才说,叶博仁勾结徽商其他三大家,可有什么证据?” 薛端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一声。 “没有。仅仅只是推断罢了。” “三殿下,您也是聪明人。仅凭叶博仁一个分家家主,根本就没有那个胆量和实力来构陷叶梅族长。而最想让叶梅族长消失的,除了叶博仁,就只剩下剩下的三大家族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相比于叶梅族长的精明强干;叶博仁之流与猪狗并无差异。若是让叶博仁之流掌握叶氏一族,用不了多久,叶氏一族恐怕连四大家的地位都会不保。”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三大家族肯定与构陷叶梅族长有关。就算不是直接出面,也少不了这些家伙的推波助澜。” 陈琦点点头,明白了薛端的意思。 “好吧。明天我和秦伯两个人去一趟徽州府衙,见识一下这位曹刺史。” 薛端有些急切的说道:“我陪你们二位去吧。” 陈琦摆手:“不用。” “薛伯父你若和我们前去,人们一定会认为是你买通了我们,替叶梅出头。到时候,不管我们有多少理,都会变没理了。” “若只有我与秦伯前去,那我们代表的就是皇家,是朝廷。不论是官家还是百姓,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疑问,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 薛端听完陈琦的话,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陈琦看向秦奕,轻声嘱咐道:“明天只有你我二人去徽州府衙,让薛平他们就呆在薛家府邸中,不许跑出去惹是生非。” 秦奕点头,转身出去吩咐众人去了。 申时末刻,薛家二堂中,大排夜宴。陈琦一行人将足够六十多人吃的食物,吃了个一干二净,还喝了四坛子二十斤装的黄酒。好家伙,也亏是薛家家大业大,要不然,还真管不起这帮人的饭。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跟着薛家小厮,去往薛家末进院的一个巨石搭建的房子处;七十年前,薛家无意中在此处打出的一口温泉,这温泉水质极佳,滋养身体,去疲解乏,是温泉中的上品。 薛家将这温泉周围的地都买了下来,好好的装饰了一番。这里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薛家的私人温泉。 陈琦等人在温泉中泡了一个时辰,去除了一身的疲惫。这才回到各自的房屋中,沉沉的睡去了。 次日凌晨,陈琦和秦奕二人,早早起床。并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让薛家小厮打开侧门,二人骑着马,向着徽州府府城赶去。 其实南平县距离徽州府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就算是二人吃过早饭,再前往徽州府府城也完全来的及。 陈琦二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少主,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秦奕有些好奇的看向陈琦,陈琦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这一次竟然会破天荒的选择出手帮忙。 陈琦嗯了一声:“算是吧。” “徽州乃是大元帝国重要的财税来源之地,四大徽商通衢天下,极大地加强了各州之间的联系。所以,一个稳定祥和的徽州,对于整个大元帝国来说,都至关重要。” “如果真的像薛端说的那样,这曹不疑正在祸乱徽州,那么此人就必须要死。” “此外,薛端和叶梅两个人过从甚密,难免言语中有些偏颇。我们早点去徽州府,顺便探听一下那曹不疑在百姓中的口碑和叶梅一案的其他消息。” “最后嘛,我想看看,可否通过这次救叶梅,和叶氏一族搞好关系,甚至是将叶氏一族收入麾下。” “我们接下来还会生产更多的商品,这些商品想要换钱,就需要商路,需要商铺,需要所有和商贾有关的东西。” “这些东西您不懂,我也不懂,但是叶氏一族懂啊。”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认真的点点头,明白了陈琦的意思。 “四大徽商,就算是朝廷都不敢强行收服,少主您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哈哈大笑:“秦伯。收服他人的方式有很多。” “有的人需要以力降服,有的人需要以财帛降服,有的人需要以美色降服,有的人需要以道义降服,有的人需要以人伦降服,有的人需要以道义降服,有的人需要以真情降服。” “每个人的身份,地位,喜好,成长经历等等,会直接决定收服他们需要采取哪些手段。只有针对这些东西,巧妙的制定策略;才能真的将人收服,将人心收服。” “比方说天机门,这种江湖门派,你跟他们将什么道义,讲什么人伦,讲什么苍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都听不懂,你还指望他们能够服从你吗?” “所以,我们就必须一力降十会,用绝对的实力将之收服。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去天机门之前,我嘱咐你不要收敛自己的大成境威压的原因。” 陈琦躺在马鞍桥上,一副慵懒的模样:“徽商四大家,听着名头很响亮,各地的乡绅士族也拿他们回事。” “商人,不管你做的多大,不论你玩儿的多花,不论你赚的多富;在真正掌握军队的人眼里,永远都只是一帮散养的肥猪罢了。只要我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宰了你。” “所以,朝廷对于四大徽商在各方面堪称纵容;唯独就是不允许四大徽商私养甲兵。” “那么,秦伯您告诉我,四大徽商最缺的是什么?最怕的是什么?” 秦奕看着陈琦,有些迷茫的摇摇头。 陈琦伸出一根手指:“安全感。” “大元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经商,官员私通商贾都会被判重罪。商贾缴税都必须直接缴到户部商振司,不让商贾有机会四下暗通地方官吏。” “目的就是将这些商贾们与权利隔绝开来,让商贾们成为无根的浮萍。” “当然,私下里四大徽商背后都有朝中重臣撑腰,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明令就是明令,那些朝中重臣不管再怎么飞扬跋扈,他们也不敢和明令对着干。” “所以,叶梅都被关进大牢了,也没见有人出面将她保出来。”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秦伯如果你是叶梅,你会有什么感觉?” 秦奕有些冷漠的吐出两个字:“无助!” 陈琦点头:“没错。” “四大徽商之首的叶氏族长都是如此,其他人呢?” “所以我可以肯定,现在不仅叶氏感觉没有安全感,恐怕四大徽商,甚至是全天下的商贾们,都变得人心惶惶了。” “这个时候,叶氏需要的甚至都不是保护和偏向,叶氏需要的只有正义。” “谁能给他们正义,谁就能收了叶氏一族的心,收了天下商贾们的心。” 陈琦笑着看向秦奕:“现在秦伯还觉得收服叶氏是不可能的吗?” 秦奕点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少主说的有理,那老奴就看少主在徽州府呼风唤雨,指天画地了。” 陈琦和秦奕二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卯时末刻,陈琦和秦奕来到了徽州府府城。 “徽州城不亏是除中元城外的帝国第二大城,不论是豪华程度还是人口数量,丝毫都不逊色于中元城。” 陈琦有些感慨的环视这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干净整洁的商铺。忍不住发出感慨。 “秦伯,找个馆子,我们先吃早饭,再去徽州府府衙。” 秦奕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少主,那边有一个二荤铺,咱们去那里吃一口?” 陈琦:“好!” 二人牵着马,来到二荤铺前,将马拴在门口的石柱上,走进了小馆。 “店家。”陈琦和秦奕在一张小桌前坐下,招手唤店家。 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过来。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秦奕:“你看着安排吧。尽量上一些你们徽州的特色吃食。” 中年妇人闻言,娇笑着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向后厨走去。 就在陈琦和秦奕准备闲聊两句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一张小桌上传来一阵不算小声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曹狗头今天开升堂,审理叶氏族长叶梅的案子了。” 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汉子有些激动的开口。 灰衣汉子身旁坐着的是一个身材紫色长衫的文生公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脸色惨白,显然是气血亏损导致的。 要么就是这个文生公子受过重伤,气血两虚,还没有补回来;要么就是此人是一个酒色之徒,将自己的身体掏空了。 紫衣公子无奈的叹息一声:“叶梅族长恐怕此次是凶多吉少了。曹狗头问案,天下皆知。哎……” 灰衣汉子拍了拍紫衣公子的手臂,言语温和的劝慰。 “墨公子,请节哀。” “天不佑我徽州,朝廷也是瞎了眼,派了这么个蠢货经略徽州。哎……”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陈琦低声开口:“秦伯,你去请那两位过来一起用餐,顺便聊一聊。” 秦奕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灰衣汉子和紫衣公子身边。 “二位,老夫打扰了。” “我家公子刚才听到二位议论之事,有些兴趣,想请二位同桌用餐,顺便请教一些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顺着秦奕的手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轻笑着的陈琦。 第60章 徽州刺史曹不疑 紫衣公子有些局促的看向秦奕:“你们是曹刺史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陈琦:“曹不疑还不配指使我,你们也无需担心,我只是路过徽州,听到了不少关于曹不疑的传言,想向二位求证一番。” “二位既然刚才都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表达你们对曹不疑的不满;怎么现在还害怕了呢?” 灰衣汉子一拍桌子,有些无奈的感叹一声:“谈不上害怕。哎……” 这一次,二人也没有再多废话,拿着水壶和一些点心,来到了陈琦的桌边坐下。 紫衣公子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听他话的人,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这位紫衣公子名叫墨玉,是徽州府东林县一个小家族的嫡子。家境还算殷实,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还是小有盈余的。 墨玉打小就聪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学的有模有样,在徽州府也算是小有名气。两年前,墨玉被请到四大徽商中的汪氏家族,教汪家小公子弹琴和下棋,每个月给三两纹银作为报酬。 墨玉家虽然不缺钱,但是有赚钱的机会,谁又会嫌钱多呢?况且三两银子,够一家三口一年的用度花销了。 结果,墨玉去了汪家教那个小公子没几天,就被汪家的一个女眷给看上了,非要让墨玉做她的面首。 墨玉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做那等龌龊之事,便言辞拒绝了那个女眷。 但是那个女眷并不死心,几乎天天都来纠缠墨玉,将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 墨玉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向汪家辞了这份差事。 结果就在墨玉收拾东西要离开汪家的时候,纠缠墨玉的那个女眷竟然说墨玉偷了他的首饰,还报了官。 有道是捉贼捉赃,曹不疑在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判墨玉败诉;最可恶的是,曹不疑竟然让汪家说,他们丢了多少钱的东西,让墨玉赔偿…… 墨玉一家因为这件事,险些闹个家破人亡。到最后虽然家是保住了,但是日子却过的一天不如一天,到现在,连一天两餐都保证不了。 今天若非那灰衣汉子昨天在码头上扛包赚了些钱,请他来这二荤铺吃一顿,他估计今天连饭门都找不到。 陈琦听完墨玉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坨坨。 “这曹不疑问案始终都是如此吗?” 墨玉无奈的叹息一声:“不瞒公子,在没有经历之前,我也是不信的。” “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最起码的里外,好坏得分得清吧?” “可是只有经历了才知道,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曹不疑问案,全凭个人喜好,至于案情案卷,他是看都不看。” “甚至他连判案定罪,都完全不管什么《大元历》。别人判罪是根据历法判处罪行,他曹不疑判罪是曹不疑先说罪行,然后让刑名师爷去《大元历》中对应刑名。” “真他娘是活见鬼了。” 陈琦听完墨玉的话,有些无奈的讪笑一下,看向秦奕。 “让这等人物牧养一州百姓?朝廷是真没人了?还是这天下能人都死绝了?” 秦奕无奈的摊摊手:“不知道。” “按理说巡检司,提刑司,每年都会派人下到各地检查州事和提点刑狱。刑部和大理寺也会对谷各地报上来的卷宗加以审核和复检。” “怎么会从来都没有上达过天听呢?” 显然,陈琦和秦奕还是有些理解不了。 墨玉无奈的叹息一声,知道仅凭自己的一家之言,恐怕很难让被人相信。 那灰衣汉子见状,有些局促的开口。 “那曹狗头不是今天要提堂审案吗?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秦奕付了钱,四人一起向着徽州府衙走去。 半个时辰后,四个人来到了徽州府衙门口。刚好赶上府衙大门打开,府衙内的衙役们口中喊着堂威。 秦奕用武威将人群震慑,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陈琦率先走到府衙门口,秦奕墨玉等人站在陈琦身侧,四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大堂之内。 大堂之上,正中的堂桌后坐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的长相很是端正,方面大耳,弄眉虎目,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由内至外的散发着贵气。 陈琦心中思忖:“此人应该就是徽州刺史曹不疑了,不愧是千年世家的嫡子,这风度还是有的。” 堂桌右侧放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衫,手拿折扇,一副文人雅士打扮的中年人。 如果说曹不疑彰显的是贵气的话,那这个中年人就只能用猥琐两个字来形容了。尖嘴猴腮,小眼睛就跟拿牙签捅出来的似的,比绿豆大不了多少;满脸没有一根毛,就跟剥了皮的白水煮蛋似的。 按照《大元历》,能够坐在这个位置的,就应该是刑名师爷了。 大堂的两侧分列着十六位差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两米左右的黑红棍,一头斜杵在地上,一头放在自己的下巴下面。 “带苦主!”刑名师爷高喝一声,撩袍坐在了自己的小凳子上,拿起毛笔在桌案上的竹简上写着字。 府衙门口,一个看上去约摸五六十岁的老头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在那里干嚎,听不出一点悲伤的情绪。 这老头衣着华丽,身形挺拔,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 老头来到大堂中,撩袍跪在大堂中就,一边哭,一边嚎,至于嚎的什么,还真没人听懂。 “堂下之人,休得喧哗,否则本官大刑伺候。”曹不疑有些嫌弃的看着老头,脑门上的青筋都在那跳呀跳的。显然是被老头烦到了。 老头闻言,赶紧闭上了嘴;缓缓伸手入怀,拿出一张绣着金丝边的明黄色绸子,双手捧起,举过头顶。 为首的差役头将黑红棍戳到一旁,走到老头身边,单手接过那明黄色绸子,转身来到堂桌前,恭敬的双手递给了曹不疑。 曹不疑都没看那明黄色绸子上写的什么,直接将绸子丢给了刑名师爷。 或许是配合了很多次,两个人心有灵犀;曹不疑刚将绸子丢出去,那刑名师爷便快速的小跑上前,接住了在那乱飘的明黄色绸子。 刑名师爷都没看绸子上写的是啥,将绸子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 “苦主,叶博仁,叶氏一族上任族长嫡亲兄弟。状告叶氏一族现任族长叶梅,毒杀亲身父亲,谋夺叶氏一族族长之位;以女儿之身,掌宗门之事,有损女德,有损我大元朝廷尊严。” 刑名师爷说完,朝着堂外喊道:“带人犯叶梅。”就听到大堂外,右侧传来了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 陈琦看着被带出来的人,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来人约摸一米七左右,面色枯槁,肤若陈皮,一头花白的头发;双手带着一对足有半米的大枷,双脚间膛着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铁链。 好家伙,这一身装备,完全是按照十恶不赦的重刑犯给安排的。 若说这当中没有什么私人恩怨,鬼都不会信。 陈琦口中呢喃:“未审就已经定罪为人犯,未曾三审三决,就按照死刑犯的标准关押嫌疑人。哼!看来堂上的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跪下!”大堂两侧的差役们见叶梅上堂竟然不下跪,齐声怒吼。 叶梅虽然状态不佳,但是那一身的傲骨却依旧不容她弯腰。 “我夫君乃是前任三州节度使,我本人也是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尔等都是些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跪?” 曹不疑听到叶梅的话,面皮微微抽搐,眼睛轻轻的眯了一下,显然是有些动怒了。 “你现在是罪犯,本官暂时免了你的皇封,要不然这案还怎么审。你若有气,大可上本参我。” 众人听到曹不疑的话,都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曹狗头真够不要脸的,人都被你关了,还参你,参个鸡毛。” “曹狗头显然是断定叶族长没有机会参他了,他才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陈琦看着曹不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这曹不疑,还着实是跋扈的紧;夺皇封,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也很是不满,没有圣旨夺皇封,罪同谋反。也不知道这曹不疑是真的不害怕,还是蠢得没当回事儿。 曹不疑说完,两旁的差役上前,照着也没的膝盖后面的腿窝子里就是一脚。 叶梅终究是个女人,纵使再有傲骨,也挡不住蛮力,直接被踹的趴在了地上。 曹不疑嘴角微掀,眯着眼看着叶梅:“人犯,你可认罪?” 叶梅怒目圆瞪的看向曹不疑:“我无罪可认。” 曹不疑轻蔑的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这等凶犯会熬刑诡辩。” “来人,大刑伺候。” 曹不疑喊完,陈琦脑袋里瞬间就有一万头羊驼飞驰而过。 “这尼玛是啥呀?原被告也不举证,也不对证,上来就用刑啊?” 陈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捅了捅身旁的秦奕。 秦奕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用真气扩音。 “刺史大人!难道不应该先举证、对证吗?哪有一上来就用刑的?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曹不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感觉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跟他耳语似的。 “谁!” 第61章 陈琦闹公堂 曹不疑见没有人理会他,大堂外的人们在那里窃窃私语,跟菜市场似的;拿起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刑名师爷有些无奈的起身,来到曹不疑身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 曹不疑在刑名师爷走后,这才有些不屑的开口。 “苦主,你和人犯对证。” 叶博仁颤颤巍巍的走到叶梅身前,眼神有些阴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叶梅。 “叶梅,你为了谋夺叶氏族长之位,毒害前任族长,也就是你的父亲,我的亲哥哥。是也不是?” 叶梅有些不屑的看了叶博仁一眼。 “叶博仁,我十一岁就被列为叶氏族长继承人,何来谋夺一说?” “我既然是叶氏族长的继承人,我又为何要加害我的父亲?” “你虽然是我叔父,但是确是分家族长,乃我宗家奴仆,以奴告主,该当何罪?” 叶博仁语气有些惋惜的说道:“叶梅,这徽州何人不知你水性杨花,浪荡不羁;简直是臭名远扬,恶名昭彰。” “似你这般人,有什么资格做我叶氏一族的族长?我兄长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你做叶氏一族的继承人。” “兄长去世前一年,我兄长叫我去吃酒,就曾对你的不检点多有微词;他曾亲口跟我说,要免了你的叶氏一族继承人的资格,换一个有能力且品行端庄的人做叶氏一族的族长继承人。” “可惜,我兄长还没来得及宣布换继承人,就被人给毒死了。呜~呜~呜~呜~” 叶梅右手指着叶博仁,口中不住的骂着:“奸贼,你敢污蔑我,你敢污蔑我。” 叶博仁似乎完全没有把叶梅的咒骂放在心上,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兄长当时离世,我就很是怀疑。奈何你叶梅凭借着肉体,笼络了一大帮人为你卖命,在宗家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也不能奈何的了你。” “但是我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放弃对真相的追查。也幸得老天爷保佑,皇帝圣明烛照,派遣刺史大人这样的好官来主事徽州。这才让我有机会为兄长报仇。” 叶博仁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但是,自始至终,叶博仁的话都缺乏一个东西,‘证据’。 叶梅在经历了最初的愤怒后,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在商海浮沉多年,心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叶博仁,你说了这么多,说到底都没有人证和物证,完全就是凭空捏造,全凭一张嘴。” “想要靠着一张嘴就将本家主定罪,你们做不到!” 叶博仁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叶梅啊。我看在血脉至亲的份儿上,不想把你的丑事掀出来,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叶博仁转头看向曹不疑:“刺史大人,我叶家花匠李四就是这叶梅的姘头之一,二人曾行苟且之事的时候,被我兄长发现。现在请刺史大人传唤花匠李四。” 曹不疑将手中的惊堂木在桌上拍了一下:“传李四。” 约摸一刻钟后,一个身材纤细,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被差役带上堂来。 那中年男人跪在大堂之上浑身颤颤巍巍的,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曹不疑手中惊堂木一拍:“下跪何人?” 中年男人听到惊堂木的声音,直接改跪为趴,口中快速的说着:“小人李四,徽州府人士,家住乾元县李家村,是叶府的花匠,也是叶梅族长的相好。” 叶梅听到李四的话,眼眉倒竖,动了真火。 “血口喷人,我都未曾见过你,你为什么要污蔑于我?” 李四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绿色的玉牌,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这块玉牌就是叶梅族长与我相好之时,送给我的。请大人明见。” 差役上前,将玉牌接过,递给了曹不疑。 曹不疑端详着面前的玉佩,有些不屑的轻哼一声。 “人犯叶梅,你还有何话讲?” “这玉牌上有你的名字,还有那些个淫言浪语,你还想狡辩不成?” 叶梅双手紧握,指甲都扎进肉里了。 “这是伪证,是假的。” 叶梅看向李四,双眼都快冒出火来了。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是谁指使你的!” 李四被叶梅的气势给吓到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曹不疑将惊堂木狠狠的拍了一下。 “人犯叶梅,你还敢恐吓证人不成?” “好了。此案证据确凿,将人犯叶梅押入死牢,等到秋后明证典刑。” “退堂!” 就在一众差役们要喊堂威的时候,就听到大堂外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冤枉啊!阴天大老爷!” 曹不疑听到喊冤声,眉头就蹙了起来。 “不是都喊青天大老爷么,怎么到我这改阴天了?” 曹不疑本不想理会,起身就要离去。然而那声音又传了过来,整个府衙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冤枉啊!阴天大老爷!” 曹不疑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冷着脸向衙门外喊道:“何人喧哗?带上堂来。” 曹不疑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有三四个差役,手里拿着钢刀,押着两个人走上堂来。 曹不疑定睛观瞧,这两个人一老一少,少年衣着华丽,气宇轩昂,气质不凡,显然也是出身名门。老人则是一副仆从打扮,但是气质同样与品尝的仆从完全不一样。 这二人不是陈琦和秦奕,还能是谁? “是你们在外扰乱公堂吗?” 陈琦微笑着看向曹不疑,眼神中满是玩味。 “刺史大人,你平时就是如此审案问案的吗?” “你既不做出推断,也不收集证据,审问也是草草了事,视人命为草芥吗?” 曹不疑冷哼一声:“我乃是徽州刺史,如何审案还需要你这么个小娃娃教不成?” “本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懂什么?” 陈琦:“既然如此,我今天还就想听一听曹刺史是如何定叶氏的案子的。” 曹不疑显然是被陈琦的胡搅蛮缠给整得有些恼了,拿起惊堂木狠狠的拍了一下。 “哼,黄口小儿,哄闹公堂,不罚不足以警示天下。” “来人,将此二人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让他们长长记性。” 曹不疑说完,大堂两侧的差役们就气势汹汹的向陈琦二人扑来。 秦奕大成境的武威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压制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差役们用看鬼的眼神看着秦奕,有些胆小的就觉得裤裆里有点潮乎乎的。 曹不疑也感受到了秦奕的武威,双眼微眯,语气清冷的说道。 “你们竟然敢在公堂上动武,是想谋反吗?” 陈琦缓步上前,走到曹不疑身边,伸手抓住曹不疑的脖领子,直接将曹不疑给拎了起来。 “说我造反?你配吗?”陈琦语气清冷,话语中满是杀意:“狗东西,似你这般草菅人命之徒,惶惶立于这公堂之上,牧养我大元亿万百姓,也敢诬指我造反?” 陈琦说完,直接将曹不疑丢到了大堂中间,正好落在秦奕脚下。 秦奕将官碟丢在地上,没有说话。 曹不疑看到地上那红色的官碟,吓得魂儿都没了。 陈琦坐在公案后的座椅上,冲着秦奕点点头。 秦奕撤去武威,附身捡起官碟,走到了陈琦身后站定。 “来人,传刺史府属官到堂。” 秦奕刚才丢出去的官碟,人们都已经看到了,所以在场的人也没有人敢再废话。 陈琦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堂外乌泱泱的走来了二十多人,来到公堂内,并排跪了下来。 陈琦看向为首的一个身穿墨绿色官袍的中年人:“你就是徽州长史?” 中年人磕头如捣蒜:“下官徽州长史冯万里,见过大人。” 陈琦轻哼一声:“尔等都跪在一旁听审,徽州府衙的事儿,我们一会儿再说。” 陈琦说完,扭头看向刑名师爷。 “案犯可曾认罪?” 刑名师爷已经被吓出尿来了,抖得跟筛糠似的。 “未,未,未认。” 陈琦:“未认罪,她的这套刑具怎么说?” 刑名师爷:“上,上,上错了。” 陈琦眼睛微眯:“上错了?” “刑具是什么?那是朝廷的法度,是朝廷的威严,你就一句上错了,就完了?” 刑名师爷被陈琦的眼神都快吓死了,磕头如捣蒜。 “大人开恩呐……大人开恩呐……” 陈琦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 “卸枷去镣。坐在一旁记录,记录错一个字,我灭你九族。” 刑名师爷连滚带爬的来到叶梅身边,将叶梅的手枷,脚镣全都拆了,丢在一旁。也不管裤子还湿着,直接就坐在凳子上,用颤抖的手记录着公堂上的事情。 陈琦:“叶梅,起身退在一旁。” 叶梅闻言,起身向陈琦深施一礼,然后走到了一旁站定。 “叶博仁!”陈琦盯着叶博仁,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以奴告主,该当何罪?” 叶博仁听到陈琦的话,再看看跪在一旁的徽州府众官员,咽了一口口水。 “大,大,大,大人。我……我……” 陈琦看向刑名师爷:“你来告诉我,以奴告主,该当何罪?” 刑名师爷起身,声音颤抖的说道:“以奴告主,不论被告知是否确实有罪,都需仗责五十。” “若罪名成立,可免除连坐之罪,酌情轻判或免于处罚。” “若罪名不成立,确认为诬告,则诬告者处以凌迟之刑。” “并诛三族。” 第62章 陈琦问案 叶博仁听完刑名师爷的话,腿就像被抽了筋似的,站都站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大堂之上。 陈琦从签筒中抽出一根木签丢在了大堂的地上。 “重打五十。”陈琦看向大堂两侧的差役们,语气不善的说道:“记住,不要打死,否则要尔等偿命。” 差役们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陈琦的话外之意。 在公堂之上,打人那也是个技术活。 有的时候,你看那打人的拧着眉瞪着眼,咬着后槽牙,好家伙,一副打不死不算完的架势;但是打完五十板,被打的人也就勉勉强强的破个皮。 有的时候,你看那打人的人手里轻飘飘的,跟闹着玩儿似的,但是几板子下去,被打的人就口吐鲜血,不一会儿就死了。 陈琦之所以嘱咐差役们,原因也很简单;通过刚才的审问,陈琦明显看得出,在场的很多人都收了那叶博仁的好处。 难保这些人会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会对叶博仁下死手。 所以,陈琦直接将众人的退路给断了,打死人偿命,他们哪里还敢使阴招。 一个差役从外面搬进来一个长条凳子,几个差役将叶博仁按着趴在凳子上。 两个差役抄起黑红棍就打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那叶博仁那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 五十板打完,那叶博仁都晕过去了,差役们熟练的用凉水将叶博仁泼醒。 陈琦也不管大口喘着气的叶博仁,看向花匠。 “你叫李四?” 李四亲眼看着叶博仁被打的血肉模糊,已经完全陷入呆愣状态了,就跟那木桩子似的。 一旁的差役见状,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了李四的屁股上。 李四吃痛,扭头看向堂桌后面的方向,正好和陈琦那凶戾的眼神对上了。 然后,李四就跟见了鬼似的,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变身成为了磕头虫。 “大老爷开恩呐,大老爷开恩呐,不是我呀,是他们呀,是他呀,不是我呀……” 李四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句话,整个人状若疯癫。 陈琦摆手,差役们熟练的舀起一瓢水,直接泼在了李四脸上。 李四被凉水一激,顿时就愣在原地,不再疯了。 “李四。”陈琦声音冷冽:“老实交代。否则,老子活剐了你。” 李四闻言,满是惊恐的趴在地上,浑身又抖了起来。 “请大人开恩。小人也是被迫无奈啊。请您开恩呐。” 陈琦:“讲!” 李四惊恐的看着身旁被打的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叶博仁,低着头,缓缓开口。 “小人李四,三年前是叶家宗家的花匠。因为,因为小人喜欢耍钱,但是输多赢少,慢慢的就欠下不少的钱。” “那些赌场的混混儿一个个的要钱不要命,那是真的下死手。我没有办法,就,就从主家偷一些东西出来,卖钱还债。” “两年前,我在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被叶家总管叶离发现了。叶离将我 赶出了叶家,还告知了所有的大户人家,导致了我找不到活儿干,只能打零工,赚些散碎银子。” “前段时间,徽商四大家的李家总管李密找到了我,让我出面来府衙作证,就说我和叶梅族长两个人有关系。” “李密总管将我欠的五百两的高利贷还了,还说只要这次事情能成功,就再给我五百两。” “后来,这个叶博仁家主也找到了我,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同样让我诬陷叶梅族长,还说事成以后再给我五百两银子做答谢。” “请大人明鉴!”李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儿的以头抢地:“大人,小的财迷心窍,还望您开恩呐。” 陈琦哼了一声:“滚到一旁。” 陈琦没有管李四,看向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的叶博仁。 “叶博仁,李四所说,你可认罪?” 叶博仁嘴张开又合上,又张开,不知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陈琦不再理会叶博仁,转头看向秦奕:“秦伯,你带两个差役,去李家将李府官家李密带来问话。若遇反抗,杀无赦!” 秦奕领命,伸手点了两个差役,三人向着衙门外走去。 秦奕看着跪在地上的曹不疑和徽州府衙一众官员。 “诸位大人,请起吧。” 已经跪的腿有些麻的官吏们,缓缓站起身,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陈琦面色冷峻,将桌案上的紫金边红色官碟立在桌案最前面,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曹不疑刚才之看到是红色官碟,现在仔细看才看到那紫金绣的边,忍不住狠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曹不疑是徽州刺史,正三品官职;在地方上也算是高不可攀了。 但是陈琦那紫金边的红色官碟代表的,是从一品官职,正三品,从二品,正二品,从一品。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都差出去三级了。 这种等级的官员到了地方,那就是祖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人们绝对不会蠢到去怀疑官碟的真实性,《大元历》明确记载,伪造官碟路引,一律按谋逆论处,首犯凌迟,诛九族。 所以,不会有人拿命开玩笑的,着实有些不值当。 陈琦看向曹不疑,开口道:“曹刺史,本官来问你。” “徽州府共有多少县府?有多少耕地?有多少林地?有多少百姓?有多少朝廷官员?有多少属吏?去年银税缴纳了多少?丁税缴纳了多少?粮税缴纳了多少?兵役徭役人数是多少?” 陈琦一连串问题问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曹不疑。 曹不疑听到陈琦的问话,整个人都是懵的,满脸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徽州长史。 徽州长史现在则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曹不疑挠挠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知。” 陈琦长叹一声,看向其他人。 “谁能回答我的问题?”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没有人说话,连喘气声都显得那么的刺耳。 陈琦脸色越来越冷,语气中已经没有半点温度。 “这就是我徽州府的官吏。好,你们很好。” 陈琦不想再搭理这帮人,眯上眼,等待秦奕的归来。 约摸两刻钟后,秦奕和两个差役从门外走了进来。秦奕手中拎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现在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脸肿的跟猪头似的。 秦奕将中年男人丢在地上,走到陈琦身后站定。 陈琦看向那猪头男人:“你是李家总管李密?” “是!”猪头男人抬起头,用小眼睛看着陈琦,傲慢的说道:“你是谁?我为什么没见过你?曹不疑呢?你们凭什么抓我?” 猪头男可能是被秦奕把牙打掉了,说话跑风漏气的,不认真听还真听不懂。 陈琦轻笑一声,指着一旁的李四。 “你认识他吗?” 猪头男看了一眼李四,明显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便快速的恢复正常,咬着那个紫色的猪头。 “不认识。这是什么小人物?也配本老爷认识他?” 李四看着猪头男,使劲的辨认了一会儿,才确认猪头男正是李府总管李密,用手指着李密。 “大人,就是他,就是他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诬陷叶梅家主的。” 陈琦点点头:“李四,退在一旁。” “李密,你招还是不招?” 李密昂着他那颗猪头,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 “本老爷没什么可招的。” 陈琦轻笑一声,从签筒中抽出一直木签。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恶奴,上得堂来,一不拜官,二不问安;直呼刺史大人名讳,还大言不惭的自称老爷。” “看来你是平日里嚣张惯了,已经不知好歹了。那本官就帮你长长记性。” 陈琦将木签丢到地上:“来人。重打五十。不要打死,我留着有用。” 四个差役上前,将李密直接架到一旁的条凳上。两个人按着头脚,两个人甩开膀子就打。 没错,还是打叶博仁的那个条凳。本来差役打完以后要拿出去,等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往屋子里拿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差役们就是觉得今天会用到很多次,所以也就偷了个懒,没有拿出去。 然后,果然用上了。 李密哪里受过这个罪,被打的嗷嗷直叫,哪里还有一点刚才进门时的傲慢。 陈琦看向一旁回过神来的叶博仁,语气冰冷的说道:“怎么样,叶博仁。你有招没招?” 叶博仁看着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李密,头上的汗就跟下雨似的,都快连成珠帘了。 陈琦见状,将惊堂木狠狠的砸在条案上,怒吼一声:“说!” 叶博仁这一下真的被吓破胆了。 “我说,我说,我说。” “是我,我是冤枉叶梅的,我,我只想当叶氏一族的家主。” 叶博仁突然像疯了似的用手指着李密。 “是他们,是他们教唆我的,他们说的。” 陈琦见叶博仁说的哪跟哪都不挨着,有些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 “想好了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博仁被陈琦吓了一跳,抬头正好对上陈琦的目光,瞬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不想在身体里呆了,就像跑出去。 叶博仁这下子算是冷静下来了,深呼吸了几下,有气无力的开口。 第63章 恫吓三位家主 叶博仁本是叶氏老族长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现在叶氏族长叶梅的亲叔叔。 叶博仁的父母在快五十岁的时候生下的叶博仁,在那个时代,妥妥的老来得子;所以叶博仁的父母对叶博仁是一种毫无底线的溺爱。 叶博仁和自己的哥哥,叶氏老族长相差了近三十岁,比叶梅才大三岁。所以,说是兄弟,说父子都可以。 叶博仁的父母离世的时候,叶博仁刚刚满十岁,完全就是个小孩。他的哥哥继承了叶氏族长的位置,并没有第一时间和自己这个弟弟分家,反而是将他养在了自己身边。 但是,从小被溺爱的叶博仁,完全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是吃喝嫖赌学了个全活。 老话讲,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吃喝嫖赌的那帮人,你还指望他们有啥好人? 这些人就天天在叶博仁耳边念叨,说什么他也有继承叶氏族长的资格。叶氏老族长没有儿子,按照皇位继承的规矩,也得是兄终弟及,那家主之位也应该是他的,让他回去跟家族闹。 搭上这货也是头脑简单,很快就被洗了脑,回家和族中的长老们闹腾,到处串闲话。 族中长老们和叶氏老族长见状,知道不能将叶博仁留在宗家了,在叶博仁十六岁的时候,将他分家分了出去。 不过叶氏老族长也是担心自己这个弟弟会饿死,所以将叶氏族中最赚钱的两个营生交给了叶博仁,而且知道叶博仁肯定管不好,所以还专门派人去做掌柜,类似于现代的职业经理人,专门打理生意。叶博仁其实就成了一个有钱的闲人。 叶博仁分家出去以后,更没人管他了,他算是放飞自我了。叶家的私宅天天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得亏是有生意分润支撑,要不早就饿死了。 要知道,叶梅之所以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是因为被曹不疑关在大牢里近一年的时间,活生生的熬成现在这样的。 叶博仁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是自己活活作成现在那副模样的。长时间的沉迷于酒色之中,早就将叶博仁的身体掏空了,现在那就是个摆设。 可是在老族长去世后,叶梅当上了叶氏族长。 叶梅这个人有点精神洁癖,完全接受不了叶博仁那花天酒地的生活,一气之下将叶博仁手中的生意都收了回来,只是将两个小生意留给了叶博仁自己打理。 问题是,叶博仁哪里会管理什么生意。好家伙,没用几天,连做生意的小铺子都卖了换钱了。 然后叶博仁就开始隔三差五的往宗家跑,死皮赖脸的问叶梅要钱。 就在这个时候,被叶梅压得有些受不了的其他徽商世家,找到了叶博仁。说能帮叶博仁坐上叶氏一族族长的位置。反正就是一番花言巧语,叶博仁同意了,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荒唐的指控。 陈琦听完叶博仁的话,同样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说是其他三家找的你,你可有证据。否则,本官先定你个诽谤罪。” 叶博仁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口袋,双手捧在手里。 “这袋中装着的,就是我与其他三家往来的信件和手札,不知是否可以作为证据。请大人过目。” 差役上前将黄色口袋接过,呈给陈琦。 陈琦接过口袋,打开以后,从里面拿出那一封封的书信和手札,仔细的阅读起来。 这些书信和手札大多都是讨论如何利用曹不疑,如何污蔑叶梅,并没有什么特别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就是三家指使叶博仁做的。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 “传徽商三大家家主到堂。” 秦奕领命,带着刚才那两位差役又一次离开了府衙。 陈琦将书信装进口袋,满含怒气的将口袋丢到曹不疑面前。 “蠢货。自己仔细看看,看看别人是怎么评价你这个青天大老爷的。” 曹不疑捡起口袋,从里边一封封的拿出那些书信和手札看着,越看脸就越黑,就连喘气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陈琦看着曹不疑的模样,脸上也是写满了嫌弃。 “亏你也算是出身名门,就算再怎么蠢,起码的家学也应该有一些吧?” “哼!没想到你是这么的饭桶,被人当猴耍都不自知。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滚到一边自己看去。” 陈琦扭头看向徽州长史。 “你去将曹不疑上任前三年至今徽州的所有卷宗和户籍档案,全部封存;等待朝廷派人前来复勘。” “记住,不要耍花样,否则,我不介意将徽州杀个血流成河。” 徽州长史在听到陈琦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颤抖着退出大堂之外。 陈琦没有再理会众官员,看向一旁,浑身颤抖,有些站不住的叶梅;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来人,给叶梅看座。” 差役搬来一个绣墩放在一旁,叶梅行礼后,坐在了绣墩之上。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秦奕这才领着三个人走进府衙。这次好像并没有动手,三个人还能自己走,脸上也没什么淤青。 三人来到大堂之上,看着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曹不疑,看着趴在地上,一副凄惨模样的叶博仁,再看着被打成猪头,浑身是血的李密。纵使这三位也是叱咤风云多年的老手,也觉得浑身冰凉,有些胆怯。 三个人齐齐的跪倒在大堂之上,异口同声的开口。 “草民,汪铭传参见大人。” “草民,奚建易参见大人。” “草民,李仲楷参见大人。” 三人行完礼,保持着五体投地的模样,等待着陈琦说话。 陈琦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这三人,看向一旁被打的惨不忍睹的李密。 “李密,现在能好好的回答本官的问话了吗?” 李密哭天抢地的爬到李仲楷身边,抱着李仲楷的大腿。 “老爷,你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可是您忠实的狗啊。” “他们这哪里是在打奴才的拍屁股啊,这分明是在打老爷您的脸啊。” 李密说完,见李仲楷还在那撅着,没有起身,更没有理会李密。 李密抬头,手指着陈琦。 “小子,你知道得罪了徽商世家,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家老爷可说过,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敢得罪我们徽商世家,否则这天下的货物就流通不动。朝廷就得穷死……” 就在李密得意洋洋的发表自己的豪言壮语的时候,就被李仲楷给捂住了口鼻。 李仲楷一脸焦急的看向陈琦。 “大人,您莫要听这家伙胡说。这货前段时间害了疯病,整天就是胡说八道的,做不得数的。” 别说李仲楷了,汪铭传和奚建易俩人也快被李密的话给吓死了。这个煞笔难道不知道,有些话只能私下里说,不能拿上台面吗? 陈琦冷哼一声,看向李仲楷三人。 “胡言乱语吗?呵!还真看不出来。” “李密不过是将私下里的一些话,放在了台面上。” 陈琦看向曹不疑:“你就别研究那些个东西了,将口袋丢给三位家主,让我来听听,三位家主要给本官一个怎样的答复。” 曹不疑听完陈琦的话,也懒得将书信装回口袋,直接一股脑的砸在了三人头上。 没错,就是砸。现在的曹不疑都恨疯了,要是陈琦不在场,曹不疑能把这三个家伙给生吃了,完全不需要沾酱油和生芥末那种。 三人本来刚才就被李密的话给吓了个够呛,又被曹不疑这一砸给砸的乱了阵脚。拿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信,看着上面的字,好家伙,血都凉了。 胡言乱语,诽谤朝廷命官;设计谋害他人,利用官员为非作歹。每一条都是杀头的大罪,甚至就算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 官员是什么?那是皇权在各地的化身,是绝对不容侵犯的。自古杀官罪同谋反,按大逆罪论处。虽然他们并没有杀官,但是却实实在在的算计了父母官,完全可以认定为有害官意图。按照大逆罪论处,也不是不可以的。 三个人被秦奕传唤的时候,本来已经做过了心里建设,预先设想陈琦会怎么问,他们要怎么答。怎么把自己脱身出来,将罪责都推到叶博仁身上;他们想到的最大的牺牲,也仅仅只是牺牲李密而已。 但是自他们上堂以来,陈琦一句话都没问他们。先是让他们撅在那里,完全无视了他们;再是审问李密,也不知道李密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每一句话都把他们仨往行刑台上推;最后再由曹不疑将书信都砸到他们头上,让他们仨自乱阵脚。 到现在,他们仨哪还想的起来他们精心编撰的那些个理由个借口,就剩下磕头求饶了。 “大人您开恩呐,草民糊涂啊,这都非草民本意啊,草民……” 好家伙,三个人,在大堂上求饶的声音,快赶上菜市场赶大集的那帮老头老太太了,吵的陈琦脑瓜子生疼。 陈琦看着完全失了分寸的三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一个个来,将此案的来龙去脉都给本官说清楚。” “要是敢有半分隐瞒,本官扒了你们的皮,灭了你们的族。” 三人闻言,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互相对视一眼,由李仲楷先开口,将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64章 公堂之上 通过李仲楷的讲述,陈琦这才知道今天这一番闹剧的始末。 徽州府的人好像天生就善于经商,而且生意做的非常的大,成为了大元帝国和周边帝国、王国不能小觑群体,而这个群体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徽商”。 徽商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元帝国商业贸易的近六成,从柴米油盐,到金银绢帛,甚至奴隶贩卖,就没有他们不卖的。而徽商四大家族正是这众多徽商中,影响力最大的。 徽商四大家,每一家都有他们的侧重点,彼此之间竞争极少。 徽商四大家,以奚家为徽商之首,汪家次之,李家第三,叶氏最后。 奚家做生意的时间最长,历经九朝,近一千五百年,是徽商世家中的活化石。 李家做生意的区域最大,是四大家中唯一一个有海路,将生意做到远洋的家族。 汪家的生意种类最多,从民生物资到金银器和绫罗绸缎,都有所涉猎。 叶家是四大家中发迹最晚的,从前朝开始发迹。叶氏首任族长的妻子是前朝皇室的公主,得益于驸马爷的身份,叶家专门做前朝官造的生意。 历经几代后,叶家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和前朝皇室的关系,只是安分守己的做着官造的生意。 所以,大元皇室在取代前朝之后,并没有刻意的搞株连那一套,还是将官造的营生交给了叶家继续承办。 叶家当然也乐的继续赚钱,这官造生意却一直从前朝做到了现在。 但是,这一切都在叶梅继位叶氏族长后,发生了改变。 首先,徽商千百年来,就没有女人持家的传统,更别说女人抛头露面的做生意了。叶梅的出现,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们感觉到了不爽。 所以,这些大小徽商为了维护他们所谓的尊严,就找那些个读书人和说书人,给叶梅编排一些莫须有的故事,将叶梅描绘成靠着身体,出卖色相,做生意的女人;有些故事甚至编排到了皇家头上。 其次,叶梅继承家主之位后,并没有因循守旧的按照徽商所谓的潜规则做事,继续经营自己家族那点官造生意。反而是励精图治,全力以赴的拓展业务。她将民生物资当成了主要发展方向,同时在南平薛家的帮助下,建立强有力的商道,辐射范围已经不局限于五大国和诸多小国了,甚至连五大国外域范围都包括在内了。 同时,和传统的商家拓展不同,叶梅并没有将所有的生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反而是将市场下沉后,与那些地方氏族和豪强签订协议,交由他们经营。 要知道,那些地方氏族和豪强在当地都颇有威望,而且有着外人所想象不到的特权和信用。以一点点小利诱惑,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帮叶家看家护院。只要叶氏一族一直掌握着产品渠道和原材料渠道;那些地方氏族和豪强就休想绕开叶氏,做自己的事业。 最后,让徽商们最不能容忍的,是叶梅将赚到的钱,反哺到商品中,将大量的基础民生物资的售价压到了无限接近成本线的程度。 要知道,商人们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敲骨吸髓,坑蒙拐骗,只要能做到利益最大化,他们可以践踏人间一切的道德和法律。 叶梅这种将利益反哺的行为,和刨了那些商人们的祖坟没多大区别。 经过叶梅这一系列的操作,叶氏一族的将生意拓展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叶氏一族的外庄掌柜在各个王国都被奉若上宾。叶氏一族不仅在金钱上赚的盆满钵满,民间的声望也是飞速提升。一时间,叶氏一族风头无两,令人艳羡。 然后,叶氏一族的灾祸也随之而来。 三大家族先是大造舆论。他们请来了好几个徽州府有名的儒生,将原本坊间小规模传播的那些关于叶梅的花边故事,给编成了话本和唱本,在徽州府内大肆传播。 在这样一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些故事无疑就成为了众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这种口口相传之下,叶梅在徽州府百姓眼中,也就越来越不堪,甚至成为了浪荡的代表。 然后三大家族就是找来了叶博仁,趁着曹不疑这个蠢蛋刺史在任,让叶博仁出面状告叶梅;许诺在叶梅伏诛后,他们三大家出面,保叶博仁当叶氏一族的族长云云。 最后三大家族在叶梅被收押后,趁着叶家群龙无首,疯狂的蚕食和吞并叶家的生意;在短短半年时间,竟然将叶氏一族近四成的生意和资产吞并了。 陈琦在听完李仲楷的讲述后,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人,轻轻的哼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秦奕在一旁看着陈琦的样子,知道陈琦是动了杀心了。 “那些帮你们编故事的儒生都有谁,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如实招来。” 陈琦拿起一根木签,在手中摸索着,缓解心中的郁结。 李仲楷一连说出十多个名字,其中有几个陈琦还听说过他们,都是徽州府有名的儒生。 陈琦长叹一声,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徽州府守备何在?” 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人出列,抱拳拱手冲着陈琦行礼。 “徽州府守备郑聪,见过大人。” 陈琦点头:“郑大人免礼。郑大人从守备府点精兵一百,和众衙署一同前去,将李仲楷刚才说的那些人全部抓来。记住,少一个人,郑大人也就不用回来了。” 郑聪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抖了一下。高呼一声:“领命!”然后飞也是的向外跑去。十多名捕快跟在郑聪身后,一起出去拿人去了。 陈琦看向跪在地上,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三大家族族长。 “都说,你们徽商是儒商;就连前朝的皇帝和先帝爷也称你们为儒商典范。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儒在什么地方了呢?” 陈琦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走到桌案前的台阶上席地而坐看着跪在眼前的三个人。 “造谣污蔑,栽赃陷害,算计官员,为富不仁……” “你们说,我该怎么赏你们呢?” 陈琦边说,边用木签敲击着三位族长的脑袋,力气并不大,三位族长根本感受不到疼。但是,对于三位族长来说,那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他们灵魂的最深处。 三位族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头磕在地板上;如若不是地板质量还算不错,恐怕都能被仨人给撞碎了。 “大人饶命啊。请大人饶命啊……” 陈琦起身,回到桌案后坐下。 “行吧。那咱们就一步一步来,也就别等全员到案了。” 陈琦将手中的木签丢到叶博仁身边,一脸嫌弃的看着叶博仁。 “叶博仁,以奴谤主,吃里扒外,构陷族长,陷害官员,造谣污蔑,栽赃陷害。” “判处叶博仁车裂之刑。将叶博仁分家中人,全部发配吏净司,永世为奴。拖下去!” 陈琦说完,挥手让差役们将叶博仁拖出大堂。 等到叶博仁拖出去后,陈琦扭头看向李府官家李密。 “李府官家李密,藐视公堂,收买人证,构陷他人,为祸乡里,实乃恶奴典范。” “判处李密斩立决!拖出府衙门外,立即执行!” 秦奕出面,点了两名差役架起李密,向着府衙外走去。 李密这下子终于知道怕了,扯开了嗓子嚎叫。 “大人饶命啊,都是我家主人让我做的呀。大人饶命啊!大人……” 片刻之后,就听到府衙外传来一阵惊呼声,然后伴随着的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秦奕和两名差役从府衙外走了进来冲着陈琦抱拳。 “大人!交旨!” 陈琦点头,挥手示意三人退在一旁。 “花匠李四,偷盗主家财物,贪图钱财做伪证,害人性命。” “像你这种败类,留你有什么用?拖出去,砍了。” 李四听到陈琦的话,直接就被吓得趴在地上抽搐起来,口中流出了绿色的液体。 秦奕走上前,伸手探了一下李四的脖颈处的脉搏;一脸嫌弃的从怀中掏出手绢,擦了擦手。 “大人,犯人李四被吓死了。” 陈琦哼了一声,满脸的嫌弃。 “拖下去。” 两名差役拖着李四的尸首,向着堂外走去。 陈琦看向坐在一旁的叶梅,语气平静的说道。 “叶梅族长,不知你叶家是否要状告这三位呢?” “如果你状告他们三家,那你叶家损失的那四成家业,恐怕就拿不回去了;但是他们三家都会被灭门,三家的家产在抄没后,全部会被收归国库。” “如果你不状告他们三家,你叶家损失的那四成家业可以拿回;本官还可以为你做主,让三家向你叶家做出补偿。不过,三家的量刑也会被降低。” “换句话说,如何处置这三家,本官想征求你的意见。” 听到陈琦这么说,那三位家主全都看向了叶梅,磕头如捣蒜,把这辈子听过的和学会的吉祥话都说了出来。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大家族族长的威严,完全就是三个渴望活下去的可怜虫。 叶梅看向三位家主,手掌紧握成拳,指甲都戳进肉里了。 “回大人,我……” 叶梅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像打开了闸门似的,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第65章 叶梅的选择 从叶梅的内心讲,叶梅恨不得将三大家族全都剁碎了喂狗。就算是灭了三大家族的九族,她都不觉得解气。 先是被诬蔑造谣,搞得叶梅身败名裂。然后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抓进大牢,关了半年多时间。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如何能轻易的饶恕这些人? 如果三大家族败落,只要她叶梅回到叶家,用不了半年时间,不仅那四成家产能赚回来,就算再赚回来四成都不是难事,甚至会更多。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做。一旦三大家族被灭门,唯一存在的叶家就成为了立于鸡群中的那只鹤;枪打出头鸟,到时候叶家的结局恐怕会比三大家族更惨。 一刻钟后,叶梅表情挣扎的叶梅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罢了。徽商一家亲,四大家族更是同气连枝,你们可以对不起我,但是我却做不到。” “还请大人开恩,免去三家的灭族之罪吧!” 叶梅说完,双膝跪地,冲着陈琦磕了一个重重的头。 陈琦从叶梅的话中,听到了不甘,听到了怨恨;陈琦也看到了叶梅身下,滴滴答答掉落的眼泪。 陈琦可以理解叶梅的不甘,可以理解叶梅的怨恨;但是,陈琦更知道,叶梅必须要承受下这一次的委屈。 陈琦之所以让叶梅做出选择,就是在看叶梅到底是不是一个成熟的家主,成熟的商人。 叶梅可以选择灭掉三家,陈琦也会按照叶梅的选择灭掉三家;但是,陈琦也就不会再将叶家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一个不成熟的合作伙伴,很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像叶梅想的那样,当徽商的世家只剩下叶家的时候,那么叶家就离的灭亡也就不远了。 好在,叶梅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一番挣扎之下,叶梅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汪家家主汪铭传,奚家家主奚建易,李家家主李仲楷,三个人听到叶梅的话,开心的差点跳起来。三人满脸希冀的看向陈琦,在看到陈琦那冰冷的眼神时,瞬间就平静下来了。 “三位家主很开心是吗?”陈琦看向三人,语气中满是冰冷,让三位家主感觉血都要被冻结了。 “王八蛋,你们也算是饱读诗书了,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去了?” “为富不仁,仗势欺人。似尔等这般狗东西,留着又有何用?” 陈琦将手中的惊堂木狠狠的砸在堂桌上,可能是用力太猛,惊堂木猛的弹起两尺多高,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面之上。 “汪家家主汪铭传,奚家家主奚建易,李家家主李仲楷。为富不仁,蓄养恶奴,祸害地方,欺压百姓。判处三人斩刑,秋后问斩。” “着令徽州府法曹会合江南道提刑司,将徽州府近五年内的所有案件重新审核、审理。” “如若发现有三大家族相关的不法案件,一定要从重量刑,从重处罚。” 堂下,一名身穿深绿色冠衣的老叟走出,冲着陈琦长揖。 “徽州府法曹辛如然领命。” 陈琦看着徽州法曹辛如然,忍不住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他退回原位。 好家伙,这老头,发须皆白,满脸褶皱,最少也得六十多岁。就这德性?审案?他别死罪犯前头就算福大命大。 “徽州府长史何在?”陈琦看向一旁,身穿红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感受到了陈琦的眼神,快速走到大堂中间,冲着陈琦深施一礼。 “徽州府长史李儒,见过大人。” 陈琦:“免了。起身回话。” 李儒起身,脑袋低垂,不敢抬头挺胸看着陈琦。 “李长史,你即刻派人带着我的官碟,前往江南道处置使处,请江南道处置使携带其衙署官员,两日内来徽州府见我。” 李儒接过陈琦的官碟,快速走出大堂。 “报!”府衙外,一名身穿官服制服的捕快手里拿着一根木签,跑进大堂内。 “回大人,人犯叶博仁已伏诛,叶氏分家一十六口皆已拿下。” “卑职前来交旨。” 陈琦接过木签:“将人送往吏净司,不要苛责和虐待,否则后果自负。” 捕快领命,跑出了大堂。 陈琦将木签丢进面前的签筒中,看向跪在一旁,抽泣声渐渐平息的叶梅。 “叶梅家主起来吧。” “到一旁坐下,等一会儿叶家来人接叶梅家主回家吧。” 叶梅叩首,退到一旁,又一次坐在了刚才的那个小凳上。 约摸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徽州府守备郑聪从府衙外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百身穿铠甲的士兵,士兵们还押着十多个儒生打扮的青年。 郑聪来到大堂上抱拳行礼:“启禀大人,根据犯人所说,共十五人,现逮捕十四人。人犯崔泰严于三日前病死于醉花楼中,现在正在治丧;下官已经亲自前去查证,确认人犯崔泰严已经死亡。” 陈琦点点头:“好。有劳郑守备了,带着兵士下去休息吧。” 郑聪抱拳:“多谢大人。” 等到郑聪和一众士兵退下,陈琦这才看向那十四名儒生打扮的青年。 “尔等可知,本官为什么要派兵将你们拿来?” 青年们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位家主和坐在一旁的叶梅,哪里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十四个人也不管什么礼数了,一个个的跪在地上,变成了磕头虫。 “看来你们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了。正好,省的本官废话了。” 陈琦将惊堂木一拍:“来人,将这十四个货带下去,秋后一同问斩。” 十四个人这下子可慌了,有的求饶,有的哀嚎,有的骂街,还有的起身就想往外跑。 陈琦没有理会堂下的众生相,挥手示意差役们上前将众人拿下;连带着三大家家主,一起关进死牢。 “来人,关上府衙大门。”陈琦看向站在两旁的徽州府官员:“案子办完了,该解决一下徽州府官场上的事儿了。” 陈琦看向曹不疑,脸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曹刺史,说说吧。你的为官之道。” 曹不疑原本白皙的面容,现在变得跟猪肝一个色了。听到陈琦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低着头,重重的喘着粗气。 陈琦的表情从玩味慢慢的变冷:“你是不是觉得很不服气?” 曹不疑抬起头,看着陈琦的眼睛;陈琦也毫不避讳的和曹不疑对视着。 “你很不服气。你觉得你没有贪污,没有受贿,只是事情做错了。是吗?” 曹不疑听着陈琦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陈琦说的话就是他心里想的,他无可辩驳。 陈琦颇为无奈的叹息:“曹不疑,枉为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陈琦抬起头,看向堂下站定的众人。 “尔等以为,这世间只有清官和贪官这两种官吗?” “并不是说你们不贪污,不受贿就是好官了,如果那样,官位上面放一只狗都行,为什么要用你们这些大活人呢?如果当官这么简单,那还用得着尔等十年寒窗的苦读、苦学吗?” “这世间,除了清官和贪官之外,还有一种,叫昏官。” “何为昏官呢?这些人,一天天的坐吃等死,毫无作为;对内不能匡扶社稷,救助黎民,对外不能抵御外敌,征战沙场。相比于那些个贪官,这种昏官更无耻,更无能。” 陈琦指着曹不疑:“而你。你不仅是个昏官,还是个贪官。” 曹不疑梗着脖子,双目死死的盯着陈琦。 “大人虽为上官,但是也不能平白污人清白。我在任三年,俸禄之外,分文不取;纵使那徽商百般谄媚,我也未曾收受过一分钱的不义之财。何来贪官一说?” 陈琦眼睛微眯,看着曹不疑。 “曹不疑,就像你说的,你并不贪财;你他娘的贪的是名。” 曹不疑被陈琦的话说的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什么叫贪官?只有贪财才叫贪官吗?” “并不是,贪官有贪财的,有贪功的,有贪名的,还有贪吃喝的。” “不论尔等贪的是何物,只要你贪了,那你就是贪官。” 陈琦看着曹不疑,不屑的撇撇嘴。 “而且,谁告诉你,官员不贪就可以了?”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是需要干事,是需要干实事的。” “你这个蠢货,你在徽州府三年,你都干了些什么?似你这种昏庸无能之辈,就算你再怎么清廉,又有何用?” 陈琦看向堂下站着的众位官员,轻哼一声。 “诸位,可知这官字做和解呢?” 陈琦看向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陈琦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琦起身,走到公堂中间,看着公堂外的天空,缓缓开口。 “为官者,如果连官字作何解都不知道,那又怎么能奢望你们能当好官呢?” “官字两个口。一种官员,上面的口承的是天地大意,传的是皇恩浩荡;下面的口,启的是万民之智,教化的是平民百姓。这种官员,我们从来不会去用清官或者贪官来形容,而是用能臣来形容。” “还有一种官,上面的口欺上,下面的口瞒下。上不能通晓天意皇命,下不能启民智,恩养百姓。这种官,为善能力不足,为恶却是信手拈来。” “曹刺史,你说,这种官,应该如何处置呢?” 曹不疑闻言,额头上渗出点点细汗,冲着陈琦,缓缓的跪了下去。 第66章 中二的曹不疑 蓟州曹氏,中元帝国十大世家之一;先祖乃是法家圣子曹坤,被誉为法家亚圣,在整个大陆都备受推崇。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曹坤名声大显,顺带着蓟州曹氏也被人们所推崇,门下学子门客有数千人,那些学有所成者,也都在各个帝国或者王国出仕为官。 曹不疑,出身蓟州曹氏,是曹氏当代族长的嫡次子。 曹不疑从小娇生惯养,极受父母宠溺;曹不疑虽然不像其他贵族子弟那般纨绔,但也算的上是不学无术了。 曹不疑特别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逛青楼,逗花鸟;他钟情于茶馆酒肆,听那些说书先生们滔滔不绝的说书。他尤其钟情于公案类的书,每一次听到精彩处都会毫不吝啬的给予说书先生重赏。 所以蓟州府的说书先生们也摸准这位爷的脉了,只要看到这位爷上街,不管说书先生之前说的是什么,立马改成公案书,说的绘声绘色的,恨不得直接真人演绎一番。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赚钱嘛,不寒碜。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曹不疑在听完书以后,还会特别中二的在家里模拟公堂问案、审案,府里的那些小厮和侍女们不得不陪着这位爷。 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都成不了真。渐渐的,曹不疑便不再安心于模拟公堂了,他整天像个街溜子似的,在蓟州府城内城外转悠,遇到有人发生争执,他就会出面帮人断案,替人说和。 你想吧,以曹家在蓟州府的势力和威望,他出面断案,说和,谁敢有意见啊?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好在这家伙真不拿钱当钱,每次帮人说和完,都会给双方几两银子,让对方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人们得了钱财,也就懒得再去府衙告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好家伙,蓟州府刺史活生生被这位爷给架空了,门口的登闻鼓都快长蜘蛛网了。 怎么说呢……曹不疑这个人,你能说他单纯,说他蠢,说他有点中二,但是还真不能说他是个坏人。毕竟他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反而是热心肠的想要帮助别人。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曹不疑不该主动抢徽州府刺史的这个位置。 几年前,前任徽州府刺史卸任,徽州府刺史出缺。根据大元朝取仕的规矩,这一次徽州刺史的人选,轮到蓟州曹氏推选人员出任,朝廷只需要做登记即可。 因为世家门阀对于知识和人才的把控非常严格,这就导致了大元朝廷没有自己的取仕途径。而那些从平民中走出来的天才人物,在进入官场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那些世家门阀同化,最终就应了那句老话‘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蓟州曹氏最初选中出任徽州府刺史的并不是曹不疑,而是分家的一个嫡子。那个嫡子才学和能力都很出色,人品也极为端正,是少有的天才人物。 但是,也不知道曹不疑从哪里听说了徽州府刺史出缺这件事了,曹不疑当时兴奋坏了。在他父母面前闹了小半个月,疯了心了,非要去做这个徽州府刺史。 曹不疑的父亲,曹氏现任族长没辙,只得同意了曹不疑的请求。曹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玩意儿,担心曹不疑胡来坏事。所以派了几个故旧门生跟着曹不疑一同赴任,美其名曰实践。 然后,徽州府的热闹就有的看了。 曹不疑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于处理州务啥的一窍不通,所以干脆交给了跟他一同前来的那几个故旧门生管理。自己则是专职审案问案,干起了法曹的活儿,直接把法曹给挤的没事儿干了。 曹不疑审案,完全是按照说书先生那一套流程来的。 好家伙,看的人们是一愣一愣的。 起初人们还以为这些是这位新刺史的什么独特手段呢,每当曹不疑审案的时候,都会有大批的百姓来参观。这玩意儿比那耍猴好看多了。 曹不疑看着那乌泱泱来看他审案的老百姓,兴奋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他真的感觉到了说书先生口中‘青天大老爷’的牌面;那成就感挠挠的。 然后,曹不疑就在这种幻象中,渐渐的迷失了自己。 渐渐的,人们就发现不对了,因为这位曹大人审案太奇怪了。有些案件,根本不需要什么审理和审问,光凭直觉判断就能知道对错。可是这位曹大人做出的判决,直接将所有人的下巴给干脱臼了。 特别是在处理汪家和墨家案件的时候,曹不疑在完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仅仅凭借这汪家的几句胡搅蛮缠的狡辩,竟然判处墨家状告不成立,客观上害的墨玉险些家破人亡。 这下子徽州府的百姓们才发觉,公堂上的这位爷是真蠢,不是行为艺术。然后,口口相传之下,“曹狗头”、“曹狗官”之名就传遍了徽州府。 偏偏这位曹不疑刺史还是一个妥妥的宅男,一年都出不了府衙一次。府衙外发生的什么,他是一句话都听不见。还在那洋洋得意的做着他青天大老爷的美梦呢。 然而,今天,就在今天,陈琦的到来,直接将潮水给屏退了;终于让这位青天大老爷,这位cosplay达人终于知道了到底是谁在裸泳。 叶博仁和三大家家主往来信件和手札上,直接用笨蛋和蠢货来称呼曹不疑。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于曹不疑的不屑和蔑视,曹不疑是有点中二,但是好赖话还是听得懂,看得懂的。 伴随着陈琦一层层的将这个原本不算特别复杂的案件解开,将那些显而易见的掩饰揭开。曹不疑也终于明白了,做官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联想起自己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曹不疑知道,就算是蓟州曹氏宗家,就算是他的父亲,都有可能救不了他了。 曹不疑跪在陈琦面前,面色时而平静,时而慌乱,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整个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陈琦没有理会曹不疑,看向堂下站着的其他人。 “尔等虽是徽州府属吏,听命于徽州府刺史。但是你们拿的也是朝廷的俸禄,坐的也是朝廷的官位。对上峰虚与委蛇,见上峰犯错,既不做提点,也不惊醒。” “更有甚至竟然助纣为虐,狐假虎威的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简直是其心可诛,其身可灭。” “诸位,本官此次恰巧路过徽州府,赶上了这场闹剧。如果本官没有遇上,你们准备哑巴到什么时候呢?” 陈琦看着低头垂手,一副任打任骂姿态的众位官员,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同样给诸位两天的时间。诸位两天之内可以亲自前来,向我坦白你们这几年来做过的腌臜事,坦白之人,本官会酌情从轻处罚。” “与此同时,本官这两天会开放铜匮奏事,收集所有关于各位的弹劾和诉状。两日后,我会和江南道处置使大人一同开匮问案,如果那个时候再被本官查出尔等的恶行。罪加三等。” “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陈琦说完,率先迈步走出公堂;秦奕紧随其后,跟在陈琦身后。二人来到府衙门外,陈琦看向府衙外站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诸位乡亲父老,本官奉皇命督查徽州府。从即日起,将开放铜匮奏事;诸位有任何冤屈和弹劾,皆可放入铜匮之中。两日后,本官将和江南道处置使一同开匮查案,一定还诸位父老一个朗朗乾坤。” 陈琦说完,双手抱拳,向着众人深施一礼。 徽州百姓听到陈琦的话,一个个激动地眼圈都红了,高呼着“皇上万岁”,簇拥着陈琦和秦奕向城中走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陈琦和秦奕终于在百姓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徽州府官驿;冲着百姓们千恩万谢后,二人这才走进馆驿之中。 “秦伯,将徽州府的事情用红隼告知太子哥哥,让他帮我要一份临时督查使的任命。” “顺便让太子哥哥向父皇奏禀徽州府的事情,问一下父皇如何处置曹不疑和徽州府一众官员。” 秦奕抱拳领命,向驿丞要来笔墨纸砚,坐在一张桌子前还是写起来。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丢给驿丞:“驿丞。这几天官驿就不要再让别人入住了。我包了。” “你顺便去买或者去定做一个铜匣子,上面只开两寸宽的一条缝。将那铜匣子放在门口,派小厮看管好了。有人往铜匣子里塞东西不要拦住,只要铜匣子不丢就行。” 驿丞听完陈琦的话,作揖行礼后,回到案台处,招来小厮,安顿小厮们办事去了。 约摸一刻钟后,秦奕将写好的布条吹干,塞入小竹筒内;秦奕从怀中掏出一直小红隼,将竹筒绑在小红隼腿上,走出官驿门外,直接将红隼放飞了。 陈琦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秦奕,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秦伯,是不是又该补充红隼和信鸽了?这徽州府应该有千羽坊的人吧?” 秦奕点点头:“有的。傍晚时分,我就去找千羽坊的人再领几只。” 陈琦很秦奕来到一张八仙桌边坐下,秦奕给陈琦倒了一杯水。 陈琦端起水杯,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7章 嘲讽穆陵 秦奕:“少主,怎么了?” 陈琦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颇为无奈的摇摇头。 “我只是感慨,我们这一趟南归之旅,还真的是不容易啊。” “一步一个坎,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上一堆破烂事儿。简直就是衰神附体了。” 陈琦看向南方,丰都驿方向。 “下一站就是赣州了,赣州往南便是丰都驿。” “老天爷,赣州千万别再出事儿了。太难了。”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想到了这一路上走来的不平静,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去年他陪着陈琦南下丰都驿赴任,一路上虽然走的很急,但还算是平安。 今年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陈琦和秦奕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到了中午时分;吃过驿丞买来的徽州府特色美食后,二人回屋休憩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琦和秦奕连官驿的门都没有出去过,除了吃饭和上厕所,连房间门都没有走出来过。 “咚!咚!咚!” 第三天傍晚时分,刚刚结束武修的陈琦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少爷!江南道处置使穆陵大人求见。” 陈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房门打开,就看到秦奕正站在门外。 “秦伯,有劳了。” 秦奕没有说话,用手指了一下楼下。 陈琦走到二楼栏杆前,看到大堂中间站着一位身穿大红色官袍的老叟。 “穆大人,有劳你不辞辛劳,来这徽州府了。” 陈琦说完,没有理会穆陵,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穆陵听到陈琦的话,哪里还听不出来陈琦话中的意思。挥手屏退手下人,冲着楼梯口缓缓跪了下去。 陈琦下了楼,看着跪在地上的穆陵,有些玩味的轻哼一声。 “穆大人,怎么行如此大礼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连见我父皇都不用行如此大礼吧?” 陈琦来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秦奕给陈琦倒了一杯水,陈琦一饮而尽。 “穆大人,江南道行营现在何处?” 穆陵听到陈琦的话,就那么在地上用膝盖当脚,转了个身子,重新面对陈琦。 “回三殿下,江南道行营现在苏州府南谯郡。” 陈琦端起秦奕重新斟满水的杯子,在手中摸索着。 “南谯郡?很远吗?来一趟这徽州府不太容易吧?” 穆陵这一次没有回话,躬着身子,像一只大虾米似的窝成一团。 陈琦轻抿了一口水,将水杯放在桌案上。 “南谯郡,距离这徽州府不足三百里,是你江南道行营的直管之地。徽州府刺史曹不疑这么个蠢货,你竟然一无所知,让这等废物牧养我大元百姓这么多年。” “我那丰都驿,离你的南谯郡有千里之遥,甚至都不算你江南道行营的直管之地。你去年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弹劾于我。” “我的穆大人,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穆陵听到陈琦的问题,一时语塞;他怎么回答?他没法回答。 穆陵,出身庆州府穆家,是当代穆家家族的亲弟弟。穆家曾经也是皇家,不过那是几百年前,将近千年之前的事儿了。 穆家虽然没有位列十大世家之列,但是其底蕴却不可小觑。特别是在庆州,穆家无疑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穆陵除了是世家子弟,还曾任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百官,纠察皇权。整天像一条疯狗一样,玩儿了命的喷人;上到大元皇帝,皇亲国戚,下到王侯将相,道府官吏;就没有他不喷的。反正在这货眼里,整个大元帝国只有他一个好人,其他人都是王8蛋。 最要命的是,在大元帝国这样一个崇尚逝者为大的国家里,这货连死人都不放过,他他妈的连死人都喷。 前任户部尚书严世绩,在十年前因公殉职,死在了任上。大元皇帝陈伽罗为了表彰严世绩,封‘宁安侯’,以公爵之礼厚葬,谥号‘敏’。 陈伽罗此举谁都知道有邀买人心之意,但是众臣也都保持了缄默,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这个穆陵在得知情况后,竟然公然在朝堂上嘲讽陈伽罗追封严世绩是在沽名钓誉,是在邀买人心。非仁君所为…… 他还参严世绩管理户部失当,导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配不上陈伽罗的厚赐。 这下子他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陈伽罗可以容忍这货不识时务的对于他的行为说三道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听毛驴念经了。 但是,侮辱逝者,贬低亡者,这可是犯了大忌了。 要知道,秦奕当年只是传旨的时候发了一句牢骚,就被陈伽罗从中常侍贬成了陈琦的贴身老奴。当时的谬良人的身份连他那个中常侍都不如,是所有嫔妃中地位最低的。 但就是因为谬良人是亡者,秦奕对亡者不敬,然后就被贬了。 好家伙,陈伽罗早就烦这个穆陵烦的不行了,只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把柄,只能是让穆陵留在朝堂恶心着他。 穆陵参奏严世绩,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一连四十多天,每次上朝都会有官员弹劾穆陵,理由只有一个,诽谤逝者,玷污亡灵。 后来穆陵实在没辙了,只得向陈伽罗告罪,外放到地方上当官去了。 穆陵为官,说实话,比曹不疑强点有限。这货就是那种典型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十年多来,他不管是做刺史还是做处置使,政务上是没有尺寸之功。完全就是在熬资历。他审批处理的公务的数量还比不上他上奏弹劾的地方官员的奏折多呢,快把陈伽罗给烦死了。 去年陈琦被外放丰都驿,出任丰都驿主司。这货就像是问道腥味的猫似的,整个人都亢奋了。前后派出去百余人去丰都驿调查,也不管丰都驿出的事情和陈琦有没有关系,他都会第一时间给陈伽罗上书,弹劾陈琦。 短短一年时间,穆陵在陈伽罗那里参了陈琦近三十本,算的上是不忘初心的典范了。 陈伽罗起初还会遣人来丰都驿纠察一下,看看真实情况。到后来,陈伽罗整个人都麻了,他都懒得理会穆陵了。穆陵参陈琦的奏章,陈伽罗懒得批复,直接就派人转交给陈琦了。 然后陈琦也麻了…… 因为陈琦发现,不管他做什么事情,这个穆陵都会参他,恨不得他吐一口吐沫,他都要参陈琦一本。 这样被人盯着,陈琦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这才花钱在丰都驿城西买了近两千亩土地,修建了自己的私人宅邸,名叫兰园。 所以,陈琦和穆陵是有瓜葛的,不是陈琦平白无故的找事儿。 陈琦看着跪在地上的穆陵,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哼!沽名钓誉,华而不实。” 陈琦实在是懒得和这种货继续逼逼叨,重重的哼了一声。 “起来回话吧。” 穆陵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可能跪的时间有点长,疯狂的打着晃,只需要一股风就能把他吹倒。 陈琦看着一幅老态龙钟模样的穆陵,心中更加厌恶了。 “江南道行营的僚属都带来了吗?” 穆陵抱拳躬身:“回三殿下,带来了。” 陈琦嗯了一声:“明天起,你率领江南道行营的众僚属接管徽州府各项事宜。处理完毕后,自己写奏折向父皇汇报你自己的罪责。” 陈琦双目如电的看着穆陵:“希望穆大人能够如实向陛下汇报你的事情,正人先正己,不要只看别人的错误,也抽空看看自己的作为吧。” 陈琦说完,让秦奕将铜匮拿进屋来,放在桌子上。 “这铜匮中都是百姓的诉状,命令江南道提刑司汇同江南道法曹,将徽州府近五年来的典狱事宜清查一遍。” 穆陵作揖,深施一礼,再也没有废话。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没有再废话。二人出门,骑上马,直接除了徽州府城。 徽州府的事情已经有人接手,陈琦就不便再越俎代庖的处理事务了。 只要穆陵不脑残,按部就班的处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二人出了徽州府,向着南平县的方向疾驰。 约摸一个时辰后,二人将速度减慢,并排在官道上骑行。 “少爷,那穆陵不会胡来吧?” 陈琦摇摇头:“不会。” “穆陵是一个另类的贪官,他不贪财,他贪的是名;而且已经贪到没有底线的那种地步了。” 秦奕不太懂陈琦的意思,他连续几天听陈琦解析贪官的几种形式,唯独对于这种所谓贪名的贪官有些搞不太懂。 陈琦微笑着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缓缓继续开口。 “你会发现,穆陵的所作所为,用民间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在作死,是在找死。不管是他怼父皇,还是骂群臣,又或是喷我这个皇子。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求死……” “他巴不得父皇一怒之下将他给斩了,或者我被他参的怒了,派人将他给结果了。” 秦奕满是疑惑的看向陈琦:“这是为什么呀?” 陈琦哈哈大笑:“因为那些传世经典上,所有有记录的言官,都是被皇帝杀了以后,留的万世清名。” “他想要借我们的刀,给他留传世之名。” “哪怕这种传世之名,是建立在牺牲皇帝的贤明,是建立在牺牲皇家威严的基础上的。” “他并不在乎……” “这种人,比他娘那些贪财好色的家伙们,更可恶。” 第68章 返回薛家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陷入了沉默。约摸一刻钟后,秦奕才缓缓开口。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困扰我很久的事情。” 陈琦满是疑惑的看向秦奕。 “哦?什么事情?” 秦奕松开了缰绳,让马慢慢悠悠的向前走着。身子后依,靠在了马鞍之上。 “那是少爷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当时任中常侍,几乎天天陪在陛下左右。” “在我的想象当中,当皇帝应该是那种意气风发,整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等到陛下亲政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陛下时常会被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亲自提刀把人给砍了。当时,经常会上朝上到一半,陛下就被气的丢下满朝文武,自己回后宫生闷气去了。” “当时太后还在,皇后娘娘也刚过门;两位娘娘合力那个劝,那个哄,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反正都能将陛下暴躁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然后陛下消了气,强忍着各种不适,还得回去上朝,再一次去争,去吵……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秦奕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水,无奈的讪笑一下,摇了摇头。 “当时我就是不懂。每次闹事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为什么陛下不杀鸡儆猴,下令处决那几个人呢?哪怕只处决一个,也不至于让人天天堵着门的‘骂街’呀!” “现在看来,恐怕陛下早就看出那些人想要以死邀名了。” 陈琦有些无奈的摊手。 “所以呀!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全天下的百姓,有一个饿肚子,都是你的错。像曹不疑之流,他们做了腌臜事儿,最后挨骂的也只会是皇帝。” “你但凡有一点责任心,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是你如果没有责任心,那些刀笔吏和后世的史官就会把各种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 “各种明枪暗箭,各种诡谲算计,让你防不胜防。” “就连那些跪在朝堂之上,口呼万岁的人;不知道哪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记华丽的背刺。” 陈琦撇撇嘴,看向中元城方向,叹息一声。 “鬼才愿意当那劳什子皇帝!” 陈琦说完,双腿在马肚子上一磕,催马向南平县方向赶去。 秦奕快马加鞭的跟上陈琦,心中思索着陈琦刚才的话语。 二人回到南平县郊薛家府邸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初刻。天边的一弯月牙,实在是没什么光芒可以绽放。得亏是陈琦和秦奕都是武修,目力惊人,否则还真未必能看的到路。 薛家小厮打开府门,快步上前接过陈琦和秦奕的马。 陈琦和秦奕整理了一下衣衫,向府内走去。 薛端穿着一身丝质睡衣,从内宅走出,来到陈琦和秦奕面前纳头便拜。 “薛端见过三殿下,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免了!”陈琦上前,单手拖住薛端的胳膊。 “此番前去徽州府,是为了公事。薛伯父不必如此。” 陈琦拍了拍薛端的肩膀:“薛伯父,让后厨帮我们二人做两碗汤面吧。饿了。” 薛端点头,招呼一旁的小厮。 “去!告诉后厨开火。给三殿下做两大碗汤面,再做几个爽口的小菜。” 小厮领命,向后宅跑去。 薛端冲着陈琦和秦奕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来到二堂内坐下。 “三殿下。我知道您不愿意因私废法,将救人之事搞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但是,我还是得代表我自己,代表叶梅族长,向您表示感谢。” 陈琦点头,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薛端的感谢。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那么较真,过分较真就有点下头了。 “薛伯父,不知叶梅族长回到叶家了吗?她现在状况如何?” 薛端叹了一口气,手掌握的紧紧的。 “回去了。不过状况并不是很好。” “昨天我去过叶家,看过叶梅族长的情况了。近半年的牢狱之灾,让她的身心都受到了重创;估计没有三年五载的,很难恢复如初了。” 薛端想到叶梅那白发苍苍的模样,想到叶梅那满是皱纹的脸,将牙咬的嘎吱吱的响。 “叶梅族长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是她那身体状况,她那精神状况,都比不上苍髯老朽。鬼知道她在那徽州府大牢之中,受了多大的罪。”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眼眸中也满是无奈。 叶梅的前半生都太过顺遂了,不管是继承家主之位,还是经营叶家资产,又或是开辟新商路。每一桩每一件,只要是她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好,没有做不到的。 就在叶梅意气风发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突如其来的磨难,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打击,谁又能说的准呢? “薛伯父,你就别操心了。凡事自有天数,非人力可及。” 薛端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约摸两刻钟后,薛家的几个小厮端来了两大碗面条,和十多个小菜。 陈琦和秦奕吃过晚饭后,与薛端闲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琦看了眼那弯弯的月牙,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 “明天早上吧。寅时末刻或者卯时初刻,趁着人们都没起床,我们出发。” 秦奕点头,抱拳行礼。 “好!那我去通知那帮小子,你早点睡吧。” 陈琦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次日凌晨,众人早早的起床,将一应物件收拾完毕后,从薛家侧门走出,骑上各自的马,向着南方策马而去。 辰时末刻,众人出了徽州,进入到赣州境内。 陈琦轻揽缰绳,让雪隐驹减慢速度。众人见状,也将速度降了下来。 “秦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往前再走几十里,应该有个小镇是吧?” 秦奕点头:“少爷好记性。没错,叫临南镇。咱们去年去丰都驿的时候,在那小镇上打过尖。” 陈琦点头,向着身后之人说道:“咱们再赶上半个时辰,到临南镇休息。那临南镇的青玉卷味道蛮不错的,咱们过去尝尝鲜。” 众人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声好,没有反对意见。 陈琦双脚用力磕在雪隐驹的马腹上,雪隐驹再次启动,顺着官道向南跑去。 半个多时辰后,陈琦来到了临南镇城外,交了入城税后,众人牵着马,走进了临南镇。 这临南镇就在官道旁,与其说是一个镇子,倒更像是前世的那些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临南镇的常住人口不到一百人,其余的都是来往的客商和赶路的旅人。 这里茶馆酒肆,官驿客栈应有尽有,甚至在镇子的西边,还有一家名叫‘春来阁’的青楼。日上三竿头,快到了正午时分,‘春来阁’的二楼上,窗绫大开,隐约可见身穿各色罗衣锦服的女子们正在化着妆。 陈琦一行人在秦奕的带领下,轻车熟路的来到城中一个名叫‘悦来老店’的酒楼前,酒楼小厮快步来到众人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诸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悦来老店’吗?” 秦奕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给那小厮。 “给我们的马喂上等好料,加些豆子和黍子,办好了有赏。” 小厮接过碎银子,快速塞进怀中,接过秦奕递过来的缰绳,言语中满是讨好之意。 “客观您放心,我一定像照顾我亲爹一样的照顾您的宝马。” 陈琦和秦奕率先走进酒楼之中,其他人也将缰绳丢给小厮,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上到二楼,秦奕和掌柜的安顿一声,将二楼包了下来;丢给掌柜一锭银子,让掌柜去安顿些吃食,掌柜的识相的退了下去。 陈琦来到一张较大的餐桌前坐下,其他人并没有和陈琦同桌,找其他的位置坐下,可能是赶路太渴了,一个个喝水如牛饮,就差拿起水壶直接灌了。 秦奕安顿完事情,来到陈琦面前。 “少爷,我有些不太明白。” 陈琦微笑着看向秦奕,示意秦奕坐下。 “因为叶家?” 秦奕点头,拿起水壶给陈琦倒了一杯水。 “少爷曾经说过,我们在丰都驿做的东西,都是需要卖出去换钱的。你也说了,叶家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这一次少爷可以说是救叶家于危难之间,倘若不是少爷你出手,恐怕那叶梅也只有冤死这一条路了。” “虽说少爷你不愿意因私废公,完全出于公心解决徽州府的事情。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你和叶家的合作。” “在这种条件下,你完全可以借机和叶家谈判,将和叶家合作的事儿就此定下。为什么少爷却放弃了这次机会了呢?” 陈琦喝了一口水,微笑着看向窗外,目光正好看到‘春来阁’中一位身穿绿色罗衣的女子,往头上插着珠钗。 那女子感受到了陈琦的目光,扭过头来,冲着陈琦淡然一笑,微微颔首。 陈琦欣赏完美人,扭头看向秦奕,轻叹一声。 “秦伯。我之所以没有去和叶家谈判,甚至都没有和叶家拉拢关系。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如今的叶家,不过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而已。” 第69章 京中的消息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抬手指了一下对面,那身穿绿色罗衣的女子。 “叶家现在就像是那窗口的美人一样,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奚汪李三家的没落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其他徽商家族想要崛起,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叶家现在就是那立于鸡群中的鹤,是所有人的目标。” “而徽州府的事情,也又把叶家吓了个够呛。现在的叶家就像只惊弓之鸟般的,一定是手足无措的。” “这种情况下,你还觉得我们有必要和叶家平起平坐的谈合作吗?” 秦奕眉头紧蹙,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 “那依少爷你的意思,你是想?” 陈琦喝了一口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我要的是叶家归于我麾下,任由我调遣。” “他们叶家的钱我可以不要,但是除了钱以外的东西,都必须是我的。” 秦奕有些无奈的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少爷,叶家毕竟也是商贾世家,将他们收归麾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如果这段时间有人出来横插一脚,率先成了叶家的后台,那你岂不是闹了个鸡飞蛋打了吗?” 陈琦双手端着水杯,哈哈大笑起来。 “秦伯,你太高看叶家了,也太小看叶家了。” “叶家是商贾世家,在徽商中有头有脸,甚至在五大国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一个曹不疑就差点让他叶家家破人亡。在绝对权利面前,你就是有座金山,那也没什么用;我还是那句话,没有武力保护的商贾,就算生意做到天上,那也是强权者豢养的肥猪。” “所以呀,没必要高看叶家这个所谓的商贾世家。” “至于别人截胡叶家,一来没人有这个胆敢截胡,二来叶家也没有这个胆让别人截胡。” “相比于得罪那些人,貌似得罪我更让他们难以接受,不是吗?” 陈琦将杯中的水喝干净,将水杯放在桌上。 “叶家,叶梅只要不糊涂,她就应该知道,与其上赶着倒贴去蹭那些门阀世家,倒不如借着‘报恩’的理由,成为我的麾下。” “那个时候,或许还能换我一颗真心,给他们叶家留些颜面呢。” 秦奕闭着眼,在脑中思考着陈琦的话,不一会儿,那紧蹙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多谢少爷,我明白了。”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掌柜的带着两个伙计给众人端来了饭菜。 一行人吃饱喝足,闲聊了一阵,过了午时末刻,众人再次上路了。 伴随着众人离南境越来越近,心情也是越来越激动,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尤其是陈琦,他不管是在中元城,还是在皇宫大内;不管是见到颜皇后,还是太子陈环和嫂子;他都是那副飘然物外的模样,很少见他会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化。 这一路走来,众人虽然遇到不少的事情,称得上是横垄地里拉车,一步一个坎了。即便如此,陈琦也很难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变化。 但是,自从进入赣州府后,陈琦的心情明显开朗了很多,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浓,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口中哼哼唧唧的唱着一些秦奕他们都没听过的小曲,哪里还有平日里冷漠公子的模样。 秦奕看到陈琦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少爷,你现在这模样,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陈琦听到秦奕那满是揶揄的话,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不过心中却也并没有特别在意。 “秦伯,今天晚上在赣州府九阳县官驿休息。按照咱们的脚程,明天下午傍黑咱们应该就能回到丰都驿了。” 秦奕点点头,口中感慨。 “这一来一回,咱们离开丰都驿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你还别说,还真想家。” 众人听到秦奕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音从人群中传出。 “奶奶的,这一路上,真他娘的是诸事不顺。希望这赣州府可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那发牢骚之人。 那人约摸十八九岁,肩宽体胖,肥头大耳,跟前世的笑面弥罗佛似的,天生福相。只是他口中满嘴的炉灰渣子,全都是脏话,和他那副长相,怎么看怎么不搭。 此人名叫何彪,出身于市井,父母早亡,他带着妹妹何玉千里辗转,以讨饭为生;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从小打架骂人一副痞子德性。 去年秋天,何彪兄妹二人来到了丰都驿,遇到几个小混混调戏何彪的妹妹何玉;这下子那帮小混混算是触碰到了何彪的逆鳞,何彪一气之下,用路边捡到的一条破扁担,将几个小混混全部打死了。 这事情后来闹到了丰都驿主司衙门,陈琦亲自问案,搞清楚那几个小混混的名声和事情的始末后,陈琦判何彪正当防卫,无需承担罪责。 何彪感恩戴德,自愿投效陈琦,只求陈琦能够保护好他妹妹。 何玉那小丫头虽然从小就跟着何彪四处讨饭吃,日子过的非常的艰难。但也正是因为那样的生活环境,使得小丫头比同龄人懂了更多的事。有的时候,何玉懂事的让陈琦都觉得心疼;所以陈琦和秦奕商量,让秦奕收何彪为义子,收何玉为义女,将二人留在他们身边听用。 秦奕孤老头子一个,当然乐意的紧,何彪和何玉两个人一听自己的义父是武道大成的高手,那更是乐的跟开了花似的。双方一拍即合,这个事情就这么成型了。 要说这何彪也是个练武奇才,短短半年不到,从武道门外汉,晋阶到了心灵神会初阶,这个速度堪称恐怖。 只是何彪可能是从小到大感受过太多的饥饿,即便是现在他们真的不需要为吃饭发愁了,他还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结果就把自己的体型吃成了一个球形。 薛平策马来到何彪身边,毫不留情的照着何彪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死胖子,少说两句死不了人,赶紧呸三口,快点。” 何彪一巴掌打在薛平的手臂上,眼中满是嫌弃。 众人看着这对活宝,也是很无奈。 薛平算是这帮人里最早跟陈琦的,虽然这个早也不过就是两三个月的事儿,但那也是最早。再加上薛平这个家伙性格开朗活泼,为人也极为大度,所以很招人喜欢。特别是兰园里的女孩儿们,喜欢薛平的人那可是乌央乌央的。 这其中,最喜欢薛平的,就是何彪的妹子何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薛平,恨不得睡觉上厕所都在一起。 这就让护妹狂魔何彪气不打一处来,总是会找薛平的麻烦,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欢喜冤家,整日里打屁斗嘴,成了陈琦身边名副其实的开心果。 等二人打闹了一阵,陈琦轻哼一声,二人识趣的不再胡闹了,众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薛平,严宽和‘四大才子’你是怎么安顿的?” 薛平催马上前,双手拽着缰绳。 “严宽他们昨天下午才到薛家,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遭了不少罪。我昨晚和秦伯商议,让严宽他们就在南平薛家多住几天,养养身体;等牧羽到了南平,他们再一同上路。” 陈琦点头,对于薛平和秦奕的安排很满意。 “很好。做的不错。” 陈琦向着身后说道:“我们再赶一程,早点到赣州府官驿,到时候咱们在官驿中歇息。” 众人齐声喊道:“是!” 陈琦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赣州府府城赶去。 傍晚时分,众人终于到了赣州府。给城门官看了官碟后,众人进城,直接去往官驿。 等到了官驿,众人安顿好入住。秦奕命几个人去准备晚饭吃食,让几个人去外出打探消息。等将所有人都安排好后,秦奕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直赤红色的鹰隼。 “少爷,京中消息。” 陈琦嗯了一声,从秦奕手中接过鹰隼,从鹰隼后背的一个小竹筒内,取出一张洁白的绸绢。将鹰隼还给秦奕,陈琦打开绸绢仔细看起来。 陈琦看了一会儿,将绸绢也递给秦奕,自己则是端起一杯水,看向中元城方向,陷入沉思之中。 秦奕在看过绸绢后,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约摸两刻钟后,秦奕这才疑惑的看向陈琦。 “少主。陛下这是何意?” 陈琦摇摇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说秦奕不知道是何意了,他也搞不懂自己那个便宜皇帝老子是啥意思。 绸绢中只说了两件事。 第一,春狩大典结束,二皇子陈琼率队获胜,陈伽罗重赏了陈琼和他同队的那些人,特别安西王府,更是恩宠深厚。安西王的郡主被赐婚给了二皇子陈琼;而安西王世子也被赐婚二公主;足以见得,安西王府的荣宠之高。 第二,与南楚联姻之事已经定了,通过司天监的推算,分析了八字后,中元帝国确认可以与南楚联姻的皇子分别是四皇子和六皇子。三皇子陈琦和南楚公主八字不合,不宜婚嫁;这下子陈琦算是逃过一劫。 南楚使团将在两个月后去中元城,由陈伽罗出面安排相亲。 为了表示诚意,南楚将同意在丰都河最为狭窄的位置,建造一座石拱桥,方便两国商人和民间往来。 同样,大元为了表达诚意,同意在往年的基础上,增加50%的良种供应。 第70章 变故又生 而让陈琦和秦奕最不能理解的,恰恰就是中元帝国这个所谓的善意。 陈琦和秦奕不相信陈伽罗不知道南楚的狼子野心,更不相信陈伽罗不知道粮食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困扰南楚的核心问题。 陈伽罗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竟然还敢增加良种供应。 难道说陈伽罗真的对南楚帝国有恃无恐不成? “少爷,您说会不会是陛下他并不在意南楚是否强大?又或者是陛下确定我大元对于南楚有绝杀之力?” 陈琦苦笑着摇摇头,再一次拿起白绸子看起来。 “秦伯。国家对外关系,哪有那么简单。” “大元帝国东临大海,海外就有东倭国虎视眈眈,虽说近些年来东倭国实力渐渐弱,有些后继乏力;但那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北边有北魏帝国窥视中元,北魏铁骑横行天下,战力之强冠绝周遭各国。若非北魏帝国本身潜力不足,北魏骑兵又着实不善于攻城作战;加上粮草补给欠缺,难以支撑持久作战。恐怕问鼎中原,夺我大元江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西边则是有西夏帝国和吐蕃王国两支势力贪图我大元锦绣河山,若非两国之间有世仇,难以联合作战,恐怕西境想要太平比登天都难。” “南边就更别说了,你我虽然来南境仅仅一年时间,但是南楚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了。那些个南蛮子,算盘打的噼啪响,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大元帝国对上任意一个国家,都可以无所畏惧,因为我们都有着克制他们的手段。” “但是,如果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呢?大元帝国又将如何?” 陈琦将手中的白绸子放在桌上,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说道。 “种子,或者说粮食,就是中元帝国拿捏南楚帝国的手段。就像是那马的笼头,牛的鼻环。只要南楚帝国解决不了粮食问题,那他们就算有天大的野心,也敢对我中元帝国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是如果按照这情报上的意思来看,朝廷无疑是将把柄拱手让于南楚帝国。以南楚帝国那位四皇子的能力,加上南楚的地利,用不了三年,南楚就可以储备大量的粮食。等到那个时候,谁来保证南楚帝国不会无端的生出狼子野心呢?” 秦奕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看向中元城方向。 “也不知道是陛下和朝臣们有什么想法,又或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在这万里之外,也着实只能干着急。” 陈琦咬着牙,他对于任何不在他掌控中,或者超出他掌控的东西都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传令给天机门和卫冉,京中和南楚的消息,从原来的每旬一传改为每天一传。” “尤其是着重探查朝堂中的消息,不管真假,哪怕是编的,我都要。” 秦奕点头,跟驿丞要来笔墨,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手帕,在手帕上写了起来。 陈琦闭上眼,在脑海中推算造成今日这般局面的诸多可能。 只可惜,秦奕的传信都写完了,信鸽都放走了,陈琦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陈琦有些无奈的挥挥手,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秦奕见状也知道陈琦现在情绪不高,也没有再打扰陈琦,也回房间睡觉去了。 日月更迭,黎明的曙光冲破黑色的夜幕,陈琦等人吃罢早饭,再一次踏上了南下之路。 众人一想到今天就能回到丰都驿,那真的就是归心似箭,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午时刚过,众人策马越过赣州府和丰都驿的界碑,众人终于踏入了丰都驿境内。 “少爷。”秦奕快马加鞭,追上最前方的陈琦:“要不要找地方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陈琦摇摇头:“不用了,告诉大家用干粮垫一下,咱们回到丰都驿,让厨房给咱们摆上一桌。外面的饭我算是吃够了。” 秦奕无奈的轻笑摇头,缓缓减速,来到众人身边,将陈琦的嘱咐复述了一遍。众人听闻也是激动的欢呼一声,疲惫感都好像消失了不少。跟在陈琦身后,飞也似的向丰都驿赶去。 未时六刻,陈琦他们距离丰都驿已经不足百里了,感受着胯下的雪隐驹有些摇晃,知道雪隐驹已经接近极限了。虽然陈琦归心似箭,但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 在一处阴凉处停下,将雪隐驹撒开,吃些草,喝点水补充一下体力。 秦奕从包袱中拿出一块两米见方的皮革,铺在草地上;还放了一个水袋和一些干粮。 然后秦奕招呼陈琦等人坐下吃些东西,环坐在皮革四周,一边聊天,一边吃喝补充着体力。 就在众人吃喝聊天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然后就是一阵混乱的吵闹声。 陈琦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可以从灌木丛的缝隙间,看到有一群人在围着雪隐驹吵闹。 秦奕率先起身,向着雪隐驹的方向赶去;陈琦等人紧跟身后。 “什么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我们的马匹?” 秦奕高声怒喝,秦奕在喝声中夹杂了一些武威,震的那几个围着雪隐驹的家伙一阵头晕目眩。 陈琦等人紧随其后,来到雪隐驹不远处,就看到眼前是八个身穿水师军装的士兵,手中正拿着几条绳子,想要套住雪隐驹。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秦奕也看向了陈琦,二人眼中都满是疑惑。 丰都驿虽然在丰都河边上,是边防重镇。但是丰都驿本身的驻军却只有区区三千人,还都是步战兵,并没有水兵。距离丰都驿最近的水兵就是赣州的浦洋水师,编制是八千人。 但是大元帝国对于军队有着严格的管控,决不允许军队随意离开驻地,进入非相关区域。违者按造反谋逆论处,是要诛九族了。 这几个水师士兵,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丰都驿境内,显然不是单纯为了雪隐驹而来的。 八个水师士兵看着围着他们的十多人,脸色有些难看,有几个胆小的,腿都开始抖上了。 秦奕语气不善的开口:“你们是哪个水师的士兵,因何故出现在丰都驿境内?” 八个水师士兵面面相觑,没有开口回话。 秦奕将武威毫不保留的释放而出,直接压向了水师士兵。 水师士兵感受着那如山岳般压来的武威,浑身冷汗直冒,他们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回大人。我们是浦洋水师的人,跟随赣州守备副使冯无双大人,前来丰都驿青牛山剿匪。” 为首之人躬着身子,抵抗着那强大的压力,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秦奕撤去武威,八个人感觉身体瞬间脱力,瘫坐在草地上。 陈琦上前一步,看着为首之人。 “青牛山?青牛山什么时候有匪患了?谁给你们的权利越境剿匪的?” 为首之人还没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向众人所在的位置赶来。 约摸五分钟后,一个身材修长,长相秀丽的男人骑着马,出现在众人眼中。那男人身后,跟着近千名同样穿着水师服装的士兵。 那男人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面露不屑的看向陈琦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围攻官家士兵,你们是想造反吗?” 陈琦没有理会来人的废话,而是看向了挂在他马脖子上的一圈血淋淋的人头。 秦奕眼睛微眯:“你们又是什么人?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擅自调兵,越境剿匪的?” 马上那男人听到秦奕的话,同样眼睛微眯,目光中的不屑变成了肃杀。 “哼!本将军行事,什么时候需要向尔等解释了。” “你们要是识相,就将身上的财物主动教出来,本将给你们留个全尸。牙崩半个不字,本将就将你们剁成肉泥喂狗。” 陈琦听到男人的话,牙咬的嘎吱吱响。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里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对于眼前这些人恨之入骨,巴不得现在就一刀结果了他们。 “秦伯,你们一起上,给我留几个活口,其余的全宰了。” 男人听到陈琦的话,一时间有些失神,片刻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秦奕一行人才不管男人在干什么呢,想什么。抄起兵器,向着水师士兵杀去。 秦奕率先找上了那个将军,直接一掌印在了男人的胸口。那男人笑声还没停,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然后就从马上飞起,落在了陈琦脚边。 那男人眼睛瞪的老大,没有眼眶子管着,都要掉出来了。他看着秦奕,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秦奕等人给男人表演了一场什么叫做虎入羊群,众人几乎毫不停歇,每一次出手都会有一个人丧命。 两刻钟的功夫跟随男人来的那些水师士兵们,就被斩杀了一半,其余人看着那血腥的一幕,魂儿都吓飞了。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众人又是一阵厮杀,又斩杀了两百多人,剩余的两百多人,除了十多个人重伤被俘,其余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浑身浴血的秦奕等人回到陈琦面前,抱拳施礼。 “少爷,有近两百人逃了,剩下的基本上非死即残。” 陈琦点头,看向瘫坐在地上,裤裆都湿了的那个水师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 第71章 杀良冒功 “回,回大人!小人叫冯无双,官职是赣州守备副使。” 秦奕盯着冯无双:“你既然是赣州守备副使,又怎么会跑到丰都驿来越境剿匪?” 冯无双听到秦奕的话,顿时就不说话了。 秦奕见状,来到冯无双的马前,将马脖子上挂着的百十来颗人头摘下,丢在冯无双面前。 “你们在什么地方剿的匪?为什么还有女人和小孩的头颅?” 冯无双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奕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些被他们刚才打残的那几个人。 “都别吭叽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去哪里杀的人?杀得都是些什么人?” 那几个人和冯无双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奕刚要发怒,陈琦轻哼一声打断了秦奕的话。 “青牛山根本没有匪患,那里只有五村十寨,千百个刚刚归田的山民。” “这些人头,应该就是那些山民的人头吧?” 秦奕眼睛瞪得老大,疑惑的看向陈琦。 “少爷,他们是官军,怎么会杀百姓呢?” 陈琦语气渐渐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 “‘杀!’‘良!’‘冒!’‘功!’”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猛回头看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冯无双;那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 秦奕一步上前,揪着冯无双的脖领子,直接将冯无双给拎了起来。 “狗日的,给老子老实交代,要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冯无双被秦奕的气势给吓的三魂七魄都要离家出走了,他浑身颤抖,哪里还有刚才策马而来的意气风发。 陈琦迈步上前,从怀中掏出官碟,在冯无双眼前晃了晃。 “我是丰都驿主司陈琦,你越境入我辖区,屠杀我治下百姓。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陈琦双眼盯着冯无双的双眼:“无旨意擅离驻地,以谋逆罪论处,当诛九族。” “杀良冒功,屠杀我大元帝国治下百姓,处寸剐凌迟之刑,夷三族。” “两项相加,别说你的同宗同族了,你的三亲六故,街坊邻居都得砍头。” 陈琦伸手,直接甩了冯无双一记耳光。 “王八蛋,你以为不说话老子就治不了你罪?老子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只不过你能撑到什么时候,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陈琦说完,扭头就向其他人走去。 冯无双现在脑袋瓜子都快炸了,起初他还以为陈琦等人是行侠仗义的江湖豪侠,他都做好了被杀的准备了。他甚至在某一刻还庆幸,陈琦等人不是官面上的人,死他一个人,保他全家老小的性命,这波不亏。 结果,陈琦掏出官碟的时候,冯无双的血都凉透了。 丰都驿主司,官秩正五品,跟他这个正四品的守备副使,水师提督相比,实在有些拿不上台面。 但是,冯无双可是知道的,这位丰都驿主司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大元皇室的皇子。别说他才只有正四品,就算他是正一品,在皇室子弟面前,那也只是臣子,是奴才;他们奋斗一生想要追求的封侯拜相,人家剩下来就预订了。只要年满十八周岁,陈琦就一定会被封王,那可是超越了公侯将相的存在。 陈琦伸手,将一个被斩去一臂的水师士兵拎起,丢到冯无双身边。 双眼血红的看着冯无双和那个士兵。 “给老子说实话!” 感受着陈琦那如死神降临般的冰冷言语,那独臂士兵直接被吓得肝胆具裂,一口血红混合这绿色胆汁喷出,正好喷在了冯无双脸上,然后那独臂士兵便气绝身亡了。 冯无双感受着脸上那浓郁的血腥味和苦臭的胆汁味,感觉胃中一阵翻涌。 “求殿下开恩,请殿下开恩。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冯无双跪在地上,浑身颤颤巍巍的,抖得跟筛糠似的。 “小的我只是一个守备副使,完全是听命行事,不由自主啊。” 陈琦盘腿在草地上坐下,双眼盯着冯无双,认真的听着冯无双讲述。 大元南境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开战了,南楚帝国刚刚平定内乱,自己都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闲工夫进犯大元帝国边境。 问题是,太平盛世对于文官来说是好事儿,对于武将来说就未必了。 武将是需要杀敌数和军功才能升官的,赣州守备司的存在,就是针对南楚帝国的。南楚帝国进犯中元帝国,赣州守备司才能出征杀敌,他们才能凭借杀敌数和军功升官发财。 如果中元帝国和南楚帝国继续保持现在这种僵持的状态,赣州守备司的一众将官士兵,根本没有机会升官发财。 但是赣州守备司又不敢主动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思来想去,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安稳的升官发财的方式。那就是剿匪! 起初这些人确实实在剿匪的,整个赣州,崇山峻岭众多,那些遭遇天灾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和好吃懒做想要做些无本买卖的人都占山为王,成为了一方祸患。 那些土匪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没用几年时间,赣州境内的匪患就被清缴了个干净,千百年来,一直困扰朝廷的匪患问题,在赣州就这么被人给解决了。 前任赣州守备因功受到提拔,离任高升去了。 现任守备魏文通被朝廷调遣,出任了赣州守备之职。 魏文通这个人,性格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好大喜功,勇猛少智。他看到前任因剿匪受到提拔重用,他也想剿匪。 可问题是赣州府的匪患都被前任赣州守备带兵剿灭干净了,哪里还有匪给他剿?起初他还是借口实战演练,带兵入徽州府和湘州府剿匪,两府的刺史和地方守备军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了。 结果魏文通等人用了三年时间,把徽州府和湘州府两府的匪患都给剿灭干净了。但是,他属于越境作战,擅离驻地;能不能等到表彰和提拔就不说了,御史们可不会放过他,搞不好就是一顶谋反的帽子就扣到头上了。 结果,魏文通辛苦了半天,自己一点好处没得到,反倒是徽州府和湘州府的守备司受到了表彰,被提拔重用了。 这下子可是把魏文通给气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坏种出现了。 此人名叫陶碧兰,原来只是一个跑江湖卖假药的江湖骗子,阴差阳错之间,和魏文通相识。成为了魏文通的幕僚兼首席谋士。 此人阴险狡诈,生性歹毒,属于那种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类型。陶碧兰撺掇本来就有点脑子不够用的魏文通,以严格军纪的名义,强行给手下人制定剿匪指标;还将诸多肉刑引入军队,震慑将士们。 要知道,肉刑一旦使用,轻则颜面尽失,受刑者客观上社会性死亡;重则断手断脚,成为残疾人,废人。所以,千百年来,没有人会在军队实行肉刑;一来是为了保持军队的士气,二来也是士兵都残疾了,还打个鸡毛仗。 起初,三名守备副使都没完成任务,三名守备副使都被判处刺配之刑,脸上给刺上字,发配到军队中,做最肮脏下贱的活计。 一名守备副使不堪被辱,直接辞官归隐山林了。 剩下的两个守备副使也有些受不了那些个肉刑,所以就带着好酒好菜来拜访陶碧兰。 酒席宴间,两人就向陶碧兰求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陶碧兰假装不经意间,引导二人往杀良冒功上想;二人也不傻,很快就领会了陶碧兰话中的含义,然后就有了这杀良冒功的蠢事。 这两位守备副使也不是傻子,他们不敢在赣州府境内玩儿杀良冒功这一套,担心事情败露。所以他们就选择了越境屠杀其他州府郡驿的百姓,他们担心事情败露,每一次出手都会以屠村为目标,不会放过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个出生没几天的婴孩。 从去年秋天开始,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仅仅冯无双这一兵马,就屠杀百姓近万人;那些被屠杀的百姓都被砍掉了头颅,被冠以水匪,山匪,马匪和蛮匪的名义,成为了冯无双等人升官发财的工具。 只不过这一次,冯无双等人竟然将目标选在了丰都驿境内,而且一出手就是五村十寨,近千名大元百姓,可怜的山民。 好在苍天也不算完全瞎眼,终于还是让冯无双等人落入了他的手里。 陈琦听完冯无双的话,白皙的手掌紧握成拳,身上的杀气都快跟实质的差不多了。 “你们这些个冷血畜生。吃着百姓纳贡的粮饷,竟然将屠刀挥向了无辜的百姓。” “狗东西!” “给老子老实交代,另外一路人马去了哪里?他们有多少人,什么人带队。” “说!” 冯无双见陈琦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他可不敢惹这位爷,只好老老实实的坦白。 “另一路人马和我一样,同样也是一千人。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应该是吴州府,带队的也是守备副使,赣州守备司步兵师提督金不换将军。” 陈琦冷哼一声:“什么狗屁将军,尔等也配被称为将军。你们都是些杀良冒功的刽子手,你们侮辱了将军的称谓。” 陈琦起身,看向其他人:“留两个去过青牛山的士兵,其余人全都宰了。然后都摞起来。” 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这个货就交给秦伯了。我现在带着薛平他们去吴州府方向,看看能不能救些人吧。” “我们两日后,到赣州官驿会合。然后跟着我,把赣州闹他个天翻地覆。” 第72章 筹谋 第二天正午,吴州府和赣州府交界的一处小树林内,盘膝而坐的陈琦看着远处策马而来的薛平,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薛平来到陈琦身边,都没有下马,直接在马上拱手。 “少主,他们回来了。而且……而且还有近千颗人头。” 陈琦听到薛平的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情像是落入了无底的深渊般。 “还是来晚了吗?” 陈琦咬着后槽牙,右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掌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 “将领头之人给我拿下,其他人能杀多少杀多少。这些个没有人性的畜生,留着过年不成?” 陈琦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闪出一道黑色身影,片刻之后,那身影已经来到了陈琦身边,单膝跪在地上。 “少主!那队人马后面有两千左右的骑兵追来了,看服装不是赣州守备司的兵马,可能是吴州府的守备军。” 陈琦闻言,眼睛微眯,从怀中掏出一块那本红色的官碟,丢给黑衣人。 “影子,带着我的官碟去找吴州府守备军,告诉他们快马加鞭,务必在界碑前拦截住这帮王八蛋。我会和薛平等人一起在这里尽可能的拖延他们的行进时间。” 影子接过官碟,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陈琦看向薛平,心中盘算了片刻后,轻哼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兀力吉,你带上兀突甲和孟昶,将官道两旁的树放倒,横在官道中间,将官道堵住。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放倒一些。” 一名身穿墨绿色长衫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伸手点了两个和他长相差不多的青年人,三个人骑着马,顺着官道向东跑去。 “柳翡,李佳,罗宇,你们三个带上弩箭,隐蔽在山林中,如果那些人看到官道上的障碍物,想要离开官道,从辅道前进,你们三个就在用弩箭偷袭他们。记住,你们的任务是拖延他们的时间,不要和他们酣战,注意安全。” 三个青年走出,齐刷刷的抱拳躬身:“是。定不辱使命。” “薛平,赵季,孙维,阿胡儿,你们四个跟我一起,假装山匪,骚扰那些人,减缓他们的行进速度。” 剩余的四个青年飞身上马,跟在陈琦身后,向东边跑去。 “少主,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薛平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那千八百人根本不可能给我们造成什么伤害,完全可以直接去堵住他们,灭杀他们。”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薛平一眼,忍不住长叹一声。 “薛平,你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可惜没有脑子。”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死士,做个护卫了,永远成不了将军。” 薛平被陈琦两句话给怼的无语了,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陈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继续开口。 “我们是不怕那些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只依仗我们这十二个人,能将那队人马全部斩杀吗?是不是一定会有漏网之鱼的存在?” “你愿意把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放走吗?” 陈琦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况且,吴州府又不是我们丰都驿的辖区,也不是我们的驻地。我们有一万个正当的理由,也改变不了我们越境伏击官兵的事实。” “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一旦被传入朝中,我们又会面临怎么样的责难?” 薛平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可是他们是杀良冒功,吴州府可以作证啊。” 陈琦无奈的长叹一声,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一眼薛平。 “吴州府如果出面,那我们无旨意,越境打击军队的事儿就坐实了,这可是谋逆大罪,是要凌迟处死的,就算我这个皇子也休想幸免于难。” “如果吴州府不出面,怎么证明我们不是在赣州府境内伏击赣州守备司的兵马呢?伏击朝廷兵马,罪同谋反,遭殃是谋逆大罪。” “当然,如果你们有自信,这千八百人不会有一个逃走,我们能全部灭杀,拿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薛平恍然的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问道:“所以少主您想借吴州府追兵的刀,杀掉这些人,是吗?” 陈琦没好气的身手,照着薛平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蠢货,什么叫借刀?这本来就是吴州府追兵的本职,我们只是延缓这些人的行军罢了,充其量叫助人为乐,哪里来的借刀之说。” 陈琦有些不屑的轻哼一声:“如果小爷我想杀人,还用得着借谁的刀?我自己足矣。” 薛平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乱问了。 半个时辰后,五个人骑马,并排停在吴州府官道上。陈琦手中没有兵器,其余四个人则是人手一把长兵刃。 约摸半刻钟后,远处缓缓走来一队人马,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穿一身金色铠甲,骚包的不要不要的。 为首之人显然也是看到了陈琦等人,为首之人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的人马停下。和身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也很识趣的催马上前,来到陈琦等人面前五米左右的位置。 “尔等何人?敢阻断官道,阻挡官兵出行;你们是想要谋逆不成?” 副将满是傲气的用鼻孔‘看’向陈琦等人,那模样说不出的欠揍。 陈琦都懒得理会这个副将,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缰绳扯了一下。雪隐驹得令,打了一个响鼻。 那副将身下的马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直接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口中吐着白沫。那副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察之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面门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乎是瞬间,鲜血就染红了副将的脑袋和前胸。 副将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指着陈琦。 “妖法,你用的是妖法,你把我的战马怎么了。” 陈琦冷哼一声:“滚!” 副将被陈琦的气势给震慑到了,恶狠狠的用手指指了指陈琦,转身向着那金甲武将跑去,也没管他自己的战马了。 陈琦当然不会使用什么妖法,就像陈琦的气势可以震慑那副将一样,那战马只是被雪隐驹的气势给震慑的脱力了而已。 要知道,在动物界,可没有什么贵族和平民的区别,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强者对于弱者的气势压迫是足矣让弱者被活活吓死。 陈琦前世就曾听老辈人说过,有一匹狼跳进了牧民的羊圈里,咬死了两只羊。但是那狼被赶走后,羊圈里真实死亡的数量超过了十只。在牧民们将羊解刨后才发现,那些羊的胆都碎了,胆汁流的到处都是;那些羊都是被狼给吓死的。 那名副将所骑乘的战马,在军队中可能还算不错的,上品的战马。但是,距离真正的宝马良驹还差的很远呢。别说和雪隐驹比了,就算和薛平等人骑乘的宝马相比,那也上不得台面。 雪隐驹是龙种,是具备一定的灵性的。那个副将那副臭屁的模样早就让雪隐驹感觉不舒服了,只不过是受到了陈琦的约束,它不会随意乱跑乱动而已。 陈琦牵动缰绳,并将夹着雪隐驹的双腿都收了一点。雪隐驹感受到约束的减少,也接收到了陈琦的指示,这才放心大胆的释放自己的气势,一个响鼻就将副将身下的那匹战马给吓的腿软了。 那副将仓皇的跑到金甲武将面前,手指指向陈琦,有些急切的在说着些什么。 陈琦五人则是冷冷的站在原地,目光盯着那金甲武将。 几分钟后,金甲武将听完副将的汇报,抬脚踹了副将一脚,嘴巴开合间,似乎在辱骂那副将。 金甲武将转头,眼神冰冷的看向陈琦等人,挥手招呼身边的几十个亲卫兵,朝着陈琦等人走来。 “小子,你们是什么人?敢阻挡本将去路?” 那金甲武将都没等身下的战马停住脚步,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他身后的数十个亲卫兵则是摆出‘雁形阵’隐隐的将陈琦五人包围在了中间。 陈琦看着金甲武将的脸,有些不屑的撇撇嘴。这个金甲武将不管是长相还是他的战马装备,都给陈琦一种不专业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 首先说这个武将的长相,肥头大耳,脖颈短粗,体态圆润,呼吸混乱;这哪里是战将的身体,脱掉铠甲,你说这位是哪家的富商员外陈琦都相信。 其次就是这幅骚包到极致的金色战甲了,陈琦通过仔细端详才发现,这金甲战将的咱家,款式是按照鱼鳞甲制作的,但是每一篇鱼鳞好像是都进行了镀金,好家伙,亮闪闪的,都晃眼。陈琦估计,仅仅这幅战甲,估计最少也镀了数百两上等黄金。 问题是,黄金虽然密度很大,经济价值也极高。但是黄金的硬度却并不高,并不是制作战甲兵刃的上佳选项。 而且,两军对垒,气势当先,主将虽然有的时候需要出面,但是大多时间还是需要隐藏起来的,毕竟折损主帅是任何军队都不会允许的。所以大多武将都会选择穿着那些颜色不是特别明显的战甲,防止被地方的神箭手点名射杀。 而这幅金甲,明晃晃的,无时无刻的不在彰显穿着之人的高贵身份。这种人货上了战场,根本活不过五分钟。 “你又是何人?”陈琦眼神玩味的看向金甲武将,完全无视了金甲武将的提问和那些围拢上来的亲兵。 第73章 金不换 金甲武将冷哼一声:“本将乃是赣州守备司守备副使金不换,尔等胆敢在官道之上截杀官军,是想谋反不成?当真视大元律法为无物吗?” 陈琦哈哈大笑,看着金不换的脸,颇有些玩味的撇了撇嘴。 “金不换?我还以为你是开钱庄或者饭庄子的呢。就你这肥头大耳的德性,你这将军是多少钱买的,我也想买一个耍耍。” 金不换听到陈琦的话表情先是一顿,然后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无比猖狂。 “好!好!好!你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娃娃,你很不错。” “你给我黄金千两,我可以让你当十天的守备将军耍耍。” “当然,如果你拿不出那么多钱,我也就只能把你留在这儿了,截杀官军,这个罪名诛你个九族不过分吧?” 金不换越说越兴奋,那肥硕的脸上满是嘲讽,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扇一巴掌。 陈琦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学着金不换的语气,缓缓开口。 “千两黄金?倒是不多,不过守备副使这官是不是小了点,充其量也就是个从三品的鼻屎小官,食轶不过千户,本少爷还真看不上。” “至于你要诛我九族这个事儿?我可以肯定,你不敢,你信吗?” 金不换眼皮微抖,眼睛微微眯起,心中疯狂的盘算着眼前的情况。 他现在可以肯定,陈琦绝对不是一般人,最起码也应该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少爷。否则,平常人哪里能随口就说出他这个守备副使的官秩和食轶的;而且那脱口而出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胡诌。 现在给金不换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将陈琦等人现场诛杀,然后毁尸灭迹;要么就是将那些劫掠来的金银珠宝都送给陈琦等人,希望能交个朋友,免了这场冲突。 但是,两个选择都有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存在,那就是陈琦等人是不是知道他们杀良冒功这档子事儿。 如果陈琦等人知道他们杀良冒功的事情,那么他们的选择就没有那么多了,而是只有一个。 陈琦看着脸上像是打翻调色盘似的变化不定的金不换,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只要这个金不换开始思考了,那么拖时间这个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陈琦还真不是心血来潮的想和金不换逗闷子玩儿。 前世的陈琦年少成名,性格跳脱,谈吐风趣幽默,那真是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喜欢他喜欢的不行。 但是现在的陈琦,因为十多年来在宫中谨小慎微的活着,就算是在颜皇后和太子陈环面前,都很少有机会展示自己前世那风趣幽默的一面。 长久的独居导致现在的陈琦性格偏冷,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有点社交恐惧症,不太善于和陌生人交流。如果可能的话,陈琦宁愿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和任何人交流,静静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都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琦现在听到这句话,也只是笑而不语。 让那些鼓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家伙们,去那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活上几年或者十几年,看看他们的秉性能不能移。 不说那些,陈琦记得前世他父亲开玩笑讲过一个故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陈琦的堂兄从小被他大伯娇生惯养,吃饭特别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整个一个小祖宗。有一次,陈琦的父亲去大伯家做客,大伯母又是炖鱼,又是炖肉的,还烤了一条大羊腿,满满一大桌子,那饭菜不可谓不丰富, 结果陈琦这个堂兄放学回家,看着桌上的饭菜就变脸了,语气中满是嫌弃。最后哭着喊着的要吃方便面。 然后,陈琦的那位堂哥拿着钱,出去买了一袋叫什么煌的方便面,五块钱一袋。 要知道,那个时候陈琦父亲的工资也不过一千六百来块钱,陈琦有的时候馋了想吃方便面,也就吃买一袋五毛钱的干脆面或者一块钱的红烧牛肉面吃。 陈琦的父亲说,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五块钱一袋的方便面。 那天晚上陈琦的父亲回家,就跟陈琦的妈妈和陈琦吐槽,说不出的心疼。 陈琦现在还记得父亲说的那句话。 “就他妈的是惯得,关进七股栅子(监狱)几天,吃屎都是香的。” 最好笑的是后来,陈琦这个堂哥真的因为犯事儿,蹲了两年的大牢。 出来后,陈琦的父亲喊这陈琦的大伯一家来家里吃饭,俗称‘除霉’。 结果上了饭桌以后人们震惊了,之前那个堂哥不喜欢吃的什么大肥肉片子,什么鱼皮鱼头,什么香菜芹菜的,他一口都没拉下,都吃了。 等到大伯一家吃完离开后,陈琦一家子唏嘘了一晚上,陈琦父亲感慨。 “监狱真改造人呀!比学校强多了。” (扯远了!这段不收钱了,算白送的。) 陈琦之所以和金不换在这里耍嘴皮子斗咳嗽,还真不是他闲的想逗弄金不换耍。 他昨天在审问冯无双的时候,就探听到了这金不换的一些底细。 金不换此人性格阴鸷,精于算计,疑心非常的重。 这种人比那种只会硬刚的莽夫要麻烦的多,莽夫只会一根筋的往上冲,陈琦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但是金不换却不一样,他如果见势不妙,直接将自己的人马给打散了乱跑,陈琦等人不管是想抓证人,还是杀人,都会变得极其的棘手又麻烦。 所以陈琦不得不想方设法的跟金不换周旋,拖延时间,等到吴州府守备军上来,将赣州府守备军都给围困住再出手,确保无一人漏网。 薛平在得知陈琦的计划后,曾经问过陈琦,为什么抓捕冯无双和金不换的时候,陈琦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甚至是两个风格。为什么抓捕冯无双的时候陈琦不在意冯无双的兵士逃跑,抓金不换的时候却又变得这么谨慎。 陈琦也认真的回答了薛平的问题。 原因其实简单,抓捕冯无双的时候实在丰都驿,那是陈琦本人的辖地,他出手名正言顺,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是抓捕金不换就不同了,这里是吴州府,不是陈琦的辖地,他出手,名不正,言不顺,怎么可能不谨慎。 薛平接着又问,陈琦不管是在牧州处理吕灿,还是在徽州府处理曹不疑,陈琦那都是雷厉风行,寸步不让,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为什么在处理金不换的时候,与之前不同。 陈琦当时也做出了回答。 处理武将和处理文官是完全不同的两套系统。 对于地方上的那些贪官污吏,庸官蠢蛋,陈琦那本红色的官碟和尚方宝剑一个性质,官大一级压死人,陈琦可以凭借官职,横压宰相以下的所有文官,那些文官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是处理武将和其背负的军务的时候,陈琦那个红色官碟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 自古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武将行事只认虎符,不认官碟,关键时刻,连圣旨也可以不认。而且武将的处置是要参考《军法典》的,《大元历》在军队中是没有意义的,按照大元历也不能处置军人和武将。 所以,种种因素的堆叠之下,陈琦在抓捕金不换的时候,才如此的谨小慎微,不敢有丁点松懈。 像金不换这种人,心思机巧,多疑擅虑,习惯把所有的风险都在心中过一遍,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所以陈琦在得知金不换等人身后有吴州府的追兵时,才做出计划,要想方设法的迫使金不换陷入沉思之中,这样才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按照陈琦之前的计划,是要蒙面截杀金不换等人的,能杀多少杀多少,完全就是泄愤。 但是随着吴州府追兵的出现,陈琦已经有了新的解决杀良冒功这件事儿的计划了。 金不换思索了近一刻钟,将他认为的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抬起头,看向陈琦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谄媚的笑意。 “刚才的玩笑话,还请诸位不要介意。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哪家的少爷。但相逢即是有缘,我们此次受邀来吴州府剿匪,收获不小,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诸位可以去挑选几箱,算是见面礼。” “如何?” 陈琦闻言,轻笑着撇撇嘴。 “哦?贼寇的财物,能有多少?别挑选半天,都不够小爷一顿饭钱。” 金不换见陈琦上心了,顿时笑得更谄媚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过我们外出有时间约束,需要在未时三刻回到赣州府境内。诸位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不可以先让我们过了两州边境,然后咱们扎营聊天?” 陈琦听到金不换的话,脸色瞬间变冷了。 “哼!我看你是想算计我们吧?回到赣州府,那我们还不都成了砧板上的肉,随你们摆弄?” “要看就现在看,或者你们抵押给我们一些东西才是。” 金不换听到陈琦直接点破了他的谋划,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腹诽陈琦跟狐狸似的,鬼机灵。 “现在看确实有些浪费时间,我们确实急于回赣州。” “这样吧。这位少爷,您说一下您想要什么抵押,我看看我能不能拿得出来。” 陈琦看到金不换虽然脸上还是那么谄媚,但是语气中已经满是不耐烦了,左手也缓缓的摸进怀中,想要探找什么东西。 陈琦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手:“既然守备大人这么给面子,小子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既然你说要抵押,你这里的这些东西我还真没有看上的。” “这样吧。就把守备大人你抵押给我吧。如何?” 陈琦话音刚落,还没等金不换回过神来,就看到一道蓝色身影飞身而出,直接扑向了金不换。 金不换的左手从怀中深出,手中两颗鸡蛋大小的金属球暴射而出,直接砸向蓝色身影的面门。 那蓝色身影正是薛平,之间薛平手中亮银枪如鞭般横甩,直接抽中了那两颗金属球,两声金属撞击声之后,那两颗金属球直接原路返回,朝着金不换的胸膛砸去。 金不换见状,像球一样的从马身上滚了下来,小眼睛贼兮兮的看向被阻拦在空中的薛平,高声怒喝。 “动手,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薛平刚从空中落下,脚尖解除地面的瞬间,直接借力弓步探出,右手抓住亮银枪的枪尾,最大限度的发挥枪身长的优势,枪尖直插金不换右肩。 金不换从腰间抽出朴刀,迎上了薛平的长枪。 陈琦这边,除了陈琦还端坐在雪隐驹上,老神在在的盯着不远处的赣州府士兵,防止那些家伙插手。 其余人在几乎是和薛平同时出手,杀向了金不换的亲卫兵。 金不换的亲卫兵,在军队中都算是以一当十的精兵强士,在战场上也能奋勇杀敌。 但是和陈琦的这些护卫交手,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薛平等人,那可都是修行武道的,是杀人的行家,不是用人数就能弥补了的。 几乎就是一个照面,陈琦的护卫就可以让一个亲卫兵失去战斗力,或者直接成为残疾。这还是建立在陈琦不让他们下杀手的基础上的。如果真的让这几个人放开手杀,这些个亲卫兵,连几十个呼吸都撑不住。 另一边,薛平和金不换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金不换虽然其貌不扬,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武将。但是身手却并不差,一把朴刀耍的是虎虎生风,夹杂着那神出鬼没的暗器,竟然和薛平斗了个起鼓相当。 第74章 擒获金不换 薛平的亮银枪耍的如同灵蛇出洞般丝滑流畅,不仅没有战斗时的那种紧迫感,反倒像是在表演舞枪,潇洒飘逸。 枪有百兵之王的美誉,扎者为枪,涮者为棒,前把枪,后把舵,大杆子占了六个字,崩,拨,压,盖,挑,扎。 有句口诀是,一点眉头二扎心,三刺肚脐四撩阴,五点膝盖六刺脚,七扎肩井左右分。 薛平的枪法是秦奕传授的,着重一个巧字。并没有别人那种大开大合的磅礴气势,突出一个阴诡,每一次出手都是冲着金不换的破绽去的。 这世间的枪法各有不同,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枪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每次出枪不管对方的招式,完全的以我为主,以蛮力破万法,霸气十足。这种枪法适用于两军对垒,特别是马上战斗,效果极佳;流行于军旅之中,是武将们的标配。 第二类枪法灵巧多变,诡谲难测,不追求对阵时的先手优势,通过快速阅读对方的出手,寻找对方的弱点,从而发出致命一击。这种枪法适合于地面交战,尤其是江湖上的生死决斗;这种打法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劲儿,可以延长战斗的时间,增加续航。 有道是技法无高下,功力有深浅。 两种枪法在最适合的环境下,都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并没有优劣之分,也没有强弱之别。 陈琦看着薛平的模样,知道薛平是在示敌以弱,故意拖延时间。所以也没有着急,只是在马上静静的坐着,环视着四周的一切。 赵季,孙维,阿胡儿三个人用了不到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就将所有的亲卫打残,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躺在地上打滚哀嚎。 三个人飘身来到金不换和赣州府守备军之间,三双眼睛盯着薛平和金不换的战斗,耳朵却在听着身后的动静。 金不换和薛平打了一炷香的功夫,口中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有些体力不支。再看看对面的薛平,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一丁点的疲惫之色。 金不换在闪转腾挪之间,看到了横亘在他和赣州府守备兵之间的赵季,孙维,阿胡儿三人,知道自己想要回去和大部队汇合已经没有了可能。 金不换一边闪躲这薛平的进攻,一边思考着脱身之法。分心二用之下,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薛平在肩膀和大腿根上戳了两个眼儿,那血直接就喷射出来了。 金不换吃痛,向后翻滚了三圈,拉开了与薛平的距离;可就是他那体型,换二一个人都不可能在翻滚之后站在地上,没有直立起身的动作。 金不换在眼神变幻间,看到了坐在马上老神在在的陈琦,瞬间有了算计。他从怀中掏出四颗铁球,甩向薛平,赵季,孙维,阿胡儿四人;在四人或格挡,或闪避的功夫。金不换飞身而起,伸手想陈琦抓来。 没错,金不换的算计就是那些陈琦,以陈琦为人质,让薛平等人投鼠忌器,不敢再对他动手。 金不换刚才都看到了薛平,赵季,孙维,阿胡儿四个人出手,金不换自己心中合计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这四个人他谁都打不过,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把命丢在这儿。 陈琦看面相也就是个十五六岁,一副文生公子打扮,细皮嫩肉的,哪里有半点武者风范。况且,就陈琦这个年级,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不过就是个小成之境,就算是个天才,充其量也就是个贯通之境。 以金不换的实力,完全可以将陈琦生擒,还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陈琦见金不换冲他抓来,哪里还不知道金不换的想法;陈琦嘴角微掀,手中的扇子横扫而出,直接打向金不换的手腕。 金不换不确定陈琦手中的扇子是不是有足够的杀伤力将他击退,他不敢赌,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薛平等人回援他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所以金不换直接收回右手,左手朴刀挥出,直接砍向陈琦的扇子。 金不换的算计是他用朴刀将陈琦的扇子击飞,或者是两个武器同时脱手,他就可以在那一瞬间,出手将陈琦生擒。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金不换的愿,他的朴刀在和陈琦的扇子接触的瞬间,就直接脱手飞了出去,连带着他向前冲的身体也没有了后继之力,直接停在了半空中。 金不换有些傻眼的盯着陈琦手中的折扇,再看看飞到一丈外的朴刀,脑袋中有一万头羊驼疾驰而过,带起一阵烟尘。 金不换落在地上,快速从怀中掏出两个铁球,直接甩向陈琦;陈琦见状,右手宽大的袍袖在面前转了两个圈,直接将两颗铁球卷住;然后陈琦将右手朝着金不换所在的位置一甩,那两颗铁球飞也似的向金不换砸去,那速度快若闪电,等到金不换回过神来的时候,铁球已经砸中金不换胸前的护心镜。 金不换直接倒飞而出,一息之后重重的砸在地上,昏死过去。 不远处的赣州守备兵见金不换战败,短暂的错愕后,瞬间向炸了窝似的,向陈琦等人提刀杀来。 《军法典》有明文规定,任何军队,主帅战死或者被俘,全军将士连坐,轻则被打军棍,重则全部坑杀。 所以不管那些赣州守备兵多么的不愿意,他们都不能允许陈琦等人将金不换抓走;毕竟这玩意儿和小命直接挂钩,开不得玩笑。 薛平等人在金不换冲向陈琦的时候,就已经飞身上了他们自己的马。四个人心中不禁为金不换默哀了片刻,感叹金不换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陈琦见赣州府守备兵有些疯了,冲着薛平等人轻喝一声。 “带上金不换,撤。” 陈琦一马当先的向顺着官道向赣州方向跑去,薛平,赵季,孙维紧随其后;阿胡儿左手抓着马鬃,身子向右探下,右手伸出,抓住了陷入昏迷的金不换的的铠甲,直接将二百来斤的金不换给提了起来,放在了马鞍桥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在表演一样, 阿胡儿双腿用力在马腹上一磕,胯下的宝马得令,全速前进,追击这陈琦等人而去。 赣州府守备兵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陈琦等人,再看看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的亲卫兵,一时不知该如何丝毫。 一名副将策马上前,看着陷入迷茫的众人。 “留下一什人马照顾亲卫兵,其余人跟一起,追击贼寇,务必要将金将军救回。” “你们应该清楚,如果将军身死,咱们谁都活不了。连坐之罪,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副将说完,催动着战马向赣州府跑去。他现在还有一丝希望,那就是陈琦等人确实是想以金不换为质,换他们手里的财物。 如果是那样,他们顺利的回到赣州府,就算是将所有的金银珠宝都送给他们都行。 但是副将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安,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陈琦等人贪得无厌,想要窃据所有财物。以金不换小心谨慎的性格,也完全有可能将东西给他们。 陈琦等人完全犯不上冒这个险跟他们交恶。 但是陈琦等人还是选择了出手,而且在电光石火之间,将亲卫兵打伤,将金不换给绑走。 副将虽然有万种猜忌,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金不换必须救,没得选择。他们可以一走了之,逃避兵部的追责,但是他们的父母妻儿,宗族长辈恐怕就要受到连累,甚至是灭族之罪。 副将叹息一声,正在疑惑之间,就发现不远处的官道上突兀的横着几颗车轮般粗壮的树干,看那树上的叶子都是郁郁葱葱的,显然是刚被放倒不久;再看看那刀砍斧剁的切口,显然是人为放倒的。 副将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有人伐木,还没来的及整理;傻子都能看的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将树放倒,目的就是阻拦他们继续从官道赶路。 副将眼睛微眯,将手抬起,兵士们立即止步,站在原地。 “来人,将拦路的大树全部丢到官道下面,快去。” 一百多个士兵上前,合力将树木抬起,丢到了官道两侧的深沟里。 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官道被清理干净,副将挥手。 “继续前进!” 走出去还没一刻钟,官道又被大树给拦住了,这一次拦路的大树更粗,更大,也更多。 副将右侧脸颊微微抽搐,再一次抬手止住大部队前进。 “去,将树木挪开。” 这一次出来二百来个士兵,分头行动,用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官道上的树木再次被清理赶紧,二百来个士兵累坏了,大口喘着粗气。 副将挥手:“继续前进。” 然后,接下来不到十里地,徽州府守备兵他们又遇到了五次官道被堵,而且拦路的树木一次比一次的粗大,数量也一次比一次多。 最近一次被拦路,那最粗的树干,六个成年人一起都抱不住。好家伙,三百来个士兵,勉强的能抬起那树干;一个个累的跟死狗似的,终于将树干丢到了官道边的深沟里。 走了还没一刻钟,官道又被堵了。副将心中的焦虑感越来越重了,他看向前方,近百米的距离内,树木的数量数都数不清楚,想要将这些树木清理完,没有半个时辰就别想了。 第75章 阻截赣州军 堵路之人这一次选择的地形非常精妙,这段官道是吴州府到赣州府官道中,最狭窄的区域。官道两侧是深达十米的壕沟,这个壕沟不是修路的时候挖的,是天然形成的地陷,像极了被人用刀剑劈出来似的。 其他官道可以容得下十六辆马车并排通过,这里却少了一半,勉强能允许八辆马车并排通过。 可不要小瞧少了这一半的路,徽州府守备军刚才使用的人海战术清理路障,在这里行不通了。这里的路面宽度,如果是成年人并排站立,也就只能站三十多个人,就算两侧都能站人,满打满算也就只能站五十个人(别问为什么不是六十个人),这样一来,有些粗重的树干,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搬动的了。 副将眉头微蹙,思考了片刻后向身后喊道。 “来三百人清理路障,第一队随我来,我们从官道左侧的山林中穿过去,追击贼寇!” 副将带着一百多人,从官道旁的斜坡处小心翼翼的走下,互相搀扶着,用了两刻钟才全部到达官道旁的树林中。 副将看着有些狼狈的士兵,嘴角抽了抽;战马是下不来的,接下来的路他们只能徒步前进。 “走!”副将挥手,身旁的士兵赶紧列队,向前赶去。 一行人走了不到五分钟,眼见要离开被堵路段了,就看到丛林深处齐刷刷的飞出一排弩箭,照着领头的士兵射去。 “啊~”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头排的士兵身上冒出一蓬蓬的血雾,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一直到第五排,那弩箭才失去了动力,插在了第五排士兵的胸前,插进去半寸左右。 “敌袭!小心防御!” 副将回过神来,高声怒喝命令士兵列阵。 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将这个副将的魂儿都给吓飞了。四排士兵,三十六人,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就被人射杀;他们连对方是谁,用的是什么兵器都没看清楚,搞明白。 一刻钟后,副将见没有第二轮箭雨射出,紧绷的心稍微舒缓了一些。就在他挥手,准备命人继续前进的时候,一支弩箭从丛林深处飞出,直接朝着他的眉心位置射来。 生死瞬间,副将的潜能被激发,他身子后仰,双手托地,整个人如同一座拱桥弯在地面上。 铁板桥,武者生死决战之时,在最后关头会使用的闪避之法。因为这一招一旦使出,几乎就等同于认输,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没有人能在使用铁板桥之后,快速的将身子回正,重新调整战斗状态。战场交锋,生死只在一瞬间,片刻的失力,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过,这一次副将是为了躲避那突如其来的箭矢,并没有人上前追加那致命一击,所以这招使得也算是极为精妙。 然而,他是躲过了,他身后跟随的士兵们就遭了殃了。这一次,箭矢的威力明显比上一次的更大,一连射杀六名士兵后,卡在了第七名士兵的胸骨中。 副将回过神来,就感觉裤裆里有点潮,贴身的汗衣贴着在身上,黏糊糊的,显然是被冷汗给浸湿了。 副将高喝一声:“撤!” 可能是刚才被吓到了,副将的声音都有些岔劈了,发出了近似于太监的声音。 副将等人带上伤员,警惕的向后退去,眼睛死死的盯着丛林里深处,肌肉紧绷着,做好随时出手抵挡的准备。 副将等人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回到了他们刚才下来的位置,在官道上众人的帮助下,终于将所有人都拉回到了官道之上。 回到官道上的副将,大口喘着粗气。在强烈的死亡威压之下,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虽然他一场战斗没打,一根树没搬,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脱力了。 赣州守备军此时看那官道两侧的树林,像是在看鬼门关似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再也没有人提绕路走的事儿了,认认真真的清理这官道上的树木和杂物,同时警惕的注视着官道两侧的树林。 另一边,陈琦策马回到了刚才歇息的小树林。就在赣州守备军第一次遇到路障的位置,就有一处矮坡可以走下官道;一旦过了那处矮坡,其他的位置官道距离地面的位置高度都超过五米,根本不适合大军退下官道。 陈琦就是算准了那些人不会在遇到路障的第一时间就会离开官道,去辅路丛林前进。 当然,就算是他们选择了离开官道,陈琦照样有办法让他们重回官道;按照陈琦给他们制定的路线继续前进。 陈琦飞身下马,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膝而坐。 阿胡儿将金不换丢在陈琦面前的地上,接过雪隐驹的缰绳,带到一旁的小溪边饮水去了。 金不换被摔在地上,吃痛转醒,强忍着胸口的憋闷,紧紧的咬着后槽牙。 “你到底是什么人?敢挟持朝廷命官,是想造反不成?你要清楚,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皇帝都救不了你。” 陈琦也懒得跟金不换废话,将手中的折扇丢到金不换的胸口,然后就听到金不换胸骨和肋骨折断的声音。 金不换拼尽全力的想要挪开折扇,但是那如同山岳般的重力,让他束手无策。 陈琦手中的折扇名叫钢筋铁骨扇,重一百九十九斤,是一件奇门兵刃。 钢筋铁骨扇的扇骨是用千年寒铁打造的,千年寒铁密度极大,同样体积之下,一块千年寒铁的重量是黄金的十倍。 而且千年寒铁熔点和锻点极高,接近一千五百度到两千度;以现在的锻造技术,连融化千年寒铁都做不到,更别提锻造了。 陈琦半年前在丰都驿集市上碰到了卖铁矿石的商人,将商人所有的铁矿石都给包圆了。后来在秦奕等人的筛选中,才发现了那四块一米见方的千年寒铁矿。 起初,那些工匠根本无法将千年寒铁矿熔炼,他们熔炼只能勉强达到一千两百度;这个温度熔炼铜矿石和铁矿石勉强可以,但是熔炼千年寒铁矿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结果这件事还是被陈琦得知了。陈琦先是遣人到处寻找煤矿,将原本熔炼时使用的木炭换成了石炭;然后是使用烧焦技术,将石炭烧成焦炭,再次提升温度并增加一氧化碳等还原剂的比例;最后则是将原有的鼓风机进行改进,加大风鼓和风向控制,提升助燃效率。 经过陈琦一系列的改进之后,高炉熔炼的温度已经能够接近两千两百度,轻而易举的就将千年寒铁进行了熔炼。 在得到千年寒铁之后,工匠曾经问过陈琦,想要打一件什么兵刃。陈琦思索了几天,才决定打造一把三尺半的折扇。 陈琦对外还得保持谦谦君子,文弱书生的模样。那些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有点和他的人设不太符合。 在能工巧匠的一番精雕细琢之后,钢筋铁骨扇应运而生了。 钢筋铁骨扇的扇骨是由千年寒铁打造,扇骨是仿造湘妃竹着色,就算是近距离观看,都会以为扇子是用竹子做成的。扇面是用钢线,金线,银线,铜线,合金线等十六种金属线编制而成。扇面的阳面是一首‘咏物诗’,扇面的阴面是一副‘山河图’。在十六种金属不同颜色的搭配编织下,和丝绢扇面一般无二。 其实以金不换的力量,这不到两百斤的折扇,他咬着牙,闭着气,全力以赴之下也能拿得动,可是偏偏现在他这身体和他的处境让他无能为力。 金不换先是被陈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用金不换自己的暗器给重创心肺,虽然不至于身死道消;但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不敢再用全力吗,防止伤上加伤,最后留下不可逆的暗疾。 再则他现在平躺在地面上,双脚和双腿根本用不上力气。光凭他的肌肉力量,连挪动扇子都是在痴心妄想。 人在使用全力的时候,力量的最大来源不是浑身那些不着调的核心肌肉群,而是双脚和双腿。只有脚踏实地的情况下,人才能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甚至百分之一百二的力量。在练武或者练技击的时候,通常将这种情况叫做‘根’。 脚下生根才能百事百通。 否则,就算是那些世界大力士比赛的冠军,让他们漂浮在空中或者其他腿脚无法借力的情况下搬运物品或者测试力量,他们能使出的力气恐怕连巅峰时期的百分之三十都达不到。 不一会儿,金不换就放弃了挪开钢筋铁骨扇的想法,强撑着最后一股气,尽可能的将扇子托起,不让扇子对自己造成二次伤害。 陈琦看着地上放弃挣扎的金不换,冷笑一声。 接过阿胡儿递过来的水袋,轻轻的酌了一口,环视四周,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约摸一炷香之后,远处一道黑影从树冠上飞纵而来;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来到了陈琦近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那本红色官碟。 “少主,已经安排妥当。吴州府守备司人马在两刻钟后会追上赣州府守备司人马。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能完成对他们的包围。” 伸手将官碟接过,揣进怀中。 “好!有劳了。” 陈琦起身,轻轻的将身上的尘土和草叶掸了掸;伸手将金不换胸口的钢筋铁骨扇拿起,冲着阿胡儿努努嘴。 “带上金不换,我们过去看看。” 第76章 吴州来人 两刻钟后,陈琦等人找到了兀力吉三人。 好家伙,这三个人还真实诚,砍树砍的都快脱力了,汗如雨注。 听到陈琦说不用继续砍树了,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薛平吹响竹哨,柳翡三人也从丛林里走了出来,冲着陈琦等人抱拳施礼。 陈琦让众人上马,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向赣州府守备军的方向走去。 又一刻钟过去,陈琦等人看到了不远处,黑漆漆的人影,正是赣州守备司的兵卒。 陈琦策马上前,在距离赣州守备司众人身前五十米处停下。 “赣州守备司副守备金不换,擅自调兵,脱离驻地,越境行凶,杀良冒功,罪不可赦。” “尔等从贼行恶,狗仗人势,助纣为虐,其罪当诛。”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刻缴械,让你们多活两天。” “否则!后果自负。” 陈琦的话语如同一柄柄重锤,砸在赣州守备司将士们心上。军法是讲连坐的,即便是杀良冒功他们是遵从上峰的指示,但是罪责也不会得到豁免。 他们现在可以选择逃跑,找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苟且一生;甚至是越境去南楚,彻底背叛大元帝国。 但是,他们如果选择了自己活,那么他们的家人和宗族恐怕就会受到连累,甚至被直接诛灭。 所以,陈琦的话无疑是在让他们选择,是他们自己苟活,还是要保住他们的家人和宗族。 队伍中,有些人脚步开始挪动,慢慢的后退。那样子,明显是等双方开战,然后转身逃走的。 就在众人还在纠结的时候,就听到官道两旁响起了箭雨划破空气的声音。赣州守备司的兵卒们就像被镰刀划过的麦苗似的,齐刷刷的跌倒一片。 然后赣州守备司的兵卒们就看到官道两侧的树林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的穿着和他们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胸前的补子上写的不是赣字,而是吴字。明眼人第一时间就看清楚,这是吴州府守备司的兵马。 只见吴州府守备司的兵卒们恶狠狠的盯着赣州府守备司的兵卒,有些人眼睛通红,双眼中雾气升腾,握着弓的手臂都在颤抖。 这下子赣州守备司的兵卒们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将手中的朴刀丢在地上,抱着头,蹲在官道两旁。 不远处,一名身穿褐色皮甲的中年人骑马赶来。他并没有理会那些放下兵器的赣州兵卒,策马来到陈琦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吴州府守备司副使,陆巡,参见三殿下。” 陈琦挥手:“免了!” “陆守备,说说吧,你们因何而来?” 陆巡闻言,眼睛微眯的看向金不换,牙咬的嘎吱吱的响。 “回三殿下,昨晚我收到信儿,有伙儿训练有素的贼寇进犯我吴州府会临县,屠杀我会临县百姓一千三百余口。” “末将昨晚就点齐两千守备军,出城追击贼寇。” “今天寅时末刻,探子回报,说这些贼寇劫掠完会临县后,没有继续作案,而是直接行往赣州府。我们不敢有片刻怠慢,这才沿着他们的踪迹,追击而来。” “哪知,这些个屠杀我大元百姓之人,竟然就是赣州府的官军……” 陆巡越说越气,从腰间抽出长剑,剑尖指向被阿胡儿丢在地上的金不换,两只眼珠子通红,牙齿因为咬合的过于用力,牙床出血,顺着嘴角慢慢流了出来。 陈琦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将军暂且稍安勿躁,他们的命留着还有用。” “我们昨天下午得到信儿,说是有赣州府守备军入吴州府杀良冒功,屠杀我大元百姓。” “我们也是快马加鞭的往吴州府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我们是丰都驿的人,不能在你们吴州府越境执法,所以只能拖延他们的行进速度,等你们过来抓捕他们。” 陈琦无奈的耸了耸肩。 “只不过我的属下们出手可能也会失了轻重,杀了一些人。” 陆巡摆手,急忙说道。 “殿下莫要这么说,您与众兄弟为了拖延时间,冒着风险与这些人周旋,已着实不易;哪里还敢追究此中对错。” 陈琦点头,看着从官道两旁爬上来的吴州府兵卒,看着那些准备上前寻仇的吴州府兵卒,冲着陆巡摆摆手。 “不要让你手下的人动手,现在还不是杀这些人的时候。留着他们有用。” 陆巡点头,高声怒喝。 “不要杀他们,用铁链将他们的锁骨打穿,带到一旁听候处置。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吴州府守备兵显然是训练有素,他们并没有因为愤怒就直接出手报仇,反而的紧咬着后槽牙,执行者陆巡的命令。 陈琦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军队首要就是令行禁止,然后才是战斗力。一直不受控制的军队,就算他的战斗力再怎么强,都算不上优秀。 “陆守备,你立刻命人去吴州府,将吴州刺史和守备司守备请来。” “明天你们带上金不换,随我一同去拜访赣州刺史褚炳炎和赣州守备使魏文通。” 陆巡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副将招呼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副将点头,策马沿着官道向吴州府府城赶去。 陈琦和陆巡聊了一会儿,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后,告辞离开。 陈琦等人回到了赣州府境内,距离边境最近的小镇中落脚,等待着明天吴州府刺史和守备使的到来。 一夜无话,次日巳时三刻,一队骑兵簇拥着三个人来到了陈琦等人落脚的小镇。 一行人在进入小镇后便下马改为步行,来到小镇中唯一一间客栈前躬身而立,其中一人和为首之人耳语两句,小跑着进到客栈之中。 “铛!铛!铛!” 陈琦的屋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薛平的声音。 “少爷,吴州刺史,吴州守备使在客栈外求见。” 陈琦起身,将屋门打开,微笑着看向薛平。 “去,将他们请进客栈来。” 薛平点头,转身向客栈外跑去。 陈琦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屋门,来到客栈大堂中。 客栈外,得到传唤的吴州刺史和吴州守备使快步走进客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堂中的陈琦,两人紧走两步,来到陈琦面前长揖一躬到地。 “吴州府刺史张良,参见三殿下。” “吴州府守备使朱克,参见三殿下。” 陈琦微笑上前,托住二人的胳膊。 “二位大人免礼。” “二位大人代天寻牧地方,劳苦功高,厥功甚伟。” “陈琦虽出身皇家,也不过是落了个好身世,于国于民并没有尺寸之功,安敢受两位大人如此大礼。” 张良和朱克顺着陈琦的力量起身,听到陈琦的话,那有些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他们两个是真怕陈琦是那种二世祖,混不吝;他们得跟哄孩子似的,哄着这位殿下玩儿。 但是看陈琦的谈吐和风度,再回想那些少的有些可怜的关于这位三殿下的传说,两个人心里放松了很多。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分宾主落座。 “二位大人,请恕我冒昧。仅凭一言就请二位不辞劳苦,星夜兼程来与我会面。” “赣州府守备司此次出动的两支人马外出劫掠,杀良冒功。” “其中一支便是赣州守备副使率领的步战兵,一千一百人。进入的就是吴州府,会临县。我想这个事儿陆巡将军已经和二位有过介绍了,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这些人已于昨日被陆巡将军尽数拿获,看押起来了。” “另一支人马是由赣州守备副使冯无双率领的赣州水师兵卒,共一千人。进入的就是我丰都驿,青牛山,屠杀我青牛山周围五村十寨一千三百余人。” “为首之人,赣州府守备副使冯无双及其两位副将并亲卫十余人被我等拿获,其余兵卒除两百余众逃离外,全部被我的护卫斩杀。” 张良和朱克听到陈琦的话,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裤腿就钻进体内。七八百人,被陈琦的护卫斩杀,说的就跟玩儿似的,陈琦的口中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变化。 陈琦没有理会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二人,继续开口道。 “这个事情有两种处理方式。” “一种呢,就是按部就班的逐级上报,上奏章弹劾赣州刺史褚炳炎和赣州守备魏文通。最后朝廷肯定也会下旨处理,不过估摸着也就是杀几个人就算完事儿,这近三千条平民百姓性命,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 陈琦说完,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心中很是无力。 张良和朱克闻言,也忍不住低下了头,手掌紧握,自己治下的百姓被官军屠杀。这已经不是要不要面子的问题了,这已经是上门打脸了。 “不知三殿下所说的第二种处理方式又是什么呢?可否告知我等。” 张良看着陈琦,目光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像是希冀,又像是渴求。 听到张良的话,朱克也抬起头看向了陈琦,目光灼热,情绪也并不稳定。 陈琦冲着二人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第二种方法呢,就是你们跟本殿下一起去赣州刺史府,大闹一场。将这个事情闹到尽人皆知,闹到没有人敢再包庇或纵容所有相关人员。” “当然,二位不需要担心朝廷会找你们麻烦;这一次你们是以苦主的身份出面。而闹事的只有我一个人……” 第77章 先礼后兵 张良二人听到陈琦的话,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二人以为陈琦拉他们来顶缸或者是壮胆的,结果人家陈琦只是想要他们吴州府府官的身份。 相比于他们二人的瞻前顾后,陈琦的目的显得就那么的纯粹,这不得不让他们二人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觉惭愧了。 陈琦当然也看出二人前后状态的不同,不过陈琦并没有在意。 其实陈琦很能理解他们,张家和朱家都是吴州府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这些个世家大族,不管王朝如何更迭,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荣华富贵。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小心谨慎,不会冒险去做一些有可能给自己和家族带来麻烦的事情。 陈琦则并没有这些个顾虑,从身份上来讲,他是皇亲贵胄,地位尊崇,只要王朝不倒,他的地位就是绝对崇高,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即便是他行事冒失,犯了错,大元律法也拿他没辙,只有内廷司有权利处置。 还有就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那些世家大族,门阀豪强,根本没有把百姓放在眼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些权贵眼中,百姓们甚至还比不上刍狗。几千条平头百姓的性命,他们还真不放在眼里。 但是,在受到过平权思想启蒙的陈琦眼里,每一个老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人命关天,是决不允许他人轻易践踏的。 所以,赣州府杀良冒功之事,不管吴州府是不是愿意做这个苦主,他都不会在意,他已经有了必杀赣州府群獠的决定。 当然,陈琦可不是莽夫,不会胡来的。 陈琦在和秦奕分开,来吴州府之前,就已经让秦奕用红隼和八百里加急将赣州府之事上报给陈伽罗了。他可以肯定他那皇帝老子一定不会阻止他的行动的,甚至还会借着这个机会,在朝堂中来一场大清洗。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张良二人在心中将利弊得失算计的差不多了,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 “请三殿下为我吴州府百姓做主!” 陈琦见状,知道这二人选择了做苦主,而不是缉凶者,讪笑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陈琦也懒得去改变他们什么,随他吧! 陈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薛平!集合人马,我们去拜访赣州刺史褚炳炎大人。” 薛平等人领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跟随陈琦的脚步来到客栈外。 “张刺史,朱守备。你二人带领三十人,押解着金不换及其副将亲卫共十人,随我一同前去赣州刺史府。” 张良和朱克二人闻言,抱拳领命,转身安排去了。 约摸半炷香的功夫,众人收拾停当,陈琦一马当先,其余人紧随其后,向着赣州刺史府赶去。 赣州府府城位于赣州东南方向,距离吴州府不过百里距离。在南境这样一个水网密布的环境中,只有赣州这一段是不被水路阻隔,可以陆路连接南北的。所以,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南北重镇,战时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闲时这里则成了南北商路的重要通衢中心。 众人来到赣州府府城的时候,已经是未时六刻了。在赣州南市的一个杂院中,与秦奕等人会合。陈琦带着秦奕和张良,朱克一起,将金不换和冯无双绳捆索绑,带上头套,押解着前往刺史府拜会。 “我家少爷要拜会赣州刺史褚炳炎,请代为通传。” 来到刺史府门前,秦奕上前将陈琦的官碟递给守门的兵卒。 守门兵卒也是见多识广的,看着红色封皮的官碟,瞬间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飞也似的跑进刺史府内。 约摸半柱香不到,原本大门禁闭的刺史府六扇门齐开,一行衙役兵丁整装从刺史府内跑出,分列两旁,单膝跪地。 一个体态圆润,身长八尺的壮汉从刺史府内小跑着出来,看到站在府门前的陈琦等人,快步上前,长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 “赣州刺史褚炳炎,率领属下,参见三殿下。” 陈琦上前一步,两褚炳炎托起。 “刺史大人免礼,本殿下冒昧拜访,惊扰了刺史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褚炳炎赶紧摆摆手,忙言不必。 陈琦拉着褚炳炎的手腕,热情的给褚炳炎介绍他身后的几人。 “给褚大人介绍一下。 这位是吴州刺史张良,张大人; 这位是吴州守备使朱克,朱大人; 这位是中常侍,秦公公。” 三人冲着褚炳炎行礼,互相寒暄客套一番后,携手揽腕向着赣州刺史府内走去。 “褚大人,不知赣州守备魏文通可在?” 褚炳炎听到陈琦问魏文通,身子轻微一顿,随即赶紧正色。 “回三殿下。魏大人竟然未曾来府中,应该是去巡查军队了。下官这就遣人去将魏大人请来。” 陈琦点头:“好,那就有劳褚大人了。”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给不远处的一个刺史府小厮。 “去,安排上等酒席一桌,剩下的就赏你了。” 小厮接过金子,千恩万谢的向陈琦行了一礼,就向着府外跑去。 褚炳炎见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怎么能让三殿下破费呢,三殿下和三位大人光临寒舍,自当由本官招待才是。” 陈琦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褚大人客气了,今天这饭局既然是我攒的,自当由我出钱。再说,这点小钱,本殿下还真没放在心上。” 褚炳炎见陈琦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驳陈琦的面子,只得讪笑着感谢陈琦的慷慨了。 众人来到刺史府二堂上,分宾主落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场的不过五个人,估计得有五百个心眼。除了朱克略显木讷之外。其他人虽然嘴上聊得热火朝天,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了。 陈琦倒是不着急,今天的正主还没到,他自知记不得。 就这样,众人虚与委蛇了半天,那出门置办酒席的小厮带领十多个伙计打扮的下人,拎了十多个食盒,回到了二堂内。一番精心的布置后,酒席终于置办好了。 陈琦微笑着冲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大人,请上座吧。咱们边吃边等。” 众人哪敢有意见,脸上堆着再明显不过的假笑,快速来到酒桌前分宾主落座。 就在这时,二堂外传来一阵甲胄撞击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身穿亮银铠甲,头戴狮蛮盔的中年人从二堂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 “徽州守备使魏文通,见过褚大人。” “不知褚大人命人将下官传来所为何事?” 褚炳炎见魏文通这货进门以后还一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心中不禁暗骂一声没眼力劲。自己一个堂堂赣州刺史都坐下手位了,主卫上的人什么身份自己还没点逼数,进来装个鸡毛。 虽然褚炳炎心中对魏文通厌恶至极,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魏将军,魏大人。不是本府要找你。” 褚炳炎身上比向端坐在主位上的陈琦,恭敬的开口道。 “这位呢,就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陈琦殿下。” “三殿下回京复命,返回丰都驿的时候,路过赣州府,来巡查地方。本府这才遣人将魏大人请回。如有冒犯,还行魏大人海涵才是。” 魏文通听到那主位上的少年竟然是神秘的三皇子,面容一震。直接单膝跪地,冲着陈琦抱拳。 “末将赣州守备使魏文通,参见三殿下。” 陈琦摆摆手:“免了。魏大人既然来了,就卸甲上座吧。咱们边吃边聊。” 魏文通闻言,不敢怠慢,将身上的亮银铠卸下,丢到一旁,来到餐桌前坐下。 众人以陈琦为首,一边闲聊着南境的风土人情,一边吃喝,好不惬意。 待众人酒足饭饱后,褚炳炎遣人将酒席撤下,给众人端来一杯茶汤。 众人回到二堂中分宾主落座,陈琦见众人虽然不说话,但是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随即笑了笑。 “既然诸位都看着我,那么解下的环节也就教给我cue流程了。” 众人没听明白陈琦的话是什么意思,本着听不懂就等于牛逼的理念,冲陈琦露出谄笑。 陈琦脸上笑容收敛,瞬间平静如水。 “诸位都是封疆大吏,代天寻牧,执掌一方。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切不可玩忽懈怠,置万民于不顾。” “倘若因为诸位的疏忽,导致百姓受苦,朝廷受辱,家国不安;朝廷本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理念,定不会饶恕任何一个居心叵测之徒。” 陈琦话音说完,其余人也收起了笑容。他们知道,陈琦先礼后兵的礼已经做完了,现在该到兵的时候了。 褚炳炎和魏文通两个人此时觉得有一股凉气顺着裤腿往裤裆里钻,搞得下体潮乎乎的,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两个人能居如此高位,不管看没看过书,就一定不会是个蠢人。从陈琦莫名其妙的带人拜访他们开始,这一切都显得太诡异,太不符合情理了。 如果不是陈琦的身份特殊,他们恐怕恨不得来一出毁尸灭迹,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陈琦看着褚炳炎和魏文通的样子,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陈琦嘴角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来人,将那两个贼人带上来。” 第78章 倒打一耙 只见薛平和陆巡带着两个人,将蒙着脑袋,困成粽子的金不换和冯无双拎了进来。直接丢在了二堂中间的空地上。 陈琦挥手,轻喝道:“去刑!” 薛平上前,将二人身上的绳索砍断,退在了一旁。 冯无双和金不换两个人感觉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了,抬手将套在头上的黑色袋子扯去;两个人眯着眼,努力的适应着四周的强光和环境。 褚炳炎并不认识金不换和冯无双,以他的官职,整个守备司,除了魏文通,其他人还没资格跟他结识。所以现在他面色还算是平静,只是疑惑陈琦这闹得是哪一出。 一旁的魏文通则是在看到金不换和冯无双后,有些紧张的和随他而来的那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中年人冲着魏文通摇摇头。魏文通眉头微蹙,看向陈琦。 “三殿下,不知这二人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看在他们二人从军十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多多海涵。” 陈琦摆摆手,并没有接魏文通的话,用手指指了指金不换和冯无双,那意思是听他们二人说。 约摸几十个呼吸后,终于适应了当下的环境;两个人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然后就发现面色铁青的魏文通。 “魏将军,救我!”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冲着魏文通喊道,那声音还颇为凄厉,听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魏文通眼眉微蹙,看向金不换和冯无双。 “你们二人是怎么得罪贵人了?落了这么个下场。还不快老实交代?” 冯无双是知道陈琦的真实身份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金不换则是见到了魏文通,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心思一转间,就开始口若悬河的诉起苦来。 “将军,我等带人追击贼寇,不查之下越过了州境。不过,老天开眼,我等在吴州府会临县,找到了那贼寇的匪穴,那些贼寇已经和流民合流,荼毒当地百姓。我们为了救百姓于水火,将贼寇和窝藏之人尽数剿灭。” “在我等率军返回的时候,于这位大人及其护卫偶遇。这位大人一言不合就命令他的护卫对我们下杀手,我们不愿与之结仇,这才且战且退;哪知这位大人的护卫着实的蛮横,竟然将我率领的水师官军屠杀殆尽,还将末将俘虏,好生折磨。” “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金不换哭丧着,爬到魏文通脚边,抱着魏文通的脚踝;完全没有注意到,魏文通的脸色都变成灰色的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手都紧握成拳了。 魏文通心说,你想死就死,别尼玛拉着我。 反观陈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玩味的看着胡说八道的金不换。其实陈琦猜到了冯无双和金不换两个人不会那么轻易的认罪,会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脱罪。 但是陈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金不换这货狗胆包天,竟然敢诬陷他,这尼玛不是老寿星吃砒霜,作死吗? 如果金不换诬陷的人不是陈琦,不是皇子;按照魏文通那眼高于顶的性格,还真有可能强行出头,将这个事情按下。 还是那句话,大元帝国军务和政务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体系,政务官是无权处置军事武官的,有点类似于美军在韩国的那种感觉。 所以,就算正三品的守备使面对一品大元时,守备使也可以完全不去理会一品大员,独立解决军务事宜。 但是,金不换诬陷的是陈琦,是皇子;这已经超出了官场这个体系了。 朝廷有律法,不管是军务还是政务,皇族之人在地方,都有权利审查和处理。地方官员必须无条件配合,如果地方官员对于皇族之人的处理有意见,他们可以过后上书弹劾;皇帝会钦点内廷司派人复查,如果复查结果与弹劾相符,确实是皇族子弟逾距枉法,皇族之人会受到严肃处理,最重的甚至会丧命。 但是,只要这位爷在地方一天,那他就是这个地方的土皇帝。这是皇权特许,皇家之人独有的特权。 二堂中,所有人都面色不自然的看向陈琦,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特别是褚炳炎,现在想恁死金不换的心都有了。 陈琦是什么人?那是皇子,还是颜皇后带大的皇子。颜皇后的贤名天下皆知,那可是妇人的表率,女人中的魁首。 颜皇后带大的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陈环,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贤主了,当之无愧的中元帝国储君。不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万中无一的类型。 陈琦既然是从小在颜皇后身边长大,由颜皇后和太子陈环带大,怎么可能是那种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更不可能因为几句口角,或者是什么一言不合就杀人。 如果陈琦真的那么暴虐,恐怕早就恶名满京城了。 金不换哭嚎着,发现还想现场出奇的安静,没有他预想当中的纷乱和质问声音。 金不换警惕的睁开眼睛,看向被他抱着腿的魏文通,看到魏文通那灰黑的脸和眉宇间的杀气,有些害怕的吞了一口吐沫;磕膝盖当脚走,挪回到二堂中间,以头抢地,窝成了一个大虾米。 一旁的冯无双全程见证了这场闹剧,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心中默念,金不换这货千万别把老子连累了。 想到这,冯无双也不敢再自作聪明的去编故事脱罪了,还是乖乖认罪,希望能得个宽大处理吧。 陈琦有些玩味的看着窝成一坨的金不换,略带调侃的开口。 “好一处倒打一耙,看你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恐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吧?”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换二一个人,今天恐怕还得在你们手上吃点亏吧?” 陈琦拿起桌上的水杯,直接砸了出去,砸在了金不换的脑袋上。 金不换吃痛,直接直起了身子,鲜血顺着他的眉心处,快速滑落下来。 “金不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一遍。如果你说的不能让我满意,后果自负。” 陈琦眼皮抖动,显然也是动了真怒,语气中的冰冷都快实质化了。 金不换哪怕是胡搅蛮缠,陈琦都不会生气;金不换如果能硬气一点,主动坦白,陈琦甚至可以只杀他一个,饶过他的九族。 但是,金不换却选择了陈琦最厌恶的方式为自己脱罪,这种没有担当又没有脑子的货,不宰了,留着过年耍猴玩儿不成? 金不换听到陈琦的话,扭头,满脸希冀的看向魏文通,希望能从魏文通哪里寻找一条活路。 魏文通见金不换事到如今,还在那里乱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可不想跟着吃瓜落。 “看什么看!上位的是三皇子殿下,代天寻牧;你这个不长眼的玩意儿,还敢诬陷三殿下,你是活腻歪了?” 金不换听到魏文通的话,眼睛瞪得溜圆,扭头看向陈琦,眼眸中满是惊惧。 此刻,金不换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了,也看到自己九族的结局了。 金不换冲着陈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语气平淡的开口。 “罪臣冒昧,不识三殿下真容,有所冒犯,甘愿领罪。” 金不换的话语非常平缓,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和卑微懦弱,反倒是像聊天般平静。 有些人在未知生死的情况下才会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可是当希望彻底断绝,死亡就在眼前的情况下,反而会变得非常的平静。 此时的金不换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他已经确定,今天的他是死定了,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脱罪了。而且自己刚才那一番神仙操作,他的妻儿老小,他的九族兄弟,也都逃不了被株连的命。 和他但凡有点关系的都命丧黄泉了,他在这人世间已经没有了什么可留恋的。所以他现在非常的平静,平静的像一个旁观者。 陈琦当然听出了魏文通话中隐含的意思,也知道魏文通害怕什么;但是陈琦却并没有特别在意,今天他要如何处理赣州府的人,他心中早有计较,才不会因为现场的变故,轻易的改变之前的决定。 “你没有机会了。”陈琦冷声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陈琦看向跪在一旁的冯无双“冯无双。老实交代,不许遗漏任何细节。” 冯无双点头,腰杆挺直,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启禀三殿下,我等此番出兵,并不是为了剿匪,更没有遇到过什么贼寇。我们只是被守备府制定的剿匪绩效给逼急了,不得不选择杀良冒功的这一条路!” 褚炳炎和魏文通听到‘杀良冒功’这四个字的时候,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尾椎骨钻进他们体内,让他们止不住的颤抖。 他们二人可是赣州府文官武将中的魁首,赣州府出任何事情,他们都是第一责任人。 ‘杀良冒功’有伤天和,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他们,不管是不是与冯无双有直属关系,都不可能逃脱罪责。 如果他们事先知晓,那就是纵容兵患行凶,罪同谋逆。就算他们事先不知道,也有管教不严之罪,罢官削爵都是轻的;流放和肉刑都是很有可能的。 褚炳炎和魏文通这下子可坐不住了,起身来到二堂中间,双膝跪倒冯无双两侧。 “罪臣治下不严,酿此大祸,请三殿下降罪。” 陈琦并没有理会褚炳炎和魏文通,先礼后兵,礼的环节已经顺利结束了,现在是兵的环节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的虚与委蛇了。 陈琦看向冯无双,眼神中没有半点情绪变化。 “你和金不换二人,一个人主讲,一个人补充,不许遗漏任何细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清楚。” 冯无双没有再废话,将起事情的起末缘由。 第79章 魏文通和陶碧兰 赣州府,吴州府,湘江府和渝州府是南境四大府,毗邻南楚帝国,都属于边防重镇;丰都河由西向东奔腾而过,成为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的天然屏障,也成为了两国的国界。 丰都河绵延数万里,几乎九成五以上的地方的宽度都超过了一千五百丈,最宽的位置更是宽达两千五百丈,是护佑南北的天然屏障。 尤其是在吴州府和湘江府两地的地形最为复杂,水纹最是混乱。那些如人体毛细血管般密密麻麻的彻底阻断了南来北往之路,哪怕是在两国交战之时,两府也从来都不是主战场,可以偏安一隅,苟活于世。 加上这两州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水旱天灾极少;百姓们虽然说不上什么荣华富贵,温饱有余还是有的。 所以,这两州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活的都比较佛系;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对升迁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于官场中的曲意逢迎,他们更喜欢圈地自萌的独美。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两州之人那样摆烂当咸鱼。 刚才说了,丰都河九成五以上都是宽面河道,偏偏在两个地方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两个地方就是渝州府的墨阳洞和赣州府南的丰都驿。 渝州府处于崇山峻岭之间,丰都河像是一把利刃,将高耸入云的崇山给劈开了一道口子。可是在渝州府南边十五里处,丰都河却打了一个洞,从洞中穿行而过,并没有破坏那洞上面的山路,而这条山路也就成为了连接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的唯一陆路通道。 历来南北帝国之战,渝州府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这里是唯一能允许骑兵和步战兵的位置,一旦控制这里,那么就能源源不断的将大军送往前线战场。 所以,不管是南楚帝国还是中元帝国,都不敢有半点轻视。 中元帝国在这里建立了渝州府,由中元帝国四位异姓王中的南王爷熊四海率领南王府三十万大军在此驻扎,防范南楚进犯。 南楚帝国则是在对面建立了镇北司,镇北司下辖九郡十六县,屯兵六十万,由历代南楚皇室中的镇北王直接掌管镇北司诸事。 南楚帝国上一代镇北王年迈,被南楚皇帝召回南楚帝都养老,卸下镇北王爵,改封定楚王。定楚王虽然是一等亲王爵,不管是食轶还是地位,都要比二等亲王爵的镇北王高上不少;但是人们也都清楚的知道,定楚王就是一个带有奖励性质的养老爵位,和实权在握的镇北王相比,并不是一回事儿。 新封的镇北王就是南楚帝国四皇子熊焱燚,也就是要和中元帝国联姻的南楚清河公主的亲哥哥;年仅十六岁就被封二等亲王爵,足以见得南楚皇帝对此人的荣宠之盛了。 而丰都驿则是另一番光景。 三百年多前,丰都河发生突变,原本风平浪静的河面上,突然卷起了数百丈高的滔天巨浪;仅仅半个时辰的功夫,丰都河两岸数百万生灵被洪水吞没,数千万亩良田被毁。数十日后,瘟疫开始蔓延;丰都河两岸近千里范围内,成为了一片死地。 当时的南北两大王朝刚刚经历战乱,国库空虚,连赈灾救难的粮食和银两都凑不齐;加上疫病泛滥,人们不敢轻易涉险,所以也就放任不管了。 半年后,洪水退去,两年后,疫病消散,两大王朝派人重回丰都河两岸,重建那些被大水损毁的城市。而且他们各自出台了激励政策,鼓励其他地方的百姓移民到南境,南境的州府免费赠与他们良田土地。 结果在新任赣州府刺史到任的时候,发现原本位于赣州府城南五十里的丰都河不见了,再往南找,又找出去两百多里,才找到新的丰都河。 原来这场千年难遇的天灾,竟然将赣州府这里的丰都河给改了道,南移了两百多里。中原王朝不费一兵一卒,就获得了大片的土地。 就在众人兴奋的时候,新任的赣州功曹却说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赣州这一段的丰都河宽度变窄了很多,最窄的位置已经不足两百丈了。只要水性好一些,体力足一些,完全可以游泳横渡。 为了防止南方王朝派兵泅渡偷袭,中原王朝必须要在这块新土地上建立一个前哨站,监视对岸的一举一动。 然后丰都驿就诞生了…… 丰都驿原本只是一个哨所,神谕之战后,中元帝国下旨修建丰都驿,防范南楚进犯。丰都驿原本受赣州府节制,统辖军政两务,地位在郡和县之间,属于军驿类型。 神谕之战之后,南楚帝国内部分列,战乱不断,靠近丰都驿的几个部落在缺粮的时候,会组织千百擅泳者,冒险泅渡过奖,劫掠赣州附近的村镇;这些人在抢劫完毕后,便会坐上接应的渔船或者竹筏返回南岸,非常难抓捕。 赣州府因此才向朝廷请旨,组建了浦洋水师,专门负责巡弋丰都河赣州府段,防止南楚帝国再次偷袭泅渡劫掠。 后来,南楚内乱平定,南楚皇室主动与中元帝国修好,双方互通有无,数十年来没有发生较大的军事冲突。丰都驿也就慢慢的从单纯的军事驿站,发展成了一个边贸城市。 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在丰都驿这个地方用船舶进行贸易,南楚帝国的商人可以坐船来到丰都驿消费和谈生意,只要他们不离开丰都驿城就行。 一年前,陈伽罗发神经,将陈琦南迁丰都驿任主司,同正五品衔。问题是,陈琦本身就是皇子,在地方上就是超然的存在;这是皇权特许,陈伽罗也不能轻易更改的。 所以在赣州刺史几次三番的上表请奏之下,陈伽罗特旨,将丰都驿从赣州府剥离,成为独立的行政单位。丰都驿属于皇室直辖边郡,直接向皇室负责。 一年半前,前任赣州府守备使高升,赣州守备使出缺。 魏文通本是北境守将,此人武艺高强,统兵能力很是出众,深受定北王尚远颉的赏识,委以重任。可是,魏文通此人乖张跋扈,目空一切,对待士卒非打即骂,对待同僚冷嘲热讽;整个北境,除了定北王尚远颉,就没有能入的了他的眼的。 慢慢的,魏文通的名声在整个北境都臭成一坨了。直到最后,连定北王都不敢再护着他了;在他一次统兵失误后,被定北王上报兵部,魏文通被轻罪重判,跨越万里之遥,直接左迁到了赣州任守备使。 魏文通在来赣州赴任的路上,遇到了快被饿死的说书人陶碧兰;魏文通也是心血来潮,将陶碧兰给救活了。两个人相谈甚欢,陶碧兰把学了二十多年说书的本领都用上了,把魏文通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魏文通请陶碧兰做他的私人幕僚,等到了赣州府,再将其聘为首席谋士。两个人互相成就。 陶碧兰他在遇到魏文通之前都快饿死了,终于找到饭门了,哪里还会拒绝,赶紧应了下来。 魏文通离开北境之前,定北王尚远颉曾找他谈过心,说了魏文通的问题。并且表示,魏文通到了赣州,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贪功冒进。等熬几年熬成熟了,定北王会亲自奏请兵部将他调回北境的。 魏文通初刚到赣州的时候,其实是想摆烂当咸鱼的。相比于北境的一年一小仗,三年一大仗;南境就太安宁了,安宁到让他都想买几亩水田,买一头耕牛,暗度晚年了。 但是,老话讲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 魏文通那位首席谋士陶碧兰,在得知前任赣州守备使因剿匪有功获得提拔后,便一个劲儿的撺掇魏文通派兵剿匪;依样画葫芦的或许还真有机会能被提拔。 魏文通起初是没兴趣的,他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让他天天钻山沟沟找那些个落草的流民打仗,那不是显眼么。打赢了不露脸,打输了还怪寒颤的。 但是架不住陶碧兰一个劲儿的撺掇,几乎天天和他念叨剿匪,念叨升官。然后,魏文通也不知道是不厌其烦了,还是被劝服了,同意派守备副使率军剿匪,并任命陶碧兰全权负责剿匪事宜。 问题是,赣州境内的土匪和山贼,都让上任赣州守备使率军剿灭干净了;近几年赣州也没招灾,没战乱,老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不至于饿肚子,谁闲的没事儿会上山落草去? 所以,几位守备副使几乎是把赣州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了,也没找到一根土匪毛。 陶碧兰起初以为是守备副使他们是偷懒,没有尽心寻找;他还亲自随队搜索了几次,照样无功而返。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这货又以练兵为名,以魏文通的名义向与赣州府相邻的徽州府、湘江府和吴州府申请,率军入境剿匪。 三州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并且派出了解当地情况的斥候,引导他们前去剿匪。 然后,经过十一个月的操劳,三州境内的山匪基本上被肃清,匪巢被摧毁,缴获赃款赃物无数。赣州府守备军胜利班师回归赣州府。 结果,扎心的一幕就出现了。 三州刺史和守备使都上书,为赣州府守备军表功,毫不避讳的将剿匪的功劳全都归于赣州守备军和赣州守备使魏文通。 然而,就在他们满心欢喜的等待朝廷的封赏和表彰的时候,砸到他们脸上的却是朝廷的申斥。 三州守备使身为守备使,不能守护一方安宁,还需要别人出手才能剿灭境内匪患,完全就是酒囊饭袋;三人全部被降三级留用,罚俸一年。 三州刺史治理州务不善,导致山匪横行,民怨沸腾,降两级留用,罚俸半年。 赣州守备使魏文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派专员当面申斥,以后做好本职工作。 然后,魏文通就emo了…… 第80章 真相 问罪 那段时间魏文通差点没气炸了,整日里借酒浇愁,恨不得辞官告老还乡了。 结果那陶碧兰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消停了没几个月,便开始重新计划出兵剿匪了。魏文通心如死灰,并没有主动参与其中;记吃不记打的还将剿匪的事情交给了陶碧兰。 陶碧兰将三个守备副使请来,商量起肃境剿匪的事儿。守备副使李金玖反对再动刀兵,赣州境内匪患已经没有了,犯不上再劳民伤财了。 结果陶碧兰并不买账,强行给每个人摊派剿匪指标,并且还将肉刑引入守备军,惩罚那些所谓的不守规矩的将士。 李金玖不愿意与其同流合污,便向魏文通提出想要除役归乡,不愿意被人当枪使。魏文通在得知李金玖的遭遇后,没有同意李金玖的除役申请,而是将李金玖贬成守备司下辖的都门将军。 其他两位守备副使金不换和冯无双两个人见李金玖的下场,没敢有什么意见,完全就是听任陶碧兰的摆布了。 第一个月的时候,金不换和冯无双两个人没有完成剿匪指标,双双被处以刺面惩罚,也就是用针在脑门上刺一个血红色‘罪’字。这字在刺的过程中,沾了一些特殊的药粉,不管你用什么东西洗都洗不下去。就算用刀把这一块皮切了,长出来的疤上面都有这个‘罪’字。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行刑完成之后,陶碧兰请金不换和冯无双吃酒赔罪。两人碍于情面,虽然心里憋屈的不行,但还是咬着后槽牙去赴宴了。 在宴席上,陶碧兰亲自斟酒赔罪,扬言军法不可废,军队需要规矩,所以必须对他们严惩。一番巧舌如簧后,金不换和冯无双的气消了不少。陶碧兰趁机隐晦的提出了杀良冒功的想法,而且用看似无疑的语气,提醒二人将屠刀挥向其他州府的贱民。 金不换和冯无双回家后,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将屠刀挥向那些养育他们的平民。 他们之前已经出手过两次,屠杀的是湘江府青木山和徽州府二龙山两地的一千六百余山民,并将他们的尸首全部运往与赣州府交界的大山中,假装是赣州府境内的山匪。 江南道行营派兵勘察后,认定是赣州府守备使剿匪有功,向朝廷请功。 魏文通这一次没有失望,被兵部记录功劳一次,赏白银千两。 冯无双和金不换两个人官升一级,赏银五百两。 陶碧兰被封法曹参军,从五品衔。 赣州府皆大欢喜,湘江府和徽州府两地却是一无所知,不换是青木山还是二龙山,都属于偏远地区,与外界往来极少,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那里的人都死绝了。 这个月,冯无双和金不换将魔爪伸向了吴州府和丰都驿。 然后,就遇上了陈琦…… 众人在听完金不换和冯无双的话后,全都惊呆了。 褚炳炎这位官场老油条,对于上个月冯无双和金不换的剿匪记录是有所怀疑的;但是碍于同僚情面,这赣州府天高皇帝远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魏文通则是完全懵逼状态,哪里还有刚才进门时的那副趾高气扬的姿态。最可笑的是,这货竟然对于金不换和冯无双上个月的剿匪收获没有任何怀疑;甚至还将此作为功绩,整天对外炫耀。 张良和朱克则是双拳紧握,牙床子都咬出血了。那些被屠杀的可是他们治下的老百姓,他们作为一方的父母官,竟然连保护治下百姓的能力都没有,简直就是窝囊透了。 陈琦此刻确实异常的平静,没错,就是平静。 陈琦抓捕冯无双的时候,就听冯无双交代过一遍了,他没有了初听时的激愤,有的只有满满的杀意。 “褚炳炎,褚大人。”陈琦双目盯着褚炳炎,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对于冯无双和金不换所说之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褚炳炎跪在地上,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没有开口说哈。 陈琦见状,并没有继续追问,让褚炳炎自己琢磨去吧。陈琦今天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老官油子的,他绝对不相信褚炳炎猜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再说,就算褚炳炎不知道,他作为一方父母官,驭下不严,治境无道,照样可以治罪。 陈琦随即将目光放在了魏文通的身上。 “魏文通,魏将军。你呢?你也准备在我面前装哑巴吗?” 魏文通身板挺直,双手抱拳。 “回三殿下,对于此时末将确实一无所知。剿匪事宜是由赣州守备司法曹参军陶碧兰全权负责,末将并未直接参与讨论和决策。” “但是,此事既然发生在末将所治军之下,末将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是砍头还是灭族,末将绝不喊冤。” 陈琦眼睛微眯,语气冰冷的说道:“陶碧兰何在?” 一旁,早就跪在地上的,那位跟随魏文通而来,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都吓尿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在,在,在这里。卑职,卑职,卑职赣州守备司法曹参军陶碧兰,见过,见过,见过三殿下。” 陈琦一早就猜到了,此时他双眼盯着陶碧兰,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 “陶碧兰,你是自己交代,还是需要我让随从们给你上点刑,你再说呢?” 陶碧兰那脑袋跟不是自己的似的,玩儿了命的往地上砸,知道的是这货在磕头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夯地基呢。 “三殿下饶命啊,卑职再也不敢了,卑职也是财迷心窍,求三殿下饶命啊,求三殿下开恩呐。” 陈琦身后的秦奕冷哼一声,这声音中带有些许武威,陶碧兰一口血喷出,缓缓的直起身子,一下子将原本头脑混乱的陶碧兰就清醒了很多。 “请三殿下开恩。小人老实交代。” “小人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只希望能借剿匪之机,让魏将军高升,然后我可以跟着鸡犬升天,博一个功名,最好能捞个一官半职。” “小人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求三殿下开恩呐……” 陈琦没有再理会求情的陶碧兰,扭头看向张良和朱克。 “二位大人,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张良和朱克闻言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眼珠子都红了。 “请三殿下代表朝廷为我们吴州百姓做主……” 陈琦长叹一声,没有说话,看向堂下跪着的众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赣州府州内政务我身为皇子,有管辖权和便宜处置权。但是对于军务我却并没有管辖权和处置权,否则就是僭越,罪同谋反。” “祖宗之法不可废,即便我是皇子,也必须遵守。” 众人闻言,才想起陈琦确实没有处置军务的权利,有的人心中窃喜,有的人则是慌了,担心会遭到报复。 陈琦看向门外渐渐变暗的天空,心中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积郁在胸口,不吐不快。 “我看此事先别着急了,派人将信息送往湘江府和徽州府,将青木山和二龙山的事情调查清楚,然后看他们两州是什么意见吧。” 陈琦看向跪在地上的魏文通:“魏将军,我没有处置你的权利。但是我还是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现在自己认罪,然后自己到大牢里蹲着,等待上官前来处置。” “第二,你现在不认罪,回守备司去;你可以上书朝廷给自己脱罪,也可以直接带上守备司的士兵,来赣州府衙,将我等知情人全部绞杀,反正最后将这一切都嫁祸到匪徒身上;这样或许能保住你的命,保住你全家的命。” 陈琦端起水杯,轻酌一口。 “我为魏将军一炷香的时间思考,一炷香之后回答我。” 陈琦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就像是坐在那里睡着了。 秦奕走到屋外,冲着薛平和阿胡儿招了招手,从怀中掏出两块令牌递给二人,并且认真的和二人耳语了几句。二人点头,向着刺史府外走去。 秦奕回到屋内,走到陈琦身后站定,双眼紧闭,和陈琦一样,像是老僧入定。 魏文通腰杆笔直的跪在地上,双眼看着陈琦,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倒是魏文通身后的陶碧兰悄悄的伸手拉了拉魏文通的衣袍,那意思他有话想要和魏文通说。 此刻的魏文通也就是碍于陈琦在场,他担心杀人会吓到三皇子殿下,要不然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陶碧兰这个坑货。 要不是这个家伙一个劲儿的撺掇,他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如果陈琦真的完全按律执行,就杀良冒功这一条,他就够灭三族的。 别说什么自己不知道,既然敢领功,就要担责任。 一炷香后,陈琦睁开双眼,正好和魏文通的目光对上。 陈琦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魏文通。 魏文通双手高举,上身下拜,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罪臣魏文通,驭下不严,酿成泼天大祸,岂敢苟且偷生,心生邪念。” “罪臣甘愿领罪,自愿率衙署同僚入天牢服刑,等待朝廷处决。” 陈琦闻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闭目思考了几十秒,认真的点了点头。 “褚炳炎,你可知罪?” 第81章 交接赣州府 褚炳炎闻言一愣,没想到陈琦还没忘了他,这才有些浑身不自在的匍匐在地面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陈琦哼了一声:“褚炳炎,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辙了?是吗?” “还是说你把本殿下真的当雏鸟了,你不说话我就治不了你这个老鸟了?” 陈琦向着门外喊道:“来人!” 陈琦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陈琦看向褚炳炎道:“褚大人生病了,将褚大人送回后宅,好生照看。记住,褚大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本殿下砍了你的脑袋。” 那小厮闻言,冷汗都冒出来了;快步上前搀扶住褚炳炎的胳膊,两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出二堂,回后宅去了。 陈琦看向魏文通:“魏大人现在还没被朝廷定罪,坐大牢是不太合适的。就暂居在这刺史府吧,我们一同等待朝廷的处理结果。当然,如果魏大人如果想离开,本殿下也不拦着。” 陈琦说完,目光转向陶碧兰:“你这种货,留着就是祸害,本殿下处理不了褚大人和魏大人,就处理一下你吧。” “秦伯。”陈琦看向身后:“将这货的三处大穴封死,让他除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秦奕领命,上前直接一掌拍在陶碧兰的天灵盖上;只见那陶碧兰像是瞬间被脱了骨似的,软趴趴的缩在地面上了。 陈琦转头看向张良和朱克,二位大人不知是否着急?如果着急的话,就等朝廷有信我再遣人去通知你们。 如果不着急,那就在赣州府待两天,我估摸着两三天之内,应该会有回复。 张良和朱克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转身向陈琦作揖。 “州内诸事已经有过安置,赣州府和吴州府一来一回也需要两天时间,就不在路上浪费功夫了。” 陈琦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理会众人,太少招呼来一个小厮,要了一座刺史府别院,入内休息去了。 陈琦在抓捕冯无双的当天,就已经让秦奕用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两种方式向大内传信了。飞鸽传书的字数有限,所以陈琦只写了“赣州,杀良冒功”六个字。八百里加急则是详细描述了他们在丰都驿碰到冯无双等人的过程,以及冯无双交代的情况。 飞鸽传书从赣州府到中元城,最快应该需要一天的时间,八百里加急则是需要两天半的时间。所以,朝廷的回复应该就在这几天就会有答复。 陈琦此次处置赣州府的事情,要比处理徽州府的时候,谨慎小心很多。尤其是在处理魏文通方面,表现出了少有的耐性,让跟随他多年的秦奕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奕:“少爷,您是担心处理赣州府的事情会出现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如此的小心谨慎?” 陈琦点点头,用深邃的眼眸看向北方,中元城方向。 “秦伯,涉及军务,我不得不小心。 一来,我确实没有资格僭越处置军务; 二来,就是皇室宗亲在没有旨意授权和虎符双节制之下,是决不允许触碰兵权的,就算我是皇帝的亲儿子也不行; 三来,赣州府属于边州,这里有太多利益纠葛,没有旨意的情况下,我是绝不可以随意染指的。最后,我他娘这一路来太不顺了,就没过几天太平日子,烦透了。此番我们杀了太多人了,我不想再染血了。” 秦奕闻言,忍不住撇撇嘴,他现在心里也是毛楞的不行,这一路走来,他们真的是太邪门了,每到一个地方总能遇上点腌臜事儿。 “少爷,要不咱们回去请人给咱俩做做法,驱驱邪吧。太渗人了。” 陈琦闻言,有些无奈的哈哈大笑了几声。虽然他不太赞成人们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也并不反对,毕竟前世陈琦的母亲就是一位皈依了三宝的虔诚的佛教徒,他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并不排斥有点信仰。 “好!听秦伯的,回到丰都驿秦伯您去安排吧。” 秦奕点头,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天色已经彻底黑了,陈琦泡完脚后,安然入睡了。 两天后,一匹快马冲入赣州城,骑马之人手中捧着一卷圣旨,来到赣州刺史府门前,冲着守门的兵丁喊道。 “圣上有旨,请赣州刺史褚炳炎率领合衙同僚出来领旨。” 守门士兵转身跑回刺史府内,不一会,刺史府内传出几道轻柔的脚步声。 传旨之人看到从刺史府内走出的两个人,脸上的肌肉一紧,有些尴尬的讪笑一下。 “不知三殿下和秦大人也在此,恕小的冒昧了。” 陈琦摆摆手,没有跟传旨太监寒暄。 “赣州刺史褚炳炎,赣州守备使魏文通自请罪责,已经将自己幽闭看押起来了。” “你也就莫要耽搁了,直接宣旨吧。” 传旨太监点头,将手中圣旨展开,大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赣州之事朕已知悉,已着令南境巡检使卫离赶赴赣州接手处置,相关人等原地待命,等待朝廷处置。钦此。” 陈琦伸手接过圣旨,认真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几颗两颗蓝宝石,丢给了传旨太监。 “有劳你辛苦这一趟了,刺史府现在没空房了,就委屈一下你,去官驿休息吧。” 传旨太监接过宝石,诚惶诚恐的道谢了一番,拉上马缰绳,跟随着领路士兵向着赣州官驿走去。 又过了一天,三匹快马从赣州西城门跑了进来,直接来到了赣州刺史府。 为首的是一名白面中年人,约摸四五十岁左右,白面无须,头戴冠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没有一根留在冠帽之外。 三人将马栓好,来到刺史府门前正了正衣冠,白面中年人右侧的随从从袖子中掏出一本官碟递给了守门官兵。 “南境巡检使卫离大人奉皇命钦办赣州府杀良冒功一案,还不让你家大人出门迎接?” 守门官兵见这位卫大人的谱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连随从小厮都是一副目空一切,目中无人的做派。 守门官兵心中腹诽,却也不敢有片刻怠慢,转身回到刺史府内,通知陈琦去了。 这几天陈琦在刺史府中召见了赣州刺史府的所有官员,已经赣州四郡九县的所有地方官员;俨然是成为了这赣州府的实际话事人。 陈琦在听完守门官兵的汇报后,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巡检使,正三品上的官秩,勉强比刺史高一个小级别;至于有这么大谱吗? 陈琦撇撇嘴,起身带着秦奕来到府衙门外。 “你们是什么人?见了巡检使大人还不行礼迎接?” 白面中年人左侧的随从走出,用带有强烈武威的声音向陈琦和秦奕呵斥道,那做派比陈琦他老子出巡还大呢。 陈琦嘴角一撇,满脸不屑的表情。 “巡检使,秩不过三品,轶不过千户,大人可是好大的官威呀。” 陈琦扭头看向刚才出言呵斥的随从。 “你也只是个准大成境,还敢在我面前乱施武威,好大的狗胆。”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是吗?” 陈琦话音刚落,身后的秦奕就将大成境的武威完全外放,直接压向了巡检使和他的两个随从。 巡检使和右侧的随从并没有修炼武道,只是刚触碰到武威就觉得浑身冰寒,皮肉骨头都像是受到了强烈的挤压,随时就有可能爆体而亡似的。 等到他们二人周身全部被武威裹挟的时候,他们几乎是除了脑子,感受不到其他的任何身体器官了。感觉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而那位准大成境的随从在感受到秦奕武威的第一时间,就脚尖点地,直接飞到了刺史府门前的牌楼之上。 陈琦抬手,示意秦奕撤去武威。 白面中年人周身的压力瞬间消失,整个人像是瞬间脱力了似的,直接跪坐在地板上。 秦奕一步跨出,冲着白面中年人说道。 “你就是南境巡检使卫离?” “你们是什么人?”白面中年人一脸惊恐的看向陈琦和秦奕,浑身因为脱力,止不住的颤抖。 看到秦奕目光如毒蛇般盯着他,白面中年人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开口道:“我就是南境巡检使卫离。请问二位尊姓大名?” 陈琦冷哼了一声,白了卫离一眼。 “贱骨头,不收拾一顿不知道好好说话。” 陈琦说完,转身回到了刺史府中。 秦奕目光深寒的看着卫离:“那位是当今大元皇帝的亲儿子,三殿下陈琦。你们要是觉得你们有资格让他们向你行礼,那你们就继续。” 秦奕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刺史府内走去,他现在心里更坚定了要请人驱邪的想法;这一路上就没碰上几个脑瓜子好使的人,真的是见鬼了。 好家伙,秦奕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卫离和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给吓尿了,就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让陈琦给他们行礼啊,两个随从搀扶这卫离,跟着秦奕的脚步,走进了刺史府内。 陈琦这一次并没有去二堂,而是直接走进了公堂之内。 等陈琦站定,卫离和他的两个随从齐刷刷的跪在陈琦面前,卫离有些颤抖的冲着陈琦磕了一个响头。 “下臣南境巡检使卫离,不识三殿下尊容,冒犯了三殿下,请恕罪。” 陈琦冷哼一声,语气冰寒的开口道:“你这意思,如果不是我,你们就可以耀武扬威?如果不是我,你们就可以用武威震慑下属?就算我不是皇子,我只是一个边疆小吏,你们就可以在我头上撒尿逞威风?” “你们这些个欺上瞒下,欺软怕硬的毛病是谁教给你们的?” 第82章 南归终章 卫离被陈琦问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旁的秦奕见状,伸手拍了拍陈琦的后背。 “就暂时绕过他们吧。将赣州之事交接,咱们也该回丰都驿去了。” 陈琦闻言,长呼一口气,认真的点了点头。 “起来吧。”陈琦冲着卫离摆摆手。 “卫离你处理完赣州府的事情后,自己去领十板子,给自己去一去浮躁之气。你的两个随从,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本殿下没兴趣帮你清理门户。” 陈琦说完,走到公堂桌案上,拿起两卷竹简,递给了卫离。 “这是此次赣州守备司杀良冒功案件的诉书,分别是我丰都驿和隔壁吴州府的。徽州府和湘江府昨天刚实地考察完毕,今天应该也在准备诉书,估摸着下午就能给到你手里。” “至于其他我查到的信息,都在那公案之上,你自己去查阅吧。” 陈琦指着卫离,义正言辞的说道:“赣州府此次事情兹事体大,务必要将每一个点都核查清晰,核实清楚。切不可因私废法,玩忽职守。否则,后果自负。” 卫离接过陈琦手中的竹简,郑重的点了点头。 “下臣万不敢疏忽,请殿下放心。” 陈琦点头:“三州的刺史和守备使都在赣州,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涉及他们的事情尽快解决,解决完后,速速让他们归境履职。” “我们今天就要回丰都驿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到丰都驿找我。” 卫离抱着竹简,恭敬的跟在陈琦身后。 “谨遵三殿下教诲。” 陈琦看了卫离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此人前倨而后恭,实在算不上一个君子。 陈琦没有再理会他们,命人将自己的雪隐驹和秦奕的墨玉马牵来,二人飞身上马,向着赣州府南门走去。 快到刚到赣州府城南,秦奕将一颗铜哨子放进口中吹响,片刻之后,薛平等人骑马从一旁跑了出来,一行人出了赣州府南城门,一路向南跑去。 这一次,就算是天塌了,也拦不住他们回过丰都驿的脚步了。 (第二卷 完) ps:第二卷 《南归奇遇》作者是按照游记的形式写的,第三卷 《经营丰都驿》将按照历史穿越类小说的形式书写,经商会有的,种田也会有的。 回答几个问题吧。 第一个,为什么历史类小说会出现修真类小说的境界? 其实并没有,那只是武道境界,类似于别的书当中的一品高手,二品高手,九品高手,宗师,大宗师之类的,只是作者这货喜欢玩儿点另类的,所以自己搞了一套标准。如果觉得不太适应,以后可以考虑改成大家适应的类型。 第二个,为什么觉得写的特别的水,说一件事情,总喜欢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 作者第一次写网文,有的时候担心文字太过于简洁,会表述不清楚,所以就像掰开了揉碎了,尽可能讲的细致一些。毕竟写文和看文是两回事儿,作者这边简洁了,有的读者可能就看懵逼了。等大背景铺垫完毕,以后的文字会尽可能的简洁一些了。 第三个,作者书中写道的地名是按照现实写的吗? 书中的州府名字,读者老爷们可以参考一下方位,千万别瞎带入。这本书是历史类的架空小说,既然都架空了,那就是作者说了算,作者说他有就有,说他没有就没有。诸位读者老爷们就放下脑子,跟着作者的笔,穿越到一个小时空玩儿一趟爽文之旅就好了。 再一次感谢读者大大们的打赏,感谢读者大大们的催更和书评、章评,段评。作者每一条都会看的,看见不爽的也会删的。哇咔咔,再一次拜谢诸位读着大大赏眼,叩首拜谢!!!! 第1章 回归 傍晚时分,丰都驿主城终于出现在了陈琦眼前。 陈琦冲着身后喊道:“不要停留,直接绕城去兰园。” 众人齐声喊了一声好,跟着陈琦,沿着绕城路向城西跑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丰都驿城西,一个规模庞大的宅院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宅院正是陈琦的私宅,名叫兰园;是陈琦去年到达丰都驿后,第一时间开始修建的,一个月前刚刚完工。 陈琦来到丰都驿的时候,丰都驿的主司府,比茅草屋强点有限,就是用黄土搅拌上稻杆制成的土坯,垒成的一个不足百平的小屋。既没有公堂和私宅之分,就连主司问案的桌子都是临时向隔壁的土地庙借的。寒酸到极点了。 陈琦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虽然不属于娇生惯养,但好歹也是上等人家出来的孩子,丰都驿主司府那种地方,别说是住了,就是呆半个小时啥也不干他也受不了。 因此,也没管他那皇帝老子同意没同意,他直接就开始修建主司府和兰园了。修建主司府,陈琦并没有太过铺张,完全就是按照郡县官衙的规格修建的,三进的院落,一进院是大堂,日常办公的地方;二进院是二堂,接待宾客和处理一下隐私案件的地方;三进院是后宅,是官员及其眷属居住的地方。 但是兰园就不同了,兰园完全是按照大元帝国亲王级别的私宅修建的,占地足有两千多亩,建造耗资近白银一千万两。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大元帝国去年一年的岁入也就不到两千三百万两白银,陈琦修建一个兰园,就花费了国库岁入的近一半。这已经不能用壕来形容了,这完全就是败家子。 所以,从陈琦圈地开始,到修建,直到完工。大元帝国各个地方,不同品级的御史言官,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陈琦的弹劾。罪名也是五花八门,从贪赃枉法到逾制越权,从皇族败类到蓄兵谋反……反正就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到最后,他们甚至连文人风骨都不愿意装了,直接在奏章上骂街了。这其中最为疯狂的,就是陈琦在徽州碰到的那位江南道处置使穆陵…… 最开始的时候,陈伽罗还派人不远万里的来丰都驿申斥他,说他铺张浪费,折辱皇室尊严云云。后来陈琦实在是被说的烦了,直接让申斥他的官员给陈伽罗带话,说修建兰园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钱,又没花皇室一分钱,更没有用国库一毛钱,吃饱了撑的大老远的来申斥他。 然后,陈伽罗被怼无语了…… 然后陈伽罗也就摆烂了,不管丰都驿和陈琦的事儿了…… 那些个御史们见弹劾了小一年多,陈琦一点事儿都没有。然后就都emo了…… 兰园占地足有两千多亩,建造私宅之前,这里就是一片荒地,属于农民口中的烂地,连荒草都长不出来的那种。 陈琦为兰园选址的时候,就曾经三令五申的要求不能占用耕地和林地,特别是不能强占平民的土地。 秦奕亲自带人在丰都驿附近寻找,最后经过数次的探查,才选定丰都驿城西这块没人要的荒地。 即便是在丰都驿老百姓的眼中,这兰园都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地方。因为从来没有人进入过兰园,也没见有什么人从兰园里出来过。就连中元皇帝陈伽罗的特旨钦差想要近兰园查看,都没陈琦给拒绝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兰园是三皇子陈琦殿下的私宅,但是里面具体是什么样的,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建筑,有些什么人,就为外人所知了。 兰园仅仅东侧的这一面墙就足有近千米,墙的两头是两个五米多高的了望塔,了望塔上站着四名护卫,最为显眼的,确是那足有两丈宽的巨弩,那弩箭与其说是箭,倒不如说是枪更妥帖一些。 东墙正中偏左几十米的位置,是一个足有三米高的朱红色大门;大门上纵横排列着七排金光闪闪的铜钉,彰显者府中之人的不凡。 朱红色大门两侧矗立着两只青灰色的石头狮子,那两只狮子一雄一雌,雄狮威武霸气,脚踩绣球,代表的是统一寰宇,威震八方;雌狮雍容华贵,脚踩一直活泼灵动的小狮子,代表的是子孙绵延,多子多福。 大门两侧站着两队身穿银白色罗袍的护卫,这些护卫身材匀称,肌肉分明,气势不凡,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大门台阶之上,站着一名身穿蓝色圆领袍的中年人,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大耳垂肩;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中年人看到飞驰而来的白马,眼睛登时大量,快步从台阶上跑了下来,似乎有些过于急切,脚下没站稳,差点摔倒。 中年人在护卫的搀扶下,稳定住身形,将周身的衣物整理了一下,微笑着冲陈琦的方向微微躬身。那些身穿罗袍的护卫们也整理好衣服和兵器,同样冲着陈琦的方向微微躬身。 片刻之后,雪隐驹来到中年人身前,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口鼻传出一阵欢快的嘶鸣声。 中年人见状,双手做长揖:“奴才宫恕,欢迎少主归来。” 那些罗衣护卫齐刷刷的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侧心口位置:“参见少主。” 陈琦飞身下马,稳稳的站在原地,走到中年人身前,单手将准备下跪的中年人扶住。 “免了!有劳宫叔留守兰园和丰都驿了。” 宫恕闻言,拍了拍陈琦拖着自己的手掌。 “奴才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为少主尽忠乃是分内之事,安敢言劳苦。” 陈琦知道宫恕此人就是这么个脾气,也就没有再纠结这些事情,冲着宫恕身后的罗衣护卫挥手。 “你们也免了。” 罗衣护卫站起身,看向陈琦的眼神中满是火热和兴奋。 陈琦将缰绳递给宫恕,迈步向兰院内走去;几名护卫上前,合力将大门打开;大门内站着八位侍女,一个个粉状玉镯,像那些大家闺秀似的。 陈琦走上前,双手两侧平举;两名侍女上前将陈琦身上的衣服褪去,连鞋袜都没给剩;此刻的陈琦只剩一身贴身的中衣,和一双竹子编成的拖鞋。 又有两名侍女端着一个铜盆上前,铜盆中装着半盆清水。陈琦用双手托起清水,将脸清洗了一番。结果侍女递来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净。 然后又是两名侍女拖着两个托盘上前,托盘上是一身银白色的丝绸常服,陈琦再次双手两侧平举,任由侍女给他穿上常服。 最后的两名侍女上前,抬来了一个火盆,一名侍女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往火盆中倒了一下,火盆中的火焰熄灭,只剩下点点的青烟。另一名侍女搀扶这陈琦的胳膊,陈琦迈步从火盆中跨了过去。 一套繁杂的礼仪过后,陈琦终于走进了兰园之内。 陈琦挥手屏退想要上前服侍的侍女和小厮,一个人迈步向兰园东南角走去。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来到了一处典雅的小院门口,推开小院的栅栏门,看着院中茂盛的花草,嘴角都翘了起来。 陈琦迈步走进小院,在一个小凉亭中驻足,伸手摸了一下凉亭中的躺椅,确定上面没有灰尘,这才躺了上去。 “终于回家了,太不容易了。” 陈琦说完,眼睛微眯,片刻的功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路走来,他太累了,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有心里上的压力;这一路走来,他的运气跟唐僧没啥区别了。好家伙,一步一个坎,称得上是步步惊心了。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的静下心来休息一番。 秦奕来到小院的时候,陈琦已经完全进入了深度睡眠;就连五感都给封闭了,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这对于武道者来说是极为罕见的,这说明陈琦完全不舍防备了,完全信任自己身处的环境了。 秦奕为了不打扰陈琦睡觉,让薛平他们直接抬着躺椅,直接将陈琦抬进了房间内。秦奕给陈琦盖上丝绒被,防止陈琦着凉。然后众人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间,离开了陈琦的小院。 按照陈琦现在的身体,就算三五天不吃饭也不打紧,就算是半个月不吃饭,都不会饿死。修炼武道的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在不同的环境下,采用不同的新陈代谢模式。 所以,陈琦这一觉,就睡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钻进了屋内,正好射在了陈琦的睡眼之上。 陈琦缓缓的睁开眼,感受着浑身舒爽的感觉,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啊!好爽,终于解乏了。” 陈琦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确认自己没有任何不适,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将房间门打开,走到了院子中。 陈琦在院子中溜达了一会儿,伸手摸一摸盛开的花,嗅一嗅空气中弥漫着的花香,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的灵台都清明了好多。 陈琦回到凉亭中,双手归元,气沉丹田;片刻之后,陈琦双掌伸开,耍了一套游身八卦掌,章法大开大合,步伐游动如灵蛇,每一次出手都会伴随着掌风带起的刚猛掌罡,掌罡划破空气,响起一声声的轰鸣声。 一套游身八卦掌打完,陈琦面不改色,气不长出;收势完毕,陈琦闭眼静默了两分钟,完全恢复原样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第2章 申斥宫恕 “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惊醒了刚刚回神的陈琦。 陈琦看向来人,嘴角微掀,面容中满是宠溺之意。 “傻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皮肤洁白如玉,眉眼娇俏,口若樱桃,双颊粉红,脸蛋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非常的可爱。 “琦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小女孩快步跑到陈琦身边,一下子就扎进了陈琦怀中:“琦哥哥,你这次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啊,我都想你了。” 陈琦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宠溺的将女孩搂入怀中。 “琦哥哥去京办事,怪麻烦的,当然会时间长一些了。蓉丫头有没有听宫叔的话,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小女孩认真的点点头:“学了,先生前几天还夸奖我了呢。他说,我以后还可以当女先生呢。” 陈琦走到凉亭边的石凳上坐下,将小女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在小女孩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臭屁鬼!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可不兴沾沾自喜,知道吗?” 小女孩认真的点点头,憨笑着头一歪,靠在了陈琦的肩膀上,那小脸上满是幸福。 “臭丫头,还不快从少主腿上下来?”小院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闻言,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似的,直接从陈琦腿上跳下来,满脸通红的低着头,两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抓挠着。 陈琦见状,起身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语气温柔的说道。 “没事儿,有哥哥在,你老爹说话没用。” 陈琦说完,看向小院门口。 “宫叔,进来吧。” 陈琦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一个身穿蓝色圆领袍的中年人,中年人来到陈琦面前,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奴才宫恕,参见少主。” 陈琦伸手将宫恕托起,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蓉儿,去让后厨帮我弄些吃食来,多弄点。” 小女孩闻言,嗯了一声,飞也似的跑出了小院。 陈琦向宫恕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率先在一旁坐了下来。 “宫叔。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陈琦有些玩味的开口道:“不会是单纯的过来抓奸,搅和我的好事的吧?” 宫恕闻言,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长叹一声。 “少主说的哪里话,莫要开老奴的玩笑了。” “这几天我每天都在这个点会过来看一趟,看看你醒了没。” “至于蓉丫头……哎!这丫头主意正,想到哪做到哪,我哪里能管得住……” 陈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女孩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宠溺。 “蓉丫头不是那些世家门阀的千金小姐,她出身市井,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所以你这个义父不要用那些个‘女德’来约束她,来管教她。” 陈琦看向宫恕,嘴角微掀,露出一个坏坏的表情。 “如果有可能,我还希望有一天,我的蓉丫头可以成为我大元帝国第一位女官,女县尊,女郡守,女刺史,甚至是女宰相呢。” “你可不许把我的女宰相给带偏了。” 宫恕闻言,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长叹一声。 “奴才知道了。” 陈琦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冷了下来,眼睛微眯的看向宫恕,那变脸的速度,比考试翻书都快。 “宫叔,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才。你只是我的官家,和我是雇佣关系,不是我的奴才,更不是我的奴隶。”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懂?” 宫恕见陈琦真的生气了,被陈琦那强大的上位者威压压制的浑身颤抖。 “少主,奴……我,我是,我是说,我本来就是少主你在人牙子那里买来的,我本来,本来,本来就是你的奴才……” 陈琦冷哼一声,看向宫恕:“我当初在人牙子那里买你,是看中了你这个人和你的能力;我买回来的是一个官家,不是奴隶;而且我也将你的贱籍给抹去,也明确告诉过你,你要在自己心里把你心里的贱籍抹去;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我的话呢?” “还是说你当奴才有瘾?不当奴才你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把你放出兰园,放出丰都驿,你爱给谁当奴才给谁当。我来丰都驿的第一天就说过,我的治下不允许有奴隶的存在,所有奴隶进入丰都驿后,都会自动除去贱籍。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改掉你这一身的毛病,否则,我就将你赶出丰都驿。” “不管是兰园,还是丰都驿,只要是我陈琦掌管的地方,绝不养贱骨头。” 宫恕闻言,双腿跪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脸都白了,脑袋上的汗跟下雨似的,都快连成线了。 也不怪陈琦发火,陈琦因为宫恕自称奴才这个事儿,都不知道生了多少次的气了。 宫恕原本是南楚帝国前左相屈良的官家,三年前屈良因为奸臣陷害,被南楚皇帝给诛了三族。家中的女眷和使役被冲贱籍,卖给那些世家大族或者人牙子,沦为奴隶。 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宫恕因为之前曾经是屈良的官家,所以在整个南楚帝国,就没有人敢用他当使役,担心被南楚皇帝猜忌;毕竟,谁也说不准,宫恕手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会不会涉及到南楚朝堂。 最后,几经辗转,宫恕被卖给了中元帝国的一个人牙子,这个人牙子带着宫恕刚到丰都驿,就赶上了陈琦在丰都驿境内搞废奴运动,人牙子没辙,只得将宫恕卖给了主司府。 宫恕并没有隐藏他曾经是屈良官家的身份,他原本还担心会不会因为他楚人的身份,被陈琦特殊关照,后来他发现他想多了;陈琦当时刚开始修建兰园,需要一个懂的人帮忙照看。宫恕的履历就特别适合,便将抹去贱籍的宫恕派往兰园,帮忙监管兰园的修建,一直到现在。 陈琦在第一次听到宫恕自称奴才的时候,就很反感这个词。所以很郑重的警告宫恕,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把自己当成奴才,他陈琦身边不要奴才。 宫恕也不知道是当奴才当习惯了,还是有什么顾忌,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地,但是就是不改。 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现在,陈琦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是第多少次了。 前天刚回家的时候,陈琦太累了,宫恕虽然也自称奴才,陈琦却并没有特意听清楚。但是今天,宫恕又一次自称奴才,就真的把陈琦惹怒了。 这真不是陈琦小题大做,对于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陈琦来说,每次听到奴隶,听到人自称奴才,他都会浑身不自在,像是吃了苍蝇般让人恶心。 他在丰都驿上任的第二个月开始,就亲自主导在丰都驿实行废奴运动。所有来到丰都驿的贱籍人口,都会强制抹去贱籍,成为在籍百姓。而且,丰都驿地广人多,手工业发展迅猛,这些抹去贱籍的在籍百姓可以选择务工还是务农。务工者可以入教坊学习,然后加入工坊当工人,赚钱养活自己;务农者可以向主司府申请,主司府根据他的家庭情况,酌情分配土地。 好家伙,陈琦满丰都驿的废奴,偏偏到他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奴才;你就能想的到,陈琦有多么反感了。 如果不是宫恕这个人能力出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陈琦早就把他赶走了。 约摸一炷香后,蓉丫头带着几个小厮从不远处走来,几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个小碟子。 几个人走进小院,来到凉亭中,将托盘上的食物都放在石桌之上,陈琦冲蓉丫头摆摆手,蓉丫头从袖子中掏出几颗碎银子递给几个小厮。 “这是少主赏的,去吧!” 几个小厮千恩万谢,转身退出小院。 蓉丫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宫恕,无奈的叹息一声。她都不用问,就能猜到宫恕为什么会被陈琦罚跪了,因为这一幕她见过太多次了。 起初,她还会哭着帮宫恕求情,替宫恕开脱。但是,慢慢的次数多了以后,蓉丫头都懒得再废话了。她也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宫恕,劝过宫恕;然并卵,宫恕完全就听不进去,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现在,蓉丫头都见怪不怪了;或者说,整个兰园都见怪不怪了,哪怕是那几个送饭的小厮,他们都不觉得奇怪了。 蓉丫头伸手,在陈琦冷漠的脸上揉了揉:“琦哥哥,吃饭吧。不要生气了!乖!” 陈琦听到蓉丫头的话,脸色立刻春暖花开,微笑着点点头,走到石桌边坐下。 蓉丫头将筷子递给陈琦:“琦哥哥,你两天没吃饭了,不能一顿吃太多。所以我让后厨给你做了些高营养的吃食。你慢些用。” 陈琦点头,接过筷子,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小脑袋。 “来,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蓉丫头点头,来到陈琦对面站定,并没有落座。眼睛则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宫恕,眼神很是复杂。 陈琦见状,知道蓉丫头是什么意思,冷哼一声。 “别跪着了,起来吧。” 陈琦挥手示意蓉丫头坐下,蓉丫头见宫恕有些踉跄的站起来,忍不住长叹一声,缓缓的坐下,拿起筷子,给陈琦夹菜。 陈琦见状,脸上露出了幸福了微笑;将蓉丫头夹来的一块盐水鸭肉塞进嘴里,幸福的咀嚼着,扭头看向宫恕,摆了摆手,有些含糊的说道。 “坐下说吧。” 第3章 丰都驿财税 宫恕来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平静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禀少主,第一季的财税已经核算出来了。” “去年一年丰都驿所征收的农税共计白银一百五十六万三千九百七十五两。按照丰都驿的环境来看,一年是也可以收获三季,甚至四季的;但是因为丰都驿的流民去年下半年才回归,加上抹去贱籍的在籍务农者他们刚开始修整土地,去年的实际的收成只有两季;所以农税方面并不是很理想。按照司马笙的计算,今年如果不发生旱涝灾的话,农税应该能在白银三百万两左右。” 陈琦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提出疑问。 宫恕见状,继续开口。 “去年一年丰都驿所征收的丁税共计白银十七万两,您在去年曾经免除了返乡之人和换籍之人的丁税,丁税总额少了近六成,所以丁税总额就少了很多。” “第一季的关税总计白银七百六十八万九千三百二十二两。关税收入占第一季度所有税收总数的近六成,不管是税收总数还是税收占比,都创造了历史新高。” “司马笙做过核算,如果不考虑整个大元帝国的情况下,我们丰都驿自己就能免除农民的农税,实现三千年前至圣大能们的夙愿。” 陈琦听到宫恕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免除农业税,这是多么理想的状态啊。可是,说着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陈琦前世的祖国,用了整整两三千年的时间,一直到了新华夏,新时代,才完成了彻底免除农业税的历史使命。 免除农业税,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前世的漂亮国每年的gdp都在二十多万亿绿币以上,但是漂亮国的农业税一毛钱都没少过。 宫恕见陈琦摇头,低下头,继续汇报。 “工税方面,您将商税并入工税联合征缴。第一季工税共征白银三百三十四万四千六百八十九两。” “当然,这是建立在你去年对于一些手工业进行部分免税的基础上的。” “还有一些杂税,共计白银六十七万两。” “丰都驿第一季税收总计白银一千三百四十三万七千九百八十六两。相较去年同期,增长三倍有余。” 陈琦点头,对于这个数字并不惊讶。每年,第一季度的税收都是最多的,因为去年一年的农税,丁税,工税和商税都会在这一个季度做总结;所以说是第一季度,倒不如说是去年一年的。 唯一能让陈琦感觉到震惊的,反倒是关税的收入。他在离开丰都驿回京之前,曾经听过去年第四季的关税收入,那时候也不过只有白银三百多万两,这一季竟然有七百多万两,翻了几乎一倍。这如果说没有外力影响,打死他都不信。 “宫叔,司马笙有没有说,关税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翻了一倍?” 宫恕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给了陈琦。 “少主请看。” “第一季的关税,有两百余万是前两个月收入的,剩余的近五百万,全是在这一个月收入的。司马笙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税金的不正常增加,原本以为是收官士兵超额增收了,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并没有。” “经过缜密的调查分析,司马笙做出结论,关税增加是因为南楚新修的由南楚帝都郢都到丰都河南岸御北关的官道。” “这条官道的修成,将南楚帝国大宗货物北运的时间缩短了近七成,加上我们丰都驿报关简单,审查速度极快,备受那些南楚商人的喜欢。所以近一个月以来,丰都驿的货物吞吐量增加了一倍多,税收自然也提高了不少。” “不仅如此,少主你提出的公共仓购买政策也广受诸国商人的好评。他们都说,这公共仓可是为他们省了他们不少的力气,省了他们不少金钱。” “因此,你设置了三十六座公共仓都已经开始运作了,每一座公共仓,每一天的净利润都接近白银十五万两。” 陈琦认真的点了点头,明白了来龙去脉。 以前,南楚和中元帝国做生意只有两个口岸,一个是丰都驿,一个就是渝州府。 丰都驿段的丰都河水面窄,暗流少,非常适合货船的来往,那些个小件货物非常适合从这一段进行贸易;但是,南楚帝国一直不敢在丰都驿对岸的御北关到南楚帝都郢都城修建官道,他们担心被中元帝国的骑兵和车兵沿着官道直接打到郢都城。因此,靠着那些乡间小路,想要完成大宗商品的货运,基本上是痴心妄想的。 渝州府则是另一番景象,渝州府因为和南楚帝国是有陆路通道,而且不管是渝州府还是南楚帝国的镇南王府,都是有直通帝都的官道的,大宗商品可以用畜力车通过陆路通道进入另一国。但是,也同样因为这是两国唯一的陆路通道,所以导致两国对于往来商队检查都非常严格,几乎是每一件物品都要逐一检查。这就大大的延缓了商贸往来的速度,尤其是一些不太方便保存的东西,报关之前还是好好地,报关以后就已经坏了,腐败了,不能再使用或食用了。 因此,南楚修建御北关和郢都城的官道,方便了那些卖大宗商品的人。 首先,官道的建成,原本郢都城到御北关之间三天的路程缩短到了一天,对于那些不太方便保存的商品来说,简直就是绝对的福音。 其次,丰都驿的报关与渝州府不同,南楚帝国商人通过御北关到达丰都驿以后,只要不出丰都驿城,是不需要更换文牒,不需要做检查的(免签证)。他们从丰都驿回到南楚帝国,南楚帝国也不会对他们进行审查。一来一回时间,他们又省去了很多的时间。 还有,陈琦在丰都驿设置公共仓库。南楚帝国的商人将商品运到丰都驿之后,可以直接卖给公共仓库,然后通过公共仓库买那些南楚帝国缺的商品,再运回南楚帝国去。 这样,他们不需要再万里迢迢的去产地购买商品,然后在历经千辛万苦的将商品运到丰都驿或者渝州府,再报关,再运回南楚帝国。 如此一来,对于他们来说,省下的时间和省下的金钱完全不比他们之前的利润少。那些公共仓库的商品,就算是陈琦加了价,也比他们倒产地买便宜。 最后,公共仓库还有一个别人绝对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冷链贮藏和冷链运输。 陈琦在丰都驿附近找到了一个寒洞,这个寒洞终年温度都在零度左右;寒洞中的温度并不能将水自然凝结成冰,所以陈琦就参考前世所读的《淮南子》中的热成冰之法和硝石制冰法进行了结合,利用两种制冰法加速水凝结的速度,让水在零度状态下可以结出厚约一尺的正方形冰块。 就这样,陈琦顺利的在寒洞中建了一个制冰厂,他所制出来的冰不仅能卖给南境附近的十多个州,赚取暴利;还将冰块应用在了公共仓库中和生鲜产品的运输过程中,起到保鲜防腐的作用。 仅仅制冰这一项,陈琦去年一年就赚了将近四百多万两白银。 陈琦看向宫恕,心中盘算着这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的税要怎么用。 “宫叔,司马笙有没有说,这一千三百多万的税他准备怎么用?” 宫恕闻言,有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递给陈琦。 陈琦打开宣纸,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宫恕上前一步,指着纸上的字给陈琦仔细的讲起来。 “司马笙有两个建议。兴修水利或者构建商路。” “兴修水利,顾名思义,就是将丰都河两岸的河堤重新修缮一番,或者是完全扒了重建。而且,司马笙的建议是如果要修丰都河堤,就不能只修丰都驿境内的河堤,而是要将四州境内的河堤全部修缮或重建一遍。此次重建的目标是保证大元帝国未来百年之内,不受丰都河水患影响。一次性的解决后顾之忧。” 陈琦看完司马笙的建议,认真的点了点头,兴修水利,功在千秋,利在万民,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是,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宫恕要介绍构建商路的时候,陈琦摆手,示意宫恕不用说了。 “宫叔,商路就算了,我已经有目标了,不需要我们亲自出手去跑了。” “况且,我们现在仅凭公共仓这一项,就足以赚的盆满钵满了。贪多嚼不烂,吃太多容易把我们给撑死。不如交给别人去做吧,只要我们把做的人掌握在手里就可以了。” 宫恕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陈琦一边吃着蓉丫头喂到嘴边的食物,一边看着司马笙写的报告。脑中思索着这些报告的可行性,顺便想着有没有可以补充的,最好是尽其所能的做到最好。 陈琦头也没抬,将蓉丫头喂到嘴边的鸡柳吞下,口中含糊的念叨着:“笔,墨。” 宫恕闻言,快步跑进陈琦屋中,从陈琦的书桌上拿起一支笔和一块砚台,送到陈琦身边。将茶水倒进砚台中,用墨块慢慢的研磨着。 约摸半个时辰后,蓉丫头将最后一块肉喂近陈琦口中,招呼来小厮将石桌之上的盘碗都撤去。又给陈琦斟了一杯温茶。 陈琦腰杆笔直,认真的在司马笙所写的纸上批注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 “宫叔,传丰都驿众衙署,未时三刻来兰馨苑议事。” 宫恕抱拳:“是!” 第4章 蓉丫头 未时二刻,陈琦居住的小院内来了六个人,众人在蓉丫头的安排下,坐在凉亭中喝着茶。 “诸位大人请稍后,我家琦哥哥上午有些累了,午时一刻就进屋睡觉去了。不过琦哥哥说了,他未时三刻一定会醒,请诸位莫要着急。” 蓉丫头微笑着为六个人倒茶,六个人见状赶紧起身,恭敬的接过蓉丫头递过来的茶杯。 丰都驿谁不知道,蓉丫头未来一定会是陈琦的王妃;哪怕就是一个侧妃,那也是不得了的。 未来王妃给他们倒茶,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能形容的了,这尼玛得祖坟爆炸了。 反倒是蓉丫头完全没有在意,坦然的做着在别人看来并不是特别上台面的事情。因为在蓉丫头看来,并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这些人是帮助他琦哥哥管理丰都驿的衙署,而且年纪都很大了,足够做她的长辈了;她以长辈之礼对待,合情合理。 蓉丫头今年十四岁,具体姓什么,叫什么,父母是谁,家世情况啥的,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她蓉丫头,蓉儿;反正就是慢慢的,人们都习惯了这么称呼她,蓉丫头也就成为了她的名字,或者叫做代号更合适一些。 蓉丫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父母因疫病双双离世。当时的宫恕还是丞相府官家,在外出公干的时候正好赶上,就将收养了蓉丫头,将其收为义女。 蓉丫头从小就活泼好动,有点混世魔王的那个劲头;什么规矩,礼教,她都非常的厌恶。宫恕担心蓉丫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丞相府得罪了什么贵人。所以就在南楚帝都郢都城南市给蓉丫头买了一个小院子,配了两个老妈子伺候着。 宫恕平日里很忙,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两天,就算休息了,也不敢擅离丞相府,担心有急事的时候找不到他。所以,蓉丫头虽然说是宫恕的养女,但是父女之间的感情也很淡漠,比陌生人强点有限。 不过,也正是因为两个人的不亲近,才导致了丞相府被抄家灭门的时候,那些官员并没有查到蓉丫头和宫恕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恐怕宫恕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处私宅,这么一个义女了。 后来,宫恕在人牙子之间被买来卖去,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今天没明天的,也就更顾不上蓉丫头了。直到宫恕在丰都驿获释,成为兰园的管家后;宫恕在一次酒后道出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义女,在郢都城。 陈琦得知后,便派人携带信物前往郢都城,将蓉丫头接到了丰都驿。 陈琦见蓉丫头第一眼,就惊为天人。因为蓉丫头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又或是性格,都太对陈琦的味了。蓉丫头长得和陈琦前世的那位大明星杨蓉非常的像,虽然只有十四周岁,但是身材发育的也已经初具规模了,足以见得,从小到大并没有在吃喝上吃过苦,营养是够够的。 特别是她那厌弃传统礼教,自由自在的性格,更是让陈琦喜欢的紧。 作为穿越者的陈琦,他可以接受别人侍奉他穿衣服,侍奉他吃喝;反正他花钱了,就跟前世请的保姆似的。你付出服务,我花钱,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但是,那些小厮和侍女们总是一副奴才样,畏畏缩缩的,有什么话,有什么意见不敢开口,张口闭口老爷太太,奴才奴婢的;让陈琦感觉特别的恶心。 对于前世接受过十数年‘人人生而平等’教育的陈琦来说,他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而蓉丫头则不然,她从陈琦第一面的时候,就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陈琦,完全不掩饰她对陈琦的好奇和喜欢;而且,蓉丫头在接风宴上就主动和陈琦商量,以后能不能不叫陈琦少主和少爷,叫琦哥哥。蓉丫头做的要求完全合了陈琦的心思,陈琦当场就答应了蓉丫头的要求。 打那之后,蓉丫头几乎天天都围绕在陈琦身边,两个人出双入对的,并没有什么避讳。 蓉丫头自己心里清楚,以她的出身和家世,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陈琦的正妻,未来的王妃。包括宫恕在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劝过蓉丫头,让蓉丫头离开陈琦,他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 但是蓉丫头就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直到后来,宫恕当着陈琦的面,又一次提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陈琦直接扭头问蓉丫头自己的想法。 蓉丫头非常坦然的笑了笑,开口道:“我和琦哥哥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这就够了。至于你们所谓的地位,什么正妻,侧室,我不在乎。如果哪天,我觉得琦哥哥配不上我了,或者是我觉得我没有兴趣陪琦哥哥了;我会主动离开的,不会胡搅蛮缠的要什么名分的。我只是琦哥哥府上的宾客,从来都不是琦哥哥的家奴,琦哥哥管不了我。” 陈琦在听到蓉丫头的话后,看向满脸铁青的宫恕,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陈琦并没有虚伪的承诺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大话,表什么忠心;只是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头,两个人携手而去,只留下宫恕一个人在那里凌乱。 在陈琦眼里,蓉丫头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彻底卸去心防的那个女人,他在蓉丫头身边的时候,才能让他有那种安宁祥和的感觉。蓉丫头说的话何尝不是他想说的话呢?只要蓉丫头不嫌弃,他也愿意陪蓉丫头做一辈子的咸鱼王爷。 蓉丫头的那番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几乎是一瞬间就出了圈,传遍了丰都驿和附近几个州府;有人谩骂,有人吐槽,有人羡慕,还有人酸葡萄。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喷,有一个现实就摆在众人眼前,那就是陈琦并没有反驳蓉丫头的话语,说明陈琦认可了蓉丫头的话。然后,人们也就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蓉丫头在陈琦这里,地位已经是超然的;蓉丫头以后一定会是陈琦王府中的王妃,至于是正妃还是侧妃,那都是其他人永远都望尘莫及的了。 不过,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陈琦和蓉丫头,反而并没有在意这些事。两个人依旧像之前那样的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蓉丫头也并没有恃宠而骄,反倒是对于阖府的佣人们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半分的歧视和打骂;对于那些摆放陈琦的人们也是以礼相待,完全就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备受众人赞赏。 尤其是她完全不避讳的去坊间地头,和那些所谓的贱民们询问农工诸事,甚至为了学习纺纱,还拜了一位老妪为师,根本不在乎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没用多长时间,坊间的那些谩骂和诋毁也渐渐的被赞誉声所取代;谁能拒绝一个漂亮可爱,又不嫌弃他们的蓉丫头呢? 未时三刻,陈琦准时打开房门,从屋内走出,那惺忪的睡眼,说明他应该是刚醒不久。 众人冲着陈琦长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参见三殿下!” 陈琦接过蓉丫头递来的清茶,猛的灌了一大口。这是陈琦的习惯,睡醒了第一件事就要喝清茶,提神醒脑,安气活血。 “免了!”陈琦摆手,示意众人起身。如果是平时,人们也只是抱拳行礼,并不会行这么大的礼。但是这不是陈琦离开丰都驿有些日子了,长时间不见,礼数是不能废的。 陈琦走到凉亭中,在主位处坐下,双手平压,示意大伙都坐下。 “此番京都一行,丰都驿诸事有劳各位了。” 陈琦稍作停顿,缓缓开口。 “去年的农,丁,工,商等税银和今年第一季的关税出来了,总数有近千万两白银。在坐的诸位功不可没,相对应的封赏,不日就会下发下去。” 众人起身,向陈琦抱拳:“谢殿下。” 陈琦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司马笙。”陈琦扭头,看向一旁身穿素色圆领袍的青年人:“按照十税一的标准,将应该交给朝廷的税算出来,派人送往中元城。” 司马笙起身,冲着陈琦抱拳。 “殿下,朝廷早已下过旨,丰都驿税收一律留给我们自用,无需上缴朝廷。” 陈琦用手指点了点司马笙,脸上满是调笑之色。 “你这家伙,就是个守财奴,属貔貅的,许进不许出。” 司马笙被陈琦那带有嘲弄的话语给羞臊了个大红脸,他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琦摆手,示意司马笙坐下说话。 “司马笙,你不能只盯着算盘上的那点数,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 “就算是十税一,也不过就是百十来万两银子的事儿。咱不是拿不出来,或者是出不起。” “朝廷给我们免税,那是好意;这个好意我们对于我们来说,不仅要领情,还要领意。” “何为领情呢?朝廷下旨免赋税,我上表谢恩;这就叫领情。如果我们今年的税收不到五百万两白银,我们可以顺着这个情,将税留在当地使用。” “但是,我们现在的税收可是已经接近一千多万了。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江南财税大府,余杭府,去年一年的财税也不过就是一千多万两。我们一个郡县级别的丰都驿,一年的财税和那些一线的财税大府相当了。” “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学会领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丰都驿抱着这么多的钱,不交税;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抱着一个金元宝逛街。会有什么后果,还需要我给你们解释吗?” 第5章 司马笙 众人闻言,冷静的思索片刻,都觉得背后有冷汗往外冒。 朝廷想要收拾他们这么一个丰都驿,根本用不着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莫须有’三个字,就够了。 所以,陈琦送往中元城的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你可以说他是财税,也可以说他是买命钱。 陈琦见众人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随即淡笑一声。 “诸位。有道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当我们遇上好事儿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冷静,想一想这个好事背后,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千万别做那些个乐极生悲的蠢事。” 陈琦说完,看向司马笙,接着道。 “就按我说的,按十税一,将税银备好。”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 “秦伯。你让贺炳睿一会儿过来找我,我有事吩咐。” 秦奕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开口。 “交完财税后,我们应该还能余下近千万两白银。” “诸位所管辖之处,是否有需要地方?现在就可以报一下,大家伙儿一起合计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钱,怎么个用法?” 众人闻言,全都面面相觑,没有主动发表意见。 陈琦见状,轻咳一声。 “工曹坊,你们可有需要申请的?” 丰都驿工曹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身材浑圆的大胖子;他缓缓的起身,冲着陈琦抱拳。 “回殿下。新建主司府和改造丰都驿主城的工程,就已经足够工曹坊忙活的了;就算是现在开工其他的工程,工曹坊也没人手,没时间。钱我们够用了。”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 “河曹坊,你们呢?” 河曹坊河曹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骨瘦嶙峋的中年人;此人名叫夏奕,是上古时代,治水圣人夏禹的后人。夏奕一生钟情河道,立志要彻底解决丰都河水患,让百姓永远不再为水患发愁。 “回殿下,卑职,卑职……”夏奕说着,突然就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似的,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琦。 “卑职请旨,重修丰都河两岸河堤,按照三百年前洪害时的强度,加高加厚河堤,一劳永逸的解决丰都河水患。”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夏奕坐下。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只修丰都驿这一段,还是修丰都河中元帝国全段?重建河堤,需要花费多少钱?多长时间能够修完?” 夏奕闻言,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绿皮奏章,双手呈给陈琦。 陈琦接过奏章,快速的浏览一遍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呢?” 其他门面面相觑了片刻,看向陈琦的眼睛,缓缓的摇了摇头。 陈琦将夏奕的奏折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然后从怀中掏出宫恕上午给他的,司马笙写的那页关于兴修水利的纸,同样放在了石桌之上。 “诸位大人,将这两份东西传看一下吧。看完以后讲出你们的看法。” 两个方案在众人手中传递,众人看完全都面面相觑,接着就低头沉思起来。 陈琦并没有催他们,将蓉丫头招呼到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蓉丫头听完,轻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小院外走去。 约摸三刻钟后,蓉丫头带人端来几盘细点和茶汤,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上。 陈琦冲蓉丫头招招收,让蓉丫头做到自己身边;蓉丫头并没有那些小女儿姿态,走到陈琦身边坐下,给陈琦斟茶。 陈琦看向众人,微笑着开口。 “诸位不需要着急给我答复,回去思考两天,三天后将你们的意见形成奏章呈上来。” 丰都驿的官员,除了银曹司马笙外,其他人都是原来的主司府留任的。这些怎么说呢?有些能力,安排给工作他们能给你按照指示做好;属蛤蟆的,捅一下蹦一下,完全没有自主思考和自主决策能力。 丰都驿人才本来就稀少,而且本身也只是一个郡县级别的小吏,充其量也就是从八品的官秩,很难吸引到优秀的人才。 司马笙也是陈琦连哄带骗才忽悠到自己手下任职的,否则…… 司马笙是颍州司马氏宗族嫡系,是当代司马氏家主司马法的小儿子。 司马笙的身世,几乎就是陈琦的翻版。司马笙出生的时候难产,经过产婆的帮助,他虽说是活着生出来了,但他的母亲却因难产死了。 司马法非常疼爱他的夫人,简直就是一夫一妻制的代表,真就是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他夫人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一度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在族中长辈和兄弟的宽慰下,花了好几年才走出失落的情绪。 司马法也就是因为司马笙难产导致他的夫人离世,就嫌弃和埋怨上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连带着,司马笙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也看司马笙不顺眼。 就这样,司马笙一个氏族公子,活生生被家族嫌弃,活的还不如一个乞丐。乞丐没钱了还能拉下脸出去讨饭吃,司马笙却连讨饭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司马氏是不会允许他这么个氏族公子出去讨饭的。 十岁的时候,司马笙差点被饿死在司马家宅中;为了活命,司马笙从狗洞里爬了出来,逃离了司马家。 司马笙知道在颍州府,他连讨饭的机会都不会有,司马氏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抓回去。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逃离了颍州府,一路靠着捡拾果子和动物尸体,跨越千里之遥,步行来到了赣州府。 当时,赣州府初设丰都驿,需要大量的人力建城,司马笙隐姓埋名的加入到了修建丰都驿的人群之中。很快,司马笙就得到了当时的丰都驿主司的关注,因为他能识文断字,尤其是精于数算之术,所以就让他将修建丰都驿的各类材料,都坐每日消耗记录,最后集结成册,交给他。 司马笙出身世家,就算他不受家族待见,但是他受到的教育,那也是超过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的。尤其是记账,算账,管理财货这方面,司马笙有着卓绝的天赋和能力。 用司马笙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从小太缺钱了,一个铜钱都得掰成八瓣花;因此,他对金钱的喜欢,是发自骨子里的。 丰都驿修建完成后,丰都驿主司想要让司马笙做主司府的账房,帮助主司大人打理一下私库,但是被司马笙给拒绝了。 司马笙一人一马,前往岳州府望岳楼求学。八年之后,司马笙学成归来,司马笙之名已经响彻南境十六州,各州的刺史府和名门望族,都派人招募其,希望将其收入麾下。 然后,司马笙就神秘的消失了。有人说他被其他帝国和王国招募,投靠别国王室了。有人说他被司马氏重新召回,回归家族了。还有人说他因为不愿成为幕僚,被那些大势力给暗杀了。反正就是说什么的有。 事实确是,司马笙看不上那些个氏族和官员,也不屑于做他们的幕僚。于是他就在湘江府万家镇,开了一个酒馆,赚钱度日。 去年秋天,陈琦闲来无事,带着蓉丫头出来玩儿,路过万家镇,在司马笙的酒馆中歇脚吃饭。那段时间,陈琦正在教蓉丫头小学数学中的二元一次方程;在吃饭的过程中,陈琦就和蓉丫头两个人聊起了一个方程的解法。 司马笙也是自负,有些看不上陈琦和蓉丫头聊得那些个数算解法,吃饱了撑的出言嘲讽陈琦和蓉丫头,扬言陈琦所将的那些,不过就是一些奇淫巧技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 一来二去,司马笙和陈琦话赶话,两个人就对上了。连个人越好各自给对方出三道题,先解出来的为胜,输的人答应对方提出的一个条件。 然后,司马笙就悲剧了。陈琦不讲武德的将前世的几道奥数题给搬了出来,司马笙头发差点没薅秃,也没解出来一道题。 陈琦在和司马笙聊天的过程中,才得知司马笙的来历和名声。正好陈琦对当时丰都驿的银曹不太满意,便连蒙带骗的将司马笙请出山,出任丰都驿银曹。 司马笙也局气,认赌服输的将自己的小酒馆卖了,跟随陈琦回到丰都驿赴任。 然后,陈琦就见识到了司马笙的实力。丰都驿建成十八年,所有的账目就没算明白过,完全就是一笔糊涂账。 司马笙上任后,用了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将丰都驿的账目给整理清楚了。就连前几任丰都驿主司和那些蜀吏贪污了多少钱都算了出来。 陈琦拿到账目后,原本是想派兵去找那些个贪官污吏索回被贪墨的钱的;司马笙也是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意见,叮嘱陈琦不要因小失大;通过一番劝诫后,陈琦这才放弃了追索钱财的想法。 陈琦初到丰都驿的时候,又是开窑烧瓷,又是包山种茶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没有条理,属于想到哪干到哪。 司马笙来到丰都驿后,和陈琦详谈了三个昼夜,以司马笙的能力,加上陈琦前世的见识和记忆,最终两个人制定出了一个丰都驿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这也是丰都驿现在财税如此充盈的由来了。 第6章 购粮风波 “好了,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见一个面,告诉各位我安全回来了。接下来的时间,诸位就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之事就好。” 陈琦没有兴趣再和这些人磨洋工,索性就端茶送客了。 “司马笙,宫恕,秦奕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众人起身,冲着陈琦抱拳拱手,随即转身离开了小院。 陈琦没有理会离去的众人,吃了一口蓉丫头递过来的糕点;招呼司马笙、宫恕和秦奕三人一起来石桌边坐下。蓉丫头起身拿来茶杯,给司马笙,宫恕和秦奕倒了一杯清茶。 陈琦看向司马笙:“今年的粮价出来了吗?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司马笙从左侧袖筒中掏出一张纸,递给陈琦。 “和殿下你回京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台州府,吴州府,赣州府,湘江府和丰都驿,今年的粮食都大丰收了,其中台州府和吴州府多收了近三成。” “同样,也就是因为粮食大丰收了,粮价都快跌到白给的程度了。台州府的一石糙米都卖不了五十文钱,吴州府更惨,一石糙米只能卖三十八文钱。赣州府和湘江府也好不到那里去,一石糙米也就只能卖不到八十文钱,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可遭罪了。” 陈琦点头,去年丰都河沿岸风调雨顺,没有任何灾害发生;按照四府一驿的粮食产量,足够中元帝国全国吃一年的了。 但是,谷贱伤农啊。越是丰收时节,谷价越低,导致农民们根本赚不到什么钱;闹不好交完税,剩下的米都不够一家几口人吃的。 “那购粮队撒出去了吗?收购粮食的情况如何?” 司马笙点头:“你回京的第三天,粮价刚出来的时候,就撒出去了。” “前天几个队长发回来消息,他们的收购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这几日就会携带粮食返回丰都驿。我已经命令守备军整理官仓了。” 陈琦嗯了一声:“收购价怎么定的?” 司马笙指了指陈琦面前的纸:“根据近十年来,四府一驿粮食均价,结合成本价核算。我将粮食收购价定在了一百文一石。根据我的核算,农民们按这个价格卖粮,会少赚一点,不至于亏钱,按照一家五口来算,交完丁税和农税,剩余的钱粮足够他们过完这一整年的。” 陈琦点头:“如此甚好。” “四大王府的采买使有来南境吗?” 司马笙嘴角微翘,露出一个贱贱的笑容。 “在我们购粮队到达湘江府的第二天,南王府的采买使也到了湘江府;他们起初的定价只有八十文一石,结果没抢过我们。等到他们也提价的时候,粮食已经被我们采买的差不多了。后来南王府采买使基本上就是白跑一趟,只是从湘江府官仓买了十万石糙米。” “定东王府据说今年是从余杭和会稽两地购的粮,并没有派遣采买使来四府一驿。” “安西王府和镇北王府的采买使前天刚到丰都驿,他们来的太晚了,除了我们丰都驿,其他的四府官仓的粮食都押运进京了。留下的那点残羹冷炙,根本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今天上午,他们就往丰都驿主司府送来拜帖,请求与您会面。” 陈琦点点头,嘴角也是露出一丝微笑。 “你先和他们见一面,听听他们的意见吧。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将时间放在兰园里,丰都驿的事情你多担待一些吧。”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重重的敲击了两下,看向司马笙道。 “按照南王府往年的采买量,给南王府预留足够的粮食。” “剩余的粮食,可以任由安西王府和镇北王府购买。宗旨只有一个,我们可以不赚钱,但是不能赔钱。” “你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我们收粮是一百文一石收的,加上运费和人吃马嚼的,每石加个五到十文。他们愿意就直接拉走。” 司马笙闻言,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疑惑。 “殿下,南王府既然没有来丰都驿采购粮食,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从别的渠道采购到了。我们有必要给他们预留吗?” “你是知道的,丰都驿紧临丰都河,气温高,湿度大,并不利于粮食的储存。万一南王府不要,我们可是会砸在手里的。” 陈琦喝了一口茶,风轻云淡的开口道。 “不会的。南王府没有渠道可以收粮。” 陈琦将面前的几个水杯摆放好,指着水杯说道。 “南王府所在的渝州府,处于崇山峻岭之间,耕地极少,种出的粮食,连当地的百姓都养不活,就更别提征购军粮了。” “南王府东边的湘江府,原本是南王府重要的军粮采购地;但是今年湘江府的粮食都被我们给捷足先登收购了,他们能捡的也就是那么仨瓜俩枣的,勉强支撑个三两个月还行,想要维持一年,根本不够吃的。” “西边的益州府这十多年来战乱不断,苗人,蛮人,西夏人,汉人,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益州百姓哪里还有心思种田?好好的一个天府之国,最近三年的粮食采购量直线提升,也是活见鬼了。你觉得益州有粮食卖给南王府吗?” “南边是南楚帝国,南楚六十万镇北军还不知道从哪里搞粮食呢,哪里有余粮卖给南王府。” “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北边的鄂州府了。问题是,鄂州府的粮食都属于贡粮,全部要运往中元城,供皇室和百官食用的。名义上并没有禁止鄂州的粮食买卖,但是你觉得南王爷会蠢到和满朝文武抢粮吃吗?” 司马笙听完陈琦的分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又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陈琦。 “既然如此,那南王府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派采买使来丰都驿,他们就不担心四府一驿的粮食被我们卖给别人,他们无粮可吃吗?” 陈琦给司马笙续了一盏茶,缓缓的开口道。 “因为南王爷断定,我一定会把粮食卖给他的。我不会拿中元帝国的江山社稷开玩笑。”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我估计,南王爷是不知道我大肆囤粮,是想要待价而沽,大赚一笔;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毕竟朝廷每年划拨给四大王府的购粮款,是有限的,他们是没有能力做冤大头的。” 司马笙点头,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他精于数算,官家掌财是一把好手。但是若说对人心和人性的算计,他和陈琦就差太远了。 “殿下,你这么一来一回,钱一分没赚到,哄抬粮价的恶名可是坐实了。这值得吗?” 陈琦笑眯眯的看着司马笙,嘴一撇,切了一声。 “这种小把戏,以后就别在我眼前显摆了。你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你这个问题就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那些种地的百姓。” “丰都驿属于我们的职权范围,所以在去年秋收的时候,我率先设立了官仓,用以稳定粮价。” “你自己一直都呆在丰都驿,丰都驿农民是什么情况,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了吧?” “其他的四府我没有权利插手,也没有权利给人家谏政;所以只能花费些时间,让购粮队去上门收粮了。” 陈琦将面前的纸折叠了一下,揣进怀里。 “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其实老百姓们要求的并不多,一天两顿有饭吃,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就很满足了。我们又何必去做那些个与民争利的蠢事儿呢?” 陈琦使用的方法,正是前世的官仓平抑粮价的方法。为了防止谷贱伤农和谷贵伤农的情况发生,官府出资设立官仓,制定收粮均价。市场上的粮价比均价高,那老百姓就卖给粮商;如果市场上的粮价比均价低,那老百姓就可以选择将粮食卖给官仓,由官仓进行屯储和售卖。 陈琦遥望天际,缓缓开口道。 “如果有那么一天,官仓遍及中元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农民不用为了卖粮而发愁,所有的老百姓都能买到平价粮,不用再为生计而发愁。你觉得,还会有土匪出现吗?那些别有用心之徒,就算有反叛之心,他们有反叛之兵可以用吗?” 陈琦转身,手指指着司马笙,语重心长的说道。 “记住。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算盘上的那点尺寸之地,更不要用账房先生的眼光去看整个世界。” “受教了。”司马笙听完陈琦的话,起身冲着陈琦深施一礼。 陈琦点头,坦然的接受了司马笙的这一礼。 司马笙虽然比陈琦大八岁,五年前就已经名满南境了;但是在陈琦面前,他总有一种自己很小家子气的感觉。他精于数算,理财赚钱是一把好手,他曾经对此很是自傲,认为没有人比他更强。 但是自从他到了丰都驿,见识到陈琦那恐怖的吸金能力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了。在陈琦那恐怖的赚钱能力面前,他之前那些所谓的名,真的有点小儿科,有点拿不上台面了。 司马笙突然抬头看向陈琦:“殿下,我们就算卖粮给三大王府,我们最终的余粮数额也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你得想一想,怎么处理这些粮食了。” 陈琦点头:“明天遣人给我送来五石糙米过来,我有些想法想要试一试。” 第7章 造纸术背后的危机 司马笙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陈琦既然说他来想办法,那就一定会有办法的。这是长久合作培养出来的默契和信任,这种默契和信任是无条件的。 陈琦手指轻敲石桌,缓缓开口。 “丰都驿土地赎买的情况,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司马笙从右侧袖筒中掏出一张纸,放到陈琦面前。 “回殿下,丰都驿境内,除了住宅用地外,其余所有土地都已经进行了赎买。其中,赣州三大家族在丰都驿的近两万亩淤田,因为他们不愿意主动出让赎买,耽搁了好一阵子;后来我们直接动用了强制手段,按照主司府公示,直接将那些田地给强制没收了。” “其他的那些遥望的门阀世家见状,也不敢再废话了,全都主动找到主司府,将他们手中的土地让我们赎买了。” “如今,丰都驿主司府所辖的公地,现有耕地一百九十八万亩,林地十七万亩,荒地一百零七万亩。银曹坊和粮曹坊会同主司府护卫军,于十日前完成全部土地丈量,确认无误。” 司马笙说完,将纸放在了陈琦面前。 “此番土地赎买,主司府共支出白银四百余万两;现在就是赣州三大家族的土地,虽然被我们强征了,但是还没有下账,想要问询一下你的意见。” 陈琦手指在纸上轻轻的敲击着,心中盘算了片刻。 “将三家的赎买款单独支出,明天让秦伯押运,给他们送去。” 陈琦看向秦伯:“他们要是体面的将钱收了,那秦伯你也就给他们个体面,不要撕破脸皮。” “但是,如果他们不想主动体面,那就劳烦秦伯,帮他们体面。” 秦奕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了司马笙。 “你们先看一下,看完了咱们再商议。” 陈琦看着桌上的纸,拿起来在手中捻了捻,又在鼻子上嗅了嗅,冲着阳光照了一下;然后将纸撕了一块,放在石桌上,用手指在水杯中沾了点水,滴在纸上…… 经过一番检验后,陈琦开心的点了点头。见司马笙已经看完了小册子,将小册子递给了一旁的宫恕,这才开口道。 “造纸坊现在每天能做出多少这样的纸张?品质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眼中精光大盛。 “回殿下,造纸坊现在每天能做出这样的纸张三千张。根据你的指示,现在的造纸坊主要就是试验和改进造纸术,还有就是培养熟练工匠。兰园工科坊的俞大师和蔡大师经过近三个月的试验,已经将造纸术进行了二次改良。” “这一次的改良,主要是在原材料方面的改进。原本我们生产纸张所用的原材料都是树绒和竹叶,价格高,产量还不多,很难达到量产的程度。” “此番通过两位大师的改进,创造了用竹子,树皮,棉麻,破布等为原料的造纸术。成本不仅降低了近八成,最关键的是,原材料随处可见,非常容易收购。” “工科坊最新培养的技术员两个月后就能出徒,造纸坊培养的熟练工匠约摸两个月后也能出徒。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扩大造纸规模,预计每天的产量不会低于五万张。” 陈琦听完,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元帝国现在使用的还在使用竹简和木片书写记事;官家的公文往来,使用的则是白色的丝绸。竹简和木片体积大,分量重,非常不便于携带和传抄;写个千八百字的书,得用一车竹简。 中元帝国官员的俸禄本来也不多,结果就因为上书要用白色丝绸,俸禄的进三成都花在了买白色丝绸上了。 “造纸术的事情,暂时还要保密。等工科坊将活字印刷术也改进完成后,我们再酌情对外公布。” 司马笙闻言,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 “殿下,这是为何?”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了几下。 “司马兄,你觉得,造纸术是好还是坏呢?” 司马笙认真的点头,眼眸中满是兴奋。 “当然是好了,不管是对于中元帝国还是对于文生秀才们来说,都是大好事啊。” 陈琦轻笑着开口:“对于那些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来说呢?” 司马笙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像是被人呃住了喉咙般,说不出话来。 陈琦起身,来到凉亭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些盛开的花朵。 “那些个门阀世家,名门望族,凭什么在各地耀武扬威,甚至不将大元朝廷,大元皇室放在眼中?大元帝国的官员入仕模式和升迁体系,为什么一直被那些个门阀世家,名门望族所把控?为什么大元帝国这么多年来,以白衣之身入仕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门阀世家的那些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和傻瓜们却可以登堂入室呢?” 陈琦摘下一朵花,放在自己的手掌心,扭回头看向司马笙。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些个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掌握着整个大元帝国,九成以上的书籍。全天下的人,想要读书,就必须要拜入他们的门下,成为他们的门生,成为他们的走狗。” “这样一来,治国需要读书人,培养读书人需要书,书被掌握在门阀世家手中;等价交换,也就是治国的人才都掌握在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的手中。” “这就是中元帝国朝廷和官场如此腌臜的元凶。” 陈琦将手中的话放在石桌上,端起茶杯轻酌一口。 “诚如你所说,造纸术对于中元帝国和那些文生秀才来讲,都是好事,是大好事。但是,造纸术客观上,可是刨了门阀世家们垄断官场的根儿。” “你猜,如果那些个门阀世家知道了有纸的存在,他们会怎么做?”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感觉浑身发凉。 陈琦见司马笙的脸色都变了,伸手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 “我是皇子,看上去地位尊崇,走到哪都有人捧着,敬着,卑躬屈膝,要多顺从有多顺从。”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不会影响到这些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他们利益的基础上的,建立在我的身份可以随意覆灭一两个所谓的名门望族,而不受到惩罚的基础上的。建立在我不会动摇中元帝国根基的基础上的。” “你想一下,如果有一天,全天下的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他们联名上书,请父皇杀我的时候。你说,父皇他会选择杀我,还是杀所有的门阀世家?” 司马笙点点头,终于明白了陈琦为什么发明了造纸术,却迟迟不肯大规模量产,甚至是藏着掖着,唯恐被丰都驿以外的人得知。陈琦手中的哪里是造纸术,分明就是催命符。 “殿下,那这造纸术……怎么处置?” 陈琦摆手,示意司马笙不要紧张。 “司马兄,造纸术迟早是要公开的,门阀掌控朝堂,世家掌控官场的局面一定会改变。但!不是现在。最起码,不是此时此刻。” “太子哥哥曾经说过,父皇有意开办皇家官学,自己培养人才。我在丰都驿内推行启航学堂,让所有适龄儿童入学受教育;开办稷下学院,收纳天下人才进行培养。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们在做储备。” 司马笙眼睛微眯:“储备?储备什么?” 陈琦眼睛微眯,嘴角上挑:“储备人才,储备足够多的人才。” “朝廷需要足够多的人才,等到有一天,就算是将全天下的门阀世家和名门望族都灭了,也有足够的储备人才可以接管由此造成的人才缺口。” 司马笙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司马笙可以想见,陈琦所谓的那一天,是如何一个血流成河,尸山血海的模样。 司马笙低着头,牙齿紧咬。 “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陈琦伸手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 “司马兄,你都二十二了,早就应该过了天真的年纪,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有没有别的选择。” 陈琦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语气平和的说道。 “司马兄你出身司马氏,中元帝国二等门阀世家,仅次于十大世家。以你的出身和所处的位置,你应该明白,朝廷和门阀世家,名门望族,争的到底是什么。” “司马氏传承数千年,历经四朝十六代。不管皇权归属如何变更,不管是谁坐上那把椅子;司马氏永远都会得到重视,司马氏的子弟,永远都会被委以重任,身居高位。” “因此,门阀世家根本不在乎改朝换代,门阀世家甚至根本没有把皇室放在眼里。”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这些人手里抓着培养人才的东西吗?不就是他们掌握着知识吗?” “皇权不会允许被约束,门阀不愿意放弃到手的礼仪。所以,门阀与皇权这一战,可谓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这是一场必须要血流成河的较量。” 司马笙长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那满面的乌云,就差把失落写在脸上了。 约摸一刻钟后,司马笙抬头,看向陈琦,欲言又止。 陈琦抬手,拦住了司马笙的话头。 “我可以答应你,等到那一天,只要司马氏不是主谋,尚有回转的余地,我会出手搭救司马氏的。其余的,你就免开尊口吧。” 司马笙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再贪更多了。 就在司马笙和陈琦结束沟通的时候,宫恕和秦奕也看完了陈琦的那本小册子。 第8章 治农八策 陈琦接过秦奕递回来的小册子,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说说吧。你们怎么看这个事情。” 司马笙率先开口道:“殿下,你这是在挖门阀世家的根啊。” 陈琦没有避讳,认真的点了点头。 宫恕接着问道:“少爷,您能详细的说说吗?” 陈琦点头,将小册子展开,铺放在石桌上。 “我研究过中元帝国之前的四个中原王朝的兴衰过往。每一个中原王朝覆灭的方式可能千奇百怪,覆灭的过程可能光怪陆离;但是覆灭的原因却全都指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 “就拿中元帝国来说吧。中元帝国十七年,曾经做过一次土地清丈;那一次的记录中明确记载了,世家门阀所占的土地份额只有三成不到,平民所占土地份额接近五成。” “此后,每过三十年清丈一次,平民所占的土地都会有所下滑,伴随着的就是世家门阀所占的土地份额快速提升。” “最近的一次土地清丈,就是在两年前。你们知道土地份额是什么样的吗?” 司马笙三人面面相觑,迷茫的摇摇头。土地清丈数额属于朝廷机密文件,除了皇帝和左右丞相外,连六部主官都没有资格查看,他们从哪得知道去。 陈琦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一点水,在石桌上写着。 “两年前的土地清丈书我亲眼见到过,门阀世家所占的土地份额已经接近了七成,平民百姓所占的土地份额,已经不足一成。其余的两成半土地,除了一成在皇家手里,剩余的一成半全都掌握在各州府那些官绅手里。” “那些原本有地的平民,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但凡家里出一丁点事儿,有个头疼脑热的病,他们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那种情况下,他们就只能出卖自己手里的土地换钱。” “但是,那地卖的时候好卖;等过后想要买回来的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先不说那些平民百姓有没有钱买,就算他们有钱买,那些门阀世家他们也不愿意卖啊。” “然后,那些平民百姓只得沦为门阀世家的佃农,或者是离开家乡,去城里当力工,讨生活。”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了几下。 “近三年来,四府一驿并没有经历天灾,也没有经历战乱。有了四府一驿所产的粮食打底,加上其他州府所产的粮食补充;中元帝国暂时还算能稳得住。”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四府一驿遭遇了天灾或者战乱,中元朝廷失去了四府一驿所产的粮食打底,粮荒在中元大地上开始蔓延。后果会是什么样的?那些沦为长工和佃农的平民百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陈琦将水杯中的茶倒掉,又重新斟了一杯,轻酌一口,接着开口。 “想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土地公有化,让所有的土地全都归朝廷所有。这样,那些门阀世家他们就算有钱,都买不到地,土地兼并也就没有了可能。” “这也就是我在丰都驿试行土地赎买政策的原因。但是,仅仅完成赎买还不够,还要将所有收回来的田都租出去。” 司马笙眉头微蹙,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殿下的意思是,让朝廷变成最大的地主,让所有的农民都变成朝廷的佃户吗?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陈琦没好气的在司马笙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闭嘴,听我往下说。” 司马笙揉了揉被打疼的脑袋,牙齿咬得嘎吱吱响;任谁被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娃娃揍一巴掌,估计心情都不会美丽吧。 陈琦没理会司马笙那有些怨毒的眼神,缓缓开口道。 “土地归公后,农民可以根据他们家里的劳动力数量和生产能力,向朝廷申请租赁耕地。你家里干活的多,那你就多租点地;如果你家里干活的少,那你就少租点地。” “地租就是农税,你按时缴纳农税,明年你就能继续租,继续种;你要是不按时缴税,那你以后就别想再租地种了。” 陈琦看向司马笙:“朝廷要着眼于大局,永远不要去做与民争利的蠢事。土地归公,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百姓,你种地的收获,只需要缴纳农税,不需要再被那些门阀世家,地主老财们扒一层皮。” 司马笙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陈琦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琦指着面前的小册子,缓缓开口道。 “这就是第一策中的土地公有和土地承包。” “接下来我们说第二策中的农税改革。” “摊丁入亩的意思就是将废除人头税,将人头税算进农税里去。你有地种就缴税,没地种就不交税。” “摊丁入亩的好处有这么几个。” “首先呢,简化税制,官府不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反反复复的下乡征缴税款。也减少了官吏胡乱摊派苛捐杂税的途径和机会。” “其次呢,免除丁税之后,人们生孩子的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交不起税了。那些个溺死婴儿的事情也就少了。于公来讲,我们增加了人口,增加了劳动力,有利于国家发展;于私来说,通过我们的改革,能少让一些婴孩死于非命,这不也是大功一件的好事儿吗?” “最后,取消了丁税之后,户籍管理也就可以放松了,百姓可以自由流动;除了那些受管制的人群外,其余人都可以自由的迁徙,去找适合的环境生活;或是进入工厂,成为产业工人。” 陈琦手指在面前的纸上点了点:“你们想一下,光是我们未来的造纸厂,就需要多少工人?我们不可能让农民丢下地不种,近厂里当工人。那么,问题来了,我们需要的那些工人从哪里来?” 陈琦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工厂会越来越多的,需要的产业工人也会越来越多。我们必须要解决人从哪里来的问题。” 陈琦抬手指向面前的小册子。 “扯远了,回到农税改革上来。” “摊丁入亩的同时,我们要推进税收白银化。” “就是我们不直接收粮食和铜钱,而是直接收白银。我们丰都驿官场的粮食收购也只支付白银,不支付铜钱。” 司马笙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 “为什么?铜钱也是中元帝国的官方货币,为什么不接收?” 陈琦用手指点了点司马笙:“我从来没有说铜钱不是官方货币。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往朝中交税,交的可是白银,户部是不收铜钱。” “如果百姓缴税用铜钱或者粮食,就会产生火耗;《大元历》对于火耗银子的具体数量并没有制定具体的标准。有些地方的火耗竟然会加到四成,比他娘苛捐杂税还狠。我们如果统一用白银缴税,那么就不会产生火耗;《大元历》可是有明确规定的,私银重铸所产生的火耗,由官家自负。” 陈琦笑着看向司马笙:“懂了吗?” 司马笙点头,这他如果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税收白银化,同样是在给百姓减负。 陈琦又转头看向宫恕和秦奕,两个人也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什么意思了。 陈琦接着说道:“第三策就是设立官仓,平抑粮价。我们在去年已经做过了,而且在今年的粮食采购的过程中,表现的也很好。百姓们没有亏钱,还有些盈余,挺好的。” “第四策是关于农具改革的,这个等我明天和工科坊的几位大师们商量一下,看一下他们进度然后在决定怎么推进。据说曲辕犁和耧车的制作和改进已经有进展了,今年夏种的时候,应该就能在小范围内用上了。” “第五策是关于畜力改革的,这个等我明天和农科坊的几位大师们商量一下,看一下马骡的交配进度如何了。” 陈琦看向司马笙:“对了。你可以在丰都驿放出话去,让南楚的商人从南楚弄些水牛和黄牛过来。南楚那边畜力使用的不多,很多水牛和黄牛都被他们祭祀杀了;这帮南蛮子,太他娘的浪费了。” 司马笙点头:“好,我明天就做。” 陈琦再次看向面前的小册子。 “第六策是关于种子改革的,这个事情农科坊的玉大师和梁大师已经在做了。高产良种的培养也开始步入正轨了,估计用不了几年,亩产千斤就不再是梦想了。” 陈琦扭头看向宫恕:“五国商队有没有把我要找的红薯和土豆找到?” 宫恕点头:“五国商队带回来的不少,但是具体是不是您要的土豆和红薯,我们也不太清楚。只能让您自己看了。” 陈琦嗯了一声,有些兴奋的开口道:“一会儿让人将那些东西都送到我小院来。” 宫恕见状,知道陈琦很重视,便起身喊门外的小厮,嘱咐他们去办了。 陈琦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 “第七策是关于农用肥改革的,这个事情农科坊李蒙大师和付宇大师正在研究;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如果我们能把农用肥的问题解决,那可是功在千秋的大成就。” “第八策是关于兴修水利的。” “这个事情,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夏奕和司马笙两个人的看法,我也有我的想法。” “咱们接下来就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我的意见是,丰都河两岸的防洪堤我们一定要修,而且还要按照最高级别去修。” “但是,我不想只修防洪堤,我想要做全丰都驿的农田灌溉工程。” 第9章 治理丰都河 司马笙三人面面相觑,三个人多属于那种见过大世面的人,哪里不知道陈琦这个所谓的全丰都驿农田灌溉工程是怎么回事。 只是那庞大的工程量和所需要的资金,根本不是他们敢想的。 司马笙咬着牙,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殿下,那样一个工程,如果是靠征徭役,恐怕人数不会少于三十万;而且,修建所需的资金,恐怕至少要数亿两白银。仅仅靠我们丰都驿的财税和人口,恐怕……” 陈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兄,莫慌。且听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全丰都驿灌溉工程,看上去就像你说的,非常的庞大和繁杂,不管是用工还是用钱,都是很恐怖的数额。” “但是在我看来,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麻烦。” 陈琦转头看向蓉丫头:“蓉儿,去屋里把丰都驿地图拿来。” 蓉丫头点头,快步进到陈琦的屋内,从床头上摘下一张牛皮卷,抱在怀里;蓉丫头回到凉亭内,陈琦已经让小厮将桌上的细点和茶杯茶盏都撤下去了;蓉丫头将牛皮卷打开,铺在了石桌之上。 陈琦起身,指着地图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修建防洪堤,防洪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这些水可是都白白的浪费了。修建丰都驿灌溉工程的目的,就是将这丰都河的水,有计划的利用起来,让他们为百姓造福。” 陈琦指着地图:“不过,想要建造丰都驿灌溉系统,首先要做的,就是治河。” 司马笙疑惑的看向陈琦:“殿下你说的是治河?不是修堤?” 陈琦点头:“是的,就是治河。” “还记得年初,我带着三宝他们视察丰都河吗?” 三人齐齐点头,当时他们担心陈琦不会游泳,会有什么危险。几次三番的阻止陈琦亲自视察丰都河。但是,陈琦却根本不听他们的劝告,带着四名水性极佳的护卫,亲自去视察了丰都河。 陈琦看向宫恕:“宫叔,帮我给湘江府,吴州府,台州府三府刺史写信,就说我这个丰都驿主司,诚挚的邀请他们清明节来丰都驿吃酒。” 宫恕点头,将事情记在心中。 司马笙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道:“我们不找赣州府合作吗?赣州府也还有好几段边界毗邻丰都河呢。” 陈琦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赣州府刺史被我参了,估计一时半会无人能够递补空缺。所以暂时就不找赣州刺史府了。等到新任赣州刺史就任后,再找他聊一聊吧。” 司马笙和宫恕听完陈琦的话,两个人都是一脸懵逼。当然,这还是建立在他们并不知道陈琦和秦奕他们这一路都经历了些啥的基础上。如果陈琦他们将南归这一路走来的事情给司马笙和宫恕讲一遍,他们俩恐怕会疯掉吧。 陈琦轻咳一声,继续开口道。 “通过我们的视察和实地调研,我发现了一些问题。而解决这些问题,是有机会永久解决丰都河水患问题的。” “丰都河的水流是分两层的,除了表面的那一层外,水下的暗流非常复杂,受地形影响极大。而这水下暗流又携带有大量的泥沙,泥沙堆积之后,丰都河的河床就会提高,” “河床提高三尺,那原本修建的高一丈的堤坝,也就剩下七尺了;河床提高一丈,那原本修建的高一丈的堤坝就也成河床了。水在河床上面飘着,不发生水患那才叫见鬼了呢。” “历朝历代都在修丰都河防洪堤坝,可问题是,如果不解决丰都河下面的淤泥和淤沙问题,不将那些积淤掏出来,那丰都河的河床就会不断的提升,丰都河的防洪堤也就修个没完没了了。” “你们知道现在丰都河的淤泥淤沙有多少吗?” 司马笙三人面面相觑,迷茫的摇了摇头。 陈琦伸出两根手指:“两丈。” “你们自己没有发现吗?丰都河两侧都是深沟,丰都河就像是一条飘在天上的河一样。” 司马笙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两丈……整个丰都驿现在修建的房屋都没有高度超过两丈的。还真就是陈琦说的,天上飘着一条河呗。 陈琦手指轻敲石桌:“我准备在丰都驿河曹坊下设清淤小队数支,每一队的人数在三十人到五十人之间。给这些人配备能够载重两千石的清淤船,让他们清理丰都河水下的淤泥和淤沙。” “当然,这个事情光咱们丰都驿一家干是不行的,必须要拉上其他几府一起干才行。” “我之所以让宫叔去请三府刺史来丰都驿吃酒,就是想把这个事儿定下来的。” 三人听完,全都明悟的点点头,终于知道了陈琦的意思。 四个人又聊了一阵子关于治农方面的问题,一直聊到申时末刻;太阳西斜,日头渐黯。蓉丫头让后厨做了一桌饭菜端来,又给四人送来两斛酒。 陈琦吃了一口菜,端起酒杯和司马笙碰了一下。 “商税改制和公共仓的设置试点已经快六个月了吧?你觉得情况如何?” 司马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笑着点头。 “非常完美。” “按照《大元历》,商税共有二十一种,什么车税,马税,路税,货税,关税,城税,管税……反正就算是我这个银曹使,也记不太清楚,有的时候还得搬着《大元历》去收税。麻烦死了。” “殿下提出的商税改制,直接将商税改为了入城税,收取货物总价值的一成;看上去比那些个二十税一,十五税一的税多了一些。但是真的把所有的税都折算下来,十税一的入城税,可以说并不多。” “最关键的是,因为商税改制,商税的计算方法简单了,城门官计算商税也简便了很多。各国各地的商人,原本需要半个时辰才能通关进入丰都驿。现在从报关到通关,全套手续下来,最多也就是两刻钟的事儿。” “那些外地来的商人,对殿下的商税改制可是赞不绝口啊。” “最重要的是,以前的商税,满打满算能收上来四成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我们最近两季的入城税收缴份额可是已经达到了九成五;除了一些特殊的民生用品和殿下列举的免税商品外,我们可是一文钱都没漏过。” 司马笙喝了一口酒,有些兴奋的接着说道。 “至于公共仓库,那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政策,可以让所有参与者都觉得心满意足,都觉得他赚到了。” “前段时间,南楚商会的会长楚宁请我吃饭;在酒席宴间,他可是一刻不停的夸赞殿下的英明睿智呢。” “起初,我以为他想要走什么捷径,想让我帮他美言几句呢。后来才发现,他就是单纯的想感谢你。经过我和他的聊天,我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那楚宁是做生丝生意的,就是从南楚收购生丝,卖到苏杭等地,再由苏杭等地的能工巧匠将生丝织成丝绸。” “在商税改制之前,他每次贩卖生丝,不说别的,光通关就得花半天的时间。再从赣州府租车,将生丝运往苏杭;如果遇上山匪,那基本上就是血本无归;就算是不遇上山匪,到了苏杭。‘货到地头死’那些苏杭的商人们也是玩儿了命的压价,恨不得让他赔的裤衩子都剩不下。” “所以,去年年初,他曾经想过就不做生意了。用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娶个媳妇,买上几亩地,安享晚年。” “但是就在他准备走最后一次商的时候,赶上了您建公共仓库。他将南楚的生丝运到丰都驿就直接卖给公共仓库了,回家算账,发现这一趟下来,赚的钱比之前走三趟赚的都多。”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提什么安享晚年了,生意做的也是越来越起劲,货物也不止生丝一样了,足有十多样。” “现在那楚宁可算是发达了,年前的时候娶了媳妇,那媳妇只有十八岁,据说还是什么南楚贵族的女儿。” 司马笙讲的绘声绘色的,陈琦不禁腹诽,这家伙就算不算账,当个说书先生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殿下,我不得不说,你的智慧,让我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我敬你一杯。” 陈琦端起酒杯,和司马笙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陈琦将酒杯放下,微笑着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 “以后惊喜还会更多,你如果承受能力不够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啊。” 秦奕和宫恕听到陈琦的话,看着司马笙那略带嫌弃的小表情,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既然商税改制和公共仓库的设置,并没有发现负面情况。” “那就再试行一季,如果这一季过后,情况还是良好的话;就直接形成规条,按规执行吧。” 司马笙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做好可行性报告,让你交给朝廷报备的。” 陈琦点头,冲着司马笙比了一个大拇指。司马笙的存在,真的让他管理丰都驿省心多了。 陈琦伸手,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也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咱们说了这么半天,都在说好的方面。但是我接下来想要说的,恐怕就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了。” 陈琦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接下来,想要查封丰都驿境内的所有妓院和赌场。” 第10章 查封妓院、赌坊 “什么?查封妓院和赌场?” 三个人听到陈琦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啊? 要知道,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人们仅有的消遣娱乐也就只有青楼,妓院和赌场了。而且中元帝国还针对这三个地方,设置了专门的消费税,税收高达四税一,是所有税收中最高的。这样一个摇钱树,陈琦竟然要关闭,这不可能不让三个人感觉到奇怪。 司马笙有些疑惑的说道:“殿下,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吗?” 陈琦点头,面容严肃的开口。 “我对丰都驿的未来规划,就是商业口岸重镇。未来,丰都驿这里南来北往,东进西行的人会络绎不绝,不计其数。” “我估计,仅丰都驿一个地方的税收总数,就会占中元帝国税收总额的三到四成。” “但是,我们不能光看花团锦簇,也要看到那表面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背后,是潜在的致命危机。” “妓院是干什么的地方,就不用我多说了,男女那些事儿,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但是,你们不要忘了,很多男女之间的病,也是从妓院中传出去的。比方说花柳病,杨梅疮,秽疮等等。这些病当中,有很多是具有极强的传播力的。有的病的传播速度并不比瘟疫差。” “而产生这种病的源头就是滥交,那些娼妓们接待不同的皮袄客,在滥交的过程中,将那些病交叉感染了。” “我们不可能让所有来到丰都驿的男人都脱了裤子检查他们是不是有病,也不可能让娼妓在接客的时候,先让皮袄客拿出健康证明。” “那么,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娼妓这一行给除了。让那些男人们没有乱来的渠道。” 陈琦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至于查封赌坊,原因也就更加简单了。” “人一旦贪赌,就会上瘾;一旦上瘾,就会误工;误工就没钱赚,没钱赚家里就就会生嫌隙,生了嫌隙,家里就会滋生矛盾;家和万事兴,家都不和了,还兴个屁呀?你们见过的,因为好赌闹得家破人亡的事情还少吗?” “还有,赌输了的人,想要翻盘,想要搞本钱,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我想一定不会是搬砖种地挣钱,一定是坑蒙拐骗,抢偷绑票等违法乱纪的勾当。” “久赌无胜家,那些个赌资最后都流到哪去了?都流到庄家手里去了。那些庄家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就会纠结那些地痞、无赖、混混儿什么的,形成黑涩会组织。这些毒瘤,最后都会成为丰都驿的暗疮,随时威胁着丰都驿的安定繁荣。” 陈琦又喝了一口水,今天讲的话太多了,口干舌燥的。 “反正在我看来,查封妓院和赌坊有百利无一害。” “当然,你们也可以发表你们的看法。我并没有做出决定,只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司马笙急忙开口道:“我有几个问题,不知殿下可否先给我解答一下。” 陈琦点头,冲着司马笙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笙思考了片刻:“第一个问题,那些商人来到丰都驿,不能只是单纯做买卖吧。我们总得给他们提供消金的地方吧。如果您将妓院和赌场查封了,有没有其他的项目填补这一部分空缺。” “有。”陈琦点头:“我提议的是查封妓院,并不包括青楼。青楼的那些姑娘们,如果不出局,只是开盘的话,并不在查封之列。” “而且,我们还可以帮助青楼策划一些活动,让那些女子们不出卖肉体,也能赚到钱。” “而查封赌场以后,我会在丰都驿内修建赛马场,斗牛场,蹴鞠场,相扑场,摔跤场等等室内室外的游戏场。这些游戏场中会有一部分博彩的成分,可以让参赛者搞一些彩头,增加他们的参与感。但是,博彩的这部分必须要抓在官家手里,并且要对彩头设置上限,尽可能的不要让人们沉迷其中。” “我要说的是,即便将妓院和赌场查封了,我们丰都驿的娱乐项目也不会缺;相反,会有更多,更有趣,更新颖的娱乐项目在丰都驿展开。” 司马笙听完,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您查封明面上的妓院和赌场容易,那些隐藏在坊间小巷里的暗娼和暗门怎么处理?我们不可能让差役们无时无刻的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检查吧?” 陈琦哈哈大笑:“司马兄,你说,这个世界上最痛恨娼妓和赌徒的人是谁?” 司马笙摇摇头,被陈琦问懵了。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了两下:“司马兄。这个世界上,最痛恨娼妓和赌徒的人,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坊间小巷里的老百姓。” “那些个老百姓是亲眼见到过,因为皮袄娼和赌博导致家破人亡的事情的。他们鄙视娼妓和赌徒,他们恨不得把那些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社会安定的家伙们全都剁碎了喂狗。” “所以,只要我们将惩治暗娼和暗门的告示贴出去,那些个老百姓们,就会第一时间去查找那些个暗娼和暗门,并且向官府汇报。” “所有的老百姓都是我们的眼睛,你还觉得有人能逃过我们的探查吗?” “到时候,我们再加上一条‘举报有奖’。我告诉你,那些暗娼和暗门能跑得了,我把脑袋输给你。” 没错,陈琦所说的,正是前世华夏国处理暗娼和暗门的方法,这种方法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人民战争”。 司马笙听完陈琦的话,在脑海中想象着那种情况,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上下齐心,官民一体的解决一个社会问题。这原本只存在于书本中的场面,如果他有幸能在有生之年见识一下,也真真儿是不枉此生了。 司马笙又点了点头,认可了陈琦的答案。 “第三个问题。殿下您是知道的,妓院和赌坊的征税比例是四税一,是所有税种中最高的。您那些新的娱乐项目,征税比例怎么定?征税额是不是能填补查封妓院和赌坊造成的亏空。” 陈琦将蓉丫头喂到嘴边的肉丝卷吃下,宠溺的摸了摸蓉丫头的头顶。 “新型娱乐项目,征税比例不会低于四税一。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新型娱乐项目所产生的税收,不仅能填补亏空,还能提成最少一倍的财税收入。” 司马笙点头,端起就杯和陈琦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最后一个问题,那些个赌徒好解决,实在不听话,直接丢到工地搬砖去。那些个妓女的未来生活怎么解决?以她们的名声,恐怕就算想要找人嫁,也没人敢要吧?” 陈琦嗯了一声,也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也不难。查封妓院的同时,将那些妓女也全都看管起来。由官府花钱,让丰都驿的大夫们去给她们检查身体。如果遇上有妇科病的人,由官府花钱帮助她们看病和买药。” “在给她们看病的同时,对她们进行培训。让他们知道,她们并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们低多少。她们也可以通过劳动赚钱,养活她们自己,她们也可以寻觅良缘,结婚生子。” “等到这些女人们培训完毕后,就可以进到工厂中做工赚钱。” “我们马上就要建立纺织厂、刺绣场、成衣厂、食品厂等工厂;这些工厂当中,女性工人是有着天然优势的,她们完全可以靠着她们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过上好日子。” 陈琦稍微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道。 “至于名声嘛,我认为根本没有挽回的必要。” “一个月后,学科区培养的蒙学老师就会毕业。那会也就到了我们推进启航学堂建立的时候了。蒙学第一篇我们就要将‘男女平等’和‘自食其力’种到孩子们的脑袋中。” “那些个脑袋能转过来弯的人,听到孩子们的话,自然就会转变他们对于那些从良妓女的偏见;至于那些脑袋转不过来弯来的人,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强行要求他们改变,徒劳无功,浪费时间罢了。” “用不了多久,那些个脑袋转不过来弯来的人,就会被淘汰,沦为社会边缘人。” “丰都驿的未来,乃至整个大元帝国的未来,不在朝堂之上,在启航学堂之内,在稷下学院之中。” 司马笙听完,认真的点点头。 “多谢殿下解惑,司马笙感激不尽。关于查封妓院和赌坊,我没有问题,也没有意见了。” 陈琦点头,扭头看向宫恕和秦奕。 宫恕和秦奕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扭头看向陈琦。 “我们也没有问题和意见。” 陈琦嗯了一声,拿着酒杯和三人碰了一下,正要将酒饮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看着杯中的浊酒。 约摸过去了一刻钟,陈琦从呆愣中缓缓醒来,长叹一声:“查封妓院和赌坊,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带着护城军和差役们去干。这个人必须要能做到六亲不认,不能有半分的私心杂念。” “现在丰都驿可堪大用的人太少了,谁能担此重任呢?” 司马笙三人听到陈琦的话,眉头也蹙起来了。丰都驿所有属吏,除了司马笙之外,其余人都属于稀狗屎上不了粪叉子。让他们去带队执行任务,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白费功夫。 至于司马笙,他现在已经够忙的了。他名义上虽然只是丰都驿银曹使,正八品的官秩;实际上他在丰都驿,基本上所有曹坊的事情,他都要去管。 陈琦是真的舍不得再给司马笙加负担了,即便是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提出,司马笙绝对不会反对,他也不能那样做。 就在四个人一筹莫展之际,就听到陈琦身边的蓉丫头缓缓开口了。 “琦哥哥,司马大人,义父,秦伯。” “你们觉得,我带队去查封妓院和赌坊,可行吗?” 第11章 蓉丫头要当官 陈琦看着蓉丫头,嘴角翘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小脑袋,脸上写满了宠溺。 “我觉得可行,你们看呢?” 陈琦看向司马笙三人。 宫恕和秦奕还有些狐疑,司马笙则是目露精光,显然是动了心思了。 宫恕:“少爷,蓉丫头还小,会不会……” 还没等陈琦开口,一旁的司马笙反倒是率先开口了。 “我倒不觉得蓉丫头的年纪会是什么问题,反倒是蓉丫头女孩的身份和她的个性,以及她在外的名头,做这个事情可谓是恰到好处,理所应当。” 宫恕和秦奕听完司马笙的话,都有些疑惑,他们没听懂司马笙和陈琦在打什么哑谜。 司马笙见状,有些小得意的哈哈大笑着,他很兴奋,终于让他有一次机会,能够快速理会陈琦的意思了。得意,他很得意。 陈琦没有理会在那翘尾巴的司马笙,拿起酒杯跟宫恕和秦伯碰了一下,小酌一口。 “你们不要忘了,查封妓院,解救妓女,本身就是我们推进男女平等的开始。靠男人推进男女平等,你们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们信吗?” “如果是我们这帮男人查封妓院,解救妓女;你们信不信,最后传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好色,乱交,酒池肉林的,用不了多久,就都会安在我们这帮男人的头上。” “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会是你们想要的。不是吗?” 宫恕有些犹豫的开口道:“那蓉丫头?” 陈琦邪魅一笑:“整个丰都驿都知道蓉儿的脾气。我也知道,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蓉儿不懂规矩什么的。” “可是他们想要蓉儿懂的是什么规矩?是大男子主义的规矩,是夫为妻纲的规矩,是压迫妇女的规矩,是顺从的规矩。” “很抱歉,那不是我的蓉儿需要学习的规矩。” “女人,不应该成为男人的附属物。女人,同样可以撑起半边天。” 秦奕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抛头露面的道理呀。” 陈琦冲着秦奕摇摇手指:“错了。秦伯,你错了。” “在刘宋朝廷之前,女人是可以抛头露面的,就在武朝的时候,女人还是可以入朝为官的。” “武朝三十六位公主,结过三次婚的有六位,结过两次婚的有十八位,结过一次婚的只有十位。其中的浏阳公主和溧阳公主两个人都是结过四次婚的。” “在那个时候,丧夫改嫁基本上就如同家常便饭般。武朝太祖武嘉,他的皇后就是在头婚的丈夫病逝后,二婚才嫁给他的;而且,那位皇后娘娘头婚所生的儿子,就是保护武朝国祚三百年的平等王一脉先祖,伍元宗师。” 宫恕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那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呢?” 陈琦讪笑一下,眼神有些冰冷。 “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简而言之,就是有些人想要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将所有女性都变成他们的私有物。” 司马笙面色同样有些冰冷,眼皮微眯。 “那殿下不担心这件事情会给你带来麻烦吗?推进男女平等,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利益吗?” 陈琦点头:“麻烦肯定是会有的,但是问题不大。因为我是在我的驻地推行这些东西,没有到处宣扬,更没有在全大元推行。那些既得利益者就算再怎么不爽,在不触及他们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他们都是不会冒险跟我这么个皇子闹翻脸的。” “等到我触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本钱跟我翻脸了,那个时候,我想要灭他们,那就是易如反掌。” 陈琦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至于推进男女平等所产生的利益,有这么几个方面。” “我举个例子,一户人家,一家五口。小孩子和老人是不能算劳动力,只有成年男性和女性有资格,身体条件也允许他们成为劳动力,也就是两个劳动力养活五个人;而在现有的条件下,劳动力主要是做一些苦力活,那么女人就不能算一个劳动力,只能算半个;最后是什么呢?一个半劳动力养活五个人。可是如果我们按照所谓的礼教,让女人不能抛头露面;那么仅剩的一个半劳动力,还要被莫名其妙的扼杀半个。” “你们有没有想过,男人需要背负多大的压力?女人呢?明明有手有脚,偏偏非逼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在家里坐吃等死。” “男女平等之后,女性也可以参与到劳动和建设中来。纺纱,织布,成衣;甚至是当官,当先生教学,都是可以的。在适合她们的岗位上,她们创造的价值并不会比男性低。” “你们记住,只有参与到劳动中的劳动力才能创造价值。那些关在高门大院中的金丝雀是没有价值的。” “这是第一重的利益。” “第二,女性参与劳动之后,家庭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在家庭中,男女之间可以平等对话。双方不需要再为谁养活谁而争吵,所有人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的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这对整个丰都驿的安定团结是有这极大的裨益的。” “我们丰都驿现在常住人口有十三万人,咱们按男女老幼平均分的话,男人三万多,女人三万多,老人三万多,小孩三万多。我们现在的可征调劳动力数量只有三万多,男女平等之后,我们可征调的劳动力就会多出来小两万,变成五万多。不知道这个利益,能不能满足司马兄的需求呢?” “男女平等之后,司马兄你再也不会在街上看到拿着柳条皮鞭抽打媳妇的人渣,再也不会听到夫妻两口子的争吵和辱骂,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家庭暴力而失去生命。不知道这个利益,能不能满足司马兄的需求呢?” 司马笙认真的点了点头,明白了陈琦话中的意思。 司马笙是从小受着三纲五常教育长大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已经融入到他的骨子里了;所以,他才会在快被饿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要逃离那个家。即便是那个家族对他有千般恶意,在他得知陈琦未来一定会那世家门阀开刀的时候,也想要求一份人情,饶了那一家子的混蛋。 换一个没有受过那些教育的人,不亲手灭了司马氏一族,都算是有仁慈之心了。 陈琦看向宫恕和秦奕,微笑着开口。 “蓉儿不管是名声还是能力,都足以担当查封妓院之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蓉儿对于那些所谓的世俗规矩本就嗤之以鼻;对于那些被毒害的女性心生怜悯,有问题吗?为了保护女性,将奴役女性的妓院查抄,有什么问题吗?担心那些妓女有什么病,专门请医生前来检查,为她们资料,有什么问题吗?为了让这些妓女重新融入社会,教授这些妓女一些养家糊口的本领,有什么问题吗?这叫做名正言顺!” 秦奕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这样一来,恐怕殿下你会落个纵容包庇蓉丫头的恶名啊!” 陈琦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端起茶杯小酌一口。 “恶名吗?无所谓,我不在乎。” “那万里之外的朝堂上所说的话,对我能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就是下旨申斥呗。以往的时候,我没犯错都得被下旨申斥;我就当给父皇提供下旨申斥我的机会和借口了。” “至于治我的罪?这点破事儿,还真不太够。” 秦奕有些含糊的说道:“那如果陛下直接治罪蓉丫头呢?蓉丫头可没有皇室身份。” 陈琦冷哼一声,眼神微眯。 “秦伯你不会以为父皇对丰都驿的事情一无所知,全靠你的汇报吧?这丰都驿中,肯定还有他的眼线存在。” “我就不信,蓉丫头的情况父皇他会一无所知。如果他敢把刀伸向蓉丫头,哼!” 陈琦说完,整个人周边的气场都变了,冰冷,彻骨的冰冷。司马笙和宫恕是第一次见陈琦这个样子,都有些害怕,感觉浑身冰冷,随时都有可能嘎掉那种感觉。 秦奕则是对此好像有些司空见惯的意思,虽然也有些担忧,但是不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陈琦脾气秉性的人是谁,那一定不是颜皇后和太子陈环,而是这位寸步不离,陪伴陈琦十五年,如师如父的老太监。秦奕知道,陈琦只有动了真火,才会展现出如此气场。 不过,秦奕也相信,陈琦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乱来的。 在场之人中,最为淡定的,反而是离陈琦最近的蓉丫头。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陈琦周身那恐怖的气场般,欢快的剥着虾壳,然后将雪白的虾肉喂到陈琦的口中。 然后,陈琦在被蓉丫头喂了三个虾肉后,气场瞬间就消散了,犹如冰雪遇到了艳阳般,消散的无影无踪。 陈琦没好气的揉了揉蓉丫头的脑袋,这个小家伙,太能破坏氛围了。 蓉丫头被陈琦肉的发髻都有些乱了,索性将头发解开,披散在后背上。 “琦哥哥放心,查封妓院和赌坊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一定能办好的。” “至于中元皇帝的治罪。哼!我才不在乎呢。” 陈琦将蓉丫头搂在怀里,语气轻柔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你永远都不会有事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第12章 兵制改革(1) 司马笙三人被陈琦和蓉丫头狠狠的塞了一嘴狗粮,看着满桌的饭菜和美酒,顿时觉得不香了,反而有一股酸臭味萦绕在他们身边。 五个人边吃边喝边聊,一直到酉时三刻才将这顿晚饭吃完。蓉丫头命人将酒席撤下,烧了新茶送来。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铠甲的中年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末将贺炳睿,参见三殿下。” 陈琦微笑着走向贺炳睿,伸手将他搀起。 “免了。贺将军今天有差事?” 贺炳睿点头:“回三殿下,今天轮到末将带人在丰都驿南门监督收税。这不丰都驿城门酉时关闭,我卸任之后,便来兰园了。” 陈琦招手,唤来几个小厮。 “带贺将军去屋里将甲胄卸掉,再找一身我的衣服给他换上。” 贺炳睿听到陈琦的话,感激的冲陈琦抱拳。 “谢殿下。” 陈琦摆手,示意贺炳睿无需行礼。 等到贺炳睿跟随小厮走进房间,陈琦这才将蓉丫头招呼到身边。 “蓉儿,去让后厨做碗面条,多放些油水,我估摸着贺将军还没吃饭呢。” 蓉丫头点头,向着校园外走去。 约摸一刻钟后,贺炳睿换了一身银白色圆领袍,从屋中走出。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本那个豪气干云的将军不见了,此时的贺炳睿反倒是更像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富家公子。 贺炳睿是丰都驿护卫使,从六品官职;此人文武双全,治兵理政都是一把好手,很受陈琦的赏识。但是,此人生性豪迈,不拘小节,为人处世只论对错,不理人情;也就是因为他这脾气,才导致他任丰都驿护卫使近十五年了,都没得到过哪怕一次升迁的机会。如今,已近不惑之年的他,才是从六品的官秩,高不成低不就。如果这辈子没什么奇遇的话,恐怕很难再有封侯拜相的机会了。 贺炳睿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行了一个公子礼。 “见过三殿下;见过秦大人,司马大人,宫先生。” 陈琦摆手,示意贺炳睿坐下。 “免了。坐下说。” 贺炳睿点头,在石桌边坐下。 陈琦将自己的茶盏放在贺炳睿面前,给贺炳睿斟了一杯茶。 “贺将军,此番我有事想要拜托你去做。” 贺炳睿双手接过陈琦递来的茶盏,轻酌一口。 “殿下尽管吩咐就是,何须如此。末将定竭尽全力。” 陈琦点头:“我想要贺将军从主司府护卫和丰都驿护卫司中,抽调三百人,将丰都驿去年的税银押运进京。” 贺炳睿先是一愣,随意疑惑的看向陈琦道:“这本就是护卫司的职责所在,何须殿下嘱托?” “只是,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圣上曾亲自下旨,丰都驿所有的税收都不需要上缴国库,全凭丰都驿主司府决定如何使用。” “不知殿下为何还要让我带人押运呢?” 陈琦微笑着开口,将下午跟司马笙等人说的,关于向朝廷缴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贺炳睿闻言,沉默良久后,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殿下,恕末将无状。圣上既然亲自下旨免税,不管是不是圣上自愿的,都属于皇命,皇命不可违啊。你这几百万两白银送过,别换不了一句好,反倒是落一堆埋怨。” 陈琦听完贺炳睿的话,眼睛微眯,面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一语点醒梦中人,贺炳睿的一番话,一下子把陈琦给惊醒了。他只想到了陈伽罗会不会因为不交税给他穿小鞋,没想到就算是交了钱,也照样会被穿小鞋;这就有些蛋疼了。 陈琦眉头微蹙,思考了十多分钟,手掌在石桌上狠狠一拍。 “有了。” 陈琦看向秦奕道:“秦伯,这次送税银,让阿四和贺将军一起去吧。我有事要安排给他。” 秦奕点头:“好。我回去就安排。” 陈琦扭头看向贺炳睿:“多谢贺将军提点,小爷我差点花钱找罪受,真是曰了狗了。”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这样。贺将军你的职责不便,还是带着主司府护卫和护卫司的人押运税银。具体需要多少人,贺将军看着般,安全优先。我让阿四和您一起进京。” “阿四是秦伯的义子,我的贴身小厮,是跟我一起从东宫出来的。” “这一次你们的税银不要送往户部,而是直接送往东宫,让我大哥将这些银子交到内库,充作内帑。” 贺炳睿思索了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琦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结,看着贺炳睿道:“现在主司府护卫和丰都驿护卫司一共有多少兵马军械?有没有空额?” 贺炳睿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回殿下,丰都驿主司府护卫共有一百零八人,丰都驿护卫司共有步战兵一千八百人,骑兵五百人,水鬼兵三百人。共计两千六百人。” “丰都驿主司府护卫编制上限为三百人,暂缺一百九十二人。丰都驿护卫司编制为三千人,暂缺四百人。” “不过,这倒不是我们吃空饷,是实在征不到兵。” “殿下你是知道的,丰都驿人口本身就少,除去老人、女人和小孩,再抛开那些本身有残疾或疾病的人。最后符合征兵条件的,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万人。” “咱们也不能把这些人都给征了兵不是,总得留些人种地,照顾妻小不是。” 陈琦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贺炳睿的意思,设身处地的想,如果他处在贺炳睿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 “贺将军知道,我不是怀疑你吃空饷。说句难听的,这三千三百人的军饷真的太少了,我还真看不上。” “不过,兵源确实是个问题。我们千万不要忘了,丰都驿是边驿,是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的前沿。不管商业上再怎么烈火烹油,我们的边防职责是不能忘记,更不能疏忽的。” 贺炳睿和司马笙等人闻言,全都郑重的点点头,他们时刻都不敢忘丰都驿存在的根本意义是什么。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贺将军,我想在丰都驿推行兵制改革。将原本的兵役,徭役全都废止,在丰都驿境内推行义务兵役制、职业军人制和预备役制,三种兵制模式共行的体系。” 贺炳睿挠挠头,有些憨傻的看向陈琦:“殿下可否为我解惑,这三种兵制是什么?具体如何实施。” 陈琦点头,正好这时蓉丫头带着两个小厮,端着两个托盘走进小院来。 “贺将军你吃饭,我慢慢给你讲。两不耽搁。” 贺炳睿嗯了一声,看着面前那跟锅差不多大小的碗,和满桌子的配菜,眼睛都亮了。快起筷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化身为一个无情的干饭机器。 陈琦看贺炳睿吃的开心,微笑着点了点头。 “所谓义务兵役制,就是我们划定一个年纪,只要到了年纪,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背景,都要入伍,进行军事培训。” “比方说我们将义务兵的征兵年纪定在了十八周岁。那么只要年满十八岁的人,只要不是有残疾,缺胳膊少腿的;不论男女,都要进行军事训练。即便是我这个皇子,丰都驿主司,到时候也必须要入伍参加培训,没有任何人有特权。你想要不当兵,可以!只要你敢将自己的腿砍了,把胳膊剁了,我就免了你的兵役。” “而在训练的过程中,我们就可以对服役的士兵进行分拣;那些身体条件好,有特长,适合当兵,有机会可以提升的士兵,我们就将他们转为职业军人。” “职业军人吃住都在军营中,管吃管住,还每个月都给发饷银,军饷的数额和工厂里的那些技术工人相当。职业军人的服役周期为五年,五年以后,军人有权利选择退役,还是继续做职业军人。” “稷下学院每年会给护卫司二十个兵科学习的资格。护卫司可以在职业军人中,寻找那些脑子灵光的,有想法的,能够堪当大任,表现积极的人,推荐他们进入稷下学院兵科学习。” “而那些没有被选上,成为职业军人的士兵,在义务兵役期满后,就会自动转为预备役士兵。预备役嘛,顾名思义,就是时刻准备着,两国开战,护卫司征召,立刻回归不对,再次入伍。” “当然,为了保持战斗力,护卫司每年在农闲的时候,都要分批次的对预备役士兵进行征召培训,培训周期不用太长,能够唤醒他们入伍训练时的记忆就行。” “这样一来,明面上看,丰都驿常备军只有三千三百人,但实际上,千军万马都隐匿于人海当中,只要国家征召,随时都可以整军备战,打击来犯之敌。” 陈琦说完,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他知道,贺炳睿他们需要时间,慢慢思考兵制改革的可能性。 陈琦让蓉丫头拿来笔墨,又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锦帕放在石桌上。 陈琦拿起笔,快速的在锦帕上写起来。 “皇兄在上,弟叩首请安。” “好了,文绉绉的开头结束,说正事儿。” “去年丰都驿治理的还行,收了一千三百多万两的税。” “父皇去年下旨,丰都驿的所有税收,都不需要向朝廷缴纳,留作自用。” “但我怕我不给朝廷交,咱那皇帝老爹见我赚的多,见财起意的给我穿小鞋;如果交了,又怕背上个违背圣命,抗旨不遵的罪名。纠结死了……” 好家伙,陈琦这封信,除了开头那文绉绉的一句问候外,通篇都是流水账,将面前那一尺见方锦帕给写的满满当当的。 第13章 兵制改革(2) 陈琦将写完的锦帕吹干,折叠好后,装进腰间的绣囊中;又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折叠好后,放进绣囊当中。 “秦伯,将这个绣囊交给阿四,让他到京后,将绣囊直接带到东宫,呈给皇兄。” 秦奕接过绣囊,揣进怀中。 “少爷放心,交给我吧。” 陈琦点头,看向从沉思中转醒的贺炳睿。 “殿下,末将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琦微笑着冲贺炳睿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将军无需多礼,直接讲就是了。” 贺炳睿略微思索:“第一个问题,殿下您所提出的义务兵役制是否属于常备军,他们有没有军饷呢?” 陈琦轻笑着,用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义务兵役制所招募的士兵,不属于常备军,你可以把他们看做是我们在做全民军事训练。” “当然,因为他们不属于常备军,所以他们也是没有军饷的。但是丰都驿主司府会给他们发放一一部分银两作为补助。至于补助的数额,可以按照一个人一年的食饷作为标准。如果确定了兵制改革,那就需要司马笙计算一下具体是多少钱了。” 司马笙点点头,抱拳道:“好。教给我吧。” 贺炳睿同样点点头,接着开口道:“第二个问题,义务兵役制的役期是多长时间呢?” 陈琦略作思考后开口:“我的建议是两年。当然,这个是可以商量的。” “不过,我的建议是,最短不宜低于十八个月,最长不要超过三年。” “低于十八个月,可能还没培养出什么东西就结束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而超过三年的话,又容易招来非议,指控我私自扩军,有不臣之心。” 贺炳睿听完,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三个问题,殿下准备招募多少职业军人?” 陈琦眼睛微眯,略作沉吟:“我的计划是将职业军人的编制暂定在一万人左右。有这一万人,加上丰都河天堑相助,就算是南楚三十万大军杀来,我也能确保丰都驿安全无忧。” 贺炳睿闻言,眉头微蹙,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殿下,丰都驿主司府护卫加上护卫司,最多可招募三千三百人。就算殿下您在十八岁,封了王,王府私军也不能超过两千人。满打满算你也只有五千多人。剩下那五千人的编制,您从哪里搞呢?” 贺炳睿有些的话语有些焦急,唯恐陈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殿下,您应该清楚,藩王外放,圣上和朝廷最忌讳的就是豢养私军;十个藩王,九个死在豢养私军上。这……” 就在贺炳睿准备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陈琦的时候,陈琦笑眯眯的冲贺炳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慌张。 “贺将军莫急,你所说的事情,我当然清楚。我不会做蠢事的。” 陈琦拿起茶壶,亲自给贺炳睿倒了一杯茶。 “南境的边防军,一直都掌握在南王府手中,边防军的编制应该是二十万。” “我准备将丰都驿的事情处理完后,亲自去渝州府,拜访一下南王爷。看看能不能从他手中,借七千人的边防军编制来。” “丰都驿本来就属于南境重镇,南楚此番修建官道,连通御北关和郢都。除了加快商货流通外,也将军事运力提升了很多。南楚如果对丰都驿有想法,他们可以在三天之内,调三十万大军到御北关。” “以现在丰都驿的兵力和防御能力,根本抵抗不了三天,就会被攻破。” “南王爷执掌南境边防重任,丰都驿的军事本来就是他的分内之事。我没有要他调兵来协防丰都驿,而是向他借七千人的边防军编制。这对他来说是已经算是极大的利好了。否则,就凭南王府的财力,想要调兵协防丰都驿,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用不了多久,连南王爷本人都得蹲在路边讨饭吃。” 众人听完,都忍不住微笑着点点头。 中元帝国四位异姓王,掌管着四境边军。名义上都是郡王爷,高高在上,地位尊崇。但是,只有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这四位异姓王的日子过的,还不如那些中元城里的伯爵舒坦呢。 养活庞大的军队,耗时费力,伤神吞金,根本不是他们一个王府能够独立支撑的。就算是中元朝廷已经拿出国库岁入的近三成给他们养活军队了,依然是入不敷出,非常的拮据。 所以,近十年来,四大王府都在想方设法的请求朝廷收回边境军权,甚至是不惜请求朝廷收回他们的郡王爵位,自降爵位也要交出边境军权。 可惜,陈伽罗那个老阴货,偏偏装出一副君臣归心的模样,说什么相信四位王爷对朝廷的忠诚,打死都不愿意收回边境军权。甚至主动玩儿起了联姻那一套,用儿女亲家的身份,将四位异姓王死死的绑在中元皇室的战车上。 要不然,你以为陈伽罗为什么要在春狩大典之后,将二公主下嫁给安西王世子,又让陈琦的二哥迎娶安西王的女儿。 想从陈伽罗手里要钱?别说门儿了,连窗户都没有。中元帝国,满朝文武,最穷的是皇帝陈伽罗,第二穷的就是四位异姓王。 陈伽罗的内库,那些个耗子都搬家了。别说太极宫里的满朝文武了,就连陈伽罗身后站的那位大太监秦无恙的小金库都比陈伽罗的内库充盈。 贺炳睿忍住笑意,接着开口道。 “第四个问题,殿下所说的职业军人,准备以什么兵种为主呢?” 陈琦也止住笑意,缓缓开口道:“我所提出的职业军人,是以特种作战兵为主。” “至于什么是特种作战兵,这还只是我脑海中的一个概念;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会将特种作战手册写出来,到时候咱们再详细的讨论。” 贺炳睿点头:“好。” “那么第五个问题,预备役士兵的装备是由官府统一管理,还是由士兵自藏。” 陈琦略作沉吟:“官府统一管理吧。民间私藏甲胄,是触犯《大元历》。统一发放和统一收回也用不了多少人和多长时间。别给咱们自己找麻烦了。” 贺炳睿嗯了一声,同意陈琦的意见。 “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向朝廷申请军费,按照殿下兵制改革的方式,军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这部分多余出来的军费从哪里来?” 陈琦听到贺炳睿的问题,和司马笙三人对视一眼,四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炳睿被四个人的笑声给闹得满头雾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实在想不通,他提出的问题有那么好笑吗? 陈琦拍了拍身侧的司马笙,端起水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水。今天说了太多话了。口干舌燥的,都快冒烟了。 司马笙站起身,拍了拍贺炳睿的肩膀。 “贺将军,你知不知道,丰都驿第一季的财税收入是多少钱?” 贺炳睿摇摇头,这他还真不知道。他是丰都驿护卫司的护卫使,只负责丰都驿的军务。政务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当然也就不知道财税是多少钱了。 司马笙拿起茶壶,给陈琦四人续上茶水,缓缓开口道。 “丰都驿第一季的财税收入是一千三百多万两,刨开上交朝廷的两百多万两,剩余也有一千多万两。” “别说养活一万人的军队了。就算是养活南境三十万边防军,都绰绰有余。” 司马笙看着眼中光芒大盛的贺炳睿,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别异想天开,丰都驿财税用在军事用途的比例不能超过三成。我们还需要大量的钱,进行丰都驿的建设呢。” 贺炳睿眼中的光芒并没有因为司马笙的话而散去,相反,更加闪耀了。 奶奶个熊,他丰都驿护卫司每年的军饷也就只有白银十五万两。平摊到每个士兵头上,都不到五十两。要知道,这可是包括了采购军粮,制作军衣,更换军备和发放军饷等好几个方面。最后能落到士兵手里的军饷,都不到十两银子。 要知道,这还是建立在贺炳睿从来不克扣军饷的基础上的。要是遇上那些个贪财的护卫使,士兵估计得自己花钱当兵了。 司马笙竟然说要拿出三成用作军事用途,一千多万两的三成,也就是三百多万两。三百多万两啊,他任丰都驿护卫使十五年了,总共接手的军饷都没这么多。 贺炳睿现在终于明白了‘穷人乍富’是什么意思了。太他娘的敞亮了。 陈琦和司马笙四人看到贺炳睿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脸都快歪了,太丢人了。 陈琦伸手冲秦奕努努嘴,秦奕会心一笑,在贺炳睿的后脑勺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嘿!回神了。魂儿都快丢了。” 贺炳睿被秦奕一巴掌扇回了现实中,将面前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尽可能掩饰他的尴尬。但是他那上扬的嘴角和微微发颤的手,足以说明他现在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激动。 陈琦微笑着开口道:“贺将军,莫要小家子气。兵制改革后,我对职业军人的要求是宁缺毋滥。我宁愿编制都是空的,也不愿意让那些不合格的人滥竽充数。” “军人是国家的门面,这个门面是不允许落半点灰尘的。” 第14章 甜蜜接触 几个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司马笙等人起身告辞。 陈琦冲着贺炳睿抱拳:“贺将军,押运税银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会让秦伯从十八卫中找三个人,协助你们。” “我这几天会呆在兰园里,处理一些事务。就不去给你们饯行了。等你们胜利归来,我一定设宴请你们吃酒。” 贺炳睿恭敬的深施一礼:“多谢殿下关心,末将没齿难忘。” 陈琦转头看向司马笙:“交接税银的事情,你一定要安排好。丰都驿的还是由你任代理主司,全权负责丰都驿政务治理。” 司马笙点头,抱拳行礼:“请殿下放心,我定不辱命。” 陈琦又看向秦奕:“秦伯,从十八卫当中选三个人,协助贺炳睿押运税银。” 秦伯点头:“好的。” 几个人又寒暄了两句,离开小院,回丰都驿主城去了。 陈琦转身看到了正在凉亭中收拾石桌的蓉丫头,脸上立刻露出了宠溺的微笑。走到蓉丫头身边,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小脑袋。 “傻妞,不要收拾了。明天早上再收拾吧。” 蓉丫头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甜甜的笑着,脑袋在陈琦的手心中蹭啊蹭,活脱脱就是一只小奶猫。 “琦哥哥,已经收拾完了,我把东西放进收纳篮就好了。” 陈琦嗯了一声,伸手端起蓉丫头摞在一起的茶盏和茶杯,和蓉丫头一起,将东西都放进了芦苇杆编制成的收纳篮中。 等两人将凉亭中的东西收拾完毕,陈琦伸手将蓉丫头抱进怀里。 “傻妞,晚上你是要回你的小院,还是要在我的小院休息?” 蓉丫头被陈琦的话问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脑袋在陈琦的胸口处钻啊钻,像是要融入陈琦的身体似的。 陈琦见蓉丫头那副娇羞模样,心里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想歪了。不过,也不知怎么的,反正蓉丫头那副娇羞样,正好撞在了陈琦的心巴上。 陈琦轻轻的在蓉丫头的额头上小嘬一下,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我们蓉丫头长大了哈。都学会胡思乱想喽。”陈琦右手食指在蓉丫头的鼻尖上轻轻的划了一下:“说!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本殿下起了什么非分之想了?” 蓉丫头将埋在陈琦怀中的小脑袋抬起,脸蛋像河豚似的气鼓鼓的,小嘴嘟着都能挂酱油瓶了,眼中满是羞愤的看着陈琦。那小模样就像是在说‘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可是,陈琦从蓉丫头的表情中,没有看到丁点生气的影子,反倒是在那对剪水双眸中,看到了一丝慌张和迷乱。很显然,这小丫头是在强装镇定。 陈琦低头,在蓉丫头那嘟起的小嘴上亲了一下。附身在蓉丫头的耳边轻语。 “小妞,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你想成为我的猎物吗?” 说到底,蓉丫头只有十四岁,不管她再怎么成熟,也经不起陈琦这么明目张胆的撩啊。尤其是陈琦那性感又强势的声音,霸道的让蓉丫头腿都有些软。 蓉丫头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那双剪水双眸中,突然媚光大放,蓉丫头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让心思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陈琦都有了短暂的愣神。 而蓉丫头也借助着陈琦愣神的功夫,快速脱离了陈琦的怀抱;也不知道是逃离的太着急,还是被陈琦撩的。蓉丫头竟然觉得双腿发软,有一种要摔跤的冲动。 蓉丫头恶狠狠的白了陈琦一眼:“哼!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我才不要在你的小院休息呢,你这个坏人。我回自己小院去了。” “略……略……略……” 蓉丫头说完,有些慌乱的向小院外跑去,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陈琦见蓉丫头那副慌张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能是被陈琦的笑声给刺激到了,蓉丫头的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了。陈琦见状,纵身一跃,直接来到蓉丫头身边,直接一个公主抱,将蓉丫头打横抱在怀中。 好厉害,陈琦这身法,简直可以说是快如闪电。他距离蓉丫头可是有十多米的距离,蓉丫头摔倒的时候也没有跟偶像剧那种撒狗血摔跤似的那种慢动作技能前摇;陈琦的在蓉丫头已经要摔倒的时候,后发而先至,将蓉丫头稳稳的抱在怀里。简直就是男友力max,有木有! 陈琦有些担心的开口询问道:“傻妞。跑什么呀。摔倒,磕破皮怎么办?” 蓉丫头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和陈琦现在这个暧昧至极的姿势,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手指轻轻的在陈琦胸口一戳一戳的,口中含糊的呢喃:“大坏蛋,放我下来。不要让人看见了。” 陈琦附身,在蓉丫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别闹!我送你回小院,乖!” 陈琦这一次的声音,没有了调戏蓉丫头时的强势和霸道,反倒满是宠溺,听在蓉丫头的耳朵里,蓉丫头觉得浑身都泡在蜜罐子里,甜的要命。 蓉丫头乖巧的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将小脑袋埋进陈琦怀中,任由陈琦抱着。 陈琦抱着蓉丫头,缓缓的走着,尽可能的减少自己走路时多余的动作,让蓉丫头可以在怀中躺着舒服。 蓉丫头的小院也在兰园中,距离陈琦的小院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加上蜿蜒的小路,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千米。 这平时陈琦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走完的路,这一次,陈琦却走了近半个多小时。等到陈琦抱着蓉丫头走到蓉丫头小院门口的时候,蓉丫头竟然已经在陈琦的怀中沉沉的睡着了。那安静甜蜜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陈琦轻轻的用脚尖点开门,走进满是粉红装饰品的小闺房,将蓉丫头轻轻的放在香榻之上。 陈琦想要伸手帮蓉丫头将外衣褪去,结果手停留在半空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实在无奈,陈琦只能将一旁的蚕丝被盖在蓉丫头身上,悄悄的退出了蓉丫头的闺房。将蓉丫头的房门和院门都关好,看了一眼蓉丫头小院周围几个不太起眼的位置,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就在陈琦关闭院门,查看四周的时候,蓉丫头的闺房内,躺在床上的蓉丫头,悄咪咪的睁开自己的右眼,小心翼翼的看着空荡荡的闺房,发现没有陈琦的身影,这才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 蓉丫头一秒变河豚,小脸气鼓鼓的,小嘴嘟着:“哼!坏人,大坏蛋。” 低头看着自己一丝不乱的衣服,河豚小脸立刻多云转晴,眼睛笑成了两个小月牙,软萌软萌的。 “臭哥哥,大坏蛋,哼。” 接下来,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蓉丫头一个人在闺房床榻上,来了一出十级变脸表演;那情绪和脸谱的对照堪称完美,简直就是宗师级别的。 陈琦在回小院的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尽可能的小心谨慎,从来不敢毫无顾忌的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个人。 即便是面对那个对他视若己出的颜皇后和对他偏爱有加的皇长兄,他都不敢完全的掏心掏肺,完全我不设心防。 但是,这一切,都在陈琦见到蓉丫头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蓉丫头就像一个天使一样,暖化着他冰封的心,给他带来无尽闪耀的光芒。陈琦在蓉丫头的温暖下,那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软如玉的气质,真正的贵公子的无双气质。 当然,陈琦同样也馋人家蓉丫头的身子,蓉丫头虽然只有十四岁,身法发育的已经很有规模了,丝毫不亚于陈琦前世看的那些女明星们的魔鬼身材比例。 但是陈琦却一直都在压制着自己的欲望,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作为一个接受过思想品德教育的人,他有些接受不了在这个年级和一个未成年女子发生关系。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十四五岁结婚生子的比比皆是,陈琦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洁癖。 而且,陈琦前世在做古代墓葬研究的时候,他的导师曾经发表过一个论点,那就是古代女性平均寿命小于男性,过早的经历人事和过早的产子是最大的诱因。 陈琦在蓉丫头过十四周岁生日的时候,就曾和蓉丫头说过,蓉丫头不满十八周岁,陈琦是不会坏了蓉丫头的身子的。他希望的是蓉丫头能陪他一生一世,而不是短暂的激情。 因此,陈琦虽然会经常调戏蓉丫头,逗弄蓉丫头,但是却一直都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蓉丫头的事情。 陈琦回到自己的小院,在小厮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换上一声丝绸睡衣,微笑着进入了梦想。 陈琦回到兰园,见到蓉丫头以后,脸上的冷漠和严肃越来越少了,幸福的微笑越来越多了。此刻的他,不再是南归路上那位杀伐果决,嫉恶如仇的三皇子,而是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有人怜惜的陈琦宝宝。 ╭(╯^╰)╮哼,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第15章 兰园(1) 第二天早晨,陈琦早早的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来到院中,开始锻炼身体。 锻炼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蓉丫头拎着一个食盒从院外走进来的时候,陈琦这才结束。 “琦哥哥,洗手,过来吃早点了。” 陈琦嗯了一声,快步走进卧房,在木盆中匆匆的将手洗完,用毛巾擦拭干净。陈琦来到凉亭的时候,蓉丫头已经将早点都从食盒中取出,放在石桌上了。 陈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个蟹黄包放进嘴里,一脸享受的咀嚼着。蓉丫头见陈琦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从怀中掏出帕子,给陈琦擦了擦汗。 陈琦将蓉丫头擦汗的手抓住,眼睛笑得都眯成一道缝了。 “傻妞,别擦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早点。” 蓉丫头羞红着脸,想要将自己的手从陈琦的魔爪中挣脱。结果发现陈琦一脸坏笑的看着他,眉毛一挑,一挑的,活脱脱一副花花公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模样。 蓉丫头虽然和陈琦认识还不到一年,但是陈琦是什么脾气秉性,她早就有所了解了。顺着陈琦的力道,坐在陈琦的腿上,樱桃小嘴在陈琦的脸颊上轻轻的嘬了一下。 陈琦在享受完蓉丫头的一吻后,脸上那坏坏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迷醉的表情,像是宿醉未醒似的。 陈琦手指轻轻的在蓉丫头鼻子上划了一下:“傻妞,以后每天早上我都要一个吻,记住喽。” 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坐下陪我吃早点。” 蓉丫头点点头,羞红着脸,从陈琦的腿上起来,坐在了陈琦身边的石凳上。 陈琦将蓉丫头喜欢吃的奶黄包和莲蓉包端在蓉丫头面前,还给蓉丫头倒了一杯奶茶,放了一块冰糖。 前世的陈琦从小在草原上长大,早餐非常喜欢喝奶茶;所以在他刚到丰都驿的第二天,就亲自动手,熬了一锅奶茶。那是顿早餐,是陈琦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吃饱了,吃撑了,吃舒服了。 只不过,陈琦熬制的奶茶是咸口的,除了他,其他人根本喝不惯;反倒是在奶茶中放糖或者蜂蜜,其他人都很喜欢。 所以,打那以后,后厨熬制的奶茶都是没有甜咸口的。厨师会用小拇指粗细的小竹筒,装一些盐和糖,放在食盒中,食客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添加。 两个人幸福的吃着早餐,在初晨的阳光照耀下,像极了一对小夫妻,恩爱甜蜜。 约摸两刻钟后,两人将蓉丫头端来的早点吃完。陈琦拦住了准备收拾的蓉丫头,自己起身收拾起桌子来。 蓉丫头也没有执着,看着认真收拾餐具的陈琦,脸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自家小妞,自己疼’陈琦三个月前跟她说的这句话,她到现在还牢记于心,自己就是琦哥哥的傻妞,有琦哥哥疼爱。 陈琦收拾完餐具,看着满脸幸福,傻笑着看向自己的蓉丫头,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小脑袋。 “走吧。吃完饭最好去溜达溜达。我陪你去爬摘星楼,边消食,边锻炼身体。” 蓉丫头微笑着点点头,起身和陈琦一起,手拉着手,向兰园正中的一座高楼走去。 那高楼名叫摘星楼,是陈琦专门为蓉丫头建的。去年蓉丫头生辰的时候,陈琦问蓉丫头要什么礼物,蓉丫头说要星星;这可把陈琦给难住了,陈琦是做不出那种那水盆倒映星空的把戏,又不能给蓉丫头将天文知识,将星星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他突然想起了前世,《封神演义》中讲,商纣王为了讨妲己欢心,修鹿台,连接天地,迎接神仙。 陈琦看着蓉丫头那软萌可爱的小模样,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魂儿都被勾走了,还上鸡毛个早朝。 陈琦仿照前世几座名楼名阁的建筑风格和结构框架,亲自画图,命令工匠们打造了这座摘星楼。 摘星楼高三十丈,共二十层,占地十五亩。摘星楼主楼为四边套,六边形,纯木质结构;整个一座摘星楼,没有使用过一颗铁钉,全楼都采用了榫卯工艺。 六层飞檐如大鹏展翅般,从远处看,像是给摘星楼按上了六组翅膀。半圆状的楼顶,采用机扩连接,只需要启动机关,半圆形的楼顶就会自动打开,变成一个露天穹顶花园。 摘星楼集合了亭台楼阁,各类建筑的特有风格,还加入了佛塔类建筑的特有元素。摘星楼可以说是陈琦前世华夏传统建筑工艺和设计的集大成者。 陈琦本来是想将摘星楼送给蓉丫头,成为蓉丫头的私人财产。结果蓉丫头说什么都不要,而是将摘星楼开放,让所有能进入兰园的人,都可以进入摘星楼参观。 用了整整一个时辰,陈琦和蓉丫头才终于来到了摘星楼楼顶。陈琦走到墙边,将墙上的一个红色把手拉下来。 就听到楼顶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嘎子声,伴随着那嘎子声越来越响,摘星楼的楼顶缓缓打开,一股高空独有的气味伴随着微风扑面而来。 陈琦和蓉丫头手拉着手,在楼顶上缓缓踱步,俯视着兰园的全貌。 兰园占地两千亩,南北长约四百多米,东西宽约三百多米,是准正方形状。兰园的南门两侧分别是两座占地不足五亩地的小院,东边的小院叫做兰馨苑,是陈琦自己住的;西边的小院叫做幽兰苑,是蓉丫头住的。兰馨苑和幽兰苑以北的区域,以摘星楼为中心,连接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位,共划分为四个区。 西北角的区域叫做工科区,分为研学馆和研发车间两个部分。研学馆共有十一间,是一水的一进两开的连三间套房,房间非常敞亮,采光效果很好,即便是隔着窗绫,也不会影响屋内的亮度。这些套房是专门供给工科区的研发人员居住使用的,这些房子既可以居住,又可以研学做研究,一举两得。 研发车间共有十间,大一点的研发车间占地有近百亩,小一点的研发车间就是个小作坊,占地不足两亩。所有的研究人员,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申请不同规模的研发车间使用。 兰园工科区有两个职责,第一职责是工业科技研发,第二职责是工业技术人才培养。 工业科技研发方面,目前工科区正在研究的内容包括了金属冶炼,纺织设备,制盐工艺,造纸术,陶瓷技术,军工制造,农工制造和造船等等。 兰园工科区已经在造纸术和农业工具制造方面有了划时代的进步,在其他方面的研发进度也非常的喜人。 工业技术人才培养方面,工科区将研究类人才和技术类人才分开培养,根据他们的未来职业走向,进行定向化人才培养。 研究类人才,顾名思义,就是专业从事理论研究和某种专业技术研究的人才,类似于陈琦前世科研所里的研究员。研究类人才都属于高知型人才,是兰园工科区着重培养的人才。 技术类人才,就是主要培养人才的实操能力,培养完成后,进入工厂或者工坊成为技术员,自己实操或者指挥工人实操,进行工业生产;类似于陈琦前世工厂里的技术员。 东北角区域叫做农科区,包括研学馆和试验田两个部分,研学馆共有十三间,和工科区的研学馆一模一样,同样的研住两用。 试验田共有三十六块,田地的大小都是一样的,都是二分地,约摸一百三十多平米。试验田是专门提供给农科研究员和农科专家们,做实验,培养优质良种使用的。 兰园农科区的职责和工科区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农科区研发的是农业科技,培养的是农业方面的研究类和技术类人才。 西南角区域叫做医科区,包括传学馆和药学馆两个部分。医科区的馆舍和其他区域的馆舍不同,都是一个个占地不足两亩的独立小院。 兰园医科区的职责相较于农科区和工科区,就单纯很多了,专注于人才培养。 医科区培养的人才包括传统医学类人才,专科医学类人才和医药学研究员。 传统医学类人才培养,名称虽然好像很高大上,其实就是传统的师傅带徒弟式的人才培养。医学生要跟在师父身边,先开三到五年的方子,经名医指点,觉得你行了,你才能行医。 陈琦请来了中元帝国最为出名的三大名医入住医科区小院,每个人每个月的月俸就高达白银两千两;什么概念呢?中元帝国丞相柳毅,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老人家一年的俸禄银子,加上亲家公陈伽罗陛下的赏赐,一年都赚不到两千两银子。 三大名医全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自己这一身的能耐能传承下去,同时能够有时间,有钱将自己所研究和改进的有关医学的知识记录下来,编辑成册。 陈琦投其所好,不仅将刚研究出来的纸送给三位名医,方便他们着书立说。还在南境四府一驿中广募人才,找了近三百多对学医有兴趣的文人;将他们带到丰都驿,供三位名医挑选,寻找适合传承医术的继承人。 陈琦同时花重金,将南楚着名药学大师屠百和西夏着名药学大师慕容苍“绑”到了丰都驿;在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让二人心甘情愿的落户兰园,成为药学馆正副馆主。 和三位名医相同,陈琦给予了他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从金钱,到传承人,无一不是他们要什么,陈琦就给他们什么。 第16章 兰园(2) 陈琦在安抚好三位名医和两位药学大师后,与三位名医和两位药学大师进行了七天的畅谈,就传统医学的发展和人才培养等方面,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最后,六个人都认为传统的师傅带徒弟的人才培养方式,太过于主观臆测,缺乏必要的实践依据和理论支撑;导致出才率太低,而且极易出现那种只会照本宣科的庸医。 所以,三位名医联合两位药学大师,正在研究一套新的传统医学类人才培养计划。 与此同时,陈琦则是根据前世的经验,结合这个世界现有的医学基础,率先提出了医学分科;在传统医学研究实践的基础上,按照病灶位置和诱发源,进行专业医学分科;然后根据分科情况进行专科医学人才培养。 目前,医科区的专业医学分科已经进行了初步尝试,将妇科和儿科从传统医学中划分出来,单独列为两类专科医学进行研究和人才培养。 东南角区域叫做学科区,相比于其他三个区域要小一些,和其他几个区域不同的是,这个区域只有一个约摸有三十多亩地大小的三进的宅院,三进宅院的建筑格局几乎是复制粘贴的,正北是一座大殿,大殿中摆放着百家诸圣的立身像,庄严肃穆;大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每间厢房都约摸三十多平米大小,是专供人们居住的。大殿和厢房中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面用石板铺平,石板上摆放着数十个明黄色的蒲团,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 学科区是陈琦亲手建立专业培养蒙学教育人才的地方,主要职责就是培养蒙学老师;用陈琦前世的名词来讲,可以理解为“幼师”或者是“小学教师”。 陈琦非常重视蒙学教育,他在将丰都驿的政务和军务理顺后,第一时间就将教育普及提上了日程,而且将之作为重中之重,列为首要解决的问题。 作为一个从华夏穿越而来的人,母亲还是一位有着三十三年教龄的人民教师;‘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两句话几乎是融入灵魂深处了。 前世的华夏崛起之路,教育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管那些慕洋犬怎么拉踩应试教育,怎么鼓吹‘高考无用论’,都不能湮灭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功劳和华夏传统取才体系的功劳。 陈琦到现在还记得他母亲的那句话,‘任何拉踩应试教育,吹捧素质教育的人;拉去出先枪毙后提问,绝对没有一个冤假错案;都是行走的五十万。’ 陈琦起初并没有理解母亲那句话,直到他上了大学之后,他了解到了国外教育的真实状况,才明白他母亲话中的真正含义。 所谓的素质教育,就是要求学生不能只有文化课的考试成绩,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是那些鼓吹素质教育的‘专家’从来不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需要钱的,不管是学习乐器还是学习声乐,不管是学习体育运动还是学习书法绘画,是需要大量的课外辅导做支撑的。 而那些生活在大山里,生活在偏远地区,或者是家庭并不富裕的学生,他们是根本没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经济基础的。一旦推行所谓的素质教育,就相当于将那些贫困学生和边远地区的孩子们唯一的靠学习改变命运的路给堵死了。而那些所谓的有钱人,则可以靠着金钱,悄无声息的将那原本属于那些贫困学生和边远地区的孩子们改变命运的机会,悄悄的转移到他们的阶层中。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不外如是。 说远了,回到正题。 陈琦如此全身心的推进教育普及,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就是陈琦亲眼见到了教育普及在华夏崛起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前世有很多外国专家在那里着书立说的鼓吹什么‘人口红利’,将华夏崛起笼统的归根于华夏人多,人力成本低。就像有些人鼓吹‘抗美援朝’华夏打赢漂亮国是靠人海战术是一回事儿,那些人他们华丽的无视了华夏人传承数千年的智慧,简单粗暴的将所有的功劳湮灭在了一堆毫无依据的伪科学理论中。 ‘人口红利’从来都不是华夏人的专利,全世界不是只有华夏人多,人力成本低。前世的非洲,南美洲,东南亚,印度,这些国家的人口同样不少,人力成本比华夏还要低;有些地方甚至你不给工资,一天管三顿饭就会有人来干活。 可是,为什么那些跨国企业不选择将工厂转移到非洲,南美,东南亚和印度这些国家呢?为什么在华夏人力成本逐年提升的情况下,那些跨国企业还要执着的将工厂留在华夏,而不是迁到其他国家呢?为什么川普大统领花费那么多口水,花费那么多时间,都说服不了漂亮国工厂退出华夏,回归漂亮国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不管是非洲,还是南美,或是东南亚,又或是印度,这些地区的人是多,人力成本是低,但是那些人都是一堆连字都不认识的文盲,这些人除了卖苦力赚钱,任何需要用到脑子,需要认字的工作,他们都做不了。你给他们一个机器让他们操作,他们连说明书都看不懂,你要他们怎么操作? 可是在华夏,这个事情就不会出现,华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后,识字率高达九成,不识字的文盲成为了稀缺品,数量和国宝大熊猫有的一拼。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机器的说明书,只要你翻译成汉语,所有人都能看的懂,就算有一些专业技术用语看不懂,技术员和翻译稍做讲解后,人们也可以快速理解。不管是操作机器,还是在流水线上进行组装,都不会出现胡乱操作的情况。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你是工厂老板,你会选择去哪里建厂,你会去哪里开公司。 因此,陈琦在总结前世华夏崛起的成功经验后,果断的将教育普及提上了日程,并作为重中之重,亲自过问,启航学堂也就应运而生了。 启航学堂是陈琦在丰都驿推出的,专注于普及青少年儿童教育的人才培养计划。陈琦亲自下乡调查实际情况,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将丰都驿化为十个区,每一个区都要修建一所启航学堂。 陈琦以主司府的名义发布告示,规定所有适龄儿童到了年纪就必须入学接受教育,教育周期为五年,五年之后,启航学堂会给予学生毕业评价。学生根据评价,自主选择是继续学习深造,还是回乡务农。 选择继续学习深造的学生,可以参加稷下学院的招生考试,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学科学习深造。 启航学堂是包吃包住的,凡是送孩子入学堂的家庭,每年都可以获得一贯钱(也就是半两银子)的补助。按照丰都驿的粮价,一贯钱足够买十斗糙米,约摸一千两百多斤,够一家五口吃几个月的了。 但是就在陈琦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一个尴尬的事情出现了,那就是陈琦发现启航学堂建成了,陈琦手里没有老师。 整个丰都驿,识字的人基本上两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这些人基本上不是在主司府任职,就是在护卫司任职,平民百姓中认字的人不能说少吧,根本就是没有。 路过丰都驿的那些商人们都带着师爷或是书童,这些人肯定认字;可问题是,陈琦不能将人家都给扣下吧。好家伙,他这丰都驿可是中元帝国下旨修建的官城,不是土匪窝。 所以,陈琦不得不将启航学堂的修建进度放缓,同时在兰园中单独划分出来一个区域,专门培养蒙学教师。 陈琦兰园学科区成立蒙学教师速成班,计划通过速成班,在半年内培养出五十名足以上台的蒙学教师。陈琦没有指望速成班可以在短期内就能培养出来什么优秀教师,他的要求很简单,哪怕是照本宣科,这些人能照着书本把文字读出来就行。 在这些人上岗后,陈琦会参考前世的‘脱岗进修’模式,将那些短期速成的蒙学教师进行轮流‘脱岗进修’,让那些速成班的蒙学教师们边学边做,边做边学。 学科区蒙学教育速成班最初招募了一百多名学生,经过为其三个多月,前后六轮的筛选,剩余的学生已经不足五十人了,淘汰率堪称恐怖。 其实静下心来想想,这种淘汰率并不难理解;那些学生,年纪小一些的,还不到十六岁;年纪大一些的,已经快二十五岁了。他们在加入蒙学教育速成班的时候,基本上和文盲没两样。他们在速成班几乎是将别人需要学习五到十年的知识在短时间内,以填鸭式的方法,强行灌入脑袋中。 别的孩子在启航学堂学习就需要学习五年,而这些速成班的学生们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将别人五年学习的知识都学会。难度可想而知。 速成班的这种方式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不言而喻,经过这样的筛选,选出来的人,要么就是那种极聪明的人,要么就是意志力极其坚毅的人。不管是哪种人,都是很有培养价值的。 坏处同样显而易见,那些没用通过筛选,被淘汰的人,受到的打击是别人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很多人在被淘汰后,很可能会一蹶不振,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但是在陈琦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虽然陈琦不赞成什么优胜劣汰,丛林法则。但是,陈琦同样也不是什么没有原则的烂好人;杀一人救一人的选择题,陈琦也是会毫不犹疑的杀人的。 第17章 求贤若渴 丰都驿人才缺口是阻碍丰都驿发展的最为致命的问题,可是人才培养却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陈琦求贤若渴的心,天可怜见。 前世,魏太祖,武帝曹孟德在赤壁江边横槊赋诗,一首《短歌行》声振寰宇,诉说了多少明君贤臣,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决心;以己度人,陈琦现在是真的理解了《短歌行》的那些诗句的含义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所以,当陈琦在岱岳文比大典上,遇上那中元四大才子的时候,才会以赌斗的形式,将四人收至麾下。没办法,太缺人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琦建造兰园,是为了享乐使用的。民间甚至传说兰园华丽无比,人工湖,假山,珍稀树木和各类飞禽走兽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更有甚者,将兰园描绘成传说中的酒池肉林之地。 但是只有了解陈琦,了解兰园的人才知道。陈琦从一开始建造兰园,就不是冲着享乐去的。在陈琦的规划中,兰园未来的定位相当于陈琦前世的中科院,是最高端的科技研发可人才培养中心;只有通过层层考验,心智和能力俱佳的那少部分人,才有资格进入兰园学习和生活。 陈琦最初在圈定兰园这片荒地的时候,就做出了详细的规划;占地两千多亩的园子,陈琦自己居住的兰馨苑,占地还不到五亩地,没有假山怪石,没有人工湖,只有几小块的苗圃花园,还有两块半亩不到的菜地。 如果不是蓉丫头担心陈琦一个人闷的慌,想要来兰园陪陈琦,让陈琦兰馨苑不远处又建了一个同样不到五亩的幽兰苑。陈琦那小院的位置,跟前世的看门大爷,保安大叔没什么两样。 陈琦曾开玩笑的自己调侃自己,他历经两世,终于还是走到了人生的终点“保安”;和别人不同的是,陈琦他十五岁就当上保安了,和别人比,他少奋斗了好几十年。 陈琦揽着蓉丫头的腰,两人坐在摘星楼顶的木椅上,蓉丫头轻轻的倚在陈琦胸膛上,或许是刚才爬楼太过于劳累,蓉丫头眯着眼,像是睡着了般,活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陈琦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感受着怀中佳人那温软的娇躯,陈琦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那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陈琦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穿越者的,关于前世的记忆,也是等到他三周岁生辰的当天,才开始逐渐觉醒。整整用了两年,直到陈琦五周岁生辰前一天,陈琦前世的所有记忆才完全觉醒。 陈琦在三周岁之前,和一般的小孩并无二样,调皮捣蛋,招猫逗狗,整个就是一个小混世魔王。如果不是颜皇后的宠爱和太子陈环的娇惯,恐怕早就被他那皇帝老子陈伽罗给赶出东宫了。 可是,当陈琦开始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就将自己的那些毛病都改掉了。陈琦前世作为考古学家和古文献研究方面的专家,他的脑海中有太多关于古代皇室为了那把椅子,争权夺利,甚至父子,兄弟相残的故事了。 陈琦梳理过自己的出身和家世,他自认为自己是没有登上那至尊之位的机会的。加上前世他曾经看过十多位皇帝的起居录,对于皇帝这个职业的了解,要远胜于其他人。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让他天天早上四点起床,早上六点上班(上早朝),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陈琦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陈琦对于皇位的排斥是真心的发自肺腑,源于灵魂的抗拒。他的目标就是当一个逍遥王爷,娶十七八个媳妇,生百十来个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好不快活。前世汉朝的中山靖王刘胜就是陈琦的偶像,也是陈琦未来要攀登的高峰。 但是,在他封王之前,他必须要学会韬光养晦,学会收敛锋芒,学会装傻充愣。 所以,打那之后,陈琦便开始刻意的改变自己的行事和语言习惯。他从三周岁开始,没有再和陈伽罗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每次陈伽罗驾临东宫的时候,陈琦就会跟着颜皇后的婢女桃儿(陈琦拜会颜皇后的时候,那个带路的小宫女),去偏房中休息,等到陈伽罗走后,再去厨房吃饭。 原本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只喜欢看书的书呆子;原来那张五零二都沾不住的嘴,突然就像是哑巴了似的,很少再多说什么废话。 颜皇后曾一度很担心是不是陈琦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前前后后叫来了几十个太医,给陈琦瞧病。陈琦本来就是怕麻烦才不开口说话的,那些个太医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更不可能知道怎么治疗我的病的。 那些个太医都表示无能为力,让颜皇后另请高明。后来陈琦发现颜皇后是真急了,要斩那位新来为陈琦看病的太医,赶紧上前向颜皇后表明,自己不是有病,只是不想说话,想要专注的看书。 颜皇后闻言,确认陈琦确实没有问题后,这才放下心来。 打那之后,陈琦便将自己关在东宫中,除了他必须出席的祭祀大典和除夕守岁外,他几乎是寸步不离东宫,寸步不离他的那座小竹屋。 直到去年,他莫名其妙的被委任,来到南境,成为丰都驿主司。 离开皇城的陈琦,如同鱼归大海,鸟归山林,完全放飞了自我。他可以肆意的哭,肆意的笑,肆意的吃,肆意的喝;天高皇帝远,他那位皇帝老子还真就连管教他都没有机会了。 陈琦来到丰都驿后,才安心的查看陈伽罗对他的册封,然后他就斯巴达了。陈伽罗给他封的只是一个正五品的丰都驿主司,每年的俸禄还不到白银一百两。就算加上他身为皇子的例银,一年下来也到不了五百两。 陈琦觉得,他虽然离开了皇城,恢复了自由身;但是好像离他梦想中的幸福生活却是越来越远了。五百两银子,哪里够十七八个媳妇和百十来个娃吃喝过上好日子的呀。 然后,梦想当咸鱼的陈琦,被迫营业,开启了赚钱之路。 事到如今,陈琦私人小金库已经有近千万两白银了,而茶山,瓷窑,细盐等营生还在源源不断的为他的小金库提供着资金。 陈琦曾想过,自己赚够一个小目标,就彻底摆烂,不管三七二十一,做自己的咸鱼王爷。 但是,事到如今,陈琦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不可能随时脱身了。亿兆黎民嗷嗷待哺,万千家庭想要过上不需要为生计发愁的好日子。 深受五千年华夏传统文化熏染数十年的陈琦,做不到视若无睹,更做不到置身事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文正公的教诲,让陈琦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当皇帝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会去当那个劳什子皇帝的。那么,当一个办事儿的王爷,帮助自己那位皇长兄,太子哥哥陈环监管天下,让陈氏江山多存续些年,也是可以考虑的。 陈琦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咸鱼不是摆烂,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也是阔以的。并不违背自己的理想。 只不过,自己娶尽天下美人的理想,可能就要说拜拜了。想象着那些个环肥燕瘦,婀娜多姿的美人都便宜了那些个乌龟王八蛋,陈琦就觉得心疼。 在看看怀中的美人,好吧。蓉丫头一个就足以顶那些骚狐狸二三十个,小爷还是赚了。 陈琦将自己好一通安慰,终于让自己的心情舒畅了一些。低头,在蓉丫头的粉嫩小嘴上亲了一口;蓉丫头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些不满的嘟起小嘴,轻轻的哼了一声。 陈琦见状,宠溺的抚摸这蓉丫头的脸颊:“傻妞,休息好了吗?” 蓉丫头点点头:“嗯!琦哥哥是不是要去处理公务了?我陪你下楼去吧。” 陈琦嗯了一声,将蓉丫头拉起,两个人十指相扣,向着摘星楼下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琦和蓉丫头走出了摘星楼。 摘星楼门口,宫恕正在一旁站着,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厮,扛着十来个麻线织成的袋子。宫恕见陈琦和蓉丫头携手揽腕的从摘星楼走了出来,赶紧快步迎上。 “少爷。昨天和您说过的,那些个土豆子和糙米都给你拿来了,请问您要放到哪里?。” 陈琦点头:“农科区十三号院吧。顺便去将杨凡大师和吴苗大师请来到十三号院来。” “是”宫恕抱拳行礼,转身带着小厮们扛着麻袋向农科区走去。 陈琦看向蓉丫头:“你是会幽兰苑呢?还是跟我去农科区玩儿呢?” 蓉丫头抱着陈琦的胳膊,娇嗔的从陈琦撒娇。 “我可以陪陈琦哥哥去吗?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工作吧?” 陈琦摸了摸蓉丫头的脑袋,有些嗔怪的敲了一下。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这副茶里茶气的语调。我的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 蓉丫头吐了吐舌头,有些顽皮的开口道:“我见好多小姐姐都这样和心爱的人说话,我以为我家琦哥哥也好这一口呢。” “既然琦哥哥不喜欢,那我就不学了。嘻嘻!” 陈琦见蓉丫头又恢复了她往日里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宠溺的摸了摸蓉丫头的脑袋。 “这才是我的蓉丫头。” 第18章 农家学派 陈琦和蓉丫头回到各自的小院,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半个时辰后,携手来到了农科区第十三号院。 小院中,宫恕已经让小厮们将麻袋中的土豆子拿了出来,平铺在十三号院的地面上。 两名老翁正俯下身子,研究那满是泥土的土豆子,两个人好像还在争执什么似的。 陈琦走进小院,轻咳一声。赶紧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 “参见三殿下。” 陈琦笑着快走两步,将两位老翁扶住,语气温和的说道:“二位大师快快请起。” 两位老翁轻笑着直起腰来,冲着陈琦拱拱手:“多谢三殿下。” 陈琦点头,冲着还在行礼的其他人挥挥手:“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拱手道谢。 陈琦没有在礼仪问题上多纠结,搀扶着两位老翁来到摆放土豆子的地方。 “两位大师,有劳你们亲自跑一趟。小子唐突了。” 陈琦转身,看向宫恕:“搬一张方桌,四把椅子,再打几桶水来。” “遵命!”宫恕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厮,按照陈琦的安排布置去了。 两位老翁有些好奇的看向陈琦,身穿灰色长衫的老者率先开口道。 “三殿下,不知你花重金买这些个土豆子有什么用?请三殿下解惑。” 陈琦微笑着从二位老翁拱手:“两位大师。小子早些年在一本地理札记中看到过一种粮食,那种粮食不同于传统的五谷杂粮,果实都长在土下。最关键的是,那本地理札记中有明确记载,那种粮食的亩产高达两千斤,是黍和小麦的三倍,是水稻和高粱的两倍;而且,那种粮食喜旱不喜水,非常适合降雨量少的地方种植。” “只不过,那本地理札记不仅是孤本,还是残本,他并没有说那种粮食具体在什么地方,甚至连方位都没有。所以小子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花重金让人四处收拢和挖掘了。” 两位老翁在听到陈琦说那种传说中的粮食能亩产两千斤的时候,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要知道,现在的大元帝国,粮食来源还是集中在五谷种植,就算是最会打理农田的人,亩产也从来没超过一千斤。有个八九百斤,就可以被称为祥瑞,得到皇帝和朝廷的嘉奖了。 陈琦竟然说他找的粮食能亩产两千斤,两千斤呐,什么概念?如果真的能找到那种神奇的粮食,中元帝国将永远不再需要担心粮食短缺的问题了。那个时候,朝廷和百姓恐怕要担心的不是粮食不够吃的问题;而是要担心多余的粮食要怎么使用,才不让他们烂在粮仓里。 两位老翁有些急切的围在陈琦身边,打听起那本地理札记的事情来。 陈琦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本地理札记也不知道是时间太长了,还是被损坏过,变得糟锈不堪了。即便是我全身心的精心呵护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在一阵风吹过,化为满天的飞灰,消失不见了。” “后来,我也曾很努力的回忆,想要将那本书的内容想起来,用自己的手将之记录下来。只可惜,我在看那本书的时候年纪尚小,有很多东西还记不太清楚,只得作罢了。” “所以今天还是需要劳烦两位大师,协助小子寻找出那种神奇的粮食吧。” 两位老翁抱拳躬身,冲着陈琦行了个礼。 “多谢殿下照拂,杨凡全凭殿下调遣。” “多谢殿下照拂,吴苗全凭殿下调遣。” 陈琦微笑着将两位老翁扶起,心中很是开心。 杨凡来自北魏帝国,吴苗来自天府之都益州;这两位老者来自诸子百家中的农家学派,是农家学派的当代亚圣夫子,农家学派的代表人物。 农家学派历史悠久,这一学派尊炎帝神农式为师,提倡农为国之本,民为君之本。他们主张重农抑商,提高农民地位。 农家学派的学者非常尤其,他们不仅研究农业知识,还坚持身体力行的去做那些儒生们很鄙夷的体力劳动。所以农家学派的学者穿着都和那些老农民差不多,如果不是他们开口讲话也是之乎者也的,很多人第一眼都会习惯性的将他们当做老农民来看到。 杨凡和吴苗两位虽然在农家学派和诸子百家中广有盛名,但是这两位却无心仕途,加上他们推崇的民本主义思想,很招那些个既得利益者们嫌弃;所以不管是五大帝国,还是那些个小王国,都不是很待见他们。 陈琦在探听到二人的消息后,花重金,派遣专人去西夏和益州将二人请到丰都驿。 陈琦以求教的名义,和两位老翁聊了很久,最后终于说服他们留在兰园,在农科区中研究农业科技。二位老翁在与陈琦长时间的相处后,也知道了陈琦兴农的决心,所以写信将他们农家学派的学者和弟子们,全都叫来了丰都驿。 陈琦用尽可能通俗的言语,给他们讲了杂交水稻的理念,并且给他们指明了农家学派未来的发展方向。那就是拒绝议政,全身心的投身于农业科技和农业技术的研究和开发中。 现在的农科区,十三座小院,已经住满了十二座,有大师级教授四名,学者级教师十名,学生十五名。人数虽然不及工科区那边多,但是单论基本素质,比工业区高太多了。 陈琦陪着两位老翁又闲聊了一刻钟,宫恕等人终于将桌椅摆好。 陈琦招呼二位大师坐下,蓉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泡了一壶清茶,拿出三个茶盏,给陈琦三人倒茶。 陈琦让宫恕带人将那些土豆子小心翼翼的洗干净,递给他,由他来分辨那些土豆子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培养价值。 宫恕亲自带人,蹲在地上,在水桶中用水将土豆子表面的泥土洗干净。陈琦在发布悬赏,收购土豆子的时候,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人们千万不要把土豆子表面的泥土给洗掉,否则丰都驿主司府一概不收。 要知道,土豆子表面的那层泥土是最佳的防腐层,可以延长土豆子的保存时间。如果把土豆子表面的泥土洗掉,很有可能会伤及土豆子的牙口,那样的话,土豆子就只剩下吃这一条路了,就不能作为种子种子了。 陈琦虽然贪吃,但是他还真犯不上花重金买土豆子吃。 陈琦接过宫恕递来的一颗紫红色的土豆子,陈琦接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个不错的收获。”陈琦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土豆子递给吴苗。 “这个土豆子在那本地理札记上有记载,叫做红薯。这个红薯,味道甘甜,可以煮着吃,也可以烤着吃。最关键的是,红薯极为高产,只要用心经营,亩产不会低于三千斤,最高……” 陈琦看着二位老翁微笑着,略作停顿。 两位老翁聚精会神的盯着陈琦,陈琦哈哈大笑,用略带癫狂的语气开口道。 “亩产最高可以到八千斤。是水稻亩产的十倍。” 两位老翁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看着手中拖着的红薯,眼中精光大盛,像是老光棍看到了裸女般,已经无法自拔了。 陈琦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接着开口道:“不过,这红薯含有少量的毒素,而且并不适合长期做主食使用,容易产生胃肠疾病。但是作为主食粮的补充,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两位老翁听到陈琦的话,认可的点点头。人老成精,他们都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头了,他们才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瑕疵的东西呢。任何的完美无缺都是等待被拆穿的骗局。 但是就像陈琦说的,即便红薯不适合长期作为主食食用,但是作为主食粮的补充粮,价值也是不可被忽视的。 “三殿下,不知你是否知道这红薯的种子在什么地方,该如何种植呢?” 陈琦接过红薯,指着红薯上面那一个又一个肉眼可见的芽点。 “二位大师请看,这红薯没有种子,果实就可以作为种子使用。按照在不破坏这些芽点的基础上,将红薯切成小块。然后用草木灰将切口吐沫,防止腐败。然后将他们埋进土中即可。” “但是,最佳的方法,可以将他们先培养成红薯苗,然后转栽倒田里。那样红薯苗的成活率就会大大的提升,也可以提升红薯的产量。” “当然,这只是那本地理札记上记载的,具体怎么做更合适,还需要农家的大师和学者们进行研究了。” 两位老翁认真的点点头,满眼柔情的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红薯,甭提多开心了。 宫恕见三人聊完了,有将一颗红褐色的土豆子递给了陈琦,陈琦仔细端详这眼前奇丑无比的大块头。 大块头通体呈扁球形,暗红褐色;有一些细密的毛须蔓延开来,成卷曲装。 陈琦轻笑着将土豆子递给二位大师。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个东西叫做魔芋。产于南楚帝国西南,滇族古地。这魔芋无法直接食用,需要进行粗加工后,进行二次加工制作,方可食用。不过,此物属于药食两用,有化痰消积,解毒散结,行瘀止痛的功效。” “魔芋喜湿怕旱、喜阴怕阳,忌干燥、怕渍水,适宜生长在土层深厚、质地疏松、排水透气良好的区域,最好是沙地。” “魔芋的亩产同样可观,只要用心经营,亩产不会低于两千五百斤,最高可以到六千斤。” 第19章 陈琦遭罪 陈琦轻笑着将魔芋递给二位大师,两位大师如获至宝般的捧着那奇丑无比的魔芋,老脸都笑成菊花了。 “好,好,好!”吴苗大师摸索着魔芋,眼中的光芒就没停歇过。 陈琦伸手,接过宫恕递过来的新土豆子…… “这个是芋头,和魔芋一样,喜阴喜水,营养丰富,是上品的食物。亩产在一千五百斤到是四千斤左右。” “这个是木薯,木薯的适应性很强,耐旱、耐瘠、少病虫害,不择土壤,但要高产仍以土层深厚疏松的土壤种植为佳。亩产在两千斤到四千斤左右。” “这个是马铃薯,这马铃薯同时具有粮食、蔬菜和水果等多重特点,马铃薯喜冷凉干燥气候,适应性较强,以疏松肥沃沙质土为宜,生长周期短而产量高。是完全可以取代五谷,作为主粮的食物。亩产在三千斤到五千斤左右。” 陈琦开心的为两位大师介绍这些农作物,尤其是在看到马铃薯的时候,陈琦自己都开心到冒泡了。 陈琦一直对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不太了解,不知道与前世的蓝星是否相似。 直到陈琦看到了红薯和马铃薯之后,陈琦基本上可以确认,他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应该和前世的蓝星没有任何关系了。因为在蓝星,红薯和马铃薯原产地是在美洲,是十四世纪才传入华夏本土的,华夏并非是原产地。 现如今,那些商队竟然在这块大陆上就找到了红薯和马铃薯,那就说明,这块大陆,甚至是这个星球,和之前的蓝星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陈琦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身为华夏人,与生俱来的乡土情,让他对故土,对故国有着深深的眷恋。那种眷恋是溶于血脉中的。 陈琦甩甩头,将那些负面情绪甩掉,从靴筒中掏出一柄匕首,放在桌子上。 “宫叔,去厨房要些草木灰或者炉灰过来。” 宫叔闻言,带着两个小厮出了门。 陈琦看向吴苗大师:“吴大师,不知试验田现在有没有空着的。” 吴苗大师点头:“有的,殿下需要几个?” 陈琦看了一下那些被洗干净,分成几个小堆的农作物。 “先选五块吧。这一次我们先试种马铃薯,红薯,木薯,芋头和魔芋。” “两位大师请按照我刚才说的这些植物的喜好,进行环境模拟。然后交由专人照料。” 吴苗和杨凡冲着陈琦抱拳:“请三殿下放心就是。” 吴苗跟身边的学生嘱咐着,如何搭建模拟环境。陈琦等人则是喝着茶,等待宫恕他们将草木灰取回。 环境模拟,是兰园农科区在做良种试种和良种培养时,采用的人工干预手段。农科区的大师和学者们会根据农作物的产地和喜好,人工搭建符合他们生长的环境。 比方说有些农作物喜水,喜阴;害怕强光;那人们就会用麻布或者其他遮光布将那些农作物遮挡起来,人工搭建一个阴湿少光的环境。 当然,还有一种模拟环境则是完全按照逆喜好培养的,比方说某种农作物喜水,喜阴;但是农学家们专门搭建热旱的环境,试验那些农作物的生存能力。 约摸一刻钟后,宫恕带着那两个小厮回来了,三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盆,木盆中装着满满一盆的草木灰。 陈琦命人将木盆放在桌子上,拿起桌上的匕首,开始切马铃薯,在不破坏芽孔的情况下,将马铃薯都切成鸡蛋大小的块。 “二位大师请看,不要破坏这些芽洞,这些芽洞就是生根发芽的出口,把他们破坏了,他们也就长不出来了。” 陈琦将那些切开的马铃薯块丢进草木灰中:“这些切口极易腐败变质,导致种子无法发芽。所以我们要用草木灰将切口遮盖,草木灰具有一定的防腐作用,是最便宜的防腐剂。” 陈琦将裹满草木灰的马铃薯块放在一旁的笸箩里:“这些马铃薯块现在就可以种植了。” 陈琦边做边将,细致的讲解,让两位农学大师都心服口服的。 慢慢的,两位大师,宫恕,蓉丫头,都加入了陈琦的工作中。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琦他们终于将所有的马铃薯,红薯,木薯,芋头和魔芋都做成了种子。陈琦等人在吴苗大师的带领下,来到了试验田区。吴苗大师选择了五块相邻的试验田,按照陈琦所讲,将所有的种子都种到地里。 “三殿下。”杨凡大师在看到所有的种子都种植完毕,开心的冲陈琦拱拱手:“这些试验田就交给我们了,我们一定让专人看守,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陈琦点点头,双手作揖:“那就有劳二位大师了。” 陈琦和两位大师寒暄了几句,带着宫恕等人回到了十三号院。 “宫恕,让他们带着这些糙米,跟我去工科区,酿酒坊。” 宫恕应是,带领小厮,扛着五麻袋糙米向工科区赶去。 陈琦和蓉丫头则是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在兰园中走着,像极了前世陈琦在大学校园中见到的那些个小情侣。 “琦哥哥,你饿吗?都快中午了,要不要给你安排饭食呢?” 陈琦摸了摸蓉丫头的小脑袋:“嗯。是有些饿了。你去让厨房多准备些吃食,送到工科区,酿酒坊吧。我估计今天下午会一直呆在工科区了。” 蓉丫头像小猫似的,用脑袋蹭了蹭陈琦的手掌心;冲着陈琦来了一记飞眼,把陈琦迷得五迷三道的。趁着陈琦迷糊的功夫,蓉丫头逃也似的跑远了,只留下陈琦一个人呆在原地。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哼,被那小妞调戏了。好气!” “等着吧。等你十八岁成人礼之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陈琦默默的在心里赌咒发誓了半天,这才悻悻然的向工科区走去。 虽然陈琦嘴上说的很凶,但是那高高扬起的嘴角和轻快的步伐还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是有多么的美丽。 不一会,陈琦就来到了工科区,酿酒坊。 酿酒坊门口,一名大汉正恭敬的站在酒坊门口,见到陈琦到来,快走两步,单膝跪地,给陈琦行了一个军礼。 “小子杜梨,见过三殿下。” 陈琦拍了拍杜梨的后背:“起来吧。” 杜梨闻言,从地上站起:“三殿下,浊酒已经酿了不老少了。您啥时候给我们做那传说中的烈酒呀?” 杜梨语气中满是谄媚,和他那一米九的身高和足有两百斤中的大块头形象太不搭了。违和感满满的,有木有。 陈琦没好气的在杜梨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有点出息。” “为了喝口酒,正七品的护卫司副指挥使不当了,非要来我这酿酒坊当个力工。你说你当力工就当力工吧,还他娘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小爷这里当天香楼了?” 陈琦越说越气,抬起腿又踹了杜梨一脚:“不行,越说越气。就算做出来烈酒,也不给你喝。滚蛋。滚回去当你的副指挥使去。要是再敢私自离岗,小爷我把你丢进丰都河喂王八。” 杜梨好像并没有听到陈琦话中的嫌弃之意似的,那谄媚的表情丝毫没变。 “殿下,我的好殿下。我是真的对你之前做的那烈酒记忆犹新,爱不释手;到现在是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喝那么一口。” 杜梨抱拳拱手,一脸奸臣像:“求求了,给点,哪怕就一斛也行。” 陈琦实在被杜梨缠的有些烦了,体内真气流转,聚集在脚上,一脚踹在了杜梨的屁股上。杜梨像是皮球般的被陈琦踢飞了出去,一个屁股墩坐在了离刚才两米远的地方。 “准大成境?”杜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揉着被踹疼的屁股,一脸紧张的看着陈琦。 “三殿下已经到了准大成境了吗?果真厉害。” 陈琦没好气的剜了一眼杜梨:“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想之前一样,踹不疼你?” “滚回去,好好当你的副指挥使。贺炳睿要去京都中元城执行公务,护卫司只剩下你看家。你要管好护卫司,要是出来什么事儿,小爷扒了你的皮。” 杜梨一改刚才那副没皮没脸的谄媚模样,抱拳躬身,冲着陈琦深施一礼。 “好。末将这就回护卫司履职。”杜梨说完,转身离去。 就在杜梨即将走出酿酒坊大门的时候,陈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你要的烈酒,明日我会派人送到护卫司。” “记住,不要贪杯误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杜梨闻言,就跟捡到钱的二傻子似的,冲着陈琦憨憨一笑。 “多谢三殿下,爱你哟!” 杜梨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右手深入怀中,缓缓掏出,用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比了一个心。 好家伙,一米九,二百来斤的一个猛男,笔芯。陈琦差点没把早上的饭给吐了,从一旁拿起一把劈木材的斧头,朝着杜梨就飞了过去。 杜梨见状,再也不敢欠了,飞也似的逃走了;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陈琦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牙齿咬得嘎吱吱的响。 陈琦他是真的生气了,并不是和蓉丫头在一起时的那种打情骂俏似的假生气。 被一个猛男调戏,陈琦两世为人,加一起也活了三十五六年了,还真是头一遭。 想想就……呕……想想就……呕……想想就……呕…… 没错,陈琦最终还是吐了…… 第20章 酒鬼杜梨 逃离酿酒坊的杜梨,撒丫子的跑,双腿都快摆出残影来了,好家伙,兔子都是他孙子。 其实杜梨在比完心之后,就后悔了。 陈琦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任丰都驿主司不到一年,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那杀伐果决的劲头,就连杜梨和贺炳睿这两位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有些自愧不如。 杜梨之前之所以一直敢跟陈琦那耍无赖,也是仗着自己这一身的横练功夫,皮糙肉厚的不怕陈琦揍他;陈琦之前的武道修为,还真就伤不了他。 可是陈琦刚才那含怒的一脚,直接把杜梨给踹飞了。直到现在,杜梨的屁股还是有些麻,显然是刚才被陈琦踹的不轻。杜梨敏锐的察觉到,陈琦那一脚的武道修为,绝对已经达到了‘准大成境’;而且真气凝结,收放自如,完全看不出一点刚突破不久,境界不稳的样子。 陈琦没有达到‘准大成境’的时候,杜梨的横练功夫还能扛得住陈琦的揍;但是,当陈琦达到‘准大成境’后,他杜梨就没有信心能扛得住陈琦的怒火了。 至于最后那个笔芯,真的不是杜梨故意的,他完全就是之前欠儿习惯了,没收住。 不过,杜梨心里也清楚,他下一次碰见陈琦,那顿打是跑不了了。陈琦不把他扒皮抽筋,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杜梨愁啊,愁…… 杜梨是丰都驿护卫司的副指挥使,是贺炳睿手下的第一悍将;手使一把车轮战斧,加上一身横练的功夫,在战场上,完全就是一个杀戮机器。 杜梨原本是安西王府所属安西军的一名千夫长,生性豪放不羁,不喜欢受约束。杜梨算是那种军中刺头,惹祸的本事和立功的本事五五开,能立多少功,就能惹多少祸;往往是表彰大会和批斗大会同时召开,十分钟前还在夸这货杀敌勇猛,十分钟后就在骂这货惹是生非。 愁死个人。 后来,杜梨为了争夺一个窑姐儿,失手将甘州府季氏家族的嫡长子给打死了。季氏家族是西境第一家族,就连镇守边关的安西王爷也得卖两分薄面。 杜梨犯得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何抉择,完全就是看安西王府的态度。 安西王爱才,不愿意杜梨因小事而丧命。所以安西王亲自与季氏家族家主谈判,约定安西王将杜梨左迁丰都驿任副指挥使;杜梨单人单骑从西境到丰都驿赴任,季氏家族可以派人截杀。只要在杜梨到达丰都驿之前,季氏家族能杀了杜梨,那就说明杜梨命短,安西王府和杜梨的朋友都不许再找季氏家族寻仇。 但是,如果杜梨侥幸抵达丰都驿,没有被季氏家族派出的杀手杀死;那就说明杜梨命不该绝,季氏家族就要放弃对杜梨的追杀。否则,安西王府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季氏家族从大元帝国除名。 然后,一场惊险又刺激的追杀战开始了。杜梨天生神力,加上一身的横练功夫,想要正面将其击杀,没有‘大成境’的修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况且,杜梨从来没有学过什么武技,他所使用的招数,全都是在战场上,和敌人生死杀戮的时候磨炼出来的。相比于那些个华而不实的武技,杜梨所练的,那颗都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技。 杜梨一路上,经历了大小七十余战,死在他手上的杀手足有一百五十人至多,而且各个都是名震绿林的所谓‘高手’。同时,长时间的车轮战和无休止的偷袭,也将杜梨的精力耗尽,全凭一股意志力在那里强撑着。 最后,杜梨在丰都驿外围,遭到了五十名杀手的围堵,精疲力尽的杜梨,眼见就要被杀手杀死。在附近巡逻的贺炳睿得到消息,带领护卫司人马,将五十名杀手团团围住,救了杜梨。 杜梨被接进丰都驿,赌约完成,季氏家族没能杀死杜梨,按照约定,季氏家族不能再对杜梨出手。否则,季氏家族就要直面安西王府的怒火。 杜梨是两年前来到丰都驿的,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调养,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有些暗疾也在一年前,陈琦出任丰都驿主司后,陈琦亲自找名医帮他治好了。 杜梨因为曾经被世家门阀迫害,所以对于世家门阀子弟有着天然的抗拒。杜梨在最初认识陈琦的时候,对这位中元帝国最大的门阀世家——皇室的三殿下很不感冒。经常会假装不经意的说怪话嘲讽陈琦。 陈琦起初并没有想要去理会杜梨这家伙,他一向很敬重军人,尤其是那些镇守边关,保卫一方平安的军人。杜梨原属于安西军,所以陈琦自然而然的对杜梨是有所敬畏的。 但是,那种敬畏也是有度的,当你越过那个度,就怪不得别人了。 后来,在一次护卫司例行操练后,陈琦找贺炳睿谈事,杜梨还是像之前那样怪话连篇。陈琦终于不再忍了,让秦奕将其打成重伤,比杜梨被追杀的时候伤的还重。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 不过,陈琦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真的闹出人命来。 贺炳睿无奈的将杜梨和门阀世家之间的纠葛讲给了陈琦听,陈琦没好气的数落杜梨分不清好赖人,但是又念及杜梨以往的功绩,还是选择让牧元给他疗伤,顺便将他体内积郁的暗伤和瘀血都治好了。 杜梨在贺炳睿的劝诫下,这才知道他有些不识好人心,有些偏激了。于是杜梨便效仿先贤,赤膊上身,背负荆条,来到陈琦面前,负荆请罪。 陈琦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和杜梨那个憨货生气,礼贤下士的亲自出府相迎,将杜梨迎回主司府中。 陈琦很喜欢这个爱憎分明的憨货,变拿出自己珍藏的蒸馏酒,请杜梨吃饭喝酒。 然后,陈琦就给自己身边招来鬼了。 杜梨这家伙,好酒如命,整个就是一个酒蒙子,一天不喝酒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没有半分精气神。杜梨一直觉得他喝的酒没什么劲儿,喝的一点都不尽兴。直到杜梨喝到了陈琦珍藏的蒸馏酒,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才是好酒。 打那之后,杜梨就时常缠在陈琦身边,请求陈琦能再送他一些烈酒喝。那模样哪还有半点杀人猛将的威严,完全就像是一个闹糖吃的小屁孩。 陈琦以前经常会恨铁不成钢的踹杜梨,让他不要把心思都用在喝酒上,喝酒容易误事。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杜梨皮糙肉厚,完全无视了陈琦的攻击,恬不知耻的缠在陈琦身边,只为讨口酒喝。 后来,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陈琦在兰园做了一间酿酒坊;杜梨顿时就心明眼亮了,什么副指挥使,去他弟,不要了。杜梨抛开公务,整日就泡在酿酒坊,只为讨那一口烈酒喝。 陈琦起初还会生气,到后来是真的疲了,懒得管了。 好在护卫司的事儿不多,贺炳睿一个人也能忙活的来,陈琦也就没有把杜梨赶回去,贺炳睿也本着眼不见为净的理念,将杜梨这货直接在心中除名了。太气人了。 直到今天,陈琦的修为终于能揍的动杜梨了,为了报这么长时间一来被戏弄之仇,出脚完全没有任何留手,直接将杜梨给踹飞了。 不过,陈琦踹杜梨的时候,还没有经历杜梨的笔芯暴击。要不然,杜梨应该还能被踹的更远。 但是,陈琦将杜梨赶回去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护卫司不能没有头,贺炳睿入京公干,护卫司理应由杜梨全权接管。杜梨再留在兰园,就有点不务正业了。 所以陈琦才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杜梨赶回护卫司。 有道是‘日久见人心’,这么长时间的打打闹闹,陈琦还是很喜欢杜梨那有些二百五的性格的。所以陈琦最后也没有拒绝杜梨讨酒的企图,答应会送好酒给杜梨。 不过,那是在杜梨笔芯之前;陈琦可是很小心眼的,他报仇是不分日夜的。有仇就报,当场就报的。 十年太久,陈琦只争朝夕。 所以,杜梨的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他现在只能向上天祷告,打他的会是陈琦,不要是秦奕。大成境强者赤手空拳的暴走,也不是杜梨能扛得住的。 那种感觉,太痛了。 杜梨离去后,陈琦尽可能的平复了一下有些反酸的胃,心里把杜梨因小刀划了千八百遍了,恨不得把那个憨货给烤了吃肉,太他娘恶心了。 陈琦平复完情绪,这才缓步走进酿酒坊。 酿酒坊坊主杜康大师见到陈琦走进,快步上前,冲着陈琦抱拳行礼。 “参见三殿下,我等刚才在忙,没有亲自出门迎接,望三殿下海涵。” 陈琦将杜康大师搀起,并没有多做寒暄。 “杜康大师,现在的酒酿做到哪一步?” 杜康大师指着不远处,正光着膀子,赤着脚,拿着一把木质板锹,堆谷堆的两个人道。 “回三殿下,我们按照您的意见,并参考了那四本仙卷,利用高温制曲的方法,已经做出上好的母曲。” “现如今,我们已经在用那些母曲,进行堆曲试验了。一个月前,我们尝试过一次堆曲,堆的数量不多,只有不到一百斤麸料,这段时间已经用完了。” “昨天开始,我们开始了第二次堆曲,此次堆曲,我们准备一次性堆五百斤的麸料。” 陈琦认可的点点头:“不错。陈琦对酿酒坊的进度很满意。” 陈琦看向杜康:“那浊酒酿了多少缸了?” 第21章 酒家杜康 杜康听到陈琦的问话,突然变得很是激动,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殿下你太厉害了。” “我杜康从酿酒学徒开始,历经二十载才得以证酿酒宗师称号。可是我才疏学浅,竟然不知道不同的水也会影响酒的味道和品质。” “你离开之前,找到的那口甜水井简直就是福地。我们用甜水井里的水酿酒,果然酿出来的浊酒不仅清澈了很多,味道还有些甘甜,回口没有那种青涩味。” “简直就是酒中极品。我和其他几位大师品尝过,甜水浊酒虽然比不上您做的那种烈酒,但是也是酒中的上品了。” 杜康就像一个话痨似的,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陈琦也知道杜康是太久没有人能和他交流酿酒心得了,这是憋坏了。也就没有打断他的话。 杜康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废话有点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殿下,我,我就是有点太激动了。请您见谅,话有点多了。” 陈琦拍了拍杜康的肩膀道:“不碍事,我能理解。” 杜康闻言,爽朗一笑:“多谢殿下体谅。” “现在,我们酿造的浊酒有三百五十缸,约三万五千斤。其中,甜水浊酒一百缸,淡水浊酒两百五十缸。” “还有五十缸十天后出酒,在那之后,每十天都会有五十缸浊酒出酒。” 陈琦点头,对于酿酒坊和杜康的进度很满意。 “不错。这段时间,有劳杜康大师了。” “接下来,我们来做烧酒吧。算是我对杜康大师这段时间操劳的感谢。” 杜康听到陈琦说要做烧酒,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子了,眼眸中有点点星光闪烁,眼泪都快忍不住要流下来了。 杜康出生豫州府,是豫州府杜氏家族的上代家主的嫡长子,地位尊崇,家境殷实。杜康从小就被杜氏家族上代家主当做当做继承人培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君子六艺,无一不精;被认为是有机会将杜氏家族带上更高峰,挤进中元帝国十大世家行列的未来家主。 然而,这一切都在杜康八岁那年,饮下一爵浊酒后,改变了。 杜康的老爹实在是个没溜的人,招猫逗狗,提笼架鸟,反正就是除了人事儿不干,啥没屁眼儿的事儿都干。要不是杜家在豫州府算是有点势力,一般人不敢触杜家的霉头,只能忍气吞声;杜康那老爹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杜康八岁生日的时候,杜康他老爹大排宴宴,请来豫州府有头有脸的人来杜府为杜康庆生。席间,杜康他老爹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非要让杜康饮一爵酒,感谢到场的嘉宾。 杜康起初很是抵触,甚至不惜和父亲翻脸也要拒绝饮酒。但是他实在拗不过自己那没脸没皮的老爹,只得忍着恶心,将那爵酒一饮而尽。 要知道,小孩的身体是很脆弱的,尤其是五脏六腑和脑部神经,根本经不住酒精的摧残。虽然说这个时代的浊酒度数不高,充其量也就只有十多度;但那也不是小孩子的身体能扛得住的呀。 一爵酒下肚,杜康当时就酒劲儿上头,栽倒在地了。等到第二天,杜康从宿醉中醒来,整个人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曾经的那个翩翩少年不见了,酒精对杜康的大脑,心脏和肝脏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杜康不仅反应变得极慢,整个人还会是不是的打摆子,抽搐,就跟发羊癫疯似的。而且杜康还时不时的会咳血,浑身皮肤蜡黄,皮肤底下似乎有一块块的青紫色印记在不断流转,像是中毒了似的。 杜氏家族的人见到杜康的模样,差点没气疯了,本来就对杜康老爹没好感的族中长老恨疯了,将杜康老爹吊在祖祠中,抽了一百多鞭子。杜康老爹被免去杜氏家族族长之位,关在杜家族陵,成为了一个守墓人。 杜氏家族并没有因为杜康的老爹迁怒杜康本人,反而是到处求医问药,想方设法的想要治好杜康的病。甚至他们不惜用万金,将云游天下的医家圣人沐灵请来,为杜康看病。 沐灵不愧是医家圣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杜康的身体治好了,终于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 可是,在沐灵离开豫州后,杜家人发现,杜康虽然身体好了,整个人和之前也并无二样,还是那般风度翩翩,潇洒无双。但是,杜康的记忆力却大不如前了,之前看过一遍就能记住的书;现在他看一个月都记不住一半。 虽然杜家人没有责怪杜康,甚至还将他作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培养。但是,杜康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一个被无数人拥趸,一直以来备受赞扬的天才,突然变得庸碌了,变得泯然众人了。那种落差感,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杜康不愿意让杜氏家族失望,也不愿意因为他自己导致杜氏家族发展停滞。于是杜康将自己所有的财物,珍藏都拿出去卖了,凑了万金,交给了族中长老。并且直言自己不适合再做杜氏家族的少族长,族中长老应该尽快的寻找一个更合适接班人,进行培养。 至于杜康他自己,因为他的身份特殊,留在族中很有可能会导致家族分裂,让未来的接班人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刺背。所以杜康自请被逐出杜氏家族,从族谱中除名;从今往后不再是杜氏家族之人,连分家之人都不算。他就是一介平民,永远不会再回杜家。 族中长老们很是不舍,三番四次的出言挽留。但是杜康去意已决,没有半分更改之意。族中长老也理解杜康是为了家族未来考虑,而且不得不说,杜康的决绝,会让杜氏家族未来的权利交接更顺畅一些。 不管是杜康还是杜氏家族长老,都是本着为家族未来着想,没有半点私心杂念。所以双方并没有任何的不快和矛盾,在不舍和遗憾声中,杜康孑身一人离开了杜氏家族。 杜康离开杜家的时候,拒绝了杜家人送给他的安家费,几乎是身无分文的进入江湖的。杜康担心留在豫州府会让杜家某些人心里不舒服,所以果断的离开了豫州府,漫无目的的在中元帝国各州府游玩。 杜康本身就识文断字,书法更是当世一绝;所以不管他到了哪里,就凭他那一手漂亮的书法,就能混个好吃好喝的。各个州府的门阀世家和官府,都以能将杜康请到他们家,为他们家题字,抄赋为荣。 因此,小小年纪的杜康,很快就成为了那些高门大户们的座上客。杜康知道那些恭维他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觉得杜康还有可能回归杜氏家族,成为杜氏家族的继承人,成为杜氏家族未来的族长;他们觉得奇货可居,现在可以早早的投资杜康。 杜康和杜氏家族那些长老们,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他们并没有急吼吼的对外宣布杜氏家族的新家族和新继承人,也没有宣告杜康脱离杜家,踢出杜氏家族族谱。 杜康和杜家长老们希望能借时间差,能将杜康的名打出去,让杜康以后靠着写字,也能混个衣食无忧。甚至一开始那些大张旗鼓的请杜康去题字的家族,都是受了杜氏家族的提点才去的,有的甚至就是杜氏家族自己花钱买的。(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捧角儿,捧流量明星。唯一的不同是杜康人家的字确实是当世一绝,人家是有真本事;那些个流量明星……呵呵……) 不过,他们似乎有点太天真了。杜康离开杜家的三年后;杜氏家族对外公告了他们杜氏家族的新家主和新继承人,也宣告了将杜康踢出杜氏家族族谱,彻底断绝与杜康之间的关系。 那些原本捧着杜康的高门大户,在看到杜家公告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从杜康的世界中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杜康也终于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那一刻,杜康突然想要喝酒了。 可惜,一向大手大脚的杜康,并没有存钱的习惯。他身无分文,连买一斛酒的钱都掏不出来。杜康也算是能屈能伸,他直接将自己的一声锦袍给当了,买了一声短衣襟,小打扮,进入到酒坊,成为了一名酒坊学徒。 时过境迁,或许杜康天生就是为酒而生的,又或许是上天念及他因酒而失,也让他因酒而得。杜康在酿酒一行上,天赋堪称妖孽。 仅仅三年的时间,杜康就从酿酒学徒成长成为了酿酒师;要知道,这可是别人要花费十数年时间才能达到的高度,更有甚者,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酿酒师。 又十年,杜康凭借他独创的提纯方法,制作出了中元帝国第一名酒‘杜康酒’,杜康之名响彻四海。 七年后,杜康终于通过酿酒证道,成就宗师之名,被世人成为‘酿酒宗师’。开创诸子百家中的酒家,成为酒家圣人。 能够自成一家,并被百家接纳,成为一家的圣人,难度不亚于登天。 要知道,上一次自成一家,成就圣人之名的人,叫做扁鹊,是初代医家圣人。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杜氏家族在得知杜康证道成圣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两位族中长老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吐血而亡,杜氏家族的新家族在祖祠中上吊自尽,那位新选的继承人想死没死成,被迫登上了杜氏家族家主之位。 而杜康,在听到杜氏家族发生的事情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出家,无家! 第22章 改进酿酒工艺 陈琦来到丰都驿的时候,就发现丰都驿的粮食产量很高;但是呢,卖不出去好价钱。丰都驿的粮价竟然只有中元城的五分之一,农民卖粮不仅赚不到钱,甚至还得亏不老少。 所以陈琦参考前世华夏公仓储备粮的方法,提出了公家收粮,公仓储粮的方法。陈琦让司马笙收集大元帝国各州府,近十年来的粮价,并算出中位数;然后再算出丰都驿农民种植粮食的成本是多少。然后根据粮价中位数和种植成本,计算出最合适的收粮价格,然后按照这个价格,由丰都驿主司府出面,设立官仓,进行收粮。 而且,陈琦为了方便农民们缴税,按照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熔炼重铸银锭,将其称之为官银。公仓在支付购粮款的时候,都是支付官银。农民们拿着官银可以直接去缴税,官府不会收取火耗费。 火耗费,原指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大元朝廷收税,只收五十两一锭的标准官银,那些个粮食、铜钱、杂银,国库一概不收。但是,地方官他们收税的时候,是不能拒绝实物抵税的。因为收税的时候,不是官府自己想要收什么就能收什么的,而是老百姓有什么,你才能收什么。 所以,各地官府都会有官拍行,将收上来的东西在官拍行换成碎银子。 官府在拿到碎银子的时候,不能将碎银子交给国库,需要进行熔化重铸成五十两一锭的标准官银。在熔化重铸的过程中,就会产生损耗,这个部分,就被称为‘火耗’。 当然,官府是不会自己承担这个火耗费的,这个火耗费在征税时就已经加到了税费里了。《大元历》中,对于火耗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加征多少火耗费,全凭当地官员的良心;因为加征的火耗费如果大于实际火耗的话,那个差额就归官员了;所以,在一些郡县,就会出现天价火耗费的情况。一般郡县的火耗份额会定在十抽二、三;有些黑心肝的会将份额定在十抽四、五。而在一些偏僻的郡县,因为赋税少,油水低,火耗甚至会数倍于正赋(标准税收)。 因此,火耗费几乎成为了那些个贪官污吏们名正言顺的榨取民脂民膏的手段。 而陈琦公仓收粮,官银支付的方法,则是直接断了收火耗费的途径。老百姓拿的本来就是官银,是官府自己熔铸发行的,你凭什么问老百姓要火耗银子呢? 陈琦在提出公家收粮,公仓储粮的时候,就想到了粮食太多,不宜长时间储存的问题。而能够大量消耗粮食的手段并不多,只有三条路,一是养兵,二是畜牧,三是酿酒。 养兵就算了,陈琦啥也不干的时候还天天被参,他要是真的拿这些粮食养私兵,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扣上个谋反的罪名,被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给砍了脑袋。 至于畜牧,陈琦觉得还不是时候。前世陈琦在草原上长大,对于养殖牲畜还是很了解的。先不说全靠粮食畜牧,成本得多高,能不能回本;就算是你养出来了,有多少人能消费的起呢?而且,畜牧属于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的。一旦遇上个大灾大难,粮价上涨,陈琦不能让那些牲畜和难民们抢粮食吃吧。但是牲畜们要是没有粮食吃,用不了多久就得饿死,到时候更亏。所以,在不能建造更大的储备粮仓,不能确保储备粮可以安全盛放一年以上的情况下,畜牧现在还并不是最优选项。 那么最后一条路就是酿酒了。就按大元帝国现在的浊酒酿造举例,一斤半到两斤的糙米,才能酿出一斤的浊酒。 如果要是在浊酒的基础上,进行蒸馏提纯的话,两斤的浊酒能烧出一斤的烧酒;相当于三斤到四斤粮食,酿一斤烧酒。 所以,酿酒对粮食的使用量还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中元帝国对粮食买卖是有限制的,不允许私人将粮食卖给其他的帝国和王国。私自往国外卖粮是重罪,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抄家灭门。 但是呢,买卖酒却是允许的。而且,好酒在各个帝国和王国,都属于硬通货,可以直接当金银使唤的。 所以,对于陈琦和丰都驿来说,酿酒是性价比最高的粮食使用方法。 陈琦在决定要建酒坊酿酒的时候,就打上了杜康的主意。可是当时的杜康已经名满天下,被好酒者奉为‘酒神’;他定居在陇右道,关中州,除了在自己的酒坊中酿酒外,从来不出门。 陈琦琢磨了很久,以杜康的实力,让秦奕出面将他绑来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是杜康的名气,绑架一个学派的圣人,就算是他那个皇帝老子为了名声,也得把他给活剐了。 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 陈琦从市面上买了五十斤浊酒,亲自指挥工匠,制作了一套天锅蒸馏器;陈琦使用蒸馏技术,将那五十斤浊酒进行了两次烧制提纯。最后烧出不到二十斤的高度烈酒,陈琦通过酒花和味觉判断,那高度白酒的度数最少也在五十五度左右。 陈琦将那不到二十斤的高度烈酒用小坛进行了封装,每坛两斤。陈琦将十坛进行了深埋,进行陈酿。 陈琦又拿出两坛酒,交给秦奕,让秦奕去关中找杜康,将这两坛酒送给杜康,送完直接回丰都驿,不要在关中州停留。 最后,陈琦将剩余的七坛酒送给了贺炳睿和司马笙等人;顺便还给自己招了个酒鬼——杜梨。 秦奕一个人去关中州送酒,来回不过十天时间。在秦奕回归丰都驿的半个月后,杜康拖家带口的来到了丰都驿,整整一百多号人,全都是杜康的学生和徒子徒孙。 然后,陈琦通过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那神奇的酿酒之法,将杜康彻底留在了丰都驿,成为了陈琦的专用酿酒师。 后来,兰园工科区酿酒坊建成,杜康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住进了工科区酿酒坊。 陈琦前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喝酒,他本身有过敏性肠胃炎,只要喝酒就会拉肚子。但是他的父亲和家族中的长辈却都很喜欢就,尤其是他老爹,对于酿酒情有独钟。经常会在家里自己鼓捣着用各种花花草草,米面粮油的酿酒。 说实话,陈琦父亲酿的酒真不好喝。但是见到自己的父亲那般甘之如饴,陈琦为了防止自己的老爹不专业,搞到最后酒精中毒了。陈琦开始专门在各类古籍中寻找酿酒之法,并且参考着现代工艺进行了改进。 后来,陈琦老爹终于在陈琦的帮助下,酿出了心仪的美酒。陈琦老爹第一次抱着陈琦,在陈琦耳边小声的夸陈琦有出息;还专门买了巴掌大的那么一个金属酒壶,装着陈琦帮他酿的酒,随身携带,到处去炫耀。 或许是因为陈琦前世对父爱的感受很热烈,很甜蜜;所以在面对陈伽罗那种冷冰冰,毫无温度的帝王父爱的时候,才会觉得很反感,甚至是厌恶。在陈琦看来,父爱应该是发乎于心,浓郁热烈的;而不是冰冷的,需要儿女们去祈求的。通过乞讨得来的父爱,陈琦并不稀罕。 也正是有了前世的酿酒经验,陈琦在和杜康聊天的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对于酿酒近乎于神谕般的超出这个时代的见识,让杜康彻底的折服。 杜康在陈琦的帮助下,将酿酒工序进行了诸多改进,效果极为明显。 从选料方面,以杜康为代表的古法酿酒派喜欢用水果加上糯米为原料进行酿酒,很少会用到纯粮食酿酒。一来是水果很容易找到,而且不易保存,如果吃不完最后就都浪费了,不如都做成果酒,方便存放。二来是整个中元帝国,乃至整个五大帝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四府一驿一样,粮食多到出不完,就连富甲天下的苏州府和余杭府都做不到。可以想象,人们连饭都吃不饱,就更甭提哪里还会有余粮酿酒。而陈琦则是选择纯粮食酿酒,原因也很简单,谁让他丰都驿就是粮食多的吃不完,放不住呢。 在选水方面,杜康他们酿酒的时候,一般来说就是就地取水,完全不去判断水的质量和矿物质含量,完全将酒的质量交给天意和运气。陈琦则不同,陈琦特别命人以兰园为中心,三十里范围内,挖井,寻找甜水井。直到挖了十六口井之后,终于在兰园以北十五里处,挖到了一口甜水井。陈琦嘱咐杜康他们一定要用甜水井中的水酿酒试一试,并且要和之前的浊酒进行对比,看口感有什么不同。结果显而易见。 在酿酒工艺方面,杜康他们酿酒的时候,先将水果洗干净压碎,通过自然发酵的方式让水果发酵;在水果发酵之后,加入二十分之一的砻糠(稻谷脱下来的壳)进行沉淀;沉淀之后,飘在上面的液体就是果酒。果酒可以直接喝,也可以将他储存起来,进行陈酿。不过,那些真正懂酿酒的人,都会将果酒当做酒引子,酿造度数更高的粮食浊酒。 将蒸好的糯米饭或者糙米饭自然晾凉,倒入水果酒和蒸好的饭充分搅拌。将拌好的米放在大木桶中,进行二次发酵,二次发酵之后得到的酒,就是粮食浊酒。 而陈琦酿造粮食酒,则是先要制作酒曲,然后用酒曲加上粮食直接进行酿造。 第23章 酿酒(1) 酒曲又叫酒粬。原始的酒曲是发霉或发芽的谷物,后来经过改良,把谷物如白米,经过蒸煮时,加入曲霉,然后保温发酵,饭粒上就会长出茂密的白色菌丝,也就是酒曲,上面生长着大量的微生物及微生物分泌的酶(淀粉酶、糖化酶、蛋白酶等)。 这些酶具有生物催化作用,能够加速谷物中淀粉、蛋白质转化为糖和氨基酸,然后糖分再进行发酵分解成乙醇,也就是酒精,这也就是酿酒的过程,主要就是利用酒曲的霉菌,来对谷物中的淀粉进行发酵,然后再在酵母菌的作用下产生酒 酒曲的种类很多,按制曲原料来分主要有小麦和稻米。故分别称为麦曲和米曲。用稻米制的曲,种类也很多,如用米粉制成的小曲,用蒸熟的米饭制成的红曲或乌衣红曲,米曲(米曲霉)。 按原料是否熟化处理可分为生麦曲和熟麦曲。 按曲中的添加物来分,又有很多种类,如加入中草药的称为药曲, 加入豆类原料的称为豆曲(豌豆,绿豆等)。 按曲的形体可分为大曲(草包曲,砖曲,挂曲)和小曲(饼曲),散曲。 按酒曲中微生物的来源, 分为传统酒曲(微生物的天然接种)和纯种酒曲(如米曲霉接种的米曲,根霉菌接种的根霉曲,黑曲霉接种的酒曲)。 而杜康他们在酿造粮食浊酒的时候,使用果酒当做酒引子,果酒起到的作用其实就类似于酒曲。 当然,陈琦虽然对酿酒了解的比较多,但那也是和平常人比,他毕竟不是专业学习酿酒的,他能自制的酒曲也就只有两种,最为初级的麦曲和杂粮曲。 麦曲是酿造酱香型白酒时使用的曲,杂粮曲则是酿造清香型白酒时使用的曲。 麦曲是采用高温制曲工艺。先将曲料(以小麦为主)被制成一块块的曲块,入仓发酵,其温度逐渐上升到60c以上,先经过40天~50天的发酵,再经过6个月以上贮存才能使用。 酱香型白酒就是使用麦曲为发酵剂,以高粱为原料,再酿造过程中用水润粮和蒸馏,除此之外不添加其他的物质。 酱香型白酒无色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酱香突出、幽雅细腻,空杯留香幽雅持久,入口柔绵醇厚,回味悠长。 杂粮曲则是采用中温制曲工艺,大麦和豌豆作为原料,以一定比例调和,经粉碎、踩曲、入房培养,再出房堆放,然后使用。制曲工艺操作严谨,保温、保潮、降温各阶段环环相扣。制作过程中由于品温在50c以下,因此成品曲中主要含酵母属和根霉属、犁头霉属、毛霉属、黄曲霉属、米曲霉属、红曲霉属及乳酸菌、酯酸菌,芽孢杆菌、产气杆菌等。中温曲的糖化力、发酵力均较高。 清香型白酒就是使用杂粮曲或者叫中温曲为发酵剂,酿造原料除了高粱,还会加入大麦、豌豆、大豆等,也是以水来润粮。 清香型白酒无色、清亮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清香纯正,入口绵甜,香味协调,醇厚爽冽,尾净香长。 而这个时代,就连杜康都不知道酒曲是什么东西,就更别说制曲了。陈琦甚至一度认为杜康他们酿酒完全就是在碰运气,而这个运气就是看酿造过程中,会不会走狗屎运,碰上野生酒曲。 所以,在陈琦给杜康他们介绍什么是酒曲,介绍粮食是怎么变成酒的时候,杜康他们全都懵了。 还有就是提纯技术方面,杜康酿造的杜康酒之所以被各大帝国皇室和门阀世家奉为上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杜康酒进行了初步提纯。所以杜康酒的颜色更接近琥珀色,而且是半透明的。其他浊酒则是土黄色,浑浊不透明的。高下立现。 而陈琦则是直接跃进式的,直接选择蒸馏法,烧制蒸馏酒。蒸馏酒提纯的效果,那是不需要多做解释的。光看那透明的酒液和醇香的酒味,就足以颠倒众生了。 杜康本就是以酒正道,成就圣人之名;所以他对酒的钟爱,对酿酒的钟爱是发自肺腑的。所以,杜康在和陈琦聊完如何改进酿酒术以后,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进入到了酿酒的工作中去了。 唯一让杜康觉得遗憾的,就是陈琦因为要回京祭母,没来得及教他如何使用蒸馏法对浊酒进行提纯,从而获得高度烧酒。 前几天,他听说陈琦回到了兰园,当天晚上就想去找陈琦,请陈琦演练蒸馏提纯之法。结果他刚到兰馨苑,就碰到了蓉丫头。蓉丫头以陈琦需要休息为由,请杜康过几天再来找陈琦。杜康无奈,只得回到酿酒坊,等待着陈琦的到来。 其实杜康着急,陈琦也急。毕竟烧酒早进入市场一天,那陈琦也就早一天赚更多的小钱钱。白酒行业的暴利程度,陈琦前世也是亲眼目睹过的。 所以,陈琦在昨天安顿完丰都驿的事务后,今天这不就迫不及待的赶来酿酒坊了么。 杜康带着陈琦,穿过一条封闭的甬道,走到酿酒坊旁边的一个小车间中。说这个车间小是对比酿酒坊那个大车间的,如果从面积上来讲,这车间约摸有一千多平米,将近两亩地,算是很大了。 车间分为三个小区域,每个区域的正中心都垒着一座一米多高的灶台,灶台上放着一口直径足有五米的大锅;大锅旁边放着一个没有底的锥形木桶,木桶上还放着一口直径约一米五的小锅;木桶旁边还放着一堆零零散散的配件,有一个金属制成的直径不到二十公分的小漏斗,还有几条竹管;和一个一米多高的木质水桶。 陈琦走到灶台旁边,认真的检查着灶台上的铸铁大锅。 杜康在一旁介绍道:“殿下,这口铸铁大锅直径一丈半,锅深三尺,一次性可以装浊酒五千斤。那口小锅直径五尺,是纯铝浇铸的。这些都是半个月前,冶炼坊铸好送过来的。一共四套,现在摆出来的是三套,还有一套留着备用。” 陈琦点头:“干的不错。我原以为欧大师会嫌弃铸造炊具,玩儿拖延耍赖那一套呢。哈哈哈!” 杜康闻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欧铁那个老家伙,虽然钟情铸剑,但是并不是特别执拗。而且听说你还教会了他一种新的冶铁方法,可以冶炼出比铁还要坚硬的刚。我估计他现在对你那可是五体投地的崇拜。别说铸造炊具了,你就算让他铸造再怎么不着调的东西,他都不会有意见的。” 陈琦听到杜康的话,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向杜康和欧铁这样的,在一个行业可以成就大师级人物,他们往往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喜欢,都是非常的纯粹。 就像杜康,他在品尝到秦奕送去的烧酒的时候,就知道丰都驿有他想学习,想追求的东西;为了学习制作烧酒,他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不远万里的亲赴丰都驿。 杜康并没有因为陈琦年纪小就小瞧他,更没有拿搪,仗着自己的名声,和陈琦讨价还价,争取什么利益最大化。而是在得到陈琦许诺会教杜康蒸馏提纯之法后,心甘情愿的落户丰都驿,成为兰园酿酒坊的掌事,帮助陈琦管理酿酒坊,培养酿酒人才。 欧铁也是一样的,欧铁则是更纯粹,陈琦都没练出来钢,只是让人给欧铁带了一句话,欧铁就不远万里的来到丰都驿,成为了冶炼坊的掌事。 陈琦命人抬来二十缸一百斤装的浊酒,倒进灶台上那直径五米的大锅中,又用滑轮将那锥形木桶吊起,扣在大锅上;然后那铝铸的小锅吊起,将接酒漏斗用金属杆连在铝锅底,用滑轮将铝锅吊在锥形木桶上,放置平稳;最后,一名酿酒学徒踩着人字梯爬上木桶,将竹管从木桶边的圆孔中穿进去,连接在接酒漏斗底部的漏口处。 陈琦一边命人安装,一边给杜康讲解这套器具每个部件的名称和他的作用。 “灶台上的那个大铁锅叫做地锅,是用来烧水或者烧浊酒的;中间那个锥形木桶叫甑,是引导水蒸气向一个方向聚集的;而上面那个铸铝锅叫天锅,在天锅中加入冷水凝结水蒸气,然后水蒸气会顺着锅底汇聚在下面的那个接酒漏斗中,然后顺着竹管,流出来。” “这套设备叫做天锅,是专门用来蒸馏提纯的酿酒设备。” 陈琦命人加柴火将地锅中的浊酒煮沸,然后拉着杜康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就在二人坐下的同时,蓉丫头带人,拿着四个食盒过来了。 蓉丫头麻利的将饭菜摆在陈琦和杜康面前的桌子上,又给陈琦拿来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放在桌上。蓉丫头和陈琦耳语了两句,嘱咐陈琦注意安全,转身离开了酿酒坊。 陈琦冲着杜康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大师,请!” 杜康点头,但是并没有拿筷子夹菜,而是扭头看向那刚刚起火的灶台。 “殿下,这蒸馏法提纯酿酒是怎么个原理呢?不知殿下可否告知一二。” 陈琦嗯了一声,将口中的吃食咽下,缓缓开口道。 “人们喝酒,喝的是什么?不是那些水,也不是那些浑浊的渣子,而是酒中那个奇妙的东西。我将其称之为‘酒精’。” 第24章 酿酒(2) “杜康大师应该知道,水在加热之后,会变成气,气在遇冷的时候又会变成水。” 杜康点头,他又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家里蒸馒头,蒸包子,煮饭的时候,他也是见过水蒸气的。 陈琦接着说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酒精’在加热之后,要比水更快变成气,而且在预冷之后凝结成的水,会变得甘冽清纯,味道极佳。” “而蒸馏提纯之法,就是在这个发现的基础上,研究出来的。” 陈琦见连接接酒漏斗的竹管开始滴滴答答的有透明液体流出,便招呼杜康一起,走到出酒口。 陈琦瓢接着出酒口流出来的酒:“刚开始出酒的时候,酒液中的杂质多,而且还有毒,喝了容易伤身,所以要将酒头去掉。而酒尾的酒呢,味道发酸,口感很差,酒液还比较浑浊,所以酒尾也要去掉。那么我们能喝的,就是中间部分的酒。” “烧出来的酒,最开始的时候是最烈的,慢慢的,出酒越来越多,酒的烈度也会随之降低。而判断酒是否烈的方法,就是看酒花。” 陈琦将瓢中的酒头倒到一旁的酒桶中,又将瓢接在出酒口处,指着飘在酒面上的酒花说道。 “最烈的酒,酒花比较大,气泡如黄豆一般大小,这些酒花颗粒饱满整齐。” “第二烈的酒,酒花相比于最烈的酒要小一些,气泡如绿豆般大小,颜色清澈透明。” “第三烈的酒,酒花比第二烈的酒又要小一些,气泡像米粒般大小;而且酒花不像前两种酒花那么排列整齐,而是互相堆叠,很难完全散开,也不容易消散。” “在这三种之后,流出来的酒也要比浊酒烈,只是口感相较于前三种会稍差一些。” 陈琦说着,将第二瓢酒头倒进一旁的酒桶中。让身旁的小厮去将饭桌上的酒壶拿来,陈琦用酒壶接了一壶酒。伸手拉着杜康的手腕,回到饭桌旁。 “去掉酒头后,就可以接酒了。剩下的事儿让他们去做,咱们喝酒,吃菜。” 杜康点点头,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陈琦各倒了一杯;也不管什么餐桌礼仪,自顾自的饮了半杯。 杜康将酒在口中含了有小半分钟,缓缓的咽下,直到口中没有了酒液,唾液像是开闸的洪水般在口中疯狂分泌,杜康吞了两口唾液,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大声赞叹。 “好酒,好酒!”杜康有些兴奋的看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酒杯中清澈透明的酒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杜康此生能饮此好酒,此生足矣,此生足矣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琦没有打断杜康,招呼酿酒学徒盯着酒花的变化,告诉他酒花到什么程度的时候要分坛,不要混合装在一起。 然后,陈琦直接化身干饭人,开启了干饭模式;没办法,他是真的饿了,此时此刻,形象什么的,礼仪什么的,都不重要了。陈琦完全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杜康将酒杯中的酒喝完后,也没吃菜,直接拿着酒杯,走到出酒口的位置,亲眼看着酒液流出;每当酒花出现变化的时候,杜康就会用酒杯接一杯酒,亲口尝酒的变化。 半个时辰后,陈琦将一桌子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盘子中剩下的也是菜多肉少,没什么好吃的了。 陈琦起身,来到出酒口。从酿酒学徒手中接过瓢,放在出酒口处。 只见酒液顺着竹管流出,落入陈琦手中的瓢中,后流出的酒液砸在酒面上,泛起点点酒花,酒花很小,只有粟米的四分之一大小,密密麻麻的铺满酒面。 陈琦挥手:“撤火。” 灶台处,烧火的两个酿酒学徒赶紧将灶台中还在燃烧的木材取出,埋入灶台旁的土坑里。 杜康一直跟在陈琦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陈琦的每一个动作。 陈琦将手中的水瓢放在杜康面前:“等什么时候酒花像现在这样,比熬粥的小米还小,只有小米的四分之一不到。就撤去灶中的火,用余温再蒸馏一会儿。” “这个时候的酒,基本上没什么酒味了,也不能拿出去当酒卖。但是,他们并不是废物,也是很有用的。” 陈琦将水瓢中的酒倒进一旁装着酒头的水桶中,将水瓢递给酿酒学徒。 陈琦看着杜康说道:“酒的烈度,是可以调的。” “比方说咱们刚才喝的那个酒,就有些太烈了,很多人根本扛不住,一杯下肚就得醉。甚至是第二烈的就,同样也不是一般人能扛的住的。” 杜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了,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是身体已经有不适感出现了。 陈琦接着说道:“我们可以用烈酒搭配非烈酒,调出更适合大众饮用的酒。” “比方说人们喜欢第三烈的酒,我们就可以在第一烈的酒中,加入不太烈的酒,甚至是加入刚才最后接的那个没什么酒味的酒,调出口感接近第三烈的酒。” “至于怎么调,几种酒的比例是多少。那就需要杜大师和您的高徒们慢慢研究了。” 杜康点头,他明白陈琦所说的调酒是什么意思,丰都驿酒坊的酒要上市,就必须要像杜康酒那样,有统一的标准。要不然每一坛酒的味道都不一样,那还不闹出大笑话来。 杜康扭头,看向出酒口。 “酒尾是什么?” 陈琦轻笑一声:“我刚才之所以让他们撤火,就是防止酒尾流出。所以我们这一次蒸馏的酒中,没有酒尾。如果杜康大师想看酒尾是什么,我建议您可以让欧铁大师给您做一套小的蒸馏设备,自己烧着研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了那一套小的蒸馏设备,不也方便您给徒子徒孙们授课用嘛!” 杜康点点头,明白陈琦的意思;杜康指着一旁,装着酒头的水桶道。 “那酒头怎么处理?总不能倒了吧?”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烧下一锅的时候,将酒头倒进锅中即可。” “而且,锅中剩余的浊酒和酒中的米,都铲出来,放在一旁晾凉;然后再加上酒曲拌匀,装进酒缸继续发酵。等发酵个差不多的时候,可以进行第二遍蒸馏。” “第二遍蒸馏采用的是隔空蒸馏法,类似于咱们蒸馒头,蒸包子那种。地锅中加入清水,将锥形木桶——甑扣在锅上,甑桶有卡槽,有甑桶专用的蒸笼可以卡在卡槽上;将二次发酵的酒糟均匀的铺在蒸笼上,隔水蒸馏。这样也可以蒸馏出新的就。” 杜康还是第一次听说酒糟可以重复使用的,有些疑惑的看着陈琦。 “如果可以反复蒸馏酒的话,那岂不是用不了多少粮食就会一直都有酒喝?” 陈琦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杜大师您误会了。用粮食酿造酒,并不能一次性将粮食中的营养都发酵成酒。我们在进行过第一次蒸馏之后,粮食中还是有可以继续酿酒的营养的,我们进行第二次发酵之后,进行二次蒸馏,是将粮食中的营养尽可能的使用完。” “这种重复发酵,重复蒸馏的方法,最少可以重复三次,最多可以重复八次。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根据实际状况进行调整。” 杜康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他刚才确实有点太天真了。 陈琦拍了拍杜康的肩膀,缓缓开口道。 “杜康大师,我知道您把酿出绝世好酒当成了毕生的追求。这一点无可厚非,小子我很是敬佩。但是,我还是有几个事情想要劝劝您。” 杜康闻言,原本因为醉酒有些朦胧的眼睛猛地睁开,认真的看着陈琦。 “请殿下直言便是。” 陈琦点头,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酿酒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急不得,慌不得。杜康大师您今年六十有七,已近古稀之年了。您不再是年轻小伙,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一切作为的本钱;身体如果都没有了,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追求?谈什么理想?谈什么作为呢?” “我可是听说了,自从酿酒坊开工之后,您几乎日夜留宿酿酒坊,给您分配的工科区小院,您一天都没再回去住过。这合适吗?从小院到酿酒坊车间,年轻人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您就算腿脚慢,两刻钟也到了吧。犯得着天天留宿在酿酒坊吗?” “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小子我想想吧。您没来丰都驿之前,精神矍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来我丰都驿不到一年,身体都糟糠了,精神萎靡,茶饭不思。您猜猜,外界会怎么说小子我,怎么说我们这兰园?” 杜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地下了头。 “好好好,我从今天起就搬回小院中居住,行了吧。” 陈琦点头:“不仅如此。您以后不到辰时四刻,不许来酿酒坊。您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睡眠,要按时吃喝。而且,我会让叶医士派人定期来给您检查身体,如果你们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一定会强制让你们休息。那个时候,您就算有千万种理由,我都不会听的。” 杜康有些无奈的哦了一声,算是应下了陈琦要求。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心中不禁腹诽,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人老了,脾气都跟小孩似的。 不过,在保障这些大师们的健康和安全的事情上,陈琦是绝对不会让步的。陈琦到现在还记得,前世电影中那句经典台词“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 “人才!” 第25章 兰园冶炼坊 陈琦陪着杜康在烧酒车间待了一下午,烧了四锅酒。每一锅的原浆酒陈琦都会亲口尝一下,确保酒中没有异味。 一直到了傍晚,日暮西斜的时候,陈琦才和杜康告别,离开了工科区,回到了兰馨苑。 兰馨苑中凉亭中,陈琦和蓉丫头对坐,品尝着后厨送来的美味佳肴;陈琦这个人多少是有点强迫症的,他很少会因为一件事儿废寝忘食,每天只要时间到了那个点,陈琦就一定会回家吃饭的。蓉丫头了解他的习惯,所以早早的就安排后厨备菜,在合适的时间送到兰馨苑。 蓉丫头一边吃,一边给陈琦夹着菜。陈琦是纯肉食动物,让他吃蔬菜跟杀他没什么区别。即便是颜皇后和太子陈环都没能改掉他这挑食的毛病,而秦奕他们则是像惯小孩似的,尽可能的宠着陈琦,惯着陈琦,就更不可能劝陈琦改掉挑食的毛病了。 直到陈琦遇到了蓉丫头,陈琦命中的小福星,小克星。 起初,陈琦和蓉丫头是分开吃饭的,后厨把饭做好后,分送到兰馨苑和幽兰苑。后来,蓉丫头偶然发现后厨给陈琦送的食物,竟然除了主食,全都是肉;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做法有千千万,材料却只有一种,各种各样的肉。 蓉丫头以为是后厨躲懒,敷衍陈琦;于是风风火火的冲到后厨,质问厨师。厨师得罪不起这位小姑奶奶,只得实话实说,将陈琦挑食的事儿告诉了蓉丫头;厨师倒不担心陈琦报复他,毕竟陈琦挑食的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了。只要是陈琦身边的人,伺候过陈琦吃饭的人都知道。 蓉丫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打那之后,蓉丫头便将自己吃饭的地点从幽兰苑改到了兰馨苑,而且每天早上她都会亲自选取当天的食材,荤素搭配,非常合理。 然后,陈琦的噩梦就来了,蓉丫头会在餐桌上严格管控他对肉食的摄入,而且明确他每天必须要吃多少蔬菜。陈琦如果不吃蔬菜,肉菜也不许吃,连带荤腥的汤都不许喝。 最开始,陈琦尝试过反抗,甚至编造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理由忽悠蓉丫头,为自己的挑食找借口。然并卵,蓉丫头心意已决,根本不是陈琦能改变的。 至于用武力解决?蓉丫头根本不怵,只要陈琦你敢动手,蓉丫头我就敢哭。到时候就看你陈琦怕不怕就完事儿了。 从那以后,陈琦被迫开始吃菜,虽然到现在也没觉得蔬菜有什么好吃的,但好歹是不讨厌了。蓉丫头也凭借着他驯化陈琦的这件事儿,让陈琦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兰园到底谁才是老大。 吃罢晚饭,小厮将残羹撤下。陈琦忙了一天,精神消耗太大,吃完饭就开始犯困;蓉丫头哄着陈琦回到屋中睡下,独自一人回到了幽兰苑中。 次日辰时三刻,陈琦吃罢早饭,又来到了工科区冶炼坊。冶炼坊门前,十多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正在往冶炼坊中搬着黑漆漆的石头。众人见到陈琦,赶紧停下动作,冲着陈琦抱拳行礼。 为首之人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这男子身高不到一米六,肌肉线条分明,板肋虬筋,皮肤呈漂亮的古铜色。青年男子冲着陈琦抱拳躬身:“三殿下。” 陈琦点头:“免了。欧铁大师呢?” 青年男子恭敬的说道:“请三殿下稍后,我这就亲自去请师父出来。” 陈琦拍了拍青年男子的肩膀,轻笑着道:“别紧张。你去转告欧铁大师,我在高炉区等他。” 青年男子点头,转身向冶炼坊中走去。 陈琦冲着抱拳行礼的众人摆摆手。 “都免礼吧。继续干活,不用管我。” 众人起身,继续起刚才的工作;陈琦则是转身,慢慢悠悠的向着不远处的几座高炉走去。那几座高炉足有四米多高,高炉本体自上而下分为炉喉、炉身、炉腰、炉腹 、炉缸5部分。高炉的主体是用青石搭建而成,内部用耐高温的石墨砖砌成兜型,高炉四周各有一个小门,是用来添炭的。高炉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风箱,风箱的风鼓用牛皮制成,推拉杆足有一米高,至少需要三到五个人才能将风箱推动。 高炉的四周安装着一套铁架,铁架上有两套滑轮组,一头连接着轨道,可以自由移动;一头连接着八条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铁链,每条铁链下面都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钩子。 这便是陈琦根据前世的高炉炼铁技术改进而来的土法高炉。 与前世的土法高炉不同的是,前世的土法高炉采用的是熔炼法,也就是将铁矿石或者是废铁废钢直接倒进高炉中熔炼,最后用斗将铁水舀出,浇铸。 而陈琦的高炉炼铁,采用的则是,坩埚熔炼法。而坩埚熔炼法,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高温的坩埚。为此陈琦派出地质勘探队,在齐州府找到了一处天然鳞片石墨矿,陈琦派出专人负责开采石墨矿,并将石墨矿运回丰都驿。 石墨矿运回丰都驿后,将之充分碾碎,混合以可塑性耐火粘土或炭质为粘结剂,加工而成为半椭圆型坩埚。 石墨坩埚具有耐高温、导热性能强、抗腐蚀性能好,使用寿命长等特点。在高温使用过程中,热膨胀系数小,对急冷、急热具有一定抗应变性能。石墨坩埚内壁平滑,被熔化的金属液体不易渗漏和粘附在坩埚内壁,使金属液体有良好的流动性和浇铸性,适用于各种不同模具浇铸成型。 每次熔炼铁矿石的时候,将石墨坩埚吊起,将铁矿石轻轻的放入坩埚之中,等到装的差不多了,直接将坩埚从高炉顶上的洞中吊进去。 然后起火熔炼,等到铁矿石都熔炼成铁水了,将坩埚吊出来,将铁矿石的杂质打捞出来,再加入新的铁矿石,再一次吊入炉中;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坩埚中的铁水达到标线,也就是坩埚最大容量的三分之二;便可以将坩埚从高炉中吊出来,或是直接浇铸成器具,或者是浇铸成锭,等什么时候需要,直接进行熔炼浇铸。 陈琦改进的土法高炉,最大限度的利用了热能,提高了熔炼的温度,更容易除去铁中的碳。陈琦这土法高炉出现之前,大元帝国,乃至周边的所有帝国和王国,他们所有的铁制兵器的原材料都是生铁,生铁性能为坚硬、耐磨、铸造性好,但生铁特别的脆,不能进行锻压;生铁本身内部就极易出现冷锻纹,一旦发生应力碰撞,就会断裂。有些生铁铸造的剑,从一米高的位置掉在地上,都会断成两截。 而陈琦的土法高炉出现之后,通过高温除碳,终于能生产出来钢和熟铁了。 (ps:一般含碳量小于0.0218%的叫熟铁或纯铁,含量在0.0218-2.11%的叫钢,含量在2.11-6.69%的叫铸铁。熟铁软,塑性好,容易变形,强度和硬度均较低,用途不广;生铁含碳很多,硬而脆,几乎没有塑性。) 由钢制成的兵刃和甲胄,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就在陈琦检查高炉的时候,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从远处走来。这名老者身高足有一米八,身材匀称,素服纶巾,活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儒。老者身边跟着两名青年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接待陈琦的那名矮壮青年。 老人走到陈琦身前,抱拳躬身,向陈琦行礼。 “参见三殿下。” 陈琦伸手将老人搀起:“欧大师免礼。” 来人正是欧铁,兰园冶炼坊掌事,是当今天下有名的铸造大师,也是五大帝国和那些王国朝思暮想,都想收入麾下的神人。欧铁出身铸造世家,欧氏家族从洪荒时代起,就是有名的铸造家族;五千年来,不管世间万物如何变化,国祚朝廷如何变迁,欧氏家族的地位从未发生过改变。因为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大的本事,想要打仗就需要铸造兵器;想要铸造兵器就要求到铸造世家欧氏家族;就算你不找欧氏家族本家,那些个能拿的上台面的铸造师,基本上都是欧氏家族培养出来的,你还是躲不开欧氏家族。 所以在一千五百年前,帝国和王国都形成一种默契,那就是任何帝国和王国,都不允许将欧氏家族私吞,欧氏家族必须要超脱于五大帝国和王国之外,成为一个完全不受约束的独立圣地。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超然地位,导致欧氏家族的处境非常孤独。那些个世家门阀不敢与欧氏家族通婚,欧氏家族子弟在不宣布脱离欧氏家族的情况下,不能加入诸子百家中的任意一家学习知识。甚至,欧氏家族想要用他们铸造的兵器和器具,换一些生活物资,都换不到。因为没有人敢私下里跟欧氏家族交易,担心遭受无妄之灾。 被孤立的欧氏家族,都没有撑够两百年,便分崩离析。不管是宗家支脉还是分家,全都对外声明脱离欧氏家族,加入到五大帝国当中。在欧氏家族第三十五位家主去世后,欧氏家族长老会宣布,解散欧氏家族,传奇铸造世家欧氏家族从此消亡。 第26章 铸造大师欧铁 欧铁便是解散之后的欧氏家族其中一支的后代。 欧铁出身南楚帝国,他的童年满眼见到的就是战争,无休止的战争。南楚的那些蛮族和客族们,为了争夺皇位正统,打的不可开交。整个南楚沦为了人间炼狱,死人变得稀松平常,见怪不怪。 欧铁知道,乱世之中,是需要一定的手段自保的。欧铁便开始跟随自己的亲娘舅学习武道修行,欧铁天资聪慧,很快便入了武道之门,武道修为飞速提升,名声响彻十里八乡之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欧铁一直没有找到一把适合自己的兵器,要么就是兵器太轻,杀伤力不够;要么就是兵器太重,敏捷度不足;要么就是材料脆弱,耐久度低,稍微一碰,就会折断或者变形。 欧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兵器,便起了自己铸造兵器的心。 欧氏家族,别的可能会缺,但是唯独不缺的就是铸造之法。欧铁通过十五年的苦修,历经千百次失败,终于铸造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欧铁很满意这把剑,便将剑命名为“斩缘”取意斩断情缘;斩缘剑完全是欧铁按照自己的需求铸造的,所以不论是分量,还是尺寸,又或是锋利程度,都与欧铁修行的武道相符。所以斩缘剑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欧铁自己的佩剑。 欧铁带着斩缘剑,一连挑战了三十一名南楚帝国有名的武道高手,他仗着斩缘剑的锋锐,每次都将对手的兵器直接斩断,从而战胜对手。 斩缘剑名声大噪,欧铁也因此成就大师之名。不管是帝国皇室还是门阀世家,都梦寐以求的想要请欧铁为他们铸剑,甚至是做他们的座上客,或者是入幕之宾。 然而,名声大胜的欧铁,突然之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突然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死是活。流言甚嚣尘上,各种故事也是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南楚帝国招募欧铁不成,担心欧铁被其他帝国带走,将欧铁给软禁在皇宫之中了。 好家伙,自从这个流言出现以后,南楚帝国的皇宫就变成了菜市场,每天晚上都会有好几拨人潜入,寻找欧铁的下落。 最无语的一次,十六支搜寻队,同一时间潜入到了皇宫之中,人数超过了五百多。 要知道,当时南楚皇室刚刚统一南楚全境,国力孱弱,国库空虚,南楚帝国为了节省开销,偌大个皇宫,守备禁军还不到三百人。加上巡逻禁军,也不超过五百人。 这也就意味着,在哪一个时间段,南楚皇宫中,贼人的数量比他娘的禁军的人数还要多。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后来,南楚皇室实在没招了,就彻底放弃治疗了。南楚皇帝带着妻儿老小搬到了老家居住,南楚禁军全部放假休息,南楚皇宫除了几个看门的土狗外,再也没有一个喘气的了。 南楚皇室的意思很明确,你们不信自己搜,老子懒得理你们了。 三个月后,各方势力搜寻无果,确认欧铁其人并没有藏在南楚皇宫,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南楚帝都郢都。 半年之后,南楚皇室回归郢都,重新入住南楚皇宫。 其实人们不知道的是,在欧铁打败最后一位武道高手后,便遭遇了不下十次的截杀。那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将矛头指向了欧铁手中的斩缘剑。 欧铁知道,他恐怕很快就会成为了几方势力争夺或追杀的对象。欧铁自认自己没有能力自保,就更别提保护自己的家人了。所以欧铁让自己的弟子带着自己的妻儿远遁,隐姓埋名的生活。 而欧铁则是选择以铁面具遮面,化妆成为苗人,伪造了通关文牒后,潜入到了中元帝国南境。最后,欧铁选择落户丰都驿,隐姓埋名的成为了一名铁匠,为丰都驿的百姓们打一些农具或者炊具什么的,归隐于市井之中了。 去年,陈琦在偶然获得寒铁矿石的时候,便在丰都驿中寻找铁匠,想要请铁匠帮他把寒铁铸造成一把奇门兵器。 而被派去请铁匠的人,就是陈琦最亲近的人,秦伯,秦奕。 要知道,中元帝国当年也曾搜寻过欧铁的踪迹,而负责搜寻任务的,正是当时陈伽罗最为信任的中常侍秦奕。 秦奕当时为了找到欧铁,把欧铁的样貌、特点和修炼功法什么的,都做了详细的调差记录。所以几乎是在秦奕见到欧铁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欧铁的真实身份。 秦奕也没啰嗦,直接将欧铁擒获,交给了陈琦。 陈琦在得知欧铁的真实身份后,高兴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陈琦向欧铁表明请他来的意图,并且允诺以金属冶炼之法作为锻造寒铁兵器的报酬。 欧铁几乎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而欧铁铸造的那把兵器,就是陈琦天天抓在手里的那把钢筋铁骨扇。 欧铁在见识到陈琦那神奇的金属冶炼之法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加入到陈琦的麾下,成为兰园工科区冶炼坊的掌事。 欧铁担心自己的名声会给陈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陈琦毫不在意的直言无所谓。而且陈琦亲口许诺,一定会尽其所能的保护好所有兰园中居住的大师们。 欧铁很感动陈琦的情意,所以当下就选择留在丰都驿,留在兰园。 陈琦也没有食言而肥,他将高炉炼铁之法,除碳之法,炼钢之法,炼焦炭之法,石墨坩埚制作之法,石墨砖制作之法,风鼓风箱制作之法什么的,都教给了欧铁。 欧铁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结合自己的铸造经验和陈琦那天马行空的想法,总结出了他自己的一套全新的铸造方法。 欧铁在陈琦的搀扶下起身,微笑着从陈琦颔首:“三殿下此番北行,收获不小呀。都已经是准大成境修为了。老夫空活五十有五,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殿下这般武道天赋惊才绝艳之人。” 陈琦哈哈大笑:“欧大师谬赞了,小子愧不敢当。” 欧铁拉着陈琦的手,一边走,一边给陈琦讲着冶炼坊的新鲜事物。 “三殿下,您让人寻找的,那种黑漆漆的石炭我们已经找到了,这段时间已经运回来数万斤了。殿下所讲的炼制焦炭之法随时可以开始了。” “半个月前,我曾尝试用石炭代替木炭,进行铁矿石熔炼。那石炭燃烧时产生的热量很大,搭配上风箱的辅助,熔炼铁矿石的速度翻了不只两倍。” 陈琦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 “石炭燃烧的温度和燃烧时长,都优于木炭;而用石炭炼制出来的焦炭,他的燃烧温度比石炭至少要再高五成。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你之前不敢想的那些矿石,也可以直接熔炼成为金属了。” 欧铁点头:“那就有劳三殿下一会儿教我们如何炼制焦炭了。” 陈琦点头,算是答应了欧铁的请求。 欧铁冲着身后的弟子招招收,耳语了两句后,弟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欧铁继续带着陈琦,参观冶炼坊中新上的设备。陈琦对冶炼坊的进度很满意。 “殿下,这段时间,我们一共熔炼了近三万斤铁矿石,得到了生铁一万五千多斤。那些生铁我都命人铸成五百斤一根的铁锭了,全都放在库房中备用了。” “我又派人去益州府和北魏帝国,买了六座铁矿山。那六座铁矿山所产的铁矿石我看过了,都属于上品层次。产量不可小觑。” “目前,我们库房中存放有铁矿石十五万斤,铜矿石三万斤,各类金属矿近三十万斤。我计划将所有运到丰都驿的铁矿石全都熔炼成为五百斤一块铁锭,然后将铁锭如库房保管;等到什么时候需要使用铁了,也不需要专门去熔炼铁矿石,直接熔炼一块铁锭就可以了。” 陈琦满意的点点头,嘴角微扬,心情很是愉悦。 “欧大师不亏为铸造大师,这统筹各方关系的能力和远见卓识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欧铁哈哈大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三殿下过奖了。老话讲‘人老奸,马老猾’,老夫我这也不过是岁数大了,变得奸猾了。” 陈琦和欧铁两人哈哈大笑,只见不远处,六名身高体壮的青年人,抬着一个三米多长,一米多宽的木盒从远处走来,最后停在了陈琦和欧铁面前。 欧铁上前,伸手将木盒的盖子打开;陈琦便看到,木盒中躺着一柄通体青黑如黑曜石般透亮的长戟。 这柄黑色长戟通体长三米,顶端是一柄两尺长的枪头,枪头之下七寸处,左右各有突出一块,右侧是一块横枝连接这一个斧头,左侧这是一块横枝连接着一个三棱锥。 欧铁伸手,将长戟从木盒中拿起。 “殿下,这柄戟名叫‘天曜战戟’,你试试,顺不顺手。” 第27章 黑曜战戟 陈琦接过天曜战戟,在手中掂了掂;嗯!分量十足,起码三百斤。陈琦仔细看着这柄斧戟的每一处细节,枪尖,斧刃,戈援,破甲锥。能扎,能砍,能勾,能钉,戟柄缠了一层蟒皮,细密的鳞片有些粗糙,能够很好的增加戟柄的抓握力。 欧铁有些兴奋的看着陈琦,激动的开口道:“这天曜战戟,是用天外陨铁熔炼打造的。长一丈零八寸,重三百三十三斤。” “那天外陨铁很神秘,不仅熔点极高,在其凝固后,很难进行二次塑形。我原本是想用锻铁法,一点点的锻打出戟形,再优化细节的。结果,那天外陨铁的铁锭,连我都难以用力量将他锻打塑形。最后没有办法了,只得改变策略,使用浇铸法,用熔模铸造的方式,浇铸出长戟的外形;然后再一点点的雕刻细节。” 欧铁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天曜战戟,像是在抚摸心爱的美人似的。 “在雕刻完细节后,我对他进行了通体淬火。结果淬火之后,原本暗绿色的外表突然就变成了青黑色,内部恍惚间,似乎有黑曜石般的光芒闪耀。” “殿下尽管放心,虽然我也说不清楚这种颜色上的突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我们经过数十次的试验,确认天曜战戟淬火没有任何问题。坚硬程度和耐久度都很好,而且还有一定的柔韧性,即便是和锤斧对撞,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陈琦听完欧铁的介绍,满意的点点头,他迈步走到一块空地处,双腿微曲,扎了一个马步,长戟横在胸前。 陈琦深呼一口气,浑身真气流转,双腿借大地之力,挥舞起天曜战戟。陈琦没有学习过专业的戟法,所以也没有耍什么趟子活(招式);只是单纯的挥动长戟,做出突刺,劈砍,倒勾等基础动作。 五分钟后,陈琦将长戟插在身旁,收力静气。 “好戟!分量十足,挥舞简洁有力。如果配上战马,简直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陈琦顿了顿,接着说道。 “只是有几个小问题,需要欧铁大师费心改进一下。” 欧铁听到陈琦的话,赶紧快步走到陈琦身边,虚心的求教。 “什么问题。请殿下明示。” 陈琦点头:“第一,这柄长戟太重了。不论是上战场还是存放,携带很不方便。大师您想,我就算骑着的是雪隐神驹,挂上这么重的战戟,也会很大程度的影响作战能力。” “所以,我需要欧铁大师帮我把这长戟拆开成两节。当他们连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柄长戟;不连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分别成为一柄短戟和一柄短枪。这样一来,不论是在马上作战还是在马下作战,都不需要再换其他兵刃。” “第二,这柄戟的配重太靠前了,重心在戟头位置。我在挥舞他的时候,用出的十成力道,有两到三成是用来控制长戟的,真正能用在对敌的力道不足五成。我需要将重心调整到长戟的中心偏后位置,方便我挥击的时候,借助更多的重力。” “两种解决方式。要么对戟头部分进行减重,要么在长戟尾端进行加重。” 陈琦将长戟拿起,放回到木盒之中。 “其他的问题就没有了。接下来欧铁大师将战戟改进后,就不要再为我个人制造兵刃了。我现在有钢筋铁骨扇和横刀两件兵刃傍身,马战有天曜战戟,用不着其他的兵刃了。” 欧铁点头:“好。” 陈琦和欧铁一起,在冶炼坊中巡查了一天,了解了冶炼坊目前的进度,大体上还是很满意的。 傍晚时分,陈琦和欧铁在冶炼坊旁边的小院中对坐饮酒。 陈琦拿起酒壶,给欧铁倒了一杯酒。 “欧铁大师,我听说农工坊那边对犁的改造已经完成,冶炼坊这边有没有接到制作犁头的委托呢?” 欧铁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农工坊要的一百把犁头,在五天前就做完送过去了。” “哎!只是那些个铸造师,自忖是打造兵器甲胄的,有些看不上做农具。所以做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返工了好多次。” 陈琦拿起酒杯,跟欧铁碰了一下,轻酌一口。 “有道是将为兵之魂,您这位冶炼坊掌事,就是这冶炼坊的魂。您扪心自问一下,您有没有看不上打造农具,觉得打造农具很掉份呢?您有没有在无意中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您对打造农具没有任何兴趣,甚至是觉得很反感呢?” 欧铁到陈琦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已经端在嘴边的酒杯就那么定格了。 陈琦拍了拍欧铁的胳膊,继续开口道。 “您想,您是不是天天都专注于天曜战戟的锻造,对于农工坊的交来的制作犁头的委托,您直接就当了甩手掌柜,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 “将心比心。如果您不是冶炼坊掌事,您就是个冶炼坊的小学徒。您自己会怎么想?您会不会也觉得,铸造兵器要比铸造农具高贵?您会不会也不屑于铸造农具,而想要去学习铸造兵器。” 陈琦按着欧铁的手臂,让欧铁将酒杯放在桌上。 “我听闻,欧铁大师最先拜师的铁匠,并不是什么有名的铁匠师父,只是乡下的一个小铁匠,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村东头的王寡妇修修犁头,帮村西头的李大哥补补铁锅什么的。” “欧铁大师最初的一年,铸造最多的也并不是兵器,而是铁锨。欧铁大师第一次铸造兵器,是您已经入行五年后,当时您已经拜师南楚着名铸剑师木里察。” “如果传闻没有错的话,当时木里察大师之所以让您铸剑,是因为他答应了要给十几个农户铸造农具,实在没有时间铸造兵器了。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您。对吗?” 欧铁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陈琦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了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 陈琦拍了拍欧铁的手臂:“在木里察大师眼里,农具和兵器,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慈不掌兵,义不养财。欧铁大师您管理的是一帮热血沸腾的壮小伙子。您不仅要在专业能力上对他们形成压制,让他们听您的话。您还要给那些小子们立规矩,要奖惩有度,要明确责任和义务。” “冶炼坊将会是工科区的核心。不论是农工坊、军工坊、纺织坊、造船坊,都需要冶炼坊帮助他们制造相关的零配件,甚至是大型的机械设备。如果冶炼坊的人,全都是一帮只会铸剑的傻瓜。我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傻瓜赶出冶炼坊,赶出兰园。” “如果您这位铸造大师,无法管理整个冶炼坊,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请您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人来管理冶炼坊。” 欧铁郑重的点点头,并没有反驳陈琦的话,也没有给自己找理由开脱。他不喜欢那种说话弯弯绕绕的人,他为人正直,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不高兴,直接开骂他也能接受。 欧铁心里很清楚,也很明白,陈琦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陈琦对冶炼坊的问题可谓一针见血,直入病灶。 “殿下放心。我欧铁也不是那种贪恋权利的人,我会好好思考如何整理冶炼坊的人和事的。如果殿下真的找到比我更合适管理冶炼坊的人,也请您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退位让贤的。” “嗯!”陈琦微笑着和欧铁碰了一下杯:“放心。我不会藏着掖着的。” 两个人哈哈大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吃罢晚饭,陈琦和欧铁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兰馨苑。 此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陈琦都呆在兰园中,今天去农工坊看改进后的曲辕犁和耧车,明天去纺织坊看改进后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后天去造纸坊去看改进后的造纸术造出来的纸质量如何,大后天去陶瓷坊看陶瓷的烧制工艺学习和改进情况。 这一大圈走下来,陈琦见识到了古人的学习能力和超凡的想象力。陈琦原以为他拿出的那些新鲜事物都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他曾经很担心,这些工匠和大师们,是不是能够理解的了那些个事物;压根儿就没敢想,这些工匠和大师们不仅快速的理解了这些新鲜事物,还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符合这个时代的改进和提升。 陈琦对于兰园各区各坊的进度非常满意,他在昨晚视察完造船坊之后,便派人通知兰园四区,各坊的掌事们,今天来兰馨苑聚餐。 一大早,宫恕就带着二十多名小厮来到了兰馨苑中。他们将道路两侧的花盆挪开,空出一块足有五十平米的空地。宫恕命人用红地毯铺在空地之上,搬来三张八仙桌放在红地毯上,每张八仙桌旁摆放八个绣墩,一副农村办大席的既视感。 兰园后厨今天也好不热闹,蓉丫头三天前就和后厨的大师傅定下了今天聚餐的菜单。后厨的厨师们在看到那菜单上豪横的菜品,都忍不住咋舌;那些被门阀世家当做珍贵补品燕窝雪蛤,在这次聚餐上,只能当做餐前甜点;正餐所用的每一样食材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什么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吃不到的。 反正就是壕就对了。 第28章 宴请兰园十六坊掌事 “陆师傅,殿下今天这是要招待什么人啊,这也太奢侈了吧?”一名被请来帮厨的厨师,一边用刷子清洗着,泡发到足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鲍鱼;一边忍不住感慨的问兰园后厨的大师傅陆柏。 大师傅陆柏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五的中年汉子,白面无须,肩宽体胖,陈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前世的那句话‘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陆柏露出了他标志性的憨笑,手中清洗着泡发的海参,缓缓开口。 “殿下今天要宴请兰园中的大师们,说是要感谢他们为兰园做出的贡献,具体的情况就不知道太多了。咱们只是厨子,只管做菜,不问来客是谁。” 那位帮厨忍不住咋舌:“这也太奢侈了吧。我看了一圈,全都是好宝贝。别的不说,单说这鲍鱼,一个少说也得百八十两银子。够我们一家六口十年吃喝不愁了,太奢侈了。” 陆柏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谁?我家殿下又是谁?能比吗?” “再说,殿下也不是天天都这么吃。我跟随殿下也有一年多时间了,像今天这样的席面,还是头一遭。” “说句不太上道的话,我家殿下今天这顿豪华盛宴,恐怕还是沾了那些大师们的光了。” 陆柏将洗干净的海参放进水盆中,用清水浸泡着,又端来泡好的花胶慢慢改刀。 “其实我家殿下还是很好养活的。殿下爱吃肉,不管是猪牛羊,还是鸡鸭鱼,只要有点荤腥,殿下就不嫌弃,就能吃的饱饱的。” “我陆柏从学徒开始,先后在五个世家的后厨掌勺。那些个世家老爷们,就没有一个吃的像我家殿下这么简单的。” “我记得那是我出师后去的第一个世家,那家的老爷,每顿饭都不能少于十三道菜,而且还要求天上飞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地里长的,全都得有。” “要知道,那一桌子菜,少说也得五六十两银子;那位老爷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胃口,反正每顿饭就必须要有那么多。好家伙,一顿饭,吃的还没有倒的多呢。那位老爷让自己身边的小厮亲眼看着仆人们收拾,那些个剩菜剩饭是一点都不允许人们打包带走,全都得要倒进泔水桶,和那些个垃圾搅和在一起才放心。” “后来虽然我也辗转服务过几个世家,但是都他娘的大同小异,没一个好东西。别看那些个世家子弟在外都是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只要进了那世家的院子,就都他娘变成了嗜血的财狼和没有感情的畜生。” “拿我家殿下和那些个混账王八蛋比,都给我家殿下跌份儿。” 帮厨闻言,也忍不住点点头。他也不是什么纯新人了,他虽然没有资格像陆柏那样,去世家后厨做大师傅。那也是去那些个有钱人家当过帮厨的。那些个有钱人家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什么的也是见了一箩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主子能像陆柏他们口中的殿下一样,平易近人,亲和有礼。 要知道,他们这些厨师在闲暇的时候,也是会聚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的。陆柏他们几乎每次都会像现在这样,夸赞他们口中的殿下。那些个厨师们看着陆柏他们那远高于其他厨师们的月例银子,听着陈琦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陆柏他们发福利,发赏钱,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现在几乎做梦都想加入兰园,哪怕是成为兰园后厨的一个扒蒜老妹也行啊。 巳时初刻,兰园四区各坊的掌事们都在弟子的护送下,来到了兰馨苑。陈琦今天穿了一身湛青色的蟒袍,坐在凉亭中迎宾。 陈琦原本是站在门口迎宾的,结果那些先来的大师们,在看到陈琦身上的蟒袍的时候,赶紧撩袍就要下跪。吓得陈琦连轻功都用出来了,赶紧飞身过去搀扶。 结果陈琦发现,是自己闹乌龙了。陈琦穿蟒袍迎接众位大师,是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些掌事们的重视的。但是他忘记了,蟒袍在这个时代,代表着什么意义。他陈琦是皇子,他穿上蟒袍接待来客,那来客最低也得是亲王爵位才行。亲王爵以下的宾客在看到蟒袍站立相迎的时候,必须下跪参拜,表示对皇室的尊重。 陈琦本来想回屋换身衣服的,结果来的那些个大师们说,从来没见陈琦穿过蟒袍,看着新鲜。让陈琦不要换了,把迎宾的人换一下,陈琦穿着蟒袍到凉亭里坐着,当个吉祥物,供人们打卡。 然后,陈琦就只能乖乖的坐在凉亭中喝茶迎宾了。门口迎宾的人也换成了宫恕。 巳时三刻,宾客齐至,宴会开始。燕窝雪蛤羹作为开胃汤端上桌,等众人将羹汤饮下,胃口打开后。正菜陆续上桌了。 陈琦端着酒杯,起身冲着众人微微躬身。 “诸位掌事都知道,我从开始建造这兰园,就不是给自己享乐用的。这道不是说我陈琦不喜欢享乐,甘于清贫。别误会!食色性也,对于美食,美酒,美人,我还是发自肺腑的喜欢的。” 陈琦话音刚落,众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呀。即便我是皇子,有官秩,有食轶;那些个俸禄银子,那些个封地食轶,很难满足我的花费。” “那怎么办呢?” 陈琦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有两条路供我选择。” “要么我学习那些个贪官污吏,刮地皮的,吸食老百姓身上的血肉。” “要么我就自己想方设法的赚钱和帮助老百姓们赚钱,我自己赚到的钱自然就由我支配,老百姓们赚的钱多了,交的税也就多了,我自然也就有钱支配了。” 陈琦环视一圈:“诸位说,我该如何选择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陈琦轻笑一声,接着开口道:“我的选择是第二种,我自己赚钱,同时帮老百姓们赚钱。” “所以,诸位可以看到,我兰园从来不做那些个高谈阔论,议政谏政的蠢事。” “我对兰园四区十六坊的要求也很简单,一切研究,发明,改进,都要以“实际应用”为第一原则,都要以提高生产能力和生产效率为目标。” “在这个方面,我要特别表扬工科区农工坊,农工坊改进的曲辕犁,不仅小巧轻便,操作也非常灵活,原本需要两头牛拉的犁,现在只需要一头牛,甚至一匹马骡就能拉动。节省了人力和畜力。农工坊现在正在研究适合水田使用的农具,和适合播种使用的耧车。农工坊研究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以方便农民使用为第一原则的。” “我已经决定,在丰都驿全境推广曲辕犁,如果今年年末,报上来的结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会亲自上表朝廷,请求朝廷向整个中元帝国推广曲辕犁。” 陈琦轻酌了一口杯中酒,微笑着看向农工坊掌事许兴。 “千百年之后,世间人或许早已经忘记了当今天子为何人,忘记了我这位皇子,忘记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但是他们一定会记着,曾经有一位叫做许兴的人,他改进了耕犁,让人们能耕种更多的土地,种植更多的粮食,养活了亿兆黎民百姓。” 陈琦话音落下,兰馨苑小院内出现了短暂的静默。但是兰园四区十六坊的二十四位掌事,眼中早已闪烁着点点火光了。 在坐的二十四位掌事,都是在他们自己的那个领域中的佼佼者,是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那批人。他们中最小的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最大的更是年逾花甲,已至古稀。他们对于金钱,美女什么的,早就没有了兴趣;就算是有兴趣,恐怕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现在能让他们为之疯狂的,恐怕就只有名垂青史,流芳千古这一条了。 可惜,从创世之日起,历朝历代,就从来没有过为工匠着书立传的先例。即便是如农家这种已经名列诸子百家的学派,也不得不为他们找‘炎帝神农氏’作为他们精神领袖。农家学派的创始人早已经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既然不能着书立传,流芳千古。那就只能让某一个物件和自己产生联系,让自己的名可以伴随这那个物件,流芳千古。比方说木匠之祖公输班。 所以,在众人听到许兴有望和曲辕犁一起流芳百世的时候,他们眼中的火热都快溢出来了。 片刻之后,兰园十六坊的其他二十三为掌事起身,双手端着酒杯,向许兴敬酒。 “恭贺许兴掌事!” 许兴有些匆忙的起身,端起酒杯回敬众人。 众人喝完酒,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陈琦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诸位要明白,我中元大地,从来就不养闲神。那些个庙里的泥胎,倘若灵验,便会有好吃好喝供养着。倘若不灵验,立刻就会断了香火,被扔到山间地头,饱受风吹日晒。” 陈琦坏笑着看向众人:“神仙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诸位这些肉体凡胎的假圣人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诸位若想流芳千古,受万世景仰;与其做那些个出将入相的春秋大梦,不如踏踏实实的为老百姓做些好事,做些事实。这样说不定机会还会更大一些呢。” 陈琦端起酒杯,冲着众人举杯。 “我陈琦,遥祝诸位流芳千古,受万世景仰。诸公请了!” 第29章 医疗工作组下乡义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未时三刻,各坊掌事告辞离去。 陈琦亲自出面,将医科区的五位掌事留下,告诉他们有事相商。将五人安排在凉亭中喝茶,陈琦回屋将自己的蟒袍换下,穿了一身素色长袍。 陈琦回到凉亭中,冲着五位掌事抱拳。 “有劳五位大师久候。” 五人轻笑着抱拳回应:“殿下客气了。” 陈琦在主位坐下,亲手为几位大师斟茶。 “诸位大师,应该都在想,我为什么请诸位留下,是吗?” 陈琦叹息一声,脸上的笑容收敛,从袖筒中取出一只卷轴,递给身边的老者。 老者接过陈琦手中的卷轴,展开仔细观瞧,越看脸色越差,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没有了章法。 其他四名老者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纷纷站在持卷老者身后,仔细的查看着卷轴上的字;然后,所有人的状态就都变了;呼吸紊乱,面若枯槁,精神萎靡。 陈琦轻咳一声,将五位老者从呆愣中唤醒。陈琦右手在空中下压,示意五位老者坐下。 “卷轴中的内容大家都看了。丰都驿主城及下辖七县。从我上任伊始至今,整整一年,病亡人数占常住人口数的两成。” “这是什么概念呢?这只是病亡人数,不包括失踪人口和自然死亡人口。如果都加上的话,去年丰都驿,常住人口少了近三成。而丰都驿全境去年的新增人口,只有减少人口的一半。”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敲击着,继续开口道。 “司马笙派人在丰都驿全境做了一次粗略的调查,调查结果让我感觉很惊讶。”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身边的老者。 “经调查,病亡人口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占总病亡人数的三成;出生未满三个月的新生儿占总病亡人数的三成;出生满三个月,未满五岁的小孩,占总病亡人数的近两成;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群占总病亡人数的两成多一点。” “而更让我觉得难受的却是另外一组数据。病亡人口中,有近七成的人他们得的病,根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伤寒,感冒,痢疾等常见病。” “诸位都是医士,药师大家。你们都清楚,因为这些随手一把药就能治好的病而丧命,太不值得了。” 陈琦说完,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放在石桌之上的双手紧握,手背上血管突起,有点吓人。 陈琦身边的老者将手中的卷轴递给其他人,伸手拍了拍陈琦紧握的双手。 “殿下莫急。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在一起议一下,争取能拿出一个即时可行的方案来。” 老者轻咳一声:“殿下放心,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屠百做的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 其他几名老者也跟着附和:“屠百兄所言就是我们的意思,请殿下直言便是。” 陈琦手掌缓缓张开,面色严肃的继续开口道。 “此前,我曾与诸位有过交谈,创建医科区的目的就是想要培养更多合格的医者,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然而,这一份报告直接让我对自己当初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大家都清楚,培养医者,从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医者是需要长时间的知识积累和实践经验的。我可以等得了,诸位可以等得了,兰园中的掌事、执事、学徒、侍者、小厮都等得了。” “但是,老百姓们等不了了……” 陈琦长叹一声,眼睛逐渐明亮,眼神不再飘忽。 “我想在不改变原来对医科区工作安排的基础上,医科区能否定期派出医疗工作租,去乡下,去田间地头,去偏远之地,为老百姓们做义诊。” “丰都驿主司府和我本人出钱,为医疗组的医者提供一定数量的补足。” 一名身穿浅蓝色长袍的老者点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觉得此事可行。” “医者,是需要大量的病例实践,积累和总结经验的。从来就没有一个医者是坐在屋里,靠看书成就医者之名的。就算真有人靠看书成名,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名。” “医疗工作组下乡,除了能解决农村缺少医者的现实问题;也可以解决医者缺少病例练手的问题,一举两得,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名身穿红色长袍的老者点头赞同:“牧老头说的对,学医靠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要让那些小家伙们走出去,去主动的寻找病患,去主动的接触病患,去主动的解决病例。” “我赞同殿下的提议。” 其他三位老者也认可的出言赞同:“牧老头和苏老头说得对。赞同。” 陈琦点头:“既然如此,牧元大师,苏然大师,柏麟大师,安排医疗工作组下乡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全权负责了。” “同时,我想请三位大师安排医疗工作组下乡的时候,详细调查每个村,乡,病亡人口患的是什么病。要对患病人数,具体病症,患病时长等内容做详细记录。” “我想要知道,那些病亡的人,具体有多少人是因为伤寒而死,有多少是因为感冒而死,有多少是因为痢疾而死。” “既然是医者下乡调查,那么我就要看到不同于其他人的调查结果,我要看到医者的专业性和严谨性。这些数据,对于未来保障农村农民医疗安全,至关重要。” 三位老者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谨遵钧命!” 陈琦摆手,示意三位老者坐下。 陈琦看向另外两位老者:“屠百大师,慕容苍大师。我想请二位研究几张简易版的药方,这些药方中使用的药,最好是老百姓们日常生活中很常见,随手就可以得到的。我想要将这些简易药方公开,让所有的老百姓们都可以学得会,记得住,用得上,用得起。” 屠百大师和慕容苍大师闻言,认真的点点头。陈琦话中的意思,他们很清楚。他们二人都是享誉五大帝国的药学大师,研究药方本来就是他们的专业。如果让他们研究那些治疗疑难杂症的药方,他们可能还需要好好的考虑一番。但是如果只是研究这些治疗常见病的药方,甚至是简方和偏方,对于他们来说太简单了,根本没有什么挑战性。 屠百大师略作思索,开口道:“我和慕容老头也下乡去看看吧。去田间地头看看什么草药比较多,什么花果比较多。就像殿下说的,我们尽量找到那些老百姓们身边随处可见,随手可得的草药和草果,用他们为主药做几个简方和偏方。” 陈琦点头:“如此甚好。诸位大师有什么需求,尽管和宫恕说。宫恕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满足诸位的需求。” 五位大师起身,冲着陈琦躬身一拜。 “我等必不负所托。” 陈琦起身,同样冲着五人深施一礼。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五位大师起身告辞。 就在陈琦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秦奕破空而来,落在陈琦身前。 “少爷,牧羽和严宽回来了。泰州的那四大才子和那位被丁燚追杀的洛玉书也都到了丰都驿。” “不知少爷要如何安置他们?” 陈琦略作沉吟后开口:“让严宽回主司府休息,让牧羽马上来见我。” “至于其他人,都将他们安排在主司府偏院,我明天去主司府找他们。” 秦奕抱拳:“明白。” 秦奕说完,腾身而起,向兰院外飞去。 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唤来小厮添了一壶新茶,又让后厨准备了几碟糕点。 陈琦坐在凉亭中的摇椅上,眯着眼假寐。 约摸两刻钟后,牧羽从兰馨苑外走了进来,来到陈琦近前,单膝跪地。 “参见少主。” 陈琦睁开眼,微笑着起身,伸手将牧羽搀起:“起来。” 陈琦打量着牧羽,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瘦了?路上是出什么事了吗?” 牧羽讪笑着摇摇头:“少主费心了。我这一路还算安全,没出什么大事。” “至于瘦嘛,哈哈,可能是想兰园后厨的美食了,看不上外面那些个粗糠烂菜了。” 陈琦伸手拍了拍牧羽的肩膀。 “好,我这就让人安排,晚上一定好好犒劳犒劳你。” 牧羽抱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琦和牧羽携手揽腕的来到凉亭石桌边坐下,陈琦给牧羽斟了一杯茶,指着石桌上的点心说道。 “先垫巴一口,等晚上我陪你喝酒,不醉不归。” 牧羽大笑着说了一声好,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口中,细密软糯,唇齿留香,配上绿茶特有的青涩味,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哎!还是咱们兰园的美食好吃啊。” 陈琦并没有打断牧羽的享受,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喝着茶。 牧羽一连吃了三块细点,喝了一杯热茶,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少主。那位洛玉书,在一个月前就醒了,我给他用了药,缝合了伤口,并没有什么大碍。我本来想着等他醒了,我就离开快马加鞭,到南平县找你们。” “结果那洛玉书非要执拗的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这一路上是甩都甩不掉,只能把他带到丰都驿来了。” “不过,那小子貌似并没有丁燚说的那么简单。他不仅身手了得,武道修为和我不相上下,已经是心领神会巅峰了,距离炉火纯青之境只是一步之遥了。他在文学修养方面,同样了得,这一路走来,他的见识,学识,理念,都要比我高上一筹。” “我觉得少主您有必要好好的考校一下他,如果他真的有真才实学,正好填补咱们丰都驿的人才缺口。” 第30章 村医医疗手册 陈琦闻言,认真的点点头。 “你的见识,我自然是放心的。你明天随我一同回主司府,我正好想要考校一下泰州的那四大才子呢。到时候把他一起捎带上就是了。” 牧羽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细点放入口中,伸手入怀,从前胸处套出一块银白色的锦帕,递给了陈琦。 “这是我们离开南平薛家之前,薛家主拜托我带给你的书信。至于写的什么,我没看,也就不知道了。” 陈琦点头,接过锦帕打开,当着牧羽的面看了起来。 锦帕上的话不多,只有短短几句。 “三殿下亲启,老夫薛端叩拜顿首。” “殿下高义,挽救薛叶两家于危难之际,还徽州百姓一朗朗青天;徽州百姓之幸,中元帝国之幸。” “叶梅家主返家修养,病弱残躯,难以远行。期待身体痊愈之日,定亲赴丰都驿拜谢殿下救命之恩。” “叶梅家主请老夫代为感谢殿下救命大恩,救命之恩,难以为报,他日若有差遣,叶氏一族定不负殿下所托……” 陈琦将锦帕放在石桌上,眼睛微眯,像是在思考什么。牧羽识趣的没有打扰陈琦,自顾自的吃着糕点,品着香茗。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拍了拍牧羽的肩膀。 “你这回来是不是还没去牧元大师报平安呢?小心你爷爷拿捣药杵捶你。” 牧羽被陈琦的话给惊了一下,口中的糕点突然就不香了;赶紧端起杯,将口中的糕点残渣顺下。 “妈呀。差点忘了。那少主您忙着,我得赶紧去……” 陈琦见牧羽着急忙慌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记得晚上来兰馨苑吃饭。” 牧羽一边跑一边挥手:“好嘞!” 陈琦看着牧羽远去的背影,嘴角微掀;他起身,将小院门外等候传唤的小厮喊来。 “你先去幽兰苑,告诉蓉丫头,就说帮我安排一桌武人吃的晚宴。” “然后你再去主司府,让秦伯和薛平晚上来兰馨苑用膳。” 小厮领命,向院外走去。 陈琦则是起身回到屋中,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了午休的习惯。现在感觉困劲儿上来了,只有床能让他感兴趣。 傍晚时分,陈琦悠悠转醒,看着窗外如火般的夕阳,轻笑着伸了一个懒腰。 陈琦起身打开房门,牧羽和薛平两个人正坐在凉亭中喝茶聊天,秦奕拿着一把喷壶,浇灌着院中的花草。 牧羽和薛平见陈琦从屋中出来,赶紧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少主。” 二人的声音将专注浇花的秦奕唤醒,秦奕转身,微笑着冲陈琦颔首:“少爷!” 陈琦开心的冲三人摆摆手:“免礼,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秦奕将喷壶放在地上,拿起一旁的毛巾将手上的水擦干净。 “刚来没一会儿。我看那花圃有些干了,少爷最近很忙吧。都没时间照料这些小玩意儿了。” 陈琦拉住秦奕的胳膊,两人缓步向凉亭走去。 “这一走就是小两个月,兰园各区坊的事情还真不少。这段时间一直在解决那些遗留的问题,今天这不才得空,找你们仨过来聚一聚。” 陈琦拉着秦奕,来到凉亭中就坐,牧羽和薛平也坐了下来。 秦奕笑着开口:“我记得,去年少爷来丰都驿赴任,除了太子亲卫外,就是咱们老少四个人。” “结果,咱们这是彻底混回去了,又变成咱们四个人了。” 陈琦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往浅了说,咱们四个人相识的时间长,有感情了,总想在一起聚一聚。” “往深了说,有些事情,除了你们,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托付。” 秦奕三人见陈琦有正事儿要说,全都打起了精神来。 “少爷,有事你吩咐就是了。咱们几人也算是共赴过风雨了,无需藏着掖着。” 陈琦点头:“我有几件事儿想要安排给你们。” “首先是牧羽的。”陈琦拍了拍牧羽的手臂:“你下午去牧元大师那里,应该听说了丰都驿去年病亡人数报告的那件事儿了吧?” 牧羽嗯了一声:“嗯!听说了。爷爷已经在安排医疗工作组下乡义诊了,而且屠百大师和慕容苍大师更是直接拿出来九张简方,给到爷爷他们手里。据我爷爷说,那九张药方虽然不是什么金方,有的甚至连银方都算不上;但是从治疗效果和用药情况来看,都属于最适合医疗工作组使用的方子。” “我爷爷说,他在看完那九张方子以后,也觉得茅塞顿开,心明眼亮了很多。” 陈琦点头,对于牧羽大师他们五人的雷厉风行,他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既然你知道了病亡人数报告这件事儿,你有什么想法吗?” 牧羽长叹一声,眼神空洞的看向远方。 “实话实说,很心痛,深入灵魂的心痛。” “我也看到司马笙写的调查报告,常见病的致死率竟然那么高,这是很不正常。” “兰园医科区的进展效果虽然很显着,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医科区的医者们出师后再去救死扶伤,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医疗工作组下乡的决定,首先我肯定发起者的初衷是好的,对于那些有慢性病,有疑难杂症的患者来说也是有用的;但是,终归也是救急不救穷,无法改变医者人数少,医疗资源紧张的现实问题。” “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更合理的方式方法,解决当下的问题。” 陈琦听完牧羽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与你所见相同。” 陈琦拍了拍牧羽的手臂,双眼直视牧羽。 “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去做,但是呢,你可能要顶住一些压力,甚至要和你爷爷对着干。你有没有胆量接这个活儿?” 牧羽听到可以和自己的爷爷对着干,眼睛猛地射出一道亮光。太刺激了。牧羽忍不住摸了摸有些肿疼的屁股,咬着后槽牙,恨恨的发誓要报复他爷爷。没错,牧羽下午去给他爷爷报平安,又被揍了。没有理由,就是手痒,然后就揍了。 牧羽的爷爷牧元医术高超,在中元帝国享有盛誉,在外人眼里,牧元就是一个医德高尚的和善老者;但是在牧羽眼里,牧元就是个大魔头,天天拿着捣药杵追着他打的大魔头。 牧羽认真的与陈琦对视:“请殿下直言便是,只要能救百姓出水火,我一定竭尽全力。” 陈琦点头:“好。” “我已经让医疗工作组在下乡义诊的过程中,以伍、什、村单位,调查所有病逝人口死因和所患病症,并且做出详细的病例档案。” “等到这些档案全都拿回来后,全部交由你管理,你要用最短的时间,总结出病逝人口所患病症的病原和药原,给他们开出最适合的药方。” “在这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你要带人着手些一本村医医疗手册。” 牧羽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医疗手册?干什么用的?” 陈琦微微颔首:“这个医疗手册分为三部分。生活卫生管理,常见病诊治和慢性病居家疗养。” 陈琦伸出第一根手指:“生活卫生管理,顾名思义,就是要教我们的老百姓讲卫生。” “我们这一年多,下乡的次数也不算少,很多事情其实我们早就看到了,只是没有上心罢了。” “包括丰都驿主城在内,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随地倾倒生活垃圾的事情几乎随处可见。我记得民间有这么一句话叫‘撒尿别抬头,遍地是茅楼’。甚至有很多人将那些个排泄物当成所谓的财运,不仅不加以阻止,还乐在其中。” “随地大小便,随地吐痰不仅美观,有碍观瞻;那些个排泄物腐败之后,很容易滋生一些病原;那些个病原,由苍蝇,蚊子,飞虫等作为媒介进行二次传播,最后传染给人类。” “而且,那些个因为排泄物和垃圾滋生出来的病原,通过雨水渗入地下,或者是流入水源地。人们再将这些含有病原的水喝了,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还有就是牲畜的宰杀和处理问题。” “那些个屠户们,在宰杀完牲畜以后,废弃的血肉和内脏,他们压根不做处理,很多就扔到一旁招苍蝇。搞得周围臭气熏天,蚊蝇乱飞;那些个因为血肉腐烂产生的病原,通过蚊蝇和空气传播开来,最后人们就会得病。” “而那些个病死的牲畜,有的被人解刨吃了,有的就直接扔在田间地头或者是河沟里。人们都不知道那些个牲畜是得什么病死的,就敢吃;如果那些病死的牲畜产生病原的是胃毒,这吃下去,不得病才叫见鬼了呢。” “至于那些个扔在田间地头或者河沟里的牲畜尸首,他们腐败后会成为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 “诸如此类的。生活当中,很多的不良生活习惯,就是致病的元凶首恶。老百姓们与其生病了,去找医者,寻大夫,求郎中,吃药扎针;不如在生活习惯方面,就做出适当的改变;断了生病的一个源头,不是更好的吗?” 牧羽认真的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防患于未然,将病灾消弭于无形,此乃上上策。” 第31章 说服牧羽 陈琦抬起手,竖起第二根手指:“常见病诊治。顾名思义,就是那些识字的人,看书,就能学会如何判断病情,诊治病人,扎针开药治疗。” 牧羽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陈琦:“这,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殿下您是知道的,学医是很麻烦的。先要跟在师父身边,开三到五年的方子;等到师父觉得你学的差不多了,就会找杏林高手对你进行考校。只有通过考校的人,才有资格挂牌行医。” “光凭一本书,就想让人们培养成为医者,这着实有些想当然了。” “谁告诉你我要把那些人都培养成为医者了?”陈琦摇头,右手下压,示意牧羽不要着急。 “我问你,我晚上睡觉踹被子了,有些着凉,你要怎么给我开药。” 牧羽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取桂枝一钱,白芍一钱,炙甘草半钱,生姜大枣若干。用清水煮汤,或者泡茶,两剂药下肚,保你病状痊愈。” 陈琦点头:“如果是牧元大师给我开药,会怎么开?” 牧羽讪笑一下,想都没想的开口道:“一样。就算是柏麟爷爷和苏然爷爷他们仨一起给你看,也只能开桂枝汤,最多为了调和营卫,扶阳固表,在我的方子基础上,加附子一枚罢了。” 陈琦嘴角微掀,调笑般看着牧羽:“你确定?” 牧羽眉头微蹙:“确定。” 陈琦点头:“那好。现在丰都驿南乐县石佳木村有一个人染了风寒。你去给他看病去吧。” 牧羽顿时一噎:“犯不上吧。他们自己去药店抓点药就行了,用不着大夫啊。” 陈琦无奈的摊手:“没办法,没有人告诉他们,染了风寒可以喝桂枝汤。老百姓们去哪里知道这些个药方呢?” 牧羽没有再说话,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陈琦声音轻柔的继续说道:“首先,我从没指望那些个照本宣科的郎中们能治疗什么疑难杂症,我也从来没想过仅仅凭借一本书,就将那些人都培养成为药到病除的杏林圣手。” “我希望的是,老百姓们再得了那些个不太严重的,不需要找大夫把脉施针的常见病;不需要求爷爷告奶奶的跑几十里上百里的去找大夫求医问药。他们只需要在附近的村里找一个认字的人,帮他们在手册中找到适合的药方,他们自己抓药煮了喝就可以了。” “然后,就像你说的,老百姓只需要去药店抓点药就行了。但是,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抓什么药,他们是不是就得来找大夫,找郎中,找医者?作为医生,你牧羽本来一天可以看一百个重病患者,结果就因为这些完全不需要找大夫看的常见病,耽搁了大量的时间,导致你一天只能看五十个重病患者了。你说,你能去怪那些个得了常见病的老百姓吗?老百姓们不懂,不算错吧?不教而诛,就有些过分了吧?” “最后,倘若真的有人通过这个手册,对学医有了兴趣,这不也是个意外惊喜吗?” “当然,这个手册也可以作为他学医的敲门砖,考验一下他对医道的悟性。这总比你把人招回来,培养两两年,发现悟性不够,把人给开了强吧。”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编写这个医疗手册,宣传常见病诊治,都是利大于弊的。” “牧羽,你记住。这个世上,永远都不会嫌弃医者太多。我可以肯定,就算大元帝国设立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兰园医科区这样的地方,不分昼夜的培养医者,也不可能满足大元帝国亿兆黎民的需求。” “既然医者永远无法满足,我们培养一些辅助医者的,能够帮助医者解决病患分流的村医,难道不是解决目前所面临的最优解吗?” 牧羽总算明白了陈琦话中的含义,他也知道,是他自己钻了牛角尖了。在牧羽眼里,世人只有懂医和不懂医两种。懂医的自然就是医者,不懂医的就是患者。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介乎于懂与不懂之间的,第三种人。 就像牧羽他自己说的那样,培养医者是很难的事情,培养周期同样也是不可忽略的事情。但是,培养介乎于懂与不懂之间的第三种人,就要比培养医者简单太多太多了。 牧羽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缓缓开口道:“那这些个村医,是否需要考核,是否需要持证上岗呢?” 陈琦重重的点头:“那是自然。凡是通过考核的村医,主司府会给他们统一置办药斗子,并且定期给他们补充药材;而且,所有通过考核的村医,主司府每年还会给他们发放医疗补助,补助金额不少于主司府给予村伯和里正的补助。” “至于没有通过考核的村医,连买药的渠道都没有,主司府也不会给任何补贴。而且,没有通过考核的村医如果给人看病,会被予以重罚;倘若无证行医致人死亡的,需要为患者偿命。” 牧羽听完陈琦的话,微微颔首:“好,我明白少主的意思了。” 陈琦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轻酌一口,缓缓举起了第三根手指。 “慢性病居家疗养,主要针对的是患有痨病,消渴症,肝阳上亢等,在短期之内无法治愈,需要长期疗养的病症的病人。这些病人用药比较少,多以食补,针灸,推拿等疗养辅助手段为主。” “目前,不管是世家门阀还是升斗小民,都不懂如何正确的居家疗养。” “比方说,痨病,很多家庭一听说患了痨病,第一时间就是不让病人运动,呆在屋子里,有的甚至连窗户都不让开。这是不对的,痨病的病灶都集中在肺部,是肺部肌理失调的症状。患病之人除了需要药石治疗外,还需要辅助以一定的运动,让肺部肌理保持活力,不会因为长时间静默导致肺部功能降低。”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明白人去教给病人家属,如何正确的辅助病人居家疗养。这一点很重要。很多家庭算得上是小有盈余,但是一场大病过后,就会入不敷出,不得不变卖家产,最后卖身为奴,或者沦为佃户。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都不生病,做不到让患病的家庭不会破产。那就降低我们的要求,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家是一家就行了。” 牧羽点头:“嗯!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陈琦嗯了一声:“你既然另有安排,那你这卫队长的职位,我就给你免了,行不?” 牧羽笑着点头:“没问题。” 陈琦看向一旁的薛平:“以后你就是十八卫的队长。收敛起你那玩世不恭的心,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十八卫中,每一个人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我对十八卫的寄予的希望很大,我希望未来的十八卫不仅要做我的亲卫,还要成为未来震慑敌对势力的杀器。” 薛平立刻收起了刚才还有些嬉皮笑脸的表情,面色严肃的点头称是。 十八卫是陈琦的私人卫队,对外说是十八个人,但实际人数恐怕早就超过十八这个数了。至于具体是多少人,陈琦不知道,就连身为十八卫卫队长的牧羽,也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奕。 之说以要对外说是十八个人,是因为陈琦现在只是一个无爵位的皇子,食轶虽高,但是那玩意儿没有实权,也不能配卫队。陈琦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正五品上的丰都驿主司,《大元历》有规定,主司可以有私人卫队,但是人数不能超过十八人,否则会被以僭越问罪。 不过,这玩意儿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去皇帝那里逼逼赖赖,皇帝也懒得管。只要不过分,多个几十个,百十来个私人卫队,也没人放在心上。 但是陈琦他不行啊,这玩意总有人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有半点风吹草动,用不了两天就会被摆在自己那皇帝老爹的桌案上。 所以,陈琦的卫队一直对外宣称都只有十八个人,外人能看见的也就只有这十八个人。至于多出来的那些人被秦奕安排在哪里,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本事。陈琦就不得而知了。 这倒不是秦奕有什么想法,或者是有什么目的。单纯是因为陈琦想要避嫌。 陈琦和秦奕刚来丰都驿的时候,丰都驿混乱到,哥谭市和这里比,都属于安静祥和的。南蛮人,苗人,安南人,客家人,元人,混居在一起;每一族人都会聚集在一起,组成小帮派维护他们各自的利益。因此,帮派混战几乎天天都在上演,每天死十来个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如果你运气好,撞上三个以上的帮派在一起混战,那就算是饱眼福了;一仗下来,不死个百八十个人都算是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正是在那种情况下,秦奕担心陈琦的安危,所以专门上书陈伽罗,希望能允许他扩大陈琦的卫队名额,保障陈琦的生命安全。 然后,秦奕就失望了。 陈伽罗不仅明旨拒绝了秦奕增加卫队名额的请求,还将秦奕和陈琦臭骂了一顿,说他俩矫情,事儿多,贪生怕死云云…… 秦奕有些失落,陈琦却满不在乎的说:“秦伯。十八个人,足矣。兵贵在精,不在多。” “若我能组建一支足矣绞杀千军万马的卫队,就算只有十八人,也足矣震慑宵小之人,不敢妄动了。” 第32章 情之一字 陈琦看向秦奕:“秦伯,十八卫的人马,可以交接给薛平吗?” 秦奕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递给薛平。 “十八卫对外号称是十八人,实际为五十三人。其中有蛮人八个,苗人四个,安南人四个,客家人十二个,元人十三个,东瀛人四个,西夏人四个,北魏人四个。武道修为最高的是准大成境,最低的也已经入了心领神会之境了。” “这些人中,有半数是去年剿灭几大帮派的时候,被我降服后,归顺于少爷的。剩下的有主动投奔少爷的,有我从奴隶市场挑选出来的,还有想要潜入主司府暗杀少爷,被我擒住后,下了禁制被迫服从的。” “我明天会将这五十三人的资料给到你手里,后续怎么安排,就看你的本事了。” 薛平重重的点了下头,脸上写满了郑重。 陈琦伸手,拍了拍薛平的手臂。 “嘿!回神了。” 薛平猛地一怔,像是触电般的浑身一抖,转头看向陈琦,眼中很是迷茫。 陈琦拍着薛平的手背:“万事开头难,只要你把头开好了,后面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怎么开这个头呢?” 薛平迷茫的摇摇头,像极了一个智障的傻瓜。 陈琦轻笑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让你薛平给我绣一双鞋垫,你觉得你能干好吗?” 薛平摇头:“就我这手,好绣鞋垫,不拆鞋垫就算好了。你去找影子帮忙吧,她女孩子家家的,干这活儿应该挺好的。” 陈琦点头:“所以,如果我逼着你,非要让你给我绣一双鸳鸯戏水的鞋垫,你怎么办?” 薛平顿时就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陈琦又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你作为十八卫的卫队长,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学会发掘你的每一个队员的优点,然后根据他们的优点,安排他们的训练。” “千万不要像我刚才那样,非逼着一个莽夫去干绣花的事儿。” 陈琦拿起茶壶,给薛平倒倒茶:“一只手有五根手指,这五根手指又长又短。但是每一个都有用,不能随意失去。同样的,如果一个人的五根手指都一样长,或者一样短,你不觉得那也是很恐怖的一个事情吗?” “扬长避短,发挥每一个人都优势,成为一个完美的集体,那样才是我理想当中的十八卫。” 陈琦有点在太阳穴轻点:“我要的不是死士,而是真正有脑子,有想法,有智慧的真实的人。” 薛平起身,冲着陈琦单膝跪倒,右手抚上左胸:“定不负少主所托。” 陈琦拍了拍薛平的肩膀:“起来吧。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个虚礼。” 薛平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蓉丫头带领着几名小厮拎着食盒前来送餐。 秦奕几人赶紧起身,冲着蓉丫头抱拳行礼:“蓉姐儿!” 蓉丫头笑眯眯的冲着秦奕几人行了个万福礼:“秦伯,薛平大哥,牧羽大哥。” “我让后厨做了些吃食,你们和琦哥哥一起吃点喝点。” 蓉丫头说着,就指挥小厮将饭菜摆上石桌。 陈琦冲着蓉丫头招招手,蓉丫头来到陈琦身边,陈琦拉起蓉丫头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傻妞,你吃过了吗?”陈琦语气温柔的说着,眼神中的爱意都快浓的如蜜糖般了。 蓉丫头俏脸微红,娇羞的白了陈琦一眼;好家伙,就这一眼,差点没把陈琦给送走了。 “讨厌!我都吃过了。秦伯他们还在呢,你就不能收敛点。”蓉丫头嘟着嘴,说出的话,看似满是责备,但是,只要不聋,就能听得出那语气中慢慢的幸福感。 “是!是!是!是我错了!”陈琦坏笑着在蓉丫头耳边低语:“那是不是秦伯他们不在……” 陈琦是懂说话的艺术的,这半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但是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蓉丫头被陈琦的话给调戏的脸更红了,伸手在陈琦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兰馨苑。 只不过,蓉丫头离开的步伐有些混乱,貌似很慌张。 然后,蓉丫头就听到身后的兰馨苑中,传出陈琦和秦奕等人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蓉丫头的脚步就更混乱,更慌张了。 秦伯用老父亲特有的眼光看着慌张离开的蓉丫头,脸上满是欣慰。 “蓉姐儿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但是性格和行为举止并不小气;而且不管是治内还是御外也都是一把好手。” “只不过,少爷你身为皇子,婚姻大事恐怕很难自主决定。我想陛下也不会允许蓉丫头这样一个平民子女成为你的正妃,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处理你和蓉丫头之间的关系呢?” 陈琦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陈琦拿起酒壶,给三人都斟了一杯酒。 陈琦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微眯的看向北方,中元城方向。 “父慈子孝!前提是父慈,结果才是子孝!” “可是……秦伯您是看着我长大,实话实说;您觉得,我那皇帝老爹,他配得上‘父慈’这两个字吗?” 秦奕手里攥着酒杯,一言不发,没办法,他只能用沉默来应对陈琦的问题。 父慈?这俩字和陈琦前十五年的生命,没有一毛钱干系。这十五年间,陈琦那些个兄弟姐妹们,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过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赐。那日子过的叫一个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可是陈琦呢?比说那些零星的赏赐了,就算是他的生辰,陈伽罗也没有赏过哪怕一颗金豆子。如果不是有颜皇后的保护,陈琦恐怕早就饿死在那深宫内院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陈琦见秦奕不说话,冷哼一声,眼睛微眯。 “哼!想让我当他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可以!不过,得拿出让我看的过眼的利益来。至于我自己的事情,他最好是不要乱加干涉。否则,就休怪我不管什么皇家颜面。” “咔!”一声脆响从陈琦的手中传出,陈琦刚才饮酒的那只酒杯,被陈琦给捏碎了,变成了满手的瓷片碎渣。锋利的瓷片嵌入到了陈琦的手掌中,陈琦的手掌立刻就血流如注起来。 牧羽见状,赶紧将陈琦紧握的手掌掰开,将那些瓷片碎渣清理干净;牧羽拿起面前的酒杯,直接将酒杯中的酒倒在陈琦手上,冲洗着伤口。牧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把瓷瓶的封口打开,将金疮药均匀的洒在陈琦手上。牧羽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帛,撕成两寸宽的布条,将陈琦的手掌包裹好。 “三天内,不要碰水。”牧羽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唉!说好了不生气,不生气的。每次都这样!唉!” 陈琦眼眸微冷,语气深寒的说道。 “若不是担心母后会受到牵连,我早就和我那皇帝老爹断绝父子关系了。” “去年在接到让我来丰都驿赴任的旨意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开心,发自肺腑的开心。我早就烦透了那个没有亲情的皇家,烦透了那宫苑中大大小小的势利小人。我终于有机会离开那深宫内院,有机会离开那腌臜之地;别说来丰都驿了,就算是让我去极北之地和东海诸岛,我都乐意。” 陈琦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如果我那皇帝老爹乖乖的,不要作妖,心平气和的过个几十年,把皇位安安稳稳的传位给我皇长兄,那大家伙儿就虚与委蛇的装个父子情深也不是不行。否则……哼!” 秦奕三人面面相觑,无奈的叹息一声。 “少爷,慎言!” 陈琦点头:“知道了。” 陈琦抚摸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的寒冰逐渐消融。 “我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我出生之始,母亲便离我而去,留我孑然一身在这人世间,这是我的不幸。但是母后大人宅心仁厚,待我以真心,视我如己出,让我无忧无虑的度过了十五年的欢乐时光,这又是我的大幸。” “我的父亲视我如瘟神恶鬼,避我如蛇蝎毒鼠,让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父爱,这是我的大不幸;但是我皇长兄从小对我宠爱有加,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我搞来;对我的偏爱,让我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们很是羡慕,这又是我的大幸。” 陈琦斟了一杯酒,和秦奕三人碰了一下。 “遇到你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是我的幸运;是你们让我知道我的人生并不孤独,同样是你们让我知道,除了亲情外,还有友情值得让我珍惜。” 薛平将杯中酒喝完,语气轻佻的说道:“认识少主,也是我们的荣幸。在没认识少主之前,我想象中的皇子,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霸气外露的那个样子。是我们接触不到,一生难有交集的贵人。” “但是少主你的出现,直接颠覆我的想象。你对待贪官的时候可以杀伐果决,对待百姓的时候又可以平易近人。你不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将礼教挂在嘴上。但是却身体力行的,尊重每一个你认为值得尊重的人。” 薛平说完,拿起酒壶,给四人都斟满酒:“古话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觉得,此生有幸和少主相识一场,足矣。” 四人酒杯碰到一起,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是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陈琦将杯中酒干了,微笑着看向幽兰苑方向。 “来丰都驿赴任,我最大的幸运就是遇上了蓉丫头。蓉丫头,也是第一个让我对爱情产生了向往,想要用一生去珍惜和保护的人。” 陈琦眼睛微眯,语气越发坚定:“所以,谁敢伤害蓉丫头,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会灭了他。” 第33章 回到主司府 陈琦因为手上的伤,被迫在兰馨苑里休息了三天。牧羽每天中午准时来兰馨苑给陈琦换药,一起用过午膳,再离去,做自己的事情。 牧羽担心陈琦会不遵医嘱胡来,果断召唤来兰园大boss——蓉丫头,监督陈琦养伤。就这样,陈琦被迫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和蓉丫头日常的打情骂俏之外,任何公事,私事都不能去想,不能去做。 原本安排好的,给四大才子和洛玉书安排活计,也被迫耽搁。不过陈琦也没有让这五个人闲着,派专人带着他们,参观丰都驿主城和周边地区。 三天后,手上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的陈琦,终于‘脱困’了。昨晚,陈琦借着伤口未愈,故意调戏了蓉丫头;蓉丫头担心会碰到陈琦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只好被陈琦那个色鬼占了好多便宜。 今天凌晨,陈琦担心蓉丫头会过来找他的报仇,大清早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服,悄悄的逃出兰园,跑去丰都驿主城去了。 不得不说,陈琦还是了解蓉丫头的,陈琦那个坏家伙昨晚调戏她,搞得她浑身像是被千百只蚊虫噬咬似的,晚上睡觉竟然还做了那种梦,羞死个人了。所以就在陈琦溜走后不到两刻钟,蓉丫头气势汹汹的拿着长鞭,来到了兰馨苑。 然后,蓉丫头就发现,陈琦竟然不见了。蓉丫头都快恨疯了,站在兰馨苑中,恨恨的骂道:“陈琦,有本事你就别回来。要不我非抽死你不可!” 而来到丰都驿西城门的陈琦,突然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看向兰园的方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琦强行给自己打气,口中呢喃着:“这不是害怕,是爱。对,就是爱!” 陈琦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自己的话,反正就是蔫不出溜的钻进了丰都驿主城。 陈琦来的有点早,城门虽然已经开了,但是人并不多。陈琦慢悠悠的走在丰都驿主城的街道上,踩着脚下夯实的土地,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习惯了前世宽阔的柏油马路和水泥混凝土浇固的乡村道路,最次的路也得是铺了地砖的路;不仅平整,关键是不会因为积水,导致路上变得泥泞不堪。 而这种夯实的土地,平时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要一下雨,路上立刻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水坑里的水把土地泡软变成了泥,人踩、马踏、车压,用不了半天时间,路上就脏的看不过眼了。 陈琦继续在路上转悠着,看着四周的建筑和陆续变多的行人;陈琦眯着眼,看了一眼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向主司府走去。 等到陈琦来到主司府门前,就看到有一些老仆正在清扫这衙门门前的空地,两个青壮的小厮则是拿着抹布,擦洗着门前的鸣冤鼓和石狮子。 突然,一个老仆抬起头,正好看见了陈琦。赶紧上前抱拳躬身:“见过主司老爷!” 其他人闻言,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来到陈琦面前行礼。 陈琦受了众人的礼,轻咳一声:“好了。大家都忙各自的活儿吧。不用管我。” 陈琦说完,迈步走进了主司府。 来到主司府大堂,见大堂内也正有几名差役在做清洁;陈琦没有打扰他们,环视一眼,没发现司马笙,悄悄的从一旁的小门走进了二进院中。 二进院中,司马笙正坐在一个黄色蒲团上,调息修炼武道真气,周身环绕着的真气波动,赫然已经到了融会贯通之境了。陈琦不仅咋舌,司马笙这家伙,还真是个怪才。 要知道,司马笙原来是不会武道的,他打赌输给陈琦之后,履约做了这丰都驿主司府的银曹。但是这家伙体质太差,三天两头的就会生病;好家伙,那段时间,牧羽差点就天天跟他住一起了。 陈琦一看,这哪行啊。于是就请秦奕出面,教司马笙修行武道。陈琦不求司马笙修炼到武圣武帝之境,但求他能健健康康,安安全全的活到死就行。要不然家里老有一个病秧子,真的是够受的。 秦奕也蛮喜欢司马笙这个人的,而且对司马笙辅助陈琦的工作状态也很满意。于是便用了中侍署的秘法——醍醐灌顶术,强行给司马笙开拓经脉,疏通闭塞;并将自己的独门内功传授给了司马笙。 司马笙也并没有给秦奕丢脸,仅仅八个月的功夫,武道已经修炼到了融会贯通之境;要知道,陈琦当年从入门修炼到融会贯通之境,也真真用了两年时间。 纵使有秘法的帮助,那中侍署有文字记载的,最快突破到融会贯通之境的,也整整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足以见得,司马笙的毅力是有多么强了。 当然,醍醐灌顶术不是万能的,醍醐灌顶术其实就是在消耗明天,补充今天。被施展醍醐灌顶术的武者,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触及大功告成的境界了,他们的武道终点就定格在了准大成境。 因此,一般来说,对武道有所有追求的武者,都不会选择接受醍醐灌顶术的洗礼。 当然,司马笙是例外,他对武道没有追求,他追求的就是不生病,能多活几年就好;所以他才会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接受醍醐灌顶术的洗礼。 陈琦没有去惊扰司马笙,而是来到一旁的凉亭水榭中坐下,欣赏起周边的风景来。 约摸一刻钟后,秦奕拎着一个食盒从后宅走了出来。他踏水而行,没有发出丁点声响。来到凉亭中,秦奕将食盒打开,端出来两盘羊血蒸饺和一壶茵陈酒,放在凉亭中的桌子上。 陈琦笑眯眯的接过秦奕递来的筷子,开心的夹起一个羊血蒸饺放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开心的摇晃着身子。 秦奕见状,微笑着给陈琦倒了一杯茵陈酒,然后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陈琦吃早饭。 羊血蒸饺和茵陈酒搭配的早餐,是陈琦的最爱。但是,这个世上,除了秦奕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羊血蒸饺是前世陈琦父亲最拿手的美食,也是陈琦最喜欢的食物。 宰杀羊的时候,用铁盆接羊血;等到羊血凝固后,取大锅将水烧开,水开后停火待到水面平静后,将凝固后的羊血下到锅中,用余温将羊血紧熟。 紧熟的羊血,放凉后,切成半厘米见方的小块,加入葱、姜、韭菜,夏天可以加一点白菜,冬天可以加一点酸菜。然后加入胡椒粉,盐,十三香调味。 饺子皮可以用白面或者莜面,将面粉用开水烫熟,等到面稍微凉一些后,将面和成团。醒面半个小时后,包饺子就行。 陈琦前世家乡在塞上,北方风沙大,尘土多;羊血,鸡鸭血,猪血这些有清肺的作用,可以有效的帮助身体排除呼吸进体内的浮尘。 至于茵陈酒,那是陈琦前世为父亲专门炮制的第一款养生酒。茵陈其实就是没有长出杆的茵陈蒿,俗语讲‘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没用当柴烧’。茵陈只有在三月份之前采摘,才能入药。茵陈入药可以解肝毒,治疗肝病。炮制出来的茵陈酒,酒液呈绿色,晶莹透露,就像翡翠一样。 陈琦在八岁开始,跟随秦奕修行武道;武道修炼非常伤身体,需要大量的药材进行滋补身体的亏损。其中,尤其是对肺部和肝脏损伤最为眼中。 肺部是因为武道修炼中,真气最初的形态很容易像呼吸一样,钻入肺中,对肺部造成损伤;同时,大量的尘土飞扬,也会堆积在肺中,造成肺部载荷过重。 而肝脏则是单纯的因为超负荷运转导致的肝功能失调,本来八岁的人,一天肝脏排毒解毒也就是解决三斤的量,突然每天需要解决十斤了,肝脏不出问题才怪。 所以,陈琦在得知这些问题后,便将前世父亲最喜欢做的羊血饺子和茵陈酒给做出来了。 没想到,这羊血饺子和茵陈酒,不仅陈琦喜欢(未成年人禁止饮酒,陈琦喝的是茵陈泡的水!),秦奕也喜欢。但是这个时代,人们将君子远庖厨当做是至理名言奉为圭臬。陈琦这一手做饭的本事如果被人知道了,到他那皇帝老爹那参他一本,他又得被训斥,被骂。 所以,这两样没事,也就成了陈琦和秦奕两个人的私人爱好了。 陈琦将慢慢两盘羊血蒸饺都吃了个溜光,又将一小壶,足有二两的茵陈酒喝完,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秦奕脸上满是宠溺的微笑,从食盒中拿出茶壶茶盏,摆放在陈琦面前,又将陈琦用过的碗筷盘子,酒壶酒盅什么的,全都放进了食盒中。 陈琦将两个茶盏分别放在自己和秦奕面前,为自己和秦奕都添了一杯茶。 “秦伯,主司府的公事有沉积吗?” 秦奕点头:“有,大多是案件审理,有零星几个申请表彰孝子贤孙的。” 陈琦嗯了一声:“安排一下。我今天解决四大才子和洛玉书的问题,明天开堂审案,争取两天内将主司府的公事解决完。然后修整一两天,您带两个人,陪我去一趟渝州南王府。” 秦奕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就在这时,司马笙也从修炼中醒来,看到凉亭中正在聊天的二人,微笑着向二人走来。 “司马笙参见殿下!” 陈琦摆摆手:“免了。过来坐。” 司马笙闻言,乖乖的坐在一旁。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粮食的问题怎么样了。” 司马笙坏笑着端起陈琦面前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赚了不老少呢。” 第34章 卖粮给西王府和北王府 司马笙像是在耍宝似的,蹲在石凳上,满心欢喜的给陈琦讲西王府和北王府采购粮食的事情。 半个多月前,就在司马笙从兰园回到丰都驿的第二天,西王府和北王府的采买使就找到了丰都驿主司府。 两位采买使一位穿着一身白色圆领袍,一位穿着一身黑色圆领袍,两个人趾高气扬的看着丰都驿主司府的府邸,忍不住撇撇嘴。 身穿白色圆领袍的男人走到主司府门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纯金令牌丢给一旁看门的老叟。 “我当是西王府安西王手下的采买使,快让你们主司出来见我。” 老叟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撇撇嘴:“等着。” 说完,老叟便回到了主司府内,命小厮将主司府大门关好,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然后,这俩采买使就这么被晾在了主司府门外。 另一边,司马笙接过老叟送来的纯金令牌,在手中掂量掂量:“分量还挺足,这块令牌少说也个八九两。看来这些王爷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穷嘛。” 司马笙将令牌丢在桌上,自顾自的忙起自己的工作来。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在外面晾一晾,醒醒脑子。你们也回来找个地方休息,不用管他们。” 老叟领命,回到门房中,躺在床上,眯上了眼睛。 好家伙,那两位心高气傲的王府采买使,牛鼻哄哄的站在主司府门前,等待这主司府六门齐开,迎接他这位‘大人’。然后他们就失望了。 整整一个时辰,这两位爷都快被烈日给晒化了。结果那主司府的大门还是紧紧闭着,刚才那位传信的老叟也没有了踪影;好家伙,一个多时辰了,他们连一杯水都没喝过。他俩早就不想等了;这尼玛大热天,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消消渴,解解暑多好。 但是这俩货也就是想想,他们的王府令牌还在主司府呢,他们就算是丢了脑袋,也不敢丢了那令牌呀。 于是,两个被晒昏了头的家伙,突然将矛头指向了陈琦;两个人就像是泼妇般,叉着腰,用手指着主司府,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然后,他们俩就悲剧了。秦奕直接从主司府内飞出,简单两招,就将二人给生擒了。 二人被抓了,还不知死活的继续骂人, 秦奕见二人不知悔改,立刻杀心骤起,就要出手宰了这俩蠢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州府刺史张良在处理完杀良冒功案后,来丰都驿向陈琦表示感谢,正好遇上了眼前这一幕。 “请秦大人手下留情,饶这俩蠢货一回吧。” 秦奕扭头看向策马而来的张良,立刻收敛杀心,微笑着冲张良抱拳。 “原来是张刺史,不知道您亲来丰都驿,所为何事?” 张良讪笑一下:“秦大人放心,我和这二人也是新相识,只不过是有些公事往来。今天到丰都驿,也只是为了表达的感谢。” 秦奕点头,抱拳回礼道:“我家少爷现在正在闭关,暂时不方便见外人。感谢的话,就留待过后再说吧。” 张良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看向被秦奕打的跟一滩烂泥似的,两位采买使;有些警惕的看向秦奕,缓缓开口道。 “秦大人,不知可否饶这二位一命?权当是卖张某人一个面子。” 秦奕眼睛阴冷的看向趴在地上的俩货:“这两个人堵在我主司府门前闹事,言语辱骂我家少爷,甚至连带上了我家少爷的父母。” “张大人,您觉得,您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张良一听,顿时觉得后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俩采买使可能不知道陈琦的父母是谁,但是他张良可是知道的;暗暗的吞了一口口水,刻意拉开自己和两位采买使之间的距离;满脸写着‘莫挨老子’四个字。 吴州刺史张良是认识这两个采买使的,这俩货之前就去过吴州府,请吴州刺史府协助他们购买粮食;可是当时吴州府的余粮都被丰都驿给买走囤起来了,吴州府境内的粮食,除了几十万石准备上缴过的官粮外,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 所以,这俩人无奈之下,才会去其他几个州府找粮,直到最后,他们眼见采买时间马上就要倒了,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才不得以来到丰都驿买粮。 两个采买使原本看到张良的时候,都觉自己有救了。吴州府刺史,官居四品,地位尊崇。哪里是这小小丰都驿主司,一个从五品的芝麻官能比的。 结果他们发现,张良在听到他们二人辱骂主司府,辱骂主司大人和他父母的时候;张良立刻就识趣的退出了群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两个采买使立刻就慌了,着急忙慌的喊着张良,求张良救他们的命。 张良真的恨疯了这俩货了,厉声呵斥二人。 “你们两个蠢货,胆敢辱骂朝廷命官,你们是活腻歪了吗?还是说你们西王府和北王府有了底气,想要做些个不臣之事。” “莫说是你们两个小小的六品采买使,就算是你们两家的主子加到一起,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丰都驿主司。谁给你们狗胆了,敢辱骂丰都驿主司。” 两人被张良骂了个狗血淋头,有震慑于秦奕的强大武力,只好装委屈,编理由,给自己找借口。 秦奕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绕过他们俩,让二人在主司府门口的石狮子边跪一天一夜;少一刻钟,他们都休想从主司府买到一粒米。 这下子,俩货就更认真了,乖乖的跪在丰都驿主司府门前,整整一天一夜。一直到了第二天正午,这才被允许进入到丰都驿主司府。 司马笙在二进院堂屋中,亲自接待了两人。 “二位采买使大人,请坐。不知二位采买使大人贵足踏贱地,来我们这小小的丰都驿,所为何事?” 两个采买使面上笑嘻嘻的冲着司马笙行礼,心里早就把司马笙给骂翻了。这个笑面虎,都说了他俩是采买使,还用问为啥。不装逼能死吗? 心里骂归心里骂,面上的礼还得过的去。 “我们奉王命南下购粮,结果发现四府一驿的余粮,都被丰都驿主司府的购粮队给收了。尊驾也是知道的,军队最怕的就是缺粮,一旦粮草不济,就算是天降雄师,也撑不过几天。这不,为了尽快将军粮采购足,只得劳烦主司府的各位同僚,协助我们尽快购买两百万担的粮食。” 司马笙一副惊讶的表情,语气有些‘慌乱’的说道。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我家主司大人听说今年四府一驿的粮价奇低,担心谷贱伤农,所以派出购粮队,分散到四府一驿,以合适的价格,将余粮购回。” “不想,竟然误打误撞之下,竟然闹得你们买不到粮食;实在是抱歉。” “我丰都驿主司府余粮确实囤了不少,但是二位尊驾也知道,我们那些粮食也不是白来的,所以这价钱嘛……” 能当采买使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一下子就听出司马笙话中的意思。 从本心讲,他们是想拒绝的,这种被人敲竹杠的感觉实在是让他们很不爽;他们的王爷那可是大元帝国四大异姓王,地位尊崇,仅次于皇室亲王。 在那样的身份加持下,他们这帮人外出办事,走到哪里不是被当祖宗供着;送礼的排队能派出二里地去。 结果来到丰都驿,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走夜路撞鬼了。不仅被揍了一顿,现在还要被敲竹杠。 但是,有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现在有求于人,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讨价还价。 “我们的财力有限,粮草消耗量也大,所以这价钱……” 司马笙见这俩货这么不上道,有些不耐烦了。语调清冷的说道。 “我也不避讳你们。我家主子前几天就已经安顿过了,如果有王府来采买军粮,一定不要压着,不要抬价,顺利的完成交割即好。” “可是你们二人是怎么做的呢?辱骂我家主子?二位应该清楚,如果不是我家主子大度,你们两个王府和近百万边军,今年开始,以后每年都得饿肚子。” “我现在就是泄私愤,敲诈你们一些钱当你们辱骂我家主子的惩罚,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闻言,羞愧的底下了头。换位思考想一下,他们如果现在在司马笙这个位置;他们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不会饶恕;更别说坐在这里聊那些个有的没的。 两人低着头,有些局促的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二人懂了。” “还请先生手下留情才是。” 司马笙见二人终于上道了,立刻缓缓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价了。我们就在购粮款的基础上,加两成的车马费和管理费。倘若二位同意,我这边立刻安排人将粮食备齐;明天后天,二位就可以拉着你们的粮食,回各自的封地去了,” “如果二位有异议,那就等我家少主什么时候出关,什么时候再聊吧。” 二人哪里还敢有异议。先不说司马笙开出的条件并没有那么的不可接受;单说采买时间,他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富裕,等到陈琦出关,也不知道是到猴年还是马月呢。 二人立刻答应了司马笙的要求,赶紧回到自己的驻所,整理起手中的钱来。最后,总算是按照去年的粮价将粮食卖给了西王府和北王府;这个价钱,尚在采买使可决定的范围之内。 司马笙绘声绘色的给陈琦将这卖粮的细节,对于自己狐假虎威,借着陈琦的势敲打两王府的事儿,觉得很是自傲。 陈琦听完司马笙的讲述,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做的对。我原本是想在我们购粮款之上,加点钱,在保证我们不亏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让给两个王府。” “不过,既然他们愿意作死,也就没必要给他们留脸。适当的敲打和震慑这些个势力,让他们对丰都驿有所忌惮,是必要的。” “要不然,三天两头的有人来丰都驿刷存在感,烦都烦死了;正事儿也不用干了,天天陪大老爷们玩儿吧。” 司马笙和秦奕点头,同意陈琦的意见。 陈琦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轻酌一口。 “有个事儿,想征求你们的意见。” 司马笙从石凳上跳下,乖乖的坐好。 “殿下请讲。” 陈琦点头:“我今天在上来到丰都驿,时间尚早,所以我就转了转丰都驿城。然后,我就发现了几个问题。” “首先就是道路问题,我们现在城内的所有路都是沙土路,简单夯实了就完事儿。刮风起沙尘,下雨陷泥坑,简直就没眼看。” “所以我这一路走来,一直都在想修路的事情。司马笙,我要你帮我计算一下,如果我要用青石板,将丰都驿主城的所有街道都铺平整,大概需要多少钱。” 司马笙嗯了一声:“殿下放心。” 陈琦点头,接着说道:“然后就是丰都驿主城的问题,丰都驿主城太小了。街道不够宽,房屋也是各式各样,完全没有一点美观可言。我卯时四刻在西城溜达,竟然就走出了摩肩接踵的感觉。卯时四刻就那么多人了,如果等到正午时分和傍晚时分呢。怎么办?那还不挤出人命来?” 陈琦将茶盏中的水喝完,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解决方案;一是在现在的丰都驿的旧城基础上,进行扩建。二是在丰都驿城边,新建一座副城,将丰都驿主城的一些功能移到丰都驿副城去,为丰都驿主城腾空间。” “两种方法各有优劣。司马笙,我要你尽快将新建副城和扩建主城的两种方法所用花销给我算出来。” 司马笙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领命!” 陈琦摆手,示意司马笙坐下说话。 “我希望你能在我刚才所说的基础上,尽可能的给出我最合理的方案和报价。同时你要考虑如何解决资金来源问题;如果涉及到借钱,那你还要想好,我们要如何按时还钱。” 陈琦认真的盯着司马笙,一字一句的说道。 “司马笙,既然整个丰都驿都是你管账,我也懒得跟你对账;我需要你向我保证,不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是我需要用钱,你就必须要保证我有钱可用。” 司马笙点头,嘴角微掀,脸上露出了一抹坏坏的表情。 “殿下放心,定不负所托。” 第35章 震慑四大才子和洛玉书 秦奕,司马笙和陈琦三人没有再在建城的问题上纠结。 陈琦看向秦奕道:“秦伯,新来的那五个人,最近都在干什么?” 秦奕略作思索:“我派人带着他们在丰都驿城内和周边区域转悠了几天,吃吃喝喝的还算惬意。” 陈琦点头:“好。那就把他们叫来吧。我陪他们聊聊。” 秦奕嗯了一声,起身向偏院走去。 陈琦看向司马笙,手指在石桌上轻弹:“那两个案子都调查清楚了吗?” 司马笙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严肃的开口道:“嗯。查清楚了。” 陈琦眼神微眯,语气很是冷漠:“明天上午升堂,我要求万无一失。懂吗?” 司马笙点头:“懂。请殿下放心。” 两人没有再聊公事。喝着茶,闲聊起陈琦这南归一路的履历,把司马笙听得一愣一愣的。 “殿下,您在这万里路上遇到的麻烦,比别人一辈子遇到的都多了。活见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难怪秦伯他们回来,非要找到是登坛作法,消灾避祸呢。” 陈琦满脑门子黑线,他从回来就呆在兰园,也没有过问主司府的公事;哪里知道,秦奕他们竟然还真的请人做法驱邪,简直就是活见鬼了。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白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司马笙那个傻缺,真想找一块板砖,把这货给拍晕了。烦死了。 一刻钟后,秦奕带着五个人穿过廊桥,来到了水榭凉亭。 秦奕冲着陈琦拱手:“少爷,人带到了。” 陈琦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秦伯先坐吧。” 秦奕道了声谢,来到陈琦身边坐下。 陈琦看向五人,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说实话,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这五个人他真的有点记不清楚谁是谁了。 “欢迎诸位来丰都驿做客。我听闻这几日你们一直都在参观丰都驿,而且还打听了很多事情。” “我现在就想听听你们对丰都驿的看法,好的,坏的,都可以。我要听有实质内容的东西,不听恭维的话。” 陈琦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你们的回答,直接决定你们是否有资格留在丰都驿。” “我丰都驿虽然缺人才,但是也不是什么废物都收的。” 徐巍本身就是眼高于顶的性子,哪里受过这般轻视;听到陈琦的话,顿时就气血上涌。 “王公子,你高才,文比大典文压群儒,我们很佩服;但这绝不是你能蔑视我们,侮辱我们的借口。我们虽然输给你,委身为奴;但是也有自己的尊严,是不容随意践踏的。” 陈琦用眼角看了一眼徐巍,冷哼一声:“蔑视?侮辱?践踏?” “你们觉得你们配吗?你们配让我蔑视你们吗?你们配让我侮辱你们吗?你们配让我践踏你们吗?” “别异想天开了。” 陈琦起身,来到五人身边,缓缓的迈步走着,完全没把五个人放在眼里。 “先给你们纠正一下。我不姓王,我姓陈,耳东陈;我的名字叫陈琦,中元帝国皇帝陈伽罗是我便宜老爹,中元帝国皇后颜皇后是我母后,中元帝国太子陈环是我皇长兄。我在中元帝国皇室当代嫡亲子弟中排名第三。” “我现在任丰都驿主司,正五品官秩;食轶五千户,同宰辅阶。” “你们觉得,你们配让我蔑视你们吗?” 陈琦回到凉亭中坐下,端起秦奕给斟满的清茶,一饮而尽。 “论文才,文比大典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们加一起都不是我的对手。论武道,武圣传人关平都亲口赞誉我天赋卓绝,举世罕见。” “你们觉得,你们配让我侮辱你们吗?” “你们一无功名可以傍身,二无实力震慑同仁,三无背景可以依靠。” “你们觉得,你们配让我践踏你们吗?” “不论是你们所谓的四大才子的头衔,还是豪侠的称谓,在我这里,全都一文不值。我丰都驿要的人,必须是能做实事的人,而不是一帮只会空口白话,夸夸其谈的人。” 陈琦扭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五个人:“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允许你们现在离开丰都驿,我和我的属下绝对不会拦着。至于你们离开丰都驿以后,干什么,去哪里,你们随意,我绝不干涉。” “但是,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来;那就把你们那些可悲又廉价的自尊砸碎了,丢进垃圾堆里。好好回想一下你们当年学文学武的初心是什么,调整好心态,重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陈琦转回身子,用后背对着五个人:“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你们选择离开或者留下来。” 陈琦和秦奕,司马笙二人不再理会五人,一边品茗,一边闲聊着丰都驿近段时间发生的八卦。 徐巍五人低着头,没有对话交流,也没有眼神对视,自顾自的在那里,思考着陈琦刚才说的话。 这几天他们被带着逛丰都驿主城和周边的村庄,他们亲眼见识到了丰都驿的繁华和丰都驿人那发自内心的欢乐。他们见识到了真实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见到了很多以前只能在书本上才能见识到所谓的大同世界。 他们本身的见识也不算低,在同龄人中甚至是比较高的那种。他们很好奇老百姓口中那个,貌似无所不能的主司大人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们更好奇,这位主司大人是凭什么让丰都驿的百姓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所以,昨天晚上秦奕去找他们,说主司大人今天要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花了很多心思用心的准备了的。他们早早的就醒了,洗漱干净,穿着整齐,一直等着主司大人见他们呢。刚才秦奕去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开心极了,一个个铆足了劲,心里边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和这位传说中的主司大人坐而论道,辩论一下治国理政之道呢。 结果他们失望了。 首先,就是这位主司大人的年纪太小了。四大才子是见过陈琦的,他们原以为那位王奇公子是主司大人的儿子或者孙子呢。结果到了才发现,王奇竟然就是主司大人;十五六岁的正五品主司,他们是真的怀疑,陈琦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还是有什么人在陈琦的身后给他出谋划策。 其次,就是秦奕的态度,秦奕向陈琦介绍的时候,用的是‘人带到了’。是‘带’,不是‘请’。一字之差,意思就不一样了。用‘带’这个字,说明不管是陈琦还是秦奕,并没有把五个人当做同一个阶层的人来看待,而是用俯视的眼光在看待他们。 最后,陈琦完全没有请他们坐下论道的意思,完全是用考究的语气和态度,在给他们布置问题。而且还将这个问题,当做是他们是否能留在丰都驿的考验。这让一贯被人捧着,奉为天才少年的他们,如何能受得了。 但是,陈琦最后的话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们的脸。 论出身,他们和出身皇室,身为皇子的陈琦完全就不是一道局;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十大世家,在陈琦面前也没有资格谈出身。别说你传承了多少年,枪杆子在皇室手里,那皇室的话就代表着天道;皇室既然是老天爷的血脉,谈出身不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一个人如果只有出身,没有文才武略作为依仗,那也就是一个腹中空空的草包而已,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陈琦后面的话直接将他们的幻想给打了个粉碎。 陈琦的文才四大才子是亲眼见识过的,陈琦没有丁点夸张;在陈琦面前,他们引以为豪的绝学,简直就是一堆垃圾,根本上不了台面。 至于武道修为,他们没有见识过,但是一旁的洛玉书确实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陈琦身上的武道威压,他在陈琦的武道威压面前,就如同那浮萍入了大海,弱小又无助。 自尊?他们在陈琦面前,配有自尊吗? 就像陈琦说的那样,他们有资格被陈琦蔑视,侮辱,践踏吗? 五个人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个个唇齿紧咬,内心在疯狂的做着思想斗争。 一刻钟后,陈琦都没有回头,用后背对着五人:“怎么样,想好了吗?有谁要离开的,知会一声,就可以离开了。” 陈琦等了将近一分钟,听到身后五人应答。 陈琦冲着司马笙努努嘴:“带他们去二堂,给他们纸笔墨砚,让他们将我刚才的问题解答出来,写在纸上,一会儿交给我。” 司马笙领命,招呼着五个人,向二堂走去。 秦奕则是一眼不发的给陈琦斟茶倒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又一刻钟后,司马笙回到了凉亭中,他一脸疑惑的看着陈琦,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这五个小家伙能耐都还行,略作培养,就能代替主司府的那些个废物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对待他们,你真不怕他们羞愤离去吗?” 陈琦微笑着给司马笙添了一盏茶,用手示意他喝茶。 “如果他们选择离开,那就说明他们就是一帮无可救药的废物。我也就没有必要委曲求全的留下他们,更不值得花费时间培养他们。” “自尊?那是强者才配有的东西;自尊对于弱者来说就是累赘,是需要及时切割的脏东西。” “所以,现在的他们,不需要自尊。” 陈琦看着满脸疑惑的司马笙,语重心长的说道。 “司马笙,你爬狗洞离开司马家的时候,你有自尊吗?你沿街乞食,为求活命,从野狗嘴里抢吃的时候,你有自尊吗?你隐姓埋名,在丰都驿搬砖扛沙的时候,你有自尊吗?” 陈琦双眼注视着司马笙,眼眸中干净的如同一汪清泉:“司马笙,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自尊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自尊的?”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血管如蚯蚓般交错。 是啊,他司马笙当年如果不是丢掉自尊,从狗洞子里爬出来,逃离司马家;他恐怕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司马笙,哪里还陪谈什么自尊? 陈琦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现在的他们是来丰都驿学习东西的,既然你是学习东西的,那他们不需要自尊,他们需要的是放下自尊,丢掉自尊。” “你别看他们这些人文韬武略没学会多少;但是江湖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市井中的那些趋炎附势,阴沟小巷里的那些脏东西,他们可是学了个够够的。” “不论是四大才子还是洛玉书,他们都被人捧的太久了,早已经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你刚才没有看到他们来到水榭凉亭时的状态吗?那根本不是来学习,来干活的状态;那是来辩论,来砸场子的神态。” “我如果选择和他们辩论,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这些人治国理政的能力没有,定国安邦的才智也不足,但是没理辩三分,胡搅蛮缠的功夫他们还是有的。他们惯常于引经据典,用书本里的那些事情,装扮成所谓的圣人之道,强行否决你所做的一切。” “我没有时间陪他们玩儿,更没时间帮他们改掉过去十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我只能将他们的自尊打掉,告诉他们‘他们就是一帮无可救药的废物’,然后让他们自我否定,将他们的脑子重新擦拭成为白纸。” 陈琦看着司马笙,语气清冷的说道:“司马笙,空箱子能装银子,拿装满黄沙的箱子,还能装银子吗?” “我现在给你的是五个装满黄沙,垃圾,泥土的箱子,我想让你往箱子里装银子。你应该怎么做呢?” 司马笙眼眸微微亮起,缓缓开口道:“我需要先将箱子中的垃圾倒掉,将箱子搽洗干净之后,才能装银子。” 陈琦大拇指和中指交叠,打了一个响指。 “答对了。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将这五个装满垃圾的箱子清空,还要将他们洗干净。那样才能让他们装满,我们想要让他们装的金银财宝。” 陈琦起身,手里端着茶盏遥望天际:“我们就算不能培养出治国安邦的国之栋梁;最起码也不能培养出祸国殃民,只会夸夸其谈的害虫吧。” 司马笙起身,抱拳躬身,冲着陈琦深施一礼:“受教了!” 陈琦挥手:“免了。” 半个时辰后,五个人将写好的答卷交给了司马笙,司马笙送到了陈琦手中。 五个人惴惴不安的看着认真查看他们答案的陈琦,手掌心满是汗水。 陈琦认真的阅读完每一个人的答案,嘴角微微一撇,迅速正神,将答卷丢在桌案上,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你们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五个人面面相觑,旋即齐声开口道:“实话。” 陈琦点头:“你们的答案在我这里,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毫无意义。” 五人在听到陈琦的话后,脸红的跟猪肝似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太屈辱了。 陈琦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怎么?觉得很不甘?觉得你们受到了侮辱?” 五个人没有说话,只不过脸色更黑了。 陈琦手指在桌上轻弹,缓缓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就以你们的答卷为题,结合丰都驿的实际情况,我们来做一场论政。” “如何?” 第36章 论政(1) 徐巍听到论政,眼睛顿时就亮了。他在蒙学之时,师从名家察士公孙乾;后经家师允许,拜儒家名仕梁玉,才有了他今天的成就。 名家,是诸子百家之一,又称“讼者”“辩者”“察士”“刑名家”。名家是诸子百家中,少有的专门研究自然科学的学派。他开创了严谨逻辑思想探究,包括对思想中最基本的元素“实”与“名”和各命题关系的诠释,最为出名的命题,就是‘历物诸题’和‘辩者诸事’。 其中名家最让人印象深刻,让诸子百家中其他家最为头疼的,就是名家强大的辩论能力。名家大儒们,会用他们强大的逻辑能力,将辩论对象绕晕,最后把你带进他的节奏中,从而击败你。 名家最辉煌的时候,与“阴阳家”“儒家”“墨家”“法家”“道家”;并称诸子百家中的六魁首。其中,名家的学说和理论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是,只要是辩论,其他五家加一起也不是名家的对手。要不然,孔师也不会修武道修到当世顶尖了;说不过就以德服人嘛! 然而名家发展到后来,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不再专注于论政和论法。而是变成钻法律漏洞,无理搅三分的‘讼棍’。 而徐巍的蒙学恩师公孙乾,正是名家察士。只不过公孙乾这家伙的名声不太好,人们明面上叫他‘讼师’背后都叫他‘讼棍’。他打官司讲究的是认钱不认人,只要你钱给到位,死的他都能给你说成活的;男的他能给你说成女的;黑的他能给你说成白的。 可以想见,徐巍师从这样一个人,他的辩论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既然如此,就请殿下多多指教了。” 徐巍抱拳,冲着陈琦躬身一拜;别的不说,这礼数是蛮到位的了。 陈琦唤小厮为五人搬来五个板凳:“坐下说吧。” “谁先来?” 徐巍一马当先的开口道:“殿下。请恕我冒昧。这几天,我打听过丰都驿的一些事情。其中,我听说主司府将所有的商税给减免了,来往的行商,本土的坐商,甚至是那些贩夫走卒,都不用缴税。” “圣人将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商为最下等,又因为商人是这四等人当中最会赚钱的。所以,不论是中元帝国,还是其他四个帝国,十三个王国,都但是对商人课以重税您;抑制商贾们的发展,防止商贾泛滥,误农,误田,误税,误国……” “可是您为什么要免去商人的税收,将这等便宜全都白白送给那些商贾呢?” 陈琦微笑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你说圣人将民分为士农工商四等,我问你,哪一个圣人说的?出自哪部典籍?哪篇文章?哪段话语?” 陈琦的问话,让徐巍顿时哑口无言。他有点懵逼了,他天天都在说士农工商,都在说民四等;但是好像好真没去查证过,这民四等的理论是谁提出的。 徐巍看向其他四人,其他四人也是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琦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看看吧。你们说的话,自己都拿不出证据来。如何能说服别人呢?” “如同那鹦鹉学舌般的照搬别人的话语,不问对错,不问出处,全都是道听途说,没有任何论证。这就是你们治学的方式吗?” 陈琦越说声音越高,最后面两句,几乎就是在训斥五人了。 陈琦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士农工商出自于《管子·小匡》。” “原文是‘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管子在小匡中,所讲的士农工商,是在系统性的论述了‘四民分业’的社会组织和社会教育。规定四民不便杂处,朝夕从事本业,以教其子弟,使‘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 陈琦看向徐巍五人:“你们都是儒生,博古通今做不到,识文断字勉强还行吧?” “你们来告诉我,管子从始至终,那句话说士农工商谁高贵,谁下贱了?” 徐巍五人又一次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在怀疑陈琦的举例;就像陈琦说的,博古通今他们做不到,识文断字还是可以的。至于陈琦背诵的《管子·小匡》原文是啥意思,他们自然也是能够理解的。 所以,他们现在都懵逼了,因为他们学习了十多年,深埋于识海中的道理,竟然是被曲解的,被人强行扭曲了的。这是让他们很难接受的。 刘培挠了挠头,有些不解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有所谓的士农工商民四等的流言传出,还如此的深入人心,被广为传播呢?” 陈琦微笑着轻轻鼓掌:“会动脑子了,不错,不错。” “那就需要你自己想想了。宣传士农工商民四等的理念,获利者是什么人?吃亏的又是什么人?如果现在推到民四等的理念,最为不满的是谁,吃亏的又是谁?” 五人互相对视着,脑中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哪里还能理得顺利弊得失。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将几个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里。 “我问你们,民四等,农排行第二,但是农能获得特权吗?他们少交了税,少服了徭役和兵役了吗?” 徐巍五人摇头,他们五个人都出身于平民百姓家庭,对于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很了解的。 陈琦:“那我在问你们,工排行第三,他们获得什么优待了吗?” 五人还是摇头。 陈琦:“那谁得利了呢?谁种田不用缴税了?谁封妻荫子,家财万贯了?谁驱奴唤婢好不威风了?谁不学无术还能加官进爵了?” 五人眼睛猛的亮了,他们心中统一有了一个答案。 陈琦嘴角微掀,手指点了点几个人的方向。 “你们这脑子,真的是。比丰都河边的石头强不了多少。” 五个人有些羞愧的地下了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陈琦的话。 陈琦接着说道:“我在问你们,谁吃亏了呢?” 这一次,不用任何人提醒,五个人齐齐的回答道:“商贾,商人。” 陈琦微微颔首:“还不算笨的无药可救。” 五个人老脸一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琦则是无视了他们的模样,继续说道。 “你们都是走南闯北,见识过大江大河,各地风俗的。你们自己想想,你们不管去了任何地方;那些个世家门阀,哪一个不是富甲一方的豪绅?哪一个门阀世家不做生意,而是安安分分的务农耕田呢?就算是岱岳孔家,也不能免俗。”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民四等中最为高贵的士,为什么要屈尊去做最下等的事情呢?他们真的有那么好心吗?” 陈琦指向徐巍:“你又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商人是这四等人当中最会赚钱的,可是这个最会赚钱的人如果是平民百姓,会如何?如果是世家门阀,又会如何呢?” 陈琦若有所指的说道:“谁会愿意把自己碗里的肉,让给别人吃呢?” 这下子,五个人终于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焕然大悟的点点头,甚至发出了一阵意味深长的长叹。 陈琦看向徐巍,竖起一根手指:“这是解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我不抑制商贾的发展,甚至还要免税,让更多的商贾来丰都驿做生意。”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需要商贾为我丰都驿运来所有我有需要的东西。” 陈琦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去年刚接手丰都驿的时候,这里就是一块三不管地带,不论是中元朝廷还是赣州府,都将丰都驿当成一个前哨站,监看着对岸的南楚军队;一旦南楚进犯,丰都驿就是迟滞南楚军队进犯的一块可有可无小石子。” “当时的丰都驿,衣食住行什么都缺。丰都驿明明的产粮区,竟然还会有饿殍遍野的情况出现。简直就是个笑话。” “当时别说商队了,就连野狗都绕着丰都驿走,耗子进了丰都驿都得哭着出去。” 陈琦看向五人:“你们告诉我,如果你们是我,你们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你们要如何去做?” 五个人思考了片刻,脑海中都出现了同一个字——“跑” 陈琦讪笑着说道:“跑?是吗?” 五人一惊,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陈琦;陈琦看他们那样子,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们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那也是我的第一想法。” “但是,我和你们不同。我是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丰都驿的土地,都是我中元帝国的领土,这些丰都驿的百姓,都是我中元帝国的皇室的子民;所以天下人都可以逃避,唯独我,不行。” “所以我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留下来,想方设法的去解决每一个问题。” 第37章 论政(2) 陈琦招呼小厮,给五人拿来五个大号的茶杯,给五个人都倒了一杯清茶。 “所以,我们在接管丰都驿的第二天,就带人将丰都驿最大的六个帮派全部剿灭。将丰都驿内部的环境整理妥帖,打造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环境。” “然后就是招商。” 陈琦双目盯着五个人,右手食指轻点:“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商人可以为地方带来的便利和财富。” “丰都驿缺盐,在我来之前,盐商运盐入丰都驿,那都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所以丰都驿的盐价之高,冠绝南境十一州。” “我是丰都驿主司,虽然有皇子的名头,那也不能让我丰都驿的兵马越境贩盐;我也不可能派出商队去采购食盐,然后带回来卖。我是主司,不是盐商。” “那么,要如何解决缺盐的题题呢?” “这个时候就需要盐商!盐商需要什么?安全!怎样才能安全?肃清四境。” “所以,我们在第一时间将赣州到丰都驿的商路打通,将商路旁百里内的所有山匪恶徒,全部剿灭。” “然后,盐商来了,盐价降了,丰都驿的老百姓都能吃的起十文一斤的平价盐了。” “现在,赣州府到丰都驿的这段商路,每天来来往往运输的货物多达一千多种,北魏的皮革,西夏的甜瓜,南楚的荔枝,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商人们来到了丰都驿,带来了丰都驿的老百姓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老百姓们终于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辽阔。终于吃到了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食物。” “更重要的是,商人的到来,为丰都驿带来了大量的工作岗位。丰都驿曾经的那些地痞流氓,街溜子们,现在都在城北和城南的货场中做工;扛包,卸货,归仓,库管。每个人都能自食其力,有钱赚,有饭吃,有衣穿,过两年还能去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好不热闹。” “我抑制了商贾,谁来给我往丰都驿运送我所需要的物资?” 陈琦说完,自顾自的又喝了两碗茶,说话太多,口干舌燥的。喝完两盏茶,陈琦觉得嗓子舒服多了,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问题,免税!谁告诉你们我给商人免税了?” “你们在进入丰都驿主城的时候,交入城税了吗?” 陈琦见五人齐齐的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元帝国,八十一个州,每一个州的主城,都是要收入城税的,对吗?丰都驿虽然只是郡县一级的军驿,但是确是独立于州府之外,受皇室直接管辖的,也是有资格收取入城税的。” “可是我丰都驿就是不收入城税。为什么?” 五人一脸懵逼。 “因为我丰都驿的税制改革中,将商税废除,并入到了入城税这一项中。” “行人进入丰都驿,是不收取入城税的;这里的行人不只包括走路的人,也包括骑马,坐轿,坐车等,所有不携带货物进出城门的人。” “商贾或者其他携带大量货物进入丰都驿主城的人,都需要按照十税一的比例,缴纳入城税。” “而且,丰都驿主城的入城税,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就算是我那皇帝老子来了,也得按价缴税。”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了几下:“你们帮我算个帐,《大元历》中,规定的商税有三十一种,收税比例也是各不相同。如果我想要将这三十一种税算出来,收齐了,我得需要多少人,多长时间,花费多少钱。” 五个人不是傻子,不会真的去算,因为太多了,手指头不太够,加上脚指头还差不多。但是他们那脚的气味……呕!还是算了吧。 陈琦略作停顿,接着说道:“我没那么多人去干那些个没有意义的蠢事。明明三个人就能干完的活儿,我为什么要用三十人,三百人去做?” “说句不太好听的,三个人能干完的活儿,就算用四个人,我都觉得不值。” 陈琦邪魅一笑,语气有些阴柔的说道:“而且,谁告诉你们,十税一我们就收少了呢?” “《大元历》中,规定的商税有三十一种;全国各地,能全部收上来的,一个都没有。不管是富裕的州府,还是贫困的州府,能收上来五成的税,就可以拜佛烧高香了。” “可是你们知道,我丰都驿能收上来多少吗?” 五个人目光死死的盯着陈琦,陈琦则是一脸平静的端着茶盏,品着香茗。知道陈琦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 “十成,全部,分文不差。” 五个人倒吸一口凉气,十成的税收全部都收上来了,这简直就是神迹啊。 季垚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陈琦:“怎么做到的?” 陈琦笑着用手掌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冷静,稍安勿躁。”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给他们选择,他们若想要带货物入丰都驿做买卖,就必须要交我的入城税,而且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且,我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们是不是能够卖的掉,不需要考虑他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如此一来,我的商税怎么可能收少了?又怎么可能收缺了?” 陈琦轻笑着,一脸的和颜悦色:“你们觉得,我的回答是否能够让你们满意?” 徐巍五人齐刷刷的起身,双手向前,躬身到地,冲着陈琦行了个长揖礼。 陈琦摆手,示意五人坐下。 “谁还有问题,继续。” 陈琦话音刚落,许志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行礼。 “在下许志,请殿下不吝赐教。” “殿下如何看待农事和农为国之本这一概念呢?” 陈琦点头:“请坐。” “农事!说实话,我接触的不多。你们也知道我这身份,我唯一做过的,算是和农事沾点边的,就是在皇宫中种些花花草草的了。” “不过,丰都驿去年的农事收入还不错,家家户户也稍有余粮。” “在我来丰都驿之前,丰都驿的粮价是很高的;更多的时候,丰都驿属于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可是现在不同了,丰都驿的粮价在整个大元帝国,都是最低的,就连同为产粮地的四府一驿中的其他四府,他们的粮价都比我丰都驿的高两成。” “至于丰都驿具体的农事改革方案,过后你们可以找司马笙,从司马笙那里找农业改革反感查看。详细的我就不说了,省的有些读者老爷们又说我水字数。”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至于农为国之本这一概念,我个人是认可这一观点的。理由有两条。” “第一条,老话讲‘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国家想要安定,百姓想要幸福,吃饱饭这是第一要务。而解决吃饭的这个问题,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发展农业。所以,从这角度上来讲,农为国之本是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的。” “第二条,大元帝国,什么人最多?农民!”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农民作为社会的最底层,最为不被人重视,甚至是长期被当做第一压榨对象。世家门阀奴役他们,工商业者嘲笑他们,就连流氓土匪都能随意屠杀他们。” “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能够将这样一股力量集中在一起,那么这股力量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足以改天换地,重塑一个世界。” “所以,按照这个思路,农民为国之本,同样是对的。” 陈琦停顿了几秒钟:“但是,既然是本,是根本,那么就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农业的强大与否,可以决定国家的下限,但是却很难影响国家的上限。而能决定国家上限的是工业和商业。当工业和商业发展到某一个高度的时候,就能在国力上对对手产生压制,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许志起身抱拳行礼,又坐回到了原位。 陈琦轻笑着看向五人:“说好的论政,怎么成了我给你们讲课了。你们就没有什么反驳的吗?这样有啥意思。” 徐巍五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他们刚才来的时候,确实是心气十足的要和陈琦一较高下,进行一番辩论的。 结果他们发现,在陈琦面前,他们就是一帮上不了台面的渣渣。陈琦所讲的,都是治国安邦的良策,都是经过时间和实践检验的了。而他们还在书本里打转转呢。 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论政,谈什么辩论,还不够丢人的呢。 陈琦看着他们那一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既然你们连论政的心气都没了,我也懒得再废话了。” 陈琦起身,走到五人面前:“你们暂时留在丰都驿,留在我的身边,每天跟着我,看我处理政务。” “至于你们能从这里面学到些什么东西,那就看你们的能耐了。” “你们不要指望我一字一句的教你们做事,一来我没那个时间,二来我也没那个兴趣。” “至于对你们的安排,那就看你们的表现和你们的兴趣了。” “你们可以放心,我丰都驿永远不会埋没人才,同样也不会养闲人。” 陈琦说完,和秦奕二人向着后宅走去。 司马笙则是走到五人身前,拍了拍五人的肩膀。 “能得到殿下的指点,你们回去偷着乐去吧。” “谁要看农业改革案,随我来!” 司马笙说完,领着众人进入了二堂中。 第38章 押运税银 中元城,南城门,陆源早早的来到城门口,等待着故人们的到来。 昨天下午,陆源就收到了飞鸽传书,说丰都驿护卫司护卫使贺炳睿会亲率两百护卫军,押送税银进京。陆源是陈琦的十八卫之一,在认识陈琦之前,和贺炳睿也有些交情,彼此之间过从甚密。 所以,今天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今天都必须亲自来迎接贺炳睿一行人。 巳时三刻,中元城南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押运着十辆牛车,浩浩荡荡的向着中元城走来。为首之人身穿一身亮银铠,手持一柄虎头湛金枪,胯下骑着一匹棕红色的战马,浑身战意缭绕,好生威武。 为首之人身后,是一名约摸十六七岁,面白无须的少年;少年男生女相,弱柳扶风,像极了那些深闺蝶园中的豪门千金。少年骑着一匹银灰色战马,有一种说不出的唯美感。 二人身后,则是两排身穿黑甲的士兵。那些士兵应该是受过严格的挑选的,全都是一米八左右的大高个,身材魁梧,气势不凡。士兵所穿的黑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做,漆黑的战甲散发着森冷的寒光,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势。 陆源看到来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向官道上跑去,边跑边摆手大喊。 “老贺!贺炳睿!” 身穿亮银凯的战将看到跑来的人,将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丢给一旁的亲兵,双手摘下头盔,挂在马鞍桥上。飞身下马,完全不顾数十斤重的铠甲,跑到陆源面前,二人重重的拥抱了一下。 “陆源兄,别来无恙啊!” 陆源拍了拍贺炳睿的后背:“无恙,无恙。” 陆源看了一眼贺炳睿身后的众人,摆手大喊:“诸位,加把劲,府中已经安排好了酒菜,咱们回家吃饭。” 士兵们齐声喝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兴奋。 陆源拍了拍贺炳睿的肩膀:“上马吧。我带着你们走。” 陆源说完,转身招手,一名小厮模样的人牵着两匹马跑到陆源身前,将一匹马的缰绳递给陆源。 陆源看着小厮说道:“你先回府,告诉后厨多多的备饭菜。记住,要多做肉食,不要给咱们主子省钱。” 小厮抱拳:“是!” 说完后便飞身上马,向着城西跑去。 陆源飞身上马,看向正催马走上来的贺炳睿和白面少年。 “我们今天就先不进城了,先去少主在京城的府邸。” 贺炳睿二人没有意见,策马与陆源并排走着,沿着绕城路,向城西走去。 三人没有发现的是,此时此刻,中元城南门城楼上,一名身穿湛蓝色圆领袍的老者,目光死死的盯着陆源和贺炳睿等人。 午时初刻,贺炳睿一行人在陆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前。这府邸院墙足有七十多米,正中间是一对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光溜溜的,没有门钉,没有刻画,完全看不出府邸主人的身份;府门上挂着一块两米长,一米宽的匾额,上书“梅园”二字。 府门前站着四名身材壮硕的护卫,护卫们全都穿着标准的中元帝国制式战甲,手中拿着柄亮银枪,非常的庄严肃穆。 四名护卫见到陆源,躬身行礼。 陆源来到近前,冲着四名护卫抱拳:“请四位亲卫大哥开中门,少主专使到了。” 四名护卫闻言,快速起身,来到府门前,二人一组,合力将府门推开。 陆源冲着身后的贺炳睿等人招手:“走吧,直接进府。” 陆源说完,直接骑着马率先跑进府内,贺炳睿和白面少年也有样学样的策马跑进府内;押运税银的士兵则是有条不紊的押运着牛车,屡屡行行的向府内走去。 陆源等人直接越过头进院,直接进入到了二进院中。陆源率先飞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小厮,快步走到一旁等待贺炳睿的到来。 片刻之后,贺炳睿骑马赶到,飞身下马,来到陆源面前,拉着手,聊起家常来。 又过了一分钟,那白面少年也到了;白面少年慢悠悠的从马上跳下,走到陆源面前,抱拳躬身行礼。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这少年不知道是面瘫,还是不会笑,反正就是总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贺炳睿见少年走来,拉着陆源的手来到少年面前。 “陆源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少年名叫阿四,是秦奕大人的弟子。也是殿下派来负责与内廷联系的。” 陆源走到阿四身前,抱拳躬身:“欢迎阿四小友。” “秦伯早在半月前就已经传信,说过了这件事情。也吩咐了,说一切都由阿四小友安排即可。” 阿四小友若有吩咐,只管开口便是。 阿四抱拳躬身:“陆源兄言重了。” “按照少主的吩咐,我们今天晚上就留宿‘梅园’。明天早上,我会亲自前往东宫,为少主传信。贺将军和众位弟兄就暂时留在梅园中修养,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通知你们。” 阿四从怀中掏出一个橘红色的锦囊,递给陆源。 “这是少主让我带给陆源兄信,请陆源兄查收。” 陆源双手接过锦囊,神色恭敬的说道:“阿四小友严重了,我相信这世上还真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充少主行事。” 陆源打开锦囊,从锦囊中拿出一块纸。 “此次运往京城的银两,共两百万两。其中一百三十万两,为敬献内帑所用,由你派专人监看,少一钱银子,你提头来见。” “剩余的七十万两白银,留三十万两在梅园账上,供你改造梅园所用。剩下的四十万两,留在梅园银库内,没有我的明旨,任何人不能动一分一毫。” 陆源看完陈琦的指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后,吹气将火苗引燃,将纸张烧成一堆灰烬。陆源用脚踩在纸灰上,用力的将灰烬踢散。然后又招呼来小厮,用清水将地面刷洗两边。 陆源带着二人走进堂屋中,分宾主落座。 “既然少主有指示,那我们就按照指示办理即可。” “官银中上交内帑的部分,我会安排在别院中暂时存放,由梅园护卫队不分昼夜的严密看管。” “至于放入梅园的那七十万两白银,就直接放进梅园银库内。” “待到梅园中的账房们清点完毕后,我会给您二位开出收据,方便你们回丰都驿交旨。” 贺炳睿和阿四自然没有异议,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小厮进屋,回报陆源,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陆源早早的命人在堂屋前的空地上,摆放了十五张大圆桌,足够招待丰都驿护卫司的官兵们;陆源命人上菜,亲自出面招呼护卫税银的士兵们上桌吃饭。 贺炳睿和阿四自然不会去和士兵门去抢吃的,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陆源带着二人走进堂屋,坐在了一张八仙桌子边。小厮们见状,赶紧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上菜。 陆源端起酒杯,冲着二人敬酒:“南境抵京,何止万里。二位不辞辛劳,押运官银入京,厥功甚伟。” “殿下亲自传书,让我好生招待二位,还望二位喜欢。” 贺炳睿摆摆手:“陆源兄客气了。职责所在罢了。” 阿四没有说话,只是在贺炳睿说完话后,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众人酒足饭饱,陆源命人带着士兵门回安排好的房屋去休息。自己则是和贺炳睿、阿四二人坐在堂屋中喝茶休息。 贺炳睿看着堂屋中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装饰,忍不住咋舌。 “陆源兄,这府邸是新建的吗?我怎么觉得这装饰好像和殿下的喜好不太相符呢?” 陆源还没有开口,就听一旁的阿四已经在那里娓娓道来了。 “这里原来应该叫翼王府吧?是前朝平等王翼王刘冀的府邸。这些个雕梁画栋,墙砖壁画什么的,应该也是之前翼王府所留下的吧。” “翼王府闲置了近百年,无人问津。不想兜兜转转,竟然被少主买了,成为了私产。” 陆源点头:“我已经带人在收拾整个府邸了,殿下走之前留下的银两我已经快用完了。最近正愁去哪搞点钱呢。没想到你们雪中送炭,不远万里的把银子送了过来。” “有了这三十万两白银,我就有信心将梅园改造好了。” 三人又趁着兴头,聊起了京师的八卦和丰都驿的现状。 …………………………… 皇宫中,太极殿 陈伽罗正端坐在案桌前,思考着事情。 最近皇室内帑空虚,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给皇子和嫔妃们发放例银了;更别说那些侍奉皇室中人的那些个宫女和太监了。 陈伽罗也想过从国库中调拨一部分,以解燃眉之急。但是,陈伽罗的提议,被右相柳毅和户部尚书罗敏给否决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国库中的钱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用途,不能私自调拨使用了。 陈伽罗最近也是想了很多方法,想要开源节流,补充皇室内帑。可惜,收效甚微。平民百姓,养活自己都有尚且勉强,哪里有钱给捐给皇室。至于那些有钱的门阀世家,简直就是铁公鸡转世,一毛不拔啊。 至于皇宫中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这些人都尼玛是属貔貅的,好进难出。别看陈伽罗赏赐他们的时候,一个个乐的屁颠屁颠的下跪谢恩。真到了要他们拿出钱来补充内帑救皇室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的就都变成了守财奴,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拿出来。 陈伽罗很是无奈。今天,御膳房的掌事已经来汇报过了。说御膳房的菜银也没有了,需要及时给钱买菜,要不然皇宫内就要饿肚子了。 就在陈伽罗纠结的时候,太极殿外,老太监秦沐阳快步走到陈伽罗面前,躬身参拜。 “参见陛下,奴才有要事启奏。” 陈伽罗坐直了身子,不怒自威的目视着秦沐阳。 “何事?” 秦沐阳说道:“今日巳时四刻,丰都驿护卫司护卫贺炳睿带领一百五十护卫军押运十车税银进京。” “可是当他们走到中元城南门外的时候,遇到了三殿下留在中元城,负责打理原翼王府的那位名叫陆源的掌事。陆源不知道和贺炳睿说了些什么,就看到丰都驿一行人并没有进中元城,而是转道直接去了,改名为‘梅园’的原翼王府” “他们押送的税银也被拉进了‘梅园’之中。” “根据丰都驿暗探传来的消息,这一趟的税银的总额恐怕至少也得一百多万两,完全有机会解决我们皇室确切的问题。” 陈伽罗听完秦沐阳的话,眉头微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我是不是说过,会免除丰都驿所有的税收。他们为什么还要运税银入京。” “是想要和朝中重臣暗通款曲,还是想要贿赂官员,又或是想要将魔爪升入这大内皇宫之中?” 陈伽罗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就是想都不想的,直接给陈琦安排罪名了。 秦沐阳畏畏缩缩的看向陈伽罗:“那要不要奴才带人将贺炳睿一行人全部拿获。” 陈伽罗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沐阳:“你是猪脑子吗?拿贼拿脏,捉奸捉双,人家犯什么错了?你凭什么要拿人家问罪?” 陈伽罗抓了抓脑袋,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悻悻然的摆摆手。 “继续监视梅园和丰都驿的一行人,有任何消息,及时向我汇报。” 秦沐阳领命,乖乖的退出太极殿,安排任务去了。 陈伽罗拿起桌面上的一块端砚,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要谋反不成?” ……………………………… 梅园中,阿四,贺炳炎和陆源亲自看着梅园护卫将一箱箱的官银放入偏院中,码放整齐,并贴上封条。 早些时候,他们三人已经亲眼看着梅园账房将官银清点完毕,并分为了一百三十万两和七十万两两个部分。 七十万两已经收入梅园银库,并开具了收据。 而此时梅园护卫搬运的,正是要交给内府,充作内帑的一百三十万两官银。 阿四看向陆远,缓缓开口道:“陆源兄,这梅园的护卫底子干净吗?不会发生监守自盗的事儿吧?” 陆源摆摆手:“阿四小友无需担心。这梅园护卫可不是我自己招募和培养的,而是东宫太子从太子卫队中精心挑选,然后作为礼物送到梅园来的。” “所以你们放心,太子卫队的实力和品行,就不是我们所能怀疑的了。” 阿四点头:“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上午就去请见太子殿下。” 第39章 太子陈环和太子妃柳如兰 次日辰时三刻,太极殿早朝刚散,太子陈环和众位朝公们寒暄了几句,便坐上銮驾,回东宫去了。 近段时间,太子妃柳如兰害喜有点严重,太医署的太医们来看过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害喜不是病,非药石针灸可医。好在有五木在,想着法,变着花样的给柳如兰做吃食,一个多月了,就没重过样;柳如兰吃着新鲜,也就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害喜,营养还算跟的上。 一刻钟之后,太子陈环回到了东宫,侍女们帮助陈环脱掉朝服官靴,换上一身灿金色的长袍。侍女们退下,太子妃柳如兰在自己的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堂屋。 太子陈环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柳如兰坐在主位上。 “爱妃,你怎么过来了?” 柳如兰喜笑颜颜的看着陈环:“昨天到今天没有害喜,身体也蛮好的,想要出来走走,老在屋中呆着,都快发霉了。” 陈环看着胖了一圈的柳如兰,蹲在柳如兰脚边,宠溺的抚摸着柳如兰逐渐隆起的小肚子。 “这个小家伙,还没出生就让你漂亮母妃受这么些个罪。哼!你要是以后不好好孝顺你母妃,看我不收拾你小子。” 陈环说完,起身在柳如兰额头上亲吻了一口,语气温和的说道:“辛苦爱妃了。” 柳如兰欢喜的靠在陈环怀里,像极了一只软萌软萌的小猫咪。 二人甜蜜了一阵,陈环来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陈环放下茶盏,忍不住叹息一声。 柳如兰见状,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环:“殿下,是今天朝堂上出什么事儿了吗?” 陈环见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柳如兰,赶紧挤出一丝微笑。 “没事儿。爱妃无需担忧。” 柳如兰伸手抓住陈环的手,语气柔和的说道:“好!如果殿下有事情用得上妾身的话,只管开口便是。” 陈环见柳如兰虽然说的风轻云淡,但是眉宇间还是隐约有些愁容的,无奈的反握住柳如兰的手。 “爱妃出身十大世家的柳家嫡系,岳丈大人也是当朝宰辅,见识自然不凡。只是……” 陈环苦笑着叹息一声:“也罢。就和爱妃唠叨一会儿,爱妃别嫌我啰嗦就好。” 柳如兰没有开口,只是微笑着与陈环十指紧握,静静的做一名聆听者。 陈环:“皇室内库已经空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今天早朝的时候,父皇想要从国库中借些钱,填补内库亏空,等到来年皇室有钱了再还给国库。”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父皇也说的蛮含蓄的,而且还是以借的名义。” “结果御史台的那帮酸儒们,竟然以此为由,抨击父皇力推的新政改制;将皇室内库缺银归咎于皇室经营不善,说什么‘窥一斑而见全豹’,皇室连内库都经营不好,新政的效果有待讨论。” “哼!这些个欺上瞒下的狗东西,他们是觉得皇室不知道他们和那些门阀世家之间的暗通款曲吗?一个个话说的大义凛然,表现的为国为民;其实就是一帮只会维护主子利益的奴才罢了。” “今年的内帑有一半都用在了官学上,我就不信那些个御史们一点都不清楚。如此明目张胆的抨击新政,贬损皇室;无非就是担心官学生入朝之后,占据了门阀世家的入仕名额罢了;无非就是担心新政会让那些富得流油的门阀世家,没有了为祸一方的资本罢了。” “他们倘若堂堂正正的将自己的利弊得失摆出来,那我也敬他们是条汉子,可惜呀。他们没有。整天搞一些个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或者是假借圣人之口,粉饰他们那肮脏的图谋。哼!” 柳如兰见陈环真的生气了,双手抚摸着陈环的手,右手食指在陈环手心画圈;这还是陈琦教给她的,陈环生气的时候用手指在他的手心画圈,陈环就会很快的消气。柳如兰也试过很多次,非常的好用。 陈环感觉到了手心中痒痒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陈环微笑着摇摇头,宠溺的白了柳如兰一眼。 “你呀!尽和陈琦那小子学这些个怪东西。搞得我浑身刺痒,烦死了。” 陈环虽然嘴上说烦死了,但是那宠溺的语气,哪里能听到一星半点的烦。 柳如兰见状,知道陈环的火气消了,这才语气平淡的缓缓开口。 “我未出阁的时候,父亲曾经说过,门阀世家就是吸附在王朝身上的吸血虫。而且这些吸血虫都已经和王朝的血脉相通,骨髓相连;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民间有句话,叫做‘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父皇此番新政,本来就是在断那些门阀世家的财路;按照民间的话来说,我们与门阀世家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你还指望那些门阀世家会和我们皇室保持表面的和平吗?” “我说句诛心的话,若非中元帝国四外有强敌环伺,恐怕父皇的屠刀,早就伸向了那些门阀世家了吧。” 陈环颔首,苦笑着摇摇头:“是啊。是我太天真了。倒不如爱妃那般通透了。” 柳如兰摇头:“殿下千万不要如此说。我记得我刚与你成亲的时候,三弟曾经说过。他说殿下您是身怀赤子之心的人,您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念,没有私心杂念的。” “所以,在父皇命他远去南境赴任的时候,他才会说,让你随心所欲的施展你的抱负,他会尽其所能的将这世间的黑暗挡在你的宫禁之外。” 柳如兰眼神清澈的看着陈环,语气郑重:“门阀世家这块毒瘤是一定要切除的,这块毒瘤的危害在和平时期尚不明显;可若是到了战时,这块毒瘤可是随时都有可能使得王朝覆灭的。” “但是,如何切除这块毒瘤,我还是建议殿下可以和三弟沟通一下试试。” 陈环有些疑惑的看向柳如兰:“三弟?” “你觉得,三弟会有办法?” 柳如兰微笑着看向陈环:“殿下您还是太小看您这个三弟了。” “或者说,你和母后都太把三弟当成小孩子了,没有把他当成大人来看。” 柳如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陈环。 陈环有些不解的接过手帕,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打开,就看到手帕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十几行字。 陈环仔细的看着手帕上的内容,眼睛越来越亮,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了。等到看完手帕上的全部文字,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这个三弟,哈哈哈,不错,不错。” 陈环将手帕抵还给柳如兰,忍不住摇摇头:“看来,我是有点太把陈琦当小孩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一千三百多万两白银,余杭府昨天报上来的税收,也不过就是一千五百多万两。三弟一个小小的丰都驿,体量还不及余杭府的三分之一,结果税收就可以和余杭府相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柳如兰看着陈环那激动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笑容,夫妻同心,没有什么比另一半开心更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了。 柳如兰:“父亲说,三弟那丰都驿也在推行新政,而且貌似效果非常好。只不过,三弟执行的很多政策,连父亲都有些看不太懂,也不知道三弟推行的新政,是只在丰都驿那样的地方有效果,还是可以推广到全国。所以也不敢贸然评价丰都驿新政的优劣,好坏。” 陈环点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岳父大人的担心是对的,不管任何时候,小心谨慎都不是坏事。” 陈环讪笑一下,颇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可惜,今天从国库借钱的事儿被那些个御史们给搅和了,恐怕过两天还得为这事儿扯皮。” “要是能从三弟那借些钱就好了,我现在想到陈琦那小子,就像想到了财神爷似的。” 陈环的头歪向左边,柳如兰的头歪向右边;两个人脑海中同时出现了陈琦的样子,然后脑补着给陈琦换了一声财神爷的装扮,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金元宝。 然后……陈环和柳如兰两个人实在是憋不住了,突然就不约而同的笑了,陈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柳如兰则是抱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哎哟。 ……………………………………………… 中元帝国,中元城,阿四今天换了一身素色长衫,坐着一乘小轿,来到了皇宫朱雀门外。阿四下轿,嘱咐轿夫在官亭中等候,收拾好周身衣物,便向着皇宫内走去。 “来者止步!”一名身穿金甲的禁军冲着正在走来的阿四喝到,手掌则是已经摸向腰间的佩刀。 阿四从怀中掏出一块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金色令牌,冲着金甲禁军展示。 “太子卫戍秦怀司,奉命回东宫奏事。” 金甲禁军见状,上前两步,双手接过阿四手中的令牌,仔细的查看一番,又双手抵还给了阿四。 “卑职多有唐突,还望大人恕罪。” 阿四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军客气。职责所在,可以理解。” 阿四将令牌揣入怀中,看向金甲禁军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金甲禁军点头立正:“可以!” 阿四微微颔首,向着皇宫内走去。 金甲禁军看着阿四的背影,忍不住在头盔中吐了吐舌头。 “吓死我了。” 第40章 阿四请见太子爷 也不怪金甲禁军害怕,太子卫戍名义上是太子的私人卫队,但是所有在皇宫中当差的人都知道,太子卫戍是最不能招惹的一帮人。 历朝历代,太子卫戍都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存在。 首先,太子卫戍的成员就没有一个是普通人。太子卫戍三百人,有近一百人都是出身官宦之家,不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就是礼部侍郎的侄子。而太子陈环的太子卫戍,卫队长就是右相柳毅的嫡长子,太子妃柳如兰一母同袍的亲哥哥,太子陈环的大舅哥,柳涛。 剩下那两百多人,都是烈士遗孤。这些遗孤在幼年时就会被朝廷收养,朝廷安排专人照看,并教授其文化和武艺。当他们年满十四岁以后,会接受层层选拔考验,只有通过选拔考验的人,才能被选入太子卫戍预备队中,着重培养。 培养完成后,由太子亲自遴选,面试;通过面试的人,才能真正的被选入太子卫戍中。 最关键的是,等到太子继位登基以后,这些太子卫戍都会被加官进爵,获得封赏。最次的也会成为禁军中的中队长或者是大队长。 所以,阿四未来发展再怎么次,也比现在的金甲禁军要高上去不少,所以金甲禁军不害怕才奇怪呢。 阿四轻车熟路的来到东宫门外,将怀中的令牌掏出,递给东宫门外值守的士兵。 “太子卫戍秦怀司,奉命请见太子殿下。” 士兵接过令牌,小跑着向内汇驶。 ………………………………………… 东宫之内,太子陈环正在和太子妃柳如兰闲聊着。 柳如兰:“陈琦今年已经十六了,差不多该考虑婚配的事了。” “前两天我陪母后聊天,母后也说起了陈琦的婚事。殿下你也知道,三弟那小家伙有自己的主意,我和母后一时有些拿不准该不该给他张罗。就怕把三弟给惹恼了。” 陈环撇撇嘴:“无奈的叹息一声,陈琦那家伙,哼。” “我劝你们还是等陈琦再回京的时候,问过了再说吧。那小子,不好惹。” “不过,好在这次与南楚联姻之事,不会落在陈琦头上,算是好事一件。陈琦也应该早点定下正妃人选,免得给别人可趁之机。” 柳如兰犹豫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父亲早些时候传书来,说是三弟在丰都驿,与一名叫做蓉丫头的女孩过从甚密。父亲并没有查到这个蓉丫头来历,只知道她是南楚人士,出身不详,是陈琦官家宫恕的养女。” “这个蓉丫头现在应该是住在陈琦在丰都驿的私宅兰园中。那兰园守卫极其严密,针插不进,水泼不透,根本没法进去探查。” “所以,陈琦和那蓉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也说不清楚。” 陈环眉头紧蹙,心中有些不安。 “三弟不是那种见色忘义,贪恋美色之人,怎么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柳如兰轻咳一声:“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便着急下定论。” “我所担心的,倘若陈琦和那个蓉丫头真的动了情,会不会许诺正妃之位?要知道,三弟可是皇子,父皇绝对不会允许他的正妃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就算是一般的平民都不可能。” “如果三弟因此和父皇发生了争执,我担心三弟会触怒父皇,领个大不是。” 陈环听完柳如兰的话,瘫在椅子上,无奈的笑着。 “真是的,愁死了。” 就在这时,堂屋外传来秦无恙的声音:“回事!” 陈环坐起身,轻咳一声:“进来回话。” 秦无恙走进堂屋,冲着陈陈环和柳如兰抱拳施礼。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陈环摆手:“免礼,何事。” 秦无恙双手捧起阿四的那块令牌:“回殿下,太子卫戍秦怀司奉命请见。” 陈环起身,接过令牌,有些急切的说道:“快,叫他进来。” 秦无恙退出堂屋,小跑着向东宫外走去。 陈环拿着令牌,右手在令牌上慢慢的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宝贝似的。 柳如兰也站了起来,走到陈环身边:“秦怀司,是不是就是秦伯收养的那个遗孤?跟随在三弟身边的那个。” 陈环点头:“是的。就是他。” “去年,在三弟离京之前,我将这秦怀司收入了太子卫戍,给了他一个身份。让他保护三弟。” “两个月前,三弟回京祭母,并没有带着他。此番前来,怕是三弟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吧。” 柳如兰将陈环的手掌握在手中,语气柔和的说道:“没事儿。说不定三弟就是想你了,给你捎封信呢。” 柳如兰说完,自己都有点不信自己的话。 几分钟后,阿四在秦无恙的带领下走进堂屋。 阿四撩袍跪地,冲着陈环和柳如兰纳头便拜。 “卑职秦怀司,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陈环上前一步,将秦怀司扶起:“阿四。你此番进京,是有什么事儿吗?” 阿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殿下莫急,您和太子妃先落座,卑职慢慢道来。” 陈环点头,扶着柳如兰坐到主位右侧,自己则是坐到主位左侧。 “来人,给阿四看座。” 阿四抱拳躬身:“谢殿下赐座。” 阿四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双手托着递给陈环。 “这是少主命卑职呈给太子殿下的书信。” 陈环接过竹筒,直接单手捏碎,从竹筒碎片中,拿出一块长长的锦帕。 柳如兰见陈环着急看信,忍不住摇摇头,摆手示意阿四坐下。 陈环看着陈琦的书信,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十多分钟后,陈环看完书信,将锦帕放在桌子上。 “信中所说,你们此番是押运官银入京,可找好下榻之所?” 阿四点头:“回殿下,我们现在下榻在原翼王府,现在的梅园中。” 陈环:“嗯!好!你走之前,三弟可有什么嘱咐的吗?” 阿四点头:“有的。此番进京,共运来白银两百万两。其中一百三十万两是作为税银,入皇室内库,作为内帑使用。剩余的七十万两,除了修缮和改建梅园所用的部分外,其余的殿下可凭借此令牌,随意调用。” 阿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令牌,双手托着呈给陈环。 陈环接过令牌,令牌呈火焰型,中间有一个正圆型的开窗,开窗中刻着一个‘琦’字。陈环感受着那压手的重量,忍不住咋舌。好家伙,这玩意儿是纯金的,太奢侈了。 要知道阿四刚才进皇宫用的那枚令牌是太子卫戍的专属令牌,是铜鎏金的。纯金打造令牌,就算是陈伽罗也没那么豪气。 阿四见陈环在端详令牌,开口解释:“这枚令牌是少主专属令牌,是由铸造大师欧铁亲手铸造,世间仅此一枚。” “少主说了,以后每季都会派人送银钱进京,放入梅园银库中。太子殿下如有需要,只管凭令牌支取便是。同时少主还委托太子殿下帮忙,少主的那些个弟弟妹妹们过生辰的时候,以您和少主的名义,给弟弟妹妹们送些礼物过去,花费全由梅园支出。” 陈环:“好!本宫知道了。” 阿四有从怀中掏出两个锦囊,双手呈给太子妃柳如兰。 “这是少主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殿下备的礼物,等内库确定开启之时,会和税银一同运进宫内。到时候还要劳烦太子妃殿下,将皇后娘娘的礼物送到紫阳宫。” 柳如兰结果阿四手中的两个锦囊,认真的点点头。 阿四起身,抱拳躬身:“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卑职乃是外臣,不便在东宫久留,这便告辞了。” “太子殿下定好官银入库时间,遣人来梅园告知我等即可。” 陈环起身,拍了拍阿四的肩膀:“好,有劳你了。官银入库那天,你和贺炳睿都来东宫用膳,咱们喝一顿。我会提前知会内廷司的。” 阿四微笑着抱拳:“那就提前谢过太子殿下了。” 阿四说完,转身退出东宫,向着宫外走去。 陈环拿起桌上的锦帕,在手中攥紧,他现在就是觉得心中窝着一团浊气,呼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陈琦的书信很简单,就是三件事。 第一件事儿,就是说丰都驿去年税收很好,虽然朝廷免了税,但是他还是按照十税一的比例,将税交给皇室内库,充作内帑。 第二件事儿,就是说他自己不会写奏折,不知道该怎么写,才能让皇上满意,所以劳驾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帮忙写一下奏折。 第三件事儿,就是推荐一个人,名叫贺炳睿,是丰都驿护卫司护卫使,乃是一名文武全才。留在丰都驿太取才了,希望能给他谋个更好的差事。 陈琦所说的这三件事,在陈环眼里,根本就不叫事儿。可是陈琦在信中却是写的有些畏畏缩缩的,写了涂,涂了写,改了很多次。显然,陈琦是很小心谨慎的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 这哪里像是亲兄弟在写信,陌生人也没这么惊慌的吧。 当然,陈环自己也清楚,陈琦害怕的并不是自己这个兄长,而是那个十多年来,对他冷眼相待的父亲,大元皇帝陈伽罗。 陈环将锦帕塞进怀中,看向柳如兰:“我去紫阳宫一趟,跟母后说一下税银入库的事儿。爱妃你身子沉,不太方便,就别跟着我跑来跑去了。怎么样?” 柳如兰乖巧的点头:“好。我知道了。正好我自己回房看看,三弟又给我和母后又送了啥好东西。” 第41章 陈伽罗驾临紫阳宫 陈环在柳如兰那平静的话语中,分明就听出了傲娇和炫耀两种情绪。白了一眼柳如兰,轻哼了一声:“哼!那个臭小子,就知道溜须拍马,哄母后和你开心。就不知道给他大哥我也送些礼啥的。” 柳如兰用眼角剜了一眼陈环,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我拿这两个锦囊,换你那一块令牌?” 陈环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向东宫外跑去。 咱们这位陈环殿下,所有的钱都镶在肋骨上,每用一个都得拿铁钳子往下揪,每一个铜板上面都带着血和肉的,花一分钱都揪心疼。 柳如兰看到狼狈逃走的陈环,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拿捏陈环,太子妃殿下是专业的。 ……………………………………………… 太极殿,陈伽罗正在批阅奏折,看着各地呈上来的税收年报,脸色气的铁青。已经连着三年了,税收年年递减,虽然减幅不大,但那也是在减啊。他陈伽罗治理国家不可谓不用心,一天只睡不到六个小时,后宫中的事情也从不贪恋,三天能临幸一个嫔妃,都算是频率高了。 可就是他这般废寝忘食的治国理政,仍然无法改变中元帝国国力日渐颓败的事实。那一份份税收年报,像是无数把飞刀,戳在了陈伽罗的心里。 就在陈伽罗心烦的时候,秦沐阳从殿外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奴才有事启奏。” 陈伽罗脸色阴沉的看向秦沐阳:“说!” 秦沐阳:“太子卫戍秦怀司,在半个时辰前携带太子卫戍令入东宫奏事,现已离去。” 陈伽罗眉头紧蹙:“太子卫戍向太子奏事不是理所应当吗?这有什么可汇报的?” 秦沐阳:“秦怀司虽是太子卫戍,但一直都跟在三殿下身旁,是秦奕的义子。他此番入东宫,恐怕是给三殿下传信的。” 陈伽罗眉头更紧了:“继续。” 秦沐阳接着说道:“太子在秦怀司离去后,便乘坐銮驾,前往了紫阳宫。具体目的不详。” 陈伽罗双眼如千年寒潭般幽深孤寂,盯着秦沐阳。 “所以,你就想告诉朕这些事儿吗?你是觉得这些事儿有什么是朕需要担心的吗?” 秦沐阳不开口,就那么跪在地上。 陈伽罗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双眼;一刻钟后,双眼猛地睁开。 “摆驾紫阳宫。无需通报!” 陈伽罗身后的大太监秦如意冲着门外喊道:“备撵,陛下摆驾紫阳宫!” ……………………………………………… 紫阳宫,颜皇后今天心情很好,一来,太子妃柳如兰怀孕,几个月后便会诞下皇孙或者皇孙女,她就要做奶奶,见到隔辈人了,开心的不得了。 二来,小儿子陈琦送给她的厨娘,手艺当真没得说。两个月了,除了主食,她就没吃过重样的饭菜。而且那小厨娘还很贴心的在摆盘上花了很大的功夫,真真儿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不仅如此,陈伽罗可能也是吃顺嘴了,每到饭点都会往紫阳宫跑,就跟日常打卡似的。哪怕晚上临幸的是别的嫔妃,也非要在紫阳宫吃过饭后再去。 颜皇后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自己嫁的是皇帝,是天生就不可能与一个人厮守到老的人。相较于将心思花费在争宠夺爱上,她更有兴趣照顾那些个花花草草的,和亲手缝制一些小孩的衣物。 “母后!”太子陈环也没用侍女们通传,快步走进紫阳宫。 颜皇后看着急匆匆而来的太子陈环,秀眉微蹙:“环儿。你这般冒失,成何体统?” “你是太子,当知礼明义,为你的皇弟皇妹们做表率。如此失格行径,非君子所为。” 陈环见母后真的不开心了,吐了吐舌头,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挨训。 颜皇后见自己这儿子又摆出这么一幅受气包的模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每次说你,你都是这般态度。说是知道错了,但就是不改。哼!” 陈环见母亲的语气有所松懈,快步走到颜皇后身边,从怀中掏出陈琦命人送来的锦帕,递给了自己的母亲。 颜皇后见状,接过锦帕,仔细的看起来。 十分钟后,颜皇后将锦帕放在桌上,自己回到主位上坐好,示意陈环也坐下。 “你怎么看?琦儿送来的税银,你是准备送到皇室内库呢,还是放到你东宫内库去?” 陈环摇头:“我东宫可放不下这一百三十万两白银,还是送往内库充作内帑吧。” “我只是为琦儿不平,论文才武略,三弟丝毫不逊色于我的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论治理地方,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一个小小的丰都驿,在他的治理下,税收竟然和余杭府相差无几。” “要知道,余杭府可是财税第一大府,‘余杭之财甲天下’可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那都是真金白银一点一滴的堆积起来的名声。” “那丰都驿又是什么地方?三弟到丰都驿之前,丰都驿被称为是中元帝国华衣上的一抹污渍,而且是洗不掉的那种。不论是历代丰都驿主司,还是赣州府刺史,都对丰都驿的情况束手无策。” “三弟上任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丰都驿从一个需要朝廷供养的军驿,一跃发展成为南境商贸的桥头堡。这等变化,就算是孔师重生,财神降世,也不外如是吧。” 陈环长叹一声,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三弟即便已经做到如此了。就连写封奏章都是那般的束手无策,哪怕是给我写封信,都感觉格外的谨慎,唯恐父皇生气发火。” “短短的一封信,处处都透着小心谨慎,字里行间都满是颤栗,我就是搞不懂……” 就在陈环要发牢骚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的纱帘被打开,陈伽罗径直走了进来。 颜皇后和陈环快速起身,冲着陈伽罗行礼。 陈伽罗并没有像往常般让二人免礼,而是径直走向屋中的堂桌边,伸手将陈琦所写的锦帕拿了起来。 陈伽罗看着锦帕上的字,脸上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白的。 陈伽罗有些后悔了,他有些冲动了;他现在想把时间退回去,回到他在太极殿的时候。 陈伽罗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来的紫阳宫,秦沐阳什么话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陈伽罗心中萌发出了一丝对于陈环和颜皇后的怀疑和猜测;或者说,陈伽罗更怀疑自己那个三儿子的忠诚。 所以,陈伽罗在紫阳宫门外,听到陈环的抱怨的时候,立刻就在心中给陈琦定了罪,罪名叫做蛊惑太子。 但是,当陈伽罗看到那锦帕的时候,就感觉脸好疼。 狗屁个蛊惑太子,狗屁个贿赂朝臣。陈琦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堵自己这个当爹的口。陈伽罗很生气,自己可是他的亲爹,父子之间,需要猜忌于此吗? 陈伽罗现在很纠结,他不知道是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项目,好社死啊。 一旁,颜皇后和陈环更纠结,俩人还保持行礼的状态呢,你陈伽罗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的话能不能先喊一句‘平身,免礼’啊。一直保持这种奇奇怪怪的姿势,真的好累。 陈伽罗在那里呆愣了有个十多分钟,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眼眸微眯,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你们免礼平身吧。” 陈伽罗坐在主位上,示意颜皇后在一旁坐下,双眸如电的看向陈环。 “你刚才说你搞不懂,朕问你,你搞不懂什么?” 陈环原本对陈伽罗还有些害怕,但是刚才的一腔怨怒没有撒出去,此时又被陈伽罗如此不留情面的质问,那火气登时就升腾起来了。 陈环:“儿臣只是搞不懂,为什么三弟做什么,父皇都觉得不对。总想在三弟身上挑毛病,找麻烦。三弟到底是哪里让父皇觉得不如意了呢?” 陈伽罗眼神微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环,像一条阴鸷的毒蛇注视着猎物般。 颜皇后并没有阻止陈环的质问,其实陈环说的,也是她这个做母亲想要说的。一直以来,陈伽罗对陈琦的苛刻都让母子二人甚是反感,尤其是一言不发就将陈琦发配南疆,更是触到了颜皇后的逆鳞。颜皇后在生完陈环之后,身体出现了疾病,失去了再次生育的能力。这对喜欢小孩的颜皇后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所以颜皇后几乎是将自己的母爱,毫不保留的赠与了陈伽罗的每一个孩子。 可是,虽然这些孩子都称她为母后,但是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母亲,根本不可能和颜皇后交心;这些个孩子中,只有母亲早逝,被自己收养,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陈琦最为贴心。 而且,陈环因为是太子,是储君,每天的课程都排的满满的,很少有时间陪颜皇后。就连吃饭都是争分夺秒的,一刻都不带停歇的。 陈琦这个被散养的皇子,就成了颜皇后的贴心小棉袄;整日环绕在她身边,跟她聊天,陪她吃饭,逗她开心,那真是比亲儿子还贴心。 颜皇后也是把陈琦当自己的亲儿子养,连陈环都没有感受过的宠溺,全都给予了陈琦。 结果呢,陈伽罗就因为自己的怀疑,一杆子将孩子给支到万里之外去了。这玩意儿给了谁,谁不跟你玩儿命。 也多亏颜皇后家学渊博,品格高贵,否则,早就把陈伽罗的脸给挠花了。 第42章 陈环怒怼陈伽罗 陈伽罗:“你这是在质问朕吗?” 陈环长叹一声,抱拳躬身:“臣不敢。” 陈伽罗听到陈环的话,眼皮都在颤抖。‘臣’和‘儿臣’,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个时代,君前奏对虽说还没有立下规矩,非得怎么称呼;但是长久以来默认的,皇子皇女在面见皇帝老爹的时候,都要以父皇称呼皇帝老爹,以儿臣自称。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陈琦最让陈伽罗反感的,就是陈琦在五岁以后,就没有再叫过一次爹、父亲或者父皇。陈琦在陈伽罗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君前奏对也是以‘臣’称呼自己,以‘陛下’称呼陈伽罗。 而陈环竟然直接在陈伽罗面前自称臣,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那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陈环生气了,在和他这个亲爹在耍脾气。 陈伽罗原本冰冷的神情稍作舒缓,语气清冷的说道:“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朕耍脾气了?” 陈环无奈的叹息一声:“并非是臣以下犯上,臣也无意要触怒天威。臣只是不明白,您对三弟的恶感到底从何而来?难道就凭司天监的几句话,就能将父子离间到如此境地吗?” 陈伽罗将手中的锦帕丢在地上,语气冰冷的说道:“哼。是朕在找他的茬吗?但凡他做的不那般不近人情,不讲规矩,朕犯得着天天生他的气吗?” “看看这书信,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君臣奏对的规矩呢?行文行书的规矩呢?亏他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名师指点的,这般行文书信,哪里有一点点儒生该有的样子?” “而且,他只是一个皇子,官秩不过五品,食轶也不过两千户,谁给他的胆量,敢让大元帝国的太子殿下,给他亲写奏折,这不是在倒反纲常,是什么?” 陈环附身,将锦帕捡起,小心翼翼的掸去上面的尘土,揣进怀中。 “规矩?人情?父皇您不觉得,您要的有点太多了吗?” 陈伽罗闻言,眉头紧蹙,手掌紧握成拳,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环看着陈伽罗的样子,知道自己这皇帝老爹是真的生气了;但是他现在也是豁出去了,陈琦的那封信,让陈环郁结在心里十多年的怨气都爆发出来了。大不了就是被禁足呗,有啥呀。 “父皇在这封书信上,看到的都是僭越逾制,不符合君臣奏对,不符合行文规矩。” “儿臣看到的,却是一个兄弟对兄长的思念;看到的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做事时的小心谨慎;看到的是对于家族的忠诚,对于父母的热爱。” 陈环右手抚摸着胸前,那个位置正是放着陈琦书信的地方。 “陈琦这封信,不是写给您的,也不是写给母后的,而是写给儿臣的。既然如此,只要儿臣这个当哥哥的不觉得不合适,只要儿臣这个哥哥觉得写的好,那关别人什么事儿?关君臣奏对什么事儿?” “父皇您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不存在特例。可是纵观历史,哪个皇帝的兄弟,不是被皇帝宠着?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不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儿,谁又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怎么这些在父皇您这里就成了大逆不道,就需要被呵斥了?” 陈环稍作停顿,接着说道:“咱们再说这行文规矩。您刚才说陈琦也是读过圣贤书,受过名师指点的。” “三弟读过圣贤书不假,可是何时受过名师指点?又是哪位名师指点过呢?” 陈伽罗被陈环的话给问懵了,没错,陈伽罗他自己都不记得了,自己从来没有给陈琦安排过老师。 陈环看着自己父皇那表情,哪里还不知道陈伽罗现在在想什么。 “臣从未下旨,允许三弟去皇室学堂学习,也从来没有给三弟请过什么老师,来指点他的学问。三弟读书识字,都是儿臣一点一滴的教的;是儿臣从皇室学堂中学习归来,再手把手的交给陈琦学习的。” “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您的这个三儿子,仅仅用了八年时间,就将皇室藏书阁中所藏的所有书籍全都看了一遍。他不仅通读儒家经典,诸子百家的学说,就没有他不会的。” “您天天都在朝堂上夸赞您的六儿子和九儿子,说什么他们文武双全,天下少有。可是您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吧,在您的三儿子陈琦面前,包括儿臣在内,所有的儿孙加一起,都找不到一个,能在文化修养上与陈琦一较高下之人。” 陈伽罗现在已经有点麻了,没错,就是麻了。因为陈伽罗之前都不知道,陈琦的文化修养如此高深,甚至是冠绝所有皇室子女,这真的太难让他接受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这样写信?” 陈环才不管自己父皇能不能撑得住呢,无奈的摇摇头。 “儿臣刚才说过了,这封信压根就不是给您的,是给儿臣我的;陈琦不是写给太子陈环的,而是写给大哥陈环的。既然是兄弟之间的通信,难道不应该是越简单越好,越自然越好吗?” “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前天二弟是不是也从西境传书信来了?就二弟那水平,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儿臣就不信了,二弟那奏折,那书信就那么完美?恐怕不然吧?儿臣估摸着,写十个字,错九个,就已经是好成绩了。他哪次写奏折不是全靠猜测?就差画图了。可您是怎么说的呢?说二弟是真性情,说二弟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不能过分苛责。” “凭什么您就只苛责陈琦一个人呢?怎么到了陈琦头上,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呢?” 陈环平复着胸口强烈的起伏,尽量让自己情绪缓和一些。 “至于请儿臣代写奏章,这就更谈不上什么僭越,谈不上不守规矩了。朝臣之间互相代劳,执笔代写奏章的事儿不胜烦几;那些个武将们也都是将奏章安排给师爷和幕僚代写。儿臣给自己的亲弟弟代笔写一封奏章,又怎么了?怎么就跟僭越扯上关系了?” “父皇不要忘了,两个月前,春狩大典的时候,二弟和四弟的祭表可都是儿臣帮忙代笔抄录的,您当时也是看到了的,还笑骂他俩不学无术,整天给儿臣这个当哥哥的添乱。您不也没有生气,更没有惩罚他们俩。” “儿臣还是想问那个问题,怎么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到了陈琦头上,就都是错的了?” 陈伽罗听完陈环的话,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而颜皇后像是预判到了陈伽罗的行动似的,提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陈伽罗:“好,就算这封信没有问题。那其他事情呢?” “从南境万里回京祭母,即上书请见朕,也不想朕汇报他这一年来的成绩。在明明知道朕会拍人寻他,会召见他的前提下;竟然还敢离京回丰都驿。” “像他这等无视君父,藐视皇家的人,朕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陈环无奈的摇摇头:“我的父皇,我的陛下。陈琦回京祭母,您连官文都没有批;他是以外臣的身份进京的。《大元历》明旨,外臣非召不得入京;若有急事急需入京,则在中元城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三天。” “陈琦是完全按照《大元历》行事的,何来藐视君父,藐视皇家一说。” “况且,父慈子孝,前提应该是父慈吧。父皇您觉得,您找陈琦面前,算得上慈父吗?” “父皇您还记得,您上次抱陈琦是什么时候吗?您还记得,您上次给陈琦封赏是什么时候吗?您还记得陈琦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上次给陈琦办生辰宴是什么时候吗?” 陈环苦笑着叹息一声:“恐怕父皇自己都不知道吧。内廷司到现在都没有给陈琦放过一两银子的月例,更别说什么冰敬炭敬了。如果不是陈琦从小生活在东宫,有母后和儿臣的照看,恐怕他早死在深宫内院了。” 陈伽罗原本颤抖的身体突然就平静了,他脸色也恢复了平静。根本看不出,刚才他还处于爆发的边缘。 陈环终于将心中郁结多年的浊气都发泄出去了,长舒一口气,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陈伽罗的惩罚。 然后,全场就这么尬住了。陈伽罗,颜皇后,陈环,谁也不说话,时间仿佛是禁止了般。三个人都在等待,等一个气口,打开这个节。最理想的人选当然是太子妃柳如兰了,因为不管是谁,都不会和一个怀了孕的女子发火,可以完美的化解目前的僵局。 可是,柳如兰今天并没有来紫阳宫,解不了这个局。 紫阳宫正殿外秦如意站立在门口,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他有点后悔了,今天本来不应该是他当值的,他吃饱了撑的,跟人换的班,结果就赶上了今天这么个修罗场。 刚才陈环顶撞陈伽罗的全过程,他一个字都没差,全听到了。 他也算亲眼见证了三殿下陈琦一直以来受到的冷遇,说实话,他也很心疼。但是,这玩意儿怎么说呢,自己的亲爹都不给孩子做主,你指望谁能把孩子当回事儿呢? 内廷司那帮家伙之所以敢将陈琦的月例银子和冰敬炭敬按下不发,除了那帮家伙狗眼看人低,不把陈琦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放在心上外。 陈伽罗的态度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第43章 秦麸背锅 秦如意现在很无奈,他都能猜到紫阳宫正殿中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炮灰,去解开这个局。因为不管他再怎么能说会道,他只要解了这个局,今天这顿板子他都跑不了。 秦如意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在原地急速跑了几十秒,勉强让自己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秦如意不禁腹诽:“太为难我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了。” 秦如意快步来到紫阳宫正殿门口,单膝跪地:“回事!” 陈伽罗终于听到了解围的声音,面色冷酷的开口道:“何事?” 秦如意:“回陛下,是西境战报!” 陈伽罗起身,伸手拍了拍颜皇后的胳膊:“看来是有急事,朕就不陪你了。等朕闲暇了,再来陪你。” 陈伽罗说完,也不等颜皇后回话,看都没看陈环一眼,有些慌忙的从紫阳宫正殿中离开了,那身影,有一种说不出的狼狈。 直到陈伽罗的身影消失在紫阳宫门口,颜皇后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冷哼一声,来到陈环身边。 “坐吧。你父皇走了。” 陈环小心翼翼的别过头去,看了一眼紫阳宫宫门,发现已经没有人了。这才长出一口气,突然感觉腿有点软,直接跌坐在面前的座椅上。 颜皇后见陈环的样子,再想象刚才陈伽罗那副狼狈逃窜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合着刚才陈伽罗和陈环爷俩这是一起渡劫了呗!不过好在爷俩没真闹翻脸,她不用担惊受怕的,担心陈环被陈伽罗重罚。 颜皇后拍了拍陈环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 “为保护兄弟敢于直面不公,面对你父皇的强词夺理,敢于抗争,坚守初心,不惧威慑。” “环儿,你做的不错。” 陈环抬头,看到自己母后那认可的眼神,像被夸奖的孩子似的,开心的笑了起来。 “多谢母后夸奖,儿臣定不负母后所望。” 颜皇后伸手,摸了摸陈环的脸颊。 “你父皇应该不会再因为陈琦的事儿,和你产生争执了。你下午就让内廷司开路引,尽快将陈琦送来的官银入内库,千万不要耽搁。这可关乎后宫数千口子人的生死呢。” 陈环点头,起身冲颜皇后抱拳躬身:“儿臣这就去办。” 陈环转身离去,颜皇后看着陈环帅气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颜皇后看向南方,丰都驿的方向。 “儿啊,出门在外,要多多保重呀!” ……………………………………………… 紫阳宫门外,陈伽罗有些狼狈的从紫阳宫中走出,在拐角处,狠狠的在秦如意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狗奴才,刚才是不是故意看朕在那里出糗,不早早的出来给朕解围。” 陈伽罗又是一脚,踢在了秦如意的屁股上。 “朕让你看热闹,朕让你看朕的笑话。一会儿回到太极殿,自己去领二十板子,给您自己长长记性,增添点灵气。” 秦如意上前,搀扶这陈伽罗的胳膊,将陈伽罗扶上御撵。陈伽罗刚才踢他那两脚并没有用力,完全就是在泄愤,并没有想要伤人,就是踢给别人看的。 秦如意带领着御撵,向太极殿走去。 御撵之上,陈伽罗眼神微眯,轻咳一声:“叫内廷司的秦麸来太极殿见我。” 秦如意跟身边的小太监低语了两句,小太监点头,转身向内廷司跑去。 陈伽罗看着秦如意,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你怎么看太子刚才说的话?” 秦如意轻咳一声,有些手足无措。 “回陛下,太子所言,皆是赤子之言,望陛下三思。” 陈伽罗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勉强空了许多。 “这么说,你也觉得朕对陈琦太苛刻了?” 秦如意看了一眼轿夫和侍女太监们,并没有说话。 陈伽罗也看到了秦如意的眼神,知道秦如意这是在提醒他,小心人多嘴杂。 “叫柳相!”陈伽罗说完话后,便闭目养神,静静的坐在御撵上,不理会其他人了。 一刻钟后,陈伽罗回到了太极殿,柳相柳毅正靠在太极殿的柱子上,仔细的翻看着手中的绢帛。或许是看的太过仔细,柳毅竟然没有发现陈伽罗走进太极殿,陈伽罗也没有打扰柳相的思考,径直走到皇位上坐下。 陈伽罗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眉头紧蹙,像是看到什么不干净东西了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棕面无需的中年人走进太极殿,来到陈伽罗的桌案前,撩袍下拜。 “奴才秦麸,参见圣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麸等待着陈伽罗让他平身的话,等的都有些着急了。 秦麸深受陈伽罗的宠爱,将管理整个皇家用度的内廷司都交给了他执掌,荣宠之盛,恐怕也只有秦如意能媲美了。之前还有一个秦奕,也是备受皇帝恩宠,奈何那家伙点儿背,受了三皇子的牵连,被免官罢职,成为了三皇子的贴身老奴。 可惜,今天恐怕要让秦麸失望了。 陈伽罗并没有让秦麸平身,任由秦麸那么跪着。 “秦麸,你可知罪。” 秦麸满脸懵逼,他知罪?知啥罪?好歹给点提示啊,他啥也没干啊,怎么就扯上知不知罪了。 陈伽罗手掌在面前的桌案上重重一拍,声音冰冷的像是万年寒冰一般。 “秦麸,你可知罪?” 秦麸被陈伽罗的威势给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趴在地上抖若筛糠。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管他呢,先认罪吧。再不认罪直接被拉下去打死,就有点太冤了。 陈伽罗听到秦麸认罪了,抄起手边的铜爵,照着秦麸的脑门砸去。 没办法,陈伽罗太生气了;他今天被自己的儿子给顶撞了,自己还一点脾气都不能发,一点脾气都不敢发,再不找一个发泄口,恐怕他自己会被气炸了。 秦如意看着陈伽罗和秦麸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交流,脑门上隐隐升起两条黑线。尤其是看到陈伽罗将铜爵扔向秦麸,无奈的叹息一声,身形跳转间,后发而先至,在秦麸前半米的位置,将铜爵截停,握在手里。 秦如意小声嘀咕:“秦麸,三殿下,例银。” 秦如意说完,脚尖点地,身形飘回陈伽罗身后,将铜爵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陛下,请息怒。太极殿乃是明堂高教之所,见不得秽物。” 陈伽罗听到秦如意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秦麸,如实招来。” 秦麸在听到秦如意的传音后,终于明白今天这场无妄之灾是咋回事儿了。心中难受,也不知道该埋怨谁,不该埋怨谁,烦透了。可是,烦归烦,事儿还得说。 “回陛下。不知陛下所问,是否是关于三殿下的月例和冰敬炭敬的?” 秦麸见陈伽罗眼神阴鸷的看向自己,明白自己猜对了。 “回陛下,奴才冤枉。” 陈伽罗火当时就上来了,咬牙切齿的说出两个字。 “冤枉?” 秦麸腰杆挺直,继续开口道。 “陛下。十年前,三殿下满五周岁的时候,奴才曾向陛下请旨,询问三殿下月例银该如何发放。陛下当时训斥奴才,说奴才多管闲事;奴才因此还被慎刑司打了三十棍。” “此后十年间,奴才每年都会专程找陛下汇报,请陛下定下三殿下的月例银。可是陛下都拒绝了,奴才们不敢越俎代庖,擅动内库财权,擅定皇子月例,并非我等故意克扣。” “请陛下明鉴。” 陈伽罗无语了,他现在这个尴尬呀。他有点后悔了,就应该直接处罚就完事儿了,干嘛还非要问清楚缘由,真是曰了狗了。 秦如意在陈伽罗身后翻了个白眼,心中忍不住吐槽陈伽罗。明明拖出去打一顿板子就完事儿的,非要装模作样的要搞清楚缘由;这些年自己干了点啥,心里没点b数?非要搞这么一遭,真是‘光着腚拉磨,转着圈的丢人。’ 秦如意见场面又尬住了,无奈的轻叹一声:“秦麸司正,《内廷律》规定的,皇子月例调整周期是多长时间修改一次?” 秦麸听到秦如意的话,嘴角微微抽搐,心中不禁暗骂秦如意不厚道,在这个时候对他落井下石。 “回秦总管,《内廷律》规定,皇子月例调整周期为一季,也就是三个月。” 秦如意:“嗯!好!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内廷司应该每季都要想陛下请旨,询问三殿下的月例和冰敬炭敬相关事宜?” 秦麸心里那个气呀!这不是屁话么!明知道陈伽罗不待见陈琦,一年问一次都挨骂,还一季问一次,那用不了两年,他就被剁碎了喂狗了。 但是,秦麸明知道秦如意的强词夺理,但是没辙,谁让自己屁股上不干净呢。 秦麸:“是!是奴才行事不严,请陛下降罪。” 秦如意见终于将事情拽回正轨了,长舒一口气。 秦如意自己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多欠打。纯粹就是甩锅,根本没有道理可言。但是,身为奴才,总得给皇帝解围吧。不能真的让皇帝出糗吧。 陈伽罗扭回头,白了一眼秦如意,心里烦透了。 自己做的烂屁股事儿,还得让秦如意这个老家伙帮忙解围,还得让秦麸扛锅。好气! (`?′)\\u003d3 陈伽罗:“将秦麸拖下去,仗责四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秦如意,你亲自监刑。” 秦如意抱拳躬身:“奴才领旨!” 第44章 柳毅讽陈伽罗 太极殿外,秦麸被两名黄金力士压在条凳上,黄金力士手里拿着红黑棍,站立在秦麸两侧,虎视眈眈的盯着秦麸的屁股。 “秦如意,你这个老家伙,你害我。”秦麸怒气冲冲的冲着秦如意吼道:“你自己刚才说的那个理由,你他娘自己觉得是人话吗?” 秦如意无奈的上前,挥手让黄金力士退到一旁,看着秦麸。 “刚才啥情况你看了吗?你觉得你说完实话,陛下当时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说话?” 秦麸闻言,并没有急着开口,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 秦如意没有管秦麸,直接开口。 “你的话把陛下给架起来了。要么陛下承认错误,要么你承认错误。你觉得,谁承认错误更合适一些?” 秦麸听到秦如意的话,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像是大冬天在湖边裸奔似的。 秦如意拍了拍秦麸的肩膀,没有再说话,直接退到一旁。 “行刑,悠着点。” 几个黄金力士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明白秦如意这是让他们轻着点打,抄起板子狠狠的打了下去。 别看黄金力士那架势十足,看上去像是卯足了劲儿打的。其实打在秦麸身上,虽然有点疼,但还是可以忍受的;最起码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伤了性命。 ………………………………………… 太极殿内,陈伽罗坐在皇位上发呆,脑海中努力的回想着陈琦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陈琦到底长什么模样。 陈琦离京之前,每年过年的时候,皇宫都会举行家宴,陈伽罗和颜皇后设宴,和三品以上的嫔妃以及所有的皇子皇女们一起用膳。陈伽罗的那些儿女们,都会写一些祝福语,或者是准备一些礼物,和他这个皇帝老爹套近乎,求关注。那些个嫔妃们也是尽可能在不逾制的情况下,用尽了心机的打扮,想要唤醒陈伽罗对他们的兴趣。 而所有人当中,陈琦就是那个最另类的一个。他不争不抢,该行礼的时候行礼,该吃饭的时候吃饭,吃饱了就告辞离开。和任何人都不亲近,和任何人都不来往,包括他的那些兄弟姐妹。 在陈伽罗的印象里,陈琦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们父子,好像从来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其实陈伽罗记错了,陈琦和陈伽罗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只不过那顿饭吃的并不怎么开心就是了。 那应该是陈琦三岁的时候,陈琦刚学会自己用筷子吃饭。有一天,陈伽罗驾临东宫,颜皇后和陈环带着陈琦陪陈伽罗用膳。陈琦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刚刚学会用筷子,手也没劲,笨手笨脚的,夹个菜都夹不住,掉的哪儿都是。陈琦急了,就会用手抓着菜,往嘴里塞。 其实这个事情所有小孩刚开始用筷子吃饭的时候,都会这样,并不奇怪。家长们也不会觉得不卫生,不干净;只会觉得孩子可爱。 但是,那天,陈伽罗就发火了。将陈琦臭骂了一顿,还摆了臭脸,摔了筷子。 陈琦当时还小,还没觉醒前世的记忆,被陈伽罗一凶,一骂,当时就哭了。颜皇后和陈环哄了好一阵子,才把陈琦给哄好了。 陈琦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哪怕陈伽罗是陈琦的亲爹也不行。所以,自那以后,陈琦就对陈伽罗的印象非常不好,每次陈伽罗驾临东宫,陈琦都会躲出去,不和陈伽罗见面。吃饭也是让后厨留下饭,他自己在后厨吃,绝不去惹陈伽罗的眼。 记忆觉醒之后,陈琦更不想见陈伽罗了。所以除了每年过年的那顿躲不开的家宴外,陈琦绝对不会去掺和任何事情,也不会跟颜皇后和陈环外的任何人一起吃饭。 直到三年前,太子妃柳如兰嫁入东宫,柳如兰把陈琦当亲弟弟一样看,和颜皇后、陈环一起宠着陈琦,不让陈琦受一丁点委屈。然后,柳如兰也就成为了第三个能和陈琦在一个桌上吃饭的亲人。 所以,陈伽罗没有印象和陈琦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那是肯定的。谁没事会记住十三年前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就在陈伽罗烦躁的时候,太极殿外,传来声响。 “启奏陛下,柳相求见。” 陈伽罗听到是柳毅来了,正襟危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叫!” 陈伽罗声音刚落没半分钟,柳毅从太极殿外走了进来。 柳毅:“老臣参见陛下。” 陈伽罗摆手:“免礼,起来回话。” 柳毅抱拳谢恩,低眉顺目的站在原地,眉观眼,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等着陈伽罗的问话。 陈伽罗见柳毅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奈何柳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又和自己是儿女亲家,实在是不能打,更不能杀,只能忍着。 陈伽罗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吐出五个字:“给柳相看座。” 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这才抬头看了陈伽罗一眼,心说,今天陛下又整啥幺蛾子呢?不会是为了从国库借钱,跟他这里玩儿什么情感大剧吧? 柳毅:“臣谢恩。” 小太监给柳毅搬来一个绣墩,放在柳毅身后,柳毅谢恩后,便坐在了绣墩上。 陈伽罗摆手,让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退下,等到太极殿中只留下柳毅和陈伽罗两个人了,这才缓缓开口,讲述今天在紫阳宫发生的事情。 柳毅在一旁听着陈伽罗的讲述,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尤其是在听到陈环怒怼陈伽罗的部分的时候,柳毅的眼睛都亮了。 柳毅伴君二十余载,陈伽罗是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 陈伽罗少年继位,十四岁亲政,十八岁结婚,二十岁生第一个孩子。陈伽罗的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毫无波澜。这也就造就了陈伽罗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性格。 不管是臣子,还是儿子。陈伽罗最烦的,就是那种一味顺从他的人;他对于那些敢于冒犯天威,和他据理力争的人很有好感。 这也就导致,陈伽罗执政至今,被提拔重用最多的,并不是那些个封疆大吏,名臣名将;而是御史,就是那天整天嘴炮耍的飞起,想方设法的给皇帝挑刺,给大臣们挑毛病的货。 一直以来,陈伽罗对于陈环是有点不太满意的,这个不太满意并不是因为陈环的文武艺或皇室礼仪什么的;而是陈伽罗觉得陈环太随和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陈环都不会和他这个父皇据理力争,就更别说冒犯他这个皇帝老子了。 今天陈环竟然为了陈琦,当年顶撞了陈伽罗,甚至是直接耍脾气,摆态度,完全就和之前判若两人。 柳毅知道,陈伽罗现在对陈环是很满意了,那最后的一点忧虑也荡然无存了。 当然,柳毅还知道,三皇子陈琦,恐怕难免会受到陈伽罗的打压和教训了。因为在陈伽罗眼里,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就是天下共主,皇位只有一个,巅峰也只有一座,所以,皇帝必须是孤独的;皇帝不能有私心杂念,更不能陷入儿女情长中无法自拔。 而陈琦竟然可以让陈环为了他,不惜顶撞自己这个皇帝亲爹,如此亲密无间,是陈伽罗无法接受的。 等到陈伽罗讲完处置秦麸的事情后,看着柳毅的方向,缓缓开口道。 “爱卿,朕是不是对陈琦有些太苛刻了?” 柳毅起身,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请问陛下,咱们接下来的对话属于是君前奏对呢?还是亲家闲侃?” 陈伽罗嘴角微扬,露出一个陈琦经常出现的,有些坏坏的笑。 “老东西,这又不是上朝,也没有起居郎记录,更没有下人们嚼舌根在,还君前奏对个屁呀。直接说!” 柳毅坐在绣墩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还有大元帝国右相的模样和威严。 “陛下,您对三殿下,那怎么能叫苛刻呢?如果不是我知道三殿下是您亲儿子,我还以为您有啥不太好的喜好,有虐待人上瘾的习惯呢。” 陈伽罗听到柳毅那满是嘲讽的话,脸都气的有些红了。 柳毅才不管陈伽罗开心还是不开心呢!反正陈伽罗自己都说了,这不是君前奏对,那就是可以随心所言,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这还不赶紧报仇,等啥呢。 “自打我入朝为官起,就没有在您口中听到过一句表扬三殿下的话。不管三殿下做的再怎么好,在您这里永远都只有埋怨和斥责。” “去年三殿下去了丰都驿,赣州府和吏净司的奏报就没停过,对于三殿下在丰都驿的执政有过详细的描述和分析。您是一封都没看过。” “反倒是穆陵那个疯狗天天盯着不在其管辖范围内的丰都驿,一而再,再而三弹劾三殿下。您既不招人核实,也不过问缘由,直接就派人不远万里的亲赴丰都驿申斥三殿下。” “到后来,您自己烦了,直接将参奏三殿下的奏章转给了三殿下。这代表什么意思,不用我多废话了吧。” 柳毅长叹一声:“陛下您竟然用苛刻这两个字来形容您的所作所为,不觉得有点太轻了吗?” 第45章 陈伽罗的转变 柳毅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看向陈伽罗。 “陛下您对三殿下的了解有多少呢?恐怕您除了知道三殿下叫陈琦外,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吧?” “今天我反正也开口了,也就不怕您找我后账,我就给您讲讲,三殿下这一年多的时间,在丰都驿的所作所为吧。” “三殿下刚到丰都驿的时候,丰都驿真的不负穷山恶水之名。仅仅一个丰都驿主城,就有六个大型的帮派互相对峙,彼此之间交锋不断,死人就更是家常便饭。” “您当时让赣州府将丰都驿单独划出去,还将丰都驿周围百里内的九府十七县全都划给丰都驿。您知道赣州府是什么态度吗?” “赣州府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舍不得,毫不犹豫的就将丰都驿给划走了,赣州府连那九府十七县中存放的官粮和官银都没带走,像是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扔垃圾般的扔掉了整个丰都驿。” “为什么?就是因为赣州府觉得,丰都驿是个累赘,是个大累赘,为了丢掉丰都驿,赔上九府十七县也是值得的。” “您就能想到,三殿下接管的丰都驿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柳毅起身,冲着陈伽罗抱拳:“陛下,赏口水喝呗。渴了。” 陈伽罗从身后拿起一个铜爵,给柳毅盛了一爵水酒。柳毅走到陈伽罗身旁,接过铜爵,一饮而尽。柳毅踮脚看向陈伽罗身侧盛放水酒的木桶,那馋样,看的陈伽罗满脑门子黑线。 陈伽罗摆手,示意柳毅自己盛水酒喝。 柳毅上前,一点也不客气,又给自己盛了一爵,又一饮而尽。最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爵,端着回到自己的绣墩处坐下。 “陛下见谅,早上出门喝了点米粥,到现在了水米没打牙,实在是口干舌燥的不太舒服。” 陈伽罗摆摆手:“没事儿。继续说。” 柳毅将铜爵放在身边,继续开口道。 “三殿下接管丰都驿后,用了五天的时间,将丰都驿境内的三个最大帮派尽数剿灭,无一人漏网。剿灭三大帮派之后,丰都驿主司府贴出告示,要求所有的大小帮派成员,不论身份高低;必须在三日内到主司府自首,由主司府定罪,进行处罚。接受处罚后,便永不追究,划归良人籍。如果在三日内未到主司府自首,则自动判定为拒绝投降;不论罪行轻重,一律格杀勿论,为首者夷三族。” “结果三日未到,别说大小帮派了,就连那些街溜子和地痞无赖,都主动前往主司府登记,坦白自己的罪行。唯恐被强行划归帮派分子,直接格杀。” “仅仅七天时间,丰都驿从大乱之城,变成了大治之城;虽说没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是也比绝大多数的城池要好太多了。” 柳毅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咋舌:“杀伐果决,刚柔并济。陛下,恕臣直言,满朝文武,能做到三殿下这般的人,满打满算都不超过三个。” 陈伽罗还是第一次听到陈琦在丰都驿的所作所为,当时就在心中盘算着,如果自己是陈琦,自己去接管丰都驿,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然后,陈伽罗就发现,自己就算是跟陈琦身份互换,自己也未必能做的比陈琦更好。 整整两个时辰的时间,柳毅如数家珍般的将陈琦在丰都驿的所作所为给陈伽罗讲述了一遍。两位亲家公还一起用了午膳,在餐桌上聊得还是陈琦。 陈伽罗:“你说陈琦那个逆子竟然在丰都驿修建了一个两千多亩地私宅?他是想干什么?他想屯兵造反不成?” 柳毅看着陈伽罗那副急头白脸的模样,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陛下,您能不能多听听三殿下的好,别揪住那么点小事就不放手。” “我刚才已经说了,那个兰园名义上是三殿下的私宅。但是具体内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因为进入兰园是需要特别通行证的,没有通行证,天王老子都进不去。” “目前接触到的,手持特别通行证,出入兰园的人。有前太医署博士牧元,前太医署博士苏然,前太医署博士柏麟,南楚药师屠百,西夏药师慕容苍,以及酒家圣人酒圣杜康。” “目前接触到的没有一个和练兵有关系的;况且,牧元大师,苏然大师和柏麟大师三个人对于中元帝国的忠诚,陛下您还不放心吗?” 陈伽罗被柳毅给怼了,这要是换其他时间,陈伽罗一定会生气的。但是,对于今天的陈伽罗来说,好像没那么气了,还挺能接受的。 陈伽罗思考了一会儿,看向柳毅:“你说,朕要不要赏赐给陈琦点什么,表扬一下他?或者是……” 柳毅直接打断了陈伽罗的话:“千万别。你别把孩子给吓到了。论财富,三殿下比您有钱。您能赏赐的东西,三殿下都能买的到。” “您现在的内库,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若非三殿下接济,您后宫恐怕连买菜钱都快没了吧。您拿什么赏?您总不能拿三殿下的钱赏三殿下吧?” 陈伽罗:“……”虽然是实话,但还是很扎心。 柳毅:“剩下的,您也没啥能拿得出手手的。” “至于封爵,等到三殿下成年之时,您必须得给三殿下封亲王爵。这玩意儿您克扣不了。您现在给三殿下封任何爵位,不都是没有意义的吗?除非您能提前给三殿下封亲王爵,让他多享受几年的亲王地位。” 陈伽罗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心中盘算着:“倒也不是不行。” 陈伽罗看向柳毅,露出个邪魅的笑容。 “你说,朕提前封陈琦亲王爵,会有什么后果?” 柳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除非陛下想让后宫不宁,那些个皇子皇女们来找您哭诉。您就封。” 陈伽罗在脑海中想着,后宫里乱成一锅粥的模样,就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太吓人了。当即就放弃了封王的这个想法。 柳毅突然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其实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封就封了。” 陈伽罗狐疑的看向柳毅:“老家伙,你有办法?” 柳毅突然笑了起来,从绣墩上站起,来到陈伽罗身边,小声说道。 “太子妃不是怀孕了吗?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您等皇孙出生,一定得大赦天下吧。您就趁着那个时机,将年满十六岁的皇子全都封了王。” “虽说是年满十六岁的皇子全封王,但其实就是俩人,二殿下和三殿下。虽说不是专宠吧。好歹也是别的皇子没有的礼遇,我想三殿下应该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陈伽罗听完,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 东宫,太子陈环回到东宫,一路上心里那叫一个后怕。想到自己刚才顶撞皇帝老爹那一幕,自己有有些佩服自己,胆儿是真的大。 柳如兰听闻太子陈环回来了,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堂屋。 陈环看到柳如兰进来,赶紧上前将柳如兰搀扶着坐下。 柳如兰:“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陈环挠挠头,深呼吸两口气,给柳如兰讲起了自己的光辉事迹。 然后,柳如兰就跟她父亲柳毅一样,开启了无缝变脸模式。面部表情之精彩,都够卖票的了。 直到陈环说完,柳如兰觉得自己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环见状,赶紧上前,蹲在柳如兰身边,握住了柳如兰纤细的手。 “爱妃,莫怕。” “我今天终于把郁结多年的浊气都排出去了,感觉神清气爽的,心情都好多了。母后刚才也说了,父皇应该不会重责我,最多就是申斥一番,或者是扣点例银啥的。我不在乎。” 柳如兰听到陈环的话,没好气的白了陈环一眼:“你还说,吓死个人了。” 柳如兰说完,突然就笑了,一双桃花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都说酒壮怂人胆,你这也没喝酒,是什么壮了你的胆儿了呢?” 陈环尴尬的挠了挠头,说实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跟自己的皇帝老爹叫板。 柳如兰坏笑着看向陈环:“给我们的太子殿下壮胆的,应该就是三弟给你的那块令牌,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吧?” 柳如兰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还说不在乎父皇扣你的月例银子,你怕是忘了,之前父皇扣你的月例银子,你是怎么哭唧唧的了。” 陈环听到柳如兰的调侃,脸都红了。他不得不承认。柳如兰说的好像都是真的,今天给他壮胆的,好像还真是陈琦交给他的那近两百万两银子。 陈环傲娇的哼了一声:“谁让咱有个财神爷转世的弟弟来着,就是这么豪横。哼!” ╭(╯^╰)╮ 柳如兰看着陈环的样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陈环听到柳如兰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一时间,整个东宫都处在了欢声笑语当中,所有的丫鬟和太监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申时初刻,东宫外传来一声高喝:“太子殿下接旨!” 陈环快步从堂屋中走出,来到传旨太监面前抱拳躬身:“儿臣接旨。” 传旨太监轻咳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廷司司正秦麸,慵懒怠政,致使皇室颜面受损,理应严惩。然陛下念及其多年来,没有功劳,尚有苦劳可念。着,命太子陈环监管内廷司及内库财权,严查慵懒怠政,无所作为之徒。钦此!” 陈环:“儿臣接旨。” 第46章 官银入库 陈环从怀中掏出两颗金瓜子,丢给传旨太监,命秦无恙将人送出东宫。 陈环手里拿着圣旨,满心疑惑的回到东宫正殿,看向还端坐在位置上的柳如兰,眉头都快挤成疙瘩了。 柳如兰见状,看着陈环的眼睛,同样疑惑的说道。 “我刚才听了个大概,意思是父皇不仅没有处罚你,还将内廷司和内库交给你监管了?” 陈环点点头,眼睛滴溜乱转,实在是想不通他这个皇帝老爹是咋想的。如果说他老爹没生气吧,紫阳宫那吹胡子瞪眼的架势,一点也不像是装的。如果说他老爹生气了吧,下旨让他监管内廷司和内库,基本上就是把皇室财权交到他手里了,这已经超出了储君的职权;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把自己的小金库随意的交给别人看管。 陈环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摆烂,不去胡思乱想了。 陈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呢。反正父皇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不论是为子,还是为臣,我都要听从父皇的安排。只要不违背我的本心,一切都无所谓。” 柳如兰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既然如此,那就认真办好每件事儿就行了。” “不过,你监管内廷司和内库,不仅无害,还有了诸多的方便。” 陈环疑惑的看向柳如兰:“怎么说?” 柳如兰微笑着来到陈环身边,将陈环有一些凌乱的衣服整理的一丝不苟。 “你本来还需要向父皇请旨,再和内廷司联系,最后才能让三弟送来的官银入库。这一套手续下来,没个三五天根本完成不了。” “现在父皇让你监管内廷司和内库,官银入库不需要提前向父皇请旨,直接就可以办理入库,只要事后给父皇送一道折子,表明状况就可以了。” “你说,这还不是方便了吗?” 陈环这才明白柳如兰的意思,认真的点点头:“还是爱妃看的长远。好了,爱妃也陪我坐了好久了,快回屋休息。我得先把新接手的事情了解清楚才行。” 柳如兰乖巧的嗯了一声:“那妾身就先行退下了。” 柳如兰说完,在丫鬟的搀扶下,向正殿外走去。 等到柳如兰离开东宫正殿,陈环轻咳一声:“来人。” 秦无恙从屋外跑了进来:“奴才在。” 陈环看向秦无恙,面色平静的开口:“传令,命内廷司司正秦麸来东宫,我有要事与其商谈。” 秦无恙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太子殿下,秦麸司正恐怕来不了了。” 陈环疑惑的看向秦无恙:“怎么回事?” 秦无恙就将自己打听到的,关于今天太极殿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陈环听完秦无恙的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四十大板?秦麸伤情如何?性命无忧吧?” 秦无恙耸耸肩:“不知道。” 陈环无奈的摇摇头:“无恙,你从库房中找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送往秦麸处,表达我的心意。顺便告知他,我明天会往内库存放一百三十万两白银;手续等他伤愈之后再补。” 秦无恙领谕,转身退出正殿。 陈环思考了一下,冲着屋外喊道:“丁甲何在?” “臣在!”一名身穿银白色铠甲的战将从屋外走进。 “臣丁甲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吩咐。” 陈环稍作停顿:“丁甲,你亲赴梅园,告诉陆源,就说让他们明天上午辰时初刻押运官银入宫,我会拍专人接引他们去内库缴银。” 丁甲领命,身形干脆的离开了东宫。 陈环遣退侍者,坐在主位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次日卯时末刻,阿四和贺炳睿带着手下人马,押运着十多辆车,早早的等候在了中元帝宫,朱雀门门口。 守门禁军已经得到了上峰的指令,辰时初刻准许放心。所以在检查过阿四和贺炳睿的腰牌后,便准许他们等在宫门口了。 当然,阿四和贺炳睿他们将兵刃和盔甲全都放在了梅园中,并没有穿来。所以也就省去了卸甲解除兵刃这一步骤了。 辰时初刻,朱雀门打开,宫门内,秦无恙早早的等在那里,看到阿四后,快跑两步,来到阿四身边,抱拳施礼。 “阿四哥。太子殿下命我为诸位带路,前往内库交旨。” 阿四和贺炳睿冲着秦无恙抱拳行礼:“那就有劳小公公了。” 三人押运着车辆,向着宫内走去,等走到东宫附近的时候,秦无恙挥手,招来了十几个太子府亲卫。阿四将陈琦送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礼物交接给太子府亲卫,亲自跟随着车队向东宫走去。 贺炳睿则是和秦无恙一起,押运着官银,前往内库。 没办法,贺炳睿官职虽小,但那也是朝廷钦封,吃皇粮的。 阿四虽然是太子卫戍,未来无可限量;但是,他没有官秩,行动还是很受限制的。 比方说这次押运税银入京,如果不是需要和东宫直接联系的话,阿四根本不需要,也没有资格参与此次行程。 官银入库就比较简单了,有专人进行查验,清点,登记,入库等等工作,贺炳睿请人将随行人等全部带出皇宫,送回到梅园中。他亲自盯着官银入库清点,一来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在这里呆着,免得落人口实;二来是他在办完入库手续后,需要去东宫饮宴,带着那么多人不太方便。 巳时末刻,经过两个时辰的清点查验,一百三十万两官银全部完成入库手续。成功拿到回执的贺炳睿,跟随秦无恙,来到了东宫,见到了贤明满四海的皇太子陈环。 “末将贺炳睿,拜见太子殿下。” 陈环上前一步,将贺炳睿扶起:“免了。入内用膳吧。” 贺炳睿抱拳行礼谢恩,跟在陈环身后,向屋内走去。 陈环:“贺将军贵庚?” 贺炳睿:“回殿下,末将今年三十有五,已过而立。” 陈环点头:“三十五,正六品的护卫使,贺将军的官运不太旺啊。” 贺炳睿笑着回道:“末将愚鲁,行事无为;加上丰都驿近些年多疫病,少战乱,实非我等领军者升官之地。” 陈环听完贺炳睿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将军倒是坦诚,不错。” 陈环二人走进正殿,正殿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十八道菜。 “贺将军请坐。”陈环冲着贺炳睿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四已经回梅园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且放宽心吃喝便是。” 贺炳睿躬身谢恩。等到陈环落座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陈环见贺炳睿那拘束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贺将军可与我三弟同桌饮过酒?” 贺炳睿点头:“在出发前,曾在兰园中与三殿下喝过一次。” 陈环微笑着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将东宫看做是三弟的兰园,莫要这般紧张。” “陈琦从小在这东宫与我一同长大,我二人的脾气秉性和喜好习惯都很相近。你在丰都驿如何面对我三弟,在这里也可以依样画葫芦,不必紧张。” 听完陈环的话,贺炳睿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陈环亲自给贺炳睿倒酒,还用公筷夹了一枚油焖大虾,放在贺炳睿面前的食碟中。 贺炳睿受宠若惊,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和陈琦吃过很多次饭,陈环和陈琦两个人还真的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方说两个人都不怎么看中餐桌礼仪,完全的随心所欲,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又比方说两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没有刻意的摆架子,可没有刻意的耍心机,拉拢他。 虽然他也认为,自己这么个六品小官,还不够让人家两位皇子拉拢。但是陈环和陈琦那发乎于心的谦恭随和,平易近人,还是很容易让贺炳睿有好感,想要誓死效忠的。 一来二去,贺炳睿在和陈环的相处中,真的找到了和陈琦相处时的感觉,心防也慢慢卸下,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二人从整军治军,聊到了战略战术;从具体作战,聊到了战后恢复。从南楚到西夏,从东倭到北魏,将每一个潜在的对手都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陈环在听到贺炳睿的见解后,感觉自己顿时茅塞顿开,对于军政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陈环明白了陈琦推荐贺炳睿的用意。贺炳睿绝对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莽夫;相反,贺炳睿文武双全,略作培养后,就是有能力在未来执掌一方,震慑宵小的人物。 酒至半酣,陈环和贺炳睿,吃个差不多了,陈环这才缓缓开口。 陈环:“贺将军,你是否有兴趣离开丰都驿,去西境或者北境任职?” 贺炳睿听到陈环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他刚才还想陈环没有耍心机拉拢他,怎么这才一会儿,就都变了。 但是,贺炳睿拿不准陈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刻意针对陈琦的想法。只要装傻充愣的开口道:“任职?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何意?” 陈环轻笑着开口:“丰都驿的庙太小了,你在丰都驿只会浪费你的能力。你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来展现你的才华。” 贺炳睿讪笑一声:“殿下玩笑了。末将已入而立之年,早已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能在丰都驿,保卫一方和平,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陈环看着贺炳睿认真的样子,微笑着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递给了贺炳睿。 第47章 贺炳睿拒招揽 陈伽罗送人才 那锦帕正是陈琦让阿四带给陈环的信。在信的末尾,陈琦写了如果方便的话,请陈环给贺炳睿安排个好的官职。贺炳睿文武全才,不应该埋没在丰都驿,浪费人才。字里行间,情真意切,看的贺炳睿眼睛都红了。 贺炳睿终于知道,为什么陈琦非要让他亲自带队押运税银,原来是给他找门路,求官呢。 贺炳睿看完书信,恭恭敬敬的将书信还给陈环。 “多谢太子殿下厚爱,也承蒙三殿下抬爱,看的起我这么个又臭又硬的破石头。两位殿下的知遇之恩,贺炳睿无以为报,只有舍命护我大元长盛不衰。” 贺炳睿说完,站起身,冲着陈环行了一个跪拜礼。 陈环赶紧上前,将贺炳睿搀起,伸手拍了拍贺炳睿的肩膀。 “贺将军无需行如此大礼,我大元有今日这般太平盛世,全赖贺将军您这样的忠勇之士的负重前行。我陈环虽贵为太子,但是却并未为国做出什么贡献,实不敢受将军大礼。” 贺炳睿顺着陈环的力道,缓缓的起身。贺炳睿心惊,面前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像一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武道修为竟然也如此恐怖,丝毫不逊色于三皇子陈环。贺炳睿惊叹,中元帝国皇室还真是卧虎藏龙,非凡人所能及的。 贺炳睿并没有再次落座,而是抱拳冲着陈环行礼,郑重其事的说道。 “请太子殿下见谅,末将暂时没有离开丰都驿的打算。” “丰都驿虽然在三殿下的管理下,发展的非常迅速,财税等也是冠绝南境十三州。但是,丰都驿的人才缺口还是非常严重,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填补的。” “末将可以为了自己的官运和未来,去西境或者北境赚取战功,获得升迁。但是,丰都驿怎么办呢?” “丰都驿护卫司的两位护卫使,一个是个莽夫,一个是个蛤蟆。莽夫没脑子,蛤蟆是捅一下,蹦跶一下,不捅他,他就能呆在原地呆到死。这样两个人,不管是谁做了丰都驿护卫司,都很难准确的理解三殿下的意图,并且做出最合理的布置。”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担心我走了,丰都驿护卫司就会散摊子,变成一帮只会混吃等死的笨蛋。” 陈环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明白了贺炳睿的意思。陈环伸手拍了拍贺炳睿的肩膀,满意的点了点头。 “贺将军宅心仁厚,凡事从大局考虑,心思赤诚,实乃良将典范。” “贺将军担心的丰都驿人才问题,我也会尽可能的给予帮助,更需要你们自己自力更生,自主培养才行。” “至于今天的邀约,我会一直保留,只要我不死,不离开朝堂,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让我履行承诺。” 贺炳睿抱拳躬身行礼:“多谢太子殿下体谅,末将感激不尽。时间已经不早了,末将就不多叨扰了,这便离去了。” 陈环点头:“好!” 陈环唤来秦无恙,让他将贺炳睿安全送出宫去;找一个禁军帮忙将贺将军送回梅园。 贺炳睿谢恩离去,陈环从怀中掏出锦帕,仔细的摩挲着锦帕上的每一个字,脑海中出现了陈琦从小到大,不同年龄的时候,那个可爱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一名传旨太监来到东宫门外。秦无恙已经去休息了,接替秦无恙工作的是一名新的小太监,名叫秦无忧。 秦无忧单膝跪在陈环面前:“殿下,陛下招您去太极殿回话。” 陈环起身,让秦无忧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不平整或者褶皱之处。等到周身收拾完毕,这才出门,跟随传旨太监,前往了太极殿。 ……………………………………………… 太极殿,陈伽罗在听完秦沐阳的汇报后,微微颔首,却并没有说什么。 秦沐阳在汇报完以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原地。 陈伽罗这次并没有着急,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等待这陈环。 约摸两刻钟后,陈环来到了太极殿。 陈伽罗将奏章放到一边,看向陈环:“陈琦给你推荐的那个贺,贺,贺什么来着……” 陈环:“贺炳睿,丰都驿护卫司护卫使。” 陈伽罗恍然:“哦对,就是贺炳睿。怎么样?这个贺炳睿能力如何?” 陈环恭敬的抱拳躬身:“回父皇。儿臣中午宴请了这位名叫贺炳睿的护卫使。其人就像三弟说的那样,文武双全,是难得的帅才,儒将。” 陈伽罗眼中精光四射,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陈伽罗对陈琦的了解不多,不敢贸然相信陈琦的眼光;可是陈环的眼光他还是信得过的,能让陈环这样赞不绝口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陈伽罗也相信事关国家大事,陈环不会意气用事,因为贺炳睿是陈琦推荐的人,就帮着说好话。 陈伽罗有些激动的开口道:“那你准备给他安排个什么官秩?” 陈环无奈的笑了笑:“回父皇,那个贺炳睿拒绝了我给他安排的官秩。选择回到丰都驿,做他的护卫使。” 陈伽罗眉头都挤出来疙瘩了,满脸疑惑的看向陈环,那样子甚至有些滑稽。 “拒绝了?为什么?是你给安排的官秩不满意?” 陈环摇头:“不是的,我都没来得及说出给他的官秩,他就拒绝了。” “贺炳睿他说,丰都驿虽然现在发展的极好,百姓安居乐业,财税也是冠绝南境十三州。但是丰都驿的人才缺口还是很大的,不是一时半会能填补的完的。” “贺炳睿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仕途,放下丰都驿的二十多万百姓。所以选择回到丰都驿,做他的丰都驿护卫使去了。” 陈伽罗有些无语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才,还不愿意接受征调,非要去当那个正六品的护卫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是人家贺炳睿的选择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不能因为人家不接受招揽,就给人家治罪,想方设法的给人家添堵,为人家设套吧。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陈伽罗还真的看不上。 同时,贺炳睿的态度,也让陈伽罗感觉眼前一亮。陈伽罗亲政这么多年,见到过最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找关系,跑门路,想要寻个升官发财的机会的人。那些人为了个官秩,简直就是脸都不要了,房子,银子,女子,古玩字画;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送不了的。为的,只是那被提拔一次的机会。 然而,人家贺炳睿面对这样一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拒绝。如此风骨,还真的是少见。 陈伽罗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不舍:“e\\u003d(′o`*)))唉” “可惜了。” 陈环也有些不舍,但同样也欣赏贺炳睿的选择。 “父皇无需叹息,更不需要可惜。像贺炳睿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他回归丰都驿,也是在为守护大元。” “况且,贺炳睿在三弟手下行事。以三弟的聪明才智和行事风格,断不可能让贺炳睿泯然众人。迟早有一天,贺炳睿是会出人头地的。” 陈伽罗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口中呢喃:“陈琦,陈琦吗?” 陈环知道陈伽罗在担心什么。旋即开口劝慰陈伽罗。 “父皇不要忘记,陈琦是最早发现贺炳睿这个人才的,而且他给我写的信当中,对于贺炳睿的评价也是极其准确的。” “您可以想一下,三弟既然都知道了贺炳睿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知道我们没能招揽成功的时候,哪里会轻易的放手贺炳睿这样一个人才呢。” 陈伽罗颔首,认可了陈环的话。 陈伽罗:“环儿,你那官学中培养的,在太子卫戍选拔中被淘汰的那一匹人,应该准备外放到各地的了吧?” 陈环点头:“是的。本次准备外放的人才共计一百九十六人,准备外放到三十六个州府中,任县丞或者郡丞等职位。” 陈伽罗略作思考后开口道:“这样,本次外放的人员全部送给丰都驿,让陈琦挑选。等到他挑选完,如果有剩下的,那就再分配到丰都驿周边的州府郡县。” 陈环听到陈伽罗的话,眼睛瞪得老大,心中不禁赞叹,自己这个皇帝老爹是怎么了,转性了?开始宠爱自己的三弟了? 那可是一百九十六个,皇室花费大量心血,倾心培养的人才,就这么送给丰都驿,送给陈琦了。 要知道,就算是陈环本人的太子卫戍,也仅仅只招募了二百零二人。虽说陈环招募的那二百零二人都是通过精心挑选,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是并不代表那些淘汰了的就是垃圾呀。如果不是陈伽罗不允许,陈环恨不得将那些人才,全都留在太子卫戍中。 说实话,陈环有点酸了,陈琦这一下子翻身农奴把歌唱,让他有点慕了。 陈环微笑着冲陈伽罗行礼:“儿臣遵旨。” 父子俩又闲聊了一会儿,陈环这才告辞回到东宫去了。 五日后,梅园。陆源新买的一百辆马车整齐的停靠在梅园门口,从梅园中陆陆续续走出的少年们,按照指示,上了指定的马车。贺炳睿和阿四坐在马上,带领着手下官兵,维护着现场秩序。 五天前,陆源在得知陈伽罗和陈环将官学培养的一百九十六名人才全部送给丰都驿的时候,脸都快笑烂了。他连夜找车行下单定制一百辆马车,不怕花钱,必须在五日内做好。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陆源的钱显然是没有白花的;约定好的是五天,车行四天就弄好一百辆马车,送到了梅园。 今天上午,陆源将这些少年们进行了分组,规定好他们各自乘坐的马车后。便商定由贺炳睿和阿四带领手下兵马随行护送,将这些少年们安全的送到丰都驿去。 贺炳睿和阿四自然没有反对,二人在监督完最后一名少年坐上马车,与陆源道别后,率领众人,浩浩荡荡的向南境走去。 第48章 陈琦升堂问案 丰都驿,主司府,陈琦昨天将四大才子收拾了一顿后,便回到了后宅,查阅起这段时间以来,丰都驿所有的卷宗和记录。一直看到深夜,终于将所有的卷宗都看完了。陈琦在安顿完司马笙帮忙查证一些事情后,直接就在书房中的小床上和衣而睡,进入了梦乡。 没办法,陈琦太困了,懒得再回自己在主司府的小院中睡觉了。 清晨,陈琦早早的醒来,回到自己在主司府的小院中,将自己洗漱了一番,回到屋中,换了一身舒适的中衣,外面套上一身精干的短裤短褂;来到院中,开始了日常的武道修炼和武技演练。 辰时三刻,秦奕拎着一个食盒来到小院中,看了一眼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的陈琦,脚步轻盈的走到小院中的凉棚中,将食盒放在凉棚中的矮桌上,走到一旁的花圃中,修剪那些个花花草草。 约摸两刻钟后,陈琦从修炼中转醒,呼出胸中的浊气,扭头看向凉棚,就看到秦奕正在从食盒中,端出一盘盘精细的糕点。 陈琦来到凉棚前,语气轻柔的喊道:“秦伯!” 秦奕微笑着点头:“坐下吃早点吧。吃完歇息一下,就该换官服去大堂问案去了。” 陈琦点头,用一旁的凉水洗干净手,甩掉手上的水。坐到矮桌边的小凳子上,开始优雅的吃起早餐来。 虽然陈琦吃饭的动作很是优雅,但是那吃饭的速度可不见缓,一刻钟不到,三盘点心都下肚了,还外加三碗咸口奶茶。 辰时末刻,陈琦吃完早餐,回到屋中,在秦奕的帮助下,换上大元帝国的官服。戴上双翅冠,和秦奕一起向着大堂走去。 ………………………………………… 主司府府门外,数百名衣着各异的男女老幼等待着主司府提堂问案。这数百名百姓中,除了少部分是申冤告状的,其余的都是过来看主司大人审案来的。 没错,就是看审案。 要知道,在陈琦出现之前,准确的说是去年陈琦就任丰都驿主司之前;历朝历代,审理案件都是闭门审理,老百姓只能在府衙外贴的公告上,获知事情的基本经过。 老百姓如果不是原告被告,根本不会在意案件审理的结果,也不会去管罪犯到底是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犯罪。 所以,也就起不到警示和教育老百姓的作用。 陈琦另辟蹊径,每次主司府问案的时候,都会将主司府的六扇门全部敞开;老百姓可以进到院中,在不干扰陈琦审案的前提下,观看陈琦问案,审案,断案。老百姓们很新鲜,从来没有见过陈琦这样审案问案的。都想亲眼看一下陈琦的手段。 一次次的审案问案,不仅让老百姓们亲眼看到了违法者受到处罚,还在陈琦的引导下,在老百姓的心中,树下了‘依法治国’的种子;老百姓们开始注意到《大元历》,开始学习《大元历》,并且按照《大元历》的要求,管理自己的生活。 陈琦推动法治代替人治,最终目的还是要削弱门阀世家。未来,在处置门阀世家的时候,《大元历》就是那把最锋利的行刑刀。 巳时初刻,主司府六扇门同时打开,差役们站在门口,引导着老百姓们入内落座。没错,在丰都驿主司府看审案是有座位的,虽然只是一些小马扎和圆墩,那也比站着,蹲着或是席地而坐的强呀。 而且,陈琦还命人煮了糖水放凉,那些听审的老百姓们如果渴了,可以用竹杯接糖水喝;当然,喝完是要将竹杯洗干净,放回原位的。 一刻钟后,主司府内的两百个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其余人只能站在主司府门外,远远的看问案了。不过老百姓们也不恼,不争不吵的站在主司府门外,静静的等待陈琦升堂问案。 “咚!咚!咚!咚……” 十八声鼓响,声音传遍了主司府周遭一里内。陈琦身着湛青色官服,头戴燕尾冠,迈步走进主司府大堂。 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用棍头在地面的青砖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发出悦耳的金属声,像是再敲击铜制的乐器似的。那急促的节奏搭配上登闻鼓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协调,像是给陈琦的出场,附加了一个威武霸气的bgm似的。 陈琦在主位上落座,秦奕在陈琦身后垂手而立,师爷在下垂手的一张小条案上执笔记录。 陈琦拿起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升堂!” 衙役们齐声高喝:“威武~~~” 陈琦看向堂下,稍待片刻后,看向师爷:“宣!” 师爷抱拳,从陈琦行礼;转身向着门外喊道:“带人犯,丰都驿迟家家主迟甲。” 堂下,一名身穿囚服,皮肤黝黑,浑身丧气的男人,带着手铐和脚镣,被两个衙役压着走进大堂。 那男人来到大堂中,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就那么窝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陈琦并没有多说,看向师爷;师爷从桌案上拿起一张白绸子,认真的读了起来。 “人犯迟甲,丰都驿沐阳郡人事,当代迟家家主;生于乙未年卯月十八,今年四十八岁。迟甲在两个月前,骑马路过丰都驿梅林县林西村,看到在村口溪边浣纱的村姊李金梅;迟甲在色欲熏心之下,命令手下恶奴,强行绑了李金梅,丢下一百两银子扬长而去。” “李金梅长兄李瑞为救亲妹,连夜亲自前去迟家要人,结果被迟府恶奴活活打死。李金梅和李瑞的父亲不忿,来主司府报案;却在丰都驿东城门外,被迟府恶奴当街乱棍打死。” “事后,迟甲为了斩草除根,命人将李家茅屋点火烧了,李金梅的母亲因为腿脚不便,被活生生烧死在茅屋之内。” “五日后,李金梅的尸体在丰都驿城外乱葬岗中发现,除了头颅外,尸身受到了野狗的啃食,极为凄惨。” “李金梅家的族叔李茂在获知李金梅家的遭遇后,气愤不已;亲写状纸,来主司府投告。” “如今,状告之事均已查明为真。而且,经调查,迟甲为祸乡里,残害一方,其罪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特请主司大人重罚迟甲,以儆效尤。” 师爷念完,双手捧着诉状,呈给了陈琦。 陈琦拿过诉状,看着诉状上的每一个字,字里行间,慢慢的血腥气。 陈琦将诉状放在一旁,双眼如炬的直视着爬匐在地上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陈琦又一次拿起诉状,仔细的两眼,眼睛微眯的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 “来人,取水来,给犯人洁面。” 衙役们内心满是疑惑,不知道自家这位大人这是玩儿的哪一出;他们知道杀人之前会有一顿断头饭,但是从来没有听过,杀人之前还得给罪犯洗脸的。 衙役们心中不明,脑海中也在胡思乱想,但是手上的活却一点也没落下;约摸一刻钟后,差役们将男人的脸清洗干净,将发髻竖起,尽量让男人的脸完全露出来,没有半点隐藏。 陈琦看着男人的样子,将手中的诉状丢给师爷。 “师爷,堂下之人可曾验明正身?” 师爷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俯身捡起地面上的诉状,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堂下跪着的男人;然后就看到师爷眼眸微蹙,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师爷心里在想,不会吧,不会吧,那些不都是画本里才有的事儿吗? 陈琦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看向堂下的捕头:“传法曹参军到堂。” 捕头领命,向着堂外走去。陈琦扭回头,看向秦奕;秦奕快步附耳上前,陈琦在秦奕耳边嘀咕了两句,秦奕便悄悄的退出了大堂。 陈琦看向师爷:“这个案子先搁着,念下一个。” 师爷抱拳,将有关迟甲的诉状放到一旁,冲着堂外喊道:“带人犯,丰都驿祁阳茶山掌事刘谋。” 陈琦听到刘谋的名字,眉头一下子就蹙起来了。不为别的,这个刘谋本身就是他的人,而刘谋管理的祁阳茶山也是他陈琦的私产。只不过这件事情只有陈琦、秦奕和刘谋三个人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 刘谋被两名衙役带了上来,刘谋看到陈琦,眼眸微亮,但是却并没有开口打招呼,而是垂眸站在了原地。今天的刘谋穿着一身粗布短衫,一副庄稼汉打扮;这让陈琦很是意外。刘谋这家伙爱美之心,一点都不逊色于女子。平日里的打扮也是非常的靓丽,很有招蜂引蝶的潜质。在此之前,刘谋身上的这身粗布短衫,你就算给他钱他也不会穿的。 刘谋原本有些发福的身材,现在竟然瘦了好几圈,一副瘦骨嶙峋的病态模样。如果不是陈琦和刘谋相识已久,交往颇深,恐怕连陈琦都快认出刘谋了。 刘谋单膝跪地,右手抚心,冲着陈琦行礼:“参见大人。” 陈琦摆手:“免了,起来回话。” 刘谋起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看的陈琦忍不住想笑;要不是陈琦知道刘谋这货是个什么德性,恐怕还真有可能被刘谋这幅慷慨赴死的模样给骗了。 师爷又从桌案上拿起一张诉状读了起来。 第49章 私盐案和贪赃枉法的法曹赵德言 “人犯刘谋,中元城人事,家世不详,背景不详。现居于丰都驿祁阳郡,乃祁阳茶山掌事。” “一个半月前,人犯刘谋的执事官家到主司府状告刘谋组织不良人私自贩卖私盐,扰乱盐铁专售。主司府法曹大人亲自率领衙役和护卫司官兵前往祁阳郡查证,查实刘谋仅在一年内,就贩卖私盐五千石,获利获利白银六十两。” “同日,法曹大人率领官兵查封祁阳茶山,抓捕人犯刘谋及其同案犯共计一十六人。” “同案犯有十人认罪,并指证刘谋为主犯,并尽数交代其罪行及不法收益。然,主犯刘谋及其同案犯五人胡言抵赖,拒不认罪。请主司大人处置。” 师爷读完诉状,呈给陈琦;陈琦接过状纸,仔细的查看。 陈琦低声呢喃:“又是你?” 陈琦查看诉状的时候,捕头带着丰都驿法曹来到大堂中,捕头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丰都驿法曹抱拳躬身,冲着陈琦行礼。 “卑职丰都驿法曹赵德言,参见主司大人。” 陈琦没有理会赵德言,只是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诉状,任由赵德言在原地撅着。 约摸十分钟后,陈琦的目光从诉状上挪开;看都没看赵德言一眼,看向堂下观看审案的老百姓。 “诸位乡亲,不知道谁最近有买过盐?” 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老妪举手:“回大人,老妇昨天买了两斗食盐。” 陈琦微笑着点头,看向捕头:“将老人家请上堂来回话。” 捕头快步来到老妪身边,搀扶着老妪走进大堂。 陈琦微笑着看向老妪:“老人家,您昨天买食盐一斗多少钱?” 老妪笑着说道:“回大人,老妇昨天买的食盐,一斗是十六文钱,是咱官府的平价盐。” 陈琦点头:“那一年前的盐价是多少钱呢?” 老妪:“一年前可贵了,一斗得一百六十文,还未必能买得到。” 陈琦点头:“多谢老人家解惑,请您回去坐吧。” 老妪笑呵呵的点头,在捕头的搀扶下,走出堂外。 陈琦继续向堂下问道:“有谁知道赣州府的食盐是多少钱一斗?” 一名身穿立领袍,商贾装扮的人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回大人,小的知道。” “一个月前,小的路过赣州之时,曾买过一斗盐,也是官家的平价盐,是二十文一斗。” 陈琦点头:“多谢告知,请坐。” 陈琦问完问题后,这才看向还撅在堂下的法曹赵德言。 陈琦摆摆手:“赵大人免礼吧。” 赵德言起身,头晕目眩的身子直摇晃,险些栽倒在地;等到他稍稍定神,就对上了陈琦那如深渊般的双眸,吓得双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的地上,感觉下身有点潮乎乎的。 陈琦盯着赵德言:“赵大人,我问你。” “你可知,盐商从盐场购盐的时候,是按多少钱一斗买进的?” 赵德言迷茫的摇头,他是法曹,有不是银曹,哪里知道盐价。 陈琦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你若是私盐贩子,将盐运到赣州府可以卖二十文一斗,运到丰都驿只能卖十六文一斗,你会怎么选择?” 赵德言闻言,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没办法,他就算不是银曹,不管钱粮,也知道谁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卑职不知。” 陈琦眼神微眯:“好,既然私盐案的事情你不知道,那咱们就说说这李家灭门案。” 陈琦指着堂下跪着的男人:“你可认识他?” 赵德言点头:“认识,他是迟家家主迟甲。” 陈琦邪魅一笑:“那我问你,迟甲今年多大年纪?做何营生?” 赵德言:“诉状上有记录,迟甲今年四十八岁。至于营生,迟家乃是赣州尉迟家的母系分支,在丰都驿做香料和彩妆生意,丰都驿九成的胭脂水粉和香薰香料都出自迟家。迟甲是迟家家主,自然是经营迟家和迟家的生意为营生了。” 陈琦起身,来到跪着的男人身前,伸手将男人面上粘贴着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落的胡须扯掉,露出一副白净的面门。 陈琦点头,眼眸猛的一寒:“赵德言,你来看看,你所谓的迟家家主迟甲,到底多大岁数?” “你是眼睛瞎了,还是心脏了?” 赵德言听到陈琦的训斥,跪在地上叩首:“卑职识人不明,轻信误事,罪不可恕。卑职愿戴罪立功,率人前去迟家,将迟甲捉拿归案。” 陈琦冷哼一声:“识人不明?轻信误事?” “我看赵大人识人很准的,只不过,赵大人识人恐怕靠的不是眼睛,而是钱眼儿吧。” 陈琦回到座位,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赵德言,你还不如实招来?” 赵德言跪在地上,跟磕头虫似的,一边磕,一边嘴里念叨着:“卑职冤枉,请大人明鉴啊!” 好家伙,声泪俱下的,那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啊。 陈琦就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赵德言表演磕头。直到十分钟后,秦奕从身后的屏风中走出,来到陈琦身边,在陈琦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琦眼眸微眯,眼中凶光大胜,了解陈琦的人知道,陈琦这是要杀人了。 陈琦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个案件你喊冤,那咱们再回头聊私盐案。”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 赵德言:“卑职不知。” 陈琦点头:“那本官今天就给赵大人念叨念叨。” “我们丰都驿所用之盐,乃是益州的井盐,盐商从益州盐场贩盐,出场价是十五文一斗。” “即便是在益州府,平价盐一斗也不过十六文钱,和丰都驿的平价盐相同。” “至于其他几大盐场,因为距离南境较远,所以很少会与南境州府做相与,也就不用考虑在内了。” “赵大人,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有这么一帮人,他们从益州十五文一斗买进食盐,然后通过人背马驼,行程一千六百里,运到丰都驿,只为卖十六文一斗。” 赵德言这个时候要是再听不懂陈琦话中的意思,那就真的是棒槌了;跪在地上的他,跟歇了虎子吃了烟袋油子似的,抖成筛糠了。 陈琦才不管赵德言现在是什么德性,继续开口:“如果真有这么一帮人,你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陈琦语气玩味的说道:“本官哪里还舍得治他们的罪,本官应该给他们写一块匾,吹锣打鼓的给他们送到家里,光耀门楣去。” 陈琦的惊堂木在桌案上重重一砸,响声震耳欲聋。 “赵德言,你还不从实招来?难道想让本官对你用刑吗?” 赵德言被陈琦那一下惊堂木吓得肝胆欲裂,心里的防线不复存在,开口说起了他们的阴谋。 原来,这个赵德言的小舅子名叫葛逑,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行商,算的上是小有家资。 两个月前,葛逑外出行商,在路过沐阳郡沐阳茶山的时候,遇上了大雨;葛逑担心货品受潮,便向刘谋求助;刘谋宅心仁厚,便允许他们将货物存放到库房中,并给葛逑他们安排了晚饭和住宿。 酒足饭饱之后,刘谋请葛逑喝茶。葛逑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茶叶中的商机。于是,葛逑立刻向刘谋提出,要和刘谋合作,将沐阳茶山的茶叶卖到五大帝国去。 刘谋没有资格做主,自然是拒绝了。不想,这个葛逑在第二天离去后,几乎三天两头的就往沐阳茶山跑,带着重礼找刘谋谈合作。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摆放和一连串的碰壁。直到最后,葛逑见实在说不动刘谋,便起了歹心。他伙同他的姐夫,丰都驿法曹赵德言,威逼收买刘谋的官家,让刘谋的官家污告刘谋贩卖私盐。 然后,便是一环扣一环的,将刘谋攥入彀中,给刘谋贴上一个私盐贩子的罪名。 其实赵德言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将这个案子推上堂审。他们想的就是通过威逼利诱,让刘谋交出茶山和炒茶的技术;等到茶山易主,炒茶工艺到手;他们就将刘谋赶出丰都驿,坐享其成。 但是,尽管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各种刑罚也使了,刘谋和他的五个随从全都缄口不言,抵死不从。 陈琦在接管丰都驿之后,便发布明令,在办案期间,案犯非正常死亡的,监管者和相关人等都会被追责。轻则免职,重则夷三族。 陈琦之所以要定这么个规矩,就是担心有些人会杀人灭口,滥权谋私。 所以,赵德言虽然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刘谋快点死了,他们就能通过一些手段,将沐阳茶山洗白,成为他们的聚宝盆,生财机。 最后,这个案件拖呀拖呀拖,一直就拖到了现在,拖到了陈琦回归丰都驿,亲自审案问案的时候。 陈琦看向捕头:“去,将葛逑拿获归案,胆敢反抗,直接给我去手去脚;只要不死,随你处置。” 捕头领命离开,亲率十五名护卫,出主司府,抓捕葛逑去了。 陈琦眼眸微眯的看向赵德言,眼中杀机四射,大堂中的空气都像是冷了好多度。 “赵德言,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为了钱财,勾结贼人,构陷无辜,其行可诛,其罪当诛。” “本官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坦白你任法曹以来,所有的不法行为,本官会杀你,但是会保全你的九族。” “第二,你缄口不言,等本官一桩桩,一件件的将你的不法行为查实。到时候,本官会按照《大元历》,该杀就杀,该剐就剐,该诛族就诛族。” “你好好想想吧。” 第50章 冒名顶替案 陈琦说完,并没有再看赵德言一眼。转头看向刘谋,嘴角微掀。 “你个蠢东西,干啥啥不行,连收买人心都做的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刘阁老那么精明过段的个人,怎么就会生你这么笨蛋个儿子。” “跟着秦伯去后宅洗漱一下,换身衣服,我办完公事就去找你一起吃饭。” 刘谋耸耸肩,满脸无辜的表情。 “知道了。” 刘谋说完,冲着秦奕深施一礼:“秦伯,好久不见。” 秦奕微笑着冲刘谋点点头:“走吧!” 二人向着后堂走去,只留下赵德言一人在堂下凌乱。赵德言抬眼,直勾勾的盯着陈琦,想从陈琦口中知道一些消息,又怕知道一些消息。 陈琦看着赵德言悻悻然一笑:“赵德言,我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明知道人家来历不详,背景不详,你还敢生歹念?” “你得亏没有伤了他的性命,否则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赵德言听到陈琦的话,本来就有些憋不住的尿意,像开闸泄洪般的实在是忍不住了,全尿在了裤子里。 中元帝国,必须是历经两朝,同时做过左右丞相的人,才能被称为阁老。而姓刘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刘阁老,刘义。 这位刘义,刘阁老,家世堪称传奇。刘义的父亲,是前朝皇帝的亲弟弟,属于前朝皇室,获封禄亲王。但是呢,在大元太祖陈术夺权的时候,这位前朝的禄亲王选择了中立,两不相帮。 当时朝政混乱,派系林立;就连一向不愿意参与朝政的翼王刘冀都被迫出面站队了,禄亲王这位先皇的亲儿子,皇帝的亲弟弟,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中立。不得不说,这位亲王大人也是蛮有胆量的。 要知道,其他人选择中立,是为了左右逢源,寻找一线生机;而亲王选择中立,那就是在自寻死路。因为不管是哪一方获胜,他这个中立者都是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必须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所以,禄亲王其实当时就是奔着死去的。 最后陈术成功夺取皇权,建立大元帝国。翼王刘冀带领少帝退居漠北,从此杳无音讯。而禄亲王也回到禄王府中,安置棺椁,置办丧葬用具,为自己的死做准备。 陈术在得知禄亲王的情况后,亲自前往王府,安抚禄亲王及其家眷。并且表示要封禄亲王为世袭亲王爵,结果被禄亲王给拒绝了。 禄亲王言辞恳切的向陈术求情,说他如果获封世袭亲王,就会背上个卖祖求荣的骂名;他一生虽然碌碌无为,只知道花天酒地,但也是个爱惜羽毛,不愿遗臭万年的人。 最后,禄亲王选择用世袭亲王爵向陈术换了刘氏一族的安宁,陈术本来也没想赶尽杀绝,也就就坡下驴,同意了禄亲王的意见。 刘义二十一岁入朝,官拜吏部主司,正六品的官秩。二十五岁因取仕有功,被提拔为吏部天官,正二品的官职。四年时间,连升八级;就连布衣卿相吕仲都没有这般神速。 二十八岁时,刘义被先帝,陈伽罗的父亲,陈琦的爷爷提拔为左相,风头一时无两;要知道,有史以来,拜相之人中,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少年卿相甘洛外,就没有比刘义更年轻的了。 陈伽罗继位时,刘义是托孤之臣。一直为陈伽罗保驾护航,还身体力行的教诲陈伽罗,要如何做一名好皇帝。陈伽罗感恩刘义对他的呵护和谆谆教诲,在陈伽罗亲政后,便任命刘义为右相,为百官之首,成为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就在刘义官运亨通,顺风顺手,风头一时无两的时候。刘义选择了辞官归隐,陈伽罗哪里舍得放刘义走,便亲自找朝堂上请求刘义不要辞官。 然后,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就那么展开了。刘义这个老头基本上每个季度都会向陈伽罗申请辞职,而陈伽罗也每次都在朝堂上大张旗鼓的求刘义不要走。 刘义并不是像贾似道那种,以退为进,逼陈伽罗就范那种阴谋算计。单纯是刘义觉得做官没意思,想要去找点新鲜的事儿去做。 陈伽罗当然不会让刘义如愿了。好家伙,我自己这块累的跟狗似的,你倒是想跑出去游山玩水的享福去。糟老头子坏得很。 所以陈伽罗就玩儿了命的请求刘义留下,那真诚的样子,就差给刘义跪下了。 两个人经过了三年的疯狂拉扯,最后陈伽罗输了。因为刘阁老新娶的小娇妻怀孕了,老来得子的他,一分钟都不愿离开家。 陈伽罗当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玩闹,批准了刘义置仕。还给刘义赏赐了好多好多东西,足够刘义挥霍二十年的。 就这样,刘义三年十二次请辞相位,陈伽罗连续十一次请刘义任丞相。君臣关系如此融洽的,还真是少见;因此这件事情也被世人当中君明臣直的典范,广为流传。 刘义辞官七个月后,刘谋降生,是刘义刘阁老的第十九个儿子。刘谋这个人憨厚,老实,心思单纯,待人宽厚,在刘府中就没人不喜欢他的。后来,刘谋入宫学读书,与太子陈环和二皇子陈琼是好友。后来,陈环请刘谋来东宫做客,一向憨厚的刘谋和沉默寡言的陈琦一见如故,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刘义并没有因为陈琦的身份就过多干涉刘谋与陈琦之间的往来,刘谋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怎么轮都轮不到他去做刘家之主。所以,一个没有继承压力的刘谋,刘义就完全将他给放养了。 去年,陈琦被任命为丰都驿主司,一杆子捅到南境来受罪。刘谋舍不得和陈琦分开,于是从家里拿了一千两银子,跟随陈琦一起来到了丰都驿。 陈琦在买下沐阳茶山后,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照看。想来想去,只有刘谋最为合适。所以,陈琦便和刘谋商量,让刘谋帮忙看守沐阳茶山。 刘谋没有二话,果断的同意了;一个下人没带,孑然一身的去到了沐阳茶山,做了茶山山神。 禄亲王这一脉很有意思,他们这一脉人丁兴旺,每一代最少都会有三十多个孩子降世;而且好像是有老来得子的传统似的。禄亲王五十五岁老来得子,生了刘阁老刘义;而刘阁老在五十八岁的时候老来得子,生了刘谋。不得不说,身体是真的好啊。 刘谋这个人,心思单纯,但又极其聪明;他非常明白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所以在听到师爷读诉状,控诉刘谋犯罪的时候;陈琦就猜到了刘谋是遭受了无妄之灾,而造成这一切的应该就是日进斗金的沐阳茶山。 所以,陈琦直接三下五除二的将赵德言的布局给拆穿,帮助刘谋洗刷冤屈,刘谋最终沉冤得雪。 可是,秦奕刚才回来的时候,传给陈琦的话,也让陈琦很是无奈。 陈琦在发现堂下的人犯迟甲是假的后,便立即让秦奕带人去迟家,将迟甲捉拿归案。 但是,等到秦奕倒了迟家后,迟家早已人去楼空。别说人了,连只猫猫狗狗都没剩下。秦奕向街坊四邻打听后得知,迟家早在半个月前就全族搬迁到了赣州城,并入尉迟家,成为了尉迟家的附庸。 陈琦想要抓迟甲,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门阀世家护短是必备技能,也是邀买人心的手段;想要让将迟甲明证典刑,他一个小小的丰都驿主司还不太够格;大名鼎鼎的十大世家中排行第三的尉迟家,是不会允许他们养的狗,落入陈琦手中,成为被人立威的标靶。 所以,陈琦想要抓捕迟甲,除非他做了赣州府刺史,同时被允许监管兵权。目前来看,他那个皇帝老子,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那么做的。 所以,陈琦才会选择诈赵德言,让他主动漏出马脚;同时顺着这条线,挖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惜,赵德言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赵德言选择的是自己承担下所有罪责,并没有将这些年来做的腌臜事全部和盘托出。 陈琦听到赵德言的选择,脸上露出了有些狠厉的表情。 陈琦:“来人。” 捕头抱拳行礼:“请大人吩咐。” 陈琦:“命人前去将赵德言出任法曹参军以来,所有经手的案卷卷宗都拿出来,送到他在主司府的小院中。” 捕头领命,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陈琦看向堂下跪着的男人,手中惊堂木一拍:“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名顶替,替迟甲脱罪。你可知道,我现在完全可以以同案犯的名义,将尔推出去斩首示众。” 男人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嘴巴,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嘴里发出啊啊啊,呜呜呜的声音。 陈琦见状,知道这男人应该是有话想说。陈琦快步上前,与男人面对面,目光对视。 陈琦:“张开嘴。” 男人颤抖着身体,缓缓的张开嘴巴。然后,陈琦就被吓得除了一身的白毛汗,鸡皮疙瘩窜遍全身,浑身上下像是过电般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没错,陈琦被吓到了,因为他眼前的一幕,简直太残忍了。 这个男人的嘴巴中,舌头被人划成一条一条的;整个口腔中就没一块好肉,应该是被人用刀直接在口中捅了数十刀,活生生的将男人的嘴巴捅了个千疮百孔。男人嘴巴中有很多地方的肉都坏死,变成了黑色。牙齿没有了牙龈的保护,完全暴露在外,靠着几根牙筋和牙骨连在一起,勉强还能用。 陈琦看着男人,眼眸中满是杀意。 陈琦问男人:“会写字吗?” 男人点头。 陈琦看向师爷:“将位置让给他,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他就在这里写。” “我不管这背后有什么人指使,我今天定要灭其三族。” 第51章 楼玉罗 为迟甲顶罪的男子名叫楼玉罗,家住在赣州府西渊郡,他的父亲是赣州府尉迟家族的农奴佃户,就是专门为尉迟家族种地的农民。 在大元朝,是允许奴隶买卖的,那些个门阀世家们在家里豢养奴隶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因此,大元帝国的户籍也是分几等的。门阀世家的户籍被称为官户;平民百姓的户籍被称为常户;有过犯罪经历的人户籍被称为不良人;而那些奴隶和娼妓戏子被称为贱籍。 《大元历》明文规定,贱籍非大功不得除籍。擅自释放奴隶,免除贱籍,是要被问罪的。(单从这一点上看,陈琦在丰都驿废除奴隶制是冒着多大的风险的。) 奴隶制对于国家来说,利益并不明显;官府可以通过兵役和徭役,获取他们所需的大量的免费劳动力。但是,那些个门阀世家却能倚靠着奴隶,获取最大化的利益。 就拿种田来说吧;一般的佃户租赁主家的田地,是按照十税五,或者十税六来算租金的,再黑一点的主家,最多会收到十税七。但是,如果是用农奴佃户种地的话,那田里的收获,十成十可都是主家的;主家只是需要负责农奴佃户的餐食和住宿,只要保证他们不死,能够继续给主家干活就行。 所以,那些门阀世家竭尽全力的在维护着奴隶制,扩大奴隶范围,尽可能的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阶层人群,都变成奴隶。 而扩大奴隶群体的结果就是,那些门阀世家开始将黑手伸向了大元帝国的平民百姓,即常户人口。这可是在绝大元帝国的根啊! 因此,陈伽罗亲政那年,对《大元历》进行了修改;其中明文规定了,大元帝国的人是不能成为奴隶的;除了官府判案,不论以任何方式将常户人口改为贱籍人口的,都会被治以重罪。 当然,法律归法律,真正落实到实操层面,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天高皇帝远,面对着奴隶带来的巨大利益,冒一点点风险,还是那些门阀世家能够接受得了的。 楼玉罗小的时候得了痨病,需要每天吃药,调养身体。楼玉罗的父亲为了给儿子看病,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直到最后,连自己也卖了。楼父卖身入尉迟家为奴,卖的那仨瓜俩枣的,也不够楼玉罗的药钱。 后来,楼玉罗遇上了一个老道士,老道士和楼玉罗很投缘,便将其收为弟子,不仅治好了楼玉罗的病,还教会了楼玉罗一身的好武艺。 十八年后,楼玉罗学成归来,前往尉迟家,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赎身,恢复常户。 当时,迟甲因为李家灭门案被丰都驿主司府关押在大牢之中,迟家和尉迟家两家花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将人从主司府大牢中捞出。尉迟家甚至是开出了万两白银的高价,也没有人敢贸然帮忙。 楼玉罗的出现,让尉迟家和迟家看到了希望。因为楼玉罗的身量,体型,样貌和迟甲非常像,甚至人们一度怀疑楼玉罗是不是迟甲的私生子什么的。在得知楼玉罗是为了给自己父亲赎身,来到尉迟家的时候。尉迟家家主尉迟明以楼玉罗父亲的性命相要挟,让楼玉罗替迟甲顶罪。尉迟明说什么迟甲身子弱,受不得刑罚;他许诺楼玉罗最多就是被发配或者是杖刑,他们会花钱运作,尽可能的让楼玉罗少受些苦头。 楼玉罗是个孝子,为了父亲的安危,不得不答应替人顶罪。然而,这一切,都在那场送行宴上发生了改变。 尉迟明和迟甲的嫡长子亲自设宴,为楼玉罗送行,他们在酒水中下毒,将楼玉罗给毒哑了。他们担心有人会帮楼玉罗解毒,或者是楼玉罗有自己的解毒手段;他们狠心之下,直接用匕首戳进楼玉罗的口中,将楼玉罗的口腔和舌头什么的,全都戳了个稀巴烂。 他们担心楼玉罗失血过多,竟然将金疮药直接灌进楼玉罗的口中。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金疮药百分之七十都是生石灰或者香灰等物质,这些东西是有止血的作用,但负作用更大。强烈的刺痛感和灼烧感,直接就将楼玉罗给疼晕过去了。 等到楼玉罗再一次清醒的时候,他面前的世界已经都变了,他不知怎么的,就被人送进了大牢之中;身穿囚衣,带着手铐和脚镣,一副死刑犯的装束。他的经脉中被埋入了四十九道银针,让他不敢轻易调动一丝真气,担心银针进入心脉,分分钟玩儿完。他的口腔中被戳了个稀巴烂,他不能再咀嚼着吃东西,只能勉强喝些流食续命。 楼玉罗知道,自己死定了,不管他如何不甘,如何反抗,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了。他现在就是个哑巴,连话都说不了,还拿什么伸冤?谈什么昭雪?官家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废人,去碰尉迟家这么个庞然大物? 楼玉罗今天上堂,就是奔着死来的。他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求速死。所以整个人也是萎靡不振,没有半点生气。 但是,主堂上的那位年级不大的官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异样,还很快就猜出了这背后的肮脏交易。 所以,楼玉罗又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等到楼玉罗写完,师爷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双手呈给主位上的陈琦。 陈琦接过状纸,仔细的看着,越看越心惊,越看牙齿咬得越狠。最后,陈琦将状纸拍在桌案上,手掌紧握成拳,浑身都忍不住在颤抖。 突然,陈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长出一口气,将楼玉罗写的状纸叠起来,揣入怀中。 陈琦:“秦伯可在?” 秦奕从后堂中走出,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行礼。 陈琦指着楼玉罗:“将他送到牧元大师处,让他们帮忙看看。能治成啥样,就治成啥样儿吧。” 秦奕点头,拉着楼玉罗,回到了后堂。 陈琦看向跪在堂下,神态已经恢复了不少的赵德言。 陈琦:“来人。” 捕头冲着陈琦抱拳行礼:“在!” 陈琦:“将赵德言打入死牢,圈禁三族,监视九族。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等到本官核实赵德言的罪行后,再做处置。” “押下去!” 捕头上前,一巴掌将赵德言的官帽扇飞,右脚踩在赵德言的脊梁上,将赵德言的双手别在身后,将身上的官袍给扒了,只留下一件白色的中衣。 捕头带着两名衙役,给赵德言戴上手铐和脚镣,连推带拽的,将赵德言带出了主司府大堂。一名衙役上前,将赵德言的官帽和官府收拾起来,叠放在一边;这都是能卖钱的,是衙役们的外快。晚上吃饭喝酒的钱是有了。 陈琦叹息一声,看向师爷。 “继续吧。” 师爷轻咳一声,在桌案上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粗布块,双手呈给了陈琦。 陈琦结果粗布块,发现粗布上面有字,便仔细的看了起来。 师爷拿出一卷竹简,高声朗读:“丰都驿柏阳郡杨梓县胡家窝棚胡祥家,略有浮财。三个月前,胡祥辞世,胡祥立遗嘱分家产。” “遗嘱记载,胡祥共留下十两重官银一十七枚,长子多年来赡养老人,勤俭持家,分二分之一;二子躬耕田亩,劳心费力,分三分之一;三子尚且年幼,立薄少怠,分九分之一。兄弟三人必须在族老的见证下分家,官银不得熔炼,不得拆分,不得退让不受。何时分清楚了,何时算了。” “胡家三子无法分清楚,因此找到主司府求教,请求主司大人帮忙分家。” 师爷读完,将竹简放在桌案上,看向陈琦。 陈琦也正好看完了粗布诉状,将诉状放在公案上,看向师爷。 “将胡家三子带上来。” 师爷冲着堂外喊道:“带胡家三子。” 只见主司府门外,两名青年带着一名少年快步走上堂来。三人冲着陈琦抱拳躬身。 “参见主司大人。” 陈琦摆手:“免礼,起来吧。” 三人起身,目光看向陈琦。陈琦打量着兄弟三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仨人眼眸清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正气,没有那种市井气。 陈琦轻咳一声:“你们三人是自愿分家,还是有谁逼迫你们分家?” “是我等自愿。”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只不过陈琦却看出一些不一样的苗头。那两位年纪小的兄弟反应很正常,反倒是老大面上变颜变色的,有些局促。 陈琦嘴角微掀,看向三人中的老大:“你是长兄吧?可曾婚配?” 老大被陈琦问的有些懵逼,有些结巴的说道:“回,回,回大人,小人已有良配,育有两子。” 陈琦看向老二和老三:“你们呢?” 老二老三摇摇头:“我二人未曾婚配。” 陈琦点头,又一次看向老大:“你家妻可曾同来?” 老大摇头:“没有,没有。家妻在家看孩子呢。” 陈琦点头,看向师爷:“去,去后堂拿十八枚银锭子来。” 师爷领命,屁颠屁颠的向后堂跑去。 陈琦微笑着看向三人:“你们三个,将那闲置的桌案搬到堂中。” 兄弟三人闻言,小跑着过去,将墙角的桌案般到了正堂中。 师爷也刚好抱着一个木头盒子从后堂出来,陈琦示意他将木箱子放在桌子上。 陈琦从官座上走下来,亲手将木盒打开,将木盒中的十八个银锭子都放在了桌面上。 第52章 三子分家 陈琦将十七枚银锭子放一堆,另一枚银锭子放在一旁。 陈琦:“你们的父亲给你们留下十七枚银锭子,还不让你们熔铸了再分。对吗?” 兄弟三人点头:“对。” 陈琦:“老大分二分之一,老二分三分之一,老三分九分之一,最后都分不完,是吗?” 兄弟三人点头:“对。” 陈琦嗯了一声,拿起第十八枚银锭子,跟十七枚银锭子放在一起 “这样,本官给你们添一枚银子,然后再分。等你们分完以后,还我这一枚银锭子就行。如何?” 兄弟三人有些犹豫,老大率先开口:“这怎么能行,大人您帮我们分家产,怎么还能让您搭钱呢。” 老二老三也是面露急色,有些手足无措。 陈琦摆摆手:“你们莫慌。咱们先按照我说的分,分完以后你们再说行或者不行。如果不行的话,那我就收回我这枚银子,你们再找别的方法。如何?” 兄弟三人点头:“那就有劳大人了。” 陈琦微笑着将十八枚银锭子放在面前:“十八枚银锭子,老大你分二分之一,是多少枚?” 老大略作思忖:“九,九枚。” 陈琦数出九枚银锭子,放在老大面前,看向老二:“十八枚银锭子,老大你分三分之一,是多少枚?” 老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六,六六,六枚。” 陈琦数出六枚银锭子,放在老二面前,又看向老三:“十八枚银锭子,老三你分九分之一,是多少枚?” 老三:“二九一十八,两枚。” 陈琦点头,数出两枚银锭子,放在老二面前。 然后,众人就看到了,桌面中央,孤零零的放着一枚银锭子。众人眼睛瞪的老大,惊讶的看向陈琦,陈琦将那一枚银锭子抓在手中,抛了几下,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有些得意的看向兄弟三人:“现在回家,会分了吗?” 兄弟三人满意的点头,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 兄弟三人起身,就要向堂外走去。 陈琦抬手,拦住了兄弟三人:“且慢。我有一言相告,你们莫急。” 陈琦让师爷将桌面上的银锭子收入木盒中,让衙役们将桌子抬下去,自己回到官位坐下。 陈琦:“我只说一下我对你们父亲所留遗嘱的看法,至于对还是不对,那就由你们兄弟三人回家自己商量着看。” 兄弟三人冲着陈琦抱拳行礼:“请大人赐教。” 陈琦点头:“你们家应该还有房产田地,和一些其他的浮财,并没有被列入遗嘱中,说明如何分配。对吗?” 兄弟三人点头:“对!” 陈琦嗯了一声:“你们的父亲之所以将分银子当成分家的前提条件。我猜测,你们的父亲很了解你们哥仨,知道你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是绝对分不明白这些钱的。” “既然如此,那老人家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呢?单纯的就是想为难一下你们哥仨吗?” 兄弟三人迷茫的摇摇头,彼此对视一眼,眼眸中满是没有被知识污染的,清澈的愚蠢。 陈琦笑着说道:“我猜测,你们的父亲其实本质上,并不希望你们三个人分家。”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你们三兄弟各有其长,如果能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同心协力的将胡家发扬光大,那才是你们父亲最愿意看到结果。”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是会出现一些人,对你们兄弟三人的关系进行离间。这个人可能是你们的街坊四邻,也可能是你们的妻子儿女,还可能是你们的三亲六旧。你们需要对彼此有绝对的信任,才能真正的通力合作,带领胡家走向巅峰。” “你们三兄弟中,只有老大有了妻室,老二老三还尚未婚配。这种情况下,你们的父亲也拿不准未来的妯娌之间,能不能做到和平共处。所以才处心积虑的设置了这么个分银子的前提条件,让你们自己决定是否分家。” “所以,我刚才才将你们拦下,说些个我自己的看法。” “至于你们回去以后,是否还要分家,什么时候分家,那就你们兄弟三人商量着看。” 兄弟三人对视一眼,低着头思考着陈琦的话。他们三个人之前光想着分银子的事儿了,压根就没想过他们的父亲为什么不直接说分几个,非要说什么几分之几。 现在陈琦帮他们将那层窗户纸捅开了,哥仨也不是那种认钱不认人的货,顿时就明白了自己父亲的用意。但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隔三现在还在局中,脑袋一时半会儿很难清明。 哥仨对视一眼,小声嘀咕了两句,冲着陈琦抱拳行礼:“我等愚钝,请大人指教。” 陈琦点头,他猜到了,以这哥仨的脑子,想让他们自己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有点太难为他们了。 陈琦:“我给你们的意见是,你们暂时不分家。” “这分银子的事儿本官不是帮你们解决了吗?你们随时都可以分家另过。” “那么,对于你们哥仨来说,分家是现在必须要做的事儿吗?是你们家的头等大事儿吗?” 兄弟三人摇头:“不是。” 陈琦微笑着点头:“对。掌家之人辞世,留下的事情何其之多,你们哥仨恐怕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你们自己家有多少钱,有多少地,有多少房子,有多少金银细软。” “而且,马上就到二种了,地里的活计也该忙活了。不能说为了分家,连地都不管不顾了吧。” “我建议你们,回家,将家里整理好了,收拾停当。兄弟三人在族老的见证下,定一个协议,将你们父亲留下的财产做一个盘点、总计,然后商量一下,如果有一天需要分家了,这些财产如何分配。” “然后从总计之日起,你们兄弟三人再挣下的家产,你们哥仨又怎么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你们哥仨将利益分清楚了,不要为了争利而搞得头破血流,不要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搞得家宅不安。你们的日子会过的一天比一天好的。” 陈琦看向眼眸微亮的哥仨:“不知道我的意见如何?” 哥仨对视一眼,跪在地上,冲着陈琦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指教,胡家感激不尽。” 陈琦哈哈大笑起来,满意的看向兄弟三人:“免礼,起来吧。” 等到兄弟三人站起,陈琦冲着老大招招收,示意老大走近一些。 老大有些局促的走到陈琦的桌案前,陈琦趴在桌案上,低声说道。 “回去以后,将分家和不分家的利与弊与你家妻子讲清楚。尽可能的争得你妻子的同意,再做出最后的决定。家和万事兴;家宅不宁,百事不顺。想要让胡家飞黄腾达,先要把你自己的小家理顺了才行。” “懂了吗?” 老大点头,后退两边冲着陈琦抱拳躬身一拜:“多谢大人。” 陈琦微笑着摆摆手:“去吧。你们的事情解决了。” 哥仨千恩万谢,满意的退出大堂,离开主司府回家去了。 陈琦看向师爷,冲着师爷摆摆手:“继续。” 师爷从桌案上又拿起一张诉状:“主告人刘金定,丰都驿丰都城人士,在西城区,槐南巷开着一家车马店。” “被告人莫步拓,北魏帝国,白山府人士,药材商人。” “主告人刘金定状告莫步拓在其车马店入住期间,见财起意,将两位中元帝国商人杀害,侵夺其财务。刘金定带其亲友将莫步拓极其随从二人拿获,交由官府处置。” “经核查,主司府官员在车马店后院枯井中,找到被杀害的两名中元帝国商人,以及杀害二人所用腰刀一柄。” “现将案卷交由大人亲自审理,请大人定夺。” 师爷说完,双手捧着诉状呈给陈琦,陈琦接过诉状,冲着师爷说道:“叫主告人和被告人。” 师爷点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传主告人刘金定,被告人莫步拓到堂。” 不一会儿,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大堂。 主告人刘金定今年约摸三十五六岁,脑满肠肥,体态丰腴,将那原本就不太大的五官衬托的小的都快看不到了。尤其是那一对儿耗子眼,就跟拿牙签现扎出来的两个洞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邪气。 被告人莫步拓,方面大耳,鼻挺口阔,连鬓络腮的胡子,一眼就能看出与中元人不同。莫步拓可能是常年行商的缘故,身材没有其他商人那般雍容华贵,反倒是像武人般健硕有力。即使是长袍大袖,也难掩他那精壮的肌肉块。 和刘金定不同的是,莫步拓双眸如炬,面色刚正,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浩然之气,很难将其与为非作歹的贼人联系在一起。 二人走上堂来,抱拳躬身向陈琦行礼。莫步拓虽然是被告,但是在他自己没有主动认罪之前,是不需要下跪行礼的。当然,你要是自己愿意下跪,那也没人拦着。这玩意儿有些人就是骨头软,你怎么教他都没用。 陈琦看完诉状,眉头微蹙,眼睛在刘金定和莫步拓二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陈琦将惊堂木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原告,刘金定,陈述案件始末。” 第53章 满是漏洞的案件 刘金定满脸堆笑的向前走了两步,本来就满是肥肉的脸这一笑,跟绽放的菊花似的,更看不见五官了。 “回大人,那是二十天前的事儿了。二十天前,犯人带着他的两个随从来到小的家店里住店,在进店之时,因为一些事情和两位咱们中元帝国的商人发生了冲突。犯人当场就拿出了腰刀,要对那两位中元帝国商人不利。因为双方都是小的店里的老客,所以小的出面,将双方分开。并且在安置客房的时候,将二人分别安排在了东西两个跨院中,就是担心他们再碰上,出了乱子。” “当天下午相安无事,但是当天夜里,小的率人查房的时候,就发现那两位中元帝国商人所住的西跨院满是血腥味。后来经过小的们的查找,在地上发现了血迹,最后小的们在西跨院的枯井中,找到了那两位中元帝国商人的尸体。” “当时小的就派小厮来主司府报案,法曹大人和捕头大人亲往小的店中查证。因为那两位中元帝国商人在小的店中,只和犯人他们发生过冲突,有矛盾。所以小的以为,犯人行凶的可能性最大。” 陈琦听完刘金定的话,冷笑了两声,看向莫步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莫步拓腰杆挺直,面容坚毅,神态坚定:“回大人,小人是冤枉的。” 陈琦点头:“说来听听。” 莫步拓略作沉吟后,缓缓开口。 “回大人,小的那天刚进到车马店中,还没来得及办理入住,就被那两名中元商人给拦住刁难。小的之前并不认识那两位中元商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自然也就不敢和他们发生冲突。小的们多番退让,换来的只有那两名中元商人变本加厉的刁难。” “直到最后,那两名中元商人竟然出言不逊,辱骂家父和家慈;小的愤怒之下,便拿出随身携带的腰刀,威吓那两名中元商人,希望能求得一分安宁。所以,在店家将我等分开口,我等三人便就在东跨院中落脚;为了防止冲突,小的和两位伙计连跨院都没敢出去。晚饭都是让店家送到院子的。” “小的本想着,第二天去药库将随身携带的药材卖了,便带着两名随从置办些货物,直接返回北魏。哪曾想,就在我等睡梦中,便被差官老爷们给那铁链锁来了。还说我等与那两名中元帝国商人的死有关系。” “请大人明鉴,小的们是跑江湖,走行商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忍。白天的那点冲突,根本不足以让我等失态,甚至是出手伤人,就更不可能杀人了。” “况且,自始至终,能够指正小人的只有那一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现场的腰刀。” “大人,并非是小的以下犯上,小的既然能跑行商,游走于各地,最起码的脑子还是有的。如果小的想要杀那两位中元商人,也不会选在丰都驿,车马店那种最容易联系到小人身上的地方。更不会将能代表自己身份的兵器遗留在案发现场。” “因此,小的认为这就是单纯的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小人,请大人明鉴。” 陈琦听完二人说的话,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目光看向捕头。 “严捕头,说说那天的事情吧。” 严捕头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回大人。那是二十天前,那天正好赶上卑职轮值,就在主司府门房中小憩。” “刚到子时,门外的更夫过去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在敲主司府的大门。卑职亲自开门将那报案的小厮引入主司府内。” “那小厮说他们店中有两个老客被人杀了,丢在了枯井中,怀疑是北魏的商人干的。卑职不敢怠慢,亲自唤醒法曹大人赵德言,带领十五名差役亲赴现场。” “我等共在枯井中找到两具尸体和一柄北魏腰刀。通过那柄北魏腰刀,法曹大人将嫌疑人定位了北魏商人莫步拓及其随从。我等便将其列为嫌疑人,并将其带到府中监牢关押。” 陈琦眉头微蹙,听到赵德言的名字,浑身就觉得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好恶心。 陈琦看向严捕头:“说说当时对于伤口的检查。” 严捕头想了想,直接开口道:“回大人,那两名中元帝国商人的伤口很是古怪。二人虽然头和身子是分开的,而且头颅也并没有找回来。但是从其身上的伤口来判断,还是能判断出,二人的致命伤在咽喉处,乃是被人以极快的速度一击毙命。后来经过仵作的查验,认定凶手为了掩盖尸体上的伤口,这才选择将二人的头颅斩下。” “卑职有两个发现,需要向大人汇报。” 陈琦点头,示意严捕头继续说。 严捕头接着说道:“第一,尸体的致命伤,伤口不到两寸,精准的切断了被害人的颈部动脉却并没有伤到气管。但是这分力道和精准度,就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第二,两名受害人所住的西跨院和其他人所住的位置相距并不是很远。而且西跨院也不是被二人包下的,西跨院还有两人在那个时候正在睡觉。” “可是卑职带人询问过车马店中的其他住客,发现所有住在车马店中的人,在被告人与被害人发生冲突后,就再也没见到过双方任何人。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两名受害者的声音。” “卑职询问过仵作,仵作确认受害人是在清醒状态下被杀,并没有被迷晕。” 严捕头言简意赅,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陈琦却从严捕头的话中,听出了不少猫腻。 陈琦看向师爷:“将尸格单拿来。” 师爷将一张草纸双手捧着呈给陈琦,陈琦接过,仔细的看着尸格单上的信息。 尸格单,就是验尸报告,仵作在进行尸体检验的时候,学徒会跟在一旁,进行全程记录。尸格单上会详细记录死者的身高,体型,面部轮廓,以及一些具有辨识度,能够很快确定死者身份的信息,比方说像是胎记或者伤疤形状什么的。 同时尸格单上会详细记录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相比于现代的验尸报告,除了那些需要仪器或者照片备注的内容外。相差并不算大。 陈琦看着尸格单,眼眸越来越暗,眉头也越来越紧了。 陈琦看向严捕头:“你们说找到了凶器,凶器是什么?” 一名差异从一旁的证物箱中拿出一柄弯刀呈到了陈琦的桌案上。 陈琦看着这柄弯刀,眼眸中的寒光冷了。 陈琦:“除了这柄弯刀,没有找到其他凶器吗?” 严捕头摇头:“没有,受害人居住的西跨院和被告人所住的东跨院,就只找到这么一柄弯刀。” 陈琦将尸格单甩给严捕头:“尸格单上明明写着,凶器应该是一柄匕首,或者是短剑,以抹杀的方式杀害了两名受害者。” “这弯刀不论是尺寸还是使用方法,你觉得能使出抹杀那一招吗?用弯刀杀人,你说把脑袋砍下来我信,但是要想用弯刀只划开脖颈处的动脉,而不伤到气管。那非得武道修为突破大成境的人才能做到。” “你们觉得,莫步拓和他的手下的武道修为,能达到大成境吗?他们别说大成境,就算是只有准大成境,你们能拿得下吗?” “如此显而易见的栽赃陷害,你们是丝毫不做遮掩。你们是真拿本官当傻子糊弄吗?” 严捕头无奈的叹息一声:“请大人稍安勿躁,卑职有下情需要禀明。” 陈琦眼眸凶戾的看着严捕头,看的严捕头觉得浑身寒气乱窜:“讲!” 严捕头抱拳躬身,冲着陈琦行礼道:“启禀大人,卑职和仵作将所有的疑问都告知了法曹大人,并且请法曹大人将搜查网扩大,不要局限于东西跨院中,最好是将车马店所有位置都包括在内。” “可是法曹大人却不同意,法曹大人不知为何,就是认定了北魏商人莫步拓就是凶犯。完全不经过三推六问,就直接给他定了罪行。若非处决犯人需要主司大人过审用印,恐怕莫步拓早死了。” 严捕头痛心疾首的说道:“大人法曹大人赵德言,完全不同刑律诸事,更不懂三推六问的规矩。审案,问案,断案,完全就是靠他自己的想象力。什么证词,证据,他都一概不问。更有甚者,在查案期间,其与嫌疑人暗通款曲,勾勾搭搭,甚至出入于烟花场所。” “卑职官微言情,有力挽狂澜之心,奈何无力挽狂澜之能。只得在一些案件处置过程中,尽我所能的保证案件的公正。不让无辜之人受到无妄之灾。” “之前,法曹大人所涉案件还都是一些经济纠纷型的案件,那些案件无非就是钱来钱往的事儿,并不涉及人命。卑职等为了主司府的团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过关的也就过去了。” “但是,最近两三个月,法曹大人竟然将黑手伸进了刑狱案件之中,开始枉顾人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卑职本来准备今天向大人控告法曹大人的罪行的,卑职连诉书都写好了。不想主司大人神眼如聚,识破法曹大人真面目,还丰都驿百姓以郎朗青天。” 严捕头说着,从袖筒中掏出一块白色粗布,双手呈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白色粗布,看着上面对于法曹赵德言的控诉,用手摸了摸磨得有些糙的毛边,嘴角微掀。 第54章 扑朔迷离 陈琦将诉书丢在桌案上,视线在严捕头和师爷二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陈琦轻咳一声:“既然如此,本官就将查证赵德言贪赃枉法之事交由严捕头和刑师爷去做了。记住,我只要真相,不要什么人情世故。” 严捕头闻言,身子一震,便快速调整好自己,跪在地上冲着陈琦磕了一个头。 “卑职定不辱使命!” 陈琦懒得再和严捕头在那里演戏,直接扭头看向了莫步拓和刘金定。 没错,就是演戏。 严捕头拿出的那份诉书,明显不是新写的,就那磨损程度和墨迹皲裂的状况;书写时间绝对超过了半年以上。这些东西,骗一骗寻常人还行;但是严捕头想要骗过前世从事过考古工作的陈琦,就有点异想天开了。 也就是说,这半年来,严捕头每次上堂的时候,都将这份诉书放在袖筒里;一旦赵德言倒台,他立刻就化身正义使者,变成倒赵第一人。 这种小把戏,看在陈琦眼里,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无奈现在手里也没有人能当这个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自己没看出来就是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陈琦看着莫步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猛的一亮。 陈琦:“莫步拓,你此次到丰都驿,有没有携带货物。货物都有些什么。” 莫步拓躬身道:“回大人,小的此次前来丰都驿,共携带有野山参五支,茯苓五颗,灵芝九朵,精品牛黄六块,上品朱砂三块,以及其他珍贵药材若干。” 陈琦眼眸凌厉的看向莫步拓:“你此次所有货物的价值几何?” 莫步拓:“回大人,小的此次所带药材总价超过了十八万两白银。其中精品牛黄更是无价之宝。” 陈琦眼眸微眯:“你那些药材现在何处?” 莫步拓摇头:“小的此次被抓毫无预警,药材还放在车马店的东跨院中。” 陈琦看向刘金定:“东跨院可曾再对外租住?” 刘金定在听到陈琦和莫步拓说到药材的时候,脸上的汗就已经止不住了;被陈琦这么一问,当即脸色煞白,腿都有些抖了。 刘金定:“回,回大人。东跨院已经对外租住,莫步拓所说的药材,小的,小的,小的未曾见过。” 陈琦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看向严捕头:“你现在,立刻带人去刘金定的车马店,将车马店给我掘地三尺,一寸地方都不得遗漏,查找凶器匕首或短剑,还有莫步拓所携带的那些珍贵药材。” “记住,我要的是全部,手脚干净点。” 严捕头抱拳躬身:“遵命。”转身向大堂外走去。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了,腿一软,膝膝平地摔一跤。 陈琦扭头看向师爷道:“将药库掌事给我叫来。” 师爷闻言,快步向大堂外跑去。 陈琦看向莫步拓和刘金定:“你二人稍待片刻,一会儿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一刻钟后,刑师爷带着一名白面中年人走了进来。中年人看到端坐在官位上的陈琦,微笑着抱拳行礼。 “丰都驿药库掌事徐青,见过主司大人。” 陈琦看到徐青,也微笑着点头:“徐掌事好久不见,你我私交稍后再叙,现在本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你要如实相告。” 徐青抱拳,郑重其事的说道:“大人请问,我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陈琦:“近一个月内,你所掌药库,有没有大批珍贵药材出入库的交易记录?” 徐青略作思考:“回大人,药库近一个月时间一来,普通药物交易量有所提升,珍贵药材卖出的较少,收入的相对多一些。不知大人所要查询的药材可有什么特征吗?” 陈琦眼眸微眯:“野山参近二十天来可有收获。” 徐青点头:“有,共收获三支。其中两支为辽参,一支为高丽参。高丽参为高丽王国商人带来售卖的,那两支辽参……” 陈琦见徐青欲言又止,当即开口道:“但说无妨。” 徐青点头:“那两支辽参是他人寄存在官仓售卖的,而且寄存的那个人报价忽高忽低的,好像并不知道那两支辽参的价值。所以我并没有敢将那两支辽参挂上货架,而是存放在库中。” 陈琦看向莫步拓:“你和徐掌事对一下,看看那两支辽参可是你所带之物。” 莫步拓抱拳:“是。” 莫步拓看向徐青:“见过徐掌事,好久不见。” 徐青刚才光看陈琦了,都没发现旁边还有人;莫步拓和他打招呼,他才看到莫步拓。 徐青:“原来是莫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莫步拓抱拳:“多谢徐掌事挂念,莫某无碍。” “闲话少叙,莫某向问徐掌事,你所收两支辽参,是几两重的?” 徐青:“两支都是八两重的宝参。” 莫步拓眉头微蹙:“不知其中一支是不是左侧足中位置有一块紫红色的印记,参须在紫红色印记处分为双色,蔓延有九寸长。” 徐青点头:“是的,有一支是这样的。” 莫步拓深呼吸一口气:“那另一支应该就是一支白参,没有参须,只有主干。” 徐青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莫步拓点头,转向陈琦,抱拳道:“启禀大人,徐青掌事所说的两支辽参正是小的此次所携带的五支野山参中的两支八两重的辽参。其他的三支野山参分别是一支七两重的高丽参,一支九两重的辽参和一支一斤二两重的沙参。” 陈琦点头:“好,退在一旁。” 陈琦看向徐青:“徐青,官仓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那寄售辽参之人的身份信息,你可有记录?” 徐青轻轻的颔首:“回大人,有的。我这就派人去取。” 陈琦点头:“好,去吧。” 陈琦扭头看向刘金定:“刘金定,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刘金定吞了一口口水,咬着后槽牙,强壮镇定的开口道。 “小的没什么可说的,小的,小的并无……” 陈琦懒得听刘金定在那里编,挥手直接打断了刘金定的话。 “好了,既然没什么可说的,就不要说了。退在一旁。” 刘金定被陈琦打断,编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又不敢得罪陈琦,只好悻悻然的退到一旁,低着头沉思去了。 有一刻钟后,徐青拿着一块木简走了进来。 徐青:“大人,那寄存之人的信息已经拿到。” 陈琦点头:“念。” 徐青:“寄存之人名叫刘八子,丰都驿七鱼县人士,在丰都城中西市打零工度日;据他所言,他这两支辽参是他无意中救下一人性命后,被救之人感念其大恩所赠。” 陈琦看向刘金定:“刘金定,这刘八子可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金定没想到真的会查到自己头上,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小的,小的,小的是刘八子的族叔,但是,但是那辽参确实不是小的让他去卖的呀。小的与他并不熟络,或许,或许是那小子在车马店中偷的,和小的无关,请大人明鉴。” 陈琦眼眸微眯,冷哼一声:“好。你说的不熟,很好。” 陈琦看向一旁的捕快:“你去发下捕文,全城缉拿刘八子,务必在今日内将其缉拿归案。记住,我要活的。” 捕快领命,来到师爷面前讨得捕文,向着主司府外跑去。 就在陈琦想着是否要继续审理下一个案件的时候,主司府外严捕头已经押着人走了进来。 严捕头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躬身:“大人,卑职奉命搜查车马店,搜到短剑一柄,药材若干;还抓获一名想要偷药材的贼人一名,现向大人交差。” 陈琦点头:“好,退在一旁。” 严捕头带人退在一旁,陈琦的目光看向那名偷药材的贼人。 陈琦:“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那贼人唯唯诺诺的缩成一团,小声说道:“回,回大人的话,小的刘八子。” 陈琦邪魅一笑:“哦,你就是刘八子。你为什么要去车马店偷药材?” 刘八子颤颤巍巍的扭头看向刘金定,欲言又止的一副奴才样。 陈琦将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高声怒喝:“大胆贼徒,你是如何在车马店中杀害两名中元帝国商人,如何栽赃嫁祸于人的,给本官如实招来。” “胆敢有半句假话,小心尔的狗头。” 刘八子本来心理素质就差,被陈琦这么一吓,当时就尿了裤子,趴跪在地上玩儿了命的磕头。 “大人开恩呐,大人开恩呐。” “和小人无关呐,求大人明,明啥,锹啥了。” 陈琦听到刘八子那前言不搭后语的昏话,看向严捕头:“让他冷静点。” 这玩意儿,严捕头是专业的呀,上去揪住刘八子的脖领子,里外两个耳光,直接将刘八子给抽的愣住了;严捕头又从一旁的水桶中舀了一瓢冰水,直接泼在了刘八子的脸上。 顿时,刘八子一个机灵,浑身打了个多说,刚才的慌乱不见了,看着陈琦的目光也清明了一些。 但是眼眸中的恐惧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只要陈琦愿意,随时都可以将那份恐惧给吊出来。 第55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琦看向刘八子:“老实交代,车马店里的命案,你了解多少。” 刘八子紧张的吞了一大口口水,声音颤抖的说道:“大人容禀。” “那车马店掌柜刘金定乃是小人的族叔。小人幼时父母死于瘟病,经族中长老商议,将小人寄养于族叔刘金定名下。” “一年前,族叔在丰都驿中开了这个车马店,小人便跟随而来,做了个打杂的小伙计。起初还算是相安无事,只是赚些辛苦钱,日子还算过的去。” “半年前,一名南楚商人在车马店中意外过世,随身携带的千两白银成了无主之物。族叔便命小的将那南楚商人给装了棺椁,埋到了西郊乱葬岗。那千两白银,除了丧葬所用的五两银子外,其余的都入了族叔的腰包。” “后来,族叔他食髓知味,对于那等无本的买卖很是钟意。但是,死人这本就是个意外,哪里有那么多意外之财等着呀。所以,所以族叔就将眼放在了那些,那些住店的客官身上。” “那位,那位莫步拓员外的小厮在二十三天前来到车马店预订小院,在酒后不小心说了这一次莫员外带了不少珍贵药材来丰都驿出售。族叔便将主意打到了莫员外的身上。” “那两个所谓的中元帝国商人,其实就是两个赣州来的地痞无赖,来车马店中讹诈,被我族叔给收拾了以后,便帮我族叔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莫员外来的那天,族叔让那两个地痞无赖化妆成为中元帝国行商,故意找莫员外他们的茬。莫员外此前曾和族叔喝酒的时候说过,他的父母找亡,他未能在生前尽孝,是一大遗憾。所以族叔故意让那两个地痞无赖出言侮辱莫员外的父母,故意激怒莫员外,最后就能嫁祸给莫员外杀人的事儿了。” 陈琦看向刘八子,语气冰冷的说道:“那杀害那两个地痞的人又是谁?” 刘八子:“回大人,杀人的是族叔,砍头的是车马店的伙计尤四。” 陈琦看向刘八子:“那你呢?别告诉我你在旁边看的来着?” 刘八子垂眸低眉,有些局促的说道:“小人,小人帮忙抬尸首,扔到了井里。” 陈琦:“说说那两支人参是怎么回事吧。” 刘八子眼角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刘金定,看到刘金定那如锅底般的黑脸,吓得一哆嗦。 “回,回大人。小的担心这一次的钱又全都被族叔昧了,所以,所以想要弄些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卖了,换些银钱,存些老婆本。” 陈琦冷哼一声:“你倒是想的长远。” 陈琦看向刘金定:“刘金定,你还有何话说?” 刘金定那黑漆漆的脸,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长叹一声看向陈琦。 “大人,小的有一事不明,请大人赐教。” 陈琦点头:“说!” 刘金定指着莫步拓:“这莫步拓是北魏人,并不是我大元人。大人也是元人,为什么不帮元人,要帮外族人?” 陈琦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本官原以为你只是为了钱才杀人害命的,没想到,你还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陈琦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混账东西,知小礼而无大义,眼光只盯着眼前的仨瓜俩枣,置十数万丰都驿百姓的生活于不顾。本官本来只想杀你一个的,现在看来,本官该诛你三族了。” 刘金定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高声喝道:“大人身为元人,不帮元人,卑躬屈膝的为异族张目,大人枉为元人。” 陈琦微笑着看向刘金定,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继续!让我看看,你还能控诉本官什么?” 陈琦知道,刘金定这是想要激发堂外的元人们那狭隘的民族心,想要以所谓的民意,逼迫陈琦让步,留他一条狗命。 陈琦也看到了,堂外确实有些蠢货被刘金定的话给影响了,彼此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 刘金定见陈琦不为所动,有种全力一拳打了个空的感觉,那种脱离感让刘金定有些手足无措,一时连脑袋都有些短路了。 陈琦见刘金定哑巴了,看向堂外:“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也有着和刘金定一样的想法。认为本族人和外族人有了矛盾,不需要询问对错,就要帮助本族人。” “这也是丰都驿原来的六大帮派争端不断的由来。” “我想问一下在坐的诸位,你们想要过的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还是一年前,本官来丰都驿之前的日子?” 堂下的众人闻言,纷纷都闭上了嘴。谁他妈疯了,才会想要过那种人命如草芥的日子。 陈琦等了有两分钟,见没有人说话,微笑着看向众人:“看来没有人想要过一年前那样的日子。很好,看来本官没做错。” “那咱们接下来就说说这个案子。你们全程听了这个案子的始末,抛开莫步拓北魏人的身份,这个案子的对错尔等应该是一目了然才对。” “我中元帝国商贸发达,商人的足迹泛于五大帝国和十大王国中。行商人数更是超过了十万人。加上行商背后的家庭和家族,所影响到的人群,不少于百万。” “我想问一下诸位,这十多万行商,如果在异国他乡,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给诬陷,你们还会想今天这样无动于衷,甚至甘之如饴吗?” 陈琦看向刘金定:“你说,为了你一个,让十多万中元帝国行商在异国他乡被排挤,被诬陷,甚至殒命异国他乡。你觉得,你配吗?” 陈琦看向堂下众人:“你们觉得,他刘金定配吗?” 堂下众人:“不配!不配!不配!” 陈琦邪魅一笑,一双美眸中满是阴鸷的光芒。刘金定这个蠢货,竟然和陈琦这个从蓝星穿越而来的人玩儿‘人民战争’这一套,简直就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当然,这还没完,陈琦要做的可不是断案这么简单,他还有更高的追求。 陈琦接着说道:“好,这只是第一点。咱们再说说第二点。” “本官执掌丰都驿以来,鼓励商贸,简化商税,想方设法的请各国游商到丰都驿做买卖。这一年多以来,丰都驿的发展有目共睹,老百姓们的日子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以前一年都吃不了一顿肉,一天两餐有碗清汤寡水的稀粥就算是好日子了。现在呢?家家户户,只要是稍微辛苦些,做工努力些,一天三顿的糙米饭还是可以吃到的。赶上个年节,吃顿肉开开荤,或者是每个月存点钱,出外打打牙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一切是哪来的?不是本官凭空变出来的,是想莫步拓这样的,所谓的异族商人他们来丰都驿做生意,为丰都驿带来的。” “看看东西南北四大货场里那些扛包卸货的力工们;看看丰都驿城中,拉着板车,帮忙运货的车夫们;看看丰都驿城中那些茶肆酒馆,旅店客栈里的活计们。他们的工钱是哪来的?不就是你们口中的异族人带来的吗?他们有了工钱,回家可以赡养爹妈,可以养活老婆孩子。” “如果今天因为这样一个案子,让其他帝国和王国的人,将我们丰都驿当成是随意扣押异国商人的财物,随意杀害异国商人的凶地。那些行商们不再来丰都驿做生意,丰都驿再次回到一年以前,本来来之前的样子。” “我问你们,那些扛包卸货的力工们怎么办?那些拉车运货的车夫们怎么办?那些旅店客栈中的伙计们怎么办?他们的妻儿老小谁来养活?” 陈琦看向刘金定:“你觉得,为了你,让十多万丰都驿百姓过回到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你觉得你配吗?” 刘金定现在哪里还敢说话,现在的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杀人诛心。现在的陈琦就算是把他无罪释放了,他只要敢走出主司府的大门,也会被愤怒的百姓们乱棍打死。 他刘金定何德何能,敢和十多万,二十多万,甚至是一百多万老百姓的幸福生活相提并论。 陈琦见刘金定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冷哼一声,看向堂外:“你们觉得,他刘金定配吗?” 堂下众人:“不配!不配!不配!” 这一次,不再是只有元人喊了,而是六族人一起喊。 没错,板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陈琦所说的第一点,涉及到的只有元人的利益,丰都驿的其他异族人的利益并没有受到冲击;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喊。那些元人行商的死活,关他们丰都驿的异族人什么事儿,他们没有民族认同。 而陈琦所说的第二点就不一样了,涉及到的可是丰都驿所有人的利益。丰都驿本来就是六族杂居之地,丰都驿所有人的利益;这里的所有人,不仅包括了丰都驿的元人,还包括了其他五族的人。 所以,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知道了被伤及利益的痛,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支持陈琦,支持陈琦做的所有决定。 这就叫人心所向,这也是在人为的加速民族融合。几年以后,丰都驿的人们不再以所谓的元人,蛮人,苗人等等自居;而是以丰都驿人自居。那个时候,维护丰都驿的安全,就不再是官府的事儿了。 想想陈琦前世在蓝星的时候,华夏那种留存于血脉中的民族认同感,是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基石。 第56章 亲爹杀女案 陈琦看着刘金定,冷哼一声:“怎么样?你现在还想说些什么吗?” 刘金定哪里还敢再废话,跪在地上像只磕头虫似的,邦邦的玩儿了命的用脑袋砸地板。 “求,求大人开恩,开恩……” 陈琦:“开恩?你还有脸要本官开恩?” “本官刚才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现在又想要本官开恩?” 陈琦将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将案犯刘金定,刘八子,尤四打入死牢。待三人所涉案件全部查清后,再做判处。” “莫步拓无罪释放,归还莫步拓所携带的所有财物。” 陈琦看向莫步拓:“莫步拓,你可以把你被关押这段时间的损失计算一下,写一份诉书交到主司府,主司府会变卖案犯家产,为你补偿相关损失。” 莫步拓双膝跪地,恭敬的冲陈琦磕了一个头:“多谢主司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感激不尽。” 陈琦摆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了。 陈琦闭目沉思了两分钟,眼睛猛地睁开,眼眸中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恢复到了他原本那副遗世独立的状态。 “师爷,继续。” 刑师爷轻咳一声,拿起一张诉状读了起来:“被告人覃永年,家住丰都驿西城区永安巷,年三十六,娶妻王氏。覃永年与王氏共育有三女,长女九岁,次女6岁,幺女2岁。” “覃永年在幺女出生后,性情大变,整天找一些巫医和老道什么的,求能生儿子的药。结果两年来一无所获。” “上个月初九,覃永年在酒后回到家中,因厌恶幺女哭泣,竟将幺女沉入水缸中,活活溺死。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妻子王氏和次女被因受到惊吓,得了失心疯,生死不明。长女被寄养在外祖家,尚未知晓家庭变故。” 陈琦听到刑师爷的话,原本平静的面庞一下子就如冰川降临般,冷漠了下去。 “这种人渣,直接宰了就是了,拿到堂上来干什么?” 刑师爷被陈琦的话一噎,忍不住连咳了几声,谨慎的说道:“回大人,卑职等只是对覃永年的量刑有分歧,不知道该用《大元历》中的哪一条来惩治覃永年。” 陈琦眼眸微眯:“将详细情况说来听听。” 刑师爷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以司马笙大人为首的僚属,认为覃永年应该以谋杀罪论处;而以原法曹大人赵德言为首的僚属,则认为覃永年杀害的是自己的女儿,不应该以谋杀罪论处,而是应该以荣誉谋杀的罪名,免除覃永年的罪责。” 陈琦看向刑师爷:“你是刑名师爷,是最通晓《大元历》的,你认为呢?” 刑师爷嘴巴抽了抽,还是没敢开口,抱拳躬身道:“卑职糊涂,请大人开解。”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堂下:“荣誉谋杀,是有前提条件的。比方说男人荣誉谋杀女人,前提是女人必须犯了‘七出’之罪,男人谋杀女人才可以豁免。” “在这个案件中,覃永年并没有证据能够指出其妻王氏犯有‘七出’之罪;而且他杀害的是自己的女儿,父亲荣誉谋杀女儿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偷情’。可是‘偷情’这个理由放在一个两岁幼童的身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既然如此,又何来覃永年可以被以荣誉谋杀脱罪一说呢?” 陈琦眼眸冷厉的看向堂下众人:“况且,荣誉谋杀从来就不具有普遍应用的可能,因为荣誉谋杀的四大触发机制,是必须全部触发才可以按照荣誉谋杀来豁免罪行的。不是说四大触发机制只要触发一条,就可以按照荣誉谋杀进行罪行豁免的。” “再说一说这个案件。覃永年明显不符合容誉谋杀的豁免标准,那么就只能按照谋杀罪论处。” 陈琦将惊堂木重重的在桌面上一拍,高声怒喝:“来人!将犯人覃永年押上堂来。” 几名捕快急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就用铁链子锁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捕快们抱拳行礼:“回大人,覃永年带到。” 陈琦:“犯人覃永年,溺死幼女,吓疯妻子和次女。其心当诛,其身当诛。” “特判处犯人覃永年车裂之刑,三日后行刑。” 覃永年一听自己要被五马分尸,当即吓得腿一软,就跪坐在地上。 “大人,这不对呀,这不对呀。” “大人,我杀得是我的女儿,我杀得是我的女儿啊。” 陈琦根本挥手,制止了准备将覃永年强行带走的捕快们。覃永年见捕快们离开了,感觉自己又有活的希望了,激动的快疯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明察秋毫,多谢大人。” 陈琦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覃永年在那里表演变脸,眼眸中的戏谑一点点凝结成为杀意。 覃永年感受到了陈琦目光的变化,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在身上似的,身体一点点的蜷缩起来,活像是一只煮熟了的虾米。 陈琦见覃永年闭上了嘴巴,老实的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冷哼一声。 “怎么?不说了?” 陈琦冷眸直视着覃永年,浑身的气势如同山岳般压向了覃永年,让原本就惊疑不定的覃永年一下子像是被人用重锤夯在了胸口,短暂的气结险些让覃永年喘不过气了。 陈琦并没有使用武威震慑覃永年,单纯的就是他那一身浩然正气,就足以让覃永年这样的龌龊小人惊惧不已了。 如果一个人想要知道另一个人心里有没有鬼,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乱七八糟的花活儿,只需要与对方双眸直视,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有结果了。 当然,前提是你自己的心是干净的。 陈琦看向堂下,院中坐着听审的百姓,冷哼一声。 “覃永年,既然你不说了,那就听我说一会儿。” 陈琦起身,离开官座,走下堂来,伸出右手,揪住覃永年的后脖颈,就那么像拎小鸡仔似的,将覃永年给拎了起来。 陈琦拎着覃永年走出大堂外,将覃永年像扔垃圾一样的扔在了台阶下面。陈琦也不怕脏,直接穿着官袍,坐在了大堂的门槛上。 “我知道,在你们一些人心中,儿子那是传宗接代的,是养老送终的;女儿是别人家的,是用来换彩礼的。甚至有些人就单纯的认为,女儿就是赔钱货,是出生就应该直接溺死在尿盆里的。” 陈琦的冷眸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见有些人面色不太自然;陈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覃永年身上,不禁冷哼一声。 “覃永年,你有妈吗?你有奶奶吗?你有姥姥吗?” 覃永年虽然坏,但是他又不蠢,陈琦前边那么一说,再加上这几个问题,他哪里还不知道陈琦想说什么;他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只好将自己缩成团,假装自己没听见。 陈琦当然也没指望覃永年能回答什么问题,抬眸看向众人。 “那些骂女儿是赔钱货的人们,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你们的妈,奶奶,姥姥,都是女人。如果不是那些赔钱货把你们父母生下来,把你生下来;你有资格骂你们的女儿是赔钱货吗?” “一个个的,明明是妈生娘养的,偏偏看不起那个十月怀胎,将你们生出来的人;乌鸦尚知反哺,羊羔也知跪乳,偏偏你们这帮看不起禽兽的蠢货们,竟然将黑手伸向了那些可怜的姑娘们。” “你们走出去看看,不论是城里那些开胭脂铺,开绣楼的女子们,还是躬耕于垄亩间的农妇们,又或是采桑养蚕,纺纱织锦的巧娘们。他们哪一个不比你们这帮所谓的‘大男人’强?你们是凭什么看不起女子的?勇气吗?” 陈琦说道最后,声音猛的拔高,那声音如同利剑般,直戳在场众人的心窝。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琦最烦的一句话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诛心之言,不知残害了多少女性,它就像一道枷锁般的将无数女性的宿命定格在了所谓的相夫教子那一方小天地中。致使那些女性被家暴了不敢反抗,就算是和自己的父母抱怨几句,得到了也是一些偏向性明显的屁话。 明明是一帮狗男人们自己没本事,还非要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在女人身上。甚至还利用男人们掌握着的话语权,创造出‘红颜祸水’这样的词汇,为自己的无能开脱。 不论是烽火戏诸侯的褒姒,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陈圆圆;不论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杨玉环,还是‘狐狸精之祖’的妲己。在那些文人笔下都是祸国殃民,罪责难恕的坏女人。 可是如果没有了褒姒,西周就不会灭亡了吗?没有了陈圆圆,清军就不会入关了吗?没有了杨玉环,唐玄宗李隆基就会专注朝政了吗?没有了妲己,商朝就不会被西周取代了吗? 很显然,并不是。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论是周幽王,还是吴三桂,不论是李隆基,还是帝辛。他们都是掌权者,只有他们才能决定一个时代的兴衰,而那些所谓的‘红颜’们,只不过就是一帮无能的男人帮助另一帮无能的男人们掩盖自己的无能罢了。 陈琦站起身,看向蜷缩在地上的覃永年。 “覃永年,就让本官用你的命,当做为女性正名的血祭吧。” “从今天起,丰都驿境内不再承认荣誉谋杀,主司府会尽快修订第一部保护妇女和儿童的法律。任何伤害妇女儿童之人,都要从严从重处置,决不轻饶。” 陈琦话音刚落,院中的老妪和妇人们都开心的高呼:“主司大人万岁!” 那些原本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们,见周围的女性们那近乎疯狂的状态,担心会遭受无妄之灾,只好跟着女性们一起高呼。 就在这一阵阵的高呼声中,覃永年被两名捕快拖走了,押入了死牢。 第57章 状告弃儿 陈琦看向回到官座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桌案,看向师爷:“继续。下一个!” 师爷点头,又拿起一张诉状读了起来。 师爷:“主告人汪敏轩,丰都驿沐阳郡汪家庄人士,年五十五岁。” “被告人陶继明,丰都驿沐阳郡人士,年二十四岁。” “主告人汪敏轩状告生子陶继明顶撞父母,欺弟辱妹,忤逆不孝。” 师爷将诉状呈给陈琦,陈琦仔细的查看着诉状:“传人吧。” 师爷有些不明白,疑惑的看向陈琦:“大人,这个案子,用不着……” 陈琦将诉状放在桌案上,眼睛盯着师爷:“你在教我做事?” 师爷闻言,猛地一惊:“不敢,卑职不敢。” 陈琦继续拿起诉状看起来,没有再理会师爷。师爷劫后逢生,哪里还敢废话,赶紧向堂外喊道:“带主告人汪敏轩,被告人陶继明。” 不一会儿,一名老叟拽着一个年轻人的袖子,连拖带拽的将年轻人拖到了陈琦面前。严捕头冷哼一声,双眸微眯的看了老叟一眼,老叟识趣的将拖拽这年轻人的手松开。 陈琦将诉状放在桌案上,看向二人;二人见状,抱拳躬身深施一礼。 “参见大老爷!” 陈琦轻咳一声:“免了,起来回话。” 二人起身,老叟眼珠子乱飞,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四周的一切。那年轻人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腰杆笔直的矗立在堂下。 陈琦嘴角微掀,玩味的看着二人:“你们二人,谁先来说说。” 老叟听到了陈琦的话,急不可耐的向前一步:“我,我,我,我是主告人。我说!” 年轻人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老叟的这个样子,预判到了老叟会抢着说话。所以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根本没有抢着发言的意思。 老叟沉吟了片刻后,开口了。 “大老爷,老汉我叫汪敏轩,今年五十五了。一共生了仨孩子。老大就是这个陶继明,老二叫汪东,老幺是个女娃子,叫汪瑶。” “老汉我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儿也是越来越干不动了。这不我这大小子现在有出息了,要去那学堂中当先生了。老汉我就想着,让大小子能给我点米面钱,不求荣华富贵,最起码够老汉我们老两口子温饱。” “可是当我们老两口子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将我们老两口子给赶出来了。我家那二小子和幺妹不忿我们老两口子被他折辱,去找他理论。竟然被他给打了一顿,丢了出来。” “大老爷啊。像他这种忤逆不孝的东西,竟然还要去叫小孩们念书。这不是在,无,误,误啥来着……” 老叟说着说着,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说的什么。堂下观审的人们有点看不过去了,高声提醒道:“误人子弟!” 老叟眼睛猛地一亮:“啊对!就是这个。误,误,误啥来着。就是这个。” 老叟突然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连哭带嚎的冲着陈琦磕头:“求大人做主,收拾这个忤逆不孝的小子。” 陈琦看着老叟那模样,心里就有了判断,这老头绝壁是个滚刀肉。还是那种少脸没皮的滚刀肉。 陈琦看向年轻人:“你呢?要不要说些什么?” 年轻人冲着陈琦抱拳:“回大人,小人有话说。” 陈琦点头:“说。” 年轻人轻咳一声,开始了他的讲述。 这个年轻人名叫陶继明,是个孤儿。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了荒郊野外。也亏的这个年轻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被沐阳郡的一个名叫陶亮老绝户捡到,将他收养长大。 那个陶亮有点轻微的智力障碍,不能说是傻吧,应该说是笨。就那种不会主动找事情做,需要有人指他干活的那种类型。 比方说哪里发现尸体了,官府老爷来之前,需要有人看着;这玩意儿白天还好,晚上就有点吓人了。这种活儿呢,一般来说就会交到陶亮手里。你只要告诉陶亮,让他看着尸体,不要丢了;他就能坐在那尸体旁边一动不动,出来拉屎撒尿,绝对不会离开尸体半步,直到官老爷们来收尸。 反正就是那种‘聪明人’绝对不会去做的营生,最后就都会落在了陶亮的身上,就这么个人。 街坊四邻的都受过陶亮的一些恩惠,在得知陶亮捡回来的孩子后,街坊四邻担心陶亮养不好孩子,所以就都帮忙搭把手,帮助陶亮将孩子给养大了。这个孩子当然就是陶继明。 等到陶继明长大一些,知道自己养父做的事后,并没有嫌弃,反而主动的帮助陶亮和那些求陶亮办事儿的人谈条件,谈价钱。 比方说之前扛一具尸体给两百文钱,有了陶继明降价后,便开始涨价,从两百文涨到了三百文,最后涨到了五百文。 慢慢的,人们知道了,找陶亮办事儿,得先过他那养子那一关,陶继明也是天资聪慧,不管大事小情都做的有模有样。 陶亮属于那种空有一身蛮力,自己不会动脑子的那种类型,那陶继明就自己动脑子。他指挥出主意,他和他养父一起干活,一老一小配合非常默契,没用几年,日子就越过越好,到后来,陶继明存钱将自己家那个小院子扩大翻修了一遍,日子过的虽然不及那些财主们,也比那些普通人们好不少了。 街坊四邻们早年间受人家陶亮的恩惠,现在又受陶继明的接济,对待父子二人也是像对待亲人般的,很是照顾。 陶亮是个老绝户,一辈子没结婚生子。陶继明则不同。 陶继明在小有余财后,便花钱请了一个先生教他们那一片的孩子们读书认字。他自己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还是会跟着孩子们一起学习,一起念书。也算是陶继明天资聪颖,学东西学的很快,没过几年,陶继明就成了沐阳郡有名的书生。 尤其是今年年初,陶继明被启航学堂选中,到兰园学科区速成班中学习,未来将会成为沐阳郡启航学堂的先生。 启航学堂老百姓们不知道是啥,但是启航学堂先生那一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人们可是知道是啥东西的。 好家伙,平常人家,半年都赚不到二两银子,二两银子都够一家五口衣食无忧的过半年的了。 这下子,陶继明真就成了香饽饽了。那保媒拉纤的都快把陶家的门槛给踩破了,从士绅家的大家闺秀,到小门户里的娇俏少女,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媒婆说不到的。 然而,就在陶继明的生活一切向好发展的时候,汪敏轩找上门来了。 汪敏轩一上门,就说陶继明是他儿子,还准确的说出了陶继明被遗弃的具体地点。 陶继明原本还有点希冀,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许,希望他们能回心转意的,给他一点点的父爱,母爱。 可是陶继明终究还是要失望的,因为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哪个正常的父母,会将自己的亲生子女给遗弃在荒郊野外呢? 当然,这也是陶继明后来通过对汪敏轩夫妇的调查,才逐渐明了的。 汪敏轩在沐阳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地痞无赖,踹寡妇们,刨绝户坟;说人言不讲人话,吃人饭不拉人屎,反正就是净干些没屁眼的事儿。 汪敏轩的媳妇也不是什么好饼,那是整个沐阳郡出了名的暗娼,而且非常的彪悍。汪敏轩媳妇每次接客的时候,都让汪敏轩在外站岗放哨。就连汪敏轩自己都不知道,这三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 就这么两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谁还敢指望他们有什么人性不成?要求太高了不是吗? 汪敏轩夫妇连一天都没坚持过去,便开口向陶继明哭穷,让陶继明养活他们俩。陶继明还在想着如何在不伤害两个老人的基础上,拒绝二人的时候。汪敏轩夫妇竟然开口,让陶继明将陶亮从家中赶出去,将他们夫妇和他们的儿女接到陶家的宅院中。 汪敏轩夫妇这个提议一下子就触及到了陶继明的底线,陶继明也不管什么伤害不伤害了,直接就将两个汪敏轩夫妇给赶了出去。 这下子老两口子受不了了,坐在陶家门口破口大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后来,老两口子的儿女来了,二话不说,边踹门边骂,好家伙,吧陶继明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马上了。陶继明那个气呀,这几个是不是傻子,如果他和他们是一家子,那他们骂的那祖宗十八代,不也是他们的吗? 然后,陶继明遵循孝道,将汪敏轩的一双儿女给揍了一顿,丢到了巷子里。 汪敏轩不忿,一边找人造谣污蔑陶继明忤逆不孝,想方设法的逼陶继明花钱消灾。另一边则是向郡守府报案,想要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将陶继明送进监狱,然后霸占陶家房产。 可是,老话说的好,撒谎别瞒当乡人。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街坊四邻。汪敏轩是个什么玩意儿,沐阳郡人们口口相传之下,早就知道了。郡守府本着好鞋不踩臭狗屎,直接以没有管辖权为由,将人给支到主司府来了。 陈琦听到这,肺差点没气炸了。看向师爷,恶狠狠的说道:“将沐阳郡郡守府的例银押两个月的不发,等我啥时候气顺了再说。” 奶奶的,你们不愿意踩臭狗屎,都尼玛怼鼓到主司府来。他陈琦有不种地,要那么多农家肥干嘛。 第58章 惩治渣爹汪敏轩 陶继明的讲述很慢,而且声音也很是柔和,情绪也非常的稳定。陈琦能够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他的沉稳和自信。 陈琦听完陶继明的话,对陶继明非常的满意。陶继明不落俗套,不为血脉亲情羁绊,对于养育他的老绝户陶亮孝义珍重。虽然年纪稍微有点大了,但是那也是建立在和他的年龄对比上的。在这个时代,三十岁成名,五十岁功成名就的人比比皆是。二十四岁,辉煌人生正在开始。 陈琦想到陶继明现在还在兰园学科区速成班学习,以后也会是启航学堂的先生。他准备对陶继明着重的观察一下,如果能堪大用的话,陈琦不介意提拔一下陶继明。 没错,陈琦的爱才之心又泛滥了。 陈琦看向汪敏轩,语气清冷的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汪敏轩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眼力见,还是觉得陈琦年纪小好糊弄,竟然没发现陈琦话中的寒意。反倒是舔着脸,笑着跟陈琦讨价还价起来。 “大人,我们也不是非要将这小子送进大牢里去,他只要将那陶家的宅子孝敬给我,然后每个月给我二两银子的孝敬,我就不纠缠他。反正我也没养过他,要的太多也不好。” 陈琦听到汪敏轩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还真不贪。” “行,本官看这个案子还挺复杂的,咱们一点点的审。如果他陶继明真的做了那忤逆不道的事儿,那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陈琦看向陶继明:“陶继明,你说你被遗弃,当时你多大。” 陶继明:“回大人,不足两个月。” 陈琦看向汪敏轩:“他说的对吗?” 汪敏轩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人,当时家里确实没钱。养不起。所以……” 陈琦冷哼一声:“回答本官的问题,遗弃的时候多大。” 汪敏轩用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吧。满月七八天吧。” 陈琦看向正在记录的师爷:“刑师爷。遗弃幼儿该处什么罪?” 刑师爷略作思考:“杖七十。” 陈琦点头:“如果是遗弃未满六个月的婴儿呢?” 刑师爷轻咳一声:“仗一百五,处宫刑。” 陈琦点头,看向严捕头:“等什么呢?还要本官亲自动手不成?” 严捕头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带着两名捕快,拖着汪敏轩就向外走去。 汪敏轩这个时候终于知道陈琦想干嘛了,瞬间开启了撒泼打滚模式。 “大人,不对啊。大人,我是主告人啊。不是,不是……” 陈琦看着准备将人拖到行刑房的严捕头,将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你们力气多的没处用是怎么的,就在堂前打就行,让所有观审的人监刑。” 严捕头:“遵命。” 严捕头也懒得找什么条凳了,直接命人将汪敏轩丢在地上,四个差役用水火棍将汪敏轩锁住,另外四名差役两个人一班,抄起水火棍照着汪敏轩的屁股和后腰就打了下去。 然后,主司府堂前就传出了惨烈的哀嚎声。汪敏轩总算是将他们家的亲戚都响起来了,一会儿喊妈妈呀,一会儿喊奶奶呀,一会儿喊姑姑呀。好家伙,不知道的一位这位爷在那里背族谱呢。 陈琦见状,冲着师爷招手,将师爷叫到身边,嘱咐道:“告诉严捕头,不要把人打死了,这货本官留着有用。” 师爷点头,小跑着来到严捕头身边,在严捕头耳边耳语了两句;严捕头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向行刑的四人,重重的咳了两声。四人受到严捕头的信号,顿时明白了,这是让他们别打死,别的随意。 然后,汪敏轩就更惨了,刚才水火棍还只打屁股和腰,两个地方都打烂了,那种锥心的痛已经让他有些麻木了,痛感没那么足了。行刑的四个人,在收到严捕头的信号后,板子就不在往屁股和腰上落了。双腿,双臂,后背,锁骨。打到一半还翻个面,肋骨,胸骨……反正就是那一百五十板子打完了,汪敏轩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没一块好骨头了,但是偏偏就是没死。 严捕头命四名差役用水火棍交叉出来个担架,将被打成一滩烂泥的汪敏轩太到了堂上。 陈琦看着汪敏轩的模样,暗暗的冲着严捕头比了一个大拇指,口中轻轻的呢喃了一句:“牛逼。” 难怪说打人是个技术活呢,这手头上的功夫是真的牛逼。 陈琦看着只能勉强喘气的汪敏轩,原本戏谑的目光逐渐变得凌厉。 “汪敏轩,别装死。一时半会你还死不了的呢。” 陈琦轻咳一声:“有道是父慈子孝,为什么要把父慈放在前面,把子孝放在后面呢?” 陈琦看向堂下众人:“原因很简单,父亲想要要求子孝,前提是父母要履行抚养义务。” “而不是将孩子生下来,不管不顾的任其自生自灭,最后等到孩子有所成就了,再对其进行讹诈。” “在这一案件中,陶继明将养恩放在第一位是无可厚非的,是非常正确的。陶亮那样一个在别人看来有点憨傻,有点蠢笨的人,含辛茹苦的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幼子拉扯长大。如此大恩,恩深似海,恩重如山。” 陈琦看向汪敏轩:“再说说你。为人,你丧尽天良,为祸乡里,活脱脱就是一个祸害。为父,你弃养婴孩,视人命如草芥。为孝,你讹诈亲子,诓骗父母官,将人面兽心演绎的淋漓尽致。” “像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本官该如何表彰你呢?” 陈琦将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传令,在丰都驿北城门外修建忠孝祠,将近些年表彰的忠臣孝子的牌位放入其中,受万世香火;另外将汪敏轩用陶土裹上,给我烧成陶俑,立于忠孝祠外,警示世人,这就是不忠不孝之人的下场。” 在场的所有人在听到陈琦对汪敏轩的处置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陈琦的处置太过于残忍了。 就在这个时候,陶继明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礼:“大人容禀!” 陈琦看向陶继明:“讲!” 陶继明轻咳一声:“大人,如此处置汪敏轩,有碍王道教化,对于教育下一代不利。请大人明鉴。” 陈琦眼眸微蹙:“继续。” 陶继明:“若单一汪敏轩之所为,万剐凌迟,曝尸荒野,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然,我既然已经选择了成为启航学堂的先生,将启蒙幼子,教化百姓树为终生的追求。那么我的所作所为,都必须要考虑到,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孩子们的影响。” “将汪敏轩制成陶俑,您舒心了,我开心了,但是对于丰都驿的未来则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了这样一个人渣,断送丰都驿未来的千年大计,他不配。” 陈琦听完陶继明的话,嘴角微掀,露出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将汪敏轩送回汪家,由其妻子儿女照顾。告诉汪家庄主事之人,必须要给我盯紧了,倘若汪敏轩的妻子儿女没有尽到义务,那就以大逆罪论处。当场格杀。” 陈琦说完,看向陶继明,见陶继明并没有再次开口;满意的点点头:“严捕头,这件事你亲自去办。记住,不要让他死了。” “刑师爷,修建忠孝祠的事情,不变。只不过将汪敏轩的陶像换成生铁像,按照他的身高体型做。” 刑师爷和严捕头面相陈琦抱拳:“遵命。” 陈琦挥手:“此案结。主告被告退堂。” 众人行礼后,纷纷退出大堂外。 陈琦揉捏着眉心,面上满是疲惫。就在师爷想要询问,是否要暂停审问,休憩片刻的时候。陈琦的话音传来。 “继续吧。” 师爷不敢怠慢,拿起一封诉状念道:“这是奉阳郡转过来的一个案子,奉阳郡郡守阴大人拿不定主意,想请主司大人帮忙裁决。” 陈琦点头:“念。” 师爷轻咳一声:“奉阳郡有一个名叫冯欢的男子,娶妻郑氏,育有一子。冯欢双亲年事已高,因家贫身体有恙,卧病在床。” “早些日子,冯欢的父亲自觉时日无多,说自己想要在临死之前吃一口肉。” “冯欢为了父亲心愿,将自己刚出生不到四个月的儿子杀死,烹成肉羹。冯欢父亲得偿所愿,于两日后身死。” “冯欢妻子郑氏在省亲归家后,发现幼子不见;经过询问得知儿子身死的原因,盛怒之下将冯欢极其婆母杀害。” “奉阳郡郡守阴大人念及郑氏爱子心切,含恨诛杀亲夫,为子复仇,其行可悯,其心可谅,符合宽大处理的条件。然奉阳郡学士欧阳荣反对,欧阳荣说冯欢烹子奉父,乃是大孝之举。郑氏目光短浅,嫉妒心重;又谋杀亲夫,残杀婆母。已经犯了不赦之罪。当处以凌迟之刑。” “奉阳郡郡守阴大人虽然不认可欧阳荣所言,然碍于其学士身份,不便无视其在奉阳郡的地位。进退两难之间,想要寻求主司大人的协助。” 陈琦眉头紧蹙,盛怒之下,起身将惊堂木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第59章 负粮养亲虞纯宇 “传令阴暮晨,让他将欧阳荣拿下,褫夺其学士身份。然后以妖言惑众罪,将其处以宫刑,发配到暗浮屠,为酉阳人为奴。终生不得赦免。” “郑氏为子复仇,灭杀奸贼,诛其满门,乃巾帼也。让阴暮晨问一下郑氏,有没有下一步打算,如果她不方便回家,将让阴暮晨将人送到丰都驿教坊司,在蓉丫头手底下做事。以后再出嫁,我丰都驿主司府做她的娘家,为她撑腰。” 师爷抱拳躬身:“大人高义,卑职遵命。” 陈琦手掌紧握,那实木制成的惊堂木硬生生的被他捏碎了,捏成了一堆粉末。足以见得,陈琦是有多么的愤怒。 陈琦:“另外,让阴暮晨查一下,欧阳荣师承何人,是否在丰都驿境内。如果在丰都驿境内,本官许他以便宜行事之权,务必要将这一脉的人尽数拿获。此等毒瘤留在民间,有百害而无一利。” 师爷抱拳:“是!” 陈琦着实是被这个欧阳荣和那个冯欢给恶心到了,杀人尽孝,这尼玛是什么脑残煞笔才能想到的腌臜事儿。而且,你他妈的从自己的腿上割块肉,我也就扔了,那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孝敬父母的。杀别人尽孝,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那也是一条命;虎毒尚且不食子,像冯欢之流,就是一帮畜生都不如的混账王八蛋。 那个欧阳荣,更是比他娘的混账王八蛋更无耻。将人命当儿戏,为了出名别说脸了,连人性都不要了。其实陈琦是想宰了这个欧阳荣的,但是,后来陈琦自己说服了自己。像欧阳荣之流,让他们屈辱的活着,比让他们死更残忍。倘若真的杀了他们,反倒是全了他们所谓的‘名’了;搞不好,在那些个文人笔下,陈琦会被描绘成那种纨绔皇子,而他欧阳荣就会被那些垃圾文人们标榜成为反抗强权的勇士。呕!是挺恶心的。 陈琦坐在官座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正常状态。 陈琦看向师爷:“继续吧!” 师爷见状,在案卷中翻看了半天,找到一张书写在纸上的荐书。 “丰都驿银曹大人司马笙,举荐银曹坊见习督银使虞纯宇,为本年度丰都驿孝廉人选。”“虞纯宇,吴州府临都县人士,年四十四岁。娶妻牛氏,育有两子一女;现居于丰都驿官司坊。虞纯宇母亲早年仙逝,父亲现年六十有八,常住吴州府临都县。” “虞纯宇此人性格敦厚内敛,当差一丝不苟,在丰都驿主司府供职八年,未曾出过半点纰漏。而且其当值八年,除俸禄外,分文不取,对于百姓也是秋毫不凡,在丰都驿内也是光有善名。当的了一个“廉”字。” “而且虞纯宇对待父母也极为孝顺,他每月发放俸后后,都会在当天,买五斗米,徒步负粮从丰都驿走到吴州府临都县,将米送到父母家中。在丰都驿任职八年间,从未间断。当的了一个“孝”字。” “司马笙大人在调查了解后,觉得虞纯宇有被举孝廉入仕的资格,特上书举荐。” 陈琦听完师爷的话,眉头不经意间微微的蹙了一下。不为别的,陈琦有点担心,这个虞纯宇是不是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每个月背着近六十斤米,徒步近百里,只为将米送给父母。怎么听着陈琦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没办法,陈琦被上一个案件中的那种给人催吐的孝道给留下阴影了。 陈琦看向师爷:“传虞纯宇上堂问话。” 师爷小跑着出了大堂,那样子很是狼狈。 陈琦坐在官位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发出清脆的如同骏马狂奔时,马蹄踩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五分钟后,师爷带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走进公堂中。 中年人走上堂来,冲着陈琦行礼:“卑职虞纯宇,参见大人。” 陈琦点头:“免了。起身回话。” 虞纯宇:“是,谢大人。” 陈琦看着虞纯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虞纯宇,仔细的端详着虞纯宇的长相,心里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这个人并不坏。 都说是‘相由心生’,虞纯宇的相是那种佛像,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准头端正,大耳垂肩;一双圆眸大而不凶,眸中满是和煦的光,能够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陈琦:“虞纯宇,你可知司马笙推荐你‘举孝廉’之事?” 虞纯宇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琦,眼眸中满是疑惑:“回大人,卑职不知。” 陈琦点头:“好,那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虞纯宇郑重的嗯了一声:“卑职绝无虚言。” 陈琦拿起荐书,看了一眼:“我想知道,你每个月月俸几何?” 虞纯宇:“回大人,今年之前,卑职每个月的月俸是纹银一两。今年年后,主司府月俸改制,卑职每个月的月俸提高到了纹银三两。” 陈琦点头:“我看到荐书上说,你每次发月俸都会从丰都驿买米,然后亲自背回到吴州府的父母家中。可有此事?” 虞纯宇:“回大人,确有此事。” 陈琦:“为什么要从丰都驿买米,又为什么要亲自送去?” 虞纯宇挠挠头:“回大人,从丰都驿买米,是因为这附近只有丰都驿郭家粮铺有白米卖,其他地方只能买到糙米。家父和家慈上了年纪,牙口不太好,那糙米太硬;卑职担心二老吃着咬不动,所以才会买白米回家。” “而且,卑职之前尝试过给家父和家慈钱,让他们自己买粮食吃。可是二老舍不得花钱,净买些麸面和粳米凑合着吃。卑职无奈,只好亲自给二老去送米了。” “至于为什么亲自送,其实就是为了省钱。卑职家中有两子一女,卑职那点俸禄,想要养活好妻儿老小,就得学会精打细算。如果请人从丰都驿将米送到家中,至少需要九十文钱,九十文钱够买半石糙米,够卑职一家五口吃小半个月的了。” “而且,卑职需要回去看看粮食的剩余情况,确保家父和家慈两位按时吃饭,还能帮二老做一些修修补补的事情。” 陈琦点头:“那现在将你的月俸提高到三两满意吗?你觉得对你的生活影响大吗?” 虞纯宇感恩的抱拳躬身:“主司大人高义,卑职等感激不尽。之前,就算是银曹法曹等吏员一个月也不过二两银子;现在我们这些使役都能拿一个月三两,哪里还能不满意。而且,之前就算是卑职,一年也吃不了一顿肉,除了过年的那顿饺子,很难见到一点荤腥。” “现在好了,卑职现在一家人每个月都能开一次荤,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陈琦听着虞纯宇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虞纯宇,你很不错。司马笙的举荐,本官留下了。本官想让你帮忙做些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虞纯宇恭敬的行礼:“请大人吩咐,卑职定不负所托。” 陈琦点头:“你帮本官将丰都驿下辖九郡十七县中,所有官吏的家庭情况调查清楚,做好记录后交给本官。能做到吗?” 虞纯宇点头:“能。请大人放心。” 陈琦点头:“好,退下吧。” 虞纯宇行礼:“是,属下告退。” 陈琦看着离开的虞纯宇,满意的点点头。虞纯宇这样的人,你让他开疆拓土,攻城拔寨有点强人所难了,所托非人了。但是你如果想要护卫一方安宁,整顿官场,给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那虞纯宇这样的敦厚稳重的人,是最好的选择。 陈琦想着,等他成年后被封王,管理封地的时候,向虞纯宇这样的人,还是需要很多的。 陈琦轻咳一声,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看向师爷,‘举孝廉’的还有吗? 师爷点头:“回大人,有的。不过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异议,众位大人已经通过,并没有什么疑意。” “唯独在审核谷阳郡举荐的‘孝廉’人选时,河曹夏大人和银曹司马大人有了分歧。二人僵持不下,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琦有些好奇的坏笑起来,河曹夏奕和银曹司马笙,这俩货相看两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夏奕虽然供职河曹,是需要实干的岗位;但是夏奕这货偏偏喜欢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的,一副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模样。这就让身为银曹参军参军,将实干刻在骨子里的司马笙很是不喜欢。尤其讨厌夏奕那没完没了的夸夸其谈。 所以,这俩人只要碰在一起,就没消停过。那来言去语间,刀剑纷飞,一不小心就会被误伤。 但是夏奕和司马笙还都不属于那种胡搅蛮缠之人,他们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向来都是就事论事,很少会掺杂个人恩怨。 他们只是从他们的角度出发,阐述他们认为的对错,好坏,优劣。而且,他们争论的问题,往往都是和执政方针息息相关的;每次只要争论出来一个结果,都会被陈琦直接应用到丰都驿的政策实践中。 这一次他们二人竟然为了一个‘举孝廉’的名额吵了起来,这就说明,这个‘事件’很有代表性,是可以着重讨论和分析的。 陈琦看向师爷:“叫夏奕和司马笙。” 第60章 仁孝之道 公堂上,夏奕和司马笙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冷哼一声,像极了那种十世怨侣,眼眸中都满是‘恨’意! 陈琦看着二人,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二位,说说吧。是个什么人,能让你们二人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寸步不让。” 司马笙叹息一声:“夏大人年长,夏大人先说吧。” 夏奕傲娇的哼了一声:“启禀大人。谷阳郡此次举孝廉的举荐上来兄弟二人,名叫顾飞和顾羽。长子顾飞,今年三十八岁;次子顾羽,今年三十五岁。” “长子顾飞呢没什么文化,以务农为生,父母双亲也一直都跟在顾飞身边,有顾飞和其妻子赡养。” “次子顾羽呢,读过几年的私塾,略通文墨,在河东裴家任侍读,鲜少有时间回家,也就更少时间赡养老人了。” “去年年底,顾家高堂仙逝,长子顾飞借口忙于农事,鲜少帮忙;次子顾羽则是忙前忙后的,花费了不少银钱,给逝者做了一堂很高级的发送,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次子顾羽也因此在谷阳郡内,得了个孝子的美名。” “兄弟二人在家守孝期间,次子每日恸哭数次,怀念之情溢于言表。乡民们很受感动,纷纷对其赞不绝口。” “长子呢,恰恰相反,农活也不干了,整日里坦胸露乳的抱着一个酒坛子,像一个街溜子似的,在郡内晃悠。丝毫不见悲怆模样。” “谷阳郡郡守付兴慜,举荐次子顾羽为孝廉,酌情予以重用。此事在谷阳郡内广为传播,百姓们也是非常的赞同。” “但是,谷阳郡学士应思茂,却反其道而行的举荐长子顾飞为孝廉,并申请了表彰。” “下官认为,顾羽在为父母治丧期间,竭尽所能;守孝期间,举止恰当。实乃纯孝典范。应予以重奖重用。” “长子顾飞守孝期间,擅自饮酒,贪图享乐;实乃不孝典范,应予以重罚。” 陈琦见夏雨说完了,看向司马笙:“你继续。” 司马笙挠挠头:“大体上差不多。只不过我对于夏大人给予长子顾飞的评价很难苟同。” “长子赡养老人数十载,未曾让高堂受过半点委屈,至纯至孝,片刻不敢怠慢。顾家四邻有口皆碑,无一不称赞长子顾飞。” “反观次子顾羽,所有的孝顺都坐在了明面上。生前未见其尽孝,反倒是老人仙逝了,次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花费大价钱,以远超逾制的标准,风光大葬父母。这是在尽孝吗?这分明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生前数十年未曾见到其尽孝心,反倒是游历五大帝国,拜师寻友,好不快活。到死了,甩几锭银子,就能被称之为孝子,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下官看来‘生前尽孝远比死后哭坟’更值得赞誉。有一种孝顺是发自内心的,有一种孝顺是做给别人看的。” “至于说守孝期间,次子日日恸哭,缅怀亡人;长子沉迷于酒中,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在谷阳郡中溜达。” “在下官看来,次子的行为表演痕迹太重,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在哭,非要搞得街坊四邻都知道才行。反倒是长子的行为,明显就是那种借酒消愁,悲怆痛心,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 “所以,下官同意谷阳郡学士应思茂的举荐,应该推举长子顾飞为孝廉,予以表彰。” 陈琦听完二人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挠挠头。 “事情本官知晓了。本官认为顾飞顾羽两兄弟,都不够格被举荐为孝廉。二人对孝道都有缺,不应当被推举。” 陈琦看着面色不太好看的夏奕,和同样有些疑惑的司马笙,笑着继续说道。 “先说说长子顾飞吧。” “顾飞侍奉双亲数十载,双亲含笑而终,此为毋庸置疑的‘仁孝’。然而,父母双亲离世后,顾飞作为长子,理应担负起一家之主的职责,发送双亲,劝慰亲友;做些当起一个顶梁柱来。” “但是,顾飞的所作所为却是在逃避,逃避作为长子的责任,逃避家主的职责,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丑。这样的小丑被选为孝廉,于国无利,于家不利,于未来不利。” 陈琦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再说说那个顾羽。” “如同司马笙所说,生前不尽孝,等到了人死了,搞一些个活人排场,买自己个心安;表演给街坊四邻和平民百姓们,什么叫做孝顺。” “我们是在举孝廉,看的是人是否孝顺,不是看人是不是舍得花钱。逝者已逝,生者还需要继续好好的活着。将钱都扔到那些所谓的排场里,还不如好好的改善一下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来的更有意义。” 陈琦笑着看向夏奕和司马笙:“你们说,这样两个孝道有亏的人,举荐他们做孝廉,合适吗?我们不管助长哪一方的气焰,对于未来的老人们,是不是都是不负责任的呢?” “我们如果将顾羽那种以钱邀名的行为,将其举荐为孝廉。那么,以后会不会出现,父母生前不尽孝,都存着钱,等双亲仙逝后,拿钱大办白事儿;甚至是请人哭坟,来表达自己的哀悼的事情呢?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夏奕大人,你觉得你担得起那个责任吗?” 夏奕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摇摇头:“回大人,是下官思虑不周,请大人见谅。” 陈琦看向司马笙:“司马笙,你呢?” 司马笙讪笑一下:“回大人,是下官草率了。” 陈琦点头:“很好。” “举孝廉,举的绝对不能是特例,必须要符合孝道,而且还要在百姓认知中不会出现偏差。否则,但凡有任何的意见相左,有可能对我们的后代造成不利的影响。那这样的人,就绝对不能被推举为孝廉。让他们去起带头作用。” 夏奕和司马笙冲着陈琦抱拳躬身施礼,异口同声的说道。 夏奕:“谨遵大人教诲。” 司马笙:“谨遵大人教诲。” 陈琦挥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回到官座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桌案,看向师爷:“继续。下一个!” 师爷点头,又拿起一张诉状读了起来。 整整两天的时间,陈琦就这样连续不断的审理着积压了两个多月的案件。老百姓们也像是看戏一样的,亲眼见证这一个个光怪陆离的事件,真正的大开眼见了。 第三天上午,陈琦如前两日般的升堂问案。挤压的案件都已经处理完毕,今天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人。 没错,就是杀人。包括丰都驿原法曹参军赵德言在内,共计二十六人,会在今天被处决。斩首者十二人,车裂者五人,腰斩者九人。 行刑的前一天,犯人们会被送一餐断头饭,也叫送行饭,意思就是这个人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餐饭。按照《大元历》中所规定的,最后这餐饭最少要五荤四素九道菜,外加一斛送行酒。官府会出资二十两,来置办这桌酒席。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监管死刑犯的牢头们,询问死刑犯要不要吃饭,并且观察那些死刑犯的状态。如果死刑犯有需要,他们自然需要照章办事,给死刑犯置办一桌酒席,只不过花费肯定不会用完二十两就是了。 当然,心大到砍头前一天都有心思吃席的死刑犯,并不多。更多的还是那种听到自己要被执行死刑,吓得屁滚尿流,惶惶不已。那样的人,牢头自然是不会在给他们费钱办什么酒席,简单的一碗水酒,一块白水煮肉,一碗米饭就算是断头饭了。至于多余出来的那些钱,当然也就成为了牢房众差役们的外快了。 行刑当天,寅时初刻,牢房里的差役们就要对死刑犯进行验明正身,并且给死刑犯们换行刑所用的囚服。寅时末刻,衙役们会来牢房中办手续,提走死刑犯。 卯时三刻,监刑官升堂,进行二次验明正身。确认死刑犯身份无误后,将死刑犯五花大绑,插上木板做成的招子,写明犯人所犯罪刑,以及要被处以何种刑罚。 辰时初刻监刑官勾决,巳时初刻将犯人押赴刑场,午时三刻行刑。 大元帝国执行死刑,不需要三司核准,地方官直接就可以判,可以行刑。三司只负责复核,如果三司复核为地方官处置不当或者是应用法条不当,地方官需要接受三司会审,承担其应该承担的责任。 丰都驿此次处决的人这么多,哪怕就算是在军州,也极其罕见。足以见得,丰都驿的经济发展虽然欣欣向荣,一副安泰祥和的样子;但是丰都驿内里的病症并没有被解决,只是被大量的银钱给遮蔽住了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陈琦迫不及待的要在丰都驿推进启航学堂的设立。读书以明智,想要让丰都驿长治久安,不再出现陈琦就任丰都驿主司前那种混乱不堪的模样;就必须要让丰都驿的老百姓,让丰都驿下一代,下下一代,世世代代,都能读书明智。 再加上之后高等学府稷下学院的成立,丰都驿的未来可期…… (四卷完) 第1章 咸鱼?只存在于幻想 丰都驿西,官道,官道两旁杨树嫩芽初发,点点绿黄色点缀着,有种新生的感觉。地上的花草也已经开始茁壮成长,躲过冬寒,得以新生的蝴蝶和蜜蜂往来于花丛之间,辛勤的工作着,好不热闹。不远处的农田里,农民们已经架着犁,开始翻地,为今年的春种做着准备。 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的画面里,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踢踏声,那是马蹄踩在官道的石板上发出。为首之人头戴白玉素冠,身穿锦缎绣罗袍,脚踏藕丝踏雪履;浑身上下白衣素服,一副出尘的翩翩公子模样。 白色衣服其实是很挑人的,皮肤的颜色重一点或者是轻一点,都会在白色衣服的衬托下,变得失真。或者是黑不溜秋的没法看,或者是那种煞白的活像是个病秧子。但是这位公子哥身穿这么一身白衣素服,偏偏丝毫不给人以突兀感,反倒是衬托的他,气质出尘,像是那天上的谪仙堕入凡尘一般。 白衣公子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这宝马背高近两米,膘肥体健,体型匀称,鬃毛整齐,还被人精心的编织成了几个麻花辫,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那宝马四蹄翻飞,速度极快;屁股上的马尾迎风飘舞,分外的洒脱飘逸。 白衣公子身后,十九名随从打扮的人,策马扬鞭,紧跟着白衣公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白衣公子伸手拍了拍马背,那白马得令,缓缓地减速,最终改跑为走,缓缓的继续前进。 白衣公子身后,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来到白衣公子身边,将马鞍上拴着的一个水袋递给了白衣公子。 “少爷,喝点水吧。” 白衣公子嗯了一声,拍了拍自己马鞍上的水袋:“秦伯你先喝吧。我自己有。” 老者也没执拗,打开盖子,咕咚咚的豪饮了一大口水。 “少爷,您这几天在主司府忙活公事,受累了。” 白衣公子耸耸肩,无奈的叹息一声:“e\\u003d(′o`*)))唉,没办法,劳苦的命。” 就在二人交谈间,后续的十八名随从也跟了上来,围绕在白衣公子三面,将白衣公子保护了起来。 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大汉来到白衣公子身边:“少主,怎么这次不是我们原来那十八个人陪您一起出来,这里面有好多人我都不认识。” 白衣公子伸手照着那壮汉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就你废话多。搞得跟我是什么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 “陆源在中元城经营梅园,薛平和牧羽他们另有安排,其他人也经过中元城一行,都有所收获,现在潜心闭关修炼。就你这个二货,啥啥都不懂,偏偏还喜欢说废话。” “滚蛋!” 大汉被白衣公子数落了一顿,灰溜溜的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中腹诽:“三殿下也真是的,就不能说俺陪着他,能让他心安?(ˉ▽ ̄~) 切~~渣男!” 没错,白衣公子正是陈琦,那那位管家打扮的老者,自然就是秦奕秦伯了。 陈琦在两日前监刑处决了人犯,经过一天的休整,今天早早的便从丰都驿出发了。同样的二十个人,不过十八位随从,已经和前往中元城祭母的时候有了变化,其中的八个人,明显都是新面孔。 陈琦当然还是希望原来的那十八个老伙伴们一起陪他出行,奈何那八个人或是有事要做,抽不开身;或是武道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需要稳固或者突破,不宜外出颠簸。所以才不得不选择用新人顶替他们的位置。 当然,十八卫是陈琦的亲卫,是未来必然要和陈琦朝夕相处的人。现在能够多些时间相处,培养一下默契;对于未来他们携手对敌也是有帮助的。 陈琦看着秦奕,语气柔和的说道:“秦伯,给南王府的粮食发出去几天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秦奕:“回少爷,发出去三天了,应该九天以后能到渝州府,差不多和我们前后脚到。” 陈琦点头:“此番前往南王府,您已经向京中报备了吗?” 秦奕:“嗯!少爷放心,已经报备了。得到了回信,已经准了。” 陈琦长叹一声:“那就好。” 秦奕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少爷,你不觉得累吗?” “你这一辈儿的皇子,太子虽然参与朝政,也不过就是上朝听政和处理一些礼仪性的事务;其他皇子别说参政了,恐怕连自己吃的米是哪来的,面是哪产的都不知道。” “偏偏是你,生了个皇子的身子,碎催的命。从中元城回来,你除了手受伤,休息的那三天,几乎是天天都在忙。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偏偏被压上了一堆不符合你年龄的重担。你就不觉得累吗?”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哈哈笑了几声:“秦伯。有得必有失,只要能在得中能找到快乐,就不会在失中觉得难过。” 陈琦将马鞍上的水袋摘下来,小酌一口:“秦伯,你觉得我是在宫中开心呢,还是在丰都驿开心呢?” 秦奕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在丰都驿了,我在丰都驿一年见到你的笑脸,比在东宫十四年加一起都多。” 陈琦微微颔首:“所以,您希望我呆在宫里好呢?还是希望我呆在丰都驿。” 秦奕同样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丰都驿。当然,如果能呆在丰都驿,还不用这么累就更好了。” 陈琦被秦奕的话给逗乐了:“秦伯,您有点贪了。”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同样被逗乐了;是啊,是他太贪心了。 陈琦笑容收敛,靠在马鞍背上,一副慵懒的模样:“我同样也喜欢在丰都驿的日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用担心被我那皇帝老子找茬打压。” “我去年可以拒绝赴任。不过,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申斥之外,恐怕我的行动也得被大加限制,被变相软禁在京城中的宅院内。” “所以我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南赴丰都驿上任,不为别的,因为这是我寻求自由自在的唯一出路。” “相较于我现在的自由自在,主司府的那点政务,真的算不上什么。” “况且,这一次这么忙,是因为我回京祭母,积压了两个月的政务所导致的。如果将这些政务平摊到两个月内,就不会觉得忙,更不会觉的累了。” “这就是我说的得与失的对比。秦伯您现在觉得,我是得到的多呢,还是失去的多呢?” 秦奕点头:“我明白了。” 陈琦微笑着颔首:“况且,就算我现在被封了王,你觉得就现在皇室的那穷困潦倒的模样,他们能发的下来我这个亲王的月例吗?就算他们能发下来,那点钱能够我花吗?” “最后还不是得咱们自己挣钱自己花?想要偷闲?门儿都没有。” “最起码现在我手里有本了,就算被封了王,我想要躲闲,也有底气了不是吗?” 秦奕点头,但是脸上的愁苦却一点也没见少。因为秦奕和陈琦都知道中元帝国的皇子,是没有资格躲闲的。 陈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秦伯。牧元大师是怎么说楼玉罗的伤势的?” 秦奕无奈的叹息一声:“楼玉罗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的嘴,治不好了。他以后不仅不能再说话了,而且还只能吃流食续命。” 陈琦面色阴郁:“那您看了吗?楼玉罗的筋骨如何?” 秦奕:“还不错,板肋虬筋,算的上是个天才。当然,只是普通的天才而已。” “好吧。”陈琦点头,扭头看向身后:“楼玉罗,过来。” 不远处,骑着一匹藏青色战马的楼玉罗催马来到陈琦身边,抱拳行礼。 陈琦轻咳一声:“楼玉罗,你的身体状况,牧元大师和你说过了吗?” 楼玉罗点头。 陈琦:“嗯,既然如此,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吗?” 楼玉罗摇头。 陈琦:“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影卫,守护我的安全?” 楼玉罗眼睛猛地一亮,双手都在颤抖,有些慌张的用双手在那里比划着,像是急着要说些什么。 陈琦嘴角微掀:“你别急。你至需要点头和摇头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楼玉罗认真的点头,一骨碌翻身从马上摔下来,小跑两步,双腿跪在陈琦的马前,邦邦的磕了两个响头。 陈琦挥手,示意楼玉罗起来,看向身后躲在一身皂袍里的影子。 “影子,过来。” 影子双脚在马背上轻踏,如同一阵风般的飘飞到了陈琦面前。 陈琦看着影子,脸上满是笑容。 “影子,我想请你将你的遁术交给楼玉罗,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影子没有说话,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陈琦,把陈琦给看的有点心虚了。没办法,别人没见过影子的样貌,但是他是见过的;而且,那一次他竟然还没出息的流鼻血了。 陈琦讪笑着说道:“我,我没比的意思。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男性影卫,毕竟有些地方带着你去不太合适……” 陈琦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都快听不见他说的是啥了。怂惨了…… 影子听到陈琦的解释,看向一旁还在地上跪着的楼玉罗,冷哼一声。 “可以!” 第2章 西渊郡现状 影子说完,身形一晃,又像一阵风一样的消失在了原地;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又回到了马背上,还是刚才那副慵懒的模样,像是复制粘贴的似的。 陈琦见影子离开,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看向楼玉罗说道。 “认准了那个黑衣服的美人,以后你就和他学习遁术和护卫之术。等到你的遁术和护卫之术学有所成之后,你就可以成为我的影卫,守护我的安全了。” 楼玉罗重重的点点头,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土拍掉,翻身上马,催马来到影子面前,抱拳行礼。 众人都没看清楚影子的动作,一本小册子就出现在她手中;影子将小册子丢给楼玉罗。 “十天,背会。” 楼玉罗接过册子,认真的点点头,看到影子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识趣的催马来到一旁,仔细的翻看起手中的小册子来。 陈琦看向众人:“今天晚上在西渊郡休息,明天干活儿。” 陈琦说完,策马扬鞭的顺着官道向西跑去;众人同样快马加鞭的朝着陈琦的方向追去。 傍晚时分,陈琦等人终于到达了西渊郡,在城门口检验过身份文牒后,众人骑马向着西渊郡城内跑去。 西渊郡,丰都驿九郡十七县里的第二大郡,仅次于被称为丰都驿第一郡的东阳郡。西渊郡原本归湘江府管辖,下辖两县一城,是湘江府往东的必经之路。 后来,陈琦入主丰都驿,陈伽罗觉得原本丰都驿的六县之地有点太小了,不符合陈琦这个皇子的身份。所以由内阁直接下令,将丰都驿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原属于吴州府、湘江府和赣州府的九郡十四县全都划给了丰都驿。结果就是丰都驿一个郡县级别的军驿,辖地竟然比一般的州府都要大,活脱脱就是一个怪胎。 西渊郡划归丰都驿后,陈琦并没有对西渊郡原本的行政机构进行改组,还是保留了原来的班底。陈琦只对后划归的郡县收税,其他的一概不管。原因很简单,陈琦没人可用,换不了官吏。 因此,在陈琦等人进入西渊郡后,瞬间觉得像是回到了一年前的丰都驿城。破烂不堪的城池,低矮破旧的房屋,坑坑洼洼的街道,还有满街的秽物和瘦骨嶙峋,蹲在地上岂是的花子。简直就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既视感。 秦奕看着西渊郡的这副模样,眉头紧蹙,满是疑惑的看向陈琦:“少爷。这西渊郡是什么情况?怎的如此荒凉?这破旧不堪的样子,就算是那些被劫掠的军州也不过如此吧?” 陈琦也是面若寒潭的看向四周,他同样满心疑惑。在陈伽罗划归九郡十四县的时候,陈琦是看过各郡县的具体情况的,西渊郡当时的公文非常漂亮,内容也很扎实,让陈琦非常满意。他还记得,当时西渊郡可是以排名第七的郡县面积和排名第六的人口数量,缴纳了所有郡县中排名第一的赋税。再看看现在的西渊郡,怎一个荒凉了得。 陈琦看向身后,招呼来一名随从。陈琦从怀中掏出册文牒,递给了那名随从。 “你去郡守府,将西渊郡郡守给我请到西渊郡官驿中来。记住,要保密,除了郡守本尊,不要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随从点头,策马向郡守府赶去。 陈琦看向其他人:“除了秦伯、影子和楼玉罗,剩下人全部散开,收集信息。酉时初刻来官驿集合,进行汇报。” 众人领命,四散而去,片刻就消失在了陈琦四人面前。 陈琦轻抖缰绳,骑着马向官驿方向走去。 一刻钟后,陈琦四人来到西渊郡官驿,看着这和西渊郡整个城池都有些格格不入的官驿,陈琦就觉得脑瓜子生疼。 没办法,整个官驿太新了,新的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不是陈琦知道这个世界现在还没有ps,就要怀疑这个官驿是p上来的了。 秦奕看出了陈琦的别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少爷,您忘了,去年年底,您为了让来往的行商有地方住,专门拨款到九郡十七县,让他们重建官驿,而且还派人亲赴九郡十七县进行验收。这西渊郡的官驿,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新建的吧。” 陈琦被秦奕以提醒,这才想起这件事来,无奈的叹息一声,摆摆手,示意秦奕去官驿安排入住,自己则是将缰绳丢给楼玉罗,向着官驿内走去。 这官驿是三层楼,一层是大厅,二层是十间通铺房和十五间人字号房,三层是十五间地字号房和六间天字号房。 一层大厅中整齐的摆放着十六张八仙桌,足够一百多人同时用餐和饮茶。大厅中的摆设也很有章法,将原本有些局促的空间,应用到了极致。足以见得,设计官驿的人员,在园林设计和建造方面的造诣有多高了。 二层三层的整体风格偏向南方园林的风格,灰黑色搭配白色,给人一种素雅的感觉。 等待秦奕号完房子,官驿的小厮帮助楼玉罗去安置马匹。陈琦坐在八仙桌子旁边,静静的喝着秦奕泡好的清茶。 秦奕带着官驿的驿丞来到陈琦面前:“少爷,这位就是西渊郡官驿的驿丞。” 陈琦摆手:“都做吧。” 驿丞颤颤巍巍的坐在陈琦对面,秦奕则是一如既往的坐在陈琦的左手边。 陈琦看着驿丞惊恐的模样,微笑着开口道:“你无需紧张,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西渊郡的事情。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 驿丞点头:“是!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琦点头:“西渊郡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记得前两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繁花似锦的模样呢。” 驿丞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叹息一声:“e\\u003d(′o`*)))唉!小爷您有所不知啊。” “咱这西渊郡,好歹也是两府交界之处,水旱码头都有,商路发达,不说别的,就算是只做来往那些行商的生意,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了。所以,西渊郡几十年来,不敢说吃香的,喝辣的,那也是衣食无忧,平安宜居的好地方。” “这一切的改变呀,都得从西渊郡并入丰都驿来说起。” “一年前,朝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将西渊郡划归了丰都驿管辖。丰都驿那是啥地方,狗都不去,别说是人了。” “西渊郡自从划归丰都驿后,便开始被玩儿了命的吸血。西渊郡近八成的税收都被丰都驿那位主司大人要了去,修建什么园子去了。” “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丰都驿摊上这么个主司,哪能好的了?” “最近就更是奇了。主司大人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地皮了,将百姓们手中的土地都强取豪夺了去。说是要闹什么公有。我看是狗屁的公有,就是主司大人想要刮地皮,挥霍罢了。” 陈琦听到驿丞的话,好奇心挠一下就上来了。神情平静的看着驿丞。 “那按你这么说,这西渊郡有今天这番结果,都是怪那位主司大人了?” 驿丞义愤填膺的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再说话。这位驿丞已经形成了刻板偏见,恐怕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了所以然来了,陈琦也就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挥手示意驿丞退下,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秦奕满脸疑惑的看向陈琦:“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儿?又是税收,又是土地的。我怎么没听懂啊?” 陈琦冷笑一声:“我猜到一些,但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恐怕得有人来给我们解惑才行。” 陈琦眼神微凝:“恐怕,我又要在西渊郡开杀戒了。” 秦奕闻言,忍不住心惊。他的这个小主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诅咒了,还是沾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不管到哪都能遇上傻子,逼着他这个小主子大开杀戒。 约摸一刻钟后,刚才去郡守府请郡守的那位随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以为身穿绿色官袍的中年人。 中年人走到陈琦面前,双膝跪倒,冲着陈琦行了个大礼。 随从将文牒还给陈琦,老实的站在陈琦的身后,微眯双眼,进入了假寐模式。 陈琦找了一个水杯,倒了一杯清茶,递给了身后的那名随从。随从感激的接过水杯,悄咪咪的慢酌起来。 陈琦看着中年人:“抬起头来。” 中年人抬起头,双眸直接就和陈琦的眼睛对视了,几乎是瞬间,中年人的眼神就飘忽着躲开了陈琦的视线。 陈琦嘴角微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很显然,眼前这个中年人不敢跟他对视,心里有鬼。 陈琦:“我见过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姓尉迟,叫尉迟嘉。是尉迟家当代家主尉迟明的亲弟弟。对吗?” 中年人面色平静的看着陈琦,微笑着说道:“大人好记性。” “不错,下官就是尉迟家。” 陈琦点头:“尉迟嘉,《氏族志》看过吗?” 尉迟嘉嗯了一声:“回大人,记得。” 陈琦点头:“氏族志第三卷第一条是什么?” 尉迟嘉略作沉吟:“氏族志第三卷第一条,氏族子弟不得在本族宗族之地做官,以防形成结党营私之局,破坏地方安宁……” 尉迟嘉开始还高声背诵,然后在背诵到‘氏族子弟不得在本族宗族之地做官’的时候,声音就越来越小,到最后陈琦离他都不到半米,就啥也听不见了。 陈琦冷哼一声,“看来尉迟嘉你干了些什么了?” 第3章 尉迟家族 尉迟嘉听到陈琦的话,刚才那副淡定的表情一点点的碎裂,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陈琦则是完全不去理会尉迟嘉,端起茶杯和同桌的秦奕边饮茶边聊天,像是完全忘记了,身边还跪着一个人呢。 要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你把他晾在一边不搭理他,可是要比和他针尖对麦芒,更让他觉得手足无措。 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做了亏心事的人,当然心就一定是虚的;疑神疑鬼的也就不奇怪了。 半个时辰后,尉迟嘉实在是受不了被晾在一旁的感觉了,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的心理活动都够拍一部八十集的电视剧了。那种煎熬让他现在恨不得拿刀抹脖子,给自己个痛快。 尉迟嘉:“主司大人,您将下官叫来,所为何事?不知可否明言相告。” 陈琦像是没听到尉迟嘉的话似的,继续和秦奕聊着闲篇,眼皮子都没扫尉迟嘉一下。 尉迟嘉被陈琦无声的蔑视了,气血上涌,原本保持的还算不错的气质瞬间土崩瓦解,像一个泼妇一般的,冲着陈琦吼叫起来。 尉迟嘉:“主司大人,您若有事吩咐,遣人来告知一声便是。如此轻慢下官,是将我这西渊郡不放在眼里,还是不将我西渊郡六万百姓不放在眼里?如果大人今天是来找我西渊郡的茬的,那就请大人拿出证据来,而不是以非刑折磨我。” 陈琦听到尉迟嘉的话,扭头看了尉迟嘉一眼,抬眸正好看到了站在身旁的楼玉罗。 陈琦:“西渊郡郡守尉迟嘉,慢待、恫吓上官,掌嘴五十。” 楼玉罗原本就和尉迟家有仇,听到陈琦要教训尉迟嘉,二话不说,一步上前,揪住尉迟嘉的脖领子,里外开弓,打了尉迟嘉五十个耳光。 刚开始尉迟嘉还会说两句话求情,等打到十五六个的时候,尉迟嘉的嘴里就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了。等到五十个耳光全都打完,尉迟嘉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口鼻中有涓涓红血流出,看上去就是说不出的惨。 楼玉罗将尉迟嘉丢在地上,回到陈琦身后站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琦都没看尉迟嘉一眼,继续跟秦奕说着话,聊着事情。 酉时初刻,陈琦的护卫们陆续来到了官驿,与陈琦等人汇合。秦奕早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就让驿丞帮忙安排晚餐,此时已经摆满了三张桌子。 陈琦并没有着急让众人汇报他们收集到的信息,而是嘱咐大伙儿趁热赶紧吃饭,吃饱喝足了再说话。 至于官驿,毫无意外的又被陈琦等人给包场了。没办法,驿丞在看到那位不可一世的郡守大人都跪在地上,被揍成了猪头;他一个小小的九品驿丞,哪里还敢触陈琦的霉头。 酒足饭饱,白天和陈琦开玩笑的那个壮汉护卫起身冲着陈琦抱拳。 “少主,我嘴笨,我先汇报吧。” 陈琦微笑着点头:“好。” 壮汉名叫孟昶,南蛮人,擅长驯兽术和驭兽术,原是南楚帝国蛮族军团的一名小头领。后来,南楚帝国想要征服苗国,便派遣孟昶所在的军团入苗国作战。苗国军队的战斗力不强,但是却非常善于用毒;蛮族军团很多时候连苗人的面都没见上,就被人在水源或者是食物中下了毒,窝囊的损兵折将。最后,南楚帝国在苗国境内吃尽了苦头,也没有抓到苗王,更别提征服苗国了;只得灰溜溜的撤回到了南楚帝国。 而孟昶在苗国境内中了苗人的毒,虽然没有死,但是那毒沁入心肺、骨髓,折磨的孟昶生不如死。 南楚帝国并没有找人给孟昶等人解毒,反而是将他们这些中毒的人遣散,赶到了深山老林中,任其自生自灭。 孟昶当时真的是度日如年,那苗人的蛊毒搞得他平日里都是浑身酸软无力,每天子时和午时阴阳气最胜的时候,全身回像有万千只蚂蚁啃食般的,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后来,孟昶在一次午时经历了痛苦之后,浑身无力的情况下,被人牙子捕获,成为了奴隶。几经转手之后,孟昶被卖到了丰都驿,在陈琦取消奴隶制的时候,被秦奕看中,帮他脱离了贱籍,还请牧元大师他们帮助孟昶解了毒。 也不知道是孟昶走了狗屎运了,还是那苗人的蛊毒有起效。孟昶在解毒之后,武道修为就压不住的如同井喷般的上涨,一下子就达到了心领神会巅峰,距离融会贯通之境咫尺之遥。 孟昶在获救之后,感念陈琦的救命之恩,非要认陈琦为主,做陈琦的奴仆。陈琦无奈,将其收入到了十八卫当中,成为了他的贴身近卫。 而孟昶也没有辜负陈琦的信任,凭借着他那出神入化的驯兽术和驭兽术,在万千战马中,找到了一百多匹高级战马,以及陈琦最喜欢的坐骑,雪隐驹。 根据孟昶自己说,他的驯兽术和驭兽术不仅能找到并驯化高等级的战马,还能驯化和驾驭老虎、黑熊等猛兽为己所用,在战场上成为己方的攻伐利器。 孟昶轻咳一声:“我查到,西渊郡在划归丰都驿之后,赋税就提高了近三倍,商人带着一斗米过西渊郡,从进入西渊郡开始就会被收取各种乱七八糟的税,直到离开西渊郡,商人手里的一斗米,所剩不足半碗。” “而且,那尉迟家在西渊郡完全就是土皇帝,他们兼并了西渊郡几乎六成的耕地,还在本次主司府赎买土地的过程中,将其余的四成耕地也巧取豪夺到了他们手里。” “我记得少主说过,那土地赎买是给了钱的,可是我问的那些西渊郡的被赎买土地的人,他们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收到。完全就是生抢了去。” “反正就是,我觉得,那西渊郡郡守和尉迟家,并不像是要长期在西渊郡立足的样子。反倒像是急着做什么一锤子买卖,捞钱跑路似的。”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孟昶坐下,扭头看向秦奕:“秦伯,您对这个尉迟家了解多少,可以给我们讲讲这个尉迟家的来历吗?” 秦奕略作沉吟后,微微颔首:“尉迟家,尉迟家。哼!好一个尉迟家。” “这尉迟家是十大世家之一,是十大世家中,唯一一个不属于诸子百家圣人后裔的家族。也是唯一一个位列十大世家的当朝功勋家族。” “尉迟家原是北魏帝国的一个小部落,千百年前,尉迟家那个部落辉煌过一段日子,还在两大帝国的夹缝中,建立了一个名叫于阗的小国。虽然很快就被两大帝国联合绞杀,但是尉迟家及其后人都以皇族自居,分散在五大帝国的亿万百姓中间。” “西渊郡的这一支尉迟家后裔,原本只是中元帝国的一个三流家族,就是那种吃席只能跟狗一桌的那种层次。” “尉迟家的上上代家族,名叫尉迟笏,算是个有些眼见的人物。” “当时,正是神谕之战时期,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开战,双方都打到了强弩之末,后劲不足。急需要一直生力军来打破僵持的局面。尉迟笏敏锐的察觉了这个契机,派出尉迟家族子弟和族兵两千人,从丰都驿泅渡到达南楚帝国,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南楚帝国背后,趁着南楚大军不备,将南楚帝国的粮草全部烧毁。” “南楚帝国本来就缺粮,那数十万石的粮草也是从南楚百姓的口中抠出来的,这把火不仅将南楚帝国的军粮烧没了,也将南楚帝国皇室给烧成了灰。南楚大军无粮继续供应,做鸟兽散。南楚皇室被亲族倒戈,陷入了长达五十年的内乱。” “尉迟家一战成名,获得了高祖皇帝的接见,赏赐之丰厚,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要知道,氏族是不允许豢养私兵的,一旦被发现,灭族都是轻判,严重者是会诛九族的。但是高祖皇帝在对尉迟家的赏赐中,竟然允许尉迟家豢养三千私军。” “三千私军,什么概念呢?少爷你就是满十八岁获封亲王后,能够豢养的私军也不能超过两千人。尉迟家豢养的私军,比亲王的都多。” “尉迟家也是接着高祖皇帝的欣赏,开始疯狂的壮大自身实力。” “三十年前,尉迟家上代家主尉迟林迎娶了原十大世家之一的公孙家嫡女公孙鸢。尉迟家在联姻之后,疯狂的蚕食公孙家,仅仅二十年,就将十大世家之一的公孙家给蚕食的掉下了十大世家行列,沦落成为二流家主。而尉迟家族则是靠着疯狂的扩张和蚕食公孙家,一跃从不入流的家族,晋升到了十大世家的行列。” “当然,这个十大世家并没有任何官方性质的背书,更多的是人们口口相传而来的。尉迟家这个十大世家,认可者寥寥无几。若非是不敢招惹尉迟家,担心他们手中的私军,恐怕尉迟家坐席照样得和狗一桌。” “陛下自亲政之日起,就在着手剪除世家和地方的非必要兵权。可惜,都快二十年了,依然进展寥寥。而横亘在陛下面前的最大的阻碍,就是尉迟家的那三千私军。每次只要陛下想要对兵权动手,立刻就会有人那尉迟家的私军说事,甚至是直接参尉迟家豢养私军,危害地方。” “陛下是至纯至孝之人,不可能做违背高祖皇帝旨意的事情。裁军之事便会在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回到原点,不了了之。” “尉迟家,现在就是扎在中元帝国咽喉中的一根刺,虽然不致命,但是却会时时刻刻影响中元帝国的安危。” 第4章 尉迟家族辛秘 陈琦终于知道了尉迟家族的过往,陈琦扭头看向还跪坐在地上的尉迟嘉,面若寒冰。 “尉迟嘉,西渊郡的事儿是你自己说,还是我亲自调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别人也许不知道陈琦的身份,就算是丰都驿的其他郡守,有很多人也不知道陈琦的来历。但是尉迟嘉身为尉迟家族中人,知道的肯定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所以,陈琦的威胁,尉迟嘉不得不正视。 尉迟嘉:“主司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陈琦用眼角瞅了一眼尉迟嘉:“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 尉迟嘉吞了一口口水,强装镇定的开口说道:“大人言重了。凡事都要有个说法。我坦白尉迟家族的事情,就意味着我要背叛家族,与家族决裂。您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与家族决裂的理由吗?” 陈琦终于正视了尉迟嘉,脸上挂着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想要什么?” 尉迟嘉:“我要三殿下一个保证。” 陈琦:“说!” 尉迟嘉略作沉吟后开口:“如果殿下这次要处置尉迟家族,请殿下饶过我这一脉。尉迟家我没有任何做主的权利,但是我想保护好我的妻子儿女,还有我母系一脉的人。” 陈琦眼神微眯:“你母系一脉是谁?” 尉迟嘉面色突然变得冷冽:“家母公孙家公孙鸢。” 陈琦一愣:“这么说,你是尉迟家嫡系一脉。那现在的尉迟家家主不是和你一奶同袍吗?我怎么饶恕你这一脉呢?你是在耍我吗?” 尉迟嘉讪笑着瘫坐在地上:“殿下有所不知,现在的尉迟家家主尉迟礼,根本不是我母所生,也不是尉迟家嫡子。只是寄养在我母亲名下,混个嫡子身份的野种罢了。” 陈琦突然八卦之心泛滥,正襟危坐的看向尉迟嘉:“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尉迟嘉被陈琦这突如其来的八卦之魂烧的有些炙热,无奈的叹息一口气,讲述起尉迟家族的这段辛秘之事。 西渊郡尉迟家族,其实和于阗国皇室尉迟家族没半毛钱关系,就像说相声的供奉东方朔,唱戏的供奉唐明皇一样,就是明星效应。 西渊郡尉迟家族在神谕之战后,获皇封,风头一时无两。但是在真正的世家圈子中却并不受待见,只是将他们看做是一般的暴发户而已,也就是所谓的豪门。 尉迟家族当然不甘于只做豪门了,他们也梦想能够进入世家圈子里,感受一下所谓的贵族是什么感觉。 所以,尉迟家上任家主自降身份,给公孙家做了赘婿,为的就是能够借助公孙家,挤进世家圈子中。 结果,公孙家的公孙鸢就他妈的是一个恋爱脑,将一个赘婿惯得无法无天的。作为公孙家家主,公孙鸢竟然无视公孙家的利益,毫无底线的任由尉迟家疯狂的蚕食公孙家的利益。直到最后,公孙家族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没有了,从十大世家的位置上掉落,沦为了二流世家。 公孙家分家不满宗家族长公孙鸢卖祖宗的行为,带领各自一脉的子弟脱离公孙家,到其他地方定居,重建公孙家。然后,公孙家仅身的宗家一脉也被强行并入了尉迟家,成为了尉迟嘉所属的这一脉的成员。自此,公孙家宗家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中。 另外就是尉迟嘉和尉迟礼的身份,尉迟嘉是尉迟家上代家主尉迟林和公孙鸢所生,是尉迟家的嫡长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尉迟嘉才应该是这一代的尉迟家家主。 但是,尉迟林担心公孙鸢所生的嫡子会像他当初蚕食公孙家,供养尉迟家一样;反过来蚕食尉迟家,反哺公孙家。 所以在公孙鸢怀孕之前,尉迟林就和另外的一名女子一夜欢好,怀上了孩子。尉迟林等到那名女子生下孩子,就将那女子活埋;然后将这个孩子交给公孙鸢,借助公孙鸢的名义,混了个嫡长子的身份,这个嫡长子也就是尉迟嘉的现任家主尉迟礼。 最后,继承权也就自然而然的从尉迟嘉手里,旁落到了尉迟礼手里。然后,公孙鸢那个恋爱脑,竟然还他妈的甘之如饴的给人养孩子,将自己的孩子丢在一旁冷落,为的只是尉迟林的那“善良”的评价。 也亏了公孙鸢没工夫带尉迟嘉,尉迟嘉被公孙家的老仆养大,教他文化,尉迟嘉得以逃开父亲尉迟林和母亲公孙鸢的冷落和迫害。 十年前,尉迟嘉的父母同一天薨逝,哥哥尉迟礼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主之位。而就在手小憩结束后的第三天,尉迟嘉就被派到西渊郡,出任西渊郡郡守,不得再参与尉迟家家务。 尉迟礼此人,没有学会尉迟林的阴谋算计,偏偏学会了尉迟林的狠辣果决。他掌握尉迟家后,疯狂的兼并西渊郡的土地,压榨佃户和农奴为他们卖命。他架空了西渊郡郡守,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尉迟嘉,在西渊郡内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俨然已经成了西渊郡的头号心腹大患。 湘江府刺史何友年,出身陇右道何家,是世家子弟。但是这个家伙天生胆小怕事,明知道尉迟礼的恶行,却不敢追究其罪责;甚至是一味的纵容尉迟礼的所作所为。这也就更加使得尉迟礼肆无忌惮,目无法纪了。 去年,西渊郡突然被划分到了丰都驿,尉迟礼不知道新任的丰都驿主司是什么人,不敢贸然触新官的霉头。老实了好一阵子。 结果在今年年初,终于通过多方渠道打听得知,丰都驿主司陈琦,竟然就是中元皇帝陈伽罗的第三个儿子,那个被太子陈环和皇后颜氏养大的神秘三殿下。 尉迟礼想到陈伽罗亲政后的二十多年里,一直都想要褫夺兵权。再联想起陈琦的身份,顿时觉得陈琦就是陈伽罗派来收拾他们尉迟家的;而且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时不时的就会胡思乱想,只要闲下来,就会在脑海中重复思考陈琦的来历。几个月下来,陈琦也就成了尉迟礼的心病。 尉迟礼担心被陈琦清算,准备最后捞一票,然后带着尉迟家族西迁到益州或者是西夏帝国定居。以他尉迟家现在的财力和兵力,他丝毫不担心尉迟家在益州或者西夏帝国会受到什么伤害。 然后,尉迟礼就开始了他最后的疯狂。他直接插手,将主司府下发的赎买土地的补偿款全部扣下,还将那原本散落在民间,没有被他们兼并的土地全部抢到了自己手里,然后高价转卖给了湘江府的三大世家。尉迟礼知道这些土地最后一定会被主司府收回的,他也会背上个诈骗的罪名。不过他不在乎了,有本事三大世家带人来找他,看看能不能在他的三千私兵手中得的了好再说吧。 尉迟礼将自己手中的私兵打散,化妆成为盗匪,四处劫掠金银细软。就连来往的商队都不会放过,那真的是逮住蛤蟆都得攥出团粉来。 最后,尉迟礼直接将西渊郡的所有税银都扣下了,准备一起打包带走。 根据尉迟嘉所言,尉迟礼听到了陈琦归来的消息,而且也听说了陈琦正在主司府处理政务,脱不开身。所以定好了三天后开拔,尉迟家所有人西迁益州府,暂做歇脚,等所有人都倒了益州之后,再另做打算。 陈琦在听完尉迟嘉所讲的事情后,恨得是咬牙切齿的。这尉迟家,真的是将没皮没脸,贪得无厌彰显的是淋漓尽致。 陈琦双目紧闭,在脑海中想着要如何解决尉迟家的事情。现在从丰都驿护卫司调兵肯定是不可能了,尉迟礼那个货肯定在丰都驿安插了眼线,一旦丰都驿护卫司有个风吹草动,一定会打草惊蛇,加快尉迟礼的行动。 而西渊郡郡守府下辖的护城军不到五百人。还都是没有经历过杀戮的花架子,别说杀敌了,看见死人能保住自己不尿裤子就不赖了。 其他地方调兵,不说来西渊郡截杀尉迟家需要多长时间,就算是能赶到,陈琦也没有虎符,根本调不了兵。 陈琦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尉迟嘉。 “尉迟嘉,我可以答应你,放过你这一脉。不过,我要你带领西渊郡护卫军,尽全力的协助我,将尉迟家剩余的人一网打尽。你要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尉迟嘉在听到陈琦答应他放过他这一脉的时候,开心的差点没蹦起来。但是在听到陈琦要他带领西渊郡的护城军协助他们将尉迟家一网打尽的时候,瞬间腿都软了,差点栽倒带地上。 要知道,尉迟家可是有三千训练有素的私兵,就凭他手里的那五百的绣花枕头,还不够人家吃一顿的呢。尉迟嘉是真的搞不懂,陈琦到底要干啥,作死也没有这么作的。 陈琦没有理会尉迟嘉,扭头看向秦奕:“明天您跟我带领十八卫,拜访尉迟家,尉迟礼。到时候我们借机发难,由内开花,用杀戮将尉迟家的士兵士气打散。然后再由西渊郡的护城军在外围补刀,杀死那些仓皇掏出尉迟家的人。如此里应外合,争取将尉迟家的叛乱,扼杀在绽放之前。” 秦奕认真的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陈琦看向尉迟嘉:“尉迟嘉,你想好了吗?” 尉迟嘉有些犹疑的看向陈琦:“殿下您要亲自涉险?” 陈琦刚才的安排尉迟嘉都听到了,陈琦竟然要亲自前去尉迟家涉险,如此胆识,世所罕见。 陈琦微笑着点头:“是的。”陈琦说的风轻云淡,根本不像是要去涉险,而是要去郊游一般。 尉迟嘉深呼吸一口气,满脸郑重的点头:“下官谨遵钧命。” 第5章 上门打脸 西渊郡城西八十里,绿树成荫,晨雾尚未散去,将四下里都衬托的无比神秘。破开晨雾,一座恢弘的府邸矗立在这丛林深处。红砖绿瓦间,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富贵。 府邸门口有四颗门槐,门槐旁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威武霸气,无一处不在张扬着主人家桀骜不驯的气质。朱红色的大门上,纵横排列着五列五行碗大的门钉,铜鎏金的门钉,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不小心就会被闪瞎眼睛。门头上一对朱红色的宫灯随风摇曳,宫灯下坠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大门的正中间挂着一块匾,那匾通体被染成了黑色,上面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字‘尉迟府’。 巳时初刻,陈琦一行人沿着官道来到了‘尉迟府’门前。尉迟府门口的护卫被马蹄声惊醒,手里握着长枪,警惕的防备着陈琦等人。 秦奕策马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丢给门口守卫的士兵。 “丰都驿主司大人,专程前来拜访尉迟家主。” 门口的护卫原本警惕的状态在听到秦奕的话后,渐渐的松懈了下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不屑的怪笑起来。 护卫头领:“丰都驿主司?什么品级呀?还想求见我们家主?想屁吃呢?” 护卫头领语带嘲讽的说道:“丰都驿主司?和乞丐花子有区别吗?” 护卫头领说完,一旁的护卫也都学着护卫头领,嘲讽的大笑起来。 陈琦没有理会狗眼看人低的护卫头领,冲着秦奕使了个眼色,秦奕嘴角微掀,从战马上跳下,来到门口的石狮子旁,袍袖一甩,一股劲风卷起石狮子,猛地朝尉迟府的大门砸去。 原本还在嘲笑陈琦等人的护卫头领,眼见石狮子向他们砸来,吓得差点没当场尿了裤子。撒腿就跑,那速度,兔子都是他们孙子。 陈琦见无人再阻拦,也懒得讲什么规矩,双脚在马腹上一磕,雪隐驹得令,顺着被石狮子砸开的府门走了进去。 秦奕飘身上马,策马紧跟在陈琦身后;其他人也队形整齐的跟在陈琦和秦奕身后,一行人屡履行行的向着尉迟府内走去。 陈琦等人来到一进院就停了下来,陈琦环视这周遭的状况,秦奕则是闭上了眼,仔细的感受着周遭的武道气息,约摸五分钟后,秦奕缓缓的睁开眼睛,冲着陈琦微微一笑:“尉迟府中,有三个‘准大成境’的高手。其余人都不足为虑。” 陈琦闻言微微颔首:“知道了。” 门口的动静很快就传入到了内宅,尉迟礼只是听说有人砸门,闯进了尉迟家,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 尉迟礼本就是个二世祖的性子,目中无人的嚣张惯了。听说有人竟然敢来尉迟家闹事,哪里受得了这种上门打脸的事儿,那火腾一下就直冲脑门了。抄起屋中的宝剑,点齐府中私兵,快步来到一进院中,命人将陈琦等人团团围住。 陈琦玩味的看着四周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士兵,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尉迟家的这三千私兵,听着挺唬人的。只可惜,不论是士兵的素质,还是装备,简直惨的不忍直视。一个个士兵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模样,就跟没吃过饱饭似的,看谁都像包子。士兵的甲胄也都是破破烂烂的,有的没有护心镜,有的是只有半身甲,更有的鳞甲上面的鳞片都掉了,黑一块白一块的。 说实话,陈琦觉得自己昨天有点自作多情了;还费尽心思的想什么劳什子战术。就尉迟家私兵这素质,陈琦和秦奕加上十八卫,完全可以将他们尽数屠杀。 同样的,秦奕在感受过周围人的武道修为的时候,眉头也蹙起来了。不是因为对方的修为高,而是低,太低了。除了三个准大成境的武者外,其余的武者几乎都是断层式的。准大成境一下,心领神会之境修为的武者竟然一个都没有。穷文富武,武道修炼本身就是非常花钱的事情,所以那些有钱的世家和商贾,都会豢养一些武道天赋高的人,用大量的天材地宝,帮助这些人修行武道;而这些人为了报答主家的恩惠,自然也就会守护世家和商贾的安全。 可是,这尉迟家横行西渊郡,地皮都被他们刮的陷下去了,财富储备之多,恐怕并不弱于那些超级门阀世家。偏偏在武者的培养方面,差出了一整个时代。 尉迟礼看着坐在马背上,老神在在的陈琦,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没办法,陈琦太淡定了,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包围,完全视若无睹;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状态,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学的来的。 尉迟礼有些犹疑的看向陈琦,抱拳道:“不知阁下是哪位?怎么称呼?今日造访我尉迟府所谓何事?” 陈琦冷哼一声,用眼角瞥了一眼尉迟礼,完全没有将尉迟礼放在眼里,尉迟礼虽然觉得憋屈,却也不敢贸然和陈琦发生冲突。 陈琦身旁的秦奕缓缓开口了:“我家小主子乃是丰都驿主司,尉迟家主自觉身份高贵,敢与我家主子刀兵相对?” 尉迟礼听到陈琦是丰都驿主司,瞬间愣了神。包围着陈琦的私兵和家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名身材还算壮硕的中年私兵满脸讥讽的看向陈琦:“丰都驿主司?芝麻大个官,党的还挺有瘾的。就算是湘江府刺史那样的大员大官,或者是南境巡检使那样的权臣,在我家老爷面前都得哈巴着,不敢乱言狂吠。” “你一个小小的丰都驿主司,芝麻大小的官。也该在我家老爷面前拒马回话,你是想死不成?” 陈琦听到中年私兵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刚刚看了一处精彩绝伦的滑稽剧,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就在中年私兵被陈琦的笑声震慑,不知道该说些生了。中年私兵身后,尉迟礼走了过来,一脚狠狠的踹在了中年私兵屁股上。中年私兵突然被踹,吓得浑身一抖。他自认为自己刚才说的没毛病将尉迟家的面子抬上去了,保住了主家的颜面。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就被尉迟礼一脚给踹飞了。 尉迟礼颤抖着来到陈琦马前跪下,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尉迟礼参见三皇子殿下!尉迟家冒昧无状,轻慢了三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陈琦冷哼一声,看向刚才出言嘲讽的中年私兵,脸上满是嘲讽。 “诽谤皇子,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中年私兵听到尉迟礼和陈琦的话,直接就尿了裤子。他们这些尉迟府的私兵,在西渊郡作威作福惯了;加上尉迟家的人,极为护短,更是让他们这些私兵变得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可是中年私兵这一脚算是踢在了铁板上,陈琦是皇子,皇帝的孩子。他一个私兵敢嘲笑皇子;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中年私兵咕蹬就跪下来,磕膝盖当脚走,连滚带爬的来到陈琦马前,脑袋像是借别人的似的,玩儿了命的往地上砸,给陈琦磕头。 陈琦都没理会中元私兵,看向尉迟礼的方向道:“尉迟家主,率众围攻皇子,企图弑杀皇子。你们尉迟家这是准备造反不成?” 尉迟礼闻言,冲着还举着兵器的私兵们怒吼一声:“你们还不放下兵器,真的想要被诛九族吗?” 私兵们闻言,直接将手中的长枪扔在了地上,单膝跪地的朝陈琦行礼。 尉迟礼小跑着来到陈琦马前,伸手就要去抓雪隐驹的笼头,结果被雪隐驹躲开了。尉迟礼在雪隐驹那里吃了瘪,又不敢发火,只好悻悻然的缩回手;尽可能的保持微笑,和陈琦套起了近乎。 尉迟礼:“殿下屈尊降贵,莅临尉迟府,尉迟府蓬荜生辉。还请殿下下马,让小民有幸侍奉左右,以报皇恩。” 陈琦轻哼一声,根本没有搭理尉迟礼。飞身下马,将缰绳甩给秦奕,迈步走进正堂中。 尉迟礼并没有因为陈琦无视他而恼怒,如同一直哈扒狗一样,跟在陈琦身后,谄媚的侍奉着。 陈琦走进正堂,大模大样的坐在主位上,尉迟礼垂手而立,老实的不得了。 秦奕等人并没有近正堂中,而是分散在正堂四周,护卫着陈琦不被暗算。同时,也方便一会儿动手。 陈琦看了眼下垂手的尉迟礼,冷哼一声:“哼!尉迟家主。丰都驿迟家家主迟甲还在你府中吗?” 尉迟礼见陈琦开口就问迟甲,顿时就明白了,楼玉罗定罪的事儿案发了。有些慌乱的开口道:“在,在,在的。” 陈琦眼眸微眯:“怎么?还需要本官亲自去请吗?” 尉迟礼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跑出正堂,招呼来尉迟府的官家,嘱咐道:“去,带人将迟甲绑了给我带来。快。” 官家先是一愣,随即招呼了几个小厮,猛地转身向着后宅跑去。 尉迟礼回到正堂,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琦看着尉迟礼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了蔑视之意。相比于尉迟嘉的举止得体,落落大方;这位尉迟礼简直就像是一个盲流,前倔后恭,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举止粗俗,哪里有一点世家子弟应该有的气度。 陈琦看到尉迟礼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说十年诞生一个土豪,百年培养一个豪门,千年孕育一个世家。 尉迟礼和陈琦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比,单在气度上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就连徽州府那位曹不疑刺史,在气度上就足以碾压尉迟礼了。 第6章 换囚案真相 “尉迟礼,偷换死囚,私藏钦犯,蔑视朝廷法度。你是觉得,大元帝国的法律治不了你尉迟家,还是治不了你尉迟礼?” 陈琦眼眸冰冷的直视着尉迟礼,话语中是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尉迟礼咕噔一下就跪在了陈琦面前,痛哭流涕的说道:“求三殿下开恩。都怪小民生性纯良,看不了舅哥受苦,这才出此下策,冒犯天威。请殿下看在祖辈荣耀的份儿上,法外开恩,饶恕小民这次吧。” 陈琦冷哼一声:“将换囚之事,如实招来,若有半分隐瞒,后果自负。” 尉迟礼听到后果自负四个字的时候,浑身白毛汗都出来了。眼前这位三殿下,看着白白净净的,慈眉善目的活像是一个出尘的神仙。 但是杀伐之果决,尉迟礼是早有耳闻的;特别是今天早上他收到丰都驿的情报,陈琦竟然一次性处决了二十六人,其中还有那位帮助他们换死囚的原丰都驿法曹赵德言。 尉迟礼不敢赌,不敢赌陈琦会念及所谓的祖辈荣耀,饶他一命。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没有啥感情的大舅哥呢?能献祭迟甲救他自己一命,迟甲就算是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尉迟礼哆嗦着缓缓开口:“回三殿下的话。那迟甲是小民夫人的大哥,也就是小民的大舅哥。小民这位大舅哥生性并不坏,只是有点好色。家中虽然妻妾成群,还是管不住自己,见到漂亮女人就要买回家。” “两个月前,迟家大长老迟易来到了尉迟家,说是迟甲因为个女人,害了官司,有可能会危及性命。迟易哭求着,请尉迟家出面,救迟家一命。小民的夫人也以死相逼,让小民想办法。” “小民天资愚钝,哪里能想出什么办法,只得询问府中师爷。师爷便提出,可以买通丰都驿法曹赵德言,将迟甲从牢中换出来。他说,他说……” 陈琦冷哼一声:“嗯?” 尉迟礼被陈琦这一声吓得浑身一哆嗦:“请殿下开恩。请殿下开恩。师爷说,师爷说反正主司大人只是要杀人,至于那个人是不是迟甲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在主司大人杀人的时候,将死囚送到主司大人手里就行了。” “所以,所以才有了换死囚的这档子事儿。” 尉迟礼跪在地上,邦邦的磕着头:“求殿下开恩,饶了我吧。小民也是误信小人之言,被小民所骗,非小民本意,请大人开恩那。” 陈琦把玩着手中的扇子,缓缓开口:“那被你们选中顶替死囚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是何身份?” 尉迟礼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粘在了他的身上,特别不舒服。但是随着坦白的越来越多,那种恐惧感缓缓的减少,他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文话,眉头微蹙:“回,回殿下。小民也不认识那个人,更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小民只知道那个人是师爷找来的,换囚的这件事情也是全权交由师爷去做的。” 陈琦闻言,眼睛微眯:“去!将凡是与换囚案有关的人员全都给本官叫来。” 尉迟礼领命,连滚带爬的向后正堂外跑去,狼狈极了。 没办法,陈琦身上的威势带有庞大的浩然之气,对于那些心怀鬼胎,心思不正的人,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尉迟礼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在陈琦的威势压迫下,情绪几近崩溃。如果不是陈琦担心会吓死尉迟礼,导致计划败露,所以提前撤去了威势。尉迟礼恐怕真的会在陈琦的威势压迫之下,得了失心疯疯掉或者是被直接吓死。 毕竟,陈琦也不是第一次吓死犯人了。 秦奕见尉迟礼从正堂中急匆匆的跑出来,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秦奕趁着空档,身形一闪,进入到正堂中。秦奕来到陈琦身边,小声说道。 “刚才尉迟府外已经传来信号,尉迟嘉已经带人包围了尉迟府。” 陈琦微微颔首:“知道了。告诉其他人,出手不要留情,杀戮的时候,越血腥越好,越残忍越好。” 秦奕领命,身形一闪,飞出正堂外,回到了他原来站定的位置。 约摸一刻钟后,尉迟礼带着一众小厮,将三个被绳索绑成粽子的人抬进正堂来。 尉迟礼借着这个功夫,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还喝了一些温水压压惊,总算是脸色恢复了不少,有了些血色了。 小厮们将三个人丢在正堂的地板上,老老实实的退出了正堂。尉迟礼走到三人身边,伸手指着左侧的人说道:“殿下,这个就是小民的大舅哥,迟甲。被换的那个死囚。” 尉迟礼指着中间的那个人说道:“这个就是小民府中的师爷,虺蚺。换死囚的主意就是他想的,也是他负责找人做的。” 尉迟礼指着右侧的那个人说道:“这个是小民府中的官家,阜南。他是负责寻找和挑选适合换迟甲出狱的人,那名被派去换囚的人,就是他找的。” 陈琦眼眸低垂,看向被困者丢在地上的三人。 “迟甲,关于李家灭门案,你可认罪?” 迟甲惶恐的看向自己的妹夫,见妹夫就像个奴才似的,小心翼翼的伺候在陈琦身边。在他眼里,尉迟家就是万能的,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得对尉迟家、尉迟礼恭恭敬敬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刚才被抬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被石狮子砸的稀巴烂的朱红色大门。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有人来尉迟府闹事了,只不过这抬着石狮子砸门,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敢直接打破尉迟家的门楣,完全不将尉迟家放在眼里。这个人的身份是得有多豪横。 然后就是他被丢在地上后,看到一向眼高于顶的自家妹夫,像只哈扒狗一样的哈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面色冷漠的少年。而且那个少年貌似还不怎么看的上自己的妹夫,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迟甲原本还想狡辩两句,但是感受着陈琦身上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压力,让迟甲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本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理念,迟甲轻咳一声,开口道。 “回大人,罪民认罪。罪民……” 陈琦听到迟甲认罪,也懒得听他在那里鬼扯,手掌一抬,一枚金瓜子从指尖飞出,直接打在了迟甲的脖颈处的哑穴上。伴随着金瓜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迟甲直接趴卧在了地上,浑身无力,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般,说不出一个字来,甚至是发不出一个有用的声音来。 尉迟礼看到了地上弹落的金瓜子,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心想,这位三殿下真尼玛有钱,用金瓜子打人,太奢侈了。 陈琦则是没管尉迟礼的惊讶,看向虺师爷。 “虺蚺,尉迟礼说你全权主导了更换死囚之事,这个罪你认还是不认?” 虺蚺此刻正在端详这迟甲的惨样,目光在迟甲被金瓜子击中的位置和地面上掉落的金瓜子间来回跳动,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虺蚺听到陈琦的话:“小心的点点头,算是认了这个罪。” 陈琦也懒得跟一个小小的师爷拿搪,同样一颗金瓜子飞出,打在了师爷的哑穴上,将师爷也打哑了。 虺蚺和迟甲的事情已经有了决断,不需要陈琦在多花时间去听二人的废话。至于对他们的处置,那也不是非要现在办的事儿。 陈琦看向最后一位,尉迟家的官家,阜南。语气冷寒的开口道:“阜南。那位被选中换迟甲出狱的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阜南以为陈琦会像问迟甲和虺蚺那样,直奔主题的问他人不认罪。他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就等陈琦问呢。 结果发现陈琦完全没有按照他的预想那样文化,而是直接问被选中顶替迟甲的那个人的身份信息。 阜南扭头看向尉迟礼,那眼神像是在求救,求尉迟礼救他一次。尉迟礼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哪里还敢贸贸然的去请求陈琦饶阜南一命。他才不敢去做那种容易引火上身的蠢事呢。 阜南见尉迟礼并没有给他回应,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活命的办法。结果目光不小心和陈琦的眼神相撞,陈琦那冷煞阴鸷的目光,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小刀般,直接戳在了阜南身上,让阜南瞬间如坠冰窖,浑身都是彻骨的冰寒, 陈琦冷哼一声:“需要本官再问一次吗?” 阜南感受到了,陈琦的话语中的厌恶和杀意,明显是只要阜南敢说谎,陈琦毫不犹豫的会当场宰了他。 阜南紧张的浑身血液冰凉,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阜南:“回,回大人。那位被选中顶替迟甲坐牢的青年名叫楼玉罗,就是西渊郡人士;原来住在西渊郡城南六十里的右岸县嘉陵村。楼玉罗母亲早亡,只留下他和父亲相依为命。后来楼玉罗的父亲自卖自身,入尉迟家当了农奴佃户;后来,后来……” 陈琦冷哼一声:“楼玉罗的父亲现在何处?” 阜南被陈琦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回大人,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呐。楼玉罗的父亲,他,他,他三年前就得病死了。” 陈琦眼眸微眯,无形的杀气外放,面色却是无比的平静。 “人三年前就死了;三年后,你们竟然将魔爪伸向了他的儿子,伸向了楼玉罗。” “好,很好,你们很好。” 第7章 尉迟礼的辩白 陈琦扭头,看向尉迟礼:“尉迟礼。你可知罪!” 尉迟礼被陈琦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吓得身体一抖,身上又出了汗,将刚刚才换的衣服又给打湿了,粘在了身上。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问话,有些迷茫的抱拳躬身道:“大,大人,小民不知罪犯哪条,请大人明示。” 陈琦语气森冷,话语铿锵有力:“哼。尉迟礼,你尉迟家竟然敢擅自将元人纳入贱籍。你可知,擅自将元人纳入贱籍,沦为奴隶,该当何罪?” 尉迟礼这下可绷不住了,咕噔一下又跪下了。 尉迟礼紧张的冲着陈琦磕头:“大,大,殿下,殿下开恩。我,我对此并不知情。况且,况且楼玉罗的父亲卖身,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个时候小民还不是尉迟家族的族长,那些所作所为也不是小民主导。小民真的很冤枉啊。” 陈琦冷哼一声:“你确定尉迟府在你接手后,就没有强行将元人纳入贱籍?你确定你就是清白的?” 尉迟礼闭嘴了,没办法,他不知道陈琦到底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说都知道了。他自己屁股不干净,这个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他心里心知肚明。 陈琦见尉迟礼想要蒙混过关,哪里会轻易的放过他。声音冷肃的开口。 “尉迟礼,你继任尉迟家主后,为非作歹,为害一方,巧取豪夺,无恶不作。你借助尉迟家的威仪,横行霸道,视律法为无物。” “你认为,就凭你祖上的那点功绩,就凭你手下那可怜巴巴的三千私兵。就想为所欲为,做一个土皇帝?我看你是想瞎了你的好眼。” “今天你老实交代,本官可以网开一面,放一部分尉迟家族的人离去。倘若你再执迷不悟,想要在本官面前无耻抵赖;本官不介意将你这尉迟家杀一个片甲不留。顺便诛了你们的九族。”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话,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窖般的,浑身是彻骨的寒凉。他终于明白,陈琦今天来尉迟府,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楼玉罗那一个案子。很可能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旨意,想要找借口打压他们尉迟家。 尉迟礼想到这里,深呼吸一口气,眼睛盯着陈琦,语气有些清冷的说道。 “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如果皇室觉得尉迟家是什么洪水猛兽,想要除之而后快。不需要找这些个借口,只需要圣旨一卷,鸩酒一斛就是了。或者说,皇室既想要将我们这些功勋世家剪除,又不想背上一个杀功臣的骂名吗?” 尉迟礼的话真的是杀人诛心,他对尉迟家的作恶多端只言片语都不提,反倒是想要将矛头转向杀功臣这个方向,其心不可谓不毒。要知道,老百姓们从来不在乎什么真相不真相的,老百姓们只想要得到他们想象中的那个真相。所以,当现实和他们的想象不符的时候,他们就会认为现实被和谐了,真正的事实被所谓的强权掩盖了;他们会脑补出一场惊世骇俗的宫斗大戏,然后告诉其他人,他们脑补的那些才是事情的真相。 而在陈琦的前世,泱泱华夏,被编排最狠的两位,一位名叫朱元璋,一位名叫胤禛(也就是清雍正皇帝)。 朱元璋被后世编排其在晚年诛杀功臣,将开国公侯伯杀了个七七八八的;老百姓们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而是幻想出所谓的朱元璋怕造反云云。自戳双目的故意不看那些淮西勋贵们恃宠而骄,在民间为非作歹,兼并土地,贪污受贿等等恶行。 而最恶臭的一口锅,无疑就是关于徐达吃烧鹅的那个故事了。将徐达的病逝描绘成一场波谲云诡的权谋大戏,流传之广,甚至盖过了正史典籍,将一则谣传传的跟真事儿似的。 不得不说,尉迟礼还是有脑子的,他的靶点很准,就他刚才那段话,换其他人,都会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对他出手。 但是尉迟礼搞错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他面对的是陈琦,一个继承了华夏五千年文明精华,一个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舆论风暴的穿越者。就这个舆论传播还停留在口口相传的时代,就算陈琦前世不是从事新闻和自媒体工作的,仅仅凭借他耳濡目染的那一点点引导舆论的知识,就足以吊打这个时代所谓的‘文人’了。 陈琦听到尉迟礼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尉迟礼,你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太看的起你口中的尉迟家了。就凭你们,也配皇室出面?你们算哪根儿葱?” 陈琦眼见尉迟礼在陈琦的话语中,面色一点点的变黑,整个人的周身也是阴郁无比,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琦才不管尉迟礼呢,继续说道:“功臣?你们尉迟家蒙祖荫获得的利益还不够吗?还是说,你们觉得,就凭你们当年的那点功绩,就可以视朝廷于无物?视法度于无物?” “还他妈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你们尉迟家的所作所为,还需要本官为你们欲加什么罪吗?是你擅杀朝廷命官是伪造的?还是你尉迟礼截留田地赎买款,派私兵强夺土地是伪造的?又或是你尉迟礼派私兵假扮盗匪劫掠商队是伪造的?再或是你们尉迟家架空西渊郡郡守府,私设公堂,随意缉拿关押与你尉迟家有间隙的人是伪造的?” “一桩桩,一件件,你觉得,本官还需要给你尉迟家伪造罪证吗?就凭本官现在手中的证据,诛你尉迟家九族,你觉得冤吗?”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话,眼睛看向陈琦,眼眸中满是杀意。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陈琦竟然对尉迟家的罪行了如指掌。他在心中疯狂的算计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撕破脸面的前提下,将事情给压下来。 尉迟礼一边想,一边说话,企图拖延一些时间。 “殿下,您刚才所说的罪行也许我尉迟家确实做过一些。但是,这又不是我尉迟家一家这么做,其他的功勋世家和门阀世家,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呢?您为何要对尉迟家如此的咄咄逼人,分毫不让呢?如果殿下只是为了杀鸡儆猴的话,您完全可以和尉迟家协商,我们可以商量着推出一些在尉迟家地位较高的人出来顶罪。这样皇室和您得了名声,我们尉迟家也可以苟活。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的约束家族中人,不再做那些个作奸犯科之事。” 陈琦听到尉迟礼的话,眼眸微眯:“哦?你所谓的尉迟家有地位,地位较高的人是谁呢?是你的弟弟尉迟嘉?还是已经被埋进土里的尉迟林?”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但是我父亲尉迟林已经入土为安了。大元帝国讲究死者为大,刨坟鞭尸恐怕有伤天和吧?” “不过我弟弟尉迟嘉可以。尉迟家族的嫡次子认罪受刑,这个名声足够殿下在陛下面前立一个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人设了。今后就算是想要染指帝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陈琦听到尉迟礼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一个尉迟礼,你不错,你很不错。一个庶长子,强行攀附上公孙鸢,得了个嫡长子的身份;竟然还敢将真正的嫡长子尉迟嘉推出来顶罪。不得不说,你将你父亲尉迟林的无耻和下作学了九成九。够狠。”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话,先是害怕,然后就是恨,发自骨子里的恨,他的身世之秘,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从出生,到成长,每一步都充满恶臭和荒唐。他的父亲生他只是为了防止公孙鸢所生的嫡长子会偏向母家;而他的母亲则完全就是一个生育机器,生下他以后便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活埋了。养母公孙鸢虽然将他视若己出,但是在尉迟林长久的洗脑式教育下,同样生不出半点好感。至于弟弟尉迟嘉,呵呵,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是他一定要杀死的人。 长时间生活在恶念和阴郁之中,早就使得尉迟礼本就不多的人性都消磨殆尽。他平等的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是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可以为了他妻子的一句话去救迟甲;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迟甲丢出来,当他的替罪羔羊。 陈琦没有理会面色阴沉如水的尉迟礼,继续说道:“尉迟礼,虚与委蛇的事情就免了。至于你所谓让他人顶罪的心思也可以歇了。你要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我今日到访尉迟府,只为你一个人而来,我在乎的只有你。尉迟家的所有人我都可以赦免其罪行,不予追究,唯独你,是必须死的。” 陈琦起身,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上的褶皱婆娑平整,微笑着看向尉迟礼。 “好了,尉迟礼。你不需要再拖延时间了。你派出假扮土匪,劫掠商队的私兵已经回不来了。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有些没有必要了。” “尉迟礼,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自己自缚受刑呢?还是要本官动手。” “你要明白,如果本官动手,今后这世上便再无尉迟家族了。” 第8章 图穷匕见 尉迟礼听到陈琦的话,面色阴沉,眼睑跳动,有些惊奇的问道:“你说什么?我的私兵怎么了?” 陈琦拿起桌上的扇子,面带不屑的轻笑一声。 “没什么。只是宰了而已。” 尉迟礼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陈琦的脸,想要从陈琦脸上看到说谎后不经意间的失神。 然而,陈琦让尉迟礼失望了,陈琦面色古井无波,嘴角微掀,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那笑容看在尉迟礼眼里,却如同千年寒冰般刺骨。 尉迟礼派出劫掠商队的私兵有近五百人,为首之人更是两位准大成境的高手。就算是在截杀商队的时候有所折损,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陈琦竟然说那五百多人的队伍被陈琦给灭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琦动用了护卫司的力量。丰都驿护卫司有在编士兵三千人,按照护卫司的力量,调集一千人围剿他手下的五百私兵,也不是做不到全歼。 但是,为首的那两位准大成境的高手,可不是凭借士兵数量就能困住的,甚至被斩杀的。他们就算是无法保护五百私兵撤退,仅仅凭借武力,杀出重围回府报信也不是什么难事。 尉迟礼眉心轻蹙,眼睑微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对,丰都驿护卫司是有他的探子埋藏在内的。护卫司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关于护卫司的消息,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陈琦并没有调动护卫司的兵马,而是从其他地方调集的,所以才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将他的五百精锐尽数歼灭。第二种那就是他安排在护卫司中的探子被摘除了,他失去了对护卫司的监控力。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于尉迟礼,对于尉迟家族来说,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至于陈琦这二十人斩杀那五百精锐的情况,尉迟礼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尉迟礼本人文不成武不就,对于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更是一窍不通。在他看来,他手里的三千私兵那就是天下无敌的。只要皇帝陈伽罗不派官军围剿,就没人能是他的对手。至于什么战略战术,那是什么东西?尉迟礼听都没听说过。 尉迟礼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看向陈琦的目光也从刚才的警惕,开始变得越来越恶毒。反正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带着尉迟家族西迁去益州或者是西夏帝国,至于在西迁之前杀一个皇子祭旗,也不是不可以的。如果能拿着陈琦的脑袋做投名状,向西夏帝国献礼,求一处容身之所,那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想到此,尉迟礼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阴恻恻的看向陈琦,眼眸中满是贪欲。此刻的陈琦在尉迟礼眼中,哪里还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皇子,完全就是他尉迟礼飞黄腾达的垫脚石。 陈琦自然也看出尉迟礼眼中的异样,冷哼一声,迈步向正堂外走去。 尉迟礼见状,快步走到正堂主位处,伸手在主位后的一处隐秘位置用力一按。一块刻有祥云图案的木板被尉迟礼按下去,伴随着一阵轰隆声,正堂内的四面墙壁同时升起如手臂粗的青铜柱子,柱子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青铜囚笼,陈琦恰好就在那囚笼之中。 尉迟礼脸上露出了反派惯有的邪笑,桀桀桀的笑着。 尉迟礼:“殿下似乎太把你这皇子当回事儿了,本家主认你是皇子你才是,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 “正好本家主要带全族人投奔西夏,需要一个投名状。之前想过用那些刺史的脑袋,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什么狗屁刺史也比不上一个皇子的脑袋值钱不是吗?” 陈琦像是没听到尉迟礼的话似的,伸手在青铜囚笼上敲了敲。 “嗯!不错。这青铜是六铜、三铅、一锡。质地坚韧,在保留延展度和柔韧性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将坚硬度做到了最好。不错,不错。” “看来你手下还是有一些能人的,不赖。总算没让本官白跑一趟。”陈琦扭头看向尉迟礼:“至于你想要我的人头,也不是不行。不过,仅凭这些个手段,有点太小儿科了。这种等级的囚笼,是困不住我的。你还有其他手段吗?如果没有,本官可就要出手了。” 陈琦看着尉迟礼,尉迟礼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用绳索捆缚住了手脚般的,动弹不了半分。陈琦将钢筋铁骨扇合起,照着一根成年人手腕粗的青铜柱砸去。 “嘭!”一声巨响传来,就看到那根青铜柱‘嗖’的一下从正堂门内飞了出去。 “当啷!啷~~~”青铜柱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这响声像是什么信号般的,刺激的双方立刻剑拔弩张的要开战。 紧接着,第二根青铜柱飞出,这一次的青铜柱没有刚才的粗,所以飞行的距离也就更远了,青铜柱都没来得及落地,直接插在了秦奕刚才用来砸门的那个石狮子的脑门上。 青铜柱发出一声闷响,而这声闷响就像是开启战斗的号角般,瞬间双方抄起武器,战在了一处。 正堂内,陈琦打飞两根青铜柱后,闲庭信步的从青铜囚笼的缺口处迈步而出。陈琦手指轻弹,一颗金瓜子飞出,直接击中了尉迟礼的穴位,将尉迟礼定在了原地。 陈琦则是转身走出正堂,没办法,秦奕虽然强悍,十八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但是,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合作对敌,彼此间还是有生疏的地方。他需要出面,尽可能的帮助他们整合实力,协力破敌。 陈琦从正堂走出,观看着被分成几个圈围攻的十八卫,眼眸微眯。不得不说,十八卫的个体实力都太强了,对战这些连武道都没能初窥门径的士兵,简直就是单方面的虐杀。加上陈琦之前安顿过,这一次的目的是杀戮,不是比拼较量,不需要留手,要尽全力厮杀。十八卫的出手简直就是在砍瓜切菜,没有半分留手。 但是,陈琦也看出了一些问题,那就是十八卫之间的配合太少了,如果一旦被敌人结阵困住,等到真气耗尽,他们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琦转头,看向秦奕,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三名准大成境的武者,竟然选择同时围攻秦奕。还有近百名尉迟府私兵在一旁加油助威,企图等到秦奕疲乏之时,来上致命一击,混个功绩换钱花。 陈琦见秦奕还没有祭出兵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顿时有些不太满意,这可不是玩闹的时候,二十对三千,他们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尉迟府中人的士气打散,然后再痛打落水狗。 陈琦冷哼一声:“秦伯。你在干什么?” 秦奕被陈琦的声音给震了一下,从陈琦的话音中听出了一丝不悦,当即一掌将从来的一名准大成境高手击退,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如同灵蛇般的朝着另外一名准大成境高手刺了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还势均力敌的战局,直接变成了一边倒。秦奕一柄软剑使得神出鬼没,如同灵蛇般游走在三位准大成境高手的身前,几乎是每一个照面,都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血洞。 刚才还兴致勃勃围攻秦奕的三人,顿时明白了,秦奕刚才纯粹就是在耍他们玩儿。能够在瞬息间将他们三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已经说明了太多的问题了。大成境,大功告成之境,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境界呀。 如果是平日里,让他们遇到一位大成境的高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求教,甚至是拜师,寻求突破瓶颈桎梏的方法。但是,现在这位绝顶高手是他们的敌人,他们的选择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逃跑! 三人都没有商量,默契的转身就想跑。他们只是尉迟府的客卿,实在犯不上为尉迟府搭上自己的额性命。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秦奕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甩出,三枚鸡蛋大小的圆球从他的手中飞出,径直砸向三人的后心处。 秦奕选择的时机堪称妙到毫巅,三人刚转身跃起,脚下失了根,没有可借力的地方。没有地方借力,他们现在连转身都困难,就更别提格挡秦奕的暗器了。 三人几乎是同时被秦奕甩出的圆球砸中,齐刷刷的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整个人就如同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踏踏的跌落在地上。 一招废掉三位准大成境的高手,这既有秦奕强悍的实力做后盾。更有秦奕强大的战斗经验做支撑,秦奕对战斗时机的把握,简直就是碾压在场的所有人的。 其实凭借秦奕的实力,想要将三位准大成境的高手全部击杀,并不是难事。前提是这三位千万别跑,而是选择和秦奕死战到底。 没办法,秦奕的武技以灵巧多变为主,很难一击斩杀敌人。除非他能直接一剑刺进对方的要害,像心脏或者是咽喉等位置。但是谈何容易,别说武者了,就算是平常人,也知道保护自己的要害,不要轻易暴露给敌人。倘若盲目攻击敌方的要害,万一被敌方给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奕迈步上前,无视三位准大成境高手的乞求,手起剑落,直接将三人的头颅割下,丢在了人群中。 第9章 无情的杀戮 另一边,陈琦在提醒秦奕的同时,也惊醒了尉迟府的人。几十名私兵手持长枪,朝着陈琦杀来。 陈琦身形一闪,跃过冲来的众人,飞身来到雪隐驹的旁边。将钢筋铁骨扇丢进马鞍桥上挂着的口袋中,从得胜钩上抽出一柄两指宽,半丈长的通体黑色的长刀。陈琦身形一转,长刀挥出,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手持长枪的私兵给斩成了两半。 没错,就是两半,不是两截。长刀从私兵的左肩劈下,划过心脏,切开肺部,最后从私兵的胯下斩出;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陈琦一刀破开,劈成了两半。 那私兵身后的众人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得一愣,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两半尸体,他们没来由的在南方的四月天感受到了北方冬季的寒冷。那种发自于骨子里的寒冷。 陈琦才不会管那些私兵是怎么想的,对于他和十八卫来说,现在他们不允许自己有半分的慈悲之念,只有血腥的杀戮,才能震慑尉迟府的众人。 陈琦附身前冲,长刀反握,手腕转动,用刀背将刺来的长枪格挡开,小腿肚用力,身形转动,借助着自身的重量,直接一刀横砍在那位被格挡开长枪后,中门打开的私兵腰间。然后,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的,长刀从左侧腰部切入,从右侧腰部切出,那个私兵直接被陈琦一刀齐腰斩成了两截。 然后,围攻陈琦的那些私兵,就见识到了让他们终生难忘的时刻。陈琦的招式简单利落,出手便是杀招;往往就是一次格挡荡开杀来的兵刃,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击杀招,将敌人劈成两半或者斩成两截。 什么招式,什么武技,完全没有,单纯的从血与火中浸染出来的杀招,出手即要人性命。 围攻陈琦的私兵们在看到满地的半截尸体后,魂儿都快散了,丢下兵器转身就跑,狼奔豕突的,活像是炸了圈的野猪。兔子都是他们孙子。 而那些被挡在外围,一门心思想要冲进战圈,杀敌建功的私兵们和这些逃跑的私兵们撞了个满怀,双方各怀鬼胎,外面的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一来一回间,私兵们就堵在了一起。 这可便宜了陈琦了,陈琦都省的抵挡杀来的兵器了,直接长刀挥砍,原本一次斩杀一个,现在一次就能斩杀两到三个了。整个场面不再是一群人围攻陈琦了,而是陈琦如同虎入羊群般的单方面屠杀。 那些被吓破胆的私兵们,再也不管面前挡着他们的是什么人了,从腰间掏出匕首,直接将面前挡着他们的私兵一刀捅死,然后将尸体丢到一旁,趁着这个空档,向外跑去。然后就又被后面赶来的私兵给挡住了。然后再杀,再跑,再挡。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私兵将屠刀挥向了同为私兵的同袍。然后,就看到尉迟府的私兵和私兵们像是爆发了血海深仇般的,互相杀戮起来。那狠劲儿,像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般的,没有半分情意可寻了。 陈琦站在原地,眼看着面前这如同修罗地狱般的一幕幕,瞬间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玩儿脱了。还是说他无意中把人性中的恶给激发出来了? 当然,愣神只是片刻,陈琦没有停止他的杀戮。而且,在他有意的引导下,他这个混乱的战圈,开始不断的移动,向着其他几个战圈碾压而去。 然后,场面就越来越混乱,那些私兵们互相残杀的杀红了眼,根本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反正只要是出现在眼前的就都是敌人。彼此之间的残杀,活像是得了失心疯的疯子,残忍至极。 伴随着陈琦的驱赶,互相绞杀在一起的私兵越来越多。而陈琦也一步步的和被困在战圈中的十八卫中人会和。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直到最后一名护卫被陈琦拢入战圈。 陈琦语气严厉的训斥道:“你们这帮蠢货,就知道单打独斗。你们的真气能维持多久?如果遇上懂战阵的军队,你们觉得就凭你们单枪匹马的,就能杀退敌军吗?蠢货。” 陈琦冷喝一声:“结六芒阵。孟昶,黎杰,阮籍,柳翡,孙维,罗宇为阵芒,我为阵眼。分散袭杀,不要使一人漏网。” 众人齐声应道:“是!” 片刻间,众人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六芒星的十二个点个站一人,六芒星的每个角中间个站一人,一共十八人。快速列阵后,阵型流转,十八卫的合击之术第一次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陈琦站在六芒阵中央的阵眼位置,指挥这六芒星的各个角何时出击,何时回收,何时支援,何时移动。整个六芒阵就如同是陈琦伸出去的六支手臂般的,挥洒自如,每一次出击,都会斩杀数十名敌人。 原本就被陈琦吓破了胆的私兵们,在十八卫的合计之术的攻杀下,彻底丧失了反抗之心。四散奔逃,完全不顾尉迟家族的死活了。这些私兵算是看出来了,陈琦他们今天来尉迟府,就是奔着杀人来的,如果现在不逃,就再也逃不掉了。 陈琦见四散奔逃的人群,瞬间松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尉迟府众人的士气已经彻底崩溃,完全不足为虑。但是这些私兵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这些私兵一旦跑掉,落草为寇后,一定会成为祸乱一方的罪恶之源。 陈琦轻咳一声:“分散追杀,配合西渊郡的护城军,将所有人尽数斩杀,不使一人漏网。” 众人领命,身形跳转,追击溃散的尉迟府私兵而去。 陈琦飘身来到雪隐驹身边,用丝帕将长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将长刀合如刀鞘之中。 秦奕来到陈琦身边,抱拳冲着陈琦躬身:“少爷。我刚才,刚才有些恋战了。” 陈琦伸手将秦奕扶起,没好气的白了秦奕一眼。 “秦伯。您都多大了。还是这幅老顽童心态,哪里有一点高人应有的风范。出发之前就跟您说了,今天的目的是杀戮,不是比武切磋,出手就必须是杀招,而且一定要稳准狠的将敌人尽数斩杀。” “您到好,和三个准大成境的家伙玩儿上了。”陈琦没好气的叹息一声,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奕见状,原本有些局促的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琦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说了也白说。也不知道您练那游龙剑法有什么用,杀人都杀不死,纯是折磨人玩儿的。” “等这次南王府之行结束,回到丰都驿后,我想办法帮你把游龙剑法补充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杀伤力提高一些。” “要不然,真赶上了急茬,我这边都嘎了,你那边还没把人怎么样了呢。” 秦奕抱拳:“那我就提前谢过少爷了。” 陈琦点头,带着秦奕,重新走回正堂。 其实陈琦也知道,秦奕之所以选择修炼游龙剑法,也是迫于无奈。秦奕幼时入宫,在净事房被切了命根子,丧失了传宗接代的能力。当时的净事房掌刀太监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被什么事牵绊住了,在下刀的时候伤到了秦奕的根本,导致秦奕险些成为废人。 也亏得秦奕性格坚毅,熬过了那九死一生的局面,伤口逐渐愈合后,被伤及的根本也有所恢复。但还是给秦奕留下了后遗症,那就是秦奕的爆发力和绝对力量都有了致命的缺陷。 简单来说,就是秦奕即便已经晋阶到了大成境,武道修为已经算是武者中的巅峰存在了。但是,要让秦奕拿着陈琦的钢筋铁骨扇去跟人打一场,根本用不了十来个回合,秦奕的真气就会消耗殆尽。没办法,那钢筋铁骨扇太重了,秦奕失去了爆发力和绝对力量后,根本不可能靠着自身力量拿着钢筋铁骨扇去跟人战斗,需要完全调动真气才能勉强支撑自己使用钢筋铁骨扇。而完全调动真气,对于真气的消耗是非常大的,即便是大成境的秦奕,全力调动真气,也不可能撑得过二十个呼吸。 当然,短暂的全力调动真气并不会对秦奕自身造成任何影响。就像秦奕用石狮子砸门拿一下,就是在短暂的一瞬间,全力调动真气,卷起的那数千斤的石狮子的。 所以,正是因为秦奕自身的缺失,被迫只能选择软剑或者软鞭这样的武器对敌。而武器的分量又直接决定了武器的杀伤力的大小,秦奕那软剑刺人一百剑都未必会死人,但是陈琦那钢筋铁骨扇,碰一下对方,对方就得骨断筋折。杀伤力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语。 陈琦和秦奕走进正堂,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四个人,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微笑。 陈琦绕开青铜囚笼,来到尉迟礼身边,抬脚用脚尖在尉迟礼的腋下踢了一脚。尉迟礼被踢的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的禁制也被解开,缓缓的站起身,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陈琦。 陈琦老神在在的坐在主位上,接过秦奕递过来的水袋,豪饮了一大口水。 陈琦:“尉迟礼,你想好要怎么死了吗?” 第10章 继续上路 清晨,一缕阳光从树荫间落下。化成点点星光,落在陈琦身上。 陈琦骑在雪隐驹的马背上,悠悠然的看着四周的风景。尉迟府的那场杀戮,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了,但是陈琦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散尽。 陈琦前世生活的华夏是整个蓝星最为和平的国家,相比于蓝星其他国家的战乱纷纷,华夏无疑算的上是一个世外桃源了。虽然会有那些‘公知’和行走的五十万在那里逼逼赖赖,但是都改变不了华夏是整个蓝星最安全国家的事实。 陈琦虽然从和平中穿越而来,但是却并不反对杀戮。陈琦太清楚了,他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无限接近于丛林社会的世界。法律在这个世界不能说没有,而是像方便面袋上的牛肉和大虾似的,仅仅存于纸面上。都说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真正能落到皇子身上的刑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问道:“今天司马笙应该就能带人接管西渊郡了吧?” 秦奕点头:“嗯。我今天早上收到了司马笙的飞鸽传书,司马笙他们今天正午到达西渊郡。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护卫司副使杜梨,协助司马笙整肃西渊郡军务和政务。顺便等到西渊郡事了后,押解尉迟礼和迟甲等人返回主司府。” 陈琦点头:“您再给司马笙传信,让他酌情宽恕尉迟嘉和其一脉的子弟。等到事了之后,准许尉迟嘉率领其一脉子弟离开西渊郡,至于他们最后落脚何处,就不需要再管了。” 陈琦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天可怜见,我饶他一命,饶他这一脉一命。希望他们好自为之,做个善良的人吧。否则,就算我不杀他们,也自会有人杀他们的。” 秦奕闻言,认真的点点头。陈琦饶恕尉迟嘉这一脉,并不是说尉迟嘉没有罪,或者是尉迟嘉罪不至死。仅仅是陈琦念及其祖辈功绩,不愿意赶尽杀绝;而且尉迟嘉确实不算首恶,饶恕他和他这一脉的人,不会造成任何的不利影响。 所以,陈琦考虑各方因素,又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才网开一面,饶恕了尉迟嘉及其一脉子弟。 秦奕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少爷,这件事情该如何向陛下汇报呢?实话实说的话,会不会给您招来麻烦?” 陈琦摆摆手:“实话实说就行。不过,对于事情的叙述就要讲一些方式方法了。” 陈琦翻身,倒着骑在马背上,面对面的看着秦奕。 “比方说,在奏章中,您要由轻到重的将尉迟家族的罪状罗列清楚,而且要把西渊郡百姓所受到的欺压和凌辱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要去谈我们擒获尉迟礼,覆灭尉迟家的过程;特别是不能把我们在尉迟府的杀戮写在奏章上,否则就是我们自己在给御史们递刀子。那种蠢事咱们千万不能干。” “在奏章的最后,你要痛心疾首的阐述,咱们是如何如何的念及其祖辈功勋,为了保全尉迟家的颜面,法外开恩的赦免了尉迟家族中,罪行较轻的一脉。” “但是,你要在字里行间,有意无意的将尉迟家族的所作所为,跟恃勋而骄,恃宠而骄联系在一起,给我那皇帝老子递过去一把敲打功勋的锤子。” 秦奕听完,认真的点头。只是他真的不明白,陈琦如此殚精竭虑的除掉尉迟家,却不向朝廷讨封赏,这又是为了啥呢? 秦奕:“少爷,你出手制裁尉迟家,是符合陛下收拢军权的大政方针的。你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功绩,在陛下面前讨个彩头才是。”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秦奕:“秦伯您和我是有多大仇,为什么就憋着害我呢?” 陈琦看着秦奕那满是疑惑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 “秦伯,您别忘了。尉迟家族是功勋之后,历朝历代,诛杀功勋和功勋之后,都会给皇室带来非议。毕竟刀子没有捅到身上的时候,是不会知道疼的,人们才不会管那个功勋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我们诛杀尉迟家族满门,这个事情不论是非对错,皇上都需要给天下人,给那些功勋世家一个态度。那就是皇帝陛下还是尊重功勋世家的,皇帝陛下不会将屠刀挥向功勋世家。尉迟家族的案件只是特例,是尉迟家族自己作奸犯科,冒犯了天威,而不是皇室要对功勋世家动手的先兆。尉迟家族不是杀鸡儆猴这幕戏中的那只鸡,所以那些猴子也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所以,惩治尉迟家族只是丰都驿的政务,是丰都驿主司府正当履行职责和执行公务的行为。那既然是主司府的本职工作,所以皇帝陛下对主司府没有表彰,没有嘉奖,更没有封赏,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陈琦懒洋洋的倚靠在马鞍上,语气轻柔的说道:“相比于那如镜中花,水中月的封赏和彩头,我们现在急需要做的是,是脱罪,将甩在我们身上的黄泥甩掉,别让人误会那些事粘在身上的粑粑。” 秦奕认真的点点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难怪朝中人说,外放官员,都必须得长够了八百个心眼子;才能将官位坐的牢靠。 秦奕原以为这些都是那些外放官员们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的恭维话。现在看来,这句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这么多年来,他听说过贪官污吏,昏官晕吏为了讨封,将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功绩往自己身上揽;也见过那些人为了逃避罪责,互相推诿抵赖,撕咬他人。那一幕幕丑陋的形象,秦奕见识过的太多了。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不仅贪官需要脱罪,连清官都要想方设法的脱罪。甚至是不惜将自己处心积虑所得来功绩拱手让人。 秦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累,真的是好累。官场上的那套是是非非,真的是让秦奕听着就觉得疲于应对。 秦奕将自己的心绪收拢,看向陈琦胯下雪隐驹的得胜钩上挂着的长刀。 秦奕有些好奇的说道:“少爷,您这把长刀用着还顺手吗?感觉如何?” 陈琦点点头:“还不错。这柄钢刀的锋利度是青铜剑的两倍,是生铁剑的一倍。” “而且这柄长刀的配重做了调整,中心偏后,有利于变招和快速袭杀。是一柄不错的武器。” 秦奕点头,他在尉迟府见识过这柄长刀的威力了,那砍人如同切黄油般丝滑的感觉。让他这个武道巅峰高手都觉得脊背发凉。 秦奕催马上前,开口问道:“少爷准备给这柄长刀起个什么名字呢?” 陈琦眉心微蹙,略作思忖后开口道:“就叫戮杀吧。” 陈琦说完,看了眼不东边如影随形的乌云,轻喝一声:“走。要下雨了。” 众人起声道:“是!” 第11章 南王世子造访丰都驿 丰都驿城北五十里。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数十人的簇拥下,缓缓的向丰都驿走来。马车边,一名身穿红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身形修长,仪态不凡,胯下骑着一匹漆黑如玉的宝马良驹,虽然不及陈琦的雪隐驹那般珍贵,也绝非凡品。男子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白面无须,英气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媚。 “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丰都驿城啊?” 一个娇俏的女声从车厢中传出,只见车厢侧面的小窗处,窗帘被撩起,露出一张精美绝伦的俏丽脸庞。这女孩,简直就是上天呕心沥血的杰作,漂亮的瓜子脸,脸蛋白皙中有淡淡的粉色光晕,双颊有一点点的婴儿肥,肉嘟嘟的显得非常可爱;月眉凤眼,高鼻梁,嘴唇朱红,眼神清澈,气质淡雅,浑身上下散发着那独属于少女的青春气息。女孩的声音像是那黄鹂鸟般婉转动听,清脆悦耳,不管谁听到,都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年轻男人听到女孩的声音,满脸宠溺的看向女孩:“赤火长老刚才说了,这里距离丰都驿主城已经不到五十里了。巳时初刻我们应该能进入丰都驿主城。” 少女点点头,有些俏皮的嘟着嘴:“真是的,这丰都驿也太远了些。如果不是为了和那个三殿下搞好关系……哼!” 年轻男子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辛苦你了。害你陪我绕这么远的路。” “等我们拜访完三殿下,将大公主的书信传到,我们就回渝州府。你这次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父王肯定想你了。” 少女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官道两旁摩肩接踵的行人和商贾,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哥。我听说丰都驿因为太过混乱,很少会有人去往丰都驿做生意。可是这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商贾又是怎么回事?” 年轻男子同样有些疑惑的摇摇头,他从刚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自从进入丰都驿境内后,官道两旁的行人就变得多了起来。而且这些行人并没有其他地方行人那种急匆匆,面色焦急的样子;反而是有说有笑的,根本不像是在赶路,倒像是在郊游一般。 年轻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丰都驿给我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具体是情况等我们到了丰都驿再问吧。” 少女点点头:“好的。全听大哥的。” 少女说完,将窗帘放下,坐回到了车厢中。 这一行人,正是前往中元城,参加四年一次的春狩大典的平南王府世子熊英和平南王府郡主熊芳。 巳时初刻,南王府一行人来到了丰都驿北城门,熊英看着正在拆除的城墙,以及忙碌的工人,心中疑惑更胜了。要知道,丰都驿是军驿,是防卫南楚帝国的第一道防线,没有了城墙的保护,仅凭丰都驿护卫司的那三千兵马,根本抵挡不住南楚大军的一波推进。 熊英催马上前,来到一名监工的兵卒身边,抱拳行礼:“这位兵卒大哥辛苦,我初到丰都驿,有事想要跟小哥打听一下。” 那监工的兵卒见熊英坐在马背上,穿着华丽,气宇轩昂,知道他来历应该不凡。 兵卒:“欢迎小爷光临丰都驿,不知您想打听些什么呢?但说无妨。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熊英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摸有五两,丢给兵卒:“不知你们为什么要拆除这丰都驿的城墙呢?你们就不怕南楚大军渡河杀来吗?” 兵卒听到熊英的问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爷您多虑了。我家主司大人说了,就算请南楚来打,南楚也不会来的。至于为什么,那就得问我家主司大人了。” “至于这城墙,也不是说拆了就不建了。只是这城墙年久失修,有些不堪大用。而且丰都驿城太小了,现在来往的行商太多,主城需要扩大。这老城墙也就更没什么用了。所以就拆了。” 熊英闻言,有些疑惑的说道:“你说来往的行商太多?是有多多啊。玩笑了吧。” 兵卒闻言,哈哈大笑:“看来小爷是对我们丰都驿不太了解。我也是个大头兵,有些东西也说不明白。您进城吧。进城亲眼看看,比听我说更明了。” 熊英点头,抱拳跟兵卒告辞,策马回到马车边上。 “芳儿,你也出来骑马吧。顺便看看这丰都驿的情况。” 熊芳从车厢中钻出,飞身跃上一匹棕红色战马的马背,双手持缰。 熊芳看着眼前被拆的七零八落的丰都驿城,眉头微蹙。 “大哥,这丰都驿怎么如此破破烂烂的,还不如渝州府的一个县城好呢。” 熊英摇头:“据说是丰都驿人太多了,要扩大主城,这是在拆除老旧城墙呢。” 熊芳有些惊讶的看向熊英:“开玩笑呢吧。这丰都驿主城虽然不如渝州城大,那也好歹是占地二十万亩的大城了。二十万亩的大城装不下人,这得多少人啊?” 熊英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进去看吧。” 熊芳巧笑嫣然的说道:“好!” 兄妹二人策马向城门走去。 来到城门前,熊英将身份文牒递给守城的士兵,士兵简单翻阅了一下,就将文牒抵还给了熊英。 士兵:“这位公子,如果您的马车上没有需要进丰都驿交易的货物的话,建议您将马车还是停在城外的停车场内。会有专人为您看管,保证您的财物安全。” “如果您不放心,非要驾驶马车入城的话;我们就要对您的马车进行检查,核算您马车上的货物价值,收取相应的商税。” 熊英有些不解的说道:“商税?入城难道不是应该交入城税吗?和商税有什么关系?” 士兵并没有因为熊英的问题急躁,心平气和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丰都驿是没有入城税的。只有商税。商税是按照您入城时,携带商品的总价值,按十税一的比例进行收税。” “只要交过商税,您就可以在丰都驿内进行自由交易,不会二次产生其他税费。” 熊芳有些好奇的说道:“那如果是行人呢?或者是像我们这样骑马进城的人,需要交税吗?” 士兵摆摆手:“除了商品之外,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熊英和熊芳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耸耸肩。丰都驿这种管理方法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熊英十二岁就跟随南王爷管理渝州府政务,十六岁便独挑大梁,总览渝州府的所有军政要务。渝州府有多少税种,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他现在能想到的就包括入城税,车马税,人头税,值货税,熔银税……等等等等。 可是听这个士兵的话,这丰都驿竟然只有一个商税,没有入城税,车马税和值货税等。那主司府又靠什么养活丰都驿的官吏和兵卒呢? 熊英搞不懂,丰都驿的情况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现在特别急迫的想要见到那位三殿下了。 熊英转身,看向身后:“留下十个人,带着马车去停车场等候。其余人随我入城。” 第12章 兄妹拜访主司府 骑着马,漫步在丰都驿的街道上,熊英和熊芳此刻才理解了什么叫做摩肩接踵,什么叫做人山人海。因为他们骑着马,目力所及要比别人远很多,即便如此,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一大堆扎着各种发髻的人头。 听着道路两旁的叫卖声和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的声音,熊英和熊芳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一幅画卷中。南王府所在的渝州府也是水旱码头,巅峰时期,元楚之间的贸易,有七成多的商品都需要经过渝州府的官道往来,可即便就是在那巅峰时期,渝州府也未曾见过如此八街九陌的场面。 熊芳没有涉政,眼前繁花似锦的场面对于她来说就是单纯觉得新鲜和热闹。但是对于现在执掌渝州府军政要务的熊英来说,就不一样了;在熊英眼中,那满街攒动的人头,琳琅满目的货物,都是钱,白花花的银子。 要说南王府最缺什么?不是粮草,不是兵源,而是钱,能够买粮草,招兵买马的钱。虽然皇帝陈伽罗将渝州府和益州府都划给了平南王做为他的封地,平南王可以在渝州府和益州府征收税银和税粮,招募兵源补充南境守军。皇恩不可谓不厚,权势不可谓不大。 但是,渝州府山多路险地少,就算是南王府再怎么刮地皮他也搜刮不出多少钱粮来。至于益州府,那就更别提了,益州府现在只是名义上是大元的领土。 益州府西面的吐蕃王国,北面的西夏帝国,南面的苗国,都对益州虎视眈眈。若不是各方互相掣肘,恐怕益州府早就成为了战乱之地了。 即便是现在这样,大元也只是名义上拥有益州府,益州府内民族众多,各国的探子比他娘的原住民都多。这些各国的探子在益州府内搅动风云,挑起各民族间互相争斗,简直就是个人间炼狱,就连之前被称为混乱之源的丰都驿,在益州府面前都是弟弟。 南王府想要在益州地界上搞钱,几乎就是痴人说梦。他们不给益州倒贴钱就已经谢天谢地,苍天有眼了。 所以,在熊英看到丰都驿这繁华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怎么做能将丰都驿搞到他南王府的治下,让丰都驿成为南王府的钱袋子。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丰都驿每年能岁入多少,但是就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熊英就知道,这丰都驿的岁入恐怕五个南王府也比不上。 陈琦:“……”别闹,五十个南王府也不够看的。 “大哥,想啥呢?回神了。”就在熊英做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梦的时候,被身旁的熊芳给打断了。熊芳实在有些看不过眼,自己哥哥那副呆傻的模样了。 刚才熊芳看到了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奈何因为人流的推动,她都没办法下马去买一件。熊芳本来想着求自己的哥哥,让他去帮忙买一两件。谁知,转过头看向熊英的时候,就看到熊英满脸春色,像是在意淫什么的傻缺模样。熊芳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很想离熊英远一点,再远一点。但是人流太过密集,根本不给她拉开距离的机会。 熊芳无奈,只好打断了熊英的意淫。 熊英被熊芳的一嗓子吼的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紧扣缰绳,才勉强把身体稳住。有些不悦的白了熊芳一样,很反感熊芳把他从白银当床的美梦中唤醒。 熊英:“芳儿,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还有没有点郡主该有的礼教了。” 熊芳没好气的白了熊英一眼:“得了吧。世子大人在教训本郡主之前,先想想自己刚才的那副样子吧。世子的礼教都去哪了?满脸猪哥样,是看到啥美人了,让你那般失了分寸?” 熊英听到熊芳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虽然他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那副囧样,但是也可以想象的到。 熊英没敢再接熊芳的话,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催着马快步向前疾走。行人们纷纷向两侧避让,很快就让出一条可以容纳一匹马通过的小路。 熊英和熊芳冲着行人们颔首,表示感谢。不敢怠慢的催马快速通过,一众随行的护卫也紧跟其后,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 约摸半个时辰后,熊英和熊芳来到了主司府门前,看着那有些局促的主司府大门,熊英和熊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熊英兄妹二人此次北上参加春狩大典,一路上所过的州府有十多个,他们去拜访的也有六七个。不管是富裕的州府,还是贫寒的州府,那刺史府都是整个城中最为气势恢宏的建筑,有的甚至就是仿造陈伽罗的太极殿修的,那红砖绿瓦间,处处都在写着‘有钱’两个字。 但是丰都驿这主司府,就有些太‘寒酸’了。莫说是和那些刺史府比了,就算是个郡县一级的郡守府和县府比,都算不上豪华。 主司府的正门只有不到两丈宽,棕红色的大门油漆都有些斑驳了,原本金灿灿的门钉也是灰蒙蒙的,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尘土似的。两侧的石狮子每一处细节都在凸显着‘廉价’二字。与其说是狮子,倒不如说狗更合适一些。 熊英无奈,将文牒递给随从,让其上前通报。门口的兵丁接过文牒,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口,冲着熊英抱拳行礼。 “请世子稍后,我这就向内通传。” 熊英点头,脸上满是和煦的微笑。他从进入丰都驿就发现,这丰都驿的兵士们没有一点点老兵们身上的那种骄横、油滑之意,反倒是像儒生公子似的,说话非常有涵养。即便是门口监工的那个中年老兵,在不知道熊英身份的情况下,和熊英聊天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一句脏话。 要知道,在南王府,就算是明知道熊英的身份,南王府的那些老兵油子们也是荤口脏话乱飞,满不在乎的样子。 约摸五分钟后,一名身穿圆领长袍,管家模样的人从主司府内快步走出,来到熊英面前抱拳行礼。 “小人宫恕,见过世子殿下。”来人正是宫恕,陈琦和秦奕走后,原本主司府是司马笙代理政务的。但是两天前,受到秦奕传来的消息,陈琦命司马笙带人接管西渊郡,调查西渊郡政务上的缺失;并且要在一个月内,将西渊郡的弊政革除,让西渊郡政务重归正途。 司马笙不敢怠慢,昨天寅时末刻,就和杜梨一起,率众前往了西渊郡。而主司府的政务,也就只能交由宫恕暂代了。 熊英有些不解的抱拳回礼:“请宫管家代为通禀,平南王世子熊亮携舍妹拜访三皇子陈琦殿下。” 宫恕有些无奈抱拳道:“世子和郡主来的实在是不巧,我家主司大人五日前已经启程,前往渝州府拜访平南王爷了。现在并不在府中。” 第13章 白跑一趟的南王府兄妹 熊英和熊芳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了不解和疑惑。 熊英:“你家大人可是三皇子殿下?” 宫恕点头:“正是。” 熊英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轻咳一声刚准备继续询问,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女声。 “我家殿下确实不在丰都驿,二位贵客若只是寻常拜访,可过些时日再来;若是有急事与我家殿下商谈,二位可以快马加鞭赶回渝州府,或许还能追上我家殿下。当然,如果二位想要在丰都驿多休息几日,等待我家殿下归来,也可以在官驿中休息;等我家殿下归来,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二位。” 熊英和熊芳闻声回头,就看到蓉丫头一身布衣素服,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款款的向主司府走来。 熊英看到蓉丫头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没办法,他妹妹熊芳本身就是一个大美女了,而眼前这个布衣素服的少女,容貌比他妹妹更胜。简直就像是那堕入凡尘的谪仙一般。那简单的布衣素服,不仅没有让少女失色半分,反倒是更加增添了几分凡气。 而熊芳在看到蓉丫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在心里和自己做了比较。最后,熊芳有些失落的发现,自己好像在每一处都比蓉丫头少了那么一分似的。 熊芳因为从小习武,所以身形修长,肌肉线条优美,浑身上下看不到一星半点的赘肉。 而蓉丫头则是将女性的美体现的淋漓尽致;因为陈琦说不喜欢那种病态的白瘦幼型女人,所以蓉丫头是属于体态丰腴的那种类型。蓉丫头身上的那些肉肉像是有智慧似的,知道应该长在哪里,不应该长在哪里;胸前饱满圆润,腰身纤细盈盈一握,臀部挺翘,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s型身材。 熊英轻咳一声,冲着蓉丫头抱拳道:“多谢姑娘告知。那在下就不叨扰了。告辞。” 蓉丫头微微颔首,没有再理会熊英和熊芳,径直来到宫恕面前,搀扶着宫恕向主司府内走去。 熊英和熊芳见状,催马向着丰都驿城西跑去。 蓉丫头搀扶着宫恕,扭头看了一眼熊英和熊芳的背影,冷哼一声;搀扶着宫恕走进了主司府。 其实蓉丫头在熊英和熊芳刚到主司府门前的时候就到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给陈琦造成什么非议,所以并没有急着进主司府,而是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乘凉。想要等熊英和熊芳走了,再进主司府去。 结果就看到了熊英和熊芳那发自骨子里的傲慢,让她觉得很不爽。 熊英和熊芳来到主司府门前,自始至终都没有下马;在主司府门前据马问话,就差把傲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哪怕是宫恕从主司府出来,熊英和熊芳都是那个样子,完全没有把宫恕放在眼里。 而且,熊英和熊芳只是郡王府的世子和郡主,竟然敢直呼陈琦的名讳,这明显已经是逾制了。如果陈琦非要追究,怎么着也得让熊英领个大不是。 当然,蓉丫头是知道陈琦的性格的,陈琦是断然不会因为这事儿斤斤计较的。既然如此,陈琦不计较,那就让她和这两位眼高于顶的世子和郡主小小的计较一下吧。 所以,蓉丫头出现后才没有给二人一点面子,一句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熊英和熊芳出了丰都驿,和看守马车的护卫们会合后,沿着官道向西赶去。 熊芳看着熊英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冷哼一声:“大哥,你的魂儿丢在丰都驿了?是让主司府门前那个小妖精给勾了去了?” 熊英被熊芳的哼声吓得回了魂,听到熊芳的话,忍不住摇摇头。 “小妹不要乱说,我此生已与其他女子无缘了。你刚才的话若传到大公主耳中,会给南王府带来无尽的麻烦。” 熊芳听到熊英的话,识趣的闭上了嘴。驸马爷,这个身份听着是蛮不错的;但是在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驸马爷是唯一一个不敢纳妾的存在。南王府在京中势力单薄,若非两代中元皇帝的倾心相护,恐怕早就薨于朝堂的纷纷扰扰之中了。 三年前,陈伽罗开恩,将大公主许配给了南王世子熊英,让南王府在京中终于有了一条可以随时直达天听的线,这对南王府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机缘。 熊英为了不给任何人传播他绯闻的机会,将所有的使役都换成了男人,他的身边除了母亲南王夫人外,就只有亲妹妹熊芳这么一个女人了。 就连那些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们,也几乎就不怎么来往了。 可以说,熊英是将男德立的死死的,任谁都找不出一星半点的毛病来。 熊英叹息一声:“像刚才那等如谪仙子般的女子,根本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觊觎的。她既然能出入主司府,定与三皇子交情不浅;芳儿切勿口不择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熊芳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蓉丫头那绝世的容颜和身材,有些羡慕的叹息一声,低头的瞬间就看到了自己胸前那如平地般的一片,忍不住冷哼一声,傲娇的扬起了小脑袋。 熊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熊英问道:“大哥,为什么我看到的丰都驿和听到的丰都驿完完全全的不一样。这丰都驿哪里有一星半点的混乱之源的样子?” 熊英闻言,眼中原本有些混沌的光猛地一滞,随即闪烁出一道精光:“看来这位三皇子手下有高人助力,让他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不仅将丰都驿的治安整肃的焕然一新,还给丰都驿找到了一条符合丰都驿发展的路。” “仅仅凭借今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场面,丰都驿仅仅商税这一项,一年的收入都不会少于七百万两白银。要知道,我们渝州府一年的税收总和都不到五百万两白银。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熊芳听到熊英的话,眼睛瞪得老大,没有眼眶子挡着就要跳出来了。 “那如果加上其他的税银,这丰都驿一年的岁入不得超过两千万两白银?这也,这也太,太吓人了吧。” 熊英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啊。农税向来都是大头,商税能有农税的四分之一,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如果能达到农税的三分之一,那商人就要进行约束了。而目前看来,丰都驿并没有重农抑商的打算,说明商税比例还不到三分之一,你的算法自然是没有错的。” 熊英有些失落的冷哼一声:“两千万两,两千万两啊。那可是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熊芳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熊英见状,明白熊芳的意图,无奈的摇摇头。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也想过向陛下讨要丰都驿为南王府所用。但是现在,我彻底放弃了我的那个想法。” “毕竟为了钱得罪三皇子我们也许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但是因此而得罪了太子,得罪了储君。那就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熊芳若有所思的说道:“那若是和三殿下联姻,将这丰都驿变成咱们南王府的私产呢?” 熊英有些惊讶的看着熊芳,嘴巴长得老大,都能放进一颗鸡蛋去了…… 第14章 陈琦被告了 中元城,皇城,太极殿 今天是五天一次的大朝会,在京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到场,不允许告假。 卯时初刻,天光渐亮,朱雀门大开,文武百官按照品级排列,双手执笏,双眼直视前方,腰身挺直,迈着四方步向宫内走去。 两刻钟后,文武百官全部走进太极殿中,文东武西列队立于两侧,文官为首之人乃是左相柳毅,而武将为首之人是镇国大将军蒙奇。 蒙奇出身关中蒙家,是蒙家当代家主的族叔,也是中元帝国明面上的六大‘大成境’宗师之首。蒙家世代簪缨,历朝历代蒙家都有族人在军中为将帅,备受历朝历代的皇帝敬重。 因为蒙家虽然执掌兵权,但是却从来不干预朝政,也不参与夺嫡立储之事;蒙家是纯粹到极致的军人,他们将守土保疆看做是唯一要务,是非常典型的职业军人。 只要为政者能够为民请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们会效忠于这个人。在蒙家眼里,蒙家军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非中元帝国以外的所有外族。 文官之首左相柳毅的身前,站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太子陈环。陈环傲然而立,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满朝文武都成为了他的背景板,衬托着他遗世独立的高贵气质。 卯时四刻,伴随着中常侍之首秦如意的一声高喝:“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齐刷刷的双膝跪地,将笏板放在头顶,五体投地的躬身跪拜。 文武百官:“恭迎陛下,愿陛下福享四海,统御八荒,寿福永享,江山万年。” 陈伽罗在文武百官的恭迎声中大步走到龙椅前,整理好衣物,坐在了龙椅上。 陈伽罗:“众爱卿平身。” 文武百官起身,低眉顺目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那样子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秦如意上前一步,高声喝道:“大朝会启,诸位大人有事出列启奏,无事退朝。” 秦如意说完之后,后退两步,站到了陈伽罗的身侧,约半丈远的位置。 陈伽罗坐在龙椅上,俯视着百官,等待着百官的奏章。其实大朝会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汇报公事的,毕竟各部院的事情,每天一次的小朝会都会进行讨论,不需要好几百个人一起谈论。 除非是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必须要在大朝会这天汇报,哪怕是第二天的小朝会都耽误不得;这才会将事情拿到大朝会上汇报。即便真是那样,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员出面干涉别家部院的公事,而是会做一只没有耳朵的鹌鹑。 就在陈伽罗也有些无聊,想着怎样才能尽快结束朝会的时候。武官行列中,一名二十五六岁,身着一身亮银凯的青年迈步走了出来。青年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的粗布条系在左臂上,双膝跪地,几乎是砸在了太极殿的金砖之上。 青年悲恸的哀嚎道:“末将文兴,请陛下为尉迟家族做主啊。尉迟家主死的冤呐!” 好家伙,这文兴的一声哀嚎,直接将原本还因为起的太早,还有些倦意的朝臣们吓得一激灵,顿时困倦之意消散,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文兴的这声哀嚎也将陈伽罗给吓了一跳,在看向文兴的时候面色有些不悦。 陈伽罗:“文兴,你也是出身功勋世家,连君前奏对的基本礼仪都忘记了吗?退朝后自己去领二十大板,给你长长记性,回家之后好好学习一下为臣者的基本礼仪。” 文兴原本哀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呃住喉咙的鸡似的,脸涨的通红。觉得自己戏有点过了的文兴,匍匐在大殿上,不敢再发出声音。 陈伽罗惩罚过文兴之后,气稍微顺了一些。语气平静的看向文兴。 “你刚才说尉迟家?是湘江府西渊郡的尉迟家吗?尉迟家怎么了?” 文兴听到陈伽罗的问话,鼓足勇气的继续说道:“回陛下,正是西渊郡的功勋世家尉迟家族。昨日晚间,末将收到尉迟家主临终时传来的消息,尉迟家主因私怨得罪了丰都驿主司府的三皇子殿下,三殿下一气之下率众将尉迟家族剿灭,尉迟府合府的男女老幼,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文兴不敢再悲天跄地的哭了,怕着了陈伽罗的忌讳,悲戚戚的开口道。 “陛下,尉迟家族乃是功勋之后,有大恩于国,应受万世供奉。三殿下因一己私怨,竟然率众袭杀功勋之后,并诛灭其满门。此非圣人之所为也。” “末将恳请陛下降旨,治三皇子殿下滥杀功勋之罪。并为尉迟家族立庙奉香火,受万世祭奠。” 文兴说完,又一次五体投地的爬匐在太极殿的金砖之上。 陈伽罗听完文兴的话,眉头紧蹙。他前几日刚对陈琦有所改观,嘉奖的意思还没有下达,陈琦就做出灭人满门的泼天巨案;而且被灭的还是尉迟家族,这个功勋世家。陈伽罗瞬间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像是被大锤砸中了似的。 文兴见陈伽罗没有说话,侧头,悄悄的和身后几个青年使眼色。 几个青年点头,迅速出列,跪伏在大殿上双手持笏五体投地的向陈伽罗行礼。 “文兴所言极是,三殿下擅杀功勋之后,搞得天下人心惶惶,百姓不得安宁,此乃破天大罪。恳请陛下下旨,治三殿下滥杀功勋之罪。” 陈伽罗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眼眉耸了耸,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些年来,陈伽罗收到的弹劾功勋之后为非作歹,横行无羁,鱼肉乡里的折子都能堆满整个太极殿了。其中最为恶名昭彰的就是尉迟家族尉迟礼和眼前的这几位公侯之子。 而文兴等人今天在大朝会上当众逼宫陈伽罗,定然是有预谋的,那么整件事情也就一定没那么简单。 陈伽罗冷哼一声:“尉迟家族遭逢大难,朕甚感悲痛。只是至今未得奏报,不便对此发表看法,更不能以谣传而治罪陈琦。” 陈伽罗扭头看向柳毅:“柳相,尉迟家族之事,你可有耳闻?” 柳毅迈步走出文官队伍,从袖子中掏出一卷白绸,双手托举着举国头顶。 柳毅:“回陛下,臣下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汇报。尉迟家主尉迟礼鱼肉百姓,为祸一方。因涉案受到丰都驿主司府的传唤,尉迟家族竟然恃功而狂,恃宠而骄。尉迟礼竟然率领尉迟府私兵围功丰都驿主司三皇子殿下极其随从护卫。” “三皇子不愿束手就擒,率众抵挡,以十人重伤的代价,全歼尉迟府三千私兵,并将尉迟府中负隅顽抗者尽数屠戮。尉迟家主尉迟礼被生擒,现暂押在西渊郡大牢中。” 第15章 陈琦的奏章 尉迟府的罪状 陈伽罗眼睛微眯:“西渊郡不是湘江府的辖地吗?陈琦擅入他人辖地,诛杀功勋之后。他是真的无法无天了吗?” 柳毅无奈的轻咳一声:“陛下容禀。” “去年六月,内阁对湘江府,赣州府,吴州府和丰都驿的辖地进行了重新规划。将湘江府,赣州府和吴州府下辖的九郡十四县划归丰都驿管辖。其中,湘江府的西渊郡就在规划之内,被划入了丰都驿主司府管辖,所以三殿下并不是越境缉凶,而是处理辖地内的政务。” 陈伽罗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讪笑一下:“啊?有这回事儿啊?朕怎么不知道呢?” 柳毅无力的在心中吐槽:“就你那爱搭不理的劲儿,其他皇子拉屎撒尿的事儿你都会放在心上,唯独这位三殿下,除了申斥,你就没将三殿下的任何事儿放在心上。” 奈何,柳毅就算是有千般埋怨,也只敢在心中腹诽,对外还得捡黑锅自己背。 柳毅:“回陛下。调整辖地本就是内阁分内之事,完成之后只需要留档,不需要向陛下汇报。所以陛下并不知情。” 陈伽罗长出一口气,庆幸柳毅这个家伙知道给自己留面子,要不然今天指不定又要如何丢脸呢。 陈伽罗看向秦如意,示意他去接过柳毅递来的折子。秦如意得令,小跑着来到柳意面前,接过柳毅手中的白绸,回到龙椅旁,将白绸双手呈给陈伽罗。 陈伽罗接过白绸,越看脸色越黑,越看神态越阴沉;所有人都知道,陈伽罗这是动了真怒了。 文兴几人还跪在地上幸灾乐祸,嘲笑陈琦不自量力,竟然敢对功勋之后动手;他们一定要借着尉迟家的血,好好的给皇室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休要将主意打到功勋世家的身上。 而一旁的柳毅则是十分的淡定,像是没有感受到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似的。陈琦的那份奏章他看过,他看的时候表情一点都没比陈伽罗好多少;说句不太恰当的话,他如果不是朝廷左相,又是十大世家柳家嫡系。就凭尉迟礼的所作所为,柳毅恨不得将尉迟府的所有人都给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陈伽罗看完白绸上的字,将白绸塞进面前的竹筒中,朝着跪在地上的文兴面门砸去。 “你给朕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口中无辜的功勋世家,尉迟家族吗?” 那竹筒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文兴的左脸上,文兴的左脸虽然没有出血,但是快速的变红,竹筒上的‘静心’两个字都直接印在了文兴的脸上。 文兴捡起竹筒,从中取出白绸子,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脑门上就冷汗直冒,浑身酸然的恨不得化成一滩水,流出太极殿去。 陈伽罗恨声说道:“怎么?不认识字吗?将奏章上的话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少一个字,你文家就步尉迟家的后尘去吧。” 好家伙,文兴都快被吓尿了,双手拿着白绸,哆哆嗦嗦的念起白绸上的字来。 文兴:“父皇陛下亲启,儿臣陈琦面北跪拜,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京都一别,奇月有余,每思父母,心绪难平。儿臣远在万里之外,不能膝前尽孝,非孝子之所为也,还请父皇母后莫怪孩儿。中元陈氏,兴盛于行伍之间,卫国戍边实乃皇子本分,君王守国门,皇子死社稷,此乃中元陈氏之祖训,儿臣断不敢忘。自古忠孝难两全,还请父皇母后体谅才是。而泣拜父皇母后,了表思念之意。” “儿臣于卯月初七回归丰都驿,处理主司府积案时,发现原本审结,即将被处决的人犯在死牢中被人替换。而被替换之人乃是尉迟家当代家主尉迟礼的大舅哥,迟甲;而主导替换死囚案的正是尉迟家家主尉迟礼。儿臣遣人去迟家抓捕迟甲,这才发现,那迟甲在儿臣入京祭母之时,竟然举族搬迁到了西渊郡;后经详查之下,得到真实,迟氏一族全部被尉迟礼收入尉迟家,窝藏到了尉迟府中。” “儿臣得知后,亲率十八卫前往尉迟府要人。然而在进入西渊郡后,发现原本繁华锦绣的西渊郡竟然成了饿殍千里,十室九空的人间炼狱。儿臣在西渊郡郡守府询问得知,尉迟礼继承尉迟府家主之位后,竟然将西渊郡视为其私有物,对西渊郡的百姓极尽搜刮之能事。尉迟府财富之厚,胜于丰都驿刺史府数十倍。而西渊郡百姓生活之艰,更是不及浮图峪百姓之万一。” “经儿臣粗略调查,尉迟礼所犯之罪状如下。” “一、以奴欺主,无视嫡庶之别,以庶子冒充嫡子,将嫡子赶出家族。尉迟府前任家主尉迟林娶妻公孙氏嫡女公孙鸢,生独子尉迟嘉。尉迟林担心尉迟嘉与公孙氏牵扯过剩,竟将私生子尉迟礼交由公孙鸢抚养,并将尉迟礼立为嫡长子,原本的嫡长子尉迟嘉沦为嫡次子。 十年前,尉迟礼继承家主之位,未等守孝期结束,便将尉迟嘉赶出尉迟府,去西渊郡郡守府做了个六品郡守。自此,原本的嫡长子尉迟嘉彻底被尉迟家族抛弃,沦为了尉迟家族掌握西渊郡的一具傀儡。” “二、杀害朝廷命官。尉迟礼继承家主之位后,为了将尉迟嘉排挤出尉迟家,安排到西渊郡任郡守,竟然派出府中死士三百名,暗夜中潜入西渊郡郡守府,将原西渊郡郡守郭亮杀害,并将尸体丢弃到深山中,曝尸荒野;郭亮最终沦为野兽腹中餐食,自此杳无音讯。此案涉湘江府刺史何友年,望父皇遣人缉拿。” “三、兼并土地,欺压百姓,逼良为奴。尉迟礼继承家主之位后,疯狂兼并土地,以手中私兵为要挟,逼迫百姓将手中耕地低价卖出,西渊郡近六成耕地全部沦为尉迟府私产。而尉迟礼在兼并土地的同时,将大量无地的元人农民逼迫卖身如尉迟府,列入奴籍之中,沦为尉迟府家奴;被害者超过三千余人。” “四、假扮马匪,劫掠来往商队。尉迟礼命府中私兵,伪装马匪,在西渊郡中截杀来往商队,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近今年正月至今,西渊郡内被杀害的行商人数有近三百余人,涉案金额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五、通敌叛国,心术不正。尉迟礼在府中豢养西夏国探子数十人,尉迟礼以尉迟府为媒介,介绍朝廷勋贵和世家大族之人里通外国,出卖大元朝廷辛秘;涉案人员有近百人,具体人员已用附表呈上。尉迟礼时常与西夏密探密谋叛乱之事。去年父皇将西渊郡划入丰都驿,使的尉迟礼心怀鬼胎,怀疑皇室欲对其下手,竟伙同西夏秘使,妄图携带尉迟家族全族及三千私兵,经益州,叛入西夏帝国。” “六……” 第16章 陈伽罗惩治功勋二世祖 文兴一边读,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帘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给浸湿了,棕红色的官袍贴在身上,活像一只刚从水中捞出的龙虾。 尉迟礼和尉迟府的十八条大罪念完,整个朝堂都安静了,数百人站立的太极殿,就连呼吸声都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文兴因为缺水,嘴唇都干裂了,没有半点血色。文兴拿着白绸,颤颤巍巍的继续读着。 “儿,儿臣亲率十八名护卫,前往尉迟府要涉案之人迟甲。并未想追究尉迟礼其他罪责,希望得到父皇明旨后,再做定夺。然尉迟礼非但不愿将迟甲交出,还想要加害儿臣,欲拿儿臣的人头当做其投奔西夏的投名状。” “若非秦奕和十八卫死命维护,西渊郡护城军奋力营救,儿臣身为皇子得天地庇佑,恐怕早已殒命与尉迟府中了。经过一番厮杀,儿臣等以死伤十名护卫为代价,将尉迟府的私兵及所有反抗者两千余人尽数诛杀;首犯尉迟礼被捕,囚于西渊郡大牢中,派专人看押。” “儿臣感念西渊郡郡守尉迟嘉救孩儿于水火,加之他乃功勋之后,本性不坏。因此特准将其一脉驱逐出西渊郡,今后尉迟嘉一脉的族人不得再入西渊郡一步。” “儿臣处置尉迟府虽是丰都驿内政,但此案涉及功勋之后,且杀伐过重,恐有伤天和。特上书请旨,请父皇圣裁尉迟礼之罪。” “儿臣陈琦,面北再拜顿首。” 文兴读完奏章,整个人彻底脱了力,像是一条死虫子似的,匍匐在地上不敢有半分动作。他恨不得现在地上有个缝,能让他钻进去,让陈伽罗看不到他。 满朝文武此刻也是悄无声息的垂手而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反倒是文官队首的太子陈环,在听完陈琦的奏章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仔细的思忖了半天,无奈的摇摇头,他将自己的位置和陈琦做了互换,他发现,如果是他自己亲自去处理尉迟家族的案件,他一定做不到比陈琦更好。陈琦的所有处置,堪称完美。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够。 陈伽罗冷哼一声,环视文武百官一圈,冷声开口道:“诸位臣公,现在还有谁要为尉迟家族鸣不平吗?站出来,说说你们的意见。” 众人垂手而立,老实的如同私塾里听先生讲课的孩子一般;哪里还有位极人臣的那股傲慢劲儿。 陈伽罗见状,冷哼一声:“既然诸位臣公不愿意说,那朕就来说说。” 陈伽罗看向秦如意:“带人去偏殿,将那些封存的折子抬上来。” 秦如意领命,带着人出了太极殿。 陈伽罗轻咳一声,说道:“自从朕亲政以来,对于功勋世家算是维护的紧了吧?每年的封赏没有断过,功勋子弟入官学读书,与朕的皇子皇女们同窗而读。为你们的未来增添一份保障。就连你们的婚姻大事,朕也不曾亏待。” “朕就不明白了,同样的官学,为什么既可以培养出陆子墨,穆华亭这样的治仕之才;又可以培养出文兴,齐元举,侯士良,莫伦这样的混账王八蛋?” “你们告诉朕,你们配得上朕的良苦用心吗?嗯?” 陈伽罗说着,秦如意已经带着人抬着十几口大箱子从殿外走了进来,放在文武官员中间的空地上。 陈伽罗挥手:“打开!” 秦如意亲自打开第一口箱子,箱子的中摆放着一块半米见方的木简,上面写着“文兴”两个字。其余人打开了其他箱子,那些箱子中间同样摆放着一块半米见方的木简,只是上面写着的文字有所不同,但是无一例外的,那上面写着的都是一个个功勋子弟的名字。 陈伽罗指着那些箱子,语气冷冽的说道:“自朕亲政之日起,接到的弹劾功勋之后的奏章,可以摆满整个太极殿,甚至还有富裕。被弹劾参奏的罪行从偷男窃女等不修私德之事,到杀人越货,为非作歹之责,应有尽有。简直都可以编一部《大元历》犯罪实况了。” “即便如此,朕念及尔等父辈的功勋,尽可能的帮你们擦屁股,赔偿受害者的损失,同时下旨申斥,敲打你们。” “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变本加厉,无恶不作。将朕对你们的宠爱,当做是你们为非作歹的护身符。更有甚者竟然擅起不臣之心,妄图插手干于皇室家事。” “似尔等这般狼心狗肺,利欲熏心,不知进退的狗东西。朕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嗯?” 陈伽罗越说越生气,周身的低气压带动的整个太极殿像是低了好几个度。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员们一个个被吓得浑身颤抖,像是中了电似的。 陈伽罗:“来人!” 御林军统领从殿外走进,右手抚上左胸,单膝跪地行礼。没办法,军人的甲胄太重了,不方便行跪拜大礼,只能行单膝军礼了。 御林军统领:“末将在!” 陈伽罗:“从现在起,褫夺文兴,齐元举,侯士良,莫伦等人的爵位,押入刑部大牢候审;着刑部,大理寺,宗正府三司协同审理,务必做到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御林军统领领旨挥手招来几个御林军士兵,将文兴等人带走了。 刑部尚书顾全,大理寺卿魏源和宗正府司司正陈前三人从文官队伍中走出,冲着陈伽罗抱拳行礼。 三人:“多谢陛下信任,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陈伽罗继续说道:“着令内阁拟旨,将尉迟礼的十八条罪状向全中元帝国十三道公布。传令给陈琦,让他回到丰都驿后,将尉迟礼处以车裂之刑,尉迟礼身死之后,将其丢进乱葬岗,不允许其葬会尉迟家族宗族墓地。” 柳毅出列,抱拳道:“微臣领命。” 陈伽罗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咳一声开口道。 “柳相,内阁在拟旨的时候,要对陈琦进行申斥,陈琦杀伐之气过重,缺少了些圣人的忠恕之道。令其回府后,抄写儒家经典三十篇,修身养性。” 柳毅颔首行礼:“遵命。” 陈伽罗想了想,冷哼一声:“诸位臣公,朕自认为自己没有成就千古一帝的能力,但是容忍的胸怀还是有的。诸位公在朝廷,朝廷不会忘记,中元百姓不会忘记。朕希望我们君臣彼此不负。能做万世表率。请诸位臣公切莫将朕当成傻子,将朕的一番良苦用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陈伽罗说完,起身离开龙椅,向着太极殿后殿走去。 秦如意上前一步,高声喝道:“退朝!” 第17章 陈伽罗初次了解陈琦 辰时末刻,太极殿中陈伽罗和柳毅对向而坐,面前的棋盘上摆放着黑白棋子,二人正在一边饮茶,一边对弈。那茶叶是陈琦送给皇后娘娘颜氏的,被陈伽罗死皮赖脸的讨来一些,在自己这个老友面前显摆的。 陈伽罗落下一子,抬头看向柳毅:“你怎么看陈琦对尉迟家族的处理?” 柳毅微笑着落下一子,卡住了陈伽罗的一个气,缓缓开口:“赏罚分明,张弛有度,我没有信心比他做的更好。” 陈伽罗讪笑着摇摇头:“让你这个老东西给出如此之高的评价,足以见得他的不凡了。” 柳毅同样摇摇头:“陛下您太不在意陈琦了。允文允武,陈琦在众多皇子中都是极为出色的。就连太子殿下也很难与之一较高下。莫说是皇子,就算是当朝世家子弟中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在我眼里,都不配给陈琦提鞋的。” 陈伽罗眼睛瞪得老大,满是疑惑的看向柳毅道:“你见过陈琦吗?仅凭陈琦的做事风格就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些。” 柳毅轻笑着说道:“我在五年前见过陈琦,就是陛下给太子和兰儿赐婚的第二天。太子亲自前往柳家下聘,当时陈琦以太子随从的身份造访了柳家。” “一开始,我以为是陈琦想要跟着太子见一见世面。直到三媒六聘下完,我带着太子和陈琦在一旁闲谈,陈琦提出想要借阅我家传之书《柳氏法典》,还约定七日后一定归还。” 柳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陛下您是知道的,我家那《柳氏法典》是法家第一圣书,就连我这个柳家家主想要看,都得斋戒沐浴七天后才能取阅。就更别提外借他人了。” 陈伽罗闻言,白了柳毅一眼:“你还说,朕记得咱们读书那会儿,我想跟你借来一阅,结果被老相爷那通数落。哼!” 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您已经是皇上了,只是没有亲政,我父亲照样将您给拒绝了。” “我当时不想让陈琦失望,所以就提出和他对弈三局,只要他能赢一局,我就将《柳氏法典》借给他七天。” 陈伽罗吹胡子瞪眼的冲着柳毅丢出一颗棋子,正好打在了柳毅的脑门上。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的棋艺,纵观整个大元,能胜你一子者,恐怕都不超过一掌之数。你还不如直接拒绝了陈琦呢,他还能少受点打击。” 柳毅无奈的看着陈伽罗:“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你要是再这样没完没了的打断我的话,我就不说了。” 陈伽罗摊摊手,示意自己闭嘴,不说话了。 柳毅无奈的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陈琦没有片刻犹豫,答应了和我对弈。第一局陈琦以我乃是前辈为由,让我执黑先行,最终末盘打了个平局。第二局陈琦继续让我执黑先行,同样的末盘平局。” 在听到陈琦连续两盘和柳毅平局的时候,陈伽罗那该死的八卦之魂烧的他都坐不住了。但是又担心自己说话会激怒柳毅,只好强忍着打断柳毅话的冲动,抓着茶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颤抖了。 柳毅没管陈伽罗的失态,长叹一声说道:“第三局,陈琦执黑先行。他一改前两局稳妥守城,攻伐之尖,实我生平少见;就连在棋艺一道上以攻伐之术闻名于世的蒙奇大将军,在陈琦的攻伐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平易近人。” “中盘七十二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仅仅七十二子,我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得投子认负。” 陈伽罗在听到柳毅中盘落败的时候,嘴巴张的老大,都能放进去一个鸡蛋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那位连一天官学都没上过,有太子陈环和秦奕教着读书认字的三儿子,竟然这么的牛逼。太他娘的给他这个爹长脸了。 要知道,陈伽罗和柳毅算的上是光屁股长大的玩伴,陈伽罗虽然贵为帝王,但是真正能和他交心之人,除了颜皇后就只有柳毅了。所以他们君臣二人的交往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言。满朝文武,也只有柳毅敢在陈伽罗暴怒的情况下出言安抚,甚至是夹枪带棒的贬损陈伽罗两句,让陈伽罗别飘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伽罗在和柳毅下棋的时候,柳毅也是寸步不让,每一次都将陈伽罗杀得片甲不留,只得投子认负。 陈伽罗也不服气,但是他就是那种没天赋型选手,还又菜又爱玩儿。整天被柳毅虐的死去活来的。陈伽罗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自己在棋盘上碾压柳毅,然后看着柳毅那不忿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 然而,当梦醒来,被压制的郁闷不已的依旧还是陈伽罗。 陈伽罗现在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棋盘上轻松碾压了柳毅,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决定了,今天晚上一定也夜宿紫阳宫,好好的和颜皇后念叨一下自己的好心情。 柳毅当然不知道陈伽罗心里想什么了。无奈的长叹一声:“我问陈琦为什么明明在第一局就可以赢我,非要等到第三局才使出全力。” “陈琦说:‘第一局念及柳相为中元帝国宰辅,协助天子治国理政,牧养亿兆黎民,劳苦功高,小子安敢放肆。第二局念及柳相与父皇情同手足,身为父皇子嗣,当以前辈之礼相待,安敢冒失。至于第三局,那是我必须要拿到《柳氏法典》一览,所以必须使出全力。’” 陈伽罗轻抚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知道,五年前,陈琦才不过十周岁;一个十岁的小孩言语如此有条理,还能照顾到各方颜面,简直就是教科书似的谈话。这让陈伽罗更加高看了陈琦一眼。 陈伽罗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把《柳氏法典》借给他了吗?” 柳毅微笑着点头:“当然,愿赌服输。我又不像某些人,输了还不认账。非要厚脸皮抵赖。” 陈伽罗眼眸低垂,假装自己没听到柳毅的话。没错,陈伽罗知道,那个耍赖的不就是他这个中元帝国的皇帝陛下么。只要他不认,那就不是他。柳毅想无赖他?拿出证据来!!!! 柳毅感慨:“陈琦殿下之能,绝非我们看到的那么多。就算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都不为过。” 陈伽罗闻言,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柳毅,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那你说让他当太子,未来的储君如何?” 第18章 陈伽罗想要补偿陈琦 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竟然没有半分的意外,轻笑着摇摇头。 “陛下您这话,我也问过陈琦。您知道陈琦怎么说的吗?” 陈伽罗摇头:“不知!” 柳毅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是陈琦在秦奕公公的陪同下来府中还书的时候。我和陈琦殿下坐着聊天,我毫不避讳的向陈琦殿下问了同样的问题。陈琦殿下的回答哪怕是今日思来,也是振聋发聩,令人耳目一新。” 陈伽罗有些急切的说道:“详细说说,莫要漏掉一个字。”陈伽罗身体前倾,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准备去狩猎猎物一般。没错,陈伽罗急了,他着急了。 柳毅点头:“陈琦殿下说:‘他对当皇帝没有半分兴趣,那种劳什子营生,就是上天降给嫡长子的惩罚,只有傻子才会去争那把椅子。当个藩王,就个藩,逍遥自在的在封地上当个王爷;不愁吃穿。想娶多少漂亮美人就娶多少漂亮美人,想什么时辰起床就什么时辰起床。今天不想干活了,就在家里听听曲儿,随意吃点餐食。好不自在。’” “‘那劳什子皇帝,吃个饭都一大堆的规矩;陪老婆睡个觉还得被人听墙根,刚和美人玩儿的高兴了,就得被太监在窗沿下面念叨祖训,烦都烦死了。而且每天寅时不到就得起床,大朝会小朝会,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得去那龙椅上坐着当摆设。高兴了不能笑,生气了不能发火,伤心了不能哭。因为你是皇帝,你那里有个屁大点的事儿,御史言官们就得给整出个天大的罪过来。’” “‘那样的日子,他陈琦一天都过不下去。’”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娘的,这么多年了,真正能够体谅他当皇帝的苦的,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正眼瞧过的三儿子陈琦。如果不是柳毅的转述,如果是陈琦现场说的话,陈伽罗真的能现场给陈琦点个大大的赞…… 但是陈伽罗是皇帝,皇帝是啥?就是装呗。就算他现在很高兴,也得表现出愤怒来,没办法,这个13他必须得装。 陈伽罗:“这个逆子。就因为怕累,怕苦,怕麻烦,就将朕这皇位视若粪土,弃若敝履吗?可恶!他还是不是我陈氏的大好儿郎了?” 柳毅斜眼白了陈伽罗一眼,心中早就将这个假模假式的家伙鄙视了一顿。明明心里很开心,陈琦能体谅他的苦衷,更心知肚明的绝不可能允许陈琦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还非得口是心非的假装自己很愤怒,累不累呀。 柳毅无奈的摇摇头:“臣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问了同样的问题。然后陈琦殿下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陈伽罗眼睛一亮:“说!” 柳毅点点头:“陈琦殿下说:‘皇长兄陈环,是皇后娘娘所生,既是嫡子,也是长子。这皇位理应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父皇在皇兄两岁的时候就册封其为太子,这叫做名分已定,地位已成。而且父皇对太子的教育也是奔着培养储君去的,这一点和其他皇子是完全不同的。父皇虽然子嗣众多,但是其他人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绕开嫡长子陈环君临帝位。别说他们做不到,就算是父皇他也做不到。’” “‘何况,父皇若是想要自己的儿女们相安无事,他龙归九天后,自己的子嗣不要自相残杀。就不能轻易的动太子的位置。我们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应该清楚,只有太子陈环继位,才能保证他们所有的兄弟姐妹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转述,将棋子丢进棋篓中,哈哈大笑的站起身。 “好,好,好。有才而不傲慢,清醒而自知。看来,朕是太在意司天监的所谓的预言了,忽略了自己这个三儿子了。是朕之过也!是朕之过也!哈哈哈哈哈!” 柳毅见一向傲慢自负的陈伽罗,竟然承认自己的过失,简直像是见到了怪物似的,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惊诧之意简直就溢于言表了。 陈伽罗:“柳毅,这局棋不下了。咱们来说一下关于尉迟府如何处置的问题吧。” 柳毅点头,看向陈伽罗道:“陛下既然已经将尉迟府的案件定义为丰都驿的内政了,那么那尉迟府的处置臣建议您不如将对尉迟府的处置全部交由陈琦殿下自行决断。臣相信殿下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陈伽罗闻言,假装愠怒的说道:“柳毅,你是不是收了陈琦那小子的好处了,怎么处处都给那小子说话。” 柳毅没好气的白了陈伽罗一眼:“陛下,若说这满朝文武中,谁收了陈琦殿下的钱和好处,恐怕您是最没资格谴谪别人的吧。您为啥这段时间再也不提从国库借钱补充内库的事儿了?不就是因为陈琦殿下给您内库送钱了吗?” “还有您请臣喝的这茶,不也是陈琦殿下送给皇后娘娘,您死皮赖脸的去跟皇后娘娘讨来的吗?还有您每天去紫阳宫用的膳食,那厨子……” 陈伽罗现在老脸羞的通红,没好气的从桌案上拿起一枚棋子,愤怒的冲柳毅丢去,打断了柳毅的话。这个老东西说话太难听了,搞得他跟被包养了似的。 陈伽罗:“……”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只不过陈琦好像包养的是后宫所有人…… 柳毅低头,捡起陈伽罗丢过来的棋子。试探性的问道。 “其他的东西陈琦殿下都好处置,唯独那三千私军的御令要如何处置呢?直接收回吗?” 陈伽罗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他一直想要削减私军和非必要军队,优化整合军务,让大元帝国的军队可以优中选优,建立一支无敌之师。而阻碍这一切的,最大的障碍,就是尉迟家族手中,先帝赐予的三千私军的御令。 这一次,陈伽罗终于有机会收回那三千私军,并借机在全国推进私军裁军的问题。但是陈伽罗却犹豫了,因为他想到了陈琦所在的丰都驿,辖区虽然已经和州府相差无几,但是军队却还是只有三千人的编制。陈伽罗想将这三千私军的御令转给陈琦,让陈琦自己招募,自己训练,自己养活。 但是这又和自己的大政方针有了冲突,陈伽罗很纠结,很纠结。 陈伽罗看向柳毅:“朕打算将那三千私军的御令赐予陈琦,让陈琦建立一支保护自己的私军。你看如何?” 柳毅微笑着摇头:“不怎么样。陛下收回御令,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岂能被儿女情长给耽搁了。至于陈琦殿下的军队问题。有两种方式可以解决。根本犯不上用御令。” 陈伽罗闻言,眼睛登时大亮:“说来听听。” 第19章 陈伽罗夫妻重和睦 柳毅喝了一口茶,说道:“陛下不是决定了要在皇太孙诞生的时候,给陈琼和陈琦殿下封王了吗?封王之后,他们就可以获得两千护卫军的编制,那可并不在我们的裁军范围之内。” “而且,此次殿下前往渝州府拜访南王爷,在报备上就写了,其中一条就是去南王府借兵。按照我对陈琦殿下的了解,以陈琦殿下的口才,借个万把精兵还是没有问题的。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传信给南王府,让他们借一万精兵给陈琦殿下。如此一来,丰都驿陈琦殿下麾下可调动的兵力就达到了一万五千人。不管是护卫陈琦殿下的安全,还是防卫南楚泅渡突袭丰都驿,都足够。” “哪里用的着陛下延误大政方针的为陈琦殿下谋划啊!” 陈伽罗闻言,开心的点点头:“好,那这些事就都交由你来办。办完之后告知朕一声即可。” 柳毅抱拳:“遵命。” 陈伽罗起身,冲着柳毅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朕去紫阳宫走走。” 柳毅抱拳躬身:“臣告退!” 柳毅离开台积电,直接去了朱雀门外的内阁花园,与众多内阁学士商量着处理政务去了。 中元皇宫内苑,紫阳宫 颜皇后坐在矮榻上,和几个嬷嬷一起,亲手缝制着一件件华丽的小衣服,显然是在为太子妃府中的皇孙准备的。 紫阳宫外,陈伽罗并没有让人进内通报,而是悄悄的走进了紫阳宫正殿,看着巧笑嫣然的缝制着小衣服的颜皇后,微笑着颔首。纵观整个后宫,论才华,颜皇后并非是最出色的;论样貌,颜皇后也不是最出色的;论家世,颜家虽然位列十大世家,但是排名也并不靠前。但是,若在陈伽罗的后宫中找一个能够母仪天下,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将所有嫔妃和皇子皇女们都安排妥帖的人,只有颜皇后一人。而且在后宫中,颜皇后的威望即便是陈伽罗也是望尘莫及的。颜皇后的人格魅力不仅征服了那些使役和宫女,同样征服了存在竞争关系的其他嫔妃们。 陈伽罗轻咳一声,迈步走进紫阳宫正殿,几位嬷嬷赶紧爬匐在地上行礼,颜皇后也准备起身,或许是坐的时间有点长了,腿有点麻,身形有些晃荡。陈伽罗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颜皇后的手臂。 陈伽罗有些责备的说道:“知道你盼望孙儿孙女,但是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不是?环儿和兰儿还指望着你这个奶奶帮忙照看孙儿孙女呢,你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还怎么帮他们呢?” 颜皇后虽然有些震惊陈伽罗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关爱,但还是微笑着冲陈伽罗摇摇头:“没事儿的。只是坐的时间有点长了,腿麻了,缓缓就好了。” “陛下前朝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来紫阳宫了?饿了吗?要不要臣妾让后厨给您做些点心来垫垫肚子?” 陈伽罗摇头:“不用。你快坐下,歇歇。朕只是今天大朝会听到一些琦儿的消息,过来和你念叨念叨,没别的意思。” 颜皇后赶紧踉跄着起身,作势就要跪拜。 颜皇后:“琦儿不懂事,触怒了陛下,此皆臣妾之过,请陛下责罚。” 陈伽罗无奈的摇摇头,赶紧搀扶住准备跪拜的颜皇后。 “爱妃快起来,朕啥也没说,你就要认错。搞得朕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之前是朕太过于苛责琦儿了,让爱妃为琦儿担惊受怕的,是朕之过。希望爱妃不要记恨朕才是。” 颜皇后听到陈伽罗认错,整个人惊讶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那样子把陈伽罗都给看乐了。 陈伽罗抓着颜皇后的手说道:“陈琦在丰都驿,将作奸犯科的功勋世家尉迟家族给清缴了。还顺带手给朕递了一把锤子,将文兴那帮二世祖们给敲打了,褫夺爵位后关进了刑部大牢。三司会审后再定其之罪。” “爱妃是知道尉迟家族一直以来给朕带来的困扰的,也知道文兴那帮功勋之后是如何在外胡作非为的。朕念及其祖辈功勋,一让再让,一忍再忍。不想他们竟然妄图互相勾结,构陷琦儿。简直就是狗胆包天。” “陈琦这次是帮了朕大忙了,帮助朝廷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如此功绩朕再怎么厚赏陈琦都不为过。” “但是爱妃你也知道,功勋之后一直都是一个小圈子,即便是朕也得对他们退让几分。毕竟那杀功臣的罪名是足以将朕多年来的作为一杆子扫平的。所以陈琦处理尉迟家族的事情,朕只能将之当做是丰都驿内政看待。不便给予表彰。” “朕担心你又因为陈琦的事情埋怨朕,说朕苛待陈琦。所以提前跟爱妃你打声招呼,告知朕的苦衷。” 颜皇后不是那种不知进退的人,大元朝廷没有明令禁止后宫参政;何况陈伽罗继位之时年仅八岁,若非陈伽罗生母皇太后肖氏垂帘听政,协助其处理朝政。恐怕大元朝廷早就易主了。 所以陈伽罗每次前朝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在吃饭的时候和颜皇后念叨几句。颜皇后也会劝慰陈伽罗,帮助其平复情绪。而尉迟家族的事情,已经有近十年都在一直困扰这陈伽罗了。此番陈琦巧妙的帮助陈伽罗解决了困扰陈伽罗十多年的难题,陈伽罗是有多开心,颜皇后是能够理解的。 至于封赏嘛,颜皇后还真不觉得陈伽罗有什么是能让陈琦看的上眼的。毕竟论财富,贵为中元帝国皇帝的陈伽罗,在陈琦面前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整个后宫都得让自己小儿子养着,封赏?呵呵了。除了那亲王爵位,还真没什么能让颜皇后重视一眼的。 陈伽罗挥手,屏退所有使役和宫女,悄声的说道。 “不过,朕和柳毅商量过了。等到兰儿诞下皇孙,朕到时候会给年满十五周岁,十六虚岁的皇子封王。其实也就是陈琼和陈琦两个人。朕不能只封陈琦不封陈琼,那样会落人口实。希望爱妃你能理解。” 颜皇后开心的笑着,两支凤眸都眯成两条线了。起身整理好衣物俯身跪拜。 “臣妾代琦儿谢陛下厚赏。陛下万福!” 陈伽罗上前,一把扶起了颜皇后。微笑着拍了拍颜皇后的手:“此事你知我知即可。莫要告诉其他人。朕是真的不想被人围着讨封了。” 颜皇后微笑着点头:“可以!不过,陛下让臣妾不对外乱说,最好的方法就是经常留宿紫阳宫。” 陈伽罗听到颜皇后的话,看着这位和自己走过二十年风雨的女人,幸福的点点头。 “好,就听爱妃的。皇孙出生前,朕的起居就都归爱妃你安排了。爱妃让朕去哪睡,朕就去哪睡……” 第20章 诡异的渝州府 中元帝国 渝州府 临湘郡 从湘江府进入渝州府,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跳帧般的变了一副模样。连绵起伏的山川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丰都驿从山坳中流过,从高处落下时,那瀑布像极了展开的白色丝绢。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猛兽的怒吼般,震慑着人的灵魂。 渝州府,又被称为万山之地,全境有七成以上的辖区都是数百丈的高山,耕地数量极少;而且所有的山都是石头山,非沙土山,所以不能改造成为梯田。在现在这样一个以农耕为主要经济来源的时代,渝州府几乎就已经是贫穷的代名词了。所以才会有‘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的评价了。 官道上,陈琦悠闲的坐在马背上,翻看着天机门送来的情报简要,面色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陈琦将情报简要递给秦奕,双眼紧闭,似是假寐,其实是在内心分析这情报简要上传回来的信息。 秦奕了解陈琦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出言打扰,而是稍稍的勒紧马缰绳,让自己拉开和陈琦之间的距离。尽量不要发出任何会打扰到陈琦思考的声音。 十八卫也都是有眼力见的人,看到秦奕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当下的情况,紧了紧缰绳,放缓了速度。约摸一刻钟后,陈琦缓缓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到身后一丈开外的秦奕等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秦奕催马上前,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少爷,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陈琦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情报觉得有点意外的想不通,在脑袋里推演了一番,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秦伯,告诉丁智笙,让他加大对南楚和西夏的情报收集力度。尤其是两国皇室的成员信息和作为,必须要细查细探。将情报汇总好后,送到兰园。” 秦奕抱拳:“好。我一会就去办。” 陈琦点头,扭头看向南方,南楚帝国的方向,长叹一口气。 秦奕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并没有去探究陈琦的疑问。 秦奕:“少爷,按照情报上所说,南楚和亲使团三日后会到达渝州府,按照脚程算,我们应该会比他们提前一天到达渝州府。您要不要见一见南楚和亲使团的人?” 陈琦摇摇头:“算了。我们此番拜访南王爷,不便节外生枝。南楚国力虽然疲软,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帝国;万一在无意间生出些事端,搞得两国不和,那就不好了。” 秦奕点了点头:“明白了。” 陈琦看见不远处有一座村寨,只是此时已经是巳时初刻了,村寨中竟然没有一朵炊烟升起。这让陈琦心中泛起了一丝的不安感。 陈琦:“走,去那个村寨看看。” 陈琦说完,不等其他人开口,脱离官道后,沿着小路,策马扬鞭向着村寨跑去。 一刻钟后,陈琦率先抵达村寨,映入眼帘的是到处的残垣断壁和破烂不堪的房屋。陈琦轻轻催马,向着村内走去;村寨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风催动野草扶风摇曳的沙沙声都那么的明显。 秦奕等人跟在陈琦身后,一帮响当当的武者,竟然在这满村寨的寂静中,感受到了一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恐惧。后背都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将贴身的中衣都给打湿了。 陈琦催马越走越快,走马观花般的将村寨游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一个活人;甚至连喘气的猫狗鼠虫都没看到。 陈琦催马来到村子正中的一片开阔地中,这应该是村里共用的晒粮食的小广场;小广场正北是一个一米多高的戏台,戏台上的遮雨棚因为年久失修,横梁的一头砸在戏台上,将戏台砸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大坑。 陈琦下马,抚摸着四周的残垣断壁。 秦奕快步上前,来到陈琦身边。 “少主,我刚才探查过了。这个村子已经很久没有过活人的气息了,显然是破落已久,要么是群里人都搬走了,要么就是……” 陈琦摇摇头:“不要胡乱猜测了。等遇到人以后,再详细了解一下渝州府的事情吧。” 秦奕点头:“好。” 陈琦飞身上马,这一次全力催动雪隐驹,像一阵风一般的出村,向官道跑去。秦奕紧随其后,十八卫也紧紧跟随,不敢有片刻怠慢。 回到官道,陈琦等人骑马走了近两个时辰,已经快到未时末刻了,也没有在官道两旁见过一座有炊烟升起的村寨。更别说什么城镇了。 众人无奈,只得在官道旁的树荫中找了一块干净些的空地,铺上一张直径三米的兽皮毯子。秦奕从马袋中拿出两包干粮放在兽皮毯子上,又命人烧了一壶开水,冲泡了一壶清茶。众人围坐在兽皮毯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干粮。众人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像是一群春游的小学生似的。 等众人吃饱喝足,坐在毯子上聊天,无意中就聊到了今天进入渝州府后发现的异常。 孟昶是个直肠子,心里存不住事儿,扭头看向陈琦,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孟昶:“少主,怎么这进入渝州府,感觉像是进了鬼屋似的,至今还没见过一个活人呢。而且那些村寨也没有战斗痕迹,应该不是被屠村了。那就很可能是迁徙了,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一个又一个的村,远离故土,被迫迁徙呢?” 陈琦听到孟昶的话,眼眸微眯,同样有些不解。农耕社会,百姓的土地情结非常看重,对于故土的牵绊更是融于血脉中的,深刻于灵魂之内的。能让这样一群有一群的百姓义无反顾的离开故土,迁徙到其他地方。原因不外乎那么几个。 首先就是山匪行凶,百姓为了保命,不得不远离故土;或者是赋税太重,百姓不堪重负,不得不远离家乡,讨生活去了;要么就是战乱导致村寨受到牵连,不得不迁徙,为求活命,等等等等。 但是不管是什么理由,什么原因,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渝州府百姓民生之艰,恐怕已经有些难以为继了。南王府如果还将养军的重担压在渝州府这一府之地,渝州府爆发内乱,激发民变,恐怕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孟昶等待陈琦的回答的时候,就在陈琦在仔细思考渝州府的问题的时候,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清幽的驮铃声。 第21章 渝州府现状 根本不需要陈琦吩咐,影子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官道上,截停了那由十几匹马骡组成的商队。 影子手中长剑平举,指着商队首领的面门。 “想活?想死?” 商队首领差点没被影子这举动给吓尿了,咕噔就跪下了,冲着影子磕头。 “姑奶奶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的小命吧。这些货还有银子,我们都不要了,送给您了。” 影子冷哼一声,那商队首领立刻就停止了哭声。 影子指了指陈琦他们所在的位置:“过去!” 商队首领哪敢有意见,屁颠屁颠的小跑着来到陈琦等人面前五米左右的位置,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可能是怕听不到陈琦他们说的话,磕膝盖当脚走,连滚带爬的来到陈琦等人面前,趴在地上低声呢喃。 “求,求大王开恩,饶草民这条贱命吧。草民,草民愿意将随身所带货物和银两全部,全部贡献给大王;大王,大王别,别,别嫌弃才是……” 陈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影子,这娘们太不靠谱了。悄瞧把人给吓得,都尼玛尿了。 影子面上的黑纱遮掩住了她俏丽的容颜,但是那笑得跟两个小月牙似的双眼,就知道这妮子是故意使坏的了。 陈琦冷哼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商队首领:“桃,桃,桃十三。” 陈琦:“哪里人?” 桃十三:“渝,渝州,渝州府,府城人。” 陈琦:“做何营生?” 桃十三:“马,马帮,帮行商带路,运,运送货物。” 陈琦有些不解的说道:“带路?什么意思?” 桃十三吞了口口水,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回,回,回大王的话。” “渝州府山多路险,道路崎岖,险象环生。外人进入渝州府后,很容易因为迷路而丢掉性命。虽说官道宽敞,不易出事儿。但是非官家人走官道是要被罚款的,而且罚金极高。即便是那些腰缠万贯的行商也架不住那么罚。所以就只能花钱请我们这些熟悉道路的马帮人,帮忙带路和运输货物了。” 陈琦点头,轻咳一声,正襟危坐的看向桃十三:“你不用怕,我们不是马匪。我是丰都驿主司府执事,前来渝州府拜访南王爷。” “我初到渝州,想要了解一些渝州府的事情,想请你帮我解疑答惑。放心,只要你回答的满意,我可以放你们商队离去。如果……” 陈琦没有继续往下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悠哉悠哉的双眼看向官道上的马队,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桃十三哪里还不知道陈琦说的话是啥意思,这尼玛就是红果果的威胁。神他妈的回答的满意,格老子哪里知道你对啥答案满意?你本来可以直接抢老子商队的,非要假模假式的给老子个机会。 桃十三心中咒骂陈琦,但是面上却一直都挂着职业性的微笑,那样子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请大人提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琦点头:“如此甚好。” “我们进入渝州府后,发现官道两旁所有的村寨几乎都空了,没有一个活人。这是怎么回事?” 桃十三听到陈琦的文化,长叹一声:“e\\u003d(′o`*)))唉;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 “渝州山多地少,又有丰都河穿境而过,将整个渝州府切得七零八落的。我们祖辈在地里刨不到食,就只能在丰都河两岸当纤夫,帮助来往船只拉纤过河道,河湾。不求大富大贵,勉强混个温饱罢了。” “二十五年前,朝廷封南王爷统兵三十万镇守渝州府,防御南楚帝国的进攻。朝廷将渝州府和益州府划归为南王府封地,由南王府遣人管理,并收取赋税。然后用两府赋税,豢养三十万边军。” “但是益州府那是啥地方,就南王府连任命的益州刺史都不敢进益州府办差。整日呆在渝州府望益县,当个名义上的益州刺史。南王府还想收益州府的税,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 “就这样,供养三十万大军的压力就都压在了渝州府一州之地的头上。” 桃十三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大人,您应该听过‘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这句话。渝州本来就是贫困之地,整个渝州府也就区区两百万人,也就是说,不管男女老幼,没六个老百姓就要养一个兵……百姓连养活自己都费劲,又得养那三十万大军了。您自己想都能想的明白,来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不仅如此,三十万大军,兵源也是个问题呀。《大元历》有规定,大元军队征兵只征男人,征兵年龄是从十八岁到五十岁。十八岁一下的小孩不能被征,五十岁以上的老叟不能被征。渝州府的两百万百姓中,符合条件的兵源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万。南王府一征,那民间就没有十八岁到五十岁的男性劳动力了。就凭借十八岁一下的娃娃和五十岁以上的老叟、老妪;还有那些可怜巴巴等待丈夫归来的娘们儿。您是让他们种地呢?还是让他们去拉纤呢?” 桃十三长叹一声,双眸无光的看着地面:“种地,他们力不足,况且地不多,还他娘的不肥,一年到头忙活下来,勉强够个赋税钱。吃饭全靠野菜和蘑菇度日。至于什么米面,那只要能在死之前能吃上一顿就不错了。” “至于拉纤,那就更甭提了。他们就算愿意去,也没人他娘的敢用啊。万一出个好歹,谁能赔的起呀。” “呆在渝州府生不如死,不走呆着干什么?等死吗?” 陈琦听到桃十三的话,心中像是被重重的砸了一记重锤。他原以为丰都驿百姓的日子过的已经够苦了,但是今天得知渝州府的现状后,他沉默了。这渝州府,就算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过为了。 陈琦:“保甲他们都不管吗?南王府就不过问吗?人都走了,那赋税不就少了吗?南王府还拿什么养兵?” 桃十三无奈的叹息一声:“唉!拿什么拦呢?有什么脸拦呢?老百姓们只是想要活着,这有什么错?不管是保甲还是南王府,但凡他们能让百姓吃上饱饭,百姓至于举家搬迁,远离故土吗?” “至于赋税,那还不简单吗?南王府要的只是一个数字,只要达到那个数字,下面的各级官吏如何行政,南王府才不会去管呢。” “别的咱不知道,咱也不方便胡说。就那我这马帮来说吧。之前的税率是二十税五,五年前就涨成了二十税八,三年前涨成了二十税九。今年年初,涨成了二十税十。” 桃十三眼睛通红的看向陈琦:“大人,现在就连我们这帮做无本买卖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老百姓过的是个啥日子,还用我给您介绍吗?” 第22章 南王府旧事(1) 陈琦沉默,只有轻微的叹息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标准的十两官银。丢给桃十三:“去吧。路上小心。” 桃十三捡起面前的银子,千恩万谢的磕了几个响头,逃也似的跑回到官道上,领着商队向着湘江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陈琦盘腿坐在毯子上,面色很是难看。作为一个了解过华夏上下五千年历史的穿越者,他在史书上见过太多太多的民不聊生和人间悲剧了。什么‘饿殍遍野’,什么‘易子而食’;他也曾经幻想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但是,当他真正的,亲身了解了一个,真正的渝州府的时候。听着那百姓们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时候,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真的是压得陈琦觉得呼吸都有些难受了。他虽然做不到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但是‘人之初,性本善’他心中的那股善念还是不能让他对一切都视若无睹,置身事外。 陈琦不禁在心中苦叹:“为什么想要咸鱼过一辈子都这么难。” 秦奕走到陈琦面前,给陈琦面前的茶杯中添了点热茶。 秦奕:“少爷。你,还好吗?”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这才从纷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讪笑着摇摇头:“秦伯,我没事。” 陈琦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茶水的温度还有点烫。陈琦将茶杯放到一旁,起身边收拾衣服,便说道:“收拾东西,继续前行。” 众人齐声应是,各自按照分工去忙碌自己的事情。陈琦来到雪隐驹身边,伸手在雪隐驹雪白的皮毛上轻轻的摩挲着,替雪隐驹掸去挂在皮毛上的草枝树叶。 一刻钟后,众人收拾好东西,飞身上马。陈琦这一次并没有急着赶路,反而是甩开缰绳,任由雪隐驹自己慢慢的走。 陈琦扭头看向秦奕:“秦伯,您给我说说这南王爷和南王府呗?” 秦奕点头,略作沉吟后开口道:“南王爷名叫熊淼,是南楚皇帝熊垚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二十五年前因逃避南楚皇帝熊垚的追杀,携麾下众将士投奔中元帝国。熊淼当时的投诚,无疑是给刚刚亲政的陛下送了一件大礼;也将朝堂上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确保了陛下可以有时间循序渐进的收回皇权。” “事情还得从神谕之战说起。神谕之战,中元帝国以一国之力,对抗四大帝国,以极大地代价,将四大帝国击溃。获得了神谕之战的胜利。” “其中,南楚帝国在神谕之战后,南楚前皇帝熊祥异忧思成疾,在神谕之战结束的三个月后便撒手人寰了。熊祥异死的时候,才仅仅四十五岁,正值壮年;并没有提前立下遗诏,指明由谁继位登基。” “其实原本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熊祥异的嫡长子熊鑫本就是个惊才绝艳之辈。文武双全,在五大帝国中也享有盛誉,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熊鑫作为天然的继承人,他当皇帝理所应当,合理合法。但是就在神谕之战的最后一年,熊鑫中了天下第一奇毒‘七彩斑斓’。仅仅三个月就毒发身亡,身死道消。” “熊鑫一死,熊祥异膝下再无嫡子,也无长子。所有的皇子们都处于了同一位置,都可以竞争一下皇位的归属。” “所以,就在熊祥异驾崩后当天,南楚爆发了内乱。二皇子熊垚和六皇子熊淼都是一母所生,自然而然的就结成了联盟,对抗其他几个兄弟。” “南楚帝国的这场内乱整整打了十五年,熊祥异去世时在世的皇子共有一十三人。等到内乱结束的时候,熊祥异的亲骨肉就仅剩熊垚和熊淼两个人了。” “然而,一切都在熊垚登基的那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熊垚终于将屠刀挥向了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熊淼。” “要知道,熊垚和熊淼二人将所有的兄弟姐妹逼死,熊淼功不可没。熊垚是明面上的那个温文尔雅,善待群臣的翩翩公子;而熊淼则是熊垚手里的那柄最为锋利的利刃。十一个兄弟,他亲手杀死的就有八个;其他三个也是被熊淼捕获,丢进天牢中,任其自生自灭的。” “所以熊淼在南楚军队中颇有威望,只要熊淼愿意,分分钟就可以将熊垚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去坐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登基当天,熊淼因为长久在外征战,身体留下了隐疾,让他痛不欲生,太医让他戒酒,此生都不许再饮了,因此他拒绝了熊垚赐给他的御酒。” “后来是在熊垚厚赏群臣的时候,熊淼拒绝了熊垚封他为‘一字并肩王’的提议,而是自请降爵为郡王,还承诺会尽快将郡王三千护卫军之外的所有军队,交换给兵部。” “最后就是熊淼恳求熊垚,用熊淼所有的功劳,换他们子侄一辈的性命。不愿意再看到手足相残的局面了。” “可惜,不管熊淼再怎么表忠心,甚至将自己的满身锋锐斩下,不想让熊垚在他身上感觉到危险;都无济于事。熊淼是没有伤害熊垚的心,但是熊垚却容不下熊淼这个弟弟了。” “就在熊垚登基后的第三天,南楚帝宫发生了一场大火,将熊垚居住的养心殿给烧成了一片白地。而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在养心殿的墙外,禁军发现了几支装过火油的桶和几身熊淼军队的战甲。虽然这场大火每一处都在写着‘栽赃陷害’四个大字,但是熊垚毫不在意。下令全城缉拿熊淼。” “然后就是一场考验人品的追击大战了。熊淼在亲信部将的保护下,逃离郢都城。纵使熊垚一天之内,六次追加抓捕熊淼的封赏;任然无法阻止熊淼和其亲信部将,越过一重重阻碍,成功的抵达了渝州府对面的南楚镇北关。” “一路上,熊淼等人未曾一战,不管遇到什么人,只要看到熊淼,便会第一时间的让出路来,甚至是护送熊淼前往镇北关。” “三日后,熊淼和当时南境守将苏毅达成初步协议,熊淼带其亲信部将和镇北关所有百姓共三万余人归顺大元。至于大元皇帝陈伽罗如何封赏熊淼,如何安置熊淼,就等熊淼面见陈伽罗之后,再做定夺。” 陈琦皱眉:“那么急?” 秦奕点头:“嗯,没办法。当时南楚镇北关满打满算兵力都不够三万,而熊垚已经带领三十万大军急行军赶往镇北关了。时不我待。不得不急。” “等到熊垚抵达镇北关的时候,镇北关四门洞开,城中空无一人。镇北关城中片瓦未损,足以见得三万多人撤离的何等从容不破。像极了抽在熊垚脸上的一记又一记的巴掌。” 第23章 南王府旧事(2) 陈琦点头,他可以想到熊垚那种野心家看到那个场面时,那脸是得多臭。 秦奕微笑着说道:“熊淼归顺大元,让当时刚刚亲政未满一年的陛下欣喜不已。当时我正侍奉在陛下左右,亲眼见到了陛下的不易。朝臣们在太后垂帘听政那几年,早就将皇权瓜分了;皇室事实上变成了一个摆设,关在笼中任由朝臣摆弄的玩具。” “而陛下呢,他心有鸿鹄之志,怎甘久居人下?早在亲政之前就与天子伴读柳毅暗中谋划,如何使用手段,将皇权收回。哦。天子伴读柳毅也就是现在的左相柳毅,太子妃的父亲。” “当时朝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弄陛下;说陛下还年幼,没有功绩,贸然执掌万疆,牧养亿兆黎民,是对天下的不负责任。可问题是,他们将陛下禁足在深宫内院那一亩三分地,陛下拿什么建功立业去?按照他们说的,没有功绩就不能行使皇权;但是,没有皇权又无法建功立业。然后整个朝堂就陷入了一个僵局。双方各不退让,朝政彻底瘫痪,满朝文武和陛下都像是那未长大的孩子似的,堵上了一口气。” “而熊淼的归顺,刚刚好成了解开这个僵局的一把钥匙。陛下有了功绩,不管朝臣们愿不愿意承认,人家熊淼归顺的是皇帝,不是他们这帮朝臣;就算是熊淼向归顺他们,他们也不敢接受啊。那可是阴谋篡位的大罪。” “陛下有了功绩,朝臣们也就没有借口霸占着皇权不还给皇室了;否则蒙大将军及其所部兵马就要入京勤王了。” 秦奕说的有点多了,嘴巴有点干,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陛下感念熊淼救他于水火之中,于是便和长他十岁的熊淼义结金兰;二人关系之融洽,甚至超过了新婚燕尔的颜皇后。” “当时的中元帝国有三位异姓王,分别镇守着东、西、北三方边境,防范敌国入侵,守护着中元帝国的安宁。” “三位老王爷分别是定东王凌疆,执掌定东军,防卫东倭国的进犯;镇北王庞钰龙执掌镇北军,抵挡北魏帝国的袭扰;安西王荣祥,执掌安西军,震慑西夏帝国的宵小。” “唯独南境一直缺少一个能够震慑南楚帝国的大员;而出身南楚皇室,在南楚国内威望极高,又了解南楚内幕的熊淼,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但是,此事当时在朝中争议极大。因为那三位异姓王都是在神谕之战中,建功立业,足以名留青史的老将。他们之所以能够封王,一来是他们确实战功卓绝,为国为民建有不世之功勋;二来就是先帝的子嗣全都战死沙场了,只留下陛下这棵独苗。中元皇室人才凋零,实在找不出可以去镇守边疆的王爷;总不能让公主,郡主那些个女流之辈屯垦戍边,保卫家园吧?就算是公主她们愿意,中元帝国的大老爷们也丢不起那个人啊。这才有了先帝破格封异姓王镇守边疆的情况。” “而熊淼只是敌国归顺而来的王爷,于中元帝国没有尺寸之功,根本不值得陛下为他破格封王。” “当时这个事情闹得特别的大,就连三位异姓王都给惊动了。三位老王爷亲赴中元城询问具体情况。” “陛下亲自在宫中设宴,款待了三位王爷。席间,陛下详细的阐述了封熊淼为王的好处和可能存在的风险。三位王爷和陛下议论了一整天,将熊淼封王后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做了相应的预案。” “第二天大朝会,陛下和三位王爷力排众议,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熊淼封为了二等平南郡王,辖制南境三十万大军,抵御南楚帝国有可能的进犯。” “这才有了平南王府和平南王爷熊淼。” 陈琦点头,终于明白了南王府的来龙去脉。 陈琦:“那平南王入主渝州府之后,可曾与南楚交战过?” 秦奕摇头:“没有。陛下也没有强求南王爷必须要和南楚一战,交什么投名状。但是南楚帝国的变化确实实实在在的,骗不了人的。” “原来的镇北关,满打满算,守军都不会超过五万;就算是在战时,守军人数也不会超过十万。毕竟镇北关地处山峦起伏之间,没有农田供其屯垦;每多一个兵,都需要从南楚境内将粮食运到镇北关。那可就不只是多一张嘴的事情了,沿途损耗之巨,都够在南楚境内养五个兵了。” “自从平南王入主渝州府后,南楚直接将镇北关的驻军增加了十倍,达到了恐怖的五十多万。五十多万啊,就算是他南楚帝国有金山银山,也得坐吃山空咯。” “而且,南楚经过长时间的战乱,烟瘴和尸瘴横行,导致了他们的粮食产出后,无法进行二次种植;只能和中元帝国购买良种。而中元帝国可以卡着良种的数量,让南楚帝国很难有多余的粮食让他们储存。” “南王府未发一兵一卒,未战一次。将南楚帝国的近六十万大军全部牵扯在了镇北关,让南楚帝国背负上了一个沉重无比的包袱。” 陈琦点头,以三十万大军,牵扯住了南楚帝国的六十万大军,并且逼迫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南楚帝国必须要竭尽全力的供养这六十万大军。这笔买卖是非常划算的。在战略上也是自损一百,耗敌一千的成功案例。 只是,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中元和南楚那个先支撑不住,被迫选择退让,以割地赔款的方式,为双方争取战略空间。 而元楚联姻,显然就是南楚不准备再继续耗下去了,想要以牺牲利益的方式,为南楚帝国求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至于那些被割去的土地和赔偿的金银,一不能吃,二不能喝,三不能拿走;只要南楚国力恢复,中元帝国四境现状没有改变。南楚想要拿回失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到时候,就算是联合其他几国,瓜分中元帝国,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很显然,主导这场联姻的那位南楚新任镇北王熊焱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是算准了,以陈伽罗的脾气秉性,一定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开疆拓土的机会。只要陈伽罗答应了这个要求,原本背负在南楚身上的那副重担,就自然而然的转嫁给中元帝国了。 熊焱燚,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想到此处,陈琦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逐渐变得平静。 陈琦勾起缰绳,看了眼身后的众人:“快!快马加鞭,尽量在明天正午感到渝州府城。” 众人:“是!” 第24章 被惦记上的雪隐驹 渝州府,府城,东门。 陈琦看着足有二十丈高的城门和城墙,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渝州府府城的建设很是精妙,整个城池都建在群山中间,借助山势力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钢铁要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琦在看到渝州府城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陈琦等人来到城门前,看着那高达二两银子的入城税时;就连见多识广的秦奕都忍不住咋舌。 秦奕:“二两银子的入城税,就连中元城也不敢这么收吧?这渝州城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想让人们进去吗?” 陈琦摇摇头:“不清楚。如果是不想让闲杂人等入城,那直接出个禁止令就可以了。没必要告入城税这一套。如果是缺钱,想要在入城税上赚一笔;那这么高的入城税,不是在把老百姓们往外推吗?”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丰都驿的行商那么多了。如果来渝州府做生意,恐怕一趟下来,连入城税也挣不出来。” 秦奕闻言,无奈的叹息一声。心中感慨,跟着陈琦时间长了,再看别的地方的官吏,都觉得脑子里有粪,制定的政策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秦奕下马,来到城门官面前,将身份文牒和一锭五十两的官银递给了城门官。城门官抬起头,用眼角瞅了一眼秦奕,又看了一眼还坐在马上的陈琦。等到他看到陈琦胯下的雪隐驹的时候,眼睛猛地亮了,像是看到了赤裸的美人似的。 城门官轻咳一声,收回目光,看向秦奕递来的身份文牒。 城门官:“你们来渝州府干什么?” 秦奕:“访友。” 城门官:“访友?带着二十多人访友?” 秦奕:“是!” 城门官:“你们的朋友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秦奕:“熊淼,家住平南王府。” 城门官听到秦奕的话,眼睛微眯,小眼睛中露出了一丝金芒。 城门官:“大胆贼徒,敢直呼南王名讳,当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将这些贼人拿下。关进大牢等候发落。小心点,别伤了我的马!” 陈琦起初还不明白城门官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暴躁,毕竟在中元帝国,就算是直呼中元皇帝陈伽罗的名字,也不会有人怪罪。更何况只是一个藩王,那名字又没什么禁忌的。直呼一下又如何? 等到陈琦听到城门官说别伤了他的马,陈琦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城门官是看上他们骑的马了。 就在守城士兵准备围上来的时候,陈琦冷哼一声,双眸盯着城门官,眼神冰冷又无情。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给你的权利,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对百姓擅动刀兵。这渝州府还是不是我大元的疆土?这平南王熊淼,还是不是我大元的臣子?嗯?” 陈琦那与生俱来,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释放开来,将周围准备围上来的守城士兵们吓得心脏扑通通的,像是开了加速器似的。而城门官因为是直面陈琦的威压,双腿都软的有些站不住了。想要开口反驳,就感觉嘴里像是含了胶,完全张不开嘴。 “阁下何人?敢在军州撒野,当真是不知道国法无情吗?” 一名身穿铠甲,将军模样的人从城内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傲慢两个字,在这人看到陈琦胯下的雪隐驹的时候,毫无形象的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雪隐,雪隐驹,龙驹。”那将军打扮的人扭头看向陈琦,像是猎人看到一个唾手可得的猎物似的,眼中满是贪婪之意。 那将军打扮的人轻咳一声:“阁下,这里是军州。不是京都,更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少爷们撒野的地方。军州有军州的规矩,军人自有军法节制,大元律法管不到我们军人身上。” “而你,擅闯军州,威胁军人。单凭这一条,我就能判你个藐视军州,意图谋反之罪。” “本将念你年幼,不和你一般见识。只要你们将你们的马都留下,立刻离开渝州府;本将可以不把今天的事情禀报南王爷,给你们,给你们家族一条活路。否则……” 陈琦微笑着说道:“哦?否则什么?难不成,将军还想诛我九族不成?” 将军打扮的人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也不是不行!阁下应该明白,擅闯军州,意图谋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陈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这位将军,你明明可以明抢,偏偏还为我想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我承你的情。”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本官碟朝着那个将军打扮的人丢了过去。 “你先把上面的字看清楚了,再向我回话。” 那将军打扮的人接住官碟,满了不屑的打开,只看了一眼,双腿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将军:“三,三,三殿,殿,殿下。” 突然,那将军打扮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磕头如捣蒜般的,脑袋duangduang的就往地上砸。 刚才还站在一旁等候将军发号施令的守城军们,见自家主将都跪下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哪里还敢站着,纷纷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陈琦冷哼一声,看向跪在马前,将军打扮的人:“不知道将军还要不要诛我九族啊?虽然有点远,但是还不算太麻烦,不是吗?” 好家伙,陈琦一句话,直接就把那将军给吓得屎尿横流了。诛皇子九族,也就是要杀皇帝一家。他污蔑陈琦‘擅闯军州,意图谋反’那可都是栽赃陷害,很容易被查实的;可是他亲口说要诛陈琦九族,也就是诛皇帝九族,这尼玛都不用审,直接砍头就行了。 别说是他,就算是南王爷也背不起这么罪名啊。 陈琦冷笑着说道:“前倨而后恭,欺弱惧强。我中元帝国南境守军都是你这等货色?一直都听说南王爷治军有方,军纪严明?哼。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还真是让我大开眼见了。” “我的官碟已经给你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带着你这几百个守城军将我诛杀在渝州府城门之下;要么就拿着我的官碟,去将平南王熊淼给我请到城门口来,给我接驾。”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我要么看到你们砍下我的头,要么看到平南王熊淼跪在我马前。” 陈琦说完,完全不理会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将军,坐在马上,闭目养神起来。 陈琦今天本来是准备隐藏身份,微服进入渝州城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几个不开眼的。竟然把注意打到他的身上了。 陈琦突然想到前世的一句话‘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耗子都给猫当伴娘了。’ 第25章 平南王熊淼 半炷香后,渝州城中嘈杂声响起,一名身穿大红色蟒袍的中年人从渝州城内策马而出,停留在了众人面前。 周围围观的百姓看到来人,纷纷单膝跪地,冲着中年人行礼:“参见平南王爷!” 没错,来人正是平南王熊淼。只见那平南王熊淼方面大耳,鼻挺口阔,一头深红色长发用纶巾竖起,棕红色的络腮胡子,杂乱的纠缠在一起。熊淼身材修长有型,没有一点中年人身上应有的大腹便便,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反倒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般。 熊淼环视一周,将目光定格在了陈琦身上,再低头看了一眼陈琦的坐骑,当下也就明白出了个大概。 熊淼翻身下马,快走两步来到陈琦面前,撩袍就要下跪。陈琦挥手,秦奕会意。 陈琦:“南王叔免礼。小侄不告而来,给南王叔添乱了。” 秦奕在陈琦说话的同时就已经来到熊淼身边,搀扶住了熊淼的胳膊,没有让熊淼跪下。陈琦虽然贵为皇子,但是到现在还没被封爵,地位上并不比南王爷高,甚至还要低一等。不论是家族辈分,还是爵位事件,陈琦都不可能让平南王跪下给他行礼。虽然就算是陈琦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头不仅带不来一丝利益,反而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熊淼无奈的叹息一声:“是本王御下无方,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放心,本王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琦点头:“小侄自然是信得过王叔的。小侄初来乍到,还想请王叔陪我一同并马入城,给小侄介绍介绍这渝州府城。不知王叔是否有空闲。” 熊淼爽朗大大笑:“既然殿下有这兴趣,那本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熊淼说完,翻身上了马;陈琦催马上前,两人并排向着渝州城内走去。 虽然熊淼比陈伽罗大了近二十岁,但是两个人在义结金兰的时候,熊淼说什么都不敢当陈伽罗的兄长;用熊淼的话来说就是陈伽罗的兄长们都是血洒疆场的英雄男儿,他熊淼不配和那些王爷们相提并论,就更不敢和那些王爷们称兄道弟了。后来,陈伽罗无奈之下,只得认比自己大近二十岁的熊淼为王弟。 所以陈琦在称呼熊淼的时候,叫的是王叔。 城门口的官兵和百姓全都面面相觑,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除了刚才接到陈琦官牒的那个将军外,其他人都没明白,南王爷怎么突然对一个年轻人这么的上心了。还亲自出城迎接。渝州城中,对于陈琦真实身份的猜测立刻就展开了。 至于那个守门将军,他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是贪,又不是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心知肚明。 一个时辰后,陈琦在熊淼的带领下来到了平南王府。陈琦将缰绳丢给秦奕,和南王爷一起走进了南王府。 来到正堂中,熊淼请陈琦坐在上位,等到陈琦坐下,熊淼单膝跪地。 “臣平南王熊淼,参见三殿下。本王治下无方,致使殿下遭受无妄之灾。还请殿下降罪。” 陈琦这一次没有再阻拦熊淼下跪,而是安心的接受了熊淼的这一礼。 在城门口的时候,陈琦之所以要让秦奕阻止熊淼下跪,是为了维护南王爷和南王府在渝州府的脸面;南王府坐镇一方,尤其这个地方还是军州,威严是必须的。在城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下跪磕头;不管你有千万种理由,这位老者在人们心中的威严和形象都会有所折损。为了一时意气之争,给南王府带去无尽的麻烦,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陈琦是皇子,不管他受不受他皇帝老子待见,不管他有没有封爵;他都代表着皇家,代表着皇家的脸面。一个皇子被小小的城门官和巡城将军三番两次的觊觎和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琦可以不计较城门口的这档子事儿,甚至可以一笑了之;那叫胸怀宽广,那叫大度。 但是,你南王府,南王爷如果也不当一回事儿,将之城门口这档子事儿一笑了之,得过且过;就那么认下了守城将军对陈琦等人的羞辱,而没有当回事儿。 那陈伽罗会怎么看待南王府?太子陈环会怎么看待南王府?满朝文武会怎么看待南王府?那个时候,被所有人都盯上了的南王府,日子恐怕就不能用不好过来说了吧。那叫离死不远了。 就算南王府世子是大公主的未婚夫,未来的当朝驸马。但是,驸马那也是外人,在关键时刻,驸马的作用比吉祥物抢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吉祥物呢。 所以,南王爷熊淼是必须要在进入南王府的第一时间向陈琦叩头请罪。而陈琦自然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南王爷的赔罪。毕竟被讥讽的是他陈琦,被辱骂的是他陈琦,被惦记了的是陈琦,不是别人。他才不会做那种以德报怨的蠢事。 陈琦轻咳一声:“王叔请起。” 熊淼从地上站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久闻三皇子代天寻牧丰都驿,将被称为混乱之源的丰都驿改造成了南境第一贸易重镇。中元帝国与南楚帝国往来货物中,有近八成的货物全都改由丰都驿进行互市。如此神鬼手段,实乃天人也。” 陈琦闻言,哈哈大笑了几声:“王叔言重了。丰都驿互市频繁,除了丰都驿众僚属同心协力外,就是南楚在郢都城和御北关之间的官道,原本需要三天的路程,现在缩短到了不足一天。行商们不需要再绕行千里,来渝州城过境,自然也就都选择去丰都驿了。” “所以,丰都驿能有今天,更多的是因缘际会,而不是我有什么能耐。” 就在二人寒暄的时候,秦奕从屋外走了进来,冲着熊淼抱拳拱手:“南王殿下,好久不见!” 熊淼抱拳回礼:“秦公公别来无恙。十多年未见,您可是风采依旧啊!” 秦奕闻言,哈哈大笑:“南王殿下说笑了,老奴这具残躯,安敢称风采二字。勉强活着罢了。倒是南王殿下您数十年来,镇守边关,守卫帝国疆土,保卫亿兆黎民,如此丰功伟绩,足以彪炳史册了。实乃吾辈之楷模呀!” 熊淼微笑着摇头:“秦公公过奖了。” 秦奕冲着熊淼抱拳,扭头看向陈琦:“少爷,粮食已经运到了。随时可以与南王府交割,请少爷决断。” 陈琦点头,微笑着看向熊淼:“南王爷,您要不要买粮食啊?” 第26章 南王府卖粮 熊淼眉头微蹙,疑惑的看向陈琦:“粮食?什么粮食?” 陈琦轻轻的摇着钢筋铁骨扇,缓缓开口道:“前段时间,我回了一趟中元城,等到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我手下那帮家伙们,竟然把四府一驿的粮食全都给收了。害得几大王府都没能收到足够的军粮。” “我回到丰都驿后,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那帮不知好歹的东西。而且也将粮食卖给了北王府和西王府。小侄我一直在等,等南王爷您手下的采买官上门买粮。” “谁知,我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到南王府的采买官。这不,我就只能屁颠屁颠的带着粮来找南王爷了。想问一问南王爷,您要粮食不要。” 熊淼眉头皱的更紧了:“殿下所说采购军粮的事情,我着实不知。渝州府政务现在全权交由我的长子熊英管理,我极少过问了。而采购军粮也属于渝州府的政务,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陈琦点头:“难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南王世子应该是去中元城参加春狩大典去了吧。这渝州府政务是不是也就荒废了。” “我建议南王爷您将渝州府长史招来问一问吧,别等到军中无粮可用了再抓瞎。” “这里可是军州!” 熊淼吞了一口口水,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三十万大军没粮可吃,尼玛,不哗变都算是老天开眼了。 熊淼转身走出正堂,冲着等候在门外的南王府管家说道:“快!去将渝州府长史,粮曹,军曹传来见我。” “速度要快。” 管家见熊淼急的脑门子都见汗了,哪里还敢耽搁,撒丫子就往南王府外跑去,那两条老腿都倒腾出残影来了。好家伙,兔子都是他孙子。 熊淼回到正堂,屁股上像是有钉子似的,坐不下,站不住的,在正堂中来回踱步。也许是真的太着急了,熊淼竟然都没有发现,他连正常的待客礼仪都忘记了,陈琦面前别说茶汤了,连水都没给端一杯。 约摸三刻钟后,南王府管家气喘吁吁的带着两个人走进南王府正堂。 南王府管家:“参见王爷。粮草大人下乡征粮去了,小的将长史大人和军曹大人带来了。” 熊淼点头:“你先退下吧。”管家抱拳行礼后,退出了正堂。 熊淼看向身穿墨绿色官袍的渝州长史:“陆岩,今年南王府的军粮采购情况如何了?” 渝州长史陆岩听到熊淼的问话,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用眼角瞅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把玩着扇子的陈琦,有些欲言又止。 熊淼见状,冷哼一声:“我问你什么,直说就是。” 陆岩轻咳一声:“回,回王爷。今年的军粮采购不太顺利,采购数额不足需求的十分之一。军中现在已经无粮可调,发放至军门的粮草,也仅仅还能坚持三到五天,最晚五天后,军中就会断粮了。” “粮曹大人现在已经下乡去征粮了,尽量在三日内尽可能的征得更多的粮草。但是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粮草征集并不顺利,不仅数量不足;有集,有些,有些地方还引发了小规模的民变。” 熊淼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一帮蠢货!为什么不向本王禀告?又是谁允许你们去与民征粮的?” 陆岩被熊淼这一声吼给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王爷息怒。请王爷暂息雷霆之怒。” “世子殿下前往中元城,渝州府政务暂交由卑职代理。卑职在二月初就将采买使派出去了,前往四府一驿去采购粮食。采买使传回来消息,说几年四府一驿的粮价很低,是近十年来最便宜的价格了。因此卑职便命令采买使务必要采购足南王府所需的所有军粮;如果有钱还有富裕的话,也可以多买一些,屯一些粮草,等到来年粮价涨了以后我们便可以少买一些了。” 陆岩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副苦瓜脸的说道。 “哪知,四府突然出现了很多购粮队,他们以高出市价五成的价格,将四府的粮食全都采购一空,别说米粒儿了,连他娘的麸皮也没给剩下一斗。” “后来,经过采买使多方探查,才知道那购粮队全都是丰都驿主司府派出来的。而他们买到的粮食全都运回了丰都驿,囤放在了丰都驿主司府新建的几座大仓之内。” “王爷您是知道的,咱南王府和渝州府本身家底就薄,每年买粮的花费就占赋税的近七成。那丰都驿主司府大量的购入粮食,囤积居奇,不就是为了卖高价吗?可是如果按照高价买入的话,咱们南王府和渝州府的家底恐怕都得被掏空了。” “所以,卑职这才遣采买使去鄂州府买了十万石粮草,又派出采买使前往其他州府,看看能不能买到更多更便宜的粮食。这才……” 这次,还没等熊淼开口,陈琦就已经开口了。 “你叫陆岩?是渝州长史?” 陆岩扭头,看向陈琦:“是,阁下,阁下是哪位?” 陈琦面色冷肃:“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我来问你,是只有你南王府没有买到粮食,还是其他三王府也没有买到粮食?” 陆岩被陈琦那身上的威压震慑住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回大人。” “西王府和北王府的采买使也没有在四府一驿采购到军粮,东王府今年并没有来四府一驿采购军粮,据说是把采买使派去了余杭府。” 陈琦双眼盯着陆岩:“你确定?西王府和北王府没有采购到粮食?” 陆岩缓缓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陈琦的问题。 陈琦接着说道:“我在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丰都驿主司府收购粮食,是为了囤积居奇,卖出高价。我且问你,丰都驿主司府定的粮价是多少钱,大宗采购有没有折扣?” 陆岩低着头,怯懦的说道:“回,回大人,卑职不知。” 陈琦:“我再来问你,你有没有派出采买使前往丰都驿主司府,接洽购买军粮的事宜?可有接收到丰都驿主司府的回执?” 陆岩摇头:“没,没,没有。” 陈琦一掌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怒道:“那你凭什么在这里大言炎炎的将你采购不利的罪责,扣在丰都驿主司府的身上?嗯?” “你又凭什么在不接触丰都驿主司府的情况下,就大言不惭的说是丰都驿主司府在哄抬粮价呢?嗯?” “你又凭什么敢擅自做主,在你们办事不利的情况下,将黑手伸向了本就贫困不堪的渝州府百姓身上?嗯?”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尔等的胡乱猜想。反倒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今天若非本官亲至,是不是你们还要将南王府采购军粮不利的锅也要扣在本官的头上,然后去陛下面前参本官一本?嗯?” 第27章 给平南王上课 陈琦看向平南王熊淼:“王叔,我认为您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和这帮傻子纠缠,而是派兵下去,截住渝州粮曹,将抢夺百姓的粮草还回去。否则,你渝州府会不会爆发兵变我不知道,但是民变恐怕就指日可待了。” 熊淼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叫来自己的两名心腹裨将,认真的嘱咐了一番后,将人给撒了出去。 陈琦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看向熊淼道:“王叔,我此次前来渝州府,共带来糙米七十万石。您先遣人将粮食验收一下,入库准备发放吧。至于粮价,让您渝州府的银曹和我丰都驿银曹去对接吧。” 熊淼点头,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渝州长史陆岩:“还不赶紧跟着秦大人下去做交接。若有一名士兵饿了肚子,本王剁了你。” 陆岩连滚带爬的起身,匆匆忙忙的向外走去。一旁看了整场戏的军曹一言不发,像是局外人一样。 熊淼懒得再理会他们,挥挥手,将军曹也给打发走了。 熊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陈琦,讪笑着说道:“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若非殿下亲至,将事情如实相告;我险些酿下大错。” 陈琦摆手:“此事与王叔无关,这恐怕是您手下的一些人吃回扣吃习惯了,见今年的采购需要和丰都驿主司府直接联系,自然也就没有回扣可吃,所以就不怎么上心了。” 熊淼眉头微皱:“回扣?是什么东西?” 陈琦讪笑着摇摇头:“看来王叔对采买使这个职位的油水知道的太少了。” “所谓的回扣,就是卖家从买家支付的购买款中,按照一定比例返给买家的钱。” 熊淼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卖家为什么要给买家钱?” 陈琦挠挠头:“我给王叔举个例子吧。” “我现在就是个买家,我要买一把符合我要求的扇子。王叔您和秦伯手里都有一把符合要求的扇子。但是我只要一把,您要怎么做?” 熊淼想了想:“降价呗。” 陈琦点头:“那如果秦伯也降价呢?” 熊淼语气坚定的说道:“那就继续降,反正就是要比秦奕的低。” 陈琦点头:“那如果价格已经比扇子的成本还要低,卖出去就会赔钱了,怎么办?” 熊淼犹豫了,沉吟了片刻后开口道:“那就不卖了呗。” 陈琦笑着摇头:“不卖您手里拿着这么一把扇子,不能吃,不能喝,留着干嘛使呢?您的这个选择,属于三方共输,我作为买家没有买到顺手的扇子,您和秦伯属于卖家,没有将手中的扇子换成银子。这笔买卖就不成立,三方都没能满意,所以都是输家。” 熊淼彻底被陈琦给问沉默了。 陈琦微笑着继续说道:“咱们换一下角色,您是买家,卖扇子的。我和秦伯是卖家,卖扇子的。同样的剧情,我们再来一次。” 熊淼点头,认真的听着陈琦的话。 陈琦:“秦伯卖这把扇子的标价是一百两银子,而我的标价是一百一十两银子。王叔您买哪个?” 熊淼没有丝毫犹豫:“自然是买秦奕的扇子了。” 陈琦点头:“那如果我私下和王叔说,您要是买我的扇子,我明面上收您一百一十两,但是等到交易完成后,我再还您二十两银子。换句话说,您是按照九十两的价格买了一把扇子。王叔您买哪个?” 熊淼这次依然没有犹豫:“那自然是买殿下手里的那把扇子了。” 陈琦点头:“没错,这样一来,您和我之间的交易达成了,我们属于双赢,您得到了心仪的扇子,我得到了银子;只有秦伯一人手伤的世界达成了。” “而我返还给您的那二十两银子,就是回扣。” 熊淼点头,旋即又疑惑的看向陈琦道:“可是这和买粮草有什么关系吗?” 陈琦点头:“自然是有关系的。而且采买使的油水也就在这回扣两个字中间。” “咱们这一次还是举例子,王叔您是南王爷,是买家,而我和秦伯两个人是卖粮食的商贾,手里有您需要的军粮。” “粮食这个东西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贮存条件,很容易发霉变质。所以不管是我还是秦伯,都急需将手中的粮食脱手。而王叔您大量的采购,正好可以解决我和秦伯库存粮食过剩的问题。” “同样的套路,我和秦伯都想将粮食卖给您,秦伯定价是一百文一石,而我的定价是一百一十文一石。王叔您买谁家的粮食?” 熊淼:“在不考虑粮食品质的前途下,我当然是选择价低的秦奕家的粮食了。” 陈琦点头:“同样的,那如果我说只要交易达成,我会以每石二十文的价格,给您回扣。您实际上只是用了九十文买了一石粮食。您会选择哪家?” 熊淼:“当然是殿下家了。” 陈琦突然坏笑着说道:“可是王叔您从来都不会自己去当采买使买粮食啊。那这返利的二十文去哪了?” 熊淼沉默了,约摸一刻钟后才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我南王府是真金白银的按照一百一十文一石买的粮食,而那二十文的差价实际上是落到了采买使的手里,并没有真的让南王府得利?” 陈琦点头:“不仅如此。因为采买使在购买的过程中,收受了别人的贿赂,所以就不可能站在南王府的立场上去处理一些纠纷。比方说以陈年粮代替新收粮,将陈粮当成新粮卖给南王府充作军粮。按道理,采买使在监管粮食采买转运的过程中,见到以陈代新的情况,要及时的阻止,并且要求卖家更换新粮。” “但是如果采买使收了回扣,王叔您觉得,采买使还有勇气要求卖家更换新粮吗?” 熊淼摇头:“自然是不会的。如果他真的要求了,万一卖家将回扣一事对外宣扬,那采买使就是贪墨军饷之罪,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陈琦认真的点点头:“这就是了!” “您南王府的采买使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四府一驿收购军粮,我就不信他们和当地的粮商能没有勾结?他们就能那么洁身自好的不被对方抓住把柄?” “倘若他们请求南王府的采买使不要向丰都驿主司府采买粮食;又或者是以他们手中掌握这的采买使的把柄相要挟,要求采买使不许购买丰都驿主司府的粮食。您觉得,您手下的采买使会听话吗?” 熊淼长叹一声,无奈的点点头。 第28章 南楚秘史(1) 陈琦轻叹一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南王府家大业大,执掌三十万平南军,所用花销堪称是天文数字。如此大量的金银往来,必然少不了一些蛀虫在其中啃噬百姓的心血。” “南王叔宅心仁厚,不舍得以刀兵对向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但是,有道是‘慈不带兵,义不养财’,您作为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需要当机立断,杀伐果决的。” 陈琦看到了熊淼眼中的纠结,所以识趣的没有再继续往下说。陈琦虽然是第一次见熊淼这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到两个时辰。但是陈琦能够看的出来,熊淼的一些脾性的。所以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约摸一刻钟后,南王府管家带着两个小厮,端着一壶茶汤和两个茶碗走了进来。 熊淼见状,这才发现陈琦进来已经有近一个时辰了,他竟然连盏茶都没给客人上。简直是失礼到家了。 熊淼上前,接过管家手中的茶壶,亲自给陈琦斟了一碗茶汤。 “让殿下枯坐良久,未能及时奉茶,还请殿下莫怪。” 陈琦摆摆手:“无碍的。正事儿要紧,王叔就莫为了这点小事费心了。” 熊淼:“谢殿下体谅。” 熊淼在下垂手坐下,轻咳一声说道:“殿下此番前来渝州府,只是为我这小小的南王府送粮草吗?殿下若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陈琦点头:“王叔莫慌,小侄此番前来,除了卖粮食外,还想向王叔请教一下,您是如何看待元楚和亲这档子事儿的?” 熊淼叹息一声道:“不瞒殿下,元楚和亲看上去是南楚帝国向大元帝国认怂了,认输了。但是在我看来,南楚帝国无非就是在耍以退为进的小把戏罢了。我不明白,朝中能人众多,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此中的厉害关系吗?” 陈琦也是满脸疑惑,看向熊淼说道:“王叔,您给小侄讲讲南楚的事情呗。” 熊淼点头:“殿下既然有兴趣,那我就给殿下念叨念叨,只要殿下莫嫌我唠叨就是了。” “那就有劳王叔了。”陈琦抱拳,完全没有一点敷衍的样子,反倒像是对南楚帝国的事情非常好奇似的。 熊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开口道:“南楚,南楚。南楚……” 这一次,陈琦终于从熊淼口中,得知了一个真实的南楚帝国,也知道了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熊淼:“如果从中元帝国的角度上来看,南楚其实根本上都算不上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帮部落组成的联盟而已。” “那是两千七百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中元帝国,广袤的中原大地被分隔成为一百五十多个部落;部落之间通过联姻的方式组成部落联盟,共同征讨和对抗其他部落或部落联盟。其中,最为强大的部落联盟就是由炎族部落和黄族部落联合主导的炎黄部落联盟,炎黄部落联盟经过一百一十年的奋力征战,将中原大地上的所有部落和部落联盟全部击败。战败的部落或是被强制并入炎黄部落,成为炎黄部落的部署;或者是被迫迁徙,离开中原大地,到那些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安身立命。而炎黄部落在统一中原大地后,变建立了整个大陆的第一个王朝,叫做炎黄王朝,又叫炎黄帝国。” “当时的炎黄帝国疆土和今天的中元帝国相差并不大,东起东海,西至关中,北至阴山南麓,南至丰都河。而炎黄帝国之所以不选择继续向南扩张疆土,就是因为丰都河南麓往南的地区,有近八成的区域都是烟瘴,毒林和沼泽。不了解当地情况的人,去了那里,几乎就不可能再从里面走出来。” “很显然,对于炎黄王朝来说,统治丰都河南岸的地方,是一个并不划算的买卖。” “南楚皇室的先祖来自于中原大地上的一个小部落,在部落混战的过程中,这个小部落数次被裹挟着加入不同的阵营,被当做炮灰送往前线送死。直到这个小部落再一次被裹挟之后,被迫以先锋军的身份,对上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炎黄部落。” “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那个小部落在炎黄部落面前,就像是浮尘一样,被一股风就吹散了。那小部落战败,原本裹挟着他们的部落联盟也在不久后战败。小部落的族长担心炎黄部落会将小部落的所有人都给斩尽杀绝。无奈之下,族长只好将小部落解散,各自奔前程去了。其中的一支族人渡过了丰都河,到达了丰都河南岸,被称为‘死亡之土’的地方。而这一支人马的统帅,就是南楚皇室的祖辈,有‘南楚圣主’之称的熊亮。” “熊亮带领着族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在‘死亡之土’中寻到了一块没有烟瘴,毒林和沼泽的地方。便选择在这里定居,并且在这里建设他们的村寨,防御凶物的偷袭。这个地方就是现在南楚的国都郢都城。所以,郢都城在南楚帝国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龙兴之城’。” “熊亮亲自带领着族人,清除毒林烟瘴,开垦耕地。熊亮仅仅用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就将原本只有百十来人的小部族,一下子发展成为了族人超过一千人的小部落。这一千人的小部落放在中原大地上,可能确实不太够看。但是放在被称为‘死亡之土’的丰都河南麓,那就是超大型的部落了。” “熊亮并没有直接带兵去四处征战,扩大部落面积。而是选择了以联姻,联盟的方式,将楚地的所有异族部落都联合在一起。因为异族部落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而且在所有的部落中,熊亮的部落人数也是最多的。所以这皇族的王冠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在了熊亮所在的部落头上。” “就这样,以熊亮部落为主,联合苗人部落,蛮人部落,卢戎部落,濮人部落,巴人部落,蜀人部落,瓯人部落,粤人部落和桂人部落等数十个部落,在郢都城进行了会盟。而就在这次会盟的时候,多方联合,对外宣告,他们在楚地建国,国号南楚。熊氏一族为南楚皇室。芈氏一族和项氏一族,为王族。屈氏一族,景氏一族和昭氏一族是皇亲国戚,后来也就发展成为了南楚最大的三大氏族。” “就是因为熊亮当年躲懒,不愿意派兵征讨异族部落,而是选择了以联合的名义进行将那些异族部落凑合在了一起。殿下博览古今,应该明白,任何形式的臣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武力上的臣服;作为皇室,如果不能在武力上对下臣进行震慑,那皇室也就会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吉祥物了。” 第29章 南楚秘史(2) 熊淼接着说道:“南楚皇室羸弱,皇权所及不超过郢都城周边千里之域,对于千里之外的异族部落,则多以联姻的方式维系着彼此之间的关系。可惜,这种关系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看的时候虚无缥缈,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 “殿下应该听说过四十年前的那场南楚内乱吧?” 陈琦点头:“听说过一些。神谕之战结束后,你们的嫡长兄战死,你们的父皇没来的及安排继位之人,便忧虑而亡。导致南楚皇室子弟为了南楚帝国的皇位,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内战。后来是您辅佐您同父同母的兄长熊垚登上了皇位。” 熊淼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他和陈琦初次相识,但是对于陈琦的品行还是很满意的。陈琦却只说到了登基,并没有提他被迫逃离南楚的事情。熊淼可不认为陈琦是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这显然是陈琦在给他留着颜面呢。 “正如殿下所说,四十年前南楚的那场内乱,听着好像很是惊天动地,打的不可开交。但其实那场内乱的规模,远比外人想的小的多。” “当时我和熊垚两个人可以调动的军队都仅有五千人,可那也是所有兄弟当中最多的。至于南楚的那些异族部落和世家王族,他们根本压根就没有参与其中。就连南楚皇家军团,也全程保持着袖手旁观的姿态,一兵一卒都没有派出参与其中。” “在南楚所有贵族的眼里,那场长达十五年的内乱,就像是一场又臭又长的猴戏,而那场猴戏的胜利者,就会成为贵族们捧在皇位上的吉祥物。” “当时身在局中的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那是直到我逃离南楚,归顺中元帝国后;在对中元帝国的有了深刻了解后,才想明白的。可惜,那时我已经是局外人了。” 陈琦点头,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言‘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那位所谓的‘南楚圣主’熊亮这算是自作自受了。 陈琦:“王叔,给我讲讲南楚的经济吧。” 熊淼颔首:“好。” “农业方面,南楚虽然疆域很大,但是能用来耕作的良田却是少的可怜。而想要垦荒更多良田,就需要砍伐那些毒林或者清除烟瘴。但是那些谈何容易啊。所以,南楚虽然建国数千年,但是农耕水平很低,依旧延续着传统的刀耕火种的传统农耕模式。” “而且,因为烟瘴的影响,加上土地肥力不足,种子农作物的产量也是少的可怜。在渝州府,最差的农田,撒一斤种子,也能种出二十斤的粮食。但是在南楚,就算是顶好的良田,一斤种子也就勉强能种出二到五斤的粮食。” “殿下您可以想一下,如果是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活一年,结果收成还那么少。您还有心思再种田吗?” “所以,南楚的农业就越来越差,差了就更没有人去种地了,一来二去,南楚本来就不多的耕地也就都荒废了。” “直到四十年前,当时任南楚农司员外郎的我,专门派人到五大帝国购买良种。然后带回南楚进行种植,经过五年的试验,终于在中元帝国找到了适合在南楚种植的良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元帝国运到南楚的种子种下去后,一斤种子能种出二十五斤到四十斤的粮食,收获是之前的十多倍。但是在南楚长出来的那些粮食,根本不能复种,一旦以那些粮食作为种子种下,就又会回到一斤种子产二到五斤粮食的状况了。”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我亲手给南楚帝国的脖子上套上了一根上吊绳。” 熊淼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南楚农业发展缓慢,所以南楚人大多都从事狩猎和捕鱼的营生。好在南楚南面就是南海,风平浪静,鱼获极多,养活南楚这几千万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真正让南楚帝国傲立诸国的,是南楚的商人。南楚人重商,南楚行商更是遍布整个大陆;他们不仅将南楚盛产的盐和鱼获卖到了大陆各国,还将大陆各国的珍宝都带回南楚国内,卖给那些部落首领或者贵族享用。” 陈琦点头,南楚重商这个事情他在丰都驿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也亲眼见识过南楚商人的富庶。丰都驿官仓收购的那些个稀有物,有近七成都被南楚商人给卖去,带回南楚国内去了。而且南楚商人在丰都驿的表现,只能用‘傻有钱’这个词来形容。南楚商人买东西从来不问价,只要是他们看中的,你只要敢开价,他们就敢买。那样子,就像不是花他们的钱,而是花别人的钱似的。 陈琦:“那南楚的军队呢?他们都有一些什么兵种,大概数量是多少?与我们军队的战损比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熊淼没有丝毫犹豫:“南楚军队共有三。一支是南楚皇家军团,标准编制是一百万,受南楚皇族和王族掌控;一支是南楚部落联军,标准编制也是一百万,受部落长老会掌控;一支是南楚自卫军团,标准编制是两百万,分散在南楚帝国的各种重镇,维护重镇的秩序,守卫重镇安全。” “这三支军队中,南楚皇家军团和南楚自卫军团都是以步战兵为主,辅以弓弩兵和极少数的骑兵。整体配置和南境边军相差无几。因为南境水网密集,地形复杂,而且沼泽和暗坑较多,不利于骑兵冲锋转圜,所以不管是南境边军还是南楚帝国的军队,都很少会配有大量的骑兵。” “至于南楚部落联军,就有些乱了。南楚部落联军虽然也是以步战兵为主,但是他们佩戴的不是重甲或皮甲,而是蛮人特制的藤甲。那藤甲不仅重量轻,还刀劈不进,枪扎不透,一般的兵刃很难伤到藤甲兵的要害。而南楚部落联军除了藤甲兵外,还配有驭兽兵,驭毒兵,水鬼兵等等奇奇怪怪,异族特有的兵种。” 熊淼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道:“自从我被封平南王后,先后与南楚帝国开战六次。主要对手就是渝州府对面镇北关的南楚皇家军团,战斗结果嘛也不算太寒颤。我们每次都是用对方一半的兵力,和对方打个平手。” “也正是经过了那六次交手,南楚帝国判断出我南境守军的实力,在得知我南境守军有三十万后,这才不得不将原本三十万的镇北关守军增兵到了六十万。防止镇北关被我们给攻破了。” 第30章 南楚皇帝熊垚 陈琦听完熊淼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终于对南楚帝国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了解。 陈琦:“王叔可以给我说一下熊垚这个人吗?” 熊淼点头:“熊垚和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比我大五岁。我们的父亲就是南楚的上代皇帝,楚庸帝熊律;我们的母亲是出身于楚国王族之首的芈氏庶女,皇贵妃芈氏。” “熊垚可以说是个天生的阴谋家,而且还是个毫无底线的阴谋家。” “我记得应该是我四岁那年,刚开始能记一些事。当时的南楚皇城司主司木里,在清点皇室祭祀物品的时候,发现有一块楚国先祖传下来的一块玉琮不见了。木里上报给了父皇,父皇大怒,下旨彻查玉琮丢失一事。” “木里奉旨查案,仅仅三天就查到了玉琮的下落。原来,熊垚不知道抽什么风,把那个祖传玉琮绑了跟木棍当锤子用,敲核桃吃。玉琮说是玉石,那也架不住敲东西使啊。没两下就给敲碎了。熊垚担心被父皇责骂,便悄悄的将那个玉琮藏在了靴筒里,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带到御花园中,丢弃在了御花园的人工湖中。” “木里将案情经过如实的告知了父皇,父皇大怒,将我母亲招过去训斥了一顿,还将熊垚给打了二十军棍,罚了三年的例银。就连和整个事件没有任何干系的我,都被我父皇好生的训斥了一番。” “如果是换旁人的话,你犯了那么大的错误,要做的是好好的反省自己,保证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痛痛快快的认错,求得父皇的原谅才是。” “熊垚却不是……他在挨那二十军棍的时候,就将木里给恨上了。他认为木里一定是受了谁的唆使,想要至他于死地。熊垚像一条毒蛇一样,蛰伏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将木里置于死地。” “而那个时机并没有让熊垚等太久,仅仅半年之后,木里便死在了熊垚的手中。” “那是安南国使臣奉王命向南楚敬献国礼,而就在南楚皇城内,等待父皇召见的安南国使臣被杀,敬献的国礼失踪。一时间,皇城内乱成了一锅粥,整个郢都城都换成了一锅粥。身为皇城司主司的木里理所应当的受到了父皇的训斥,父皇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给安南国一个交代,命令木里务必在三日内查明事情的真相。” 熊淼轻叹一声:“唉!殿下您执掌丰都驿,审案问案是每天都必须要做的。您应该清楚,安南国使臣从安南国国都出发,历经千难万险,到达郢都城,途经何止万里之遥。走了万里路没事儿,刚到皇城就莫名其妙的被杀了。这样的案件,没有线索,没有嫌疑人,想要三天内查出真相?除非是开了天眼,能够看到过去未来。才有可能查明案情的真相。” “父皇之所以当时那么急迫的想要查明案件的真相,也是被逼无奈的。” “当时正处于神谕之战时期,南楚的全部兵力都压到了楚元边境。南边与安南国,暹罗国,缅国的国界,几乎就等于不设防;仅仅是留了几个老弱病残伤兵在边境,做一下过境登记。而安南国使臣被杀,很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挑拨安南国,暹罗国,缅国三国与南楚帝国的关系。南楚帝国的国力实在是不足以让南楚军队到南境再打一场仗了。” “就是这样一个关乎南楚帝国生死存亡的事件,却成了熊垚复仇的契机。木里经过三天紧锣密鼓的查找,并没有找到安南国使臣被杀的真相,也没有找到安南国送来的国礼。父皇大怒,将木里仗责五十;又给了木里三天时间查案。” 熊淼无奈的讪笑一声:“木里那个家伙也是个死脑筋,他根本不知道,父皇要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真相。父皇想要的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能够给安南国一个交代即可。可是木里那个傻蛋,却只知道执着于真相。” “熊垚像是预料到了木里破不了案似的,他提前在皇城中找到了苗人派来的御医,搞到了一些苗人配置的毒药。趁着四下无人的机会,将那毒药涂抹在了执行杖刑的木棍上……” “三日后,木里果然没有破案。父皇也果然没让熊垚失望,又将木里杖责五十,而执行杖责的木棍呀恰好就是熊垚涂了毒的那根。” “五十?都没执行到二十,木里就因为毒物入体,死在了行刑台上。” 熊淼说完,双眸紧闭,痛苦的低下了头。约摸一刻钟后,熊淼再一次抬起头,睁开眼,双眼已经如血一般鲜红了。 熊淼:“木里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啊。出身法家的他,被誉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是有机会带领南楚帝国走向更强,有机会封侯拜相的能臣。” “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天才,活生生的,活生生的被熊垚给害死了。南楚帝国至今偏安一隅,毫无寸进不是没有道理了。” 熊淼看向陈琦,状态有些癫狂:“殿下您知道这些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陈琦摇头:“不知道!” 熊淼眼中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是我那位兄长在酒后,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他告诉我的时候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自豪。好像是为他能后害死一个能人,发自内心的骄傲。” “而我,我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亲手将那么一个王八蛋给捧上了南楚帝国的皇位。简直就是瞎了眼。” 陈琦微笑着摇头,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您帮助熊垚,从本心上来看,您就不是在推举一个合适的皇帝,而是在全血脉亲情之谊。” “圣人之训,首孝悌!孝是对父母的,悌是对兄弟姐妹的。而皇家之悌,首重便是同母血脉;而您和熊垚,便是如此。您出于孝悌之谊,帮助自己兄长,这无可厚非,无从指责。” “至于熊垚这个人,我也大概其有了一个了解。此人野心十足,但是眼见太小了。当个南楚皇帝这样一个吉祥物还勉强能看,但是要想让他开疆拓土,成就一番霸业,就有点难为他的了。” “既然如此,那这一次的元楚和亲,恐怕主导者也就不是这个熊垚了。” 陈琦低声呢喃:“难道真的是那个熊焱燚?” 第31章 熊焱燚的谋划(1) 陈琦说到熊焱燚,眼睛渐渐的眯成了一条线。如果这个熊焱燚真的如传说那般多智近似妖,那他日南楚帝国落到他的手中,中元帝国南境将永无宁日。 陈琦看向熊淼:“王叔,您对南楚四皇子熊焱燚了解多少?” 熊淼刚才就听到陈琦在呢喃熊焱燚,现在又听到陈琦直接问他熊焱燚的情况。便知道陈琦对这个熊焱燚上了心了,略作思忖后开口道。 熊淼:“这个熊焱燚我见过,就在今年年初,他刚被封镇北王,入住镇北关后。他亲自携带重礼来渝州府,给我这个亲叔叔行礼。” 陈琦听到熊淼的话,眼睛猛地亮起,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王叔细细讲来。” 熊淼点头:“那熊焱燚今年十六岁,身高足有八尺,体态雄健,相貌清雅,和‘南楚圣主’熊亮的画像极为相似。在南楚国内,都在盛传,熊焱燚是‘南楚圣主’转世,带领南楚走向巅峰的未来雄主。” “我观那熊焱燚,眉宇间有一股和他父亲一样的阴鸷之气。言谈举止之间,没有他父亲的那般傲慢;反倒是满身的书卷气,像是一个文生公子一般。若非我和他父亲是血脉至亲,亲自领略过他父亲的奸邪,恐怕还真就把他当成了那些个恬静可亲的晚辈了呢。” 熊淼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那熊焱燚来到渝州府后,完全就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探望亲族的小辈,乖巧极了。一句一个皇叔,叫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整整三天时间,他和他的随从连南王府的门都没出去过一步,并不像是来探听什么机密似的。和我一起吃饭,喝酒,聊天,下棋。三天后原路返回,没留下半点把柄。” 陈琦点头,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不,他已经探听到了他想要的机密。” 熊淼面色阴沉的看着陈琦:“三殿下这是何意?” 陈琦见熊淼生气了,摆摆手,示意熊淼别着急。 陈琦:“王叔,我没有说您出卖机密的意思,更没有怀疑渝州府的诸位。我说的是,熊淼来到渝州府,除了拜访您这位皇叔外;他更想证实一些事情,或者说证实一些他们手中情报的真伪。而证实情报的真伪,就不需要专门探听什么了,只需要用眼睛看就可以了。” “比方说我!”陈琦轻咳一声说道:“我没来渝州府之前,也获得了一些渝州府的情报。在我一路走来,从进入渝州府开始,直到坐在王叔您这南王府正堂之上,我已经证实了很多情报的真实性。” “而我进入渝州城后,只是跟在王叔您的身后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并没有派人去打听,或者是亲自去打听什么信息。但是仅仅就是我看到的这些就足矣了,足以证实很多东西了。” “我猜测,那熊焱燚多半也像我一样,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他了解到了渝州府的一些情报。但是他对这些情报的真实情况表示存疑,便决定亲身涉险,证实一下那些情报的准确性。而他证实的方法,便是以探亲的名义来拜访您这位皇叔了。” “而听您刚才对熊焱燚的描述,我猜测他多半是已经证实了他心中的那些个猜想。所以他才会显得那般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熊淼眼眸微眯,疑惑的说道:“那他到底想要证实什么呢?” 陈琦沉吟了片刻后,轻咳一声:“我猜测,他应该是想要证实,渝州府的民生是否如传说的那般摇摇欲坠。” 熊淼猛地睁开眼:“殿下这是何意?” 陈琦微笑着站起,伸手拍在熊淼的肩膀上:“王叔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熊淼也发现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认真的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听陈琦讲话。 陈琦:“王叔对渝州府的内政民生了解多少?” 熊淼摇头,他已经有三年没有插手过渝州府的政务的,对于渝州府内政民生方面的了解,不能说了解不多,只能说没有了解。 陈琦:“渝州府现在的内政民生,处于一个奇妙的平衡。而这个平衡的脆弱程度,几乎可以用一吹就倒来形容。” “王叔您可能还不知道。从湘江府进入渝州府,虽然只是一刻钟的事情,但是两边却已经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了。湘江府下属的郡县人流密集,市井之内之货之便利,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大城市。” “而渝州府呢?宛如那人间炼狱般,十室九空;即便是正午时分,百里之内都见不到一朵炊烟升腾。近五年来,渝州府几乎都是整村整村的集体搬迁到其他州府,而渝州府本就不多的耕地,荒废了近七成。” “如果不是渝州府管理这楚元两国交易所需的陆路码头,可以收取一部分商税。渝州府的内政恐怕早就崩盘了。” “即便如此,渝州府的商税也是一年一涨,现在渝州府的商税已经是正税两倍有余了。一斛食盐,从产地开采,炮制,装袋,运输到渝州府,成本价不到一百文钱。您知道渝州府收这一百文钱的食盐,多少钱的税吗?” 熊淼迷茫的摇摇头:“不知道。” 陈琦伸出两根手指:“两百文!是食盐成本价的两倍。换句话说,原本一百文钱一斛的食盐,在渝州府,卖到三百文前才能保证不亏本。如果想要赚取一部分利润的话,那就带卖到三百文以上了。” “王叔您知道我丰都驿一斛食盐是多少钱吗?” 熊淼摇头。 陈琦又伸出两根手指:“一百文!” “这是什么概念呢?就是说,我丰都驿老百姓买一斛盐,要比在渝州府买至少省两百文钱。” 陈琦轻叹一声:“两百文钱啊!两百文钱,在丰都驿,都够买两斗糙米,或者一斗半白米了。” “王叔,您如果是渝州府的老百姓,您会选择留在渝州府呢?还是去丰都驿讨生活呢?” 熊淼低头无言,陈琦给的这个选择题,根本不需要思考便可以给出答案。说实话,南王府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饥一顿饱一顿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如果不是南王府不能擅离封地,熊淼恨不得带着整个儿南王府去丰都驿过活去。 南王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平民百姓们呢? 第32章 熊焱燚的谋划(2) 陈琦轻咳一声,将沉思中的熊淼唤醒,微笑着拍了拍熊淼的肩膀。 “王叔要清楚,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纵观历史,任何不拿民心当回事儿的君王,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其实老百姓们要求的并不多,不是不能满足,或者说满足不了的。只是看执政者到底愿不愿意去为老百姓的民生花心思,动脑筋,身体力行的事情了。” “我刚才之所以第一时间让您派人将粮曹叫回来,并且将征集到的粮草全都归还给百姓。就是因为渝州府的民生危机已经在一触即发的边缘了,经不起他们的折腾了。一旦渝州府的发生民变,王叔您能怎么做?” “王叔不要忘了,您手下的安南军,绝大多数可都是渝州当地的娃娃。您能让这些娃娃们将刀枪对准他们的父母亲人吗?您能派遣这些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去镇压他们吗?” “不管能与不能,渝州府的民变都极有可能变成兵变。即便王叔您在军中威望极高,深受官兵爱戴。但是,面对兵变,恐怕您依然会无从下手吧。” 熊淼听到陈琦的话,都快惊呆了。他上了年纪后,便将渝州府的军务和政务都交给了手下的亲信打理。三年前南王世子熊英束发,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渝州府的军务和政务。他也就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对于渝州府的事情彻底的不管不问了。 但是让熊淼没有想到的是,渝州府竟然已经到了如此生死存亡的边缘,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南王爷的嘲讽。 熊淼有些紧张的看向陈琦:“殿下可有解决渝州府问题的办法?请殿下不吝赐教。” 陈琦拍了拍熊淼的肩膀:“王叔莫慌。给我点时间,我来想想办法。” “我猜测熊焱燚应该也知道了渝州府的现状和问题,而且已经在给渝州府设绊子了。” 熊淼看向陈琦:“此话怎讲?” 陈琦将钢筋铁骨扇握在手中把玩着,缓缓开口道。 陈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渝州府现在的税收,基本上都来源于商税。那渝州府如果没有了商税,那三十万大军的粮饷,该怎么办呢?” 熊淼眼睛瞪得老大:“如果没有朝廷的拨款,就只能将税收平摊到百姓的头上……” 陈琦点头:“没错。” “所以南楚选择了修建郢都城到御北关的官道。并且同意了中元帝国在丰都河上建桥的提议。” 熊淼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丰都河丰都驿段河面宽约三百丈,想要在丰都河上架桥谈何容易。那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陈琦点头:“那如果南楚帝国压根就没想过要建桥呢?” 熊淼:“什么意思。” 陈琦微笑着坐回到主位上:“意思就是说,南楚也知道修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南楚从一开始,目的就很单纯,就是要打通御北关和郢都城之间的官道。” 熊淼:“那是他南楚的内政,关我渝州府何干?” 陈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王叔可能还不知道吧。渝州府的贸易量仅仅四月就已经降了近四成了。” “在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之前,渝州府占元楚贸易量总额的近七成,丰都驿占三成。而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之后,渝州府占元楚贸易量的份额已经降到了五成,而丰都驿则是从三成涨到了五成。据我丰都驿主司府的预测,等到丰都驿和御北关的商路彻底打通后,丰都驿占元楚贸易量总额会超过八成,而渝州府所占的份额会跌倒一成左右。” “等到那个时候,王叔您还觉得郢都城和御北关修建官道的事情不关您渝州府的事情吗?一个没有商税补充的渝州府,您觉得您能坚持多久呢?” 熊淼沉默了,真正意义上的沉默了。因为他发现,如果按照陈琦的话展开想,渝州府和三十万安南军的前路,几乎就是万丈深渊。而南楚则是可以在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三十万安南军和渝州府彻底摧毁。 如果中元帝国用国家税收来补贴安南军和南王府的话,那无疑就是给中元帝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而且还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到时候,中元帝国别说发展了,就连维持现状恐怕都做不到。 而南楚则是可以通过联姻,获得他们急需的良种,从而逐渐的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等到南楚国力彻底恢复,南楚皇室有余力将南楚境内的异族势力全部收服;那南楚的屠刀就自然而然的会挥向北方的中元帝国了。哦!前提是那个时候中元帝国还存在着,没有被其他几个帝国给瓜分了。 熊淼满眼希冀的看向陈琦,眼中掩饰不住的慌乱。没错,这位纵横南境数十载的老王爷,真的,真的,真的慌了。 陈琦微笑着冲熊淼摆摆手:“王叔稍安勿躁。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南楚的谋划。将之拆解,并加以利用便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番元楚联姻,不管是对于中元,还是对于南楚,都是一大利好消息。渝州府百姓过的太苦了,是该让他们修养生息。” “至于南楚,他们不是喜欢玩儿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吗?那我们就和他们玩儿一玩儿,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至于渝州府的政务,还请王叔给小侄一些时日,待小侄想想该如何解决。” 熊淼点头:“那就有劳殿下了。” “嗯!”陈琦应下,长处一口气道:“南楚和亲使团,应该就在这几天抵达渝州府吧?” “是的。”熊淼从袖筒中掏出一卷朱红色的卷轴,递给了陈琦:“这是南楚送来的,关于和亲使团的信息。” 陈琦接过卷轴,打开仔细观看。卷轴上最开始写着的是使团人员的名称和官秩,就连侍奉的丫鬟和小厮都做了附表,进行了登记;中间部分写着的是使团在南楚境内的行程和时间,最后写着的便是南楚公主的嫁妆。 可以说,南楚这一次是把戏做足了。 陈琦将卷轴放在桌案上,端起茶杯轻酌一口。 “王叔如何看待这一次的和亲?” 熊淼冷哼一声:“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第33章 破解之法 熊淼:“苗人擅长养蛊,将千百只蛊虫放在一起,任由其厮杀,直到剩下最后的一只;便将那蛊虫养起来,以毒草毒物喂食,养至成型后,以特殊的功法进行操纵,便可成为杀人的利器。” “而这位南楚公主,便是南楚皇室送给中元皇室的一颗蛊虫。” 陈琦不屑的笑了笑:“恐怕,南楚的野心不止于此。” 熊淼不解:“殿下何意?” 陈琦嘴角微掀,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南楚这一次如此的煞费苦心,精心谋划;怎么可能就贪图那些个小鱼小虾呢?南楚这一次可是撒了个大网,想要一次性多捕几条鱼,来个全鱼宴。” 陈琦看着熊淼有些茫然的表情,微笑着说道:“南楚此番谋划,我看到的谋划就有四条。” “首先,就是王叔您所说的。南楚将这位公主嫁给一位有野心的皇子,辅佐其参与夺嫡,最好是能搞得中元皇室内斗不断,中元朝廷无暇分心他顾。” “当然,如果不能找到一个有野心的皇子,那也可以找一位外戚实力强的皇子,最好是和四大王府有关系的皇子。比方说身为中元帝国镇北王外孙的四弟,又或者是身为安西王外甥的六弟。如果能够以这种姻亲关系,让中元皇室和四大异姓王离心离德。那也是大功一件。” “还有,南楚想要借助此番联姻,加强元楚之间的贸易量。最好是搞到更多的优质良种和农耕用具,让南楚的农业发展更进一步,休养生息的时间更快一些。” “最后嘛,还有一条。那就是阻刀兵。元楚两家既然是姻亲关系,那中元帝国再单方面向南楚开战,就没有了理由。或者说就算是中元帝国有什么疑虑,有什么不满,有姻亲这一层的关系在,那中元帝国也不能擅动刀兵。” “用一个女人,换南楚三十年和平,还能给中元帝国添乱,何乐而不为呢?” 熊淼了然的点点头,旋即又疑惑的看向陈琦:“殿下您说,陛下和内阁能够想到这些吗?” 陈琦微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王叔可千万不要把内阁那帮老家伙们当酒囊饭袋来看。那帮老家伙,坏心眼多着呢。” “况且此次南楚的谋划,或者说熊焱燚的谋划,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并没遮遮掩掩的隐瞒一些目的。相反,他是在让中元帝国选,战还是和。中元帝国答应联姻,那么就相当于默认了元楚两家不再动干戈,同时也默认了南楚帝国的休养生息,这是和的一面。” “如果中元帝国拒绝联姻,那么南楚立刻就会那这位九公主去和西夏或北魏联姻。结成同盟关系;到时候,中元帝国想要避免再一次出现‘神谕之战’时四大帝国围攻中元帝国的局面,那中元帝国就必须要孤注一掷的在同盟未能结成之前,孤注一掷的灭掉一国,震慑四境让那些鬣狗们断了瓜分中元帝国的念想。” “可是,现在中元帝国自己的情况也并不怎么乐观,‘神谕之战’后,我们中元帝国的国力也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和四大帝国开战,是非常不明智。” “从熊焱燚只身涉险,探查渝州府的事情上来看。熊焱燚对自己的谋划非常的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他不认为别人能轻易的破解他设下的局;或者说就算有人能够破解,他也自信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局面扭转回来。” “因为他自负,所以他的计谋都败在明面上,让对手自己挑选臣服或者死亡。” 陈琦冷笑一声:“可惜,这次南楚嫁公主这档子事儿,恐怕会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了。” 熊淼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学生听讲的模样,双眼中满是没有被知识污染的愚蠢,傻乎乎的看着陈琦道:“殿下此话怎讲?” 陈琦微笑着说道:“熊焱燚的四招并不难破,其中三招我已经有破解之法了。至于另外一招,我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要将熊焱燚的四招破解,那南楚公主不就等于是白白送给我们陈家的小美人了吗?” 熊淼听完,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殿下言之有理。不知殿下方不方便告知该如何解呢?” 陈琦颔首:“首先,中元帝国皇室和南楚皇室不同,中元帝国的皇帝是有实权的,不是南楚那种吉祥物。所以中元帝国皇室立储从来都不是我父皇一个人独断专行就可以的,更不是你想争夺就能争夺的;朝臣的意向,世家的选择,包括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的意见。都会直接影响到立储的选择。” “我皇长兄陈环,性格温良,人品厚重,眼见学识也是一流。不论是在朝臣、世家,还是在我们这帮兄弟姐妹眼中,都是储君的不二之选。也只有我兄长继承大统,我们这帮兄弟姐妹们才能得善终。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用一个女人将中元皇室搞的内乱,多少有些异想天开了。” “而至于想要离间四大异姓王府和皇室的关系,就更扯淡了。四大异姓王本来就是个过度的选择;中元陈氏建国二百余年,四境的守将一直都是由成年皇子担任,之所以分封四大异姓王,是因为神谕之战后,我父皇那一辈只剩下我父皇一棵独苗,找不出皇子能够镇守四境了。才被迫让四大异姓王承担了这份责任。” “如今,我二哥和我马上就要年满十六,等到我俩年满十八,封王之后,必然会被派遣到边疆建立王府,守卫国门。五年之后,四境的国门就都会由我们这帮皇子守护,四大异姓王一定会被我父皇好生供养,颐享天年。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他们离心离德,那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况且,四大异姓王申请革除爵位的奏章恐怕都能将太极殿给填满了吧?只有那啥也不懂的熊焱燚把四大异姓王当成香饽饽,四大异姓王现在恨不得我们这帮皇子快点长大,接管国门呢。” 熊淼听到陈琦的话,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他本身就是四大异姓王之一,四大异姓王过的啥日子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他们宁愿回到中元城,讨个伯爵的爵位颐养天年,他们都不愿意当这劳什子王爷。 第34章 平定益州府 陈琦和熊淼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无奈的叹息一声。 陈琦继续说道:“至于说最后一条阻战,在我看来对于元楚双方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或者说,中元帝国更需要和平,需要休养生息,需要平定国内的乱象。” “况且,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用刀兵去灭南楚。阻战?你能阻的了刀兵相向,还能阻的了民心向背?” 陈琦微笑着看向熊淼:“这便是我说的,已经有了解决办法的三条计谋。” “至于那最后那一条,给我一些时间即可。” 熊淼认真的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陈琦话中的含义。忍不住感慨:“殿下所言,让我茅塞顿开啊……” 就在熊淼想要继续感慨的时候,正堂外传来了南王府管家的声音:“回事!” 熊淼轻咳一声:“说!” 管家:“王爷,酒宴已经备好,请您和贵客入席用膳吧。” 熊淼看向陈琦:“殿下,咱们边吃边聊?” 陈琦点头:“好!” 说完,两人携手揽腕的走出正堂,向着二进院走去。 陈琦看着桌子上有些寒酸的几道菜,无奈的讪笑了一下。好家伙,堂堂中元帝国的平南王,招待皇子的几道菜还不如那些个世家贵族们日常吃的好呢。由此足以见得,南王府的日子过的有多么惨了。 陈琦并没有嫌弃,和熊淼同坐后,如同一家人似的,边吃边聊起来。 陈琦:“王叔,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益州府应该也是您的封地吧?能给我讲讲益州府的事情吗?” 熊淼喝了一口酒,无奈的叹息一声:“哼,益州,益州。不瞒殿下,从朝廷封益州给我南王府至今,我从来没见过益州的一文钱的税银。就更别说管理益州府了。” “可是管理益州府,首先要做的就是平乱,而平益州府之乱,至少需要出动十五万大军,逐村逐户的清扫敌国奸细。但凡少一千人,都有可能漏出漏洞,让那些贼人们钻了空子。” “可是殿下您是知道的,我南王府的这三十万大军,和对面镇北关的六十万大军,是点对点的关系。我但凡敢抽调十五万人去平定益州府,那南楚立刻就会进攻渝州府,趁虚而入的拿下渝州府。我哪里还敢抽调兵马离开渝州府啊。” “一来二去,益州府的事情就拖到现在了,还没有解决。” 陈琦给熊淼倒了一杯酒:“那如果王叔您收回益州府的管理权,以益州府的天时地利,能给渝州府缓解多少压力呢?” 熊淼脸上露出了向往的表情:“益州府号称‘天府之国’,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如果能将益州府收回的话,根本用不着渝州府的税收支持,仅仅益州府三分之一的税收,就足以养活整个三十万平南军了。” 陈琦点头:“那王叔您平定益州,需要多长时间呢?” 熊淼眼睛微眯:“若是直接调动十五万平南军,三个月可解决益州之乱。如果能多调动五万平南军,两个月便可解决益州之乱。再多调动,就没有意义了。最快两个月。” 陈琦点头:“那如果是十万平南军守卫渝州城,抵挡六十万南楚镇北军攻城,最多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熊淼双眸微凝:“最多十天。十天后,就算平南军守城伤亡不大。南楚军队踩着尸体都能攻入城中了。” 陈琦点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在脑海中模拟着不同的选择会出现的不同的结果。 熊淼见状,并没有去打扰陈琦,而是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饭食。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琦眼睛猛地睁开,看着熊淼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王叔,我有一计,可以使南楚镇北军在三个月内不敢进攻渝州府。而王叔您可以在这三个月内,调动二十万兵力解决益州府的内乱。争取在三个月内将益州府收归王化之下。王叔务必要在三个月内,南楚镇北军醒来之前,回到渝州府。” 熊淼虎目圆瞪,有些急切的说道:“殿,殿下。说来听听!” 陈琦将桌上的盘子碗都分散开,摆出渝州府,益州府,镇北关,和一些重要关隘的位置。 陈琦指着桌面说道:“我可以趁夜晚,用一些手段将渝州府到镇北关之间的官道两旁的山给炸塌了。山体落下的巨石会将官道给堵塞,彻底断了渝州府和镇北关之间的联系。” “而我们这边可以对外说这是地龙翻身,阻断了道路;而南楚人崇尚祭祀占卜,发生这样山塌地陷的情况,必然联想到神呀鬼呀的这些事情上来,那么他们也一定会请巫师进行祭祀占卜。等到他们祭祀占卜完了,确认了吉凶后,再到路障被清除,大军杀到渝州城城下。再进行攻城?一来一往之间,哼。没有三个月别想拿下渝州城。” 熊淼听到陈琦竟然能将官道两侧的山给炸塌,眼睛里都冒火了。手掌紧握成拳,有些急切的说道:“殿下真的有能将山炸塌的奇物?不知道这奇物叫什么名字?数量有多少?能否用在战场之上?” 陈琦摇摇头:“此物名为‘黑火药’,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不能用于战场攻伐之上。但是要用它炸一些东西还是勉强能用的。” 没错,早在年初的时候,陈琦在兰园军工坊中就调试出了最最传统的那种一硫二硝三木炭比例的黑火药。可惜,黑火药不论是爆炸力和实战可利用性较差,根本无法制作成为火器,用在战场交锋之上。所以军工坊的众多工匠目前还在紧锣密鼓的调试和试验中。 当然,即便是处于实验阶段的黑火药,炸个山还是绰绰有余的。威力不够,数量来凑呗。一斤不够用二斤,二斤不够用五斤,五斤不够用十斤。十斤还不够,老子放一吨,就不信炸不塌你个小山头。 熊淼认真的点了点头,在脑海中思考着陈琦提议的可行性。 约摸两刻钟后,熊淼缓缓开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平南军现在留在渝州防卫勉强可以支撑,如果远征益州府,恐怕粮饷……” 陈琦微笑着指了指面前的酒杯,熊淼顿时明白了陈琦的意思,给陈琦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递到陈琦面前。 陈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再从丰都驿调一百万石粮食和一百万两白银给王叔,权当是借给王叔的。等到南王府的财税回暖之后,王叔再还给我。如何?” 熊淼有给陈琦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陈琦面前。 熊淼双眸氤氲的说道:“啥也不说了,全在酒里了。” 第35章 南楚和亲使团的消息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酒宴结束已是深夜。熊淼想到陈琦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没有再缠着陈琦谈论南境的军政。早早的就遣人给陈琦安排下住所,让人伺候着陈琦休息去了。 此后两天,熊淼亲自带领陈琦和秦奕在渝州城内外逛了一遍。三人甚至还骑着马去南楚镇北关外参观游览了一番,镇北关守军看到身穿红袍,气势不凡的熊淼,差点没吓尿了,以为是平南军打过来了。 就在南楚镇北军集结兵马,准备出关迎敌的时候,陈琦等人悠哉悠哉的打马转身,向着渝州城方向走去。只留下三道背影,给了那镇北关守将。 通过这两天的勘察,陈琦对于渝州城和镇北关都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他让熊淼送来一卷南境地图,摆放在他居住的屋子中,日夜在脑海中参详平定益州府的可行性。从天时地利人和的各个角度,将平定益州府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详细的预案, 熊淼听从了秦奕的建议,派来一百名南王亲卫,将陈琦居住的小屋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小屋,打扰陈琦的思绪。秦奕则是为了安全起见,直接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陈琦小屋的门前,当起了守门人。 第三天傍晚,熊淼来到陈琦的屋外,冲着秦奕抱拳道:“秦公公!不知可否代为请示三殿下,明日午时,南楚和亲使团将抵达南王府,殿下是否有意与其等会面?” “请南王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秦奕飘身落在陈琦的屋门外,轻声说道:“少爷!回事!” 屋内传出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秦奕:“南王爷请示,南楚和亲使团明日午时将抵达渝州城,少爷是否要与其等会面?” 陈琦:“进来吧。” 秦奕轻轻的将屋门推开,冲着熊淼做了个请的手势:“南王爷请!” 熊淼也不客气,迈步走进陈琦的屋内。 这是一间一进两开的套间,从屋门进入,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中屋北墙处摆放着的一张方形桌案,桌案上摆放着果盘和各类点心,还有一把锡制的茶壶和几个银白色的茶碗。桌案两侧摆放着两把黄花梨木制成的太师椅,左侧的太师椅上雕刻着一只麒麟,右侧的太师椅上雕刻的是一只瑞凤。中屋左侧是一个小书房,右侧是休息区。 此时,陈琦正坐在书房的条案前,认真的书写着东西。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陈琦的精神多少有些萎靡,因为脑力消耗过大,搞得原本乌黑亮丽头发都变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秦奕摆手,打断了准备开口说话的熊淼,示意熊淼坐到一旁认真等待。秦奕则是拿起中屋桌案上的茶壶,悄然退出了小屋。 约摸两刻钟后,陈琦终于停下了笔,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自己写的内容,确认无误后,这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此时,秦奕也从屋外走了进来,见陈琦已经写完,招呼着:“少爷先来吃点点心,喝点茶。 补充一些体力。” 陈琦嗯了一声,缓缓的走到中屋主位上坐下,端起秦奕给斟满的一杯茶,轻轻的饮了两口。 陈琦看向熊淼,轻声说道:“王叔,南楚使团已经确定拜访的时间表了吗?” 熊淼点头:“回殿下。已经确定了。南楚使团昨日已经抵达镇北关,今天修整一天,明天早晨卯时末刻出发,巳时初刻抵达渝州城,巳时末刻来到南王府拜访。后天早晨卯时初刻继续上路,前往中元城。明堂已发照谕,命南楚使团所过之道、州、府、郡、县,都务必要以国公之礼迎接南楚使团,不得有误。” 陈琦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道:“南楚的这位公主已经被封‘清河公主’,位同一品公爵;按照《元礼》接待异国使臣,需要比来使高一个等级;公爵之上既是王爵,也就是说,南楚这是要王叔您亲自出城迎接啊。如今南王府世子不在渝州府,无法替父接待。” “既然如此,那我就陪同王叔,一同去会一会这位南楚公主。” “不过,身份上需要掩饰一下。一个小小的南楚公主还不配让中元皇子亲自出城迎接,这玩意关乎两国脸面,不能乱了礼数。” 陈琦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明天我就以王叔谋士的身份陪同王叔在南王府外等候南楚使团的到来。让渝州府长史带领合衙众僚属出城三十里迎接南楚使团。其余的事情就全由王叔按照《元礼》安排即可。” 熊淼抱拳道:“好。我明白了。” 陈琦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他刚刚写完的,关于平定益州府的策论和预案。将其卷起,递给了熊淼。 陈琦:“这是我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写的,关于平定益州府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提前做出的预案。” “益州府乃是五国交锋之所,西有吐蕃虎视眈眈,南有南楚和苗国野心勃勃,北有西夏垂涎已久。王叔此番平定益州府,务必要做到首战即胜,每战必胜。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武力震慑益州百姓,让他们重归王化之下。至于所谓的民心所向,不是您此番平定益州需要做的。等到益州收复后,再派得力之人率军入益州,经略益州民心。快则三年,满则五年,益州必然会重新归我大元王化之下,不受异族困扰。” 熊淼接过陈琦递来的卷轴,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抱拳躬身,给陈琦行了个大礼。 “多谢殿下教诲,我定不负所望。” 陈琦摆手,示意熊淼坐下:“王叔无需多礼,你我心之所向,皆为中元帝国之兴衰荣辱,小侄安敢受此大礼。” “南楚帝国对于中元帝国来说,就像是趴在靴子上的癞蛤蟆。他不咬人,但是他膈应人。中元帝国不管是想要休养生息,还是想要征讨西夏或北魏,都会受南楚掣肘,不敢全力以赴。所以,南境绝对不能乱,平南军也绝对不能乱。这是唯一能震慑南楚,不让他们产生任何非分之想的强力手段。” “王叔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定位和自己对于中元帝国的重要性。切记,切记!” 第36章 南楚人的打招呼方式 次日天明,陈琦早早的起床,在南王府侍女们的服侍下,洗漱干净后,静静的吃着早饭。巳时末刻,陈琦跟随熊淼来到南王府外,等候着南楚和亲使团的到来。 午时初刻,一辆大红色的马车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向着南王府走来。熊淼见状,冲着陈琦使了个眼神。 熊淼:“凤驾!这可是南楚皇后出行才可以乘坐的马车,竟然让一个刚及笄的庶公主乘坐凤驾出使别国,这熊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陈琦撇撇嘴,如果不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早就出言嘲讽了。陈琦从小在颜皇后身边长大,那凤驾坐过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在五岁前,颜皇后只要外出,都会将陈琦抱在怀里,坐在那凤驾上;对比眼前这个所谓的南楚凤驾,简直就是鸾凤之于土鸡,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说句不太好听的,中元帝国,二流的世家门阀,家主出行的时候,所乘坐的马车,都要比南楚帝国这所谓的凤驾华丽数倍不止。光从这凤驾之上,就能看出元楚两国国力上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半刻钟后,南楚和亲使团裹挟着凤驾来到南王府门前;南楚和亲使团前方,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昂首挺胸,用眼角瞥了一眼南王府门前等候的众人,那样子说不出的傲慢。 老者:“南楚弃人熊淼,见到公主还不行礼?难道连礼教尊卑都忘记了不成?” 熊淼被老者的话给逗笑了,满脸不屑的看向老者:“熊万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空言恫吓?你还真拿自己当皇族了不成?” “别忘了,你这个熊姓是你爹抛妻弃子换来的,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爹那个赘婿姓楚,你娘也不过就是南楚皇室出了五服的一个庶女;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你自己把自己当盘菜了吧。怎么?跟在熊垚身边当狗当初优越感来了?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不成?” 熊淼身旁的陈琦听到熊淼的话,忍不住一阵腹诽:“好家伙,南楚人都是打招呼的吗?每一句话都直接往肺管子上杵啊?熊万里嘲讽熊淼被南楚帝国清除皇籍,熊淼反过来就将熊万里的族谱给翻过来念了一遍……太他娘恶毒了。” 熊万里被气的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本就有些黑的脸色,现在跟猪肝一个色了。熊万里的身世是他最忌讳的话题,他爹当年为了入赘熊家,攀上熊家这个高枝;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和两个不满六岁的儿子,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最后经过他爹数年毫无下限的硬舔,终于舔的熊家开心,答应将一个婢子所生的庶女,也就是熊万里他娘,下嫁给他爹。万万没有想到啊,他爹没有拒绝迎娶这个庶女,反倒是以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为由,请求入赘熊家。 反正就是经过一番骚到至极的操作,他爹终于入赘熊家,迎娶他娘,成为了和南楚皇室沾亲带故的一员。 要知道,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入赘本身就是一个很丢面子的事情。一般人,但凡是有点脸皮的,都不会答应入赘成为赘婿的。除非是有祖辈们的命令,或者说自己确实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在生死瞬间,选择了以赘婿的身份,借助妻家的力量帮助其摆脱难关。 但是不管有千万种可能性,有一条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入赘一定是女方提出的,而不能是男方提出的。所以熊万里他爹的那番神操作,几乎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但凡有一点点脸,都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所以熊万里他们这一支的族人,在南楚贵族中是很不受待见的,很多人是以认识他们这一支的族人为耻的。这也导致熊万里和他的三个兄弟都他娘五六十岁了,还没有娶到媳妇。别说南楚贵族了,就算是南楚的老百姓都不敢将自己的闺女嫁给他们兄弟四个;没办法,他老子的名声太恶臭了,人们太厌恶了。 熊万里右手指着熊淼:“你…你…你这个皇室弃子,安敢…安敢折辱本使!你……” 熊淼眼神微眯,眼中凶光暴射:“你个屁。怎么?你这货在南楚混不下去了,想要来中元帝国臭个三亩一分地?你他娘的配吗?你这种货就应该五马分尸,死后不得全尸。你爹是个王八蛋,你就是个小王八蛋;老绝户,我呸!” 熊万里刚想开口反击,被马车中一阵轻柔的女声给拦住了。 “熊长老,请勿妄言。”话音刚落,马车的门帘撩开,一名身穿大红色宫装的女子从马车中走出,踩着下车凳,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款款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女子面带薄纱,只有妖媚的桃花双眸露在外面,身高约摸有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婀娜多姿,前凸后翘,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妞。女子应该是从小受过严格的宫廷礼仪培训,周身气场强大,压迫力十足。 女子走下马车,来到熊淼面前,双眸微眯,飘身下拜。 女子:“小女参见皇叔,皇叔万福金安。” 熊淼微微皱眉,伸手虚扶,并没有碰到女子,而是以内力将女子托起。 熊淼:“南楚弃人,安敢受公主参拜。今日之熊淼乃是中元帝国的平南王,而非南楚皇室,请公主莫要乱了礼数。” 女子好像并没有因为熊淼的冷漠而产生任何负面情绪,转身看向熊万里道。 女子:“熊长老,我南楚虽未南陲小国,未通王化,但也尚知一些礼数。您初至别国,就以恶语相示,这是哪家的道理?” “若本宫还允许你在这使团中,谁知你会给本宫惹出多大的乱子。” “本宫现在免去你和亲使团副使之职,你即刻滚回南楚,亲自去父皇面前领罚去吧。” 熊万里听到女子的话,原本就被熊淼骂的气血翻涌的他,又被自己人来了一记背刺,直接一口血喷出,整个人萎靡到底,眼看着人就要不活了。 陈琦轻咳一声,冲着一旁的南王府亲兵说道:“去,找一乘马车,将老头送回镇北关,别真死在我渝州府,脏我中元的疆土。” 几名南王府亲兵还真听话,从一旁找来一乘骡车,不知道是拉土的还是拉啥的,反正就是脏兮兮的;几人合力将熊万里抬起,丢在骡车上,将马鞭递给南楚使团随行的南楚士兵。 陈琦:“我南王府亲卫去镇北关,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就劳驾南楚的士兵小哥,将人送回镇北关去吧。” 那士兵看向女子,女子微微颔首,士兵坐上骡车,轻挥马鞭,驾着马车向渝州城南而去。 或许是马车太过于颠簸,原本就进气大过出气的熊万里猛地又喷出一口血。彻底萎靡在了骡车上。 第37章 嚣张的侍女 一番闹剧之后,双方斗了个半斤八两。彼此都没有让对方占到任何的便宜。至于那个熊万里,那明显就是南楚此次带出来攻讦平南王熊淼的一个炮灰;目的就是想要让熊淼难堪,在部下面前丢丑。不过估计设计的人自己也没有想到,熊淼竟然根本不讲什么两国相交的基本礼仪;直接开怼,专挖熊万里的伤疤,不仅将熊万里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直接将熊万里给气掉线了。 陈琦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 熊淼也反应了过来,抱拳道:“请清河公主入府吧。至于使团的其他人,除了伺候清河公主的奴婢们,其余人请到渝州府官驿休整。” 清河公主嗯了一声扭回头看向南楚使团的众人:“红桃和杨柳留下侍奉,其余人听从我皇叔的安排即可。” 南楚使团众人长揖倒地:“喏!” 熊淼冲着清河公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主请!” 清河公主也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叔请!” 二人也不啰嗦,并排向南王府内走去。 清河公主的两名侍女小跑着快步上前,将准备跟在熊淼身后的陈琦和南王府众衙署全都挡了下来。身穿红衣的侍女冷哼一声,傲慢的说道:“为了我家公主的名声。今天,这府中除了皇叔,任何男人都不允许入内。”说罢,红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横亘在陈琦面前。 熊淼当然也听到了这红衣侍女的话语,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正要准备开口,就看到陈琦那有些戏谑的眼神。这几天熊淼早就和陈琦处成了忘年交,知道陈琦这是来了玩耍的兴致,索性也懒得开口阻止了。 而清河公主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红衣侍女的无理行径放在心上。 陈琦微笑着上前一步,周身武威释放,集中于一点,直接撞在了红衣侍女的胸口,那红衣侍女瞬间像是被千斤重锤砸中了胸口。连喘气都变得无比的费劲,脸色都憋成了猪肝色。陈琦伸手,将红衣侍女手中的软剑震脱,接住握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了片刻,无奈的摇摇头。 陈琦:“欧铁大师铸造的软剑。可惜了,脏污在蠢货手中。” 陈琦说完,手腕一抖,那软剑直接被陈琦的内力震断,变成了十数段一寸长短的金属片。陈琦甩手将剑柄丢到一旁,满脸和煦的微笑,像是刚才不是他出手似的。 陈琦:“诸位远道而来,我中元帝国自当以礼相待。然而,中元帝国虽非龙潭虎穴,但也有他的规矩。诸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进了我中元帝国的庙,就要学会唱我中元帝国的歌。不然,我中元帝国疆域广袤,埋个百十来人,还是有空地儿的。” 陈琦说完,迈步走进了南王府。就在陈琦的脚踏入南王府大门的瞬间,那红衣侍女突然猛地一口黑血喷出,眼中的惊惧之色,活像是见了鬼似的。绿衣侍女快步上前,扶住了红衣侍女,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陈琦,却没敢乱说一句话。 陈琦看了一眼绿衣侍女,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向南王府内走去。 南王府众衙署根据前几日的安排,分列于南王府外围各处,保护着南王府内的安全。 其实早在两天前,平南王熊淼得知清河公主将南王府选为她在渝州城的落脚点的时候;熊淼就已经将除了陈琦和秦奕以外的所有男性都安排出府了。而陈琦和秦奕之所以没有离开,也不是说想要呆在南王府干些什么;而是那段时间陈琦在写平定益州的预案,处于闭关状态,熊淼不敢惊动。 在昨天陈琦闭关结束后,陈琦就已经将秦奕和十八卫都安排在了南王府东五里外的南王别院中。 不仅如此,平南王熊淼也在昨天就派人将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南王别院中,将南王府彻底留给了清河公主做他的私人居所。 而熊淼和陈琦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将南王府腾空,不给人非议清河公主的机会。而那红衣侍女就是活该被收拾,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红衣侍女也许是坐井观天习惯了,觉得自己的武道修为不错,眼高于顶,看不起别人了。其实那红衣侍女的武道修为,只是勉强刚入心领神会之境,陈琦的十八卫随便找出来一位都可以将其轻松击杀。就更别说准大成境的陈琦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要了她的命。 况且,陈琦修炼的可是陈家的家传功法——归元神功,那可是和刘家的混元神功并称天下神功之首的,唯一可以用‘神’字命名的功法。归元神功所散发而出的武威,虽然达不到实质的程度,但是那震慑力也不是寻常功法所能媲美的。 所以那红衣侍女有现在这个结果,只能用活该两个字来形容了。 至于陈琦已经搬到了南王别院,为什么还要走进南王府,其实原因也很简单。陈琦这人都打了,不进去南王府一趟,多少有点不太合适,显得自己很怂似的。陈琦也是要面子的嘛~(陈琦:“就是对面纱之下的样貌有些好奇而已,没错,好奇。”) 陈琦来到熊淼面前,抱拳道:“请王爷责罚。” 熊淼微笑着伸手在陈琦肩膀上拍了拍:“王参军言重了,有些人不识时务,就得好好敲打敲打。” 二人谈笑间,仿佛是将一旁的清河公主当成了空气。而那清河公主也不着急,一双桃花眸子盯着陈琦仔细的打量着,双眼中满是笑意,像是小孩子看到糖果时的表情。 陈琦感受着身侧女人那满含侵略性的目光,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对于清河公主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熊淼轻咳一声:“走吧。王参军随我一同招待贵客,待会儿我们一同前往南王别院。” 陈琦抱拳躬身:“谨遵钧命!” 清河公主冲着陈琦行了一礼:“有劳王将军了。” 陈琦点头,算是回礼了。 熊淼和清河公主一排,陈琦稍稍满了半个身子跟在身后。三人一同向着南王府内走去。 第38章 诡异的南楚公主 熊淼带着清河公主来到二堂中,三人分宾主落座。南王府的侍女们端来三杯清茶,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案上。 待到南王府的侍女们退出了二堂,清河公主起身,冲着陈琦行了个礼:“王将军,请允许本宫代红桃向将军致歉。本宫御下不严,还请将军见谅。” 陈琦没有起身,冲着清河公主抱拳:“公主客气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所以也就用不着公主殿下再道歉了。” “不过,我刚才劝告公主侍女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不管公主您和您的随从在南楚国内如何的呼风唤雨,既然来了我中元帝国,就要学会守我中元帝国的规矩。公主此番进京,是要与我中元皇室联姻,我想陛下和皇室也并不想要娶一个惹祸精回去吧?您说呢?” 清河公主两只桃花眸子笑成了两个月牙,冲着陈琦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清河公主:“王将军所言极是,清河铭记在心。本宫定会好生约束下人,遵守中元帝国的规矩。”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陈琦并没有留下来参加熊淼和清河公主的家宴;提前告辞,离开了南王府,去往南王别院。 渝州府 南王别院 秦奕端坐在凉亭中,品着小厮们送来的香茗。耳朵微动,听到了陈琦的脚步声,缓缓起身,冲着刚刚走进院门的陈琦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陈琦走进凉亭,在秦奕对面坐下。秦奕拿起茶壶,给陈琦添了一杯清茶。 秦奕:“少爷可与那南楚公主说过话了?” 陈琦:“嗯,说过了。” 秦奕:“感觉如何?” 陈琦端起茶杯,轻轻的小酌一口。 陈琦:“名不虚传!天机门传来的关于南楚公主的消息并无虚假,此女心思缜密,能忍人所不能忍,能容人之所不能容。绝对不会是一个愿意安分守己的主。看来,南楚和亲的背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奕有些疑惑的说道:“秘密?殿下是指什么?” 陈琦手里捧着茶杯,说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陈琦:“首先,那熊万里挑逗熊淼,本身就很是怪异。不管他熊万里是多么看不上熊淼,起码的面子工程得过的去吧?而熊万里完全不管什么政治规矩,像一头瞎了眼的野猪,横冲直撞的,像是要迫不及待的破坏这场和亲似的。” “当然,熊淼也没惯着他,几句话把熊万里的裤衩子都给扒了。好家伙,老熊飞刀,刀刀暴击;专往死穴上捅……我当时都他么的怀疑,南楚人是不是见面都这么打招呼的。太狠了……” 秦奕他刚才听人过来汇报了,说是南楚使团刚到南王府门口,南楚使团的副使就被气吐血了,让人拉回南楚镇北关去了。汇报的人没有资格站在欢迎队伍中,自然是不知道具体细节,所以只能说个大概,那就已经让秦奕觉得新奇了。现在又听到陈琦的讲述,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爆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琦看着秦奕那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忍不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陈琦:“差不多得了。你笑得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秦奕强忍着笑意:“好好,我不笑了。你继续。” 陈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了熊万里吐血时那恶狠狠的模样,突然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也哈哈大笑起来。而原本就在强忍着笑意的秦奕,被陈琦这么一影响,哪里还能忍得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老一少,毫无形象的在凉亭中大笑了有小一刻钟,实在是笑累了,这才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陈琦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然后就是那个红衣侍女,莫名其妙的在南王府门口逞威风,以区区心领神会之境,也敢叫嚣整个南王府众衙署。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偏偏那清河公主也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在二堂中主动向我示弱道歉。整个事情都他娘透着邪性。” “我就不信,那清河公主想不到南王府会为了照顾她的清誉,遣散府中的男丁,只留下女眷伺候?如果没想到,那说明南楚帝国就都是一堆草包糊涂蛋,我们也不需要和他们联姻,直接派兵去灭了南楚就可以了。显然,南楚并没有那么的草包。” “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清河公主在明知道南王府一定会为了她的清誉,遣散男丁,留用女眷的情况下。依然让她那三脚猫功夫的侍女挡在了南王府门前,摆出一副嚣张跋扈的状态。所以,这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口中呢喃道:“立威?就凭那侍女的武道修为也不够看的呀。就算少爷你不出手,南王爷的两名偏将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斩杀。” “如果不是立威,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表明一种贞洁烈女的态度?问题是也没有人怀疑她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秦奕挠挠头,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不通,想不通。” 陈琦点头,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而且,那红衣侍女被我用武威震伤后,清河公主未发一言。即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我用言语恫吓,她都没有任何表态。还在二堂中,当着熊淼的面,向我这么一个参军道歉。她总给我一种感觉,她似乎并不在乎南楚皇室的颜面。看着我和熊淼打南楚皇室的脸,她完全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这就很不合理。” 陈琦看向秦奕:“秦伯,您把清河公主的位置,跟我大姐和二姐换一下。我大姐或者是我二姐去了南楚,南楚人要是敢像我这样贬低中元帝国,看不起中元皇室……” “‘犯我中元帝国者,虽远必诛。’我那两位姐姐能直接提着剑将那南楚人追杀致死。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从她们俩手下逃脱。中元帝国,中元皇室的颜面是绝对不允许被人践踏的。”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很自然的在脑海中想象大公主和二公主提着剑追着砍人的样子,顿时觉得脊背发凉,浑身冷汗直冒。太吓人了。 第39章 陈琦的疑惑 世人都知道神谕之战时,中元帝国一共战死了十九位皇子,陈家险些因此绝后。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神谕之战时,中元帝国还有六位的公主女扮男装的奔赴前线,抵御外敌;最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因此中元帝国太庙是唯一一个设有公主牌位的祖祠,而接受香火供奉,承受万民祭拜的人,正是那六位战死沙场的公主。 陈琦五岁的时候,太子陈环亲自给他讲述了这六位姑姑的英雄事迹。陈琦就在心中感慨,前世的花木兰替父从军,名垂千古;这中元皇室一下子出了六位花木兰,难怪可以傲立于诸国环伺之中。 也正是受到了那六位公主的影响,陈琦的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都酷爱戎装,而且武道修为在同辈中也是佼佼者。要不然,春狩大典的时候,大公主和二公主也不会单独组队,和一帮皇子们比斗狩猎了。 秦奕无奈的笑了笑:“少爷您多少有些难为那位南楚公主殿下了。” “纵观除了中元帝国之外的其他四大帝国皇室,别说公主了,就算是那些个皇子,能够在武道一途上能与大公主和二公主相提并论者,都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人家那些皇室教公主们的都是刺绣女工,描眉画鬓;也只有咱中元帝国,教公主们学习长拳短打,刀枪剑戟……”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眼睛猛的一亮;他明白了,他刚才陷入了一个误区,一个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在别人眼中是异类的误区。 那就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女人的行为是受到很大的约束的。别说上阵杀敌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女子们,除了一些特殊的诗会,灯会外,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出门会友,也会像清河公主那样戴上面纱,防止被异性窥视。除非是在场众人都是女眷,那可以将面纱摘了,以真面目示人。女子只有结婚之后,征得夫家的同意,这才可以除去面纱,出外抛头露面。 而中元皇室的公主,是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特例,没错,绝无仅有! 秦奕继续说道:“少爷要知道,其他四国的公主,绝大多数都是要对外联姻的。既然是要对外联姻,那您叫人家守土卫国就有点不太合适了吧?在敌国守自家的土,卫自家的国,那不就成了里通外国了吗?” “所以呀,与其教他们那些个有的没的,不如教他们一些媚术,将那些个王爷,皇帝什么的哄个五迷三道的有意义。”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理是那么个理,但是秦奕说的也,太…太…太那啥了……他陈琦好歹也是个……算了…… 陈琦沉默了片刻,忽然眼神一凝,眼眸微眯,脸上露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 陈琦:“不对。不是那样的。那清河公主绝对不是那种专门培养出来,去联姻,去魅惑帝国的妖姬。她的眼神不对。” 秦奕有些好奇的看向陈琦:“眼神?什么眼神?” 陈琦长舒一口气,看向秦奕道:“秦伯还记得我们在沂州府见过的那个苏小小吗?” 秦奕点头:“记得,怎么了?” 陈琦语气逐渐变得平淡:“苏小小的眼神您记得吧。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念。虽然有才女之名,但是却没有世俗之嫌。” “那才是被精心培养的花瓶应该有的样子,那才是花瓶应该有的眼神。而清河公主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秦奕有些疑惑的问道:“哪里不一样?” 陈琦轻咳一声:“哼,虽然那清河公主尽可能的压抑了她内心的欲望,但是我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野心。那是一种公主不应该有的野心,那应该是皇子……” 陈琦说道一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之中。 秦奕见状,立刻明白了陈琦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便立刻将他的五感扩展到最大范围,警惕的感应着周遭的情况,防止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打断陈琦的沉思。 约摸一个时辰后,熊淼也从南王府来到了南王别院,走到二进院时,就看到了坐在凉亭中的陈琦和秦奕。熊淼刚想开口打招呼,便被秦奕抬手拦住了。秦奕摆手示意熊淼坐下喝茶,二人双眼盯着陈琦,像是在等待着心爱的美食出锅的小孩。 又过去了一刻钟,陈琦的眼睛缓缓的睁开,脸上露出了他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秦奕和熊淼见状,都忍不住向陈琦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陈琦端起茶杯,将茶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扭头看向熊淼,面带微笑的说道:“王叔,南楚有没有女人当家的先例?” 熊淼疑惑的看向陈琦,缓缓的摇摇头:“女人?当家?南楚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物,是男人的私产,怎么会当家呢?” 熊淼长舒一口气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南楚非常迷信占卜和祭祀,将神话和传说当成了‘天命’,任何人都不允许质疑和否认。” “其中,有一个关于男人女人来历的传说,就基本上将女人抛头露面的路都给堵上了。” 陈琦颔首:“说来听听。” 熊淼嗯了一声:“传说,这个世界是由创世之神亲手开辟出来的。创世之神在创造了这个世界后,就觉得这世界很是单调和寂寞。便用神术为这个世界创造出了动物和植物,从飞禽走兽,到草长莺飞,世界万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但是自从创世之神创造出世界万物之后,发现那些蛮兽根本没有能力建立出一套统御这个世界的秩序。那些蛮兽的灵智都太低了,任凭创世之神怎么教都教不会。” “创世之神无奈,只好以自己的样貌为原型,制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族群,那便是人类。因为人类是创世之神按照自己的样貌创造的,所以人类相比于其他的蛮兽,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智。” “可是不知道创世之神找创造人类的时候,法力失效了又或者是什么失误;导致人类的寿元受到的很大的折损。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创世之神,神力已经消耗殆尽。根本没有能力再将人类的寿元强化,只好将人类的影子幻化成为人类的伴侣,赋予他们合欢生育的能力。这样一来,人类的寿元虽然还是很短,但是有了生育传承,人类的灵智和文化也就可以被记录下来,流传万代。” “相传,那被创世之神创造而出的人类便是男人,而用影子幻化的伴侣便是女人。” “殿下您想啊,在南楚人眼里,女人不过就是男人的一道影子,没有男人就没有女人;那女人又怎么能做的了男人的主呢?” 第40章 陈琦的猜测(1) 陈琦点头,心中思忖,这尼玛不就是前世亚当夏娃传说的改造版吗? 陈琦:“那如果有一个女人,想要做南楚的皇帝,成为南楚的主宰。她有没有可能做到呢?” 熊淼轻蔑的冷哼一声:“除非南楚人都死了。否则绝无可能。” 陈琦微笑着说道:“那如果南楚被灭了,这位女人又亲手将南楚重建起来了。她能当皇帝吗?” 熊淼沉思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显然,陈琦的问题快把这位的cpu给干烧了。 熊淼挣扎了好一阵,最后无奈的叹息道:“有五成可行性。” 陈琦:“那如果杀伐果决一些,将那些个墙头草,随风倒的家伙们和反对女皇的家伙们,灭杀一批。杀个血流成河。她有几成可行性?” 熊淼眼神冷肃:“七成。”显然,陈琦的问题已经让熊淼感受到了危机。熊淼不怕南楚被灭,他甚至恨不能亲手将南楚覆灭。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他的血脉至亲被人如牲畜般肆意屠杀。虽然说,南楚内乱时期,死在他手中的骨肉兄弟也并不少。 陈琦听到熊淼的话,满意的点点头。 陈琦:“根据南楚国内传来的消息称,熊焱燚和这位清河公主乃是龙凤胎,孪生兄妹。而且,这位清河公主的才智丝毫不在熊焱燚之下,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按常理来说,这样一位才华横溢,智计无双的公主,应该是会被南楚皇帝捧在手心里,招一个驸马上门,成为辅佐未来的皇帝的无双智囊。而绝不会选择对外联姻,远嫁他国,替他人做嫁衣,成为他国的助力才是。”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这位清河公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南楚当做联姻工具给送到中元帝国来了。这难道不值得我们用心思考一下缘由吗?” 熊淼有些不解的说道:“难道是这位清河公主是有什么特殊使命,不得不远嫁中元帝国,才能将她的使命完成吗?”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熊淼一眼:“拜托,您能不能少一些被害妄想症。就凭她一个小小的敌国公主,在中元帝国这么个庞然大物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来?咱们真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秦奕:“那少爷您的意思是?” 陈琦:“我刚才梳理了我们现在已知的所有情报,一共想出了十一种可能性。经过一对一的对比分析,排除了其中的九种可能性。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两种。” “第一种可能性,这清河公主在南楚国内风头太过,抢了一些既得利益者的风头。那个或者是那些既得利益者为了守护他们的利益不受侵犯。那些个既得利益者在诛杀清河公主和放走清河公主之间,选择了后者;所以他们便使了一些手段,让清河公主不得不远嫁他国,远离南楚。” “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位清河公主所图甚大,在南楚国内,仅仅凭借她的力量,很难实现他的图谋。所以,她需要借力,借助外力来实现他的图谋。而她选择的要借助的力量,就是中元帝国。” 熊淼若有所思的说道:“第一种可能性我还能理解一些,但是第二种可能性,是不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呢?” 陈琦轻轻的摇摇头道:“王叔不要急着下定论,且听我说完,咱们再下定论。” 熊淼点头:“好。就听殿下的。” 陈琦喝了一杯茶,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两种可能性,有一个共同的前提,那就是那位清河公主才华和智计都属上乘,是具备碾压同辈的实力的。否则,如果那清河公主就是一朵良善无害的小白花,这两种可能性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陈琦看向熊淼:“所以我想听一下王叔您对这位清河公主的评价。” 熊淼手掌紧握成拳,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片刻后,熊淼冷冷的说道。 熊淼:“我见过熊焱燚,也知道他在南楚国内的名头是非常的响亮,号称是才智近似妖的天才皇子。那熊焱燚给我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总是阴恻恻的躲在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趁你不注意,就会跃起一击,直接攻击你的要害。” “而这位清河公主,给我的感觉像是无底的深渊。她虽然一再的在我面前,表现出他亲善的一面。张口闭口就是‘皇叔’的叫着,拦都拦不住。但是,她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太过于冷静了,冷静的让我觉得浑身冰寒。” 熊淼将茶杯放在石桌上:“殿下以武威震伤了那个名叫红桃的侍女。按照常理来说,她如果真的如同她表现的那般和善,是不是应该上前,询问一下那侍女的伤势呢?最起码也应该表现出对下人的一种维护吧?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不应该是她那般风轻云淡,视若无睹吧?这可不是她一个年仅十五岁,刚刚及笄的少女应该有的表现。” 陈琦点头:“这就对了。” “既然前提条件已经达成,那么我们就来分析那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清河公主有可能触及到谁的利益?朝臣的可能性不大,南楚有明旨,后宫不得干政,清河公主并没有结婚,没有资格成为女官,自然也就不可能参政议政了。她只要不参政议政,那朝臣们就不可能和她产生冲突,就更谈不上牵扯利益了。至于说贵族,也没有可能,按照王叔之前所说,南楚皇室和贵族之间并非臣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那这清河公主只要不是提出剿灭贵族,那就不可能和南楚贵族产生嫌隙。” “那么最后一个有可能和她产生利益纠葛的就只剩皇室,再确切一点说,就只剩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了。那好,这个人是谁呢?是谁既想将清河公主赶出南楚,又不舍得要了她的命呢?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熊焱燚。” “至于说熊焱燚和清河公主纠缠的利益是什么,恐怕就只有那南楚皇帝熊垚屁股底下的那个皇位了。” 第41章 陈琦的猜测(2) 熊淼眼眸微眯:“可是殿下,我刚才已经说了。在南楚,公主是没有资格成为储君的。南楚储君之位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熊焱燚的了。他们二人之间不可能出现利益纠葛呀。” 陈琦微笑看着熊淼:“那如果是清河公主不支持熊焱燚,而选择支持其他的皇子呢?熊焱燚那唾手可得的皇位还会那般安稳吗?熊垚会不会因为清河公主支持别的皇子,而改变储君的人选呢?” “我说了,我们谈论可能性的前提是什么?千万不要绕开那个前提考虑问题。” 熊淼被陈琦问的哑口无言,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在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他是熊垚,他也会重视清河公主的选择。 而如果按照陈琦的思维往下想,熊焱燚和清河公主之间,恐怕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利益纠葛。 陈琦拿起钢筋铁骨扇,在手中把玩着:“我们早在谈论熊焱燚拜访南王府的时候,我就说过,这熊焱燚的才智是有缺陷的,他太自负了,自负到他根本不将同龄人放在眼中。自负到他设计都不愿意花费心思隐藏,就那么大咧咧的昭示在众人面前,等待着别人拆解。” “如果南楚皇室内的皇子,公主们,没有才智能与之相媲美的人出现。那个皇位自然而然的就是他熊焱燚的。可是我们现在看到了一个才智丝毫不逊色于熊焱燚的清河公主,那么也就意味着熊焱燚的至尊之路,有了一个隐形的牵绊。” “按照南楚皇室内斗的传统和熊焱燚那桀骜不驯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允许清河公主这样一个隐形牵绊的存在。他一定会将所有风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或许是出于一奶同胞之情吧。熊焱燚并没有选择弄死清河公主,而是选择将她远嫁中元帝国。” 熊淼和秦奕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显然,陈琦的猜测在他们心里是可信的。 熊淼:“既然如此,那第二种可能性是不是就能排除了呢?” 陈琦摇头:“不。铜钱尚有两面,人又何止一面?” 熊淼被陈琦的话给说懵了,于是就选择闭嘴,专心的听陈琦的讲述。 陈琦:“第二种可能性和第一种可能性并不是对立的,并不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我们先来做个假设,假设二位现在就是那清河公主,面对着那些哪哪都不如你的兄弟姐妹们,就因为你是女子,你就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成为一代女帝。你们甘心吗?” 熊淼和秦奕二人对视一眼,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同时抬起头,冲着陈琦摇摇头。 秦奕:“不甘心。” 熊淼:“绝对不甘心。” 陈琦点头:“那么我们现在来回想我刚才问王叔的问题。” “我问:‘那如果有一个女人,想要做南楚的皇帝,成为南楚的主宰。她有没有可能做到呢?’王叔答:‘除非南楚人都死了。否则绝无可能。’我又问:‘那如果南楚被灭了,这位女人又亲手将南楚重建起来了。她能当皇帝吗?’王叔答:‘有五成可行性’;我再问:‘那如果杀伐果决一些,将那些个墙头草,随风倒的家伙们和反对女皇的家伙们,灭杀一批。杀个血流成河。她有几成可行性?’王叔答:‘七成’” “结合我与王叔之间的问答,再联想我刚才提出的第二种可能性。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呢?那就是这位清河公主所图甚大,所图的不是成为一名辅佐一代明君的内臣,而是成为一代女帝。” “而在南楚国内,仅仅凭借清河公主她的无双才智和她那位同世袭一品公爵的爵位,很难实现她的图谋。那么,在南楚国内无法完成她登基为帝的夙愿;她会不会选择借助外力,来实现他的图谋呢?比方说挑起元楚之战,以南楚的国力,只要中元帝国倾力一战,用不了多久南楚就会被灭。那个时候,清河公主悄然回到故土,以所谓南楚皇室后裔的身份,召集南楚旧臣,旧部;依靠她的聪明才智,在楚地重新建立南楚帝国。那个时候,清河公主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南楚,乃至整个中州大陆的首位女帝了?” 熊淼和秦奕听着陈琦的猜测,俩人后背一个劲的冒冷汗。太他娘的吓人了。如果真的如陈琦猜测所想,那么这位清河公主所图之大,所谋之深,着实是让人叹为观止。而且,为了达到他的目的,竟然不惜挑起元楚之战,利用中元帝国的实力,覆灭南楚。按照现在两国的国力来看,这一仗若是按照清河公主所想的打完,死伤人数绝对不会少于百万,财产损耗至少三亿两白银。而且,中元帝国若选择倾力一战,那么战争结束的时候,西夏帝国和北魏帝国,绝对不会放过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的中元帝国。所以,南楚灭国之日,也就是中元帝国灭国之时。 也就是说,如果陈琦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位清河公主为了完成她登基为帝的夙愿,覆灭了中元和南楚这两大帝国,死伤了数百万南楚、中元、西夏、北魏的士兵和平民百姓,造成了至少十亿的财产损失…… 此人思虑之深,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熊淼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那按照殿下您的意思,这两种可能性中,哪一种的可能性最大呢?” 陈琦微笑看着熊淼:“王叔太过于健忘了。小侄刚才就已经说过了,铜钱尚有两面,人又何止一面?这两种可能性既然并不冲突,那么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呢?” “那就是熊焱燚为了保住他未来储君的位置,选择让自己的孪生妹妹远嫁中元帝国,扫清他继位有可能产生的所有障碍。” “而清河公主为了达成她的夙愿,需要离开南楚帝国,寻找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远嫁中元帝国,借助中元帝国的助力,帮助其完成夙愿,也是清河公主所需要的。” “所以元楚和亲,不论是对于熊焱燚,还是对于清河公主,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两个人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也就有了清河公主远嫁的这一场大戏。” 陈琦微笑看向二人:“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第42章 清河公主(1) 渝州城,南王府 清河公主垂眸,看向跪坐在面前的红桃,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显现。 清河公主:“你有没有感受到,那位王参军是什么实力?” 红桃面色煞白,嘴唇都是青紫色,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气血都不通了。 红桃:“回主子,奴婢无能,没有能力探查出那人的具体实力。但是能够仅仅凭借武威就将奴婢震成重伤,那位王参军的武道修为,应该至少是准大成境修为。” 听到红桃的话,清河公主那桃花眸子中闪出一道亮光,口中呢喃道:“十五六岁,准大成境。此人在武修中,算的上是绝顶的天才了。若能将此人收归本宫麾下,那……” 清河公主沉思了片刻后,看向身穿绿衣,名叫杨柳的侍女。 清河公主:“杨柳,你亲自去南王别院,将那位王参军请来,就说本宫要亲自设宴向他赔罪。” “是!”杨柳应了一声,转身就退出房间外。 清河公主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红桃。 清河公主:“红桃,本宫需要你帮忙,需要你受点委屈。” 桃红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平静的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奴婢任凭处置……” 清河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 渝州城,南王别院 陈琦、秦奕和熊淼三人在院中对坐饮酒,陈琦和秦奕听熊淼给他们讲述南楚的风俗人情。熊淼的口才还是蛮不错的,语速不紧不慢的说着,很有陈琦前世听到的单口相声和评书的感觉。 就在熊淼讲的唾沫横飞的时候,门外跑进来一名小厮,双手捧着一方拜帖,单膝跪在三人面前。 小厮:“回王爷,南楚帝国,清河公主命人送来拜帖,邀请王参军过府一叙。清河公主在南王府中设下酒宴,亲自斟酒,向王参军赔罪。” 熊淼单手拿过拜帖,翻开看了一眼,递给了陈琦。 熊淼:“是私帖,不是官帖。” 陈琦也打开拜帖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去!告诉送拜帖的人。本参军定如期而至。” 小厮看了一眼熊淼,熊淼见状,微微颔首:“去吧。就说是我说的。” 小厮点头,小跑着向前院跑去。 熊淼扭回头,看向陈琦:“这清河公主是什么意思?以私帖邀请外男深夜相会,她是真的不怕名声受损吗?” 陈琦轻笑着摇摇头:“呵,有趣,有趣。” “这清河公主完全不避讳王叔,下帖请我过府一叙。看来是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她自觉只要自己出马,就可以将我收入麾下?” 秦奕面若寒霜,言语清冷的说道:“少爷,她会不会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呢?比方说蛊毒?” 陈琦摇头:“可能性不大。在未知对手全貌的情况下,贸然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无异于自寻死路。那清河公主不是傻子,断不会胡来的。” 秦奕面上愁容并没有因为陈琦的话而褪去:“我陪少爷您去赴宴吧?” 陈琦看向秦奕,微微颔首:“好。那就有劳秦伯了。” 戌时初刻,陈琦和秦奕二人来到了南王府门前,陈琦将自己的名帖和清河公主的私帖递给守在门口的杨柳。杨柳打开府门,亲自将陈琦和秦奕引入府中。 刚进头进院,就看到正堂门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圆桌,圆桌的两侧摆放着两张椅子。清河公主微笑看向陈琦,飘身行礼:“清河见过王将军。” 陈琦抱拳:“王奇见过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王将军入座,小女子亲自为王将军斟酒赔罪。” 陈琦微微躬身,表示感谢,来到餐桌右侧的椅子前站定,做了个请的手势。清河公主和陈琦相视一眼,同时颔首,然后同时坐下。 清河公主从杨柳手中接过酒壶,亲自给陈琦斟了一杯酒:“早上,本宫的婢女冲撞了王将军,实乃本宫御下无方,还请将军见谅。” 陈琦微微颔首:“公主言重了。” 清河公主摇摇头:“并非是本宫小题大做。早上本宫有公务在身,身为南楚公主,自当要维护南楚颜面。所以不便躬身向将军致歉。只好在卸下公务之身后,再给将军斟酒赔罪。况且,正如将军所说,我等现在身处异国他乡,理当谨言慎行,端正己身;为南楚帝国,南楚皇室正名。红桃擅作主张,无礼冒犯,理应重罚。” 清河公主说完,冲着内院挥挥手,两名侍女拖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红桃来到了陈琦面前。陈琦眼睑微颤,心中不禁腹诽:“好狠的手段。” 陈琦看向秦奕,秦奕得令,走到红桃身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红桃的伤势。确认无误后,回到了陈琦身后站立,附身在陈琦耳边说道:“少爷,人,废了。” 陈琦点头,看向清河公主,眼神如清泉般清丽:“我看到了公主的态度,公子的歉意我收到了。” 清河公主嗯了一声,摆手,示意侍女将红桃拖下去。清河公主端起酒杯,冲着陈琦说道:“将军胸宽似海,能容天地。小女子佩服。还请将军满饮此杯,权当是揭过这糟心事。” 陈琦点头,端起酒杯和清河公主轻轻的碰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清河公主也不含糊,直接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那风度丝毫不逊色于陈琦。 杨柳上前,亲自给陈琦和清河公主倒酒。 清河公主看向陈琦身后的秦奕:“不知这位长者如何称呼?” 秦奕像是没有听到清河公主的问话似的,如青松般站立在原地。 陈琦微笑看向秦奕:“公主问话,如实回答便是。” 秦奕冲着清河公主抱拳躬身:“老奴范奕,乃王将军家奴。” 清河公主冲着秦奕微微颔首:“既是王将军家臣,便无需这般客套,上桌同饮便是。” 秦奕微笑着摇摇头:“公主玩笑了。自古,主仆有别,哪有主仆同桌的道理。老女在旁侍奉即可。” 清河公主没有过多纠结,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便强求了。” 清河公主看向陈琦:“不知王将军如何看待元楚此次和亲?如何看待将两国安慰系于女子裙带之上呢?” 第43章 清河公主(2) 陈琦听懂清河公主的话,轻咳一声:“和亲之事,乃两国皇室及两国朝臣们所定,吾等外臣安敢非议?” 清河公主摇头,两根纤细如玉的手指捏着酒杯,面上的神色很是淡漠,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子般,不喜不悲。 清河公主:“本宫观王将军并非那官场中的游虫,为何也不愿与本宫倾心而论呢?是本宫看错了人?还是将军觉得小女子不配与将军一论?” 陈琦微笑摇头:“公主言重了。公主出身高贵,地位尊崇;末将出身低微,安敢与公主倾心?况且,末将出身行伍,并不善于论政,哪里有资格与公主一论?” 清河公主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王将军了。” 清河公主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若以我一小女子之命,能换元楚亿兆黎民之和平。或许也并不算太糟糕的事情。” 陈琦有些明白清河公主想干嘛了,这分明是想要卖惨博同情。陈琦偏偏就是不上她的船,装傻充愣的做一个无聊的聆听者。 半个时辰后,这场尬到抠脚的酒宴终于结束了。陈琦和秦奕起身告辞,二人走出南王府,在离开南王府范围后,确认无人跟踪,陈琦和秦奕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撇嘴摇头。 秦奕:“少爷,您下午想的是不是有点多余了?这位清河公主貌似并没有您说的那么聪明。反倒是有些……怎么说呢?有些作?” 陈琦轻摇折扇,在月光下漫步,一身白衣如同那坠入凡尘的谪仙,潇洒飘逸。 陈琦摇头:“秦伯您还是小瞧她了。并不是这位清河公主笨,而是我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接她的话。导致她原本设想好的一幕幕精彩绝伦的画面,都变成了无聊的独角戏。” “怎么说呢?这位清河公主才智还是有的,只可惜缺少了一些随机应变的能力。她给今天的这场晚宴,设定了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节,她也为这些情节设想了无数种解决方案。但是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她会遇到一个,完全不接招的人。”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水袋,打开盖,豪饮了一大口水。 陈琦:“从我们进入南王府,那位清河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想方设法的将我的注意力拉到她可怜的和亲公主这个身份上。那个红桃即便是被我用武威震出了内伤,以她的武道修为,就算是被打一百廷杖,也不至于打到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很显然,打红桃的那个人,是奔着往死弄她去的。” 陈琦轻叹一声:“这小妞,太下本了。这苦肉计施展的,简直就是在玩儿命。够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清河公主应该是想要借助红桃的伤势,从我这里讨一句好话。比方说什么‘罪不至此’之类的。那样她就可以顺坡下驴,以所谓轻责重惩的名义,卖我一个好,让我觉得她很重视我,让我感觉我在她心里分量很重。” “可惜呀。我没拾她那个茬。区区一个婢女,敢和我兵戎相见,死她一个人,对她来说都算便宜她了。还想让我对她感恩戴德,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奕讪笑着叹息一声:“然后呢?” 陈琦轻摇折扇:“然后就是跟我卖惨喽!一开始是问我对和亲的看法,想要把自己打造成为一个被迫远嫁异国的悲惨公主形象,让我对她产生出怜悯之心。可惜,我又没拾她的茬,直接以‘外臣不议朝事’给搪塞过去了。然后她又想要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为了亿兆黎民的和平,毅然献身英雄儿女的形象;让我对她生出爱慕之心,感慨他的大爱无疆。可惜呀,我还是没拾她的茬,直接沉默应对,彻底将话题给终结了。” “秦伯您设身处地的想想,您要是和那位清河公主位置互换一下,您会不会崩溃……”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无奈的摇头:“我又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货,想要用这种小手段吊我?也不知是她太自信了,还是我这个人长得就让人觉得不怎么聪明……” 说笑之间,陈琦和秦奕已经回到了南王别院。熊淼还坐在凉亭中,等待这陈琦二人的归来。三人分宾主落座,小厮端来清茶。三人边喝边聊,说起了南王府中的事情…… 渝州城,南王府 清河公主将面前的一个铜爵狠狠的砸在地上,面色冰冷的说道:“可恶。可恶。那个王奇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将本宫原本设想的所有计划都弄的胎死腹中。若说此人是无意的,鬼都不信。” 杨柳将地上被摔成几瓣铜爵捡起:“公主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清河公主双眸直视杨柳,语气很是不善:“有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是在本宫面前拿搪不成?” “请公主殿下恕罪。”杨柳躬身致歉,起身后接着说道:“那位王参军,貌似来历非常不凡。他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和威势,明显是高级贵族特有的。在南楚,除了皇室的皇子公主外,也只有两大王族的世子和郡主才有他那般风姿和气度。”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屈尊降贵的在南王府做一个参军,这太不同寻常了。所以……” 清河公主闻言,眉心微蹙:“接着说!” 杨柳:“公主殿下意图招揽这位王将军,爱才之心人神共鉴。但是那王参军若并非平民或一般贵族,而是中元帝国的皇室成员或者是某位王爷的世子或郡主。那公主殿下以异国公主的身份出面招揽,是不是有点……” 杨柳自然不会说清河公主刚才的表现有点蠢。毕竟眼前这位姑奶奶是什么脾气秉性,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万一把这个小祖宗给惹毛了。她恐怕又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清河公主又不是傻子,她身居高位,整日呆在皇宫中的她,身边的人几乎都有和陈琦相似的气度和威势,她以为那气度和威势是所有人都有的。自然也就不会凭气度和威势判断人了。 但是听到杨柳的话,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蠢。这和当众拉屎有什么不同,脸都丢尽了。 然后,那个让她丢尽脸面,手拿折扇的坏家伙,也被清河公主给恨上了…… 第44章 清河公主的震惊 次日清晨,平南王熊淼率渝州府众衙署来到渝州城北门外,列队送南楚和亲使团北上。 凤驾在南楚和亲使团的簇拥下从北门走出,来到熊淼面前停下;清河公主从凤驾中走出,来到熊淼面前飘身下拜。 清河公主:“清河见过皇叔。” 熊淼侧身,没有受清河公主这一礼:“公主殿下无需多礼。” 清河公主起身,看向熊淼身旁的陈琦,躬身施礼:“清河见过王将军!” 陈琦微笑着微微颔首:“公主客气了。” 清河公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陈琦和熊淼那刻意疏远的样子,知道说了也没什么意义,索性也就不废那个心思了。 清河公主冲着熊淼和渝州府的众衙署飘身下拜,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清河公主:“有劳众位费心款待,本宫感激不尽。” 熊淼及众衙属抱拳回礼。一番虚头巴脑的礼仪过后,清河公主走了凤驾,在南楚和亲使团的簇拥下沿着官道向北走去。 就在这时,两匹宝马从渝州城内疾驰而出,马上端坐着一男一女,来到熊淼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儿熊英\/熊芳,拜见父王。” 熊淼看到二人,微笑着上前一步,托住二人的手臂,将二人扶了起来。 熊淼:“好,好,回来就好。” 没错,这从渝州城中策马赶来的,正是前往丰都驿拜访陈琦未果的南王世子熊英和南王郡主熊芳。二人今早从渝州城东门进城,在东城门听守门将军说熊淼在渝州城北门外送南楚和亲使团;二人想要去见一下南楚和亲使团和那位公主堂姐。这才甩开护卫,二人策马穿城而过,来到了渝州城北门。 熊英和熊芳看着停在几十米外的凤驾,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们还是来晚了,没有能够见那南楚公主一面。 南楚和亲使团在听到渝州城内传出战马奔腾的声音时,就将凤驾团团围住,保护清河公主的安危,防止宵小之人靠近。没办法,渝州府是军州,说他们现在是身处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所以多少有些草木皆兵,也是可以理解的。 清河公主撩开凤驾的帘子,正好看到熊英和熊芳下马冲熊淼行礼,心中就有了猜测。平南王熊淼生有一子一女,这在南楚帝国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而她昨天到访南王府,并没有在迎宾队伍和南王府中见到二人;询问熊淼后才得知,熊英和熊芳北上中元城去参加春狩大典去了。清河公主没有见到堂兄堂姐,心中本来还蛮遗憾的;没想到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给错过了。 就在清河公主因为遗憾苦笑的时候,远处的一幕直接将她的下巴都惊掉了。只见刚才被熊淼扶起的熊英和熊芳,竟然在看到陈琦后,直接双膝跪地,冲着陈琦行了个大礼。 清河公主出身南楚皇室,精通南楚帝国的皇室礼仪和民间礼仪。而南楚帝国的礼仪和中元帝国的礼仪虽然有些许不同,但是相差并不大。 一般来说,行礼分三种,抱拳礼,揖礼和跪拜礼。 抱拳礼,又称拱手礼。右手紧握成拳,左手虚张抱住右手,自然放于胸前。抱拳礼分为两种,即‘吉礼’和‘凶礼’。右手握拳,左手抱右手,此为‘吉礼’;左手握拳,右手抱左手,此为‘凶礼’。取意‘吉事尚左,凶事尚右’之意。所谓‘凶礼’,又称‘凶拜’,是指在遇到凶事时,使用的利益。比方说丧葬吊孝的时候,又比方说生死决斗的时候。而除了凶礼外,其他的时候使用拱手礼都采用的是‘吉礼’。 抱拳礼是相对比较通用的礼仪,与陌生人、平辈人或无厉害关系的人,都可以用抱拳礼来行礼。 揖礼,分为短揖和长揖两种。左右两首自然张开,右手在内,左手在外,双掌交叠置于胸前,下身挺直,上身向下躬,此礼名为揖。而短揖礼和长揖礼的区别有两点,其一是交叠的双掌距离胸口长短,其二是身子下躬的幅度。 揖礼是相比于抱拳礼更正式一些的礼仪,经常在面见亲族长辈,上级官员或师父学长时使用。置于用长揖礼还是短揖礼,取决于对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地位高的使用长揖礼,表示特别尊重;地位一般的,则使用短揖礼,了表心意。 至于跪拜礼,说法就更多了。但是一般常见的也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单膝跪拜,一种是双膝跪拜。 单膝跪拜常见于军中,是五大帝国的制式军礼。当然,在见到至亲之人的时候,如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的时候,也需要行单膝跪拜礼。 至于双膝跪拜这样的礼仪,只有在重要场合,见到重要的人或事儿的时候,才会行此大礼。‘天、地、君、亲、师’五圣中,也只有‘天、地、君’三圣有资格接受世人大礼参拜。 所以熊英和熊芳刚才见他爹平南王熊淼的时候,行礼也只是行单膝跪拜礼。而熊英和熊芳见到陈琦的时候,竟然直接行的就是双膝跪地的大礼。这说明,那个叫王奇的参军,身份地位恐怕并没有她想想的那么简单。 清河公主的心中很是烦躁,从小到大,她在那波谲云诡的内宫中,为人处世都做的游刃有余。不论是她父皇的那些嫔妃,还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在她面前耍花招都像是在演出一场又一场的猴戏。只能是徒增笑料而已。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陈琦这样,让她觉得神秘,让她觉得看不透。时而凶狠霸道,时而平和憨厚,时而呆头呆脑,时而狡诈诡谲。每一面都像是他的真面目,每一面又都不像是他的真面目。 清河公主必须要承认,她,她,她,对陈琦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就在她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她乘坐的凤驾动了,在南楚和亲使团的簇拥下,继续向北行去。 没办法,和亲使团的行程是有详细的时间要求的,什么时间到什么地方,州府郡县之间如何交接护送,都有明确的时间表。根本没有时间可以给她耽搁。 就算是清河公主心中有千百万个疑惑,她都不可能随着自己的心意乱跑。清河公主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放下帘子,坐回到凤驾之内。 第45章 初识南王世子和南王郡主 渝州城,北门外 熊英和熊芳顺着熊淼的力量,缓缓的起身。两人这段时间日夜兼程的赶路,多少是受了一些疲累。脸上没有了养尊处优时的荣光,反倒是多了一些风尘。(ps:这里指旅途的劳累,别想歪了!) 熊芳跳脱的抱住熊淼的胳膊,用她那特有的小奶音问道:“父王,将近两个月没见女儿,有没有想我呀?” 熊淼伸手摸了摸熊芳的脑袋,宠溺的说道:“你呀,永远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熊芳双眸微眯,像是两个倒挂的月牙;熊芳的笑容像是那让人迷醉的毒药,所有看到她笑容的人都会被轻易的感染,不自觉的翘起自己的嘴角。 一旁的熊英并没有去和自己的妹妹争宠,抬头看向熊淼身后的众衙署;这些人都是和他一同管理渝州府的同僚,必要的礼貌和沟通是要有的。 结果,熊英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熊淼身旁,一袭白衣的陈琦。陈琦的长相虽然说有些小帅,但是算不上俊美;胜在他那面容棱角分明,眉眼五官很有特点,很容易被人记住。 熊英即便只是在中元城外看到过陈琦一眼,但是托雪隐驹的福,还是将陈琦的样貌深深的记在了心里。他可是一直都没敢忘记这位爷是什么人的,有些局促的伸手,拍了拍熊芳的肩膀。 熊英:“芳儿,不得无礼。” 熊芳突然听到熊英有些颤抖的声音,疑惑的看向熊英,见熊英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向熊淼的身侧,于是顺着熊英的目光看去,正好和微笑着的陈琦四目而对。熊芳有些局促的整理了一下周身的服饰,和熊英同时退后一步,冲着陈琦双膝下跪,大礼参拜。 熊英和熊芳齐声道:“臣熊英\/熊芳,参见三皇子殿下。” 陈琦并没有让二人真的跪下,全力催动真气在双手上,直接将熊英和熊芳给扶了起来。 陈琦:“世子和郡主无需如此大礼。我此番前来渝州府,是以丰都驿主司的身份,前来拜访平南王爷的。区区五品郎官,安敢受此大礼啊。” 陈琦拍了拍熊英的胳膊,脸上挂着一抹坏笑:“更何况,父皇将我大姐许配熊英世子,那你就是我未来的大姐夫。接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未来的大姐夫给我行跪拜大礼呀。我可承受不住我大姐的怒火。” 熊英显然是没想到,陈琦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调笑他未来驸马爷的身份。脸都臊的有些红,连耳根子都挂上了一抹粉红色。 熊淼和陈琦见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结果他们的笑声,让熊英的脸更红了,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该怎么站着了。 一旁的熊芳见自己老哥那副没出息的模样,轻哼一声看向陈琦。想到自己的偶像,未来嫂子被眼前这个坏家伙给‘诋毁’成为了‘悍妇’,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顿时冒出了一朵朵小火苗。 熊芳:“你这家伙,莫要血口喷人。大公主姐姐那么温柔,秀外慧中,英姿无双。才不像你说的那么吓人呢。哼!”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扭头看向熊芳。面对着这个傲娇的小郡主,想起了远在丰都驿的蓉丫头,旋即便起了逗弄之心。 “这位就是熊芳郡主吧。不愧是中元帝国十大美女之一,果然漂亮。”陈琦言语轻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若非熊淼知道陈琦的脾性,恐怕还真会觉得陈琦是个什么浪荡公子呢。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脸都红了。尤其是感受着陈琦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总觉得浑身不自在。熊芳感觉陈琦似乎可以轻松看透她似的,那种羞臊敢,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陈琦没有再继续挑逗熊芳,语气平和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熊芳郡主应该是第一次去中元城,第一次见我那位大姐吧。” 熊芳低垂这脑袋,用鼻音发出一个:“嗯!”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熊淼父子三人一同进城。 陈琦:“我在宫中虽然深居简出,不常与人交往,与兄弟姐妹们也很少往来。但是唯独与长兄和长姐交往过密,算是相伴成长的。长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长姐就是你们口中,秀外慧中的大公主咯。” “我大姐她的偶像,就是玉殒北疆的前长公主,我们的亲姑姑离飒公主。而大姐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她能够亲率大军,征服北疆。所以,我大姐从小到大就和温柔这两个字不沾边。大姐她的武道天赋极高,两年前我离京的时候,就已经是融会贯通中期了。两年过去了,现在大姐恐怕早就已经是半步大成了。” 陈琦讪笑着摇摇头:“想想就可笑,昨天那位南楚公主的侍女仅仅凭借心领神会初期的修为,就敢在南王府门前叫嚣。真的是井底之蛙,不可理喻。” 熊芳和熊英听到陈琦的话,顿时像是两个好奇宝宝似的,疑惑的看向陈琦。熊淼见状,微笑着,边走边给他俩讲昨天发生在南王府门前的事情。 在熊英和熊芳听到陈琦仅仅凭借武威,就将红桃给震伤后;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要知道,熊英和熊芳两个人也是修行武道的,熊英现在已经是融会贯通后期,再有精进的话,就能够进入到准大成境的阶段了。而熊芳的武道修为也不算低,已经摸到心领神会之境的门槛了。只不过熊芳现在还没有摸到武威的门槛,而熊英虽然自身也修炼出了武威,但是他自觉自己还没有能力凭借武威就将一位心领神会初期的武者给直接震伤。 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陈琦自身的修为已经超越了半步大成,进入了大功告成之境;要么就是陈琦修炼的武道功法雄浑霸道,可以凭借功法碾压,将对方震伤。 陈琦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十五六岁的大成境强者。他们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排除了第一种可能,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陈琦自身修炼的武道功法绝非凡品。 陈琦扭头,看到了熊英和熊芳的眼神,微笑着说道:“你们无需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现在只是准大成境,还没有修炼到半步大成,就更别提进入大功告成之境了。” “我修炼的功法是我中元陈氏的独家功法——《归元神功》。所以我的内力要比寻常人的内力雄浑霸道一些。仅凭武威的话,一般的大成境高手,最多能和我打个平手。想要碾压我,除非他和我修炼的是同一品阶的功法。” 熊淼三人恍然,他们怎么忘记了,中元陈氏可是有独家功法的…… 第46章 大公主的来信 陈琦轻咳一声:“我大姐虽然没有揍过我,但是我亲眼见识过她揍太子哥哥,也听人说过她揍二哥的事情。熊芳郡主可千万不要把我大姐当成什么大家闺秀来看待,或者说,我中元陈氏的女子,就不能参照其他帝国皇室的公主和郡主来比较。” 熊淼三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脸上满是无奈。 熊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快走两步,来到陈琦面前,双手捧着呈给陈琦。 熊英:“差点忘记了正事儿。” “这木盒子是大公主听闻我会在春狩大典之后,绕道去丰都驿拜访三殿下;亲手准备,托我带给三殿下的。” 陈琦疑惑的接过木盒,将木盒的暗销抽出,打开木盒盖子,就看到木盒中静静的躺着一只珠钗和一块锦帕。陈琦将珠钗取出,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随手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之上。又将那锦帕取出,展开后,发现那是一封书信。 书信并不长,百十来个字。或许是受陈琦的影响,陈环和大公主在给陈琦写信的时候,也不喜欢用什么骈文暗语,完全就是想到哪说到哪,通篇的白话。 大公主来信主要就是诉说一下她对陈琦的思念,说她收到了颜皇后和太子妃柳如兰代为转送的礼物。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亲人之间的牵挂,和对他远在边疆的担忧。书信的最后,大公主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对熊英和熊芳的影响,然后就是请他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给南王府一些帮助。 陈琦看完书信,眼中满是氤氲,有点点泪花闪烁。陈琦抬头看天,想要将眼泪收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眼泪还是没出息的从眼眶中挤了出来,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 多少年了,能够让陈琦感受到亲情之暖的,还是那么几个人。陈琦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了一抹释然的微笑。陈琦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贪得无厌了,他虽然在出生的时候就失去了生母,生父也对他爱搭不理的。但是他并没有活成孤家寡人,他有疼爱他的母后,有保护他的兄长,有关心他的姐姐,还有一个拿他当亲弟弟看待的嫂子。他的幸福已经够多,都过了。真的不能太贪得无厌了。 熊淼父子三人在陈琦拿出锦帕后,便识趣的站到了一旁,没有去打扰陈琦。在看到陈琦眼角滑落的泪水时,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说两句安慰的话。最后,三人本着不作为就不会错的原则,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等待陈琦的回神。 陈琦伸手,从发髻上取下那枚珠钗,小心翼翼的放进木盒中。将锦帕和木盒一起放进怀中,紧靠心口的位置。书信中写了,这枚珠钗是此次春狩大典,陈伽罗赏赐大公主的奖品;是一年前,海外藩国进贡的国礼。这珠钗上有七枚大小相同,颜色各异的珍珠;不论是珠钗的样式,还是那七色珍珠的珍贵程度,都算得上是精品中的精品。 大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陈琦在丰都驿找到一个心上人。大公主担心陈琦太过憨直,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女孩子,便将这珠钗送给了陈琦;告诉他如果真心喜欢那个女孩子,想要跟那个女孩子厮守终生的话,就将这珠钗送给那个女孩子,当做是定情信物吧。 陈琦猜测,应该是陈伽罗或柳毅安排在丰都驿中的探子,将蓉丫头的事情传回去了。不过陈琦并不在意,他从来没有刻意的去隐瞒蓉丫头的存在;这一年多时间,丰都驿只要是做一些善事,像是什么开粥棚,设药场,赦儿奴等等事情,都会由蓉丫头带头去做。 整个丰都驿,就连那些市井流民们都知道‘蓉姐儿’的存在。他们对于这位乐善好施,清雅脱俗的仙子,很是尊敬和喜欢。更有甚者,直接在家中给蓉丫头立了生祠牌位,保佑她长命百岁呢。 人们可能会不知道丰都驿主司大人是谁,但是一定知道丰都驿有一位活神仙,俏仙子——‘蓉姐儿’蓉丫头。 所以,大公主知道蓉丫头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 至于说是请陈琦给与南王府一些帮助,那也并不难想到。毕竟谁都知道,外嫁的公主是受到很大约束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夫家一定的帮助,从而提升自己在夫家的地位,这玩意儿并不寒碜。 就算是平常百姓家,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婆家不受欺负,不也得给备一些陪嫁,给自己的闺女壮胆,提升女儿在婆家的地位吗? 皇家和寻常百姓家,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更何况,就算是大公主不嘱咐,于公于私,陈琦都不会放任南王府不管的;南王府镇守南境门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琦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唯一让陈琦觉得遗憾的,就是大公主现在单独开府建衙后,陈琦就算是回到中元城,在不和陈伽罗报备的情况下,也不能去拜见大公主的。不管陈琦愿不愿意,他现在都是一个外臣,外臣不得私自与内宫之人暗通,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所以大公主才不得不选择让熊英亲自带信给陈琦,绕开内廷司的盘查。 陈琦扭头,看向熊淼父子三人,微笑着抱拳:“让三位见笑了。有点想家,想亲人了。” 熊淼摇头,上前拍了拍陈琦的肩膀:“可以理解。人之常情!” 陈琦点头,看向熊淼三人道:“你们父子、父女有近两个月没见了,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子叙旧,先回南王别院了。等过两日,我们再见面详谈。如何?” 熊淼和熊英、熊芳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多谢殿下关心。那我们就承殿下的情意,回南王府叙旧去了。” 陈琦点头,双脚在地面上轻踏,整个人像是被风拖着似的,飘然向南王别院飞去。 熊英看到陈琦那奇异的身法,感受着陈琦在施展身法时,释放而出的那若有若无的武威。忍不住咋舌:“虽然同为准大成境,但是这位三殿下给我的压力,简直比父王这位大成境高手带给我的压力还要大。” 熊英眼中闪烁着点点的兴奋之色:“若我能与三殿下一战,不知胜负几何?” 熊淼无奈的摇头:“若三殿下使出全力,你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熊芳惊讶的小嘴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怎么会?难道说功法之间的差距真有那么大吗?虽然我们修炼的功法不是什么神功,但那也是南楚皇室的独家功法,不至于那么差吧?” 熊淼和熊英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看向熊芳。突然,三人同时叹息一声,将自己刚才有些憨傻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第47章 被马鄙视的小郡主 三日后,熊淼早早的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南王别院外。一袭青衣的陈琦在秦奕的陪同下从别院内走出,熊淼三人见状,赶紧抱拳躬身:“参见三殿下。” 陈琦挥手:“三位免礼,入内回话吧。” 熊淼三人齐声道:“多谢三殿下。” 走进别院,三人并没有去正堂,而是在别院花苑中的凉亭里坐下,秦奕命人送来清茶和一些点心。 熊淼:“殿下在这别院中可还住的习惯?” 陈琦满意的点点头:“多谢王叔记挂,我住的非常满意。” 熊淼:“那就好。这几日忙活着渝州府和南王府的军政要务,没能抽出时间来陪三殿下出去逛一逛,还请三殿下莫要怪我没能尽地主之谊。” 陈琦摆手:“王叔您客气了。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也是难得有这等闲暇时分,好好的歇一歇精神。何况前几日王叔已经陪我逛了很多地方了,您也有正事,不能整日随着我一个闲人转。” 熊淼抱拳道:“多谢殿下体谅了。” 就在五人闲聊的时候,后院中,一道白色闪电疾驰而出,跑到凉亭外,打了两个响鼻,那声音,有点像是在抱怨被冷落的小孩似的。奔驰而来的,正是雪隐驹,这几日陈琦天天都在闭关,雪隐驹天天被拴在马棚中,吃了睡,睡了吃,都快闲出鸟来了。 就在雪隐驹身后,一名身穿一身皂衣的大汉有些无奈的跑了过来,看到陈琦时,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样子,像极了拿熊孩子没辙的可怜家长。 陈琦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直接扔给了雪隐驹,雪隐驹张嘴接住,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陈琦:“孟昶,怎么回事儿啊?你俩这是搞什么鬼呢?” 孟昶无奈的叹息一声:“回少主,这几天您闭关,没时间出去遛雪隐这家伙。我们初来乍到,也不敢出去乱跑,怕给您招来一些麻烦事儿。所以就只能委屈雪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在马棚中呆着了。” “这不刚才我给它喂料的时候,它闻到了您的气味,直接从马棚中跳出来,跑来找您来了。” 陈琦听到孟昶的话,也很是无奈。又拿起一块点心,像是丢石头砸人似的,砸向了雪隐驹。雪隐驹直接张嘴将点心接住,满是得意的冲陈琦扬了扬头。那意思,明显就是在挑衅。 熊芳看着雪隐驹那跟小孩似的傲娇模样,心都快化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雪隐驹,像是近距离看见爱豆的脑残粉似的。 熊芳有些幽怨的说道:“三殿下,这雪隐驹那么可爱,你怎么能欺负它呢?我…我…” 熊芳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陈琦微笑着看向熊芳:“郡主喜欢这雪隐驹?” 熊芳嘟着小嘴,认真的点点点头:“嗯!它好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龙驹呢。” 陈琦微笑着指着雪隐驹:“郡主你只要能让那个家伙认可你,愿意认你为主;那我就将这个毛孩子送给你。” 熊芳眼睛猛地一亮,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盯着陈琦:“此话当真?” 陈琦微笑颔首:“当真。” 熊芳起身,快步来到雪隐驹身边,她满心欢喜的看向雪隐驹,就看到了一双满是嫌弃的眼神,而这个眼神的主人,正是——雪隐驹。熊芳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被一匹马给鄙视了。 熊芳撸起袖子,就要找雪隐驹理论;雪隐驹看见熊芳那娇悍的模样,露出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向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南王别院里就乱了套了。熊芳将自己的武道修为完全释放开来,将身法发挥到极致,势必要追上雪隐驹。雪隐驹呢,这货就是故意的,永远和熊芳之间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熊芳加速它也加速,熊芳减速它也减速。唉,就是玩儿,玩儿的就是个刺激。 熊淼见状,无奈的挠了挠头,扭头看向陈琦:“殿下莫怪。我这丫头被我惯的没个女孩应该有的样子。整日里像是个假小子似的,就爱些个舞刀弄枪,骑马破阵的事情。” “e\\u003d(′o`*)))唉!愁死个人了。” 陈琦微笑着摆摆手:“王叔言重了,我倒是蛮喜欢熊芳郡主这个性格的。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喜欢舞刀弄枪了?谁又说女孩子就不能领兵打仗了?” “中元帝国能有今天,女子付出的努力并不比男人少多少。人们看到了男人冲锋陷阵,却没有看到女人在后方提心吊胆的牵挂;人们看到了男人们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却没有看到女人们在后方辛勤的劳作,只为让前线战士们有衣穿有饭吃。就更别说那些女扮男装,替父兄从军,最后马革裹尸,客死异乡的那些女英雄们了。”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敲击着:“王叔您要清楚,您执掌三十万平南军,守卫南境安危。必须要明白,能让您这三十万平南军安稳戍边的前提,只有五个字,‘家和万事兴’。只有让每一个将士他们牵挂的父母,妻子,儿女们平安喜乐,那些将士们才会为了守护这份喜乐,上阵杀敌时才会奋不顾身,义无反顾。” “女子能顶半边天,我们男人又不是什么大冤种,非要自己顶着整片天,在女人面前卖弄自己的力量。吃饱了撑的。” 熊英听到陈琦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此次进京,和大公主相处了将近十天,改变了很多他之前习以为常的所谓习惯。尤其是在男女两性问题上的,一些‘陋习’。他亲眼见识过大公主的才华和能力,也亲眼见识过二公主的灵动和飘逸。他们姐妹明明生活在皇宫中,全天下规矩最多的地方;但是她们却活出了其他女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样子。那个样子既不是什么珠光宝气,又不是什么灯彩佳话,也不是什么锦衣玉食,更不是什么佳偶天成。 那是自由,完全无拘无束的自由,完全不在乎所谓礼教,所谓规矩的自由。 她们可以策马奔腾,可以弯弓狩猎,可以修习文武艺,可以聆听朝政,发表自己的意见。看着大公主和二公主那发自肺腑的欢愉模样,熊英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锅碗瓢盆,刺绣女工的。 熊英看向熊芳,忍不住感叹:“若芳儿能像大公主和二公主那样,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 第48章 男女平等(1) 熊淼听到熊英的感慨,忍不住认同的点了点头。南王妃早逝,熊淼忙于公务,又要照顾一双儿女,真的是将‘既当爹又当妈’诠释的淋漓尽致。 原本有人劝过熊淼,是不是可以考虑续娶一位南王妃,或者是续上一房妾室。就算是不为男女欢愉那些事儿,有人能够帮忙照顾熊英和熊芳也是好的吧。 可惜,这些劝慰都被熊淼给否决了。 一来,熊淼和南王妃属于青梅竹马,二人相濡以沫了四十多年,熊淼每次想到自己会和南王妃以外的女人同床共枕,就会觉得自己很恶心,很脏;这熊淼是有很重的精神洁癖的。 二来,熊淼从小生长在深宫内院,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经历过太多的腌臜龌龊。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的一双儿女的成长冒任何的风险,哪怕是可能,也要扼杀在萌芽中。 熊淼在熊英归来后,就详细的询问了熊英和大公主他们交往的情况。熊英也并没有隐瞒,将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与众不同详细的讲给了自己的父亲。熊芳虽然只是跟大公主和二公主在一起玩儿了十来天,但也毫无意外的成为了两位公主的脑残粉。熊芳将二人奉为偶像,视为自己未来一定要追随的目标。 所以,在熊英给熊淼讲述经历的时候,熊芳可以说是将脑残粉,夸夸群的作用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好家伙,在这位小郡主的口中,那大公主和二公主简直就是完美到极致的人,谁都没有资格与她们相提并论。什么文圣武圣,切,那是啥呀。她熊芳小迷妹,只认两位公主大人。 陈琦见熊淼和熊英的模样,联想起天机门传来的关于熊淼的情报,当时就明白了熊淼和熊英话中的含义。 熊芳现在没有出阁,在父兄的荫庇之下,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受到阻拦。就算是做了一些在别人看来有些出格的事情,按照他父兄的爵位和地位,一般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至少明面上是没有人敢对这位郡主大人有任何非议的。至于那些暗潮中的非议,呵,随他去吧。 但是,熊芳是女孩子,她迟早是要出阁嫁人的。到时候,嫁为人妇的她,又怎么可能不受夫家的约束。若是遇上那些重视礼教如命,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夫家,熊芳恐怕就会永远告别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了。 什么?你说不嫁人?呵呵! 若熊芳只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生不嫁人都没有人会去管你。但是,熊芳她可是郡主,就算是熊淼和熊英愿意养她一辈子,允许她不嫁人,皇室也不会允许的。到时候一纸赐婚文书下来,熊芳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陈琦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缓缓开口:“熊芳郡主天生丽质,命格高贵,一定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王叔和世子就莫要为她忧心了。” “更何况,几年之后,我中元帝国又会是怎样一番模样,谁又能说的准呢?或许到时候,人们对于女孩子抛头露面不会像现在这般抵触了呢?” 熊淼和熊英看向陈琦,眼中满是疑惑。 陈琦见状,微笑着说道:“我丰都驿接下来就会试行女官制。女人不仅能当官,还能当私塾先生,给孩子们启蒙,教他们知识。” “我们丰都驿的‘蓉仙子’,乐善好施,体念下情,在丰都驿中颇有威望。丰都驿百姓中,见过我的人十不足一;但是几乎都见过‘蓉仙子’本人。更有甚者,因为受到了‘蓉仙子’的施舍,感恩‘蓉仙子’的善意,在家里给‘蓉仙子’设立了生祠牌坊,保佑‘蓉仙子’长命百岁呢。” “人们对‘蓉仙子’的接受程度越大,那么未来对女官的接受程度也就越大。而女官制度一旦实施,无论成败,都会将原本阴暗压抑的官场敲开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就是未来女子们追求男女平等的一线曙光。” 熊淼和熊英听到陈琦的话,二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震惊之意。女子当官?还男女平等?他们别说听了,想都没敢想过。 就在二人沉默的时候,一旁传来了熊芳有些疲累的声音:“男女平等?三皇子哥哥你真的觉得男女能平等吗?男女会平等吗?” 熊芳一屁股坐在刚才自己坐的位置上,端起茶杯将已经凉了的清茶一饮而尽,那样子和淑女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陈琦认真的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你们要明白,男女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女人是男人的附属物那种观点,只不过是一些不愿放弃既得利益者,编造出来,奴役女性的借口罢了。” 熊芳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陈琦:“三皇子哥哥,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陈琦被熊芳看的有些春心荡漾,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这还真不是陈琦渣,哪个男的被那么一个大美女盯着,也他娘的招架不住。 陈琦:“这世界刚出现人类的时候,并不知道如何耕种粮食,那是经过了千百年的观察,才慢慢学会的。而当时的人类也没有什么工具,无法狩猎那些稍微大一些的猎物。所以,大量的食物来源,都是通过采摘野果,野菜,野菌等获得的。因为食物来源少,所以人类的寿命也就短;所以,这个时候,能够具备生育能力的女性,在部族中,就有着很高的地位。你也许不知道你的亲爹是谁,但是你一定知道你的亲妈是谁;那么,你自然而然的就会围绕在你亲妈周围。这种就叫做母系社会。” “我看过一本叫做《南楚氏族志》的书,我记得在那书上有明确的记载,南楚帝国境内,蛮族中有一个叫乃奚的部落。她们就一直在保持这母系社会的传统。乃奚部落的酋长是女性,乃奚部落的所有长老都是女性,乃奚部落的战士,大多数都是女性。” 熊英和熊芳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部落,她们两个出生的时候,熊淼就已经身在渝州府,成为平南王爷了。所以,从他们出身起,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元帝国人。这些年来平南王熊淼只要给二人讲到南楚,都是从军政的角度分析南楚的利弊得失。很少会讲一些南楚的民俗风情。 这些年来,听熊淼讲述南楚民情最多的人,不是熊英和熊芳,而是陈琦。没错,就是陈琦。熊淼前几天可没少讲。 第49章 男女平等(2) 熊英和熊芳扭头看向熊淼,只见熊淼认真的点了点头:“三殿下说的没错。南楚境内确实有这么一个部落,也确实叫乃奚部落。而且,也并不是只有乃奚部落一家延续着女人当家的传统。在我的印象中,至少有十个部落,一直在延续女人当家的传统。而且也和三殿下所言一样,这些个部落全都处于深山老林之中,以采摘和渔猎为生。” 熊芳闻言,看向陈琦的眼神都变得闪耀了很多,那副小迷妹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熊芳:“那为什么会从母系社会变到父系社会呢?” 陈琦微笑着说道:“因为生产方式变了呀。我们不能否认的是,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的力气大。在做一些重体力活的时候,男人也天生就比女人有优势。” “比方说狩猎,同样的一把长矛,男人掷出去可以贯穿一只野猪,女人掷出去或许就只能扎透野猪的一层皮。” “又比方说种田,同样的犁头,男人一天能翻三亩地,女人充其量能翻一亩半,两亩地。” “所以,生产方式的变化,使男人的优势得以被发挥出来,这个时候,男人可以获取更多的物资和粮食。一个男人种出的粮食,狩猎到的猎物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个或几个女人。” “然后,随着生产关系的变化,原本女人对部落的领导权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男人手中。这也就成了父系社会。” 熊芳嘟着嘴,一副不太满意的模样。有些失落的说道:“那…那…那既然如此,岂不是说只要我们还需要狩猎,需要种田,只要生产关系不发生变化。那女人的社会地位就永远不会提高,男女平等不也就成了一纸空文,一句空话了吗?” 陈琦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熊芳的脑袋;没办法,这熊芳太可爱了,可爱的有些犯规了。陈琦的动作完全就是无意识状态下,下意识的动作。似的,陈琦从熊芳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蓉丫头的影子。 熊芳显然是没有想到陈琦竟然敢直接动手摸她的头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跟猴子屁股似的。不过,熊芳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感觉有一点点小激动,小开心。 至于熊淼和熊英,这俩钢铁直男直接忽略了这一动作。没办法,陈琦讲述的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陈琦收回手,慢慢开口道:“你说的对,也不对。生产关系固然能够决定社会领导权的归属,但是,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偏激。男人和女人,都有着其独特的优势;这个社会也是在男人和女人的合作之下才有了今天的这番光景。” “举个例子,我丰都驿现在正在扩建城池,需要拆掉旧城墙,建设新城墙。还需要在成年修建排水系统和房屋等等。所以,在做一些需要花费力量的工作时,我们主司府会在第一时间招募工匠,而招募的工匠自然也就是以男人为主。” “但是,我们主司府招募的工匠,需要吃饭吧,需要喝水吧。主司府管饭,可是不能让我这个主司和银曹,工曹他们去起锅做饭吧?那么,什么人最合适呢?” “当然就是那些男人上了工地,自己在家撩闲的妇人们了。所以,我主司府出钱,招募那些妇人们专门给工地上的工匠和工人们做饭。这样一来,一个家里,男人在工地上赚钱,女人在伙棚里赚钱。一个家,两个人养,日子当然比一个人养一个加强咯。” 熊芳眼珠转动,疑惑的问道:“那男人和女人的工钱一样吗?” 陈琦摇头:“当然不一样。” 熊芳有些不满的说道:“为什么不一样。” 陈琦微笑着问道:“工钱是什么?” 熊芳想了半天,也实在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明明知道答案,又说不出来,把熊芳急的有些手忙脚乱的。 陈琦轻咳一声:“工钱,简单来说,就是做工赚的钱。既然是做工赚的钱,那么是不是要根据你的工作量来支付你的工钱呢?你搬一块砖,能和搬一百块砖的人赚的一样多吗?” 熊芳摇头:“不能。” 陈琦点头:“同理呀。男人们在工地上干活,一天下来花费了三个馒头的力气;而女人在伙棚中忙活了一天,花费了两个馒头的力气。你说,他们的能赚的一样多吗?” 熊芳摇头:“不能。” 陈琦点头:“男女平等,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平等。只能是相对意义上的平等。” “比方说厨娘和厨师,他们做的工作是一样的,付出的劳动是一样的,那么他们的工钱自然也就是一样的。” “按劳取酬,按劳分配。是最合理,最公平的分配方式。男女老幼,贫贱富贵都不应该成为影响分配的因素。” 熊芳用满是向往的眼神看向天际:“那应该就是书里写的‘大同世界’‘天使国度’吧?” 陈琦伸手揉了揉熊芳的头:“笨蛋,哪里有什么天使。想要过上好日子,除了靠我们自己,任何帮助都是虚妄。” 熊芳认真的点了点头,发现自己又在无意间被陈琦给摸头了,小嘴嘟的老高,都快能挂油瓶了。 陈琦看着她那娇俏的模样,脸上满是宠溺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熊芳总在无意间,给陈琦一种很想与她亲腻的感觉。这真的不是老色批,真的,嗯对,真的。 陈琦玩味的看着熊芳:“怎么?郡主殿下不想要雪隐了?放弃了?”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忍不住哼了一声,傲娇的撇过头去:“哼。不要了。那个坏家伙,和他的主人一样。就知道欺负人。” 陈琦无奈的笑着,得,自己跟着挨骂了。 陈琦:“雪隐是龙驹,龙驹相比于其他的马匹,智慧是很高的。其他的马都是人选马,人占主导地位;而龙驹恰恰相反,是马选人。如果你无法获得龙驹的认可,就算你是当世无双的强者,都休想骑乘龙驹。你可以将龙驹宰了吃肉,但是休想驾驭他。” 熊芳有些惊讶的点点头:“也就说说,这个家伙就只认定了你做他的主人了呗。” 陈琦微笑着点头:“是的。” 熊芳抬手,在陈琦的肩膀上打了一拳:“那你还让我去驯它,你不是欺负人吗?” 熊淼和熊英见熊芳竟然敢打陈琦,吓的浑身一哆嗦。好悬没吓尿了。 熊芳打完,也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莽撞了。她和熊英打闹习惯了,忘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陈琦倒是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万一雪隐那家伙也好女色呢?” “看到郡主这样一个大美女,放弃自己的原则了呢!”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脸又红了,这一次连耳根子都红了。 第50章 平南军演武场 陈琦看着熊芳那娇羞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这小妞,完全就是个两面派。一会儿跟个娇蛮任性的小公主似的,一会儿又害羞的像一个温柔可爱的小白花。 陈琦宠溺的看向熊芳:“我大姐送给世子一匹良驹,你是不是很羡慕呀!” 熊芳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那墨麒麟好帅气的。” 不远处,慢慢溜达的雪隐神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发出了一声人性化的‘切’声。那语气是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这可把熊芳给气着了,指着雪隐驹怒吼道:“你个坏东西,你给我等着。晚上姑奶奶我吃全马宴,非把你宰了不可。” 陈琦见这一人一马又闹开了,无奈的揉了揉眉头,感慨真是一对活宝。就连熊淼和熊英都捂住了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陈琦伸手,按在了熊芳脑袋上:“好了。我们可爱的小郡主。你和雪隐那个糟心玩意儿生什么气啊。” “这样吧。我丰都驿兰园里还有一匹良驹,等到我回去后,就遣人给你送来。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如何?”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狐狸眼中金光四射:“你确定?三皇子哥哥不许骗人。” 陈琦微笑着点头:“当然,不骗人。” 熊芳开心的直接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在花苑中蹦蹦跳跳的,开心极了。 熊淼和熊英见状,起身抱拳道:“丫头胡闹,怎敢劳殿下破费。这……” 陈琦冲着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一匹马而已。只要郡主喜欢,送她便是。可惜雪隐这家伙性子太怪,除了我自己,就只有蓉丫头能震慑的住它,要不然我就把它送了。” 雪隐神驹不满的哼了一声,打了一个响鼻,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 陈琦见状,哪里还不知道雪隐驹这家伙是啥意思。扭头看向熊淼道:“王叔,带我去平南军的演武场去看看吧。顺便让雪隐这家伙去跑几圈,发发汗。” 熊淼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陈琦和秦奕,率领十八卫,跟随熊淼来到了平南军演武场。平南军的演武场足有万亩,里面有校场,马场,箭场等六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有着其独一无二的功能,用来培养将士们的战斗技巧和战术能力。 陈琦将雪隐驹的笼头和鞍韂卸下,任由雪隐驹在演武场内乱跑。 熊淼带着陈琦参观演武场的各个区域,介绍每个区域的特点的功能。最后,熊淼带领陈琦来到了演武场中央的一处将台上,众人分宾主落座。 熊英看着陈琦,眼中冒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琦看向熊英:“世子是有什么事儿想说吗?” 熊英起身,来到陈琦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熊英:“殿下。请恕臣无状,想与殿下讨教一下武艺。还请殿下成全。” 陈琦:“世子怎么突然想起和我交手来了?” 熊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其实在刚回渝州府,听到殿下以武威震伤南楚侍女的时候。臣就有意与殿下讨教一二。只是初次见面,实在有些不太合适。这才作罢。” “通过几天的了解,知道殿下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所以……” 陈琦看到熊英那踌躇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武将者,需要有一往无前,逢敌亮剑的勇气。世子既然有意与我手谈一二,那我也不能驳了世子的面子。客随主便,请世子安排吧。” 陈琦起身,将周身的衣物收拾整齐,拿起钢筋铁骨扇就要上场。就在这时,一支有些枯槁的手拉住了陈琦的手腕。 “少爷。别用扇子了。用刀吧。”拉住陈琦的是秦奕,此时的秦奕正一脸紧张的看向陈琦,手指指着陈琦手中的钢筋铁骨扇。 陈琦见状,顿时明白了秦奕的用意,微笑着将钢筋铁骨扇递给秦奕,接过秦奕递来的横刀‘戮杀’飞身跳上了点将台。 这点将台高约三米,是有大块青石搭建而成,厚重庄严。点将台台面约摸两百平米左右,台面上铺了一层一尺厚的大理石块,大理石的表面做过处理,人站在上面不会打滑或者失足。 这点将台在战时会用作主将分兵点将之用;非战时,就会用来当做比武的擂台。没办法,一般的木质擂台根本遭不住那些武修们祸祸,也只有大理石和青石能受得住他们全力以赴的摧残。 陈琦单刀握于手中,刀尖指向地面,看向对面的熊英,脸上云淡风轻的,根本看不出下一刻就要进行一场战斗。 陈琦:“世子,为了安全起见,你也找一把趁手的兵刃吧。拳脚容易造成内伤,我们没必要冒风险。” 熊英点头,他知道陈琦的言外之意,陈琦这是不想凭借功法的优势,直接碾压他。熊英心知肚明,若比拼内力的雄厚程度和内功的强弱。熊英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 很多人以为擂台之上,拳脚好像比兵刃更安全。所以,不管是在电视剧里,还是评书里,只要说道切磋,说到害怕伤人性命,都会说丢掉兵刃,只比斗拳脚。其实这是错误的;在真正的习武之人面前,拳脚的威力在某种程度上来看,要远比兵刃更打,杀伤力更足。 举个例子;两个人比武的时候,或者杀敌的时候,若你使用的兵器是剑,只要你不刺中对手的要害,比方说咽喉,心脏,眉心等位置;对方只是会受一些贯穿伤或者皮外伤,并不会直接致命。有的时候,你拿剑把人戳了一百二十个洞,杀伤力都比不上人家直接给你一记铁砂掌。你戳的那一百二十个洞不致命,但是铁砂掌一掌就能要了你的命。 就算是双方打个平手,剑伤,刀伤,这些外伤都很容易治愈;而铁砂掌所造成的内伤,很多时候就不是药石所能医治的了。若不配合一些特殊的医疗手段,将内伤中的余毒化解;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将人救活。 熊英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拿起了一双虎头双钩,在手里颠了颠,嘴一撇,无奈的叹息一声。显然,是对这兵刃并不太满意。 熊英双钩护胸,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殿下多多指教。” 陈琦点头,戮杀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右脚点地,飞身向熊英杀去。 第51章 陈琦VS熊英 陈琦的出手没有半分留手的意思,飞身而起,一招长虹贯日,直接朝着熊英的脑门劈来。熊英见状,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手,双钩交叉,直接架在了自己的正前方;交叉的双钩正好卸去了陈琦的力量,堪堪挡住了陈琦这一击。 陈琦却并没有在意熊英的应对,借助熊英抵挡带来的反作用力,单刀收至腰间,身形一转,刀尖照着熊英的腰腹划去。这一刀要是被划上,直接就会切开熊英的肚子,那些个肠肠肚肚的,都得流出来不可。 熊英见状,自知自己防不住这一招,他的双钩就算是回收防御住陈琦这一刀,也就是将重伤缓解为轻伤的程度。到最后他仍然拿不回先手权,还会一直被动挨打。 熊英此时心里也发了狠,直接使出了一招以伤换命,双手高举,直接照着陈琦的双耳砍来。这一招叫做攻敌所必救,陈琦充其量造成熊英重伤,而熊英这一招若是击中陈琦,陈琦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就算是陈琦低头躲避,双钩掏不到陈琦的耳朵和太阳穴,也会钩中陈琦的双肩,双肩被废,陈琦的双手再想失去全力,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陈琦有些惊讶于熊英的应对,明白熊英应该是上过战场,真正参与过搏命厮杀的。就这等超强的临场应变能力,是任何名师都无法教会的。那一定是在经历生死搏杀的时候,灵光乍现才能领悟的。 陈琦知道,自己的先手权在熊英的应对下算是没有了。丧失了先手权,再想拿到优势,就要花费一些心思了。 陈琦右脚点地,整个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推着似的,就那么直直的向后退去。就在陈琦退后的瞬间,那双钩也正好砸来,在陈琦刚才所占的位置处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陈琦退到距离熊英两米远的位置,无奈的撇撇嘴。好不容易抢来的先手权,就这么没了。 陈琦之所以要抢先手权,并不是陈琦偷袭,不讲武德。是因为陈琦本身在兵刃方面就已经是劣势了,若不能抢下先手权,陈琦的单刀遇上熊英的双钩,想要破掉熊英那双钩的防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除非陈琦直接以力压人,凭借之强悍的内力,配合戮杀的锋锐,直接将熊英的双钩给废掉。 但是,那样的话,就谈不上切磋了。完全就是在欺负人了。 陈琦轻叹一声,脸上笑容浮现:“着相了。” 陈琦挺无奈的,明明是一场切磋,他干嘛那般当真。奇怪的胜负欲,也太强了。想明白这一点,陈琦单刀前指,刀尖指向熊英,等待着熊英的出手。 熊英也不客气,双钩全力施展,向着陈琦杀来;不得不说,熊英这双钩使得,堪称是出神入化,钩、缕、掏、带、托、压、挑、刨、挂、架、拉、锁、拿、捉、提每种技法都使得精妙绝伦。仅仅是用武技,就将陈琦给压制住了。 当然,陈琦也不含糊;在兵器有着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将横刀的灵巧发挥到了极致。受制于横刀重量的劣势,陈琦尽可能避免横刀戮杀和熊英的虎头双钩直接碰撞,巧妙的寻找每一个缝隙穿插,试图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特别是陈琦那如同谪仙降世般的飘逸身法,配合着他灵巧的刀法;陈琦完全不像是在比武切磋,倒有些像是在表演剑舞,华丽非凡。将台下观看比斗的熊芳迷得,双眼都快往外飞小星星了。 没办法,陈琦学习的那个名叫《逍遥游》的身法,太飘逸了,太适合装逼撩妹了。 电光火石间,陈琦和熊英双方交手已经有九十多个回合了。没有任何一方展现出颓势。等到真正一百回合的时候,双方都默契的收起了兵刃,翻身向后跳跃,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陈琦微笑着看向熊英:“单从武技上来看,你是我见过的,武技最强者。没有之一。你这套双钩武技,融合了五种钩法的精华,将双钩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若你能有机会,找到一卷适合你的功法,配合你的武技。成为当世强者,指日可待。” 熊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殿下谬赞了,熊英愧不敢当。殿下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刀,其余时间并没有与我进行短兵相接;即便是最初的那一刀,也并没有使出全力。想来,是殿下不愿逞功法之危吧。” “况且,臣看的出,殿下并没有修习刀法武技,您的刀法中有很多枪法的影子;您应该是擅长使用长枪或者长戟的吧。殿下您在不调动内力,使用不擅长的武器的情况下,便可以和臣斗个势均力敌。臣那里敢受您的称赞。” 陈琦听到熊英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并没再互相恭维,直接飘身跳下擂台。 熊芳见到陈琦跳下擂台,激动的跑到陈琦面前,双眼亮闪闪的看向陈琦。 熊芳:“殿下,殿下,你刚才是的那个身法,好,好,好好看呀。像是跳舞似的。” 陈琦有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熊芳那光滑的额头,宠溺的笑道。 陈琦:“你呀。看比武不看战斗技巧,尽看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熊芳揉着额头,嘟着嘴,很是不满的抱怨道:“哪里有华而不实啊。刚才我可是看的很清楚,殿下您的身法,明明是很巧妙,很实用的。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避开我哥哥全力以赴的一击。” 陈琦看着熊芳,无奈的摇摇头:“那你想学吗?” 熊芳眼睛瞪得老大,双眼水汪汪的,氤氲着一团雾气,都快把陈琦的小心脏给萌化了。 熊芳:“可,可以,可以教我吗?” 陈琦点头:“可以。只要你喜欢学,教你也无妨。” 熊芳抱着陈琦的手臂,开心的蹦蹦跳跳的,嘴里还嘟囔着一些陈琦都听不太懂的话。陈琦猜测,应该不会是骂人的脏话。 熊淼和熊英看到熊芳这个样子,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特殊的意味。显然,这俩家伙心里铁定没憋好屁…… 第52章 可怜的秦奕 陈琦身后,秦奕轻咳一声,拖着钢筋铁骨扇的双手都有些颤抖,额头上都见汗了。 陈琦看到秦奕的样子,吐了一下舌头,将单刀飞出,直接贯进了刀鞘中。同时快步上前,单手将钢筋铁骨扇接过;秦奕手中一松,钢筋铁骨扇脱手,突如其来的脱力感,让秦奕感觉到了强烈的眩晕。陈琦伸手,轻轻的在秦奕后背上拍了拍。陈琦每一次拍打,都会有一丝微弱的内力注入秦奕体内。 随着陈琦的内力注入,秦奕的脱力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秦奕长舒一口气,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 秦奕:“下次将扇子放在桌子上,别给我……” 陈琦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好,好。这次是我的错,我的错。” 秦奕被陈琦的样子逗得心情好了很多,哼了一声,来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熊芳全程目睹了陈琦和秦奕的交谈,有些傲娇的看向秦奕:“这位老伯,您的身体也太柔弱了。一把小扇子,拿一会儿能有多累呢?您要好好的锻炼身体咯。” “芳儿,不得无礼。”熊淼听到熊芳的话,魂儿都快吓飞了。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秦奕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而且,早在二十年前,秦奕就已经是中侍署的正四品中常侍了。要知道,中常侍不仅要忠臣,还需要文武双全,能够辅助皇帝陛下协理朝政。文方面,中侍署自有考校之法。武的方面,就是强制性的要求了;想要成为中常侍,武道修为必须要达到心领神会中期。 二十年前的心领神会之境,现在的武道修为是啥境界,o(* ̄︶ ̄*)o呵呵,熊淼不敢想。 熊淼冲着秦奕抱拳道:“小女见识浅薄,还请秦大人见谅。” 秦奕听到熊淼的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用眼角剜了一眼熊芳:“郡主说的轻巧。您能将殿下那扇子拿起来,就算您厉害。” 熊芳本来就被熊淼给凶的一愣,见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对陈琦身边的一个老奴毕恭毕敬的,更是觉得奇怪。本来想着要不要给眼前这位老伯认个错,道个歉?哪想秦奕的一句话,分明就是瞧不起她吗?这她能忍得了?这能忍得了?绝对不能够啊!!! 熊芳快步走到陈琦面前,伸手就要去拿陈琦手中的扇子。她还就不信了,她堂堂武修,还连一把扇子都拿不动不成? 陈琦将扇子耍了个花活,抓在右手上,藏在了自己身后。 陈琦左手伸出,左手食指轻轻的敲了一下熊芳的额头:“莫要胡闹。” 熊芳被陈琦敲的有些痛,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琦,那样子,只要陈琦哄慢一点,立刻就会哭出来。 陈琦将扇子横放在自己手上,双手托举到了熊芳面前。 陈琦:“我这柄扇子名叫钢筋铁骨扇,重两百斤。非神力之人无法使用,只有武道修为达到大成境的强者,凭借权利催动的内力,能勉强拿一会儿。但是一旦内力耗尽,也会被这扇子的重力所伤。” “刚才秦伯之所以会眩晕,会有脱离感,就是秦伯的内力已经到了耗尽的边缘了。是我糊涂,没有考虑到秦伯不擅长力量,险些酿成大祸。” 熊芳在听到陈琦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的懵了。什么玩意儿?就?就这么一把扇子?多少斤?二百斤? 熊芳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钢筋铁骨扇的扇骨,一股冰凉彻骨的感觉顺着指尖传入身体,让熊芳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冷的熊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熊淼和熊英也听到了陈琦的话,快步上前,仔细的打量着陈琦手中的折扇。 熊英有些好奇的看向陈琦:“殿下这把扇子,是不是也是一件奇门兵器?” 陈琦点头:“是的。是铸造大师欧铁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 熊英抬头看向陈琦:“那如果殿下刚才用这把扇子与我交手,我……” 陈琦讪笑着说道:“那样的话,世子恐怕撑不过一个回合。” 熊英扭头,和熊淼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骇。没办法,太吓人了。 突然,熊芳的脑回路像是串台了似的,熊芳鬼使身材的伸手,隔着一副摸了摸陈琦的手臂。口中呢喃道:“不对呀。殿下,殿下的胳膊也不粗啊。怎么会拿得动那么重的扇子嘞。” 陈琦被熊芳这一模,差点没把心神给摸散了。强忍下内心升腾起的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微笑着冲熊芳说道:“郡主可能有些误会。力量的大小,不完全取决于肌肉的发达与否。天生神力之人,都有其得天独厚的使用力量的方式,这和你身体强不强壮,没有半点关系。” 熊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天生神力吗?好厉害的样子。” 熊淼没好气的拍了拍熊芳的脑瓜顶:“你这不废话吗?几千万人,甚至是几亿人都找不出一个能称得上天生神力的人。你说厉害不厉害。” “天生神力的人,就算是不修行武道,不练习武技;只要配上铠甲兵刃,他们就是最强的战士。可以以一敌百,的强大存在。” 熊芳冲着陈琦比了个大拇指,口中赞叹道:“不愧是三殿下,厉害,厉害。” 陈琦微笑着收回折扇,没有再理会熊淼等人,迈步到将台边缘处坐下,微笑看着雪隐驹在演武场内撒花儿。 熊淼看着熊芳:“芳儿,还不快给秦大人道歉?秦大人既是父王我的老友,更是一位强大的武修。怎能容你那般无礼?” 熊芳听到熊淼的话,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走到秦奕前面,嗫嚅着说道:“对不起,秦大人。是小女狂悖无知了,还请您见谅。” 秦奕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那样子,好像生气的样子。但是谁都没看到的是,秦奕竟然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了熊芳。 秦奕:“你诽谤我的事儿,我可还记得呢。至于怎样才能饶恕你,那,到时候再说。” “这竹筒中有一卷锦帕,上面记录着殿下的独家身法《逍遥游》。殿下刚才允诺要教熊芳郡主了。熊芳郡主还是尽快将这身法背下来,趁着殿下还在渝州府,您尽量多向殿下请教一下。一定能做到事半功倍。” 第53章 秦·传销头子·红娘·奕 熊芳接过秦奕递来的竹筒,脸蛋红扑扑的,冲着秦奕鞠躬:“多谢秦大人。不管秦大人原不原谅,小女都必须要认错。这点小女还是知道的。” 秦奕点头,熊芳赶紧小跑着跑到陈琦身边坐下,将竹筒打开,取出锦帕就看了起来。看到不懂的地方,便会靠近陈琦,进行询问。 秦奕狡黠的看向熊淼和熊英:“王爷和世子应该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吧?”秦奕边说,边冲着陈琦和熊芳坐着的位置努努嘴。 熊淼和熊英那是多聪明的两个人啊,瞬间就明白了秦奕话中的意思。 熊淼看向陈琦和熊芳,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秦大人所说我们自然也信,怎么说呢?还谈不上满意吧。反正就是不反对。” “但是秦大人您也知道,陛下早年间将大公主许给了英儿,我们南王府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安敢再妄图贪恋圣眷,与皇室联姻啊。这……” 秦奕摆手道:“王爷您多虑了。” “上午的时候,你们和殿下讨论过熊芳郡主的婚事问题,也说起了你们的一些担忧。在我看来,整个中元帝国,能够放纵女子自由学习文武艺,学习弓马骑射的,自由皇室一家。而皇室中,也不是所有皇子都会允许自己的内室抛头露面,练习弓马骑射的。” “整个皇室中,若论起对女子的尊重,我家少爷说第一,绝对没有人能说第二。所以你们想要熊芳郡主一直都能像现在这样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我家殿下一定是不二人选。” 熊英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听说,门阀世家一直在勾结,想要逼迫皇室,约束皇室公主们的行为举止。想要以所谓的纲常女德,将皇叔公主们束缚起来,成为一个个有名无实的吉祥物。” “我是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皇室被逼无奈,只能选择妥协。那芳儿就算是嫁给了殿下,不照样也得受到约束吗?” 秦奕听到熊英的话,嚣张的摇了摇手指:“非也!非也!” “世子不要忘了,中元帝国的传统。中元帝国,从太祖高皇帝承天意,得大宝后。就有皇子守国门的传统;只不过是神谕之战时,太多的皇子、王爷们战死沙场;神谕之战后,皇室实在找不到皇子去镇守边疆了。这才被迫分封四大异姓王,恳请四大异姓王代天子守卫边疆。” “现在,二殿下,三殿下他们马上就要到弱冠之年了。他们弱冠后,必然会被派往边疆镇守国门,将四大异姓王换回来颐养天年。” “到时候,郡主跟着我家少爷去镇守边关。天高皇帝远的,那些个世家门阀就算是有千万种理由,又能奈我何?” 秦奕悄咪咪的压低声音说道:“而且,现在陛下对三殿下还没那么重视。你们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一笔,捞个乘龙快婿。非要等到三殿下在陛下面前大放异彩后,你们再去上赶着求这门婚事。” 熊淼无奈的叹息一声:“秦大人所言,我如何不明白。” “只不过,本王本就镇守边关,手握重兵,陛下天恩浩荡,与本王交心,不怀疑本王。但是,本王不能不考虑,殿下与芳儿联姻后,有可能造成的朝堂震荡。到时候别乘龙快婿没捞到,反而在陛下心中落下嫌隙。” 秦奕摇头:“王爷的顾虑我明白。但是,您的顾虑并不是不能解决的。只要操作得当,朝堂上那些只会‘口花花’的笨蛋文人们;绝对是敢怒不敢言的。” 熊淼和熊英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凑到秦奕身边说道:“秦大人说来听听。” 秦奕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首先,能够决定殿下正妃人选的人,不是陛下,而是皇后娘娘。皇后对三殿下的宠爱,胜过对太子的宠爱。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允许陛下乱点鸳鸯谱,随随便便就给殿下定一门姻亲的。所以,王爷想要给殿下和郡主牵线搭桥,除了上折子请示陛下外,还要让世子托大公主在皇后娘娘面前多美言几句。让郡主在皇后娘娘面前混个好名声,等到陛下询问皇后娘娘意见的时候,皇后娘娘会第一时间想到熊芳郡主。” 熊英点头:“此事不难,我只需修书一封,命人呈给大公主便是。” 秦奕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其次,不要追求所谓的名分。殿下这个人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我是了解的。殿下从来不在乎什么高低贵贱,行事风格完全就是凭借自己的喜好。熊芳郡主只要是和殿下情投意合,那必然是会受到殿下的宠爱的。如果能争的个正妻之位最好,若争不到正妻之位,能争到平妻之位也行。至于做妾,那就得看郡主的意愿了。反正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全尽如人意的选择;正妻的位置和自由的生活,有的时候可以同时获得,有的时候则必须要放弃一个。而如何选择,决定权在王爷你们手里。” 熊淼点头:“秦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蠢货。” 秦奕满意的点头,很满意熊淼的态度:“还有,王爷不是担心南王府和殿下联姻,会沾染上谋逆的嫌疑吗?您可以上书和陛下说,只要殿下和郡主成婚,您就自请革去郡王爵位,回到中元城去颐养天年。” 熊淼和熊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秦大人此话何解?” 秦奕微笑着指了指熊淼和熊英:“你们呀!真笨!” “我刚才都说了,一旦殿下他们成年,必然会被封王;而殿下他们封王后,一定会被派遣来接手四大异姓王的权利。而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二殿下被派往西境,跟随安溪王爷荣国泰学习行军打仗;看样子是准备让二殿下接手安西军,镇守西境国门。而三殿下被派往南境,治理丰都驿,了解南境诸事,看样子,多半是准备让三殿下接手平南军,镇守南境国门。” “殿下弱冠才能封王,同样的殿下只有弱冠才能娶妻。那么殿下封王即可接手平南军,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殿下娶妻后便可接手平南军。” 熊淼和熊英点点头:“对!” 秦奕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二人道:“反正这个平南军和平南王府是要交出去的。你们用一个必然会失去的东西,换殿下一个乘龙快婿,换郡主一个光明的未来。你们觉得亏吗?” “笨蛋!” 第54章 沙盘对弈 熊英和熊淼点点头,明白了秦奕的意思。四大异姓王,听着名头挺响亮的;但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个狗屁郡王爵位到底有多么的坑人。那真是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fen的心。好处是一点都落不着,活儿是一件都别想少干。 有人开玩笑说过,整个中元帝国,最穷的不是路上的讨饭花子,而是中元皇帝陈伽罗;因为讨饭花子只是没钱,而陈伽罗是自己欠国库一大堆钱。而比陈伽罗穷的人,也不是讨饭花子,而是四大异姓王;因为四大异姓王自己赚的那点俸禄,封地里受的那些个赋税,一分不少的都得贴补到治军之中,一文钱都别指望能落到他们自己手里。 所以,四大异姓王做梦都想将王府和军队交出去。 什么?你说造反?就他们穷的抠脚那德性,朝廷给二两米就招降了。你说敌国招降?哪个敌国能凭空搞到三十万大军所用的粮食?没有粮食,军队疯了跟你们走? 就像秦奕说的,这平南王府是必然会交出去的,嫁不嫁熊芳都会交出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当个筹码。给熊芳添一份保障呢? 经过秦奕的劝说,熊淼和熊英终于明白了秦奕的意思。扭头看向坐在将台边的陈琦和熊芳,怎么看怎么般配。 ‘传销头子’秦奕见熊淼和熊英被他说服,颇为得意的抖抖眉毛。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贱嗖嗖的。 陈琦估计做梦都没有想到,秦奕竟然催婚直接催到女方家里来了,而他,就那么被人给卖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琦起身,伸手将熊芳拉起,二人肩并肩的走到‘真·吃瓜·三人组’面前。 陈琦看向熊淼道:“王叔,我听小郡主说,这演武场中有可以用来对弈的沙盘?不知道可否带我去看一下?” 熊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当然可以,都是一家人,那沙盘也不是什么机密,我这就带殿下去。” 秦奕看着熊淼那殷勤的模样,心中不禁腹诽,熊淼这老小子是自动代入老丈人的角色了!奶奶的,还真狗腿! 秦·真相帝·奕,吐槽归吐槽,但是看到陈琦身边那出落的如娇艳玫瑰般的美人儿,老父亲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那样子好像是在说,看到了吧。这,小美人,我儿媳妇!!! 陈琦和秦奕在熊淼的带领下,来到了沙盘对弈室,看着眼前那巨大的沙盘,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陈琦,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太nb了! 沙盘共分两类,一种是现实还原沙盘,一种是现实模拟沙盘。 现实还原沙盘,顾名思义,就是划定一个区域,在沙盘上,将这个区域完全还原出来。比方说,南王府扼守南楚镇北关到渝州府之间的陆路通道。为了保证作战时能够知己知彼,南王府就会派出探子,将渝州府及周围所有关联区域的地形地貌做一个详细的记录;然后再由能工巧匠,根据探子们传回的信息和他们的实地探访收获的详细数据,制作一块沙盘,而这块沙盘上,会准确无误的标明每一个地方,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树林有多大,那些路是可以通过的,那些路是只有断头路,不能通过的?等等。反正只要你想了解元楚对峙的实时状况,你只需要在沙盘上看就能够了解清楚了。 这种现实还原沙盘,一般多见于军州或边城之类的有御敌需要的地方。所以沙盘上的信息几乎是每天都在更新的,这大大的方便了主将了解战场的实时情况。 而现实模拟沙盘,有点类似于陈琦前世玩儿的一款名叫‘吃鸡’的游戏中,游戏地图那个性质。现实模拟沙盘会尽可能的还原现实中的一些地形地貌和城关建筑,配合一些特殊的兵种设计,可以实现多人对弈,决战沙场的既视感。 现实模拟沙盘有大有小,而且还会根据用途的不同,搭建不同比例沙盘模型。比方说要考校和训练将帅的统帅能力和军队调动能力,那么比例就会放大一些,不会特别在意地形地貌的细节。而如果是考校和训练将帅们排兵和布阵的能力,那么比例就会缩小一些,不会过多的添加非必要模型组,而是会突出战场上的一些细节。 因此,现实模拟沙盘的样式有很多,种类也有很多,制作精良者有之,制作粗糙者有之,更有甚者那沙盘完全就是用纯原木雕刻而成,一点也不像是个工具,倒更像是一件华丽的艺术品。 而平南军演武场的这块沙盘,就是一块现实模拟沙盘,是平南军用来培养将帅们的大局观和统帅能力的宝贝。这沙盘足有一亩地大小,简直就像是一个缩小了数倍的小世界似的;沙盘中有高山,丘陵,沙漠,草原,戈壁,丛林,江,河,湖,海,城池,关隘等等,只要现实中有的地形和建筑,几乎全部都能从沙盘上找到;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精妙绝伦了。 熊淼在一旁,详细的给陈琦介绍着沙盘上每个区域的地形地貌特点,以及不同兵种在身处不同地形地貌的情况下,造成的战力的增减。 就像是骑兵在草原和戈壁行军的速度会加快,杀伤力加强;而骑兵若是进入丛林的话,行军速度就会降低,杀伤力也会有所下降;万一骑兵行径到了水网密布,沼泽丛生的地方,那不仅骑兵的行军速度会降到最低,就连杀伤力都有可能降成负数。 当然,除了地形地貌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之外,兵种克制也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传统意义上讲的的兵种克制,就是骑兵克制步兵,步兵克制弓弩兵,弓弩兵克制骑兵。 但是就像骑兵分为轻骑兵和重骑兵一样,步兵和弓弩兵同样也分了很多种类。而不同种类的兵种,他们的克制关系有的时候并不想传统意义上讲的兵种克制那么明显,甚至有些兵种的克制关系是完全颠倒的。 比方说,传统意义上的兵种克制理论,弓弩兵克制骑兵。但是,一般的弓弩兵,在面对重装骑兵的时候,根本起不到任何克制作用;因为他们手中的弓弩,完全没有破开重装骑兵防御的可能。而弓弩兵一旦被重装骑兵近身,那弓弩兵就完全成为了待宰的羔羊,任凭重装骑兵拿捏。 第55章 秦·满肚子坏水·奕 陈琦听着熊淼的讲述,对于沙盘对弈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难得的对沙盘对弈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扭头看向熊英道:“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在这沙盘上对弈一局呢?” 熊英点头,冲着陈琦抱拳道:“臣请殿下赐教!” 陈琦摆摆手,看向熊淼道:“那就请王叔给我们二人做个裁决,如何?” 还没等熊淼开口,一旁的熊芳已经急不可耐的开口了。 熊芳:“殿下!对弈的话,不添点彩头,是不是没什么意思啊?” 熊芳坏笑着看向陈琦:“要不要加点赌注?” 陈琦摊手:“郡主直接说就是了,这次准备坑我点啥呢?” 熊芳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用有些埋怨的口吻说道:“殿下这话就有点过分了。怎么能说我坑你嘞?彩头,彩头而已嘛!” 陈琦差点没被熊芳这一记白眼给送走了;好家伙,熊芳那小狐狸眼飞白眼,简直比他娘媚眼都勾魂。 陈琦轻咳一声,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道:“那郡主准备加一些什么彩头呢?我随意。” 熊芳狡黠的看向熊淼和熊英,眼眸中满是小算计,像极了一只可爱又心机的小狐狸。 熊芳想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道:“赌钱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赌东西?” 陈琦看着熊芳那蠢萌蠢萌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这样吧。” “我前两天随王叔检阅平南军的时候,发现平南军的甲胄破损情况非常严重。完好无损的甲胄十不足一,半身铠的完整程度十不足三;兵器的破损情况也很严重。” “我这次给添的彩头就是五万套全新的甲胄兵刃。若我输了,这五万套全新的甲胄兵刃,就当我是送给王叔和平南军了;若我赢了,这五万套全新的甲胄兵刃,就当是我卖给王叔和平南军的。等到王叔和平南军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我。如何?” 熊淼和熊英他们听到陈琦的彩头,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好家伙,这位三殿下出手还真的是大方的很,五万套全新的甲胄和兵刃,就算赌注是最便宜的皮甲,折算成白银,五万套的总价最少也得一百五十多万两。若是金属铠甲的话或者鳞甲的话,五万套全新的甲胄和兵刃,总价至少也得三百多万两白银。这是什么概念呢?渝州府每年的地税和丁税加一起,才不到两百三十多万两白银。陈琦这手笔……就是壕!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有些局促的拨弄着手指:“这样不好吧。殿下您的输赢,好像意义不大呀。最后得利的都是平南军和渝州府啊!” 秦奕听到熊芳的话,眼珠子乱转,心中又开始疯狂的盘算了。 秦奕轻咳一声道:“我觉得郡主说的对。少爷您是有钱,但是那每个铜板也是您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你这和往外送钱有啥不同嘞?” “我看这样吧。咱们也体谅一下,南王府的困难,让他们拿出和少爷等价的彩头,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熊淼和熊英在听到秦奕的话后,心就像是被扎了一下似的,好痛。反倒是熊芳那丫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认可的点了点头。熊淼和熊英父子看到熊芳那傻乎乎的模样,心就更痛了……太坑了。 秦奕没管熊淼他们爱听不爱听,心里坏水翻腾,坏心眼子都长出百十来个了。 秦奕:“这样吧。既然彩头是熊芳郡主提的,那就应在熊芳郡主身上。若是熊英世子输了,熊芳郡主就跟在我家少爷身边,做一年的侍者。” “当然,我们是不会真的拿熊芳郡主当侍者或苦力的;红袖添香,做个玩伴儿而已。” 熊淼和熊英听到秦奕的话,眼睛都红了,心中暗骂秦奕:老家伙,你的坏心眼子还能再多一点吗? 陈琦在听到秦奕的话的时候,眉头微蹙,疑惑的看向秦奕;他没明白,秦奕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等忙完渝州府的事情,回到丰都驿后;基本上就不会再出来乱跑,专心致志的解决丰都驿的发展问题了。 到时候,照顾他的有蓉丫头,又有秦奕,根本用不着第三个人。难道说秦奕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了?对于照顾他有点力不从心了?按理说不会啊,一位大成境强者,不会这么脆弱才是! 何况,如果秦奕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完全可以在丰都驿雇个侍者就行了。根本犯不上千里迢迢的找个南王郡主去做侍者吧? 陈琦正要开口拒绝,就听到身边的熊芳开口了。 熊芳:“啊?可是,可是我不会照顾人啊。我自己都得需要别人照顾嘞。我去照顾殿下,那不是,那不是添乱嘛!” 秦奕坏笑着摆摆手:“没事儿,又不是真的让您做伺候人的活儿。其实就是让您给我家少爷做个伴儿。” “我家少爷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和郡主您年纪相仿。但是少爷他整天忙于政务,军务,丰都驿内真的找不出几个和他年龄相仿,能玩儿到一块的人。若是郡主能在少爷闲暇时,能陪着少爷说会儿话,聊会天,散散心,就,就可以了。” 陈琦越听秦奕的话,越觉得不对味了。这糟老头子,明显是没憋什么好屁呀。这尼玛哪里是给他找侍者呢?这分明是在给他找媳妇呢。 陈琦冷哼一声,看向秦奕,正要开口,就听到熊芳又开口了。 熊芳:“啊?那我会不会影响到殿下呀。还有,还有,还有……” 陈琦见熊芳这个笨丫头竟然真的上心了,开始认真的思考可行性了。气的差点没冒了泡。伸手在熊芳脑袋上敲了一下,打断了熊芳的胡思乱想。冷厉的目光瞪了秦奕一眼,责怪秦奕的擅作主张。 扭头看向熊淼和熊英,抱拳施礼道:“秦伯喜欢玩笑,在熟人面前经常会口无遮拦。还请王叔和世子见谅。” “彩头就按我说的办。输赢各凭本事。我虽然初学乍练,未通沙盘对弈之道。但还是请世子切莫手下留情,全力以赴与我决一胜负。” 熊英闻言,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臣定全力以赴。” 第56章 沙盘对弈(1) 陈琦和熊英来到裁决台前,挑选在沙盘对弈中,各自选择使用的兵种和数量。 沙盘对弈规则并不算特别复杂,红蓝双方各自有五千人的兵源编制,每种士兵选择多少名全凭双方主将自愿。以日为计时单位,红蓝双方主将需要根据获取的情报,制定当日的行军路线和行军距离。然后根据情报分析,制定与敌方的交战计划,比方说遭遇战怎么打,阵地战怎么打,伏击战怎么打,远距离突袭要怎么打。双方主将只能安排战斗计划,不能亲自参与战斗指挥,战斗结果完全按照数据分析进行结算。 兵种分为三类,步战兵,弓弩兵,骑兵。因为不是具体的模拟列阵,也不需要主将亲自参与战斗指挥,所以并不需要具体到详细的兵种分类;比方说骑兵,这里就默认是轻骑兵,而不是重骑兵。所有士兵,默认的初始战斗力都是五;士兵只有与地形地貌相结合后,才会有战力的调整。 其中,平原和草原地形,步兵的战斗力不变,维持原始数值五;弓弩兵的战斗力提升到十,骑兵的战斗力提升到十五。 丛林、湿地和沼泽地形,步兵的战斗力提升到了十五,弓弩兵的战斗力提升到十,骑兵的战斗力维持原始数值五。 江河湖海等地形,步兵的战斗力提升到十,弓弩兵的战斗力提升到十五,骑兵的战斗力维持原始数值五。 其他的地形,如沙漠,戈壁,城池,关隘等等。都会对兵种的战斗力有数之不定的影响。 除此之外,战斗方式也会影响到战斗力数值。比方说伏击战,设伏方因为是战斗主动发起方,所以自然会有战斗力的提升;而被设伏方因为是被迫应对及还击,自然也就处于劣势,战斗力也就会有所降低了。 当然,如果被伏击方预知了伏击方的意图,并加以警示和应对;那么被伏击方的战斗力不仅不会降低,同样也会有所提升;而伏击方因为被敌方窥探出了作战意图,所以战斗力的提升数额会酌情降低,或是维持不变。 此外,交战情况,兵员配比,阵型设计等等信息,都会直接影响战斗力的高低。比方说弓弩兵和骑兵在平原交战,弓弩兵因为和骑兵有克制关系,所以弓弩兵和骑兵的战损比会是1:4到1:5;但是,如果弓弩兵和骑兵进行的是短兵相接,那弓弩兵和骑兵的克制关系就会反转,弓弩兵和骑兵的战损比也会发生改变,从原来的1:4到1:5反转为3:1或4:1。 (规矩太多了,个人觉得没必要花一整章的功夫,介绍游戏规则。诸位大体了解一下就行。难得糊涂。) 陈琦在听完熊淼介绍的规则后,来到一旁的棋篓处,认真的挑选自己的兵种数量和比例。 陈琦选择了一千弓弩兵,两千步战兵和两千骑兵,共计五千人。初始战斗力两万五千。 熊英则是选择了两千弓弩兵,两千步战兵,一千骑兵,同样共计五千人,初始战斗力两万五千。 陈琦和熊英坐到各自的耳房中,准备开始调兵遣将。 陈琦的出发点是东南方的一座城池,陈琦全员出动,并没有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这一下子就让在外观看讲解的人当时就傻眼了。 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优势是很明显的,至于劣势嘛,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主将只要不离开统帅府所在的城池,对方想要获胜,就必须派兵攻占城池,占领统帅府。而攻城,从来都是最耗费兵员的战斗,不知道有多少战役,是因为攻城战的胜负,最后反败为胜的。 当然,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一旦敌方派出小股部队偷袭统帅府所在的城池,帅府陷落后,战役也就顺理成章的结束了。 而陈琦在第一次进行沙盘对弈,就敢放弃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的方式,完全不给自己的留任何退路。单就这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熊英的出发点正好和陈琦相反,是西北方的一座城池。熊英同样也没有在城池中建立统帅府,统帅府是随着大军前进的,这是他多年来进行沙盘博弈养成的习惯。 刚开始的七天,陈琦和熊英一直都在安排探马四下探查对方的踪迹,而大部队则是有条不紊的缓慢推进。显然,在敌我力量不明的前提下,陈琦和熊英都选择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 第八天,陈琦和熊英同时收到了探马传回来的,关于对方军队调动的情报。陈琦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将五千大军拆分为一百支五十人小队,分散开来,采用蜂群战术,对熊英的大军进行袭扰。不追求杀敌建功,只需要干扰对方的心声,扰乱对方的军心即可。 熊英则是选择继续贯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尽可能的维持列阵状态,保证不被陈琦找到可趁之机。没办法,现在的战场处于平原地形,熊英的优势兵力是弓弩兵,而陈琦的优势兵力是骑兵。倘若真的熊英贸然分兵应对陈琦那一百支小队,以小队对战小队,熊英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很有可能会被陈琦用零敲牛皮糖的方式,将熊英手下的军队各个击破。 然而,短短五天后,沉稳如山的熊英,也被陈琦的袭扰给闹的心乱如麻了。整整五天时间,熊英不仅没有能够找到机会和陈琦来一场势均力敌的阵地战;反倒是在陈琦那如野蜂飞舞般的袭扰下,以每天一百人的速度,进行快速减员。 反观陈琦,他的战损和熊英的战损比,几乎是一比五到一比七。特别是在第五天的时候,陈琦的战损和熊英的战损比已经接近一比十的。什么概念呢?熊英一天损失一百人,陈琦只损失十多人。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熊英的军队就要被陈琦给活生生的寸剐凌迟了。 不过,熊英这段时间的固守,也并非一无所获。他终于将陈琦的情报收集完整了,也找到了陈琦统帅府的所在。熊英对抗袭扰有些力不从心,手忙脚乱;索性就不去管那些袭扰,直杀陈琦的统帅府而去。 第57章 沙盘对弈(2) 熊英的决断,其实和之前比武时,破解陈琦的刀法,如出一辙,就是‘攻敌所必救’。 不管陈琦的军队如何袭扰,只要熊英击破陈琦的统帅府,就代表着陈琦输了;到时候,就算是战损比再怎么华丽,那都是无用之功。 所以,陈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调兵回援,重组大军,和熊英决一死战。要么选择逃跑,躲避熊英军队的追击。当然,在熊英看来,不管陈琦做何选择,最后失败的只能是陈琦。 因为熊英经过三天时间的诱导,这才把陈琦给诱导至现在这个位置。而这个位置的地形,是能够将熊英军队中的优势发挥至巅峰的。 这个地形刚刚好脱离平原地带,进入到了一片湿地中,而湿地的西南两面是丛林,北面是水网密集的湖泊,东面是平原,也就是他们来时的位置。 陈琦的优势兵力是骑兵,而骑兵在湿地,丛林和湖泊地形中,原本引以为傲的速度优势会荡然无存,杀伤力也会大幅减弱,战斗力下降。 反观熊英的优势兵力是弓弩兵,弓弩兵在湿地,丛林和湖泊地形中,是有战斗力加成的。完全可以扭转熊英兵力劣势的局面。当然,熊英为了防止陈琦率兵退回平原,已经悄悄的安排了五百弓弩兵,在来时的路上设伏,伏击准备退回平原的部队。 第十四天,熊英终于第一次发布进攻指令,命令所部兵马全力袭杀陈琦的统帅大帐,而骑兵则是兵分两路,迂回包抄,截断陈琦的退路。 然后,就在熊英兴致盎然的等待捷报的时候,就连续收到了十数封情报。而情报的内容也出奇的统一。那就是陈琦的统帅府,和他的五千大军,突然间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熊英那全力以赴的一击,像是攻击在了棉花上,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熊英的心头。 目标丢失,熊英无奈之下,只好继续选择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派出斥候,寻找陈琦大军的下落。 然后,让熊英吐血的情报传回来了。陈琦统帅大帐和大军并没有跑太远,甚至都没有原路返回,回到平原地带。而是就在熊英大军西北方三百里处安营扎寨,休整补充物资。 看到传回来的情报,熊英感觉到无比的憋屈,他现在没得选择,只能逼迫陈琦在他选择的地形中决一死战。万一陈琦率大军重回平原或草原地形,熊英苦心经营的优势也就会荡然无存。而他为了引陈琦入瓮,损失的那五百多人,也就意味着白白损失了,没有换回一丁点的好处。 无奈之下,熊英只好兵分两路,由一千骑兵组成的突击军团,负责追击和驱赶陈琦大军。如果陈琦选择回兵吃掉熊英的这一千骑兵,那么熊英的大部队会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将陈琦的军队尽数歼灭。而陈琦如果不选择回兵吃掉熊英的这一千骑兵,那熊英的这一千骑兵就会像狗皮膏药似的,紧紧的贴在陈琦大军的身后,将陈琦大军的动向分毫不差的汇报给熊英。这也就意味着,陈琦的行军几乎毫无机密可言。 此后三天,陈琦和熊英就带着近万人的军队,在这片湿地中开始了漫长的猫抓老鼠的游戏。期间陈琦曾经派兵探查东出平原的路线,被熊英埋伏在路上的那五百弓弩兵轻松绞杀。眼见着陈琦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不得不选择和熊英决一死战的时候。第十八天来了。 第十八天,熊英已经在三天的追击过程中,凭借着情报优势,在湿地西面丛林外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要明天一声令下,熊英的军队就会展开猛攻,而陈琦那不到五千人的大军,恐怕在瞬息间,就会化为乌有。在众人看来,陈琦无疑是陷入了绝境之中。 当然,陈琦也可以率兵进入丛林地形,不过,那也就是意味着陈琦的两千骑兵就会完全成为拖累,影响整个大军的行进个战斗力。 第十九天初,熊英发布进攻指令,命令所部兵马全速前进,剿灭陈琦的军队。然后,就在熊英兴高采烈的等待着喜讯的时候,熊英又一次失望了。如雪花般传回来的是,陈琦军队再一次消失的情报。 熊英这一次真的是气的肺都快炸了,派出斥候探听陈琦统帅府及其军队的下落。然后,就得到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陈琦的军队全部进入到了丛林地形。 说实话,熊英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心中有些埋怨陈琦,埋怨陈琦有点玩儿不起了。明知道,就算是进入了丛林地形,也改变不了他失败的命运,只不过是无效的演唱一些游戏时间罢了。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真的是,有点输不起的感觉。 熊英无奈的叹息一声,发出指令命令全军全速前进,无比在丛林地形中将陈琦大军歼灭。 然后,在二十一日初,熊英收到的情报直接就把熊英的下巴都给吓掉了。熊英的四千大军全军覆没,统帅府被攻破,熊英战败。 在熊英听到中屋帅案上传来的鼓声的时候,才真的说服了自己,他输了,他真的输了。在优势地形,优势兵力的配合下,输给了陈琦,这个第一次玩儿沙盘对弈的新手。熊英现在心中有无数不解和困惑,急需有人帮他解答。 他熊英不是输不起的人,他只是想输的清楚,死个明白。不想稀里糊涂的做个冤死鬼。 熊英快步从耳房中走出,看到了从另一侧耳房中走出,闲庭信步的陈琦,脸上满是诧异。他竟然没有在陈琦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倦意,那如沐春风的模样,倒像是刚和哪个小妞谈情说爱,互诉衷肠去了。 陈琦和熊英坐回到二人的位置上,有侍者为二人斟茶。熊淼起身,将战报递给面前身穿长袍的参将,面色冷肃的说了一声:“念!” 参将抱拳躬身:“谨遵钧命!” 参将手拿战报,高声朗读:“沙盘对弈,第一日战报,红方向西进军八十里,探查区域3.5方;蓝方向东进军九十里,探查区域4.5方……” 第58章 沙盘对弈(3) “战报第九日,蓝方分散袭扰,造成红方军心动荡,防御失当,红方损失步战兵二十五人,弓弩兵五十人,骑兵二十五人;蓝方损失步战兵五人,弓弩兵三人,骑兵三人……” “战报第十四日,红方全军突击,袭杀蓝军帅帐;蓝军于三个时辰前完成撤离,并于西北放安营扎寨,整合军队,补充物资。” “战报第二十日,红方全军突进,追击蓝军,于丛林内遭遇蓝军伏击。蓝军战斗力五万八,红军战斗力四万八;蓝军作为伏击方,获得两成战斗力提升,蓝军战斗力提升至六万九千六百;红军作为被伏击方,战斗力减少一成五,红军战斗力降至四万零八百。” “最终战报:蓝军伏击红军,战力优势大于三成,具备歼灭条件。特判定,红军全军覆没,战败。蓝军获胜。” 在场的众人,在听到最终判定的时候,全都鸦雀无声。彼此对视的时候,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叹。熊英,这位沙盘对弈的王者,傲视三十万平南军的天才统帅,竟然在和一名初学乍练的新手对弈中,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如此结果,是熊英参与沙盘对弈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突然,一名身穿皮甲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冲着熊淼抱拳道:“王爷,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和诸位大人赐教。” 熊淼点头:“说。” 中年人道:“王爷,我蓝方的战力判定有疑议。蓝方的军队配置是一千弓弩兵,两千步战兵,两千骑兵;在丛林地形中,一千弓弩兵的战斗力为一万,两千步战兵的战斗力为三万,两千骑兵的战斗力为一万;在不考虑前期战损的情况下,满打满算,战斗力也不过五万。何来五万八的判定?” 熊淼看向陈琦,微笑着说道:“殿下可否亲自为这帮家伙们解疑答惑呢?” 陈琦喝了一口茶,站起身看向提问的中年人道:“这位将军贵姓?” 中年人抱拳:“末将何琪。” 陈琦点头:“何将军,我来问你。骑兵骑着马叫骑兵,那下了马叫什么?” 何琪有些迷茫的看向陈琦:“骑兵不骑马那还叫什么骑兵啊?” 何琪身旁,一名与何琪年龄相仿,脸色黝黑的中年人无奈的拍了何琪一巴掌。 黑脸大汉:“笨蛋。骑兵不骑马,那不就是步战兵吗?” 何琪疑惑的挠挠头:“啥?骑兵不骑马就是步战兵了?” 突然,何琪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玩儿!骑兵不骑马就是步兵了。” 陈琦微笑着说道:“没错,我在发布第十九日的撤退命令时,命令所有骑兵丢弃马匹,骑兵变步兵,全员进入丛林埋伏。” “按照沙盘对弈的战斗力判定方式,在丛林地形中,一千弓弩兵的战斗力是一万,四千步战兵的战斗力是六万,攻击七万。因为前期我方有战损,所以战斗力才判定为五万八。” 熊英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可否请殿下讲一下整个沙盘对弈过程中,您的战斗思想和战斗逻辑呢?” 陈琦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前八日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就是探路和寻找红方踪迹。那我就从第九日开始说我的战斗思想和战斗逻辑吧。” “首先,我在收到红方踪迹的情报后,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世子在不了解我方战斗力的情况下,不会贸然的选择直接对阵。而是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探听我方的虚实。” “所以,在我看来,这便有了可趁之机。我将五千大军拆分成了一百支五十人小队。采用蜂群战术,对红方进行袭扰。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来,是为了将我方的兵种配置比例隐藏起来;二来,还可以探知一下红方的兵种配置比例;三来,这种零敲牛皮糖似的蜂群战术,在大规模作战中的效果不会特别明显,但是在敲核桃的时候,就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结果也很是显而易见了;我方以一比八的战损比,以牺牲六十人的代价,袭杀了红方五百人。” “与此同时,蜂群战术造成的四面战歌的假象和显而易见的战损,很容易使主将陷入暴怒或慌乱等非正常情绪中。而一旦主将的心理失衡,战败也就毫无意外了。” “其次,我在对红方进行袭扰的同时,也发现了红方主将似乎有意将我引导至湿地地形中。通过探查,我了解到了湿地周围的所有地形地貌,便明白了红方主将的算计。所以,我便采用了将计就计的策略,先是带着红方军队四处转悠,消磨其耐心,与此同时,从我方军队中调拨五十人,如丛林地形中做探查,寻找合适的伏击点。” “最后,我在明确得知红方已经对我方造成合围之势后,果断的命令骑兵舍马,变成步兵,联合所有军队撤入丛林中潜伏起来,伺机将红方军队尽数歼灭。” “兵者,诡道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逸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事实证明,我的战术设计是正确的。兵种的变化也是及时的,效果也是很不错的。所以,我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陈琦微笑着颔首:“我说完了。” 陈琦说完,并没有在理会在场的众人,而是自顾自的品起了茶香。 熊淼口中念叨着陈琦刚才说的话,像是狂风吹散了迷雾般,瞬间觉得心明眼亮,很多困扰他多年的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 而熊英的感受是最为强烈的,因为他就是被陈琦全程算计的那个红方主将。他所处的角度,是所有人都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的。他作为‘受害者’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被陈琦完完全全的智商压制。 他的每一步算计,每一次计算,都在陈琦的意料之中。让他真正的了解到了什么叫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陈琦之能,非人力所能理解。他感觉自己站在陈琦面前,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被陈琦看了个干干净净。 陈琦:“……”no!我对男人没兴趣!对没穿衣服的男人更没兴趣。 第59章 缺兵少将的中元帝国 熊英冲着陈琦行了一个长揖礼,恭敬的说道:“多谢殿下,熊英受教了。这次沙盘博弈,熊英输的心服口服。” 长揖礼是专属于学生向先生行的礼,代表的是学生对先生的尊敬和爱戴。而熊英现在以学生之礼待陈琦,说明熊英是从打心底觉得自己在陈琦那里学到了真本事,觉得陈琦配得上做熊英的老师。 陈琦坦然的受了熊英这一礼,微笑着伸手,将熊英搀扶起来道:“世子无需客气。浅薄之见罢了。” 熊淼从帅台上走下,来到陈琦面前,看着陈琦,眼眸中满是赞许。 熊淼:“殿下对兵法的理解和应用,堪称完美;纵观纵膈中元帝国,我估计只有那几个老家伙们能和你一较高下了。” 陈琦叹息一声道:“其实这何尝不是中元帝国当下的悲哀呢?” “中元帝国现在周遭强敌环伺,战乱从未罢休过。需要大量的具备统兵能力的将帅,为国所用。但是,纵观现在整个中元帝国军界,具备统兵能力的统帅,完全可以用青黄不接来形容。” “目前,中元帝国军界,能堪一用的统帅,几乎就没有一位是三十岁以下的。而那些镇守一方的大将,几乎没有一位是五十岁以下的。至于镇守边疆的四大异姓王,年纪最小的就是安西王荣国泰,今年也五十五岁了。其他三位异姓王,全都过了耳顺之年了。” “十年之内,如果中元帝国军界还没能培养出来一批可堪大用的年轻将帅。那些上了年纪的统帅们逐渐力不从心后,那些环伺的群狼,恐怕绝对不会放过那大好时机。” 熊淼认真的点头:“殿下所虑极是,这些年来,军界人才青黄不接的情况是越来越严重。朝中那些文官腐儒们,为了防止武将的权利扩大,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了。朝堂中,求和之声几乎成为了主流,对于那些环伺的豺狼,极尽谄媚之能是。” “可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将帅是需要实战来培养和检验的,纸上谈兵永远培养不出杰出的武将。在这沙盘上对弈十年,都不如设身处地的去打一仗收获大。可是……” 熊淼叹息一声,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和无奈。朝堂之争,文武之争,自古有之,无人能解。就连那些身处京城,整日伴君左右的人都无可奈何。就更别提熊淼他们这些远在万里边疆,无力影响朝局的‘闲人’了。 陈琦伸手,拍了拍熊淼道:“王叔所虑,非吾等力所能及之事。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本职之内的,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就够了。” 众人唏嘘了小半个时辰,时间已至巳时,熊淼遣散平南军众将,看向陈琦问道。 熊淼:“殿下,今天中午要不要就在我南王府中用膳?” 陈琦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回南王别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晚上吧。晚上王叔您带着世子和郡主,来南王别院中,我设宴款待诸位,算是对这段时间王叔您费心招待的答谢。如何?” 熊淼点点头:“好。全听殿下安排。” 陈琦嗯了一声,接过安装好鞍韂的雪隐驹,飞身跃上马背,手拿缰绳,冲着熊淼抱拳。 陈琦:“那我就在南王别院中,静候王叔携世子和郡主的大驾了。” 熊淼父子三人抱拳躬身:“是。恭送殿下。” 陈琦策马扬鞭,骑着雪隐驹,向南王别院跑去。 熊淼三人起身,对视一眼,唤小厮牵来战马,与众将告别后,回转南王府去了。 陈琦等人回到南王别院,秦奕亲自为陈琦宽衣,换了一身舒服的居家私服。陈琦来到院中凉亭中坐下,秦奕唤人端来茶点,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后,秦奕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递给了陈琦。 秦奕:“这是天机门送来的情报,四大帝国的都有。其中有几份情报我觉得蛮有意思的。估计能解殿下之忧。” 陈琦点头,将锦帛放在石桌上,示意秦奕坐下。 陈琦:“懒得看了,秦伯先给我说说重点吧。晚上我再仔细的看。” 秦奕点头,为陈琦斟了一杯茶,缓缓开口道。 秦奕:“卫冉传来了中元城的消息,陛下在十日前,传令平南王熊淼,传令中强调,平南军肩负镇守南疆之重任,切不可玩忽懈怠。陛下近来看到了四十年前,神谕之战末期,南楚战败时的战报。尉迟家族仅仅凭借三千私兵,在丰都驿段,泅渡丰都河,以神兵天降之势,配合中元帝国大军,一举歼灭南楚军队,缴获无数。陛下认为,丰都驿的地理位置特殊,极易成为元楚之间潜在的突破口。所以请平南王熊淼酌情派兵拱卫丰都驿,防止南楚大军泅渡丰都河,奇袭丰都驿和赣州。” 陈琦听完秦奕的讲述,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估计又是陛下和柳相搞得鬼。逼着平南王熊淼答应我借兵之事呢。” 秦奕轻咳一声道:“殿下此言何意?” 陈琦端起茶杯,轻酌一口说:“我们在来渝州之前,专门传信给京中,告知我们此次前来拜访平南王的目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借兵。记得吗?” 秦奕点头:“记得,那信还是我手书的,当然记得。” 陈琦颔首:“我们在剿灭尉迟家族后,又传信给京中,细数了尉迟家族的十宗罪。在信中谈到了拿豢养私军的兵符,询问陛下是否要收回。记得吗?” 秦奕点头:“记得。同样是我手书。” 陈琦嗯了一声,接着说:“根据我对陛下和柳相的了解。多半是陛下想要将那兵符放到丰都驿,让丰都驿自己屯兵练军;而柳相早就想要裁撤私兵了,将尽数兵权收归朝廷手中。自然不会同意陛下随意赏赐兵符的事情发生。” “二人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以尉迟家族犯法为由,将兵符收归朝廷所有,并以此为契机,开始大规模的收缴那些功勋世家和门阀世家手中的兵符,遣散他们手中的私兵。” “与此同时,为了解决我们丰都驿无兵可用的问题,客观上同意了我们代表丰都驿,向南王府借兵的这件事。” 第60章 纷至沓来的情报 陈琦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当然,借兵之事,是需要陛下和内阁中枢首肯的。” “陛下担心熊淼会舍不得将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军队外借;又不好直接下旨,强制命熊淼借兵给我们。所以只好以传令的方式,敲打一下熊淼。” “陛下给了南王府和平南军两个选择,要么借兵给我们,我们自己花钱养着军队,自己费心培养军队。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这借给丰都驿的军队就会变成丰都驿的常备军,作为守卫南境的一股生力军或奇兵。” “当然,若是熊淼心疼自己的兵马,不舍得借兵给我;那熊淼就必须要自己派兵去湘江府等地,协防丰都驿。就以南王府现在这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的架势。让熊淼越境养兵,协防丰都驿;简直就是在要南王府,渝州府和平南军的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以现在南王府和渝州府的实际情况,根本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所以平南王熊淼是不得不借兵给我们,因为这是他目前状态下的最优解。” 秦奕撇撇嘴,看向中元城方向,呢喃道:“这铁定又是那柳老怪的鬼主意。” 陈琦微笑着没有说话,看向秦奕道:“好了,说下一个。” 秦奕点头:“下一个是南楚帝国传来的消息。根据南楚帝国内线人传回的情报,清河公主在镇北关和镇北王熊焱燚发生了剧烈争执,镇北王熊焱燚失手打了清河公主一耳光。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被南楚皇帝知道了;南楚皇帝很生气,遣人将熊焱燚召回到郢都城,亲手打了那熊焱燚五十鞭子。熊焱燚重伤,被连夜送回到了镇北关中。” “说来也奇怪,熊焱燚和那清河公主是双生子,孪生兄妹,向来关系都是极好的。此次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还发展到了动手打人的程度。南楚国内众说纷纭,近七成人事都在谴谪熊焱燚的过激行为,心疼清河公主遭受到的非人待遇。更有甚者,直接说熊焱燚不符合皇室继承人的要求,提出要更换皇室继承人。” 陈琦微微颔首,随意的说道:“看来那个熊焱燚还真是个徒有虚表的蠢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自己的亲妹妹给利用,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秦奕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道:“殿下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那个清河公主设计的?” 陈琦点头道:“我猜测是这样的。要不然,以清河公主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熊焱燚手下吃这么一个大亏。除非是清河公主她自己愿意自己吃亏。” 秦奕嗯了一声,低下头仔细的思考着自己和那位清河公主见面时的一幕幕场景。他可以肯定,那个清河公主绝非一个善茬。 陈琦思考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命令朱雀堂,想方设法的策反或者安插一个人到熊焱燚的身边。接下来几年,我需要时时刻刻的知道熊焱燚的情况和想法。” 秦奕点头:“好,我稍后便去安排。” 陈琦嗯了一声:“还有吗?” 秦奕点头:“有!” “白虎堂传来的消息,西夏帝国皇室有意与中元帝国皇室联姻,求娶一名我中元帝国的公主。西夏帝国此次表现的蛮有诚意的,具西夏中枢传出的消息,西夏此次拿出了三十六年前元夏之战时,占据的我中元帝国边境的西陲十三城,作为此番联姻的聘礼。” 陈琦冷哼一声:“李元昊这是没睡醒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呢?用我中元帝国的城池当聘礼,李元昊这是在嘲笑我中元帝国无能吗?” 秦奕无奈叹息一声:“唉!没有办法。西陲十三城的丢失,正好是在四十年前的那场连年大旱之后。国库空虚,粮食减产严重,就连内廷都节衣缩食的,能省一点是一点。李元昊趁中元帝国无暇他顾,派兵强夺了西陲十三城。” “等到中元帝国的内政恢复后,西夏已经在西陲十三城建立了完整的防御工事。仅仅凭借安西军,很难将其攻破。然而,朝廷也是力有不怠,根本没有余力调动大军收复西陲十三城。无奈之下只好将收复失地的事情搁置在一旁,另谋他法。”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三十六年。” 陈琦冷漠的点点头:“西夏联姻之事,决不允许成功。我中元皇室的公主绝不外嫁,中元帝国的和平,还轮不到用女人的肚皮来换。” “传令白虎堂,从即日起,详细的收集西夏帝国的所有情报。从山川地貌,城池关隘,到皇室辛秘,朝臣轶事;事无巨细的将所有的情报汇总后发给我。” 秦奕抱拳道:“遵命。” 陈琦点头:“继续!” 秦奕微微思忖后开口道:“玄武堂传来的消息,北魏太子拓跋离于四月初七薨逝于北魏东宫,享年二十四岁。北魏皇帝拓跋晔呕血三升,病体垂危,恐不久于人世。拓跋晔共有二十六子,夭折和早逝九人,剩余十七人。” “这十七人现在分成了三派,各自支持不同的皇子参与夺嫡。其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已故太子拓跋离所领导的太子军,共有七名皇子追随;因为北魏太子拓跋离突然薨逝,所以这七名皇子现在正在寻找更适合扶持主子。” “支持人数第二多的是大皇子拓跋浅,共有六名皇子追随。那拓跋浅的母亲出身北魏第一氏族萧氏宗族,与北魏皇帝拓跋晔有潜龙共度之请。拓跋晔登基后,原本是想将萧氏封为皇后的,以报答她潜龙十八年的不离不弃。但是却遭到了北魏权贵们的一致反对,就连萧氏宗族的族长,也亲自面见拓跋晔和萧氏,苦口婆心的劝说拓跋晔和萧氏,不惜以下跪的方式,连要挟带请求,让二人看在维护北魏帝国数百年基业的份儿上,让萧氏让出皇后之位;由同样出身世家名门,才名在外的北魏龙师穆友甲之女,穆氏代替。” “拓跋晔虽然有一百二十个不满意,也架不住朝臣们人多嘴杂。最后只能是默默的忍受,将萧氏封为了皇贵妃,位同皇后;而那穆氏虽然获封皇后,但是拓跋晔对其也是不冷不热的,丝毫没有一点亲近之意。若非担心穆氏无后会招来一些风言风语,对皇室不利。恐怕根本不会有北魏太子拓跋离的降生。” 第61章 答谢晚宴前 秦奕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这拓跋浅才智皆属上乘,性格温和,待人宽恕。在北魏帝国早已贤名在外,受众人追捧。很长一段时间,北魏帝国内,众人只知道有大皇子拓跋浅,而不知道有太子拓跋离。” “也正是因为他在外的名声太大了,所以招了太子拓跋离的忌讳。拓跋离屡次三番的在朝堂上找拓跋浅的茬,拓跋浅为了维护兄弟情面,不愿意参与到夺嫡之争中。自请发配到鲜卑利亚,镇守北魏帝国北疆去了。” “此番太子拓跋离薨逝,皇后穆氏膝下无子。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长幼有序’的原则;这储君之位,几乎已经确定是这位大皇子的了。” 陈琦点头:“如果按照情报上的信息来看,这位拓跋浅似乎是个不错的人。能够在被屡次三番的撩拨后,放下恩怨,远避边疆。单就这份忍耐力,就绝非常人所能及。” 陈琦喝了口茶,看向秦奕:“另外四个人呢?” 秦奕轻咳一声:“另外四个人,怎么说呢?我看着情报,有点像是来搞笑的。” 陈琦颇有兴趣的看向秦奕,微笑着说道:“说来听听。” 秦奕讪笑着说道:“另外四个人,为首者名叫拓跋曜,是拓跋晔的六皇子。此人文才武略都比较平庸,军政处理方面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反倒是钟情于开各种各样的茶会,整天和北魏权贵们家族中的二世祖们混迹在一起,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实话,别说北魏帝国了,全大陆都没有多少人觉得他有资格去和拓跋浅去争夺储君之位。可偏偏这位祖宗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鬼话,或者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铁了心的非要卷进这夺嫡之战中。” “原本他组织那些茶会,诗会,只是做些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事情。可是从去年开始,他突然非常热衷于找一帮人,在茶会上议论军务和政事。茶会结束后,他还会专门派人将他们的见解编撰成册,到处分发。” “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位拓跋曜在北魏民间,还真的有了不小的声量。很多大字不识的老百姓们,将这位拓跋曜当成了什么有大才之人,很是推崇。” 秦奕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办法,这位拓跋曜太他娘的奇葩了。玄武堂担心传回来的情报说服力不够,竟然真的将那拓跋曜编撰的几册论政纪要给抄了过来。秦奕看完那几册论政纪要后,差点没笑岔气了;没别的,里面的内容太搞笑了。 陈琦听完秦奕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吗?” 秦奕摇头:“没有了。” 陈琦颔首:“好。我知道了。让易戎他们准备上等酒席一桌,晚上您随我一起,答谢平南王的款待。” 秦奕抱拳:“遵命!” 戌时初刻,熊淼带领着熊英和熊芳,一家三口穿戴整齐,早早的来到了南王别院,参加陈琦的答谢晚宴。 陈琦也换了一身湛蓝色的新长衫,亲自出府迎接。这可把熊淼一家人给惊了个够呛,着急忙慌的就要下跪谢恩。陈琦眼疾手快的将三人搀扶住,没有让他们跪下。与熊淼和熊英携手揽腕的向南王别院内走去。 四人来到南王别院的花苑凉亭中坐下,秦奕带着几个小厮,端来一个小炭炉,烧了一壶清茶。 陈琦冲着熊淼抱拳道:“这几日来,承蒙王叔款待,陈琦铭感五内。今日我借王叔这南王别院,设宴答谢王叔。还请王叔莫要嫌弃,吃喝尽兴才是。” 熊淼抱拳,诚惶诚恐的说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贵足踏贱地,已是渝州府和南王府的荣幸;更何况殿下送来的粮草,救平南军于水火,更是我平南军的大恩人。我略尽地主之谊,本就是分内之事,安敢劳殿下亲自设宴答谢。熊淼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陈琦摆手:“王叔就莫要客套了,再这般推诿,就显得有些假了。”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递给了熊淼:“此乃我亲自撰写的,关于解决渝州府,益州府,南王府和平南军的一些意见和建议。现在赠与王叔,希望能为王叔排忧解惑,造福两府百姓吧。” 熊淼起身,郑重的双手接过陈琦递来的锦帛,手都不由得有些颤抖。他这几日几乎每天都在听熊英和熊芳讲述丰都驿的现状,耳濡目染之下,对于陈琦的治政能力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在处理内政方面,是有不足的地方的。而他周围也确实没有一位能堪大用的人才。 早在几天前,熊淼就想请陈琦帮他答疑解惑,为他治理渝州府和益州府提供一些意见和建议。但是,碍于君臣有别,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张不开嘴。没想到,没想到啊。他这里还没说,陈琦哪里都写完了。 熊英起身,冲着陈琦长揖到地:“臣有一些事情不太明白,想要请教殿下,不知……” 陈琦微笑着摆手:“世子有问题直接问便是,无需如此谨慎。” 熊英嗯了一声,说道:“我想请问殿下,如何看待元楚之间的战略关系。” 陈琦颔首,伸手示意熊英坐下:“元楚,元楚。世子的格局,稍微小了一些。” “当今天下,五大帝国之间利益纠葛之深,早已深入肌理,埋于骨髓了。元楚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只要元楚两国愿意,就可以解决的。在处理元楚之间的关系时,其他几大帝国的态度,也是我们不得不重视的。” “而就目前来看,南王府最大的问题不是南楚的威胁,而是渝州府的内政。渝州府百姓,根本养不起平南军这三十万大军了。南王府庞大的军事开支,已经过分的挤压了渝州府的民生和经济建设投入。这是不行的!这是要出乱子的!” “我记得前几天在和王叔闲聊的时候,我就说过,渝州府现在就处于动乱的临界点之上,渝州府的内政已经无限接近崩溃的边缘。如果不能及时的解决渝州府的内政问题,渝州府发生民变,甚至军队哗变也只是瞬息间的事情。” 第62章 元楚战略 熊英若有所思的说道:“殿下提出的,解决渝州府内政的策略,就是平定益州府吗?” 陈琦点头:“没错。想要解决渝州府的问题,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裁军,为渝州府百姓减负,减少赋税的征收。要么就是让军队动起来,让军队去干一些活儿,自己养活自己。” “益州府,素来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地广人稀;良田之多,数十倍于渝州府。是个极佳的屯兵养兵之所。” “况且,益州府本来就是南王府的封地。陛下当年分封两州之地给王叔,目的就是想要王叔能够凭借渝州之地利和益州之财富,震慑南楚人的狼子野心。” “可惜呀!王叔未能领会陛下之用意,将供养三十万平南军的压力,全都压在了渝州府百姓的头上。以一府之力,承担两府之重任,渝州府百姓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 “况且,益州府本身就是我中元帝国的疆域,岂有不管不问之理啊?益州府东连渝州府,西接吐蕃,南临苗国、南楚,北抵西夏帝国和八百里秦川腹地,九千里汉中沃土。地理位置至关重要。” “他日若我中元帝国和南楚帝国开战,西夏帝国想要驰援南楚帝国,这益州府便是驰援的必经之地。只要我们扼死益州府的通道,西夏帝国就休想有一兵一卒能够驰援到南楚帝国境内。” “同理,若我中元帝国和西夏帝国开战,南楚帝国想要驰援西夏帝国,也必须经过益州府才能前往战场。除非他们选择向西,从吐蕃境内绕道驰援;否则,南楚帝国和西夏帝国以后,恐怕真的就只能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熊英点头,明白了陈琦的意思。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殿下如何看待南楚对我中元帝国的威胁?” 陈琦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南楚,疥癣之疾而已。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中元帝国。” “你们不要忘了,南楚是有着他的致命缺陷的。那就是粮食。南楚只要一天不解决粮食问题,就休想与中元帝国一较高下。”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说道:“两国交兵和两人交战相似,就拿今天白天我和世子的切磋来举例。从一开始,切磋的结果就已经没有了悬念,而决定胜败的那个人也就只有我自己。我愿意让自己胜,我便能胜;我若想要自己败,那我便能败。” “元楚两国亦是如此。别看南楚地盘是蛮大的,但是,不论是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后勤补给,又或是老百姓们的战斗热情,南楚几乎是没有半点优势可言的。换句话说,能够决定元楚胜败的,从来都不是南楚,而是中元帝国。中元帝国想要胜,便能胜,想要败,便能败。南楚,没有任何发言权。” “中元帝国根本不用干别的,只要撑住不战败。坚持一年时间,南楚就会因为缺粮而自乱阵脚;坚持三年时间,南楚内政就会崩坏,四十年前的南楚内乱也就会再次上演。” 熊英疑惑的说道:“那我中元帝国为什么不直接全力一击,解决南楚帝国呢?我中元帝国的国力虽然不及巅峰期之十之二三,但是想要灭南楚还是轻而易举的吧?” 陈琦拿起折扇,轻轻的朝着熊英的脑门敲去;就在即将敲到熊英脑门上的时候,陈琦猛地收住了力量。陈琦吞了一口口水,自己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以为自己拿的是竹扇呢,想着帮熊英的榆木脑袋开开窍。结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用的竟然是钢筋铁骨扇,二百斤的钢筋铁骨扇…… 好家伙,这一下要是打上去,熊英能不能开窍不知道,开瓢是没什么问题了。 熊淼等人也是后知后觉的想到,陈琦手中的这把扇子可不是凡品。一个个都被陈琦的举动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琦将折扇放在石桌上,长舒一口气道:“世子……未来姐夫……你能不能动一动你那可爱的小脑瓜啊?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记住是吗?元楚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元楚两家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以中元帝国的实力,灭掉南楚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这个轻而易举也是需要派兵去打仗的,需要调动兵马钱粮的,需要朝廷征调其他州府的力量援助的。” “在场众人中,王叔是最了解南楚的人。以平南军的战斗力,想要灭掉南楚,需要多少军队呢?五十万?八十万?一百万?” “这么多军队从哪来?现征兵吗?那战斗力有保障吗?” 熊英摇头:“那肯定不行。当然是需要朝廷的正规军来咯。” 陈琦点头:“好。朝廷的正规军,中元帝国兵部在册的正规军共有三百万。其中有一百万是分散在中元帝国九道八十一州,负责维护当地的治安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守备军。剩余的两百万正规军,分散在中元城四周,拱卫着中元城的安全。” “从哪里调兵?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调走拱卫中元城的兵马,万一北魏掠境,倾力一战直奔中元城而来。京中的王公大臣们的安全谁来负责?世子不要忘了,中元城距离北境不足千里。以北魏骑兵之锋锐,一天一夜便可杀到。”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中元帝国的兵力正好处于一个饱和状态。这个饱和状态是很微妙的,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熊英长叹一声:“那,那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南楚的问题吗?这样没有尽头的消耗着,毫无意义啊。” 陈琦伸手,拍了拍熊英的肩膀道:“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想要解决敌人,有的时候并不是一定要用刀兵的。有的时候,有些东西,比刀兵更有杀伤力。” 熊英等人疑惑的看向陈琦:“殿下何意?” 陈琦微笑着将杯中的茶饮尽,起身扶起熊淼:“好了。酒宴已经备好,请诸位入席吧!” 第63章 陈琦借兵(1) 渝州府 南阳别院 陈琦扶着平南王熊淼入席,秦亦作陪。熊淼看着桌子上那一道道如同艺术品般的菜肴,口齿生津,忍不住食指大动起来。 熊淼本身就是属于那种喜好美食的人。不管是在南楚帝国,还是中元帝国,他不管再怎么忙,再怎么累,都不会放弃每天对美食的享受。 这些年,熊淼身处南境,远离朝堂腹地;更是专门派人出去,收拢厨艺高超的厨师入南王府,为他研究各类美食佳肴。他倒也不挑食材,山珍海味他来者不拒,野菜菌菇他也甘之如饴;甚至连门阀世家弃之如敝履的内脏头蹄,只要做的合乎他的胃口,他也来者不拒。 熊淼作为一个职业老饕,他对美食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在看到陈琦准备的这一桌美味佳肴时,顿时就看出了这些美食的与众不同。 熊淼吞了一口口水,眼巴巴的看向陈琦。 熊淼:“殿下!可以,吃了吗?” 陈琦看到熊淼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用筷子给熊淼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熊淼的碗中。 熊淼拿起筷子,夹起那块东坡肉,直接整块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的品尝着各种滋味,满脸写着享受。咀嚼了小半分钟,熊淼把已经嚼碎的肉咽下,眯着眼回味了片刻,忍不住赞叹。 熊淼:“肥肉肥而不腻,瘦肉润而不柴。咸鲜适度,微微的一丝甜味用的恰到好处,将所谓的味道中和的恰如其分。好!好!好手艺!” 陈琦微笑着点头:“王叔不愧是中元帝国有名的老饕,评价的很有水平。” 陈琦看向熊英和熊芳:“你们也别拘束了,开动吧!” 熊芳对于美食的喜欢,丝毫不比自己老爹差。甚至是犹有过之。她早就被满桌的珍馐美味和熊淼的话给勾起了馋虫,马上就要忍不住了。所以在听到陈琦的邀请后,几乎是直接无缝切换到了干饭人模式。 反观熊英则是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微微的蹙起了眉头。深呼一口气,扭头看向陈琦,抱拳道。 熊英:“臣有一事不明,恳请殿下解惑。” 陈琦眉头微微一挑,微笑着说道:“世子请明言便是!” 熊英:“殿下以为,君子是否应该远离庖厨之事,摒弃口腹之欲;而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劳筋骨,饿体肤,困乏自身呢?” 陈琦无奈摇头,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道:“世子要明白。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不管你是皇亲贵胄,还是升斗小民,都不可能免俗。” “生而为人,不管你是为了吃而活着,还是为了活着而吃。你都不可能不吃饭,对吗?” 熊英点头。 陈琦颔首:“既然如此,既然一定要吃饭。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吃的好一些呢?”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圣人尚且如此,我等凡人,又何须劳心费力去免这个俗呢?” “至于所谓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见其死。在我看来那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已。真正的善良,真正的仁爱,应该是赋予生命,而不是守尸恸哭,更不是无聊的哭嚎。而现在有些人在那里疯狂的聒噪‘君子远庖厨’,在我看来,无非就是懒的。” “根本不用别的,将那些聒噪家伙们扔到深山老林里呆上一个月,哼,远庖厨?啥都能学得会。” 熊英被陈琦的话给整无语了,无奈的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倒不是熊英被陈琦说服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很难认同陈琦的观点。之所以要在没有争论出个结果的情况下,就吃饭。是因为熊淼和熊芳的战斗力太过于强悍了,他担心他再晚一些动筷子。他今天晚上就得饿肚子了。 陈琦也发现了熊淼和熊芳那恐怖的战斗力,和秦奕相视一笑,两个人也不吃饭,像是照顾孩子的家长似的,给三人夹着他们够不到的菜。 然后,陈琦和秦奕就见识到了熊家三人恐怖的战斗力。就连看似吃的慢条斯理的熊英,那饭量都大的吓人。陈琦暗自计算了一下,熊英的饭量几乎是他的两倍。惊叹于他们恐怖的战斗力的同时,陈琦命人去后厨说了一声,让他们再给添几道菜,要不然满桌的空盘子,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熊家三人都吃的肚儿溜圆,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喝着消食的水果茶。 陈琦命人将残羹撤下,端来上好的清茶,五人就坐在餐桌边,聊起了正事儿。 陈琦看向熊淼道:“王叔。可曾收到京中来信?” 熊淼没有任何隐瞒,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锦帛,递给了陈琦。 熊淼:“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陈琦接过锦帛,简单的看了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熊淼递给陈琦的锦帛,正是中午时分,秦奕说的,来自中元城的陈伽罗催促平南王府分兵协防丰都驿的御令。 陈琦:“不瞒王叔,此番我前来渝州府之前,就已经和京中报备。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要请王叔分兵协防丰都驿。” “王叔您精通兵法,谋略无双。我们此番如果将渝州府至南楚镇北关的官道截断,南楚势必会分兵到我丰都驿对面的御北关,我丰都驿的压力一定会成倍的上涨。仅凭我丰都驿护卫司那三千护卫军,就算是拼死一战,又能抵御多少敌军呢?” “更何况,就算是没有官道被截断这档子事儿。现在的丰都驿是元楚贸易的重镇,地理位置和经济价值都已经今非昔比了。难免南楚帝国会见钱眼开,对我丰都驿图谋不轨。说实话,我丰都驿现在就像是一个抱着金元宝逛街的孩童,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南楚真的打上了我丰都驿的主意。以我丰都驿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可能。”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我丰都驿现在的安危,根本不由我丰都驿百姓做主。所以这才恳请王叔能够发兵丰都驿,保护我丰都驿的安全。” 第64章 陈琦借兵(2) 熊淼听到陈琦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我在受到这封御令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实话实说,丰都驿的安危本就是我平南军的分内之事,我平南军和南王府理应全力以赴,保障丰都驿的安全。” “但是,殿下此番亲赴我渝州府,亲眼看到了南王府和平南军的现状。实话实讲,我平南军现在真的是无暇他顾了,让我调兵去协防丰都驿,我连军粮都拿不出来。” 陈琦微微颔首:“王叔所言,我能够理睫。说实话,我在看到渝州府和南王府的现状时,就已经放弃了请王叔调兵协防丰都驿的打算了。不过,我丰都驿的安危确实是迫在眉睫,这是绝对不容忽视的。所以,我们是否能够想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法呢?” 熊芳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道:“既然丰都驿的军力不够,为什么不扩军呢?以殿下皇子的身份,只要和陛下明言,陛下肯定不会拒绝的呀。” 陈琦几人面面相觑,讪笑着摇摇头,熊英宠溺的摸了摸熊芳的头道。 熊英:“傻丫头,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大元历》对于道、州府、郡县的军队配置是有着明确的规定的;全国九道,每个道都设有警卫司,警卫司下辖五万警卫军,负责维护道域之内的安定;八十一州府,每个州府都设有守备司,守备司下辖一万守备军,负责维护州府内的治安;至于郡县的数量,恐怕只有朝廷才有具体的数据,每个郡县都设有护卫司,护卫司下辖三千护卫军,负责维护郡县内的稳定。” “丰都驿属于郡县一级,按照《大元历》只能设立护卫司,组建三千人的护卫军。不能少,更不能多。少了叫做吃空饷,护卫司主将会被革职查办;多了那叫豢养私军,意图谋逆,不仅是护卫司,郡县长官也会被下狱查办。” 熊芳有些迷茫的看向陈琦道:“丰都驿只是一个郡县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丰都驿好像并不比州府差呢?” 陈琦微微颔首:“郡主说的其实有些道理。从疆域上来看,我丰都驿下辖六郡十七县,完全就是州府一级的疆域面积。从人口上来看,我丰都驿现在常住人口已经接近二十万,流动人口接近一百万,也勉强达到了州府一级的最低标准。而从经济上来看,丰都驿的财税丝毫不弱于江南的那些富庶的州府,就算是拿到全国八十一个州中比较,也是名列前茅的。” “所以,说丰都驿像州府并没有什么错。” 熊芳有些焦急的说道:“那,那为什么,为什么才是个郡县呢?” 陈琦微笑着摇头:“郡主要明白,丰都驿现在这个状态是畸形的,是不正常的。之所以有现在这个状态,是因为我是丰都驿主司府的主司。陛下担心原来的丰都驿难以规整,财税无法满足建设需要;所以才从赣州府,湘江府和吴州府中,划拨了一些郡县归丰都驿管辖,然后才有了现在丰都驿这个怪胎。” 熊芳:“那难道就不能将郡县升级成为州府吗?” 陈琦摇头:“不能!” “《大元历》是中元帝国建国的根基,凡事《大元历》规定不允许做的事情,就算是皇子、亲王也不能做。若是违反了《大元历》中的规定,按照‘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规矩,该斩斩,该杀杀,绝不留情。” “《大元历》第二章,第一条就明确规定了。中元帝国建立之初,设立的八十一个州府是固定的,非必要不允许增减。就算是州府被别国占领了,也不允许裁撤州府,除非中元帝国皇室全部战死,否则那些丢失的疆域必须要一寸不少的夺回来。至于增加州府《大元历》规定,除非占领了别国的领土,且占领领土的疆域不小于八十一州疆域的中位水平,方可建立新的州府。” “很显然,丰都驿并不符合《大元历》的规定。” 熊芳有些局促的说道:“难道以殿下皇子的身份,也做不到吗?” 陈琦端起茶杯,小酌一口道:“郡主可千万不要把我这皇子身份看的太重了,或许别的帝国的皇子王爷可以为所欲为,骄奢淫逸;但是唯独这中元帝国的皇子……” “中元陈氏不仅家法极其严格,对于《大元历》的维护,也是历朝历代中绝无仅有的。” 陈琦轻叹一声说道:“中元陈氏的祖祠中,太祖爷陈术的画像两旁写着两行字,‘君王守国门,皇子死社稷’。中元陈氏的子弟们,并没有辜负陈氏老祖的期望,中元陈氏是历朝历代中,皇子战死沙场人数最多的帝国。我皇爷爷,高祖皇帝的二十七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险些连个继承人都没能留下来。若非高祖皇帝老来得子,生下我父皇,中元陈氏恐怕真的就要没有继承人可选了。” “中元帝国或许不是历朝历代中最富有的帝国,但一定是老百姓们活的最安全的帝国。因为所有的危险,都被将士们挡在了国门之外了。” 熊芳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那这岂不是说,没有办法帮助丰都驿了吗?那殿下和丰都驿怎么办?那里好危险呀!殿下您能和陛下说一下,调您会京城,不在这边境受这个罪吗?”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若是陛下调我回京,我是安全了,那丰都驿的百姓怎么办?他们的安危谁来负责?人活一世,不能只为自己活,不为他人考虑,你说呢?” 陈琦手里摸索着茶杯道:“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讲,我真得很想当一条咸鱼,做个吃喝玩乐,虚度一生的糊涂王爷。但是,现实似乎并不允许我那么做!” “于内而言,我身为皇子,从小衣食无忧,蒙皇恩浩荡,方有今天的我,食君之禄,分君之事。我无法逃避。于外来讲,中元帝国被群狼环伺,各路贼寇虎视眈眈,现实条件完全不允许我做一条咸鱼。”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第65章 陈琦借兵(3) 熊英摸了摸有些郁闷的熊芳的脑袋,宠溺的说道:“傻丫头,君子立于天地间,本就是来受苦的。只有我们的脊梁足够硬,才能挡得住灾祸,为你们这些老弱妇孺们撑起一片安静祥和的天空。” “终有一天,终会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熊芳嘟着嘴,无奈的点点头。 熊淼轻咳一声,打断了这有些郁闷的话题,熊淼看向陈琦,语气平静的说道。 熊淼:“殿下是否有了解决陛下御令的主意?” 陈琦看着熊淼,微笑着颔首:“王叔不愧是老江湖了,感知之敏锐,让人叹为观止。” “不瞒王叔,在我看到渝州府的实际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特别是在做南王府执政建议的时候,更是将这个事情细细的想了一遍。我有两个想法,可以说出来,供您和世子选择。” 熊淼点头:“请殿下明示!” 陈琦嗯了一声,从袖筒中拿出一块一尺见方的锦帕,递给了熊淼。 陈琦:“第一种解决方法,就是王叔从平南军中调一万军队借给我丰都驿主司府,由我丰都驿主司府来供给他们的粮草和甲胄兵刃,不用南王府花一分钱;若是内阁查下来,就说是王叔派来协防丰都驿的便可。” “我们双方只需要约定好,这支军队在什么情况下,需要从丰都驿驰援平南军;什么情况下脱离我丰都驿的掌控。当然,这支军队和丰都驿主司府没有任何关系,丰都驿主司府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王叔可以理解为,这一万军队是我丰都驿请来的护卫,负责保护我丰都驿的安全。” 熊淼听完陈琦的话,微微颔首。 陈琦接着说道:“第二种解决方法呢,就是王叔直接从平南军的编制中,借给我一万人的编制。当然,这里说的借,可以理解成为租赁;即王叔可以和我约定,这一万人的编制,一年您要我多少钱,我丰都驿主司按时将这些钱送到南王府。等到朝廷为丰都驿增加了护卫军的编制后,我再将这一万人的编制归陆续的归还给王叔。” “两种方法虽然都是借,但是并不相同。第一种是借兵,但是那些兵还是您平南军的,我只是临时拉来干活儿而已。第二种是借编制,所以那些兵在名义上是您平南军的,但是实际上是我丰都驿自己的军队,王叔只是将编制借给我,赚些钱贴补军饷罢了。” “王叔无需担心朝廷的意见,不管是借兵,还是借编制,在我中元帝国是有先例的。只要军队还在朝廷,兵部的监管之下,朝廷也不会干预我们彼此间的合作。在我们双方达成合作意见后,王叔可以直接上书朝廷,将我们的合作细节一一告知,并由兵部记录在案。之后再出任何问题,都不会连累到王叔和平南军的。” 熊淼点了点头,看向熊英,熊英也微微的颔首,算是同意了陈琦的意见。熊淼看向陈琦,微笑着说道。 熊淼:“那殿下更偏向于哪种解决方法呢?” 陈琦轻咳一声说道:“实话实讲,我更偏向于第二种解决方法。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我若是借兵,因为我本身不是平南军将领的缘故,是没有办法直接掌管这支军队的指挥权的。一直不由我主司府掌握的军队,陈兵在丰都驿的周围。说实话,有点害怕。而且,因为我没有指挥权,所以我也就没有执法权,万一这帮大爷在我丰都驿内为非作歹,我丰都驿是一点辙都没有。我不可能带领三千护卫司护卫军和一万平南军开战。” 陈琦说到这里,突然就想到了前世驻扎在韩国和日本的美国军队。驻韩美军和驻日美军在驻地为非作歹,无恶不作。那些杂种们犯了事儿,只要躲进美军军营,当地政府完全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即便是杀人强奸这样丧尽天良的重罪,美国政府都会无条件的偏袒和维护。简直就是恶心到了极点。 陈琦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辖区之内,有那样一股不受约束的力量存在。不为别的,主要是太恶心了。 “相反,若只是借编制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这一支万人军队的指挥权在我丰都驿主司府手里,他们胆敢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我都可以直接行使执法权,以军法处置他们。” 陈琦说完,熊淼和熊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陈琦的说法。 陈琦接着说道:“其次,就是训练问题。我丰都驿对于训练军队是有一套自己的办法的;而这套办法在目前阶段还属于机密,即便是王叔您和平南军,也是不方便知晓的。若是借兵的话,先不说我能不能按照我的计划训练军队,就算是我想那么训练,您觉得平南军的那帮兵痞们,他们会听我的吗?” “相反,若是借编制,那这支军队就是我丰都驿自己的,那么我想要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想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没有人敢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熊淼和熊英点头,同样认可了陈琦的这个说法。 陈琦继续说道:“最后就是未来关系问题。老实说,我这个人是比较念旧的,我不太喜欢分别的感觉。若是借兵的话,未来一定会涉及到归还的问题。想想好不容易彼此之间把心捂热乎了,结果到最后不得不分开了。想想就觉得不舒服。借编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我最后归还的只是编制,兵还是我的,将还是我的,没有那种离别的愁绪,我个人觉得蛮好的。” 这一次不仅是熊淼和熊英点头了,连秦奕和熊芳也同时认可的点了点头。 熊淼略作思忖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借编制的方式,来拟定我们的合作方案。具体细节的话,就由我们双方派出人进行沟通和谈判。我南王府这里,就让熊英作为谈判代表,全权负责此次谈判的所有事宜。等到我们的合作方案制定完成后,交由陛下亲阅。同意后,我们的合作便开始;若陛下没有同意,咱们再商量。” “如何?” 陈琦点头:“好!那我丰都驿这里,就有秦伯全权负责吧。” 秦奕抱拳道:“谨遵钧命!” 就在众人皆大欢喜之时,一道黑影从殿外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了陈琦身边。在场众人,除了陈琦和秦奕外,全都将自己的武威释放而出,向那黑影砸去,试图阻止黑影靠近陈琦。 结果就看到那黑影落在陈琦身边,低头耳语着什么。众人才知道这黑影是自己人,不是来刺杀陈琦的。 第66章 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十八卫中最擅长侦查的美女护卫——影子。她跟随陈琦进入渝州城后,便自行离开,收集情报去了。两人原本相约,等到陈琦等人办完事儿后,再在渝州城外会合,一同返回丰都驿。结果让陈琦没有想到的是,影子今天竟然直接来南王别院找他了。说实话,影子今天的行为,是很不符合护卫和暗卫的行为规范的。她这样贸然的出现,很容易给陈琦带来麻烦,让别人生出不满的情绪。 直到陈琦听完影子的讲述后,这才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看向了影子。 陈琦:“你确定?” 影子点头:“确定。我是一路跟着他来的,包括他易容的全部细节我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错。” “而且,那家伙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有点像草木香。又有点像奶香。我绝不会记错。” 陈琦点头,略作思忖后看向熊淼道:“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南楚镇北王熊焱燚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离开了镇北关,易容后微服进入了渝州城。目前下榻在渝州城西市,德胜坊明月楼中。来渝州府的目的不详。” 熊淼伸手,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把一旁的熊芳吓得一激灵,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熊淼:“熊焱燚这个狗东西,是拿我渝州城当什么了?市集吗?真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熊淼现在是真的很生气,心情也很复杂。他丝毫不怀疑陈琦口中情报的准确性,而是他实在搞不懂,熊焱燚这个货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要知道,熊淼一家出生南楚帝国皇室,是南楚皇帝的亲兄弟。这熊焱燚和前两天离开的那个清河公主,都是熊淼的侄子侄女。 熊淼很忌讳和南楚帝国皇室的人再有任何往来。他宁愿南楚帝国皇室也像他一样,彼此相看两厌,恨不得给对方两刀子,闹个鱼死网破;最次也得是双方老死不相往来,今生再无瓜葛。 毕竟他熊淼说到底是以一个叛国者的身份归顺中元帝国的,又是以一个积极反抗南楚帝国的态度,获取中元帝国的信任,然后位及人臣镇守一方疆域的。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他那位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心甘情愿的把南楚帝国皇位让出来,三跪九叩的请他回南楚帝国,他也不会回去的。他今生和南楚帝国之间的关系,只能是不共戴天。 但是让熊淼感觉厌烦的是,自从这个熊焱燚当上南楚镇北王后,又是专程拜访,又是微服私访的。老是在你眼前蹦哒,想方设法的恶心你。 作为彼此不负的君臣,熊淼相信陈伽罗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怀疑他里通外国,质疑他的忠诚度。但是,这种事情,很容易给朝堂上的那些御史言官们留下把柄。万一哪天那些御史言官们吃饱了撑的,看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铁了心要给他添点堵;这些事情都会成为弹劾他的借口。 以平南王府在京中那聊胜于无的关系网,根本不足以抵挡那些无聊的诽谤。到时候,就算陈伽罗有意维护,那也少不得一番唇枪舌剑。想想都能烦死。 熊淼有些烦躁的挠挠头,开口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理熊焱燚呢?要不干脆以‘敌国细作’的名义,把那家伙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关个三年五载的。” “就算不弄死他,也得好好的给这个狂妄无知的家伙一些教训。” 陈琦摇摇头:“王叔切莫动怒,身为一名统帅,需要学会随时随地的掌控自己的情绪,切不可因为一时的莽撞,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心乱出昏招,您若是单人独骑,就算是出了昏招也充其量是伤您一个人;可是您不是一个人,您是三十万大军的统帅。倘若因为您的冲冠一怒,导致平南军三十万大军陷入危地。您万死难赎一罪。” “至于那个狗屁的熊焱燚,他之所以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往返穿梭于渝州府和镇北关之间,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而他仰仗的,无非就是两点,要么就是他身边有巅峰强者保护,确保他在被人察觉后,还可以轻易脱身。要么就是他在离开镇北关之前,有过一些前瞻性的布置,而这些前瞻性的布置,不仅能够确保他即便是被平南王府擒获后,也可安然无恙;甚至有可能会借机挑拨元楚两国之间的关系,和平南王府与朝廷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有恃无恐。所以他从容不迫。” 熊淼牙齿咬的嘎吱吱响,恨不得直接拿刀过去看了熊焱燚那个混账王八蛋。他恶心人了。 反观陈琦,倒是从容淡定,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反而眼睛中满是明亮的金光,像极了小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似的。 熊英真好看到了陈琦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知道陈琦应该是有什么办法了。紧张的开口问道。 熊英:“殿下可是有了解决那个熊焱燚的办法?” 陈琦微微颔首:“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那个熊焱燚此次微服造访渝州府,是化名而来的,而且身份也做了伪装。我猜测,他多半是想要来探一探渝州府对于南楚人的防备有多大,为日后投放细作,或是收买元奸做铺垫。” “在我想来,那南楚帝国一定也有那种可以覆盖五大帝国和所有王国的情报网。只不过那很可能是现在的熊焱燚所接触不到的。所以,熊焱燚有可能想要建立自己的一个小型情报网。而这个情报网的核心,就是渝州府,和其他南境十三府。” “我们这一次能抓到微服而来的熊焱燚,其实是很走运的一件事。要不是影子闲来无事,跑去南楚镇北关玩儿,看到了那熊焱燚易容的全过程,还真未必能抓得到那家伙的尾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偶然,利益做大化。我既然不能抓住弄死那个熊焱燚,那我就把那家伙吓一顿。最好是给他心里种下点心魔才是最好的。” 陈琦冲着其他几人招招手,让他们走进一些。熊淼等人也不扭捏,快步走到陈琦身边。 第67章 算计熊焱燚 陈琦:“这样!熊英,你现在回渝州刺史府,将渝州府的守备军放出去,封锁四门。敲锣打鼓的在城中宣告,说有南楚帝国细作混入渝州城,威胁到了渝州城百姓的安全。渝州刺史府奉命缉拿南楚细作。举报者赏银千两。” “然后你亲自领一队人马,就在那熊焱燚下榻的明月楼附近转悠。也可以带兵进那明月楼中寻找一番。但是切记,不要抓到他。就是吓唬他。” 熊英听完陈琦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熊英:“好,我这就去办。” “嗯!”陈琦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秦亦:“秦伯,丰都驿可将黑火药送来了?” 秦亦点头:“送来了。兰园军工坊的人说这批黑火药的威力比初始的强了一倍有余。但是不知道炸山的效果如何,为了确保不耽误殿下的计划,所以这次他们直接发过来整整十万斤的改良黑火药。” “哦,对了。蓉姐儿说不允许您亲自去放置黑火药,更不允许您涉险。所以派侯玉龙专程前来,完成炸山的任务。” 陈琦点头看向熊淼:“王叔,前些日子,我让您安排人去挖的那些洞,现在挖好了吗?” 熊淼点头:“嗯!昨天夜里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挖好了。” 陈琦颔首:“命人带领侯玉龙,押解着黑火药,去那些挖好的坑处放置炸药。今晚子时我要听到爆炸声,明早我要看到渝州府到镇北关之间的官道彻底阻断。” 秦亦和熊淼领命,转身而去。 陈琦看向影子:“影子!你去给我盯紧了那个熊焱燚,一直盯到那家伙回到南楚帝国或者回到镇北关。” 陈琦起身,从袖筒中拿出一把朱红色的匕首递给影子:“记住,保护自己。如果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抽身离开,切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懂吗?” 影子点点头:“知道了。” “嗯!”陈琦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刺绣的荷包,递给了影子。 陈琦:“拿着。出门在外,别给我省钱。” 影子微笑着接过荷包,在手中抛了抛,双腿点地,像一阵青烟般的消失在了原地。遥遥的,陈琦听到两个字。 影子:“放心!” 影子离去,让陈琦的心里很是有些失落。影子是他离京赴任时,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一年多的时间里,二人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除了睡觉,洗澡和拉屎,影子几乎都在一旁的阴影中保护着他的安全。 陈琦无奈的轻叹一声,扭头就和一双小狐狸眼对视在了一起。陈琦这才发现,那熊淼和熊英俩人走的太急;竟然没有将熊芳这丫头带走。熊芳也不知道发什么颠,眼睛色眯眯的盯着陈琦,那满眼的星星,都快从桃花眼中飞出来,砸到陈琦身上了似的。 陈琦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有些怪异的氛围。 陈琦:“王叔他们走的太急了些哈。怎么把郡主这么个大美人给丢在南王别院呢。这,哈,太不负责任了,哈……” 陈琦真的是有些语无伦次了。没办法,陈琦前世就是一个雏;这一世虽然和蓉丫头有一些小暧昧,那也是建立在二人非常相熟,彼此已经确定了心意的基础上的。让他和一个陌生或者是不太相熟的女孩共处一室,或是共处一个小空间内。他真的是会觉得非常的尴尬的,那是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而现在,共处南王别院二堂中的陈琦,面对这熊芳,真的,真的是太尴尬了。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熊芳看到陈琦那局促的不知所措的模样,两只小狐狸眼直接笑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走到陈琦身前,伸手在陈琦的胸膛上拍了拍。 熊芳语气中满是陶侃的说道:“哟!这还是刚才那个点兵遣将如臂使指的那个三殿下吗?怎么局促的像是个小兔子似的?我堂堂平南王郡主,有那么吓人吗?” 陈琦讪笑着后退两步,拉开了与熊芳之间的距离;好家伙,就这么一瞬间,陈琦那脸红的,都红到后脖颈了,连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 陈琦:“郡主玩笑了。郡主这般美人儿,哪里会吓人啊。迷人还差不多。呵呵,呵呵!” “哼!”熊芳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算你勉强过关了。” “殿下不知棋艺如何?可愿陪小女子对弈几局?” 陈琦颔首:“郡主相邀,我自当奉陪。” 熊芳转身,向外走去。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那小脸像是装了开关似的,刷的一下就红了,连脖子都红的快能滴出血来了。如同逃也似的,向着花苑中的凉亭跑去。 熊芳刚才本来是想调笑一下陈琦的,结果她发现,那种暧昧的气氛下,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若不是她脸皮够厚,自尊心作祟。差点就忍不住当着陈琦的面,羞臊个大红脸。 陈琦抬头,正好看到了熊芳那朱红色的耳垂和脖颈。这才明白,那看上去如同小太妹般的小郡主。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吓唬人玩儿的。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乌鸦落在猪背上,谁也别嫌谁(黑)。 所以陈琦果断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走出二堂,唤来易戎,让他准备一壶清茶送到凉亭中。有让人将太子陈环送给他的那副云子给他送来,等到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慢悠悠的向凉亭走去。 陈琦来到凉亭中,二人打了个招呼,都识趣的没有再提刚才在二堂屋中发生的事情。两人脸上的绯红也散了去,像是刚才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 就在这时,小厮正好端来棋盘,棋盘上放着两个棋篓,等到小厮放好棋盘退下,陈琦和熊芳二人各自选了一个棋篓,放在自己的右手边。 易戎也带着人,端来了一个小炭炉和一个铁制的小水壶。易戎将茶壶茶盏放到陈琦石桌上,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陈琦不知道熊芳的棋艺如何,不敢托大;所以便提出了猜单双决定先手权。熊芳同意了。 陈琦伸手,从棋篓中抓起几颗棋子,握在手中,拳头举在棋盘上。 陈琦:“郡主请!” 第68章 陈琦的算计(1) 熊芳点头:“我猜单!” 陈琦直接将拳头翻了过来,手掌摊开,手掌中央,安静的躺着四颗漆黑如墨的棋子。 陈琦微笑着说道:“承让了!” 熊芳点头:“好!” 陈琦执黑先行,因为不太了解熊芳的棋路,起手式还是以试探为主。等快到中盘的时候,陈琦对于熊芳的棋路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不再做任何保留,直接火力全开的在半区中展开了厮杀。仅仅十手,便将熊芳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半区给彻底杀废。陈琦丝毫不留手,棋路杀伐果决,落子快如闪电,像是完全不需要思考似的。等到中盘结束时,熊芳已经是只能疲于应对,没有了任何反击之力了。 熊芳虽然是女儿身,但是那棋品还是有的。并没有过多的纠缠,直接投子认负。 熊芳无奈的摇摇头:“殿下的棋路杀伐果决,攻防兼备。这天下太大,我不知道高人有多少。但是最起码在这渝州府内,无人能在这尺寸之间,是你的对手。” 陈琦微笑着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开,装进棋篓之中。 陈琦:“郡主谬赞了,我愧不敢当。奇淫巧技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熊芳摇头:“殿下太过自谦了。我父王说过,这围棋虽然只是尺寸之间的游戏,但是却蕴含着统御千军万马的智慧。能够将这尺寸之间的游戏玩儿明白的人,就算不能成为名将,做个幕僚参军,也是绰绰有余的。” 陈琦拿起茶壶,给熊芳斟了一杯茶。 陈琦:“郡主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熊芳端起茶杯,小酌一口:“三殿下,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您为我解惑呢?” 陈琦颔首:“当然可以。郡主无须多礼,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了。” 熊芳沉吟了片刻,组织好语言后开口道:“我只是对三殿下刚才的安排有些不太明白。殿下先前说了,那熊焱燚敢亲身涉险,易容微服来探渝州城,一定是有所依仗的。所以您否决了父王抓捕熊焱燚的主意。” “可是您反过头了,就让我大哥封闭渝州城四门,还让我父王去截断渝州城到镇北关的官道。这样一来,熊焱燚在短期内是肯定回不去南楚帝国,回不去镇北关了。殿下就不怕熊焱燚留下的后手会被迫使出,然后危及元楚之间的关系吗?” 陈琦微笑着点点头:“郡主此番进京,参加春狩大典,可曾带有与南王府通信的信鸽,或是红隼?。” 熊芳点头道:“嗯,带了!毕竟我和兄长是初次远行,需要经常向父王报平安的。信鸽是必不可少的。” 陈琦打了个响指:“我上次回京祭母和这次拜访南王府,也带了信鸽和红隼。不仅可以向丰都驿的留宿人报平安,还可以和京中进行联系。” 熊芳有些不太明白,陈琦的这些话和她刚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疑惑的看向陈琦,秀眉微蹙,可爱极了。 陈琦见状,微笑着喝了一口茶道:“既然你我外出都会携带信鸽和红隼,跟家中联络。你觉得那熊焱燚外出会什么都不带?” “我若是熊焱燚,易容微服探查渝州城,也一定会有所准备,也就是我所说的后手。但是,这个后手我一定不会轻易使用的,一定是在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会让我最亲近的人,将那个后手使出来。” “那么,如何才能判定我的生命安全是否真的受到威胁了呢?”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眼睛猛地睁大,双眸亮闪闪的看向陈琦道:“殿下是说‘通信’?” 陈琦点头:“没错。” “我若是熊焱燚,就会安排给镇北关的人,若是两天或三天内没有收到我的飞鸽传书,那么就代表我已经被抓,或是被杀。到时候,不需要再有所保留,直接将所有的后手,杀手锏全都使出来,让敌人和我同归于尽。” 熊芳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陈琦颔首:“那就是了。” “我们若是按照王叔的提议,抓捕了那熊焱燚,那么熊焱燚必然就会和镇北关,和南楚帝国断了联系。到时候,对方狗急跳墙,受伤害的就一定会有我们一份。为了一个自负的傻蛋把我们赔进去,不值当。” “元楚之间,官家开放的往来通道只有两处,渝州府和丰都驿。其他的地方要么就是山高水险,难以涉足;要么就是有关隘阻隔,他熊焱燚根本无法轻易通过。我之所以选择封闭四门,又派人阻断官道,其实就是变相的将那熊焱燚给囚禁在了中元帝国。短时间内,他休想回到南楚帝国,等到他辗转回到南楚帝国,那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熊芳眼睛微眯:“平定益州府?” 陈琦点头:“孺子可教也!” “起初我在和王叔谈论平定益州府的时候,就谈到过时间问题。南楚大军在镇北关虎视眈眈,平南军如果贸然分兵平定益州府,南楚大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趁虚而入,强攻渝州城。到时候,平南军不仅不能拿下益州府补充粮饷,甚至有可能连渝州府都会丢掉。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这才有了截断官道的想法。” “但是,截断官道能争取多长时间呢?而争取的这些时间,是否足够平南军平定益州府全境呢?这是一个问题。” “南楚帝国信奉占卜和祭祀,对于一些超自然现象有着本能的尊重。所以,官道被阻断,这种明显非人力所能为的事情,很容易在南楚国内形成一种寒蝉效应。南楚人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和神鬼仙魔那些事情联系到一起。等到南楚皇室派祭司前来镇北关,寻得黄道吉日,开坛做法,求仙问卜,这一套下来,少说得一个半到两个月。” “到时候,就算是南楚祭司求仙问卜,确定没有问题了。南楚人清除官道上的障碍物,也得一个来月。等到南楚人将障碍物全部清除干净,想要趁我渝州城空虚之际强攻渝州城;那个时候益州已经平定完毕,平定益州的平南军可以快速回援,南楚人便没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69章 陈琦的算计(2) 熊芳不可置信的点点头:“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紧了?” 陈琦颔首:“没错。其实当时在讨论的时候,我和王叔也都觉得时间有点太紧,赌的成分太大了。” 熊芳捻着衣襟,小声的说道:“那可怎么办啊?” 陈琦微笑着给熊芳斟了一杯茶,语气温和的说道:“不要急啊。” “这不是有好心人来送礼物来了吗?”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眼前一亮:“您是说熊焱燚?” 陈琦点头:“没错!不只熊焱燚,还有清河公主。” “南楚帝国之所以忍痛割爱,将清河公主派到中元帝国和亲,就是担心熊焱燚和他这个孪生妹妹不能共存。所以相较之下,他们才放弃了清河公主,选择留熊焱燚做南楚帝国的未来储君。” “可是熊焱燚这个蠢货,太过于自以为是,以为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他若是直接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以真实身份造访渝州城,我们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结果这个蠢货,竟然敢易容微服涉险,简直就是头无可救药的蠢猪。” “好啊,他不是装吗?我们比他还能装。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来了中元帝国。只要派人跟着他,不让他乱跑,乱结交人脉。让他乖乖的在我们为他建造的囚笼里待着,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同样的,只要熊焱燚还在中元帝国境内,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么南楚帝国和南楚皇室就会投鼠忌器,即便是知道了平南军分兵平定益州府,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南楚皇室新一代中,最出色的两个人都在中元帝国。为了一个未必能够拿得下,就算拿下了,都有些鸡肋的渝州府,而损失两位出色的继承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不划算了。” “所以我才说,这个熊焱燚是来送礼的。” 熊芳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陈琦的意思;更惊叹于陈琦那近乎于妖孽的随机应变能力。熊芳是亲眼看到陈琦从听到影子的汇报到做出决定的全过程的,仅仅不到两刻钟的功夫,陈琦就完成了从获取信息到分析信息,最后做出决定的整套流程。那种信手拈来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在处理突发事件,反倒像是早就做出了预案,就等着猎物上钩似的。 熊芳有些崇拜的看着陈琦,满眼都是小星星:“那按照殿下的分析,那个熊焱燚会选择从哪里返回南楚帝国呢?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返回到南楚帝国呢?” 陈琦伸出手指,从茶杯中沾了些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一条线,又沾了些茶水,边画边说。 陈琦:“首先,官家开放的元楚通道有两个,一个是丰都驿,一个是渝州城。渝州城的官道已经被截断,过不去了;所以一定不是渝州城。至于丰都驿,距离渝州城有两千多里路,而且这两千多里路还不是平整的旱路,而是水网密集,水旱交加的泥路。丰都河沿岸,马上就要到梅雨季节了;那梅雨淅淅沥沥的一下,除了官道外,其他的路别说走了,恐怕只能选着游着过了。他们作为南楚人,是不可能在中元帝国买到马的,只能靠双腿赶路。没有马就走不了官道,想想堂堂南楚镇北王,趟着水,满脚泥泞的赶路。就算是他们的脚程再怎么出色,没有两个月,他们都休想从渝州府走到丰都驿去。” 熊芳听着陈琦的讲述,脑海中想着那傲娇无比的熊焱燚趟浪着水赶路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被熊芳笑得有些毛楞。不知道熊芳这是怎么了,本来就对女人手足无措的他,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熊芳看到陈琦的样子,深呼吸,平静自己想笑的冲动,玩味的说道:“殿下您没见过熊焱燚那个家伙,今年年初,那家伙造访南王府的时候,我见过他。哼,特别不招人喜欢。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感觉他谁都瞧不起似的。傲娇的不行不行的。” “南楚人以红色为尊,朱红色更是只有南楚皇室才可以使用。而那个家伙,偏偏喜欢穿一身明黄色的衣服,然后加一个朱红色的内衬。骚包极了。看他两眼,能把隔夜饭都yue出来。” “殿下你想啊。那么傲娇的一个人,那么骚包的一个人。趟浪着水,艰难的赶着路。不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吗?想着他那张臭脸,到时候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模样。是不是想想就觉得可笑。”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无奈的笑了,这妞也太腹黑了。不过,这腹黑一点也不觉得反感,还蛮可爱的。 熊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陈琦在石桌上画的图道:“那如果熊焱燚不选择去丰都驿,而是找一个河道相对较窄的地方泅渡过河,或者是乘舟过河呢?” 陈琦摇摇头道:“可能性不大。” 熊芳疑惑:“为什么?” 陈琦手指轻触着钢筋铁骨扇,感受着扇骨传来的凉意:“因为风险太大了。” “郡主可别忘了,那熊焱燚此番进入中元帝国境内,是易容微服而来,并没有通关文牒。以这样的方式通过军州,是可以以‘细作’之名,直接处决的。换句话说,熊焱燚此番进入中元帝国,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必须将自己的伪装保持好,确保不被人发现。” “他如果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人攻击关隘,屠杀我中元帝国守军,就算他顺利回归南楚帝国,就算他是南楚帝国的储君,也必死无疑。除非南楚帝国愿意为了他,和我中元帝国全面开战。所以呀,那个后果,他熊焱燚承担不了。” “至于泅渡过河,那就更不可能了,丰都河水下暗流密布,就算是世代生活在丰都河两岸的人都不敢说有绝对把我,能够绝对安全的泅渡过河。更何况是熊焱燚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呢?就算是他们找到了人,可以保证他们能够绝对安全的泅渡过河;你觉得以熊焱燚的傲娇德性,他会愿意脱光了泅渡回南楚吗?” 第70章 陈琦的算计(3) 熊芳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不会,他就算死,也不会卸下他的傲慢。熊焱燚那个家伙,就是典型的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那种人。” 陈琦点头:“况且,一个光屁股从中元帝国,以近乎狼狈的姿态返回南楚的皇子,王爷。他的脸都丢尽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南楚帝国未来的储君呢?” 熊芳点头:“没错。我听父王说过,楚人是最注重名声的,很多楚人是宁死都不愿意失德的。” 陈琦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至于乘船渡河,基本上也没有可能。丰都河两岸的渔民使用的那种舢板,在河岸附近捕鱼还勉强能用,想要借助那舢板横渡丰都河,价值就是痴人说梦。随便一个暗流冲击形成的漩涡,就能将那小舢板和舢板上的人都卷进去。到时候,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至于水师用的那种楼船,倒是可以渡过丰都河。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熊焱燚进入中元帝国本身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南楚若是敢派水师楼船过河渡人,形同于与我中元帝国宣战。到时候,就不是南楚帝国送以为公主过来和亲就能解决问题的了。闹不好得请熊垚来中元城坐坐了。” 熊芳沉思了片刻后,才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岂不是说,那个熊焱燚就只有两条路能选了?要么千里迢迢的去丰都驿乘船渡河,要么在渝州府等着官道清理完毕,然后走陆路返回南楚?可是他不管走哪一条,都一定躲不过我们的盘查。到时候再给他添点堵,故意拖延一些时间……” 陈琦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说,熊焱燚是个大好人啊。” 熊芳满脸讥笑的说道:“还真是!等到父王他们平定了益州府,解决了渝州府和南王府的问题后。我一定要亲自绣一面锦旗,送给熊焱燚。上面就绣四个字‘一个好人’!”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脸忍不住抽了抽,心中思忖:这小妞太腹黑了,以后尽量不要惹她,要不自己一定会被她玩儿死的。 陈琦轻呼一口气,将杯中已经脏了的茶水倒掉,换了一个崭新的茶杯,为自己和熊芳都各自斟了一杯茶。 虽然夜已深,到了戌时末刻了;但是熊芳似乎并没有想要告辞回南王府的想法。陈琦无奈,也只好继续陪着她闲聊。陈琦真的不太敢和熊芳说送客这两个字,担心被熊芳这个腹黑小妞给记恨上。 熊芳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道:“殿下可知,我和兄长为何在春狩大典之后,从中元城返回花了那么长的时间?” 陈琦摇头:“不知。” 熊芳嘟着嘴,有些幽怨的说道:“殿下还记得在中元驿的时候,那个与你们发生争执,想要入住中元驿的老人吗?(详情见第二卷第五章和第八章)” 陈琦眼眸微眯,思考了片刻后,摇摇头:“还请郡主见谅。我这个人不太能记得住别人的长相,而且对于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太过于上心,所以也很容易健忘。” 熊芳无奈的耸耸肩:“也是了。殿下日理万机,哪里会记住那些小事。何况殿下第二天就离开中元城了,哪里还会在意那些一闪而过的陌路人。” 陈琦学着熊芳的样子,耸耸肩:“多谢郡主体谅。” 熊芳点头:“体谅谈不上,应该是我向殿下道歉才是。” “那天去中元驿中与殿下争房子的老者,乃是我南王府的供奉,赤火长老。而他号房子也是为了给我和哥哥住。第二天早晨,殿下您率人离开中元城南下的时候,我和兄长正好在中元城外等待着开城门。当时便看到了殿下的飒爽英姿。” 陈琦无奈的讪笑道:“我看郡主看上的不是我的飒爽英姿,而是我的雪隐神驹吧?” 熊芳尴尬的挠挠头,讪笑着哼了一声:“好好听着,不许打断我。” 陈琦把嘴巴紧闭,装出一副听话的乖宝宝模样。 熊芳见陈琦这么上道,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嘛!” “继续说哈。” “等到我和兄长来到中元驿的时候,就听赤火长老说了,发生在驿馆内的事情。就在我们惊叹于有人竟然能够包下官驿的时候,就碰上了来中元驿传旨的中常侍,然后在中常侍口中才得知,和赤火长老他们发生冲突的,原来是神秘的三皇子,三殿下。” 陈琦有些好奇的挑挑眉:“哦?还有这档子事儿?” “那传旨太监说什么了吗?” 熊芳点头:“那传旨太监进来的时候,可傲了,拿鼻孔看人。我都担心他脚下被绊倒,摔着了。进门口谁也不看,直接就喊让三皇子陈琦接旨。结果在听到驿丞说殿下已经返回南境,离去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那传旨太监瞬间破防了,口口声声的喊着小祖宗,害死老奴了。”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直接给喷了出来。 陈琦:“整个皇宫大内,叫我小祖宗的只有秦不悔那个老家伙了。也亏中侍署那帮家伙费心,找那个老家伙跑去宣旨。” 熊芳听到陈琦的话,狐疑的看向陈琦道:“那个老太监和你相熟吗?” 陈琦点头:“整个皇宫大内,与我相熟的小太监很多。大太监却只有两个,其中一位就是秦不悔那个老东西。” “你别看秦不悔那个老东西老是一副娘娘腔的模样,说话办事儿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他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成境强者,而且还是大成境巅峰强者,武修中的巅峰存在。” “我五岁之前特别淘气,两条腿像是不知道累似的,跑的又快,又不带停的。别说我母后和太子哥哥了,就连武道修为高深的秦不悔照看我一天,那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累的不要不要的。老家伙常说,我就是他的活祖宗,上天降下来惩罚他的。” “打那以后,那老家伙便一直都叫我小祖宗,也是整个皇宫大内里,唯一一个这么称呼我的大太监。” 第71章 夜话 熊芳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听到你离开了,那么的急切。” 陈琦遥望北方,中元城方向,叹息道:“还有点挺对不起秦不悔那个老家伙的。回去一趟中元城,也没能去见他一面,还劳驾他劳动身躯,去给我传旨。唉!” 陈琦眼中有点点氤氲闪现,心中呢喃:“老东西,保护好身体。等我回去看你。” 熊芳见陈琦有点失落,一向娇宠的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下陈琦。无奈之下,只好端起茶壶给陈琦的茶杯中添了一点茶水。 熊芳:“殿下其实无需介怀。真心待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过失而在意。那些因为你的过失而怨毒你的人,他们也不值得您介怀。” 陈琦点头,脸上再次浮起一丝微笑:“好。我不介怀。” 熊芳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是驿丞拿出一个竹筒给了那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才悻悻然的离开了中元驿。当时我们才明白,赤火长老他们到底惹了怎样一个庞然大物。赤火长老他们可吓坏了呢。” 陈琦闻言,脸上保持着那淡淡的微笑。他回京祭母这一趟,简直就像是跟上鬼了,哪哪都不顺,就从中元城回京的这一路,比他娘唐僧都忙的慌。所以中元驿发生的那点小事儿,陈琦是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 熊芳见陈琦好像真的都忘记了,好像也没有因为赤火长老他们的莽撞而生气,这才长松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熊芳:“所以,当时我兄长说春狩大典之后,我们绕道去一趟丰都驿,亲自上门向殿下请罪,求得殿下的原谅。” “结果,等到我们几天前到达丰都驿的时候,就听说您来渝州府,拜访我父王了。我们这才又从丰都驿辗转回到了渝州府。” 陈琦微笑着说道:“那还真是麻烦你们了。大老远的跑那么一趟。” 熊芳慌忙的摆手,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没有,没有啦。其实这一趟丰都驿之行,我们的收获还是蛮多的。尤其是看到那个日新月异的丰都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就连一向眼高于顶,傲视同辈的我兄长,都对殿下赞不绝口。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我兄长对同龄人表达认可。真的,真的很不可思议。” 陈琦微笑着摆摆手:“郡主如此奉承于我,会让我觉得不自在的。” “我看的出,郡主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应该是有什么心里话想说吧?你我是朋友,有话直说便是。真的无需这般的吹捧。我觉得很不舒服。” 熊芳没有想到,陈琦说话竟然这么直接,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打算。熊芳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道。 熊芳:“我听说殿下从小就被养在东宫之中,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抚养长大。我听大公主殿下说,殿下虽非颜皇后亲身,但是却被皇后娘娘当成亲儿子养在身边,荣宠之盛,甚至过于太子殿下。而且三殿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也非常亲近,是所有皇子中,和太子殿下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微笑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陈琦:“所以,郡主想要借我这条线,让南王府搭上太子哥哥这条线?” 熊芳颔首:“是。” 陈琦微笑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熊芳续了一杯。 陈琦:“也许我要让郡主失望了。这条线,不仅我不会帮忙搭;就算是大姐,她也不会帮忙搭。” “原因也很简单。为了一个平南王府,将我皇长兄置于危险之地。我绝不会那样选择。” 熊芳有些焦急的说道:“可是,可是,南王府与京中的牵绊太少,而且底蕴也不足,中元城甚至都没有平南王府的产业。四大异姓王中,唯独我平南王府与京中没有半点联系。” “大哥是和大公主定了亲,今年年底,大公主年满十八周岁后,便可以成亲了。到时候,大公主在京中照应,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小富即安还是可以的。问题就是,大公主在京中并没有自己的势力,能为南王府提供的帮助也是聊胜于无。” “如果有一天,四大王府交出兵权。其他三大王府在京中尚有根基,迁回京城也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甚至还可以在朝堂中呼风唤雨。但是南王府呢?虽然人们不明着说,但是这些年来,南王府感受到的一样眼神还少吗?在人们眼里,南王府和我们熊家人就都是异族。当我们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恐怕会避无可避吧?” 陈琦:“所以你们想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是吗?” 熊芳点头:“是!” 陈琦:“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可能给你们南王府和皇长兄之前牵线。” “身为皇子,尤其是在京中的皇子,擅自结交外臣,这可是大忌。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在这上面做文章。你们承担不起,我承担不起,皇长兄也承担不起。皇长兄身为太子,地位尊崇,是未来的储君,我必须要保证他的身上是没有一点脏污的。干干净净的继位登基,成为未来的皇帝。” “至于你对南王府未来的担忧,在我看来,你们多虑了。” “父皇那个人啊,重信守诺,绝非食言而肥之辈。当年既然和王叔定下盟约,便不会背弃。至于你们担心未来的皇帝会对你们动什么手脚,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皇长兄这个人人品贵重,雅量高洁,绝不是那种喜欢玩弄权谋的阴险小人。所以你们根本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 “至于和京中的联系,在我看来,有世子和我大姐的那一道姻缘就足够了。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南王府底蕴尚浅,而且王叔还与南楚帝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再和内朝的人纠缠不清,甚至是去触‘私交皇子’霉头。那个时候,南王府恐怕就真的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熊芳听完陈琦的话,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都出汗了。她这才发现,她当初和熊英的算计是有多么的愚蠢。 陈琦和熊芳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就那么对坐着喝茶赏月。没有了那些个功利之心作祟,两个人还真有些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意境。 第72章 熊英羞辱熊焱燚 渝州府,渝州城,西市,德胜坊,明月楼 “怎么回事?”一名身着朴素,面容清朗的少年看向身后垂手而立的老者。 少年:“渝州府为什么会突然要抓什么南楚细作?是不是我们的行踪被暴露了?” “应该不是!”垂手而立的老者缓缓的睁开眼,低声道:“我们此番易容微服而来,只有镇北王府的那几个亲信知晓其中内情。他们应该不会透露少主的行踪才是,除非……” 少年看向老者,眼神阴鸷:“除非什么?” 老者淡然道:“除非那熊淼有暗探在日夜监视着镇北王府,监视镇北王府进出的每一个人。否则,绝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少年颔首,眼睑抖动,眼睛微眯,冷哼一声道:“难怪父皇对熊淼那般忌惮,看来他还真的是有些手段。糜虺,你去探查一下,看看这渝州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被称为糜虺的老者抱拳道:“诺。” 就在糜虺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到明月楼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少年摆手,示意糜虺坐下,自己则是尽可能的佝偻着身子,装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但是那挺直的腰背,和傲娇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厮。 反倒是一身华服的糜虺坐在桌案前,金钗玉带,缂丝长衫,手中折扇看似普通,但是那扇尾挂着的小坑冰种的翡翠扇坠,无一不彰显着此人的华贵,真真儿是贵不可挡。不过,那糜虺周身的气势和气场,和他这一身装扮,总给人一种违和感,怎么看都觉得他这一身像是偷偷穿到自己身上的,反正就不是像是他应该有的。 就在二人将pose摆好没多久,房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了。一队官兵手拿长枪,直接将二人给围住了。熊英身穿一身鳞甲,后背背着一对双钩,迈步走进屋内。 熊英轻咳一声,抱拳道:“我等封王命,封锁渝州府四门,搜查暗中潜入渝州城的南楚细作;请二位出示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 糜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少年轻咳一声,小跑着去包裹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两个装订的有些简陋的册子。而那个原本打理的很整齐的包裹,早已经被少年翻成个乱七八糟了。 少年并没有将册子递给糜虺,而是直接递给了身穿甲胄的熊英。而那个老者似乎也没有在意少年的逾拒,冷漠的盯着少年和熊英。 熊英接过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仔细的查看一番后,开口道:“你们是南楚人?” “是的!”少年语调轻蔑,话语中满是冷意。 熊英嘴角抖动了一下,强行压制住了自己想要讥笑的冲动。 熊英:“南楚哪里人?” 少年:“南楚桂府人。” 熊英:“来渝州城何干?” 少年:“营商!” 熊英:“你们是什么关系?” 少年:“主仆!” 熊英:“预计呆多久?” 少年:“具体时间尚未可知,少则半个月,多者三个月。” 熊英眼神戏谑的在少年身上扫了两圈,嘴角微微抽动。 熊英:“我不管你们南楚的民风如何开放,但是进了我中元帝国,就要守我中元帝国的规矩。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有那些个龙阳之好,都给我忍着。等到什么时候回到南楚,再干那些个腌臜事儿。” 熊英说完,都没等少年的回答,直接将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抵丢给少年:“好了。你们的身份没有问题。不过,诸位既然是身处异国他乡,当知我国法度,切莫违法乱纪,最后害了自己的性命。” 少年冷笑道:“多谢世子提醒,我等知道了。” 熊英没有说话,扭头带着士兵们退去了。 熊英等人退出房间后,少年关上房门,原本就冷肃脸,现在更黑了。显然,熊英刚才对他的那种含沙射影的羞辱和明目张胆的警告让他感觉非常的不满。他觉得他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而这个挑衅他的人,还是那个他很看不上的,南楚叛徒的儿子。 糜虺也发现了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起身站到一旁,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他家主子的脾气他太清楚了,阴鸷歹毒,睚眦必报,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迁怒他人,万一今天他那句话说错了,少不了被这个小主子责罚一番。 糜虺心中思忖:如果不是陛下偏爱贵妃娘娘一家,就自家这小主子的脾气秉性,早就被其他皇子给弄死了。 这个少年,正是南楚大名鼎鼎的天才皇子,被誉为当世紫薇星的南楚镇北熊焱燚。 熊焱燚此次易容微服前来渝州府,完全就是临时起意的,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和缜密的安排、谋划。 前几天,就在他兴高采烈的将对他皇储之位威胁最大的孪生妹妹清河公主送出镇北关,庆幸南楚帝国再无人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时。连续不断地几条噩耗,直接将熊焱燚给整懵了。 先是被他暗中安插进南楚和亲队伍中的熊氏支脉的族老,熊万里的尸首被人送回了镇北关。熊焱燚是亲眼见到了熊万里的尸体的,双眼圆瞪,两个眼球是暗红色,充满了鲜血,口中和胡须上都是干涸的血渍。原本白皙的脸庞也变成了黑褐色,显然是过分生气后,气血上头所导致的血液倒灌。那死相,太他娘的凄惨了。 紧接着,一天后,清河公主的贴身侍婢红桃的尸体也被送回了镇北关,这一次的红桃更惨。手脚被打断,内脏被震碎,后背几乎是找不到一块好肉。仵作检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时常跟随在熊焱燚身后的老奴糜虺出手,简单的查看后得出结论。 红桃是先被人打成重伤后,又遭受了一顿毒打;旧伤加新伤,伤势过重又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这才导致红桃不治而亡。 可是熊焱燚是知道清河公主是多么喜欢红桃的。自从清河公主抵达镇北关后,熊焱燚几次三番的和清河公主商量,想要将红桃收到身边,成为他的女人…… 第73章 熊焱燚被熊英气吐血了 然后就招到了清河公主的一顿呵斥,清河公主数落熊焱燚贪图美色,不误正事,整天就知道琢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简直就是在玩物尚志。 结果,一向自负的熊焱燚,哪里受得了清河公主这样的数落,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清河公主的脸上。然后,一对孪生兄妹,两个人就那么分道扬镳,反目成仇了。 就这样一个让他都心动小美人,为什么去了一趟渝州府,渝州城,就变成一具尸体?这也太他娘的暴殄天物了!到底是谁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会舍得下这样的重手! 连续两个人殒命渝州城,而且死状还都那么凄惨;这一下子就撩拨起了熊焱燚的好奇之心。熊焱燚这才不管不顾的易容微服,带着贴身老奴,潜入了渝州城中。 结果,还没等熊焱燚展开调查,就听到了渝州城四门关闭,排查南楚细作的消息。然后整个渝州城就被戒严了,他们被困在了明月楼中。 熊焱燚倒是不担心他自身的安危,早在年初他只身拜访平南王熊淼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准备。自己若是被擒获,那么他安排在中元帝国中的暗桩就会启动,将中元帝国搅个天翻地覆。就连中元帝国的那些皇亲贵胄,都得给他陪葬。 所以,他是真正的有恃无恐,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 只不过,让熊焱燚没想到的是,熊英会亲自带人来盘查明月楼,更没想到,熊英在没有认出他的前提下,不仅出言嘲讽他,羞辱他,影射他,竟然敢威胁恫吓于他,这让一向眼高于顶的熊焱燚怎么能受得了? 早在今年年初,他造访平南王府的时候,就见过熊英,二人还在暗中有过一次交锋。虽然结果是熊焱燚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但是熊英最后说的一句话,直接给熊焱燚干破防了,差点没当场翻脸。 打那之后,熊焱燚就将熊英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所以,在熊焱燚回到镇北关后,便亲自指派两名准大成境强者潜入渝州城,伺机将熊英斩杀,将人头带回镇北关。 结果,等到熊焱燚派出的两名准大成境强者来到渝州城后,经过多方探查才得知,熊英和熊芳竟然不在渝州府中,而是北上中元城,参加春狩大典去了。那两名准大成境强者铩羽而归,结果把熊焱燚直接给气吐血了。 熊焱燚在南楚一贯是以算无遗漏而闻名天下,他的谋划每次都能做到恰如其分,分毫不差。所以才在南楚有着那么多的美誉。结果,自从他遇到熊英后,一直都在吃瘪。不管是言语上的,还是行动上的,又或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他不管怎么精心谋划,结局总是无法令他满意。这让熊焱燚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而这种挫败感的积压,最后就导致了熊焱燚被气到吐血。 当然,这一切熊英是一无所知的!对于熊英来说,不管是和熊焱燚的斗嘴,还是斗智,都是他作为一个中元人,在面对敌人时,自然而然的一种抵御和反击。这和他是不是平南王世子无关,这也和他是不是中元帝国未来驸马无关,这就是作为一名中元人的责任。 至于躲避暗杀,就更是阴差阳错了。之前三年,熊英都接到了大公主大邀请,请他北上参加春狩大典。结果熊英都因为公务太忙,无奈谢绝了大公主的邀约。而今年对他发出邀约的不仅有大公主,还有中元皇帝陈伽罗;虽然陈伽罗是以叔父的身份,邀请熊淼进京游玩儿,顺便向看一下未来女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陈伽罗这个邀请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单纯。最起码,陈伽罗他自己心里是有一些个小算盘在噼里啪啦的响的。 因此,熊英今年是实在谢绝不了大公主的邀请,这才选择扔下公务,亲自北上中元城,参加春狩大典;而定下熊英和熊淼定下这趟行程的时候,还不知道熊焱燚造访平南王府呢。所以,这还真的就是完完全全巧合之下的阴差阳错…… 就在熊焱燚马上就要将熊英遗忘的时候,没想到他这次贸然的微服潜入,又碰上了熊英,还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相遇。他现在对外的身份是糜虺身边的一名小厮,又是易容,又是微服的,显然是不愿意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的。况且,他堂堂南楚镇北王竟然易容微服潜入渝州城做细作,说出去也太掉价了。所以,不管熊英怎么羞辱他,怎么威胁他,怎么恶心他,他都得受着。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熊焱燚还是懂的。 只不过,熊焱燚的真实感受又有谁能感同身受呢?真的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熊焱燚觉得,他此时此刻的他又有要吐血的冲动了。 熊焱燚面色阴沉的坐在桌案边运气,平复着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一旁的糜虺赶紧倒了一杯凉白开,放在熊焱燚手边,小心的伺候着这位即将暴走的小祖宗。 然后,就在熊焱燚的情绪逐渐平息的时候,就听到明月楼大厅中传出了熊英的声音。 熊英:“掌柜的,你这明月楼招待四方来客,赚钱是第一位的。但是,身为中元帝国百姓,有些事情也是要心里有数的。有一些人,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爱好,你作为掌柜的是要尽可能加以劝阻的。如果有人胆敢不听劝阻,你只管遣人到刺史府去提高。本世子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掌柜的千恩万谢,口中高呼平南王千岁。 然后,熊英带领着士兵从容离去,去盘查下一家去了。 而正坐在房中的熊焱燚,听到熊英的话,直接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将面前的地面给染红了。熊焱燚双眸血红,双手紧握,口中发出一阵如牛吼般的喘息声,显然是被气急了。 熊焱燚:“熊英,我誓杀汝!” 第74章 机智的熊英 不得不说,熊英太了解熊焱燚了。他是知道怎么捅刀子最疼的。 熊英刚才说的话,看似哪也不挨哪,也没有明确指出掌柜的要注意哪些东西,哪些人,哪些事情。 非局中人,别说听懂了,能不听迷糊就算好的了。而局中人呢?嘿嘿,懂得都懂,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熊英这是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来来往往之间,也就只有熊焱燚能够听懂熊英话中的意思了,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说的太过于直白了。 熊英离开明月楼,退出了德胜坊,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把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给吓得不轻,以为自家世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而让熊英忍俊不禁的,恰恰就是熊焱燚的那副吃瘪又不敢说的怂样。 熊英此前在陈琦口中已经知道了熊焱燚易容微服潜入的消息,也知道了熊焱燚就藏在明月楼中。他原本以为找到易容后的熊焱燚,他可能还得花点功夫。结果……结果他在看到熊焱燚和糜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熊焱燚。 没办法,熊焱燚的那副孤傲德性,太他娘的扎眼了。即便是穿上粗布衣衫,佝偻着身子,也藏不住他的那副傲慢样。 反观那位端坐在桌案边,衣着华丽的老者,真的就应了那句老话:‘就是给你穿上龙袍,你也不像个太子。’ 那老头从身材相貌,到气质风度,完全没有一点贵族应该有的样子。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德性,都没一般的暴发户来的自信。简直就是将‘奴才’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文在了心中,刻在了骨子里,真的是太出戏了。 然后,等到熊英开始盘查的时候,熊焱燚和糜虺的漏洞就更多了。 首先,在熊英问他们要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的时候,糜虺投给熊焱燚的那个眼神就很是有趣,那不是一个主子命令奴才的眼神,而是奴才询问主子意见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小心谨慎,那眼神中的怯懦,那眼神中的局促,简直就要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似的。 其次就是熊焱燚翻找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的时候,简直就是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完全就像是一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又像是盗贼在陌生的环境中翻找财物似的,漫无目的。为了找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将一个小小的包裹翻了个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必遭了贼差多少。 然后,熊焱燚在拿到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以后,应该是交给糜虺,由糜虺递给熊英,这是规矩。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类似于陈琦前世的身份证和护照,或者是单位开具的介绍信;这些东西都是有特殊意义的,上面的很多信息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一般来说,非必要的状态下,是不允许交给外人的。现代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规矩更多的古代。 熊焱燚直接将关凭路引和通关文牒递给熊英,这显然是逾距的行为,这种行为轻则挨一顿家法,重则是会被赶出主家,永不录用的。结果呢?糜虺全程连一个屁都没有放,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这里面,就有很多说法了…… 最后,就是熊焱燚和熊英之间的问答,简直就是奴才犯错的大合集。 官家调查问答,不管问的是主人还是奴才,都是需要经过主人家的同意,才能开口说话的。没有主人家的同意,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也要乖乖的闭上嘴。这是规矩!身为奴才的规矩。 最典型的就是陈琦第一次和熊淼见面的时候,秦奕的表现。当时,熊淼在和陈琦说完话后,主动和秦奕打招呼,作为有几十年交情的老友,又是惺惺相惜的武道巅峰强者,两个人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在熊淼和秦奕打完招呼后,秦奕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回应,而是扭头看向陈琦,在看到陈琦微微颔首,同意他说话以后,他才回答了熊淼的提问。而且,回答的时候也是言简意赅,没有任何的废话和客套,说完以后就又一次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当一个背景板。这就是规矩! 秦奕那样一个巅峰强者尚且需要遵守规矩,熊焱燚一个小厮,竟然代表主家回答熊英的问话,而且还那般从容自在,要说这里面没有鬼。鬼都不信。 当然,最大的漏洞,是在熊英警告完熊焱燚以后,熊焱燚的回话。当时,熊焱燚回答的是‘多谢世子提醒,我等知道了。’,而不是‘多谢官爷提醒,我等知道了。’。两个字,整个意思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熊英此次盘查,穿的是甲胄,不是官服;就算是渝州城本地人也未必能认得出熊英的真实身份。而且熊英在进入明月楼后,在见到熊焱燚之前,并没有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一眼认出熊英真实身份的人,要么是南王府的故交,要么是南王府的仇人。不管是那种,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这个人非常在意熊英,非常了解熊英,非常重视熊英。 一个南楚人,易容微服又伪装,又了解熊英,又在意熊英,又重视熊英。除了熊焱燚,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熊英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士兵。 熊英:“洛嘉,李富,刘威,诺科,你们四个带领本队人马,将德胜坊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以细作论处,杀无赦。” 四名身穿皮甲的壮汉上前一步,冲着熊英抱拳躬身道:“遵命。” 四人说完,带领着本队人马,沿着街道跑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直接将德胜坊给封锁了。除了像影子那种具备一些特殊技能的武道强者,就算是大成境巅峰强者,也休想在旁人不察觉的情况下,离开或进入德胜坊。 熊英可没有忘了陈琦的话,陈琦猜测熊焱燚身边一定是有大成境强者守护的。刚才的那一次见面,熊英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 第75章 熊焱燚的怀疑 熊焱燚本身是没有修炼过任何武道功法的,完全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细狗,弱鸡。而熊英没有从那位端坐在桌案前的老者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武道威压,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威胁。能够给熊英这种感觉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这个老者和熊焱燚一样,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细狗,弱鸡;要么就是这个老者的修为已经突破了那层壁障,成为了绝世强者,可以对自己的武威和杀意收放自如,如臂使指。 两者之间,熊英当然更偏向于后者,那就是那名老者,应该是一位当世强者,还是巅峰强者。 当然,知道归知道,熊英并不会特别在意那老者,大成境强者他也不是没见过,更不是没交过手。熊英的父亲平南王熊淼就是一位大成境强者,他在达到准大成境后,经常会和自己的父亲进行切磋比试。熊淼在切磋比试的时候,可是一点水都不会放的,虽然说不上是全力以赴,那也是拳拳凶险,招招致命。若非是熊淼不断的将熊英逼上绝路,以熊英的武道天资,哪里有可能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准大成境界呢? 熊英和陈琦几乎就是武道修炼的两个极端,熊英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勤能补拙,而陈琦则是给世人展示了什么叫做天赋异禀。 当然,对于真正的武修来说,准大成境只是一个起点,而绝非终点。所有修行武道的人,只要不是特别蠢或者特别傻,都有机会达到准大成境。但是,想要越过那道坎,达到真正的大功告成之境,就不是光勤奋就能做到的,也不是光聪明,天赋好就能做到的。那可是需要多重因素叠加后,才能做到得。(扯远了,回到正题。) 熊英在心中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便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直接派兵封锁了德胜坊。而且还是以一种排人墙的方式,进行封锁,为的就是防止大成境以上的高手悄无声息的潜出德胜坊,探查渝州城的情况。 没办法,他们今晚要做的事情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一些,而且关乎南王府和平南军的未来,容不得半点马虎。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更不能让有心人破坏了今晚的行动。 熊英看向其他人道:“传令下去,让赣州守备司伙同平南军先锋营,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方式,对渝州城四门及城墙进行封锁。没有平南王府的大令,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渝州城。决不能让南楚细作安然离开渝州城。” 跟随着熊英身后的两名副将抱拳领命,带着所部人马飞奔而出,去宣布命令去了。 做完这一切的布置,熊英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反复琢磨着自己刚才的布置,有没有哪里有所缺漏的。直到一刻钟后,熊英缓缓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 熊英看向身后的众人道:“尔等随我一同到南城门处盘查监视,勿使一人漏网。” 众人抱拳道:“遵命!” 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渝州城南门赶去。 明月楼中,口吐鲜血后的熊焱燚,已经被糜虺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熊焱燚歪着头,恶狠狠的盯着刚才熊英站立过的地方,牙齿咬得嘎吱吱的响,恨不得将熊英生吞活剥了,方才解恨。 糜虺给熊焱燚喂了一颗顺气活血的药丸,用凉白开为他灌下。又伸手抚上熊焱燚的后背,催动着内力,给熊焱燚顺气,将那些因为熊焱燚激动而阻塞的经脉疏通。 约摸半个时辰后,熊焱燚原本充血的脸色逐渐舒缓,只不过因为刚才吐过血,所以脸色惨白的有些吓人,完全一副病娇模样。 突然,熊焱燚原本禁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露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寒光。 熊焱燚:“糜虺,你立刻去一趟南王府和刺史府,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如果这两个地方没有异常,那么就去南城门。一定要查清楚,渝州府今天突然封闭四门,盘查细作的真正原因和真实目的。” 糜虺虽然不太明白熊焱燚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但是身为奴才,听从主子的命令是天职,他也就懒得花费那些个心思去猜测。罩上一身夜行衣,打开明月楼的窗户,就跳了出去。 熊焱燚猛地坐起,面若寒霜的看向看向窗外,皎洁的明月洒下洁白的月光,将大地都照的那般透亮;还真是个邀美赏月的好天气。 不过,熊焱燚此刻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没办法,今天渝州城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蹊跷了。 一刻钟后,糜虺从打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将身上的夜行衣脱下,丢在一旁。 糜虺:“少主,德胜坊被封锁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出不去。” 熊焱燚双眼微眯,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层寒光,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有些下降了。 熊焱燚:“那你可曾探听到什么消息?” 糜虺点头:“有。” “刚才我偷听到了几个官兵的交谈,据说此次要抓捕的南楚细作,原本是潜伏在南王府中,做杂货的杂役;看着平时挺老实的,连大声说话都很少的一个人。” “就在今天傍晚,那个细作盗走了熊淼父子制定出来的一份重要计划。据说那个计划是可以快速解决渝州府、南王府和平南军现在所面临的所有问题的;是平南王熊淼花高价请高人为南王府订制的。结果没想到,那计划前两日刚刚送到;今天就被细作给盗走了。” “平南王熊淼震怒,亲自下令封锁全城,势必要将那细作捉拿归案。而且,此次封城,不仅是渝州府守备司的守备军出动了;连平南军先锋营都出动了,真的是不留任何机会。” “据说,现在已经抓到了六名南楚细作和两名西夏细作了。至于这些细作和那名逃跑的南楚细作有没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熊焱燚眼眉微皱,显然是不太满意糜虺回报的这些信息。他还是觉得,几天渝州城的动静有些不太正常。 不,是太不正常了。 第76章 熊焱燚的猜测 熊焱燚摇头,语气平淡的说道:“不对,不对。一定是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存在。” 糜虺有些不解的看向熊焱燚道:“少主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我镇北关封城抓细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少主会觉得渝州城这一次会有所不同?” 熊焱燚挠头,长呼一口气,盘腿坐在床榻上,倚靠在床缘上。 熊焱燚:“镇北关每次封城缉拿细作,都是在有人即将要造访镇北关,或是镇北关有不为外人道的大事的时候。绝对不会轻易的,在没有需要的情况下封城拿人。” “不说别的,平南王府缉拿细作的这个借口就很是滑稽,很是不可理喻。先不说到底有没有那份计划,就算是有那份计划,以熊淼那般缜密的心思,会轻而易举的让一个杂役将计划偷走?那是平南王府吗?那不是菜市场吗?” “如果假设你刚才回报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只能说明,那份计划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重要,那么珍贵。为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计划,大张旗鼓的封城拿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而且,这个事情这么一闹,岂不是向世人说明了熊淼的愚蠢吗?连一份计划书都保不住,平南王和平南王府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糜虺点头,看向熊焱燚道:“少主刚才也说了,镇北关每次封城缉拿细作,都是在有人即将要造访镇北关,或是镇北关有不为外人道的大事的时候。” “那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渝州城这般行事,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造访渝州城,检阅平南军呢?” 熊焱燚摇头:“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 “你要知道,在中元帝国,能够有资格让熊淼扫榻相迎的人本来就不多。除了中元皇帝陈伽罗外,就只有太子陈环了。其他的皇子,都没有及冠,未能封王。不论是职级,还是爵位,都和熊淼有所差距,他们根本不足以让熊淼做出如此大的排场。至于皇室之外的人,就只有左右丞相和其他三位异姓王,还有那位镇国大将军,蒙奇了。” “右丞相吕仲前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皇帝老儿陈伽罗。被连贬三级,降为了牧州刺史,现在应该还在牧州办差呢,不可能来渝州城。” “左丞相柳毅帮助皇帝老儿陈伽罗执掌内阁,公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往南境跑。” “而其他三位异姓王,同样需要在自己的封地履职,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到处乱窜。” “最后就剩下镇国大将军蒙奇了。我前几日收到情报,说在几日前的大朝会上还见过那位蒙大将军,陈伽罗还命令蒙奇收回了几个功勋世家和门阀世家的私兵券。蒙奇应该还在帮助陈伽罗收拾烂摊子,根本没有时间跑来渝州城瞎逛。” “而且,渝州城属于军州,这里可没有门阀世家和功勋世家,更没有可以收编的私军。蒙奇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大老远的跑来渝州府瞎逛游。” “至于其他人,不论是职级,还是爵位。都不足以和熊淼相提并论,也就根本没有资格让熊淼做出封城缉拿细作的事情了。” 糜虺点头:“那就是说,平南王府是想要做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大事?担心那些潜伏在城中的细作会进行破坏?” 熊焱燚长呼一口气:“不知道。不确定。说不准。” “如果是平南王府要做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大事,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偏偏在我们到达渝州府后才做?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他们是别有用心呢?” 糜虺眼神微眯,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少主,您的安全会不会……” 熊焱燚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看向糜虺道:“怎么?担心我被抓了,或是死了,会祸及你的家人?” 糜虺低着头,垂手而立,不敢说话。只是那颤抖着的身体,说明他现在内心很不平静。 熊焱燚冷哼一声:“哼!亏你还是个大成境巅峰的高手,就你这胆儿,比老鼠大不了多少吧。” 熊焱燚邪魅一笑,盯着糜虺说道:“放心吧。我早已留有后手。你以为本王让你带的那几只信鸽是用来炖汤吃的?” “不过,你这般贪生怕死,如何保护本王的安全呢?本王很是忧虑啊!” 熊焱燚说完,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消散,双眸合上,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 然后就看到原本垂手而立的糜虺,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似的,抱着肚子开始满地打滚。仅仅是片刻功夫那糜虺便开始口吐白沫,牙龈因为过分用力咬合,渗出鲜红的血液。最后,糜虺那个样子,真的叫做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像极了一个即将狂暴的怪物。 熊焱燚嘴角微掀,像是没有听到到糜虺那惨烈呻吟似的,又或是他很享受糜虺那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过程似的。熊焱燚缓缓睁开眼睛,满是戏谑的看着糜虺,嘴角微掀,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 熊焱燚:“哼。什么狗屁武道巅峰。什么狗屁大成境强者。也不过如此。” 熊焱燚说完,又一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熊焱燚话落,糜虺终于停止了扭曲,只是偶尔的会有痉挛和抽搐的情况出现。显然,这是过分疼痛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两刻钟后,糜虺终于停止了抽搐,缓缓的起身,从怀里掏出手帕,将地上沾染着的,他口中吐出的白沫和血渍全都擦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等到清理完毕后,糜虺站立到一旁,面色如常,垂手而立,就像是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熊焱燚和衣而睡,脸上挂着点点愁容,紧蹙的眉头说明他现在心中很是不平静。一向眼高于顶,算无遗策的他,终于在这小小的渝州城中,撞了鬼。一桩桩一件件再也不会随着他的心情而转变,就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变得没有那么好用了。 然而,熊焱燚不知道的是,这一切还都只是餐前甜点罢了,他的荆棘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77章 奇怪的轰鸣声和诡异的地动 渝州府,渝州城,子时初刻 “邦~邦~邦~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两名身穿皂吏服的更夫身披夜色,漫步在街道上。左侧的更夫左手拿着一盏灯笼,右手拎着一面铜锣;右侧的更夫左手拿着一个小木锤,左手拿着一个竹筒制成的梆子。右侧的更夫用小锤子在梆子上敲三下,然后再敲一下左侧更夫手里的锣。左侧更夫喊‘天干物燥’,右侧更夫喊‘小心火烛’。两个人配合的极为默契,像是一场排练了很久的戏剧似的,完美无缺。 更夫敲击的梆点声清脆响亮,更夫的喊声也是提神醒脑,在寂静的深夜中,乘着微风,悠悠的飘向远方,飘进宅院之中。 突然,就在刚入子时不到半刻钟的时候,渝州城外,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然后是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如同在耳边炸雷般的响个不停。约摸半刻钟后,轰鸣声停止;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的天摇地动,有一些破旧的房屋在地洞的影响下,开始一块块的往下掉墙皮。半刻钟后,那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危房一座座的坍塌,全都化为了废墟。 不过好在是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人们出于本能的都从屋子中走出,来到街道上四处张望,想要看一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之而来的地动与轰鸣声接踵而至,并没有空闲时间让老百姓们重新回屋睡觉。所以人们并不在屋中,那倒塌的房屋也并没有砸到人,造成人员伤亡。至于财产上的损失,那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渝州府,渝州城,南王别院,子时初刻 别院花苑中,一把古藤躺椅摆放在凉亭边,熊芳像一只小猫似的蜷缩在躺椅上睡着了。不远处,陈琦缓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件蚕食大氅;走到摇椅旁边,陈琦将大氅盖在了熊芳的身上。 陈琦看着睡着了的熊芳,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微笑。半个时辰前,他本来想着要将熊芳送回南王府的,结果被熊芳拒绝了。今天晚上,熊淼和熊英都在外忙碌,估计等明天才能回家,她不想一个人呆在那空荡荡的南王府中。 陈琦听到熊芳的话,也明白了熊芳这是害怕孤独。索性也就不强求了,命人抬来一把摇椅,放在凉亭旁,上面铺了一床蚕食被,让熊芳就在藤椅上睡觉,休息。 熊芳没有反对,和衣而眠的蜷缩在躺椅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初夏的夜,地面上还是会窜出丝丝凉气,陈琦担心熊芳会着凉;这才亲自回屋,拿了一件大氅,盖在了熊芳身上。 南王别院外,一阵梆点悠悠飘入来,伴随着的就是更夫那悠长的警示声。陈琦听到是三更天的梆点,突然想起了他对熊淼的嘱咐;低头看到正在酣睡的熊芳,无奈的摇摇头。陈琦从衣襟中抽出一支针灸所用的银针,扎进了熊芳的脖颈中。 就在陈琦扎完针没多久,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到了南王别院中。南王别院中,除了熊芳之外,所有人都被这轰鸣声惊醒,随意的披了一件衣服,快速从屋中跑了出来。几乎是瞬间,陈琦的十五位随从齐刷刷的落在了陈琦的四周,手里拿着武器,警惕的监视着四周的情况,保护着陈琦的安全。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如同炸雷般响起,那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将众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众人能够明确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心悸冒出的虚汗,愣是让众人在初夏夜里,感受到了寒冬的冰冷。 陈琦轻咳一声:“你们不用保护我,一会儿会有地动,你们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救几个人。” 陈琦的十八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别看平时有点不着四六的,但是一旦到了战时,那立刻就会变成令行禁止的模范标兵。此时听到陈琦的话,他们没有任何疑问,几乎又是瞬间,他们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像是完全没有来过似的。 陈琦低头,正好看到了像一只酣睡的小猫咪似的熊芳。熊芳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嘴角挂着一点点的水渍,简直可爱极了。陈琦从怀中掏出手帕,将熊芳嘴角的口水渍擦去,又将手帕揣进怀里。陈琦伸手,缓缓的摇起摇椅来。 轰鸣声停止,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阵山摇地动,但凡腿脚差一些的,都有可能被这一阵摇晃给摇晃的栽了跟头。 好在陈琦是练过的,这点摇晃还真不算什么。那地动造成的摇晃和陈琦摇动摇椅造成的摆动,配合的相得益彰,完全没有给熊芳造成任何的不适感。努了努小嘴,吸了吸鼻子,调整好一个最舒服的睡姿,继续沉沉的睡着了。 陈琦则是走回凉亭中,将壶中已经泡的没有滋味的茶叶倒掉,填上新的茶叶,继续的品茗赏月。像是刚才的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似的,一切照常进行着…… 渝州府,渝州城,西市,德胜坊,明月楼,子时初刻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将熊焱燚惊醒。熊焱燚直接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躲在了床角,警惕的查看这屋中的情景。 糜虺几乎是在听到轰鸣声的瞬间,一个闪身,来到了熊焱燚的身边,糜虺的身体和熊焱燚后背靠着的墙壁组成了一个微妙的夹角,完美的将熊焱燚挡在身后,用身体隔绝了门和窗户位置有可能飞来的暗器。 等到半刻钟后,熊焱燚和糜虺才缓缓的定下神来,竖起耳朵听着窗外传来的连续不断的轰鸣声。糜虺扭头,看了熊焱燚一眼,熊焱燚冷着脸,点了点头。糜虺慢慢的靠近窗户,打开窗户后,便看到明月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披着衣服或是被子,警惕的看着渝州城南的方向,脸上满是紧张和诧异。 糜虺:“少主,好像是渝州城南发生了什么事情。” 熊焱燚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同样走到窗户便,看着街道上四处张望的行人。 熊焱燚:“你去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一些什么消息。” 第78章 各方反应 就在糜虺准备跳出窗户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地动将本就弱不禁风的熊焱燚给摇晃的险些摔倒在地上。糜虺眼疾手快的来到熊焱燚身边,伸手将熊焱燚搀扶住,疑惑的看向窗外。 街道上的人群中,那些上了年纪的,或是腿脚不太好的人,全都七倒八歪的倒在了地上,有一些人可能是在摔倒的过程中受了一点伤或是被这诡异的情况给吓到了,人群中偶尔还传出来一点点的抽泣声。 熊焱燚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让熊焱燚的心都在颤抖。没错,他是真的害怕了。 别看熊焱燚年初只身造访平南王府,现在又是易容微服潜入渝州城,好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他根本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么胆大。 熊焱燚之所以在年初敢只身造访平南王府,其实是对只身造访有可能发生的变数,做了详细的分析和判断的。最后,他确定平南王熊淼不会对他进行扣押或拘禁,更不会害了他的性命,这才选择以身犯险,只身赴会的。 即便如此他在筹备造访平南王府的时候,还是做了好几手的打算,身边带的两位随从也都是大成境的高手。虽说以防万一无可厚非,但是这也掩盖不了他贪生怕死的脾性。 至于熊焱燚这一次易容微服潜入渝州城,其实是上次的安全往来给了他信心。他认为,就算是熊淼抓到了他,也不敢给他安个南楚细作的帽子,更不会对他进行伤害。所以他才来的如此的肆无忌惮。 但是,从今天进入渝州城开始,熊焱燚就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起初他还没有特别在意,只觉得那是进入陌生环境而造成的局促感,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接踵而至的封城,盘查,缉凶,等等行为,让熊焱燚的那种不安感逐渐的扩大,扩大到了恐慌的程度。 而这突如其来的轰鸣和莫名其妙的地动,则是直接让熊焱燚感到了害怕,那种发自内心,源于灵魂的恐惧。 熊焱燚看向糜虺,有些急不可耐的吼道:“你不用管我,现在就去。立刻,马上,给我调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熊焱燚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狰狞了,冲着糜虺怒吼道:“快去!” 糜虺点头,翻身跃出窗户,直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熊焱燚看着糜虺的背影,浑身上下像是脱力般的,瞬间就浮出一身冷汗。柔若无骨的倚靠在窗台边缘,眼睛像毒蛇般阴鸷的盯着窗外奔走相告的行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形容不出来的压抑。 熊焱燚自打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的感觉世界不受自己控制。这让他原本高傲的性子,开始变得敏感又脆弱起来。 子时刚过后不久,渝州府守备司和平南军的人马便再一次出现在了街头,劝说着百姓们回家。看到那些房屋倒塌,无家可归的人,便会拿出军帐,支开给老百姓们居住。渐渐的,街头开始恢复平静,除了封锁街道和巡逻检查宵禁的士兵,再也没有任何人出没。 只不过,那些被轰鸣声惊醒的老百姓们,回到家中是会继续睡觉,还是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渝州府,渝州城,今夜终将难眠…… 次日黎明,第一抹亮光从山峦起伏间浮起,将夏夜的幽暗驱散。原本封锁街道的那些守备军和平南军士兵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撤离,维持了一整夜的宵禁终于取消了。 一夜无眠的百姓们纷纷从屋中走出,在街道上三五成群的挤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谈论着昨晚发生的一幕幕怪事。 而这些百姓中,被陈琦和熊淼安插的一些眼线,开始了他们的工作。众人原本漫无目的的猜测,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开始向着‘天罚’、‘神罚’的角度上偏移。 渐渐的,人们开始接受,昨晚那些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突如其来的地动,应该是上天和神明在惩罚那些作奸犯科,不尊天道的贼人或是妖怪。 谎言这个东西吧,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引导,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开一个头;剩下的事情,一定会有有才的路人帮你把谎话编的圆乎了。而且,为了彰显他们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们会再编出一大堆的谎言,来证明。 一来二去之下,经过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的口口相传,三人成虎,谎话也就会变成真事儿了。 就像渝州城昨晚发生的事情,在众人的口口相传和不断增加内容的情况下。等到初晨时分,熊淼,熊英和秦奕回到南王别院的时候,就已经被编的有鼻子有眼的,编造得煞有其事了。 初晨时分,忙碌了一夜的熊淼,熊英和秦奕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南王别院。看到端坐在凉亭中,自顾自饮茶的陈琦,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三人:“拜见三殿下\/少爷!” 陈琦微笑着摆手,示意三人坐下。拿起茶壶,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清茶。 陈琦:“三位辛苦了。忙活了一夜,都累坏了吧。” “我已经让易戎准备了早餐,一会儿就送来。先喝口茶,解解乏,润润嗓子。” 三人点头,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清幽的茶香似乎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一夜的疲累扫去,喝进口中的热茶,像是变成了一股股活着的热流,在周身的四肢百骸中穿行。原本受了寒气,有些冰凉的手脚都变得温和了好多。 三人忍着烫,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感受着周身传来的温热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舒适的呻吟声。像极了冬天泡进温泉的某人…… 就在三人喝了几杯茶后,易戎带着两个小厮,端着几个笼屉向凉亭中走来。易戎将自己手中的一口铁锅放在陈琦用来烧水的炉子上,在锅中添了水,又将笼屉放在锅上。这样一来,那些笼屉中的食物就会一直被持续不断的加热,不会变凉。 三人在小厮端来的铜盆中洗干净手,毫不犹疑的端来两笼屉早点,开始疯狂的炫起来。 第79章 温馨的早餐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就在熊淼三人开始疯狂干饭人模式的时候,就听到凉亭外传来了一声娇憨的呢喃声。熊芳迷迷糊糊的从摇椅上站起,盖在身上的大氅滑落也完全不管,寻着味道,慢悠悠的向着凉亭里走来。 显然,在场的众人都没想到,熊芳竟然并没有回南王府,而是就在这别院花苑中休息了一整晚。更没有想到的是,熟睡中的熊芳根本不需要人叫醒,闻着早饭的味道就起床寻来了。 熊淼有些疑惑的看向熊芳:“芳儿,你怎么昨晚没有回王府吗?” 然而,熊淼并没有接收到熊芳的反馈,小馋猫熊芳已经走进凉亭中,完全不管身边的陈琦,直接伸出爪子,抓向静静躺在笼屉中的蟹黄包。 就在熊芳即将得手的时候,一只筷子轻轻的打在了熊芳的手背上。熊芳吃痛,赶紧收回罪恶的小手,原本有些迷糊的脑子也吃痛,快速清醒过来。或许是刚才被打的那一下确实有点痛了,熊芳好看的狐狸眼中,泛起了点点氤氲,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似的。 熊淼,熊英和秦奕同时扭头,看向了手中拿着一支筷子,尴尬的看着熊芳的陈琦。没错,刚才熊芳手上的那一下就是陈琦打的,而他也是在打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做的有点不太合适了。 强忍着尴尬,陈琦扭头看向熊芳:“先洗手,再吃饭。” 然而,就像熊芳刚才华丽丽的的无视了熊淼的话一样,熊芳这一次也没有理会陈琦的话。 突然,陈琦像是想起来什么,起身来到熊芳身边,伸手从熊芳的脖颈处拔下一根银针。 陈琦轻轻的在熊芳耳边说道:“现在能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熊芳被耳边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给瘙痒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局促的向旁边挪了一步。 熊芳:“听,听到了。” 陈琦听到熊芳的回应,语气温和的说道:“刚才打疼你了吗?对不起哈。我只是想提醒你先洗手,后吃饭。” 熊芳哦了一声,揉着自己的小手手,来到一旁的水盆处,慢慢的洗起手来。只不过,她那粉红的脖颈和耳垂,无一不说明她内心的慌张。 陈琦见熊芳去洗手了,这才坐回到座位上,将从熊芳脖颈处取下的银针插进衣襟中。 陈琦:“做完的轰鸣声,我担心会吓到熊芳,所以用银针将她的听觉给封了。结果忘了取了。” 众人恍然,回想起昨晚那震的耳膜生疼的声音,都还有些后怕。 熊淼:“殿下,昨天他们放置的那一包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怎么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简直吓死个人了。” 熊英点头道:“没错。我当时就在城南的城墙上,那第一声轰鸣声,将我都给吓的一激灵。险些腿软的站不稳。” 陈琦微笑着说道:“那东西叫做黑火药,是我在无意中调配出来的。目前还属于实验阶段,未来有可能会做成杀伤力强的武器。” 熊淼和熊英都有些懵的看向陈琦,熊英有些不解的说道:“若只是声音大的话,貌似在战场上的作用也有限吧?” 陈琦微笑着摇摇头:“现在还说不清楚。现在还只是个设想,等到时候做出来再说吧。” 熊淼疑惑的看向陈琦:“昨晚的地动是怎么回事?不会也和那什么黑火药有关吧?” 陈琦微笑着点头:“我猜,那应该是被炸塌的山石,落在地上,造成的震荡吧。”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熊英:“这么说,那官道真的被截断了?” 陈琦:“我也不知道。” “我们吃过早饭后,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识趣的没有再问,无缝切换到了干饭人模式,开始了疯狂干饭。 熊芳被众人的谈话说的满脸懵,坐在陈琦身边,用那满是清澈又愚蠢的狐狸眼看着陈琦。 熊芳:“殿下,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陈琦伸手,揉了揉面前这个呆萌小可爱的小脑袋,宠溺的说道:“先吃早点。吃完以后咱们边走边聊。” 熊芳点头,看向桌上的几个笼屉。当看到笼屉中那一个个样式各异,颜色各异的小包子的时候,眼睛都快冒出金光了。 熊芳:“看着就好好吃。” “我要开动咯!” 熊芳说完,直接一口一个,开始疯狂的炫包子。 陈琦看着熊芳那吃的美滋滋的模样,原本不觉的饿的肚子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陈琦冲着等待一旁的易戎摆摆手,易戎立刻去火炉处,端来了一笼羊肉烧麦,放在了陈琦面前。 陈琦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羊肉烧麦放到面前的食碟中,优雅的吃了起来。鲜香可口的羊肉,混合着葱姜的香味,油润而不腻,非常的好吃。 就在陈琦吃完第一个烧麦,准备去夹第二个烧麦的时候,就发现原本笼屉中静静坐着的七个烧麦,竟然神奇的消失了。陈琦疑惑的看向众人,然后就看到了吃的满脸幸福,嘴唇油汪汪的熊芳。很显然,偷烧麦的小贼被陈琦抓到了。 熊芳像是一支小仓鼠似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但是就算是这样了,手中的筷子都丝毫不带停的,将自己想吃的小包子和烧麦,夹到了她面前的小食碟中。 陈琦看着熊芳的样子,直接就被气笑了。冲着易戎摆摆手,示意他再拿几笼屉过来。易戎作为厨师,看到他做的美食如此受欢迎,心中美滋滋的,直接在心中给熊芳郡主发了一张好人卡。 易戎又给陈琦端来三笼屉羊肉烧麦,放在了陈琦面前。陈琦伸手,将笼屉向他和熊芳两人中间推了推。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烧麦,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食碟中。 熊芳原本还因为她偷吃陈琦的烧麦,担心会惹陈琦生气。结果发现陈琦竟然并没有责怪她,就连新端来的烧麦也并没有吃独食,而是向着两人之间推了推。熊芳那双小狐狸眼一下子就笑两个倒挂的小月牙,开心极了。 第80章 官道两旁的怪异目光 渝州府,渝州城,南王别院外 陈琦飞身跃上雪隐驹,身后熊淼,熊英,熊芳,秦奕,易戎也飞身上马。陈琦一行人没有废话,催马向着城南跑去。 约摸两刻钟后,一行人终于出了渝州城,来到了渝州城南门外的官道上。陈琦敏锐的发现,官道两侧,有几道极为不善的视线朝他们看来。那些人应该都是武道修为极高的高手,最次的也得是准大成境强者。 陈琦轻揽缰绳,雪隐驹得令,改跑为走,慢慢的向南走着。熊淼等人见陈琦减速了,也赶紧拉缰绳减速,簇拥在了陈琦身边。 秦奕来到陈琦身边,用中元城官话说道:“少爷,周围似乎有很多武道强者围观。您要多加小心。” 陈琦点头,同样以中元城官话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若是打起来,你要保护好郡主和易戎。不用管我。” 秦奕答道:“明白。” 熊淼父子\/女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中元城官话,不知道陈琦和秦奕在那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些什么。中元帝国有一套完整的官话体系,即中元官话。中元官话类似于陈琦前世的普通话,是全国各地,各族百姓互相沟通时使用的标准语言。 除了中原官话外,全国各地,各族百姓都有他们的特色语言,即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方言的传播区域往往很小,一旦移开那一块区域后,便没有人在使用方言了。而少数民族语言则是某些少数民族特有的语言系统和语法语调。 至于陈琦和秦奕使用的这个中元城官话,原本是中元城北,元魏交界处的一个小部落使用的少数民族语言,这个小部落在被中元帝国收服后,便改学了中元官话,他们原本的少数民族语言就被他们给废弃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是中元城中官家之间互换通讯,若是使用中元官话的话,很容易被歹人趁虚而入的劫走;万一有一些涉密的信息泄露,有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在经过内阁审议,六部议政后,经过陈琦的爷爷,高祖皇帝拍板决定。就以那个小部落的语言为基础,整合其他一些语言的优势;历时三年,这才创出这套中元城官话。中元城官话只有中元皇室官学有先生教授,其他地方,私相授受中元城官话,是会被处叛国罪,受肉刑之苦的。就算是老子教儿子也不行;前朝的时候,宰辅许有知在家中教授儿子中元城官话,结果他儿子出外显摆,被巡查司的人发现,上奏给了高祖皇帝。高祖皇帝震怒,以叛国罪将许有知一家下了大狱,就连女人和婴儿都没有放过。后来,许有知被判处刖刑,剜了膝盖骨,彻底沦为了废人,终生再无缘入朝堂;而他的儿子则更惨,被判处拔舌之刑,直接疼死在了行刑台上。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高祖皇帝处理许有知的时候,有点量刑过重了。甚至因为这件事还对高祖皇帝有所非议。但是,事实证明了,高祖皇帝的量刑过重,客观上减少了私相授受中元城官话的案件发生。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触霉头,连宰辅都栽了,其他人……呵呵……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在场的众人中,除了熊家三人不懂中元城官话外,易戎也听不懂,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参与主家之事,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熊淼还满头雾水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琦:“王叔。你和世子保护好郡主。官道周围有一些武道强者潜伏,目的不明,我们小小心提防。” 熊淼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看着陈琦,一时竟然有些失语。没办法,陈琦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大到他真的有点接受不了了。 不为别的,单纯就是因为,陈琦刚才说的话除了熊淼以外,在场的其他人都听不懂。就连熊淼,也已经有二十五六年没有听过了。因为陈琦说的,就是南楚皇室制定的,类似于中元城官话的郢都城官话。 他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陈琦的身份,也知道陈琦绝不可能是南楚帝国的细作假扮的;他都要怀疑,陈琦是不是南楚帝国那边派来的探子了。 原因很简单,如果说高祖皇帝惩治许有知父子算残忍的话,那南楚帝国和南楚皇室在处理私相授受南楚官话的人时,就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什么点天灯,什么扒皮抽筋,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真的是将野蛮显示的淋漓尽致。 所以,熊淼在听到陈琦那一口标准的郢都城官话时,真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不说别的,就说陈琦能够找到教他的人,就简直是离了大谱了。 就在熊淼震惊的时候,陈琦又开口了:“王叔?” 熊淼被陈琦的话惊醒,轻咳一声,掩饰一下自己刚才的尴尬。熊淼用同样流利的郢都城官话答道:“抱歉。我刚才有点失神了。” “多谢殿下关心,我会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的。” 陈琦颔首,催动着雪隐驹,逐渐的加快了速度。其余人对视一眼,催动胯下战马,跟上了陈琦的雪隐驹的脚步,继续向南跑去。 约摸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了被截断的官道处,熊淼一家三口在看到被封死的官道时,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震惊他妈给震惊上坟,震惊死了…… 只见那原本宽约三十多米的官道,彻底被数百米高的巨石给堵死了,两侧原本数百米的高山像是被人用刀给削平了似的,上面那数百米的山尖就那么突兀的消失了。当然,如果对这个位置的山峰有记忆的人,很容易就能看的出,那些消失的山尖,现在就戳在地面上,堵死了元楚之间唯一的陆路通道。 陈琦让众人留在原地,催动的雪隐驹在官道上走了几个来回。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催马回到了众人面前。 陈琦:“虽然我们确实封死了官道,但是并不是万无一失的。还需要做一些安排。” 熊淼抱拳道:“请殿下指示。” 第81章 制造混乱 陈琦点头:“从平南军中,找几个擅长攀爬之人,在被削平的那两座山巅之上,搭建两个观察所,安排两个观察哨,日夜不停的紧盯镇北关内的一举一动。要对镇北关调兵遣将的一举一动都要第一时间察觉并汇报。” “还有,想办法将两架床子弩拆成零件,运到观察哨,组装起来,震慑南楚众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所有观察哨中的士兵,全部配备强弓或者硬弩,不需要配备近战兵刃。一旦有敌军摸上观察所,就直接毁掉床子弩,抽身逃离。” 熊淼抱拳道:“是,我回去就做安排。” 陈琦点头,感受着周围十丈之内没有旁人的气息,看向熊淼和熊英。 陈琦:“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给偷袭了。” “回到渝州城后,不要贸然解除城门的封禁,继续煞有介事的在城中搜索细作。最好是趁着这次机会,将所有暗藏在渝州城内的细作彻底清除干净。若果遇上大成境以上的强者,不要贸然的去送死,派人来南王别院中送信,让秦伯协助你们解决那些麻烦。” 熊英有些不解的说道:“那些细作若是被清除,敌方还是会派遣新的细作来渝州城的,到时候恐怕又要费劲吧啦的调查和监视了。这样会不会得不偿失?” 陈琦摇头:“你们平定益州府,前期必须要做到悄无声息,不能被人查到你们的行踪,更不能让敌人有所防备。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 “相比于突袭得手的收益,那点查找细作的营生,真的不算是多么麻烦的事情。” 熊英恍然,认真的点点头:“明白了。是臣短视了。” 陈琦摇摇头:“言重了。” “三日内将城中的细作尽数解决,三日后将四门大开,放百姓出城。顺便将官道被封的消息传回中元城,请朝廷定夺。这个消息要分成两份传达。” “一份信息以奏章的形式上报给内阁,由内阁交给父皇审阅。这份奏章一定要将官道被封这件事归结成为自然灾害,字里行间都说这一切只是一个意外,字字不提那些个流言蜚语。” “另一份信息以话本的形式传给中元城中那些个说书,唱戏,讲故事的伶官们,让他们将那些个什么地龙翻身,天罚妖孽的传言,变成段子给我说出来,或是唱出来。他们若是唱得好,还可以多给他们一些赏钱。” “反正你们要记住,一定要将这件事给闹个满城风雨,路人皆知。只有这样,才能无限期的延长封路的时间,给你们平定益州府争取更多的时间。” “最后,平定益州府的军队,最好是在五日后出发,悄无声息的趁着夜色离开渝州府,晓行夜宿,在进入益州之前,千万不能被人知道你们的行踪。” “此次平定益州府,是南王府在行使封地管辖权,不需要提前向内阁和父皇申报。等到一切都做完后,再给父皇发去捷报即可。” “反正此次平定益州府,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密。保密若能成功,就意味着你们已经完成了目标任务的一半。” 熊淼和熊英抱拳:“明白!” 陈琦点头:“至于那个熊焱燚,把他给我盯紧了。最多让他在渝州城中呆十天,十天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将他赶出渝州城。” “十天时间,足够让他想明白我给他设的这道局了。到时候,就看他听不听我的话,乖乖的去丰都驿报道了。” 熊淼和熊英抱拳领命,陈琦也没有再废话,轻轻甩动缰绳,催动雪隐驹掉头。 陈琦:“回城!” 接下来三天,渝州城和南阳别院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处境。 经过陈琦的特别关照,熊淼和熊英在明知封路的真实原因的情况下。还是以调查真相的名义,将数万大军放了出去。霎时间,整个渝州城变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南阳别院中,则是另一派安静祥和的氛围。陈琦除了每天定时帮助熊淼修改平定益州城的策略外,就是审核秦奕和熊英有关于借兵方面的谈判草案,日子过的倒很是悠闲自在。 或许是因为熊淼和熊英这段时间太忙了,熊芳小可怜被留在平南王府中无人照料;秦奕在得知消息后,便请示了陈琦和熊淼,征得二人同意后,熊芳便被允许寄养在了南阳别院。 然后,陈琦每天除了原本要做的两件事外,就又多以一个任务——哄小孩(熊芳)。好在熊芳虽然姓熊,但并不是熊孩子,除了饭量大了一些外,话有些密外,人有点憨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毛病了。 渝州城,南门,酒肆内 熊焱燚和糜虺坐在一张小桌边,点了一些吃食和水酒,像是过来吃早饭的爷孙俩。只不过,但凡你要留意一下他俩,就会觉出不对劲来。桌上的吃食,小二端过来时候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水酒倒进杯中,纹丝未动;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两双眼睛贼兮兮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紧闭着的渝州城南大门。 两个人约摸坐了有半个时辰,熊焱燚眉头紧皱,看向糜虺道:“你就没有办法出城去看看吗?” 糜虺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说道:“请少主恕罪。凭借老奴的本事,出去和进来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不过……” 熊焱燚横眉冷目:“只不过什么?” 糜虺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只不过老奴身上的子蛊,受制于少主体内的母蛊;一旦离开少主身边超过一里,老奴就得被这子蛊吞食而亡。所以……” 熊焱燚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嫌弃:“哼!废物。真他娘是个废物。” 熊焱燚骂完,还觉得不解气,抬脚就在桌下踹了糜虺一脚,或许是用力太猛的缘故,二人面前的桌子一阵摇晃,将杯中的水酒给洒了出来,流的到处都是。 熊焱燚起身,嫌弃的看了一眼满桌的狼藉,冷哼着向外走去。 糜虺在餐桌上放下几两碎银子,赶紧小跑着跟在了熊焱燚身后。 第82章 陈琦为师教熊芳 走到街角一处人不太多的地方,熊焱燚环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小声说道:“传信回去。让他们从镇北关那边查一查,元楚官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糜虺点头应是,直接咬破手指,以指当笔,以血为墨,在一张锦帕上书写起来。等到书写完毕,糜虺又从袖筒中掏出一支黑不溜秋的乌鸦,将锦帕拴在乌鸦的脚上;走到一处空旷无人处,将乌鸦给放飞了。 “哇……哇……”那乌鸦发出两声粗劣嘶哑的啼叫,啼叫完后,猛地直冲云霄,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了空中。 熊焱燚看着糜虺做完这一切,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认安全后,这才向着西市走去。糜虺用内力,将刚才被他咬破的位置封住,那手指立刻就停止了流血。处理好一切,糜虺再一次小跑着追上了熊焱燚的脚步。 渝州城,南王别院 “逍遥游身法的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叫做大象有形,第二个阶段叫做大象无形,第三个阶段叫无相无形。”陈琦手中轻摇折扇,继续说道:“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独特的要领,而这个要领是言传身教所无法教授的,他需要极强的悟性,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运气。” “逍遥游和其他身法最大的不同在于,在使用逍遥游的时候,是不许催动内力了。所以,不仅武修可以学习领悟逍遥游,就算是平常百姓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可以学习领悟逍遥游。只不过,能学习领悟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和运气了。” 熊芳听着陈琦的话,眼中满是满是崇拜的小星星。在她看来,那个逍遥游明明就是一篇满是之乎者也的古板文章罢了。结果,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陈琦竟然在这样一篇文章中,领悟到了一套无上身法。不说别的,就单说这领悟力和运气,就是她引以为傲的哥哥所不具备的。简直就是妖孽!!! 熊芳有些遗憾的说道:“也就是说,即便是殿下允许我学习这逍遥游身法,我也未必能领悟的了呗?” 陈琦微笑着看向熊芳,双眼眯成了两个月牙:“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熊芳嘟着嘴,无奈的叹息一声:“我本来就有点笨,悟性也不好。真的怕会白忙活一场。” 陈琦伸手,揉了揉熊芳的小脑袋:“小丫头。你记住,努力未必能够成功。但是不努力就一定不会成功。” “永远不要在没有尝试前,就否定自己,怀疑自己。否则,你就永远只能做一个失败者,那万分之一的机率,也不会落在你一个失败者的头上。” 陈琦来到凉亭中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和熊芳的杯中倒了一杯茶。陈琦将茶杯递给熊芳,微笑着开口道:“我在三年前领悟到了逍遥游的第一重境界,大象有行。当时,有好几个人想要跟我学,我并没有藏私,完完全全的公开让他们去学了。” 陈琦微笑着看向熊芳:“你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吗?” 熊芳摇头:“不知道!猜不到!” 陈琦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陈琦:“一共有七个人学习了逍遥游,其中有五个武修,两个没有修炼过一天武技和武道的‘凡人’。那五个武修中,修为最高的已经到了大成境,修为最低的也有心领神会初期的修为。天赋不可谓不强,修为不可谓不高。而那两个“凡人”,还都是女人,属于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领悟,最先领悟到逍遥游入门的是那两个一点武道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而那五个武修中。除了那位大成境强者用了二十一天,将将入门外,其余人连门都没有找到。” 陈琦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如果按照传统武修的概念,那两个‘凡人’属于天赋极差的类型;但是他们就是比其他人更快的领悟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熊芳摇头:“不知道。” 陈琦伸出两根手指:“因为专注。” “专注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写起来也不麻烦。但是想要做到心无旁骛的专注做一件事情,一百个人中,有九十八个人可能都做不到。” “很幸运的是,那两个‘凡人’就是那一百个人中的另类。她们用近乎痴迷的专注,加上那如流星一闪而过的机遇,运气;所以她们成功了。” 陈琦看着熊芳,语气柔和的说道:“郡主你生性跳脱,天真烂漫,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他日若是遇上良人,一定能给自己觅一段好姻缘。但是,人一旦跳脱了,就会不稳重,就会很难静下心来,去专注的做一件事。” “王叔和世子是爱你的,宠你的,关心你的;不过,他们对你的保护有点太过周密了,导致你有些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稚嫩’。有些情绪,有些喜好,有些习惯,有些动作;出现在五岁的孩子身上,是一种感受;出现在八岁的孩子身上,又是一种感受;出现在十四岁的孩子身上,又会是另一种感受。” 熊芳瘪着嘴,无奈的点点头:“我也知道父兄他们是好心,也知道自己应该快点长大,帮助父兄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是每次父兄阻拦我的时候,我又怕自己太过固执,会惹他们两人不开心,也就只能无奈放弃了。渐渐地,我也就被宠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了。” 陈琦摇头,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陈琦:“你们都没有错,只能怪天不遂人愿。因为你是女孩,父兄能给你的除了宠爱,真的没有别的。有很多东西是需要母亲,或是女性长辈,家属来教给孩子的。而你的家庭,缺乏了这样一个人。这事儿只能怪天意,不能怪你们双方任何一个人。” “但是,不管有没有人教,人最后都是要自己学会长大的,别人是无力代劳的。不是吗?” 第83章 封城解除,陈琦离去 渝州府,渝州城,南王别院 封闭了四天的渝州城,昨天傍晚发出通知,于今天卯时初刻解除封闭。东南西北四门也将同时开放,渝州府所有官道于同日全部解除封锁,开放使用。 陈琦和秦奕,还有十七卫早早的用过早饭,收拾好马匹,在南王别院中集合。熊淼带领着熊英和熊芳也早早的来到了南王别院里,三人今日穿的格外隆重,熊淼连王袍都给穿上了。 就在三日前,陈琦就定下了今天离开渝州城,回归丰都驿的计划。好在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并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耽搁时间,陈琦的计划也就可以顺利进行。 陈琦走到熊淼面前,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熊淼三人作势要大礼参拜。陈琦身形一闪,来到熊淼和熊芳二人中间,将二人搀扶着站直,并没有让他们跪下。而秦奕同样是一闪而至,将熊英给搀扶住了,没有跪下。 陈琦有些埋怨的说道:“王叔和我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是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以后切莫如此行事。” 熊淼见陈琦的脸上真的挂霜了,看样子是真生气了,讪笑着挠挠头:“好,好,好。以后不会,不会了。” 陈琦那脸跟学过川剧似的,立刻变得如沐春风般的笑颜如花,搀扶着熊淼走到凉亭中坐下。 陈琦:“多谢王叔亲自相送,小侄感激不尽。” “不过,我估计今天渝州城南门和南门外不会特别的安静,一定会有人闹出一些动静。” “所以,王叔您也没必要送我出城了,带领一队人马去南城门和南城外维护秩序吧。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熊淼有些犹豫的看向秦奕,秦奕微笑着点头:“南王爷就听少爷的话吧。我家少爷不太喜欢那些个繁文缛节,还有那些个十里相送的无聊场面。凡事以公事为主,你就去忙自己的吧。” 熊淼闻言,无奈的点点头:“好!既然殿下和秦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也不去搞那些个无聊的官样文章。” 熊淼从袖筒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陈琦:“渝州府和南王府都穷,实在是没有那些个三斤五两的进攻。这是一卷刀法,是我十年前偶然得到的。” “那天在看殿下和英儿对战的时候,刀法有些生疏,应该是没有系统的修炼过刀法。这卷刀法希望能对殿下有所帮助。” 陈琦接过竹筒,微笑着揣进怀中,“多谢王叔的礼物,我很满意。” 陈琦站起身,冲着熊淼,熊英和熊芳抱拳道:“多谢三位近段时间的款待,陈琦感激不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陈琦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三人抱拳躬身,齐声道:“恭送三殿下。” 陈琦没有啰嗦,飞身上了雪隐驹,看向三人道:“告辞了。” 陈琦说完,直接催动这雪隐驹,一马当先的从南王别院的大门中跃出,向着东城门跑去。 秦奕等人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城东赶去。 熊淼看着陈琦等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熊淼:“中元帝国,中兴有望了。” 熊英和熊芳用惊异的眼光看着熊淼,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熊淼当然知道二人心里在想什么,无奈的摇摇头。 熊淼:“放心吧。三殿下此人,心思纯良,嫉恶如仇,他是不会去做那些个夺嫡争储的蠢事的。” “反倒是太子殿下有这样一个兄弟拱卫,守护;其余的那些皇子若是真的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恐怕都过不了三殿下这一关。没等有什么成效,就得被三殿下给嘎了。” “所以呀。中元帝国未来的权力交接一定会是相对平和的,有贤名在外的太子殿下坐镇中元城,有三殿下这样的治世之才帮忙守卫天下。中元帝国,想不中兴都难。” 熊英和熊芳听完熊淼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二人也对自己原本有些迷茫的未来,有了一点点的明悟。 熊芳从怀中掏出一块朱红色的玉佩,仔细的摩挲着上面那如同火焰般的纹路。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不再是熊芳之前那如同少女般天真无邪的微笑,而是女孩心有所属后的微笑。没错,熊芳长大了。(作者:警告lsp,这里是纯洁的!纯洁的!纯洁的!) 渝州府,渝州城南门 熊焱燚和糜虺躲在拥挤的人潮中,等待着南城门的开启。与其他人的慌忙不同,这俩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哪里像是急着出城的模样,反倒是像要去郊游似的。 熊焱燚原本还挺担心他的易容术会不会被人看破,但是这么多天下来,就连和熊英的近距离接触,熊英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破绽。这让他很是沾沾自喜,对于这传说中的易容之术更是爱的紧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熊焱燚自己以为的;真实情况是,要不是没有相机,影子都能把他的果照拍一打了。如果被熊焱燚知道他从离开镇北王府的时候就被跟踪了,而且熊英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看破了他的伪装,不知道熊焱燚会不会当场社死! 卯时初刻,南门缓缓打开,守城兵丁们分列两旁,观察着挤着出城的人们。熊焱燚和糜虺被人群拱着,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他们要是不四处张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那些守城兵丁们或许还真的会发现不了他们的异样。 就在一个队长打扮的守城兵丁想要开口叫熊焱燚和糜虺来一旁接受检查的时候。一旁的监门将军冷哼一声,将守城兵丁的话给也了回去。那队长扭头看向监门将军,监门将军凑上前,在那队长的耳边耳语了两句。那队长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假装不在意的继续看其他人去了。 等到熊焱燚和糜虺彻底走出城门,监门将军这才将几个队长喊来,走进城门边的小屋子里。监门将军从怀中套出一块两尺见方的锦帕,铺开在桌案上。 监门将军指着锦帕上的画像说道:“记住这个人。王爷说了,看见这个人就当没看见,不要盘问,不要检查,权当是屁,放了就行。王爷说他留着有用。” 第84章 熊焱燚被困 渝州府,渝州城南,元楚官道 熊焱燚仰望着那高达数百米的巨石,以及被那巨石阻隔的道路。纵使是一向喜欢装优雅的熊焱燚,都差点就没忍住骂出声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天罚吗?都把山给劈断了!”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同样仰望着那巨石,满脸惊恐的说着:“这,这,这一定是上天的警示,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为的。” “对,这绝对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中年人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出言应和:“对,对……” 熊焱燚手掌紧握,眼中满是不甘和绝望。他现在终于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过于冒失,冒失的来到渝州城。 熊焱燚看着糜虺道:“老家伙,你能从这里翻过去吗?” 糜虺摇摇头:“没有借力点,没有攀爬工具,没有人员接应,很难!” “一旦在三十丈以上半空中踩空落下,纵使是大成境强者,也得摔个粉身碎骨。说到底,不管武道修为再怎么高,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做不到那传说中御剑飞行的程度。” 熊焱燚这一次罕见的没有在出言轻蔑糜虺,无奈的叹息一声,看向官道两旁。发现有很多身穿平南军军服的士兵,正在顺着绳索攀上山顶。 熊焱燚:“看来熊淼的动作很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占领制高点;我们失了先手了。” 糜虺眼神微眯,有些不解的说道:“少主此话怎讲?” 熊焱燚长叹一声:“元楚官道全长八十里,一共有十六处可以屯兵狙击敌人之所,还有四个地方是适合做伏击战战场的位置。这二十处地方,中元帝国的人知道,我们南楚人也知道。” “尤其是那几个适合做伏击战战场的位置,更是险要异常,一旦被敌军占领,很容易造成关门打狗之势。” “所以,在这些地方,我们双方都设有明哨和暗哨数个,甚至数十个。为的就是防止对方发动突然袭击,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熊焱燚有些失落的说道:“但是……现在……那二十处地方加一起,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处地方了。” “长达五里完全开阔的路径,两侧连一点可以隐蔽的点都没有。如果我是熊淼,只需要在这两侧的断山之上,设置几个床子弩,或者是攻城弩。一旦我南楚大军北进,来到此处,就完全成了一个个的活靶子。” 熊淼努努嘴,示意糜虺扭头看一旁的山崖;那山崖上,一名身穿平南军军服的士兵,腰间吊着一根绳子,手中抱着一块腰盘大小的木坨子,被山崖上的人慢慢的往上拉着。 熊淼:“看到那个士兵手里抱着的那个木坨子了吗?那应该就是床子弩上会用到的连发机扩中最重要的纽盘。很显然,熊淼也想到了在断山之巅上设置床子弩的重要性;而且已经在做了。” 熊焱燚看向糜虺:“你应该清楚,那床子弩和攻城弩,就算是你们这样的人也是畏惧不已的。一个不注意,连你们也会被重创,更何况是那些没有任何武道修为的凡人了。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噩梦! “一旦那些床子弩和攻城弩被安置完成,我们南楚想要北上夺取渝州城,战损最少也会提高五成。那几十架床子弩,可抵十万大军;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糜虺闻言,终于明白了熊焱燚为什么会突然失落了。 糜虺:“那我们可不可以找个机会,将此地给占了?” “依少主的意思,这个地方属于谁占了谁得利的位置。咱们占了,不也绝了中元帝国南下的心了吗?” 熊焱燚没好气的白了糜虺一眼,扭头就向渝州城方向走去。糜虺不知道熊焱燚为什么会生气,但还是小跑着跟上了熊焱燚的脚步。 熊焱燚:“以后这样降智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很丢人!” 熊焱燚叹息一声:“你都能想到的问题,熊淼会想不到?熊淼会给你可趁之机,偷袭此等战略要地?” “我若是熊淼,一定会将此处作为重中之重保护。并且开启最高级的警戒模式。一旦发现我们有偷袭此处的意图,立刻就会派出大军,不息一切代价的快速增援。你觉得,以我们镇北军的战斗力,多长时间能拿下此处要地?一天?两天?三天?五天?” “倘若真的为了此地,将六十万镇北军都被赔上。那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拿到了此处战略要地,又有何用呢?人没了,要地方干啥?埋骨吗?” 糜虺有些不舍的说道:“那,那难道说,就白让中原人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吗?” “哼!”熊焱燚冷哼一声,眼神微眯的扭头看了一眼镇北关方向:“这能怪谁呢?” “此处战略位置,对于元楚来说,机会原本都是均等的。关键就看谁能第一时间抓到这个机会,并将这个机会把握住,有效的利用起来。” “现在看来,熊淼不仅是一名得力战将,还是一个颇有远见的帅才。此等把握机会的能力,丝毫不在我之下。” “而我们镇北关那边,我们手下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个没脑子的蠢货。除了他娘的吃空饷,耍女人,一点正事儿都做不了。想要让他们动脑筋,抓战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糜虺有些遗憾的回头看了眼正在两侧山脚下忙碌的平南军士兵,无奈的叹息一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再无力争夺此地。除了遗憾,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一老一少跟随着失望的人群向着渝州城走去,人群中有的人在讨论形成如此神迹的原因,有的人在讨论元楚两国会不会因为官道被阻而终止战端。而最多人讨论的,则是日后元楚两国通商,该怎么办。 这其中,有一些对丰都驿有所了解的人,就说起了丰都驿一年多时间以来的改变。听着人们口中那原本无人问津的罪恶之地,如今的模样,很多人除了震惊,就是难以置信。更有甚者,直接怀疑那些人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骗人去丰都驿噶腰子。 第85章 反常的熊焱燚 渝州府,渝州城,东市,离家酒馆 熊焱燚和糜虺坐在一间雅室中,看着一桌子的美食,对坐发呆。 坐了好一会儿,熊焱燚无奈的叹息一声,抬头看向糜虺。 熊焱燚:“也就是说,即便是有找到攀爬所用的绳索和工具,你也只能一个人翻过去,回到镇北关。没有办法带上我,是吗?” 糜虺起身,双膝跪倒在熊焱燚面前:“老奴无能,请少主降罪。” 熊焱燚摇头,伸手将糜虺扶了起来:“这怪不着你。” “现在,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要想想,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南楚。一来,镇北关和镇北王府的政务,军务众多,且事关重大,不可长时间无人操持;二来,我那几个兄弟一向看我不顺眼,一旦被他们得知我现在身处中元帝国,他们免不了会无端生出一些狼子野心,到时候,我们的处境恐怕会很难。” “最关键的还是声誉问题!我此番易容微服潜入渝州城,中元帝国是有资格以细作论处的。虽然我断定中元帝国就算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会选择将我擒杀;但是,一个皇子,堂堂王爷,委身做个细作,亲自探听帝国情报。这等消息一旦传出,一定会对我的声誉有所影响,到时候,父皇为了皇家名誉,难免会对我进行责罚……” “而且,这个事情一旦传到其他几大帝国去,我,恐怕就算以后继承大统,也会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熊焱燚起身,伸手拍了拍糜虺的肩膀:“所以,我现在需要你,需要你帮助我,想办法,回到南楚,回到镇北关。” 糜虺双膝跪地,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面上,恭敬的说道:“老奴定当竭尽全力,护送殿下返回南楚。” 熊焱燚嗯了一声,伸手将糜虺扶了起来。示意他坐回到座位上去,假惺惺的给糜虺倒了一杯水酒。 熊焱燚端起酒杯,冲着糜虺说道:“我就以这杯水酒,对你的忠心表达感谢。” 糜虺站起身,端着酒杯,诚惶诚恐的说道:“老奴身份下贱,安敢受少主此等礼遇,老奴荣幸之至。” 熊焱燚点头,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糜虺不敢有任何怠慢,端起酒杯也将杯中酒干了。 喝完酒,熊焱燚将酒杯放在桌上,看向糜虺道:“除了渝州城,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返回南楚?” 糜虺思量了片刻道:“有的。” “老奴刚才去找人探听了,除了渝州府,我们还有两条路可以返回南楚,关键就看少主的选择了。” 熊焱燚挑眉:“说来听听。” 糜虺:“第一条路是从渝州府出发,过湘江府,到丰都驿;然后从丰都驿坐船返回南楚。丰都驿对岸的御北关已经修好了通往郢都城的官道,坐马车的话,两天就能回到郢都城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只需要一个月,便可以回到南楚。而且,据说那丰都驿的通关检查非常的简单快捷;不会遇到太多的盘查。” “第二条路是从渝州府出发,过益州府,入吐蕃,从采石口乘舟渡江,然后经过苗国,返回南楚。采石口位于吐蕃境内,是丰都河少有的没有暗流涌动的地方。也只有采石口才能乘坐小舟或者舢板渡过丰都河。只不过……” 熊焱燚:“只不过什么?” 糜虺脸颊抽了抽:“只不过,益州府虽然归属中元帝国,但却是个不通王化之地。哪里山匪横行,各国游侠,密探,豪强汇集于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凡事进入益州府的人,几乎是十死无生;纵使是有老奴的保护,少主恐怕也少不了会受些苦头。” “况且,这条路不仅要过益州府,还要进入到吐蕃境内,还要穿过苗国。不仅花费的时间长,路上还危险重重。老奴,老奴,担心难保殿下周全。” 熊焱燚听完糜虺的话,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选择从丰都驿返回南楚吧。” “你现在去传两封信回南楚。一封是给父皇的,只是简单的保平安即可。另一封是给镇北关守将项颖,告知他我们的计划。告诉项颖,对外就说我最近在参悟圣人遗训,不便处理镇北军事宜;镇北军暂时交由项颖统帅,千总以下的调动无需向我汇报,千总以上的调动,等我回到南楚后再行处置。一切都要保密!” 糜虺抱拳:“遵命。” 熊焱燚看着糜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嘴角微掀,勾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熊焱燚此人一向标榜所谓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受制于人的准则,对于那些只会卖弄力气的人很是瞧不上眼。哪怕是糜虺这个大成境巅峰高手,在他眼里和他豢养在镇北王府后院,看家护院的狗没什么两样,都是些等着他给饭吃的畜生。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能够保护自己的安全,留着糜虺还有点用,恐怕早就扔到镇北王府后院,哪个狗窝里待着去了。 所以,一直以来,熊焱燚都很是看不起糜虺这个所谓的武道巅峰强者;甚至是很享受折磨一个武道巅峰强者而产生的快感。熊焱燚每次看到糜虺因为蛊毒发作,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时候;都有一种世界尽在掌握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很是受用。 但是,如今元楚官道被阻,熊焱燚被迫滞留在了渝州城,滞留在了中元帝国,他现在的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此时此刻,糜虺的重要性就被显现了出来。 熊焱燚自己心里清楚,就凭他自己的本事,想要跨越万水千山,顺利回到南楚帝国,几乎可以说是在痴人说梦。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贵公子,不被女土匪抓进山寨里做了压寨夫人,就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所以,他现在需要糜虺,需要糜虺的保护。在这种情况下,他学会了礼贤下士。然而,此时的熊焱燚真的是在礼贤下士吗?真的吗? 若是熟悉熊焱燚的清河公主看到熊焱燚此时的表情,就会知道,熊焱燚这是对糜虺起了杀心了…… 第86章 发兵益州府 熊焱燚深刻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将糜虺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否则,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权帝位,都他娘的是空谈。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此窘境,就算是给自己以往看不起的人低声下气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熊焱燚是绝对不会允许看到他那狼狈时的样子的人活着,有机会将他的狼狈模样说给别人听的。更何况看到他现在这狼狈模样的人,还是他一向看不起的,被别人恭送为南楚武道第一人的那条忠犬的老狗。 熊焱燚的心中,已经将糜虺看做是一个死人了。只要回到南楚,甚至不需要回到南楚,只要到达丰都驿,自己不再需要糜虺的保护,他就会立刻催动子蛊将糜虺吞噬,让糜虺死无全尸。 熊焱燚呢喃道:“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熊焱燚说完,又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半个时辰后,糜虺从屋外走了进来;冲着熊焱燚抱拳道。 糜虺:“少主,传书已发出。我们现在只剩下一只乌卒了,在中元帝国境内,我们也没有机会补充乌卒,所以……” 熊焱燚摆手:“无所谓,我们接下来,也没有那么多事情与镇北关或皇室联系了。留下一只乌卒,以防万一即可。” “是”糜虺得到熊焱燚的回复,脸上无悲无喜:“还有,老奴刚才出去打听过了。因为我们是南楚人,在中元帝国境内是买不到马和马车的。我们去丰都驿,恐怕只能靠我们的双腿了。” “所以少主如果觉得累了,或者是不舒服,我们就要立刻在附近,找地方行宿。少主万金之躯,切不可受任何损伤。” 熊焱燚点头:“好。此番返回南楚,全听糜公公安排。” 糜虺抱拳:“多谢少主体谅,老奴感激不尽。” 熊焱燚看着夕阳西下,无奈的叹息一声:“我们今天在渝州城再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前往丰都驿。” 糜虺抱拳:“遵命。” 一老一少起身结账,走出酒馆,向着西市走去…… 渝州府,渝州城外,北五十里处,平南军军营大帐 熊淼右手拖着金批令箭,带领着熊英和熊芳走进帅帐中,熊淼走到帅台上,将金批令箭放置在帅案上。 熊淼看着帅帐中的众人,高声喝道:“擂鼓聚将!” 伴随着一阵阵的军鼓声响,几名身穿铠甲的中青年将军从帅帐外走了进来,根据官秩品级分列两行。直到半刻钟后,再无人走近,一道金鸣声后,军鼓暂歇;众将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在头顶之上。 众将:“参见王爷!” 熊淼朗声道:“请起。” 众将:“谢王爷!” 熊淼将金批令举在手中,高声喝道:“众将听令!” 众将立身抱拳:“末将在!” 熊淼:“平南王世子熊英听令!” 熊英从一旁走出,站在帅案前:“末将在!” 熊淼:“着!平南王世子熊英,率领飞羽营,飞翎营,飞凤营,飞鸾营,飞鹳营,五营十五万人,分三路,前往益州府平叛。” “末将领命。”熊英抱拳道:“末将定不辱命!” 熊淼点头:“好!” “着!平南军副将刘晔,副将黎辉,副将童渝,副将孟袈,四人随熊英一同出征。望诸位同心戮力,以胜利报陛下知遇之恩!” 四名身穿甲胄的武将从两侧走出,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辱命!” 熊淼点头:“好!” “其余众将要严守四境,尤其关注南楚镇北关之动向。切不可懈怠!否则,军阀从事!” 众将抱拳道:“诺!” 熊淼说完,又嘱咐了几句后,将金批令箭留给熊英,带着熊芳回城去了。而熊英则是留在了军营中,调度着军队,昼伏夜出的向益州府隐秘前进。 坐在战马上的熊芳,看着熊淼道:“父王!三殿下不是说,平定益州府,一定要隐秘行军,不能让外人知晓吗?” “您今天闹这么一出,万一消息被泄露出去,那……” 熊淼听到熊芳的话,微笑着说道:“丫头。你要明白,凡举刀兵之事,皆为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不可不敬畏。” “其实关于此次平定益州府的诸般事宜,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定下,随军出征的人选也经过了层层筛选确认,军甲粮草也完成了调度,于昨日寅时已经往复益郡运去。” “换句话说,有没有今天的这番动作,平定益州府的事情,已经是弓弓没有回头箭了。” 熊芳不解的说道:“那?为何又要做今日这番的无用功呢?” 熊淼叹息道:“今天这番擂鼓聚将,目的不在于给人看,而是给神明看。此乃调军的规矩,任何人不能更改。” “你没有发现吗?今天来的武将,并非全部,只有一半不到的人数。” “之所以选择这些人来,就是因为为父对他们有绝对的信任,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背叛为父,不会背叛中元帝国。” 熊芳听完熊淼的话,抬头看向天空,有些狐疑的说道:“父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 “有的!”熊淼宠溺的看着熊芳道:“古人云,举头三尺有神明。又说敬神则神在!只要你相信有神明的存在,那么神明就一定存在。” “不过,与其纠结神明是否存在,倒不如去想一想神明在与不在会有什么区别。” “因为有神明的存在,所以坏人做坏事的时候就会有所顾忌。因为有神明的存在,所以人们不管是为了今世的荣华,还是来世的富贵,都会尽其所能去做好事,做善事。因为有神明的存在,所以人们有了敬畏之心,不敢为非作歹,不敢忤逆道德伦常。” “相比于老百姓们安居乐业,神明是否存在重要吗?相比于坏人越来越少,好人越来越多,神明是否存在重要吗?” 熊芳听完熊淼的话,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如果按照父王这么理解的话,神明是否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神明!神明……” 第87章 回家 渝州府,渝州城东官道,百二十里处 陈琦悠然的倚靠在马背上,听着秦奕在耳边絮叨着几日来谈判的诸多细节,偶尔遇上有兴趣的地方,陈琦也会主动打断秦奕的话,问一些他感兴趣的问题。 陈琦:“也就是说,我们以每年十万两白银的价格,跟平南王府租借一万的平南军编制。装备,训练,军饷,供给平南军一概不管,平南军也无权调动这一支军队。是吗?” 秦奕点头:“是的。” “依照少爷的意思,考虑到平南王府的经济状况,所以并没有在钱方面划价。而是将所有的租借费用都抵扣了平南王府购买粮食的钱了。” “嗯!”陈琦满意的点点头:“这么做挺好的。做生意嘛,就得有来有往才好看,才好玩儿。光进不出,永远做不成大买卖。” 陈琦看向秦奕道:“给内阁和父皇的奏章,发出去了吗?走的什么渠道?” 秦奕:“奏章我已经写好,留给熊英世子了。” “熊英世子说,今天会派人连同平定益州府的计划,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上奏朝廷。” 陈琦点头:“好。既然如此,那等我们回去以后,就开始筹备钱粮,开始募兵吧。” 秦奕抱拳道:“是。” “殿下准备将这万人军队的指挥权交给谁呢?” 陈琦毫不犹豫的说道:“贺炳睿!” 秦奕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琦:“少爷您忘了?您不是将他推荐给太子殿下,让太子帮他另谋高就去了吗?” 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我当然希望他能步步高升,能有一番成就。” “只可惜,贺炳睿那家伙受到文人思想荼毒太久了。心中那劳什子的忠孝仁义早就扎根了,我估摸着,他有八成可能性,会跟着押运税银的队伍回来。” “既然那家伙想要愚忠丰都驿。那本少爷就给他一次机会吧。给他一次统帅万军的机会。” 秦奕听完陈琦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陈琦话中虽然满是对贺炳睿的埋怨和轻蔑,但是那微扬的嘴角和畅快的话语,无不彰显着陈琦心中的欢愉,和对贺炳睿的欣赏。 在所有人眼中,贺炳睿返回丰都驿,简直就是买椟还珠,贻笑大方。为了一个所谓的忠义之名,舍弃了大好前程,简直就是愚蠢。 但是,任谁都不能否认,贺炳睿的忠诚和可靠,是所有人都敬仰和尊敬的。能有这样一个人做同伴,做下属,做朋友;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秦奕揶揄道:“少爷您的嘴角要是不勾起来,我还真信了你是讨厌贺炳睿的了。” “贺炳睿那小子,单论文采或仅考武艺,都非上乘人才。即便是统兵打仗,他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战将。” “但是他的古道热忱,他的忠诚坚毅,都不是那些个‘聪明人’所能拥有的。殿下用他的时候,要尽可能的扬长避短,不要让他做那些个他不太擅长的事情。” 陈琦颔首:“我知道了。多谢秦伯教诲。” 众人说说笑笑间,向着丰都驿的方向赶去。 第1章 小别胜新婚 丰都驿,丰都城外,兰园 陈琦一行人经过十多天的赶路,终于在梅雨季来临前回到了丰都驿。秦奕带领着十八卫前往主司府安置,陈琦则是直接回到了兰园之中。 兰园门口,身穿护卫服装的年轻人,在看到陈琦的时候;小跑着走下台阶,双膝跪地道。 护卫:“恭迎少主归来!” “免了!”陈琦从马上跳下,将缰绳丢给为首的护卫头领:“你们辛苦了,以后这跪拜礼就免了。抱拳即可!” 护卫头领抱拳道:“遵命!” 就在陈琦下马的时候,兰原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粗布衣,娇俏玲珑的身影从兰园内跑了出来,一下子扑进了陈琦的怀中。 陈琦微笑着拥紧怀中的温香软玉,低头,轻轻的在女子额头上小嘬了一下。 陈琦:“对不起啊。又让你担心了。” 女子的小脸在陈琦怀里拱了拱:“没有,不担心。就是想你了。” 陈琦附身,直接公主抱,将女子抱起,迈步向着兰园内走去。身后的一众护卫假模假样的四处张望着,唯恐这两位小祖宗会迁怒他们,打他们的板子。 那女子正是和陈琦有一个多月没见的小仙女蓉丫头,而能让一向以冰美人形象示人的蓉丫头如此毫无顾忌的秀恩爱,除了思念,就还是思念了。 陈琦抱着蓉丫头,蓉丫头那不到百斤的体重,在陈琦手中像是羽毛般轻柔,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重量。或许是陈琦的怀抱太过于安宁,又或许是躺在心爱之人的怀里太过于幸福,又或许…… 反正就是有很多个或许吧。等到陈琦回到兰馨苑的时候,发现蓉丫头已经躺在他的怀中睡着了。那小嘴嗫嚅着,像是贪吃的小猫咪在寻找美食,又像是可怜的小怨妇在诉说自己对情郎的思念。 陈琦走进兰馨苑的小屋,将蓉丫头稳稳的放在床榻上,扯来一床蚕丝被,盖在了蓉丫头的身上。 陈琦坐在床榻边,看着蓉丫头那秀美的容颜,伸手在蓉丫头那略带点婴儿肥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又或是蓉丫头这一个多月来又长开了不少,反正在陈琦眼里,蓉丫头真的是越来越美了,美到让陈琦感觉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陈琦快速的收回手,手握成拳,在自己的脑瓜上敲了敲,心中咒骂自己是个禽兽。他可是答应过蓉丫头的,在他们未成年之前,绝对不会坏了对方的身子。这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感的问题,更是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不会因为太早经历那些事情,影响了身体的发育,影响到了身心的健康。 就在陈琦准备背两遍清心咒,洗一洗自己有些肮脏的脑子时,兰馨苑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琦的耳力在武道修为的加持下,远超常人。仅仅凭借脚步声,便可以知道来者何人;就算是来人是陌生人,陈琦也可以根据脚步声和脚掌落地时的声音变化,分析出来人的身高体重,有无武道修为等信息。 所以,陈琦在第一时间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知道来人是谁了。他起身,给蓉丫头将被子掖紧,又低头在蓉丫头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这才转身,迈步向着屋外走去。 还没等陈琦彻底走出屋子,关好房门,门外等候陈琦的人便快速的双膝跪地,当下就要开口请安。 陈琦轻咳一声,打断了那人的声音,将房门关好,确认无误后,这才转身看向双膝跪地的老者。 陈琦轻声的说道:“蓉儿睡着了。我们去凉亭中去谈吧。” 老者抱拳:“是!” 陈琦走到凉亭中,伸手示意老者坐下。 陈琦:“蓉丫头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累成这副模样?刚才就在我怀里就睡着了,显然是困极了。” 老者无奈的叹息道:“殿下走之前,不是让蓉丫头负责封闭妓院和抓捕暗娼的活儿吗?蓉丫头这一个多月以来,都在忙活这些事情。连我这个老爹都没时间来看一眼。” 没错,这位老者正是蓉丫头的养父,兰园和丰都驿主司府的大管家,宫恕。宫恕今天正好来到兰园中,核对兰园本月的花销和报账;结果在门口就听说了陈琦回来的消息。这才马不停蹄的跑到兰馨苑中找陈琦,那样子好生的急切。 陈琦眉头紧蹙:“封闭妓院和抓捕暗娼的事情,虽然是交给蓉丫头负责了,但是她也不需要如此的身体力行吧?这样下去,把身体累垮了可怎么办?” 宫恕摊摊手,无奈的说道:“没办法。您离开的时候,那丫头的心也随着你走了。最初的几天,整日的茶不思,饭不想的,坐在那里发呆。活脱脱一只深闺小怨妇。” “后来我看着日渐消瘦的小丫头,这才出言提点,让她带人去封闭妓院和抓捕暗娼,让您回来可以刮目相看。” “我本想着是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她有点事儿做。没想到,她一下子就全身心的扑在了封闭妓院的那当值事儿上。整日里点灯熬油的,片刻不带停歇。” “说也说不听,打又打不得,只能是尽可能的帮她扫除后顾之忧了。” 陈琦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看着房间的目光变得宠溺又慈爱了好多。 陈琦:“这丫头。真是的。” 陈琦的话语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心疼;只是那满是失落的语气,正说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蓉丫头,是第一个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他陈琦的女人;如果说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他全身心的为他付出,不值得他钟情于他,那还有什么样的女人才能真正的配得上他的深情呢? 陈琦并没有在儿女情长上耽搁太久,有些情要表对了人,有些话也要说对了人,在这里兀自感慨一年,都不如面对面的深情的说一声‘我爱你’,来得更有意义。 陈琦看着宫恕,面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陈琦:“你如此着急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第2章 陈伽罗的圣旨和陈琦的感动 宫恕点头:“是的。” “贺炳睿将军于九日前返回了丰都驿。此次进京一切顺利,具体内情,等您见到贺炳睿将军的时候,让他亲自向您汇报吧。” “我想说的是,贺炳睿将军这次,不仅将所有的丰都驿护卫司的护卫军带了回来,还带回了一百九十六个官学生。据说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由太子殿下操办,专门派来协助殿下您治理丰都驿的。” 宫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锦缎,递给了陈琦。 宫恕:“这是太子殿下让贺炳睿将军带回来,皇帝陛下亲笔写的圣旨。” 陈琦接过圣旨,也没管什么沐浴更衣,斋戒多长时间的那套规矩。直接展开便看了起来。 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陈琦,远赴南境,护卫边疆;治理地方,举贤纳士;富民强国,供养国朝。实乃皇子楷模也,朕心甚慰。” “古来圣王治世,赖有贤臣;臣举则君正,天下大治。近闻丰都驿人才匮乏严重,可堪大用者更是寥寥,此乃丰都驿之不幸,中元帝国之不幸也;朕心甚忧。” “特着太子陈环,将官学中待派管学生一百九十六人,全部送往丰都驿。望吾儿恃才量用,好生安置;也望这些管学生,可以解吾儿之急也。钦此!” “庚寅年卯月初七。元帝陈伽罗亲笔!” 陈琦读完圣旨后,嘴中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苦涩。 陈琦他还在京中之时,每每看到陈伽罗,颜皇后和陈环三个人在太子府中,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玩耍的时候;他虽谈不上嫉妒,但还是有那么一份憧憬的。他也想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能够多看他一眼,能够与他亲近一下,甚至是夸他一句。 不管陈琦愿不愿意承认,不管陈琦前世的记忆再怎么丰富多彩,都改变不了,陈伽罗是现在这具身体的生物学意义上父亲的事实。 他不是一名半路穿越而来的游魂,与生身父亲会有抵触,有隔阂。他是从娘胎里穿越过来的,是在陈伽罗的隐蔽之下,在颜皇后的养育之下,一点点的成长起来的。他对父爱有所憧憬,这绝对不是矫情,这是生而为人,在看到父母时,理所应当该有的情绪。 可惜,在中元城,在皇宫中的十四年,他不仅没有等到来自父亲的夸赞,甚至是和自己的父亲产生了莫名其妙的隔阂和疏离,甚至是彼此互相生疑。而这些疑惑,疑虑,到最后,直接导致他还没到志学之年,便被发配到了丰都驿,做了这小小的正五品主司。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他离开中元城,离开皇宫的一年以后;他凭借钦天监鬼老道几句话,就将他视为祸害的生身父亲。竟然破天荒的亲自执笔,写了这样一封表彰他的圣旨。而圣旨里的‘朕心甚慰’和‘朕心甚忧’,更是毫不掩饰的将他这个皇帝的情绪写了出来。 别管是不是真的,就那么几个字,就让陈琦的眼睛,感觉到了酸涩。而圣旨最后,陈伽罗在一句话中连续两次用到了‘吾儿’的称呼,险些就让陈琦破防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亲情啊。 陈琦将圣旨卷曲,丢在石桌上,那样子好像是特别的不在意圣旨上的话语。当然,如果陈琦的眼角没有红的话,眼睛里没有点点氤氲的话,或许会更容易被人相信一些的。 宫恕之前在和秦奕的聊天中,多少了解过自家主子和他那皇帝老爹的一些恩恩怨怨的。通过这一年多时间的相处,自家主子的性格的脾气,他也是足够了解的。他曾经无数次感慨,自己这个感情丰富的主子遇上中元城里那个性格乖张的皇帝老儿,简直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媚眼抛给瞎子看,实打实的暴殄天物。 宫恕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小厮端来的茶盘,放在石桌上,亲手给陈琦倒了一盏清茶,双手捧起,呈给了陈琦。 陈琦双手接过茶盏,小口轻抿了一口清茶。缓缓开口道:“那些官学生,你们都安排在哪里了?最近这几天都在干些什么?” 宫恕将茶壶茶盏放好:“回殿下。那些官学生人数有些多,主司府安置不下。兰园没有您的允许,我也不敢贸然将他们领进来。所以就在丰都城中,包了四个客栈,将他们安置在了那些客栈中。” “我安排了中元四大才子将那些人分为四队,各自带着一队人马,去丰都驿各郡县中参观去了。估摸着明天就能回来了吧。” 陈琦点头:“好!等到他们回来,让他们各自写一份关于丰都驿治理方面的策论。字数不限,题材不限,方向不限,两天内写完。写完后汇总起来,交给我,我要看看父皇送来的这些家伙们,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宫恕抱拳道:“是,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陈琦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司马笙从西渊郡回来了吗?” 宫恕摇头:“昨天接到司马笙大人的回信,说是西渊郡的事儿有些乱,他还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彻底理顺。他处理完西渊郡的事情后,便立刻回来。” 陈琦点头:“嗯。我知道了。” “给平南王府的粮食一定要按时,按量的发出。不得有半点迁延。这个事情你要亲自去盯着,懂吗?” 宫恕起身,抱拳道:“遵命!” 陈琦摆手:“你先退下吧。安排伙房给我准备一桌酒菜,就按照蓉丫头的喜好安排。” “明天辰时之前,我不再见任何人。不管谁来访,你都给我挡了吧。” 宫恕抱拳:“是!” 宫恕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陈琦起身,走回到屋内,看到床榻上躺着的蓉丫头眉头紧蹙,额头上都渗出了点点的汗珠,便知道蓉丫头应该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梦。 陈琦从衣襟内抽出一根银针,轻轻的扎进蓉丫头的太阳穴中。随着陈琦的银针插入,蓉丫头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了,呼吸也变得平顺下来,小脸蛋上泛起了点点的红晕,像极了一个粉妆玉砌的睡美人。 第3章 俩流氓┗|`O′|┛ 嗷~~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酉时初刻,五六个小厮提着食盒走进兰馨苑中,轻手轻脚的走到凉亭中,将食盒中的食物摆放在了凉亭中的石桌上。 陈琦早就听到了小厮们的脚步声,伸手将蓉丫头身上的银针取下,插回衣襟中。靠近蓉丫头的耳边,低声喊道:“蓉儿,醒醒!” 蓉丫头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屋顶;片刻之后,蓉丫头回过神来,扭头正好看到了陈琦那满是宠溺的眼神。 就在二人眼神对撞的瞬间,蓉丫头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听话的乱蹦跶起来,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双颊泛起点点粉红,那粉红不断的,不断的变大,逐渐蔓延到了脖颈和耳根,连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 陈琦眼神旖旎的看着蓉丫头,当然也就看到了蓉丫头脸红的全过程;鬼使神差的,鬼使神差的,陈琦附身,嘴唇轻轻的嘬在了蓉丫头的玉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起,丝毫不敢贪恋。 然后,蓉丫头的脸,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先是粉红,然后是酡红,再是朱红,最后是绯红。直到最后,那小脸都像是要滴出血来了。蓉丫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陈琦那如同要刺人的目光了。 蓉丫头双手扯起蚕丝被,猛地将小脸盖上。伸出右手,指向屋门的方向。 蓉丫头:“大坏蛋,臭流氓。你,你,你出去,出去!不理你了。” 陈琦看着蓉丫头的那副窘样,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蓉丫头本就狂跳的小心脏,被陈琦的笑声彻底给搞崩了,像是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似的。 不过,陈琦也知道,开玩笑要适可而止。 陈琦:“好啦。不逗你了。我让后厨准备了酒菜。你起床就来凉亭中,和我一起吃饭。” 陈琦说完,也不等蓉丫头的回话,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听见关门的声音,蓉丫头才偷偷的掀开一点点被角,小心的打量着四周,确认屋中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傻了吧唧的笑起来。 要是不认识蓉丫头的人,看到蓉丫头现在这副傻憨样,都得怀疑蓉丫头又是不是陈琦从哪里找来的傻丫头,太傻了。 蓉丫头又舔了舔嘴唇,坐起身来,两只明亮的桃花眼,笑成了两个小月牙,倒挂在她那如玉般的面颊上。 蓉丫头起身,将周身的衣服收拾平整,打开屋门,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来到陈琦身边,趁着陈琦不注意,右手勾着陈琦的脑袋,嘴唇直接印在了陈琦的唇上。同样的一蹴而就,同样的不拖泥带水。 蓉丫头趁着陈琦呆愣的时候,走向一旁的铜盆处洗手,一边洗,一边傲娇的在嘴中嘀咕着:“哼!也不能光让你占便宜。真当小姑奶奶是那么轻易被你欺负的?” 等蓉丫头洗完手,坐回到石桌边,发现陈琦还呆愣愣的盯着她,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o⊙)… 话分两头,再说一说陈琦! 陈琦从屋中走出,来到凉亭里,洗干净手后,坐回到了餐桌边,等着蓉丫头出来。突然发现石桌角上放着一本小册子,小册子扉页没有写任何字,像是被人随手丢下似的。 陈琦拿起小册子,小心翼翼的翻看起来。这小册子上记载着丰都驿各郡县的行政长官和军事长官近些年来的在驻地的具体作为和老百姓的评价。不得不说,这本小册子记载之详尽,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从这些官员的家庭背景,到受教育程度,再到官凭履历,最后是他们在任时做的每一件事。桩桩件件,分毫不差。 其中,有很多信息,是陈琦从来没有接触过,没有了解过的。而这当中,陈琦发现的,罪行和尉迟家族不分上下的人,竟然不少于五位。要知道,丰都驿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九郡十七县,文武加在一起也就五十二位执事长官。竟然有近十分之一的执事长官是无恶不作的暴徒,百姓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 之前的一年,陈琦太过于在意经济建设方面的发展了,碍于人才的匮乏,对于官员的考核和品评,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陈琦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在本末倒置,用前世的话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陈琦只有先将经济搞起来,让老百姓们知道,跟着陈琦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然后才能逐步的推进陈琦的改革计划。 原本,陈琦碍于人才的匮乏,在解决官员考核和品评问题的时候,总是畏首畏尾的,担心搞到最后会无人可用。而兰园的人才培养又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这让陈琦很是烦躁。 然而,陈伽罗送来的那份大礼,那一百九十六个官学生,简直就像是干涸的沙漠遇上了甘霖,真的是救陈琦,救丰都驿于水火之中。 就在陈琦想着,要如何安置那些官学生的时候。蓉丫头的骚操作开始了…… 蓉丫头在单手环抱陈琦脑袋的时候,陈琦几乎是毫无抵抗的被蓉丫头压倒了两坨丰满的肉软上。就在陈琦享受着那份柔软的时候,嘴唇就被蓉丫头给亲上了。 虽说同样是一触而走,但是,陈琦的一触而走的真正的点一下就走;而蓉丫头,蓉丫头她,她竟然还嘬了陈琦一下,发出‘啵’的一声。这……这简直太过分了!!! 陈琦彻底被蓉丫头的骚操作搞蒙了,就连万年如玉的脸都有些臊红了。而最让陈琦尴尬的,最最让陈琦尴尬的,就是蓉丫头的那句话,那句占便宜的话。陈琦真的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女流氓,还是那种会抢个小男生回山寨做压寨夫人的女流氓。 然后,蓉丫头回来了,二人就那么面对面的坐着,看着彼此的眼睛。然后,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同时拿起筷子,同时低头,一边夹菜,一边吃饭。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兰馨苑…… 第4章 温香软玉拥在怀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陈琦和蓉丫头吃罢晚饭,二人坐在凉亭中,都识趣的没有再提刚才那尴尬的一幕;一起赏月品茗,好生惬意。 “琦哥哥你刚从渝州府回来,一定很累了吧。”蓉丫头站起身,下意识的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捻着自己的衣襟:“今天晚上你就早点休息吧。我……我……” 陈琦微笑着伸手,将蓉丫头揉捻衣襟的玉手握在手里,轻轻的用力,将人拉入自己的怀中。蓉丫头并没有抗拒,而是顺着陈琦的力量,直接坐在了陈琦的腿上。 陈琦:“我不累。只想好好陪一陪你。” 陈琦拿起蓉丫头的玉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手背。 陈琦:“我要向你道歉。刚从中元城回来没多久,就又跑了一趟渝州府。” “将你一个人丢在丰都驿,冷落你了。对不起。” 蓉丫头双眼氤氲的摇摇头:“没有。我知道琦哥哥是身不由己,不怪你。更没必要说对不起。” 陈琦轻轻的揉捏着蓉丫头的纤纤玉手,感受着少女身上的温热,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体香。 陈琦:“谢谢!你真的是我的贤内助。我保证,以后,以后尽量不会像今年这样到处跑了。” 蓉丫头摇头:“不!琦哥哥以后是要有大作为的,我不要做拖后腿的那个坏事包。虽然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虽然我还有点笨,虽然我帮不了琦哥哥太多忙。但是,但是我想陪在琦哥哥身边,陪着你一起有所作为,成为你闪耀时,那个跟在你身边的那道影子。” 陈琦宠溺的将蓉丫头拥在怀中,语气轻柔的说道:“不,你永远不会是那道影子。你应该是那个陪着我,一同沐浴闪耀之光的另一半。” 明明是很容易让人牙酸的情话,明明他们之前都是不会想这样表达心意的,明明在今天之前,他们之间的爱意还是那么的朦胧,那么的模糊。 但是,就在那两次一触而分的亲吻过后,两个‘小流氓’的心似乎都解开了。那原本朦胧的爱意,遮蔽着心意的迷雾,就那么被一阵风吹散;剩下的,剩下的只有浓烈如蜜糖般的爱意,那爱意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浓稠,那么的让人珍惜。 陈琦看着双眼含泪的蓉丫头,宠溺的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满是娇宠的说道。 陈琦:“这样吧。以后我如果再离开丰都驿超过十天,就将你带在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想我,而茶饭不思了,像一个深闺小怨妇似的。” 蓉丫头被陈琦的话给揶揄的小脸通红,用手在陈琦的胸口狠狠的捶了一下,语气满是幽怨的说道。 蓉丫头:“哪个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了?你说谁是深闺小怨妇了?” 陈琦被蓉丫头连着打了三拳,假装像是受重伤了似的,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蓉丫头哪里还能不知道陈琦这是在耍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当然,也没从陈琦的腿上起来,还用力的往陈琦怀里靠了靠,感受着陈琦身体的温暖。 陈琦之前一旦这样假装受伤,哎呦两下,蓉丫头一定会跑过来,关心的问陈琦有没有受伤。结果,今天,陈琦屡试不爽的一招,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原来的效果;没办法,我们娇俏可爱的蓉丫头,不出这一套了,不上当了。 陈琦见撒娇不成,蓉丫头还像是生气似的,用自己的后背对着自己,心中思忖了片刻后,口中呢喃的背起古诗来。 陈琦:“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蓉丫头虽然自己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但其实她的才学在同龄人中也算是蛮不错的。最起码在丰都驿中,除了司马笙,还很少有人敢在学识上与蓉丫头一较高下。所以,刚刚听完陈琦的吟诵,立刻就明白了陈琦诗中的调侃之意。 蓉丫头扭过头来,嘟着小嘴,鼓着两腮,像是一个生气的小河豚似的,恶狠狠的盯着陈琦,一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表情。结果……蓉丫头的这个样子,在陈琦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可爱,没错就是可爱,怎么看怎么可爱。 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外如是吧! 陈琦轻轻的在蓉丫头那嘟起的小嘴上轻轻的嘬了一下,结果蓉丫头立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红着小脸,小脑袋扎进了陈琦的怀里。 陈琦轻抚着蓉丫头的背,低声细语道:“不过。你这段时间在丰都驿的表现,我不是很满意。” 蓉丫头猛地抬起头,看向陈琦:“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琦哥哥不开心了吗?” 陈琦点头:“不是事情做的不好,而是你对自己太过不上心了。” “我可是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封闭妓院,抓捕暗娼的事情。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整个人像是陀螺一样,一刻都不让自己停歇。你觉得,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蓉丫头知道陈琦这不是在怪她,而是在关心她;琢磨了好一阵,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陈琦不唠叨她,不教训她。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杀手锏。 蓉丫头双眼氤氲,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琦,那样子完美的诠释了‘楚楚可爱’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蓉丫头嗲里嗲气的说道:“琦哥哥,我错了。我……” 陈琦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在蓉丫头的眉心点了一下:“臭丫头,少来这一套。这套绿茶、白莲花的招式对我没用。” 陈琦语气有些责备的说道:“做任何事情,都要学会劳逸结合。更不能被情绪所左右,根据情绪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做事风格。” “你这次这么冒失,原因我能理解,我也很感动。但是,我不赞同。” “我需要的是一个健健康康,能够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蓉丫头。而不是一个为了证明自己,而把自己累瘫了的病秧子。” “丫头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健康平安,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了。” 第5章 蓉丫头汇报工作 蓉丫头看着陈琦那真诚的眼神,认真的点了点头。 蓉丫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琦嗯了一声,伸手轻轻的在蓉丫头的翘臀上拍了一下。假意恶狠狠的说道:“你可是答应我咯。如果你下次再犯,我可就要动用家法了。知道没!” 蓉丫头点点头,乖巧的说道:“好,知道了,记住了。怕怕了。” 陈琦被蓉丫头那乖巧的模样给萌的心都化了,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媳妇果然还是从小娇养长大的更贴心,更可爱。 两个人又腻歪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蓉丫头强制要求陈琦回屋睡觉,陈琦才恋恋不舍的放美人出怀。 陈琦本来还想着送蓉丫头回幽兰苑,结果被蓉丫头一个眼神杀给制止了。陈琦乖乖的站在兰馨苑中,目送这蓉丫头,直到再也看不到蓉丫头的身影,陈琦才有些悻悻然的回到自己的卧房中。 在兰园中,陈琦丝毫不会担心蓉丫头的安全问题。兰园外的人是不可能混进兰园的,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手段,都休想瞒过兰园守卫的眼睛。而兰园之内,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人员来往,但是大家都默认,兰馨苑和幽兰苑所在的南区,非必要是决不允许轻易涉足的。 加上陈琦之前就安排了三名与影子师出同门的女武修,如影随形般的跟在蓉丫头身边,保护着蓉丫头的安全。蓉丫头在兰园中,可以是绝对安全的;唯一有可能会威胁到蓉丫头安全的,就是陈琦这个色狼了。嗯,还是很危险的那种。 次日清晨,陈琦早早的起床,舒展了一下身体后,便开始了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晨练。不管学文还是学武,持之以恒是学有所成的唯一捷径。天赋固然重要,但是没有持之以恒的决心和顽强不拔的意志力,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个时辰后,陈琦的晨练结束,与此同时,蓉丫头带着几个小厮,拎着几个食盒从院外走了进来。 陈琦看到蓉丫头,原本清冷的脸上立刻挂上了宠溺的微笑,正准备上前和蓉丫头亲近一下的陈琦,直接被蓉丫头给制止了。 蓉丫头:“好啦。快去洗漱。洗漱完吃早饭。” “阿爹早上传来消息,辰时末刻会和贺炳睿将军一同来找你谈公事,你总不能一心二用的处理公事吧。那样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觉得你不尊重人家。” 陈琦闻言,认真的点点头:“好。听蓉儿的,我这就去。” 陈琦说完,迈步走进卧房中,洗漱换衣服去了。 蓉丫头指挥着小厮将餐食摆放整齐,又帮花圃中的花草浇了水,修剪了一番后。终于等到陈琦洗漱更衣完毕,从卧房中走出。 蓉丫头小跑着走到陈琦面前,仔细的将陈琦的衣服整理了一遍,将衣领摩挲平整。这才拉着陈琦的手,走进凉亭中。二人对坐在石凳上,慢慢的享用着早餐。 陈琦和蓉丫头两个人的餐桌礼仪还是非常到位的,不说别的,就‘食不言’这一条就做的非常的到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朝,陈琦的家教都非常严格;陈琦到现在还记得,前世自己在孩童时期,就因为在餐桌上说话,被自己的爷爷用烟袋锅敲手背的惨痛经历。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陈琦自从那次手背被打肿成小馒头以后,便彻底改掉了在餐桌上说话的坏毛病。 即便是陈琦后来外出上学,没有了家人的监管;如同习惯成自然般的,陈琦也从来没有在餐桌上说过什么废话。这一点,让那些本就很看重传统的历史学,考古学老师们都很是喜欢。 早餐吃罢,小厮们将碗碟收走,送来一壶养生药茶,和两支骨瓷茶盏。陈琦亲手给蓉丫头倒了一杯药茶,递到蓉丫头手中。 陈琦:“这药茶是我和牧元大师他们一起研究的,有祛湿,补气血的功效,特别适合在梅雨季节饮用。” “你从今天起,每天都最少要喝一壶这个药茶,这对你的身体有很大的好处。” 蓉丫头点点头:“(? ̄ ?  ̄?)好哒。知道了。” 陈琦微笑着,摸了摸蓉丫头的脑袋:“既然宫叔和贺炳睿还没来,那就先由你这位女大人向我汇报工作吧!” 蓉丫头闻言,正襟危坐的点头:“是!属下遵命!” “我们这段时间,奉命将丰都驿内的十六个烟花场所给强制封闭关停了,共羁押案犯六十三人,收容妓女一百一十九人。抓捕暗娼九十七人,皮条客一百一十七人。” “其中,有七十九人存在偷盗买卖妇女儿童的罪行,有五十一人存在强迫女性卖淫的违法行为,有九十七人存在强暴猥亵妇女儿童的罪行。还有三十六人,身上背负有人命官司;有十三人背负的人命官司超过五人。” “算上被收容的妓女,暗娼,前前后后,被那些老鸨,龟公,皮条客们祸害的良家女子,不少有四百人。” 陈琦点头,对于蓉丫头他们的工作进度很是满意。手指轻敲桌面,发出哒哒哒如同马蹄声般有节奏的敲击声,思考着蓉丫头她们的工作中,是否存在一些疏忽或者遗漏。直到确认没有问题后,陈琦这才放下心来。 陈琦看向蓉丫头,严肃的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安置那些妓女和暗娼?又要如何处置那些老鸨,龟公和皮条客呢?” 蓉丫头点头:“根据之前你提出的建议,我想先请兰园医药区的大夫们,帮她们检查一下身体,将她们身上的那些病症给治好,最起码先让她们能够真正的健健康康活着。” “然后就是想办法给她们找一些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她们能够嫁人结婚生子。这些妓女中,有很多是通晓琴棋书画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们以后能够在丰都驿中找到一份合适的营生,养活自己,补贴家里人。” 陈琦听完蓉丫头的话,缓缓的摇摇头。 陈琦:“有长进,但是不多。” “你有没有想过几个问题,而不解决这几个问题,这些妓女是很难被世俗所接受的。更别提做什么女先生了。” 第6章 陈琦为师教蓉儿 蓉丫头有些好奇的盯着陈琦,用求知的目光盯着陈琦。 蓉丫头:“什么问题?” 陈琦喝了一口茶:“第一,妓女在世人眼中,和下贱,低俗的代名词。家里有若是出了一个妓女,那家人不仅会被逐出家谱,赶出家族祠堂;更有甚至,全家人都会被浸猪笼,或是被活埋。” “你们解救妓女,首要的就是救她们的命。不能说你们这边把她们从妓院中救出来了,然后反手她们的族人们就将她们给弄死了。若真的最后变成那样,你们就不是拯救妓女的英雄了,而是屠杀她们的帮凶。” “第二,妓女们为人所不耻,很多人家对于为妓女赎身,娶妓女过门是很排斥的,还有很多人将妓女看做是不祥的征兆。而那些终生未娶的老光棍们,先不说她们和这些妙龄女子们配不配,就说是混了一辈子都没混上个媳妇,这样的人,你真的给她一个媳妇,他能把握的住吗?会不会出现家庭暴力,虐待这些妓女的情况呢?” “和上面同样的道理,你们解救妓女,目的是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哪怕说吃喝不如在妓院时期那么的丰富,好歹在人格上能够被人尊重。你们那样拉郎配的做法,那种到处保媒拉纤的做法,是不是尊重了那些妓女的人格,有没有可能让她们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第三,你说想要那些懂得琴棋书画的妓女们成为女先生,教孩子们学习才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孩子的家长们,会不会同意让一个臭名昭着的妓女去做为人师表的工作?倘若那些孩子们的家长对此有反对意见,拒绝让那些妓女们成为孩子们的老师。你到时候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再将她们退回去,让她们重新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淫贼?” 陈琦轻轻的抚摸着蓉丫头的脑袋,语气轻柔的说道:“丫头,要记住。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将这个决定有可能带来的正反两个方面的结果提前做出判断;并且要根据这些判断,未雨绸缪的做出相应的预案,而不是等到事情出现了,再抓瞎,慌不择路的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决定或选择。” 蓉丫头终于听明白了陈琦话中的含义,她也没想到,她想了好半天的解决方案,竟然如此的漏洞百出,糜废不堪。蓉丫头有些哀怨的低着头,心中很是恼怒自己的无能。 陈琦哪里还看不出蓉丫头情绪上的低落,伸手拉住蓉丫头的手,将蓉丫头拉起,带进自己的怀中,让蓉丫头坐在自己的腿上。 陈琦轻柔的抚摸着蓉丫头的纤纤玉手,语气温和的劝慰着小姑娘。 陈琦:“傻丫头,莫要哀怨,莫要哭泣。哀怨和哭泣解决不了问题,徒增笑耳。” “我今天就教你一句话,叫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扭头看向陈琦的眼睛,眼中满是求知的火焰。 蓉丫头:“什么意思?经济基础是什么?上层建筑又是什么?” 陈琦点头,耐心的开口道:“所谓经济基础,简单来说就是钱!如果以家为单位来形容,家庭的经济基础就是谁赚的钱多。夫妻双方谁比谁更有钱。” “咱们举个例子,江南一带,尤其是那些商贸发展好的州府,很多家族不喜欢将女儿嫁出去,而是给女孩子们招募一些年纪相仿,背景简单,品学兼优的赘婿。这和中元帝国男尊女卑的传统大相径庭,在一些世家大儒的眼中,当赘婿和迎娶赘婿的人家,都是离经叛道,亡国灭种的败类。” “但是,不管旁观者如何的愤怒,如何的不甘,如何的辱骂,如何的诽谤。赘婿就是客观存在的,而且目前看来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家吧。我那些个姐姐妹妹们,是绝对不会嫁出去的,父皇一定是会招赘驸马的。驸马本身就是整个大元地位最高的赘婿,称得上赘婿之首的称呼了。” 陈琦看着蓉丫头的小脸,宠溺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为什么会出现赘婿这等逆时代的产物?” 蓉丫头呆萌的摇摇头,陈琦看着她那蠢萌蠢萌的小模样,微笑着用食指点了点蓉丫头的眉心。 陈琦:“傻丫头,我刚才都说了,经济基础,经济,钱。” “那些小伙子们,之所以选择成为有钱人家的赘婿;那些个世家公子,王公子弟,之所以梦寐以求的想要成为皇家的驸马,成为我父皇的女婿,成为全国最大的赘婿头子。说到底,为的不就是钱吗?不管是入赘到有钱人家做赘婿,还是入赘到皇家做驸马,为的不就是少奋斗一些年,早一些过上好日子吗?” “当然,驸马们相比于那些小赘婿,追求还要更多一些,除了钱,他们还想要权,想要打破豪门世家的禁锢,打破官员升迁的壁垒,快速的爬上一个,他这辈子都有可能难以企及的高度。说来说去,钱权二者本身就是难以割舍的,难以强行分开的。有钱者可以用钱买权,有权者可以用权换钱。所以,钱权本来就是一体的。” 陈琦摩挲着蓉丫头的玉手,沉默了片刻,给足够的时间让蓉丫头自己将他刚才话中的含义理解透彻。直到蓉丫头的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明,陈琦才继续开口讲述。 陈琦:“我们牢记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乘建筑。有句话叫做‘笑贫不笑娼’,在很多人眼中,贫苦比不要脸更加的丢人,更加的值得被人嗤笑。而笑贫者,笑的不也是钱吗?之所以不笑娼,不也是因为娼妇赚的比他们多吗?” “我们想要那些妓女活的有尊严,让那些妓女回归社会之后能够被人所接受,被人所接纳。那么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给那些妓女们,找到一个可以被大众接受的营生;同时要用她们自己的双手证明,即便是不靠出卖身体,凭借着勤劳的双手,她们也可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 “等到他们赚的钱和男人一样多,甚至比男人还多的时候,那个时候,尊重就会不请自到。” 第7章 解决妓女们的生存问题 陈琦所说的一切,并非是信口雌黄。在陈琦前世,民国时期,上海滩就真真切切的发生过这样的转变。 民国时期,受外国影响,以纺织业为主的轻工业工厂如雨后春笋般的在上海滩上兴起,在外国先进机器的协助下,经济发展之迅速,堪称是短时间内的一个奇迹。 而轻工业工厂中,大多数行业招收的工人都是以女性为主;原因也很简单,相比于那些整天混黑道的大老爷们,在旧规矩下,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的女性们,如逃脱牢笼的鸟似的,对于独立自主的赚钱养家,养自己,是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憧憬的。 单论工作积极性,三个男士都比不上一个女性。而这也就导致了,原本人口数量就不多的上海滩,女工的用工成本急速增加,在某一些时候,同岗位女性的工钱是男性的一倍,甚至是数倍。 然后,在上海滩,就出现了旧华夏中,难得一见的一幕——男性集体怕老婆。 原本刚从中央集权王朝走出来,走进一个名义上的人人平等的社会,旧社会中的很多陋习其实并没有被强制革除,而是被以另外一种方式给延续了下来。而这当中,最为严重的,就是‘男尊女卑’这种思想。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纳妾!民国法律是明确了一夫一妻制的,也明确了,纳妾是要被判刑的。但是,现实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些民国时期的政商大佬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是明面上没有个妾室,暗地里弄个外在,金屋藏娇者也不计其数。 这其实就是将男尊女卑的思想进行了一下魔改,然后又留存下来了而已。并没有新鲜的……就更别说那满街的青楼妓院和暗娼野妓了。简直就是旧社会的遗毒…… 而在上海滩,平民百姓间,男女之间的地位,与外界却完全不同。因为女人们大多都在工厂里上班赚钱,工作稳定,收入也高;比那些三天两头打短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小子们潇洒多了。 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上海滩的那些小男人们,哪里敢和自己家的财神奶奶耍横,一个个乖乖的做饭、洗衣、带孩子,将家庭煮夫做的明明白白的。逐渐的,女性的声量高了,嗓门大了,说话自信了,人也越来越美了。工作的时候穿工服,下了班,几个小姐妹换上旗袍,出去逛个街,打打牙祭,日子过的好不自在。 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应用在家庭关系中的显着案例。 (话扯远了,回到正文!) 蓉丫头听完陈琦的话,大概其明白陈琦话中的含义了。也明白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的含义了。只是,明白归明白,对于具体要怎么做,蓉丫头还是一头雾水,想不出了具体的办法来。 “好哥哥!”蓉丫头:“那具体的要怎么做呢?” 陈琦被蓉丫头的这一声好哥哥,叫的全身骨头架子都酥麻了。手臂用力,将蓉丫头搂的更紧一些,恨不得将美人儿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时刻享受那份温存。 陈琦:“其实办法也很简单,你自己多思考一下也能想的出来。” “我不告诉你具体的办法,只给你一些思路上的引导。” “你可以这么想一想,有什么营生,是只有女人能做,男人不能做的吗?有什么营生,是女人做比男人做更有优势的吗?” “女性细心,认真,虽然做不了重体力活,但是耐心和意志力都不是男性所能比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些女性可以做的,没有重体力劳动的,需要耐心和意志力的营生,不是很简单了吗?” 蓉丫头听完,垂眸沉思着陈琦话中的意思。结合现实情况,试想着有哪些事情适合女性做的,而不适合男性做;又或是女性做的话会比男性适合。 很快,蓉丫头就想到了两个合适的营生。 蓉丫头:“琦哥哥,你说咱们在丰都驿开一个专门做胭脂水粉等女性用品的作坊怎么办?然后可以在周边地区开一些专门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到时候,让那些从良的女子们去经营那些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你觉得如何?” 陈琦微微颔首:“可以,孺子可教也!” “方向对了,你可以继续沿着这个思路去思考,去琢磨。寻找更多的营生。” 蓉丫头终于听到了陈琦对她的夸奖,美滋滋的,活像是一个被主人撸舒服了的小猫咪。 陈琦捏了捏蓉丫头的柔若无骨的小爪爪,语气温和的说道。 陈琦:“好的。经济基础解决了,我们继续说接下来的问题。” 蓉丫头嗯了一声,有些不舍的从陈琦的腿上站起,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两只桃花眼水灵灵的注视着陈琦。就那么一瞬间,陈琦觉得自己的魂儿差点没被那蓉丫头给勾走了,心中暗骂了一声小妖精,便赶紧收敛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琦:“我们帮助那些女人们找到活计了,那怎么来保障她们的权益不受到侵害呢?怎么保障她们不会被舆论和那些个是是非非的再一次逼着堕入红尘呢?” 蓉丫头仔细思考着陈琦话中的意思。回想起对那些妓女们的调查和问询,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涩起来,就连小脸都明显的有些阴郁。 蓉丫头做过一个简单的统计,那些妓女们,有近九成妓女都遭受过老鸨或是龟公们的毒打,而遭受毒打的时间大多都是在被迫接客的最初一些日子。据那些妓女们所说,有很多老鸨为了杀鸡儆猴,会当着年轻女孩子们的面,将年老色衰的妓女们给活活打死,从而震慑女孩子们。 有很多女孩子因为恐惧,便忍着恶心,被迫选择了接客。而有一些骨头硬的,老鸨也不会轻易的放过,用沾了水的皮鞭抽到皮开肉绽,让女孩们在死和接客间二选一。简直畜生之极。 蓉丫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情绪也受到了影响,有些低落的说道:“我想不到办法……” 第8章 《妇女儿童保护法》 陈琦敏锐的察觉到了蓉丫头情绪上的变化,站起身,走到蓉丫头身后,轻轻的将蓉丫头搂紧,低声在蓉丫头耳边说道:“傻丫头,乖。” 蓉丫头努力的往陈琦怀中靠了靠,眼中有点点泪光闪烁。 蓉丫头:“我只是在庆幸,庆幸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遇上了宫阿爹;也庆幸我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你。”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今天的我也许会和那些女孩们一样,被人辱骂,殴打,甚至是被他们逼迫着,做那些腌臜至极的事情。真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 陈琦弯腰,轻轻的在蓉丫头的头顶上吻了一下。 陈琦:“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你天生的福大命大造化大,那些个妖魔鬼怪的都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们只不过是上天安排在你生命中,为你保驾护航的护卫罢了。真正让你有今天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们。” “不过,你既然有那个善心,有那个善念,想要救她们出水火。你自己就要变得强大,强大到你有足够的能力,荫蔽她们长长久久。” 陈琦见蓉丫头的身体不再僵硬,情绪也缓和了下来。这才走到蓉丫头身边坐下,双眼注视着蓉丫头的眼眸,语气温和的像是在哄小宝宝似的。 陈琦:“你抓捕了那些老鸨,龟公还有皮条客。你想怎么处理呢?你要依据什么处理他们呢?《大元历》中,可没有明确规定他们的罪行应该处以何种刑罚。凭借着你我的一腔热血,现在能够将丰都驿的这些人渣们清理了;以后可以把我封地里的那些人渣都清理了;可是中元帝国并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丰都驿啊,也不是只有我这一块封地啊,整个大陆也不止有中元帝国一个国家呀。” “我们要怎样才能将那些人渣全都清理掉,送他们入地狱呢?” 蓉丫头正色的看向陈琦,眼中满是求知和恳切。 陈琦伸手摸了摸蓉丫头的脑袋,继续说道:“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故有君子,则法虽省,足以遍矣;无君子,则法虽俱,失先后之施,不能应事之变,足以乱矣。”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蓉丫头点头:“嗯,出自荀圣十二篇,先生教过。” 陈琦颔首:“荀圣虽然将法称为治之端,却又在有意识的放大了人对法的影响,而弱化法在客观意义上存在的震慑效果,这个我是不认同的。而这里面就涉及到了治国到底应该是重法,还是重人的问题。” “以人治国,将人的重要性放在首位,而忽略了法治的重要性,就会出现国家的兴衰皆系于一人之存亡的情况。治国之人贤德,那国家就会兴盛,天下就会大治;治国之人昏庸,那国家就会衰落,天下就会动乱。这样完全将国运堵在一个人的品格之上,绝对不是治国的良策,更不是治世的良方。” “法律是什么?应该是国之重器,是一个国家立国的根本。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绝对不应该是一句空话,更不应该一句废话。因为,公平是法律的唯一原则,任何时候,任何国家,任何法律,之所以不被人所重视,归根结底,追本溯源,原因都指向了一个点,法律的公平准则受到了质疑,从而法律的公正性受到了质疑,最后就是法律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垃圾,不再具有任何的震慑力。” 陈琦给蓉丫头倒了一杯温茶,推到蓉丫头面前;眼看着蓉丫头将茶水喝下,这才微笑着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在世的时候,受到我们的的震慑,那些宵小之辈会有所顾虑,不敢再做那些个逼良为娼的腌臜事。但是,我们终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等到我们失了,不在了,谁来保证一定会再出现一个蓉丫头,再出现一个陈琦,将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保护起来,不再被坏人伤害呢?”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部法律,一部保护妇女儿童的法律。我们活着的时候按照这部法律保护那些孩子们,处理那些为祸一方的腌臜们;等到我们死了,生而为人的震慑力不在了。我们的后来者也可以根据这部法律,保护那些妇女儿童们不受到那些腌臜们的伤害。那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蓉丫头长叹一口气:“那……那如果因为我们死了,这部法律被废了,又怎么办呢?” 陈琦伸手,揉了揉蓉丫头的小脑袋瓜,宠溺的说道。 陈琦:“傻丫头。二选一,甲的成功率不到一成,乙的成功率为零。” “请问,你会选择哪一个?” 蓉丫头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甲了,好歹不是有一点点的成功率吗?” 陈琦伸出手指,轻轻的在蓉丫头光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陈琦:“对呀。与其将希望都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继承人那未知的品格上,是不是将希望寄托在法典上成功率更高呢?” 蓉丫头闻言,沉思了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蓉丫头。 陈琦:“这是我去渝州府的这段时间,整理的一些关于《妇女儿童保护法》的一些想法和意见,交给你了。你先自己看一看,想一想,要如何编撰这部法典。” “等到过几日,那些个官学生们回来,我会从中抽一些擅长法家学说的官学生,协助你完成对这部法典的编撰。” 蓉丫头兴高采烈的要拿走陈琦手中的小本本,结果发现那小本本被陈琦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的很紧,她的力量根本抽不动。 蓉丫头那是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别的事情可能猜不到,陈琦的那点小心思她哪里会猜不到。巧笑嫣然的起身,凑近陈琦身边,嗲声嗲气的说道。 蓉丫头:“我保证,这次绝对,绝对会以自己的身体为优先。绝对不会把自己累坏的。保证!” 蓉丫头估计是觉得下的药还不够猛,鬼使神差的抱着陈琦的脸,在陈琦的嘴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趁着陈琦失神的功夫,将那小册子给抢到手了。 然后,蓉丫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声…… 第9章 交心 宫恕带着贺炳睿来到兰馨苑,刚刚走进小院的门,就看到自己家的小白菜在主动的拱别人家的猪。气的肺叶子都快炸了,暂时也管不了什么尊卑贵贱了,赤红着脸,咬着后槽牙冷哼一声,语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涩味。 蓉丫头即便是背对着宫恕,即便是没有看到来人,就单单凭借着那冷哼中夹杂着的幽怨,也知道了来人是谁了。白了陈琦一眼,眼神中满是幽怨。显然是对陈琦不提醒她很是不满,蓉丫头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接下来这一整天都不再理这个家伙了;后来想了想一整天是不是有点长啊,要不改成半天?再后来想象,半天好像也有点长,要不两个时辰?最后在心里和自己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定成了一刻钟内不理陈琦,让陈琦知道她生气的厉害。 陈琦当然是不知道蓉丫头心里打着什么算盘的,看着蓉丫头那红彤彤的小脸,没来由的觉得好笑。 陈琦看向宫恕和贺炳睿,微微颔首,抬手打断了二人准备行礼的动作。 陈琦:“礼数就免了吧。过来坐下说话。”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矫情,直接走进凉亭中,坐在了陈琦对面的石凳上。 蓉丫头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情绪,冲着宫恕和贺炳睿行礼道。 蓉丫头:“蓉儿见过贺将军,见过阿爹。” 蓉丫头转头看向陈琦道:“既然殿下这里要商谈正事,我就不便久留了,告辞。” 陈琦伸手,拉住蓉丫头的手道:“坐在我身边。以后我这里谈事情,只要我不说,你都不需要回避。” 陈琦将蓉丫头拉到身旁的石凳上坐下,语气温和的说道:“你既然以后想要做女丞相,老是避着政务,从哪里积累经验呢?” 蓉丫头点头,没有再说话,而是乖巧的在一旁,给陈琦三人倒着茶。 陈琦看向贺炳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贺将军后悔吗?你可是失去了一次高升的机会,也失去了一次进入陛下视野的机会。这可是别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啊。为了丰都驿,值得吗?” 贺炳睿讪笑着摇摇头:“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 “八年前,我被发配到丰都驿的时候,原本对官场已经失望了;什么步步高升,什么加官进爵,我都不再奢望了。若不是为了那每个月百十来两的俸禄,我早就辞官归隐了。” “而就在一年前,殿下来到了丰都驿。您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那些宵小之辈,又以经世之才将丰都驿打理的井井有条,日进斗金。是您让我重新看到了实现我年轻时抱负的希望。说真的,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不求什么位极人臣,也不贪图那些个功名利禄。我真的,只是想追随在殿下左右,尝试着实现我年轻时的抱负。” 贺炳睿起身,冲着陈琦行了一个长揖礼:“请殿下成全!” 陈琦这一次没有阻拦贺炳睿行礼,只是微笑看着贺炳睿。直到贺炳睿行完礼,陈琦才冲着宫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贺炳睿搀起来。宫恕赶紧起身,将贺炳睿搀起。 陈琦微笑着看着贺炳睿,语气平和的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抱负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你的抱负是什么。我能答应你的是,只要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 陈琦伸手,示意二人坐下:“这一次前往渝州府,我和平南王爷商定,向平南军借一万人的正规军编制。我们丰都驿自己负责招兵买马,负责甲胄兵刃,负责粮草供给,负责军饷抚恤。” “现在,我就将这一万人的编制,连同丰都驿护卫司的三千人护卫军人马全都交给你贺炳睿了。由你代表我,全权负责兵员的遴选,招募,训练等事宜。” “这万人军队的兵员不需要全从丰都驿招募,你可以派出人,去中元帝国的各个州府去招募,差旅费和人工费由主司府银曹坊支出。我的要求很简单,兵员贵在精,不在多。不要担心花钱,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叫事儿。” “我希望这支万人军队,每一个人都可以有百人敌的本事。未来可以成为剿灭外敌的锋锐之刃。” 贺炳睿起身,单膝跪地道:“末将定不辱命。” 陈琦点头:“起来吧。好好说会儿话,不要老是这么郑重其事的,搞得人怪累的慌的。” “你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兵员的遴选和招募,等到招募完成后,向我汇报。我到时候在告诉你要如何训练军队,如何调教士兵。军队的训练手册,我会尽快的写出来,绝对不会耽误你的训练。” 贺炳睿抱拳道:“是!末将明白。” 陈琦点头:“正事儿说完了。接下来给我说一说那些个官学生是怎么回事儿吧。我皇兄可有什么信给我吗?” 贺炳睿嗯了一声:“我们在中元城外,就遇上了陆源那家伙,他直接将我们带到了梅园中。第二天,阿四他便独自去了东宫,拜访太子殿下。具体他们谈了什么不知道,等到阿四回来,便告知我们,第二天就可以去内宫上交官银。” “第二天我们按时到达了内廷司银库,将官银上交了。然后就在我准备带人离去的时候,便被太子殿下的近侍带到了东宫。太子殿下在东宫中宴请了末将,还与末将问询了殿下在丰都驿的事情,末将听得出来,太子殿下是真的担心殿下的安危。” “席间,太子殿下拿出殿下的亲笔信,提出了想调卑职出任西卫师副将的事情。卑职当时以丰都驿人才匮乏,不舍离去为由,婉拒了太子殿下的邀约。就在当天傍黑的时候,梅园就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说是将太子卫戍遴选淘汰的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全都派往丰都驿,听从殿下调用。” “卑职当时和陆源商议,觉得这是件好事,况且圣明难违,便买了几十两,马车将那些官学生给护送回了丰都驿。” “离开中元城的那天,太子殿下的近侍秦无恙公公找十里长亭等候着末将,带来了太子殿下的一句口谕。” “说这些官学生是陛下心疼殿下在丰都驿无人可用,临时调派来的。没有潜伏暗线,殿下可以放心指派。” 第10章 痛骂褚友年 陈琦听完贺炳睿的话,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陈环话中的意思,也听出了陈环话中的隐晦之意。又和贺炳睿闲聊了一会儿后,贺炳睿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护卫司现在负责丰都驿四个城门的监察和收税工作,贺炳睿每日都会按时巡查各处,片刻不敢耽搁。 贺炳睿走后,陈琦看向宫恕:“宫叔,我有事儿要安排你去办。” 宫恕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说道:“请殿下指示。” 陈琦点头:“这一次给南王府送完粮食后,空下几座粮仓?” 宫恕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道:“回殿下,前后两次给南王府送去的粮草供给三百万石,清空了三座粮仓。” 陈琦嗯了一声,盘算了片刻后:“这样,你亲自带人,将一座粮仓给我改造一下。粮仓的外观不需要改变,在粮仓的下面,开一处暗门,可以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将粮仓中的粮食运出。也可以在不惊动看守的情况下,将粮食运回。” 宫恕虽然有些不太明白陈琦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是长久以来培养出来的服从意识,让他并没有多嘴问陈琦这么做的原因。反正主家怎么安排,自己怎么做就是了。至于在粮仓上开暗门的活计,本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只需要找一些信得过的工匠,两天就能搞定了。 宫恕领命离去,约摸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丰都驿的粮曹褚友年慌慌张张赶到了兰馨苑,跪在门外求见陈琦。 陈琦命小厮将褚友年扶起,带进兰馨苑中。看着毫无形象的褚友年,陈琦脸上有些不悦,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硬了。 陈琦:“褚大人找我所为何事?如此慌乱无章,有失官体,像什么样子?” 褚友年听到陈琦的话,腿吓得一哆嗦,差点没坐到地上。哆哆嗦嗦的冲着陈琦躬身抱拳道:“回,回,回主司大人。下官,下官刚刚收到京中抵报,又要事禀奏,这才,这才…” 陈琦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封抵报而已,至于你这般慌乱无章吗?怎么着?那抵报是要你脑袋了?还是要将你诛九族了?” 陈琦气愤的站起身,指着褚友年骂道:“狗东西,你好歹也是从五品的官员,穿着一身官袍,着急忙慌策马在丰都城中疯跑。你知不知道,这会对百姓,会对来往的行商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的举动而瞎想,导致谣言四起?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的举动而忧虑,导致人员外流?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一个无心之举,就有可能将我丰都城数万百姓精心打造的城市形象毁于一旦,精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我问你,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他娘的担待的起吗?” 褚友年被陈琦骂的连头都不敢抬起,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连求饶都忘记了,乖乖的等待着陈琦发落。 陈琦骂了一顿褚友年,心理的郁结少了很多;没有理会褚友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陈琦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门外,瞬息间便飞了进来,单膝跪倒在陈琦面前。 陈琦面色严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语气冷肃的说道:“你去主司府,告诉秦奕,让他出一份安民告示,就说丰都驿主司府粮曹大人褚友年得了癔症,今天上午发了病,纵马在丰都城中狂奔,有可能造成百姓恐慌。具体怎么写,让秦奕自己看着办。” 黑影见陈琦说完了,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诺!”便转身离去,片刻后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褚友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陈琦命人传的消息,也知道自己这官儿算是当到头了。不知为什么,原本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身体,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不再颤抖,不再害怕,反倒是一身的轻松自在。 陈琦看向褚友年,语气变得缓和了很多。他已经决定要免掉褚友年的粮曹之职了,那褚友年以后就是一介平民。他陈琦可以和同僚衙署生气上火,还真没必要和老百姓们较真。 陈琦:“说吧。京中的邸报都说了些什么?” 褚友年语调轻柔的说道:“回大人,抵报上说。因为渝州府官道被阻,今年南楚的良种无法从官道过境;所以内阁要求我们丰都驿负责保障今年的良种过境事宜。内阁要求我们丰都驿提供三座可以容纳百万石粮食的粮仓,还要保障三千名南楚护粮军的吃喝用度和安全事宜。” 陈琦看着褚友年道:“还有呢?” 褚友年摇头:“没有了。” 陈琦有些无奈的说道:“就这?” 褚友年被陈琦那满不在乎的态度给搞得一愣一愣的,实在不明白陈琦为什么会这么的无动于衷。 另一边的陈琦,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一次被褚友年的愚蠢给挑逗起来了。拿起一支茶盏,重重的砸在了褚友年的面前。 陈琦:“褚友年,你是个猪吗?” “就为了这么点事儿,你搞得满城风雨的,你他娘的是见不得丰都驿好,是不是?” 陈琦站起身,来到褚友年面前,指着褚友年的鼻子说道:“你他娘的是什么时候知道官道被阻的?少说也有十多天了吧?他娘的,官道都断了,整个南境十三州,除了丰都驿,哪里还能负责的了南楚良种转运事宜?啊?” “我早在渝州府的时候,就已经传信回来,让你负责将三百万石粮食转运渝州府,支援平南军。你他娘的自己亲自负责的粮食转运,空下那么大的三个粮仓,怎么的?放不下那三百万石粮食?你他娘的是瞎了还是傻了?” “至于那三千南楚护粮军的吃喝用度,满打满算能花的了几个钱,我主司府拨款十万两白银,买的吃的能把他们吃到吐。至于你那么着急忙慌吗?” “你个蠢货。” 陈琦骂着骂着,气急了还踹了褚友年两脚。而褚友年在听到陈琦的话后,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可惜,这个世界上,卖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 第11章 处理褚友年 陈琦看着褚友年那窝囊废模样,差点又被气暴走了。指着那个糟心玩意儿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实在是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只得摆摆手,让褚友年起来。 陈琦:“褚友年,你现在回去,给我把粮曹坊的事情收拾利落,准备我派人去和你交接。你他娘的不是当官的材料,你再当上一年的官,只会出现两个结果,要么我被你给气死,要么你被我给打死。” “好歹你也算是饱读诗书,我也不会让你回乡归隐。你交接完工作后,立刻去兰园学科区报道,在那里培训一段时间后,去启航学堂当先生,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去吧。” “启航学堂的先生们,每个月的俸禄也不会少于五两银子,足够养活你一家老小了。” 褚友年听到陈琦的安排,知道陈琦这已经是在照顾他了,双膝跪地给陈琦重重磕了三个头,语气有些惭愧的说道:“多谢主司大人照拂,下官,下官铭记于心。是下官唐突,给大人添麻烦了,还得劳烦大人替我解决后续的麻烦,请大人,请大人……” 褚友年还没说完,陈琦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离开了。褚友年也看到了兰馨苑门外有人来了,知道陈琦有事要忙,索性也就将那些个矫情的话咽进肚子里,乖乖的起身离开了。只不过他以转身,背后的那两个大脚印子多少显得有些滑稽,把在一旁看戏的蓉丫头给逗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蓉丫头全程看到了陈琦发火,说实话,从蓉丫头的角度来看,褚友年真的是活该被揍,被骂。真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蓉丫头算是亲眼见证了丰都驿从满目疮痍发展到欣欣向荣的全过程,也亲眼见证了陈琦强行一拖一、二、三、四、五、六……的丰功伟绩。说句难听的话,丰都驿没有了谁都可以欣欣向荣,唯独不能没有了陈琦,没有了陈琦,那丰都驿用不了三个月就又会回到满目疮痍的情况去。 整个丰都驿中,除了陈琦和司马笙之外,其他人都是属蛤蟆的,捅一下,蹦一下;你要是不捅,他能在那死赖到死。而且那些官员们,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主观能动性,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不管这个事儿是大是小,他们都不会去主动想办法解决,而是第一时间来找陈琦求主意,找办法。好家伙,陈琦一个正五品主司,累的跟碎锤似的,人家那些各曹大人们都快闲出蛋来了。 老话讲种下梧桐树,坐等鸾凤来。陈琦上任之前的丰都驿,别说梧桐树了,连狗尾巴草都没种下一棵,就更别说引鸾凤了,能引来的都是他娘的苍蝇和蚊子。 陈琦不是没有想过要将丰都驿的官吏们换一茬,奈何手里没人啊。就这些个人在丰都驿都算的上是‘人才’了,也就知道丰都驿到底是个鬼地方了。 陈琦虽然近一年多以来将丰都驿经营的风生水起的,但是,因为消息闭塞,加上陈琦刻意的封锁信息,外人对于丰都驿的了解还仅仅停留在口口相传的这一个级别上,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丰都驿还是那个匪患横行,恶寇丛生的鬼地方。那些个才子们,哪里会来这种地方,投奔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去那些个门阀世家或者官宦人家里找一个伴读的活计,也比来丰都驿有奔头吧。 当然,数年后,十数年后,当那些才子们会不会还这么想,就不知道了,说不准了。 陈琦看了一眼低着头,憋着笑,双肩一抽一抽的蓉丫头,无奈的冷哼一声,只不过那上翘的嘴角将他的小心思卖了个一干二净,那哪里是生气的样子。 等到褚友年走出兰馨苑,一名老者带着一名中年人在小厮的带领下从院外走了进来,二人来到陈琦面前,抱拳行礼:“兰园土木工程坊鲁坤,孙垣,见过三殿下。” 陈琦微笑着上前,亲手将二人搀起:“有劳二位亲自前来,还请二位恕罪。” 陈琦带着二人走进凉亭中坐下,蓉丫头命人去将火炉搬来,就在凉亭边上煮茶。陈琦亲手给二人斟了一盏茶,递到二人面前。 陈琦:“两位长者,屈尊降贵,亲自来见我一个黄口竖子;陈琦再次请二位长者见谅。” 那老者笑呵呵的拍了拍陈琦的手,语调温和的说道:“殿下可别这么说,折煞我们了。您有多忙,老朽还是心里有数的;不仅我这个糟老头子心里有数,兰园中的所有人,心中都有数。” “您乃万金之躯,圣子龙孙,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荣华富贵,逍遥此生。可是,您却并没有选择那样的生活,而是东奔西走的,好一通忙活。往小了说,您是为了数十万丰都驿百姓,往大了说,您是为了亿兆中元帝国百姓。您劳苦功高,我们心里有数。所以,走这么几步路,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您就莫要再说什么抱歉的话了。” 陈琦摆摆手:“食君之禄,分君之事。陈琦不敢道劳,也不敢贪功。” “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我做的每一件事,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功劳。” 陈琦伸手,打断了想要继续恭维的二人:“时间紧迫,这些个官面儿话,咱们就省了。言归正传,说正事儿吧。一会儿还有人来呢。” 鲁坤和孙垣相视一笑,冲着陈琦抱拳道:“是!” 陈琦微笑着,拍了拍二人的手:“二位,我上次谈到的水泥,不知道二位研究到哪一步了?可有所成效?” 老者鲁坤从袖筒中掏出一支竹筒,递给陈琦道:“殿下看一下,是不是这个东西。” 陈琦接过竹筒,将竹筒中的灰色粉末倒出一部分,到石桌上,拿起茶盏,往灰色粉末中倒入几滴水。用一旁的竹简轻轻的拨弄了几下,陈琦凑近了那一小堆泥,用鼻子嗅了嗅。脸上立刻展现出一抹开心的笑意。 陈琦:“没错,这个就是生水泥。” 第12章 暴躁的雷锐 鲁坤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问道:“生水泥?这水泥还能分生熟吗?” 陈琦点头:“是的。生水泥是将石灰石碾碎加上粘土碾碎混合而成的,虽然也可以用吧,但是不管是强度还是硬度,或是耐久度,都算不上特别上乘。和传统的糯米浆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将生水泥煅烧成熟水泥了。” 陈琦看向鲁坤道:“我在去渝州府之前,让您在土木工程坊里临时建一个熔炼高炉,您建好了吗?” 鲁坤点头:“建好了。再过两天应该就能使用了。” 陈琦嗯了一声,将竹筒盖好,还给鲁坤。 陈琦:“您回去以后,将您这段时间搞出来的所有生水泥都收集起来。等到熔炼高炉可以使用的时候,分批次的将这些生水泥投入高炉中煅烧,并且将煅烧出来的成品收集分类。等到你们煅烧完后,派一名学徒来通知我,我过去看要如何进行下一步。” 鲁坤点头:“好。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您是想找到合适的锻造温度,是吗?” 陈琦微笑颔首:“没错。知我者,鲁老也。我只是在一些破旧残卷上看到过一些片段,很多东西还需要我们慢慢的试验。好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慢慢来。” 鲁坤嗯了一声,起身抱拳道:“好。我们知道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等到有所成就后再来拜访。” 陈琦伸手,将鲁坤和孙垣拦住:“我给二位一个建议。丰都城北的那个石灰矿我看过了,很大。足够丰都驿和周边州府用个十几二十年的了。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可以考虑,在石灰矿边儿上建水泥厂的事情了。具体怎么做,您各位比我有经验,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免得弄巧成拙。需要多少钱,可以直接向宫恕申请,由宫恕统一报到我这里,一次性批复。” 鲁坤和孙垣抱拳道:“是。我们这就去办。”二人说完,扭头就走,丝毫不带停歇的。 陈琦目送二人离开小院后,这才坐下,自斟自饮的喝了两茶盏水。没办法,太渴了。 蓉丫头走到陈琦身后,伸手轻轻的揉着陈琦的太阳穴,帮助陈琦缓解疲劳。陈琦顺着蓉丫头的力道,靠进蓉丫头的怀里,贪婪的吮吸着蓉丫头身上的芳香,那香味真的让人着迷。 蓉丫头有些不解的问道:“琦哥哥,你们说的那个水泥,真的很重要吗?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陈琦闭着眼,微笑着说道:“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确定。我在一本古籍中看过,据古籍记载,那个水泥未遇水的时候是粉状的,呈现青灰色,没有气味,也毫不起眼;可是那水泥一旦遇水后,便会快速凝固,凝固之后,水泥的硬度不弱于青石,强度要高于青陶砖。掺杂一些石子和河沙,可以制成水泥砖,不论是建城池,还是建房屋,又或是铺路,都是上佳之品。” “不过那古籍损坏严重,很多内容丢失,导致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去实验,去试错,找到最佳的比例和温度。” 蓉丫头点点头:“我明白了。这么说来,那个水泥还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呀。” 陈琦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前提是能够做出来才是好东西!若是做不出来,那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都是没有意义的。” 蓉丫头微笑着,在陈琦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相信琦哥哥,更相信鲁坤大师他们。你们一定能够成功的。” 陈琦睁眼,宠溺的捏了捏蓉丫头软糯糯的小脸:“好吧。有你这个脑残粉无理由的支持,我一定会成功的。” 二人相视一笑,感觉整个凉亭中都要冒出粉红泡泡了。 “军工坊,雷锐,请见三殿下。”就在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就听到兰馨苑外,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这声音真的是应了‘声若洪钟’这四个字了,吓了陈琦和蓉丫头一跳,还以为宫恕又跑回来捉奸了呢。 陈琦拍了拍蓉丫头的手,示意她退到一旁,一边起身,一边说道:“请雷锐大师进来。” 陈琦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面色黝黑,身形健硕的中年人,风风火火的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那中年人走到陈琦面前,抱拳道:“雷锐见过三殿下。” 陈琦微笑着,满是戏谑的看着中年人雷锐,玩心大起,既不伸手搀扶雷锐,也没有出言让雷锐免礼,就让雷锐站在那里,跟一幢雕像似的,矗立在那里。 约摸两分钟后,雷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斜着眼睛,用眼角瞅向凉亭内,想看一看陈琦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让他免礼起身。 结果正好看到了陈琦那好整以暇的眼神,他哪里还能不知道,陈琦这是故意在耍他玩儿呢。气哄哄的起身,右手食指指着陈琦,怒喝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抱一个火药包,过来和你这破兰馨苑同归于尽了。” 陈琦撇撇嘴,赶紧上前抱住雷锐的胳膊,用满是哀求的语气说道。 陈琦:“我错了,我错了。雷锐,你是我哥。你饶了我吧。” “我这不是看你火烧火燎的跑来,明明很急,还搞得那么正式,觉得好玩儿,这才调笑两句嘛。” 雷锐听到调笑两个字,顿时就气急了,一门心思的想要挣脱陈琦的束缚,去找火药包和陈琦同归于尽。 陈琦死命抱着雷锐,将雷锐死死的拖在原地,语气恳切的说道。 陈琦:“哥!我错了。我错大发了。再也不逗你了。你就饶了我,饶了我这兰馨苑吧。” 雷锐怒气冲冲的看着陈琦,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 雷锐:“你还有心思拿我开涮。我这边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陈琦伸手,拍了拍雷锐的肩膀道:“雷锐大哥,你总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这怎么行呢?你这样毛毛躁躁的,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代宗师啊。” “你自己去看看,整个兰园里,但凡能被称为大师,称为宗师的,哪一个不是那种超凡脱俗之辈。” 第13章 敲打雷锐 雷锐狠狠的瞪了陈琦一眼,那小眼神里刀子乱飞,恨不得把陈琦剐了吃肉。 雷锐:“你说的轻巧,那黑火药的改进工作进入了瓶颈,已经有近一个月,黑火药的威力提升没有丝毫进展了。你是不急,可是我急啊。” 陈琦啧了一声:“你就为了这着急上火啊?傻不傻?” 雷锐眼见着又要生气,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拿起茶壶给雷锐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 陈琦伸手,将石桌上东西都推到一旁,空开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 陈琦:“火钳子!” 蓉丫头哦了一声,将火钳子递给陈琦,陈琦接过火钳子,从火炉中夹出一块烧的通红的炭,直接放在了他和雷锐面前。 雷锐下意识的起身,退到一旁。他是研究黑火药的,最怕的就是火,所以习惯性的见火就躲,这已经成为生理反应了。等到雷锐反应过来,那火是陈琦夹过来的一块炭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到陈琦身边坐下。 陈琦指着石桌上的炭说道:“看到这块炭了吗?” 雷锐点头:“看到了。” 陈琦:“你猜这块炭可以烧多长时间会完全烧成灰?” 雷锐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多则半个时辰,少则两刻钟。” 陈琦点头:“如果我把它放在炉子里,用风箱吹着呢?又需要多长时间烧成灰?” 雷锐没有片刻思考:“时间减半,快则一刻钟,慢则两刻钟。” 陈琦点头:“那你说,我现在把这块炭给你,让你一边死命的吹着风,一边命令你必须让这块炭烧够一个时辰,你会怎么办?” 雷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会抱着火药包和你同归于尽。” 陈琦用眼角白了一眼雷锐,心中mmp已经弹幕刷屏了。这货原本就不怎么正常,自从开始研究黑火药后,就更不正常了,整天想着抱着火药包和别人同归于尽。 陈琦:“笨蛋。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 “你现在抱怨黑火药的威力试验毫无进展。和我给你一块烧红的炭,逼着你不让它烧完不是一回事儿吗?” 陈琦手指轻敲桌面:“就像是这块烧红的炭似的,它只能释放那么多的热量,它是有它的燃烧极限的。你非逼着他释放更多的热量,非逼着他突破极限,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同样的道理,黑火药的材料,无外乎一硫二硝三木炭;就那么点东西,你不管怎么换比例,那些东西加在一起,他在燃烧的时候,威力是有极限的。你非要让黑火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威力,这和非逼着这块木炭产生超越极限的热量,有什么区别?你这不都是在强人所难吗?” 雷锐眼眸浑浊的看向陈琦:“你的意思是,我们之所以会觉得黑火药的威力提升效果不明显,黑火药的改进工作进度停滞,是因为我们已经触及到了黑火药的威力极限。是吗?” 陈琦点头:“据我猜测是这样。但是具体情况如何,还是要你们潜下心来,慢慢的研究,小心的论证才行。” “况且,可以影响黑火药威力的办法有很多种,除了调整比例之外,想办法引导爆炸以后的威力作用于一点,也是一种可以尝试的办法(定向爆破)。” “还有,雷锐你不要忘记,你是军工坊的坊主,不是火药坊的坊主。你的职责除了研究黑火药的威力外,还有将黑火药制作成武器这个事儿呢。你那黑火药的威力再大,无法应用到实战当中去,那不都是做的无用功吗?” 雷锐被陈琦数落的,缓缓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刚才要抱着陈琦同归于尽的那个莽夫样儿了。 陈琦用火钳子,将那块烧红的炭夹起,放回火炉内。将火钳子递给蓉丫头,趁着这功夫,还趁机摸了一把蓉丫头的小手手。蓉丫头被陈琦猝不及防的流氓行为吓了一跳,抄起火钳子就要打臭流氓。 陈琦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好悬没挨上蓉丫头羞愤之下的那一下打击。 雷锐在那里暗自神伤,完全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家暴现场’,等到他回过神来,看向陈琦的时候,陈琦已经恢复了他那儒雅高贵的模样,端着茶盏轻轻的品着香茗。 雷锐有些失落的说道:“我,我一直都在想着先把黑火药的威力最大化之后,再将黑火药武器化,那样我们的武器装备就可以横压四大帝国和那些小王国了。到时候就算是统一全大陆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琦无奈的用手指着雷锐,满眼的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指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好悻悻然的收回手,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琦:“雷锐呀雷锐。你这些年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呢?” “你呀,就应该去找刘谋(详情见第四卷,第49章),你俩活活笨死在茶山算求了。” “武器装备,你不做出来,那就没有意义;哪怕是一根打狗棒,你弄出来了,它才有威慑力,能把恶狗吓跑了。” “你天天抱着一堆黑火药,不把他变成武器,去震慑敌人。留在自己手里干嘛?炸自己玩儿啊?” 陈琦手指轻敲桌面,这是他每次一本正经说教时的标志动作,这还是陈琦从前世带过来的习惯。 陈琦:“雷锐,你既然想要做武器研发师,那你就给我记住了,作为武器研发师的宗旨‘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人特我走’。什么意思呢?” “就拿黑火药来说,别人没有的时候我们有,那我们就具备了优势。” “别人也有了黑火药了,我们的黑火药的威力比他们的大,那我们就又有优势了。” “别人的黑火药威力也强大了,那我们又研究出来新型的,比黑火药威力更强大的火药了,那武器装备的优势方还在我们手里。” “等到别人也有那样强大的火药了,我们不和他们玩儿军备竞赛了,我们倡导和平,用大义将他们的手脚束缚起来,让他们不敢在发动战争,更不敢去研究比我们的武器装备威力更大的武器,要不然我就满世界的诽谤你是军火贩子。” 第14章 牧元来访 雷锐呆愣愣的看着陈琦,被陈琦的话语给震的满头包。这也,太不要脸了。 不过静下心来,雷锐总算明白了陈琦话中的含义,他也终于明白,是他自己钻了死胡同,过于偏执的追求黑火药的威力,而忘记了黑火药的真正用途了。 雷锐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多谢殿下教诲,我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陈琦点头:“好。那我就在这里等候你的捷报。” 雷锐没有说话,转身便走出了兰馨苑,急匆匆的向军工坊的方向走去。 陈琦看着雷锐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摇摇头。 蓉丫头走上前,站到陈琦身边说道:“琦哥哥,怎么了?你好像很是放心不下雷锐。” 陈琦摇头,没有回答蓉丫头的问题,他自己也说不要清楚为什么,他每次看到雷锐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萦绕在他心上。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挺烦人的。 蓉丫头看到陈琦的表情,也大概其猜到了陈琦心情不好的原因,她没有再追问别的问题,只是静静的陪伴在陈琦身边,享受着短暂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然而,这种甜蜜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就在雷锐离开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了牧元的声音。 牧元:“牧元请见少主!” 陈琦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牧元的声音后,立刻泛起了点点笑意。 “进来!”陈琦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出了凉亭。 牧元走进兰馨苑,就看到陈琦竟然走下凉亭来迎接他,这可把他给吓坏了。小跑着来到陈琦身边,立刻就要下跪行礼。结果被陈琦扶住了胳膊,直接把他托了起来。 陈琦伸手拍了拍牧元:“好家伙,一个多月没见,你这脸可被晒黑了不少啊。你最近受苦了。” 牧元摇头:“和殿下的作为相比,我那些活儿,实在谈不上辛苦。” 陈琦大笑着,伸手抓住牧元的手腕,领着牧元走进凉亭中。二人分宾主落座,蓉丫头换了两支新茶盏,亲手给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 牧元接过茶盏,起身向蓉丫头致谢:“多谢蓉姐儿。” 蓉丫头微笑着欠身回了个礼:“牧元大哥客气了。” 牧元扭回头,将茶盏放在石桌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了陈琦。 牧元:“少主,这是我编写的医生培养手册目录,请您查阅。” 陈琦接过小册子,转身交给蓉丫头,扭回头看向牧元:“给我讲讲你这一个多月来都干了些什么吧。” “好。”牧元点头,将茶盏中的茶干了,缓缓开口。 “少主上次给医科区建议,让他们考虑派出人到丰都驿各郡县下面的偏远地方,义务给老百姓们看病。医科坊和药科坊非常重视,两坊联合派出十一支五人小队,下到丰都驿各郡县最偏远的地方去给老百姓们义诊。” “我担心义诊小队在路上会遇到危险,便和薛平商议后,与秦伯报备,请二十二名十八卫的成员,两人一组,随行保护义诊小队的安全。” 陈琦点头,请十八卫保护的这个事儿,当时就告诉过陈琦的,陈琦让杜梨以护卫司的名义,写了派人护卫义诊小队的抵报。只不过派出人的并不是护卫司的护卫军,而是陈琦自己的私人卫队。 牧元接着说道:“就在少主离开丰都驿的那天,我跟随一支小队,前往的是吴江郡下辖,一处名叫五古山的地方。五古山说是一座山,其实就是比土包大点有限,高度还没有摘星楼高呢。不过别看那五古山没有其他那些山岳高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小的五古山,周围竟然有十二个村落依山而建,靠山吃饭。” “我跟随着小队,给那十二个村落的百姓们都做了检查,并且还建立了健康档案。检查人数不少于三千人。其中,完全健康,无病无灾的人,男女加一起满打满算不到五百人。剩余的两千五百多人,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病灶在身。其中有近八百人,身患有重病,有近千人所患病症需要长期服药调理才能痊愈。而可以被称为疑难杂症的病例,也不少于五十人。” “那些病情较轻的病患,我们当时就给他们做了治疗,出了药方。那些病情一般重,需要长期调养的患者,我们就给他们做了基本处理,并提供了有医科区制作的丹药(不是修仙那种丹药,是丸药。药!),还留下了药方,等到丹药吃完,病情得到缓解后,再按方吃药。至于那行病情较重,需要着重治疗的病人,我们将病患的病症和家庭住址进行了登记;用飞鸽传书给我爷爷他们,由他们对症派人,派专人前去为重病患治疗。” “我跟随这那支小队七天,七天后便转战其他地方,寻找并跟随其他义诊小队,亲自下乡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脑子想,了解民间的第一手资料。” “五天前,我回到了兰园,向我爷爷他们请教关于医者培训的诸多事宜。我爷爷在听说我想要编辑这样一本手册的时候,起初是很不看好的。等我将我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都给爷爷讲了一遍后,并且将少主给我讲的做这本手册的意义讲给爷爷听后;爷爷竟然破天荒的答应,要请医科区五老中的其他四位和他一起,帮助我起草这本医者手册。” “这不,在几位爷爷的帮助下,经过他们的提点和指导,我终于将这本医者手册的目录给拟定了出来。” 陈琦听完牧元的话,欣慰的点点头,冲着牧元比了个大拇指,手动给牧元点了个赞。 陈琦:“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医者,本身就是一个实践大于苦读的职业。坐在家中等患者,想要有所成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你们不下去走这么一遭,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百姓生活之艰,更难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就能要了人的一条命。” “我可以肯定,此次参与义诊小队的五十五名医者,未来都会是一名合格的,受人尊重的医士。” 第15章 牧元的超级大脑 牧元受到陈琦话中之意的感召,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渴望和憧憬。 牧元:“我还要和少主报备一下,这医者手册的编写,原本您是交给我一个人做的。但是现在五老他们要参与进来,五老他们还让很多他们的徒子徒孙们也参与进来,联合在一起编写这本手册。” “所以,我准备先将这本手册的目录定下来,然后根据目录再进行分工,由几个人或十几个人合作,去完善一个方面的内容填充。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本医者手册给完成了。” 陈琦颔首:“可以。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只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不过,有几点要求,你回去以后要和五老他们申明,千万不要辛苦了半天,都做了些无用功。” 牧元听到陈琦的话,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在石桌上,像一只认真听讲的小学鸡似的。 陈琦见状,微笑着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陈琦:“第一,这本医者手册,不能用文言来写,要完全用白话来写。你们记住,我们要培养的乡村医者,他们的学识可能仅限于认字这个层面上,他们很难看得懂你们写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你们的文章写的再好,文笔再华丽,词句再优美;也像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纯纯的无用功。” “所以,这本医者手册的撰写,必须要全部用白话,我们平时怎么说,书上就怎么写。尽可能做到连文盲听了都能明白书中讲的是什么意思。” “第二,化繁为简!这本医者手册中所使用到的药方,要尽可能的做到好用又廉价。比方说,我们在治疗一些病患开方子的时候,同样是补气,其他药材可能和人参相比,效果会差一些,时间会长一些,但是比用野山参便宜很多。”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将方子调整一下,在治愈的前提下,将一些贵重难买的药材,换成其他便宜易得的药材;哪怕就是恢复的时间稍微慢个十来八天的,但是尽可能的做到省钱,不要让看病变成老百姓们的负担。” “还有就是,尽可能的,以当地的药材,药草为主,开药方。尽量少用,或者不用超过一定距离的药材或药草开药方。我做个假设,就比方说我生病了,我按照医者手册,出门拔了一把草,放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两天后病就好了。” “反正就是一个核心思想,省钱,省钱,还是省钱!” 牧元听完陈琦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后猛地睁开眼,两手一拍:“我明白了。我明白少主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我们开的方子,里面用的药,最好是老百姓们花一点钱,甚至是不花钱,就能搞到的。开的方子要有当地特色呗!” 陈琦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宾够!答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这也就联系到第三点了。” “第三,这本医者手册,永远没有最终定稿。你们只是起草者,你们做的是开创的工作,而不是完成的工作。有了你们的开创,其他州府,其他地区的医者,可以根据他们当地的药材,药草特点,因地制宜,入乡随俗的改造药方。” “千万,千万不要把这本书当成什么不能修改的无上圣书。我们现在做的,只是一个初始的尝试,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尝过了,这个螃蟹吃不死人,味道还不错;其他人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学着我们的样子,煮螃蟹吃。那,就算是我们成功了。” “我们现在编写的这本医者手册,你们可以默认为仅适用于丰都驿这一个地方。最多,最多,可以覆盖到四府一驿,这几个相邻的区域。再原了,药材和药草就会有因地变异的可能,就需要重新的探查,试药和拟方了。” 牧元有些兴奋的站起身,激动的在凉亭中踱步,嘴里念叨着:“功在千秋,功在千秋啊。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好事儿啊。” 牧元看向陈琦,眼中满是星星,那模样,让陈琦都有些怀疑这家伙的性取向了。 牧元:“如果按照少主的这个意思,那么不仅是药草和药材可以因地制宜。我们还可以借由医者手册的推广进程,进行全国乃至全大陆的药方,药材,药草等医药类信息的收集和分析;如果我们最后能将这些信息汇总在一起,最后编撰出一本涵盖古今药方,各地药材药草,以及针灸,火疗,水疗等医疗技术的医药类百科全书。那么,仅仅编书这一件事儿,就足以让我们名垂青史,功盖千秋了。” “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牧元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欲望和野心,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时候,什么皇子庶民,什么长幼尊卑,去你弟的,都他娘靠边儿去。牧元就差唱一曲‘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了;当然,前提是他得会唱!!! 凉亭中,端坐在主位上的陈琦,看着在那里放肆发疯的牧元,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是笑意盈盈的看着牧元在那里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想象力。 陈琦一直都对牧元有着极高的期望,论天资,牧元是陈琦见到过的同龄人中最高的。陈琦如果不是有前世的记忆打底,造就了他相对沉稳内敛的心性,单论文武方面的纯天赋,陈琦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牧元。 而牧元一贯的表现,也在不断的证明着他那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智慧。在整个十八卫中,牧元是唯一一个陈琦安排完任务后,不需要进行详细解释缘由的人。他一定会将事情办好,而且每次都能办的好到超过你的预期。这可是无数领导梦寐以求的人才! 就像医者手册这件事。陈琦安排给牧元,只是想像前世那本流传了几十年的《赤脚医生手册》一样,编撰出一本可以帮助平民百姓解决日常病症的医疗类丛书。到现在陈琦的目标都没有改变过。 但是,在牧元眼中,他已经看到了几十步,甚至数百步以外了。 “医药类百科全书!”陈琦轻呵一声:“还真敢想!” 第16章 开导牧元,陈琦的信任 终于,一刻钟后,牧元结束了他的疯狂的头脑风暴,有些疲累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短短的一刻钟,牧元脸上都有了明显的疲惫之色,显然,这是用脑过度导致的。 陈琦拿起茶壶,给牧元倒了一杯清茶,手指在茶盏边的石桌上敲击了两下。 陈琦:“喝茶!” 牧元拿起茶盏,也不管还有些烫的茶汤,一口将茶水全都给干了。 陈琦摇着头,亲自拿着茶壶给牧元续水;牧元前脚喝完,他后脚就给续上,配合的天衣无缝。牧元一连喝了十一盏清茶,在茶汤的滋养下,精力恢复了不少,长舒一口气,看着陈琦无奈的摇摇头。 陈琦明白,牧元这是示意他不用再给他续茶了。陈琦冲着牧元点点头,将茶壶放回到了桌子上,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琦:“牧元,我说了你多少次了。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注意控制自己的思维。你这样不知道节制,过分的超负荷使用大脑。一定会影响你的寿元,导致你命难长久的。” 牧元被陈琦训的低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陈琦这次倒没有真的生气,他了解牧元这个人,牧元像极了前世的他,年轻气盛,桀骜不驯,肆意张扬,目空一切。如果没有遇到陈琦,那么牧元在这一代的同龄人中,就像是前世陈琦在他那个时代的同龄人中一样,那是绝对的,独一无二,毫无疑义的王者。 但是,前世的陈琦在古籍善本上,看到过太多的过慧易夭的天才了,仅仅一本三国志,就有周瑜,郭嘉,曹冲等天资绝绝之辈英年早逝。就更别说先秦时期的项橐,甘罗;汉朝的 霍去病;初唐的王勃;汉朝的贾谊;宋朝的王希孟…… 就算不说历史上的人物,前世的陈琦不也是过慧易夭的典型代表吗?五岁上小学,九岁上初中,十四岁高中毕业,十五岁被保送华夏第一名校。十八岁就成为考古队长,带领着一帮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进行野勘工作,还将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治的服服帖帖的。 结果呢,出道即巅峰,巅峰即陨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早早的就夭折了。 所以,在陈琦发现牧元的天资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敲打牧元,让他不要过分的依靠天资和天赋,而是静下心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稳步前进。他甚至想过要用武道之力,强行封闭牧元一部分思维能力。结果这个想法,后来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陈琦语重心长的说道:“牧元你要明白,上天是公平的。一个人的大脑是有极限的,一旦大脑使用超过这个极限,人一定是会受到反噬的。” “你的天资,智慧是极高的,即便是放眼在同时代中所有人,能出你之右者,也寥寥无几。但是你记住一句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你的天资对于你来说是一把双刃剑,这把剑发挥的好了,可以伤别人,发挥的不好,也可以伤到你自己。如何使用你的天资和智慧,这是一个问题,一个需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牧元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多谢少主指点,我明白了。” “刚才是我有点忘乎所以了,我以后一定会特别注意的。” 陈琦点头,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和聪明人说话和笨人说话是不一样的。和聪明人说话,你不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的一清二楚,更不需要,去解析每一个细节。你只需要开一个头,提点他一句,剩下的他都可以自己去思考,解决了。你无休止的和一个聪明人瞎念叨,除了能显的你有点蠢外,没有任何意义。 陈琦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刚才的想法很好,不夸张的说,那确实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儿。说句实话,连我都有些动心了。” “不过,老话说,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儿要一点一点的做。我们可以遥望千里之外,但是我们必须要着眼于眼下的事情。” “医者手册这件事情,我既然让你去挑头负责这件事情,那么赋予你的就是全权。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资源有资源,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只要结果!” 牧元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请少主放心,牧元定不辱命!” 陈琦微笑着冲牧元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陈琦:“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能急。心急……咳咳,凡事都要学会循序渐进。心急难成大事。” 陈琦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不是人话了。其实这也不怪陈琦,陈琦本来想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结果说到心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世界貌似现在还没有豆腐这个食物。这才慌乱之下,自己创造了一句话,结果说出来才发现,都啥玩意儿啊,根本没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顺嘴。 不过,好在牧元脑子快,很容易就能理解陈琦话中的意思。二人又在一起聊了两刻钟,眼见就要到饭点了,牧元起身告辞。 陈琦也并没有挽留牧元,只是将自己的主司令牌丢给了牧元,让牧元带在身上。陈琦的主司令牌,是朝廷发放的,代表着的是主司的官威,令牌所至,如陈琦亲临;最关键的是,牧元可以凭借主司令牌,随意调动丰都驿主司府的所有资源,还可以调动五百人的丰都驿护卫司的护卫军,随他一同行动。 所以,陈琦这枚主司令牌,是极少会给别人使用的。就算是偶尔的借用,也是当天借,当天还,绝不可能离身超过两天。 而今天,陈琦竟然将那枚代表着他身份和权利的令牌,毫无顾忌的丢给到了牧元,而且都没有约定归还的时间。单是这一份信任,就足以让牧元为其死心塌地的效忠了。 等到牧元离开,陈琦坐在石凳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早上,真得是,快累死个人了。陈琦看向蓉丫头,轻声细语的说道:“让后厨帮我备点酒菜吧。” “我吃完了得睡一会儿。下午估计还有人会过来。” 第17章 师者墨渊 陈琦和蓉丫头吃罢午饭,蓉丫头便找了个借口,回幽兰苑去了。陈琦也没有强留蓉丫头,他明白,任何事情都要有分寸感,绝不能随心所欲的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陈琦从睡梦中醒来,起床,洗脸,穿衣,走出房间,来到凉亭中坐下。喝了两盏凉茶,将困意冲散。就在陈琦想要放空一会儿的时候,小院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学科区主管墨渊,请见三殿下。”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小院外传入,仅仅听声音,就能听得出,说话之人的眼厉,蛮吓人的。 陈琦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摩挲平整,口中说道:“请进!” 陈琦话音刚落,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从院外走了进来,老人看上去应该有个六七十岁了,面如冠玉,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大耳垂肩,一副大富大贵的面相。老者虽然身形有些佝偻,多少还有点驼背,但是那走路带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了。 墨渊来到陈琦面前,正欲行礼,就被陈琦一把搀扶住了,恭恭敬敬的扶着墨渊向凉亭内走去。 陈琦:“墨师可千万别给我行礼,六道周天,哪里有先生给学生行礼的道理呢。” 墨渊有些嫌弃的甩开陈琦搀扶着他胳膊的手:“去!去!去!去!我还没老到走不了路,少来这套假模假式的玩意儿。我自己走 。” 墨渊傲娇的走进凉亭,等到陈琦走到他的座位前,等陈琦坐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了陈琦对面的石凳上。 (⊙o⊙)…额~~~怎么说呢?有点礼貌,但是不多。 二人刚坐下,墨渊就迫不及待的看向陈琦,急吼吼的开口道:“小子,我听说这次你们从帝宫官学里搞来了近两百个官学生?可有此事?” 陈琦点头:“确有此事。” 墨渊原本有些高傲的脸,瞬间就变成了谄媚,脸上挂着讨好的微笑,拉起陈琦的手说道。 墨渊:“三殿下,我的好殿下。我这学科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缺人啊,缺人才啊。” “我知道三殿下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为念,以万世传承为念。但是,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学科区现在的师资力量太弱了,我很担心,很担心会耽误殿下的千年大计,千万不能因为我的无能,导致殿下的理想抱负落空不是。” 陈琦被墨渊的话给整得一个头两个大,伸手拦住了准备继续啰嗦的墨渊,没好气的白了墨渊一眼。 陈琦:“墨师的苦衷我是了解的,对此我也是深表同情。但是,那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我自有他用,您就歇了要人的那个心吧。” 墨渊被陈琦的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余地都不给留。墨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冷哼一声,原本白皙如玉的脸都被气成了猪腰子色。 墨渊:“小子,没你这么做事儿的。去年你把我诓来管这个狗屁的学科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可是要钱给钱,要资源给资源,怎么着?你是准备反悔了吗?” 陈琦撇撇嘴:“老头,少来这套。” “我当时答应你的是要钱给钱,要资源给资源;但是当时我也说的清清楚楚的,我丰都驿缺人,是无法给你提供人才听用的。” “你自己摸着自己良心说,自从你到了丰都驿,我是在钱上苛责你了?还是在资源上亏待你了?不说别的,造纸坊制作出来的那些纸张,造出来以后,我们连卖都没舍得卖,全都交给你们学科区使用了。” “您知不知道,那些个纸张如果我们拿出去卖,多了不敢说,赚个几万两银子还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吧?可是我和你们学科区算过这个账吗?” “一大把年纪了,跟我个小孩子,在这里耍撒泼打滚揪头发那套。你觉得合适吗?” 墨渊被陈琦的话给怼了个哑口无言,但是多少年养成的骄傲,养成的桀骜不驯的性子,让他很难向一个比他小了四十多岁,都足以当他孙子的小孩子道歉认错。 墨渊冷哼一声:“哼╭(╯^╰)╮;我不管,我学科区就是确认,你那些个官学生留着干嘛?还不如送来我这里帮忙呢。” 陈琦:“你想都别想。我还要用这两百人,将丰都驿境内所有的郡县官吏全部更换了呢。一个人都不可能匀给你。” “不过,那些个替换下来官员们,都是识字的,我可以把那些人都送给你,你自己稍微调教一下,让他们去启航书院当个蒙学先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墨渊不屑的撇撇嘴:“你少来糊弄我,你丰都驿九郡十七县,加上你的主司府;真正朝廷在编的官吏,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百人。你总不能将那些个捕快,牢头,都让这些官学生们去干吧?如果是那样,你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呢。” 陈琦轻哼一声:“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去做那些个事情,也不妨告诉你。剩下的那些人才,我都会发到军中听用。” “我这次前往渝州府,一共借来了一万人的平南军编制。我想要训练一支打不垮,拖不烂,冲不散的铁血之师。这支军队和现在五大帝国的制式军队是不一样的。除了本身在编制和训练上的不同外,最关键的是,这支军队是有文人参与其中的,这些文人会给士兵们灌输忠君报国的思想,让这支军队成为一支令行禁止,有思想,有觉悟,能打胜仗的王牌军团。” 陈琦看着墨渊道:“你说说,那些个官学生,是放在你手里有用,还是放在我手里有用呢?明明花一文钱就能做到的事情,你现在非逼着我去给你花一两黄金去办。我不答应你,你就跟我玩儿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把戏。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 “你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些蒙学老师,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的,再多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此次裁撤,更换下来的官吏,就完全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了。根本犯不上来打那些个官学生的主意。” 第18章 争执 墨渊被陈琦这一通数落,说的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了,别过头去,不看陈琦,活脱脱就是一个受气等着被哄的老顽童。 陈琦根本不理会墨渊那个老顽童,起身喊来小厮,让小厮去给他换了一壶新茶来。等待小厮的功夫,他拿起一把喷壶,悠哉悠哉的给花苑中的花草浇起水来。 墨渊见陈琦不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又不好意思发作。 约摸一刻钟后,小厮送来一壶新茶;陈琦这才放下喷壶,走回凉亭后,给自己和墨渊二人各自倒了一盏茶。 陈琦将茶盏放在墨渊面前,自己小酌了一口热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琦:“学科区蒙学师速成班进展如何了?第一批学员什么时候可以达到结业标准?” 墨渊喝了一口茶,见聊到了正事儿,也就没心情耍脾气了,思忖了片刻后说道。 墨渊:“如果按我的要求,他们根本不足以承担启蒙教学的工作。他们自己都是一帮孩子,让一帮大孩子教一帮小孩子,这多多少少是有些……” 陈琦无奈的摇头:“那我是不是去岱岳草庐,去把孔丘请来,就够资格教那些学生了?” 墨渊被陈琦怼了一句,当时就哑口无言了。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陈琦为什么一张嘴就直接掀桌子了呢? 陈琦看着墨渊无奈的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满是无奈:“我从小生活在深宫中,和其他皇子不一样的是,我父皇从小就没有给我请先生教我读书识字,也没有送我去官学学习。给我启蒙的,教我读书识字的,就是我那位皇长兄,现在的中元帝国太子陈环。” “当年,他每天从学舍回到东宫,就会亲自教我读书认字,先生教他的那些东西,他都会一字不落的教给我,教会我。百家经典,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反正只要是先生教的,我皇长兄都会把他们教给我。” “等到我学会认字,能够自己读书以后,我便开始了自己学习,自己看书。那个时候皇长兄和我之间就不再是教与被教的关系了。而是互相学习的关系。” 陈琦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哼!按照墨师的意思,那我这算什么?我皇长兄又算什么?” 陈琦看着墨渊,那眼神中满是不屑:“事急从权,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还需要我一个小辈,一个小孩子去教你吗?” “但凡我手里有富余的人可以用,我犯得上开这么个速成班吗?但凡我手里有富余的人可以用,我犯得上请你这么一位名扬大陆的师者去教那些孩子吗?但凡我手里有富余的人可以用,我至于藏着掖着,和你一位老人家发脾气吗?”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我们丰都驿没人吗?” 陈琦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丰都驿缺人才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跟你说了;或者说丰都驿缺人才的事情,不仅我们丰都驿自己知道,就连中元皇城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知道了。如果不是怹可怜我丰都驿无人可用,何至于将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官学生都给我送来吗?” “这一百九十六个官学生,可都是中元皇室拿自己的内帑培养起来的。在父皇和皇长兄眼里,这些官学生都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需要我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为他们制定一条符合他们的晋升之路。若干年后,这些人都将是中元帝国的栋梁之材,国之柱石。”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手指敲击这石桌,语气严厉的说道:“你就记住了,我不要求这些蒙学先生们都是什么不世出的大才。他们只要能认识字,能够教其他的孩子们认识字,就够了。有了他们在启航学堂里教孩子们学习,认字;那么学科区就有时间,慢慢的培养一批合格的蒙学先生。等到这些合格的蒙学先生上岗以后,那些速成班的蒙学先生们就可以回到兰园学科区,进行二次学习,等到他们学有所成后,那他们就可以去替换之前那一批蒙学先生。” “就这样,两批次,或者更多批次的蒙学先生们边学,边实践,边总结经验,然后回学科区进修,再学,再实践,再总结经验……周而复始。用不了五年时间,我们就可以培养出几批次的优秀的蒙学先生。” “到时候,我年满十八岁,封王后会有封地。这些蒙学先生就可以去我的封地里,去给孩子们启蒙。去教更多的孩子们学知识,学文化。” 陈琦手指狠狠的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就叫做事急从权。懂吗?” “认三个字的人,教不认字的人学习认字,一点都不丢人。如果认识三个字的人,真的能将自己认识的那三个字全都教给不认字的人,不认字的人还都学会了,那叫做倾囊相授!在我眼里,那样的先生比你们这些所谓的师者更加成功,更值得尊敬。” 陈琦站起身,走到凉亭的边儿上,无奈的叹息一声。 陈琦:“墨师,你作为师者,有门生无数,算的上是桃李满天下。”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辈子,又能教多少学生,达到你满意的程度呢?出类拔萃者又有几何呢?以你一个人的能力,几时才能打破门阀世家和官宦世家对文化知识的垄断呢?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 “你能等到那一天吗?我能等到那一天吗?很抱歉,我没有那个自信。” 墨渊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难道说,你有办法打破门阀世家和官宦世家对文化知识的垄断?你又想用多长时间完成这个壮举呢?” 陈琦扭回头,看向墨渊,自信满满的说道:“二十年,最多三十年;到时候,我会让所有想要学习文化知识的人,都能有机会坐到学堂里,接受先生们的教诲。” 墨渊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有些疑惑的说道:“你个小家伙凭什么呢?凭什么有这么大的自信?” 陈琦没有回答墨渊的话。而是转过身去,目视远方的天际:‘凭什么?就凭我见到过那样一个盛世!’ 第19章 陈琦传信请孔仁 墨渊并没有再和陈琦进行任何争执,默默的起身,退出了兰馨苑外。直到陈琦从回忆中醒来,凉亭中只剩下他孑身一人。 陈琦坐到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轻轻的小酌一口。就在这时,蓉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来到陈琦身边,看到陈琦紧蹙的眉头,微笑着伸手,用大拇指将陈琦紧蹙的眉头给揉开。 蓉丫头:“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墨渊大师的身影,你们是又发生了争吵了吗?” 陈琦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道:“唉!没有办法,墨渊虽然贵为师者,但是他……唉!” “墨渊此人,教书育人尚可;治学撰经还成;唯独着管理能力,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他根本没有大局观,管中窥豹,一叶障目,天天盯着那么点针鼻儿大小的利益,根本不足以成为名流千古的师者。” “学科区,再也不能任由他来管理了。他还是乖乖的做他的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吧!” 蓉丫头听完陈琦的话,秀眉微蹙:“可是!墨渊大师已经算是师者中的佼佼者了,您想要找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师者,并非易事。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陈琦双手十指交叉,放在鼻子的位置,闭目思索着,能不能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帮他管理兰园学科区。 蓉丫头见状,轻手轻脚的走到陈琦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陈琦,不去打扰陈琦的思考。 约摸两刻钟后,陈琦的眼睛猛的睁开,那锐利的眼神,将坐在对面的蓉丫头给吓了一跳,险些从石凳上掉下去。 陈琦微笑着看向蓉丫头,原本阴郁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了。 陈琦:“蓉儿,去屋中帮我把纸笔拿来。” 蓉丫头点头:“好!”说完,转身便跑回屋中。 陈琦起身,冲着门外喊道:“影风何在?” “在!”一名身穿银灰色长袍的青年,不知从哪里突然跳了出来,如同一阵风般的飞到陈琦面前,单膝跪地:“参见少主,请少主吩咐。” 陈琦:“去主司府找秦伯,如果秦伯闭关了就去找薛平。让严宽以最快的速度来见我。” 影风:“诺!”话音刚落,影风便真的如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影风消失了瞬间,蓉丫头从屋中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块白玉镇尺。 陈琦将石桌上清空出来一块地方,接过蓉丫头端来的盘子,将笔墨纸砚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 蓉丫头从茶盏里倒了一点水到砚台里,用墨块在水里慢慢研磨,研磨出漆黑的墨汁。 陈琦端坐在石凳上,将纸铺开,拿起毛笔,沾上墨,略作思忖后便开始了奋笔疾书。而蓉丫头在看到信笺的开头时,就已经震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陈琦想要请的人,竟然是出自传说中的文圣故里,岱岳草庐。 没错,陈琦思来想去,最适合做这兰园学科区主官的正是岱岳草庐的少主,孔仁。孔仁出身文圣世家,先祖是文圣孔师,父亲是当代草庐庐主孔丘,自己本身也是文武双全,算的上是不世出的人才。 最难能可贵的是,孔仁虽然出身文圣世家,但是其本人并不迂腐,对于很多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要远大于墨渊他们这些老破文人。让他来管理学科区,未来做稷下学院的院长和启航学堂的夫子,绝对能让那些瓜皮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一个时辰后,兰馨苑外传来了严宽的声音。 严宽:“严宽请见少主。” 陈琦没有抬头,继续着笔下的书写:“进来。” 严宽从兰馨苑外走了进来,来到凉亭外一步站定,抱拳行礼:“参见少主,蓉姐儿!” 陈琦没有理会严宽,一笔一划的写着书信;蓉丫头和严宽示意了一下,让严宽在一旁坐下等等。严宽点头,提着气,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坐下。 又一刻钟后,陈琦终于写完了书信。将三封书信装进竹筒中,用火漆封口后,放在了石桌上。 陈琦抬头,正好看到了手托茶盏的严宽,微笑着说道:“来了?够快的!” 严宽起身,将茶盏放到石桌上,冲着陈琦抱拳:“接到影风的传信,我便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事儿,赶来了。希望没有耽误少主的正事儿。” 陈琦微笑着让严宽坐下:“我需要你去一趟泰州,岱岳草庐。将我这三封信送给孔丘庐主和孔仁少庐主。” 严宽点头:“好。我这就回去收拾包裹,明天早上出发。五日内必到泰州,七日内一定将书信送到孔丘庐主和孔仁少庐主手中。” 陈琦嗯了一声,将三支竹筒递给严宽:“有劳了!” 严宽微笑着抱拳道:“分内之事,何须少主道劳。” 严宽接过三支竹筒,揣入怀中,转身便离开了兰馨苑。 直到严宽离开小院半刻钟后,蓉丫头才反应过来,蹦蹦跳跳的来到陈琦身边,抱着陈琦的胳膊说道:“琦哥哥,你是怎么认识岱岳草庐的庐主和少庐主的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呀?” 陈琦看着蓉丫头那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好奇心都快从心口跳出来了。 陈琦:“你好像对岱岳草庐很感兴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蓉丫头来到陈琦身后,轻轻的给陈琦捏着肩:“不能说是我对岱岳草庐感兴趣。应该说是所有南楚人都对岱岳草庐和孔师后人感兴趣。” “琦哥哥应该知道,南楚皇室和南楚贵族,有近七成都是从中原大地迁徙到丰都河以南的,这些人名义上是楚人,整天和南境的蛮人和苗人们混在一起。但是,说到底,他们和中元帝国的元人才是真正的同宗同源的一家人。” “所以,南楚境内,从南楚皇室,到南楚贵族,再到南楚官僚世家,全都对文圣孔师和他所着的儒学经典趋之若鹜。上行下效之下,南楚的民间也对文圣孔师很是推崇。” “所以,南楚帝国从上至下,都将文圣孔师视作神人,岱岳草庐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朝圣之地。” 第20章 孔师被黑的最惨一次 陈琦拉住蓉丫头的手,将她牵到自己身边坐下。 陈琦:“丫头!我听宫叔说,你曾经在南楚前左相芈良府中的学堂读过书,也长期在郢都生活。给我讲一讲孔师在南楚的影响力呗。”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立刻收起了那副小女孩模样,认真的点了点头。 蓉丫头:“好。” “南楚的文化共分为了两个阶段。而断开这两个阶段的人,正是当代南楚皇帝,熊垚。” “在熊垚继位前,诸子百家在南楚的影响力,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并没有哪一家的学说能明显的优于剩余的诸子百家。” “而且,楚人向来迷信,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提前占卜一下吉凶,倘若结果不尽如人意,楚人便会找各种理由,借口,然后逃避做那件事情。” “最为可笑的是,楚人连种田都要占卜吉凶,不到吉时,绝不下地。有很多人,就因为占卜师说今年种田会颗粒无收,所以他们就真的不管田里的营生,抛家舍业的举家搬迁到其他地方;更有甚至直接在农忙季,丢下田地,居家出外讨饭谋生。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让人很是无语。” “因为占卜在楚地大行其道,所以诸子百家中,除了道家和阴阳家搞得那些个神神鬼鬼的,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能让楚人感些兴趣外。其余的诸子百家,很难与占卜扯上关系,所以也就很难得到楚人的认可,说句不太好听的,诸子百家在楚人眼里,真的就如同一滩狗屎。可以说是被楚人弃之如敝履。” 蓉丫头稍顿,继续说道:“儒学能够大行其道,孔师能收到千万楚人敬仰,岱岳草庐可以被千万楚人顶礼膜拜;完全就归功于当今的南楚皇帝熊垚。” “熊垚他本身就是靠着皇室内斗,杀兄灭弟,获得的皇位。不管他再怎么掩饰,都改变不了他得位不正的问题。而且,他在得位后,第一时间便将首功之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熊淼给逼反了;如此的卸磨杀驴,冷漠无情,更是让他在南楚境内的名声,简直臭到了狗都嫌的程度了。” “可以说,熊垚是获得了皇位,只不过最后也只剩下了一个干巴巴的皇位。兄弟姐妹或是被杀,或是被逼到逃门在外。众臣被逼得年轻轻的回乡归隐。到最后熊垚真的就活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就在熊垚一筹莫展之际,遇到了一位,名叫易癸的儒生。那个名叫易癸的儒生显然是知道熊垚想要什么的,他在和熊垚见面后,便侃侃而谈的;他将诸子百家中很多已经被证实为谣言的语句,搬出来,结合那些各家经典中那些被人传的模棱两可的话语,愣是给熊垚凑了一本新的‘儒家经典’出来。” “在这本‘儒家经典’中,易癸借由君权神授这一概念,将南楚皇帝熊垚描绘成为一个杀亲正道的‘神选之人’。将熊垚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逼反自己的亲弟弟,说成是‘必要的牺牲’,而这种牺牲说成是为了让皇帝抛却世俗杂念,一心一意的代天巡狩四方,承担天子应该担负的责任。” 陈琦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蓉丫头:“这都啥跟啥呀?” “这个儒学,孔师有半毛钱关系吗?这不是给儒学,给孔师抹黑吗?” 蓉丫头耸肩摊手,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模样,给人一种迷茫又无助的感觉。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好吧。你继续说吧。” 蓉丫头点点头:“好。” “不管易癸说的那些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让人觉得不可理喻。但是,易癸说的那些话就是合了熊垚的心意,完美的解决了熊垚面临的问题。礼尚往来的,熊垚也将易癸所谓的那些‘儒学经典’奉为圭臬,配合上那些真正的儒学经典,搞出了一个所谓的新儒家。” “南楚原来考核官员,和其他帝国差不多,就是考核什么政绩呀,战功呀,民生呀,乱七八糟的。熊垚为了帮助新儒家在南楚立足,将南楚官员的考核完全与新儒家的儒学经典联系在了一起。 南楚官员在考核时,要被考官检查对儒学经典的领悟和认知能力,你但凡文章背的好一点,就能混个三四品的官员当当;你要是真的能将儒家经典学个通透,想要晋升一二品的大官,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这样,儒学在楚地大行其道;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自上而下的,几乎所有楚人都将儒家奉为经典,捧其为当世之显学” 蓉丫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最可笑的是,那个易癸担心楚人信奉占卜,会难以接受新儒家的学说。他便和熊垚一起,在南楚境内为孔师立碑塑像,直接将孔师描绘成神明降世,以文救万民于水火的至圣先师。” “慢慢的,那些原本信奉天神的楚人们,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信仰。孔师成为了所有楚人心目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神明。” “时至今日,在南楚,人们几乎是不管干什么,都要拜一拜文圣孔师。家里孩子不吃饭,拜孔师;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拜孔师;两口子结婚不怀孕,拜孔师;做生意赚不到钱,也拜孔师。孔师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活着的时候连吃饭都成个问题;等到他死了,反倒是有一大帮子人,又是缅怀,又是祭拜的。甚至是将他当成神明一样崇拜。真的是……” 听完蓉丫头的话,陈琦终于明白了楚人为什么会如此敬重孔师。怎么说呢?陈琦有点为孔师尴尬,脚趾都快把鞋底子抠穿了。 孔师在世之时,虽然日子过的清苦,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但是孔师此人极重名节,从来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就去迁就其他人,更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仰和坚持。 曾经的北地之王花费万金,只为求孔师能够为他的寿宴写一副对联。结果,连孔师的面都没见上,孔师压根不鸟他。 孔师自己做梦都没想到,他都死了快千年了,还要被别人拉出来,给他们的腌臜事擦脂抹粉,简直就是恶心极了。 第21章 陈琦做豆腐 陈琦和蓉丫头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暂时没有人再来请见,便开开心心的牵着手,离开兰馨苑,跑到后厨去了。 今天早晨,陈琦在说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竟然还没有豆腐这道美食。想想豆腐的那股清香味,陈琦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他当时抽了个空,让小厮去给后厨传话,让他们泡上两斤黄豆,他有用。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送饭的小厮便传回了话,黄豆已经泡上了,而且还淘洗了好几遍,确保每一个豆子上绝对不会带上一粒灰尘。 陈琦算算时间,豆子浸泡了大概有三四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足够将黄豆泡软和了。为了满足那一点口腹之欲,陈琦果断的抛弃了兰馨苑,带着蓉丫头二人直奔后厨而来。 后厨的大师傅看到陈琦的到来,有些稀罕,不过表现的并不惊讶。毕竟兰园中的美食千千万,有七成都和陈琦有关系,要么是陈琦发明的,要么是陈琦改良的,最差的也都是受到过陈琦指点后改进的。可以说,陈琦为兰园美食的发展,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特别是上午陈琦已经派人来传话,让他准备好几斤黄豆,泡在水里泡发。刚才大师傅已经看过了,确认豆子已经泡发了。他本来想着让自己的小徒弟去请陈琦到来,指导他们做美食;或者是陈琦将制作方法告知他,让他慢慢的尝试怎么做。 陈琦走进后厨,冷哼一声,将准备跪下行礼的众位厨师们给吓了一跳,大家这才想起来,陈琦是很讨厌他们跪来跪去的。早在一年前,众人刚见面的时候,陈琦就亲口将他们的跪拜礼给免了,自那以后,众人见到你陈琦便只需要抱拳就行了,不再需要大礼参拜。 今天大家伙儿像是集体失忆了般,莫名其妙的看见陈琦就想下跪。陈琦无奈之下,这才只能用真气催动声带,让他的声音除了本身的韵味外,还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震慑之力。 于是,那些厨师们被震得头晕目眩,赶紧找了个地方扶住,大口的喘着粗气。 陈琦像是没有看到众人狼狈的模样似的,在大师傅的带领下,快步走到泡水的黄豆盆前。陈琦伸手拿起一颗黄豆,轻轻的一捻,那黄豆皮就掉下去 。 陈琦看向大师傅道:“去让人搬两个小号的石磨盘过来,在门外组装好,安置稳当。” 陈琦又看向身旁跟随着的大师傅道:“你这后厨有盐卤块或者酸石膏吗?” 大师傅嗯了一声说道:“酸石膏没有了,需要再过几天才能送到。” “至于盐卤,兰园后厨没有。不过我早年间收到过一块,现在就藏在家中。殿下如果需要的话,我这就回去取来。” 陈琦摇头:“你还有事儿要做。取盐卤这等小事儿,就安顿给你信得过的人去取来就是了。” 大师傅点头,伸手招来自己的小徒弟,轻声细语的告诉小徒弟他那块盐卤放在什么地方,让他小跑着去取来。 等到大师傅安顿好一切,这才将陈琦请了过来。陈琦看到摆在院子中的两个石磨,伸手摸了摸,确认无误后,便安顿大师傅让人将泡发的黄豆端出来。 陈琦看向众人道:“将这些豆子全都加水磨成浆,磨成浆后,再放入锅中加热,煮沸。煮沸后告诉我。” 大师傅一点也不含糊,带着自己的几个小徒弟,分成好几组,在那里认认真真的磨着豆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去取盐卤块的小徒弟跑了回来,在经过大师傅的同意后,那小徒弟才将手中的盐卤递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盐卤块,放在嘴边舔了一口,一股酸涩,苦咸的味道钻入口腔中。陈琦赶紧喝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口后便吐了出去。 陈琦微笑着将盐卤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递给刚才去取盐卤块的小徒弟:“去,舀两碗温水,将这块盐卤泡上。什么时候这块盐卤缩小了三分之一,你就将盐卤捞出来,放到一边。将那卤水给我端来。我要他有用。” 小徒弟闻言,接过盐卤块便转身向厨房跑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将几斤黄豆都磨成了豆浆;大师傅担心别人弄不好,亲自带人将那些豆浆倒进锅中,放入灶台中加热。 又过了两刻钟,先是泡盐卤的小徒弟端着一碗温水走了过来,陈琦将卤水放在一旁;等到豆浆彻底烧开锅,又烧了一刻钟后,陈琦先是让大师傅盛出去五大碗豆浆;然后亲自拿着勺子,和装有卤水的碗走到灶台边上。一边用勺子搅拌锅中的豆浆,一边细水长流的将卤水一点点的倒进豆浆中。直到碗中的卤水倒出去了有大半,陈琦终于停止了倒卤水。 此时锅中原本如牛奶般白皙的豆浆全都变成了一坨坨的絮状物,絮状物旁边的则是颜色有些泛黄的水。 陈琦接过蓉丫头递来的毛巾,将手擦干净,看向大师傅道:“好了。先喝豆浆。” 大师傅和蓉丫头一人端起一碗豆浆,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几乎是瞬间,大师傅和蓉丫头的眼睛猛地亮起,二人同时看向陈琦,异口同声的说道:“好喝。” 大师傅也算得上是老饕了,在吃喝方面,十个蓉丫头加一起也比不上大师傅一个人。 大师傅:“口感细致柔顺,味道清爽醇厚,豆香味浓郁,还有一点点的清甜味。好喝,好喝。”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认可的点点头:“是的。” “如果能在这豆浆里面加一点点糖,味道应该会更好一些。” 陈琦端起碗,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同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豆浆多少有点太浓了,应该是水加少了,如果想要喝味道轻一点的豆浆,可以再加一些水,那样的话应该会有更多人喜欢。” 陈琦将碗放下,看了眼锅中逐渐凝结成团的豆花。 陈琦看向大师傅道:“其准备几块大一点的冷布,再拿一个六号磨具过来。”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第22章 陈琦被调戏了 等到模具拿来后,陈琦亲自带领着大师傅几人,将豆花捞出到冷布里,悬吊起来将活水沥干净。等到冷布不再往下滴水的时候,几人合力将装有豆花的冷布放入模具中。盖上盖子后,陈琦命人搬来两块石头,压在了模具的盖子上。随着石头压上,豆花里的水被挤压出来,渗透冷布,沿着模具的缝隙滴了出来。 陈琦:“这豆腐还需要再压一会儿,才能成型。” 陈琦看向大师傅道:“去弄几个菜来,我就在这个院子里吃饭;估摸着我吃完,这豆腐也就成型了。” 大师傅开心的应下:“好。那就请殿下稍待一会儿,我这就去弄。” 大师傅看向身旁的小徒弟道:“去给殿下沏茶去。”小徒弟闻言,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屋子里。 大师傅吩咐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在膳院的小院里摆了一张桌子,放了两把椅子。在桌子上还摆放了几碟小点心,看着就很有胃口。 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黄铜茶壶,小心翼翼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好拿着两个崭新的茶盏,看样子应该是瓷窑那里新送来的。 陈琦和蓉丫头坐在桌案两侧,蓉丫头接过茶壶,小心翼翼的给陈琦倒了一盏茶,然后将茶盏递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茶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茶盏的胎体,器型,釉色和花纹。发现这批瓷器整体的烧制水平,已经相当的成熟了,从釉色的着色情况来看,窑工们控制温度的能力已经非常的精准了,完全具备了大规模烧制的可能。 陈琦看向蓉丫头:“丫头,现在瓷窑那里是谁在管事?” 蓉丫头想了片刻后说道:“应该是吕威。今年年初阿爹来到兰园做管事后,便将瓷窑的事情全都交给吕威负责了。阿爹只会在固定时间,听取吕威的汇报而已。” 陈琦点头:“吕威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给宫叔传个信,让他通知吕威,明天或者后天过来兰园见我。我有事找他。” 蓉丫头嗯了一声:“好的,我一会儿就让人去传信。” 陈琦点头,看向蓉丫头道:“我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或许会有些顾及不到你的感受,你千万不要和我生气,我会尽量抽时间陪你的。” 蓉丫头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琦哥哥你很忙,我不会介意的。何况,琦哥哥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完成呢,这两天整天都和琦哥哥混在一起,把正事儿都给耽误了。” 蓉丫头满脸调笑的看着陈琦,秀眉挑了挑:“唉!美人果然会误事。”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蓉丫头一眼:“你少来。我还没怪你这个小美人误事儿呢,你还好意思说我。哼!”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眼睛都笑没了,原本迷人的桃花眼都眯成一条缝了。显然,陈琦的情话正中靶心,说到蓉丫头的心坎里去了。 蓉丫头:“哼!我说是你误事儿,就是你误事儿。不说了,明天去办正事儿。你这祸国殃民的小妖精,休想再用美色勾引我。哼哼!” 陈琦看着蓉丫头那副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自从他和蓉丫头亲嘴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二人之间的交往,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疏离和谨慎。 过去的时候,即便是二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心意,但碍于礼教,碍于别人的言语,碍于两人的身份地位。在说话办事儿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要有所收敛;即便是两个人在私下,有一些相对亲密的接触,比方说抱一抱呀,搂一搂呀的,但还是很注重别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或者想法。 然而,就是那两个吻,好像一下子就将两人之间的隔阂给打破了。他们两个人开始真正的正视对彼此的那份感情,不再藏着掖着的,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或想法。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何需第三人来评价对错。有那个闲工夫,去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约个会多好。 所以,从那次之后,陈琦和蓉丫头两个人之间的说话,交流,还有那些亲密的动作,都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生疏和无措;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开彼此的玩笑,聊一些彼此内心深处的事情,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爱意,爱情,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不再是需要含羞带臊的遮掩的什么禁忌;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开心就足矣。 陈琦:“你可以去做你的正事儿。但是规矩我昨天已经给你立好了,如果你再不按我们商量好的来,我就真的用黄金给你建一座宫殿,将你给藏在其中,再也不许你出来干活儿了。知道了吗?” 蓉丫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陈琦,嘴巴嘟起,都能挂一个酱油瓶子了;一双桃花眸子中,有点点的水雾弥漫,氤氲间,那神情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她。 陈琦被蓉丫头的表情给迷得有点晕乎,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别上了妖女的当。冷哼一声说道:“臭丫头,少来这套。你这天生媚骨,对我没用。” 蓉丫头见陈琦说话的时候,嘴巴都有些跑风了,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蓉丫头:“琦哥哥,这可不兴骗人哦。你要是没有咬嘴唇,导致嘴巴说话跑风,我还真信了你是个正人君子了呢。” 陈琦被蓉丫头的话给逗得有些乱了阵脚,不仅脸红了,连耳朵根也红了。嘴巴张合了半天,也实在没有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反驳蓉丫头。最后只好悻悻的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而蓉丫头则像是只斗胜的大公鸡似的,昂起了高傲的头颅。看陈琦的眼神中,满是……鄙视!没错,就是鄙视。 陈琦看着蓉丫头的样子,牙都快咬碎了。他现在真的很想将蓉丫头按在腿上,狠狠的在蓉丫头的屁股上拍两巴掌,太气人了。 就在陈琦在心中幻想着如何拾掇蓉丫头的时候,大师傅已经烧好了几道菜,陆陆续续的被人端上桌来。 第23章 大功告成,豆腐现世 陈琦和蓉丫头吃完饭,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丰都驿最近发生的事情。 大师傅:“殿下,已经一个时辰了,这个石头是不是能取下去了。” “嗯!”陈琦起身,走到模具边上:“来几个人,将石头搬下去。” 两名小徒弟一点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的将压在模具盖子上的石头搬了下去。 陈琦走上前,将冷布打开,就看到冷布里,那如汉白玉般的豆腐,早已经凝结成型了。 陈琦伸手,在豆腐表面拍了拍。又从大师傅手里接过刀,在豆腐上划了几刀,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豆腐铲起,放在一旁小徒弟手里托着的瓷盘里。 陈琦将手里的刀抵还给大师傅,接过小徒弟手里的盘子,飞奔着跑到蓉丫头身边,献宝似的,将豆腐放在蓉丫头面前。 陈琦:“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蓉丫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了几下,缓缓的咽了下去。蓉丫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在嘴里回味了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 蓉丫头:“口感绵密,味道清甜,豆香味浓郁。虽然没有特别的味道辅助,但就凭着这豆腐本身味道,就已经算是一道很不错的美食了。” 陈琦点头,看向大师傅道:“去将这豆腐切成小拇指大小的丁,然后切一些葱花撒进去,放一点点盐和几滴香油。再给我端过来。” 大师傅闻言,没有矫情,直接自己上手,将豆腐端在手里,小跑着跑进厨房去了。约摸半刻钟后,大师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切好的豆腐放在了桌面上。陈琦拿起三双干净的筷子,并排握在手中。因筷子形成的排,将豆腐块碾碎,然后和葱花,盐,香油混在一起。不一会儿,原本开粒粒可见的豆腐就被陈琦捻成了一堆泥,和葱花混合在了一起。青绿色的葱叶搭配上学白如玉的豆腐,青青白白的,很好看。 陈琦将拌好的小葱拌豆腐放在蓉丫头面前,将一个小勺子递给蓉丫头。蓉丫头舀了一勺子豆腐,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了两下,眼睛猛的瞪大,看向陈琦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蓉丫头疯狂的咀嚼了两口,终于将嘴里的豆腐全都咽了下去,冲着陈琦比了个大拇指。 蓉丫头:“好吃。和刚才豆腐的本味完全不一样,多了复合味,味道果然不一样;虽说我刚吃过晚饭没多久,但是我自信,现在的我照样能把这一盘子都吃了。” 陈琦看到蓉丫头爱吃,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脸上也没有装高冷,微笑着看着蓉丫头,眼眸中满含宠溺,是那种真的会淹死人的宠溺。 陈琦:“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就足够了。” 蓉丫头冲着陈琦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像一只护食的小馋猫似的,不断的打量着面前盘子里的豆腐。 陈琦:“好啦。今天就先尝尝鲜,晚上不能多吃,胃会受不了的。” “你如果想吃,明天再让大师傅帮你做就是了。” 陈琦看向大师傅道:“这个豆腐的吃法有很多,做法也有很多。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来和大师傅商议着怎么做。” 大师傅点头:“好。全听殿下安排。” 陈琦:“大师傅你带着土地们尝一尝这豆腐的味道吧。明天如果还想吃,将水烧开后,加一勺盐,将这豆腐放入盐水中浸泡一刻钟。捞出后再次,和新豆腐的味道是一样的。” “至于那盐卤,你可以再买一些,缺线就找宫恕批,咱家还不缺那几个买盐卤的钱。” “不过,你要记住,买盐卤之前,必须要先尝一尝这个盐卤的味道。如果盐卤中除了咸味,涩味,还有一点点的酸味。那这个盐卤就是我们需要的。如果没有酸味,那这个盐卤就没什么用,最起码是做不出豆腐来。” 陈琦拉着蓉丫头的手,站起身来:“好了。你们可以泡些豆子,尝试着做一下。” “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休息吧。” 大师傅带领着一众徒弟,冲着陈琦抱拳:“恭送殿下。” 就在陈琦和蓉丫头离开膳院后,大师傅迫不及待的拿着刀,给自己和小徒弟们分发起豆腐来。然后,就听到大师傅和小徒弟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没办法,这豆腐的味道太美味了,有些人甚至感觉,这豆腐的味道,貌似比那些山珍海味都强。 然后,大师傅就看到了他此生都难忘的一幕,自己的几个小徒弟,像是疯了似的,争抢着模具中的豆腐,连一点小渣渣都不愿意剩下。 好在大师傅心思灵活,他早就惦记上了桌上摆放着的小葱拌豆腐,坐到蓉丫头刚才坐的位置上,拿来一把新勺子,?了一大勺小葱拌豆腐,直接全部塞进嘴里。 伴随着大师傅的咀嚼,大师傅就像是在模仿刚才蓉丫头的模样似的,眼睛越来越多,最后要不是有眼眶挡着,恐怕眼珠子都得从眼眶里跳出开。 等到口中的豆腐全都咽下,大师傅忍不住感慨一声:“哈哈哈,好吃。好东西啊。” “殿下一定是神仙下凡,要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多外表稀奇古怪,但是味道又极佳的美食的。” 众徒弟听到大师傅的话,全都挤在大师傅身边,像是一群饿极了的难民似的,盯着小葱拌豆腐的眼睛都红了。 大师傅:“从小到大,没人吃一勺。主要是尝味道,不是让你们解馋吃饱的。都有点出息。” 大师傅让开位置,小徒弟们还是很尊重大师傅,所以他的话并没有人反对,都在那排着队,认认真真的执行大师傅的要求。 大师傅喊来一个认字的小徒弟,一边在那里回忆刚才陈琦做豆腐的全过程,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让那个认字的小徒弟将他的话全都记下来。 约摸一炷香后,陈琦做的豆腐全都被膳房里的人吃光了,连盘子都舔干净了。大师傅看着众徒弟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 大师傅:“今天看到的事情,记在自己心里就行了。不要乱传,乱说。否则一切后果,还请你们自己承担。别连累膳房里的其他人。” 第24章 瓷窑管事吕威 蓉丫头没有跟着陈琦回兰馨苑,而是直接被陈琦送回了幽兰苑。陈琦本来没打算这么早的将蓉丫头送回幽兰苑,自从两个人的心结打开后,他是真的想要时时刻刻的和蓉丫头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蓉丫头的年纪还太小,自己的年纪也不大。不管是他还是蓉丫头,都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尽可能的要去避免,省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陈琦的心中所想,陈琦知道,蓉丫头也知道。所以,在陈琦想要带蓉丫头回到兰馨苑的时候,就被蓉丫头给阻止了。陈琦今天一天忙了太多的事儿,还见了那么多的人。一定累坏了,蓉丫头想要陈琦回兰馨苑休息,她是真的不想让陈琦为她再费更多的心思。 所以,纵使蓉丫头对陈琦有万般不舍,最终,蓉丫头的理智还是战胜了贪欲,这就是蓉丫头理解的爱,理解的包容吧。 陈琦回到兰馨苑,也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回到屋中倒头就睡。不到半刻钟,陈琦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次日凌晨,陈琦早早的起床,穿了一身短衫,走出屋子,在院中修炼起来。 等到陈琦修炼完,几名小厮端来早点,放在石桌上。 陈琦看着小厮道:“有人往幽兰苑送早饭吗?” 小厮冲着陈琦躬身:“回主子,蓉姐儿早些时候已经去丰都城了,据说是要去做什么正事儿。所以并没有让后厨做他的早餐。” 陈琦撇撇嘴,无奈的叹了一声,就在陈琦准备一个人吃早点的时候,陪吃饭的人来了。 “宫恕,吕威,请见殿下。”兰馨苑门外,传来两声清朗的男声。 陈琦闻言,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陈琦的话音刚落,宫恕就带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来到凉亭外站定。那中年人正要屈膝跪拜,就被一旁的宫恕给拉住了,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声‘抱拳’,便领着中年人冲着陈琦抱拳行礼。 宫恕:“宫恕参见殿下!” 中年人:“吕威参见殿下。” 陈琦:“免了。都坐下吧。陪我一同用早膳。” 宫恕微笑着说道:“好啊。今天看来是有口福了。”宫恕说完,也不推辞,一屁股就坐在了陈琦的左侧。 而吕威明显就没有宫恕那么自然了,有些局促的在陈琦和宫恕之间打量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敢轻易的坐下。 陈琦见状,微笑着拍了拍自己身子右侧的位置。 陈琦:“吕威,过来坐。” 吕威见陈琦喊他,赶紧快走两步,来到陈琦身右侧站定。 陈琦拍了拍吕威的手说道:“坐下。这是命令。” 吕威一听这是命令,下意识的边抱拳谢恩,坐在了陈琦的右侧。 陈琦微笑看着吕威:“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去年开窑的时候,你就是窑工,而我这是东家,咱们俩还一起吃过饭呢。” “既然宫叔将窑厂交给你去打理,说明你是宫叔信得过的人,这样很好。我能省不少的心。” “今天,我先给你立几条规矩。以后见到我,必须按照规矩办事。” 吕威起身,抱拳躬身道:“请殿下示下。” 陈琦这一次没有再让吕威坐下,没办法,有些病就算有再多的药也治不好。软骨病就是其中之一。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琦见过太多太多的软骨头了,那些人的软骨病,病情和病灶丝毫不次于癌症晚期或者是白血病晚期,属于那种就算花再多钱也治不好的类型。 比方说前世的美吹,英吹,欧吹,日吹,韩吹,甚至是后来发展出来印吹,越吹。在这些软骨病患者眼中,外国的月亮一定比中国的圆;外国人放的屁都是香的,华国人点的香都是臭的。每当遇到华国人与外国人有冲突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滑跪着代表国人给外国人道歉;看着他们那熟练到让人心疼的动作,真的有点让人作呕的感觉。 而今生嘛,身处于这样一个时代,陈琦见过太多当奴隶上瘾的货。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宫恕,陈琦为了改掉他那见人就卑躬屈膝的坏毛病,几乎是耳提面命的让他改掉他的那些坏习惯。然而,一切都收效甚微。不管陈琦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提点,再怎么骂,宫恕就像是听不到,或者听不懂似的,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最后,陈琦实在是被气急了,才会直接出言斥责宫恕,毫不留情的将宫恕给数落了一顿。现在,宫恕的毛病虽然改了不少。但是,他骨子里的那点奴性还在,宫恕的软骨病并没有能够彻底的根治。 陈琦:“首先,你以后见到我,只要不是那种生老病死的大事,都不许下跪行礼。抱个拳就完事儿。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 “然后,见到我以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在那里假惺惺的推脱。让你吃饭就吃饭,让你喝水就喝水;你实在是吃过了,喝过了,那就直接和我说,我另做安排。我不需要假正经,穷客气。” “最后,在我手下做事儿,尽心就好。非必要,我不会给你们施加任何的压力。你们可以完全按照你们最初的规划去做就可以了;做成了功劳是你们的,做废了责任我担着。放心,给我做事,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就行了。我不怕你们做不成,我就怕你们不敢做。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蠢货,不配跟在我身边做事儿。” 吕威听到陈琦的话,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受教了。请殿下受我一拜。” 陈琦轻喝一声,直接将吕威给扶了起来。拉着吕威坐在自己身边,三个人,完全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认真的吃着早餐,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约摸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吃罢早饭。陈琦吃了不少,肚儿溜圆。 等到小厮将石桌上的残羹冷炙收走,小厮们送来了一壶茶。 “吕威!”陈琦看着吕威,认真的询问道:“时至今日,全景德郡,共有瓷窑多少座?工匠多少名?各自擅长什么活计?” 第25章 回想(1) 吕威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麻绳串着木板做成的小册子,仔细的翻看着。 吕威:“回殿下。根据您的指示,景德郡现如今一共找到观音土矿六座。我们在这六座矿旁边五十里范围内,共建了三十六座瓷窑。每个瓷窑单次可烧制标准大小的瓷器一千三百件,如果是饭碗类的小号瓷器的话,单次可烧制瓷器三千件左右。其中,有六个瓷窑是特别加宽加大的,为的就是烧制一些大型或超大型的瓷器。” “根据石晶大师的研究改进,目前我们的瓷窑可以做到十五天烧制一批瓷器,每一批都能烧制瓷器四万五千余件,按照目前五成左右的成功率算,每一批可以获得成品两万余件。当然,这些都是普通的瓷器,并不是精品瓷器。精品瓷器的话,成功率会更低一些。” 吕威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根据殿下的指示,我们将窑工进行了等级划分,分别是高级工匠、中级工匠、低级工匠、工匠学徒。每一个级别都有着详细的考核标准,我们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尽可能的做到公平,公正;而且,所有参与考核的考官,都是终生责任制的,如果是他们通过的考生被查出名不副实,那么考官也会受到连带影响。保证不会让任何不合格之人蒙混过关,坐享渔翁之利。” “现如今,我们全景德郡共有高级工匠三十九人,中级工匠五十一人,低级工匠九十八人,工匠学徒一百五十五人。” “我们从选土,研磨,过滤,到配料,浸土,练泥,再到拉坯,利坯,晒坯,最后到刻花,施釉,烧制,每一个步骤,都有专人负责。真正的做到了专一而精。而且,目前,每一个步骤,最少都有两名高级工匠坐镇,确保我们的瓷器品质能够有保证。” 陈琦对于吕威的汇报很满意,他起身望向远方,回想起了去年刚到丰都驿的情况。 丰都驿本身是丰都河变道后,由河道变成的土地。这里因为堆积了丰都河几千年来的淤泥精华,简直就是上等的沃土,完全可以将之开发成为良田。所以,当时有大批的农民南下丰都驿,圈地垦荒,种植粮食。还有很多异族人也通过各种方式来到丰都驿,想要在这块沃土上讨一碗饭吃。 渐渐的,狼多了,肉少了,争斗也就出现了。原本只是很小的矛盾,像是你多占了我家一垄地;或者是浇水的时候你多浇了,我少浇了的小事情。最初两家不过是阴阳怪气两句,或者是斗两句嘴;实在不济,两家人打上一架,你擦破点皮,我流点血。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官府之人出面,将双方喊到一起,互相的说和说和,事情也就过去了,两家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也就到极限了。 但是,当时中元帝国并没有在丰都驿建立行政单位,丰都驿既不是郡县,也不是军驿,甚至丰都驿当时连个城都没有,更别说有官员坐镇了,丰都驿当时都不叫丰都驿,只是受赣州府管辖的一块无名之地罢了。 因为缺少了官府的辖制,慢慢的,原本并不起眼的争斗,开始变得凶恶起来。刚才也说了,丰都驿没有‘本地人’这个概念,丰都驿所有人都是外来人口,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民族成分是什么。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在参与争斗的人,不再以矛盾为出发点的时候,而是以民族成为为矛盾的焦点的时候,矛盾就被人为的刻意激化了。 所以,原本小打小闹的家庭争斗发展成为了家族争斗,最后发展成为了民族争斗。然后,在没有人能够遏制双方的情况下,民族矛盾彻底被激化,丰都驿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等到中元帝国反应过来,在丰都驿设立军驿,建立丰都城,准备开展行政管辖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丰都驿境内的所有民族都各自划定了定居点,彼此之间的互相争斗,如同家常便饭般的,每天都在上演。 在丰都城建立后,那些民族便在城中划定自己的势力范围,组建以民族为单位的帮派。然后为了城中的那点油水,彼此之间大打出手,人命比草都贱。 丰都驿作为军驿,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独立的行政体系,直属兵部掌管的。也不知道当时的内阁的脑子抽抽了,还是犯了什么病。竟然将丰都驿归入了赣州府管辖,由赣州府全权负责丰都驿的人事任命和资源调配。 虽然说丰都驿一直都归赣州府管辖,在设立军驿之前,丰都驿就是块无名之地,赣州府还可以以辖地太大,无暇顾及为由,装瞎子,假装没看到丰都驿的混乱;但是在设立军驿后,赣州府就不可能再装瞎子了,必须要明确对丰都驿的管辖和资源调配。 可问题是,丰都驿那个模样,谁他娘的愿意去趟那趟浑水。有道是‘好鞋不踩臭狗屎’,所有当官的,宁愿在赣州府当六品小官,甚至是去郡县当七品芝麻官,也不愿意去丰都驿当那个五品主司去。 赣州府无奈之下,就只得在官员中抓阄,谁运气不好,抓到了丰都驿主司的职位,就被迫去赴任。再到后来,丰都驿主司这个职位就成了赣州府刺史惩治那些不听话的下属和排除异己的一个方式。 前后十一任丰都驿主司,得善终者寥寥无几;一时间,丰都驿主司成为了全中元帝国最高危的职业。 就在这种情况下,陈琦被发配到丰都驿来了。 陈琦还没到丰都驿的时候,在沿途就听到了不少关于丰都驿的传闻。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一句好话。肮脏,恶臭,血腥,杀戮……几乎所有的负面词汇都能和丰都驿挂上钩,也几乎所有的正面词汇都能和丰都驿完美的擦肩而过。 陈琦无奈之下,只得求助秦奕,让秦奕从内廷司调来了所有关于丰都驿的卷宗来查看,再结合各方汇总而来的信息,陈琦这才将丰都驿的问题搞清楚;而陈琦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丰都驿动乱的核心所在。 第26章 回想(2) 丰都驿一切的动乱之源,都来源于民族矛盾纷争,而这些纷争的源头最初是很杂乱无章的,往往都是来自田间地头,来自乡里乡亲。 但是,在丰都城建立之后,这个源头慢慢的,慢慢的汇集在了一起,而这个汇集的点,就是分散在丰都城中的那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帮派。没错,虽然说帮派是在丰都城出现之后才出现的,但是在陈琦来丰都驿之前,那些帮派已经成为了整个丰都驿的动乱之源了,不是丰都城,而是丰都驿,是整个丰都驿的所有辖区。 陈琦在发现这一问题后,便找来了秦奕,商量解决丰都驿动乱的办法。经过数个日夜的讨论,几个人商量出来的办法都很难让陈琦满意。然后,秦奕和太子卫队统领就见识到了陈琦的狠厉和果决。 陈琦来到丰都驿的当天,先是在城门口一刀宰了元人帮派的一个副帮主,然后又将一位说风凉话的蛮人帮小头目给砍了脑袋。简单的两次出手,立刻将陈琦的威名给传扬了出去。 丰都驿人这才发现,新来的这位主司大人,好像和之前那些主司大人不一样了。这位主司大人手段狠辣果决,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而且这位主司大人杀人的时候,根本不管你是那个族的,有什么背景,只要是他不开心了,就会挥起屠刀,将人给砍了。 即便是在视人命如草芥的丰都驿,陈琦的作风还是让众人觉得心惊肉跳,像是看到了深渊而来的恶魔般,浑身冰凉。 然而,就在所有帮派想着约束手下人,不要去触主司大人霉头的时候,就在他们还想着好好看看这位新来的主司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在他们想要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时候。陈琦那边却已经掀起了一阵的血雨腥风。 陈琦在来到主司府的第二天,就以报复的名义,带领着秦奕和太子卫队,将元人帮给彻底剿灭。没错,就是元人帮,陈琦作为中元人,第一个灭掉的就是中元人自己的帮派;而元人帮大小三百余口全部被杀,尸体被焚烧,人头则是被垒成了一个小型的景观。 就在元人帮被灭的第二天,蛮人帮也被以同样的理由给灭了,蛮人帮大小五百余口全部被杀,无一人漏网,尸体同样被焚烧,人头也同样被垒成了京观。 连续两天,陈琦这位新来的主司大人,以雷霆手段灭掉了丰都驿人数最多,力量最强的两个帮派;手段之狠辣,杀伐之果决,惊呆了所有丰都驿人。一时间,丰都城中人人自危,恨不得自己能刨个洞藏起来,不要让陈琦发现。 什么?你说反抗?别闹了!帮派,说到底就是一帮混混儿。你就是再怎么不要命,战斗力也就那么点儿。别说已经修炼到武道巅峰的秦奕了,就算是陈琦的实力,也是那些帮派里所谓的高手可望而不可即的。 抛开这二位不提,跟随陈琦而来的太子卫队,那也是优中选优的精兵强将,都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说句直白的话,陈琦这边的每一个人都他娘是杀人的行家。一帮混混儿对上他们,反抗?呵呵! 然后,未来的七天内,陈琦让全丰都驿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血腥,什么叫做残忍。 七天之内,陈琦亲率秦奕和太子卫队众人,将丰都城内最大的六大帮派全部剿灭,六大帮派的近一千五百人被杀,无一人漏网。 然后,陈琦给了其他帮派一天的时间投诚,投诚根据罪行,从轻进行处罚,处罚后不再追究其罪行。如果一天内不来投诚的,陈琦将默认其为反抗到底,陈琦将对他们采取杀无赦的态度。 一天一夜的时间,剩余的十多个中小型帮派,有近三分之二选择了主动投诚,陈琦命护卫司的人将他们缴械关押,等到他彻底将剩余不愿投诚的帮派剿灭后,再行处置。 然后,仅仅平静了一天后,丰都驿中的杀戮又开始了。这一次,陈琦选择了赶尽杀绝。两天内,将不愿投诚的那些帮派尽数剿灭,无一人漏网。丰都驿帮派割据的时代彻底被陈琦终结了,困扰了丰都驿十多任主司的问题,被陈琦用简单粗暴的手段给解决了。 那一场镇压帮派的运动,陈琦和秦奕带领着太子卫队,一共屠戮了三千六百多人。几乎可以说将丰都城杀了个血流成河,那浓郁的血腥味,好几个月都吹散不尽。 在陈琦的铁血手腕震慑之下,丰都驿里混居的各族人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乖巧的如同小猫似的,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良民。 然而,伴随着丰都驿的内乱平定,丰都驿致命的民生问题就被凸显出来了。 丰都驿土地肥沃,非常适合发展种植业,丰都驿百姓之前也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种植粮食为生。然而,民族矛盾的爆发,导致了百姓之间彼此攻伐日益严重,各个民族在丰都驿内划分彼此的势力范围,将自己的势力范围视作禁脔,不允许外人触碰。 尤其是在丰都城建立后,民族帮派的成型,那些帮派为了维系自己的组织架构,壮大自己的武力,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投入到他们的帮派建设中来。光靠抢其他帮派的钱或者物来保障他们的资金来源,是很不现实的。 于是乎,他们就将魔爪伸向了和他们同宗同族的那些‘老乡’身上。 由元人帮派开始,他们将所有元人家庭的土地收归帮派所有,然后让所有的元人家庭出人出力,种植粮食。种植出来的粮食,留一少部分给农户自用外,其余的粮食都会被帮派里的人拉出去卖掉,换成钱后,再买他们需要的兵器或是其他的东西。 其他帮派见元人帮的这种做法确实有效,元人帮的武力值噌噌的提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越所有帮派,成为了丰都城中的第一大帮派。有样学样的,其他帮派也参考着元人帮的模式,搞起了大型种植园。 第27章 回想(3) 可是,老百姓们慢慢的发现,他们的日子好像越过越差了;在没加入帮派之前,这些农民原本种一年的地,他们还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 但是在加入帮派之后,农民们的地没有了,饭吃不饱了,衣服也没钱置办了,就连住的房屋,都没钱修补了。 最后,老百姓们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了。他们原本都是有产有地的农民,自从他们将地交给帮派后,那些地虽然名义上还属于那些农民,但实际上,那些农民成为了帮派名下,为帮派扛活的佃农。 可是,碍于帮派的武力震慑,那些农民们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认命,给帮派打工,赚那点微薄的口粮。 因为土地都被帮派兼并了,主司府的那些官员们又不作为,整个丰都驿的民生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局面。费劲吧啦种田的那些农民们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而那些住在丰都城里,整天花天酒地的混混儿们,各个腰缠万贯,吃的脑满肠肥的。丰都驿的民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所以,陈琦在剿灭帮派后,便第一时间将那些帮派积累起来的财富全部充公,经过主司府利用官卖渠道,将所有赃物折现后,以赠送粮食,良种,农具和畜力的方式,进行退返补偿。终于将老百姓们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紧接着,陈琦借着剿灭帮派的余威,借口丈量帮派非法所得的名义,将丰都驿辖区内的所有土地进行了标准丈量,并登记在册。然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琦会将土地还给农民的时候,陈琦以主司府的名义,打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旗号,在全丰都驿境内推行土地公有化政策,不管是有主之地,还是无主荒地,全都被强制收归公有,那些原本被帮派侵占的土地以黑产的名义被没收,划归为公有农地;而那些没有被帮派侵占的农田则是由主司府出面,以官价进行强制赎买。 百姓们虽然有不解,虽然有怨言,但是碍于陈琦等人杀伐果决的血腥手段,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的闭上嘴巴。 陈琦在将土地收归公有的同时,主动牵头,制定了包产到户的方案,将收归公有的土地按照各家的劳动力水平和经济情况进行了合理分配。那些家里劳动力多的,种田经验丰富的家庭,就会多分一些土地。那些劳动力不足,种田经验不丰富的家庭,分到的土地就会少一些,或者就是干脆不分,让这些人转型为工人,从事非农业生产类型的工作。而陈琦的瓷窑也就是这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当时是在各地分田地的时候,陈琦和秦奕两个人骑着马到丰都驿的几个郡县中查看分地的情况,对于那些在分田的过程中,敢于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的蛀虫们,进行物理意义上的屠戮。尽可能的确保分田工作的公平和公正。 陈琦和秦奕在走到苍南郡的时候,发现苍南郡有近万亩的土地,不管种什么粮食,产量都少的可怜,同样的良种,种在这块地里和种在其他地理,产量最少也得差出一半来,最多甚至能差九成。 与此同时,当地的老百姓还说,遇到天灾时节,实在没有饭吃的时候,他们饿极了,也会用土参上草根树皮,做成饼子吃,而味道最好的土,就是块土地上的土。 陈琦在听到老百姓的话后,立刻就想到了‘观音土’;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观音土’的其他用途。 ‘观音土’,学名‘高岭土’;高岭土富含硅、镁、锌、铝的矿物质,呈现白色或灰白色,具有极强的粘性。在饥荒年代,饥民们在吃光草根树皮后,会将容易下咽的观音土制成食物充饥。 然而,观音土富含的那些矿物质,根本不可能被人直接吸收;反倒是观音土本身就不利于人体吸收,吃多了会有腹胀感,虽然能暂时缓解饥饿感,但是在吃完观音土后,会导致人体快速脱水,需要大量的补充水分,那些饥民在过量食用,饮水后,观音土在人体内膨胀硬化,造成腹胀无法排便,然后将人给活活的胀死。 所以吃观音土,无疑就是在饮鸩止渴,吃的越多,死得越快。 但是,观音土(也就是高岭土)因为其独特的属性,它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那就是烧制瓷器。 没错,烧制瓷器所用的瓷土,其实就是高岭土。而陈琦前世学习考古的时候,选择了三个主修方向,而第一个主修方向就是陶瓷学。 所以,命人在那块万亩土地上,取了六百多个土壤样本。在经过粉碎,研磨,筛选,浸土,练图后。陈琦确认,这万亩土地就是高岭土矿无疑了。 陈琦当时别提多兴奋了,他和秦奕就在苍南郡郡守府住下,陈琦花钱请人在高岭土矿旁边建造起了第一座瓷窑,亲自动手,经过十多天的不断尝试和调整,终于烧制出了第一件瓷器,一个洁白无瑕的白色瓷盘。 陈琦永远都忘不了,秦奕在看到那白色瓷盘时震惊的表情。也忘记不了自己在亲手烧制出第一件瓷器时,那跃动不已的小心脏。 在那之后,陈琦彻底在苍南郡呆了下来,他将制作瓷器的工序分为了十一个小步骤,亲自上手指导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们,学习制作瓷器的工艺。陈琦心里清楚,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学会那十一道工序是痴心妄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他便借鉴了前世工业化流水线的模式,让那些农民分散开,每个人只学一到两个步骤,最后他们结合在一起,便能组成一条完整的陶瓷生产制作流水线。 在陈琦的精心指导下,第一批农转工的产业工人就此诞生了,而苍南郡瓷窑也在一边生产,一边培养工人,逐渐的走向正轨。 在陈琦离开苍南郡之前,苍南郡郡守请陈琦给苍南郡改一个名字。没办法,中元帝国境内,就有六个苍南郡;苍南郡人实在不想和别人共用一个名字了。 陈琦略作思考后,为苍南郡提下了‘景德郡’三个字,取意,自然是前世那个传承千年的瓷都——景德镇。 第28章 瓷窑现状 陈琦从回忆中醒来,转回身,微笑着看向吕威。 陈琦:“现在库存的瓷器有多少了?品质如何?” 吕威翻动着手里的木板:“回殿下。我们现在库存的瓷器有九万多件,因为是边培养工匠边烧制的,所以残次品率有点高,成品率不足三成。故而库存的瓷器确实有些少。” “我们在今年年初,将瓷器的品质分为了四个级别,分别是甲级、乙级、丙级和丁级;其中甲级为最高等级,丁级为最低等级。像兰园和主司府现在用的瓷器就都是甲级瓷器,是我们目前阶段能烧制出的品质最上等的瓷器。” “哦,对了。殿下送给中元皇城的那三批瓷器也都是甲级瓷器,而且根据殿下的要求,那三批瓷器的器型和花纹都是特殊订制的,保证不会出现相同样式的瓷器。” 陈琦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吕威得到了陈琦的夸奖,开心的像是个二百斤的宝宝,轻咳一声,平静一下自己狂躁的心情。 吕威:“景德郡官仓现在共存有甲级瓷器一万五千余件,其中餐具占六成,瓶罐类摆具占三成,其余的一些杂项类瓷器占一成。” “景德郡官仓现存有乙级瓷器两万两千余件,其中餐具占五成,瓶罐类摆具占三成,其余的一些杂项类瓷器占两成。” “景德郡官仓现存有丙级瓷器两万一千余件,其中餐具占七成,瓶罐类摆具占两成,其余的一些杂项类瓷器占一成。” “景德郡官仓现存有丁级瓷器三万两千余件,其中餐具占九成,瓶罐类摆具占一成。” “近两个月的时间,各个瓷窑的成品瓷器产出率越来越高,昨天天字甲一号窑,开窑了一批瓷器,甲级瓷器占总量的近两成,占成品总数的近四成。可以说是一次质的飞跃了。” 陈琦完吕威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天字甲一号窑,正是陈琦在苍南郡的时候,亲自指挥工人们建造的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瓷窑;也正是在这座瓷窑里,陈琦亲手烧制出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件瓷器。 陈琦亲自为瓷窑题字,天字甲一号窑;陈琦在离开景德郡之前,曾经告诉过景德郡郡守,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天字甲一号窑。因为就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座瓷窑将会因为它是这个世界上烧制出第一件瓷器的瓷窑,而被作为历史文化遗产,受万世观瞻,广为众人所熟知。 而今天,就在今天,陈琦得到了一个足以让他自豪的消息。那就是这座他亲自督建瓷窑,烧制瓷器的成功率已经无限接近于前世景德镇的老窑了。这说明,景德郡瓷器坊仅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已经培养出来了一批非常专业且技术过硬的工匠。这怎么能不让陈琦开心和自豪呢? 陈琦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后说道:“不错。很不错!” “这说明我们瓷器坊现在的培养人才体系和标准作业流程是成功的,我很满意。” “不过,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规矩是绝对不能轻易打破的,单一工匠接触的工序不能超过三个,这一条是死的,是绝对不允许更改的。” 陈琦起身,走到吕威身后,拍了拍吕威的肩膀说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你要明白,瓷器坊的核心机密不是那些瓶瓶罐罐,而是技术。只要烧制瓷器的技术一天被我们垄断,那我们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景德郡的百姓们也就永远不需要再为吃饭而发愁了。” “当然,烧制瓷器的技术,我们也不会永远都保密的。等到我们有了比现在的烧制瓷器的技术更高级一些的技术后,现在这套技术是完全可以公开给中元帝国的其他州府的。我们只需要保证景德郡烧制瓷器的技术一定要比其他州府烧制瓷器的技术领先一个时代就可以了。” 吕威听到陈琦的话,认真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重视起来,我保证,景德郡瓷器坊绝对不会出现技术泄露的问题。” 陈琦微笑着颔首:“我相信你。也相信景德郡人。” “再过一个月,你们确定瓷窑可以正常稳定的运作了,瓷器坊的生意也该做起来了。我希望今年年底的时候,你们能够把景德郡瓷器坊的名声打响到全大陆各地。” “你在回景德郡之前,从兰园账上划二十万两白银到瓷器坊的账上。这些钱是支付你们送到兰园,主司府和京城的那些瓷器的货款,你回去以后直接入到瓷器坊的账上,算是我代表兰园和主司府跟瓷器坊做的第一单生意。”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瓷器坊的生意,我给你们开了一个好头。至于你们能做到什么样一个程度,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记住,如果一年以后,瓷器坊做不到自负盈亏,我给瓷器坊注资的先决条件就是你这个瓷器坊掌事滚蛋。” 吕威憨笑着点头道:“倘若一年之内我不能将瓷器坊经营好,不需要殿下赶,我自己麻溜的自己滚蛋。” 陈琦听到吕威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陈琦最烦的就是那些口惠而实不至,只会耍口花花的人了。他喜欢的是像吕威这样,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有自己明确目标的人做自己的下属。这样的人可以让他省太多的心了。 想到这里,陈琦又想到了主司府各坊的那些属吏,瞬间就觉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琦拍了拍吕威的肩膀:“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应该是连夜赶来丰都城的。事儿说完了,你去客房睡一觉,休息休息。晚上的时候过来陪我用膳。” 吕威起身抱拳:“好。谨遵军命!” 陈琦唤来一名小厮,让小厮带着吕威前往了兰园留客区,将吕威安置在一间豪华客房中休憩。 陈琦等到吕威离开,扭头看向宫恕:“那些官学生都回来了吗?” 第29章 扩建丰都城 宫恕听到陈琦的问话,坐直了身子,双眼看向陈琦道:“回殿下,昨天傍晚的时候,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和带领他们的四大才子全都安全回到了丰都城。我在昨天晚上,晚饭时间,去找了这些官学生们,将殿下安排给他们的作业吩咐下去了。后天傍晚应该就能收到那些官学生们的策论文章了。” 陈琦点头道:“好。这件事就拜托你多多费心了。一定要将那些官学生们好吃好喝的招待好了,千万别让他们觉得咱们苛待了人家。” “丰都驿这棵歪脖子树,原本是没有资格招来这么多金凤凰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这些金凤凰阴差阳错的落在了咱们的枝头上,咱们就一定要好好的把他们招待好了。不为别的,只要丰都驿能混上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还怕没有人才投奔吗?” 宫恕微微颔首:“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将这事儿办好,绝对不会亏待了那些人的。” 陈琦点头:“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陈琦从一旁的大号竹筒中取出一捆牛皮卷,挂在凉亭内。 陈琦:“你昨天给我留下的丰都城扩建图我看过了,整体来说还是可以的。不过,有些问题还是要酌情进行修改的。” 陈琦拿起一支竹竿,指向牛皮地图:“你们昨天的丰都城扩建图,在城市规划和城防建设上是有问题的。” “你们千万不要忘了,丰都驿和丰都城不是普通的郡县和普通的郡城;这里可是军驿,是有独特的战略地位的。所以,丰都城的扩建,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城市建设好不好看的问题,不是城池漂不漂亮,是否宏伟的问题;而是首先要保证丰都城军事要塞的属性不变,” “丰都驿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平原,而丰都城更是孤零零的坐落在平原之上,四周百里之内无险可守,无拒可用;本身就属于易攻难守的,是极其不适合建军州要塞的。但,客观事实是,丰都城所在的地方具有独特的战略意义,不是我们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既然不能放弃,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将丰都城建成一座永不陷落的要塞。所以丰都城在扩建的时候,就必须要首先考虑城防问题;最大化丰都城的防御能力,确保在救援到来之前,丰都城可以成为一柄插入敌人胸膛中的利刃,让敌人不敢肆无忌惮的侵入中元帝国腹地,防备着我们断其退路。让其有来无回。” 陈琦将石桌上的几个茶盏摆开,用手指着茶盏道:“首先,将通遥,离曲,幽落,基岩四个位置的探哨所进行扩建,确保那些哨所可以容纳一支十人小队驻扎。这四个位置的探哨所是我们明着摆给南楚人看的,我就是要明着告诉南楚人,我丰都驿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南楚的一举一动,倘若他们敢轻举妄动,我随时都可以在他们半渡之时将他们击溃。” “至于丰都城的扩建,我的建议是我们不修建传统的四门方城,而是修建八门八卦城。”陈琦从袖筒中掏出一张纸,铺在石桌上,用手指在纸上轻轻的敲击了两下,示意宫恕自己看,然后端起茶盏,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陈琦:“四门方城气势宏伟,攻防兼备,确实是建立大型城池的首选。”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四门方城也是最容易被人围困的城市。敌方大军只需要兵分四路,将城池的四门封锁,那我们就会陷入被动,被全全切断对外的联系。” “而八门八卦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一问题。” “八门八卦城有八个门,敌方若想封锁八门,就必须要兵分八路,各自封锁一门。那样一来,就算南楚派来八十万大军,真正能分到每一个门的敌军都不会超过十万人。相比于四门方城,敌军的数量少了一倍。如果我们真的需要全力突围,或者是需要派人出去送信;相比于从二十万人的围困中脱离,从十万人的围困中脱离,必然会相对容易一些。” “当然,八门八卦城也有其弱点,那就是我们防守的兵力也会被分散,敌人一旦以点破面的攻破我们一门,那么丰都城的防御也就会瞬间溃败,丰都城也就必然会落入敌手。当然,这个问题不是无解的,八门八卦城的城墙是完全连通的,士兵不需要下城墙就可以做到快速支援其他城门;如果我们可以将军队训练到令行禁止,绝对服从命令的程度,那样我们的士兵就可以在接受到指令后,毫不犹豫的第一时间去支援其他门的守军。如此一来,守军在彼此守望相助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可以远远超过其本身的战斗力的。” “可以这么说,八门八卦城是和丰都驿新军的组建相辅相成的。就像我相信贺炳睿一定会给我招募一批合格的士兵一样,我也相信我自己一定能培养出一支拖不烂,打不垮的钢铁之师的。而有了这支钢铁之师的存在,八门八卦城的所有问题一定会迎刃而解。这就是我的底气所在。”” 宫恕点点头,轻声说道:“可以,我今天回去后就将八门八卦城的建设思路和建设图做出来。等到三日后,司马笙归来,咱们再详谈。” “嗯!好的。”陈琦微笑着应下了宫恕的话。 “另外,此次丰都城的扩建,我们要采用分区建设的方式,尽可能的不去影响行商的往来,不去影响丰都城百姓的正常生活。” “还有就是,丰都城居住的那些百姓们,如果又不愿意继续待在丰都城的,想要回乡下种田度日的。就由主司府出面,置办一些房产和地产,然后和他们置换他们手中的,在丰都城中的房产和商铺。这样的话,就可以让他们安心的回到乡下,过上那种田度日田园生活。” “最后,这一次的丰都城扩建,不仅要将城市建设好,还要将那些隐藏在城市中的蛀虫给我清理掉。保证丰都城里没有垃圾的存在。” 第30章 整治官场 宫恕抱拳道:“明白!” “好。”陈琦伸手入怀,说道:“下一话题。”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在石桌上,推到了宫恕面前。宫恕看到那小册子,有些惊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有些慌张的看向陈琦。 宫恕:“殿下,我,我……” 陈琦摆手,打断了宫恕的话:“我知道这本小册子不是你写的,这上面的字不对,而且书写习惯也和你的书写习惯不同,最关键的是,这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的很多东西,并不是我们想要查就能查得到的。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利害关系。别说你一年前还是南楚人,就算你从小就生活在丰都驿,你都未必能把这些事情搞得如此清楚。” 宫恕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这本小册子是在殿下离开丰都城,前往渝州府的当天夜里,被人悄悄的放在主司府的公案之上的。我是在第二天早上收拾公案的时候发现的,我当时看完里面的内容,也觉得很震惊,如果一切都像是这本小册子说的这样。那丰都驿的官场,简直就成了匪患的自由地了。” “所以,就在当天,我找到了薛平,让他派出十八卫到丰都驿下属各郡县,按照小册子上记载的内容,详细核实每一条信息和每一条罪证。” “就目前反馈回来的信息看,这本小册子上记载的事情,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关于东南四郡豪强欺压百姓的案件,已经完全得到了证实。所有罪证也被我们的人起获,如果殿下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将那几个豪强家族尽数剿灭。” 陈琦听完宫恕的话,脸上都快能结出霜来了。他双眸紧闭,手指重重的在石桌上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响声,那声音像是重锤般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人胸口上。 突然,陈琦敲击石桌的手指定住了,敲击声戛然而止,宫恕抬头,看到的就是陈琦那如千年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双眸。 陈琦:“我原本还想着,如何分批次的解决丰都驿昏官居位的问题。起初的时候,我是很纠结的,这些人虽说能力很差,在位期间也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功绩来;我念及那些人在位时间少的也有两三年,多的更是有超过十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不愿意赶尽杀绝,更不愿意痛下杀手。” “但是,这本小册子,直接将我的恻隐之心碾了个稀碎。那些昏官,赃官,狗官们一日不除,百姓们永无宁日。” 陈琦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道:“之前碍于丰都驿人才匮乏,对于那些货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能意气用事的将他们赶尽杀绝。整日里与垃圾为伴,也是苦了我自己了。” 陈琦看向宫恕:“宫叔,你说我要是一下子用官学生将丰都驿所有郡县的官吏全都给换了,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宫恕听到陈琦的话,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宫恕:“全,全都,全都换了?” “殿下难道不怕官场混乱吗?还有,那些个小萝卜头们,确定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吗?” 陈琦摇摇头道:“不怕。” “丰都驿的官场已经是一团糟了。再烂又能烂到哪里去呢?总不可能比那些个贪官污吏们更差了吧?” “他们就算做错了,只要不是道德层面的问题,只要不是官品方面的问题,有我主司府为他们兜底,他们的错务我都可以接受。用几千万两银子,培养一批合格的行政长官,我觉得不亏。你呢?” 宫恕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认真的点点头道:“殿下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您说的,反正已经烂到骨子里了,除了死,好像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不过,殿下有没有想过,那些官员之所以肆无忌惮的鱼肉百姓,都是有所依仗的。这些人,要么自己的家族势力庞大,关系网盘根错节,往往是能和那些大的氏族有勾连;我们在处理这些人的时候,难免会遭到一些干预,甚至……” 陈琦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哼。什么狗屁世家,什么狗屁豪强。不过是一帮欺软怕硬的狗罢了。论家族背景,谁敢说比我中元陈氏的背景雄厚?论关系网多,谁敢与我中元陈氏相提并论?至于干预,威胁……哼!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送他们下地狱。” “这些个门阀世家,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奢侈至极的事情。” 陈琦手中摩挲着茶盏,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不过,这件事情。我还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容易让父皇和皇长兄措手不及。” 陈琦看向宫恕:“你一会儿遣人去主司府,请秦伯过府一叙。我有事交代给他做。” 宫恕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陈琦嗯了一声,没有阻拦宫恕。丰都驿的事情他可以交给宫恕全权负责处理,但是涉及到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宫恕这个身无功名的白丁就起不到多少作用了。曾经的正四品中常侍,皇帝陛下身边的首席红人,秦奕;无疑是解决官场之上的那些是是非非的最佳人选。 陈琦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提起笔,沾了点墨汁,在纸上认认真真,一笔一划的写下了范文正公的那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陈琦放下笔,端起茶盏仔细看着自己写的字,口中低声呢喃道。 陈琦:“当官很难吗?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范文正公一生沉浮宦海,曾经郁郁不得志,也曾位极人臣。但是不管他身处何时何位,都未曾自怨自艾,更不曾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坚持。所遵循的也不过就是这十四个字而已。” “可惜,纵观华夏历史,几千年来,大小官员多如牛毛,仅仅在史书上提过一笔的人,就有数十万。而那些没有机会被史书记载的官员,又何其之多呢?” “可是真正能够被老百姓铭记于心,感念于心的清官,好官,又有几人呢?” 第31章 严宽造访岱岳草庐 泰州府,泰州城,岱岳草庐 严宽骑着马停到孔府门口,孔府的看门小厮走上前来,冲着严宽抱拳行礼。 孔府小厮:“这位先生有礼了,不知先生造访草庐所为何事?” 严宽从马上飞身跃下,来到孔府小厮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纯金令牌,递给孔府小厮。 严宽:“这位小哥辛苦了!恳请小哥将这令牌呈给孔丘庐主或者孔仁少庐主,就说王奇公子的使者奉命来访。” 孔府小厮接过纯金令牌,突如其来的压手感瞬间就让小厮明白,这枚令牌不是鎏金的,而是纯金的。在中元帝国,能用纯金打造令牌的人,家资丰厚程度可见一斑,最少也得是二流世家的家主才能有这般财力。以奴观主,这位王奇公子的主家绝对不是平庸之辈。而且,王奇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就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 这也不怪小厮忘性大,岱岳草庐在文圣祭的时候,简直就是门庭若市;陈琦当时化名王奇,是以少庐主孔仁的好友身份前来拜访的,根本不是需要他们这帮看门小厮接待,所以印象本来也不深。 何况文比大典以后,因为那卷紫金卷轴的现世,原本应该在文圣祭结束后的访客潮不仅没有终止,反而是愈演愈烈之势。若非是孔丘和孔仁有先见之明,对外发声说他们去金顶草庐闭关去了,恐怕到今天岱岳草庐都休想安生。 孔府小厮:“跟使者先生回,我家庐主和少庐主自文比大典后就一直在金顶草庐闭关,极少见人。我可以为使者先生通传,但是庐主和少庐主是否会见您,我不敢保证。” 严宽微笑着抱拳道:“无妨!有劳小哥代为通传了。一切全看天意吧。” 孔府小厮也抱拳回礼,转身向着孔府内跑去。 严宽也不着急,从马鞍上取下来水囊,大口猛灌了好几口水。整整三天时间,严宽可以说是不眠不休的赶路,饿了就吃两颗辟谷丸,渴了就灌两口水,实在困极了,也就只是在马鞍上眯眼眯一刻钟,一刻钟后继续赶路。终于在今天傍晚时分,赶到了岱岳草庐。 约摸两刻钟后,孔府的两扇朱红色大门打开,那名拿着令牌通传的小厮从府门内跑出来,将令牌抵还给严宽。 孔府小厮:“使者先生,请进。庐主和少庐主传下话来,让您从中门进府,在大堂中品茶。我家庐主和少庐主正在从金顶草庐往回走着,请您稍等一会儿。” “有劳小哥通传了,在下感激不尽。”严宽接过令牌放入怀中,手从怀中掏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捏着一枚银锭子了:“这点小钱不成敬意,就当我家主人请小哥吃茶了。” 孔府小厮推脱了一会儿,实在推脱不过,这才接过银锭子,将银锭子小心翼翼的揣进袖筒中。 严宽见银锭子送出去了,将马缰绳递给孔府小厮,轻轻的挥手,扫了扫周身的尘土,将自己的衣襟整理整齐,这才迈步从孔府中门走了进去。 严宽在孔府侍者的带领下,走进大堂中坐下,一名身穿管家服饰的老者代表主家接待了严宽。并命人端来清茶,老管家亲自给严宽倒了一杯茶后,代表主家向严宽致歉;一套繁冗的礼数过后,老管家和严宽静静的坐在大堂内,等待着孔丘和孔仁的到来。 严宽坐在那里,瞬间就觉得自己的逼格高了很多;同时也感慨自己跟对了主人,若非是陈琦面子大,就凭他他一个江湖侠士,根本没有资格受到孔府的款待;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五大帝国的宰相,亲自造访岱岳草庐,都未必能够受到孔府如此高规格的款待。这就叫牌面!! 这还真不是严宽自己在那里意淫,那名孔府守门小厮,入内通传归来后的每一个举动,都说明了孔府、岱岳草庐或者说孔家父子对陈琦的重视。 那名孔府小厮之前就说过了,文比大典之后,孔家父子一直在金顶草庐闭关,不见外客;这些外客都有谁严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外客的身份。绝对都比他这个七品护卫的地位高。孔家父子连那些比他严宽地位高的人都不见,偏偏见他这么个小人物,因为啥?不就是因为他的主子叫陈琦,或者说王奇吗? 不仅如此,一般来说,像孔家这种传承千百年的文圣世家,开中门是很讲究的,如果不是得到了孔家人的认可,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孔府也敢开侧门接待你。这事儿岱岳草庐还真的就做过! 那应该是十年前的时候,东倭帝国天皇因为仰慕儒家文化,亲自率领使团访问中元帝国,在申的国书中,明确说了想要去拜访岱岳草庐和孔府。陈伽罗作为一国之君,考虑到两国邦交,自然是不会主动拒绝东倭帝国天皇的请求的;但是又碍于岱岳草庐和孔府的特殊性,陈伽罗不便越俎代庖的帮助孔丘做决定。所以便亲自派遣使者到孔府征求意见。 孔丘作为孔家之主,岱岳草庐的继承人,传承儒学本就是其分内之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在回信中孔丘明确表示,东倭帝国属于未开化之地,王道不至,律法不修,德政不立,民心不耻;作为东倭帝国的天皇,不能代天巡牧,教化百姓,属于德不配位。 所以孔府在接待东倭帝国天皇的时候,不会开中门迎接,只允许东倭帝国天皇从侧门入孔府;而且东倭帝国天皇不能进入岱岳草庐,只能在外观瞻。 如果东倭帝国天皇答应岱岳草庐和孔府的条件,那么岱岳草庐和孔府将非常欢迎东倭帝国天皇的光临;如果东倭帝国认为岱岳草庐和孔庙的条件很苛刻,无法接受,那么岱岳草庐和孔府将谢绝东倭帝国天皇的光临。 这件事情传到陈伽罗耳中的时候,连陈伽罗都忍不住咋舌,陈伽罗差点想着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回绝掉东吴帝国天皇的请求,就算了。这尼玛也太……太羞辱人了。 第32章 再见庐主孔丘 最后,陈伽罗还是在柳毅和吕仲的劝说下,完完整整的将孔丘的话传给了东倭帝国天皇。就在陈伽罗以为东倭帝国天皇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收到了东倭帝国天皇的回信。然后,陈伽罗就彻底傻眼了。 东倭帝国天皇完全不在意孔丘对他们的指责,甚至以弟子礼的方式,感谢了孔丘的指正;并且还表示一定会克己复礼的承担天皇应尽之责,以礼教教化百姓,以文教牧养万民。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儒家,对儒学,对孔府,对岱岳草庐的敬佩之情。 于是乎,东倭帝国的天皇,果然如国书上所讲的那样,亲自带人组团拜访中元帝国,并且之拜访完中元城的第二天,就在中元帝国禁卫军的护送下,来到泰州府,泰州城,拜访了孔府,岱岳草庐。 然后,孔丘果然言出必践,禁闭中门,开侧门迎接了东倭帝国天皇一行人…… 据说东倭帝国天皇一行人回到东倭帝国后,喜气洋洋的将他们这场访问作为光荣履历讲给了东倭帝国的国民听;甚至毫不避讳他们到达孔府后,孔丘没有开中门迎接他们,而是开的侧门。东倭帝国的国民不仅没有觉得孔丘这是对他们的羞辱,而是认为这都是东倭帝国自己的自身实力不足,国家管理失当,理应有这样的待遇。 东倭帝国天皇原本在斗争中继位,帝位不稳,总有人虎视眈眈的想要觊觎他的天皇之位。而东倭帝国天皇,仅仅凭借着他造访孔府和岱岳草庐的这一趟行程,一下子扭转了国内国民对他的观感和态度。利用国民对他的信任,直接断了那些人对他天皇之位的觊觎。如同前世西方掌权者需要去教廷加冕,获得执政合法性一样;东倭帝国天皇的孔府之行,其实就是阴差阳错的获得了执政的合法性。 言归正传! 连东倭帝国天皇都没有资格让孔府开中门迎接,严宽这么一个小虾米,可以被孔府开中门迎接,靠的是什么?靠严宽自己吗?严宽脸虽然不小,但是他自认自己的脸还真不够格。那么说来说去,靠的还不是他有一个好主子陈琦吗? 就在严宽感慨的时候,大堂外传来了一阵晴朗的笑声,那笑声严宽很是熟悉,赶紧起身整理好周身衣物,腰杆笔直,双手自然垂落,等待着来人进屋。 等到来人进屋,严宽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头顶。 严宽:“严宽拜见孔丘庐主!” 孔丘微笑着走到严宽身边,亲自伸手将严宽搀扶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严宽,满意的点了点头。 孔丘:“不错。不错。比起两个多月前见你,壮实了不少,马上就要到融会贯通之境了。不赖!” 严宽憨笑着挠挠头:“多谢孔家主谬赞,严宽愧不敢当。” “严宽奉少主之命,亲自前来送信。”严宽伸手入怀,掏出三个信封,恭敬的双手呈给孔丘。 孔丘接过书信:“你家少主可有什么口信传给我们吗?还是只有书信。” 严宽抱拳道:“回孔家主,少主并没有任何口信要传达,只有这三封书信。” 孔丘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严宽的肩膀道:“我看你这应该是夜以继日的赶路来的吧?你这周身的内力紊乱,显然是要暴走的前兆。快去客房中睡上一觉,恢复一下体力。有什么话,等你睡醒了再说。” 严宽点头,他自己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要不然早就熬死了。没有拒绝孔丘的好意,而是跟随这孔府管家,去客房中休息去了。 孔丘将三封书信放在主位旁的桌案上,亲自倒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孔丘并没有急着打开信封,而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品着香茗。 约摸一刻钟后,伴随着一阵风声,孔仁的身体出现在了大堂门口。孔仁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没看到使者的身影,有些疑惑的看向孔丘。 孔仁:“父亲,王奇小哥的使者哪去了?传完信就走了吗?” 孔丘微笑着摆手,示意孔仁坐下:“来的人是那个严宽小友,就是来孔府接四大才子的那位。” “这是他带来的三封书信。”孔丘指了指桌案上摆放的三封书信:“我看他应该是连日赶路,没有休息;周身的内力混乱,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这才收下书信,让福伯带人去客房休息去了。” 孔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等他醒来以后,再向他问询王奇贤弟的事情吧。” 孔仁突然看到了桌案上的书信,有些不解的说道:“父亲,这三封书信是给谁的,你怎么不拆开看看?” 孔丘微笑着摇头:“我估计,这三封书信中,有一封是给我的,另外两封是给你的。” “我的那一封,我猜测就是普普通通的问安书信,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反倒是你那两封信,应该会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为了防止有什么不方便为我所知的事情泄露,干脆就等你回来,让你来看信,分信了。” 孔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孩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孔仁微笑着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第一封书信,仔细的看了一眼抬头,发现是给孔丘的,直接递给了孔丘。 孔丘接过书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孔仁又拆开第二封,第三封书信,发现正如孔丘所猜测的那样。看书信的抬头,这两份书信果然是给孔仁的。 孔丘仔细的看了一遍陈琦的书信,原本挂着淡淡微笑的脸,随着看书信的时间越来越长,笑容也越来越浓郁。 书信中,陈琦坦白了自己的身世和身份,并且对于自己隐姓埋名参加文比大典的事情表达了深深的歉意。陈琦为了致歉,不日后会亲自派人携带重礼,前来孔府赔罪;还望孔丘庐主接受陈琦的赔罪。 陈琦的这封信,字里行间都表达了他对孔丘崇拜和思念。看的孔丘很是感动。 第33章 孔仁的抉择 就在孔丘看完书信,心中感慨的时候,眼角看到自己的儿子孔仁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边看,一边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 约摸半刻钟后,孔仁终于结束了思考,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孔丘。孔丘疑惑了一刹,微笑着接过书信,仔细的看了起来。 两刻钟后,父子二人将三封信轮流看了一遍,二人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喝着茶,各自思考着心中的疑问。 又一刻钟后,孔丘和孔仁同时结束了思考,父子二人同时叹息一声,彼此相视一眼,无奈的笑着摇头。 孔丘:“你是怎么想的?想要去南境看一看,玩一玩吗?” 孔仁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父亲怎么看陈琦小哥信中所写的设想呢?您觉得他的理想能够实现吗?他真的能够打破世家门阀对知识和思想的垄断吗?” 孔丘摇头:“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 “历朝历代,从未有人将国家兴亡与门阀世家联系在一起。‘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皇朝’不管社会如何动荡,不管天下如何混乱,门阀世家总能在风雨飘摇间,找到他们的生存之路。哪怕他们这个生存之路在外人看来并不光彩,甚至是充满了肮脏和恶臭,他们也毫不在意。” “偏偏这些门阀世家大族霸占着大量的社会资源和社会财富,还垄断着文化知识和思想传播的渠道。国家治理需要社会资源的统一和社会财富的支持,门阀世家是绝对不会割自己的肉来帮助国家的。” “同样的,朝廷治理地方,靠的是官员,而官员治理地方,靠的是文化,靠的是知识,靠的是诸子百家的思想;而门阀垄断了文化知识和思想传播,也就意味着他们垄断了官场。不管皇室,朝廷,内阁有任何利于国家的政策,只要不符合门阀世家的利益,门阀世家就会凭借着他们的垄断,欺上瞒下的将这些政策全部夭折。”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向陈琦小友这样,将门阀世家对于国家,对于民族的利弊剖析的如此清晰明了。就如同陈琦小友所说的那样,这样一帮掌握着大量社会资源和社会财富,以及文化知识等重要社会资源的硕数,却在护卫国家安全和统一的时候既不出工,也不出力。更有甚者成为了异族的走狗,帮助异族侵略我中原大地。” “这样的一帮蛀虫,倘若能早早的将他们覆灭,对于国家,对于民族,对于百姓,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是功盖千秋的大好事。” 孔丘喝了一口茶,郑重的看向南方,丰都驿方向,眼眸中满是敬畏之色。 孔丘:“陈琦小友走的这条路,前人从未走过。我无法预测未来会怎样。但是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如果尝试了,有可能不会成功;如果不尝试,绝对不会成功。’人生在世,无外乎这个几十载的事儿,能够做出一番事业,能够为后世铭记,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了。” “就算不能将那些蛀虫都抹杀了,将他们扒一层皮,让他们从大虫子变成小虫子,从小虫子变成小小虫子,方便后来者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也不枉此生作为先行者的尝试,不是吗?” 孔仁认可的点点头:“父亲所想,亦是孩儿所想。” 孔仁起身走到孔丘面前,双膝跪地郑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父亲在上。原谅孩儿不孝。” “孩儿此前就曾经想过,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孩儿曾经想过要当一名侠客,行侠仗义,劫贪济贫;孩儿也曾想过要当一名教书先生,传道受业解惑,桃李满天下,如孔师先祖那般名垂千古;孩儿更曾想过要入仕为官,治理一方疆土,牧养一方百姓。” “然而,在孩儿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后,孩儿发现,那一切好像都不是孩儿想要的。所以,在文比大典之后,父亲让孩儿与您一同到金顶草庐闭关,等到学有所成后接管草庐庐主之位,孩儿并没有拒绝父亲的提议。” “可是,经过这两个多月的闭关,孩儿终于发现了,成为草庐庐主,好像也不是孩儿的兴之所在。孩儿发现,自己好像享受不了那种宁静无忧的生活。” “今天陈琦贤弟的这封信,如同醍醐灌顶般的,为孩儿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不管是做启航书院的先生,还是做稷下书院的院长,又或是做那兰园学科区的掌事,对于孩儿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生活尝试。想象着陈琦贤弟所描绘的那个未来,真的,真的让孩儿觉得心驰神往。” “孩儿想要去尝试一下,尝试着陪在陈琦贤弟身边,和他一同改变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活力。” “还请父亲成全。” 孔丘听完孔仁的话,久久的沉默不语,约摸两刻钟后,才缓缓开口道。 孔丘:“孔仁,你想好了吗?你知道你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 孔仁点头:“孩儿知道!” 孔丘:“你要明白,你若选择去丰都驿,去追随陈琦小友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将永远从孔家脱离,成为孔家弃人,死后都不能埋入祖坟中。” 孔仁点头:“孩儿明白!” 孔丘:“你要明白,你若选择去丰都驿,去追随陈琦小友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继承岱岳草庐的资格,永远失去了成为孔家家主的资格。” 孔仁点头:“孩儿明白!” 孔丘:“你要明白,你若选择去丰都驿,去追随陈琦小友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孔家的庇佑,那些门阀世家对你出手时,将再无顾忌,你也将面临更多的危险。” 孔仁点头:“孩儿明白!” 孔丘看着孔仁坚定不移的眼神和慷慨无惧的表情,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孔丘:“孔仁,你既已成年,为父也不应该独断专行的将你拴在身边。” “好男儿志在四方,为父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和文才武略,跟随着陈琦小友,一定能够闯出一片天地的。” 孔丘起身,走到孔仁身边,伸手在孔仁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没有再说话,独自向着大堂外走去,孔仁回头,在他眼里,原本身姿挺拔的孔丘,竟然在这短短的几步之内,身形变得岣嵝起来了。 第34章 暴怒的孔仁 泰州府,泰州城,岱岳草庐 今日的孔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以往不到文圣祭,孔庙都是闭门谢客的,就连孔丘孔仁父子,不到三节两寿日,也不允许私自进入孔庙。 而今天,这个不年不节的日子。孔庙五门洞开,庙内红烛高挑,香火袅袅,简直比今年的文圣祭都还要隆重。 孔庙门前,身穿儒生服饰的青年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昨晚收到的消息。昨天晚上,孔家宗族,分家,外家和孔府书院的人们,同时收到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那就是草庐庐主孔丘将于今日开孔庙祭祖,这次祭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免去少庐主孔仁的岱岳草庐继承人位置,并且将孔仁逐出文圣一族的家谱,永不回纳。 孔丘的这个通知,简直就像是在泰州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所有与孔家有关系的人,特别是和孔仁沾一点姻亲关系的人,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原本等待着孔丘百年之后,他们可以靠着姻亲关系,借着孔家的权势,能够壮大家族,光耀门楣呢。 结果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的希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夭折了。这样那帮唯利是图的小人们如何能接受的了。在收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不辞辛劳的连夜赶来了泰州城,赶到了孔庙门前,等待着,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辰时初刻,身穿文圣红袍的孔丘和身穿一袭白衣的孔仁从孔府中走出,二人周围,是一帮发须皆白的孔家宗家老者,老者的身后按照辈分和年龄大小,跟着孔家宗家的晚辈们。 孔丘带领着众人,走到了孔庙门前,整理好仪容仪表,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踉踉跄跄的跑到孔丘面前,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伸手抓住了孔丘的文圣红袍。 孔丘看到来人,眼眸微眯,显然是对此人的出现很是不满;但是碍于身份,还是俯下身,伸手将老者搀扶了起来。 孔丘:“岳丈大人,您这是何意?您以高堂之身,跪拜我这个晚辈。您这是在怪我没有礼数吗?孔丘自认做事尚知分寸,对待您也未有理亏之初,您为何如此羞辱于我?” 老者抓着孔丘的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有多么的用力,本来就枯黄的手掌都因为缺血有些泛白了。 老者:“闲婿啊!我那闺女,也就是孔仁的母亲死的早,没有能花时间教育孩子。这不是孔仁的错啊。况且孔仁这些年来表现虽然有些孤傲,不愿与人相熟;但是对待你这个父亲还是很尊敬的。你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于他呀。你这样因为一些小事,就仓促的将他岱岳草庐继承人的身份免去,孔怕难以让人信服啊!” 老人身后,一名身穿锦缎长袍的中年人也走了出来,满脸不忿的叫嚷道。 中年人:“孔丘庐主难道是觉得我们小仁的外家势力不足,可以任由你随意摆弄;还是说那个狐狸精在孔丘庐主耳边吹了枕边风,您想要废长立幼,以一些小事为借口,剥夺孔仁的继承人身份?” 好家伙,有人开了头,说话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的,说的话也就越来越不像人话了。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孔丘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抢到,就被人描绘成为一个贪慕女色,废长立幼的荒唐人物。孔丘很无奈,也很郁闷,但是抢不到话,就只能默默的在那里承受着。 孔仁原本还因为今天要脱离孔家,心里感觉非常的不舍。一路走来也是头都不抬,默默的跟在自己父亲身后。但是,让孔仁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平时在他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家伙们,竟然敢大清早的来孔庙门口堵着,质问孔丘这个岱岳草庐当代庐主。 孔仁也不傻,这些人为什么急,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如此的咄咄逼人;为的无外乎就是自己,他们和孔家连接的纽带要被折断,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投入全都白费。他们心有不甘罢了。 不过,在孔仁听到人们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甚至开始攻讦自己的父亲,孔仁当时就脸色大变,怒目圆瞪的看着自己亲外公为首的那一帮人。 孔仁看着众人,怒吼道:“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那帮正在不遗余力攻讦孔丘的人们,被孔仁这一句话给吼的连屁都不敢放了。满脸疑惑的看向满脸怒气,瞪着他们的孔仁;他们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帮孔仁,孔仁怎么不领情? 孔仁眼眸冷厉的看着众人:“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帮扒在孔家这条大船上吸血的蛀虫罢了,也敢在我孔庙门前,攻讦孔家家主。谁给你们的狗胆?” “你们甚至还敢当众污蔑我父亲的清白,贬损我父亲的声誉,你们是真的以为我孔家好欺负不成?我父亲碍于情面不便和你们发火,也不便出手打压你们这些旁支外家;你们可千万不要给脸不要脸,拿自己的不要脸当成自己有本事。否则,我可一点也不介意,将你们这些旁支外家的依仗全都给废了。” 孔仁的话,直接就像是扼住了那些人的喉咙,让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就像孔仁说的那样,孔丘大人大量,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记在心上;同样的,孔丘碍于颜面和声誉,也不好去找这些人家的麻烦。他们就是仗着这一点,想要来拿捏孔丘,拿捏孔家。 但是,孔丘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儿,并不代表孔仁不能做,不方便做。如果按照势力范围来划分的话,这帮人其实可以说是属于孔仁这一脉的,而孔仁就是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那个关键人物,同样的,作为领袖的孔仁也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杀大权。 只要孔仁愿意,不管是他外祖父这一家子,还是其他的那些所谓的孔仁一派的家族和势力,孔仁完全可以做到挥手间,将这些人的供给全部切断,并且以草庐继承人的身份,将他们的关系网直接撕碎。 第35章 孔仁骂寄生虫 孔仁的外公颤颤巍巍的走到孔仁面前,拉起孔仁的手道:“傻孩子,你还生气,我们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继承人身份吗?你怎么敌我不分,还来威胁我们呢?” 孔仁垂眸,满脸不屑的看向眼前的老人,脸上的表情冰冷的好像能冻结眼前的一切事物。 孔仁:“外公,左家主,我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你不能还拿我当傻子,拿我当三岁小孩耍着玩儿。”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可是你什么时候问过我,这孔家家主之位,是不是我想要的呢?你又什么时候问过我,我为什么要被移除家谱呢?” 孔仁满脸嫌弃的甩开老人的手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一句,我到底想要什么。你所在乎的也根本不是我开心不开心,我想要不想要,你在乎的只有左家的利益而已。” 老者伸手,想要去拉孔仁的胳膊,被孔仁退半步躲开了;老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满是失落的向后一仰,像是差点就晕厥要摔倒似的。 老者用手指指着孔仁:“你…你…你……痴儿啊!你知不知道,岱岳草庐庐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当上岱岳草庐,你能得到多少的好处。你……你怎么……唉!烂泥扶不上墙,烂泥扶不上墙啊!” 孔仁冷哼一声:“说来说去,左家主还是三句话离不开好处,四句话离不开利益。” “是不是在你眼里,只要有利益,只要能有利可图,你就可以放弃一切你认为不必要的东西。哪怕这个东西叫做道德?” 孔仁长叹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外公,左氏家族的家主。 孔仁:“左家主深谋远虑,恐怕连我母亲嫁给我父亲,都是左家主通过深思熟虑后,设巧计促成的吧?你所图的,恐怕也只有利益吧?” “我母亲没有嫁入孔家之前,左家也不过就是泰州府的一个普通官宦之家,蒙祖荫得了些赏赐,获封了个一官半职。历经近百年,左家传到你手里的时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家道中落,朝不保夕了。” “我母亲天资聪慧,才貌无双,是当时泰州府数一数二的大美人。你为了左家的利益最大化,亲手拆散了我母亲和她青梅竹马之间的姻缘,以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迫我母亲通过各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最后嫁给了我父亲。” “好在我母亲品德高尚,在新婚夜就将实情如实相告,我父亲喜欢母亲的美貌,更加敬佩母亲的德才;二人也算是郎情妾意,最终修成了正果。” “此后的十八年时间里,你们左家借助着外家的身份,变成了孔家身上最大的一条吸血虫。你们左家也从朝不保夕,一跃成为了泰州四大家族之一,财帛之巨半泰州。” “你们敢说,左家的家资,都是靠你们爷几个赚的吗?” “即便是我母亲因逆产而亡,父亲续弦后,孔家何时缺过你们一星半点的资源供给?你们今天跑到这里来,攻讦我的父亲,诋毁我父亲的名誉,你们是真的以为我孔家欠你们的不成?你们是真的以为我孔家不敢毁了你左家不成?” “至于你口中所谓的什么为我着想的鬼话,骗骗别人还行,拿来骗我?你们多少是有些太过于自以为是了。你们今天之所以如此急头白脸的来替我出头,恐怕是担心我失去了岱岳草庐继承人身份,会影响到你们继续吸食孔府的血吧?何必装出那么一副道貌岸然的假象呢?看着都让人反胃!” 孔仁扭头,环视了一圈围在孔庙门前的人们,语气冷肃的说道:“我知道,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有的人是确实为了我好,担心我会遭受到父亲的苛责,想要帮助我,为我出一份力。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像我外公,左家家主一样,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谋求一下利益最大化。” “不管你们是哪一种人,我孔仁在这里,还是要认真的表示对各位的感谢。”孔仁说完,双手合十,朝着四周深鞠一躬。 孔仁起身,看向周围的人继续说道:“我此番卸下草庐继承人的身份,自请剥离孔师家谱,原因与我父亲无关。”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心野,立志游历四方,以我的双脚丈量诸国山川。可是,碍于我的特殊身份,我很那离家太长时间,更不敢轻易的去涉险,让父亲担忧。这是我多年来,最大的痛苦。” “就在前几日,我的一位好友,亲自遣人来送信,邀我去找他入仕,共同去做出一番事业。在场的诸位应该都知道,孔家祖训,孔氏族人,不得出仕为官。我作为孔家子弟,自然不敢违逆祖训。但是我这位好友的邀请又很是让我中意!权衡利弊之下,我个人选择了舍小家,为大家;自请辞去岱岳草庐继承人的身份,并且自请剥离孔师家谱。” “我的选择,只为了去实现我自己的理想。并不像各位想象的那样扑朔迷离,也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论。‘谣言止于智者’我希望各位可以管好你们的嘴,不要以讹传讹,更不要去诋毁我孔家的名誉。否则……即便是我离开了草庐,离开了孔家,灭掉像左家那样的小家族,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孔仁扭头,看向已经脸色煞白,气血不畅的左家家主,他的外公。 孔仁:“从今日起,孔家与左家再无瓜葛。左家不得再以孔家外家自居,更不可借由孔家的名义做生意,攀交情。任何与左家过从甚密的家族和个人,都需要在孔家和左家之间二选一,断绝与一方的关系。孔家绝对不接受骑墙者,就算是天潢贵胄也不行!” 孔仁说完,扭回头,看向孔丘,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孔丘是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孔仁的肩膀,嘴中呢喃了两句:“长大了,长大了!” 孔丘说完,就在孔仁的搀扶下,向着孔庙内走去;而左家家主,在孔仁转身的瞬间,直接一口黑血喷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第36章 孔仁脱离孔家 左家人赶紧上前,搀扶住左家家主,有人帮忙顺气,有人帮忙喂药,有人帮忙喂水,忙活的不亦乐乎。 孔家人却像是没有看见似的,跟在孔丘和孔仁的身后,屡履行行的向着孔庙内走去。 左家本来就是借助着孔仁的关系,才借助着孔家的东风发家致富的。这种家族不管发展的再怎么好,都改变不了他们是孔仁奴仆的事实。 现在,作为主人的孔仁都将他们放弃了,甚至是开启了肃杀模式,直接断了左家的声誉。主人都放弃了奴仆,谁会不开眼的去为了那三瓜俩枣的去得罪孔家,得罪孔仁。所以,人们自然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谁也不想沾染上左家这些瘟神。 孔庙内,孔丘手持三炷香,率领着孔氏宗家的老老少少,朝着孔师神像行礼参拜。三拜九叩之后,孔丘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之中,又从袖筒中掏出三张树皮做成的纸,放在了供案之上。 那些树皮做成的纸,虽然也叫纸,但其实和造纸术做成的纸基本上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这种纸其实就是将桦树的树皮整块取下来,然后趁着树皮有湿度,进行碾压,将树皮压薄,碾压之后的桦树皮会开始分层,用手就可以将上面附着着的,没有被压制紧实的树绒撕下来。一层一层的撕,直到最后树绒都被撕完了,只留下桦树皮外面的那薄薄的一层白色的浅色树皮,将这个树皮阴湿后,晾干,裁剪成为大小相同的块,便成了所谓的‘树皮纸’。这种树皮纸生产工艺并不算复杂,生产周期也不过就是七到十天的时间,比起那些丝帛,锦缎啥的,这种树皮纸的造价更便宜,生产周期也更快。唯一的问题就是原材料太难搞了。毕竟树皮属于不可重复使用的资源,一棵桦树,长成型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剥完皮后,桦树也就死了,就需要砍到重新种植。就算是中元帝国地方再大,也禁不住这么造啊。所以,这树皮纸虽然工艺简单,生产周期快,价格还便宜,但碍于他的原材料问题,仍然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罕玩意儿。 孔丘跪在孔师像前,口中呢喃着孔仁离开孔家,退出族谱的原因,告知此次事件的始末缘由。一刻钟后,孔丘汇报完毕,拿起桌上的那三张树皮纸,借着蜡烛上的火将纸引燃,火越来越大,到最后孔丘将纸放开,那树皮纸竟然并没有掉落在地上,而是缓缓的向天上飞去,几乎是一瞬间就化为了一团灰烬落下。像极了一场华丽的魔术秀。 这就是树皮纸的第二个特点,容易引燃,充分燃烧后会向空中浮升,像是要上天似的。所以在五大帝国,特别是南楚和北魏这两个崇尚占卜和萨满祭祀的国年,树皮纸常被用作祷告时向上天呈表所用。 孔丘伸手,将落在地面上的灰烬捡起,放进香炉中,孔丘转身,看向身后跟随着的孔氏宗家大长老。 孔丘:“请族谱。” 那位发须皆白的大长老颤颤巍巍的走到神龛前,将一本由树皮纸装订成册的书端了过来。大长老小心翼翼的将族谱放在孔丘面前的桌案上,孔丘拿起一支笔,沾满了墨汁,找到孔仁姓名所在的位置,由下至上,直接用墨汁将孔仁的名字和详细介绍一笔抹去。在吐沫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孔丘直接借力将笔甩出,那笔直直的落在了孔仁的前胸上;孔仁原本一身素白色的文士长袍,前胸瞬间被墨汁浸染成黑色。 大长老弯腰,托起那本厚厚的族谱,眼含热泪的高声喝道:“礼成。恭送孔仁少庐主!” 除了孔丘外,其余的孔氏宗家族人,全都冲着孔仁抱拳拱手,眼含热泪的喝道:“恭送孔仁少庐主。” 孔仁走到孔丘面前双膝跪倒在地:“孩儿不孝,有劳父母亲人挂念,孩儿虽脱离孔家,但是心永属孔家。定不会做有损门楣之事。” 孔仁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孔庙外走去。孔仁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再说一句话,就连他的外公,左家家主拉他想要求情,都被孔仁给甩袖甩开了。 孔仁走到孔府门前,严宽已经牵着两匹马等在孔府门口了。孔仁接过自己的马缰绳,飞身上了马,眼中含泪的看了一眼孔府门楣上挂着的‘文圣·孔府’的牌匾,眼泪实在是忍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孔府门前,看门的孔府小厮小跑着上前,一把抓住孔仁的马笼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孔府小厮:“少爷,您能不走吗?小的们舍不得您啊!” 孔府门口,孔府的侍者和侍女们也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孔仁,眼中满是不舍。 孔府侍者:“少爷,不要走……” 孔府侍女:“少爷,不要走……” 此起彼伏的挽留声,伴随着哭声,将孔仁的心都快哭碎了。孔仁知道,拖延的时间越长,对彼此的伤害也就越大。咬着牙,下了狠心似的,一脚踹在了抓着马笼头的孔府小厮的手上,小厮吃痛,撒开了手。孔仁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得令,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 严宽在将缰绳递给孔仁后,便飞身上了马,全程看了孔仁的不舍和果决。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子丢给被孔仁揣了的孔府小厮。 严宽:“你不要怪少庐主,他既已做出选择,就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轻易改变。” “这钱就当是少庐主给你的补偿,也是对你忠心的表彰吧。” 严宽看向孔庙方向,用内力裹挟着声音说完:“小人严宽,多谢庐主款待,庐主大恩,小人定上报如实上报主家!”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我等后会有期!” 严宽说完,马鞭挥动,胯下战马如疾风般的追随孔仁而去。 就在严宽策马离开众人视线的一瞬间,严宽从怀中掏出一只通体赤红的鹰隼,直接抛上了天空。 鹰隼的脚上还挂着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竹筒,竹筒中放着一卷纸条,纸条上只写着三个字。 “事已成!” 第37章 水泥现世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一只红隼从天际飞来,如同一道闪电般的刹那间就落在了兰馨苑的凉亭中。落下的红隼口鼻张开,浑身赤红色的羽毛如同浴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妖艳的红光;红隼双翅拍打着,口中发出一声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嘶鸣声。 突然,一道身影从兰馨苑外飞了进来,如同鬼魅般的落在了红隼身边。那身影身高八尺,身形匀称,没有丝毫赘肉;乌黑的头发间,偶尔会有星星点点的白发俏皮的露一点头;柳叶眉,丹凤眼,鼻梁高挺,耳如玄月,男生女相,俊美异常。 来人正是秦奕,秦伯;秦奕走到凉亭中,徒手将红隼抓起,从红隼的脚上摘下一个小拇指粗的竹筒。秦奕将红隼撒开,任由红隼自己飞走,他则是攥着竹筒,双脚用力,身子如同魅影般消失在了原地。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土木工坊 一片空地上,一块直径足有五米的石磨在三头牛的拉动下缓缓的转着,石磨的三个出料口处,各有一股青灰色的粉末从出料口流出,落入下方的木桶中。 陈琦走上前去,用一把木勺子舀起一勺子青灰色的粉末,走到一旁的水桶处,将青灰色粉末放进一旁的木盆中,又舀了两勺水,与青灰色粉末搅和在一起,直到搅和匀称,没有半点干粉为止。 陈琦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将拌好的水直接泼在了地上。然后起身,坐回到座位上,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周围的众人看到陈琦这一番操作,实在没搞懂陈琦到底是在干什么。陈琦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说再多的话,都不如让人们亲眼看到更有说服力。 就在陈琦品茶的时候,一道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眨眼间就落在了陈琦身后。陈琦自然知道来人是谁,他都不需要用眼睛看,仅仅听风吹衣襟抖动的声音,就足够了。 秦奕:“少爷,信!” 陈琦接过竹筒,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捻,竹筒被捏碎成几块,陈琦从竹筒中拿出一卷纸,缓缓打开。纸上面写着三个字“事已成”。 陈琦看完纸上的字,将那纸在手心中揉啊揉,揉成了一个小团,握在手中,陈琦催动内力,用寸劲儿一震;陈琦再张开手时,那纸团已经变成一堆白色的粉末,随风而散了。 陈琦:“秦伯,给京中的信发出去了吗?” 秦奕微笑着点头:“回少爷,两天前就发出去了。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午时,应该就能到皇城了。” 陈琦点头:“好。从今天起,秦伯您也住进兰园吧;有些事情,我需要您的帮助。” “至于主司府的事情,司马笙明天就回来了,主司府的政务就交给他吧。” 秦奕冲着陈琦抱拳:“遵命!” 陈琦微微颔首,扭头看到地上,刚才泼下去混有青色粉末的水,现在已经凝结成块了。 陈琦起身,走到地面上用手摸了摸,拿过一把铲子,用力剜起一块土,仔细的掰开查看,发现被青灰色覆盖的地方,已经结成了一块薄薄的硬壳。 陈琦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巧笑嫣然的将土块递给为首的老者。 陈琦:“应该没有错了,这个便是熟水泥。” 鲁坤将陈琦递来的那块土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来,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这熟水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陈琦微笑着点头道:“我让你们准备的沙砾和河沙准备好了吗?” 鲁坤点头:“准备好了。殿下现在就要吗?” “嗯!将沙砾,河沙,水,拿来。”陈琦起身,将长袍卷起掖在腰带内,看向秦奕道:“去将昨天我从冶炼坊拿的那几条钢条给我拿来。” 鲁坤带着几个学徒,用箩筐提来一筐沙砾,一筐河沙,还有一筐青灰色的熟水泥。鲁坤这是亲自提来一桶水,放在陈琦身边。 秦奕拿着六根半米长的钢条走了过来,放在陈琦身边。陈琦拿起小铲子,将熟水泥,河沙和沙砾混合搅拌在一起,然后加水,将所有的东西都和在一起,和到半流体状态。拿来一个由木板组成的方框模具,将六根钢条整齐的摆放在模具中,然后指挥着人,将搅拌好的半流体混凝土,全都倒进模具里。等将混凝土倒满整个模具,陈琦用刮板将水泥刮平。放置在一旁的阴凉处,避免被太阳直晒。 陈琦:“好了。三天到四天,就能拆除模具了。七天后会完全干透。等到干透了,我们再做实验。” 陈琦坐到桌旁,喝了一口茶说道:“这熟水泥,这么几个特点。第一,干得快。” “刚才你们也看到了,那盆混合了熟水泥的水,倒在地上,还不到两刻钟,就已经干涸成块了。相比于传统的建筑粘合剂,糯米浆,水泥的干涸速度是糯米浆的三到五倍。可以大大的加快建造速度。” “第二,粘合度高,且可调节。” “水泥的粘合度是和他的粘稠度息息相关的,水泥粘粘稠度越高,粘合度也就越高,凝固之后的抗打击度也就越高。” “第三,便宜,节约!” “诸位都知道,糯米本身的亩产就不高,仅仅用于食用,就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现在各国建造建筑或城池的时候,都会大量的使用糯米浆,导致糯米的价格水涨船高,即便是我们四府一驿这样的产粮区,糯米的价格也是粳米的十六倍。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水泥的生产成本诸位心里是清楚的,就算是我们加了一倍的利润,水泥的价格也不及糯米的四分之一;如果我们以后工人变得熟练,技术也变得娴熟了,水泥的产量和质量也会有所提升,价格自然也就有所下降。那个时候,水泥的成本价极有可能会降至如今糯米的八分之一。” “不论是从节约粮食的角度上来考虑,还是从建造成本的角度上来考虑,水泥替代糯米粉,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第38章 水泥的使用 鲁坤有些不解的问道:“按照殿下刚才的介绍,这水泥的凝固速度那么的快,会不会出现我们这里还没准备好使用水泥,那边水泥已经凝固了呢?” 陈琦摇头道:“这个鲁坤大师尽管放心。这水泥凝固有一个前途,那就是水泥必须是静止状态才会凝固。如果我们一直搅动着水泥泥浆的话,水泥泥浆里的水不晒干,水泥是绝对不会凝固的。” 鲁坤恍然:“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在用之前,一直保持水泥泥浆的流动,水泥泥浆就不会凝固。那样的话,我们还需要研究一个一直搅拌他们的机器。” 陈琦听到鲁坤的话,顿时就想起了前世见到过的小型搅拌机。陈琦的小姨夫是一个小包工头,领着村子里的一帮人,给人们盖房子。陈琦六岁时,被父母从草原上接回到城里,有几次暑假的时候,陈琦跟着小姨夫去工地上玩儿半个月。耳濡目染下,学到过一些建筑方面的知识。那一年,小姨夫家的搅拌机坏了,小姨夫找师傅来修理;陈琦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完了拆卸和修理搅拌机的全过程。 前世,陈琦的母亲说过一句话,将人分成了四个等级;那句话叫‘一等人不用教,二等人用言教,三等人用棒教,四等人不必教。’ 什么意思呢? ‘一等人不用教’;这种人呢,他不需要人来教他做什么,他只要在一旁看着,凭借着他强大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就可以学会某一方面的技能。就比方说宋代王安石所写的散文名篇《伤仲永》中的主人公,方仲永;开篇所讲,‘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这里讲到的方仲‘永未尝识书具’,应该是文学艺术上的夸张描述;以常理来判断,应该不是说没有见过书具,而是没有送到私塾里系统的学习过诗书这一类的东西。按照常理来推断,方仲永应该是看过私塾里先生讲课,或者是看过某些人学习诗书这些东西。他仅仅凭借着眼睛看,脑子记,就将别人需要学好几年的东西,用一些闲散的时间就学会了。这就是‘一等人不用教’的意思。 ‘二等人用言教’;顾名思义,这种人学习理解能力相较于一等人差了一些。所以他们需要有老师帮忙解读,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从而辅助他们的学习。这种人很常见,一百个学习的人中,有七十个人就是这种类型的,甚至更多。 ‘三等人用棒教’;三等人有两种,一种是极其聪明的人,一种是相对愚笨的人。前一种人都有同样一种病,这个病叫做懒。你不打他,他就浑身刺痒,难受的紧,作业也不写,文章不背,啥事儿也不干,就跟粘在床上或者沙发上了似的。你必须要打他一顿,他哭一出,皮不痒了,他才会老老实实的去学习。这种人打死都不多。(别骂人哈!作者就是这种人,一天三顿饭,一天四顿打,少一顿都觉得浑身难受。) 后一种人呢,他就是笨,注意力很难集中,你不拿鞭子站在他身后,吓唬着他,他很难将心思都花在学习上。老话讲‘属蛤蟆的,捅一下,蹦一下,不捅就不动。’所以在教这种人的时候呢,必要的体罚是少不了的,这种体罚是帮助学习的一种方式。 (特别备注。作者是一个赞同适当体罚的家长,当然,赞成体罚的前提是一定要事出有因,而且体罚要有度。那种跟发癔症似的,对学生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罚就罚的老师。作者也很看不上,更看不起。) ‘四等人不必教’;这种人呢,用老话讲,叫做没开这个窍。往往是你前脚刚教会,他后脚就忘。学的永远没有忘得快。很多人习惯将这种人当做是废物,开玩笑的叫他们是傻子;看不起他们,甚至是嘲弄他们。但是等到几十年后,你会发现,你怎么混的还不如那个你所谓的傻子呢? 其实道理不言而喻,有句话叫做‘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打开一扇窗。’第四等人,他们可能在学习文化知识,或者是学习某一种技能的时候不开窍,但是他们一定是有偏才的。一定有某一种知识,或者是某一种技术,他们能够学得会,甚至是学的比那些所谓的天才还要快。在很多学校里,这种人叫做‘偏科怪’。而偏科怪也是很多大学喜欢特招的人才。 陈琦前世的大学同学中就有这么一位神人,这位神人呢,从小到大,英语就没及格过。你让他按照拼音的方式,背字母表,他能很快的背出来;但是你要让他按照二十六个字母的字母表背诵,他就背不出来。学习英文单词,早上费劲吧啦的背了二十个单词,不用多,十分钟以后,就能忘得一个都不剩。他的母亲曾经因为这个事情,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结果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呢,这位神人在背诵中文的时候,几乎可以用过目不忘来形容。高中的时候学习屈原写的《离骚》,老师上面讲,他在下面听。等到老师下课的时候布置随堂作业,要求背诵全文,这位神人一句话就把人都给干懵了,‘老师我背会了!’ 老师不信,利用最后一点时间考他,这位神人用了五分钟,一字不落的就将《离骚》全文背下来了。 后来这位神人参加了官方电视台主办的诗词大会,以全胜的战绩,获得了燕京大学的特招名额。并且成功的入学了考古专业,成为了陈琦的同学兼室友。 (扯远了!回到正文) 从四种人划分来看,陈琦是自然是属于第一种人。他在看过一次师傅修理搅拌机之后,仅仅凭借着眼睛看,脑子记,便将搅拌机的工作原理和零部件构造都搞明白了。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曾经几次帮助自己的小姨夫修理搅拌机。即便是到了现在,如果材料齐备的情况下,陈琦完全可以自己造一台小型搅拌机出来的。 第39章 陈琦想象中的丰都城 不过,现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就目前来看,陈琦想要制作搅拌机,如何解决动力问题就是个麻烦事儿。前世的搅拌机大多都是电动的,由380v的三项电带动着电机,带动搅拌机的主轴旋转,主轴顶端安装的六片复合扇叶随着主轴转动,将搅拌桶内的河沙,沙砾,水泥和水搅拌在一起。那搅拌机有正转和反转两个按钮,正转就是搅拌,反转就是出料。 陈琦是文科生,他不认为以他的能力,能够研究出来发电那些玩意儿。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抛开电能动力不谈,陈琦目前能够使用的动力源就只有人力,畜力,风力和水力了。 当然,动力源的缺陷也是很明显的,风力和水利会受到自然条件影响,风力怕没有风,水利的话必须要在河边才行,最起码也得引水入渠,人为的制造活水才行。 陈琦:“这样吧。搅拌机的模型我可以用木料做出来。至于最后要如何定型,我们再讨论。这些事儿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 鲁坤点头,突然看到了地上摆放着的模具道:“殿下这是何物?您这又是沙砾,又是河沙的,还放了几根铁条还是钢条的,这有什么用吗?” 陈琦微微颔首:“这个叫做预制件,你们可以把他理解成为不需要烧制的砖块。这种预制件如果使用得当的话,是可以替代砖石的。” “像我刚才制作的这一块,叫做预制砖,如果书中记载无误的话,这种预制砖的强度会是窑砖的三到五倍,八十斤的大锤,恐怕一两锤子是砸碎他的。” “而在里面加入钢条,可以增加预制砖的横向拉力,即便是预制砖的混凝土碎了,有钢条的牵引,这块砖也不会瞬间粉碎。关键的时候,这点拉力,是完全可以救命的。” 鲁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 “殿下是准备将这水泥应用在修建丰都城上吗?” 陈琦点头:“是的。如果一切都和书本上所记载的一样,水泥掺杂着沙砾和河砂搅拌成的混凝土,强度可以媲美青石的话。我们可以将丰都城的城墙用这种混凝土直接浇灌成一整块,没有任何的缝隙。” “哼!就凭现在的投石机和撞车,根本连城墙的皮都休想磕破。就算是军工坊那边儿研究的那个黑火药,没有一定的分量,也休想在这城墙上开一个一寸宽的小裂缝。” 鲁坤等人听到陈琦的话,都忍不住咂咂嘴。如果真的能像陈琦说的那样,那丰都城就相当于是卧在丰都河北岸上的一个超级巨兽了。就凭借南楚现在的兵力和战斗力,恐怕几十年都休想攻破丰都城。 鲁坤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陈琦,既惊叹于陈琦渊博的学识,更惊叹于陈琦那如妖般的想象力。鲁坤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可以肯定,以他的思维能力和做事风格,就算是他亲眼看到了陈琦口中那本如神之书般的残卷,他都未必敢轻易的去尝试、还原那书中所记载的神物;更别说在神之书的基础上,肆意的发挥想象力,发明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事物了。 鲁坤:“殿下,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分六次,用六种不同的温度,将生水泥烧成了熟水泥块。那些熟水泥块,需要全部进行测试吗?” 陈琦点头:“当然。” “就按照预制砖的制作方法,在保证熟水泥,河沙,沙砾和水的比例不变的前提下。将钢条换成麻绒或者其他的拉扯力更强的东西,将他们做成相同尺寸的预制砖。然后我们再来试验预制砖的抗打击能力,抗冲击能力和抗摔能力。” “记住,数据一定不能出错,记录也必须详细。特别是要将预制砖的干涸时间作为重中之重来记录。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鲁坤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孙垣和其他几个土木工坊的大佬们也是极其的严肃。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熟水泥的研究成功,对于中元帝国,对于整个大陆,对于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土木工程方面的新纪元啊! 陈琦又嘱咐了鲁坤和孙垣几句,带着秦奕离开了土木工坊。 刚走出土木工坊的小院,陈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陈琦:“派去调查各郡县官员的人,有没有信息汇报上来?” 秦奕跟在陈琦身后,半个身位的位置:“有。薛平昨晚有信息传回,他调查的沐阳郡郡守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事情已经确认属实。十三件案件中,有六件已经查实,仅仅这六个案件,就足以让沐阳郡郡守九族覆灭了。” 陈琦冷哼一声,握着钢筋铁骨扇的手上青筋迸现,可见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陈琦:“这些个狗东西们。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了。” “他们真的以为,我这个丰都驿主司不敢杀他们不成?” 陈琦停下脚步,看向秦奕道:“将十八卫都给我撒出去。半个月内,将丰都驿九府十七县的所有官吏都给我查一遍;不要使一人漏网。” “我要用这些狗官的人头,给那些官学生们,上一堂生动的官员德行教育课。” 秦奕咽了一口口水:“殿下是想让那些官学生们观刑?这会不会……会不会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啊?” 陈琦冷哼一声:“哼!连杀人都不敢看。还当哪门子官?老老实实的去启航学堂当先生,哄孩子去得了,别在这官场上瞎混,浪费感情。” “为官者,口舌之间,就能断人生死;刀笔之间,就能存灭一方。千千万万的人,在你无意挥洒间就有可能损失惨重,甚至死于非命。” “所以,为官在在官场之上,每走一步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行。” “我就是要给他们上上这根弦儿,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做好百姓的父母官。将百姓们放在心上,捧在怀里。谁他妈敢不拿老百姓死活当回事儿,我就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宰了他。”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感觉后脖颈子一凉,裤裆都潮乎乎的。 第40章 门阀世家的试探 中元城,皇城,太极殿 辰时三刻,刚刚下了早朝的陈伽罗,简单的吃了一口肉粥后,继续开始处理起政务来。桌案上两摞半米多高的奏折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旁的秦如意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缓缓的给陈伽罗扇着风。 突然,陈伽罗突然将笔摔在桌案上,手掌狠狠的扇飞了面前的奏章。陈伽罗暴怒的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沂州刺史鹭燕真当朕可欺不成?这沂州乔氏在沂州府为非作歹数十年,朕念及其祖上有大功于朝廷,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多少人的弹劾朕都给他们压下去了。他鹭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收了乔家的黑钱了,还在这儿向朕讨官讨封;让这样一帮畜生牧养我中元帝国百姓,如何对得起我中元陈氏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我善良的中元百姓。” 陈伽罗愤怒的朝着殿外喊道:“来人!” 一名身穿皂衣的中年人从殿外跃了进来,仅仅一个呼吸后,便跪在了台阶下。 “奴才秦鸪,叩见陛下!”中年人秦鸪五体投地的爬匐在地上,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恭敬。 陈伽罗双眸通红的看向秦鸪:“秦鸪,朕命你,带十名皂衣使者前往沂州府,将沂州刺史和沂州乔氏家主带来见我。若遇阻拦,杀无赦。” 秦鸪声音冷漠的说道:“奴才遵命。” 秦鸪接了旨,起身就要退出太极殿,突然就听到殿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 “陛下且慢,老臣柳毅求见。”柳毅说着话,也不等什么通传了,小跑着从太极殿外跑了进来;或许是跑的有点急了,柳毅现在的呼吸压根就没什么节奏,停下来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了一下似的,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陈伽罗见老友这狼狈模样,有些焦急的看向秦如意道:“快,给柳相赐座。” “如意,你去帮柳相顺顺气,快去。” 秦如意领旨,扭头看了一眼在台阶下候着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去一旁搬来一个绣墩,放在柳毅身后。秦如意搀扶着柳毅坐下,右手抵在柳毅的后背上,缓缓的引动内力,帮助柳毅顺气。 约摸半刻钟后,柳毅的呼吸终于顺畅了。起身,有些惭愧的冲陈伽罗行礼。 “微臣无状,在殿前失仪,请陛下降罪。”柳毅说着,就要往下跪。 陈伽罗哪能真的去责怪柳毅啊,赶紧开口道:“好了!你我多少年的君臣朋友了。朕哪里会因为这点事儿去怪你。” “你如此匆忙而来,定然是有缘由的。朕不怪你,坐下回话吧。” “谢陛下天恩。”柳毅抱拳,冲着陈伽罗微微躬身:“陛下。臣刚才在殿外听到陛下有意对沂州刺史鹭燕和沂州乔氏动手吗?” “是。”陈伽罗将面前的奏章丢给秦如意,秦如意引动内力将奏章抓在手中,双手恭敬的递给柳毅。 柳毅接过奏章,仔细的看了一遍,不屑的讪笑一声。 柳毅:“陛下。这鹭燕和乔瑞是在试探您呢。您没有必要将他们放在心上,您若是真的生气了,反倒是遂了他们的愿,还将您自己陷入了不仁不义之境。” 陈伽罗眼眸微眯的看向柳毅:“说来听听。” 柳毅轻叹一声:“陛下,像鹭燕这样的奏章,近段时间您应该收到过不少了吧?” 陈伽罗颔首:“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封。” 柳毅点头:“差不多。微臣府上也收到了二十五封。” “陛下有没有发现,这些奏章都是在陈琦殿下灭掉尉迟家族,您借机打压了几个武将世家后,呈上来的。” 陈伽罗颔首:“没错。朕也看出来了。” “那就是了!”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眼神逐渐变得冷了下来:“虽然陈琦殿下在奏报中将尉迟家族的罪行罗列的一清二楚,而且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您打压那几个武将世家,也是证据确凿,没有半点疑问。” “可是,尉迟家族灭族这件事儿,还是惊动了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世家大族。让他们有些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了。” 柳毅无奈的叹息一声道:“自从陛下开办官学起,坊间就在传闻,陛下对世家不满,有意打压世家,免掉世家的特权。” “世家大族的掌舵人们,也不都是傻子,他们也在陛下的作为中,看到了危险。所以他们也从那时起,开始了对陛下和朝廷的防备。” 柳毅讪笑了一声:“呵呵!朝廷和世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想法和对方的打算。可是又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利益纠葛互相掣肘,不敢贸然开战。” “然后,整件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陛下掌握着朝廷中枢,那些世家掌握着州府郡县的政务;彼此之间表面上是君臣主仆关系,其实背地里都在防备着对方的背刺。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皇权不下郡县’的情况。” 柳毅接过秦如意递来的一盏茶,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这种尴尬的境况,都被陈琦殿下在西渊郡的那一刀给击碎了。” “尉迟家族在吞并了公孙家族后,其实已经算是一线家族了;若是单说家族财力和武力,十大世家中的任意一家都不敢说可以稳稳的压制住尉迟家族。就连泰州孔家,恐怕也不敢轻易得罪尉迟家族;毕竟那三千私军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柳毅深呼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颤抖:“陈琦殿下,陈琦殿下仅仅用二十个人,就将尉迟府给灭了。” “陛下,咱们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咱们是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世家大族,咱们会不会害怕?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人,带领着十来个人闯进咱们家,直接就将咱们那样一个大家族就给灭了……” 柳毅说完,应激性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喉结滚动,狠狠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显然,柳毅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被吓到了,吓到他身体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应激反应了。 第41章 西渊郡战报的影响 陈伽罗闻言,微微颔首。只不过他的脸色也并没有平时那么的好看,多多少少也有点变颜变色的。 没办法,陈伽罗和柳毅在前段时间,都看过了西渊郡发来的陈琦剿灭尉迟家族的战报,看到里面的内容,别说柳毅了,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陈伽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伽罗原以为,陈琦是带领着丰都驿护卫司的三千护卫军去剿灭的尉迟家族。虽然他很赞赏陈琦的决断力和执行力,但是说实话,谈不上太惊艳。 可是当他看到西渊郡的战报时,看到战报上赫然写着,陈琦剿灭尉迟家族,包括自己在内仅仅只用了二十个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不敢置信。 陈伽罗在第一眼看到战报时,是不相信的,他当时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写战报的人为了讨好陈琦,将别人的功劳都记在了陈琦的头上。 当时的陈伽罗很是生气,因为《大元历》中,对于战报的书写有着明确的规定,战报书写必须要保证客观公正,不得隐瞒,多报,漏报,瞒报,谎报战损和战功。对于参战人员的付出,要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有功必奖,有过必罚。 谎报战况,轻则廷杖,重则杀头,西渊郡写战报的人和陈琦,这明显是在知法犯法呀。直到他通过多方验证,确认战报所说无误后,整个人都懵了。没别的,就是事实太他娘的吓人了。 二十个人斩杀三千人,凸(艹皿艹 ),那三千人就算是树桩子,站着不动等着被砍,二十个人也得砍一会儿吧。 西渊郡的战报是尉迟嘉写的,当时司马笙也在场;尉迟嘉是完全按照真实情况的书写记录的陈琦剿灭尉迟家族的每一个细节,一点都没有夸张,一点也没有隐瞒。这尉迟嘉多少是有点写小说的潜力的,他将每一处细节的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尤其是在描述尉迟府的惨状时,简直就像是在用文字描绘一幅画,那画中的场景,是一个充满了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虽然战报上也说了,西渊郡的几百守城军也奉命在尉迟府外围警戒,防止尉迟家族中人突围漏网,而西渊郡的守城军也确实杀了两百多个尉迟府私军;但是,三千抛去二百多,少说也还有两千七百多吧,陈琦带着二十个人就将那些人都给杀了,一个活人都没剩下。这种杀伐能力,别说是陈伽罗了,翻开史书看看,有几个人能做的到啊。 就算是有一个大成境的秦奕,那这一切也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柳毅和陈伽罗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神色中的不自在,无奈的同时讪笑一下,柳毅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说道。 柳毅:“我相信,西渊郡的战报,不仅我们看到了,其他的那些世家大族也都通过各种方式看到了。我可以肯定,他们都害怕了。” “他们之所以让人写奏折来试探陛下和微臣的反应,目的也很简单。他们想要确认,陈琦殿下剿灭尉迟家族,到底是陈琦殿下的个人行为,还是遵循了陛下的密旨。若只是陈琦殿下的个人行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陈琦殿下添点堵,让陈琦殿下知道得罪世家大族的后果。若陈琦殿下是遵循了陛下的密旨,去剿灭的尉迟家族,那么那些世家大族,恐怕就要用他们手中掌握的地方权利,给陛下和朝廷添堵了。甚至是不惜……” 陈伽罗冷哼一声:“朕还真不是看不起他们,若不是朕和朝廷还需要他们入仕为官,替朕治理地方;就凭世家大族的那点实力,朝廷只要愿意,三个月内就能将所有的世家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哼!还想给朕和琦儿添堵,朕倒要看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柳毅微笑着摆手:“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无需为那些无聊的人生气。” “就像陛下说的,我们治理地方还需要这些世家的帮助,毕竟天下的文人,有近九成都掌握在他们手中,我们必须要认清这个现实。我们不可能为了剿灭世家,就将天下扔给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们祸祸。” 柳毅将手中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陈琦殿下在去年南下赴任的时候,我们二人在中元城南十里长亭中,曾经有过一段谈话。微臣当时问殿下若是遇到世家大族的挑衅时,殿下会如何决断。” “我当时是担心殿下被那些世家大族用花言巧语给蛊惑了,无端起了一些私心杂念,做出些不太符合身份的事情。结果没想到,殿下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微臣给说服了。” 陈伽罗双手按在桌案上,身子前倾,像是一只要扑食猎物的豹子,双眸死死的盯着柳毅,眼角微微抖动,说明了他并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么的平静。 陈伽罗:“他说了什么?” 柳毅微笑着说道:“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出自毛主席诗词《西江月·井冈山》) 刹那间,整个太极殿中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候在一旁的秦如意和秦鸪都在听到柳毅的话后,陷入了沉默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陈伽罗和柳毅,而是一旁静候着的秦如意;秦如意快步上前,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道:“陛下,奴才有所悟。需要闭关,请陛下恕罪。” 陈伽罗被秦如意的话给惊醒了,微笑着冲秦如意摆摆手:“去吧。准了。” 秦如意双脚踏地,身形快如闪电,瞬间消失在了太极殿中。 陈伽罗看到秦如意离去,猛地哈哈大笑起来,眼眸那满满的兴奋,眼见着就要冒出来了。 陈伽罗:“哈哈哈哈!陈琦真乃朕之麒麟儿啊。哈哈哈哈!难怪,难怪陈环会对陈琦那般推崇。朕原以为陈环只是因为和陈琦走的太近,所以言行有些偏颇。” “现在看来,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哈哈哈哈,论对陈琦的了解,朕真的是不如陈环啊。这是朕之过也,朕之过也!” 第42章 赣州府的人事任免 柳毅和陈伽罗儿时就认识,君臣相伴也有三十年了。这还是柳毅第一次从陈伽罗口中听到认错的话,而且还是如此的不加掩饰,毫不避讳。很显然,陈琦的印象在陈伽罗眼中已经变了太多太多了。 “老家伙,既然你都想到了他们有可能会对陈琦出手,给陈琦添堵。那你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呢?”陈伽罗指着面前的一堆奏章道:“还有这些奏章,朕要如何处置,你给朕一个建议。” 柳毅点头:“陈琦殿下天资聪慧,我想他在剿灭尉迟家族之前,就已经想过了,要如何应对世家大族的反击。就以陈琦殿下的杀伐之果决,应对之冷静,那些世家大族想在陈琦殿下手里讨好处,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陈琦殿下不让他们掉一块肉,就算是怹大发慈悲了。”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脸上的表情,真的,像是一场滑稽戏。实话实讲,他对陈琦的了解太少,太少了;他前面十五年对陈琦的了解,加一起都没有这两三个月来了解的多。当然,这里面柳毅的功劳是至关重要的,他也是从柳毅口中认识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的三儿子陈琦。说起来多少有些讽刺…… 柳毅看到陈伽罗的表情,大概其也猜出了陈伽罗心中所想,无奈的摇摇头。 柳毅:“若陛下担心陈琦殿下的安危,担心陈琦殿下会吃了什么暗亏。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使用。” 陈伽罗猛地抬头,帝王威势一时没有收住,直接冲击到了柳毅身上,将柳毅从绣墩上给拱了下去。陈伽罗见状,知道自己有点冲动了,赶紧收起威势;冲着柳毅双手合十,满脸尴尬的说道:“抱歉,抱歉,没收住威势!” 柳毅在秦鸪的搀扶下,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听到陈伽罗的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一摔虽然没用多大力气,但是也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柳毅遭了一点罪。 陈伽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老家伙,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柳毅见陈伽罗说起了正事儿,缓和了一下情绪,回道:“丰都驿孤悬在外,境内大多都是平原之地,易攻难守;说实话,臣不认为一座丰都城就能将南楚蛮夷挡在丰都河南岸。” “如今,渝州府通往南楚镇北关的官道被截断,渝州府已经很难威胁到镇北关的安全。倘若南楚集结大军,强行渡河攻围攻丰都城;进而借助丰都城为据点,向吴州府,赣州府和湘江府发动攻击,短时间内,以这几个州府守备军的战斗力,恐怕只能自保,很难驰援丰都城。” “陈琦殿下虽然在平南军那里,搞到了一万人的平南军编制,但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兵员补齐,然后再训练到有战斗力。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臣以为,陛下可以给陈琦殿下暗布一条退路,也算是给陈琦殿下一个保障。” 陈伽罗眼眸微眯,看向柳毅道:“什么退路?说来听听?” 柳毅微笑着说道:“赣州府。” “赣州刺史褚炳炎御下不严,赣州府守备司将士为了军功,竟然杀良冒功,屠杀丰都驿和吴州府的百姓。陛下前段时间下旨,将赣州刺史褚炳炎,赣州守备使魏文通,赣州副守备使金不换,副守备使冯无双,以及涉案人员一十八人全部就地按照陈琦殿下的判决处置。赣州府刺史,赣州守备使,副守备使出缺。” “这些个门阀世家他们反反复复的试探朝廷,用的饵,正是这赣州的职位。” “赣州的地理位置很是关键,他是丰都驿撤往内陆的门户,倘若赣州府落入门阀世家手中,门阀世家就会利用这一块的地利,想方设法的给陈琦殿下添堵。” “陛下您应该也受到了不少的情报,陈琦殿下在丰都城大力发展商贸,元楚之间的货物往来,有近七成都弃渝州府,改走丰都驿了。现在渝州府到南楚镇北关的官道被截断,那么元楚之间的货物往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就只能都需要走丰都驿过境。” “倘若有人在赣州府和丰都驿之间设卡,盘查来往车马人员,甚至是故意刁难来往的行商;那么,一定会影响到丰都驿的正常发展。到时候,陈琦殿下恐怕还真的会有点麻烦。” 陈伽罗闻言,微微颔首:“那在你看来,这赣州府的官缺要怎么补?你这个吏部尚书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柳毅点头,从袖筒中掏出一封奏章,双手呈给陈伽罗。(没办法,秦如意走了,其他人也没有资格接近陈伽罗了,只能柳毅自己干活儿了。) 陈伽罗接过奏章,一边看,一边思索,直到最后看完,他将柳毅的奏章放在桌案上,一言不发,双眸微闭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目光直视柳毅。 陈伽罗:“说说你这么安排的用意。” 柳毅点头:“好。” “臣之所以提出让原沂州刺史贺玉璋任赣州刺史,是因为贺玉璋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能让门阀世家和朝廷都满意的赣州刺史。” “贺玉璋出身关中贺家,属于门阀世家出身,先后历任并州工曹,蓟州长史和沂州刺史。两个月前,贺玉璋沂州刺史的任期已满,回到中元城,赴吏部述职,等待安置。此人在任期间,历年的考核都属于中游,算是不上不下,勉强过关的那一类型。但是,我看了此人多年来的官品评价,评价都是优上;经过吏部核实,此人在任期间,是人尽皆知的清官,属于那种平庸的清官。而且,此人虽然出身世家,对朝廷却是十分的忠诚,是世家中少有的将忠心放在孝心之前的人。” “吏部原本是想将贺玉璋安排到御史台,出任左都御史的;不再外放实缺。但是臣想了一想,若让此人把守赣州府门户,他是断不会和门阀世家同流合污,算计陈琦殿下的。而且以他那一根儿筋的劲头,我估摸着,他很有可能会成为陈琦殿下拱卫南疆的一大助力。” 第43章 柳毅的馊主意 陈伽罗微微颔首:“贺玉璋,贺玉璋,贺玉璋。” “这奏章上说,贺玉璋已经年近近五旬,他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够坐的满一个任期的赣州刺史吗?” 柳毅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陛下请放心。这个贺玉璋,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没有任何问题。” “更何况,贺玉璋出任赣州刺史,只是一个过渡而已。他多半是坐不满一个任期就要被调回来,另做任用的。” 陈伽罗眼眸微眯:“哦?为什么?” 柳毅:“陛下您忘了?陈琦殿下一定是会被封王的,他封王后,这赣州府一定会是他封地的一部分。按照《大元历》封王的封地,官员任免全都由王府全权负责,朝廷是不能干预的。到时候,人家陈琦殿下还用不用他贺玉璋当赣州刺史,还不一定呢。万一陈琦殿下看不上贺玉璋,要用其他人来出任赣州刺史,贺玉璋不就得回到吏部另做听用了吗?” 陈伽罗恍然,懊恼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朕糊涂了,忘了这档子事儿了。” “那赣州守备使和副守备使呢?看你的奏章,你是想要按照陈琦的意思,让那个叫李金玖的接任赣州守备使,副守备使从赣州守备军中提拔?” 柳毅点头:“是的。” “这个李金玖,臣派人查过了。此人为官正直、清廉,爱兵如子,持身正直,在赣州守备军中很有威望,是一个可堪大用之才。让他接管赣州守备军,好好整顿一下赣州守备军的军心,是必要的。” “而且,此人是在危难之时受到了陈琦殿下的搭救和庇护,并且在离开赣州的时候,亲口任命他代理赣州守备使的职务。这算是的上是救命之恩加知遇之恩了。如果陛下再将他的赣州守备使的职务坐实了,直接将这个知遇之恩给定在李金玖的心里。还怕这个李金玖不会对陈琦殿下死心塌地的效忠吗?有此人在赣州府守望相助陈琦殿下,陛下还用得着担心陈琦殿下的安危吗?” 陈伽罗点头,他终于明白了柳毅这个老家伙的用意,说实话,柳毅的安排他没有任何的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深得他的心。但是,有一个问题,陈伽罗是不得不重视的。 陈伽罗看向柳毅:“倘若按你这样安排,无疑就是将赣州府交给了陈琦代管。陈琦客观上就能调动赣州府的两万守备军和自己丰都驿的一万三千护卫军了……三万三千人的大军,是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事儿来的。” 柳毅无奈的摇摇头:“陛下多虑了。” “陛下不妨换一个思路。这三万三千人的大军,或者包括平南王手里的三十万平南军,未来不都是在陈琦殿下手里吗?您现在不过是让陈琦殿下早一点时间接触这些罢了。您难不成给陈琦殿下封王后,还能不让人家触碰兵权不成?” “如果陛下连三万三千人的军队都不放心交到陈琦殿下手里,那未来的三十万平南军又将何去何从呢?总不能给皇子封了王,四大异姓王还手握军权吧?还是说您想要分兵权,搞互相监督那一套?陛下可千万不要忘了李庆王朝的前车之鉴啊。”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顿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即便是他现在对陈琦有所改观了,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防备的;很难像其他儿子那样的交心。不得不说,钦天监监正的那句话,影响还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 陈伽罗:“是朕多心了。朕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的。” “那门阀世家那里,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处理他们?又要怎么回复他们?” 柳毅邪魅一笑:“口惠而实不至即可。” “门阀世家不是想要讨官讨封吗?陛下口头上答应着就行了。要官给官,要封给封。只不过实际上不执行就是了。要官,我这里没有实缺,讨封,我这里也没有由头啊。反正就是一句话,你想要的,我也很想给你,但是,我是真的没有给你的机会啊!” “至于赣州刺史的缺,有贺玉璋顶上,直接就能封了门阀世家的嘴。我反正是将官缺给了门阀世家了,你们不服找关中贺家闹腾去,别来找我。” 一旁听着陈伽罗和柳毅说话的秦鸪也不知道是脑子抽筋了,还是犯病了,冒失的开口道:“这不就是耍无赖吗?” 陈伽罗和柳毅听到秦鸪的话,相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柳毅走到秦鸪面前,伸手在秦鸪肩膀上拍了拍:“你说的对,就是耍赖。” “怎么着?就许他门阀世家那帮家伙们耍赖,又是要官又是要封号的?就不兴我们耍赖?他们凭什么要这要那的?他们是立了什么大功了,朝廷需要表彰他们不成?还是说他们为中元百姓做出什么贡献了,朝廷需要封赏?” “没有吧?这不就是在耍赖吗?” “哦,他们就可以耍赖,我们就不行?那这个天下到底是他们门阀世家的天下,还是我中元皇室的天下?这中元帝国是陛下说了算,还是那些个门阀世家说了算?” 柳毅坐回到绣墩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讲道理,是讲给那些听得懂道理的人的,不是讲给所有人的。” “有些人呀,就是贱骨头。你一天不揍他,他浑身难受。可是朝廷是有脸面,有道德的,朝廷不能随心所欲的打人或者骂人的。” “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选择耍赖,用我们自己的方法,让那些个垃圾臭虫们知难而退。这叫做用魔法打败魔法!” 秦鸪听完柳毅的话,认真的思索着,点了点头,他虽然还不是完全明白柳毅的意思。但是大概其,还是明白了柳毅的用意。 秦鸪冲着陈伽罗和柳毅抱拳道:“是奴才刚才狂言造次,请陛下和丞相责罚。” 陈伽罗和柳毅对视一眼,讪笑着摇摇头。 陈伽罗:“无妨!” “你暂且退下吧。沂州府的事情,过后再议。” 秦鸪抱拳躬身:“诺!” 秦鸪说完,飘然消失在原地。 第44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就在秦鸪离开太极殿后没多久,太极殿外就传来了云点敲击的金鸣声。 原本还在商量着如何拟招恢复那些奏章的陈伽罗和柳毅,在听到云点声后,默契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因为只要是在陈伽罗身边伺候的人或者是有资格面见陈伽罗的人都知道,陈伽罗每天早上散朝后,都会在太极殿处理公务直至午时。如果不是特别急迫,需要当天就要处理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打扰陈伽罗的。 所以,陈伽罗特地让人在太极殿门外吊了一块云点,如果确实有特别急的事儿,来人只需要用木槌敲击云点,陈伽罗听到声音后,便会停下手里的工作,处理来人的事情。 只不过,老话讲伴君如伴虎;皇帝的脾气是最难琢磨的。谁也不傻,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谁敢拿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来挑战陈伽罗的耐心。 陈伽罗深呼吸一口气,暂时中断了和柳毅之间的谈话,正襟危坐的目视前方。 柳毅走到一旁,拍了拍随侍奉的小太监,在小太监的耳边说道:“高点声喊,奏事人,觐见!” 小太监被柳毅拍了一巴掌,颤颤巍巍的有点害怕,但还是听懂了柳毅话中的意思。轻咳一声,调整好状态,提高调门,高声喊道:“奏事人,觐见!” 小太监这一声喊,真的是用了力气了。一嗓子差点没把陈伽罗和柳毅给送走了。陈伽罗和柳毅保持了半天的严肃脸,瞬间被小太监这一嗓子给破了功,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苦笑着摇头。 其实这事儿还真不怪小太监,原本这传事的活儿也不是他这个小太监该做的;他只是跟在大太监秦如意身边学徒的,顺便帮着秦如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儿,比方说刚才给柳毅搬绣墩什么的。 这传事的活儿本来应该是通传太监干的,而陈伽罗身边的通传太监就是秦如意。可是刚才秦如意因为有所悟,直接飞走闭关去了。你总不能让陈伽罗和柳毅去做通传这个活儿吧,让皇帝或者丞相传话,这奏事的人估计还没走进来,就得被吓尿了。所以看来看去,也就只能让小太监喊了。 小太监喊声结束,殿外疾步走来一个人,来到陈伽罗的桌案前双膝跪拜道。 “老奴秦冉,参见陛下!”来人正是大内千羽坊管事,秦冉。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的年代,皇权不下县的情况其实很常见,内阁中枢对于地方的掌控其实很有限。有的地方的老百姓,恐怕由生到死走一圈,几十年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皇帝,毕竟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长,真的不能太过于为难或者苛求他们太多了。 而千羽坊,其实就是中元帝国皇室加大对地方权力掌控的一种尝试,是在建立官道制度和官驿制度后,形成的传统人马传信基础上的另一种补充。 千羽坊豢养着数千只的信鸽和近千只的红隼,信鸽和红隼可以通过训练,精准的记住一个地方,并且在这个地方做下标记;不管拿着信鸽和红隼的人在什么地方,只要将信鸽或者红隼放飞,信鸽和红隼就会寻着记忆中的定位,快速的返回到那个地方。 比方说给红隼定位的是中元城皇宫千羽坊,那么不管在中元帝国任何地方将信鸽或红隼释放,那信鸽和红隼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中元城,返回千羽坊。这个时候,若是在信鸽和红隼的身上绑上一些写有情报的锦帛条,就可以起到通讯的作用。 千羽坊的建立,或许并没有如同设想中的那样,加大皇室对地方权利的掌控,毕竟影响皇室和朝廷对地方权利掌控的因素太多了,信息不通畅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原因之一而已。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有了千羽坊的存在,中元帝国皇室相比于之前的那些王朝皇室,与外界的联络增强了太多太多了;中元帝国皇室也终于摆脱了不知民间疾苦的窘境,真正的开始尝试浅尝民间疾苦。 言归正传! 陈伽罗眼眸微眯的看了一眼秦冉,心中不禁一阵腹诽,这个老家伙今天怎么跑来了。 陈伽罗:“起来回话。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秦冉起身,从袖筒中掏出两张二寸宽的布条,双手捧起,托过他的脑门。 秦冉:“回陛下,刚才收到两封传信,信中的信息有些……怎么说呢,就是有些不寻常。老奴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蹊跷,所以,老奴这才冒昧前来打扰陛下。” 陈伽罗冲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小太监上前,将两张布条接过,转呈给了陈伽罗。陈伽罗接过布条,仔细的看完上面的信息,深呼吸一口气,看向秦冉。 陈伽罗:“近期还有没有类似的信息传来?” 秦冉摇头:“回陛下,没有。” 陈伽罗颔首:“好了,你先退下吧。辛苦你了。” 秦冉跪下磕头:“谢陛下,老奴告退。”秦冉起身,快步向着太极殿外走去。 陈伽罗知道秦冉走出太极殿,这才看向柳毅开口:“走,去内帷说话。” 陈伽罗和柳毅二人走进太极殿内帷,侍女送来一壶茶,两支茶杯后;陈伽罗屏退左右,将手中紧握的两块布条递给了面前的柳毅。 柳毅接过布条,仔细的看过后,陷入了沉默。没办法,布条上的信息让他这个久经官场的老枭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约摸一刻钟后,柳毅缓缓开口道:“奇哉!怪也!” “若说,韩家庶子意图叛国,远赴西夏帝国建功立业,我尚且能够理解。毕竟韩家先祖本就出身诸子百家中的法家,韩家也正是因为继承了法家的传承,才一跃成为了十大世家之一。法家的学子向来就是诸子百家中最不安分的一帮人,离经叛道的事儿做多了,我们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岱岳草庐少庐主的选择,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45章 柳毅对年轻一代的评价 柳毅眉头紧锁,眼睑抖动,显然内心是很不平静的。他本身就师承儒家学派,他的恩师正是孔丘的父亲,岱岳草庐的前任家主。所以他和岱岳草庐之间,是有一种割舍不了的情结在的。 就像今年的文比大典,在人才评定结束之后。全天下都对那位手拿紫金卷轴,被评价为麒麟之才的文比大典魁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五大帝国,还有那些个王国,为了搞到这位麒麟之才的身份信息,那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金银珠宝,珍稀古玩,反正就是那些值钱的玩意儿,一车一车的往岱岳草庐拉,只为换取一条指示。结果当然全都是铩羽而归咯。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例外,而这个例外就是柳毅。 柳毅派出他的长子,也就是太子陈环的大舅哥,柳云,亲自前往岱岳草庐,拜访草庐庐主孔丘。目的嘛,不言而喻,当然也是想要知道那位麒麟之才的身份信息咯。 相比于其他人的白跑一趟,连孔丘的面都没见上;柳云至少受到了孔丘和孔仁的款待,还在孔府中住了两天。 当然,孔丘并没有将陈琦化名王奇的那些信息告诉柳云,只是让柳云传话给柳毅,说是麒麟之才本就是中元帝国人,非生死攸关之时,也不会离开中元帝国,让柳毅不用为之忧心费力。 柳毅在听到柳云的回话后,大概其也猜到了孔丘的顾虑,所以也并没有再去追问其他的。 柳毅:“岱岳草庐的少庐主孔仁我是见过的,那小子文武双全,天赋之高,丝毫不逊色于他的父亲,现任岱岳草庐庐主孔丘。我此生阅人无数,年轻一辈中,能够与孔仁的文才武略相提并论者,绝不超过五指之数,而才能优于孔仁的同辈,恐怕就只有两位了。” 陈伽罗眼眸微眯:“是谁?” 柳毅深呼吸一口气:“一位是陈琦殿下,另一位就是那位被评价为麒麟之才的今年文比大典的魁首。” 陈伽罗眼睛猛地一亮,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嘴角都勾起来了。 陈伽罗:“陈琦?那陈环呢?” 柳毅讪笑着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太子殿下嘛,文才武略也皆属上等;我刚才所说的,能够与孔仁相提并论的五个人中,就有太子殿下。” “而陈琦殿下嘛,文才武略方面,明显是要优于太子殿下和孔仁他们这些人的。而且陈琦殿下志向高远,又没有那些世俗杂事阻碍,他的眼见和格局,是太子殿下和孔仁所比不了的。” 柳毅微笑着看向陈伽罗:“陛下您是明白的,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中元帝国的主人,他的行为处事是会受到很多的限制的。不说别的,陈琦殿下剿灭尉迟家族的事情,若主使者换成太子殿下,您是知道的,那朝堂恐怕就得动乱喽。” “孔仁也一样,他身为岱岳草庐少庐主,岱岳草庐的下一代继承人,他的行为处事是受到很大约束的。他的一星半点失误,都会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进而成为攻讦他的武器。” “而这些限制,在陈琦殿下身上是没有的。或者说,就算是有,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陈琦殿下为人处世,只看心情,不问对错,更别说那些无聊的是是非非了。” “所以,在我看来,相比于散养的陈琦殿下,太子殿下和孔仁,总是缺了些东西。” 陈伽罗听完柳毅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理解柳毅话中的含义,更明白其中的无奈。说实在的,他自己幼年继位,弱冠之年亲政,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吃的是些什么苦,受的是些什么罪,谁又能理解的了呢? 太子陈环可是他的亲儿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是真心的不想让陈环像他一样劳累一生。可是,陈环身为嫡长子,身为他陈伽罗的儿子,继承皇位这件事儿本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陈环他是逃不掉的。就算是他陈伽罗想要废长立幼,废嫡立贤,先不说自己的正妻,颜皇后同不同意,自己的儿子陈环同不同意;就是那些朝臣,文臣武将们都不会同意的。 “唉!”陈伽罗长叹一声:“但凡有的选择,我真的想让陈环像陈琦那样的走出去,见一见中元帝国的大好河山。” 柳毅闻言,无奈的摇摇头:“真不是臣折您的面子,咱们这一代人够呛了。” “或许到了太子殿下和陈琦殿下他们像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中元帝国会大不一样,到时候,太子殿下或许真的能够抛去世俗杂念,亲自用双腿去丈量这大千世界吧。” “哈哈哈哈!”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有些心驰神往的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他收住自己的神情,眼眸微眯的看向柳毅:“对了。你还说有一位麒麟之才是吧?此人的身份可曾查清?” 柳毅无奈的摇摇头:“孔丘应该是答应了那位麒麟之才,帮他保守秘密;所以,目前阶段,五大帝国中,也只有我们知道那位麒麟之才是中元帝国人,其余的信息五大帝国都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不过,我还是通过各种方式拿到了文比大典时的一些诗词文章,不得不说。此人真不愧麒麟之才之誉。” 陈伽罗眼中精光大盛,有些急切的看向柳毅:“哦?你可有摘抄?” 柳毅点头:“有的。就在府中,我这几日正在琢磨着呢。” “陛下若有兴趣,我可以背一些给您听听。” 陈伽罗点头,亲自拿起茶壶给柳毅斟了一杯茶。柳毅似乎也是司空见惯了,并没有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柳毅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将文比大典时,陈琦所写的那四首诗词,一字一句的背了出来。 然后,陈伽罗就在柳毅面前表演了一出滑稽的变脸大戏。四首诗词,四种不同的心境;《望岳》的浪漫和激情,还有那磅礴的气势,无一不是在彰显着作者的磅礴朝气;《登高》的悲凉和孤寂,还有那老病孤愁下,掩盖不住的慷慨激越;《雨霖铃》的失意和悲凉,还有那对恋人的不舍和对离别的惆怅;《相见欢》的孤寂和凄婉,还有那离愁别绪里挣扎的苦。每一种感情,都是那么的真挚,又那么的苦楚。 听到最后,陈伽罗忍不住感慨道:“这个麒麟之才,到底是受了多大的苦啊。这字里行间满含着孤独和凄苦,让人心痛啊!” 第46章 门阀世家之祸 陈伽罗从诗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转头看向柳毅道:“对于这个麒麟之才的探访不要放松。就算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投奔别国了。” 柳毅抱拳道:“臣明白。依臣对孔丘的了解,孔丘既然说了这位麒麟之才不遭逢大难,是不会离开中元帝国的;那就应该是真的。要么是这位麒麟之才与朝堂还有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要么就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根本不能叛国投敌。” “但是不管哪一种,在目前阶段下,一切还尚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况且,天才嘛,多少都有些独特的癖好,或者是什么特殊的习惯。我们既不会放弃对麒麟之才的探访,同样也不能逼得太紧了,让那个怪才产生什么逆反心理。” 柳毅沉吟了片刻说道:“臣现在倒不担心这位麒麟之才投奔别国,臣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位麒麟之才会不会在有心之人的蛊惑下,被那些门阀世家收入麾下,成为他们的幕僚。” “陛下应该清楚,一旦有这样一个人为那些人出谋划策,我们打压门阀世家的困难程度也会直线上升,甚至是……彻底功亏一篑。” 陈伽罗闻言,脸色也是很不好看,柳毅的担心,何尝不是他的担心呢? 中元帝国现在虽然看着是繁花似锦,一派繁荣景象;但是真实情况如何,却只有陈伽罗和柳毅他们少数几个人知道。 神谕之战,中元帝国以一敌四;经历了残酷的厮杀和较量,中元帝国看上去的胜利了。南楚内乱,西夏改朝换代,北魏远迁漠北,东倭一蹶不振,只有中元帝国还勉强维持着五大帝国最后的尊严和底线。 但事实是,神谕之战带给中元帝国的危机和隐患,可以说是五大帝国里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 神谕之战之前,中元帝国虽然也有门阀世家;但是呢,受到皇权的约束,严令禁止门阀世家暗地里私通款曲,甚至就算是门阀世家联姻,朝廷都给他们定下了严格的规矩和限制。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门阀世家就相当于是一个地方的土皇帝,势力根本不足以越过州府境,抵达别人的地盘,所有人不过就是在圈地自萌罢了 神谕之战期间,中元帝国因为要顾忌到四大帝国的武力威慑,还要考虑老百姓们的民生情况,更要肃清官场,整饬吏治,抓捕元奸。朝廷在忙碌中,就将对门阀世家的监视放松了很多;慢慢的,门阀世家身上的枷锁被解封了,门阀世家开始借着这个空档,快速发展自己的家族势力。而扩张最迅速,发展最好的,自然就是以十大世家为首的那一批人了。 等到神谕之战结束后,皇室扭回头来,才发现那些门阀世家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门阀世家之间不仅利用联姻加强了联系,还在经商和圈地方面狼狈为奸;而最不能让陈伽罗容忍的,就是门阀世家竟然将手直接伸向了朝堂,向朝廷要钱,要物,要官,要封。说实话,陈伽罗是一粒小米都不想给那些门阀世家,因为陈伽罗认为,那些门阀世家根本不配。 神谕之战,中元皇室损失惨重,差点找不到一个继承人。朝臣们和那些勋爵世家们也好不到哪去,有很多勋爵世家的损失丝毫不比中元皇室少,直接死到没有继承人的勋爵世家也并不罕见。至于老百姓,那日子过的就更是紧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挨饿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 可是,偏偏那些门阀世家,在整个神谕之战的过程中,不仅没有提供一星半点的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是借着朝廷无暇他顾,开启了疯狂敛财模式,大发战争财。而借机脚踩几条船,多头下注的门阀世家,更是难以计数。 说实话,别说是陈伽罗和朝廷不待见门阀世家了,就连老百姓们也很看不上这帮黑了心肝的门阀世家。门阀世家是真实的给世人表演了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是,陈伽罗和朝廷不管再怎么看不上那些门阀世家,再怎么恨那些门阀世家;在看到门阀世家那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后,也不得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没办法,陈伽罗和朝廷当时若想要铲除门阀世家,必然会受到门阀世家的疯狂反扑,甚至是直接在中元帝国内展开一场无休止的内战。纵使中元帝国军队的战斗力要远胜于那些门阀世家,可以轻松的灭掉任何一个门阀世家。但是,中元帝国的门阀世家有多少?分布有多广?关系有多复杂?调军队镇压,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做不到完全清除。 十年八年……刚刚走出神谕之战的中元帝国,哪里还经得住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消耗啊。到时候,恐怕门阀世家还没有灭完,中元帝国就已经易主了。 当时的陈伽罗尚未亲政,朝政由陈伽罗的亲妈,陈琦的亲奶奶,皇太后殷氏把持。殷氏和几位托孤重臣商议之下,最后选择了妥协。将朝廷的官员任免权,让渡给门阀世家近七成,皇室和朝廷内阁中枢除了保留一部分高阶官位外,其余的地方权利几乎是全部让渡给了门阀世家。官员的派遣和安置,吏部根本说不上话,完全由门阀世家们商量着,轮流派遣族中之人赴任。 陈伽罗亲政后,借着几次大的官场动乱,抓住了一批门阀世家的小辫子;门阀世家担心自己被陈伽罗当成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咬着后槽牙,忍痛将三成的官员任免权还给了朝廷,还给了吏部。 陈伽罗为了震慑那些门阀世家,创造性的开创了外访监察制度,派出一大批忠心于朝廷的官员,到州府郡县去探访民情,监察吏治,整治恶吏。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门阀世家给锁在了笼子里。 但是,就像狗一旦吃过肉以后,便永远不会再吃素一样;那些门阀世家品尝过了共享天下的滋味,哪里还会愿意被锁在笼子里呢?他们只会不断的试探,不断的尝试,不断的腐化中元帝国的官僚体系,想方设法的再一次将陈伽罗,将皇权关进笼子里去。 第47章 太子陈环的邀请 这些年来,门阀世家和朝堂之间的暗中较量就没停歇过。陈伽罗和内阁重臣们的心思根本不能够全心全意的用在治理国家上,整天都在明里暗里的和那些门阀世家的代表们在那里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简直是糟糟透了。 在这种较量中,人才,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门阀世家和朝堂之间,谁手里的人才更多,谁手里的人才水平更高,谁手里的人才能力更出众;那么谁就会在较量中,占有优势!所以,这些年来,门阀世家和朝堂之间对人才,特别是庶民人才的争夺,几乎是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说白了,就差动刀子了。 所以,柳毅的担心,不能说没有道理,更不是多虑。 陈伽罗眼眸微眯,眼中寒光暴射:“希望那些蠢货们识趣一点,别觊觎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人和物;他们要是敢乱伸手,哼!” 柳毅颔首:“希望那些傻瓜们能识趣一点吧。唉!这些年来,那些个门阀世家是越来越放肆了。” “哼!”陈伽罗冷哼一声:“那你觉得,我们要如何应对韩家庶子叛国的事情呢?还有,你觉得孔仁退族离家和韩家庶子叛国有没有什么关系?” 柳毅略作思忖道:“那个韩家庶子我还真听人说过他,我记得满世元给那个庶子做过评价,最终的评价是四个字‘志大才疏’……” 陈伽罗眼睛猛地一亮:“满世元?是那个专门做人物评价的满世元吗?” 柳毅点头:“是的。” “满世元虽然是庶民出身,但在求学的时候,曾经做过法家大儒卫满的书童,后被卫满收为记名弟子;所以打那之后,满世元改姓满,以法家门徒自居。” “满世元对于法家经典的研究没有见他有多少成就,反倒是长于人物评价,而且他的评价还蛮受众人认可的。在人物评价这个方面,除了岱岳草庐庐主孔丘,还真没人敢说自己做的人物评价比满世元强。” “所以,满世元给那个韩家庶子做评评价,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陈伽罗:“那照你这么说,那满世元和韩家应该同属法家了?” “可是满世元对这个庶子的评价,可一点都看不到有什么情面在啊。” 柳毅无奈的叹息道:“满世元此人之所以受人追捧,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敢说真话。满世元那家伙毫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的威胁,也不管主家给多少的金银财宝。反正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绝不藏着掖着。” “满世元和韩家虽然同属法家,但是却分属不同的流派。所以关系应该不会特别的亲密才对,所以就谈不到什么情面不情面的了。” 陈伽罗:“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个韩家庶子还要不要惩治?” 柳毅摇头:“没必要!” “那个韩家庶子就算去了其他帝国,能不能混上个一官半职还不知道呢。就算他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以他那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到底能做出个啥来,还不知道呢。为了这么一个人,将我们监视韩家的一条线给暴露了,实在是犯不上。” 陈伽罗颔首:“那孔仁呢?他和韩家庶子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柳毅微笑着摇头:“绝不可能。” “孔仁那孩子我见过,儒雅随和,彬彬有礼,一副文人雅士的派头。但是,深入了解后,你就会发现,孔仁他是一个极其高傲,他之所以对奴婢和使役们好,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些人面前表现什么,换句话说叫做没必要。真正能够让他看上眼的人,他才会和那个人成为朋友,所以,在我看来,孔仁根本不可能看的上韩家庶子那般人物。就更别提叛国这档子事儿了。” 陈伽罗颔首:“也对。天才怎么会和蠢猪做朋友呢。” “柳毅,朕给你的一个任务,调查清楚,孔仁的具体去向。了解清楚是谁请的孔仁,请去干什么,是否会对朝廷不利。” 柳毅重重的点了点头:“微臣明白。” 陈伽罗沉思了片刻后,开口道:“让人盯着点那个韩家庶子,监视他在异国他乡的情况。等到时机成熟了,可以用这个韩家庶子,敲打一下韩家。让他们在属地老实一点,别整天搞东搞西的。” 柳毅点头:“好。臣知道了。” 时至午时,太极殿内帷外传来了一声清亮的童子音。 “东宫使役秦无恙,封太子殿下之命,请见陛下。”秦无恙躬着身子,站在内帷外的候事处,双手自然垂落,一副恭敬等候聆讯的模样。 陈伽罗轻咳一声:“进来回话?” 秦无恙走进内帷,冲着陈伽罗双膝跪倒:“奴才秦无恙,参见陛下。” 陈伽罗嗯了一声:“何事?” 秦无恙:“太子殿下听闻陛下和柳相还在太极殿中议事,便命小的前来请示陛下,中午可否赏光,下榻东宫用膳。” 陈伽罗听到秦无恙的话,眼眉微微一抖:“太子有心了。你去回太子,朕和他岳丈一会儿就到,让他就按家宴布置,别太铺张了。” 秦无恙闻言,头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下:“诺!” 秦无恙说完,起身,躬着身子,后退着退出了内帷;等待离开陈伽罗的视线后,秦无恙甩开两条腿,飞也似的向东宫跑去。 陈伽罗见秦无恙离开了,微笑着看向柳毅:“老家伙,你有多久没有去东宫吃过饭了?” 柳毅思考了片刻后:“太子殿下婚后,就没有去过了。君臣有别,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 陈伽罗无奈的笑了,右手食指点了点柳毅:“你呀!有的时候太过古板了些。你既是陈环的老师,又是陈环的岳父,真的没有必要刻意的保持距离;偶尔的带着嫂夫人去东宫看看闺女,女婿,吃顿饭啥的,不挺好的吗?” “忘了和你说了,陈琦给东宫送来了一个厨子,那饭菜做的,色香味俱全;不尝一尝会感觉很可惜的。一会儿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陈伽罗说到最后,竟然话语间隐隐有些兴奋。像是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似的。柳毅也是多少年没有见过陈伽罗如此调皮的一面了,对于一会的午饭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48章 陈琦的来信 午时二刻,陈伽罗和柳毅俩人溜达着就来到了东宫门口,东宫禁卫军在看到陈伽罗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请安,汗都下来了。 没办法,东宫禁卫军虽然见过不少次圣驾,但是每一次见陈伽罗,那都是前呼后拥的坐着銮驾而来,哪儿见过陈伽罗溜腿跑来的呀。 陈伽罗并没有让禁卫军通报,和柳毅一起,溜溜达达的像逛街似的走进了东宫内。 此时的太子陈环,手里拿着一封信,正站在东宫大殿门口发呆,像是在思考问题。他双眸空洞,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忘我放空的状态,连陈伽罗和柳毅从外走进来都没发现。 陈伽罗和柳毅看到陈环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他们知道陈环是在想问题,如果他们强行打断了,很有可能会让陈环失去一次顿悟的机会;所以二人很默契的走到一旁的凉亭中坐下,悄悄的聊着感兴趣的话题。 约摸一刻钟后,陈环眼睛猛地一亮,周身的气势瞬间释放后,又快速的收回体内。 陈环长叹一声,正想要喊秦无恙的时候,就看到了从凉亭中走出的陈伽罗和柳毅。陈环微笑着跑到陈伽罗面前,将手中的信揣入怀中,单膝跪地冲着陈伽罗行礼。 陈环:“儿臣参见父皇。” 陈伽罗伸手,摸了摸陈环的肩膀:“起来吧。” 陈环起身,冲着柳毅行了个长揖礼:“陈环见过恩师,岳父大人!” 柳毅抱拳:“太子殿下有礼了,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二人同时起身,碍于陈伽罗在场,两人没有客套话,静静的站在了陈伽罗身后。 陈伽罗率先走进东宫大堂,轻车熟路的坐在主位上。陈伽罗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陈伽罗:“既然是家宴,你们都放松点,坐下回话,别一惊一乍的搞得人怪不自在的。” 等到二人坐下,陈伽罗看向陈环道:“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我看你刚才在看信?” “嗯!”陈环从怀中掏出信,整理好放在了陈伽罗身边的桌案上:“回父皇,是陈琦的来信。” 陈伽罗拿起信,粗略的看了一遍:“陈环,给你岳父大人说一下信中的内容吧。” “是!”陈环抱拳领命,扭头看向柳毅:“陈琦遣专人不远万里前来送信,他说他有意整肃丰都驿官场,处置丰都驿所属各郡县官员和属吏。从父皇送给丰都驿的那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中,挑选合适的人才,暂代主司府和各郡县的官员、属吏的职责。” 柳毅有些不解的问道:“陈琦殿下这是准备,给丰都驿来一场大换血吗?如此疯狂的人事安排,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很容易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环点头:“岳父大人说的极是,陈环来信说,若非逼不得已,他也真的不愿意做这种重塑丰都驿官场根基的事情。” “丰都驿的官场,现在已经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境地;如果不快刀斩乱麻的解决问题,拔除脓疮,丰都驿官场恐怕真的就会出现动荡,甚至是动乱。” 柳毅眉头微蹙:“这么严重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环轻叹一声:“陈琦来信说,丰都驿的各级官吏几乎是烂到骨子里了。丰都驿下辖九郡十七县官员属吏近二百人,屁股干净的人数只有不到两成。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做过一些腌臜事,或者是正在做一些个腌臜事。其中,落户在丰都驿的五个门阀世家分家,为非作歹的手段,丝毫不逊色于尉迟家族。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琦来信说,他一直想要整顿丰都驿官场,监察官员们在任期间的所作所为。可是之前,丰都驿人才缺口较大,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暂代那些离任官员们的官职。所以他才不得以之下,在任一年多时间里,听之任之的将就着推进丰都驿改革,没有干预处理官员德行有亏的情况。” “丰都驿的官吏们,所犯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杀人放火,买卖人口,冒名顶替,欺上瞒下,巧取豪夺,欺男霸女……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罄竹难书。” “陈琦认为,那些官学生可能在处理政务民情的时候,会有些生疏,难免会出不少的纰漏。但是,这些人心念赤城,聪慧至极,应该很快就可以上手,将官场上的那些是是非非给理顺了。” “就算是那些官学生们学习的慢一些,出现一些纰漏,甚至是错误。那也比现在丰都驿官场上的那些牛鬼蛇神们强太多,太多了。与其放着这帮神经病占据官位,为非作歹;不如去培养一些心思纯净的后辈;虽然同样会有损失,但是那也是必要的花费了。” 柳毅听完陈环的话,眼眸微眯:“太子殿下是说,陈琦殿下不仅要将丰都驿的官场重新安排,还想要追究那些离任官员的责任?这样会不会又触及到门阀世家的关系和利益?” 陈环点头:“一定会的,不说别人,就那五个为非作歹的门阀世家分家,陈琦是绝对不会放他们轻易离开的。一定会扒掉他们一层皮才会罢休。” “陈琦就是担心他在丰都驿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激化朝廷与门阀世家之间的矛盾。导致纷争的白热化,甚至是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写信过来,想要问一下父皇的意见和建议。” 柳毅点头:“陈琦殿下的顾虑是正确的。” 柳毅看向陈伽罗:“陛下应该让陈琦殿下稍等半个月,等到赣州府的人事安置停当后,确保陈琦殿下安危无忧,再让陈琦殿下放手施展作为。” 陈伽罗点头:“嗯。你说的对。” “柳毅,下午你亲自去内阁拟旨,任命贺玉璋为赣州刺史,李金玖为赣州守备使,任命卫明湘江府刺史,原湘江府刺史刘辉回京述职后,另做安排。” 柳毅抱拳:“臣领命!” 陈伽罗点头,看向陈环道:“你去给陈琦回信,将朕与柳相的计划告诉他,让他稍等几天,等到赣州刺史上任履职后,他再对丰都驿的官场进行整肃。” “告诉他,一切都要以保证他性命无忧为前提。千万不要像西渊郡那样轻易涉险。” 陈环:“儿臣遵命!” 第49章 南楚良种押运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陈琦盘腿坐在凉亭顶上,享受这晨光的沐浴。紫气东来,阴阳交隔,正是‘气’最旺盛的时候,而这种气对于武修来说,就是天然的养料和最佳的补品,在这种条件下修炼,是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的。 一刻钟后,紫气消散,旭日高升,陈琦缓缓的睁开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起身,飘然从凉亭顶端落下,迈步走进屋中。 这段时间,陈琦几乎是天天都泡在兰园中;兰园有一种前世大学校园或者是研究所、研究院的那种感觉,陈琦很喜欢这样一种氛围;不需要天天的跟别人勾心斗角的耍心机,玩儿谋略,可以踏踏实实的静下心来,做研究,搞发明,那种纯粹的感觉让陈琦觉得很舒服,很自在。 最近几天,陈琦几乎是天天都呆在学科区里,给学科区速成班的学生们讲一些启蒙教育的知识,像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陈琦早就将这些启蒙书籍默写出来,交由印篆坊刻板印刷去了。 印篆坊,兰园内专门研究篆刻、雕刻和印刷的研学坊。这里汇聚了中元帝国四大篆刻大家,还有数位专业从事木雕,石雕,金属雕刻和微雕的能人异士。而陈琦给印篆坊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研究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 印篆坊的那些能人和大家们一点都不含糊,仅仅三个月就完成了雕版印刷术的研究和改造,而且已经制造出来六套完整的金属印刷版,只有不是人为破坏,这六套完整的金属印刷版用了三五千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兰园学科区速成班的学生已经临近毕业,再过几天就要被安排去丰都驿下设的启航学堂中任教去了,陈琦想要抓紧时间,将前世的一些启蒙经验传授给这些学生。 陈琦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迈步走出房间,就看到了秦奕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过来。 秦奕:“少爷,早!” 陈琦:“秦伯,早!” 秦奕打完招呼,便拎着食盒走进凉亭,摆放在了石桌上。陈琦走上前,看了看石桌上的早餐,有豆浆,油条,茶叶蛋,还有几盘点心。 秦奕将早餐摆好:“少爷,吃早饭了。” “嗯!”陈琦:“一起吃?” 秦奕微笑着摇头:“不了。最近辟谷,吃过辟谷丹了。” “好吧。”陈琦拿起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咸香酥脆;陈琦端起豆浆喝了一口,那清甜的豆香味瞬间就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散。 陈琦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异世界还有机会吃上豆浆油条这样的早点;豆浆油条,华夏人吃了都说好。 秦奕微笑看着吃的乐呵呵的陈琦,眼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和慈爱:“少爷,你慢点吃。不够还有。” 陈琦满意的点点头:“秦伯,我吃着,您说事儿。” “好!”秦奕从袖筒中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后说道:“学科区拟定在三日后举办誓师大会,希望您到时候能够亲自到场,给那些孩子们加油鼓劲。” “可以,这是我答应过他们的,自然是要去的。”陈琦略做思忖后说道:“三日后嘛?严宽和孔仁三日内应该能到丰都城吧?” 陈琦看向秦奕:“吩咐下去,严宽和孔仁到达丰都城后,不用进城,直接带到兰园来。” “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秦奕颔首,继续说道:“还有,户部大司农转来了内阁文书,今年发给南楚的良种共计三百万石已经全部启程了,由南衙禁军亲自押送,预计二十天后到达丰都驿。等到达丰都驿后,南楚那边会来人办理交割,交割的手续全权由我们丰都驿主司府代办,交割结束后,南衙禁军押运银两返回中元城。” 陈琦想了想:“按照往年的价格,一石良种卖一两银子,三百万石良种,也就是三百万两银子,对吗?” 秦奕点头:“是的。咱们中元帝国内良种交易价格是在一石良种卖三钱银子,卖给南楚的良种价格翻了三倍多,一石良种卖一两银子。” “中元帝国全境有七成的地方都是一年一收,也就是一年种一次,收获一次;有两成的地方可以做到一年两收,只有丰都河沿岸的一些州府,特别是四府一驿,才能做到一年三收。” “而南楚呢,全境只要不是山地那种不能耕种的土地,其余的地方都可以做到一年三收。所以说,南楚相比于中元帝国,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优势。” “因此,往年中元帝国卖给南楚帝国的粮种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万担,按照南楚帝国的耕地面积来算,最多也就是勉强能满足一年两收。在不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够南楚帝国的所有人吃一年的。当然,如果南楚帝国的那些贵族们不知道节制,铺张浪费的情况下,南楚帝国百姓们挨饿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 陈琦眼眸微眯:“可是,朝廷今年卖给南楚帝国的良种多了一百万石。按照秦伯您刚才所说,南楚帝国凭借着这三百万石的良种,完全可以做到一年三收,南楚帝国的粮食收获会提升近三成;在不改变老百姓们日常生活的情况下,南楚帝国的余粮储备会增加数倍。” 秦奕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南楚之所以在神谕之战后一蹶不振,长时间无法恢复国力到鼎盛时期,粮食短缺是最重要的原因。而造成粮食短缺的原因,自然就是中元帝国对良种的管控了。” “所以,我也搞不懂朝廷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就算朝廷缺钱,这种选择也无异于是在饮鸩止渴。这三百万两白银,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还有待疑问。但是,南楚帝国多得到的那一百万石的良种,可是实打实的;只要不遇上天灾人祸,南楚帝国的粮食储备一定会成倍的提升,粮食短缺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50章 丰都驿的用工荒 陈琦没有接秦奕的话,静静的吃着早饭。一刻钟后,陈琦吃完早饭,起身走到花圃中,拿起喷壶给花圃中的花草浇水。 秦奕将石桌上的盘子碗收拾到食盒中,唤来两个小厮将食盒送回后厨。 陈琦:“秦伯。备马!” “好!”秦奕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陈琦将喷壶中的水浇完,在一旁的水缸中洗干净手,迈步走出兰馨苑。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 陈琦和秦奕骑着一白一黑两匹战马从远处跑来,停在主司府门前,陈琦从马上跃下,将缰绳丢给守门的差役。 陈琦迈步走进主司府内,迎面就碰上了前天刚回到丰都驿的司马笙。司马笙刚回到丰都城,就收到了陈琦的指示,让他全权代行丰都驿主司职权。 司马笙虽然不知道陈琦有什么事儿要忙,但是出于彼此之间的信任,并没有去问缘由。直接回到主司府主持大局来了,两天时间,他终于将主司府内的事务了解清楚了,今天就可以上手了。哪知这主司府才刚开门,陈琦和秦奕就过来了。 司马笙冲着陈琦抱拳:“参见殿下!” 陈琦一把抓住司马笙的胳膊:“免了,跟我来。” 陈琦和司马笙携手揽腕的走进大堂中,陈琦坐在主位上,司马笙和秦奕分坐两边。 陈琦也懒得客套,看向司马笙,直接开口道:“二十天后,要调动三百万两白银,你那里能给我备好吗?我大概需要用五天,五天后便可以如数奉还。” 司马笙略作思考:“可以!只要在七天内如数奉还,便不会耽误事儿。” 陈琦颔首:“好。一言为定。” “另外,你从公帐上拨五万两白银备用。二十天后,南衙禁军将押解卖给南楚的良种到丰都驿,你要做好对他们的接待。” 司马笙眼眉微皱:“南衙禁军?今年为什么会是南衙禁军押送呢?往年不都是各州府配合南楚护粮军押送吗?” 陈琦摇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是秦伯收到了户部大司农转来的内阁文书,文书上写的是由南衙禁军押送。” “唉!”司马笙叹息一声:“南衙禁军是整合了中元帝国军队中最精锐的一帮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好不好相处,可千万别来丰都驿闹事啊。” 陈琦微笑着摇头:“放心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负责押运的中郎将我应该认识。大事儿上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至于南衙禁军里的那帮的愣种,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些人都很单纯,你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真心待你。你只管准备吃喝,等他们来的时候招待好他们就行了。” 司马笙:“殿下,吃喝要怎么准备呢?要不要我包几个酒楼安排他们吃喝?” 陈琦听到司马笙的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不是傻,你招待的是一帮糙汉,你就算准备上等酒席,他们也吃不出个好赖。你准备吃喝的时候也不用太精细,从兰园酿造坊中买一些高度酒,然后搞些大鱼大肉的,就行了。” “到时候,那些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谁还管你招待的周不周到了。”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恍然:“多谢殿下提醒。我明白了。” 陈琦点头:“三天后学科区速成班要举行誓师大会,誓师大会后那些速成班的先生们就要去启航学堂赴任了。你这里预留给启航学堂的资金没有问题吧?” 司马笙摇头:“放心吧。我记得你的话,绝对不会挪用这部分资金的。” 陈琦点头:“嗯!那就行。” “如果主司府的资金紧凑的话,你可以从我的私户上调一些银两来周转,也可以将官仓的利润暂时归公,由你调配。反正我的似乎都在你手里,你自己用着看。” 司马笙微笑着说道:“嗯!好的!” 陈琦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册子,上面是工曹坊递交上来的,今年准备征徭役的人数,整整十二万人次;要知道,整个丰都驿才不到二十万人。按照一次徭役四个月,一年十二个月,也就是要征三次徭役;十一万人分三次徭役征齐,那每一次最少要征四万人左右。刨除老弱病残,几乎是将所有青壮劳力都给征了个遍。 陈琦将册子都在桌上,冷哼一声:“简直就是胡闹。按照工曹坊这么个征徭役的法子,丰都驿老百姓们还种不种地了?地都荒了,全丰都驿老百姓们一起吃西北风和东南风吗?” 司马笙无奈的叹息:“我也觉得工曹坊的方案不靠谱,有点不切实际。不过,工曹坊的困难我们也要理解。” “丰都驿工曹坊现在还保持这郡县级的一个编制,干的却是州府级的活儿。他们真的是有点赶鸭子上架的那个意思了。加上工曹坊现在积压在手里的活儿也太多了,按照往年征的那点徭役人数,连塞鸭缝都不够,根本完不成工曹坊的人物。”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着靠扩招徭役人数,来解决他们人手不足的问题。” 陈琦摇头:“胡闹!活儿不是这么个干的。你们这样做,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到时候丰都城是建好了,丰都驿的地都荒了;那个时候,老百姓们吃啥?穿啥?没吃没穿,你不擎等着老百姓们造你的饭呢?” 司马笙点头:“那殿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陈琦用手指点了点司马笙:“你呀,就是个守财奴。连花钱都不会花。” 陈琦走下主位,招呼司马笙和秦奕走到一旁圆桌边坐下:“工曹坊不是缺工人吗?工人除了征徭役外,就没有其他方面的来源了吗?” 司马笙和秦奕对视一眼,二人齐刷刷的摇头:“不知道。” 陈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们是不是傻,咱们丰都驿现在有钱,有钱你还怕没人来干活儿吗?咱们丰都驿人是少,闲人就更少了;但是其他州府的闲散劳动力可并不少!那些闲散劳动力,你不给他们找活儿干,他们就得给你惹乱子。” 第51章 解决用工荒的办法 陈琦看向司马笙:“你就代表丰都驿主司府向附近的这些州府传信,说我们丰都驿扩建丰都城需要招募工人,给工钱的那种。他们可以将自己辖区里的那些闲散人员给我们送过来干活儿。” “这样一来,其他的州府将那些闲散人员给整走了,境内就少了不少的麻烦;那些闲散人员有活儿干,有钱花,也就不会闲的蛋疼去闹事儿了;咱们丰都驿还解决了没有工人可用的问题。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司马笙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嘬牙花子:“那得多少钱啊。” “丰都驿现在最低等的小厮,一个月的月例也得一百文;稍微卖力气一点的,需要一点技术的工人,一个月的月例最少得三钱银子;而那些技术好的,能力强的工人,一个月的月例能最少也得一两银子。” “咱们不管是修建丰都城,还是做其他的工程,用的人可是以十万计的。咱们丰都驿的税银是不少,但是也架不住这么个花啊!” 陈琦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不生气,不生气。自己选的人,笨死也得忍着。” “司马笙,我来问你,那些工人们赚钱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 司马笙不假思索的说道:“吃饭!” 陈琦点头:“然后呢?” 司马笙:“睡觉!” 陈琦:“再然后呢?” 司马笙摇头:“不知道了。” 陈琦举起一根手指:“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你所说的其实根本就是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叫做花钱!只要我们能让那些工人将钱都花在丰都驿,那么我们就不算亏。” 陈琦拿起几个茶杯放在桌子上,陈琦指着一只茶杯道:“这个就是工钱!” 陈琦指着司马笙道:“你今天的工钱我给你了,你去秦伯开的饭馆子里吃饭,又把钱花给秦伯了,秦伯来我粮铺里买粮,又把钱花给我了。” “这钱在外面走了一圈,最后是不是又回到我的手里了?” 司马笙和秦奕点头:“是!” 陈琦:“可是在整个过程中,作为工人的司马笙,你吃饱饭了;作为饭馆老板的秦伯,您赚到钱了,作为粮铺老板的我,粮食卖出去,赚到利润了。” “而做为主司府的我,丰都驿建城的事儿我办成了;你不管是在我丰都驿吃、喝、拉、撒、睡、玩,还是干别的,只要你花钱,那我就能收到税。” “只要我们掌握好几个民生关键点,我们建造丰都城不仅不会亏钱,还会赚钱呢。” 司马笙听着感觉云里雾里的,感觉自己的思路像是完全跟不上陈琦的节奏。最后直接就放弃治疗了,干脆就是陈琦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陈琦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反正干就完了。 司马笙:“虽然没听懂,但还是觉得蛮厉害的。” “这样吧。殿下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琦无奈的摊手:“好吧。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废那个吐沫。” “丰都驿的粮食和食盐现在已经实行了官卖,其他的生活类物质也基本上处于半官营状态。不需要你特地做些什么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派出人去,尽可能多的往回采购一些生活类物质,将他们库存起来。到时候加价卖给那些工人就行了。” 司马笙点头:“哦,好。” 陈琦思考了一会儿:“对了,那些官学生都回来了吗?我让他们写的东西他们都写好了吗?” 司马笙:“昨天宫恕来了一趟,说那些管学生们都回来了,而且有一半的人都已经写完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能都写完交给你了。” 陈琦点头:“那就好。这样,三天后你让人带他们去兰园学科区,观摩速成班的誓师大会。等誓师大会结束后,他们就直接入住到学科区内,培训一段时间后,根据他们的能力和特点,给他们安排工作。” “嗯!好的!”司马笙点头应下:“包括那四个大才子吗?” 陈琦颔首:“嗯!包括他们。” 司马笙起身抱拳:“明白!” 陈琦又跟司马笙和秦奕一起,商量了一下主司府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做。直至中午,陈琦三人用过午膳后,陈琦和秦奕这才告辞离去。 陈琦坐在马上,看向秦奕道:“秦伯。给丁智笙传信,让他密切监视一下十大世家和所有的二流世家,看看他们在得知孔仁离开岱岳草庐后,会有一些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让他告诉潜伏在韩家庶子身边的那个小厮,让他尽可能的帮助韩家庶子获得西夏皇帝李宛的信任。最好是能够让李宛答应韩家庶子,同意他在西夏帝国境内实施变法。” “他只要按照我的设想,在西夏帝国大展宏图的话。用不了十年,西夏帝国内部必然分崩离析,出现动乱。到时候,就是蚕食西夏帝国的最佳时机。” 秦奕点头:“好,我回去就给丁智笙去信。” 陈琦没有再说话,和秦奕两个人信马由缰的在丰都城内逛了逛,并没有遇上正在办差的蓉丫头;这才不情不愿的策马扬鞭,返回兰园去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回到兰园,还没回到兰馨苑就被人拦住了去路,而拦住二人的,正是土木工坊的的掌事,鲁坤。 鲁坤:“殿下,您吩咐制作的预制砖已经都做好了,等候您的检查。而且您做好的预制砖也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请您过去做试验。” 陈琦点头:“好!走!” 陈琦和秦奕、鲁坤一同来到了土木工坊。鲁坤命人将陈琦做好的那块预制砖搬了出来,放在了陈琦等人面前。陈琦伸手在预制砖的六个面都摸了摸,确认都干透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可以检验强度了。”陈琦看向鲁坤:“去,命人取几把大锤来。” 鲁坤点头,命自己的徒弟亲自去取来两把青铜大锤,还给了陈琦和秦奕。 陈琦颠了颠手中的大锤,满意的点了点头:“谁先来试一试手感?” 第52章 试验预制砖的承重能力 “嘭!”一声闷响,一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壮汉手里握着一把足有几十斤的青铜重锤,砸在了预制砖上。几乎就是砸完的一瞬间,那青铜重锤就直接脱手飞了出去,壮汉抬起双手,就看到虎口裂开,涓涓的往外流着血。 众人小跑着来到壮汉面前,着急忙慌的看着壮汉的伤情。 陈琦满脑门子黑线,走上前抓起壮汉的手,用内力试探了一会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琦:“这是谁家的傻孩子?你还真十足十用力啊!幸好只是一些皮外伤,要不然下半辈子不毁了吗?” 壮汉被陈琦数落的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那副憨傻的模样,让陈琦都有些不好意思在说他了。 陈琦招呼来两个土木工坊的学徒:“你们两个,扶着他,去医科区,找人给他看一下。” 等到三人离去,陈琦这才转过身子,就看到一帮人围在预制砖边仔细的研究着。陈琦走上前,人们很自觉的分开一条道。 陈琦仔细的翻看了一下预制砖:“表面有些许破损,但是对于整体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众人兴奋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显然是没想到预制砖的效果会这么的好。 “好了,退远点。”陈琦拿起一把青铜重锤,在手中颠了颠:“我来试试这砖的最大承重。” “少爷,要不我来吧。”秦奕有些紧张的走上前,抓住陈琦的胳膊道:“您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儿呢?” 其他人也走上前,想要劝陈琦;被陈琦摆手给阻止了。 陈琦:“秦伯,不是我看不起您。单比力量,您就算是武力全开,也未必比我强。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至于我嘛,你们放心,我这人可是很惜命的。我才不会做那些个没把握的事儿呢。”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陈琦坚定的眼神,也只好悻悻然的退到远处去了。 秦奕松开陈琦的胳膊,跟在陈琦身边道:“那我陪着少爷一起。” 陈琦无奈的讪笑一下,拍了拍秦奕的肩膀:“你跟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心。相信我。我不会有事儿的。” 秦奕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到不远处站定,满脸担忧的看着手握重锤的陈琦。 陈琦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青铜重锤握紧,等到状态调整到最佳,陈琦眼睛猛地睁大,他双腿用力,身体半旋,手中的重锤跟随者双臂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形,最后重重砸在了预制砖上。 陈琦在青铜重锤即将砸中预制砖的瞬间,双手松开,青铜重锤的锤柄,双脚点地身形猛地后撤,像是被人用绳子拉走似的。陈琦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青铜重锤和预制砖接触的位置,想要看清楚预制砖和青铜重锤的变化。 “嘭!”一声比刚才还要重的闷响传出,预制砖周围的土地都被砸的震动了一下,震起的尘土如云雾般升腾而起。在那云雾中,一把已经变形了的青铜重锤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着垂直上升,然后又垂直落了下来。 “嘭!”又是一声闷响,青铜重锤落在地上,带起的风,将漫天尘土震散开来,露出了满地的狼藉。 秦奕几乎是在陈琦后退的瞬间就启动了,全力以赴的飞到陈琦面前,单手环住陈琦的腰,内力全速催动,直接将陈琦带到了中心点三丈外的地方。 “秦伯,没事儿了。”陈琦微笑着拍了拍秦奕的胳膊:“八年还是九年了?好久没有被秦伯这么抱着了。”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少爷满六岁后,就没有再让我抱过了。距离上次抱着少爷玩儿,已经过去九年多了。” 陈琦拍了拍秦奕的胳膊:“谢了。”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眼泪忍不住就要往下掉,但是急吼吼看到远处跑来的众人,还是强行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在尘土散去后,众人没有管预制砖怎么样,眼睛瞪得老大,四处寻找着陈琦的踪影;直到看到陈琦浑身一尘不染的和秦奕站在远处,众人的心这才落回到了肚子里。小跑着朝着陈琦和秦奕所在的位置赶来。 鲁坤一把抓住陈琦的手,仔细的翻看了一下,发现陈琦的手洁白如玉,连一点老茧都没有,更别说伤口了,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在鲁坤查看的时候,眼神也没离开过陈琦的手,发现陈琦的手一点伤都没有,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陈琦抽回手:“放心吧。我还没笨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保护不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块预制砖怎么样了?” 众人听到陈琦的话,兴趣直接就被提起来了。簇拥着陈琦和秦奕,向着预制砖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处,人们这才看到预制砖的模样。原本只是有些微破损的预制砖,现在被砸了个七零八落的。全靠着预制砖里面的钢条牵扯着才没有彻底四分五裂。预制砖的三步外,那柄用来砸预制砖的青铜重锤已经彻底变了型,原本长方体的锤头,从中间裂开成了两半,勉强靠着锤柄连接着。 鲁坤蹲下身子,仔细的翻看了一下预制砖:“我原本还不清楚殿下为什么要在做预制砖的时候,往里面放这几根钢条。现在看到这预制砖的状态,才明白了殿下的用意。” 鲁坤看向陈琦:“殿下,您刚才使了多大的力?” 陈琦想了想:“我个人巅峰力量的七成。如果非要说一个参考的话,相当于一千斤的铁球垂直砸下吧。” 众人听到陈琦风轻云淡的说出的话,齐刷刷的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他们有生以来,听到的人力所能达到的最大力量;可是听陈琦的话,这力量还不是陈琦的全部……那陈琦力量的巅峰值到底是有多么的恐怖? 人们越想越心惊,再看陈琦的眼神也变了,满眼都写着‘崇拜’和“仰慕”;把陈琦给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在陈琦尴尬的时候,鲁坤说的话,帮陈琦解了围。 第53章 三位铸造大师 “有什么可惊讶的?咱们殿下本身就是天生神力,又是武修;现在的力量咱们平常人可能会觉得恐怖,但是对于殿下来说,还不是他个人的极限呢!” 鲁坤他本身也是一名武修,虽然说武修的天赋一般,境界也不算太高吧;但是对于武修的了解还是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要多一些的。所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一惊一乍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鲁坤一边说,手指还在不停的掐算着:“殿下,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现在五大帝国的攻城弩和工程车,是根本破不开这预制砖的防御的。” 陈琦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在试验一块预制砖的承受力。等到建城的时候,计算城墙的承受力就不是按这个方法计算了。” 鲁坤点头:“明白。” 陈琦蹲下身子,拿起那块七零八落的预制砖,双手握住钢条,猛地一用力,那钢条直接就被陈琦给掰断了。陈琦看了一下钢条断裂的缺口处,这才恍然的点点头。 陈琦看向秦奕:“秦伯。您去将冶炼坊的欧铁大师和另外两位冶炼大师,请到兰馨苑。我有事要和他们商量。” 秦奕抱拳:“好。我这就去。” 陈琦点头,转身又看向鲁坤:“鲁坤大师,您去通知土木工坊的其他三位大师,申时三刻到兰馨苑吃饭。咱们商量一下丰都城扩建的事情。” 鲁坤抱拳:“是,我亲自去叫他们,一定准时到达。” “嗯!”陈琦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土木工坊的学徒:“来两个人,用筐将这块破碎的预制砖给我送到兰馨苑去。” 两个小伙子跑出来,冲着陈琦抱拳道:“殿下放心,稍后送到!” 陈琦又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简单的回答了几个土木工坊学徒的问题后,骑马回到了兰馨苑。 陈琦回到屋中,换了一身居家服,洗漱完毕后,来到凉亭中坐下,倒了一杯凉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就在陈琦坐下后不久,欧铁带领着其他两位冶炼大师走进院中。 陈琦微笑着起身,冲着三人抱拳道:“三位大师有礼了,快,请进来坐。” 欧铁和陈琦相处久了,知道陈琦的脾气秉性,大笑着拉着两位冶炼大师,走进凉亭中。 欧铁:“二位,咱家殿下最烦那些个客套的虚礼了。咱们入乡随俗,今天就免了那些个废话和虚礼,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儿,如何?” 二人看向陈琦,脸上很是尴尬;陈琦见状,哈哈大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欧铁大师深知我心。就这么办。” 两位冶炼大师如释重负的暗叹一声,不再扭捏,在欧铁的引导下,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欧铁冲着陈琦抱了抱拳:“殿下,还不认识这二位冶炼大师吧?我给您介绍介绍。” 欧铁指着左边,胡须花白的老者说道:“这位呢,叫做慕岩,最早呢也是以为铸剑师。后来觉得铸造材料的强度一直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便转行,开始研究起了金属冶炼。我此前铸造寸刃的时候,因为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着急的焦头烂额的,便是慕岩大师帮我解决的材料问题。” 欧铁又指着右边,发须雪白的老者道:“这位呢,叫做高良,出身颍川高家。颍川高家您知道吧?仅次于欧氏家族的三大铸造世家之一。高良曾经被誉为他们那个时代的铸造第一人,中元皇室的天子剑‘神谕’,便是他铸造的。” “只不过,铸造完‘神谕’之后,高良便彻底封山,不再干铸造的活儿了。经年累月的探索和研究金属冶炼的技术和特点。他前后试验出了九十一种不同的青铜原料配比,以及每种配比的特性和优势。他所着的《高良冶炼实录》是目前五大帝国铸造师们都梦寐以求,都想要得到的宝贝。” “据说,包括颍川高家在内的三大铸造世家,都曾出万金,想要买到《高良冶炼实录》这本书。可惜,最后都无功而返了。” 陈琦点头,冲着二人抱拳道:“二位长者不愧大师之名,陈琦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慕岩和高良二人冲着陈琦抱拳道:“殿下客气了,雕虫小技而已,愧受大师之名,安敢在殿下面前托大。” 陈琦摆手:“非也,非也!” “在我眼中,职业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是在自己的行业内,能够做出一番成就的人,都应该被人尊重。而大师之名,只不过是你们理所应得的。我希望有一天,像你们这样有所成就的工匠,大师;也能够被加官进爵,也能够着书立传,也能够青史留名,也能够配享太庙,受万世之敬仰。” 包括欧铁在内,三位大师在听完陈琦的话后,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工匠,有朝一日可以如同陈琦说的那样,被家人以外的人所铭记,更别说什么青史留名,受万世景仰了。 思忖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三人忍不住眼眶泛红,险些落下泪来。他们三人都曾经是名噪一时人物,在自己的行业中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但是,只要一离开他们身处的那个行业,他们遭受到的只有冷漠,冷眼和满满恶意。 在世人眼中,你就算是再怎么高级的铸造大师,你和那些补犁头的铁匠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个臭打铁的。是靠卖力气赚钱的,是低人一等的。 那些个家长们,挖空心思的和那些门阀世家寻关系,攀交情,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能够进入到门阀世家的私塾中学习,有朝一日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他们宁愿自己的孩子在竞争中失败,最后成为混吃等死的废物,成为街溜子;也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去学一门打铁的手艺来养活自己,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 陈琦看着三位大师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无奈的摇摇头,不管在哪个时代,在哪个星球,在哪个世界,真正自食其力的人都很难被重视,被尊重。这是‘人’的悲哀。 第54章 钢筋和轧钢技术 陈琦和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土木工坊的那两个学徒用筐抬着被陈琦砸废的预制砖走了进来。陈琦让二人将筐放在石桌旁,嘱咐了两句后,两名学徒离去;陈琦这才将石桌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将那块七零八落的预制砖从筐中取出,放在了石桌上。 陈琦给三人介绍了这预制砖是怎么回事儿,以及预制砖的制作方法;当陈琦讲到不久前做的预制砖承重试验时,欧铁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欧铁作为陈琦的专属铸造师,他是知道陈琦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恐怖的,陈琦的七成力量,可是足以将青石和花岗岩拍成粉末的。可是看眼前这个预制砖,可灰了吧唧的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可以承受陈琦的一次锤击,只是简单的碎裂而已,还连接着没有彻底断开。 欧铁拿起那预制砖,仔细的翻看了许久,忍不住啧啧称奇。 欧铁:“若这预制砖真的像殿下所说的那样,那可真的是中元帝国之福啊。若用这预制砖建城墙和防御工事的话,以现在四大帝国的军备能力,休想攻破它们。” 陈琦颔首:“预制砖是一种方法,还有一种方法是直接浇灌,那种方法做出来的城墙,浑然一体,宛若天成。承重能力是预制砖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欧铁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撼,涤荡灵魂的震撼。 陈琦拿起连接预制砖的一块钢条,双臂用力,直接将钢条掰断了。 陈琦指着钢条的断口说道:“这个钢条硬度是够得,但是柔韧性不佳,不具备任何延展性和变形能力。这样的钢条应用在建筑中,作用会大打折扣。” “打个比方吧。现在这个钢条,有点像骨头,力气大一点的话,一掰就折了;甚至不用掰,应力点稍微以错位,骨头就会出现裂缝,再一用力的话,骨头就折了。而我们在建筑当中需要的钢条,应该像筋一样,你可以随意的敲打,随意的掰,揉,搓,我都不会断,我都会连在一起,老话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是这个道理。” “我现在希望你们冶炼坊和铸造坊研究一下,能不能将钢条做成钢筋。在保证他强度不损失太多的前提下,增加钢筋的柔韧性,延展性和应变形能力。” 欧铁三人低着头,默默沉思着陈琦话中的可行性。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追求金属的硬度和锋利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要求金属要有柔韧性,延展性和变形能力。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这三个条件和金属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约摸一刻钟后,高良率先开口道:“殿下的吩咐,我们理应照搬。只不过,殿下所要求的特性,实在是和我们过去几十年追求的目标相违背,我们需要好好研究研究,琢磨琢磨。” 陈琦点头:“可以。” “我可以给三位一个思路。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种铸造技术,叫做轧钢。轧钢技术分为两种,一种要做冷轧,一种叫做热轧。热轧技术其实有点类似于擀面杖擀面,就是将钢材加热后,钢材会像面团一样特别容易塑形。你们可以制造出来一套模具,分几个阶段将钢材趁热塑压轧成型。” “比方说,我们原本浇铸出来的钢条有我的大腿这么粗;我们可以先做一套模具,将大腿粗的钢条压轧成我小腿这么粗;然后再做一套模具,将小腿这么粗的钢条再压轧成我手臂这么粗;最后再准备一套模具,将手臂这么粗的钢条,再压轧成我大拇指这么粗……”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延展、拉伸、塑形,最后我们就能得到想要的粗细,大小,宽窄,薄厚不同的钢材了。” 欧铁三人在听到陈琦讲轧钢技术的时候,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他们从学徒开始接触冶炼和铸造,学习的所有铸造技巧都是用手中的铸造锤实现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陈琦说的那种铸造方式,当真是让他们觉得耳目一新,大开眼界。 欧铁:“那模具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像擀面杖一样?” 高良摇头:“不对。如果像擀面杖那样的话,你不能是钢材放在地上,然后咱们用人力去模具上去压吧?” 慕岩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捻着,缓缓开口道:“那如果是两个擀面杖呢?” 欧铁和高良看向慕岩:“两个擀面杖?什么意思?” 慕岩用手比划着:“上面一个擀面杖,下面一个擀面杖,同时转动,只要我们在两个擀面杖中间做出我们需要的形状,钢材在两个擀面杖中间一个,不就成了我们想要的那个形状了吗?” 欧铁和高良听到慕岩的话,兴奋的一下子就从石凳上站起来了。 陈琦在一旁看着三人展开的头脑风暴,满意的点点头,抬起手,给三人鼓起掌来。 陈琦:“精彩!精彩!” “三位无愧冶炼大师,铸造大师之名。心思之缜密,头脑之灵活,思维之迅捷,真乃同辈之翘楚也。” 陈琦从袖筒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欧铁道:“这是我在想起轧钢技术时,按照我的设想画出来的轧钢模具图。和慕岩大师所设想的相差不大。” “现在唯一需要三位考虑的是,这两个模具在我的想象中,最小也得像石碾子那么大;你们要用什么带动这两个石碾子,对加热后的钢材进行压轧。你们要明白,热轧第一怕压力不够,第二怕速度太慢。钢材重复加热后,材料属性会发生很大程度的异变,甚至会出现退力现象,造成钢材报废。所以热轧必须要做到一次加热就可以属性到位。” 欧铁三人对视一眼,严肃的点头:“殿下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陈琦颔首亲自给三人斟茶,三人受宠若惊,纷纷起身道谢。经过这一场头脑风暴,陈琦也看出了欧铁、高良和慕岩三位大师的不同。欧铁和高良二人出身铸造世家,有着家族传承,所以二人的铸造知识极其扎实,铸造工艺也是炉火纯青,远超同龄人。这一方面,慕岩相比二人,就差了一些。 但是,慕岩也有他的优势! 第55章 丰都城建城的方法 慕岩的铸造属于自学成才,他今天的成就完全归功于他超绝的天赋和废寝忘食的努力。相比于欧铁和高良,他没有铸造世家传承的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他所使用的铸造装备和铸造技巧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最贴合他个人能力,最符合他个人风格的。 所以,慕岩在铸造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创意,让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 就像刚才陈琦讲轧钢的时候,欧铁和高良都是习惯性的在他们学习的铸造相关知识中,找相同或类似的技术来做参考;而慕岩则是完全不同。 慕岩没学过那么多的铸造知识,他在听到陈琦的话后,第一时间就是在脑海中模拟轧钢的场景和步骤,以及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他的脑海中像是装着一个模拟器一样,可以模拟多种场景,然后在场景中寻找出最合适铸造方式。 因此,在欧铁和高良还在思考轧钢的可行性时,慕岩那边,已经将模具都设想出来了。甚至已经开始琢磨那热轧钢车间到底要怎么布置和安装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琦给三人讲了热轧钢技术和冷轧钢技术,并且详细的阐述了两种技术的优缺点。若不是前世陈琦的家离草原钢城包头不远,而且从小也没少去钢厂里玩儿,看大人们干活儿。他还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 申时初刻,鲁坤带领着土木工坊的几位大师来到了兰馨苑。秦奕早早的指挥着小厮们在院中安排下桌椅板凳,现在更是亲自去后厨,盯着大厨准备今晚的晚宴。 陈琦起身,端起茶杯冲着众人鞠躬道:“近段时间,诸位劳心费力,将各坊经营的很是红火。而且各坊的研究也是进展神速,成果颇丰。我代表主司府,代表丰都驿百姓,代表中元帝国百姓,多谢各位的辛勤付出。” “现在,我先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今天咱们先谈正事儿,等晚饭的时候,我再好好的陪诸位畅饮一番。” 众人起身,端着茶杯冲陈琦敬道:“多谢殿下款待!” 所有人齐齐的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静静的等待着陈琦接下来的话。 陈琦面带微笑的缓缓开口说道:“我今天前来,是想和诸位商量一下丰都城城墙的建造问题。” “诸位是知道的,丰都驿是军驿,丰都城更是承担着监视南楚动向的职责。所以,丰都城的建设不能像内陆城市那样凑合。丰都驿城墙,在建设初期,就必须要考虑到他应对战争的能力。” “我现在呢,有两种建造城墙的设想,需要在场的各位根据你们的专业知识,来做出判断,我们要选择哪种方式来建造丰都驿的城墙。” 陈琦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第一种呢,就是用预制砖来建城墙。在坐的各位应该都见过预制砖了,亲眼见证或是有所耳闻今天下午我们对预制砖承重能力的试验。就目前来看,预制砖的承重能力和承伤能力,都远超目前我们可以找到的建筑材料。包括中元帝国在内,五大帝国现有的攻城装备,根本破不开预制砖建造的城墙。” “第二种呢,就是采用混凝土浇灌的方法,分次的浇灌,最后浇灌出一个整体的城墙。。我们先需要搭建起城墙的外壳,然后,分次浇灌,每次浇灌一层,等这一层凝固后,再浇灌一层,循环往复多次后,等城墙浇灌到我们需要的高度,等城墙彻底定型;最后再拆除城墙外的那些外壳。这样,一个混凝土浇灌城墙就成型了。” “两种修建城墙的方法呢,各有优劣。” “用预制砖修建城墙呢,以我们现在的建造水平,可以轻松的完成。但是,预制砖是需要专门的场地生产,阴干,晾晒,最后彻底干透了,才能用于建造的。我们丰都驿地处南境,气候不需要我给大家讲了;一旦遇上梅雨天,或者是连续下上几天雨,预制砖想要阴干,真的是难如登天。而且,不管是制砖,运输,还是最后的建城,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工作。能否解决‘人’的问题,至关重要。” “至于混凝土浇灌城墙呢,优点在于用工相对较少,而且建造速度要比预制砖建城快很多,最关键的一点,混凝土浇灌的城墙他的承伤能力要比预制砖建造的城墙强三到五倍。” “当然,缺点也不容忽视。首先就是,搭建框架需要大量的钢条作为重要建筑材料,辅助一些木板之类的搭建起来城墙的框架。而且,这些木板最后还可以取下来,重复利用,但是,钢条就取不出来了,钢条需要配合混凝土,增加城墙的横向拉力。” “大家可以这么理解,混凝土浇灌出来的城墙,其实就是一个超大号的预制砖。” 鲁坤听完陈琦的话,眼眸微眯:“殿下,倘若我们使用混凝土浇灌城墙的话,每一次浇灌我们使用的混凝土,量有多大?以我们现在的生产能力,能否供应的上的需求呢?最后一点,钢条……我不知道铸造坊现在一天可以冶炼多少钢材,他们是否能够满足我们建城的需求呢?如果满足不了,那岂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还有,就算是铸造坊生产的钢材,能够满足建城的需求;那么建城使用如此之多的钢材,会不会影响到其他方面的钢材供应呢?比方说铠甲;又比方说兵刃。” “别最后咱们丰都城是建起来了,结果军队拉胯了。等到南楚帝国打来,咱们蜗居在丰都城这个龟壳里瑟瑟发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欧铁听完鲁坤的话,认可的点了点头:“我觉得鲁坤大师说的对。凡事都要有个轻重缓急,就以现在兰园铸造坊的能力,我们生产的钢材在完成铠甲和兵刃铸造后,会有部分的剩余,但是剩余的部分也是很少的。按照殿下刚才所说的,就算是兰园铸造坊日夜不停的冶炼钢材,也很难满足您建城的需求。不说别的,就铁矿石,就根本不够。” 第56章 确定建城方案 有了鲁坤和欧铁带头,在场的众人纷纷畅所欲言的各抒己见,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两种建城模式的可行性。 就在人们争执的面红耳赤,相持不下的时候,一名身穿银色长袍的老者站了起来。这老者鼻挺口阔,大耳垂肩,发须洁白,连眉毛都白了,双眸没有寻常老人家眼中的混沌,反倒是如孩童般的眼神清明。 老者站起身,重重的咳了一声;众人在听到老人家的咳嗽声后,纷纷闭上了嘴巴。像小学生似的,认真的等候老者的聆讯。 老者冲着陈琦抱了下拳,算是行了礼:“请殿下恕老朽冒昧!老朽有几个疑问需要殿下帮忙解惑!” 陈琦起身,搀扶着老者的手臂:“秦老有话直说便可。小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老点点头:“殿下,五大帝国,哪个国家的攻城武器威力最强?” 陈琦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咱中元帝国了。” 秦老点头:“那南楚帝国的攻城武器威力在五大帝国中,能排到第几位呢?” 陈琦微笑着说道:“南楚帝国和东倭帝国应该算是五大帝国中,攻城武器最差的。” “东倭帝国的军队大多都是水匪出身,军队的纪律性和战斗力其实很差,他们干些打家劫舍的事儿,荼毒一下老百姓,还勉强能用;像攻城这类的,需要考验军队纪律性和战斗力的活儿,他们是干不了的。其实中元帝国若非水师战力太弱,而且对东倭那弹丸之地没有什么兴趣,东倭帝国早就被灭了。五大帝国中,东倭,呵,配不上帝国之名。” “至于南楚帝国的攻城装备弱,是因为南楚帝国不管是打内部的战争,还是攻打安南,暹罗,缅邦那些小国,根本用不上攻城装备。都是一堆原木绑成的墙,有的甚至还是篱笆墙,一把火就烧没了,哪里还用得着攻城装备啊。据我所知,南楚帝国境内,唯一能用得上攻城装备攻打的城池,恐怕就只有南楚帝国帝都郢都城了。” 秦老点头:“老朽我不太懂兵法,也不懂什么战争。但是以我七十一年的人生经历来看,我们做任何决定的时候,都要做到有的放矢才对吧。” “南楚帝国的攻城装备我们把他比作一把木锤子,我们应对的时候,把木锤子当成铜锤子应对,建造防御设施的时候,按照防御铜锤子攻击的方式应对,就足够了吧。可是你们刚才的讨论,完全脱离了实际。” “老头子我说句糙话,南楚帝国,根本配不上殿下刚才讲的那第二种混凝土浇灌的建城方式。就算你们真把那个城给建起来了,也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包括陈琦在内,众人在听到秦老的话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这才发现,刚才是他们自己钻牛角尖了。 陈琦搀扶着秦老坐下:“秦老所说,实乃老成谋国之言,是我等小辈糊涂了。” “如同秦老所说,南楚帝国的战斗力,确实还不需要我们如此的煞费苦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第一种方式建造城墙,至于预制砖的制作试验,还需要拜托土木工坊的诸位多多费心了。我想要知道的是,将预制砖内部,负责增加牵引力钢条换成其他的东西,对于预制砖的承重和承伤能力影响有多大。” “就像欧铁大师刚才说的,不管是生铁还是精钢,对于我们丰都驿来说,首要的作用还是在打造甲胄装备和武器。真正能够剩余出来,作他用的部分很少。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到能省则省。” 鲁坤点头:“好!我等定不负殿下所托。” “嗯!”陈琦微笑着颔首,扭头又看向秦老:“当然,还要拜托秦老您,带领着土木工坊的人,将丰都驿城墙的设计做出来。我审验通过后,再交由鲁坤和孙垣他们按照尺寸制定预制砖的规格。” 秦老微笑着说道:“殿下放心吧。十日内,定将成稿交到你手上。” 陈琦:“好!有劳了!” 陈琦话音刚落,秦奕带领着十多名小厮,走进兰馨苑。这些小厮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个半米高的食盒,足足有六层多。秦奕指挥着小厮们,将酒菜摆好。 秦奕走到凉亭台阶下,冲着陈琦抱拳道:“少爷,酒菜已经备好。请您和诸位大师们入席吧。” 陈琦点头,起身,亲自搀扶着秦老,向院子中央摆放的餐桌走去。其余人见状,纷纷找到几位年长的大师,搀扶着走向餐桌。 众人落座,陈琦端起酒杯,对着众人微微躬身:“诸位都是我陈琦请来的客人,各位入驻兰园后,也都是尽心竭力,劳苦功高的为兰园,为丰都驿,为中元帝国做出贡献。我陈琦代表我自己,代表丰都驿百姓,代表中元帝国皇室,对诸位的贡献表达忠心的感谢。” “我希望有一天,诸位不再是以客人的身份留在兰园,留在丰都驿,留在中元帝国;而是作为中元帝国的国民,我陈琦的朋友和亲人的身份,留在中元帝国。” “我希望有一天,诸位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可以加官进爵,可以流芳万世。那个时候,兰园的学徒们会将你们铭记,丰都驿的老百姓们会将你们铭记,中元帝国的百姓们会将你们铭记;未来,千秋万代,我们的后人们都会将你们铭记在心里。” “我希望有一天,你们能够以身为中元帝国人而骄傲,中元帝国也可以因为你们是中元帝国人而自豪。” 陈琦单手拿着酒杯,高高的举过头顶,豪气干云的大声说道:“诸位!我以有机会与诸位共事,而自豪。” “干杯!” 众人起身,单手拿着酒杯,高高的举过头顶,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喊道:“干杯!” 仔细看去,包括秦老在内,在场的所有工匠此刻的眼睛都是通红的,有几个眼窝子浅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没办法,身为工匠的他们,不管成就再怎么大,都很难得到同行以外的人认可。 陈琦刚才的话,是实实在在的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他们不确定陈琦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即便陈琦说的是假的,他们也听得开心,听得过瘾…… 第57章 孔仁离家后门阀世家的反应 清晨,陈琦从宿醉中醒来,催动着内力将酒劲冲散,从毛孔中排出。昨晚他陪着众人吃饭喝酒,一直折腾到戌时初刻。若不是考虑到秦老几人年纪大了,不能熬夜,恐怕那帮中年人能喝一个通宵。 陈琦微笑着起身,穿着一件丝质的中衣走出屋外,直接跃起,落在了院中那个大水缸里。没办法,昨晚他就没洗澡;今天起来就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哪哪都不得劲儿。干脆跳进水缸中,泡一会儿,顺便还能用凉水给自己醒醒神。 泡了一刻钟后,陈琦直接从水缸中飞身而起,落在了房门前。陈琦迈步进屋,关上门,换衣服,洗漱去了。 暗处,身穿一身黑衣的女子,脸都红到脖颈了。陈琦刚才虽然没脱衣服,但是那丝质的白色中衣沾水后,完全贴在了陈琦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风景,远比光溜溜,赤裸裸的容易引人遐想。尤其是在看到陈琦那棱角分明的肌肉和忽隐忽现的八块腹肌时,黑衣女子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色!永远都不是男人的专利!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走出房间,扭头看了一眼东边,初晨的阳光已经将东边的天际照成了金红色,陈琦知道,太阳应该要出来了。陈琦飞身跃上凉亭顶,在蒲团上盘腿坐下,运转起了《归元神功》。 伴随着陈琦运功的时间越来越长,陈琦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陈琦每一次吐纳,都会呼出一团赤红色的,如同血雾一样的东西。那血雾就那么静静的飘在陈琦面前一尺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很是诡异。伴随着陈琦的吐纳次数越来越多,那血雾堆积的也越来越浓,直到最后,那血雾如同凝结成了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悬挂在陈琦面前。 太阳升起,阳光普照大地,那血雾被第一缕阳光照射后,像是雪花遇见了火焰似的,瞬间就消散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陈琦的周身被一圈金光围绕;在那金光的衬托下,陈琦整个人如同神明降世般的,给人一种需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两刻钟后,陈琦周身的金光缓缓消散,直至最后,那金光如同是薄雾遇到了狂风,被彻底的吹散在了空中。陈琦的眼睛缓缓睁开,静静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嘴角一点点的勾了起来。 又一刻钟后,陈琦适应了自己体内的变化,站起身,飞身落下凉亭。走到凉亭中的石桌边坐下,倒了一盏凉茶,一饮而尽。 几分钟后,秦奕拎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的伺候着陈琦吃早餐。 自从陈琦习武以后,秦奕起初还担心陈琦年纪小,会赖床不愿意起,或者会嫌弃习武太累,最后半途而废。结果陈琦人家每天早晚的功课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监督和催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连出外赶路,夜宿古庙荒山,都改变不了陈琦的习惯。 陈琦吃着早饭,秦奕在一旁拿出一卷足有一米多长的锦帕,慢慢的读了起来。 秦奕:“根据天机门汇总的消息来看,十大世家对于孔仁离家的消息并没有特别的上心;除了同属儒家的鲁南颜氏派人前去岱岳草庐询问具体缘由外,其他的几大世家对这件事,基本上都是采取了一个观望的态度。” “反倒是那些个二流世家对于这件事的反应较为激烈。孔仁的母亲,是青州左氏家族族长的嫡女;左氏家族原本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就是因为孔仁的母亲嫁给了孔丘庐主,并诞下孔丘庐主的嫡长子孔仁。母凭子贵之下,左氏家族受到了孔家的庇佑,仅仅十八年,就一跃成为了二流世家。” “左氏家族族长,也就是孔仁的亲外公,在得知孔仁被逐出孔家的消息后,连夜从青州府赶到了泰州府,亲自出面,阻止孔丘庐主将孔仁逐出孔家。还鼓动着那些和孔仁有利益关系的世家一起出面,诘责孔丘庐主。这件事儿孔丘庐主还没有说什么,孔仁先看不过眼了;他亲自出面,将自己的亲外公好一通训斥,一点面子都没给留,直接将左氏家族族长的那点小心思都给扒了个精光。最后都把老头给骂到吐血了。” “孔仁离开的时候,代表孔家直接断了和左氏家族的连系,甚至让所有有意与孔家合作的家族在孔家和左家之间二选一,选择一方后,必须和另一方彻底断绝连系。这可是把左氏家族往死路上逼啊。” 陈琦点点头:“这个左氏家族,是不是那个在神谕之战里四处下注的那个左氏家族?” 秦奕点头:“是的。就是他们。当时,这个左氏家族散尽家财,在五大帝国中间反复横跳,分头下注,忙活的不亦乐乎。神谕之战后,先帝虽然很是不耻左氏家族的作为,但还是念在他们曾经帮助过中元帝国的份儿上,给他们左氏家族封了个世袭三等伯的爵位。” 陈琦撇撇嘴,很是不屑于左氏家族的作为。就像他前世看不惯汉末诸葛家族的分头下注一般,经历了华夏上下五千年文明洗礼的他,对于忠孝仁义看的还是很重的。对于那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他是发自肺腑的看不上,瞧不起。即便那个人在史书上是多么多么的完美,多么多么的伟大,都改变不了他看不上那些人的态度。陈琦管这个叫做朴素的个人历史情怀。 陈琦:“和我想的差不多。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门阀世家此刻的眼睛应该都盯着孔仁的去向呢。等到确定孔仁来到丰都驿后,丰都驿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恐怕就会成为门阀世家们最感兴趣的地方了!” 陈琦手指在石桌上敲击着,脑袋中疯狂的计算着利弊得失。突然,陈琦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向秦奕,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陈琦:“秦伯,你说我要是把丰都驿对外的几条官道给半封闭了,只允许行商进出的话。那些个门阀世家,会不会着急啊?” 陈琦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58章 孔仁到来 早饭吃罢,陈琦正想着今天要去兰园的哪个区,哪个坊看看的时候,就听到了兰馨苑外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便停在了兰馨苑门前。 “属下严宽,请见殿下!”严宽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那声音中有着些许的疲惫之意,更有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陈琦听到是严宽的话,不由分说的飞身而出,直接落在了兰馨苑院门前,迈步走出院门,就看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孔仁。 陈琦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和孔仁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约摸半分钟后,二人这才分开,陈琦伸手,拍了拍孔仁的肩膀。 陈琦:“欢迎孔兄的到来,寒舍蓬荜生辉。” 孔仁也拍了拍陈琦的肩膀道:“我现在是应该教你贤弟呢?还是应该教你三殿下?” 陈琦摆手:“孔兄随便,只要你说着舒服,自在就行。” 陈琦右手拉住孔仁的手腕,左手在严宽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跪着干嘛?我这里啥时候有这规矩了?” 严宽站起身,傻乎乎的笑着:“忘了。忘了!” 陈琦左手拉住严宽的手腕,三个人携手揽腕的走进兰馨苑内。 来到凉亭中,三人分宾主落座,陈琦看向二人道:“吃过早饭了吗?” 孔仁微笑着点头:“吃了一些干粮,现在不饿。” 陈琦点头:“那我就让后厨准备午饭,我中午给你们二人接风洗尘。” 孔仁和严宽抱拳道:“全听殿下安排。” 陈琦看向严宽,发现他周身的气息很是凌乱,伸手抓住严宽的寸关尺,用自己的内力查探严宽的状况。 陈琦:“你这是要突破了啊?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你知不知道,若是在赶路途中碰巧遇上突破的临界点,你这样气息不稳是会死人的。” 严宽被陈琦训的低下了头:“我,我只是,只是担心会耽误殿下的事儿。所以才……” 陈琦长呼一口气,声音中有些不满:“你是不是傻。十八卫那么多人,让别人去做就是了,大不了就是多费点功夫罢了。你若是在途中出了事儿,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的心里怎么过的去?” 陈琦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了严宽:“拿着玉佩,去我屋中,红色锦盒内,拿一袋辟谷丹,去摘星楼上闭关去。” “你的接风宴我给你记下了,等你出关后,我再给你办。” 严宽接过玉佩,憨笑着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严宽小跑着冲进陈琦的房间里,轻车熟路的找到陈琦床头放着的朱红色锦盒,打开后,拿起一袋辟谷丹,抓在手中,关好锦盒,退出房间。冲着陈琦抱拳行礼后,走出了兰馨苑。 陈琦看着严宽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扭头看向孔仁,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陈琦:“严宽这家伙,办事儿是真的贴心,交给他办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我过分的操心费力。可是除了办事儿,其他的事情……唉!” 孔仁:“哈哈哈!严宽小哥是个实心眼子,这样的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不会给你惹麻烦。最多就是伤害一下自己,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其他的毛病一点都没有。作为主子,有这样的属下,你就偷着乐吧。” 陈琦点头:“也是!” 陈琦正想着石桌上空荡荡的,连杯茶水都没有的时候。秦奕从兰馨苑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把茶壶和几个茶盏。秦奕走到凉亭内,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冲着孔仁抱拳道:“孔仁小友,好久不见。” 孔仁起身,冲着秦奕抱拳躬身道:“秦伯,好久不见!” 陈琦将三个茶盏摆开,亲自倒了三盏茶:“都坐下聊吧。” 秦奕附身,在陈琦身后说道:“少爷,我还有事儿要安排。您和孔仁小友聊着,我就不陪着你们了。” 陈琦点头,手指指向茶盏道:“不急,喝了茶再走。” 秦奕点了点头,端起茶盏轻酌了两口,浓郁的茶香让他感觉神清气爽的。秦奕将茶盏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将茶盏放回托盘中。 秦奕冲着陈琦和孔仁抱拳道:“二位先聊着,我去忙了。” 陈琦和孔仁起身,冲着秦奕抱拳;秦奕双脚点地,飘身离去;陈琦和孔仁坐回到位置上。 陈琦:“孔兄,客套话就不说了。我们直奔主题。” 孔仁点头:“好,全听贤弟的。” 陈琦:“这座园子是以我私人庄园的名义修建的,叫做兰园。这兰园共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是农科区,工科区,医科区,学科区和兰馨苑。” “农科区是专门从事农业方面的研究和试验的区域,农家的当代亚圣夫子杨凡和农家学派首子吴苗,是这个区域的负责人。” 孔仁听到杨凡和吴苗两个人的名字,瞬间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孔仁:“杨凡大师不是北魏帝国人吗?吴苗大师更是远在益州。贤弟你是怎么把这二位请来的?” 陈琦有些惊讶的看向孔仁:“孔兄知道杨、吴两位大师?” 孔仁点头:“当然知道了。我父亲曾经亲口说过,农家之于百姓,如同儒家之于帝王。在诸子百家之中,只有农家是最脚踏实地,兢兢业业,身体力行为老百姓们谋利的一帮人。你别看这些人永远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打扮,手里拎着锄头农具,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些儒生公子那般优雅从容;但是,在我父亲眼里,他们远比那些身穿华服的世家公子更值得人们铭记。” 孔仁的话,让陈琦对孔家更高看了几分;他也真心的确认,孔家相比于其他世家,眼界和格局都不是一个层面的。 要知道,很多的儒生,甚至是当代大儒,他们是很鄙视身体力行的去做体力劳动的。很多人都将农家学派的学者身穿粗布麻衣,身体力行的干农活,看做是在给同为学者的他们‘丢人’。 他们就如同前世小说中的孔乙己一样,迂腐,懒惰,矫情,软弱;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个好吃懒做的废人,甚至以手无缚鸡之力而荣…… 第59章 ‘误入歧途’的孔仁 陈琦:“杨凡大师和吴苗大师是我派专人去请来的;我很敬重农家学派的人,我也希望能够资助他们,研究出更多,更好的良种和肥料。有朝一日,中元帝国百姓,天下的穷苦百姓,永远都不需要再担心自己会挨饿。” 孔仁竖起自己的大拇指道:“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和杨凡、吴苗两位大师,都应该被写进史书里,万古流芳。” 陈琦摆手:“万古流芳就算了,只要不遗臭万年我就谢天谢地了。” “工科区是专门从事工业方面研究和试验的,研究的内容包括冶炼,纺织,酿造,建工,军工,农工等等。其中,冶炼坊和铸造坊的掌事是铸造世家欧氏家族传人,铸造大师欧铁;酿造坊的掌事是有着酒神之称的酿造大师酒家杜康。” 孔仁听到陈琦的话,下巴都合不回去了。他现在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他不应该来丰都驿,来兰园;应该来这里的应该是他爹,岱岳草庐庐主孔丘。 因为不管是刚才说到的杨凡大师和吴苗大师,还是现在说到的欧铁大师和杜康大师,这些人可都是和他父亲齐名的人物。他在这些人面前可是纯纯的小辈,那种见了面得叫叔叔大爷的类型。 孔仁:‘宝宝心里苦啊!’ 陈琦接着说道:“医科区是分为传学馆和药学馆两个部分,分别从事医道传承和药理研究两种工作。医科区掌事乃是有着医圣之称的医家牧元大师;传学馆的两名掌事分别是出身河东医学世家,苏氏家族的苏然大师;和出身蓟州医学世家,柏氏家族的柏麟大师。” “药学馆的两名掌事,分别是有着南楚药圣之称的屠百大师,和有着西夏药神之称的慕容苍大师。” 孔仁此刻的心都要凉了,他现在恨不得立刻骑上马,返回岱岳草庐。太他娘的吓人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陈琦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将这帮神仙给汇聚在一起的。要知道,这其中的很多人,是五大帝国的君主花费无数金银财宝,做梦都想请到的人啊。可是现在,这些在外面被奉为神明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聚在这兰园中。真的是……曰了狗了。 “兰馨苑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我自己住的地方。兰馨苑西面一百步外有一座小院子,是我恋人住的地方,叫做幽兰苑。” 陈琦说完上面的话,将面前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陈琦:“我这次请你来,就是想要请你当学科区的掌事。” 陈琦拿起是个茶盏,摆放在一起道:“学科区位于兰园的东南区域,目前学科区的掌事是有着‘师者’之称的墨渊大师;这里建有一个约摸三十多亩地大小的三进的宅院,三进宅院的建筑格局几乎是一模一样,正北是一座大殿,大殿中摆放着百家诸圣的立身像,庄严肃穆;大殿两侧各有一排厢房,每间厢房都约摸三十多平米大小,是专供人们居住的。大殿和厢房中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面用石板铺平的,石板上摆放着明黄色的蒲团,蒲团上可以坐人。先生在大殿门口的高台上讲课,学生坐在蒲团上听课。完全是按照传说中孔师授课的方法,十成十还原出来的。” “我预想中的学科区是培养先生和老师的地方。目前阶段,我需要学科区为我培养出来一批可以从事五到十岁小孩启蒙教育的人才;我称之为幼师,或者叫做小学老师。” 孔仁眼眉微皱,面露不解:“师者墨渊?是那位和我父亲齐名的师者墨渊吗?” 陈琦点头:“没错,就是他。” 孔仁疑惑的说道:“师者墨渊,可是有着‘小孔师’美誉的;他一生授业的学生无数,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五大帝国的官场中,有很多官园都曾师从墨渊大师。” “他现在掌管学科区,你却让我去取代他的位置?贤弟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陈琦耸耸肩:“当然不是在开玩笑。” “墨渊大师作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无一不精。他的学生无数,桃李满天下。这些荣耀我从不否认。” “但是!管理协调整个学科区,制定人才培养计划,统筹各方关系,以及新学建设等等,这些方面,墨渊大师他做不来。所以,我说墨渊大师他不适合做学科区的掌事,这是事实。兰园建设之初,我手里可用的人很少,学科区更是只有一位墨渊大师能够那点出手,能够服众;因此,当时让他做学科区掌事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以为之,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选择孔兄,我也绝非心血来潮之举。我初识孔兄的时候,就曾有过想要请你来兰园共事的打算。可是……孔兄身为岱岳草庐少庐主,文圣孔家的继承人;我这小小的丰都驿,又能给得了孔兄什么,能补偿您离开孔家失去的一切呢?所以,虽然很是不甘,但我还是放弃了请孔兄共事的打算。” “然而,兰园学科区近段时间的发展,我很是不满意。身为掌事人的墨渊大师,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优柔寡断,缺乏一个上位者应该有的果决和狠辣。只懂得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坐享其成。这不是我想要的。” “因此,我才会尝试着写信请孔兄出山,来帮助我管理学科区。这样的话,墨渊大师就可以专注于他擅长的教学工作,不需要分心在管理学科区的这些事情上了。我认为,这在目前来看,是最优的选择。” 孔仁沉默片刻后,缓缓的点头:“贤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儿我建议还是要请墨渊大师来,或者是我们去拜访墨渊大师;趁着我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将这个事情说清楚,搞明白,不要让我们之间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我们以后还是要长时间共事的,有些矛盾,有些隐忧,还是要扼杀在萌芽阶段才是最佳的选择。” 陈琦颔首:“我同意。” “这样吧。我现在就带你去学科区看看,顺便去拜访一下墨渊大师。” 孔仁点头:“好!” “我们这就去。” 第60章 蒙学读物和孔仁的震撼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学科区 陈琦和孔仁刚走进学科区的范围内,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孔仁站在原地,听着学生们口中朗读的内容;面容从疑惑到欣喜,再到兴奋,直至最后,孔仁甚至是有些癫狂了;他兴奋的抓住了陈琦的胳膊,眼眸中是满满的求知欲。 孔仁:“贤弟,他们读的这都是什么书?好像有你在孔府时手书的《弟子规》,其他的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陈琦微笑着拍了拍孔仁紧握着他胳膊的手:“孔兄别急,待我慢慢道来。” “他们背的一共是四本书,分别叫做《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弟子规》。这四本书呢,都属于蒙学读物,是专门用来给小孩子们启蒙识字用的。这四本书是我在一次探访古国遗迹的时候偶然得到的,经过多年的翻译和总结,这才将这四本书完全复原了出来。” “不过,这四本书中有很多的故事,因为年代久远,无史料可考;我不得不将那些内容删除,然后以我们现在有史料记载的故事补充代替。” 孔仁有些兴奋的点头道:“你做的没错。世间万物,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顺应潮流之下,必要的革新不仅不会将‘老’东西破坏;相反,这样只会为‘老’东西赋予新的生命。” “这四本书我听了个大概,我觉得很不错,是值得万世流传的经典之作。” “我在孔府时,也曾经被迫管理过孔府的蒙学学堂。”陈琦突然感慨道:“哇!那真的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的经历。” “孩子们生性跳脱,一个个像是不知疲倦般的,跑来跑去。让他们坐在那里静静的呆一刻钟,都是痴心妄想。更别说让他们读书识字了!” “我也曾经想过,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主动有兴趣去学习。我也做过很多的尝试!威逼、利诱、恐吓、甚至是体罚……可惜呀……并没有任何的作用。除了他们去我父亲那里告状,导致我被父亲踢了一脚外,我什么都没得到。” “打那之后,我便再也不去那个劳什子蒙学学堂了……” “但是今天,当我听到这四本蒙学读物的时候,我对于蒙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这四本书很有趣,文字浅显易懂,句式整齐,声调和谐,每隔几句,就会有一次押韵;如同童谣般,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而且,书中所讲的内容,很多都是和史实有关,教孩子们学习忠孝仁德,礼义廉耻。潜移默化间,为孩子们树立一个良好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才是蒙学教育真正应该做到的事情。” 陈琦点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孔兄所言,正是蒙学教育的意义。” “门阀世家之所以可以无视国家法度,藐视众生安危,长存千年不倒,万年不朽,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知识’这个稀缺资源吗?” “如果他们手中没有了这个稀缺资源,将他们拉到和庶人同样一个水平线上平等竞争。就凭门阀世家那几块上不得台面的料,别说加官进爵了,恐怕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而我建立学科区的目的,就是要将那所谓的稀缺资源变成廉价的地摊货;我要让每一个人都认识字,每一个人都可以读书写字;我要给那些被门阀世家贬的一无是处的庶民们一条上升的通道;我要让那些被儒生们看不起的工匠,都有一条加官进爵的晋升之路;我要把门阀世家所有的‘荣耀’都扒下来,然后狠狠的踩在泥泞里。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民心不可违,民心不可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陈琦的慷慨陈词,让孔仁听着感觉热血沸腾。虽说他出身孔家,而且孔家也算得上是门阀世家之首了;但仍然改变不了他对门阀世家的厌恶和嫌弃。没办法,有很多门阀世家的吃相太过难看了,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脸都不要了’…… 孔仁听过,更见过很多门阀世家肮脏龌龊的一面。不说别人家,就他外公家,青州左氏家族,就是门阀世家中,败类的典型代表。 左氏家族其实若论存世时间的话,远比孔氏家族悠久;就算十大世家中,也没有一个世家敢说自己家族的存世时间比左氏家族长。 但是,左氏家族的名声在所有的门阀世家中,都算是差的。如同世人所说的那样,左氏家族的存世时间,是靠着脸皮厚硬撑过来的。他们不仅舔中原人,他们连异族都舔,而且是毫无下限的硬舔。 一千三百年前,中原地区的帝国内部发生了内乱,三大家族为了争夺帝位打的不可开交。当时,北方的匈人借机南下,三个月内连下六十一城,几乎是将中原地区近半数的地方踩踏在他们的马蹄之下,变成了他们的牧场。 这个时候,很多门阀世家都选择了南迁,聚在一起抵抗着匈人的袭杀。甚至是结成战略同盟,一起对敌,想要将匈人赶回北疆老家去。 同一时间,有很多的门阀世家选择了屈服在匈人的淫威之下,变成匈人的带路党,成为匈人的走狗。而这些门阀世家,为首的正是当时在中原王朝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左氏家族。 左氏家族凭借着他们厚颜无耻的硬舔,在那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里,不仅没有半点损失;甚至还靠着给匈人筹备粮草的机会,大赚特赚了一笔。左氏家族的风光一时无两,成为了大陆上最富有,最权势滔天的门阀世家。 然而,天不遂人愿。匈人擅长的是弓马骑射,游牧狩猎,根本做不了经营一个帝国的营生。伴随着他们几次荒唐政策发布,搞得中原大地的百姓们天怒人怨,恨不得将匈人食肉剥皮。况且,中原人的数量是匈人的十数倍,想要统御这么多的人,光靠匈人是远远不够的;匈人又不敢彻底相信中原人所谓的‘忠诚’,一来二去之下,匈人觉得执政越来越无力。然后,匈人们开始逐步的北撤,收缩自己占据的中原土地。直至最后,彻底的退出了中原大地,回到了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茫茫草原之上。 第61章 左氏女 匈人北退大漠后,经过十年内战,中原大地回归统一,新的帝国在审视几十年来的纷纷扰扰时,想到左氏家族的种种作为,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新帝国先是直接断了左氏家族和朝堂的联系,凡是与左氏家族有关的文人都不允许入仕为官,这算是直接断了作为门阀世家的根基了。 要知道,门阀世家掌握着‘知识’这个稀缺资源,朝廷想要治理国家,就必须要用人才,而人才的基本要求就包括对知识的掌握,换句话说就是要用文人;而新帝国直接不允许与左氏家族有染的文人入仕为官,这不相当于直接将左氏家族手中最珍贵的稀缺资源给废了吗?有了这一纸禁令,谁还敢来左氏家族学习?谁还敢跟左氏家族有任何的瓜葛?左氏家族实际上就是被新帝国给排挤出权力圈了。 这还不算晚,新帝国皇室请来很多文人将左氏家族卑躬屈膝侍奉匈人的事儿编成了话本,又请来一大堆的说书先生,然后让他们学习这个话本。等到他们都学会后,朝廷出钱,请这些说书先生们云游天下,到处宣传左氏家族的丰功伟绩。 这一圈舆论战下来,左氏家族的名声简直臭的比茅坑都恶心了,谁都怕沾染上,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从那以后,左氏家族彻底被门阀世家和朝廷孤立,被老百姓们唾弃;就连其他的帝国和王国也避之如蛇蝎,厌之如弃履(弃履就是破鞋)。青州百姓们以左氏家族腌臜了青州之地,将左氏家族赶出了青州府;自此,左氏家族连祖宗之地都没了,彻底沦为了没有根基,到处流浪的末流家族。 直到二十五年前,左氏家族现任族长之女,外出游玩儿中与孔氏家族少族长孔丘结识,孔丘对那女孩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那左氏女也喜欢孔丘的儒雅和风度,两人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孔氏家族本身对于继承人的择偶是有着严格限制的,但是呢,孔丘是他父亲,上任岱岳草庐庐主的老来子,备受庐主大人的宠爱。而且孔丘不管是文采还是武道修为,在当时也算的上是鹤立鸡群了。那些文采修养好的人,武道修为比不上他;那些武道修为高的人,文采修养又比不过他。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孔丘都是岱岳草庐继承人的不二之选。为了一个女人,最后得罪岱岳草庐未来的庐主,一个文武双绝的当世奇才。这件事儿,怎么算都是亏得。 所以,孔氏家族中的族老们,虽然很厌恶左氏家族,很看不上左氏家族唯利是图的模样;但是为了孔氏家族的长盛不衰,只能是捏着鼻子,强行接受了左氏女这个少族长夫人。 结果等到左氏女过门后,孔氏家族中的族老们这才发现;这个左氏女完全没有一点左氏家族的那种唯利是图的功利心;反倒是兢兢业业的辅佐着孔丘,逐步的接受孔氏家族族长的职位和权利;还在明知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强行给孔丘生下一个儿子,而那个儿子,就是孔仁。 左氏女生下孔仁后,患上了很严重的产疾,身体眼见着就消瘦下去了;最后,在孔仁三岁的时候,左氏女撒手人寰。左氏女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儿,是帮助孔丘选择了一个良家女,作为他的续弦夫人;而她选择良家女的同时,拒绝的却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因此,孔氏家族的人不管再怎么看不上左氏家族,再怎么看不上孔仁的外公;但是对于左氏女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左氏女也是除孔师之母外,第二位被允许牌位入孔庙的女子。足以见得孔氏家族族人对于左氏女的爱戴!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孔仁面对自己的外公和左氏家族的时候,会是那样一个态度。没办法,左氏家族唯一一个好人英年早逝了;剩下的那群混账王八蛋,孔仁真的羞于与之为伍。 孔仁心里清楚,左氏家族绝对不是门阀世家中的特例;相反的,门阀世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帮唯利是图的小人,是一帮贪财好色的伪君子。 这些人,嘴里面说的是仁义道德,张嘴闭嘴都是之乎者也,每一句话也是引经据典的。但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们人渣的属性,遮蔽不了他们肮脏的内心,他们的世界里,每一个犄角旮旯,每一处缝隙里都写着‘黑暗’两个字,而‘黑暗’的背后,是两个鲜血染成的字,“吃人”!! 陈琦看出了孔仁的异样,并没有急着催促他赶路;反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孔仁思考。约摸一刻钟后,孔仁的眼睛从浑浊逐渐变得清亮起来,到最后,眼神中的精光内敛,像是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琦伸手,拍了拍孔仁的肩膀:“走了。” 孔仁点头,和陈琦一起,向着学科区内走去。陈琦一边走,一边给孔仁讲解学科区每一个地方的特点和用途。顺便给孔仁介绍了,蒙学教育速成班的起始和进展。 陈琦:“蒙学教育速成班将在明天举办结业和誓师大会,到时候我会亲自过来主持仪式。并且带领全体师生们一起宣读誓师词,你明天要准时参加,全程观摩。以后再有学生学成结业时,你这个学科区掌事,就要履行职责了;主持仪式和带领学生们宣读誓师词。” 孔仁点头:“好。我知道了。” 陈琦:“嗯!还有,这学科区有两处小院,当年建的时候就是准备给学科区掌事和师者居住的。墨渊大师现在住着一个小院,另外一个小院我已经让人清扫出来了,并且用香薰什么的将房间熏了两遍,绝对不会让你闻到一星半点的异味,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入住。” 孔仁:“好。愚兄初来乍到,对什么事儿都不熟悉,全听贤弟安排就是了。” 陈琦微笑着颔首:“好。” “哦,到了,这就是墨渊大师的小院。” 第62章 拜访墨渊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学科区 学科区东南角,有两座小院,小院不大,只有一亩出头而已。 东侧的小院里,郁郁葱葱的种着各类花草,仔细看去,每一盆花草都是经过了精心修剪的,像极了一件件活着的艺术品。 小院北墙边有两间小屋,小屋用青砖绿瓦建成,古朴、典雅。小院的东南角位置,放着一张青石桌,青石桌四边摆放着四张青石凳。 陈琦和孔仁走到小院门口,陈琦上手,轻轻的叩响门环。“啪——啪啪——”,敲了三下后,陈琦退回到孔仁身边,等着墨渊大师开门。 “来了!”小院内,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陈琦听得出,说话之人正是师者墨渊:“谁呀?” 陈琦朗声道:“墨师,是我,陈琦。” 墨渊听到是陈琦的声音,缓缓的打开门,看到陈琦的脸,笑呵呵的说道:“是陈琦殿下呀!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陈琦侧身,将身侧的孔仁凸现出来。 陈琦:“墨师,您还认识此人吗?” 墨渊看着孔仁,仔细打量了好久,缓缓的摇头:“看着面善,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娃娃!你是哪家的公子呀?” 孔仁上前一步,冲着墨渊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后学晚辈孔仁,见过师者墨渊大师。” “家父岱岳草庐孔丘。” 墨渊听到孔仁的话,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当时就精光大盛。 墨渊:“哦,原来是孔家小子啊!幸会,幸会。” 墨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孔仁,满意的点了点头:“像,真的是太像了。” “我说刚才看你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现在看来,那感觉还真没有错。你这长相,有六分像你父亲孔丘庐主,剩下的四分,像你母亲左氏女。” 墨渊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二人进屋院。 陈琦快步上前,搀扶着墨渊大师:“我刚才听墨师的话,还以为墨师见过孔仁呢。原来是感觉似曾相识啊!” 墨渊爽朗一笑:“哈哈。我还真见过孔仁小子,只不过估计孔仁小子自己可能不记得了。” 陈琦好奇的问道:“还真见过呀?啥时候?说来听听。” 墨渊在陈琦的搀扶下,走到石桌边坐下,陈琦和孔仁坐在墨渊两侧。 墨渊想了想:“那应该是十六年前得事儿了。当年,孔丘庐主亲自写信,请我去岱岳草庐,出任文比大典的主考官。” “那是孔丘庐主继任岱岳草庐庐主后的第一次文比大典,孔丘庐主很是重视;当时的我刚刚获得师者称号,风头一时无两,那些个门阀世家更是箪酒壶浆的想要请我过府一叙,都被我给拒绝了。就在这个时候,孔丘庐主的邀请函发来了。” “至今我还能记起那封邀请函的内容,当真是字字珠玑,情真意切,丝毫没有一点世家之首的傲慢。” “也就是那一次,我不远万里的跋山涉水赶往了岱岳草庐,在孔府见到了孔丘庐主,和尚在牙牙学语的孔仁小子。” 陈琦听到墨渊的话,微笑着说道:“原来墨师还和孔家有如此渊源。孔丘庐主,才学渊博,气度不凡,人品厚重,不愧为当代儒生之典范(这里的儒生是指文人,不是儒家学生)。” “既然墨师与孔兄有旧,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今日带孔兄前来,其实是想要征询一下墨师的意见的。” 墨渊看向陈琦:“哦?殿下想要征询什么?” 陈琦:“墨师,我想请您卸下学科区掌事之职,由孔仁孔兄接任。” 墨渊眼眉微挑,看向孔仁道:“孔仁小子,你怎么说?” 孔仁起身,冲着孔师抱拳躬身:“墨师。说实话,我来丰都驿之前,对于丰都驿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聊胜于无。陈琦殿下请我来丰都驿的时候,只说是一同共事,并没有详谈让我任何职。” “小子我也是刚刚才了解到丰都驿和兰园的基本情况,实话实讲,当我听到要和那么多的各行各业的大师们共事时,我是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是因为小子我何德何能,能在有生之年和众位大师学习,揽百家所长,此乃人生中一大幸也。” “忐忑嘛,是因为诸位大师,大多都跟我父亲同辈。我一个小辈同堂共事,担心会有一些礼教上的问题,最后给殿下添麻烦。” 墨渊颇有些烦躁的摆摆手:“孔仁小子,你说的这些和做学科区掌事无关。这些不过是一些腐儒们的无聊托词罢了,我记得你父亲是很厌恶这些无聊的恭维。” “我现在想听的是,你如果做了学科区掌事,你会怎么安排工作。或者说,你既然是取代我做的学科区掌事,你认为你有哪些方面是比老头子我强的?” 孔仁听到墨渊的话,知道这是墨渊在考教他呢。作为天之骄子,这一代人中不世出的天才,哪里会怕被人考教?索性就收起了原本还有些谦卑的态度,昂首挺胸的冲着墨渊抱拳。 孔仁:“墨师明鉴。小子我对学科区的了解不太多,只是知道,这里是培养师者的地方。殿下有意将‘知识’从世家门阀的垄断中解脱出来,让‘知识’的光辉普照所有人。而想要如常所愿,师者至关重要。” “墨师是知道了,我们现在教学模式,是很难大规模的培养出来优秀的师者的。往往是孩子们先学文,谋仕途;仕途不畅后再尝试着转型为师者或者医师。这样一圈转下来,很多人的心都野了,哪里还会心甘情愿的是专心研学,做一名合格的师者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大帝国加在一起,满打满算,配得上‘师者’称号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吧。师者以下的那些私塾先生们的水平参差不齐,滥竽充数者有之,别有用心者有之,徒有其表者有之……想要靠这些人,教会亿兆黎民读书识字,需要多长时间?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学科区存在的意义,就是系统性的培养出来一批合格的师者!” 第63章 何为“师者”? 墨渊颔首:“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做?” 孔仁:“重新制定师者考核标准,根据考核标准制定标准课程,‘因材施教’根据学生们的特长,培养他们某一个方向的的专业能力,让他们成为某一个单项的专业师者。” 墨渊迟疑了片刻后说道:“按你这么说,那你们选拔的师者岂不是只能教学生某一个方面的知识,无法兼顾其他方面的知识;如此一来,师者何以服众呢?师者何以服学生呢?” 陈琦轻咳一声:“墨师以为师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者说,什么样的人才配成为师者呢?” 墨渊:“师者,当然要通晓古今之变,熟读百家之言,才学深厚,品德高尚,可为众人之表率,可为诸公之楷模。师者不正,弟子不顺;师者不贤,弟子不德;师者不渊,弟子不慧……” 陈琦在听到墨渊第二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要打断他了。没办法,墨渊的话,他实在是难以认同,更别提信服了。 陈琦抬手,直接打断了墨渊的说教:“墨师,你所说的哪里是成为师者的标准?你说的明明是成为圣人的标准。” “古往今来,能够达到墨师你的标准的人,不能说很少吧,应该说没有。我也不怕孔兄生气了,即便是文圣孔师,也不敢说他能达到墨师您的标准吧。” 孔仁摊摊手:“我不生气,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琦点头:“诸子百家历代圣子,亚圣,首子等,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一个人能满足墨师您所说的标准吧?” “至于墨师您……”陈琦稍微顿了顿,长舒一口气,继续开口道:“墨师您自认为您满足您对师者的要求了吗?最起码在我看来,墨师貌似对农事就是一窍不通,对农家学派也不甚精通;这满园的花草,若是没有人前来帮您照看,您恐怕一株都养不活吧?” 墨渊面色铁青,显然是被陈琦的话给噎了个不轻。陈琦则是无所谓的笑着,起身走到一旁,顺手摘下一朵粉红色的月季花,别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什么意思呢?”陈琦脸上的笑容收敛,面色开始变得严肃:“师者,应该是用来传授‘道’、教授学业、解释疑难问题的人。人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懂得所有的知识和道理的,谁能没有疑惑呢?有了疑惑,如果不跟老师学习,那么那些成为困惑的问题,就始终不能被解开。” “所以,在我看来,我们对师者的要求只有三条。”陈琦举起三根手指:“第一,传道能力,第二,授业能力,第三解惑能力。只要在这三个有过人之处,能够被人所信服,那么这个人就是一名合格的老师!”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孔师曾说过,三人行,必有吾师。以孔师的学识修养和德行,你们认为,有多少人能贤于孔师呢?那如果按照墨师的条件,那岂不是说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当孔师的老师了不成?可是,事实到底是如何呢?” “孔师于耳顺之年回归岱岳草庐专心从事教学,当时的岱岳草庐门前有两分闲地,孔师想要在这闲地上种一些果蔬,供自己和妻儿吃。但是,孔师的出身门阀世家,哪里知道这种田要怎么干活?” “孔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泰州城郊的农村里,找农民们请教种田的知识。要知道,孔师当时见那些农民请教种田知识的时候,行的可是弟子礼;最后,孔师甚至是拜了一位年逾花甲的农夫老者为师,专心的学习种田知识。” “我们所看的儒家经典之一《农书》,便是孔师在学习种田,学成后,亲手书写和编辑的农业方面的书籍。” “而这本书,不仅是儒学经典,受到了儒家学子的推崇;甚至就连农家学派的学徒们,在入门后学习的第一本书就是孔师所着的《农书》。” 陈琦看向孔仁道:“孔兄,不知我所说是否属实呢?” 孔仁点头:“殿下所言,句句属实。” 陈琦看向墨渊,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墨渊则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又像是压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似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陈琦见墨渊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陈琦:“孔师所言,所行,当得起言行一致了吧?” “那么,从孔师的言行上来看;孔师认为的是,学生的能力不一定非都比老师差,非要不如老师,而老师的才能也不一定非要都比学生强。学习知识的是有先后顺序的,有的人是靠儒学开的蒙,有的人是靠道学开的蒙,有的人是靠农学开的蒙;那么靠儒学开蒙的人,给靠道学开蒙的人将一些儒学知识,这有什么问题吗?” “哪怕两个人都是学习儒学的,他们的生活环境,学习履历,授业恩师的喜好等等等等,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对儒学的理解和偏好。在这样的前提下,同为儒学生的他们,在术业这个方面,也是有了不同的偏向,这就叫‘术业有专攻’;那么‘术业’不同的学生,教授另一个‘术业’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取长补短,博学广记,答疑解惑,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这下子,墨渊彻底被陈琦给说自闭了,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陈琦和孔仁对视一眼,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墨渊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紧,把老头气坏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何况,墨渊既然能获得‘师者’美誉,被人们尊称为大师;那他的天赋和才学一定不会差,甚至是长于众人。 像他这样的人,又何须耳提面命的去教他什么呢?给一个‘引子’就足够了。 第64章 墨渊的决定 墨渊沉思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缓缓的醒悟。他看向陈琦,眼眸中满是赞许。 墨渊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个弟子礼;这可把陈琦吓了个不轻,自己双脚踮地,飞身而起,落在了墨渊身后,小院的围墙上。 墨渊刚想抬头说话,就看到刚才还和孔仁坐在石凳上喝水的陈琦已经消失不见了。墨渊疑惑的四处张望,这才在身后的围墙上找到了陈琦。墨渊还没开口说什么,陈琦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陈琦:“墨师,这玩笑可开不得。你是师者,又是长者,向我一个小孩子行弟子礼算怎么回事儿。我可受不得您如此大礼。您这是要折煞我不成?” 墨渊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让陈琦两句话就给破了功,冷哼一声,瞪了陈琦一眼,走回石桌边坐下,气鼓鼓的喝着水。 陈琦见墨渊大师放弃了给他行弟子礼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飘身从围墙上落下,走到了石桌边。 陈琦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墨渊低着头,看着水杯道:“是我之前太执拗了,太过于在意师者这个虚名,忘记了学徒时的那种纯粹。是殿下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找回了我丢失的东西。”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陈琦伸手,拍了拍墨渊的手臂:“墨师无需太过在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恕我直言,墨师您为学为师,可评优等;为友为朋,尚算可以。但是若说因地制宜,因势利导的做管理工作,墨师您恐怕连‘尚可’都算上不上。” “这近一年的时间,墨师从事学科区的管理工作,恐怕自己也感受到了吧。” 墨渊点头:“是的。我或许更适合做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而不是一个整天想着如何调度各方关系的掌事。” “这一点,孔仁小子比我强。他年轻,有活力,有想法,有冲劲;不怕苦,不怕累,不怕伤,不怕痛;最重要的是他不怕失败,这些都是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做不到了。” 墨渊看向陈琦,认真的说道:“殿下既然想要让孔仁小子做这学科坊的掌事,我希望殿下能够对他有绝对的信心和毫无保留的信任。殿下要清楚,孔仁小子是所有掌事中年纪最小的,其他的掌事,年纪最小的那位都差不多和他老爹孔丘庐主相当了。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那一帮的叔叔大爷,即便他是你亲自请来的,恐怕也很难服众;如此一来,他在行事职权的时候,难免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想要帮助孔仁解决这个麻烦,就必须要给孔仁一个名分,一个能压得住众人的名分。这样才能有助于帮孔仁彻底的解决那些无聊的骚扰和无尽的麻烦。” 陈琦听完墨渊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墨渊所言,正是陈琦所担心的。陈琦并不怕那些愣头青来找孔仁的麻烦,那些家伙加一起,恐怕都不是孔仁的对手;孔仁的武道修为和战斗力,在整个丰都驿,也就秦奕和陈琦能够稳压他一头。其余人,包括十八卫在内,都是纯纯的炮灰而已。 陈琦:“这个我也想到了。” “原本明天的誓师大会,就是单独给学科区速成班的人们办的,我也没想让太多人丢下手头的营生前来观礼。” “不过现在嘛,我改变主意了。” 陈琦看向墨渊:“墨师,有劳您写三封书信,给其他三区的掌事,就说你代表学科区和我,请他们前来现场亲自观礼。” “剩下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来办就是了。” 墨渊点头:“好,我这就写。” 墨渊走回屋内,拿出一摞宣纸和一个砚台,一支毛笔。研得了墨,舔饱了笔,将宣纸铺开,墨渊认真的书写请柬。 墨渊作为师者,这一笔字在当世也算的上是无价之宝了。龙飞凤舞,潇洒飘逸;纵观当世长于书法之人,鲜少有能与他的字一较高下的了。 仅仅两刻钟后,墨渊将三封书信写好,交给了陈琦。 陈琦:“影卫。” 一名身材婀娜,体型纤细,满身皂衣的女子单膝跪在陈琦面前:“少主请吩咐。” 陈琦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眼中有些恍惚:“你是哪位?也是影卫之一吗?” 女子没有抬头,声音冰冷的说道:“回少主,属下确是一名影卫,是影卫统领影子的同门师妹,名叫影舞。” “今天我师兄影风有要事外出,已经和秦伯请过假了。师兄担心少主用人的时候会捉襟见肘,这才派我前来,跟在少主左右,静候少主差遣。” 陈琦看着跪在地上的影舞,微笑着挠挠头:“起来吧。” 陈琦拿起墨渊写好的三封书信,走到影舞面前,将书信递给了她。 陈琦:“将这三封书信交给农科区,工科区和医科区的掌事。其余的你不用说,直接返回就是了。” 影子接过三封书信,揣进怀里。冲着陈琦一抱拳,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陈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孔仁开口道:“贤弟,墨师,我既然已经来投奔丰都驿,投奔兰园,就是下了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但是我现在的能力和威望我自己心里清楚,很难让所有人满意。” “我在想,可不可以这样,让墨师继续当学科区的掌事,而我呢做学科区的主理,负责学科区的管理和调度工作。这样一来……” 还没等孔仁说完,墨师就开口打断了孔仁的话:“孔家小子,你不会没上战场就怕了吧?你这样的软骨头可担不起大责任啊。” “如果你自认自己的水平还可以,那就自己来接掌事的差事,行使掌事的权利。若你觉得自己的水平差强人意,不足以承担学科区掌事的责任;那也就干脆一点,让陈琦殿下给你安排个其他的活计,别来学科区凑热闹了。” “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这一次,连陈琦都没有反驳墨渊大师的话。显然,陈琦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65章 孔仁的改变 孔仁本身就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十一岁的时候就获得天之骄子的美誉了。他知道墨渊这是在给他使用激将法,他也知道这种激将法的套路很直白,很老套,很幼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真的有点被激到了。 孔仁看向墨渊,努力压抑着自己有些微微波动的情绪:“墨师,您就不怕,就不怕人们说您无能,管理不了一个学科区,被我一个小子给取而代之了吗?” 墨渊豪气干云的摆摆手:“怕个鸟。干不了就是干不了,无能就是无能,实事求是而已,怕个锤子?我墨渊活了几十年了,有过低谷,也有过巅峰;有过辉煌,也曾被踩进泥里。如今的我,早已经无视了那些个无聊的是是非非了。” 墨渊起身,走到孔仁身后,拍了拍孔仁的肩膀:“小子。我在第一次见到陈琦殿下,并且跟他有过一番交流后;就知道,我已经老了,应该给娃娃们让路了。今天看到你,我就更坚信了这一点。” “你这个小家伙,从门外开始,就在刻意隐蔽自身的锋芒;倘若你面对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阅历没有那么深的人,或许就真的以为你是一个谦卑有礼的晚辈了。但是,老头子我可是经历过生死人,哪里会那么容易被你这个小家伙给糊弄了?你骨子里的那股高傲,还有你多少年培养起来的上位者气势,根本隐藏不了。” “面对你们这样的少年英才,我这个老头子理应退位让贤。那,既然都退位让贤了,何不退个干净?非要留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破关系存续着,不就是存心给人添堵,让人厌烦吗?” 墨渊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盯着孔仁:“小家伙,年少有为就应该锋芒毕露,虚伪的客套只会让人觉得厌恶。” “兰园,是个汇聚天下能人志士的地方;在这里,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陈琦殿下统管整个兰园,四区三十二坊,那么多的各行各业的大师对陈琦殿下都是推崇备至;靠的是什么?是他皇子的身份?还是他丰都驿主司的官秩?又或是他日进斗金的敛财能力?” “都不是!是因为他本身就有与四区三十二坊各掌事一较高下的实力。” “他可以和欧铁大师讨论铸造,也可以和秦世嘉讨论建筑设计和制造;可以和杨凡讨论良种培育,也可以和吴苗讨论土壤改良;可以和牧元讨论医术和医疗改革,也可以和杜康讨论酿酒和酿造技术改良。” “四区三十二坊,哪一个敢说他们在专业知识上能够胜得过陈琦殿下的?”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 “若不是陈琦殿下本身才学过人,见识渊博,哪里会有现在的兰园呢?” 墨渊郑重其事的看着孔仁:“所以呀,孔仁小子。你若想要在兰园中立足,想要做这学科区掌事,想要掌管学科区,想要报答陈琦殿下的知遇之恩。就应该将你的锋芒,你的棱角亮出来,好好的让那些个蠢货们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告诉他们你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当上这学科区掌事的,而不是因为你是孔丘庐主的儿子!” 孔仁了然的点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墨渊如此苦口婆心的原因。过去,他习惯了遮掩自己的锋芒,让别人出头,让别人获利;原因嘛,也很简单。他出身岱岳草庐,终生不得入仕为官;所以,不管他出不出头,他都是岱岳草庐的少庐主;不管他获不获利,他都是未来岱岳草庐的继承人。有道是‘无欲无求’,孔仁本来就没有‘欲望’,自然也就无所求了。 不过,现在的孔仁,就需要有欲有求了。 为了来和陈琦共事,他自愿离开了孔家,脱离了孔家族谱;没有了少庐主的身份,也没有了继承人的未来。今后,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双手自己赚。在这种情况下,他之前那种锋芒尽藏的处事风格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了。 孔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从善如流了。今后我也不会再掩藏锋芒,无欲无求了。希望我不会给陈琦殿下误事,耽误了陈琦殿下的长久之计。” 孔仁说完,昂首挺胸,那多年来养成的上位者的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孔仁整个人也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似的,闪闪发亮。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孔仁,那个天之骄子——孔仁。 陈琦亲眼看到了孔仁的变化,满意的点点头,至于孔仁的威压,对于他来说,聊胜于无罢了。 孔仁的上位者威压是多年来被人认可,被人肯定,被人追捧下形成的;那就像一件华服,披在孔仁的身上,让孔仁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而陈琦的那股上位者威压,是完全来自骨子里的,是先天就形成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母亲的身份如何下贱,如何上不得台面;但是,都改变不了他是中元帝国皇帝陈伽罗亲儿子的事实,那种独属于皇族的上位者威压是留存于骨子里的,不会因为外物侵扰或际遇变迁,就改变的。 老话讲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就是这个道理。 陈琦点点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已经巳时了,咱们仨回我那兰馨苑里聊,怎么样?” “等到午时,我在兰馨苑中给孔兄设接风宴,请墨师作陪。不知墨师可否赏光?” 墨渊哈哈大笑:“哎呦。有好东西吃,傻了才不去呢。” “正好,咱们聊一聊学科区的未来发展规划,还有就是殿下你对教育改革的谋划。让老头子我开开眼。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陈琦点头:“如此甚好。” “墨师放心,我这就安顿后厨,让他们中午加一道锅包肉,一道八宝鸭。一定让您吃的开心。” 墨渊听到锅包肉和八宝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有些匆忙的起身,回屋拿起自己的大氅,催促着陈琦和孔仁,急不可待的向小院外走去…… 第66章 生源哪里来?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陈琦拿起茶壶,亲自给墨渊和孔仁斟了一盏茶,这才缓缓坐下。 陈琦:“二位尝尝,这是昨天茶山送来的,今年的新茶,因为他是清明节前采摘并炒制的,所以我叫他明前茶。” 墨渊端起茶盏,小酌一口,在口中回味了一会儿,微笑着点头:“好茶,好茶。” “味道清甜可口,入口柔和,茶香清爽,清新,自然。好茶!” 孔仁也点点头:“虽然有点点的青涩味,但是丝毫不影响沁人心脾的感觉。反而正是有了那股青涩味,才凸显的味道更清甜,茶香更清爽了。” 陈琦见二人喜欢,从一旁的木盒中拿出两包,放到了二人面前。 陈琦:“一人一包。回去的时候带上,算是送你们的小礼物。” 二人如获至宝般的将茶包放在自己的手边,乐的跟两个傻子似的。那样子,一点都不比村头那个鼻涕过河的傻子聪明多少。 陈琦又给二人倒了一盏茶,这才缓缓开口道:“学科区过去一年的进度是慢了一些,不过,既然现在已经换了掌事人,那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不要再提了。” “墨师您在誓师大会后,将学科区的政务交接给孔仁;孔仁你要快速上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学科区的政务拉入正轨。” 二人抱拳道:“遵命。” 陈琦点头:“还有,誓师大会后,蒙学速成班的学生们就会下乡,短时间内,这些人作为蒙学老师尚可,但是想要让他们长期承担儿童的蒙学教育的重任,我估计他们很可能会力不从心。” “所以,蒙学正式班的第一批学生要以最快的速度招募齐整;我预计的蒙学正式班第一批学生最多不要超过五十人,最少也不要少于三十五人。” “这些人最好是认识字的,能够省去你们很多教识字的时间,还有就是这些人的脑子得灵活一点,那些个榆木疙瘩开窍时间太慢,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耽误。” 陈琦看向孔仁:“孔兄,你对中元帝国境内的书院和私塾的了解比我多,你家原来也有自己的私塾。我想询问你,有没有什么招募生源的技巧呢?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需要的学生招募到位。” 孔仁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书院招募生源和私塾招募生源的办法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什么书院,不管书院是大是小,他们都有自己学派偏向,而他们招募的学生,都是有过一定的教育经历的人。这些人识字,看过几本书,了解过几个学派的学说,有一些个人见解,想要抱团取暖,将自己浅薄的见解学精学透,最后成为那个学派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最好是能得到门阀世家或朝廷的赏识,入朝为官,混个一官半职的光耀门楣。”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截胡那些书院的学生,就被迫需要偏向某个学派,如此一来,我们兰园学科区就没有了中立性,而成为了某个学派的演习馆。这恐怕不是殿下想要的。” “除了书院外,那就只剩下私塾了。私塾分为两种,世家私塾和庶人私塾。” “世家私塾,顾名思义,就是那些门阀世家开设的,专门为本家培养狗腿子的地方。这些私塾就是专门给那些想要投奔门阀世家,混个前程的人准备的。” “门阀世家的少爷和小姐们,是不会去那些私塾读书了,人家都是将先生请到家中,单独教那些少爷和小姐的。” “世家私塾的学生进门首先学的就是忠诚,对主家的绝对忠诚,只要一个月,那些世家私塾的先生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原本天真无邪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这种私塾出来的人,别说能不用了,首先就不可靠。指不定哪天就从你背后来一刀,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庶人私塾,多为入仕失败的文人为了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自己开设的。殿下应该知道,在门阀世家和庶民百姓之间,还有一部分人,我们称之为富户;这些富户多为没有门阀世家门路,靠着做生意或者开店赚钱的人家。这些人家呢,他们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门阀世家中为奴为仆;也没兴趣让孩子们进书院,研究那些学派理论;他们只想要自己孩子能读书认字,好方便以后接管自家的营生。而这些富户家的孩子,就是那些庶人私塾的学生来源。” 孔仁微笑看着陈琦:“其实殿下手里就有这样的一个人,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不是读的庶人私塾,而是孔府书院。” 陈琦眼眸微亮,微微颔首:“孔兄说的是‘中元四大才子’之一的,刘培吧?” “是的!”孔仁微笑着说道:“刘培的父亲就是泰州客栈的掌柜,十一年前,泰州客栈走了水,遭了祝融之灾。刘培父亲多年的心血被付之一炬,我父亲出钱重修泰州客栈,并且以东家的身份入主泰州客栈。孔家占泰州客栈三成份子,刘培家占七成份子。” “其实依照祖制,刘培他既不是孔家的支脉分家,又不是孔家门生,更不是儒学生;根本不具备入孔府书院学习资格。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的话,刘培应该像是其他商贾子弟一样,去庶人私塾读书学习。” “但是,我父亲在考核了刘培之后,觉得他是一个可塑之才;而且孔府书院的祖制他一直也很反对。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我父亲乾纲独断,直接破除祖制,将刘培等四人破格收入了孔府书院。”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我父亲的眼光没有错,刘培在短短三年就以“书画双绝”名扬整个泰州府,并且在五年后独创了属于具有自己风格的书法,声名大噪;风头一时无两。” 孔仁说到这,突然想到了文比大典时,陈琦单挑四大才子的一幕,无奈的摇摇头。 孔仁:“贤弟虽然独挑‘中元四大才子’那四个人加一起都非你一合之将;但是你要清楚,他们输的前提是你足够强。如果他们的对手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儒生文士;他们完全有能力像你碾压他们一样,碾压那些人。” 第67章 祖筹 陈琦点头:“我知道。” “我从来都没有小瞧过他们四个人,我对他们的安置也早有设想。之所以一直将他们扔在一旁不管他们,是想要挫一挫他们锐气,改一改他们的性子。” “你们要明白,不仅骂人会将人给骂死;吹捧照样也可以将人给捧杀了。刘培等人他们从小就是在吹捧中长大的,吹捧的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们就默认了他们是最强的,他们是无敌的。所以他们目空一切,所以他们傲慢无知,所以他们轻薄无礼……所以他们才会在文比大典上仅仅因为一句话就愤怒的要挑战我,而且是以一个非常不君子的方式挑战我。这就说明,他们已经被人捧的太高了,落不下来了。” “所以,我必须要让他们重新脚踏实地的落到地面上,俗称叫做‘接地气’。他们只有真正的落地了,脚踏实地了,他们才能继续往前走,不枉费上苍赐予他们的天赋。” “接下来,我会将他们和京城送来的官学生放在一起考核,考核过过后,会量才使用,将他们安置在最适合他们的岗位上。” 孔仁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陈琦:“按照孔兄刚才的的分析,那岂不是说,我们学科区想要招生就根本无法指望现有的书院或者私塾了吗?这样一来,我们又要如何解决生源问题呢?” 孔仁微笑着说道:“殿下莫慌,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刚才只是分析了书院和私塾的招生来源而已,并没有说道我们的生源问题。想要解决我们的生源问题,首先要知道别人的生源是从哪来的才行。” “其实不管是书院,还是私塾,他们招募的生源都是固定的一批人,那就是除去少数庶民外的非庶民。” 孔仁见陈琦眉头微皱,微笑着说道:“怎么?贤弟是不是觉得这个话有些拗口?其实想解释清楚也很容易。” “我记得贤弟在孔府的时候,讲过采茶的技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贤弟当时说的是,采茶其实采的就是茶树最精华,最嫩的茶树的尖叶。对吗?” 陈琦点头:“是的。” 孔仁笑着说道:“那就是了。书院和私塾他们招生,就像是采茶一样,只是将庶民中的那些叶尖给采走了;剩下大量的叶子给了我们,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些叶子中,做文章!” “我们现在强行跟书院和私塾抢生源,基本上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毕竟人家那都是多少年的营生了,名声在外,树大根深,岂是我们初来乍到就能轻易颠覆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要做好人才分类,将合适的人才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学习合适的知识,掌握合适的技能。即便这个人才在其他方面烂成一坨粑粑,我们只要把他放在合适的岗位上,他照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说到这里,我就想说我在孔府书院学习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怪才。这个怪才名叫祖筹,他的父亲是泰州刺史府粮曹坊下属仓库管事,一把算盘玩儿的那叫一个溜。泰州刺史府其他几坊的管事和泰州刺史府的账房先生,八个人加一起和他一个人比数算,结果输的那叫一个惨。” “这个祖筹呢,他遗传了他父亲那神鬼莫测的计算能力,从四岁起,他父亲在数算方面就没赢过他。可是呢,这个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管再怎么努力,都背不会书本上的字,就算是他的名字,你今天教会他怎么写,他一觉醒来就会忘个一干二净。” “孔府书院的掌事,先生,加上我父亲等人,用了无数种方法,帮助他学习。结果都收效甚微,孔府书院学了三年,就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我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只要有空就会给祖筹读数算方面的古籍和善本;而祖筹也很争气,所有数算方面的书,只要他听一遍,就能背的出来,三年都没忘掉。” “祖筹在三年内将孔府藏书楼中所有关于数算方面的书都背了个滚瓜烂熟,虽然写不出来,但是丝毫不耽误他用那些知识。而他之所以离开孔府书院,也不是被赶出去的,而是孔府书院实在没有数算方面的书给他看,给他读了。” 陈琦眼眸铮亮,看着孔仁,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这个祖筹现在何处?” 孔仁虽然有些疑惑陈琦的态度,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前沿,干脆利润的开口:“祖筹现在应该在临江府瑞华书院求学。他这几年基本上就是在各州府的书院中闲逛,寻找那些他没听过的书算书籍,然后花钱请人读给他听。” 陈琦站起身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道黑影出现在陈琦面前,单膝跪地:“参见少主。” 陈琦都没看来人是谁,果断开口道:“去,将薛平和韩术叫来。不得耽搁。” “诺!”黑影说完,如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陈琦有些兴奋的搓搓手,掌心中甚至出现了一层薄汗。没办法,他没办法不兴奋啊。陈琦前世的数学成绩就特别差,没有学几何之前,他的数学成绩还能勉强能考个及格;自从开始学几何后,他的数学成绩就一落千丈,连及格都成了痴心妄想的事情。若非他文科成绩太过优异,连续三年满分,还在全国级的文学比试中一举夺魁,获得了燕京大学的保送名额。就以他那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o(* ̄︶ ̄*)o呵呵,还上鬼个燕京大学,上野鸡大学还差不多。 正因为他本身的数学成绩就不好,所以他一直都很佩服那些数学成绩很好的人。缺啥补啥,没办法。 更何况,兰园工科坊现在做的很多实验和新式装备,都属于摸着黑装大运。因为没有专业从事数算的人帮忙计算实验数据和装备尺寸比例。导致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周而复始的实验,返工,再实验,再返工……等无用功上了。 陈琦想过要不要在兰园尝试自己培养一批数算人才。最后陈琦放弃了,原因只有一个,没有合适的老师…… 而孔仁口中的祖筹,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68章 孔仁被认可 陈琦看向孔仁道:“孔兄,我一定要将这个祖筹请到兰园来。不知你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我的。” 孔仁挑眉:“贤弟你为何会如此心急?难道说你这里缺管账的先生吗?祖筹他数算能力当世无双,可是他不会写字,也不认字,他做不了管账的活儿啊。” 陈琦摆手道:“孔兄你大错特错了,你们太小看数算了。” “在你们眼里,数算只能用来管账和算钱;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在我眼里,却不是这样的。在我眼里,数算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对于工科坊来说,有一个精通数算的人帮助他们做实验,做研发,完全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琦长叹一声:“我曾经想过要在兰园中培养一批精于数算的人才。可是碍于缺少合格的老师,而放弃了。我自己也不善于数算之法,实在是做不了这个老师。” 孔仁疑惑的说道:“难道说,贤弟是觉得,祖筹可以胜任你说的这些吗?” 陈琦点头:“是的。” “祖筹的缺点是可以弥补的。但是祖筹的优点却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千万里挑一的。” “不就是不会写字吗?可以呀,我找人跟在他身边,帮他代笔不就成了吗?一个人不够就俩,俩不够就仨,仨不够我就给他请五个,十个。” “可是,祖筹的能力,是五个,十个,二十个代笔的人就能弥补的吗?” 一直在品茶,没有说话的墨渊大师突然开口了。 墨渊:“我觉得陈琦殿下说的有道理。人才难得,人才更难寻;如果这个祖筹真如孔仁小子所言,那他还真是个人物,将他请到兰园有百利而无一害。” “实在不行的话,绑也要把他绑到兰园来。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落到旁人的手中,成为一个没什么用的账房先生。” 孔仁虽然没搞懂陈琦和墨渊为什么会对祖筹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但是听到墨渊连请都不说了,直接改说绑了,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一般了。 孔仁有些急切的说道:“不,不,不,不,不,不用绑。只需要带着我的玉佩去找祖筹,以我的名义请他来兰园即可。” 孔仁说着,着急忙慌的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玉佩,仔细的摩挲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没办法,人才难得,为了一个好的人才,使一些手段也是必要的。 陈琦:“薛平和韩术估计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过来。请孔兄继续讲吧。” 孔仁点头:“就像我说的,像祖筹这样的人才,那些个书院和私塾是不会收的。祖筹能有这般机遇,也多亏了我父亲爱才惜才。而他现在能到各书院借阅书籍,也是因为他身上揣着我父亲亲笔所写的推荐函的缘故。” “如果我们能将祖筹这样的人,从万千人群中找出来;并且,搭配着合适的教育方法和培养模式。培养出来一批专项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我们有了这么一批专项精英,然后用这些专项精英去做老师,培养全能人才和遴选专项人才。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吗?” 陈琦和墨渊对视一眼,同时颔首;孔仁所言,其实早在一年前陈琦就和墨渊说过了,墨渊当时也同意了陈琦的人才培养模式。但是,在设立专项和师者选拔上,墨渊和陈琦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墨渊还是摆脱不了传统教育模式的束缚,对于师者的要求重重设限,对于专项的制定也是小心翼翼。反正就是一点险都不愿意冒。 陈琦虽然很头苦,但是奈何兰园刚刚成立,他口口声声说会交权给各区和各坊掌事,不再插手他们的管理工作。他不可能为了设置专项和选拔师者这些事,就将和诸位掌事建立不久,尚很脆弱信任给踩在脚下,弃若敝履。他只能忍耐,等待一个合适的人能够取代墨渊,重新将偏航的学科区拉回到原位。 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回归到了陈琦和墨渊争执不下的那两个事情。 陈琦长舒一口气说道:“孔兄言之有理。那孔兄准备设立哪几个专项呢?师者又从何处找呢?” 孔仁伸出手,掰着手指头说道:“万学文为首,语言文字课自然是少不了的。” “数算之法有助于人培养好的思维习惯,而且精通数算之法的人,在生活中也就多了一项谋生的技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学史明理,学史增信,学史崇德。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史学当然必不可少了。” “除此之外,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之类的可以陶冶情操的知识也可以作为备选项。另外,兰园各区各坊的一些东西,也可以作为备选参考项。比方说,去农科区帮忙耕地,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我始终认为,单纯学文,是不够的。等到最后,你的文是学好了,可是身体却跟不上;那你学的文就没有机会使用,那还不如不学呢。” “我从来不标榜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墨客,在我眼里,那些人就是纯纯的废物。我们兰园既然要改变,就要改变的彻底,从根儿里将那些腌臜东西都给拔了。我兰园培养出来的人才,你可以在学科专项上有偏向,但是身体却必须给我练好了。我觉不允许我这里出去哪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陈琦和墨渊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陈琦看着墨渊道:“墨师,你怎么看?” 墨渊轻叹一声,冲着陈琦抱拳道:“是老夫愚昧了。陈琦殿下和孔仁小子你们的所思所想一致,而且也更符合我们兰园现在的处境。我没有什么意见了。” 陈琦点头:“那好,既然如此,那孔仁这个学科区掌事的位置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孔仁你作为学科区掌事,明日誓师大会结束之后,正式履职。” “墨渊大师您作为学科区第一师者,要在能力范围内,给予孔仁必要的帮助。” “希望二位精诚合作,为兰园学科区的辉煌努力。” 孔仁和墨渊二人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我等定不辱使命!” 第69章 启航学堂(上) 正午时分,陈琦设宴款待了孔仁和墨渊,三人吃喝的宾主尽欢。墨渊上了年纪,中午是需要午休的,陈琦本来要自己送墨渊回去的。结果被墨渊给阻止了。老头知道陈琦和孔仁还有事情要谈,没必要再这些虚礼上浪费时间。陈琦无奈,只得叫来两名小厮,护送墨渊回学科区。 等到墨渊离去后,陈琦命人撤去酒菜,陈琦和孔仁走进凉亭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孔仁喝了一口茶,认真的说道:“贤弟。教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从启蒙到择学,再到优学,一步一步的,你必须要有一个成套体系才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搞,最后都很难有所成效的。” 陈琦点头:“我明白。我目前已经有了一套相对完整的体系构想,你可以酌情进行修改或者补充。如果你设想的教育体系架构和我的不同,你觉得你的体系架构更合适的话,也可以将你的架构写出来,咱们对比后,选择最佳方案。” 孔仁点头:“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陈琦:“我构想的教育体系包括蒙学部分,择学部分和优学部分。” “蒙学部分叫做启航学堂,是主司府推出的少年人才培养计划。我们将丰都驿九府十七县划分成了二十个区,每一个区都修建了一所启航学堂。” “启航学堂属于公办学堂,主司府已经发下主司令,规定丰都驿范围内,所有的适龄儿童都必须进入学堂学习读书识字。如果家里的孩子到了年纪不去学堂读书的话,他们的父母会被追究责任。轻则剥夺承包土地的资格,重则没收资产,赶出丰都驿。” “启航学堂招募的学生分两种。第一种叫做适龄儿童,是年纪在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适龄儿童到了年纪就必须要入学堂读书,除非患有痴呆,愚傻等,这些不适宜读书的病症。” “第二种叫做超龄儿童,是指年纪超过十岁,并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其实启航学堂步入正轨以后,就不会出现超龄儿童了,现在设置超龄儿童选项,是因为那些已满十岁,但是未满十四岁的孩子中,也有很多人对读书学习有着浓厚的兴趣。本着‘一个都不能少’原原则,我们想要尽可能的去挽救一些孩子。” “超龄儿童想要入学,需要通过启航学堂的考核,考核通过后,才能获得入学资格。而且超龄儿童入学后,不能和适龄儿童在一个学堂里读书,需要单独给他们建立一个学堂,让他们入学读书。” “启航学堂的教育周期初步设定为十年,理论上是五岁入学,十四岁毕业;启航学堂的学习分为两个部分,蒙学阶段和拓展教学阶段。” “蒙学阶段,顾名思义,就是给孩子启蒙,学习一些蒙学教材,像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等。蒙学阶段的任务有两条,第一,帮助学生建立良好的人生观,价值观;第二,培养孩子们的自主学习能力。蒙学阶段结束的时候,会有一场考试,来考核学生们的学习成果,考核不合格的人,将被留级,直至考核合格为止,或者等到十四岁时被启航学堂强制退学。” “拓展教学阶段,是指在蒙学教育合格的基础上,培养学生们一些蒙学之外的知识和技巧。比方说‘君子六艺’,“琴棋书画”等等。拓展教育旨在考核学生在非文字类内容的学习能力,从而选拔出来那些在特殊才能方面学习能力超强的‘怪才’。比方说祖筹;又比方说季垚。” “蒙学阶段和拓展教学阶段并没有固定的时间限制,只要通过了蒙学阶段的考核,就可以进入到拓展教学阶段继续学习。你五岁入学,六岁就能通过蒙学阶段考核,那你六岁就能到拓展教学班里去学习。你五岁入学,十四岁才通过蒙学阶段考核,那你就没有机会加入拓展教学班去学习了。” “启航学堂学生,只要年满十四岁周岁,就到了毕业的时候。启航学堂会根据学生在学堂期间的表现和展现出来的学习能力,给予学生一个基础评价和未来潜力评定。学堂给予的这个评价和评定只是单方面对学生开放,方便学生了解自己的能力,还有就是适不适合继续读书,或是选择什么方向继续学习。” “学生们是继续读书学习,还是回家接手家业务农,经商,都是学生自主选择的,启航学堂和启航学堂的老师不会过多的干预。当然,如果真的遇上好苗子除外。” “当然,启航学堂的毕业也有特例,比方说有些孩子天生聪慧,在十四岁之前就已经达到了毕业标准,而且有相关的高等学府愿意招收这个孩子入学继续深造。那这个孩子便可以提前毕业,到高等学府继续深造。” “丰都驿的启航学堂是公办学堂,所有的花销都是由主司府内库拨款,不向学生收取任何费用。而且,启航学堂是包吃包住的;凡是到启航学堂读书的孩子,一日三餐,都由启航学堂提供。” “启航学堂的厨师都是兰园后厨大师傅培养出来的,手艺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启航学堂的菜单也是由兰园后厨大师傅亲自拟定,主司府审验通过后下发到启航学堂厨师手中的。启航学堂的厨师,如果不按照菜单安排饭食,或者是偷工减料,暗度陈仓,以次充好的毒害孩子们。主司府会追究这些人的责任,罪行上不封顶。凌迟,诛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启航学堂还会建立优学奖励机制,学习评价为优的学生,学堂在年底的时候会奖励他一贯钱为奖学金。一贯钱也就是半两银子;丰都驿是产粮区,按照丰都驿的粮价,这一贯钱都够买十斗糙米了;一千多斤,都够一个四口之家吃半年的了。” 等孔仁听完陈琦的讲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活了十八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读书不仅不需要花钱,还能赚钱…… 第70章 启航学堂 (下) 孔仁惊叹于陈琦思维的天马行空,但是有一个点却是他不得不担忧的,那就是钱!因为陈琦从始至终,说的所有天马行空的设想,都建立在大量的钱财投入上。 而丰都驿只是一个郡县级的边关军驿,一年的税收能有几何呢?陈琦虽然身为皇子,有一些例银贴补,加上他丰都驿主司的一个正五品官秩薪俸;够养活他自己和他周遭的那帮人就不错了。能有多少结余补贴给主司府呢?税收加上乱七八糟的补贴,加一起又有多少呢?能不能满足二十个启航学堂的花销呢? 孔仁想到哪就说到哪,一点也不客气的问道:“贤弟你有没有算过,如果按照你的设想经营一个启航学堂,需要几名先生?几名杂使?一年需要花多少钱?你一个小小的丰都驿主司府,财力是否能够供的上?会不会半途而废?” 陈琦点头:“一个启航学堂,需要配置先生两到五名,具体人数根据先生的能力酌情进行增减。除先生外,还需要配备医生一名,厨师一名,帮厨若干,使役三名,安保两名。一个启航学堂一年的花费约摸在白银一万两左右,全丰都驿二十个启航学堂,一年的总花费在二十万两左右。” “我丰都驿主司府今年拨给启航学堂的备用金有白银五十万两。而且,这五十万两并不是上限,如果今年二十个启航学堂没有花完这五十万两,可以存着以后花;但是如果不够用的话,主司府还可以继续补。” 陈琦毫不在意的说道:“区区五十万两而已,对于我丰都驿来说,不过九牛之一毛耳。” “元楚两国之间的贸易,有近八成都是在我这小小的丰都驿进行的。现如今,渝州府至南楚镇北关之间的官道被巨石截断,一时半会儿很难通的开;那我这小小的丰都驿就成了元楚之间的贸易的唯一通道,也是南楚和北方诸国贸易的唯一通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我光吃那些个来往的行商,就足够我赚个盆满钵满的了。” 孔仁吞了一口口水,有些惊疑的问道:“可以告诉我具体的税入数字吗?” 陈琦颔首:“当然可以。” “前段时间汇报来的消息,丰都驿第一季度,收到去年一年的地税,丁税,杂税等共计三百余万两白银。第一季度前三个月,收到的商税有近七百余万两白银。总计第一季度,收入税银一千多万两。” 孔仁在听到前半句,税银只有三百余万两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他甚至觉得丰都驿九府十七县,这么多地方,缴纳的税银,感觉是有点少了。但是当孔仁听到陈琦的后半句,仅仅一个季度,丰都驿收到的商税就有七百余万两的时候,整个人的像是被施展了法术般的,呆立在了原地,嘴巴长得都能塞进一颗带皮的鸡蛋了,再等一会儿,下巴都得脱臼了。 陈琦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继续说道:“我父皇去年下旨,只要我还在丰都驿当主司,就免除了对丰都驿税银的征收。也就是说,这一千多万两税银我可以随意支配,不需要上缴国库。” “当然,虽然我父皇给我免了税,但是我也并没有吝啬。我还是上交了两百万两白银给皇室内库,算是我孝敬父皇和母后的。” 孔仁听到陈琦的话,整个人除了麻,就剩下麻了。真的,要不是孔家家学渊源,家教极好,孔仁现在真的就差直接骂街了。 二百多万两白银,孔仁做梦都不敢梦那么多的钱;陈琦竟然就那么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孝敬爹妈了。真的,孔仁这一刻真的想要魂穿陈琦的爹妈了…… 孔仁撇撇嘴:“好吧。我知道了。我还真没想到,我千里迢迢投奔的,原来还是个隐形的富豪啊!” 陈琦微笑着说道:“哈哈哈哈。所以说,孔兄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施展你的作为吧。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我这里就都不叫问题。” 孔仁点头:“好,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心里就更有底了。” 孔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不解的说道:“那,贤弟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费心经营丰都驿,万一等到你十八岁封王时,被封到了别的地方,丰都驿不再是你的封地。那你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陈琦微笑着摇头:“孔兄所说的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何况,就算是真的如孔兄所言,我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孔仁不解:“为什么?” 陈琦面色古井无波:“首先,依常理来看,中元陈氏所有在封王之前被派公差到边境的皇子,都是默认为在为未来的封王铺路。我叔伯辈的镇北王陈庭洛,平西王陈幽罗,安南王陈继雒;我祖父辈的定南王陈木,扫北王陈栋,都是这样的一个履历。” “我这一辈儿的,除了我自己在南境当差外,还有我二哥陈琼去年前往西王府履职,我五弟陈珏在今年春狩大典后,也被派往北境公差。如无意外的话,我们仨应该是在效仿祖辈的履历,静等成年后就会被依祖训封王,封地多半就是我们现在经营的这些地方和周遭区域了。” “其次,我经营丰都驿,是在给中元帝国经营丰都驿,而不是在给我个人经营丰都驿。倘若哪天我父皇觉得经营丰都驿能有钱赚,想要收回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丰都驿归还给他。至于钱嘛,我赚钱的法子有的是,只要我愿意,赚他个富甲天下,富可敌国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根本就不带怕的。” “最后,对于我来说,我经营丰都驿,最值钱的,不是那些个瓶瓶罐罐的外物。就算是整个兰园,整个丰都城,对于我来说都算是外物。真正最值钱,最宝贝的是兰园里的这些大能们。只要这些大能们一直跟在我身边,只要到达我的封地,重建兰园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陈琦微笑着看向孔仁:“孔兄,能够决定一切成败的是人,只要有人在,一切都不算是白费。” 第71章 稷下学院(一) 陈琦没有管在一旁沉默思考的孔仁,自顾自的喝着茶;直到看见孔仁的眸光从浑浊变得清澈,陈琦的嘴角才勾起了一个妖异的弧度。 陈琦知道,孔仁这应该是想明白了,这就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你根本不用掰开了,揉碎了的跟他过多废话,只需要轻轻点拨一下,他就立刻能够会意。 陈琦手指轻轻的敲击石桌面,发出清脆仿佛金鸣般的声音,这声音传入孔仁的耳中仿佛警世恒音般的,让他瞬间清醒。孔仁看向陈琦,盯着看了有近一分钟,然后猛地大笑起来。 孔仁:“哈哈哈哈哈,难怪,难怪。” “难怪我父亲会那般推崇于你,甚至不惜将我贬低到了尘埃里。说实话,我在来丰都驿之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我从小就在赞扬声中长大,我从不觉得同龄人中,有人能与我相提并论。” “可是,就在今天,短短的半天时间。你让我看到了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也让我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会对你推崇备至。和你比,我确实稚嫩太多,太多了。” 孔仁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 孔仁郑重的说:“贤弟。请受为兄一拜。” “你我今日起,亦师亦友,我会放下我那可笑的尊严,认真的向你学习你之所长。还望贤弟不吝赐教。” 陈琦起身,伸手扶起了孔仁,手掌在孔仁抱着的拳上拍了拍:“好。小弟定毫无藏私,以诚相待孔兄。天地可鉴。” 二人四手相握,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畅快,肆意。 二人分开后,对坐在凉亭的左右两侧,陈琦亲自给孔仁倒了一盏茶。 #**#一次畅快的交心,让陈琦和孔仁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二人不再是萍水相逢,以兄弟相称的陌生人,也不再是略同心思,却彼此有防备的‘熟络人’。从这一刻起,他们是彼此心意相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从坐位上来看,在这次谈话之前,陈琦一直都是坐在主位上的,包括孔仁和墨渊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坐在陈琦的下手位的。这代表的是从属关系,陈琦是主,而其他人都是陈琦的从属。这倒不是陈琦傲慢自持,而是身份使然。 在这样一个时代了,你就算是再怎么傲慢,都改变不了像庶人和皇室之间的地位差异;除非你敢像历代反贼那样,拿起武器反抗帝国统治;成则万古流芳,败则尸骨无存。至于你你躲在家里骂闲街,做口腔体操;你就算是骂的再怎么精彩绝伦,也不过就是一场无聊又可笑的滑稽剧,人家皇室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毕竟谁的好鞋也不愿意踩臭狗屎不是? 扯远了,回到正题。这次谈话后,陈琦和孔仁的坐位是不分主从的左右对坐。这就说明,陈琦是将孔仁放在和自己同一个层次上来看的,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主从关系,而是真正平等的‘兄弟’。#**# (ps:其实上面这一段不想写的,怕有人说我水文。但是这有关系到后面的一些变化,不写的话会说不清楚,所以,请见谅。) 陈琦放下茶壶,继续说道:“除了启航学堂外,我准备在丰都驿建立三所稷下学院,就建立在丰都城的东西北三面城墙外。” “稷下学院是主司府推出的,优学人才培养计划,是主司府少年人才培养计划的延续。” “稷下学院和启航学堂是不同的。” “首先,孩子们入读启航学堂是带有强制性的,父母如果不送自己的孩子入学,会被主司府以违法违规的名义处罚,甚至是追究责任。” “而稷下学院就不同了,学生们入不入读稷下学院,全凭自愿;主司府文曹坊会对于那些成绩优异,但是却不选择继续深造读书的学生们进行规劝,但是,也仅仅只是口头上的规劝而已,不会有任何的强制措施进行惩罚。” “其次,启航学堂是全免费制的,孩子们入学不仅不收钱,学堂还会包食宿。这完全就是丰都驿主司府给丰都驿所有适龄儿童和他们家的一个福利。” “而入读稷下学院,虽然也不需要交学费,食宿同样是免费的。但是需要签订劳务协议。所有入读稷下学院的学生,在学习之余,都需要去学院指定的地方进行勤工俭学。这个勤工俭学是强制的,你家就算有钱,花钱也是不能免除的。” “勤工俭学的地方,一定是和你的本专业有关系的,不会是纯粹使唤免费劳力。而且,勤工俭学也是要考核打分的;勤工俭学考核不通过的人,也会被稷下学院强制劝退。” 陈琦笑着说道:“稷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必须是能够脚踏实地,能够亲力亲为的实践所学的学生。而不是一帮只会‘耍口活儿’的说客。这也是我在和农家学派几位大师沟通交流后,得到的启发。我们应该教会我们的孩子,要和那些口惠而实不至虚伪小人保持距离。” 孔仁点头:“赞同,非常赞同。” 陈琦继续说道:“还有,启航学堂的学生除了在蒙学阶段到拓展教学阶段会有一次考核外,其他的时候是没有考核的。你就算是什么都不懂,启航学堂白花钱养你,也会把你养到十四周岁,养到从启航学堂结业(这里是结业,不是毕业)。” “稷下学院就不同了,稷下学院每一个专业,都有着严格的考核和考评体系。只有通过考核的学生才有继续学习深造的资格,未通过考核的学生都会被强制劝退。” “考核的评级分为‘优’、‘良’、‘中’、‘差’四种;考核达到‘优’的学生,会获得学院奖励优秀学生的‘奖学金’,‘奖学金’的具体金额,由稷下学院的院长和各科老师商议决定,奖励金额至少要可以满足一家四口一年内,吃好穿好的程度。按照丰都驿现在的物价,十两银子左右吧。” “考核为‘良’的学生,会获得学院提供的‘资助金’,学生可以用这部分‘资助金’贴补家用。‘资助金’的具体金额,也是由稷下学院的院长和各科老师商议决定,奖励金额至少要可以满足一家四口一年内,吃饱穿暖的程度。按照丰都驿现在的物价,五两银子左右吧。” 第72章 稷下学院(二) 陈琦继续说道:“考核为‘中’的学生,会被学院处以警告处分一次,获得警告处分的学生,如果在接下来的学习中,再一次被评价为‘中’,或者是违反学院的规章制度,便会被强制劝退。强制劝退后的学生,稷下学院将永不复录。” “考核为‘差’的学生,会直接被学院强制劝退,并永不复录。” “最后,启航学堂毕业的学生是不具备入仕资格的,而稷下学院的学生毕业后,是可以凭借毕业证书,参与郡县级别属吏考核的。郡县级别的属吏的官秩为从七品到从九品,虽然官秩不高,薪俸也不多;但是,这也代表着你步入了仕途,有升迁的希望了。” 孔仁听到陈琦的话,不禁再一次赞叹陈琦的财大气粗,他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有钱、任性。孔仁可以肯定,如果陈琦的试验成功了;那么‘文人’,或者叫“知识分子”更合适一些,这些人的地位一定会水涨船高。因为陈琦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叫做‘知识改变命运’的种子。 在此之前,人们之所以没兴趣将孩子送到私塾和书院中读书,一来是确实没那个门路,不管是书院还是私塾,都是需要走一些门路才能拿到入学资格的,一般的平民百姓,去哪里找那些个门路去呢?说句难听的,他们连哭坟都不知道该去哪个山包。 二来,他们是确实没钱。在这个刮风下雨全看天气,农业收获全靠运气的时代,一年到头,他们连吃饱穿暖都是奢望,哪里还有闲钱可以供孩子读书。 三来,就是读书没有出路。所有人都知道读书可以当官,当官了能够光耀门楣,可以赚钱。但中元帝国有亿兆黎民,可是大大小小的官职加在一起,也不过数万;而且大部分还被门阀世家牢牢的把持着,剩余的那些又都在皇室手里。平民百姓想要突破重围,成就一番事业,和痴心妄想差不多。与其去争那莫须有的未来,倒不如脚踏实地的种两亩田来的实在。 而陈琦的试验,就是在解决这些问题。 你不是没有门路,不知道孩子上学该拜哪个神仙,哭哪个坟头吗?我启航学堂建好了,就建在你们家的周围;而且还有主司令约束,孩子必须去启航学堂学习,不去也得去。 你不是没钱供孩子读书吗?我启航学堂全免费,还包吃包住,你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让孩子在学堂中读书。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家,能够少一张嘴吃饭,得省多少米面粮油啊。省下的可就相当于是赚下的。 你不是觉得读书没有出路吗?来稷下学院啊,在你学成毕业之后,一定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给你。不敢说包你大富大贵,但是让你衣食无忧,未来可期还是可以的。能有一个不需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都有饭吃的铁饭碗端着,平民百姓们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最关键,最关键的是,陈琦提出的‘奖学金’和‘资助金’的奖励机制,可以大大的提升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而且也可以更快速的让学生和家长们看到,学习原来也是可以赚钱的,可以赚大钱的。 有些家长们,在农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活一年,到最后也赚不到几两散碎银子。但是孩子只要学习好,考核评价高,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赚父母几年都赚不到的钱。 可以想象一下,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就根本不需要什么主司令的约束,那些学生家族们会非常非常积极的将孩子们送到启航学堂来。不为别的,能省点钱也是好的;万一自家孩子有出息,靠着学习能赚一些‘奖学金’或‘资助金’那就更好;再万一,自家孩子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最后能够凭借读书,混上个一官半职的,光耀门楣,那岂不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知识改变命运!永恒不变的真理! 孔仁冲着陈琦比了个大拇指:“有钱,豪横。” 陈琦挑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道:“怎么着?你就说好使不好使就完了。” 孔仁点头:“何止好使啊。你这么玩儿,简直就是在刨门阀世家的祖坟啊。门阀世家被你这么以折腾,估计半夜做梦都得被吓醒了。” “可以想象一下,到时候全天下读书人那么多,而门阀世家有把持着近八成的官秩不愿与平民百姓分享。那些读书人的怒火燃烧起来,再稍微推波助澜一下。” 孔仁和陈琦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坏笑。 孔仁赞叹道:“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门阀世家火光冲天的一幕了。” 孔仁话音刚落,他和陈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阳谋,彻彻底底,明明白白;门阀世家看得见,想得到,解决不了的阳谋…… 陈琦微笑着继续说道:“稷下学院招收的学生,来源有两个方面;第一是启航学堂毕业的学生,第二是其他书院或私塾推荐或自荐而来的学生。” “启航学堂毕业的学生,在获得毕业评定后,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继续学习深造。如果毕业生决定了继续学习深造,那么就可以拿着毕业评定到稷下学院报道。稷下学院会根据毕业评定,对毕业生进行考评,然后根据考评结果,安排毕业生到不同的专业报道学习。” “稷下学院的学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需要选择一个专业,方可入学。而这个专业课的成绩,直接决定了你是否有资格继续在稷下学院学习。一旦你的本专业学习成绩考核为‘中’或者‘差’的话,你就会被稷下学院强制劝退。” “当然,如果学生真的是对其他专业特别有兴趣的话,在不影响本专业学习的情况下,是可以进行第二专业的选择的。如果学生第二专业考核结果达到‘优秀’,且确认对本专业没有兴趣的情况下,是允许转专业的。” 第73章 稷下学院(三) 陈琦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至于其他书院和私塾推荐或自荐来的学生。在入学前要经过一次入学考试,只有入学考试通过的人,才可以允许入学。这些推荐或自荐来的学生,如果是是丰都驿籍的人,同样可以享受免费读书的福利政策。” “如果前来就读的学生是其他州府籍的人,那他们来丰都驿稷下学院学习,就是需要缴纳学费,住宿费和食杂费的了。这部分学生叫做自费生。自费生的学费金额由稷下学院院长会同老师们商议制定,学费制定的原则是‘自给自足’。就是说,学生缴纳的所有费用应该和花销的费用差不多,丰都驿主司府不需要用丰都驿百姓的税银,养其他州府的人。” “当然,自费生和公费生一样,需要参与勤工俭学,需要定期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后,才可以继续学习深造;考核不通过,同样也会被劝退。自费生同样可以获得‘奖学金’或‘资助金’,如果他们真的是个人才的话,他们完全可以靠着‘奖学金’和‘资助金’来供他们自己读书深造。‘奖学金’和‘资助金’的金额,是绝对够他们在稷下学院读书的费用的。” 孔仁听完陈琦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倒不觉得陈琦这是搞什么地方保护,反而觉得陈琦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最关键的是,他和陈琦都有同样一个想法,那就是将启航学堂和稷下学院推广到全国。 而将启航学堂和稷下学院推广到全国,就必然会触动到门阀世家的利益,和门阀世家之间形成敌对关系。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陈琦可不觉得自己到了别人的底盘,还能像在丰都驿这样如鱼得水。 但是,倘若有心人将启航学堂和稷下学院没有推广到自己家门前的锅,甩给门阀世家;甚至是将他们塑造成为了自己利益,置百姓于不顾的贪财好色的坏蛋。那些平民百姓们会怎么对待门阀世家呢? 陈琦:“稷下学院的学期为五年,如果按照启航学堂的正常入学年纪和毕业年纪,稷下学院学生入学的时候应该是十四周岁,毕业的时候应该是十八周岁,正好是成年礼的时间,。” “稷下学院的教学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阶段的是择优阶段,为期一年左右,择优阶段的学生可以根据他们的喜好,在不影响他们本科学习成绩的基础上,尽可能多的了解更多专业的专业知识。” “比方说,学生甲被分配到了酿造专业学习,但是呢,学生甲偏偏对铸造专业情有独钟。那,学生甲在不影响酿造专业考核成绩的基础上,可以充分的利用时间,去铸造专业旁听;如果他听完铸造专业的课程,觉得没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兴趣了,也可以去其他专业去旁听。直到选择出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因为孩子们刚刚从启航学堂那样一个环境走过来,他们需要一个过程,让他们慢慢的适应稷下学院这样的一个教学氛围和学习节奏。所以择优阶段的课程安排的会相对比较少一些,也会相对比较轻松一些。因此,学生们的空闲时间就会多一些,也就便于他们去旁听别的专业的课程。” “我们当然希望稷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是各科全都精通的全才。但是,我们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培养偏向专业方面的人才;既然如此,尽可能的让孩子们学择他们感兴趣的专业培养,算是我们唯一能给孩子们提供的一点点‘宠爱’了。” “赞同。”孔仁拿起茶壶给陈琦倒了一杯茶:“既然非要学,那就学点自己喜欢的。无可厚非。” 陈琦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第二阶段是研学阶段,为期三年左右。学生们通过择优阶段的选择,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并且愿意深入学习这个专业;便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到这个专业的研学馆中,跟着专业课的老师学习这个专业的专业知识和实操技巧。” “学生们在择优阶段熟悉了稷下学院的教学流程,适应了稷下学院的学习压力。研学阶段就需要开始加大学习任务了,学习的内容也开始逐渐的深化,考核的难度也会随之加大。学生们的学习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没有了那么多的空闲时间给他们玩闹,他们如果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全力以赴了,三心二意是不行的了。” “第三阶段是毕业季,为期半年左右。毕业季只有一项工作,那就是毕业大考。毕业大考分为理论和实操两个方面。” “理论,就是用文字写一篇关于本专业的技术性论文,指出论点,列出论据,做出论证。论文可以是阐述性的论文,也可以是前瞻性的论文,还可以是实验性的论文。” “阐述性的论文,顾名思义,就是阐述自己对这个专业的认知和理解;阐述性论文可以带有一些个人色彩在内,只要不违背专业的基本情况,都是被允许的。” “前瞻性的论文,如字所示,就是在充分了解和实践了本专业后,对本专业的未来发展发现做出一个前瞻性的论证。这个论证可以是那种天马行空,虚无缥缈的,也可以是脚踏实地,肉眼可见的;但是不管是哪种,都要做有逻辑性。” “至于实验性论文嘛,就是学生根据他们做的一项具有代表性的实验,写一篇关于这个实验的论文。实验性的论文首先要阐述做这个试验的理论依据和实验成果构想,详细的表明做这个试验的意义所在;然后就是要有这个试验的全程试验记录,一点一滴都不能差;最后,就是要对实验进行总结归纳,实验是否完成了预期目标,实验的结果是否和之前的预想相同,如果有偏差的话,造成这个偏差的原因又是什么?” “论文是有难度差异的,所以考评分也是有差异的;而且这个差异会直接影响到毕业生的就业安排。” 第74章 稷下学院(四) 陈琦:“阐述性论文的难度最低,所以考评分也最低,阐述性论文做的好的学生,学院会考虑让这个学生留在学院里当助教,然后慢慢的晋升成为老师。” “前瞻性论文的难度优点飘忽,写的好的会写的非常出色,让人耳目一新,大开眼见,写的不好的也会写的很辣眼睛,让人头晕目眩,不知所以。所以,前瞻性论文的评分是最飘忽不定的,完全就是看学生的创作能力和考官的鉴赏能力。前瞻性论文做的好的学生,学院会推荐他进入到‘兰园研究院’成为研究员,继续深造学习。” “实验性论文的难度是最高的,要求也是最多的,考核也是最严谨的;甚至,如果老师对实验性论文中阐述的实验有疑议,老师会亲自出手,通过实操实验,论证学生实验数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因为实验性论文的写作难度最大,考核难度也最大;所以实验性论文的考评分也最高。实验性论文,只要你的论文完成质量达标,评分就比阐述性论文高。” “实验性论文做的好的学生,学院会推荐他们进入到‘兰园研究院’和‘兰园工坊’内,成为高级工程师。” 陈琦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说道:“除了理论论文外,还有就是实操考核了。” “就像我们最开始说的那样,我们稷下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是那种只会夸夸其谈的酸文人;必须,必须,必须要是具备极强实操技巧的专业性人才。所以,实操考核至关重要。” “实操考核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单人模式,一种是组队模式。考生选择一种模式通过考核,就算成功。” “单人模式的实操考核,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人完成一项单人实操考核任务。比方说,铸造专业的,一个人在规定时间内铸造一把兵器,或者是锻打一柄农具;又比方说,酿造专业的,一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制作出一种酒曲,或者是酿出一坛子符合标准浊酒;等等。” “组队模式的实操考核,就是几名考生组队完成一项组队实操考核任务。比方说,法学专业的学生,在一个规定场景内,还原一场问审和判决的全过程;学生们在此期间,可以各自为自己选择一个身份,然后根据自己的这个身份发表自己的意见,拿出自己的证据。” “单人模式的实操考核和组队模式的实操考核,并没有难易之分。二者考评的点不同,所以考评的依据也就不同,考评分也不同。单人模式的实操考核,考核的是考生的个人实操能力;而组队模式的实操考核,考核的是考生们的组织能力,团队协作能力。” “毕业生们必须要同时完成理论考核和实操考核,并且两项考核的考核分必须都在‘良’以上,才能获得稷下学院的毕业证书和稷下学院的就业推荐函。而考核在‘良’以下的学生,只能获得稷下学院的结业证书和稷下学院的就业建议函。” “贤弟的设想很好,很合理。”孔仁点了点头,手中把玩着茶盏:“这样一来,学生们就有了学习压力,不能在那里混吃等死的熬时间。需要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的完成既定的学业目标。到最后,就算是他们成不了什么大才,也不至于成为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到处闲逛的街溜子。” “不过,贤弟你准备在稷下学院中设置哪些专业呢?” 陈琦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将茶盏放下后,缓缓开口。 陈琦:“我现在准备设置的专业包括了语言文学,农业学,工业学,商贸管理学,政治学,法学,医学,兵学和教育学,九科。” “其中,语言文学,政治学,法学和兵学;所教授的知识都是从诸子百家中摘选的精华编撰而成的。比方说政治学,就可以参考儒家学派,墨家学派,农家学派和法家学派等百家学派中具有代表性,且具备实践价值的政治观点,编撰成一本或基本政治学教材。也可以直接用百家学派的专着作为教材,进行教授和讲述。只不过在讲述的过程中,要言明利害,直述利弊;将每个学派的优点和缺点都摆出来,让世人自己评价。” “我们作为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后来者,面对前人所着的书,所发表的观点,应该具有自己的见解和分析;要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不是全盘接收前人的观点,做一只只会呀呀学舌的鹦鹉。” “前人的观点,前人的理论,是有着他那个时代的局限性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历史的变迁,很多事情和很多习惯已经和前人的那个时代不一样了,甚至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顺应时代的潮流,因势利导的在不改变前人的核心观念的基础上,酌情的精心优化,改良,是必要的。” “至于农业学,工业学,医学,教育学;这四科,则是参考兰园的四大分区安排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兰园四大分区中,有着数十位的各行各业的大师在这里工作生活。” “我将这些大师康养在兰园中,不是用来给自己沽名钓誉的;我也不屑于做那些个豢养门客,为自己扬名立万的蠢事。我要的是传承,帮助那些大师们将他们的手艺,将他们的知识,将他们的思想传承下去。而这种传承,也绝非我一厢情愿的事情,这也是那数十位大师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兰园四区中,有很多大师都已经到了耳顺之年了,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传人。这些大师可都是活着的宝藏,行走的金山;他们肚子里,脑子里存的那些知识可都是无价之宝。可是,如果得不到传承的话,那些无价之宝在大师们薨逝后,就会随着他们的仙逝而被埋进墓地里。” “那才叫真正的暴殄天物;与其未来后悔,不如尽快挽救。这也就是稷下学院设置这四刻的原因。” 第75章 稷下学院(五) 陈琦:“至于商贸管理学,是一个新兴专业。如今,丰都驿作为元楚贸易的唯一通道和首选路径,不管是贸易量还是货物种类,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一批精通商业管理和贸易管理的人才,来应对丰都驿不断扩大的商贸人才需求。” “而且,如果丰都驿的管理模式经过多年的检验,确认是一套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管理模式的话;那朝廷一定会考虑将丰都驿管理模式推广到其他地方,尤其是西境和北境。没办法,这套管理模式赚钱能力太逆天了。就算是中元皇室都眼馋的紧呢。” “但是,就目前来看,丰都驿的管理模式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大言不惭的讲,完全归功于我这个人。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没有我将丰都驿的管理模式一步步的引入正轨,并且根据时政的变迁,经常的进行微调。丰都驿的管理模式固然能赚钱,也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 “可是,如果在西境和北境试验丰都驿管理模式的话,我就分身乏术了。我不可能来回的跑,定期给他们做调整,那样的话就太累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将丰都驿的管理模式,一点点的拆开,拆成不同的分部,然后根据不同分部的人才需求,进行人才培养。” “这样的话,未来如果我们真的需要帮助西境和北境试验丰都驿的管理模式,那就不需要我亲力亲为的去做每一件事情了。我只需要帮助他们搭好架子,然后将这些专业的人才放置到专业的位置上,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等着数钱了。” “而商贸管理学方面的人才,就是丰都驿管理模式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丰都驿管理模式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赚钱能力;如果我们没有商贸管理学方面的人才,那就意味着丰都驿管理模式最引以为傲的赚钱能力会大打折扣。到那个时候,丰都驿管理模式的吸引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孔仁点头:“原来贤弟你都想到那么远去了。难怪。” “丰都驿的成功,现在还没有让所有人都看到。即便如此,所有知道丰都驿这一年来转变的人,都对此感到十分的震惊。没办法,前后的对比太大,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有人和我说那个被称为‘罪恶之城’的丰都驿,会在一年以后成为岁入千万的风水宝地,我一定会啐那人一脸,骂他痴人说梦。” “可现实就是,贤弟你真的仅仅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丰都驿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而且还在不加税的前提下,将丰都驿的岁入增加了近三倍。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陈琦抬手,打断了孔仁的话:“孔兄,你说少了。丰都驿的税银岁入增加的不是三倍,而是十倍。” “而且,你还有句话说错了。我不是没有加税那么简单,我前段时间已经批复了主司令;从今年起,丰都驿将在境内试点‘摊丁入亩’政策,废除已经沿用了数千年的‘人头税’政策。意思就是,我不仅没有加税,还在减税。” 孔仁听完陈琦的话,嘴巴都合不拢了。没办法,陈琦的话太,震惊他了。他原本还以为他自己对丰都驿的了解已经很多了,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简简单单的三句话里,竟然有这么多的信息已经落伍了。 难怪,难怪,难怪陈琦会用日新月异来形容丰都驿的发展。孔仁现在也找不到一个词,能如同日新月异那么的贴切了。 孔仁:“如同贤弟所说,丰都驿能有如此变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完全全的归功于你一人。你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一人兴邦’。” “但是,这样做存在的隐性风险也是我们不得不重视和直面的。简而言之,丰都驿太依赖你,太依赖你的个人能力了。” “就如同我在来丰都驿之前了解到的关于丰都驿的情报,仅仅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过时的旧闻;如此迅捷的政策分析能力和政策调整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 “我今天在看到丰都驿和丰都城的变化时,就想过要不要向你建议,将你治理丰都驿的经验总结成文字,让天下官员们竞相传阅和学习。没想到,贤弟已经想在我前面了。” 陈琦微笑着说道:“防患于未然,是我一贯的做人、做事准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胜败各半,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 “言归正传。” “目前,我还不准备建立稷下学院,一来是生源难以解决,二来是师资力量不足。” “生源方面,启航学堂刚刚起步,现在招收的学生,最快也得到明年才能毕业。而且人数也不多。至于其他州府,书院,私塾的学生,在教学效果未知的情况下,也不会冒失的来丰都驿读书。” “师资方面,我们兰园中现在拥有的大师确实不少,能力也很强。但是,他们很多人一时半会的还不能离开兰园,在没有任何戒备的情况下出入人员嘈杂之地。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在丰都驿的守备力量暂时无法达到我们所需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轻易的放那些大师们出外涉险的。没有了这些大师,其他的那些人,很难支撑的起一所稷下学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花费大量的现银,修建稷下学院;然后没有师生入驻,放在那里长草玩儿,我觉得没意义。” “未来十年内,所有启航学堂毕业学生,如果想要继续深造的话,都可以来到兰园中,跟随各个大师学习。” “等到十年后,启航学堂今年招收的首批适龄儿童毕业,毕业学生的人数太多,兰园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再修建稷下学院。” 孔仁点头:“我觉得可行。只是,他们出入兰园的话,会不会将兰园内的一些机密信息给泄露出去。” 陈琦摇头:“不碍事。兰园本来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第76章 兰园研究院(上) 陈琦手中把玩着茶盏,微笑着说道:“很多人以为,兰园不让外人进入,防范陌生人潜入,是因为兰园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只有兰园人自己知道,这兰园透亮的像一汪清泉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 “我之所以要严格管控兰园的人员进出,要加强守卫的力量,防止外人潜入。并不是我兰园里有什么见不得人勾当,而是为了保护兰园中各位大师的安全。” “孔兄应该清楚,兰园各区各坊的大师,放在任何一个帝国,都是会让帝王们降阶相迎的存在;同时,如果这些大师若是被某个帝国招揽,其他帝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被招揽的大师弄死。你就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敢把这些大师在兰园中的消息放出去吗?我不得藏着掖着吗?” “我对外说这兰园是我的私宅,也有很多人去我父皇那里给我告状,说我逾距。但是孔兄你今天来也看到了,我自己住的地方,其实就这么一个小院。逾制?呵呵。我这个小院恐怕还不足制式宅邸的一成大小吧。” “我之所以要对外那么说,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兰园如果只是一个研究院的话,他是没有资格配置现在这样的护卫体系的;兰园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防御,是因为我住在这里,这里是我这个皇子的私人宅邸。”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天天宅在兰园里?空着丰都驿主司府当摆设?” 孔仁听到陈琦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他原本在进入丰都驿后,听到人们讨论兰园,臆测这兰园有多么多么富丽堂皇的时候,他对陈琦的感观其实是有点下降的。孔仁以为,陈琦虽然有才学,但是好像也免不了皇室子弟那种奢靡成风的恶习。 但是,当他真正走进兰园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兰园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特别是在严宽的带领下,来到兰馨苑的时候;这满打满算不足两亩地的小院,还有那如民居般矮小的房子,让他一时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孔仁一开始还以为这兰馨苑是陈琦临时居住的地方,他平时不住在这里。但是,刚才他在跟陈琦和墨渊聊天的时候,听到墨渊说陈琦好像天天都住在这里。让他的疑惑就更多,更盛了。 如今,在听到陈琦的的解释后,孔仁才明白,他的想象到底有多么的离谱。 孔仁有些不解的说道:“贤弟。我想知道,你建立兰园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在这兰园里做什么?” 陈琦将茶盏放在石桌上,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喷壶,给已经有些干旱的花草浇水。 陈琦:“兰园使用的这块地共有两千多亩,是那种种啥都不长的荒地。我最初看中这块地的时候,是想要将这里建造成一座货物转运中心的,我称之为‘物流园’。” “就在我们准备动工的前期,几位大师云游到了丰都驿,在和我的一番交流后。他们想要在丰都驿落脚,建立一个学堂,将他们的学识和技艺传承下去。这里面就有铸造大师欧铁,船舶大师周坤和建筑大师孙垣。” “都说是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当时的丰都驿刚刚摆脱法外之地的头衔,从之前的那个烂泥坑中跳出来。别说梧桐树了,连狗尾巴草都没种下一棵;向几位大师这样的金凤凰落到了丰都驿头上;真的,我当时晚上睡觉都能笑醒了。所以,我必须要把他们留在丰都驿,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他们留下。” “孔兄你也知道,不管是铸造,还是船舶制造,又或是建筑。都需要大一点的空间去研究,去实验。当时的丰都城,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供他们使用。所以,那就只能建造一个这样的地方了。” “当时丰都驿刚通过整合财税和开放商路,赚了一点钱。那钱本是用来建物流园的,主司府连建造的土地和建筑材料都准备好了,就差等个黄道吉日动工了。” “我当时力排众议,停止了建造物流园的工程。直接就在原址上,开始修建起了兰园。甚至连建造所用的图,都没来得及换。” “如果孔兄日后有空的话,你可以登上那摘星楼看看;你会发现,这兰园的建筑布局非常奇怪,完全没有一点园林应该有的样子,就更谈不上美观了。” “不说别的,就我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兰馨苑。哪里有一点文人雅士该有样子?和乡下农户住的房屋一模一样。” 孔仁听完陈琦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早上进来的时候就想说了,但是碍于情面,没有敢直说,怕伤了陈琦的脸面。现在陈琦都开始自黑了,他也彻底放飞自我,不管不顾的放声大笑起来。 孔仁:“我早上进来的时候其实就想说了,这小院的风格,和贤弟你的才情太不相符了。这小院里只要再放两把锄头,一把耙犁,说是那个农家汉的家,我也丝毫不会怀疑的。” 陈琦无奈的耸耸肩:“没有办法,因为兰园本身就是赶鸭子上架,匆忙赶工出来的产物。等再过一段时间,丰都城扩建工程完毕后;我会亲自去请鲁坤大师和孙垣大师出面,帮忙重建兰园。那个时候,我们再考虑没管的问题吧。” 孔仁点头:“能够理解,贤弟你求贤若渴的心。而且这兰园或许在别人看来有些突兀,不太好看;但是,在兰园的众位大师心里,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像兰园这么温馨的地方了。” 陈琦颔首:“或许是这样的吧。” “众位大师乃是当世少有的顶级人才,我是真的,真的想要给他们提供一个最良好,最舒适的环境。让他们能够永远的扎根在兰园,扎根在丰都驿,扎根在中元帝国;让他们的学识和技艺传承下去,造福万民。” 陈琦仰望着天空,突然想起了前世曹孟德的那首《短歌行》,口中吟诵起诗中的句子。 陈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第77章 兰园研究院(下) 孔仁静静的听着陈琦的吟诵,心中不禁感慨万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各行各业的大师,心甘情愿的蜗居在这小小的兰园中,意气风发,废寝忘食的做研究,做实验。 不为别的,单说陈琦这个人,他就值得。 兰园中的这些大师,在社会中的地位其实很尴尬。论能力,他们丝毫不逊色于诸子百家的当代亚圣,就更别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圣子,首子了;论才学,他们的专业知识在本行业中的影响力,甚至要强过与诸子百家中的那些当代亚圣。 可是如果论名声,论成就,他们和诸子百家中的亚圣们,就差太多了。那些治学一事无成,为师桃李凋零的亚圣们,不管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夹道欢迎,受万众追捧。可是这些各行各业的大师们呢?除了同行的追捧外,文人墨客视之为巧匠,世俗百姓视之为工匠,门阀世家视之为劳力,各国皇室视之为工具。 就拿开创酒家学派传承的,有着酒神之称的杜康举例,杜康的才学,能力,成就,名声;完全可以碾压同时代诸子百家学派的所有亚圣,包括并州校亭的武圣后人关平和岱岳草庐的文圣后人孔丘。 孔仁是亲耳听过自己的父亲赞叹杜康不凡的,也亲耳听过自己的父亲感慨自己不如杜康。但是,在整个社会上,在所有人眼中。杜康根本不配跟关平和孔丘相提并论,别说这二位了,就算是诸子百家中那些一无是处的亚圣们,杜康都没有资格他们一较高下。 反正说白了,就是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就是一盘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五大帝国从来都不会主动的招揽他们,不会为他们正名,就更别说赏他们荣华富贵了。但是,五大帝国自己不招揽吧,他们还不允许别人招揽,如果这些大师一旦被某一个帝国招揽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简直就是将无耻和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就是这样一帮,不被社会所承认和接受的能人异士。在陈琦这里,被当做掌中宝一样的呵护着,保护着,爱护着……将心比心,孔仁将自己和那些大师们的身份互换,他同样会感念知遇之恩,鞠躬尽瘁,舍生忘死的报答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孔仁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发现竟然有一点湿润,自己竟然流泪了。孔仁起身,走到陈琦身边,伸手拍了拍陈琦的肩膀。 孔仁:“贤弟你的爱才之心,天地可鉴,人神共知。放心吧。只要我们同心戮力,所有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好。”陈琦微笑着点头,伸手和孔仁的手握在了一起:“我们,同心戮力。” 陈琦说完话,双手紧握在一起的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陈琦很庆幸自己在沂州府的时候,没有因为躲懒就不去管苏家的事情;否则他很可能就遇不到孔仁这样一个知己,兄弟了。 二人笑了一会儿,走回到石桌边坐下。陈琦说了太多话,口里叫渴,连着喝了三盏温茶。 孔仁沉思了片刻后,看着陈琦开口道:“贤弟,按你的意思,你是准备将兰园打造成一个研究什么的院?那是什么地方?” 陈琦放下茶盏,抹去嘴角的茶水,轻声说道:“是研究院,兰园研究院。是专门培养高级人才的地方,也是专门从事高新技术研究和实验的地方。” “我们刚才说了,稷下学院的学生毕业后,稷下学院会给他们发推荐函,他们拿着推荐函就可以到指定的地方参加工作,赚钱养家。” “但是呢,其中有一批人,稷下学院给他们发的不是推荐工作的推荐函,而是推荐他们继续深造的推荐函。而推荐他们去继续深造的地方,就是兰园研究院。” “兰园研究院可以说是汇集整个丰都驿头部人才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整个丰都驿,最聪明的人都在这里。” “兰园研究院采用的是工学制,即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就是说,所有加入兰园研究院的学生,其实也算是有了一份工作,在这里做研究工作也是可以赚钱的。同时,还不影响他们急需跟着那些大师们学习专业方面的知识。” “兰园研究院的学生,他们的工薪会比普通工人们高一些和专业性人才的工薪差不多。足够他们供自己读书的同时,还可以结婚生子,养家糊口。等到他们从兰园研究院毕业的时候,他们的工薪会有一倍,乃至数倍的提升,到时候,他们就算不靠经商,也可以成为腰缠万贯的富户豪门。” 陈琦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相比于稷下学院学生们做的研究和实验,兰园研究院做的研究和实验会更深入,更高端,更加的贴近现实所需一些。因为兰园研究院研究出来的所有技术,都是需要在经过检验后,第一时间得到应用的。” “前段时间,兰园工科区农工坊,研究出来了一种名叫曲辕犁的新型农具;这种农具在同样配合畜力或人力的基础上,效率会提升数倍。我从中元城回来后,亲眼看过三次试验,并检查了他们先后数十次的实验记录,确认无误。” “前几天,我得到汇报,兰园铸造坊已经做出了近千把曲辕犁,不日就会下发到丰都驿九郡十七县的农户手中。到时候,就可以大范围的检验曲辕犁的效果了。” 孔仁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兰园研究院若是真的能够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成为整个中元帝国所有聪明人汇聚的地方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孔仁仿佛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场面,眼中满是憧憬和向往。 陈琦没有打断孔仁的想象,陈琦知道,那是多么美妙的瞬间。因为他也曾经像孔仁这般的幻想过。 不一会儿,孔仁从想象中醒了过来,眼中的憧憬,希望,向往变成了肃穆,变成了凌厉。 孔仁:“诚如贤弟所言,这兰园的安全保障工作,是需要我们好好的想想怎么解决了。” 第78章 陈琦训薛平 陈琦微笑着点头道:“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渝州府,拜访平南王熊淼,向南王府借了一万人的平南军编制。现在,已经有专人在募兵和训练了。用不了多久,丰都驿就会多一万人的正规军可以使用,到时候协调几千人驻扎在兰园四周,就可以放心了。” “兰园这锅菜,迟早是要见人的,区别就在于是早见还是晚见的问题。其实在我的规划中,如果能再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对外公示兰园的基本情况,会更合适一些。” “不过,我估计很难能保密到那个时候了。明天学科坊蒙学教育速成班的人就会结业离开,去丰都驿各地的启航学堂中任教。这么多人,我不可能派人去跟踪监视他们,让他们不要在外面说兰园的事情,我也不能强行去堵他们的嘴,让他呢变成哑巴。索性就彻底不去管了。尽可能的调派人手,保护兰园吧。” 孔仁点头,陈琦的无奈他能理解,不如意事常八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所愿的。听天由命,不是自暴自弃,那只是一种可以选择的选项而已。 就在二人沉默的片刻,兰馨苑外传来了一声清亮的男声。 “卑职薛平,奉命前来觐见。”薛平的声音中,满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还有点点的开心和满足。薛平这货明明是个逗比,可偏偏喜欢装清高,装高冷,耍帅。陈琦光听声音就知道,薛平这应该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否则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说话。 陈琦微笑着说道:“进来。” 薛平风风火火的从院外走了进来,来到凉亭前抱拳行礼:“卑职薛平,参见少主。” 陈琦摆手:“免了。起身回话。” 薛平起身,正好看到了冲着他微笑的孔仁。薛平眼前一亮,冲着孔仁抱拳:“孔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孔仁起身,冲着薛平抱拳道:“薛兄别来无恙!孔府一别,不过三月,薛兄武道修为精进不少啊。” 薛平有些憨傻的笑着挠挠头:“孔兄言重了,走运而已。” 陈琦冲着薛平招招手:“过来坐。有事儿安顿给你办。” 薛平点头,快步走进凉亭,坐在了陈琦的左手边。 陈琦微笑着拍了拍薛平的胳膊:“你这家伙还真是走了狗屎运,短短两个月竟然可以突破心领神会之境,到了融会贯通之境。这等修炼速度,堪称恐怖了。” 薛平挠挠头:“让少主见笑了,侥幸而已。我也是前段时间走运,恰好赶上了那么个契机,就借势突破了。如果按部就班的积累,修炼的话,没有个两三年,恐怕很难摸到融会贯通的门槛。” 陈琦点头:“不赖,不赖。没有得意忘形,很不错。” “天道酬勤,你这家伙性格虽说是跳脱了些,但是不论是天赋还是勤奋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可能那么敏锐的察觉到那个转瞬即逝的契机呢?你又怎么可能恰好抓住了那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呢?” “所以呀,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运气同样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薛平听到陈琦的夸赞,整个人都飘乎乎的,像是踩在了云团上似的。要知道,他和陈琦认识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以来,陈琦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那么多,他只见到过陈琦夸牧羽,其他人不挨骂都算好的了。至于他自己,呵呵,简直就是反面典型。每次不管谁挨骂,兜兜转转的最后总能转到他的头上,然后他就跟着吃瓜落。 这还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陈琦夸他。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突然长大了,被认可了似的。薛平差点就忍不住想要流泪了。 陈琦看到薛平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又飘飘然了,冷哼一声,看着薛平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没那么柔和了。 薛平感觉原本来飘乎乎的自己,突然像是坠入了寒窟似的,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让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悄咪咪的看向陈琦,看到陈琦那如同挂霜的脸,知道自己又得意忘形了。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石桌下面去。没办法,陈琦的眼神,太吓人了。 “哼!”陈琦冷哼一声:“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 “谦卑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告诉你多少次了,得意莫忘形;刚夸了你没一刻钟,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做大事者,喜怒当不行于色,教你多少次了,还是记不住,还是学不会;你若是不改掉你这个得意忘形的坏毛病,迟早你得吃个大亏。” “怎么?不吃亏不长记性是吗?” 陈琦见薛平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孔仁各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直接将薛平晾在一边了。 这还真不怪陈琦生气,薛平这人武道天赋和勤奋劲儿在十八卫的所有人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即便是和陈琦比,也是不遑多让。唯独这个性格,实在是太孩子气了,一点也没有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每次只要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成就,立刻就会变得飘飘然,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似的。最重要的是,他每次那种状态的时候,警戒性就会大大的降低,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偷袭重创。 陈琦不知道数落了薛平多少次了,那可真的是苦口婆心啊。就连陈琦都觉得自己有点话痨了。可是结果呢?呵呵……一如既往……薛平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别说陈琦了,换二一个人,他也得生气。 孔仁识趣的没有掺和进来;而是乖乖的在一旁当一个看客。陈琦作为薛平的主子,除了薛平的父母亲人外,没有人会比陈琦更在意薛平的好歹,也没有人会比陈琦更合适扮演这个黑脸的角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孔仁不是陈琦,不是薛平的主子,不了解其中的是非因果;不参与是最合适的选择…… 第79章 薛平赶赴临江府 过了大概一刻钟,陈琦觉得让薛平应该反省的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拿起茶壶给薛平面前的茶盏斟了一盏茶。 陈琦:“该说的都说了,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这一次突破境界,偶然的因素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你现在的根基不太稳,气还有点虚。一会儿去找牧元大师,请他拿两瓶益气丹给你。接下来几个月,你要尽量少用内力,将自己虚浮的内力夯实了,将根基打牢靠了。别留下什么暗伤或者隐患。” 薛平点头:“嗯。我知道了。多谢少主指教。” “嗯!”陈琦突然沉默了,在那里静静的思考着什么,他很纠结,去临江府接祖筹的事情还要不要安排给薛平。 薛平毕竟是除了秦奕外,跟随陈琦时间最长的人了,立刻就看出了陈琦纠结。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 薛平:“少主,您是有什么事儿安排给我吗?” 陈琦点头:“嗯。原本是有件事儿想安排给你去办,只是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动手。我就有点纠结了。” 薛平皱眉:“一定会动手吗?少主可否将实情告知我,让我帮您琢磨琢磨呢?” 陈琦:“嗯!行!” “孔兄有一位朋友在临江府,瑞华书院求学。我想邀请他来丰都驿共事,可是接下来丰都驿会有很多公务需要我亲自处理,只能找人代我去将人请来。” “我原本是想让你去一趟临江府的情人的,可是你现在的这个状态……至于十八卫的其他人……都他娘是一帮糙汉子……” 薛平听完陈琦的话,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如果少主您放心不下的话,就让我带两个人一起去临江府呗。遇上麻烦的话,就让他们出手,我尽量不动手不就完事儿了吗?” “这样一来,或许请人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但是有我们三个人的保护和照顾,将人安全带回丰都驿的可能性不也大了很多吗?” 陈琦和孔仁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 陈琦无奈的笑着摇头:“你说的对,倒是我钻牛角尖了。” “那好,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至于找谁与你同行,你自己看着办。十八卫的统帅令,你暂时交给阿四吧;等你回来再还你。” “好,属下明白。”薛平看向孔仁道:“不知孔兄可有书信给我?或是有什么信物可以让那位朋友相信我呢?” 孔仁点头,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珏,递给了薛平。 孔仁:“这枚玉珏,乃是我的贴身之物,我的那位朋友认识。你只需要将玉珏给他,说是我本人请他来丰都驿一叙,他就明白了。” “我的那位朋友叫做祖筹,是泰州府泰州城人士。他的身高与你我差不多,因为从未修行过武道,所以身形有些纤细,瘦弱。他相貌平平,属于那种扔进人群不会惹眼的那种类型。他的眉心处有一颗黑色的胎记,偶尔他也会带一枚玉石头饰将眉心位置遮住。你只需要记住他的这个特点就行了。” 薛平记住了孔仁的嘱托,冲着孔仁抱拳道:“多谢孔兄告知。我记住了。”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椭圆形令牌,丢给了薛平:“这枚令牌是我的皇属令,是我皇子身份的标志。如果遇上官面上的人纠缠,直接将这枚皇属令丢给他们就成。” 薛平小心翼翼的将孔仁的玉珏和陈琦的皇属令揣进怀中。没办法,这俩信物太贵重了,别说卖了他,就算是卖了整个南平薛家,他都赔不起…… 起身冲着陈琦和孔仁抱拳道:“请少主和孔兄放心,薛平定不辱使命。” “我还要回去交接工作,安排行程。争取明早就出发。这就告辞了。” 陈琦起身,拍了拍薛平的肩膀:“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一定要吃好,喝好,睡好;不用给我省钱。你们这趟去,时间随意,务必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薛平:“好,请少主放心。属下告退了。” 陈琦点头,目送着薛平离去。 孔仁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贤弟,愚兄这也告辞了。今天多有打搅,怕是耽误你的公事了。我正好过去看看我的居所,适当的收拾一下。” 陈琦点头,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小厮从院外跑了进来,冲着陈琦抱拳:“请殿下吩咐。” 陈琦:“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小厮:“小的名叫贵五,丰都驿人士。” 陈琦:“行。” “贵五,抬起头来。” 贵五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琦和孔仁。陈琦他认识,这位皇子殿下性子有点冷,很少会和他们这些小厮们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安顿干活儿,言简意赅,说完就事儿就没废话了。不过他们这些做小厮的,其实最喜欢的就是陈琦这样的主子,简单,省事儿。 陈琦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孔仁的胳膊,冲着贵五说道:“看好了。认准了。” “以后你就跟在这位爷身边,随他一同出入。这位爷刚到丰都驿,刚到兰园,人生地不熟的。你要给我照顾好他。懂了吗?” 贵五抱拳:“懂了。小的定将这位爷照顾好了。” “好。”陈琦点头,看向孔仁道:“孔兄,明天参加完誓师大会后。你可以先让这个贵五带着你四处转转,看看丰都驿的风土人情。这对你未来的工作很有帮助。有什么需要的让这个贵五去找兰园管事,或者直接来找我。我安排人给你解决。” “孔兄只要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在家里怎么样,在兰园也怎么样。” 孔仁点头:“好。贤弟放心吧。愚兄是不会客气的。” 陈琦大笑着点头:“好。很好。” 二人又客气了两句。孔仁才在贵五的带领下,向着兰园学科区走去。陈琦目送着孔仁和贵五离去,直到二人消失在眼前,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眼里都流泪了。看了一眼日晷,发现已经到了未时末刻了。无奈的摇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迈步走进屋中,午休去了。 第80章 陈琦礼赠孔府 泰州府,泰州城,岱岳草庐,孔府 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从山下走来,停在了孔府门前。 “丰都驿主司大人特使陶溪,奉主上之命,拜见孔丘庐主。”陶溪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递给了守门的小厮:“这是拜帖,劳烦小哥代为转交。” 守门小厮看着拜帖,心中万马奔腾。他还记得前几日,同样是这个丰都驿主司派来的人,将自家少庐主给拐跑了。搞得他们全府上下郁闷了好几天,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结果现在,这个丰都驿主司竟然又派人来了,还带了十多辆马车。这是准备再拐多少人? 守门小厮心中有万般不情愿,但是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孔府的规矩大,他们可不敢冒冒失失的去顶撞访客。 守门小厮:“请贵客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 陶溪抱拳:“有劳小哥了。” 守门小厮拿着拜帖,跑回了府中。 约摸两刻钟后,守门小厮拿着拜帖走了出来。 守门小厮:“贵客请随我来。马车就暂时停靠在府外空地即可。” “好,小哥辛苦。”陶溪从怀中掏出一枚二十两左右的官银塞给了守门小厮:“这点小钱,给小哥晚饭加个菜,算是我丰都驿主司大人请的。” 守门小厮将银锭揣进袖筒中,领着陶溪向府内走去。守门小厮不禁感慨,这丰都驿主司府的人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前些日子来的那个黄脸大汉(严宽)是这样,现在来的这个白面书生也是这样。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二十两官银,前面那个黄脸大汉给他二十两银子喝酒;这位白面书生给他二十两官银给他加一个菜。 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二十两银子买水酒,一人高的大缸能装满仨,淹死他是绰绰有余的。至于用二十两银子加菜……泰州城中最豪华的馆子叫泰州酒楼,泰州酒楼一桌上等酒席也不过才五两银子。二十两银子,都够买十头牛的了,撑死他跟玩儿似的… 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白动人心。即便守门小厮有万般的不快,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饶恕他们了。 陶溪跟着守门小厮从府门外走进,就看到一进院的大堂门口,站着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陶溪是听十八卫中的其他人讲过孔丘的样貌的,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人就是享誉天下的岱岳草庐庐主,文圣孔师后人,孔丘阁下。 陶溪正了正衣冠,冲着孔丘躬身一拜,行了个弟子礼。 陶溪:“末学晚辈,陶溪。奉主上之命,前来拜会孔丘庐主。未经请示,冒昧打扰,还望庐主阁下海涵。” 孔丘微笑着摆手:“阁下远来是客,无需行此大礼。起来说话便是了。” 陶溪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孔丘。 陶溪:“这是我家主上给庐主阁下的信。请庐主阁下拆阅。” 孔丘接过信,握在手中,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阁下请登堂一叙。” 陶溪抱拳:“多谢庐主想邀请,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陶溪就在孔丘的引导下走进了大堂之中。 二人分宾主落座,孔丘岔开信封,仔细的看着信上的内容。 信中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上一封信刚来过不久,他们二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可说。信中主要就是感谢了孔丘的深明大义,允许孔仁到丰都驿和他一同共事。然后就是说送来了几车丰都驿的特产,算是陈琦这个晚辈孝敬孔丘这个前辈的,希望孔丘不要嫌弃。 孔丘看完信,将信纸塞进信封中,微笑着看向陶溪道:“阁下你们是什么时候从丰都驿出发的?” 陶溪没有丝毫隐瞒:“回庐主阁下,我等是在十天前出发的,也就是这个月的初七。路上还算平静,并没有因外事耽搁行程。只是因为此次拉的货物中,有很多易碎的瓷器;我们不敢全力赶路,这才走的慢了一些。” “好,请喝茶。”孔丘端起杯子,冲着陶溪微微举了举,算是请了。 此时,孔丘心里五味杂陈,像是开了乐器铺子似的,热闹极了。 十天前,陶溪说的是十天前。要知道,十天前,严宽还没到泰州府,没到岱岳草庐呢。陈琦就断定了孔仁一定会离开孔家,去丰都驿找他干一番大事业。所以,十天前,陈琦就将谢礼准备好,命人送来岱岳草庐了。足以见得,陈琦是有多么的自信。 孔丘并没有觉得是陈琦在算计他,也没有那种被人看透了以后的恼羞成怒。反倒是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平静。 一直以来,孔丘都知道陈琦的不凡,也很欣赏陈琦的智计和才华,看到陈琦能够如此精准的判断出他和孔仁的选择,他心中只有欣赏和称赞。至于被陈琦看透,孔丘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孔丘在之前和陈琦的交往中,就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对待一个听话的晚辈般,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格和习惯。所以陈琦能够看透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反倒是说明陈琦此人观察力敏锐,分析能力强,是个干大事儿的人。 孔丘心里在想,孔仁能和陈琦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同共事,如果能够一帆风顺的话,未来一定不可限量。孔丘在心中自问,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十来二十岁的话,他一定也会像孔仁那样,义无反顾的去闯一闯吧。 孔丘停止了纷扰的思绪,看向陶溪。陶溪识趣的从怀中掏出一封礼单,起身双手捧着,呈给了孔丘。 陶溪:“这是我家主上送来的礼物清单,请庐主阁下过目。” 孔丘接过礼单,冲着陶溪做了个请的手势。陶溪颔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杯,悠闲自在的喝起茶来。 孔丘打开礼单,仔细的看礼单上的文字。这字他认识,他亲眼看到过陈琦书写。所以,这个礼单是陈琦亲笔书写的。 孔丘看着礼单上礼物的名称,第一行字就让他眼睛差点没掉到地上。 “礼单:明前茶,茶叶,一百斤……” 第81章 壕礼 孔丘可是清楚的记着陈琦说过的话,这茶叶只有丰都驿有,也只有陈琦的手下会炮制。别看只是些树叶子,那也属于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陈琦离开岱岳草庐的时候,给孔丘留下了二斤茶叶,他珍惜的跟宝贝似的,每次都得泡到无色无味了才舍得倒掉。足以见得这个茶叶的珍贵了。 而陈琦这次,直接就送来了一百斤,一百斤,那可是一百斤啊。孔丘他终于不用再向之前那样抠搜了。 孔丘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儿子离去,心情有些低落。在看到礼单的同时,那种低落感好像在一点点的消失,融化。 孔丘继续看着礼单:“瓷器五千件,宣纸一百五十刀,纯钢佩剑五柄,湖笔三百支,徽墨两百块,端砚五块,田黄原石两块……” 孔丘越往下看,眼中的震惊也就越多。他是不知道瓷器,宣纸和那个纯钢佩剑是什么东西;但是后面的那些东西他可是知道的,不管是湖笔,还是徽墨,又或是端砚和田黄石,每一件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纵使是孔丘这位岱岳草庐的庐主,文圣后人,家资也颇丰,五大帝国送来的宝物也是价值连城;但是相比于陈琦的礼物,就显得有点‘俗’了。 原因很简单,五大帝国送来的宝物,是你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如果买不到,那只能说明你给的钱还不够多。但是,陈琦送来的这些礼物,很多东西是你有钱都买不到的;不说别的,就那湖笔和徽墨,如果你的身份不够,不得到工匠和东家的认可,你都买不到。 曾经,有一位享誉江南的徽商大佬,想要买几块徽墨送礼。于是亲自上门,以黄金万两的价格求购两块徽墨;甚至黄金万两都不算是上限,还可以更高。结果呢?制墨人连看都没看那个徽商大佬一眼,直接就是一句话,‘你的身份不配拥有我做的墨’就将人给轰走了。这就是工匠的傲骨。 那位徽商大佬气急了,要找那位制墨人的麻烦;结果没过几天就发现,他手里所有的生意都遇上了麻烦;几乎是刹那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的麻烦,上至五大帝国的君主,下到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就连路过的狗,都得冲他吼两声。几个月后,那位徽商大佬家道中落,彻底泯然众人,再也不复之前的傲气。 孔家虽然顶着文圣后人的头衔,在文人圈子里也算的上是头部的人物了。即便如此,孔府每年能买到和收到的徽墨总数不会超过五十块,湖笔也不会超过一百支;就更别提那千金易得,一砚难求的端溪砚和与黄金同价的田黄原石了。 孔丘突然感觉,这波好像也不亏,孔仁这次着实是卖了个好价钱…… 孔仁:“……” 孔丘合上礼单,有些疑惑的说道:“三殿下客气了。这礼物可太贵重了。请阁下回转丰都驿时,代我谢谢三殿下。” 陶溪颔首:“好。晚辈定将庐主阁下之言带到。” 孔丘点头,突然又翻开礼单,疑惑的指着礼单上的字说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这瓷器、宣纸和纯钢佩剑是什么东西?” 陶溪微笑着颔首:“这是自然,晚辈此次前来,除了送礼之外,还肩负着与庐主大人商谈合作的事情呢。” 陶溪看向身后跟着的随从:“去,带两个人,将头车上的那支红漆箱子搬进来。” 随从闻言,小跑着跑出了大堂,约摸一刻钟后,四个人抬着一只一米五宽,两米长的红漆箱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大堂的正中央。 陶溪屏退左右,又给孔丘使了个眼色,孔丘立刻明白,也将左右的侍从们遣散。 陶溪亲手打开箱子,只见那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百件精美绝伦的瓷器,而瓷器上面,还放着数百张洁白如玉的宣纸。 陶溪拿起一件瓷盘,小心翼翼放在堂桌上。 陶溪:“这便是瓷器。是我家主上琢磨出来的宝贝。这瓷器有厨具,有装饰物,还有一些小的玩意儿。反正就是日常可以用到的东西。” “至于这红木箱子里的,是两套祠堂用具。我家主上说了,他看到孔庙中摆放的烛台什么的,有点旧了。而且还多为金银器具,不便清洗和维护。所以这才命人专门做了这两套祠堂用具,给庐主阁下送来。” “我家主上说,庐主阁下可以酌情使用,主上的心意到了就行。” 孔丘小心翼翼的端起堂桌上的盘子,小心谨慎的看了一圈;最后还在盘子的底部,发现了篆书所写的‘孔庙祭祀专用’六个字。 孔丘点头:“这瓷器怕什么吗?水?火?” 陶溪微笑着摇头:“庐主阁下多虑了,这瓷器本身就是用火窑烧制出来的,本身就是水火不侵的。要说怕嘛,这瓷器就是怕摔……” 陶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瓷片,在孔丘面前撒手,掉在了地上。然后那个足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瓷片,就那么眼睁睁的摔成了十几个碎片。 陶溪:“这瓷器和金银器相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了,容易摔碎。不过相比于金银器的古板和奢靡,瓷器就靓丽太多了。而且,不管使用多长时间,只要清理擦拭的稍微勤快一些,这瓷器用几十年都不会变色的。” 孔仁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好。这瓷器如此精美,堪称是艺术品了。” “不知这瓷器怎么卖?可否再卖给我孔府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陶溪微笑着摇头:“很抱歉,庐主阁下,这个事情我不太清楚。” “我知道的是,到目前位置,这瓷器还没有对外出售。目前,除了丰都驿主司府和我家主上所住的私宅兰园在使用瓷器外;就只有中元皇室的颜皇后和东宫的太子殿下,他们在用我丰都驿的瓷器了。这还是我家主上不远万里的,专门命人送去,孝敬给他的母后和兄长的。” “就连太极殿中坐着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都还没用上我丰都驿的瓷器呢。” 好吧,孔丘不得不承认,他的裤裆有些潮乎乎的了。凸(艹皿艹 )草,一种植物…… 第82章 孔府的变革(一) 接下来的两天,孔丘和陶溪几乎是天天都在一起,孔丘向陶溪请教那些,有关于丰都驿的传闻,一桩桩一件件的,几乎是事无巨细。 陶溪在出发前,陈琦专门把他叫到兰馨苑,安顿了他见到孔丘以后要如何对答。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正因如此,这几天他和孔丘的对答,没有出半点纰漏。可以让孔丘知道的他是一点也没藏私,不方便让孔丘知道的,他也是干脆利落的告知孔丘相关问题涉密,无可奉告。 孔丘此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君子,他并没有因为陶溪没有告知那些涉密的问题就生气,更不会迁怒于他人。反倒是对陈琦,对陶溪如此坦白的直言相告很是满意。 陶溪这两天除了和孔丘聊天,就是在教孔丘如何在宣纸上写字和作画。孔丘之前习惯了在竹简和绢帛上写字或作画,沾墨,舔笔,落笔,用力,笔力,笔锋……这些书写和绘画技巧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如今突然换成了宣纸,这些习惯就都要改变;否则,如果继续沿用之前的书写和绘画习惯,很容易出现陀晕,积墨,渲染等状况,导致写的字或画的画,变得乱七八糟的。 经过两天,不知多少次的尝试,失败,又尝试。孔丘终于可以顺利的在宣纸上写字了,虽然还是会有晕染的情况出现,但是好歹是能看出字模样了。 第三天,陶溪清早起来,就整理好人马,准备告辞返程了。孔丘在前两天就听到了陶溪的安排,所以今天也早早的起来,穿上一身朱红长袍,非常正式的为陶溪饯行。 陶溪受宠若惊:“庐主阁下,岂敢劳您大驾,亲自来为晚辈践行;折煞晚辈了。” 孔丘微笑着摆手:“无他。你原来是客,作为主人家的老夫,理应如此。” 孔丘从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木盒,递给了陶溪。 孔丘:“这木盒劳烦你带给陈琦殿下,全当是我送给陈琦殿下的谢礼了。” 陶溪双手接过木盒,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陶溪抱拳:“庐主大人留步吧。晚辈这就上路了。” “这几日来,多谢庐主大人指教,晚辈受益匪浅;希望改日还能重临贵宝地,再闻先生教诲。告辞了。” 孔丘抱拳:“告辞” 陶溪飞身上马,带着一众随从,骑着马向山下,泰州城方向跑去。至于来的时候那十几辆装货的马车,就直接留在孔府了。 孔丘目送着陶溪他们离去,直至陶溪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孔丘这才长出一口气。 孔丘看向身旁的小厮:“去将九位长老请到正堂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小厮抱拳:“是!” 孔丘转身,走回孔府内。 “哐当!”孔府的朱红色大门关闭,原本嘈杂热闹的孔府门前,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守门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孔府门头上的牌匾,无奈的摇头;另一位守门小厮见状,有些不解的问道:“峰哥,怎么了?” 那被称为峰哥的守门小厮讪笑着说道:“也是怪了,这丰都驿主司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有什么特殊的呢?” “往年,就算是五大帝国皇帝的特使,前来孔府拜会,孔府也从来没开过正门接送。这丰都驿主司府,主司大人到底是个什么神人。为什么都不需要他本人来,仅仅是他的特使前来,庐主大人都要开中门迎接和欢送呢?搞不懂,搞不懂……” 泰州府,泰州城,岱岳草庐,孔府 正堂内,孔丘端坐在主位上,端着一只通体洁白的骨瓷茶盏,轻轻的品着香茗。孔丘的下垂手摆放着十把交椅,左右各五把,九位老者端坐在交椅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孔丘,在等待孔丘说话。这九位老者坐的位置很有意思,他们把左侧的第一把交椅空着,默契的选择坐在了其他的九把交椅上。 要知道,左侧的第一把交椅是有说法的,那是庐主孔丘座下,仅次于孔丘的位置。换成其他地方,人们为了这个位置,得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可是在孔府的正堂中,所有人却都默契的将这个位置空置了出来……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心中,这个位置只能留给那个人,那个被孔府家谱除名的人。 孔丘放下茶盏,言简意赅的将陶溪这几日拜访孔府的事情介绍了一遍,并且将陈琦的礼单递给了九位长老传阅;九位长老在看完礼单后,心脏病差点没犯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激动的。 孔丘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这里:“我能理解陈琦殿下的好意,他是想要用这些东西,尽可能的抚平我们失去孔仁后,支离破碎的心。不过,从我这个父亲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作为父亲,我理解孔仁想要建功立业的心;咱们这帮老家伙,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那个冲动呢?” 九位长老听到孔丘的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是啊,都道是少年轻狂,别看他们现在都发须花白了,有的人甚至发须皆白了;可是他们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轻狂过啊。 孔丘有些失落的叹息一声:“我们当年,没有勇气走出那一步,害怕丢掉岱岳草庐,文圣孔家带给我们的荣耀和便利。” “现在,孔仁率先走出了这一步,我为他的勇气称赞,也为有这样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九位长老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们现在的心里很矛盾,很矛盾。一边羡慕孔仁有这种先破后立的勇气,一边又可惜,孔家失去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继承人。不过说到底,说到最后,或许只有骄傲这两个字能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了。 孔丘目光坚定的看向九位长老:“今天,我想改改规矩。改改孔家这九百多年来,一直都一成不变的规矩。” 九位长老听到孔丘的话,也瞬间正色起来。改规矩,改祖制,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家族,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因为这规矩一改,必然会伤到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那些既得利益者们,一定会玩儿了命的,想方设法的阻止改革,保障他们手中的利益不会损失…… 第83章 孔府的变革(二) 古来变法者,得善终者十不存一,最大的原因就是既得利益者们失败后的濒死反扑所致。 孔丘拿起茶盏,在手中静静的把玩着,抚摸着那如玉般的釉面;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曾经失去了勇气,懦弱过,妥协过;现在,他想学着自己的儿子,唤醒那尘封已久的勇气。 孔丘:“我想将孔家人不得入仕的规矩改一改,改成孔府宗家人不得入仕;不再限制孔家分家和其他附庸家族中人入仕。” 孔丘左侧第二把交椅上坐着的头发花白的老者剑眉倒竖:“家主。万万不可啊。” “不管是孔家分家还是孔府的其他附庸家族,和宗家的关系都太近了。倘若那些人入仕后为非作歹的话,万一被诛三族,诛九族,很容易就牵连上宗家或宗家的人。这……” 孔丘点头,摆手示意老者坐下:“二长老稍安勿躁。此事想要解决倒也不难。我们只需要向中元朝廷讨一封圣旨,将宗家和分家的关系彻底切割就行了。” “不过,切割也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分家的人只有选择了入仕,我们宗家才和他们进行切割;如果分家中人他们没有选择入仕,还是坚持老老实实的管理孔府的产业,那就不和他们切割,继续将他们收拢在我们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 二长老眉头紧蹙,心中还是存有疑惑:“不管怎么说,老夫都觉得如此决定不太妥当,风险太大了。” “这个口子只要一开,我们再想管控分家恐怕就会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到时候,分家和附属家族脱离掌控,单凭我们宗家自己的势力,能够守得住孔府的产业吗?” 孔丘无奈的摇头:“二长老,虽然我很不想打击你,但是我还是要实话实说的。现在这个口子已经开了,被孔仁给破开了。” “你们信不信,不管是孔府书院,还是各家各户,那些热血上头的娃娃们,恐怕都想以孔仁为榜样,舍弃一切的去闯出一番事业。” “不说别人家,你们九位,你们自己的那一脉,恐怕就少不了想入非非的娃娃们吧。” “而我们呢?又能做些什么呢?将孩子们拴在柱子上?不让他们走?还是说打断他们的腿,绝了他们逃跑的根儿?” “你们,九位长老,你们下得去手吗?都是自家的孩子,你们舍得吗?” 九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竟然都无语了。别人不知道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别人,但是对于自己家,自己那一脉的情况,他们还是心知肚明的。自家那些小混蛋们现在心有多野,谁心里还没个数呢?要说他们不愁,不担心,别说人了,鬼都不信。 孔丘看着众人那精彩纷呈的脸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孔丘:“好啦。既然都下不去手,都不舍得下手。那我们就只能想办法,将孩子们引入正轨,不要误入歧途了。” 九位长老点头,算是同意了孔丘的意见。就连最为固执的二长老,都认真的点了点头,面色说不出的严肃。 其实,也不怪二长老这般的固执和严肃,他算是九位长老中,受孔仁离府入仕后续影响荼毒最严重的人了。没办法,二长老家孙子这段时间正在闹腾呢,闹腾的要去追随自家堂哥的脚步,一同去成就一番事业……真的,要不是亲孙子,二长老恨不得打死那个傻子。 孔丘见九位长老没有了异议,继续说道:“我想将孔府书院中,有意入仕的孩子们送去丰都驿学习、历练。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从丰都驿入仕。” 右侧首座的长老有些不解的看向孔丘:“家主,老夫有一事不明,请家主赐教。” 孔丘点头:“大长老但说无妨。” 大长老轻咳一声:“家主,这中元帝国,入仕的途径多着去了。就算咱们不屑于去和那些门阀世家同流合污,也可以将孩子们送去皇家官学呀。那样入仕不是会更顺利一些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丰都驿那个地方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丰都驿不过是一个郡县级的军驿,丰都驿主司大人虽然是皇子,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小官。他那里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吧?” 孔丘点点头:“大长老所虑,我这几日也曾思考过。我也曾询问过陈琦殿下的特使,丰都驿的具体情况。我是在了解丰都驿的具体情况后,经过深思熟虑,选择的这条途径。” “我们孔府书院的孩子们入仕,首选当然是中元帝国了。或者说,为了岱岳草庐和文圣孔家的安危,我们也只能选择中元帝国。有道是,光棍儿不斗势力,咱们这帮拿笔杆子的,也真没必要去和拿刀枪的去耍横。犯不上。” “更何况,咱们本身就是中元帝国人,为中元帝国鞠躬尽瘁,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既然要在中元帝国入仕,那么就得找入仕的途径。中元帝国现行的官僚体系大家伙儿都清楚,入仕的途径只有两条,要么去门阀世家那里抢入仕的名额,要么去中元城皇家官学学习,等待学成后获得朝廷赏识,赏个一官半职。” “但是,这两条路,在我看来,都不是最佳选项。” “门阀世家那里,完全就是一场肮脏又龌龊的分赃大会。如果我们的孩子们入仕的代价是要和那帮人同流合污的话,我宁愿他们不出去,不入仕,守得一身清白。” “至于皇家官学那里,机会太少了。想要等一个入仕的机会,不确定性太大了。况且,皇家官学虽然是中元皇帝陈伽罗亲自督建的,目前也在由太子陈环亲自管理,看上去是挺好的。但是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们也不确定。” “本着不让孩子们涉险的原则,皇家官学也不是最优选项。” “那么,除了这两条路外,还有没有第三条路呢?” 第84章 孔府变革(三) 大长老有些疑惑的问道:“依家主所言,这两条路都走不通的话。难道说,还有第三条路?家主觉得,那第三条路在丰都驿?” “是的。”孔丘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丰都驿主司大人名叫陈琦,即便在朝堂上,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知道他是内阁钦点的正五品丰都驿主司。恐怕在坐的诸位中,也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吧?” 九位长老面面相觑,同时点点头,满脸的茫然和不解。 孔丘微笑着继续说道:“还记得今年过年前,中元右相柳毅来府上做客的事情吗?” 九位长老点头,这件事情他们当然记得。柳毅本身就是儒家学派的传人,更是文圣孔家上任家主的亲传弟子,与在座的九位长老和庐主孔丘是同门师兄弟。 每年过年之前,柳毅都会专程来到孔府,拜谒自己的恩师,顺便和自己的几位师兄弟们小聚一下。孔丘每次宴请柳毅的时候,都会请九位长老前来作陪。 所以,九位长老知道柳毅前来做客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孔丘继续说道:“我忘了是哪天了,我在和柳毅小聚的时候,柳毅千叮咛万嘱咐的提醒我,要约束好自己家族的人,不要和丰都驿主司府,特别是主司大人发生冲突,否则,就算是他都保不了我们。” “我当时也很疑惑,便出言询问了他缘由;柳毅一开始并不想透露内情,是经过我再三的追问,这才直言相告。” “这位丰都驿主司大人,陈琦,乃是中元皇帝陈伽罗的第三子。出生时生母薨逝,被皇后颜氏抱回东宫,亲自抚养长大。” “所以,陈琦殿下与颜皇后和太子陈环的关系特别的亲近。” “不过,这位三皇子殿下,在皇宫中的时候,似乎不太喜欢和人深交;就连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极少来往。除了年尾的祭祀大典,其他的活动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极少露面。这也是为什么连内阁五老都不太认识他的缘故了。” “正是因为这位三殿下太过于神秘了,世人对他的了解也太少了;所以才导致人们会习惯性的忘掉了这位神秘的三殿下。” 孔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柳毅正好与这位三殿下有些交情,所以也就对他的脾气秉性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柳毅给这位三殿下的评价是‘论文才,智计无双;论武道杀伐果决;同龄之中,无人能出其右;前后三代,能出其右者,不足一手之数。’” “在坐的诸位,都是知道柳毅的德性的,能入的了他眼的人是个什么水平。大伙儿也心里有数。” “起初,我还对柳毅的话有些怀疑,担心他会不会是因为和陈琦殿下的关系,所以有些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个劲头。” 九位长老听到孔丘的话,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孔丘微笑着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直到我亲眼见到了这位陈琦殿下,亲眼见识了这位三殿下的才学,才明白,柳毅之言,丝毫不虚。” 九位长老的眼睛顿时睁的老大,满脸好奇的看向孔丘,二长老是个急性子,丝毫不迟疑的开口道:“家主见过这位三殿下?” 孔丘点头:“是的。不只是我,在坐的诸位也都见过这位三殿下。” 九位长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迷惑和不解。反倒是一旁的大长老在那里低着头,嘴里呢喃着什么。 大长老:“陈琦,琦,王,奇……” 大长老原本浑浊的眼眸登时变得清亮,有些兴奋的看向孔丘:“家主说的可是他?” 孔丘见大长老想到了,微笑着颔首:“是。” 大长老得到孔丘肯定的答复,长舒一口气,缓缓的点头:“若是如此的话,我也赞同家主的提议,让孔府书院的孩子们去丰都驿历练。” 其余的八位长老见大长老和孔丘在那里打哑谜,心头像是有猫在挠似的,刺挠,刺挠的要疯了。 二长老:“大长老,家主,你们说的是谁呀。别在这里打哑谜了。” 大长老看了一眼孔丘,见孔丘微微颔首,没有阻止他说话,便微笑着看向众人。 大长老:“你们知道陈伽罗儿子这一辈,他们的名字从的是什么字吗?” 二长老点头:“当然知道了,从的是‘王’字,源于五行之中的‘土’,乃‘美玉’的意思。太子陈环,二皇子陈琼,三皇子陈琦,四皇子陈璋,五皇子陈珏,六皇子陈琮……都是从的‘王’字。” 大长老点头:“那你将三皇子陈琦的琦字拆开,再读一下。” 二长老:“琦?左边一个王字,右边一个奇,王奇,王……我艹!” 二长老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其余人就算再蠢,也该想明白了。他们瞬间觉得,二长老最后的那句脏话简直太贴切了。 孔丘抬手,打断了众人刚刚准备发起的讨论,轻轻的摇摇头,示意众人不要声张。 孔丘:“有些事情,心中知晓就够了;言多语失,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大长老点头:“家主说的没错。诸位也看到了,自从那紫金卷轴出世后,咱们孔府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为了获知那位的信息,各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重金邀买者有之,威逼利诱者有之,鸡鸣狗盗者有之,就差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我们身后有着孔府的庇佑,尚且如此艰难。若被人知道了那位的真实信息,恐怕他将永无宁日。” 其余几位长老听完大长老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请家主和大长老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亦如从前。” 孔丘:“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信得过诸位;否则也不会将此事透露给诸位。” “我之所以想要让孔府书院的孩子们去丰都驿历练,除了看中陈琦殿下本身的能力外,还有其他几个方面的原因。” 九位长老现在知道了陈琦的真实身份,丝毫不敢存有半分的轻视之心,正襟危坐的坐在位置上,听这孔丘接下来的话。 第85章 孔府变革(四) 孔丘轻咳一声:“第一,孩子们跟着陈琦殿下经营丰都驿的话,入仕机会要多一些。” “以中元皇室的习惯来看,东南西北四境的王爷,一直以来都是由皇帝的亲儿子担任。只不过是神谕之战,中元皇室的皇子们全都阵亡了。无奈之下,这才钦封四位异姓王拱卫边疆。” “如今,陈伽罗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可以慢慢的熟悉四境防务了。等到他们成年封王后,就顺理成章的接替四位异姓王的职权,成为新的四境亲王。” “根据现朝的惯例,那些未成年就被派往边境任职的皇子,多半就是在熟悉边疆事务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到他们封王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接手他们任职的那方的职权。” “如今,陈琦殿下执掌丰都驿已经一年有余了,丰都驿的改变,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原本混乱不堪的丰都驿打理的井井有条;在与民秋毫无犯的前提下,仅仅靠加强元楚之间的贸易,就让丰都驿赚的盆满钵满的,还能反哺老百姓,让老百姓们获得实惠。” “这等智谋,才学,手段,就算在坐的诸位,恐怕也无人能比吧。” 九位长老面面相觑,齐齐的点头;这还真不是孔丘贬低他们,单说赚钱,这还真不是他们擅长的营生。 孔丘接着说道:“显而易见的,以陈琦殿下的能力,成年后接管南境的军政职权,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到时候,南境十三州就将全部被划为南王府的封地……” “在文圣祭之前,我曾经和陈琦殿下有过一次长谈。通过和他的谈话,我发现,他不仅对百家学派非常了解,尤其还对儒、道、法、农、墨等十数家学派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从来不会拘泥于某一家学派的观点,而是将这些学派的观点融会贯通后,形成一套具有他个人特色的学派理念。” “所以,以陈琦殿下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和那些官油子们一起共事的。在这种情况下,更换手下的官吏,就是必然的了。”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将孩子们送去;在没封王之前,他们可以在丰都驿九郡十七县中历练,积累一些执政的经验,了解一些民间疾苦。” “等到封王后,他们就可以直接上手,帮助陈琦殿下接管封地事务。如此一来,孩子们入仕的途径不就简单了很多吗?” 大长老点头:“还是家主深谋远虑,想的周到;相比于跟门阀世家或皇室合作,去丰都驿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孔丘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别急,还有呢。” “第二,让孩子们前往丰都驿历练,入仕的选择也会多一些。” 二长老:“选择?什么选择?入仕不就是以文入仕或者以武入仕吗?还有什么选择?” 孔丘微笑着摆摆手:“二长老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二长老见状,乖乖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孔丘:“这还是我近几日和陈琦殿下的特使,陶溪阁下请教时,得知的一些消息。” “丰都驿,丰都城,城西有一座名叫兰园的地方。那里据说是陈琦殿下的一处私人宅院,但是据那位陶溪阁下说,兰园中陈琦真正居住的区域不足一成,其余的地方都是在这什么研究和教育。” “具体做那些教育,连陶溪阁下也不太清楚,但是陶溪阁下说了一个人名,我还是记住了的,这个人叫做墨渊。” 大长老眉心紧蹙:“墨渊?师者墨渊?” 孔丘颔首:“是的,就是他。” “而且,我还听说,师者墨渊现在就在兰园中,负责帮助陈琦殿下培养师者人才。陈琦殿下准备在丰都驿全境设立‘启航学堂’,免费教所有五岁以上的孩子们读书识字。” 九位长老听到孔丘的话,猛地从脚椅上站起;因为站起时过于用力,竟然将交椅都给掀翻了。 大长老:“什么?免费?教所有孩子?” “这,这怎么,怎么行啊?这不是将我们这些世家,世家……” 孔丘显然是料到了九位长老的反应,他倒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孔丘:“诸位长老,莫急,坐下说。” 九位长老将交椅扶起,坐回到位置上。不过,那交椅上好像长出了钉子似的,搞得他们坐立难安。 孔丘:“如果从普世的角度来看,陈琦殿下的所作所为,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如果从门阀世家的利益角度来看,陈琦殿下的所作所为,是杀人诛心的恶事儿。” “所以呀,‘屁股决定脑袋’,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诸位可还记得,孔师当年创办儒家学派的目的是什么?理想又是什么?遗愿又是什么?” 孔丘站起身,冲着孔庙的方向做了一个长揖:“现在的我们,真的配做孔师的后人吗?” 九位长老低下了头,脸上都有愧色。是啊,他们都忘记了,忘记了祖训,忘记了最初的理想,忘记了儒家学派成立的真正目的和愿望。 孔丘:“我们孔府,孔家,这些年来,不与那些门阀世家来往交心,自诩为清流,不屑与那些腌臜货们为伍。但是,扪心自问一下,咱们就真的那么的干净吗?我们和那些门阀世家之前,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如今,有一个人,一个不足十六周岁的娃娃,重新担起了孔师当年的重任,继承了数十代先辈的遗愿。我孔府,孔家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帮着他摇旗呐喊,站脚助威还是可以的吧?” “退一万步讲,我们,就算不乐意,又能改变一些什么呢?” “我们是能阻止陈琦殿下不在自己的辖区内设立学堂?还是能派人将始作俑者给暗杀了?又或是和门阀世家合力,将中元皇室给推翻了?” “不,我们什么都做不到。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稀罕玩意儿,成为烂大街的破烂事儿。” 第86章 孔府变革(五) 孔丘:“既然如此,二选一,诸位,怎么选?需要我来提醒吗?” 九位长老齐刷刷的摇头,选?选个屁! 孔丘:“好,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继续说。” “我们也不是只能做一只待宰的羔羊,既然打不过,那何不加入其中呢?” “陈琦殿下想要设立启航学堂,就需要大量的文人做先生,也需要大量的书籍作为教材备用。” “如果我们趁着陈琦殿下现在手头缺人又缺书的档口,将儒生和大量的儒家书籍送过去。那……” 大长老眼睛猛地一亮:“妙哉,妙哉。在这种情况下,我儒家学派的知识就必然会在潜移默化间成为主流,其他学派的知识就会在无意之间成为儒家学派的陪衬。” “一举两得,秒,秒,秒!” 孔丘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咱们的孩子们到了丰都驿后,不一定非要去当官,为吏;还能去启航学堂当先生,给丰都驿的孩子们启蒙。天地君亲师,师者的能量,同样不可小觑。” “以陈琦殿下的魄力,启航学堂绝对不会只在丰都驿一个地方设立,日后,必然会推行到南境十三州,他的所有封地里去。而且,启航学堂一定不会是他计划的结束,只是开始而已。” “如今,我们儒家学派有机会乘着陈琦殿下的东风,在南境十三州奠定我们的地位。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孔丘喝了一口水:“这就是我说的,选择多。” “第三,孩子们跟着陈琦殿下,未来会更广阔一些。” “以陈琦殿下和太子陈环的关系,未来只要陈琦殿不起不臣之心;在整个中元帝国中,就永远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你们想啊。到时候,同处于陈琦殿下羽翼之下的他们,在整个朝堂之上,也会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们成为什么权臣,弄臣,只求他们在官场上不受欺负,能够按照他们的本心从事。” “而陈琦殿下,就是那个能帮助他们守住本心的人。” 孔丘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第四,让孩子们跟着陈琦殿下入仕,风险会小很多。” “如今的中元帝国官场是个什么德性,就不用我给你你们介绍了吧。说他们是茅坑,都是在夸他们了。” “让一帮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娃娃们,贸然闯入那个粪坑中,难保他们不会被人给带歪了。成为和那些人一样的蛆虫,垃圾。”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明知官场险恶的情况下,给孩子们找一个好的去处,无可厚非吧?” “现如今,孔仁已经去了丰都驿,加上陈琦殿下;有这二位盯着,咱们的孩子们,就不会做那些个违法乱纪的事情,也就不会在一开始就被人给带歪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孔府,孔家受到的牵连也会少一些,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 “至于日后这些孩子们会不会学坏,会不会长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如果铁了心的想要走上歪路,我也阻止不了。那就让一切都随缘吧。” 九位长老点头,他们都能理解孔丘最后的无奈,别说孔丘没有办法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就算是那些贪官污吏的亲爹亲妈,也无力阻止这一切。 孔丘:“我的话说完了,请诸位发表意见吧。” 大长老轻轻的捻着自己雪白的胡须:“显然,家主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其余八位长老应声道:“同意。” 大长老:“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接下来就需要商议决定,几个问题。” “第一,我们到底要选派多少人去丰都驿?” “第二,我们要以什么理由将人派去?” “第三,这么多人,要怎么去?” “最后,除了人,我们还要送什么过去?”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后,都两三个人一起的开起了小会。 直至一刻钟后,众人的声音减弱,直至最后彻底变得安静。 孔丘看了众人一眼,微笑着说道:“怎么?还没有结果吗?” 大长老摇头:“意见不太统一。” “二长老和五长老的建议是多多益善,只要愿意去丰都驿的孩子就都送去” “三长老、六长老和九长老是建议我们孔府学院自己先遴选一下,最好是遴选一批才干不错的孩子送去,不为别的,最起码给陈琦殿下留个好印象嘛。” “四长老、七长老和八长老他们虽然也建议遴选,但是他们对于孩子们的选择则正好相反,他们是建议选择那些才干一般的孩子们送去,将那些精英学子们留在孔府,孔家,壮大儒家学派的影响力。” 孔丘点头:“呵呵,各有各的算计哈。” “二长老和五长老是纯粹为了省事儿,四长老,七长老和八长老则是还在打你们的小算盘。” “三长老,六长老和九长老,又是在想更长远的事情。” 孔丘深呼吸一口气:“无可厚非,无可指责。” “我个人,赞同三长老,六长老和九长老的意见。”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意见是三个意见中的最优选。” 孔丘看着二长老和五长老:“二位,咱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不是?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哪里有孩子们闹腾,咱们就撒手不管的道理?该劝还得劝,该教还得教。” 孔丘又看向四长老,七长老和八长老:“三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将孔府书院里所有的精英学子都给你们仨,你们能保证在十年内,将儒家学派的影响力覆盖整个南境十三州,成为当地的显学吗?” 三位长老被孔丘问的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别说十年了,就算是五十年,他们都未必能做得到。 孔丘摊手:“看吧。你们做不到。或者说,你们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如果将这些精英学子送到丰都驿,这一切就变得有可能了。” “诸位可还有意见?”孔丘说完话,端起茶盏无比惬意的饮了一口茶。 第87章 孔府变革(六) 意见?你跟我说意见?玩儿呢? 孔丘的话都讲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有意见的话,那就纯是找茬了。 孔丘见九位长老都很识趣的没有反驳他的意见,满意的点点头。 孔丘:“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么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我们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将人给派去呢?” 九位长老眼神交流了一番,连走过场的讨论都没有,直接扭头看向了孔丘。 没办法,只要不蠢的话,就应该看明白,孔丘这是已经有了决定了。在这里聚集九老开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么,所谓的讨论就没有了意义;完全变成了到底谁能猜的透孔丘的心思。 九位长老也是要脸的人,搞那种没有意义的雄竞,太掉价了。 孔丘见九位长老终于醒悟了,自己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费心解释了。 说白了,他也不想走那些个无聊的过场。要不是更改祖制必须要九老都在场,他都懒得开这个会。 孔丘:“既然诸位都不愿意发表意见,我就直接说我的决定了。” “此次就直接以历练的名义派人去丰都驿,不用编造那些无聊的理由。” “陈琦殿下是个绝对聪明的人,在聪明人面前耍那些个小心机,会让我们显得很蠢。倒不只直白的告诉对方我们的目的,还能混个坦诚的好名声。” “至于这么多人怎么去,我是这么决定的。” “先去孔府书院和各分家的学堂里,统计有多少孩子们想要外出闯荡。统计完毕后,由九老出面,汇总孔府书院主事一同,对这些孩子们进行考核。” “考核通过后的孩子们,以五人为一组的形式组队;每组乘坐一辆车,由孔府武堂派出专人护送至丰都驿。” “至于马车,此次丰都驿前来送礼,带来了十多辆马车。让孔府的工匠们将那些马车好好的拾掇一下,弄的干净一些,舒服一些。再去泰州城南的骡马市场里,买十几匹专门拉车的骡马来。” “每个孩子给他们五两银子的路费,用作路上的花销。俗话讲,穷家富路,别让孩子们受罪。孔府也不差那点散碎银子。” “不知道九位长老对于我的决定,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是补充的?”孔丘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眼睛平静的扫视着九位长老。 九位长老彼此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陆续的摇头。 大长老:“家主的思虑非常周密,我等没有意见,也没有什么补充的。就这么决定吧。” 孔丘点头:“好!既然如此,就照此执行吧。” “此外,我想将孔府藏书楼中,那些手抄本藏书收集一批,送给丰都驿,送给陈琦殿下做礼物。” 大长老:“家主是说那些手抄副本吗?” 孔丘点头:“是的。” “那些手抄副本,大多都是孩子们犯错后,惩罚抄书时所写。放在藏书楼中,其实作用并不大。藏书楼中的原本咱们舍不得送人,就只能送那些手抄本了。” 大长老点头:“我同意。” “不过,最好是提前筛选一下。毕竟有些孩子那字……” 八位长老和孔丘听到大长老的话,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字丑,是真的丑啊。 孔丘:“好。就依大长老所言。” “那就这样吧,以二长老为首,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九长老辅佐;五位长老联合孔府书院主事,负责统计学员人数和遴选学员的工作。” “以大长老为首,四长老,七长老,八长老辅佐;四位长老负责筛选孔府藏书楼中的手抄本书籍。” “九位长老可有意见?” 九位长老从交椅上站起,冲着孔丘抱拳:“谨遵家主吩咐。” 孔丘点头,和九位长老又闲聊了一会儿后,九位长老离去,办他们各自的事儿去了。 孔丘看着离去的九位长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孔府九老虽然人品都很不错,才学,见识也不一般。但是,骨子里的那种迂腐是藏都藏不住的。 之前的历代孔府家主和岱岳草庐庐主,都曾想过要改革祖制。结果呢?最后都不了了之了。追根究底,原因就在于既得利益者的阻拦;而那些既得利益在的头目,就是历代的孔府九老。 孔府九老并不是孔丘这个时代的特有物,孔府九老的传承,最早可以追溯到孔师建立孔府的九百多年前。 孔师那一辈,孔家人丁兴旺,仅男丁就有十人;而且每一位都在各自的领域内做出了一番事业。在当时被称为‘孔家十杰’。 ‘孔家十杰’中,孔师开创儒家学派,成就‘文圣’之名,是‘孔家十杰’中成就最大的那一位。 ‘孔家十杰’中的其他九杰便请孔师牵头建立孔府,并主动奉孔师为孔府家主;孔师则是以家主之名,任命其他九杰为孔府九老,辅助孔师管理协调孔府家务。 和孔府家主一样,孔府九老也是有着他明确的传承体系的。而且是不受孔府家主约束的。 孔府九老在孔府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九老合一,是可以否决家主的决定的。因此,历代家主在面对九老时,也是很客气的。 不过,这一切都在孔丘继任家主后,改变了。 孔丘是完全将孔府九老当做吉祥物来看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孔丘还会照顾一下他们的颜面,尊重一下他们九老的身份;但是,如果真的遇上了事儿,孔丘就会直接将孔府九老甩到一边,乾纲独断的做出决定。 孔府九老敢怒不敢言。没办法!论文采,他们九位加一起,都不足孔丘之万一;论武道,他们九位加一起,都不是不是孔丘的一合之敌。 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决定话语权的永远都不是道德品质,而是拳头大小。在绝对的武力优势面前,任何的公平正义,都不会被尊重。 而孔丘,在孔府中,面对这孔府九老,就是掌握着绝对优势的人。 孔府九老对此心知肚明,你要说他们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们也都习惯。习惯成自然,连反抗的心都没有了。 第88章 中元城的反应 中元帝国,中元城,皇城,太极殿 陈伽罗在御案前批复着奏章,在百官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像是点满了变脸技能似的,每翻开一张奏章,就会变一个表情;明明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大叔,却能给人一种滑稽可爱的感觉,真心的是活见鬼了。 陈伽罗身后站着一名中年太监,中年太监手里拿着一支拂尘,双眼如炬般的查看这陈伽罗的四周;突然也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只苍蝇,竟然径直往陈伽罗身边飞,就在苍蝇即将进入陈伽罗身边一米范围内的时候,中年太监右手手臂一挥,手中的拂尘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那只苍蝇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再看过去,那中年太监又恢复到了原来的那副模样,怀抱拂尘,低眉顺目,一副恭顺老奴的模样。 “启奏陛下!”太极殿外,传来了金瓜力士的声音:“右相柳毅大人请见。” 陈伽罗头都没抬,手中批改着奏章,口中说道:“进来。” 中年太监上前一步:“宣,右相柳毅大人觐见。” 中年太监话音刚落,就看到右相柳毅迈着大步,从太极殿门外走来;柳毅走到御案前两米的位置抱拳道:“臣,参见陛下。” 陈伽罗没有抬头,认真的批改着奏章,空闲着的左手挥了挥:“免了。何事?” 柳毅起身,轻咳一声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陈伽罗好奇的抬起头,看向柳毅的脸,眼中似乎有些疑惑。但是陈伽罗出于从小长大的情意和信任,倒没说什么,看向中年太监道:“都退下吧。退到太极殿五十步。” “诺”中年太监抱拳躬身,看向在一旁服侍的太监和宫女:“都随我一起退出太极殿。” 众人履履行行的跟在中年太监身后,走出了太极殿。 等到众人离去,太极殿中只剩下陈伽罗和柳毅,陈伽罗放下手中的笔,有些好奇的看向柳毅。 陈伽罗:“老东西,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的紧张,甚至都有些失态了。能告诉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 柳毅抱拳:“臣为了安全起见,行为乖张了些,还请陛下海涵。” “臣刚刚收到消息,原岱岳草庐少庐主孔仁,已经抵达了丰都驿,并且在到达丰都驿的第一时间,就被接进了陈琦殿下的私人庄园,兰园。” “根据前几日传回来的消息,孔仁离开岱岳草庐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他是受挚友相邀,入仕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我们这两天查到,那位去岱岳草庐请孔仁的说客,有人见过他曾跟随在陈琦殿下左右,应该是陈琦殿下的护卫。” “汇总所有的情报,我猜测,那位请孔仁入仕的挚友应该就是陈琦殿下。” 陈伽罗听完柳毅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是真的对陈琦产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受宠,甚至被‘发配’到南疆吃苦受罪的皇子;官秩不过五品,食邑不过三千户。竟然能勾搭的世家之首的岱岳草庐少庐主舍弃家族传承,去跟随他入仕,成为他的入幕之宾。这简直,简直太疯狂了。 陈伽罗:“可曾打探到那兰园里到底是个干什么的地方?” 柳毅摇头:“回陛下,不知道。” “那兰园需要有令牌才能出入,潜入或者硬闯都会被护卫兰园弓弩给射穿。臣手下的两位准大成境高手,就是在潜入过程中被兰园的守卫发现,直接被守卫用巨弩给射杀在了当场。” 陈伽罗眼眉微蹙:“那你有没有问过陈环和如兰,他们知不知道那兰园是怎么回事儿?” 柳毅摇头:“回避下,问过了。太子殿下说不知道。” “太子殿下说他压根就没往丰都驿派过人,所以对于丰都驿的了解仅限于奏章所说的内容和陈琦殿下给他发来的书信中,所提到了一部分。” “所以太子殿下甚至都没听说过有兰园这么个地方,就更别提知道兰园里面有什么了。” 陈伽罗讪笑着摇头:“这小子,他倒是放心的下陈琦。”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陈琦身边的能人异士越来越多,甚至连牧元老头他们都跑到那个兰园里去了。现在更牛了,他直接把岱岳草庐的少庐主都给拐走了……” “你说,这到底是陈琦的个人魅力使然呢?还是这兰园里有什么秘密,可以吸引到那么多的能人异士主动投奔呢?” “那里面,会不会……” 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瞬间就明白了陈伽罗话中的含义,更明白了陈伽罗的担忧。就像陈伽罗说的那样,陈琦殿下可以在不依靠皇家支持的情况下,招揽那么多的能人异士做他的入幕之宾。 要知道,这当中的很多人,是陈伽罗想请都请不到的。而这些人,现在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出入兰园,丝毫不避讳世人。柳毅可以肯定,不止他们对兰园充满了好奇,那些门阀世家和敌国皇室恐怕眼睛也时刻注视着兰园呢。 柳毅沉思了片刻道:“陈琦殿下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如果谁要和我说陈琦殿下在这兰园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准备篡权夺位;老臣我第一个不信。” “那么陈琦殿下不是在做这些,那又是在做什么呢?臣猜想,陈琦殿下他们在兰园中所做的事情,应该是要避讳一些人,担心有些人知道后会给他们添麻烦。” “而能让陈琦殿下避讳和担心的人可不多。除了陛下之外,恐怕也就只有门阀世家了。臣猜测,陈琦殿下是不是在兰园中做一些可以影响到门阀世家利益的事情?” 陈伽罗眼睛微眯:“这个臭小子,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和陈环和朕说的吗?他这样冒失,就不怕门阀世家那帮人狗急跳墙,跟他来个鱼死网破?哼!” 柳毅长呼一口气道:“陛下若是担心陈琦殿下的安危,又不便亲自下旨询问陈琦殿下,担心陈琦殿下介怀。倒不如请太子殿下出面,写信询问一下,好心里有个数。” 陈伽罗颔首:“好!” “宣太子。” 第89章 助孔仁立威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学科区,文圣广场 身穿一身银灰色蟒袍的陈琦缓步走上主席台,步态轻盈,神情自若,满是青春活力。 陈琦身后,孔仁和墨渊二人并排跟随,二人面色严肃,步伐沉重,与前面的陈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琦走到主席台正中间站定,孔仁和墨渊分列左右两侧,台下的学生们昂首挺胸的注视着台上的三人,眼中满是火热。 陈琦和墨渊他们认识,心里对二人也非常崇拜,此二人不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值得让他们作为目标,终生追随的。 至于孔仁嘛,他们虽然不认识,但是能跟陈琦和墨渊一同上台,而且在站位上似乎还比墨渊要高出一级,足矣说明这个年轻人的不凡了。 陈琦环视了一圈,嘴角微微掀起,显然是对台下人的表现很满意。不知道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还是潜意识里形成的默契。 兰园四大分区内的所有人不仅都来参加这场誓师大会了,而且还默契的根据分区,分成了四个不同的队伍。 虽说这队伍的纪律性是差了一些,但是在没有任何训练和组织的前提下,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好了。 陈琦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面前,微笑着冲众人抱拳。 陈琦:“诸公辛苦!” 台下的所有人都冲着陈琦抱拳:“殿下幸福!” 陈琦点头:“闲言少叙,我们书归正传。” “今天,是我们兰园学科区蒙学速成班的结业典礼,也是蒙学速成班诸位的誓师大会。”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是结业典礼,而不是毕业典礼呢?实话实讲,在我看来,诸位蒙学速成班的学员们,还达不到毕业的标准。” “只能说,你们是完成了初步的学习任务,完成了目前阶段的课业任务。这距离毕业,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那么,为什么不等到你们彻底学会后,再安排你们去工作呢?” “因为时间不允许。” “蒙学速成班培养的学生,是要到启航学堂去担任启蒙先生的,给丰都驿的孩子们启蒙,教他们识字,读书的;为他们的未来打开一扇新大门的。” “时不我待,诸位在这里荒废一年,就会有一批孩子们,失去学习文化知识的机会。事急从权,这也就是我们兰园学科区组织成立蒙学速成班的原因了。” “不过,我要请诸位记住,结业不代表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到我们启航学堂下一批先生培养成功,可以到启航学堂就职了;你们是要回到兰园学科区,进行二次修习的。二次修习结业后,你们还会回到启航学堂继续任教。” “如此周而复始,经历多次进修后,等到你们达到毕业标准时,你们才有资格被称为兰园学科区的优秀毕业生。” “任重而道远,请诸公切莫掉以轻心,更不可随运而安,坐吃等死。” 台下学科区蒙学速成班的学生们抱拳躬身,冲着陈琦三人行了一个长揖弟子礼。 学生们:“我等谨记先生教诲。” 陈琦摆手:“免。” 学生们起身,犹如一棵棵松柏,站立在原地;和旁边其他三区杂乱的队形相比,简直就是正规军和土匪的区别。 陈琦:“接下来,我为诸位介绍一位朋友。” 陈琦侧身,将孔仁请到和自己齐平的位置站定。 陈琦:“这位朋友,在场的诸位应该都是第一次见。他名叫孔仁,泰州府,泰州城,岱岳草庐,孔府人士。” 这一次,不仅蒙学速成班的人惊讶,就连其他三区各坊的掌事们,在听到陈琦的介绍后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岱岳草庐,孔家。世上还有人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什么意思吗? 陈琦很满意在场众人的反应,嘴角微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陈琦:“如大家所想,孔仁出自文圣孔家,是文圣孔家当代家主孔丘大师之子,文圣孔家的未来家主继承人。” 这下,在场的很多大人物都想起了孔仁的真实身份,更想起了孔仁的美誉‘当代天骄’。 陈琦:“孔兄与我是挚交,也是惺惺相惜的兄弟。在我的泣血相邀之下,这才抛去一切名与利,前来丰都驿与我共创一番大事业。” “孔兄的信任,陈琦无以为报。”陈琦双手抱拳,冲着孔仁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陈琦将以绝对的信任,将学科区托付于你;希望学科区在你手中,能够绽放出耀世的光辉。” 孔仁赶紧抱拳躬身,冲着陈琦行礼:“孔仁,定不辱命。” 台下的众人这下是彻底麻了。文圣孔家少主,被誉为‘当代天骄’的少年英才;就因为和陈琦的交情,就抛家舍业的来丰都驿跟陈琦共创大业。 至于什么泣血相邀,听听就行了,谁都知道那只是夸大而已。 最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孔家家主孔丘竟然没有阻止,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让孔仁来到了丰都驿,来到了兰园。 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看陈琦对孔仁的称呼和态度,就知道,这二人的关系是有多么的不简单了。 直接以兄弟相称……想一想吧,陈琦,皇子,他的兄弟……哪怕只是一个义兄,那孔仁的身份地位也不是一个门阀世家少主能比的。 而且,陈琦说的是将学科区托付到孔仁手中,不是交到孔仁手中;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别看只是两个字的不同,意义可就大不相同了。 有一些聪明人,此刻看孔仁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而陈琦,在孔仁走回原位后,看着众人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陈琦刚才说的所有话,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给孔仁树立形象,帮孔仁立威。 没有办法!孔仁作为兰园四大分区中,年纪最小的掌事;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名望交情,在所有人中,排名都是最靠后的。 这种情况下,想让孔仁快速积累名誉是不可能的。 那不如就靠着陈琦的身份,强行的揠苗助长,将孔仁的身份强行抬起来。 大不了日后再慢慢证明呗。 第90章 《师说》面试 很显然,陈琦的目的达成了,而且效果非常的明显。台下众人,原本那些打量,好奇,玩味的眼神没有了。 虽然说不至于立刻改变心态,但是最起码是能做到平视孔仁了。 至于日后孔仁如何证明自己,那就是孔仁自己的事情了。陈琦相信,孔仁是具备那个实力的。 目前的一切,都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陈琦:“从今天起,孔仁将接任师者墨渊大师的学科区掌事一职,墨渊大师改任学科区教育长一职。希望二位能同同心协力,扬长避短,为学科区的发展,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拜托了!”陈琦说着,转身,冲孔仁和墨渊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孔仁和墨渊二人见状,赶紧正色的站定,抱拳还礼。 礼毕。陈琦转回身,看向台下。 陈琦:“好了,开场说明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陈琦将鸡汤大师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为在场的所有人,进行了一场极致的精神洗礼。 等到陈琦说完的时候,那些蒙学速成班的学子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去上任。 陈琦环视一圈,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波鸡汤输出。 陈琦:“好,接下来宣布,速成班学子的具体安排。” “学员陆英,准许结业,分配至西渊郡启航学堂,任蒙学讲师一职。月俸官银五两。” “学员钱宁,准许结业,分配至……” 此次速成班共招收了三十一名学员,最后准许结业的共有二十人,分配到了十个启航学堂中出任蒙学讲师。其余十一位没有得到结业准许的学员,在经过墨渊大师考评后,其中的六位被准许继续学习,五位被强制劝退。 陈琦读完对速成班学员的安排后,又当众给予了众人一番鼓励。 昨天,陈琦命人找来了一卷素色棉布,亲自执笔,在白布上书写了前世唐宋八大家之一,韩愈创作的传世名篇《师说》。 在誓师大会的最后,陈琦命人将他亲笔书所写的《师说》拿了上来;等到白布展开后,陈琦亲自带领在场的所有人,一起宣读了一遍《师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读到这篇散文;除了个别确实不具备文学修养的糙汉外,其他人在听到这篇文章后,都觉得精神一震。 尤其是孔仁和墨渊,他们两个人对此的感受最为深刻。 古往今来,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像《师说》这样,深入浅出的将‘师者’的含义诠释的如此清晰。这简直就是一篇为‘师者’正名之作啊。 孔仁和墨渊突然想起,前几日,孔仁初到兰园时,陈琦就曾说过很多话,来诠释‘师者’的含义;而他说的话中,有很多都出现在了《师说》这篇文章里。 一时间,二人对陈琦,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陈琦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陈琦亲手将他手书的《师说》交给了孔仁和墨渊,当做是他本人送给学科区的一份礼物。孔仁和墨渊在收到《师说》手稿后,向陈琦提出请求,希望陈琦能够命人在文圣广场立一块石碑,将这篇《师说》雕刻在石碑上,供后人瞻仰,铭记。 陈琦同意了,命工科区篆刻坊的高手们,亲自去找一块汉白玉,将《师说》全文雕刻在汉白玉上,放置在文胜广场北,文圣像的旁边。 等到做完这一切,今天的誓师大会也就圆满结束了。陈琦没有说废话的习惯,直接解散了誓师大会,跟孔仁和墨渊一起,走回了学科区教学坊内。 陈琦:“学科区的第一批学员已经放出去了,你们二位可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最好是能抽空去四处转转,看看学员们的教学情况如何,有什么问题,最好是当场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恐怕很难再顾及到学科区的事务了;更多的时间要花在处理政务上。”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儿,你们二位商量着做决定就可以。如果是重要的事儿,就告诉宫恕,由宫恕转告给我。如果确实是需要我们见面详谈解决办法的,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临时决定。” “希望二位能够理解。” 孔仁和墨渊颔首,冲着陈琦抱拳:“殿下言重了,我等明白。” 陈琦点头:“好。” “哦,对了。造纸坊的纸已经能够成批量制作了,我会让他们优先供应你们学科区。以后,学科区就不要再使用锦帛和棉布,写字作画了。” “有一些偏远地区的人,一家人还同穿一条裤子呢。咱们还是能省则省,尽量少浪费一些锦帛和棉布吧。” 孔仁和墨渊抱拳:“明白。我们一定多多注意。倡导学子们改用宣纸为写字和作画的首选。” 陈琦点头:“如此甚好。” “事情就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要说,要问的吗?” 孔仁和墨渊对视一眼,摇头道:“没有了。” 陈琦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有劳二位辛苦了。” 孔仁和墨渊冲着陈琦抱拳:“恭送殿下。” 等到陈琦离去,孔仁看着陈琦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摇头。 墨渊看着孔仁的样子,微笑着抚了抚胡须:“怎么了?孔家小子?你好像很失落?” 孔仁无奈的摇头:“不满您老,确实很失落。” “我比陈琦殿下大四岁,出身也算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可是陈琦殿下的才华和眼界,对我几乎是一种碾压的姿态。” “之前的那四篇蒙学读物,就已经让我觉得很无力了。我感觉自己在陈琦殿下面前,就像是一个没有断奶的傻子似的。” “今天,在看到陈琦殿下写的那篇《师说》后,我觉得我之前对自己的评价太过于高估自己了。我觉得,我这十九年,简直就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陈琦殿下面前,那狗屁‘当代天骄’的美誉,像极了一个无聊的笑话。” 墨渊听到孔仁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墨渊:“孔仁小子,你着相了。” 第91章 官学生的答卷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 陈琦坐在主司府二堂里的圆桌旁,身边坐着司马笙和秦奕;三人面前摆放着三堆足有半米高的锦帛,这些就是官学生们写的关于丰都驿政务的反馈和意见。 陈琦看完一卷锦帛后,随手扔进了自己身后绑有红色绸缎的筐里。在那个绑有红色绸缎的筐两边,还放着两只大小一样的筐,三只筐仅有的区别就是绑的绸缎不一样,一只绑红色绸缎,一只绑黄色绸缎,一只绑白色绸缎。 三个筐内,都堆积了不少的锦帛;显然是陈琦三人丢进去的。 直到三个时辰后,陈琦将最后一卷锦帛丢进绑有白色绸缎的筐中,扭头看向司马笙和秦奕,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琦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身穿皂衣的差役跑进屋来,单膝跪倒在地上:“给大人请安,请大人吩咐。” 陈琦:“先去后厨,给我们搞一些吃的来。” “然后再找几个人,将这三筐绢帛分开整理好了。做一个统计表给司马大人。” “是!”差役应了一声,起身跑出屋内。 陈琦看着司马笙和秦奕:“怎么样?” “看完这些官学生们做的文章,有什么感觉吗?” 秦奕和司马笙对视一眼,司马笙用目光示意秦奕先说,秦奕点了点头。 秦奕:“怎么说呢?没什么新鲜的。” “皇家官学,并非浪得虚名;对于学生的教育,可以说是非常的用心了。不过,也就只有用心这一点,能夸一夸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沿用百十来年前的那套教育理念。扶农助桑,垦荒养民,抑制工商,防范门阀。” “我五十年前学的是些什么,他们现在学的还是这些。这样的人才,守成尚有余力,开拓,哼!异想天开。” 陈琦没有说话,扭头看向司马笙:“司马兄,你的意见呢?” 司马笙轻咳一声:“我赞同秦老的意见。这些孩子可用,但,难堪大用。” “如果殿下想要重用他们的话,最好是能将他们放在手里,好好的修整修整。将他们长歪的那些枝枝丫丫的剪掉,让他们正正的按照我们需要的方向进行合理的生长。” 陈琦听完司马笙的话,认真的点点头:“我的意见和你们二位一致。” “这帮官学生们,能力是有的,志向是有的,理想是有的,梦想也是有的。唯独就是缺了点与时俱进的劲头。” 陈琦瞅了一眼筐中的锦帛:“如果这些文章,出现在五百年前的官场,那必将被传颂至今。如果这些文章,出现在二百年前的官场,其作者必将收到重用。但是,如今这些文章出现在了当下,就显得有些老派,有些与丰都驿的现实格格不入了。” “或许跳出丰都驿这一亩三分地,他们尚可有所作为;但是在丰都驿……e\\u003d(′o`*)))唉!” 陈琦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秦奕和司马笙对视一眼,同样有些无奈的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陈琦的说法。 陈琦沉默了近一刻钟,突然抬起头,看向司马笙:“这样吧。” “明天起,司马兄你继续代理丰都驿主司的政务。同时,将我们分拣的官学生做好记录和评分,做好后遣人交给我。” 司马笙点头:“好,没问题。交给我吧!” 陈琦点头,扭头看向秦奕:“秦伯您和宫恕一起,去将所有的官学生,包括‘中元四大才子’全都带到兰园学科区。” “孔仁和墨渊下去巡查启航学堂的招生和开学情况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我就借用一下学科区的地方,帮这些官学生们换换脑子吧。” 秦奕点头:“好,交给我吧。” 就在三人商量好接下来的工作后,几名差役也是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桌上的杂物清理干净,从食盒中取出饭菜放在圆桌上。整整十六道菜,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搭配的还挺好。显然是后厨早有准备了。 陈琦:“得。我还以为只能凑合一口了。既然后厨大师傅都这么给力了,咱们仨也别客气了。” 秦奕和司马笙哈哈大笑,拿起筷子,三个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三个人是真饿了,整整三个时辰,六个小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干活儿。铁打的人也遭不住啊。 十六道菜,分量还都不小。换做平时,五六个大小伙子也够呛能吃的完。今天,直接被陈琦三人就给消灭的一干二净了。要不是礼教不允许,恨不得将盘子里的汤都舔干净了。 吃罢午饭,陈琦又和司马笙聊了一下丰都驿接下来的政务安排。直到最后,确认没有遗漏后。这才离开主司府,回到了兰园。 陈琦还没等走进兰馨苑,就听到院门后,有喘息声。那声音很轻,很柔,不是那种刻意压制之后的轻柔,是天生的轻柔。 陈琦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假装不知道的轻轻打开院门,迈步走进院中。 突然,从门后跳出来一个人,直接蹦到了陈琦的背上。陈琦在那人跳出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半蹲着身子,方便门后的人跳上自己的身子;双手向后,保护着跳出来的人。 等到人跳到身上,陈琦双手紧紧的箍住了那人的大腿,将人背在了身上。 陈琦:“傻丫头。你这样,万一掉下去摔伤了怎么办?” “不可能的!琦哥哥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让蓉儿摔伤呢?”蓉丫头开心的在陈琦背上扭啊扭,那傲娇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陈琦就那么背着蓉丫头,慢慢的在兰馨苑中溜达;蓉丫头或许是扭累了,趴在陈琦的背上,下巴勾在陈琦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陈琦聊着天。 这段时间,因为陈琦一直在忙碌学科区的事情,实在没有时间陪伴蓉丫头。蓉丫头也知道陈琦忙,所以也没有来打扰陈琦,去忙活陈琦交给她的事情去了。 只不过,二人之间虽然没有天天见面,天天都腻歪在一起;但是,由距离产生的思念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心里。 第92章 幸福时光 陈琦背着蓉丫头,感受着从后背传来的温香软玉,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蓉丫头在那里,像一个小话痨似的,给陈琦讲述她这几天来做的事情。 蓉丫头:“现在,我们已经把丰都驿九郡十七县内所有的妓院全部都给强行查封了。那些隐藏在坊间的暗娼也基本上都被抓到了。不敢说没有漏网之鱼吧,但是也差不多了。” “九天前,我从丰都城和各郡县请来了十多位虔婆,给那些妓女们都检查了身体。和琦哥哥猜想的差不多,有近六成的妓女都患有疾病;其中尤以花柳病最重。” “我请教过牧元大师后,找来十多位大夫帮那些妓女们瞧病。起初,这些家伙们还扭扭捏捏的不愿意来;无奈之下,我只好让杜梨派人将他们都绑来。逼着他们给瞧病,还给他们下了通牒,治疗不好妓女们的病,就阉了他们。” “然后,他们就乖乖的听话了。” 蓉丫头说着,还露出了一个傲娇的小表情,显然是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和结果很满意。 陈琦宠溺的刮了刮蓉丫头的鼻子,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不要怕闯祸,出了事儿我兜着。’ 蓉丫头哪里能不知道陈琦的态度,开心的用脑袋在陈琦的后背上蹭了蹭,找个一个舒服的姿势,彻底赖在了陈琦的背上。 陈琦倒是无所谓,蓉丫头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斤,还没他手里的那把扇子重呢。这样一个分量,不能说聊胜于无吧,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远离家乡的他,能有这么一刻感受着‘情’的温暖,是让他非常的甘之如饴的。 不一会儿,陈琦就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陈琦知道,这应该是蓉丫头睡着了。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眼睛猛地睁开,直视着院外一棵大树的树冠。 片刻之后,那树冠里,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飘然落下,站在了陈琦的身边。 陈琦轻声说道:“帮我将她接下来。” 黑衣女子点头,走到陈琦身后,轻轻的接住了睡熟的蓉丫头。陈琦转过身,从黑衣女子手中接过蓉丫头,迈步走进屋中。黑衣女子双脚点地,消失在了原地。 陈琦抱着蓉丫头走进屋内,轻轻的将蓉丫头放在床榻上,扯过来一床丝绒被,盖在了蓉丫头的肚子上。 陈琦拿来一个凳子,坐在床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熟睡的蓉丫头。眼中满是温柔和宠溺,哪里还有一丝杀伐果决的模样。 蓉丫头睡了两个时辰,陈琦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两个时辰;犹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两个时辰后,蓉丫头悠悠转醒,睁开眼,正好和陈琦四目相对。蓉丫头两只眼睛立刻就笑成了两个小月牙,甜甜的冲着陈琦喊道:“琦哥哥。” 陈琦点头,俯身在蓉丫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丫头,起床啦。” “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啊。一次在我怀里睡着,一次在我背上睡着。你是真的不怕我占你的便宜是吧?” 蓉丫头吐了吐舌头:“嘿嘿。琦哥哥别生气。人家这不是信任你嘛。” “再说了,你也不愿意我睡到别人的怀里或背上不是吗?” 陈琦听到蓉丫头的话,突然目露凶光的和蓉丫头来了一个脸对脸,二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陈琦:“哟呵。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的?你在挑战我吗?小丫头!” 蓉丫头感受着男人呼吸时吹出来的温热的风打在脸上,小心脏扑通通的跳个不停。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开玩笑了。 蓉丫头吞了一口口水,傻笑着伸手,推开了陈琦的大脸:“哪,哪敢呐。这不是,这不是说错话了嘛。” “琦哥哥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这次吧。” 蓉丫头说着,坐起身子,扯过来丝绒被盖在胸前,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像极了要被非礼的小白兔。 怎么说呢?陈琦承认,他的道心差点就要被蓉丫头给破了。白了蓉丫头一眼,有些踉跄的走出屋外,那背影……怎么说呢?有些狼狈……不,是很狼狈。 蓉丫头看到陈琦那落跑的模样,心里一喜,脸上的笑更胜了。 很显然,面前这个男人,还是很尊重她的,也是很疼爱她的。她是真的很满足,没有更多的奢望了。 陈琦走到凉亭中,连着灌了两杯凉茶,给自己有些躁动的心降温。蓉丫头这妞,是太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勾人了。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专克陈琦这种纯情小男生。 随着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陈琦脸上再一次泛起了温柔又宠溺的笑容。一个男人,不管在外奔波多久,总有一处港湾是能让你卸下一身疲累,好好的享受温存的。 而这个能让陈琦卸下疲惫,享受温存的港湾,正是蓉丫头。 一刻钟后,收拾好衣物的蓉丫头,从屋里走了出来,巧笑嫣然的模样,让陈琦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精彩纷呈了呢。 蓉丫头走到陈琦身后,搂住陈琦的脖子:“琦哥哥,你说的那什么香水和肥皂,什么时候教我做呀。” “我那美妆厂的选址都完成了,现在正在走手续呢,等到手续下来就能建厂了。建厂的同时就要培训员工了,我得自己先学会了才能教人啊。” 陈琦伸手,将蓉丫头直接揽入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 陈琦:“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事儿。” “只不过做香水和肥皂,都需要用到香味精油,而香味精油的提取又需要用到专业的蒸馏器具。我已经找工坊的人帮忙制作器具了。这几天应该就能做好。等到他们将器具做好后,我就试验着做。好吗?” 蓉丫头点头,在陈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全听你的。” 陈琦抱着蓉丫头:“不过,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是可以教人的,有些东西是不能教人的。学会掌握核心技术,将那些并不需要太多技术的工作交给别人去做;这样才能让你的美妆厂形成垄断效果。不至于被人给抢夺了生意。” 第93章 搅局者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想了想道:“琦哥哥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要把一些生产的环节私密化,像药方似的,将几味贵重的药给匿起来?” 陈琦微笑着点头:“答对了。真聪明。” “女孩子们喜欢香香的味道;所以,不管是香水还是香皂,都绕不开一个核心元素,那就是从鲜花或者干花中提取的香味精油。” “而你只需要将提纯香味精油的工序做好保密工作,再将调和香水和制作香皂的工序,找出一两个,教给你信得过的人负责。” “那样的话,这个美妆厂,就会成为你的钱袋子。为你源源不断的送来白花花的银子。” 陈琦伸手,刮了刮蓉丫头的鼻子:“到时候,我家蓉儿可就是小富婆了呢。我还得上赶着求小富婆包养呢。” 蓉丫头那小脑袋瓜里立刻就开始幻想,陈琦可怜巴巴的冲她要钱,求包养的场面了。那场面……蓉丫头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蓉丫头环抱着陈琦的脖子,在陈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蓉丫头:“没问题,等我有钱了,一定包养你。哈!” 陈琦伸手,揉了揉蓉丫头的脑袋,笑得温柔极了。 陈琦和蓉丫头腻歪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理解‘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历代昏君了。有这样一个温柔乡暖着,什么理想,什么信念,什么千秋霸业,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来。 陈琦将脑袋靠在蓉丫头怀里,感受着这醉人的温存。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他是发誓要做一条咸鱼,混吃等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前进,去做那些个建功立业的蠢事儿。 蓉丫头感受到了陈琦情绪中的变化,将陈琦的脑袋抱在怀里,用脸蹭着陈琦的头顶。所有人可能都忘记了,陈琦虽然处事果决,杀伐果断,才智无双;但是,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六周岁的孩子。他也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呵护。 在别人家十五六岁的孩子们,还在父母膝下耍闹的年纪;陈琦已经要为丰都驿九郡十七县的二十多万百姓的生活,费尽心思了。 同样出身不凡,在别人家孩子们在那里花天酒地放飞自我的年纪,陈琦已经在想着如何为自己的家族剿灭潜在的威胁了。 蓉丫头知道,自己出身贫苦,在家世方面恐怕给不了陈琦太多的助力。那就只能靠自己,竭尽全力的帮助陈琦减轻一些负担了。 所以,在蓉丫头听到陈琦说,等到蓉丫头变成小富婆,他就求蓉丫头包养的时候。蓉丫头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多向往,多憧憬了。因为她想,到了那个时候,她或许就真的能够成为陈琦背后那个最大的助力了。 虽然蓉丫头也知道,以陈琦赚钱的本事,或许今生今世都到不了要被她养的那一步…… 就在二人沉浸在温柔乡的时候,搅局的人来了。 秦伯和宫恕二人有些慌忙的走进小院,正好就看到蓉丫头坐在陈琦腿上,陈琦依偎在蓉丫头怀里的这一幕。 秦奕倒还好,他本身少点零件,对于那些所谓的男德女德很是不放在心上。而且,他本身就是以长辈的视角看待陈琦的;自家的猪会拱白菜,高兴还来不及呢。自然是不会有任何不满喽。 可是作为被‘拱’的一方,宫恕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他知道陈琦是主子,他是奴才;虽然他知道蓉丫头不过就是他认下的一个养女,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虽然他知道蓉丫头早就心属陈琦,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棒打鸳鸯的;虽然……虽然有一万条可以开导自己的理由,但是,宫恕就是气啊。 宫恕重重的咳了一声,那声音中99%都是不满,还有1%的怨怼。 蓉丫头在听到宫恕的咳嗽声后,扭头正好就看到了脸色黢黑的宫恕。吐着香舌,轻轻的拍着陈琦的肩膀,那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还没等陈琦和蓉丫头有反应,秦奕上前一步,直接将宫恕给提溜着,飞身跳出小院。宫恕被迫做了一次空中飞人,好家伙,腿都吓软了。刚刚落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奕显然是对宫恕刚才的表现非常不满,看着宫恕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狠厉了。宫恕在秦奕的震慑下,也缓缓的回过神来。他也发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逾矩了。 陈琦靠在蓉丫头怀中,其实已经有点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被宫恕的咳嗽声唤醒,脸色多少是有些不好看。陈琦是有起床气的,而且很严重。对于敢贸然吵醒他的人,他也是很难给出好脸色的。 不过好在有蓉丫头在怀里,蓉丫头用她的温柔将陈琦心头那点即将升起的戾气给冲散了。放蓉丫头从自己的腿上坐起,二人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妥当。 陈琦让蓉丫头坐在自己身边,对着门外冷声喊道:“进来吧。” 秦奕和宫恕一起从院外走了进来,秦奕走到陈琦面前,抱拳道:“少爷。” 宫恕经过这么长时间,也缓过味来了。尤其是听到陈琦那略显冷硬的声音,哪里还能不知道陈琦生气了。来到陈琦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宫恕:“参见殿下。老奴,老奴……老奴万死……” 陈琦根本就没搭理宫恕,扭头看向秦奕:“秦伯,官学生们可安顿好了?” 秦奕点头:“回少爷,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将所有的官学生和四大才子他们,全都安顿在了学科区宿舍中下榻。并且,我已经传话给后厨,让他们这段时间按照二百人的餐食,给学科区备餐。” 陈琦颔首:“可以。一会儿遣人去学科区传话,明天卯时初刻在文圣广场集合;我亲自带领他们做操,锻炼身体。” “锻炼完后,我和他们一起用早饭;吃罢早饭,回到文圣苑中,我给他们讲课。” “告诉他们,除非他们明天断气了。否则,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好,我这就去安排。”秦奕抱拳后转身离去…… 第94章 处置宫恕 陈琦低头,俯视着爬跪在地板上的宫恕。面若寒霜,目如利剑,若是被了解陈琦的人看到,就知道陈琦这是动了真怒。 爬跪在地上的宫恕,感觉自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虽然和陈琦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但是以他对陈琦的了解,陈琦越不说话,气氛越沉默,事儿也就越大。 陈琦坐回到石凳上,端起茶盏小酌一口。扭头看向蓉丫头,蓉丫头正好对上陈琦的目光,一脸无所谓的摇摇头。 陈琦点头,扭头看向宫恕:“宫恕,你可知罪?” 宫恕趴跪在地上,浑身颤颤巍巍的说道:“回,回殿下,老奴,知罪。” 陈琦冷笑一声:“可我看不出你知罪的样子。我反倒觉得,你更想问我的罪。” 宫恕听到陈琦的话,魂儿都快吓没了,脑袋重重的磕到地上,像是不知道疼似的。 宫恕:“求殿下开恩,是老奴冒犯了殿下,请殿下开恩呐。” 陈琦冷哼一声:“宫恕。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了?” “你以为,我没去过南楚,就不知道你的过去?你以为,我没去过南楚,就不知道你收养蓉丫头的目的?你以为,我自己手下用的人,我会不去搞清楚你们的底细?” 宫恕被陈琦的话吓的血都快凉了,他不知道陈琦知道多少,也不知道陈琦介意多少。他不敢说,不敢答,更不敢问,索性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陈琦见宫恕跟他玩儿起缄口不言了,心里的火就更大了。抄起面前的茶盏,直接就砸在了宫恕的面门上。茶盏在接触到宫恕额头的时候直接就炸开了,宫恕的额头和面门瞬间就被划开了数道口子,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陈琦:“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他妈还真的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狗东西。你但凡老实交代,我还能放过你一次,饶你一命。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了。” 陈琦起身,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宫恕见陈琦是彻底火了,赶紧磕膝盖当脚走,来到陈琦面前,抱住陈琦的大腿道:“殿下,殿下开恩。我错了,我错了。您就饶了我这条老命吧。” 陈琦一脚踹开宫恕,斜眼瞅着宫恕,那眼睛中都快冒出火来了。 院外冲进来两个小厮,来到凉亭外,冲着陈琦抱拳行礼:“参见殿下。” 陈琦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恕,冷声说道:“将宫恕绑了,丢进主司府大牢里去……” 陈琦停顿了小一分钟,这才无奈的叹息一声:“就这样吧。押下去。” 陈琦说完话,又坐回到了自己的石凳上;完全不去理会宫恕的哭喊声求饶声。 蓉丫头起身,走到陈琦身后,给陈琦揉捏着肩膀。 蓉丫头:“琦哥哥,对不起。是蓉儿让你为难了。” 陈琦伸手,抓住了蓉丫头的纤纤玉手,长叹一声,无奈的摇头。 陈琦:“这怎么能怪你呢?宫恕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与你何干。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真心相待,就是换不来宫恕的真心回馈呢?真的就有那么难吗?” 陈琦的问题,蓉丫头自知回答不了;或者说,陈琦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提出这个问题,也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蓉丫头从身后抱住陈琦,小声安慰道:“谁说琦哥哥的真心相待就换不来真心的回馈呢?蓉儿的心就是实打实的真心,没有一点点的虚假。” 陈琦讪笑着摇头,双手抚摸着蓉丫头的玉手,那温润的触感,让他烦躁的心,多少是有了一些平复。 陈琦:“如果,如果你,不愿意让他在牢里受苦的话……” 蓉丫头摇摇头:“不必了。” “我答应过琦哥哥,给他一次机会,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很可惜,他自己将这次机会错失了;这就怪不得别人了。他对我的养育之恩,三年前我已经还了。现在,我已经不欠他的了。” 陈琦点头:“好,就听你的。” “我会传话给司马笙,让他在近期,悄悄的将宫恕处理掉,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蓉丫头点头:“好。谢谢琦哥哥。谢谢你。” 陈琦紧紧的攥住了蓉丫头的手,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蓉丫头感受着陈琦那双大手传来的温热,原本有些寂寥的心,泛起了点点火光。她想起了,那段不堪的岁月。 十二年前,年仅三岁的蓉丫头,家中突遭横祸。他的父亲因为得罪了南楚权贵,在一夜之间就被权贵之子带着府中兵丁,屠杀殆尽。 蓉丫头的母亲在危急之时,将蓉丫头塞进了床榻下的空格中,以自己的身子压住了那空格的入口,这才让蓉丫头侥幸得以活命。 后来,那位南楚权贵派府中小厮前来收拾现场;为首之人在无意中发现了蜷缩在床榻空格中的蓉丫头,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将蓉丫头抱走了,放在自己的外宅中,托别人帮忙照看。 这个抱走蓉丫头的人,就是宫恕。而蓉丫头父亲得罪的那位南楚权贵,正是南楚宰相邢廓,也就是宫恕的上一任主子。 至于得罪的原因嘛,也很是无厘头了;只是因为邢廓的孙女在街上看到了蓉丫头,觉得蓉丫头长得比她好看,就哭着闹着让自己的爷爷将蓉丫头的脸取下来,给自己贴上…… 然后,邢廓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孙女解气,让自己的儿子带人去将蓉丫头的全家给灭门了;而在整个过程中,宫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是宫恕闲来无事带着邢廓的孙女逛街,碰到了蓉丫头;也是宫恕为了哄小小姐开心,才编出一个所谓换脸的鬼话骗小孩;同样是宫恕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在邢廓面前挑拨是非,激怒邢廓,最后导致了蓉丫头全家灭门。 宫恕当时在郢都城简直就是臭名昭着,是恶奴当中的代表。说句不太好听的,邢廓如果不是摊上这么个恶奴,还不至于落个被诛九族的下场。 第95章 宫恕的过往 宫恕害的蓉丫头全家灭门,最后也不知道出于怎样一个心理,在发现蓉丫头后,鬼使神差的又救了蓉丫头一命。 后来的十年时间里,宫恕除了每个月送二两银子给照看蓉丫头的老妈子外,对蓉丫头完全就是放养的一个状态。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直至邢廓因言获罪,被诛九族…… 当时,邢廓的对家,为了彻底扳倒邢廓,让邢廓永无翻身之日。严刑拷问之下,强迫宫恕将他自己犯得一些罪,强行攀上了邢廓,甚至是将邢廓供为主使者。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邢廓就在这种强行的攀附之下,彻底被推入了万丈深渊。而宫恕,也并没有因为‘老实交代’,就被邢廓的对家放过,也被判处了斩刑。 万般无奈之下宫恕想到了寄养在外宅的蓉丫头。当时的蓉丫头刚刚年满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最软萌可爱的年纪,非常符合一些老变态的喜好。 而邢廓的那位对家,恰好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幼女的老变态。 宫恕投其所好的,将蓉丫头送给了那个老变态,只为换自己一条命。那老变态在派人看过蓉丫头的长相后,开心极了,让手下的书吏在写案卷的时候,将宫恕从主犯改成了从犯,刑罚也从斩刑改成了刺配,留了宫恕一条狗命。 就在那个老变态兴冲冲的派人去抓蓉丫头,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南楚境内发生了叛乱,那个老变态被派去平叛。 军务在身的情况下,那个老变态也就没有了时间搞那些个花花肠子,等到平叛结束归来。蓉丫头早就在老婆子的带领下,跑没影儿了…… 再到后来,蓉丫头跋山涉水的跑到了御北关,又阴差阳错的来到了丰都驿,再一次遇见了宫恕。 当时,陈琦刚刚派人前往南楚,将宫恕的身份查实。说实话,陈琦对宫恕这种人是发自内心的看不上,他一直就很厌恶那些无法无天的恶奴;他在处理案件的时候,对于那些恶奴伤人的案件量刑也是从严从重的。 陈琦在得知宫恕的过往后,本来是想将宫恕驱逐出丰都驿的,驱逐出中元帝国的。但是在看到蓉丫头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没办法,英雄难过美人关,好色是人的天性!不寒碜。 特别是在陈琦通过调查,得知蓉丫头的身世和经历后;他就更不能让蓉丫头跟着宫恕离开丰都驿了,离开自己了。万一那个宫恕哪天发了疯,将蓉丫头给卖了,陈琦再想找,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 陈琦忍着恶心,将宫恕留在了丰都驿,留在了兰园,做了主司和兰园的管家。但是,陈琦对他并不放心,所以就派人专门跟着宫恕,记录宫恕的一言一行,每天晚上都来向陈琦汇报。 起初,宫恕还算是敬业,将主司府和兰园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就在三个月多月前,陈琦去中元城祭母的那段时间;宫恕在丰都城中,遇到了南楚那位老变态的儿子。 宫恕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之下,竟然答应了将蓉丫头哄骗出来,再让那个老变态的儿子绑走带回南楚去。 这件事儿宫恕和那个老变态的儿子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被人传到了蓉丫头的耳中。蓉丫头并没有让人动宫恕,而是让人将那个老变态的儿子给抓了,关在了主司府的大牢内。 那个老变态的儿子起初嘴还挺硬,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南楚宰相,在牢里是耀武扬威的,嚣张的紧。在司马笙命人施展‘大记忆恢复术’后,那家伙终于老实了,交代了宫恕卖蓉丫头换活命的全过程。 蓉丫头当时的心,简直都快碎成渣了。等到陈琦回到丰都驿后,蓉丫头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陈琦听。陈琦在听完蓉丫头的讲述后,也将自己命人打探到的,关于蓉家灭门案的经过告知了蓉丫头。 蓉丫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沦落为孤儿,原来也是拜宫恕所赐。他原本心里对宫恕的感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心中的恨意肆意蔓延,恨不得亲手杀了宫恕。 陈琦原本也想趁着那次机会,直接将宫恕给下了大狱,给蓉丫头报仇。 就在陈琦准备动手的时候,蓉丫头出现,阻止了陈琦的动作。 蓉丫头以报答养恩的名义,决定不再追究宫恕的过往;二人此后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陈琦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是在蓉丫头的温柔攻势下,仅仅一个回合,菜鸡陈琦就败下阵来,答应了蓉丫头的要求。 陈琦原本是想要将宫恕逐出丰都驿,遣返南楚帝国的。但是考虑到宫恕身上牵扯了太多的秘密,加上他和秦奕要去渝州城拜访平南王,丰都驿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坐镇,这才放弃了遣返宫恕的事情。 然后,宫恕就在陈琦前往渝州城的时候,又开始了在丰都驿里兴风作浪。蓉丫头在这边查封妓院,收拢妓女;宫恕就在那边,将那些颇有姿色的雏妓们抢走,关进了自己在丰都城的私宅中。 短短不到十多天的时间,宫恕竟然就收拢了三十多位姿色上乘的雏妓。而宫恕的所作所为,全都被陈琦派去跟踪他的人给记录下来了。 陈琦从渝州城回到丰都驿后,当天夜里就收到了关于宫恕所作所为的汇报。陈琦当时气的,差点就没忍住要派人将宫恕给抓了。 最后,还是在蓉丫头的宽慰下,这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只是派人将宫恕的罪证收集起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处理宫恕。 可是,陈琦所有的容忍,都在今天彻底爆发了。 陈琦还真的不是单纯因为起床气就收拾宫恕。就在刚才,陈琦背着蓉丫头,哄蓉丫头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封关于宫恕的投诉。 蓉丫头在前天,收到暗线传来的消息,宫恕从南楚买了一艘楼船,并花重金将楼船改造成了一艘花船;准备将他收拢的那三十多位雏妓都放到花船上,搞一个水上青楼。从而躲避丰都驿主司府的抓捕。 很显然,宫恕的所作所为,已经是触碰到了陈琦的底线了。 第96章 宫恕倒台 陈琦这边在想方设法的解放妇女,查封妓院,解救妓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从西夏帝国和吐蕃购买珍贵的药材,用于给那些妓女们看病。 宫恕那边却在这种时候挖陈琦的墙角,顶风作案的给陈琦添堵。简直就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在陈琦回到丰都驿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司马笙总揽了主司府的事务;并且以陪伴为名,让秦奕回到兰园,暗中接手了兰园事务。 今天,陈琦之所以让秦奕配合宫恕将官学生带进兰园,住进学科区。其实就是要将宫恕手里的最后一点活儿都给他接了。 等到明天,陈琦见过所有官学生后,就会让司马笙将宫恕抓了,暗中处理掉。 蓉丫头今天之所以回到兰园,来兰馨苑找陈琦,其实也是想要给宫恕谋一条活路,哪怕是一条不太光彩的活路。 没想到的是,蓉丫头还没来得及求情,宫恕就来了这么一出,直接就把陈琦给惹毛了。蓉丫头看到宫恕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再回想宫恕这些来几次三番对她的算计;无奈的摇摇头,将为宫恕求情的打算彻底放弃了。 陈琦看着蓉丫头有些怠倦的愁容,伸手将蓉丫头有些微蹙的眉心抹平。 陈琦:“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慈悲不渡命绝之人。” “傻丫头,你天生纯善,心思玲珑剔透;永远都是以你最和善的一面对待世人。犹如仙子一般,给人温暖,给人希望;所以你在丰都驿才有了‘蓉仙子’的美称。” “但是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你的温柔和善良的。很多人,他们天生就是坏种,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改变不了的那种。” “人性这个东西呀,很多时候,他和兽性是一样的。或者说,人本来和动物就是一样的,只不过人是有灵智的,不会向野兽那样完全出于本能的去做一些事情;人可以通过学习,将自己的那些兽性隐藏起来,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可是,野兽又何尝不可呢?即便是百兽之王的老虎,在经过专业的训练后,也可以向宠物一样,隐藏自己的兽性,听懂主人的指令,做出一些讨好的动作。” “就像我们永远都不会跟老虎讲道理,试图用温柔和善良感化老虎,让他不吃肉,纯吃素一样;我们有些事,是不需要给那些听不懂人话的‘人’去讲道理的,因为那样,除了能让我们看上去蠢一点,没有任何意义。” 陈琦将蓉丫头紧紧拥入怀中:“美人的绝艳,应该给那些懂得欣赏你的人;而不是将媚眼抛给瞎子。不管是宫恕,还是南楚,他们都配不上你,配不上我的蓉丫头。” 蓉丫头听到陈琦最后的一句话,原本紧绷着的情绪,瞬间就像是冰雪遇到了艳阳,融化成为了水,如决堤般的从蓉丫头的眼中狂泻而出。 陈琦抱着蓉丫头,让蓉丫头尽情的在自己的怀里嚎啕痛哭,丝毫没有嫌弃那沾湿了前襟的泪水。要知道,陈琦是有洁癖的,而且是很重的洁癖。 由此就能看出,有些人啊,那底线,是可以移动的。洁癖?(ˉ▽ ̄~) 切~~男人! 蓉丫头哭了有小半个时辰,将自己内心积压已久的阴霾尽数化为眼泪,从自己的体内排出,感觉浑身都轻松了很多,很多。 蓉丫头两个小眼睛都哭肿了,像两个红红的小桃子似的。陈琦从袖筒里掏出手帕,将蓉丫头脸上的泪水擦干;小心翼翼的在蓉丫头红肿的眼睛上亲吻了一下。 陈琦:“傻丫头,进屋用清水洗洗脸,将泪水沾湿的地方洗一下。要不然明天就要皴裂了。” 蓉丫头点头,撇着嘴,向屋内走去;或许是长时间的哭泣让蓉丫头的体力有些透支,她在走路的时候脚步竟然有些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似的。 陈琦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蓉丫头,确认她平安的走回屋内,这才转身唤来小厮,让小厮去后厨搬一小块冰来。 等到小厮走后,陈琦将要带上的绣囊解下来,将绣囊中的香料倒了出来,就着旁边的清水洗了两遍,确认洗干净后,这才晾晒在了一旁的竹竿上。 约摸一刻钟后,小厮抱着一块一尺见方的冰块,风风火火的跑进院子,也不管什么礼教不礼教的了,飞也似的跑进凉亭,直接就将冰块给丢在了石桌上。然后双手快速的揉搓着自己的胳膊,想要靠摩擦让自己的身体回暖。 没办法,太凉了。虽说现在已经是夏日时分,头上也是艳阳高照,陈琦估摸着气温也得有个三十多度。但是,那也架不住抱着一块冰跑这么长的路啊。 陈琦看着小厮那副狼狈的模样,脑门上就差竖起三道黑线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厮好像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陈琦实在没忍住,讪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傻。你找个木盆端着,或者是拿个网兜提溜着,都行啊。你抱着冰块干嘛?给自己保险呢?” 小厮在听到陈琦的话后,愣了一下,随即也发觉自己好像确实很蠢。低着头,臊眉耷眼的,退出了凉亭。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除去刀鞘后,开始刨冰。陈琦用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一整块冰都刨成了小块和冰渣。 陈琦用刚刚洗好的绣囊,将冰渣装好。正好此时蓉丫头也洗完脸,从屋里走了出来。陈琦拉着蓉丫头坐在石凳上,亲自用装有冰渣的绣囊给蓉丫头冷敷红肿的双眼。 陈琦:“眼睛肿了,就需要冷敷一下,这样消肿比较快,眼睛还不干涩。” 蓉丫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感受着冰敷在眼睛上的清凉。这一刻,陈琦和蓉丫头不需要再进行哪怕一个字的交流,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不管是陈琦还是蓉丫头,都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舒适。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换了一只眼睛继续冰敷,低头,轻轻的亲吻了一下蓉丫头的发顶。 陈琦:“傻丫头,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为了那些不必要的人和事而哭泣。” 第97章 蒸谷计 蓉丫头嗯了一声,眼泪不争气的再一次从眼角滑落。没办法,这个时候,任何的温情,都会让蓉丫头情绪失控。没办法,换做任何一个人,一夜之间,恩人变仇人,都不可能平静如水的接受这一切。 陈琦伸手,给蓉丫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心中像是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此刻,陈琦彻底放弃了劝说蓉丫头的打算。因为他发现,纵使自己现在有千言万语,也不可能抚平蓉丫头伤透了的心。 陈琦就那么默默的陪在蓉丫头身边,用装满冰的绣囊给蓉丫头的眼睛消肿。陈琦和蓉丫头二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兰馨苑中宁静到连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 直到夕阳西下,天空一点点的被墨色笼罩,蓉丫头的情绪逐渐的转为平静,除了那略微发红的眼眶,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了。 陈琦命人通知后厨,做了两碗肉粥送来。在陈琦的半强迫下,蓉丫头略微有些费劲的吃了一碗。申时末刻,陈琦亲自将蓉丫头送回幽兰苑,一直等到蓉丫头睡熟了,这才重新返回了兰馨苑。 陈琦走进兰馨苑,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中的秦奕。陈琦走到凉亭中,来到秦奕对面坐下。秦奕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壶,给陈琦倒了一盏茶。 陈琦:“秦伯是有什么事儿吗?” 秦奕点头:“嗯。” “刚刚收到的消息,送往南楚的良种已经押运至沂州府;十天内将运抵丰都驿。” 陈琦微微颔首:“好。我安顿您准备的大锅和木炭都弄好了吗?” 秦奕点头:“嗯。准备好了。” 陈琦:“好。” “此次南楚的良种存放到三号,五号和七号粮仓;粮食入仓前,要让南楚人自己查验粮仓的安全性和密闭性。” “南楚人查验完毕后,要让他们签署确认粮仓合格的公文,拿到公文后,就将粮仓,交给南楚人接管,我们的人全部退出这三个粮仓,一个都不留。” 秦奕点头:“嗯。”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那些公文也已经备齐了,他们只要来了,就能直接用。耽误不了事儿。” 陈琦:“好。我知道了。” “你派人告诉码头,要将运力计算清楚,务必让南楚的良种在丰都驿停留最少十天。有了这十天的功夫,我就能让南楚人吃了这个哑巴亏。” 秦奕有些不解的说道:“少爷。您准备怎么办?这批良种是有皇封的,我们可不能轻易的截留。”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讪笑着摇头:“秦伯,有时候杀人啊。未必一定要用刀。” “我压根没想过要截留这些良种,那是最愚蠢的选择。” “我已经派人,将七号粮仓从下面开了一个暗门,并且将暗道修到了仓储区的外围。到时候,秦伯你从十八卫中挑选出来五十个精壮的家伙,在夜间从暗道进入仓储区,打开暗门,将七号仓中的良种搬运出来。运到我让你备好的大锅那里,架上笼屉蒸。” “不需要完全蒸熟,只需要在上气后,蒸小半刻钟,就将他们端下来,到另一边的烘干槽里烘干,将他们重新装袋,再运回七号仓。” “只需要将七号仓的良种全都蒸一遍,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秦奕眉头蹙的更紧了:“少爷,您这么做是何意?” 陈琦看着秦奕那满脸愁容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秦奕幼时入宫,对于田间地头的活儿还真的是一窍不通。 陈琦:“秦伯,良种之所以能种出粮食,是因为良种是活的,他可以发芽,可以生苗,可以长大。可是,如果我在不破坏良种外表的情况下,将良种都给弄死了,那就算种下去也发不了芽,生不出苗,更别提长大了。南楚帝国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南楚帝国今年向中元帝国购买的良种,比往年多了近五成。我没有想过,现在就将南楚逼上绝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现在丰都驿的能力,根本没有能力迎接南楚的濒死一拨。所以,我只需要对他们多买的那近五成的良种下手就够了。” 秦奕有些不解的问道:“少爷。那良种蒸一下就长不出粮食了吗?” 陈琦点头:“嗯。” “我自己试验过了。只需要将良种放在蒸锅上蒸一刻钟,就会有七成的良种长不出粮食来。蒸够两刻钟,所有的良种就都长不出粮食了。” “但是呢,如果蒸的时间超过一刻钟,良种就有可能被蒸的裂开,像糙米饭似的。那样的话,就容易被人看出异常。所以,蒸一刻钟是最优的时间选择。” 秦奕点头:“知道了。” “可是,如果南楚人在今年收成的时候,发现收成和前几年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前几年收成的多,找我们的麻烦怎么办?” 陈琦冷哼一声:“有道是,拿贼拿赃,捉奸捉双。他们在丰都驿找不到我搞鬼的证据,回到南楚了,再找我追责。那岂不是痴人说梦吗?” “我陈琦好歹堂堂中元帝国的皇子,中元帝国皇帝的亲儿子,是可以任由他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能随意攀咬诬陷的吗?” “如果南楚帝国那帮傻子,真的那么做了;我反手就可以直接断掉丰都驿和御北关之间的商路。到时候,南楚人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我丰都驿耗得起,他南楚帝国可耗不起。所以呀,他们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秦奕:“那,我们需不需要将我们的计划向内阁和陛下告知一声。毕竟……” 陈琦摆手:“不必。” “渝州城官道被截断,父皇和内阁在没有询问我们的意见的情况下,就将转运良种的路线定在了丰都驿。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陈琦站起身,看着头顶悬挂着的明月:“按常理,官道被截断,第一时间就应该是调动人力物力,尽快疏通官道。保证两国的物流畅通。” “可是父皇和内阁对此竟然完全的不闻不问,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正常吗?” 第98章 不太愉快的初次会面 秦奕摇头:“不正常,很不正常。” “据天机门传来的消息,陛下在得知元楚官道截断后,只是愣了片刻,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上朝听政了。” “到目前为止,陛下既没有让人去查看元楚官道被截断的实际情况,也没有说是调集人马前去渝州府疏通官道。像是完全放弃了似的,对渝州府和元楚官道,完全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陈琦嘴角微掀:“一切不符合常理的情况,都是有原因。” “父皇他们好像是早有预料般的,在第一时间就将良种转运改道丰都驿。哼。恐怕他们早就猜到,截断官道的活儿是我干的了。” “或许他们猜不到我截断官道的真正原因,但还是选择了顺应现状的调整了元楚之间的往来。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陈琦坐回石凳:“所以呀。我们没有必要遇到点事儿就向父皇和内阁详细说明;言多语失,万一在这个过程中机密泄露,怎么办?” 秦奕点头:“我明白了。” 陈琦颔首:“好了。已经很晚了。秦伯您回去休息吧。” 秦奕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那少爷晚安,我先退下了。” 陈琦点头,起身目送秦奕离去。等到秦奕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转回身,端起茶盏,将已经有些变凉的茶水饮尽。 说实话,陈琦是有些遗憾的。如果他现在丰都驿有三万大军,能够将丰都河丰都驿段给封锁了,让南楚人连殊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敢将南楚的这三百万石良种全都给蒸了,人为的在南楚帝国造成一场粮荒。 到时候,那本就薄弱的,仅仅靠着一点点姻亲关系,强扭在一起的异族们;为了那为数不多的粮食,不惜大打出手,造成南楚内部的大混乱。平南王府的大军突破镇北关,将南楚帝国搅个天翻地覆都不是梦。 可惜了,这一切在目前阶段,是无法完成的了。他是真的怕南楚人饿极了,从御北关往丰都驿闯;根本不用多,但凡有十分之一的人闯过来,整个丰都驿就得变成一片死地。陈琦,不敢赌…… 陈琦将茶盏放在石桌上,长叹一声,回到了屋内。 次日凌晨,陈琦早早的起床,完成早课后,穿着短衣向着学科区走去。 卯时初刻,当陈琦已经和秦奕站到文胜广场高台上的时候,发现台下只有那只小猫三两只,其余人连个影都没看见。陈琦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了,想要打人。 陈琦没有说话,也没有让秦奕去叫人,而是犹如一棵青松般,站在高台上。 台下的几个人看到陈琦笔直的站在台上,身后还跟着那个昨天安排他们入住兰园的那名老者,不知道为什么,顿时觉得周身像是被寒气笼罩了似的,寒凉刺骨。 一名身穿白袍,年纪大概在十八九岁的少年看向众人道:“昨天是不是说今天卯时初刻要在这里集合?” 一名身穿浅灰色长袍的少年说道:“是啊,应该没听错。” 灰袍少年冲着陈琦和秦奕努努嘴:“你们看,那个少年后面站着的那位,不就是将我们安排住在这里的那位老者吗?” “他在这个点来到这里,应该是没有错的了。” 白袍少年苦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有一股凉气在我周身萦绕。让我哪哪都不舒服。” “看台上那两位的样子,好像很不开心似的。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去喊那些家伙们出来啊?万一……” 灰袍少年点头:“我觉得吕岩说道对,台上这二位貌似不太好惹,万一真的将他们给惹毛了。咱们难免会吃到瓜落。” 几个人对视一眼,留下几个腿脚不太麻利的呆在原地,剩下的人都向着学科区住所跑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从学科区住所那里,人们屡履行行的向着文圣广场走来。没错,是走过来的,像是要去春游似的,潇洒自在。 一直等到卯时末刻,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和刘培四人才终于全都来到了文圣广场。只不过,所有人貌似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些无聊的破事儿。直到听到一声如闷雷般的怒喝声,这才将目光都转向了高台上的陈琦和秦奕。 此时,陈琦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反倒是陈琦身后的秦奕,剑眉倒竖,双目怒瞪,就差往外冒火了。而刚才的那声怒喝,正是秦奕发出的。 二百人杂乱无章的站在文圣广场上,在秦奕的震慑下,总算是闭上了嘴巴,呆呆的看着高台上。 陈琦上前一步:“你们这些官学生的领队是谁?” 刚才那名身穿白袍的少年走了出来,冲着陈琦抱拳躬身道:“在下吕岩,乃是所有官学生们的领队。请问阁下有何吩咐?” 陈琦:“昨天你们可曾收到消息,让你们今早来文圣广场集合?” 吕岩:“回阁下,收到了。” 陈琦:“好。那通知你们的是什么时候前来集合?” 吕岩:“卯时初刻。” 陈琦:“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吕岩:“回阁下,我是寅时末刻到的。” 陈琦:“我问的是你们,不是你。” 吕岩:“……”这天没法聊了。 陈琦看着吕岩:“你叫吕岩是吧?我问你,领队的职责是什么?” 吕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琦:“怎么了?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吕岩抱拳躬身:“回阁下,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为何对今天的事情如此的斤斤计较。” “我等在皇家官学的时候,都是早上辰时初刻开课。从未有过卯时初刻集合的先例;贸然提前时间,我们总得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吧?” “更何况,我只是领队,将他们安全护送到丰都驿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在丰都驿的所作所为,都是可以自己负责的。何须我这个领队管教?” 陈琦:“所以,你是怎么理解你这个领队的职责的?” 吕岩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琦的问题了。 第99章 陈琦的怒火 陈琦看着吕岩:“你刚才说,你们是按照皇家官学的作息规律出来的。” “那是不是等到你们出将入相的时候,上朝的时间还得按照你们的作息时间去改啊?现在的早朝可都是寅时四刻就开始了,按照诸位的作息时间,上朝你们是赶不上了。” 陈琦看着吕岩,眼神冰冷:“身为领队,连手下的人都无法管理;只会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给自己的懦弱找理由。你这样的领队和那堂中的花瓶有什么不同呢?纯粹就是一个摆设罢了。” 吕岩被陈琦的话给损的脸都黑了,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眼见着就要暴走了。 吕岩身旁,那位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无奈的摇头,上前一步,冲着陈琦抱拳。 灰衣男子:“阁下容禀。” 陈琦看着灰衣男子,点点头:“说!” 灰衣男子:“其实此事并不能怪吕岩队长。” “即便是在皇家官学,所有人也不都是平等的。人们会根据自己父辈的功勋和个人的喜好,进行抱团组队。此次前来丰都驿的一百九十六人,最少就有二十多个小团体。” “吕岩队长虽然身为领队,但是却根本指挥不动这些人;如果强行干预他们的行动,除了被辱骂一顿外,不会有任何效果……” 陈琦眼神平静的看着灰衣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灰衣男子:“在写朱方,颍州人士。” 陈琦点头:“好,我记住你了。” “我来问你。当今陛下筹建皇家官学的目的是什么?” 朱方:“打破门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革新吏治,清除弊政……” 陈琦点头:“打破门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是需要得罪门阀世家,面对门阀世家的强势反击,你们也会像吕岩处理领队事务那样,做缩头乌龟吗?” “革新吏治,是需要得罪那些庸官昏吏和贪官污吏的,面对同僚们的指指点点,甚至当面责难,你们也会像吕岩处理领队事务那样,缩回自己的世界里,保全自身吗?” “清除弊政,是需要从既得利益者手里虎口夺食的,面对着既得利益者的以死相逼,甚至是同归于尽,你们也会像吕岩处理领队事务那样,将其他人推出去顶缸吗?” “你们既然都是官学生,入仕肯定是你们的目标了。那我问你们,等到你们当官了,牧养一方百姓了,遇到那些不听话的下属,遇到那些不信任你的百姓;你们是不是也会像吕岩处理领队事务那样,逃避,匿踪,明哲保身?随随便便就将数万,十数万,数十万百姓至于一旁不顾?” 陈琦看向朱方和吕岩说道:“所以呢?你现在还认为,他不作为的理由成立吗?” 朱方被陈琦的话问的哑口无言,低着头,退回到人群中。 陈琦环视了一圈:“入仕为官,革新吏治,清除弊政,打破门阀世家的垄断……你们觉得,你们有那个能力吗?”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应答。吕岩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缩回去了,没敢回答陈琦的问题。 陈琦当然看到了吕岩的蠢蠢欲动,但是他却并没有再理会吕岩,环视了在场的人一圈,长叹一声:“皇家官学……” “曾几何时,我也曾因未能在皇家官学中求学,而感到失落。我也曾很羡慕身边的人可以到皇家官学中求学,和一帮同龄人一起成长。” “然而,你们的表现,让我对皇家官学非常的失望。”陈琦边说边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陈琦的样子,看在在场的众人眼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琦才不管那些官学生们怎么想,怎么看,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皇家官学,从二十五年前创办,起初只是陛下为了恩养那些烈士遗孤,设置的托管机构。” “皇家官学最多的时候,托管的烈士遗孤有近两千三百余位。皇家官学的所有花费,全都从内廷支用,最多的时候,皇家官学的花费,占到了内廷总支出的近四成。” “这就导致了。内廷存银不足,上至皇帝陛下,下至内侍宫女,都得省吃俭用的减少花费。为的就是能让皇家官学的孩子们能有饱饭吃,能有新衣服穿,能有书可以念。” 陈琦用满是失落的眼神俯视着所有人:“我觉得很遗憾,整个皇室内廷,为了你们省吃俭用,真的是不值得。” “你们根本配不上皇室省吃俭用,为你们提供的学习机会。你们辜负了皇帝陛下对你们的殷切期盼,我为他感到不值。” “你们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让我看到希望。你们的所说所想,根本让我看不到应该属于你们这个年纪的年少轻狂。反倒是那门阀世家的傲慢和卑劣,在你们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将我中元帝国的未来,交在你们这些人手里,简直就是所托非人。” “我看,干脆我上个表,建议陛下将那劳什子皇家官学,直接关门算了。除了浪费钱,没有任何意义。” 陈琦完全不留情面的羞辱,让在场众人的脸都化身成为了调色盘,精彩纷呈。如果不是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来历,恐怕早就动手了。 陈琦当然也感受到了众人怨毒的目光,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就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连他跟汗毛都别想伤到。 台下,一名身穿红色长衫的男子眼神不善的看着陈琦,双眸差点就冒出火来。 红衣男子:“不知阁下是何人?” “你可知,我皇家官学的名誉师者乃是当今圣上,皇家官学的大学长乃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如此诽谤皇家官学是何用意?” “难不成,你是对陛下和太子殿下有意见?还是说,你无端生出了那不臣之心?” 陈琦听到红衣男子的倒打一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琦玩味的看向红衣男子:“有趣,有趣。”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 “我叫陈琦,出身中元帝国皇室,中元大帝陈伽罗是我的父亲,中元帝国太子陈环是我的兄长……” 第100章 陈琦的困扰 等到陈琦的自我介绍结束,整个文圣广场都沉默了。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满身傲气的少年们,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去,将自己藏起来。 陈琦看着少年们的模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陈琦现在很怀疑,这样一帮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的蠢货,真的能做得好官吗? 此刻,陈琦觉得,他是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丰都驿的行政体系和人事安排工作了。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说话了?”陈琦看向那位红衣男子:“你刚才不是还想给本殿下治罪吗?你是准备上表给皇帝陛下弹劾我呢?还是准备传书给太子殿下告我的状呢?又或者是,你准备替天行道,诛杀我这个怀有‘不臣之心’的逆贼呢?” 红衣男子听到陈琦的话,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那原本少年英气的脸庞,瞬间褪去了血色,白的跟死了很久的僵尸似的。 陈琦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红衣男子,环视一圈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整齐的跪下了。什么傲骨?什么傲气?什么自尊?娶你弟,哪有活着重要。 陈琦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的兴趣了。看了一眼秦奕:“秦伯,监督他们,绕着文圣广场跑十圈,一步都不能少。” “遵命。”秦奕抱拳领命,扭头看向台下:“所有人,按照个头大小排队。快点!” 在秦奕暗含武威的怒喝声中,原本跪在地上的官学生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快速的分组列队,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二百人的队伍就那么列队完成了。 虽然还是有点杂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整齐。但是,好歹比刚才强多了。真的,陈琦是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秦奕环视一圈,言语冷肃:“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丰都驿是军驿,不是不是中元城;在这里,是龙你们给我盘着,是虎你们给我卧着;在这里,只有军法才是至高无上的。” “今天的你们的表现,已经让陈琦殿下很不满意了。如果按照军律,你们的表现是可以拖出去杀头的。陈琦殿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并没有将你们拖下去治罪,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记好你们自己现在所站的位置,明天卯时初刻列队,任何人都不许迟到;否则,一切都以军法从事,杀无赦。” 秦奕的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乖乖的站在原地,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秦奕:“接下来,你们要围绕文圣广场跑十圈,我会亲自监督。如果有人掉队……” 秦奕没有再往下说,但是他手中突然出现的长鞭,已经足够帮秦奕表达他的心意了。 这下子,官学生们再也不敢废话了,老老实实的列队跑向文圣广场外围,绕着文圣广场跑了起来。 陈琦端坐在高台上,脸色有些难看。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对这些官学生其实是有所期望的。 作为皇室与门阀世家争夺州府郡县官场控制权的先锋军,应该是很有朝气,很有想法的一帮人。 或许他们的眼界和学识,难免会受到一些时代的局限,但是,起码的闯劲儿应该要有吧!不应该活的像一帮腐儒吧! 然而,今天的所见所闻,让陈琦感觉到了无比的失望。 如果说现在州府郡县官场上的那些官员,是门阀世家豢养的狗的话;那这帮官学生,就是中元皇室豢养的鹰犬。除了主子不同外,其他的方面,没有任何的差别。 想要靠这样一帮人扫除弊政,革新吏治,整顿官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将中元帝国的未来托付在这帮人身上,还不如直接解散了算了呢。 就在陈琦沉默思考的时候,陈琦的身后走来一个人,抬起双手,按在了陈琦的太阳穴上,缓缓的揉着。 陈琦有些宠溺的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跑这来干嘛?” “我猜到今天琦哥哥的心情可能不会特别好,所以就早早的起床过来了。”蓉丫头语气轻柔的说道:“看来我猜的没有错,琦哥哥确实心情不好了。” 陈琦闭着眼,无奈的叹息一声:“e\\u003d(′o`*)))唉!难道真的是我太挑剔了吗?还是说我的要求太高了,高到没有人能够满足我的要求了?” 蓉丫头揉捏太阳穴的手并没有停,语调依旧轻柔:“琦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太过执拗了呢?” 陈琦睁开眼,扭头看向蓉丫头:“怎么说?” 蓉丫头:“您想啊。即便是你亲手打理的丰都驿,也达不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丰都驿主司府九坊,除了银曹坊的司马笙外,没有一个人能入的了你的眼。” “即便是兰园四区二十坊的掌事,能够让你满意的,满打满算又有多少呢?加在一起也没几个吧!” 蓉丫头停止了揉捏太阳穴的动作,双手放在陈琦的肩膀上:“我记得琦哥哥在很久之前就告诉过我,如果有几个人觉得你有问题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别人嫉妒你的优秀;如果有很多人觉得你有问题的时候,或许是你还不够优秀;如果有一天,全世界人都觉得你有问题的时候,那就说明,要不是你疯了,要不就是这个世界疯了。但是,少数服从多数,还是你疯了。” “琦哥哥,你觉得,你现在处于什么样一个状态呢?” 蓉丫头走到陈琦面前,与陈琦四目相对:“琦哥哥。不管是发明瓷器,还是采摘炒制清茶;不管是开发商路,大力发展元楚贸易,还是开设货场,加速货物流通;不管是减免商税,简化税收流程,还是试点农业改革,免除人头税。” “一桩桩,一件件,你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决定,每一次作为。都在颠覆这个世界的传统认知。” “你要明白,你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你可以快速的接受你所带来的改变。” “我,或者说我们,是爱你的。所以,我们也可以非常坦然的接受你所带来的改变。” “但是,其他人呢?” 第101章 蓉丫头的开导 陈琦沉默了,在蓉丫头的连环提问中,沉默了。蓉丫头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陈琦,是他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钻进了一个怪圈。 这段时间,陈琦基本上都是在跟司马笙,孔仁,秦奕和蓉丫头他们一起聊天,谈事情。 这些人中,除了孔仁和陈琦相处的时间较短外,其他人,最短的也和陈琦有过一年的深交了。 至于孔仁,他天资聪慧,思想天马行空,不拘泥于传统礼教;很容易就能理解陈琦有些超越时代的意见和观点。 所以,陈琦在和这些人聊天,沟通的时候,是不需要考虑他们是不是能够听得懂,能够理解他所说的话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司马笙,秦奕和蓉丫头那样,和他朝夕相处,听他阐述他的执政理念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孔仁那样,可以利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理解陈琦话中的意思的。 这个世界上,说到底,还是平凡人多。而陈琦用天才的标准衡量平凡人,多少是有点玩儿不起了。若是再因为这点事儿搞得自己心情不好,就更没有那个必要。 陈琦心结解开,原本冷肃的脸变得缓和了下来;不需要强颜欢笑,也可以冲着蓉丫头露出一个宠溺又温暖的微笑了。 蓉丫头看到陈琦的笑容,知道陈琦这是想明白了,心里泛起点点甜腻。看吧!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她是有能力成为陈琦的助力的。 陈琦:“多谢蓉儿了。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就真的有可能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蓉丫头走回到陈琦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在陈琦的肩膀上。 蓉丫头:“琦哥哥,你其实并不需要太过于苛责他们。你可以完全将他们当成一帮刚刚学会认字的孩子,多花费一点时间,重新一点一滴的教他们为官之道。”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那些让你满意人才。” 陈琦点头:“嗯。我明白了。” 陈琦扭回头,看着蓉丫头那还略微有些红的眼睛:“傻丫头,这里有我在就够了。你现在去医科区,找牧元大师,让他给你配置几副眼贴。回去洗干净脸,将眼贴敷上。” “要不然,我担心你会落下迎风流泪的病根。” 蓉丫头听到陈琦的话,快速点头,趁着没人注意,快速的在陈琦脸上亲了一下,撒丫子就跑掉了。 陈琦伸手,抚摸了一下刚才被蓉丫头亲吻的地方,心里满是甜蜜的暖意,早上的那些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陈琦起身,看向犹如一帮残兵溃将的官学生队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刚刚过去一刻钟,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跑了五圈,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可见,这帮官学生们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有多差了。 陈琦环视一周,发现高台的角落里放着一把石锁,那石锁约摸三尺见方,是由一整块青石雕刻而成;就连石锁的把,都是原石雕刻的。 陈琦走上前,伸手将那石锁给提了起来。在手中掂量掂量,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这把石锁,最少也有个一百五六十斤,根据石锁握把的光滑度,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用的。 再想想学科区最近的变化,陈琦顿时就明白,这把石锁应该是孔仁修习武艺,锻炼力量的时候使用的。 这个分量在孔仁手里或许是蛮重的了;不过在陈琦手里,就多少有点……轻了。 没办法,这就是天生神力的坏处。别人手里的锻炼工具,在他手里就变成了玩具。这把石锁,陈琦完全可以像丢沙包那样,直接丢出去,丝毫不会觉得费力。 陈琦犹如杂耍般的,将石锁在两只手里丢来丢去,丝毫不见一点点的困难。整整两刻钟后,陈琦将石锁放回原位,回到高台中间站定;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甚至额角都没有一点汗水渗出。 可见,陈琦是玩儿的有多么的轻松了。 可是这一切,看在刚刚跑完十圈的官学生眼里,就不一样了。 起初,有人还怀疑那石锁是不是真的石头。但是在听到陈琦将石锁丢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后,直接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有几个不信邪的,还偷偷的溜上高台,试图提起那个石锁试一试。结果,他们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没有挪动石锁分毫。 最后还是两个人合力,才将那石锁给拿了起来。 这个时候,人们才真正的重新正视,那高台上如同青松般矗立的男孩。 在陈琦面前,他们还真就是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陈琦对他们的羞辱,没有半点差错。 回想起他们自己刚才跑步时,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讲真,他们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算求了。 又一刻钟后,最后才跑完十圈的几个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文圣广场高台前。看他们那狼狈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会死了掉线似的。 就在这时,秦奕如同一阵风般的落在了高台之上,看向众人,眼眸中满是冰冷。 秦奕:“开始之前,我是怎么说的?是谁让你们这样列队的?” 在秦奕含有武威的冰冷话语刺激下,原本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众人,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找到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强撑排列好队伍。 陈琦见状,大概其也了解了这帮官学生的德性。看来,在这些人面前,任何的巧语都不如拳头来的实惠,只要你的武力值强悍,就可以让他们乖乖听话。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他陈琦心黑手狠了。 陈琦:“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原地休息,一刻钟后开始吃早餐。” “第二,回屋去洗漱,但是早上就没有早饭了吃了。” “你们自己选择吧。” 陈琦的话音刚落,队伍中的众人都没说话,像是在低头沉思什么。陈琦才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呢,自顾自的盘腿坐在高台上,等待着一刻钟后吃早饭。 官学生们见状,也不再废话,请示秦奕同意后,纷纷盘腿坐在了文圣广场的石板上。 陈琦看着官学生们的选择,嘴角微掀,并没有再说话。 第102章 官学生们的抉择 陈琦虽然对这批官学生们有些不满,但是,可不至于在吃喝上面苛待他们。所有官学生的早餐都是一样的,每人两颗鸡蛋,两个馒头,肉粥管够。对于一帮长身体的大小伙子,还有什么比吃饱更能让他们开心的。 起初,官学生们对在广场上用餐,心里还有一些不满;他们在皇家官学的时候,可是有专门的食堂吃饭的,而且身边还有小厮伺候;那排场,比陈琦可大多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身为皇子的陈琦,和他们一样盘坐在地上,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心里的不满顿时就烟消云散了。人家皇子殿下都不在乎,拿起来就吃;自己多个鸡毛啊,还敢废话。 巳时初刻,陈琦和官学生们吃罢早饭。在秦奕的组织下,官学生们列队向着文圣苑传学坊走去。 巳时三刻,所有的官学生们都坐在了传学坊的蒲团上,静静的等待陈琦讲课。 陈琦环视了一圈,缓缓开口:“诸位好!多余的废话省略,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你们写的,关于丰都驿政策方面的政论,我都看过了。不客气的说,不管是你们的论点,还是你们的策论,在我看来,四个字就可以评价。一无是处。” 官学生们听到陈琦的评价,都低下头,没有质疑,更没有反驳,看样子是接受了陈琦给予他们的评价;但是,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陈琦没兴趣去猜官学生们的感受,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当官的如果只能接受表扬,不能接受批评;那对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蠢官,比贪官的危害更甚。 陈琦:“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服气。但是,我不在乎。” “对于我来说,在今天之前或许还对你们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你们是能够配得上皇家官学给予的光环,能够为丰都驿的发展带来助力,能够帮助我,肃清丰都驿的官场。” “可是,在今天,在看到你们后,那丝希望破灭了。你们并没有表现出皇家官学之于门阀世家私塾的特别之处,让你们来给予丰都驿发展的助力,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是做不到的。让你们帮助肃清丰都驿官场,更是不可能的。” “用你们换掉丰都驿现在的那些官员,无非就是赶走了一群吃饱的狼,送过去一帮饿狼。对于百姓来说,你们的危害或许比那些吃饱了的狼,还要大。” “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有意离开丰都驿,返回中元城;我会让主司府发给你们路费,并且由丰都驿护卫司派出护卫军,护送你们返回中元城。” 陈琦指向秦奕道:“想要走的,跟着秦伯去传学坊外报名登记。” “好了,现在开始选择,记住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选择。” 陈琦说完,也不理会那些官学生们了,盘坐在朱红色的蒲团上,闭目养神起来。 官学生们彼此面面相觑,有几个人还真的有些蠢蠢欲动了,小声的商量起来。 突然,不远处,那名身穿灰色长衫的名叫朱方的男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朱方:“你们可以回去,但是你们要想清楚了,回去以后你们会有什么样的处境。” “到目前为止,皇家官学外派出去的学生,可还没有一个是被退回去的。你们,准备做那个特例吗?你们能够承担由此造成的所有后果吗?” “而且,你们能够确定,皇家官学下一次还会派你们出去吗?即便是派你们出去,你们就能保证,下一个地方比丰都驿更好吗?” 所有的官学生在听到朱方的话后,全都沉默了。朱方的每一个问题,他们都没有答案。 他们既不敢做那个特例,也没有能力承担由此造成的所有后果。更不敢保证他们回到皇家官学后,就一定会被重新接纳,并再给他们找其他的入仕途径;就更别提保证下一次的安排就一定会比丰都驿强,比丰都驿好了。 原本他们起了的那点小心思,瞬间就像是烈火遇上了洪水,瞬间就被熄灭了。 一位身穿墨绿色长衫的男子说道:“那依朱兄的意思,我们该如何自处呢?” “很显然,陈琦殿下,对我们是非常不满意的。我们待在这里,真的有机会入仕吗?或者说,陈琦殿下能够放心让我们在丰都驿入仕吗?如果不能入仕,我们待在丰都驿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方沉吟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去年冬月,右相柳毅大人曾经前往皇家官学,为我们上过一堂课。讲的是平叛和平叛后的治理。” 一名身穿浅蓝色长衫的男子答道:“记得。那堂课是临时加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也都去听了那堂课。” 朱方点头:“是的。” “那堂课我记忆犹新!而且,我还记得,柳毅大人说,他之所以要以那样一个题目讲课,是因为一封奏报;一封关于平叛和治理的奏报。” “那堂课后,我还专门去请教过柳毅大人,那封奏报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柳毅大人告诉我,那封奏报不仅是现在的,还就是去年年中收到的。” “诸位都知道,我们之前上课,讲的所有案例,大多是从典籍中找到的。就算不是出自典籍,也得是出自前朝史料的。用本朝的事件做案例,那是唯一一次。” 那名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子点头:“朱兄说的没错,我也记得有这么回事儿。”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六皇子殿下和太子子殿下聊天的时候说过,那个被拿来做案例的人,是六皇子的三哥。” “如果六皇子口中的三哥,不是表哥或者堂哥的话。那就只有……” 蓝衣男子扭头,看向台上闭目养神的陈琦,然后识趣的闭上了嘴…… 朱方轻咳一声:“没有必要那么意外,那个被柳相当做案例的人,应该就是陈琦殿下。” 第103章 一年前的一堂课 所有的官学生们听到朱方的话,眼睛都看向了陈琦,那眼神,满是探究之意。 那名身穿墨绿色长衫的男子说道:“朱兄你确定?咱们这位陈琦殿下才多大?充其量不过十五六岁吧……” 朱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绿衣男子:“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 “太子殿下十四岁就跟随皇帝陛下监理朝政了,二皇子殿下也是十四岁就远赴西境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了。五皇子殿下今年年初远赴北境办差,也不过才刚满十四岁。” “咱们可别拿自己的无能,去衡量天才的世界了。” 朱方的这番话,直接就把在场的所有官学生们都给干郁闷了。虽然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就是太扎心了。 朱方才不管他们扎不扎心,继续说道:“而且,我还有一点点印象,那个奏章上说,被平叛、治理的地方有一个别称,叫做‘罪恶之地’或者‘罪恶之城’。” “前段时间,我在丰都驿境内探访的时候,听到有百姓说过‘罪恶之地’和‘罪恶之城’这两个词。” “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两个词隐隐的感觉很熟悉,所以就多问了一嘴。这才知道;在去年之前,丰都驿,被人们称为‘罪恶之地’;丰都城,被人们称为‘罪恶之城’。” “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了去年听得那堂课,想起了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两个词。这才将谜团解开。” 绿衣男子恍然:“如果真的像朱兄所说的那样,留在丰都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觉得呢?”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一旁的吕岩此时开口了:“可是,即便真的如朱兄所说,陈琦殿下就是柳毅大人口中的平叛精英。那又能如何呢?别忘了,咱们这位陈琦殿下,可是十分看不上咱们这些皇家官学的学生的。” 朱方听到留言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吕兄,稍安勿躁。” “说实话,诸位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将我们换到陈琦殿下的那个位置,我们会怎么想,怎么看。” “人家陈琦殿下十三、四岁,十四、五岁做的政绩;就已经让堂堂中元帝国右丞相刮目相看了,甚至将其引为案例,讲给我们听。” “我们呢?都是十七、八岁,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连早起集合,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 “你们会看的自己吗?” 朱方耸耸肩,无奈的说道:“最起码,在我这里;如果我是陈琦殿下,我也看不上咱们这帮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 得!第二刀…又扎心了…小朱飞刀,刀刀暴击。直接让所有的官学生们都自闭了。 但是,朱方的话,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耳朵里了。话糙理不糙,朱方的话虽说不太好听,但是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换位思考一下,他们好像还真的也挺看不上自己的。 蓝衣男子:“我觉得,朱兄的话有道理。” “我记得,太子殿下当时在课堂上就问过柳相大人,如何评价那位平定叛乱的大人。” “柳相大人当时的评价是,英明果决,智慧非凡,乃人中龙凤,当世翘楚;可为治世之能臣,定国之柱石也。” 在场的所有官学生们,听到朱方和蓝衣男子的话,也慢慢想起了当时那堂课的场景。同时也想起了,朱方和蓝衣男子口中的一幕幕经典画面。 蓝衣男子长叹一声,感慨道:“咱们自己废物,就要承认。陈琦殿下能够得到柳相大人都交口称赞,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们有机会在他的麾下效力,我觉得,挨点骂也貌似没那么亏。” “如果我们真的能从陈琦殿下这里,学会个一招半式的;可以让我们在未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别说挨骂了,挨打也行。” “再说了。咱们这帮人,好像生的也没那么娇贵。在皇家官学,也没少挨揍不是吗?” 官学生们点头,显然是被朱方和蓝衣男子给说服了。 就在众人讨论完毕后,一刻钟的时间也到了。陈琦站起身,看向台下的官学生们,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像是完全不在乎似的。 朱方等人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因为陈琦的在场,就刻意压低声音;朱方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心里坦荡荡,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陈琦刚才也没有刻意的封闭五感,屏蔽声音。所以,朱方他们的话陈琦也都听到了。 陈琦没想到,柳毅丞相竟然会拿他去年平定丰都驿叛乱的事情,当做案例讲给官学生们听。更没有想到的是,柳毅丞相对他的评价会那么的高,还真的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了。 不过,或许真的是无心变有心吧。柳毅丞相去年对他的评价,无意中,竟然帮他在这些官学生们心里树立了一个良好的形象。这可为他收服这帮官学生们,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陈琦:“诸位都做好决定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让你们再好好的考虑考虑。” 吕岩从蒲团上站起,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 吕岩:“殿下!在下心中有疑惑,不知可否请殿下帮忙解惑?” 陈琦点头:“可以。说来听听。” 吕岩:“我等刚才的交流殿下应该都听到了吧。不知朱方和弥良所说的那个被柳相称为国之柱石的人,是不是殿下你本人?” 陈琦伸手,示意吕岩坐下:“我不知道柳相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因为柳相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他是不是拿我举例,给皇家官学的学生们讲课了。” “冒领功劳的事儿,我还不屑于去干。” “不过,诸位如果对丰都驿这一年多来的变化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给诸位讲讲,我上任丰都驿这一年多以来,经历的大小事情,和做出过哪些决策。” “诸位你们自己判断,分析。” “如何?” 官学生们纷纷点头,坐正了身子,静候陈琦的讲述。 陈琦同样坐到蒲团上,慢条斯理的讲起了他在丰都驿经历的点点滴滴。 第104章 陈琦的第一堂课 在陈琦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官学生们听到了一个黑暗,血腥,充满罪恶和污秽的丰都驿,丰都城。 那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仿佛置身于丛林之中般,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杀戮随处可见,哀嚎声此起彼伏。就连官府,也被迫服从于那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之内。 对于这帮成长于皇家官学里的小白兔来说,丰都驿的危险,几乎可以说是让他们听到就觉得毛骨悚然了。至于经历,算了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是书本上的,还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他们有很多的借口,可以不来丰都驿这个鬼地方,经历那些血腥又肮脏的事情。 等到陈琦讲完他的经历,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了。没办法,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来形容陈琦,形容丰都驿的变化了。 陈琦放下茶杯,看向台下的众人:“丰都驿能有今天,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包括皇帝陛下和内阁五老。因为在他们眼中,治理丰都驿,是一件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得不偿失的买卖。” “甚至包括将我派往丰都驿,他们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敲打我,让我听话,不要固执。”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来到了丰都驿;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位孤立无援的主司大人,竟然在没有依靠外力的协助下,就将丰都驿的内乱给平定了。” “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柳相真的拿我作为案例,给你们讲课了。那只能说明,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颠覆了皇帝陛下和内阁五老的认知。让他们真正的想要重新了解,我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殿下。” 朱方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殿下高义,请受在下一拜。” 官学生们纷纷起身,学着朱方的样子抱拳行礼。 陈琦摆摆手:“都免了。” 等到官学生们都坐下,陈琦起身看向众人:“我的话依旧有效,一旬之内。只要你们想回中元城,都可以去找秦伯登记;一旬之后,我会让主司府发放路费盘缠,并且派护卫军护送返京。” “一旬之后,所有留在丰都驿的人,我都默认你自愿为丰都驿效力,并且将诸位编列入军籍。凡入军籍者,不得擅自脱离属地;违令者,以逃兵论处,诛三族。” “诸位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官学生们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扭头看向其他人。 陈琦眉头微蹙,对于众人的反应很是不满:“回答我,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陈琦的声音给震到了,坐直了身子高声喊道:“听明白了!” 陈琦点头:“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来给你们讲述一下,接下来我对你们的安排。” 陈琦坐回到蒲团上,语调平和的说道:“你们虽然出身皇家官学,也学了不少的百家学说。但是,在我这里,那些,都是没有用的。” “我之所以选择你们培养入仕,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你们认识字,比那些平民百姓们强那么一点点。我培养你们,可以直接越过认字的那个环节,直接教你们政治理论和政治实践。” “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自己也是有劣势的。” “你们之前学过的那些政论和策论,很大程度上会局限你们的思维和眼界;让你们很难接受那些,与你们长期养成的政治理念不同,甚至是相悖的政治理念。” “这种时候,如果你们坚持自己长期养成的政治理念,就会与丰都驿的整体政策方针相悖,无法融入到丰都驿的官场中;甚至是成为整个丰都驿官场上的毒瘤。” “这就如同作画。那些没有形成自己的政治理念的平民百姓,如同是一张纯白的绢帛,我可以肆意的在上面画出我想要的图案。” “而你们呢?你们就如同那已经被墨汁浸染过一部分的绢帛,我想要在你们这些绢帛上作画,需要花费的心力,时间,会多很多。” “而且,我还有可能需要为了迁就你们的一些毛病,改变我作画的习惯;让我变得不再自我。” 陈琦轻叹一声:“所以,诸位,不管你们是去是留,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希望我这里费劲吧啦的培养了半天,结果你们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瞎耽误我的功夫。” 朱方抱拳道:“请问殿下,您所说的不同的政治理念,包括些什么呢?可否举一个例子,让我们心里先有个数。” 陈琦点头:“当然可以。” “我前两天看了你们写的,关于丰都驿政策的策论。其中,很多人都在策论中批评丰都驿主司府,说我丰都驿主司府重商轻农是重利轻义的表现。还说,我这样的重视商人的表现会伤到农民,会动摇国本。” “我想请问一下,在策论中提到过这一条的,有哪些人。请你们举起手来。”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虽然说有些害怕陈琦会责难他们。但是,想到自己的策论还在主司府放着,撒那个谎着实没有任何意义。也就壮着胆子举起手来。 陈琦环视一圈,嗯,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写了这一条。 陈琦摆手,示意众人将手放下。 陈琦:“那我就就来给自己辩驳辩驳,看看能否说服你们吧。” 官学生们冲着抱拳:“我等聆听教诲!” 陈琦点头:“首先,你们诸位可否告知我,是哪个选派的,哪位圣贤,在哪本典籍里,为士、农、工、商,做的分级呢?士农工商的高低贵贱之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想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然后,全场就那么诡异的安静了。 没错,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士农工商是怎么分出高低贵贱的,是谁给分出的高低贵贱,又是什么时候,根据什么分出来的。 第105章 农商之别 陈琦见到众人迷茫的表情,忍不住摇摇头:“怎么,说不出来吗?” 官学生们低着头,抱拳道:“请先生指教。” 陈琦:“诸位客气了。因为,我也指教不了。” “我查看过百家经典,也纵览过古今史料。我可以肯定的是,百家诸子所着经典里,从未有人将士农工商做过排序。古今史料中,也从未有过一位君王和贤臣阐述过士农工商的贵贱之别。” “对于‘士农工商’有过记载的,也仅仅只有《管子·匡君小匡》中的只言片语。” “《管子·匡君小匡》有载,‘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是故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 “什么意思呢?管子说,士农工商四民,是国家的柱石之民,不可使他们杂居,杂居则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一样。因此,圣王总是安排士住于闲静之地,安排农住近田野,安置工匠靠近官府,安置商人靠近市场。” “字里行间,管子没有说过一句,士农工商谁比谁强,谁比谁更好,谁比谁高贵。” “所以呢?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在四处宣扬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呢?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刻意的打压商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呢?” “这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很有趣的点,值得我们思考,分析的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陈琦的问题给问懵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整天挂在他们嘴上的,张口闭口都会说,都会提的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理念;竟然连个出处都找不到。 不得不说,这简直就像极了一个笑话。 那名身穿墨绿色长衫的男子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殿下容禀。” 陈琦点头:“坐下回话。” 绿衣男子坐下道:“回殿下,在下也曾在策论中抨击了殿下重商轻农的政策。在下引用的并非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理念,而是农家‘农本商末’的政治理念。” “农家学派先圣许行,在神农二十篇中提出,‘市贾不二’的政治理念。反对商人利用市场价格差,高价盘剥百姓,要求稳定物价,做到国中无伪;哪怕是一个五尺高的小儿游于市场之内,人们都不会欺骗他,愿意按照同样的价格与之贸易。” “在下想请教殿下,如何看到‘农本商末’的政治理念呢?” 陈琦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绿衣男子:“在下何邈,来自陇中府。” “陇中何家?”陈琦有些惊讶的看向绿衣男子:“农家大儒何四有是你什么人啊?” 何邈站起身,恭敬的抱拳:“是在下的祖父大人。” “原来如此。看来你还是家学渊源了。”陈琦微笑着摆摆手:“坐下回话吧。” 等到何邈坐下,陈琦轻咳一声道:“农家主张的,从来都不是消灭商业发展,而是抑制商业发展。农家并不是否定工商活动存在的价值,而是要求从国家意志的高度来缩小和控制工商活动的范围,使其不会成为农事活动的障碍。” “而农家之所以提出这个主张,目的是保证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力不会大量流失。” “因为农业生产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换句话说,就是用人头换收成。同样的十亩地,两个人伺弄的效果和收成,就比不过三个人伺弄的效果和收成好。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大家都知道,商人是非常赚钱,丰都驿每天迎来送往的行商少则百八十人,多则三四百人;那些行商,即便是生意做的不怎么好的,利润不怎么打的,一趟货走下来,他们赚的钱都够农民们吃一年的了。” “人的本性是逐利的!如果国家大力发展商业,或者说不对商业进行有效的抑制;就很有可能造成,大量的农村劳动力为了逐利,离开农村,脱离土地,转行成为商贾,或是跟在商贾身边办事的勤行。” “到时候,农村十室九空,耕地荒芜。人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而且,商人一旦得势,重利轻义的一面就会表现出来。他们就会尝试着结党营私,尝试着插手朝政,干扰政局,甚至是图谋不轨。” 陈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这才是农家学派主张‘农本商末’这一政治理念的根本原因;也是农家学派主张‘重农抑商’的理由。” “那么,农家学派的主张有没有道理呢?”陈琦环视一周,看向众人:“认为有道理的举起你们的右手,认为没有道理的不用举手。” 陈琦话音刚落,有一多半官学生们都举起了手来。 陈琦点头,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放下手了。等到管学生们将手放下,这才开口道。 陈琦:“中元帝国,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社会;‘农本商末’作为以农业生产为主的社会的基本国策,是得到社会普遍认同的政治理念。” “农家认定,农业是一切财富的基础和来源,一个国家要想安定富足,就必须大力发展农业。对于当下的中元帝国来说,是完全正确的,完全符合中元帝国现实情况的。” “但是,这不能成为否定商业的理由,更不是贬低商人的理由。” “我想请大家可以独立思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题。” “大家今天,每个人都吃了两个大大的白面馒头。好吃嘛?”陈琦突如其来的问题,将所有官学生们问的一愣,回过神来,齐齐的点头。 陈琦微笑着继续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丰都驿是不种麦子的。不种麦子,也就没有白面可以吃。那,诸位今天吃的那两个大白面馒头是从哪来的呢?” 官学生们沉默了!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太清楚了。丰都驿既然不种麦子,那白面肯定是从其他州府,通过商路运过来的呀。他们不是不会说,而是没法说;没办法,几分钟前,他们还举手同意农家学派的主张来着。 第106章 陇中何家 陈琦没有理会官学生们的尴尬,微笑着说道:“不仅如此。” “你们在中元城生活了那么久,中元城周围生产什么你们应该都大概其有个了解。” “如果没有商人,那江南的丝绸,江北的棉麻,塞北的牛羊,西域的战马;还有那餐桌上的山珍海味。如何从万里之外走进中元城呢?” “所以呀。诸子百家的先圣们,或困于时代的限制,或为了彰显自己主张的合理性,或想要给自己的政治理念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一个原因吧,反正他们是在混沌之中,抓到了商业,商贾,商人,给他们画上一个丑角的妆容。让他们成为诸子百家先生们口中,最大的反派。”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大家可以想一下,在这世上,对工商业和工商业者打压,贬低最狠的是哪些人?” 官学生们有些不解的互相对视一眼,懵懂的摇摇头。 陈琦微笑着问道:“我换一个问法。民间所传,士农工商的等级划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官学生中,有人小声说道:“应该是农吧?” 又有人说道:“不对,难道不是排第一的士吗?” 立刻就有人反驳他:“胡说,士本来就应该是第一位的,他受什么益了;当然应该是农了。” 然后,官学生们就三五个人一伙的讨论了起来。 陈琦没有打断官学生们的讨论,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陈琦根据他们的意见偏向,大概其就能猜的出他们偏向于诸子百家中的哪个学派。 其中,何邈出身陇中何家,陇中何家本身就是农家学派四大家族之一,何邈的启蒙和家学就是出自农家学派,所以自然也就偏向农家学派了。 何邈的父亲名叫何煦,官至营州府刺史,正二品上。 十七年前,北魏帝国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灾,牛羊牲畜被冻死无数;北魏帝国面临亡国之危。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给北魏帝国百姓谋一条活路,给北魏帝国解除亡国之危;北魏皇帝拓跋纮亲自率兵,强攻中元帝国的北境十一州。 北魏人也不管什么兵法,不管什么主次;犹如丧尸攻城般的,向着北境十一州同时展开了疯狂的攻击。 在生死存亡之际,北魏人发挥出了恐怖的战斗力。完全无惧生死,纯粹的以命相搏。 代州府,晋州府,云州府,三府刺史见北魏人来势汹汹,一边组织百姓抵抗,一边悄悄的带着一家老小弃城而逃。 有了这三州破开的口子,仅仅七天,原本固若金汤的北境防线被攻破,北境十一州开始陆续沦陷。 营州府,是北境第二大府。营州府镇守灭胡关和杀胡口两大要塞,是仅此于镇北王府坐在地,幽州府的重要战略要地。 营州刺史何煦,出身农家学派,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就成为了当时当世公认的大儒。他在营州府屯垦戍边,劝课农桑,身体力行的践行‘君民并耕’的政治理念。常常穿着一身布衣,扛着锄头,出入田间地头。 因为何煦在营州府做的很多改革,顺应民意,让老百姓们获得了实惠。所以,何煦在营州府百姓中的威望极高。 然而,代州府和晋州府作为营州府的左膀右臂,主事者弃城而逃,致使两州陷落。那些攻破代州府和晋州府的北魏人,扭头就将营州府给包围了。 何煦积极组织营州百姓,配合城中的三万镇北军,军民齐心抵御北魏人攻城,坚守待援。 在北魏人不眠不休的连续攻城十一天后,北魏人的尸体几乎和营州府的城墙一般高了。北魏人踩着那些被冻僵了的尸体,登上了营州府城墙;经过三天的街巷鏖战,营州城被陷落。 何煦和营州府所有的大小官员全部殒命疆场。营州城中,十一万百姓全部被杀,就连黄口小儿都未能幸免。 北魏人屠城的三天后,北衙禁军才赶到营州府;看着尸横遍野的营州城,和那堆积如山的北魏人尸体。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北衙禁军将士们,都差点吓出尿来。 北衙禁军将混入营州府内的所有北魏人都找了出来,全部杀死。将所有北魏人的尸首一把火给烧了。 北衙禁军在收敛中元帝国人尸首的时候,找到了身中数百箭的营州刺史何煦,还有其他的营州刺史府属吏。 在平定北境之乱后,陈伽罗先是将代州府,晋州府,云州府,三府刺史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全部诛杀。中元城内血腥味三个月都没能完全散尽,就知道杀了多少人了。 然后又表彰了所有的有功之臣,不管职位大小,不论生死,全都给予重赏。 其中,营州刺史何煦是北境保卫战中,战死的官职最高的中元帝国官员。被加封忠勇伯爵;陈伽罗亲笔为陇中何家题字‘仁孝治家,忠勇报国’。何煦的儿子何邈被接入皇家官学学习,由皇室将其养大。 或许是因为何煦的关系吧,又或者是何邈他本身的原因。何邈他跟太子和诸位皇子、公主的关系都很亲近,陈伽罗更是在十年前将他收为义子,恩宠之盛可比陈琦这个亲儿子强多了。 不过,虽然何邈的出身和际遇很是不凡,但是其人确是非常的和善,经学之道更是有乃父之风。 前年,太子陈环组建太子卫队,本来是想邀请何邈加入的;结果被何邈给拒绝了。何邈给出的理由是,他想深入民间,感受一下百姓的疾苦。 何邈他想像他父亲和农家学派的诸位先圣一样,脚踏实地的给老百姓们做些好事儿。而不是像金丝雀一样,被关进华丽的牢笼中。 陈伽罗和陈环很欣赏何邈这个接地气的劲儿,所以也就没有强迫他加入太子卫队。而是准备在今年将他派往营州府,担任长史一职。 结果,陈伽罗和陈环这父子俩,纯纯的二百五,在派管学生的时候也不好好的看看名单。直接将何邈给丢到南境来了。 第107章 门阀世家是最大的商贾 陈琦静静的看着下方的争执,听着他们的见解,将那些有想法和能言善辩者,记在心里。 等到半个时辰后,陈琦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众人已经有些失控的争执。众人听到陈琦的咳嗽声,这才发现他们好像有些失态了。忘记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了。 陈琦:“诸位刚才的观点,我都听到了。仅仅从诸位所持的观点来看,就能知道诸位偏向于诸子百家中的哪一家学派。” “而诸位所发表的意见,也毫无意外的带有浓重的该学派观点。” “我今天不想去分析百家学派的优劣,也不想就你们发表的带有浓重学派观点的意见,进行评论。” “我们现在抛开所有的诸子百家的学派观点。回归到最本真的状态,用最简单的是非观,来分析事情。” 陈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首先,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农’排第二,‘工’排第三,‘商’排最末。” “那么,按照最简单的是非观来看,获利最多者当然是排名第一的‘士’了。然后依次的是‘农’,‘工’;获利最少的,被为人所不耻,让所有人贬低的,当然就是‘商’了。” “那好,‘士’是什么?” “‘士’原本是指掌管刑狱的官员。后来呢,和‘大夫’同用,‘士大夫’泛指贵族;其中,‘士’是最低等的贵族。再后来,《管子·匡君小匡》中,将士农工商并列,泛指百姓;其中,‘士’泛指所有的官员和贵族。” “在现在社会中,‘士’泛指一个阶层,即门阀世家和在职或去职的官吏。其中,门阀世家,作为‘士’这一阶层的主体,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即获利最多者。” 陈琦接过秦奕续满水的茶杯,轻抿一口继续说道:“民间有句老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意思是人按照其品行、爱好而形成团体,因而能互相区别;指好人总跟好人结成朋友,坏人总跟坏人聚在一起。” “那么按照最简单的是非观来看,‘士’这一阶层,他们可以做朋友的应该只有‘士’;就算是附身相交,也应该是和‘农’这一阶层交好才对。” “至于最低阶层的‘商’,就算是不交恶;也不应该交好才对。” “是吗?” 陈琦看向官学生们,官学生们点点头,认同了陈琦的观点。 陈琦微笑着说道:“但是!” “诸位有没有发现,诸子百家中,除了农家学派之外,就只有墨家学派是愿意和‘农’、‘工’阶层的人交好了。” “至于其他学派,能够不将‘农’、‘工’阶层的人弃如敝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交好?呵呵!也配?” “诸位可以想想,即便是你们,对于‘农’。‘工’阶层的人有多少善意呢?别忘了,你们还不是‘士’这个阶层的人呢;你们只能算是准备加入‘士’这一阶层的人而已。” 官学生们被陈琦的话说的低下了头,陈琦的话,他们无言以对。没错,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同样看不上‘士’以外的所有阶层。 陈琦笑容收敛,淡漠的继续说道:“更让人觉得讽刺的是。” “那些整天标榜‘士’高人一等,将商人贬低的一无是处的门阀世家。却掌控着,整个中元帝国近七成的商贸往来。” “十大世家中,即便是已经没落了的公孙世家,他们手里照样掌握着‘大衍商行’这个日进斗金的赚钱利器。” “更别说其他几大世家了,他们手中的商行和行商,每年所攫取的利润,丝毫不亚于一个富庶州府一年的税赋。” “十大世家的财力总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可是,你们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整个中元帝国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商贾,并不是那些攫取利益最多的门阀世家,而是像徽商四大家族,晋商三大家族这些人。” “这是为什么呢?” 官学生们面面相觑,一名身穿蓝衣的官学生举手:“回殿下。是有人故意将这些人推出来挡灾吧?” 陈琦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蓝衣官学生站起,冲着陈琦抱拳,微微躬身:“回殿下。在下沂州苏辉雨。” 陈琦摆手:“好。我记住你了。坐下吧。” 陈琦看向其他官学生道:“苏辉雨说的没错,就是为了挡灾。” “有道是‘财不露白’,门阀世家当然不会将自己的财富露给别人看了。万一被那些个山匪恶霸盯上,或者是帝国找他们借钱度过难关。他们给还是不给?借还是不借呢?” “好了,门阀世家的事儿,咱们改天再聊。今天咱们就来讨论商业,商贾,商人的问题。” 陈琦收回心神,继续说道:“很显然,门阀世家作为‘士’这一阶层最大的群体,获得利益最多的群体,宣扬士农工商四阶层高低贵贱最积极的群体。” “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嫌弃商人阶层低贱的样子。反倒是甘之如饴的和商人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是那句话,我们今天不从诸子百家的学派观点上来看问题,我们就从最简单的是非观来看问题。” “商人,真的有那么的不堪吗?” “商人最为人所诟病的点,就是两个字‘逐利’。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如果不为了逐利,商人万里迢迢的将货物运往异地,为了什么?为了理想和信念吗?” “如果商人那么说,你们信吗?” “一个行商,从晋州府将一万石小麦运到丰都驿,最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人吃马嚼,加上必要的损耗,最后到了丰都驿,能剩下七千石就不错了。” “咱们按照晋州府今年的新粮价格,一石小麦是二百八十文钱,一万石小麦的成本价就是二百八十万钱。” “等到了丰都驿,剩下七千石;在不考虑利润和其他损耗的情况下,那么每一石小麦的成本价就达到了四百文钱。” “那好,现在有一个人,以两百八十文一石的价格在丰都驿卖小麦;诸位,你们敢买吗?” 第108章 为商贾正名 官学生们这次都没有看彼此的反应,下意识的就摇摇头。 陈琦见状,继续说道:“‘市贾不二’,其实本质上是将行政管理碎片化了。也就是物品的交易仅仅局限于,郡县一级的单位;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州府一级。” “这种小范围内的货值交易,当然可以做到‘市贾不二’了。其实农家学派所讲的‘市贾不二’的政治理念,与道家学派所讲的‘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有点类似。” “都是治理小国寡民的经验罢了。” “但是,诸位也看到了。我中元帝国符合小国寡民的体量吗?” 官学生们摇头! 从疆域方面看,中元帝国九道八十一州,东至大海,西至大山,南至大河,北至大漠;五大帝国中,能在疆域上与中元帝国一较高下者只有雄霸漠北的北魏帝国了。至于南楚帝国和西夏帝国,算上他们的附属国,疆域面积都不足中元帝国三分之一;就更别说那纯属凑数的弹丸之地,东倭帝国了。 从人口方面看,中元帝国在籍人口就有数亿;至于为了逃避缴纳人头税,隐瞒不在籍者,难以计数。而其他四大帝国的人口加起来,都不足中元帝国在籍人口的一半。 小国寡民,呵呵,和中元帝国好像真的没啥关系。 陈琦接着说道:“中元帝国地大物博,东南西北方的物产各不一样,北有牦牛,西有畜牧,东有渔盐,南有木材,那么这些东西都是人民的生活必需品,北方也要用木材,南方也要用皮毛,那怎么办呢?” “这难道还需要官府发布政令,征发百姓限期会集吗?还是说人们需要各自凭借自己的能力,人脉关系,或者是其他的本事,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吗?” “那样的话,你作为执政者,要如何监管呢?你的职责,权利如何履行呢?” “所以,贱货能贵卖,贵物能贱买。人们经营好各自的本业,做好自己的事务,不去刻意的打压,阻拦货物的流通;让货物像水流一样,悄无声息的向低处流。” “这样潜移默化之下,商路就会慢慢的建立,货物就会有序的流通;百姓们也可以穿到北地的皮货,吃到西疆的牛羊肉,尝到东海的渔货,用到南蛮的木料。” “而作为执政者我们,只需要对往来货物的质量和品质进行监管,对于价格设置一个上限。让商品的价格不要出现异常的价格波动和变化就够了。” 陈琦看向何邈:“好了!已经将商人和商业存在的意义讲清楚了;也将商人被打压的原因讲清楚了。那我们现在就来了分析一下,农家学派所讲‘重农抑商’的合理性。” “我在最开始的时候说过了,中元帝国是一个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农业生产所创造的财税,占到了财税总数的近六成。而商贸所创造的财税,还不足财税总数的两成。”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重视农业发展,是符合中元帝国稳定的基本国策,也是得到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观念。这对促进社会认同,建立大的民族认同感是有益处的。” “但是,基本国策是基本国策,基本国策是国家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准则和保障。基本国策是基本国情(即国家的现实状况和未来发展等)决定的某类具有全局性、长期性、战略性意义的问题的系统对策。” “基本国策只是一个框架,不是教条。并不是说作为执政者,我们只能按照基本国策去治理地方,牧养万民。” “很简单的道理,家住在江河湖海边的老百姓,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打渔来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甚至是发家致富。” “那么,作为执政者的我们,难道为了保护一个所谓的基本国策,强令渔民们不许下水捕鱼,必须上岸去种田吗?” 陈琦喝了一口水:“当然不是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本就是人生存的基本法则。强行改变这一切,除了能让老百姓们感到厌烦外,除了能给老百姓们添堵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执政者应该做的。” “身为执政者,要懂得什么叫做‘因地制宜’;就如同一名教书先生,要懂得什么叫做‘因材施教’是一样的道理。” “举个例子!假如我是一名庖厨,今天,主家为了宴请宾客,给后厨准备了鲍鱼,海参,干贝,鱼胶……山珍海味一大堆。我能给你做一大桌子的好菜,丝毫不逊色于酒楼中的上等酒席,让主家在宾客面前倍儿有面子。” “明天呢,主家自己吃,山珍海味没有了。大白菜,小白菜,菜心……反正就是一堆蔬菜。一点荤腥都没有了。作为庖厨,我难道就不做了?这个工钱我就不赚了?我的一家老小就排排坐,喝西北风吗?” “当然不是了。即便你给我的只有一堆上不得台面的蔬菜,我也能给主人家做出一桌子可口的美食。甚至在色香味各方面,丝毫不亚于主人家宴请宾客的那一大桌子山珍海味。” “这才叫好的,上品的庖厨。” 陈琦微笑着,指了指坐着的官学生:“诸位,你们就是庖厨,你们的辖区就是厨房,你们辖区内的山山水水,飞禽走兽,鱼虾河蟹,瓜果梨桃……就是你们的食材。” “老百姓,就是你们的主家。如何让主家吃好喝好,是你们这帮庖厨的工作。” “如果让你们的主家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食材问题,自己做饭吃。那你们这帮庖厨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如果你们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主家又为什么要发给你‘工钱’呢?” “同理,如果你们入仕后,不能借助天时地利人和,带领老百姓们过上好日子,不能让老百姓们不再为温饱发愁,不能让老百姓们衣食无忧。你们有脸跑到田间地头,去向老百姓们收税吗?你们有脸端起碗,吃老百姓们种出来的粮食吗?” 第109章 颠覆官学生认知的一堂课 陈琦的问题,打破了在场所有官学生们长久以来建立的基本价值观。因为他们不管是从书里看到的,还是从先生那里听到的;都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受制于人。’这样的话。 在那些书本里,在那些先生的口中,老百姓们缴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官员作为‘士’这个群体的一部分,天生就应该享受老百姓们创造的财富和优渥的生活。 从来没有谁,没有哪本书说过,老百姓们是否缴税,缴多少税是要和官员们的作为挂钩的。 而陈琦的一番话,显然是颠覆了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 陈琦看着满脸懵的官学生们,无奈的摇摇头;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这帮孩子们被皇家官学那些不学无术的先生们给教歪了。 皇家官学,听着是挺高大上的,挂着皇家的名头,也是蛮唬人的。但是,拨开迷雾看实质,皇家官学和门阀世家们主导的私塾教学,其内核是一模一样的。 仅仅只是将主导者从门阀世家换成了皇室,其他的没有任何的区别;使用着同样的教材,秉承着同样的政策理念,采取着同样的教学方法。结果会有多少不同呢? 无非就是将文人从门阀世家的奴役中解救出来,然后由皇室奴役罢了。在本质上,对于朝廷掌控地方或许会有好处;但是对于帝国的长久发展,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陈琦尽量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一些,让自己用平常心对待这些官学生。没办法,官学生们能有今天,其实和他们自己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大;完全就是皇家官学的先生们无能罢了。 陈琦轻咳一声:“关于‘为官之道’,过两天,我会专门抽出来一天的时间给你们讲解。今天就不做详细的解释了。” “你们在接下来几天,可以就‘为官之道’,进行独立思考或组队讨论。等到过两天我讲解的时候,希望能够听到你们独到的见解。” 陈琦虽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但还是希望能够帮这些官学生们建立起来独立思考的能力。而不是人云亦云的做一只学舌的鹦鹉。 陈琦:“好了。” “通过我刚才的讲述,诸位应该明白了,在我眼里,重农是必要的,作为中元帝国的基本国策,也是非常合理的。但是,这绝不是阻止工商业发展的理由。” “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丰都驿着重发展商业,真的是错误的吗?” “我作为当事人,我不便发表意见,评价对错。我只阐述我在平定丰都驿的内乱后,所面临的状况和所需要解决的问题。至于对错,那就由诸位自己分析,并给出结论了。” 陈琦微笑着喝了一口水:“刚才,我给诸位讲了我来丰都驿前,丰都驿是个什么情况和我是如何平定丰都驿内乱的。” “那好,内乱平定之后,丰都驿就面临着第二问题了……民生问题。” “丰都驿混乱的时候,没有秩序的时候,老百姓们对于民生问题的需求是很少的;没办法,小命抓在别人手里,生死都不由自己,谁还在乎吃喝拉撒睡呀?” “可是,当丰都驿的混乱结束了,秩序恢复了,人们不再需要为了存亡而担忧;这个时候,民生问题就成了首要矛盾。” “老百姓们要吃饭,要穿衣,要有房子住;身为丰都驿主司,丰都驿百姓们的父母官,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责。”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出现了。” 陈琦无奈的叹了一口:“诸位这段时间应该也都在丰都驿境内游历过了。丰都驿虽然在行政级别上来讲,只是郡县级的军驿;但是,丰都驿的辖区,已经不在州府之下了。和丰都驿相邻的赣州府和吴州府,他们的辖区并没有比丰都驿大多少,充其量只是大一个县的体量罢了。” “可是,在辖区相仿的前提下,丰都驿现在的在籍人口只有二十多万,赣州府现在的在籍人口有将近两百万,吴州府现在的在籍人口有将近两百五十万。丰都驿的人口,却不足赣州府和吴州府的十分之一。” “而且,这仅有的二十万人口中,老弱妇孺占了大半。真正的青壮劳力,不足三成。” “丰都驿长期的混乱,导致大量的青壮劳力被迫卷入帮派争斗之中。并在长期的争斗中,或殒命于混战之中,或被人打成残废;就算侥幸得以活命,也没有被致残;长期不从事农业生产的他们,根本伺弄不了土地。” “千万不要以为种田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粮食就出来。根本不是那样的,种田和工匠做工,商人经商一样,是需要大量的经验支撑的。” “你要知天时,春天开地播种、夏天耕地除草、秋天收获纳税、冬天贮藏选种;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就是这个道理。” “你要懂地利,你的土地适不适合种庄稼,种哪些种子收获最大,哪些种子在你的土地上根本长不出粮食来。橘生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就是这个道理。” “你要懂人和,与街坊四邻搞好关系,互相帮助赶在农时未逝之前,做好相对应的活计。原本凭借着一家之力,伺弄五亩良田就是极限了。有了街坊四邻的互帮互助,伺弄个十亩良田也不在话下。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将那些个从来没有从事过农业生产的人们放归田园,让他们去做农民,伺弄土地。” “所以,就那这不足三成的青壮劳力中,能够用的人,也没有多少。” 陈琦无奈的苦笑一声:“我们刚才可是说了,农业生产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劳动力投入的多少,直接影响到农业生产的最终收获。” “所以,着重发展农业就意味着,我需要大量的精壮劳力,投入到农业生产当中去。” 陈琦摊手,没有再说什么。 第110章 丰都驿的人力资源困境 官学生们看到陈琦摊手的模样,全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他们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陈琦这位皇子殿下远赴南境,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地狱开局。 陈琦长叹一口气:“诸位应该知道,我们中元帝国是有‘人头税’的;那么,对于任何州府来说,人口就等同于税收。所以,即便是我父皇,也没有权利让其他州府移民到丰都驿来,帮我解决人口不足的问题。” “而且,因为‘保甲制’的存在,所有在籍的老百姓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离开州府,迁来丰都驿;否则,同一保甲内的其他人,就会遭受无妄之灾,成为替罪羔羊,被官府追究责任。” “除非,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整个保甲全部搬迁到丰都驿来;或者是赶上了天灾人祸,这些人沦为了难民,被迫来丰都驿谋一条活路。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那将带来无休止的麻烦。” “所以呢,现实状况告诉了我,我所经营的丰都驿,不具备大力发展农业的基础。简而言之,就是……缺人。” 陈琦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好。无法大力发展农业,那我们就需要考虑换一条路。” “发展手工制造业同样需要大量的人力,而且,还是需要精通一些独特技艺的熟练工人。我丰都驿没有这样的人,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 “那最后,就只剩下一条路了。着重发展商业。” “好在,丰都驿具备着重发展商业的所有硬性条件。” “首先是地利。中元帝国和南楚帝国之间,以丰都河为界,丰都河天堑是元楚之间的自然屏障;而且,丰都河下暗流涌动,即便是从小生活在丰都河两岸的渔民,也不敢保证能够熟知所有暗涌的位置所在。而丰都驿是万里丰都河上,仅有的一处暗涌稀少的地方。” “万里丰都河,能够作为商埠,通衢两大帝国的通道,只有两个。一个是陆路通道,就在平南军镇守的渝州府和南楚镇北关之间。另一个是水路通道,地点嘛,就在丰都驿和南楚御北关之间了。” “然后是人和。元楚之间交战,十次有九次就发生在渝州府和镇北关之间的那条陆路通道上。” “所以,渝州府和平南军,为了防止细作混入城内,对于元楚之间的人员往来和货物往来检查极严,但凡你有一点可疑之处,就会被平南军强制遣返,否则以擅闯军州论处,杀无赦。” “这也就导致了,想要通过渝州府过境去南楚帝国做生意,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每一次行商路过渝州府,没有三天时间,根本连通关都过不去。” “而丰都驿,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南楚帝国的兵力以步战兵为主,骑兵和水师很少,而且战力也不强。这也就使得南楚帝国没有能力强渡丰都河,袭击丰都驿。” “最多就是派些细作,混入丰都城罢了;完全可以用一些方法将他们约束,让他们发挥不出作用来。” “至于最后一点天时,那就是我了。我这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司大人掌管丰都驿,完全不管不顾那些劳什子规矩。怎么有利怎么来,怎么有钱怎么来。套在丰都驿头上的枷锁被我打开了。发展商业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于是,我在接手丰都驿后,先是改革商税,将原本十九门类,二十六项,七十七课的商税全部废除。新的商税和入城税合并,统称为入城税;即凡进入丰都城的行商,商贾都需要缴纳入城税,入城税的比例是货物总价值的十分之一。” “比方说何邈你是卖药材的,你所携带的药材,经过我们城门口税务官的检查,确定你所携带的药材总价值是一千两银子。那么,你在进城的时候,就需要缴纳一百两银子的入城税。” “这一千两银子的价格,是我们主司府给出的官价,如果你觉得价格合适,可以直接按照这个价格将药材卖给官卖坊;如果你觉得评估的优点低了,那你就可以带着药材进城,去找南楚的药材商人进行接洽,卖出你理想的价格。” 何邈有些不解的开口道:“请问殿下,税务官是通过什么来制定官价的呢?这个官家的出具是否有据可依,会不会出现强买强卖的情况呢?” 陈琦点头:“第一,税务官制定的官价,是完全按照丰都驿主司府给出的该商品的标准官价制定的。” “丰都驿主司府出具的标准官价,是丰都驿主司府根据该商品在过去五年内,在丰都城中交易价格的均值和中位数,进行核算后得出的。” “举例说明,上品东珠,过去五年时间内,在丰都驿共交易过两颗,最贵的五千两银子一颗,最便宜的四千两银子一颗。那么东珠在丰都成市场上的均价就是四千五百两银子一颗,参考赣州府,吴州府近几年内的东珠交易价格。” “主司府进行核算后,给出了四千六百两银子的官价。” “假如你们手里有一颗东珠,你们可以按照四千五百两银子的官价将东珠卖给官卖坊。也可以在缴纳了四百五十两银子的入城税后,进入丰都城中,寻找其他买家,卖出更高的价格。” “第二,至于你说的,会不会出现强买强卖的现象。我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有,但是,我们是做了预案,防止出现这类现象的。” “首先,人们所缴纳的入城税,并不是交完就没事儿了。凡是缴纳了入城税的行商,都会获得主司府给予的令牌一枚。这枚令牌即是你缴税的证据,也是保护你的屏障。” “所有缴纳了入城税的行商,主司府都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和货物安全。但凡在你和货物在丰都城中发生意外,主司府都会竭尽全力的为你讨回公道,追回损失。” “即便是你死了,主司府也会派人去你的家里,将你身上的财物和应得的赔偿全部交给你的家人。” 第111章 丰都驿的改革 陈琦:“至于官员强买强卖,基本上是不会出现的。因为主司府有明文规定,凡是为官之人知法犯法者,主司府都会从严从重处罚。” “比方说原本在老百姓身上,只是口头训诫的罪行,发生在官员身上就需要打板子了。原本在老百姓身上,只需要打板子的罪行,发生在官员身上就需要动用肉刑了。” “我丰都驿主司府做不到防患于未然,但是会尽可能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是而已。” 官学生们点头,算是对于丰都驿官场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陈琦环视一圈,见无人再提问,便继续说道:“在简化商税之后,接下来便是简化了丰都驿的通关流程。” “传统的军驿通关,都需要进行身份核验,货品详查,背景调查等等,数十项检查。不仅耗时费力,作用其实也很是有限。” “因为这些信息的核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全凭城门官的眼睛和好恶,完全就是由人力来控制的,并没有什么依据可言。” “毕竟主司府也不能派出专人去当地核查行商的身份信息,真实状况很难考证。” “所以,丰都驿干脆就将那些个没用的检查全都给省了;各国来往的行商,只要你能出示有效的通关文牒和官凭路引,足以证明你的身份,丰都驿都会尽快放行。” “当然,简化通关流程,并不是我这个主司大人一拍脑门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我刚才说过,南楚帝国的兵力以步战兵为主,骑兵和水师很少,而且战力也不强。南楚帝国没有能力强渡丰都河,袭击丰都驿。” “这种情况下,丰都驿面临的危险其实是相对比较少的。如果只是千八百人的突然袭击,丰都驿护卫司的护卫军就可以轻松的将其绞杀。” “如果来的是万把人,想要短时间内攻陷丰都城,丰都驿,也是痴心妄想。丰都驿和丰都城完全有能力抵挡住南楚军队的攻城,等待赣州府和吴州府的援军赶到。” “如果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丰都驿和丰都城拿下,南楚至少要派出十五万到二十万的军队强渡丰都河,袭击丰都驿。” “先不说南楚有没有那么多的船可以供他运兵。就算他有那么多的船,既要将十五万到二十万大军强渡过丰都河,又要不间断的为这十五万到二十万大军运来粮草辎重。” “就凭南楚现在的国力?我真不是看不上南楚帝国,是他们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至于他们想打我丰都驿的主意,那也是异想天开了。他们只要运兵数量超过五万人,我就立刻带着老百姓们撤离丰都驿,退守赣州府。我还会将丰都城和所有粮草辎重全部烧毁。一点残羹冷炙都不会留给南楚人。” “所以,南楚人只要脑袋里没有包,都不会傻到打我丰都驿的主意,断自己财路的。” “至于那些混入丰都城,丰都驿的细作;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臭老鼠罢了,我不在乎。在我丰都驿中,能给你们看的都会给你们看,不能给你们看到的;你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能耐,你也休想看到。” “这兰园,是我的居所。想要入内探访的人,不计其数。我兰园护卫先后狙杀的宵小之徒,已经有近百人了。这其中,不乏那些武道修为很高的高手,半步大成境的强者少说也有二十几人死于这兰园之内了。” 官学生们听到陈琦的话,都沉默了。他们当中,有十好几个人是文武双修的。所以,官学生们对于武道修为的境界也是很了解的。 半步大成境的强者,那在他们眼中,可是堪称神一般的存在。那样的举世少有的高手,竟然就死在了这兰园之内,死在了兰园护卫之手。真的,有那么一刻,他们真的有一点大小便失禁的冲动。 陈琦感受到了官学生们发自内心的恐惧,陈琦嘴角微掀,对于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通过秦奕刚才收拾官学生们的情况,陈琦也看出了,这帮官学生们,就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家伙。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吓唬这帮自以为是的傻鸟了。 约摸半刻钟后,官学生们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有些局促的看向陈琦,陈琦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继续柔声的说道。 “同时,主司府为了帮助行商们处理大宗商品的交易,主司府出钱在城南和城北各建了一座货栈。如果行商们信得过主司府,可以将货物寄存于货栈中,由主司府官卖坊负责挂牌售卖。” “主司府官卖坊会按照主司府出具的标准官价,先行垫付七成的货价;行商也以用这些钱,先去购买那些他们返程时需要带回去的商品。” “等到过段时间,行商再次回到丰都驿后,出示官卖坊出具的寄售凭证,扣除寄存交易的手续费后,将剩余货款全部取走。” “当然,如果你信不过主司府的信誉,或者不愿意缴纳寄存交易的手续费;也可以在官卖坊挂出商品信息和预售信息。然后在丰都城中待着,坐等有缘人的出现。” “主司府不会因为你没有选择在官卖坊寄售,就刁难你,或者是找你的麻烦。毕竟,寄存交易的手续费也不过是标准官价的半成,真的不算太多。也犯不上我们主司府的人大动干戈。”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小范围的改革,也是为了着重发展商业而做的,在这里就不多做解释了,诸位以后有时间,自己慢慢一点点的看吧。” “时至今日,丰都驿的改革已经颇见成效了。原本,丰都驿所占元楚之间贸易总量的份额,不足三成。经过改革后,丰都驿所占元楚之间贸易总量的份额,接近了五成。” “今年年初,我主司府花钱游说南楚朝中重臣,让南楚皇帝下旨将南楚帝都郢都城至御北关之间的官道修通。将原本需要三天才能走完的郢都城至御北关之间的路程,加快到了一天。” 第112章 解决劳动力不足的办法(1) 陈琦:“而后,丰都驿所占元楚之间贸易总量的份额,超过了七成,接近了八成。” “前段时间,渝州府至南楚镇北关之间的官道被天灾所截断,元楚陆路通道受阻。在陆路通道修通之前,元楚之间的贸易口岸,就只剩下丰都驿这一处了。” “我可以肯定,就算是渝州府的陆路通道修通,渝州府所占元楚之间贸易总量的份额也不会再超过一成半。未来的丰都驿,仅仅靠通埠这一个产业,就足以养活丰都驿老百姓了。”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丰都驿去年一年,仅商税这一项,收入就高达九百余万两白银;加上其他税赋,丰都驿去年一年的财税就接近一千一百余万两白银。”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中元帝国九道八十一州,财税收入能与丰都驿商税齐平,达到九百万两白银的州府,只有三十九个。财税收入超过一千万两白银的州府,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个。” “而丰都驿,连州府都不是;只是郡县级的军驿而已。可是我丰都驿的财税,就足以和那些江南富庶的州府相提并论了。” 官学生们在听到陈琦的话后,一个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他们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丰都驿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这帮人过来是来吃苦,来历练的。 没想到……好吧。是他们眼窝子浅了。 一名身穿黑袍的官学生举手说道:“殿下。我有问题想请教。” 陈琦摆手:“请讲。” 黑衣男子:“殿下刚才讲了丰都驿发展商业的原因和发展商业的成效;在下自觉收获颇丰。” “不过,治理地方毕竟不是做生意,光有钱还是不够的;在和平时期,钱可以是万能的,买得到所有想买的东西。” “但是,如果是赶上天灾,或者是战乱,钱买不到需要的东西。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是当不了饭吃的。” “以殿下的聪慧,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在下想请教的是,殿下是如何未雨绸缪的防患于未然的。” 陈琦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男子站起身,冲着陈琦抱拳躬身:“在下营州府罗伟。” “好。我记住你了。坐下吧。”陈琦微笑着点点头环视一周道:“很好,看着你们都开始动脑子了。我很满意。” “罗伟,我今天教你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就是因为我丰都驿主司府有钱,我在今年年初将四府一驿所有的余粮全都买了,运回丰都驿囤积了起来。我丰都驿现在的存粮,可以够丰都驿境内所有老百姓们敞开肚皮吃两年的。” “就是因为我丰都驿主司府有钱,丰都驿境内的食盐,木炭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远远低于南境所有州府。” “就拿食盐举例,丰都驿主司府给每一石食盐都补贴了一百文钱。进货价五百八十文一石的食盐,卖给百姓的时候只有四百八十文一石。” “四百八十文是什么概念呢?蜀中盐场,出盐的价格差不多也就是四百五十文到四百八十文了。” “也就是说,丰都驿老百姓们吃的食盐,他的售价和在盐场批发出货的价格是差不多。” “而木炭,粳米,食用油,还有调味品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丰都驿主司府都是有补贴的。而且补贴力度也是很大的。老百姓们在丰都驿生活,其实是非常省钱的。” “这些,反哺于民的福利,是哪来的?不都是花钱买的吗?” 陈琦微笑看着罗伟:“你现在,还觉得,白花花的银子不能吃吗?” 罗伟脸有点红,低下了头。 陈琦继续说道:“还有,诸位一定不要将发展商业和发展农业对立起来。不要以为着重发展商业,农业就不发展了,或者说是发展不了了。” “丰都驿也并不是说大力发展商业,就不去发展农业了。只是说,我们在不具备大力发展农业的基础条件的情况下,我们选择将农业发展放在了相对比较靠后的位置。” “等到商业发展卓有成效之后,我们可以利用商业发展所带来的成绩,也就是钱,来反哺农业发展,为农业发展助力。” “商业和农业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他们完全是可以做到互补的。” “同样用丰都驿的发展来举例。我们刚才说过了,丰都驿发展农业,缺乏必要的基础条件,也就是人,劳动力。” “而且我们也都知道了,丰都驿缺人的问题,不是靠移民就能补充的。《大元历》是不会允许我们招揽其他州府的百姓来入籍丰都驿的。” “那么,解决丰都驿人口少,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就只能由我们丰都驿自己解决。解决的方法也简简单……生孩子。” “所以,丰都驿主司府在去年年底,就发出了主司令。丰都驿境内,所有的适婚男女,在结婚的时候,都会获得主司府赠予的红包一封,红包的金额大概是白银十五两左右。” “十五两白银,足以帮小夫妻购置一处宅院,添置一堂还算不错的家具了。而且,小夫妻可以向官府申请承包官田,在结婚的前两年,承包的价格会减半。” “小夫妻生孩子,我主司府也给钱。小夫妻生一个孩子,我主司府每年补贴白银五两,直至孩子年满十八周岁;之后小夫妻每多生一个孩子,主司府每年再多补贴白银三两,直至孩子年满十八周岁。” “每一对小夫妻,主司府最多补贴五个孩子,超过五个孩子,主司府将不再给予补贴。” “同时,丰都驿主司府在今年年初,在全境推进‘摊丁入亩’政策,将人头税并入地税和农税中。将延续了千余年的人头税,彻底废除了。” “也就是意味着,所有在丰都境内的夫妻,都可以放心大胆的生孩子了。不用再担心交不起人头税了。” “多了不敢保证,二十年后,我丰都驿一定是人丁兴旺,欣欣向荣的一番景象了。” 第113章 解决劳动力不足的办法(2) 罗伟疑惑的问道:“可是。” “殿下鼓励结婚,鼓励生育固然可以解决丰都驿人口不足的问题。但是,终究远水难解近渴,短时间内还是无法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无法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是农业发展会延缓;所有需要大量劳动力投入的行业和工程,都会受此影响而被迫延缓。” “比方说现在正在进行的丰都城扩建工程;如果不对内加增徭役,就会因为做工的人员不足,导致工期延后。” “丰都驿可是军驿,如果长时间没有城防和城墙保护,那岂不是说,只要南楚帝国派兵来打,我们连可用于据守的城墙都没有了吗?” 陈琦点头,相比于那些有点呆头呆脑的官学生们,这个名叫罗伟的家伙,不仅脑子非常灵活,善于思考,能够快速找到事情的症结所在。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胆子也挺大的,完全不怵陈琦这位上官,这位皇子,敢于提出自己的问题。单就这一点,陈琦对这个名叫罗伟的官学生,就非常满意了。 陈琦:“这么说。” “你对我是如何解决丰都驿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很感兴趣咯?” 罗伟点头:“是的。请殿下赐教。” 陈琦嗯了一声,略作沉吟,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开口。 陈琦:“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在战后解决人口不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基本上就是那么两个方法。解散军队和征收‘不婚税’。” “解散军队好理解;军队中的士兵以中青年为主,这些人本身就是上好的壮劳力,将这些壮劳力还乡为民;既可以解决民间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又可以节省军队开支,从而减轻赋税,休养生息,一举多得。” “‘不婚税’只是一个泛称,历朝历代对于‘不婚税’都有各自不同的叫法;刘宋王朝叫‘剩女税’,李齐王朝叫‘单身税’,赵晋王朝叫‘无子税’;五花八门的不胜繁几。其本质就是在用行政的力量,强制适婚男女尽快结婚生子。” “但是呢,这两种方法,在丰都驿,都不适用。” “首先,丰都驿是军驿,肩负着拱卫边境的重任,不可轻易懈怠;况且,丰都驿的军队本来也不多,满打满算三千多人,就算解散了也没多少;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其次,‘不婚税’本身是带有惩罚性质的税种;结婚与否,本来就是年轻人的自由,两情相悦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情;拉郎配的结果,大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不婚税’对于社会稳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如果操作不当,很有可能使得那些适婚男女,对于婚姻产生出恐惧和逆反心理。甚至是生出不婚的念头来,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陈琦微笑着说道:“虽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自然是好事儿了。但是,显而易见的,丰都驿没有办法借鉴任何经验,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主动的去趟出一条属于丰都驿自己的路来。” “第一,丰都驿主司府从去年开始,参考‘不婚税’,反其道而行之。我们不去惩罚那些不婚者,而是以奖励的形式,表彰那些适婚男女中积极结婚生子的群体。并且以福利的形式,帮助适婚男女减轻养育后代的负担。让所有的适婚男女愿意结婚,敢结婚,愿意生子,敢生子。” “第二,丰都驿主司府从去年开始,便主动的接纳流民。不论是是哪里来的,哪个敌国的,哪个民族的,都无所谓。只要你愿意留在丰都驿,愿意遵守中元帝国和丰都驿的法律法规。丰都驿都会让你有口饭吃。” “第三,丰都驿主司府从去年开始,以行政命令的方式释放贱籍人口。所有主动或被动入贱籍的人口,都会被丰都驿主司府强行除去贱籍身份,成为庶民。贱籍人口的婚丧嫁娶都是需要经过主家同意的,而庶民则不需要那么麻烦。” “有了以上三条政策辅助,丰都驿的人口问题,会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得以解决。” 陈琦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人口的问题解决了,就该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了。”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是农业发展方向的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我想问诸位一个问题,你们有谁去丰都城西市的牲口市看过?” 一名身穿麻衣的男子举起手道:“回殿下,我去过。” 陈琦点头:“说说你对牲口市的看法。” 麻衣男子道:“回殿下,在下出身北境云州,少时跟着父母在云州马场中做事,所以对相马什么的很感兴趣。” “所以,我不管去了什么地方。都会习惯性的先去牲口市转转,看看能不能淘到几匹不错的战马。” “可是,等我去了丰都驿的牲口市,给我第一一感觉就是奇怪。” “其他州府郡县,那牲口市主要卖的还是马匹和马骡。马匹分为优、良、劣三等,优等是用来做战马的,良等是用来代步骑乘的。劣等马和马骡则是用来拉车,驾辕的。” “而丰都驿的牲口市,不管优、良、劣,马匹数量寥寥无几,而且价格高昂,比其他地方的同等级马匹要高出近一半的价格。” “就连拉车的马骡也是,不仅数量不多,质量不好,而且价格还奇高无比。整个市场中,全都是做农事时,所需要用到的用来耕地拉犁的骡马和耕牛成群结队的出入。” “如果不说那是牲口市的话,我都怀疑那是不是屠宰场了。” 陈琦点头:“你说的不错,丰都驿的牲口市是不允许卖战马的,所有进入丰都驿的战马,都会被丰都驿兵马司高价收购。” “包括那些可以用来代步的普通马匹和用来拉车的马骡,在丰都驿也是严加管控的。没办法,军驿是不会允许任何军资随意流进流出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用于农事的骡马和耕牛,其实原因也很简单。那是因为,我需要那些牲畜帮忙解决农业发展方面,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第114章 解决劳动力不足的办法(3) 陈琦:“从九百多年前,农家先贤们率先将畜力引入到了农业生产当中来,那是对农业发展有着划时代意义的一件事儿。” “只可惜,九百多年后的今天,农业生产对于畜力的应用,还仅仅停留在最初始的阶段。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又或是诸子百家,对于畜力的开发,培育,几乎可以说是寸功未进;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所以,由主司府出资,从南楚帝国和西夏帝国,大量的引入骡马和耕牛。然后,从这些骡马和耕牛中,选择出来一批身强体健,脾气温顺的,送到兰园农科区畜牧坊中精心优种杂交。培育出来更适合农业发展需求的耕牛和骡马。” “剩余的那些未被选中的骡马和耕牛,就直接由主司府发放至各郡县,由郡县负责发放到农户手中。农户使用骡马和耕牛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但是,私自屠宰,杀害骡马和耕牛的,是会被主司府处以极刑的。” “畜力的应用,可以最大程度的解决农业生产中,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大家可以想一下,就算是一头老迈的耕牛,他一天耕的地,就比五六个壮劳力做的多,做的好。” “畜力可以解决农业生产中,绝大多数的需要花费大量劳动力解决的问题。剩余的那些相对比较精细的活儿,哪怕是老弱妇孺,也可以相对轻松的应对了。” 陈琦喝了一口水,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此外,丰都驿从今年起,会在两年时间内,修建一套完整覆盖丰都驿全境的水利灌溉系统。” “目前,民间最简单,最省力的引水入渠,浇灌农田的方法;每亩地也得三到五个人照看着,不让水跑了。而且,引水入渠的对于环境和地理位置的要求还很高,很难做到普及。” “而丰都驿要修建的这套水利灌溉系统,引用的水源呢,就是丰都河的水;而且,因为我们在修建水利灌溉系统的时候,会加入一些引水和倒水的辅助工具,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环境和地理位置的影响。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浇灌农田时所需要付出的劳动力。” 陈琦轻咳一声,今天的话说的有点多,嗓子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是,看着台下官学生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无奈的摇摇头,只好继续说了。 陈琦:“除此之外,丰都驿主司府主导的,关于农业科技方面的研发,目前也是卓有成效。” “诸位现在所在的这个园子,名叫兰园。对外呢,说这里是我的私宅。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 “对的地方呢,就是我确实住在这里,而不住在丰都驿主司府;所以这里确实可以说是我的私宅。” “不对的地方呢,就是这两千多亩地的兰园,我自己的居所,所占面积,还不足两亩地。” “剩余的地方被我建成了四个区域,你们所在的这里叫做学科区,是专门培养师者的地方。学科区的掌事叫做孔仁,是文圣孔家的少族长;学科区的教育长叫做墨渊,就是名满五大帝国的师者墨渊。” “学科区的北面的那块区域,叫医科区,是专门培养医士的地方。医科区的掌事你们应该都见过,就是去年刚刚卸任太医署首席医士的牧元大师;牧元大师的孙子牧羽和你们一样,都是皇家官学出身,你们应该也都听过他的名字。” “学科区的西面的那块区域,叫农科区,是专门研究农业生产方面的知识,并培养农业方面专科人才的地方。农科区的掌事名叫吴苗,了解当代农家学派的人,应该听过他的大名。” 台下,所有穿着绿色长衫的官学生们,在听到吴苗的名字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何邈更是迫不及待的打断了陈琦的话:“殿下,殿下,您说的可是有着‘亚圣’美称的吴苗大师?” 陈琦点头:“是的,就是他。” 何邈激动的脸都红了,看向陈琦的眼神已经满是憧憬和向往:“殿下,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去拜访一下吴苗大师,顺便去请教一些问题呢?” 陈琦点头:“当然可以。兰园之内,除了中央的摘星楼需要令牌方可出入外,其他区域可以自由出入。” 秦奕在陈琦话音刚落后便开口道:“不仅仅是摘星楼,还有东南角的兰馨苑和幽兰苑,也不可以随意出入。那里是我家少爷的私人居所,非要事不得闯入。” 陈琦听到秦奕的话,知道秦奕这是为了自己好,担心这帮官学生们会打扰到自己休息,所以也就没有去阻止秦奕的话。 所有官学生听到秦奕的话后,小心翼翼的将重点都记在了心里。他们之前居住的皇家官学,就在皇城中的外城区域;皇城里规矩森严,走错一步,误入一个地方,都有可能会掉脑袋。 所以,从他们进入皇家官学的第一天起,就被先生三令五申的不让他们乱跑,要懂规矩。这些人其他的能力别说好坏吧,最起码这个规矩是学到位了。 陈琦:“拜访是可以的。但是,你们要按照规矩,先预约,后拜访。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过两天,我会请吴苗大师来给你们上几堂课。有问题到时候也可以问。” 何邈点头:“在下记住了,何邈多谢殿下了。” 陈琦嗯了一声:“学科区的西北角,那块区域叫做工科区,主要是一些能工巧匠在那里研究发明一些有趣的东西。工科区的掌事名叫杜康,就是开创酒家学派的酒神杜康大师。” 好吧,这下子,官学生们都坐不住了。如果说吴苗和墨渊的影响力是有局限的,那杜康这位酒家学派的开创者,将酒文化真正发扬光大的当代圣人;几乎是所有官学生们心向往之的对象。不为别的,如果能和杜康混个脸熟,搞两瓶好酒尝尝鲜,或者是孝敬长辈、上司,那也是一件好事儿不是吗? 陈琦没有管官学生们的情绪,稍等片刻,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他才缓缓开口道:“而我说到的关于农业科技方面的研发,就是农科区和工科区合作完成的。” 第115章 陈琦的野望 陈琦:“目前,农科区就天象学,土壤学,植物学和动物学分组展开了研究。” “天象学,又叫气象学。主要就是研究和推导天象方面的变化,以利用、创造有利并抗避不利气象条件为目的,为农业的高产、优质、低消耗而服务。” “比方说什么时候刮风下雨,什么时候晴空万里,会不会出现旱灾,涝灾等等,所有有可能给农业生产带来麻烦天气现象。尽可能做到预防灾害,保证农产品产量。” “土壤学,说白了,就是研究我们脚下的土地。根据土壤颜色、土粒粗细和水文状况等进行土壤分类,然后通过分析,进行有目的性的施肥改良,以深耕细锄的方式,提高土壤肥力,增加农产品的产量。” “植物学,又叫良种选育。这个太专业了,我也说不太好。反正你们只需要知道,农科区未来培育出来的良种,只会比现在的良种产量高就是了。至于高多少,我也说不清楚。” “动物学,准确来说应该叫畜牧学。两个研究方向,第一个就是农耕用家畜培养,就是刚才给你们讲过的,培育耕牛和骡马等。” “第二个,就是研究,繁育肉食用的家禽和家畜,繁育出肉量大,培育周期短,不容易生病的家禽和家畜。” “这个呢,主要是为了解决人们吃肉难的问题。” “我们的老百姓,现在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顿肉,咬咬牙,狠狠心,养上一头猪,到了年底都舍不得杀了吃肉。要么拉出去卖钱,要么就是再多养一年,养的再大一点,最好是能生小崽子。” “我希望的是,再过五年,十年。老百姓们不用苦熬苦等一年吃上一顿肉,不敢说每天都有大鱼大肉的吃吧,最起码是在不用担心挨饿的情况下,一个月吃上一顿肉馅儿的饺子,就好了。” “当然,我也希望,未来有那么一天,我们的老百姓们,可以像现在吃米和青菜一样,能够天天都吃上鱼和肉。那才是真正的无双盛世!” 随着陈琦的话,所有的官学生们都有些心向往之那样一个盛世了。那是一个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世界,在他们心中,那样的盛世,或许只存在于九天之上吧,人间怎么可能呢? 可是,两世为人的陈琦却是知道,那样一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虽然,那样一个世界,还会有人抱怨,还会有人充满戾气,还会有人违法犯罪,还会有人不知足,想要更好的生活。 曾经的曾经,陈琦也将那样的世界,那样的生活,当成是理所应当;他也曾不满足过,也曾抱怨过。 但是,直到他亲身经历了这一世的纷纷扰扰,经历了这一世的是是非非,经历了这一世的彷徨不安。他才真正知道,原来,他曾经那么嫌弃的世界,是无数人心向往之的圣境。 那里没有战乱,是因为有英勇无双的军人将危险抵御在了国门之外;那里没有饥饿,是先辈们将饥饿消灭在了他们那个年代。那里有太多,太多,太多的值得怀念的人和事儿了。 陈琦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穿越到古代,会有如何如何一番作为,会如何如何的名垂青史,富甲天下。 但是,等到陈琦真正穿越过来后,才发现,想要在这个鬼世界活下去都是有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儿。 别忘了,他可是皇子,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是未来的王爷,是真正含着金汤勺出来了。 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份不可谓不高贵,他的起点不可谓不高,他的开局不可谓不阳间。可即便是如此,陈琦这十多年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过着每一天。 这里没有父爱,父亲只是一个称谓,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没有一点父亲应该有的温情,只有严厉和审视。 这里没有母爱,即便颜皇后是真的将他当亲儿子对待,可是那母子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是没有血缘羁绊无法弥补的。 亲情这个东西很微妙,你有的时候不会觉得有多么的珍惜。当友情,爱情和亲情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下意识的就会选择伤害或舍弃亲情。 等到我们在友情或爱情中受了伤,又会没皮没脸的找到亲情,去寻找一个避风港,慢慢的舔舐自己的伤口。 陈琦的前世,同样是一边甘之如饴的享受着父爱和母爱,另一边却将那份宠爱当做是理所应当,没有给父母足够的反馈。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下意识的跟父母大吵大闹。 直到在这个世界经历的这十多年来的风风雨雨,回想前世,陈琦真的有一种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的冲动。 陈琦这位皇子的日子过的尚且如此艰难,那民间的贫苦百姓生活之艰,可想而知。陈琦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他不是穿越到皇家,而是穿越到寻常百姓家的话,估计自己早就饿死了。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陈琦看着台下的官学生们:“那样一个盛世,未来一定会出现。而我们,或许看不到那样一个盛世了。但是,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会看到那样一个盛世。而我们,也将被历史所铭记,因为,那样一个盛世,同样有我们的一份功来在。” “接下来的一个月,将以我为主导,为各位讲述我在治理地方的政治理念,传授我就任丰都驿主司这一年多,总结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执政和治理地方的经验。” “我的政治理念,并不独属于某一家,某一学派。而是我在熟读百家经典后,取百家之精华,去各家之糟粕,总结出来的一套,独属于我个人的政治理念。” “至于传授执政和治理地方的经验,虽然我自己的经验也不算多,但是相比于诸位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诸位就聊胜于无的听一下吧。” “今天就算是我们的初次会面。虽然开始的时候你们让我不是很满意,但是,不知者不怪,今天的事儿就此揭过。” “明天开始,我希望诸位不要再让我失望。” 第116章 复杂的官学生 丰都驿,丰都城,兰馨苑 西落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美丽的红色,兰馨苑中,花香缓缓飘荡,沁人心脾,让人身心舒畅。陈琦坐在凉亭中喝着茶,吃着厨房送来的点心。 秦奕从院外走了进来,陈琦微笑着招手,示意秦奕坐到他的对面。 陈琦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秦奕:“秦伯,来尝尝,后厨送来的桂花糕,挺好吃的。” 秦奕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半,细细的在嘴里咀嚼着;或许是真的很好吃吧,秦奕的眉毛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份喜色。 秦奕:“味道确实不错。桂花和蜂蜜放的恰到好处,香而不腻,绵密细润,不赖,不赖。” 陈琦微笑着亲自拿起茶壶,给倒了一盏茶,将茶盏推给秦奕:“喝点清茶,味道会更好一些。” 秦奕点头,接过茶盏小酌一口,满意的点点头。 陈琦见秦奕将桂花糕吃完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南楚的良种入库了吗?数量有没有核对好?” 秦奕点头:“少爷放心。都办好了。” “押粮官是柳相的二公子,我将他安排在主司府里下榻了。柳二公子想要见您一面,据他说是他父亲的意思。” 陈琦点头:“可以。就定在明天上午吧。明天早上吴苗大师会去给官学生们讲课,我正好有空。” “辰时初刻,你将他带到兰园来。” “对了,告诉后厨,准备上等酒席桌,明天午饭时候送来。” 秦奕点头:“好。” “少爷,带柳二公子来兰园,这,合适吗?” 陈琦笑着摇摇头:“无所谓了。兰园里的秘密,又能瞒多久呢?更何况,我也没有瞒的兴趣了。”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卷锦帛,递给了秦奕。 陈琦:“这是我今天中午收到的,是我大哥派人送来的。” 秦奕展开锦帛,仔细的看完后,忍不住长叹一声。 秦奕:“看来,陛下是对兰园起疑心了?” 陈琦笑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可以理解。” “毕竟,两千多亩地的园子,里面可是很能藏一些东西的。” 秦奕:“那少爷要回复吗?” “当然。”陈琦点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之前就说了,兰园里从来就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兰园的戒备之所以如此森严,只是为了保护那些大师们的安全罢了。” “如今,我十八卫的力量已经足以保护整个兰园众人的安全了。就算是大成境的强者,都休想在我兰园中讨到好处。藏不藏,都无所谓了。” “再说,我们现在,还能藏得住吗?”陈琦指着秦奕手中的锦帛说道:“大哥奉父王之命,问我兰园的具体情况,我不可能藏着不说。” “为了兰园这点子,都算不上秘密的秘密,离间我兄弟二人的感情,实在是犯不上。” 秦奕点头:“所以,少爷您是猜到了陛下会过问兰园的事情,才将那些官学生们都引入兰园里的?” 陈琦摇头:“那倒不是。” “我原以为父皇会亲自下旨,向我询问兰园的事情。或者是派钦差,直接来看兰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没想到,父皇竟然会绕了一个弯,找到大哥那里,让大哥来问我。” 秦奕点头:“少爷说的没错。” “陛下做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绕弯子的。按照陛下以往的处事风格,就应该像少爷说的那样做才对。这次怎么转性子了?” 陈琦摇头:“不知道。搞不懂。”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道黑影从兰馨苑外飞了进来,落在了陈琦身后。陈琦和秦奕两个人并没有因为此人的出现而惊讶,老神在在的喝着茶盏里的茶。 那黑衣人走到陈琦身边,冲着陈琦单膝跪地:“主人。” 陈琦伸手将那黑衣人搀扶起来:“说。” 黑衣人:“主人!自五日前,那些官学生们入住兰园起,已经有九只信鸽从学科区飞出,目标都很一致,全都是飞往中元城的。” “而放飞信鸽的那九人,我也将他们的身份都查清楚了。请主人过目。”黑衣人手腕一翻,一个大拇指粗细的小竹筒便出现在他手掌中。 陈琦接过小竹筒,握在掌心中捏碎,将竹筒中的纸条拿出来,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 等到陈琦看完,将纸条递给秦奕。秦奕接过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陈琦看向黑衣人:“还有吗?” 黑衣人点头:“有!官学生中,有两位实力已经接近心领神会之境。他们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在兰园中四处查看。甚至……” 陈琦眼眸微眯:“甚至什么?” 黑衣人:“甚至,甚至他们还潜入过蓉姐儿的闺房。” 陈琦眼眸冷厉,浑身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陈琦现在是真的愤怒了。 陈琦:“将那两个货给我抓来。让我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诺”黑衣人的话音刚落,就立刻消失在了原地。除了秦奕之外,就连陈琦都没看清楚黑衣人那诡异的身法是怎么使出来的。 秦奕将纸条放在石桌上,脸色同样冷寒:“所以。少爷你是猜到了官学生中会有朝中的眼线,你将他们引入兰园,是为了找出他们来?” 陈琦点头:“官学生们,就如同是朝廷放到各个州府的风筝。风筝嘛,怎么会没有线拉着呢?如果真的没有线,又怎么能控制的了他们呢?” “只不过,风筝和风筝也是不一样的。有的风筝是用麻布做的,用完了可以直接丢;有的风筝是用绫罗绸缎做的,用完了还可以回收;还有一些风筝,是镶了金箔的,不仅要往回收,还要往回勾几个彩迷方才罢休。” 秦奕没听懂陈琦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解的看向陈琦。陈琦微笑着长叹一口气。 陈琦:“秦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人,有的人聪明,有的人憨傻;有的人漂亮,有的人丑陋;有的人忠勇,有的人奸猾。” 第117章 阳谋·来自朝廷的试探 陈琦“但是呢,人从来就没有不可用的,只要用人之人能将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就会发挥出他的全部能力。” “就拿这些官学生们来说吧。这五天时间,我每天都会给他们讲课;有的人学的快,有的人学的慢。” “学的快的那些人,并不代表他就完全听懂了我讲的是什么,更不代表他就赞同我的观点。” “学的慢的那些人,也并不是说他们就真的笨,不理解我讲的是什么,很有可能他们是在思考,想要更深入的理解我所说的问题。” “所以,我对待所有人,尽尽可能的做到一视同仁。不让他们感觉好像被我给忽视了。” “等到多段时间,这些官学生们能够听用了。我也会根据他们的能力和这段时间的表现,分出三六九等来。然后将他们安排在最适合他们的岗位上。” 秦奕:“可是,这和您查找官学生中的眼线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琦哈哈大笑:“秦伯。您还不懂吗?” “他们出身皇家官学,他们只会效忠一个主子,那就是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只要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化身成为拥趸者,守护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帝王。” “这样一帮人,我还用的着去寻找什么眼线吗?那不遍地都是吗?只要陛下和朝廷需要,这些官学生们,立刻就会全部化生成为眼线。” 秦奕沉默了,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真的以为这些官学生们是陈伽罗担心陈琦手里无人可用,送来协助陈琦治理地方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官学生们,竟然还会有别的身份。 陈琦看着沉默的秦奕,苦笑着摇摇头:“这本来也不算什么秘密。” “其实这连阴谋都算不上,因为朝廷是将官学生的利弊明明白白的放在我们面前,供我们选择了。” “我们丰都驿缺人才,缺少治理地方的人才,所以朝廷就给了我们三个选项。” “第一个选项,就是像招募司马笙那样,我们自己出去寻找合适的人才,然后等我们找到合适的人才后,再一个个的换掉那些我们完全看不上的家伙。” “只不过,好的人才堪称是可遇而不可求。我们到丰都驿一年有余了,周边的州府郡县基本上都走遍了。可以这么说,能够得到一个司马笙,就已经是苍天有眼,黄天开恩了。” “想要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我能等得了,丰都驿的发展等不了,丰都驿百姓们等不了啊。所以,这一个选项只能是略过了。” “第二个选项,那就是我们自己开办官学,自己花时间,花心思去培养符合我们要求的人才;等到我们自己的人才成熟了,然后再用我们自己培养的人才,一个个的换掉那些我们看不上的家伙。” “同样的问题,时间,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就算我们做不到百年树人,仅仅只是将一个不识字的娃娃培养成为一个能够自主阅读的书童,也不是三年两头就能完成的。更何况是培养入仕为官的人呢?” “我们要教他们读书识字,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帮助他们建立正确的政治观,让他们懂得如何在大政方针的指导下,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带领老百姓们摆脱贫困,走向富裕。” “这一整套下来,没有个十年八年是根本做不到的。难道说,我们还要等到十年八年以后,等到我们的孩子们成长起来,再变革丰都驿官场的现状吗?不,我绝对不同意等到那个时候,十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第三个选项,自然就是我们接受朝廷送来的官学生,然后从这些官学生中,找到合适的人才,一个个的换掉那些我们看不上的家伙。” “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相当于主动的引狼入室,将朝廷的眼线都引入到了我们的辖区内。我们在接受官学生的同时,也就相当于我们同意了朝廷对我们的监视。” “当然,我们也可以不接受这些官学生,那就代表我们拒绝了朝廷对我们的监视。秦伯您是清楚的,一旦朝廷默认了我们是不服从朝廷管教的‘逆贼’,那会给我们和丰都驿带来多大的麻烦。” 陈琦站起身,看向北方,中元城方向:“不管朝廷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了。我们没得选择。” “哼!朝廷不是对我不放心,想要派人来监视我吗?可以,你来多少,我都照单全收;你想看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就直接告诉你什么。你连动脑筋都省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行的端,做的正,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想要给我脑袋上扣屎盆子,门儿都没有。” 秦奕:“那,你让幽冥监视官学生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琦眼眸中爆发出一抹冷厉的寒光:“哼。摆在阳面儿上的事儿,我当然可以坦然接受。但是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还是需要找出来除掉的。否则,那些混账东西,还真当我这丰都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秦奕疑惑的问道:“少爷你的意思,那几个传飞鸽的人,另有来头?” 陈琦收敛起脸上的寒色,缓缓笑道:“当然。”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些麻布做成的风筝,就像官学生中绝大多数的平庸之辈一样,是不值钱的,是用完就可以丢掉的。” “官学生当中绝大多数的人是属于这一类的。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朝廷激活和启用成为眼线。真的就那么任劳任怨的做一辈子地方官,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风筝,是用绫罗绸缎做成的;这些风筝不仅可以放出去,还是可以收回来的。没有办法,必竟是花了真金白银做成的,必须要能够重复使用才行。就像战场上的探子,权斗场上的间谍。” 第118章 半夜蒸良种 秦奕有些惊讶的问道:“少爷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传飞鸽的人,都是陛下安插在官学生中的探子?” 陈琦摇头:“他们是探子,但是未必都是陛下安插进来的。” 陈琦走到凉亭边上的躺椅上躺下,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倦容。这几天,他早上要给官学生们讲课,下午还要忙着处理主司府的政务,中间还免不了要接见一些前来拜访的人,整个人忙的跟陀螺似的。 陈琦躺在躺椅上,眼睛虚眯,像是要睡着了似的:“皇家官学,名义上是皇室筹建的官学。但是,皇室只是皇家官学名义上的主子而已,朝中的那些势力,多多少少都会往皇家官学里安插一些人手。” “而那些探子,多半也是那些朝中势力安插进来的。” 秦奕眉头紧蹙:“他们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些家伙对你有什么想法?又或是觊觎着丰都驿的什么?” 陈琦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他们要是真拿我当不识数,想要往我的饭里掺沙子;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杀人在我这里,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秦奕点头:“我明白了。” “那少爷您准备怎么处理这些探子呢?” 陈琦缓缓睁开眼,看向秦奕:“那两个闯入幽兰苑的官学生,你以兰园总管的名义,在明天晨会上将他们处决了。权当是以儆效尤了。” “至于幽冥送来的那份名单,先放在你手里吧。等到培训结束了,在安排官学生们上岗之前,将这些人提出来处理了。警示一下官学生们。” 秦奕点头:“好,我明白了。” “那少爷你休息会儿吧,我先退下了。” 陈琦点头,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秦奕催动身法,转瞬间就从兰馨苑内消失了。 丰都驿,丰都城,丰都城南,仓储区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梅雨季,乌云遮蔽了月亮。三更天,仓储区西南角,存放粮食的粮仓内静悄悄的。几十名身穿朱红色战甲的武士手持长戈,将三个粮仓团团围住,眼神敏锐的观察着四周,防范着贼人的侵入。 隐约间,七号粮仓内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七号粮仓门口,一名身穿大红色皮甲的男子将耳朵贴在粮仓门上仔细的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有些困惑的看向身边的同伴。 皮甲男子:“老八,你有没有听到粮仓内有什么声音啊?会不会……” 那位被叫做老八的男子讪笑着伸手,拍了拍皮甲男子的肩膀。 老八:“小鬼,别那么紧张。粮仓里,难免会有老鼠在夜里前来偷吃。有点声音都是难免的。” “放心吧,这三座粮仓都是督军大人亲自检查过后,亲自验收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等着回朝领赏吧。” 皮甲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那能总有一种感觉,那声音很是古怪,绝对不是老鼠的声音。 但是,就像老八所说的那样,这些粮仓可是督军大人亲自检查后验收合格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既然如此,他好像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了。 皮甲男子长出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如同一棵青松般站立。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七号粮仓内,粮仓的正中央,平整的堆叠着密密麻麻的袋子,那些袋子上,用黑色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楚’字。袋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从一些裂缝中,还能看到裸露而出,下一刻有可能就会掉落的粮食。 那堆放在粮仓正中央的,正是南楚帝国今年向中元帝国采购的良种,仅仅这七号粮仓内,就有足足一百万石,是往年南楚帝国采购良种的一半左右。 即便是今年中元帝国增加了卖给南楚帝国的良种数量,这一仓库的良种,也占到了今年南楚帝国采购良种的三分之一。 粮仓西北角,原本平整的土地,突然裂开一个缝,片刻之后,那个缝变成了一个两米见方的通道。一身黑色长袍的秦奕从通道中走出,观察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用手势冲通道内招了招手。 一群身强体健的壮汉,从暗道中走出,小心翼翼的走到堆积如山的粮食前,扛起两袋粮食,转身沿着暗道向外走去。 秦奕站在一旁,一边听着仓库外的情况,一边指挥着壮汉们尽快搬运装在麻袋中的良种。 约摸一个时辰后,壮汉们终于将近一半的良种给搬了出去,秦奕小心翼翼的退出暗道,那暗道口在片刻之后,又缓缓的关闭了。 秦奕顺着暗道,约摸半刻钟后走到了暗道出口。看到壮汉们将粮食都装满了车,摆摆手:“走。” 装满粮食的车紧跟着秦奕的脚步,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大院外。秦奕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大院的门敞开了,几十名壮汉从大院里走了出来,帮助车夫将装有粮食的马车赶进大院中。 秦奕指挥着壮汉们:“一组二组负责卸货,记住,千万不要把袋子弄破了,也不要在袋子上留下任何的污渍。” “三组四组负责拆袋子,千万记住,不要把扎袋子的绳子弄坏了,还要记住袋口绳结的打法,一会儿可是要复原的。” “五组六组负责将粮食倒进蒸笼里,盖上盖蒸一刻钟。记住,一刻钟后必须立刻开盖将粮食倒出来,千万不要超时了。” “七组八组负责将蒸完的粮食铲近烘干槽内,以最快的速度烘干。并且要将烘干后的粮食铲进冷却罐中冷却。” “九组十组等到粮食冷却后,用原来的袋子将粮食都装起来,放到一旁,等待三组和四组的人过来封口。” “好了。开始干活。” 一群壮汉有条不紊的分工合作,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将所有的粮食都给蒸了一遍;烘干装袋后,秦奕指挥着壮汉们将粮食重新装车,又将粮食拉回了暗道入口处。 如法炮制的,秦奕指挥着壮汉们,将蒸过的粮食又从原路,运回了七号仓库内。 第119章 丰都河水患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伴随着晨光洒下大地,陈琦结束了晨练,回屋洗漱一番后,刚刚走进凉亭,秦奕就带着一个小厮,拎着两个食盒走进院中。 陈琦微笑着看向秦奕:“秦伯,早!” 秦奕微笑着冲着陈琦点头:“少爷早!” 秦奕指挥着小厮,将早餐放在石桌上,挥手示意小厮退下。秦奕亲自给陈琦将碗碟筷子摆好,并亲手给陈琦倒了一杯奶茶。 陈琦接过秦奕递来的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秦奕微笑着点头,坐在了陈琦身边,拿起一双筷子。主仆二人安静的吃起早饭来。 吃罢早饭,陈琦静静的品尝着杯中的奶茶。秦奕将石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完后,让小厮将东西收走。等到兰馨苑中又一次只剩他和陈琦二人后,这才缓缓开口。 秦奕:“少爷,昨晚,我们依照计划,潜入了七号仓库,将南楚购买的良种搬出来,蒸了一遍,烘干后又给放回去了。” “昨晚一共蒸了大概三十多万石的良种,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左右,我们就能将七号仓库中的一百万石良种,全都给他蒸一遍。” 陈琦点头:“好。不着急。” “我已经告诉司马笙了,让他最少将南楚运粮队绊住五到七天。加上梅雨季节的来临,丰都河涨水,南楚帝国想要调大船前来接应,也需要一些时日。” “所以,你们的时间有的是。不需要那么着急。一切都以稳妥为主,安全第一。” 秦奕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全程盯着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陈琦嗯了一声:“官学生们的早操就由你全权代劳了。我处理一下昨晚送来的一些公文,顺便等柳二公子,柳源的到来。” 秦奕起身:“好。我这就去办。” 秦奕离去,陈琦从身后的木盒中,拿出一摞公文,仔细的批阅起来。原本陈琦想要约见台州府,吴州府,赣州府和湘江府的刺史,在清明时节会面,商谈一下联合治理丰都河的事情来着。 结果赣州府刺史褚炳炎被他越级革职后,朝廷迟迟不派人前来继任刺史之位,搞得赣州府近三个多月竟然无人主事;联合治理丰都河的事儿也就无疾而终了。 现如今,梅雨季节来临,丰都驿沿河的各个郡县,陆续报来公函,说丰都河水有越过警戒线的趋势,丰都河的水患隐隐又有复发的征兆。 陈琦看着那一封封如雪片般送来的公函,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丰都河水患,一直以来都是丰都河两岸的潜在威胁。但是,治河又非仅靠一州一府之力就能完成的。 原本平南王府是有统辖南境十三州的权利的,所以治理丰都河,本来也就是平南王府的职责之一。 但是,熊淼被封平南王后,朝廷为了那个众所周知的目的,将除渝州府和益州府外,其他十一州的行政权全都收归朝廷手里了。 这就导致了,平南王府的职权畸形,平南王光有军权,没有行政权;平南王熊淼的权利被束缚在了一个隐形的套子里。 而南境十三州,也是各干各的,各玩儿各的,治河这种需要万众一心的事儿,朝廷不出面张罗,谁敢私下串联,触朝廷那个霉头。 陈琦看着面前又一封汇报丰都河水位接近警示点的信,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敲击着。 陈琦口中呢喃着:“治河,治河,治河。” “现在谈治河,太晚了。只能是先撑过今年的梅雨季再说了。” 陈琦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眼神微眯,脸上露出一副狠辣之色。 陈琦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的:“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别怪小爷我心黑手黑了。” 陈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周身的衣物:“来人。” 一道俏丽的黑影从墙外飞入,落出在陈琦面前,单膝跪地:“少主!” 陈琦点头:“你去主司府,将洛玛给我叫来。” “遵命。”话音刚落,那黑影如一阵风般的,消失在了陈琦面前。 陈琦看向院外:“阿柒,来一下。” 一名身穿浅蓝色短衣的小厮听到陈琦的话,小跑着来到陈琦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陈琦:“阿柒,你去军工坊,将雷锐大师帮我请来。” “诺。”阿柒答应完,立刻小跑着,离开了兰馨苑。 陈琦坐回到座位上,继续翻看起面前的公文来。手里捻着一支木炭笔,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要批注的,就直接用木炭笔在公文上写下来。 兰馨苑外,一名小厮领着一名身穿浅绿色文生公子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那小厮正欲向陈琦汇报,有客来访。结果被那绿衣男子给伸手拦住了。 绿衣男子和小厮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着陈琦的传唤。 几十封公文,陈琦用了近半个时辰,才批复完。这倒不是陈琦笨,办事效率低;而是陈琦太了解他手下那帮货是个什么水平了。他如果只是简单的批复一下,那帮人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陈琦的每一次批复,都要经过深思熟虑,都要将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想清楚,搞明白;然后再将如何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一并写下来,告诉他们要如何解决那些问题。几乎可以是手把手的教他们要如何做事儿了。 这种情况下,陈琦能批复的快,那才叫见了鬼了呢。 陈琦将公文处理完毕,将木炭笔放到一旁,正准备收拾一下公文,就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一束目光给锁定了。 陈琦抬头观看,看到那绿衣男子,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陈琦玩味的说道:“柳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绿衣男子快步上前,走到陈琦面前单膝跪地:“臣柳源,参见三殿下。冒昧打扰,还请殿下恕罪。” 陈琦哈哈大笑,起身走到柳源面前,将柳源搀扶起来。 陈琦:“起来。都是自家人,搞得这般生分干嘛。” 陈琦拉着柳源的手,走进凉亭中,将他按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陈琦看向小厮:“去,泡一壶清茶送来。” 第120章 柳毅的来信和诡异的清河公主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陈琦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柳源,微笑着点点头:“你这家伙,又胖了一圈。是不是大嫂不在家,没人能管你了,你开始放飞自我了。” 柳源耸耸肩:“还好吧。没胖太多。” “大姐不在家,大哥和父亲又忙于公事。老娘没事儿干,天天拿我当猪养,一天四顿饭,少吃一口都不行。你但凡心情不好,说今天没胃口;怹老人家,立刻就能给你哭一抱,真的是受不了。” 陈琦听到柳源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是幸福的烦恼。” “你就多体谅体谅老娘吧。孩子们都大了,各自要忙活各自的事儿了。怹老人家照顾了你们这么多年,整天吵吵嚷嚷的都习惯了。突然耳根子清静了,怹也会觉得孤独的。” 柳源点头:“我明白。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老娘给我的吃的喝的,我一点没拉的,都进了肚子了。” “原本我还想着再等两年,等到十八岁及冠后,再出来当差办事儿呢。可是这次老爹亲自找到我,让我南下当差;为了这事儿,他甚至亲自出面去向老娘陈情,表以厉害。这才无奈南下这一趟咯。” 陈琦颔首:“柳相做事向来谨慎,如果不是真的无法托付旁人,也断不会让你远赴南境一趟的。” “说说吧。柳相命你前来,所为何事?” 柳源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盒,木盒的口用火漆封着。陈琦接过木盒,从靴筒中掏出一柄匕首,小心翼翼的除去火漆,将木盒打开,从木盒中取出一卷锦绢。 陈琦展开锦绢,仔细的看了起来。 小厮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到凉亭中,小厮将托盘上摆放着的一只茶壶和两个茶盏放到石桌上,拿着托盘,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兰馨苑。 一刻钟后,陈琦将锦绢收起,放入木盒内。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的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突然,陈琦的手指停在了半空,陈琦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陈琦拿起茶壶,将茶盏摆开,亲自给柳源斟了一盏茶。 陈琦:“柳源,给我讲一讲那位清河公主到了中元城的事情吧。” 柳源双手接过茶盏:“那位清河公主到了中元城后,陛下命太子设宴,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作陪,招待了那位清河公主。” “陛下那意思就是让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跟那位清河公主见上一面,看看有没有能看对眼的。” “不过,或许是太子殿下在场的缘故,男女双方都有点放不开?席间传回来的信息表明,双方貌似并没有擦出什么火花来。” “宴席结束后,陛下将那位清河公主安排在老齐王府中下榻,并且还给她添置了不少的使唤人。那位清河公主照单全收,一点都没含糊。” “消停了几天后,那位清河公主开始大张旗鼓的拜访朝中重臣,内阁五老,六部主事,甚至连御史台那等清水衙门,她也照样拜访不误。” “你别看她和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们没传出彼此看对眼来。那些个王宫贵胄的公子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个个的将老齐王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那段时间,老齐王府的热闹程度,一点都不比勾栏坊差。也不知道那位清河公主到底是来中元帝国和亲的,还是他娘的招待恩客的。” “我出发的前两天,那位清河公主竟然去拜访大公主和二公主去了。结果没想到,他直接被两位公主身边的嬷嬷给赶出来了。” “据说,两位嬷嬷说的话还很不好听。说她是什么脏东西,怕他污了两位公主的眼睛。” “至于这些事情后来怎样了,我就不知道了。依着那位清河公主急功近利的性子,恐怕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琦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想着天机门传来的信息和柳源口中的信息。他很奇怪,清河公主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像他在渝州城见到的那般有城府。相反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凸显着两个字,‘毛躁’。 陈琦很难想象,以清河公主的聪明才智和诡谲多变,她会做那些个荒唐事儿。如果说她不是另有所图,陈琦自己都不信。 不过,陈琦困惑的就是,清河公主她到底图什么呢? 在大庭广众之下,拜会那些个王宫贵胄,朝中重臣,接待那些个只知道流连花丛中的贵公子。除了能让陛下和朝廷猜忌,然后落个不太好的名声,别的…… 陈琦眼睛猛地睁开:“别的?名声?” “难道说,我一开始就判断错了他的目标不成?” 陈琦看向柳源:“柳相可曾和你说过,五弟前往北境办差,结果如何?父皇可曾满意?” 柳源叹息一声:“五殿下北上办差出了大错,搞得镇北王非常的不满,甚至上书弹劾五殿下,说他轻薄误事,难堪大用。” “陛下虽然很是不满镇北王的僭越之举,但奈奈何要顾及老臣颜面,只好重罚了五殿下。陛下不仅将五殿下给禁足了,还重罚了五殿下一年的例银,并且收回了准备赏给五殿下开府建衙的宅子,也就是清河公主现在下榻的老齐王府。” “五殿下作陪宴请清河公主,也是得了陛下特旨才允许出来的。等到宴席过后,五殿下就又被禁了足,关进了皇家官学。” “父亲说,五殿下办差出错只不过是个借口,是个由头罢了。镇北王不满的根本不是五殿下,而是陛下。” “二皇子和你都外派了差事,按道理讲,四皇子也应该外派差事才对。镇北王本身就是四皇子的亲外公,镇北王当然想要让四皇子外派北境办差,等到封王后,直接接管他手中镇北王府的军务了。” “可是陛下直接越过四皇子,给五皇子外派了北境的差事;镇北王自然就不满咯。在那位老顽固眼里,他手里的镇北王府,只能给自己的亲外孙,而不能是其他人。” “所以,五殿下办差出错,除了他能力不足外,镇北王在其中下了多少子子,就不得而知了。” 第121章 北境之乱 陈琦喝了一口茶微笑着摇摇头:“五弟这是遭受到无妄之灾了。” “镇北王,庞钰龙,这个老家伙,是将北境当成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了。摸不得,碰不得,丝毫都不允许别人染指他的那点利益。” 柳源无奈的摊摊手:“其实镇北王并不是从现在才开始不老实的。那老小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生出异心和贪念了。” “十七年前,北魏皇帝拓跋纮亲率大军叩关,代州府,晋州府,云州府刺史弃城遁走,导致北境失守。北境十一州中,有八州沦陷,营州刺史何煦等数十名州府官员战死,北境损失惨重。” “当时若非北衙禁军迅速北上驰援,救黎民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北境十一州恐怕全都得落入敌手,北境百姓全都得沦为北魏人的口粮。” 陈琦点头:“嗯。我听说过这件事儿。” “北境平定之后,陛下将代州府,晋州府和云州府,三府刺史定了叛国罪,诛了九族,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宗族都尽数被屠戮。那一场屠戮,死者不计其数,血腥味在中元城飘了三个月都没能完全散尽。” “那是陛下登基以来,杀人杀的最多的一次。” 柳源点头:“没错。陛下加封了营州刺史何煦大人忠勇伯爵,并且重赏了陇中何家。其余的官员和家眷也多有照拂。” “何煦大人的公子,何邈,被陛下收为义子,养在皇家官学中。此次跟随官学生们南下,来到了丰都驿。” 陈琦点头:“嗯。我见过他,有印象。” 柳源:“所有人都以为三府刺史弃城而逃,是北境失守的原因。朝廷和陛下也将三府刺史当成首恶,进行了严惩。” “但是,镇北王镇守北境,拱卫帝都。保障北境安稳,本就是职责所在。可是对于北魏帝国来犯,他不仅没能在第一时间进行探查得知,而且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朝廷北境的战况。” “是后来北境失守,云州长史派人传信,朝廷才得知了北境的战况。那会儿,营州府已经被围困了十多天,营州城破近在眼前。陛下连圣旨都没来的及写,直接用虎符调兵北衙禁军,传口谕背上驰援营州府。” “可是,北衙禁军终究还是没有赶在营州城破之前到达,营州刺史何煦大人他们最终还是都战死了。营州城被屠城,城廓内外尸横遍野,就连黄口小儿都未能幸免。” “北境十一州,城破的八个州,情况和营州城都相差无几。就算是没有被攻破的崇州府和蓟州府,城廓外北魏人的尸体也是堆积如山。”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州府,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就连互市所用的榷场,在战时都一直在照常营业。” “而这个州府,正是有着北境门户之称的,镇北王府和镇北军的所在地,幽州府。” 柳源无奈的笑了笑,端起茶盏轻酌一口。 柳源:“镇守北境的镇北王府,守卫边境安全的镇北军。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北境十州经历灭顶之灾,而无动于衷。真正的是‘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从那时起,陛下就怀疑,镇北王府有猫腻。但是碍于北境安危还需要镇北王府守护,陛下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子嗣,无人能袭爵补位。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此后的十七年中,镇北王庞钰龙借口要统一北境的防御体系,开始明目张胆的插手北境十一州的政务。甚至是擅自更换州刺史和守备使。” “现如今,北境十一州,几乎所有重要岗位,都是由镇北王嫡系把持。那真就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陛下此次派五皇子前往北境,吊唁已故忠勇伯何煦大人,并且顺道检查一下云州府,营州府,晋州府和代州府的政务。实际上就是想让五皇子去趟趟道,看看北境是不是真的是铁板一块。” “结果,五皇子从进入北境起,几乎就是一步一个坎,处处受制,时时受限。” “最后,甚至被人诓入烟花楼中,污指五皇子行为不检点,坏了五皇子的清誉。” “陛下在明知五皇子是被诬陷,被冤枉的情况下,为了北境的安危,只得忍痛割爱,重罚了五皇子。简直是窝囊透了。” 陈琦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么和我说,是有什么目的,或者想法吗?” “还是说你就是闲来无事,不远万里,来找我吐槽来的。” 柳源长叹一声:“鬼才有功夫和你吐槽呢。老爹派我来,主要是给你宽心的。” 陈琦疑惑:“宽心?” 柳源点头:“嗯。” “老爹估计,你应该会猜到朝廷培养官学生们的真正目的,担心你知道后,会迁怒于陛下,迁怒于太子,迁怒于朝廷。这才派我不远万里前来南境,和你说明情况。” 陈琦颇有兴趣的看向柳源,对于柳源接下来要说的话,颇有些兴趣。 柳源无奈的耸耸肩:“我首先要说的就是,派往丰都驿的这批官学生,其实是陛下一时冲动之下,临时改变了他们的去向,无意中派来丰都驿,辅助殿下管理丰都驿的。” “而这批官学生,原本是要派往北境十一州,做属吏的。” 陈琦被柳源的话给说迷糊了,满头雾水的看向柳源:“啥意思?” 柳源无奈的摊摊手:“皇家官学培养的官学生,说白了,就是一帮满脑子忠君爱国的愤青。只要皇室需要,他们随时都可以为了皇室舍生取义,放弃生命。” “与此同时,这些官学生们,也是朝廷布在各州府中的眼线,监督那些门阀世家的子弟们有没有违规逾矩之举。” “何邈他们这批官学生,原本应该是派往北境十一州做属吏的。朝廷的目的就是给铁板一块的北境十一州官场中掺点沙子,让北境官场自己先乱起来。顺便在明面上监视镇北王府的一举一动,震慑镇北王府,让庞钰龙那个老小子安分一点。” 第122章 误会?错送的官学生 柳源:“所以,皇家官学在挑选这批官学生的时候,也是煞费苦心,费尽了一番心思的。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十七年前,那场北境之战的遗孤。” “北境,本身就是他们的家。而他们和庞钰龙之间,有着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是绝对不会被庞钰龙所收买的一批人。” “结果,就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完的时候。陛下莫名其妙的插手进来,将所有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柳源无奈的叹息一声:“陛下和太子聊天的时候,聊到了你们丰都驿的护卫使贺炳睿。” “太子殿下有意提拔贺炳睿,结果被贺炳睿以丰都驿缺乏人才,自己要为丰都驿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给婉拒了。” “陛下和太子殿下都挺惋惜贺炳睿这个人才的,又很喜欢他的忠勇。所以这才临时起意,将皇家官学中,暂时未外放的一百九十六名官学生都派到了丰都驿,协助殿下治理地方。” “然后……” 陈琦有些无奈的看向柳源:“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被一百多人监视的那个傻子咯?” 柳源摇头:“老爹让我给你带个话。” “老爹说,这些官学生们虽然被安排了特殊的使命,但是其本质并不坏。而且能够被留到最后的,全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人才。你在治理地方的时候,都能用得上。” “至于他们身为眼线的使命,老爹让我告诉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心底无私天地宽,只要你自己没有歪心思,那些眼线有和没有,其实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取长补短,用优舍劣。这些官学生们,怎么着,也比现在你手下的那帮废物们管用吧。” 陈琦听到柳源的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柳毅这意思就是比烂呗。不过,怎么说呢,柳毅这话和他的想法还真的就是不谋而合了。心底无私天地宽,没错,他没有私心,怕个鸟啊。 陈琦看向柳源:“除了这件事儿,柳相还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了。一次性说来听听吧。” 柳源摇头:“没有了。就官学生这一档子事儿。” “你我多少年的好朋友了。我是那种会和你藏着掖着的人吗?” 陈琦点头:“你的话,我相信。” “不过,既然你来了我这兰园了,不带你四处去看看就不合适了。正好,你爹和我爹都对我这兰园很感兴趣,还专门让我大哥写信来问我兰园的具体情况。” “我懒得给他们回信了,干脆你就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脑子记,记住了以后,回去说给他们听就行了。” 柳源看了一眼兰馨苑:“兰园?就你这还没我家花园大的地方?这里有啥呀?” 陈琦伸手在柳源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家子气。少爷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走,带你开开眼界去。” 柳源揉了揉被陈琦拍的有些疼的脑袋,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挨过陈琦的揍了,还有点陌生的感觉。屁颠屁颠的跟在陈琦身后,向着兰馨苑外走去。 陈琦先带着柳源走进了摘星楼:“这里叫做摘星楼,共九十九层,高一百二十丈。摘星楼的前三十三层是藏书阁,里面收藏着我从五大帝国买回来的数万册百家藏书。” “中间的三十三层是珍宝阁,里面收藏着各类奇珍异宝,稀世珍品。有很多东西,就连内库都没有存货。” “最上面的三十三层是聚气阁,是我找专人设计的,用来给武修提供闭关修炼,冲破境界的地方。聚气阁远离凡尘俗气,有益于武修之人凝神静气,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之所。” 陈琦边说边给柳源介绍,柳源对藏书没什么兴趣,他这个人虽然不至于不学无术吧,也不算饱读诗书,纯粹就是一个半吊子。相比于陈琦的那些珍藏,他还是对那些画本感兴趣,比方说‘春gong图。’ 不过,当柳源看到珍宝阁中的奇珍异宝的时候,那小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也不怪他没见过世面,他跟着自己姐夫,也就是太子陈环,也去过内库,看到过内库里的奇珍异宝。可是和眼前的珍宝阁相比,真的,内库和破烂市儿也没多大区别了。 陈琦伸手在柳源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直接将柳源从财迷梦中扇醒了。 陈琦:“珍宝阁中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收集的。等到三节两寿,送给我母后做礼物的。你小子别打这里的鬼主意,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柳源看了一眼陈琦,发现陈琦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悻悻然的走出了珍宝阁,继续向楼上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柳源终于爬上了摘星楼的楼顶。此刻的柳源,脑袋都被汗水打湿了,像是被水洗了一般;他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啥时候受过这个罪啊。 柳源小眼神哀怨的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小的时候不跟着太子殿下他们修习一点武道。不为别的,强身健体也是好事儿吧。 看看人家陈琦,爬了一百层的高楼,脸不潮红,气不急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就那么超然,那么的潇洒。再看看自己这副熊样,太丢人了。 陈琦看着柳源,无奈的摇摇头:“你这身体,哪里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六七十岁的老头都没你那么虚。” 陈琦走上前去,缓缓的将自己的内力渡给柳源一点,帮助柳源恢复体力。等到柳源恢复了一些体力,陈琦这才撤去内力,领着柳源来到了摘星楼的露台边。 在陈琦的指点下,柳源俯瞰着整个兰园,柳源终于看到了兰园的全貌。 陈琦:“兰园占地两千亩,对外说是我的私人宅院。其实是一个带有研究和教育性质的传习所,我们称之为研究院。” “兰园分为五个区,工科区,农科区,学科区,医科区和兰馨苑。” “兰馨苑是我的私宅。”陈琦指着兰馨苑所在的位置:“兰馨苑旁边的那个小院叫做幽兰苑,是我未来夫人的居所。” 第123章 柳二公子 柳源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柳源宛如行尸走肉般的跟随着陈琦的脚步回到了兰馨苑中,陈琦看着柳源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柳源感受到了陈琦那满含嘲讽的目光,没好气的白了陈琦一眼,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回想着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 早上这一圈走下来,柳源的下巴就没合起来过。他可以肯定,他今天一天见到的‘大人物’比他之前十五年看到的总和还要多。 右相柳毅共有三子一女,大公子柳涛,文武双全,八岁入皇家官学学习,连续五年被评为皇家官学首席。 后来,太子陈环组建太子卫戍,陈环本着内举不避亲的原则,将刚满十八岁的柳涛选入了太子卫戍,并且在一个月后,破格任命柳涛为太子卫戍使,官居四品。 太子卫戍使,可以说是太子未来继位后一定会仰仗的股肱之臣了,所以也有‘亚相’之称。柳毅和柳涛父子也被人们称为一门双丞相,柳家的威势因此也是越发的如日中天了。 大女儿柳如兰,文采斐然,有乃父之风。从小就和太子陈环有婚约在身,成年后便和太子陈环成婚,是中元帝国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小公子柳溯,今年刚满十二岁,已经是名满中元城的小才子了。如今在皇家官学读书,盛名不亚于他的兄长柳涛,是现在皇家官学的首席。 最后一位,就是柳源,柳二公子这个‘废材’了。这货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也不愿吃苦修习武道,和同样文不成,武不就的四皇子陈璋一起,并称皇家官学两大‘废材’。 柳毅家风极严,对于自己的子女要求很高。四个孩子里,柳源是最聪明的,却也是最不上进的。 柳毅打过,骂过,罚过,十八般武艺,在这货身上使了个遍;可是,不管柳毅再怎么收拾他,这货还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 后来,柳毅也没辙了,对柳源的要求一降再降,从原来的学有所成,到后来的差不多就行,再到后来降到不能比陈璋差;直到现在,柳毅对柳源的要求只是活着别惹事儿就行。 别看柳源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天生就聪明,学什么东西都特别的快。而且,他那种圆滑的性格,能够很快的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 不管是太子陈环那样的正人君子,还是世家公子那些酒色之徒,又或是朝中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将柳源引为知己,当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所以,柳源在中元城中,还有一个‘百事通’的外号。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以能结识柳源为荣。 陈琦四年前被太子陈环带去柳相府,因缘际会下,结识了柳源,柳二公子。陈琦起初挺烦柳源的,这伙那个嘴,就跟租来的,着急还似的;叨叨叨,叨叨叨,一天到晚说个没完没了的。陈琦真的恨不得找来针线把这货的嘴给缝上。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陈琦见到柳源的时候,脸都是板着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要是换了别人,被陈琦那么轻视,不说生不生气吧。识趣一点的也躲得远远的了。更有甚者今生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柳源这货就是他娘一个怪胎,陈琦的脸色越冷,他越往上凑;也就是仗着陈琦不敢打死他,疯狂的在陈琦面前作妖,搞得陈琦好几次都想把这货给活埋了。 那段时间,正好是陈琦最为敏感的时期。前世的记忆混杂着今生的见闻,搞得他跟个疯子似的,不知所措。陈琦为了自保,几乎是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整个人像是疯魔了似的,整天都在想着如何回到蓝星去。 就在陈琦接近崩溃的时候,柳源出现了。他像是一个苍蝇似的整天在陈琦身边转悠,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的。让陈琦没有时间去思考穿越的事情,也没有时间思考前世今生的事情。 半年以后,陈琦在柳源的骚扰下,逐渐的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也慢慢的理顺了两世的记忆。陈琦虽然还是不太愿意与人交往沟通,但是好歹吧,能静下心来听人说话了。 一年后,陈琦的心防逐渐放开,愿意和同龄人在一起相处,愿意和同龄人进行交流;而且还结识了第一个同龄人做朋友,而这个人就是柳二公子,柳源。然后在柳源的介绍下,才陆续的又结识了军工坊掌事雷锐和祁阳茶山掌事刘谋几人。 世人都以为柳源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材’,一无是处的‘蠢蛋’;只有陈琦知道,柳源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陈琦见过的所有人中,柳源的智商是可以排在前几位的。他那玩世不恭的表象下,掩盖着的是他不愿意与世间苟合的傲气。 在他看来,他老爹柳毅和兄长柳涛活的太过功利,太过贪恋权势,已经活的没有了自我,成为了权利的奴仆。 在他看来,他姐姐柳如兰的才华完全不在兄长柳涛之下,却只因为身为女子,就只能藏身于深闺之中,最后嫁为人妇,沦为生儿育女的工具。 在他看来,他小弟柳溯为了获得自己老爹的认可,疯狂的压榨自己的潜力,卖弄自己那点微末的成绩,像是滑稽又可笑的小丑。 他看不上满朝文武,看不上皇家官学的师长和同窗。他不愿意为了迎合别人的喜好,就让自己过的不快乐。 所以,他玩世不恭,他嬉笑怒骂,他荒唐胡闹。他完全不在乎别人称他为‘废材’,他只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活自己的人生。 说实话,陈琦对于柳源的洒脱是很羡慕的,他也想要像柳源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惜,他做不到。 然而,今天,一向对什么事儿都处之泰然的柳源,在跟着陈琦转了一遍兰园后,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快崩了。 不管是杜康,吴苗,还是杨凡,欧铁;那些只存在于别人口口相传中的,如同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都被陈琦集合在了一起,集合在了这小小的兰园中。 特别是那个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雷锐,竟然可以和那些大人物们平起平坐,以同辈相交。更是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第124章 封闭兰园的真相 柳源看着陈琦,疑惑的问道:“所以,你之所以封闭兰园,不让外人入内探查。不是因为兰园里有什么秘密,或者有什么宝藏。而是因为那些奇人异士们?” 陈琦点头:“是的。” “五大帝国对于这些大师是又爱又恨,既想要将他们收归麾下,又担心其他帝国因此而报复他们。所以都默契的在刻意疏远他们,冷落他们,不让他们受到老百姓们的重视。” “我将他们接进兰园中供养起来,让他们有地方研究自己的那点手艺,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将他们的手艺都传承下去。让他们的手艺可以应用起来,造福百姓。” “可是,谁能保证,五大帝国的掌权者,不会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从而派人来暗杀这些大师们呢?” “半年前,杜康大师刚到兰园的时候,因为缺少一些东西。就亲自带领着几个小厮去丰都城中采购去了。然后,杜康大师的行踪就被人个捕捉到了,那贼人跟踪杜康大师,一路跟到了兰园外。” “夜间,有十多个黑衣刺客就从墙外翻了进来,好在我兰园的护卫得当,那十多个黑衣刺客在被我的护卫尽数拿获。” “经过审问后得知,他们得到了上峰的命令,意图绑架杜康大师。如果杜康大师反抗的话,就将杜康大师直接杀死。” “后来,经过秦伯的探查,搞清楚了,那些黑衣人的上峰,其实是一个专门从事酿酒生意的世家外户。为了得到杜康大师的独家酿酒方子,这才派人来兰园中绑架杜康大师。” “你要知道,那些黑衣人还不算是武修,只不过就是一些有把子力气的江洋大盗而已。就这些人就敢闯进兰园,绑架杜康大师。” “如果被五大帝国的人知道了,他们派一些修为高深的武修前来刺杀。我这里该怎么办?我可没有自信和五大帝国皇室去比拼底蕴。” “兰园建成到现在,兰园护卫射杀的准大成境强者不下于三十位。震慑遁走的大成境强者不下五位。” “这还是建立在我封锁兰园消息的基础上。如果我真的将兰园的真实状况示人,兰园会遭遇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 柳源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了。” “不过,你现在将那些官学生们接进兰园,就意味着兰园的情况很难再对外保密了。你不担心?” 陈琦摇头:“之前我手里没人,我当然担心了。现在嘛。只要不是五个大成境强者同时出手,想要在我兰园中搞事情,他们还真的就是痴心妄想了。” 柳源看着陈琦,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隐约间,有一股小火苗在柳源的眼中升腾。 柳源:“殿下,有没有兴趣给我也在这丰都驿找个营生做?我不想回中元城做我的柳二公子了。” 陈琦看着柳源,发现他并不像是在说笑,略作思考后方才开口。 陈琦:“你要是来,我还真有事情交给你去做。不过,那得等你回京交旨后,再回来详谈了。” 柳源点头:“好。等南楚的购粮款送来,我立刻回京交旨。” “等到事情处理完毕,我就第一时间赶回丰都驿来找你。” 陈琦颔首:“你不用等南楚的购粮款送来,南楚购良种所用的三百万两白银,我已经派人运回中元城,存放在原翼王府,现在的梅园中了。” 陈琦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递给柳源:“你拿着这个令牌,去梅园中找一个叫陆源的人,将令牌给他,就可以提走南楚帝国购买良种的那三百万两白银了。” 柳源接过陈琦递来的令牌,仔细的看着。他不认识这令牌的材质是什么,但那种冰凉的感觉像是能穿透人的骨肉似的。令牌的正面写着一个‘琦’字,背面浮雕着一只吞天兽,吞天兽的双眼是用墨色猫眼石镶嵌的,给人一种如临深渊般的感觉。 柳源看向陈琦,疑惑的问道:“南楚帝国的购粮款还没送来,你哪来的钱?而且,你什么时候送到中元城呢?” 陈琦给柳源斟了一盏茶:“我用的是丰都驿主司府的钱,在一个月前就将钱送到中元城了。” “南楚帝国每年在支付购粮款的时候,都会整一些幺蛾子。京官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地方添乱。渝州城的平南王府这些年可没少遭罪。” “我在得知南楚帝国购买的良种会从丰都驿过境的时候,担心京官久居丰都驿,会给丰都驿添乱。这才选择用主司府的钱先垫付南楚帝国的购粮款,然后尽快的将京官给打发走了。” “至于南楚帝国的购粮款,就由我们主司府派出专人去和南楚帝国的人磨牙去。” 柳源点头:“这样自然是好事儿。我这里算是省了大事儿了。” “不过,你这么着急把我打发回中元城,不会也是担心我这个京官会给你搞事情,添乱吧?” 陈琦微笑着摇头:“不是。其实你的到来,我还是很开心的。我也想过要不要留你在丰都驿多待几天,让你也玩儿个痛快。” “只是,我们刚才的聊天,让我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想要请你返回中元城,帮我办点事儿,所以才放弃了多留你玩儿几天的想法。不过,既然你还要回丰都驿来,那就等你回来后,我再抽时间,带你出去玩儿几天。” “好。那就等我回来再玩儿个痛快。”柳源严肃的看向陈琦:“说说吧,你想要让我回去帮你办什么事儿?” 陈琦眉头微蹙,看向柳源:“你和老四关系如何?” 柳源疑惑的看向陈琦:“老四?你说陈璋?” 陈琦点头:“嗯,就是他。” 柳源撇撇嘴:“还成吧。酒肉朋友而已。那货没脑子,除了在一起吃吃喝喝,其他的事儿叫他纯属添乱,所以……你懂的。” 陈琦点头:“你帮我给柳相带个话。就说我猜测那个清河公主所图不小。她想要嫁的人,很有可能是我这个四弟。” 第125章 怪异的清河公主 柳源满是疑惑的看向陈琦:“啥?嫁给陈璋?那个清河公主难道是疯了不成?” “陈璋那家伙,除了长了一副好皮囊,还有啥呀?大字不认识一箩筐,扁担倒了不知道念个一。就算陛下再怎么偏爱,最后也充其量就是封个食禄王爷,连封地都捞不到。” “那位清河公主吃饱了撑的?找陈璋那么一个废材?” 陈琦满脑门子黑线,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柳源:“柳二公子,嘴下积德。陈璋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在我面前出言不逊,就不怕我追究你个失言之罪?” 柳源不屑的摆摆手:“切!少来吧。狗屁个弟弟。就算是陛下在这里,我也是这番话。陈璋就是一个废材,还不让人说是怎么的?” “陛下现在的十六个儿子,年满十四岁的有六个。这其中,我姐夫和你属于文武双全的,二殿下陈琼虽然学文不行,但是武道修为和排兵布阵学的还是有模有样的,现在在西境当差,很受安西王爷的赏识。” “五殿下陈琥宅心仁厚,心思纯净,文采一流,在中元城士子中颇有名望。即便是此次北上办差不利,而且名声还受到了一些损伤。那在中元城士子中,也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存在。” “六殿下陈琮人品贵重,心地纯善,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很受京中才女们喜欢。他自己现在也在研学百家所长,年仅十四岁就已经在皇家官学中出任讲师先生一职,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 “偏偏就陈璋这个货,文不成,武不就,除了那副好皮囊,完全就是一个纯纯的草包。之前陈璋这个货充其量就是贪嘴,好个吃喝。” “从今年年初开始,这货跟着平阳侯连庸之子连斐,学会了逛青楼妓院。整日里流连于那些莺莺燕燕之间,搞得跟一个纨绔二世祖似的。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仅仅开年这几个月里,陛下已经下旨申斥过他好多次了。连带着他母妃都被陛下重罚了很多次,结果……没有任何作用。那货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了似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柳源喝了一口茶:“我可听说了,那位清河公主在南楚帝国可是广有贤名。那位清河公主和南楚帝国的那位四皇子熊火火不仅是孪生兄妹,而且同样的才智无双。” “她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才会看上陈璋那个草包。” 陈琦无奈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在我一个皇子面前,数落其他皇子的是非。你很有做奸臣的底蕴哈。” “说真的,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德性,今天这顿板子你是休想躲过了。” “还有,南楚帝国的那位四皇子不叫熊火火,人家叫熊焱燚,你别胡乱说话。” 陈琦伸手在柳源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开口说道。 陈琦:“就像你说的,那个清河公主贤名远播,广传于五大帝国之中。但是,她在中元城中的所作所为,配得上她的贤名吗?她哪里有一星半点的皇家贵女的气派,完全就是一副婊子接待恩客的德性。” “你觉得,这正常吗?” 柳源眼睛微眯:“会不会……你说,会不会是南楚皇室为了让她和亲时能要个好价钱,故意放出来的风声呢?” “你想啊。如果她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和亲,能够起到的作用也不会太大。说句难听的,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来。” “但是,现实情况你也是看到了,这位清河公主和亲,可是卖了一个好价钱啊。中元帝国整整多卖给南楚帝国一百万石良种,解决了南楚的粮食危机。这……” 陈琦摇头:“如果我没见过清河公主,没有和她有过交流,那么你的假设或许是可以成立的。” “但是很不巧的是,我在渝州府的时候,亲眼见过那位清河公主,不仅如此,我还和她有过交流。我可以肯定,那些流传于五大帝国的,关于清河公主的贤名,一点都没有错。” “那位清河公主绝非泛泛之辈,她的谈吐,举止,眼界,智谋,在同龄人中都属上乘。除了在处理突发事件的时候,会显得略显稚嫩外。其他的方面,几乎无懈可击。” “这样一个人,在渝州府的时候还是锋芒毕露,才华横溢,结果等到了中元城就变得昏招频出,举止荒唐了。你信吗?” 柳源看向陈琦:“你见过清河公主?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陈琦轻叹一声,将在渝州府见到清河公主的事儿给柳源说了;柳源简直不敢相信,陈琦口中的清河公主和他在京中见到的那个清河公主会是一个人。 柳源越听陈琦的话,越觉得事情不简单,直到最后,等陈琦都讲完了,他也彻底的陷入了沉默中。 陈琦知道,柳源这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并没有打搅柳源,只是冲院门口的小厮招招手,示意他可以准备午膳了。 小厮得令,离开了小院。陈琦坐回座位上,正好柳源的眼睛也缓缓睁开了。 柳源:“殿下,你可还能画出那位清河公主的容貌?” 陈琦:“画自然是能画,只不过那位清河公主在渝州府的时候,脸上一直都带着面纱,我只看到过她的眉眼和耳朵。其他的地方我是画不出来的。” 柳源摇摇头:“无所谓,你只管画就是了,连面纱一起画下来。” 陈琦点头,走进屋中,拿出一个画架,还有两张宣纸。手里拿着一支木炭笔,就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陈琦大概其猜到了陆源要清河公主的画像干什么,无非就是想要找那些拜访过清河公主的世家公子们,让他们看一看现在京中的那位清河公主和陈琦在渝州府见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陈琦并没有按照传统的工笔仕女图的画法,来给清河公主画像,而是用前世的素描绘画方法,将清河公主的样貌给画了下来。 第126章 陈琦的怀疑(1) 很显然,相比于传神写意的工笔仕女图;完全写实的素描人相,更有利于人相的对比。要不然,前世的警察在给嫌疑人画像的时候,也不会都采用素描的方法了。 可以想一下,用工笔仕女图的画法给嫌疑人画像……(⊙o⊙)…呃。如果你没学过几十年的传统写意画,你能抓到罪犯才见鬼了呢。 柳源看着陈琦笔下那如同真人般的画像,整个人都震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陈琦这样的绘画方式,没有任何的传神,写意的内涵,像是生硬的将人脸印在了纸上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约摸一刻钟后,陈琦将清河公主的画像画完,将木炭笔丢在了一边的石桌上。走到一旁的水盆边,将自己沾满炭黑的手洗干净。看着惊呆的柳源,无奈的笑了笑。 陈琦:“我猜,你是想要拿着这个画像,去对比京中的那位清河公主,是否和我在渝州府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就用这种纯粹的写实画法,将那位清河公主的样貌给画下来了。你要是将这玩意儿当收藏,他一文不值;但是你要用它去找人,那或许它会给你省不小的事儿。” 柳源点头,伸手将画有人像的宣纸叠好,放进怀中。 柳源:“我倒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怀疑那位清河公主的目标是四皇子,有什么依据吗?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是得多瞎,才会委身于陈璋那么一个废材呢?” 陈琦讪笑着摇摇头:“你呀。陈璋是废材没错。但是,你可不要忘了,陈璋的背后,可是还有镇北王府的存在呢。” 柳源听到陈琦的话,眼睛猛地睁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柳源:“你是说,那位清河公主之所以现在陈璋那个废材,很有可能是想要攀上镇北王府的这层关系?” “可是,她是南楚帝国人啊。要攀,不应该是去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平南王熊淼吗?那才有益于南楚帝国吧。她攀镇北王府,这尼玛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陈琦轻叹一声:“那如果她所图的,不是为了南楚帝国谋利益呢?” “啥?”这下,柳源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实在是被陈琦的话给搞蒙了,想不明白陈琦话中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陈琦轻笑着拍了拍一脸惊讶的柳源:“我在渝州府,和平南王叔熊淼聊天的时候,曾经问过平南王叔这么一个问题那就是,‘南楚有没有可能让女人当皇帝?’” “平南王叔告诉我,除非南楚帝国的男人都死绝了,否则女人想要当皇帝,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陈琦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我不仅见过那位清河公主,我还见过南楚帝国的那位四皇子熊焱燚。” 柳源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满是玩味的笑容不见了;此刻的他眼眉竖立,面色肃穆,哪里还有一点京中纨绔的那个模样。 柳源:“怎么样?那位被南楚帝国传的神乎其神的镇北王,四皇子,真的如他的盛名般,不可一世?” 陈琦摇头:“朱砂没有,红土为贵。中元帝国,前六位皇子,除了我二哥和四弟,其他人都的文才,都可以吊打那位四皇子熊焱燚。” “那个熊焱燚算是有点小才,但是也仅仅就是比平庸强点有限罢了。论才智他根本比不上那位清河公主。” “只不过,认为他自己在人们的恭维声中生活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相信了那些恭维之声,真的当自己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了。” “所以,他的为人处世才会那般的自负,目空一切,看不起其他人。” 陈琦给柳源讲了熊焱燚袭爵镇北王后,只身探访渝州府,拜会平南王熊淼的事情。柳源在听到陈琦口中,熊焱燚的操作后,原本冷肃的脸上竟然如飞雪遇到艳阳般的,瞬间就融化了。 柳源有些不屑的摇摇头:“如果真的如传闻那般,那位熊焱燚就是南楚帝国帝位未来的继承人。那,或许还真的就是中元帝国大幸,南楚帝国的不幸了。” 陈琦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据我调查到的消息,熊焱燚在他的众多兄弟中,还真的就是最出色的那一个,这还真不是靠他母妃得来的。你也就能知道,南楚帝国皇室这一代人是有多么的次了。” “相反的,那位清河公主的才华,纵观南楚皇室这一代,都无人能出其右。她的才华和智慧,以及她的手段,都是出类拔萃的。” “可惜呀,她是女儿身。纵使她天资再怎么聪慧,能力再怎么出众;终究她都不会有机会,登上那至尊之位。” 陈琦微笑看着柳源:“如果将清河公主换成是你,你会甘心吗?” “就因为你是女的,你是女儿身;所以原本唾手可得的权利,就必须要让给那些哪哪都比不上你的蠢蛋。你甘心吗?” 柳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然不会甘心。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我也不会甘心。” 陈琦颔首,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就是了。” “而且,此次清河公主外家和亲,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南楚皇帝想要的;而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熊焱燚,担心清河公主会放弃他,而去扶持她的其他兄弟。联合南楚朝堂里,那些支持熊焱燚的官员们,强行将清河公主给挤兑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清河公主的心里,真的会那么平静吗?” 柳源摇头:“绝对不会。” 陈琦颔首:“这就是了。” “那位清河公主路过渝州府的时候,屈尊降贵的和平南王熊淼拉关系,攀交情。想要缓解她与平南王熊淼之间的关系;可惜,平南王熊淼将他们二人的关系保持的很克制,没有半分逾距。” “清河公主想要拉拢平南王熊淼无望,又不愿意在未经尝试的情况下就放弃。所以,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一个或数个盟友。” “而她的最终目的,当然也就简简单了。自然就是南楚帝国的那个至尊之位。” 第127章 陈琦的怀疑(2) 柳源看向陈琦,疑惑不解的说道:“可是你刚才也说了,南楚人是不可能会允许女人掌权的,除非……” “我艹!”柳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就忍不住张口骂了一句脏话:“那个女人,不会是真的想要……” 柳源有些惊恐的看向陈琦:“她知不知道,如果真的按她想的那么进行下去,两国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她真的不怕遭天谴吗?” 陈琦听到柳源多少有些天真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柳源的肩膀,无奈的摇摇头。 陈琦:“柳二公子应该早已过了天真幼稚的年纪,为什么还会说这等小儿之语?”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你去翻翻那浩瀚史海,哪一位成大事者因此受到了天谴?” “你别忘了,那些史书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胜利者可以随意美化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那皑皑的白骨。”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顺我者那叫顺应天意,落一个好的名声,封妻荫子,绵延子孙;逆我者那叫附逆,就算是人死了,尸首也得被戳骨扬灰,恶名祸及子孙,成万世之耻。” “不说别人家的事儿,就说说我家高祖皇帝陈术。原本是刘宋的外戚,以舅父之身,夺外甥的天下。这等事情,换做什么时代,任何地方,都是污浊上不得台面的糗事。” “但是,结果呢?” “护国王爷,翼王刘冀与陈术的争斗中败北,小皇帝被迫禅位给我陈术,翼王刘冀只身带着小皇帝离开。从此刘宋灭亡,陈元当立。” “你要知道,刘宋禅位陈元,这还算的上是和平移交权力呢。陈元最大的损失,就是高祖皇帝陈术在与翼王刘冀的争斗中落下暗伤,继位没多久就崩逝了。” “说实话,比照其他帝国权利移交时的腥风血雨,尸山血海,陈元的损失真的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来,史书对于刘宋的贬低和污蔑还少吗?” “翼王刘冀一个莽夫,被按上了个阴谋权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反派角色。刘氏宗族中,但凡有些名望的人,都被冠上各种罪名,进行污蔑和诋毁。就连那个还未满十一岁的小皇帝,也被冠上宠幸内臣的帽子。” “所以,清河公主倘若真的有那般算计,又有什么可意外的呢?至于你所谓的天谴,无外乎就是一死而已。用自己的命,赌一线生机,赌一线名留青史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柳源沉默了,他心里虽然清楚,陈琦的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很多话本就是至理名言。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儿,真正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很明显,此刻的柳源,很难从心里去接受那些腌臜事儿。 陈琦伸手,拍了拍柳源:“世间万物的演变,是不会管我们乐不乐意的;更不会因为我们接不接受而改变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来不会扭回头,看过去的是是非非。我们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要学会顺应时代的潮流,在浪潮中,翻起自己的那一朵浪花。哪怕,那只是我们垂死挣扎之下最后的一口气呢?” 柳源点头,端起茶盏,将早已凉透的清茶一饮而尽。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喝个茶喝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来。 柳源:“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是陈璋?就因为他是镇北王庞钰龙的外孙?就因为镇北王庞钰龙可能有过不臣之心?” “可是,即便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这位清河公主又是怎么知道庞钰龙曾经的逾拒之举呢?你要知道,十七年前北境的事情,陛下可是下过严旨,不得外泄的。” 陈琦:“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事过留痕。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只要有人活着,就会有无数种方法泄密。” “十七年前北境的事情,牵连太广,牵涉的人也太多了。谁能保证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就没有向外说过呢?” “再说了,老百姓们如果想要传一些话,何须知道那么多你所谓的内情呢?你只要敢开这个头,老百姓们就会将事情的后续给你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最后再给你加上一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保密哈’。” “你能保证,那些串闲话的人中,就没有知道这件事儿内情的人,以玩笑的口吻将事情的真相给传出去?到时候,即便是你们知道了事情泄露,又去哪里找泄密者呢?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应该是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是镇北王庞钰龙,其实原因只需要对比一下就清楚了。” “在中元帝国中,真正手握实权,又与中元帝国皇室非血脉至亲的,就只有四位异姓王了。镇北王庞钰龙,安西王荣国泰,平南王熊淼,定东王凌锦。” “这四位异姓王镇守边关,手中拥兵数十万;在中元帝国中,是除了中元皇室外,拥有兵马最多的四个人。其中,尤以镇北王庞钰龙和安西王荣国泰手中的兵马实力最强,平南王熊淼次于上述的两位。” “至于定东王凌锦,现在已经算是有名无实了。东倭帝国的没落,导致定东王府和定东水师存在的意义,其实已经没多大了。” “这些年来,朝廷一方面在兵部下属设立水师提督府,总辖中元帝国的所有水师,已经将定东王府的水师都给接管了。另一方面,定东王府的封地越来越少,封地的权责被地方官员蚕食殆尽,定东王府现在是真的朝不保夕了。” “尤其是在凌贵妃早逝后,定东王府和皇室唯一的联系也断掉了,定东王府没有了可依依仗之人,被裁撤是迟的的事情了。” “定东王府的没落已成定局,只要那位清河公主不傻,就不会去踩那一坨臭狗屎的。更别说依靠他们成就大业了。两群失败者,除了能在一起舔舐伤口,不会有任何意义。” 第128章 陈琦的怀疑(3) 陈琦讪笑着说道:“至于平南王熊淼,他与南楚皇室,也就是清河公主的父亲,南楚皇帝熊垚,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堂堂南楚帝国的皇子,南楚皇帝熊垚一母同袍的亲弟弟,就因为自己那个皇帝哥哥的怀疑,就被追杀数十载,险些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想要让他和南楚皇室重修旧好,呵呵……” “而且,相比于定东王府和中元皇室的离心离德,平南王府和中元皇室的关系,真可谓是一日千里,如日中天。先是有皇帝陛下当着世人的面,与平南王熊淼以兄弟相称,二人义结金兰,关系非凡。” “然后就是前些年,皇帝陛下将我大姐赐婚给了平南王世子熊英,就依照陛下对我大姐的宠爱,以及我皇兄和大姐的关系,熊英未来就算不袭平南王爵,他平步青云,享受荣华富贵,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而且,我大姐对于她那位未来的小姑子,也就是平南王郡主熊芳也是宠爱的紧。等到熊芳择婿的时候,我大姐必然会非常上心的,为她去寻觅一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所以说,平南王府,非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在这种情况下,平南王熊淼只要是脑子没有坑,他就不会去做那些个亲痛仇快的蠢事儿。当然,清河公主想要借平南王府的势和力,也就相当于是痴心妄想了。” “安西王爷荣国泰,是在三年前,荣老王爷仙逝后,他才袭的爵。荣国泰此人,倒是真应得起那个‘安’字,他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让他守险地,拱卫边疆尚可,让他开疆拓土,打击境外的异族,开拓疆土,就多多少少有些为难他了。” “而且,荣家现在和中元皇室的关系也不错。凌贵妃薨逝后,荣妃因为诞有皇子女四人,被钦封为贵妃,荣宠仅次于母后一人。” “荣国泰的亲外甥,九弟陈珏也深受陛下恩宠,宠溺之甚,超过了太子殿下,导致很多人都误以为陛下有了废长立幼之心。虽然后来被证实为谣传,传谣者也被处以极刑;但是由此也可以见得,陛下对荣是一族的恩宠。” “所以说,和平南王府一样的道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安西王爷荣国泰脑子没有包,他就不会去做那些个蠢事儿。” “所以就算那位清河公主巧舌如簧,也很难说动安西王爷荣国泰。而且,如果她说的太多,还有可能会遭到安西王爷荣国泰的反感,最后把她交给陛下处置。” 陈琦端起茶盏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最后,就是镇北王庞钰龙了。” “庞钰龙是中元帝国朝中,仅存的三位,亲身经历过‘神谕之战’的老人了。庞家在‘神谕之战’中,战死了六位直系子弟,数十位旁系子弟,还有数千家甲。” “庞钰龙当时任镇北王副将,协助镇北王陈庭洛,统辖镇北军。后来镇北王爷战死,庞钰龙暂代镇北王行事职权,统辖镇北军。” “‘神谕之战’后,庞家积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家族,一跃成为了中元帝国内一流的功勋世家;庞钰龙更是受到皇室和朝廷的信任,成为了中元帝国的第二位异姓王爷;地位仅次于三年前仙逝的那位老荣王爷。” “庞钰龙和庞家的功劳不可谓不高,贡献不可谓不多。但是,十七年前的那件事儿,对于镇北王庞钰龙来说,就像是掉在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这根刺儿已经扎下,不是你想要拔就能拔得掉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庞钰龙这个蛋已经有了缝了,内里早已腐朽了。相比于其他三位手握重兵的异姓王,庞钰龙无疑是最容易攻破的。” “纵观整个中元帝国,能够被清河公主引为援手的人,除了镇北王府,再也没有其他人了。所以,她不是想要选陈璋,而是她只能选陈璋。” 柳源有些不解的说道:“可是,就算她是真的想要借助镇北王府的势力,达到她位极人臣,甚至是君临天下的目的。她完全可以去通过正常途径进行择婿啊,为什么要在中元城,做那些个荒唐事儿呢?” 陈琦微笑着看向柳源:“你呀。平日里看着蛮机灵的,怎么一到重要的时候就犯傻呢?” “以她南楚帝国,清河公主的名声,在外人的眼里,她应该会如何择婿呢?” “是要选择为才貌俱佳,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做妾室?” “还是要给武德爆棚,名震西陲的二皇子陈琼,做一名内可安定家小,外可出谋划策的贤内助呢?” “或是跟贤名在外的五皇子陈琥配成一对,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呢?” “最次也得是跟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却有着不俗赚钱、吸金能力的废物三皇子陈琦凑成一对,混个衣食无忧,花销不愁的好日子吧?” “反正就算转一千个圈,她也不应该选择和一个世人皆知的废物皇子,结成一段姻缘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如果真的排除了所有皇子,一门心思的将四弟陈璋当成她的良配,还非他不嫁。别说天下人会不会信她,她就连皇帝陛下那一关都过不去。” “好家伙,一盘大棋,还没开始呢,就被人给看破了底儿,那还玩儿个屁啊?直接投降算了,还算是有点脑子。” 陈琦玩味的笑了笑,说道:“所以,清河公主如果真的想要借助四皇子这条线,搭上镇北王府的关系,就必须要做到能够和四皇子陈璋‘门当户对’。” “不管是中元帝国还是南楚帝国,无论男女都将名声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 “四弟的名声是没得救了,他那废物之名,如果不去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都休想翻得过来。” “那好,既然无法将四弟的名声给扶起来,那就只剩下一条道了,那就是清河公主主动的将自己的名声给祸祸到和四弟一个水平上去。” “废物皇子配失德公主。嗯!门当户对了” 第129章 陈琦的怀疑(4) 说实话,陈琦的话彻底颠覆了柳源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认知。他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都是在疯狂的内卷,比拼到底谁比谁更强。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会如此的作贱自己。 柳源:“那清河公主就不怕她玩儿脱了,中元帝国把她给退回去吗?毕竟中元皇室也未必就会接受一个有污点的公主啊。” 陈琦哈哈大笑道:“污点?你有证据吗?” “清河公主现在贡献的那点谈资,如果真的计较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污点。她在南楚帝国的时候,就常以内臣的身份与外朝官员结交,这可是获得过南楚皇帝熊垚同意的。” “众所周知,中元帝国对于女眷的限制,要比南楚帝国要弱很多。既然如此,哪里有清河公主在南楚帝国做的,在中元帝国做不得的道理?” “而且,人家如此明目张胆的结交朝臣和青年一代,你可以怀疑她有非分之想,但是,你没证证据。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仅仅凭借怀疑就退婚以为帝国公主,这回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需要我给你解释吗?” 陈琦长叹一声:“这位清河公主,就是在明知道中元帝国相较于其他帝国相对开放的情况下,借着这个由头,给自己谋利罢了。不管是皇室还是朝臣,对此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柳源眉头紧蹙,看向陈琦:“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清河公主在中元城中搅动风云,我们却无能为力?” 陈琦微笑着摇头:“沐猴而冠,可谓人乎?” “在柳相和内阁五老眼里,在陛下眼里,清河公主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和滑稽戏无异,实在算不上有多么的高明。” “恐怕就连清河公主也心知肚明,她的这点微末道行,看在中元朝廷那些老狐狸眼里,也是幼稚无比。” 陈琦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可是,清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猜测,应该是那位清河公主想要打消陛下和朝臣们心中的顾虑。将她当成一个略有虚名的小女子,放松对她的警惕心,从而得到她可以闪转腾挪的空间。” 柳源点头:“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一个,不管看上去再怎么匪夷所思,那也一定是唯一的答案。” “既然你猜到我父亲他们已经看破了清河公主的诡计,为什么还要我去提醒我父亲他们呢?” 陈琦坐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答道:“因为陛下和朝臣他们没有见过清河公主的真面目。” “你要知道,身为上位者,其实是会滋生出一种名为傲慢的情绪的。一旦滋生了这种情绪,那么那些上位者就会在识破别人的计谋后,下意识的滋长一种藐视对方的心理。” “而很多聪明人,就会利用上位者这种傲慢的情绪,将他的真实目的,伪装在一个极易被识破的计谋之下。趁着上位者在识破计谋后,那一瞬间的蔑视,将自己的真实谋划达成。” “‘神谕之战’中元帝国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以一国之力,独战四大帝国不落下风,已经让中元帝国上下有些飘飘然了。所以中元帝国看不上其他四大帝国,同样,对于四大帝国传说的天才,也是嗤之以鼻,完全不放在心上。”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和朝臣们,难免就会生出我刚才所说的,那种名为傲慢的情绪。从而在做决策时,露出破绽,给人以可乘之机。” “陛下他们之前对清河公主的了解太少了,而且大多都来源于各种情报之中,并非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老话讲三人成虎,意思是说,很多事情,传着传着就会有人将假的当成真的了。但是,反过来说,很多真事儿,也很有可能传着传着,就变成假的了。” “万一陛下他们因为那些来源不明的情报,导致他们的判断失准,甚至是给人以可乘之机,那对于中元帝国来说,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失。中元帝国国力尚未恢复,实在经不起任何的动乱了。” 陈琦看向柳源:“我是见过那位清河公主,也是和她有过交流的。” “清河公主那个人,才智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她从小生活在南疆,眼界有限,格局也不大,需要一些时间成长而已。” “渝州府至中元城,一路走来,历经千万里,谁知道那位清河公主经历了什么?又有谁能保证清河公主不会快速的补足自己的短板呢?” “万一那清河公主玩儿示敌以弱的那一套,真的借助陈璋的身份,和镇北王府搭上关系。然后平白的给中元帝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不管陈璋再怎么不济,那也是我中元皇室的皇子,皇家血脉,岂能被一些宵小觊觎,利用?我想不管是陛下还是柳相,都不希望未来有一天,他们当着众人的面,来一场无聊的大义灭亲的把戏吧?” 柳源点头:“防患于未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后,会将今天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父亲的。” 陈琦颔首:“好。第一件事儿说完了……” 就在陈琦准备说第二件事儿的时候,就看到秦奕的身形闪转腾挪间,落在了凉亭之外。 秦奕冲着陈琦抱拳道:“少爷,渝州府来信。” 陈琦看向秦奕:“何事?” 秦奕:“平南王熊淼来信,益州府已在三日前平定。” “平南王世子熊英率十五万平南军,兵分三路,仅用四十一天,十三战十三捷,就将益州府境内的叛贼尽数剿灭。” “如今,捷报已经被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平南王熊淼飞鸽传书而来,专程答谢殿下相助之恩。” 陈琦点头:“四十一天。这熊英还真的是个帅才呀。不赖,不赖。” “传信给平南王熊淼,建议他留五万平南军给熊英,由熊英亲自主持梳理益州府事务,务必在南楚帝国反应过来之前,将益州府重归王化之下。” 第130章 益州府平定(1) 秦奕抱拳:“遵命!” “平南王熊淼来信问,未用尽的粮草,是否要归还给丰都驿。” 陈琦摆手:“不必,那点散碎银子,我丰都驿还不放在眼里。” “告诉平南王熊淼,他如果真的想要感谢我,就将益州府好好经营起来,给渝州府百姓免税减负几年吧。渝州府百姓已经实在供养不起平南军的花销了。” 秦奕点头:“明白。” 陈琦点头,摆摆手,示意秦奕可以退下了。 秦奕转身,双脚点地,直接飞出了兰馨苑外。 柳源看着秦奕那来去如风的样子,有些羡慕的说道:“秦伯真是老当益壮啊。这等身手,就算是精壮的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吧。” 陈琦微笑着点头:“那是,大成境强者,岂是常理可以推断的。” 柳源看向陈琦,有些不解的说道:“益州府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平南王熊淼为什么要向你汇报?” 陈琦笑着喝了口水:“不是向我汇报,只是告知一声而已。” “陛下封两府之地给平南王熊淼作为他和平南军的封地,这两府之地就是渝州府和益州府。渝州府一直都在平南王府麾下统管,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唯独那益州府,有点儿麻烦。” “益州府位于渝州府西,南临苗国,西接吐蕃,北望西夏,辖地统御蜀中千里沃土,即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少有的天府之地。” “益州府位于群山之中,地势险要,栈道大多修建在悬崖绝壁之上,真正能够允许大军通行的地点只有那么零星的几个,绝对的易守难攻。” “蜀地民风剽悍,各种异族杂居在一起,民心很难归一;加上南楚帝国、西夏帝国、中元帝国和吐蕃王国在那里疯狂的角力,各自扶持亲近自己的势力在那里占山为王,彼此争斗。” “这就导致了那里山匪众多,贼寇横行,简直比原来的丰都驿还混乱。所以才有了民间的那句老话‘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南平。’” “在‘神谕之战’初时,安南王陈继雒出奇兵,攻下益州府,并且排出三万亲兵守卫益州府,将益州府收归中元帝国所有。自那以后,益州府便成为了我中元帝国疆域中的一部分。” “然而,安南王陈继雒战死后,接任之人为了对战南楚帝国时有兵源上的优势,将那三万亲兵全部调回到了渝州府。” “益州府本来就是新归中元帝国的,民心不稳,有三万亲兵震慑还能勉强压制那些人的反叛之心,三万亲兵一走,那些人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似的,开始疯狂的报复中元帝国之人。” “仅仅三个月,中元帝国的派遣到益州府的官员就被那些人给赶出了益州府,益州府再一次陷入到了无主之境。” “南楚帝国和西夏帝国虽然也垂涎益州府这块宝地,但是在看到中元帝国对那些土着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也就放弃了染指益州府的打算。” “然后,益州府就那么名义上成为了中元帝国的领土,但是中元帝国却难以对他行使管辖权。” “当年,陛下钦封熊淼为平南王,并将益州府和渝州府都划给平南王做他的封地。原本是想着让熊淼在抵御南楚的同时,可以伺机将益州府重新收归王化之下。” “然而,平南王熊淼手下虽然有雄兵三十万,但是却需要时刻保持和南楚帝国六十万镇北军的对峙。哪里还能分得出兵马,去解决益州府叛乱的问题?” “更何况,当年安南王陈继雒之所以能够用三万奇兵就拿下益州府,那是因为当时的益州府只有一帮没开化的土着在那里奋力反抗。” “他们手里拿的武器,除了石斧,就是竹矛,那是一丁点青铜都见不上,那些垃圾玩意儿连安南王亲兵的铠甲都破不了。简直就是在被安南军屠杀。” “可是,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和原来大不一样了。那些所谓的土匪,背后都有强权在支持他们。他们可以顺利的从南楚,西夏,吐蕃购买到大量的制式兵刃。” “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很难比肩正规军。但是,蚂蚁多了,也是会咬死大象的,再想用三万正规军就拿下益州府,那可就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所以,那益州府虽然名义上是平南王熊淼的封地。但事实却是,平南王熊淼在益州府,连一粒米的税都征不上来。三十万平南军,就靠着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的渝州府百姓勉力供养。” “这么多年来,渝州府的赋税是加了又加,增了又增,老百姓种一年田,那收成还不够缴税的呢。每到农闲时节,渝州府的百姓就会成群结队的外出,到附近的州府乞讨过活。” “而平南王府和平南军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堂堂平南王熊淼,接待我的时候,穿着的蟒袍都是打了补丁的。平南王世子和郡主穿着倒还算光鲜,那还是为了去中元城参加春狩大典特意置办了的。” “平南军近半数的战甲都是残缺不全的,兵刃的损伤也有近三成。平南王府只能勉强满足平南军的温饱和军饷,根本没有钱给平南军换装。” “堂堂中元帝国的异姓王,整个中元帝国,权势仅次于皇帝陛下的人,他们的日子…呵呵…还他娘比不上那些门阀世家的酸臭腐儒们呢……” 柳源听到陈琦的话,也陷入了沉默。 柳源虽然出身相门世家,见识也算是不凡;对于中元帝国四境之事以及四位异姓王的由来和他们的权势也是有过的了解的。 在他看来,平南王熊淼作为中元帝国的四位异姓王之一,就算不是富可敌国吧,也应该是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傍身的吧。 然而,当他在陈琦口中,听到南境的真实情况时,他实在是真的找不出什么话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现在才明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更加让他下定决心,要从柳相府那个锦绣窝里走出来,亲身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了。 第131章 益州府平定(2) 柳源:“既然如此,那刚才平南王熊淼的来信又是什么意思?他们真的将益州府的叛乱给平定了?” 陈琦点头:“嗯。平定了。” “两个月前,我亲自前往渝州府拜访平南王熊淼。在去的途中就发现,渝州府和湘江府接壤的地方,很多村庄就完全没有人了。” “经过询问后才得知,原来是因为渝州府的赋税过重,导致大量的平民交不起赋税;又因为保甲制制约,单家独户的搬迁,很有可能会导致未搬迁的人被连累获罪,最后就整个村子的人都举村搬迁了。” “我原以为是平南王熊淼此人贪得无厌,利用苛捐杂税盘剥百姓。还想着到了渝州府,查清事实真相后,向陛下参平南王熊淼一本呢。结果,我就看到了穿着补丁蟒袍的平南王熊淼。” “经过询问后得知了益州府的真实情况,我便帮助他们谋划,平叛益州府的事情。” “经过我们的核算,平南军如果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干净利索的解决益州府的叛乱,至少需要出兵十五万,最好出兵二十万。预计需要两到三个月便能将益州府的叛乱彻底平定。” “同时,平定益州府的叛乱,平南军至少需要两百万担粮草供其调用,还需要预备一百万石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最重要的一点,为了防止南楚帝国趁着平南军入蜀平叛之际,偷袭渝州城。我们需要将南楚帝国的镇北军牵扯在南楚帝国境内,让他们投鼠忌器,在三个月内不敢偷袭渝州城。” 陈琦喝了一口茶:“三者缺一不可。” “兵马少了,很难一蹴而就的将叛乱彻底平定。一旦留下半点星火,就很有可能会使得那些叛贼们死灰复燃。那样,无异于养虎为患,必定会遗患无穷的。” “兵马多了,万一南楚帝国镇北军来袭,就凭留在渝州府的那不足十万的留守军,想要撑到兵马回援,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然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非战时,你饿士兵们一半顿,士兵们大不了发发牢骚就过去了,不会真的和将帅们闹粮饷。在战时,那一套就不管用了。强将还不差饿兵呢,士兵们别说是挨饿了,少一口饭,吃不饱都不行。” 柳源听到陈琦的话,认真的点点头:“所以,你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呢?” 陈琦:“平南王府和平南军最缺的就是钱和粮。丰都驿经过我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的经营,最不缺的就是钱和粮。” “去年,台州府,吴州府,赣州府,湘江府和丰都驿,五大产粮区的粮食大丰收,粮价低到每石米都卖不到八十文钱。” “我担心丰年会出现谷贱伤农的情况,便由主司府派出购粮队,以一百文一石的价格,将四府一驿所有的闲置粮全都给收了,运回到丰都驿贮藏起来。” “后来,镇北王府和安西王府的采买使前来丰都驿购粮,我以原价卖给镇北军和安西军各四百万石糙米;我在去渝州府,拜访平南王熊淼的时候,又卖给了平南军三百万石糙米,最后丰都驿主司府库存还剩下近七百万石糙米。” “我原本是想把那些糙米给杜康,让他酿酒出去卖的。以杜康大师酿酒的功力和我兰园酿酒坊酿造的纯酿的品质,想要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在谈到平叛益州府需要粮草支持的时候,我便又从丰都驿主司府库存中,拨出了三百万石粮草给平南王府,以做平叛之用。” 陈琦端起茶杯,小酌一口继续说道:“粮饷的问题解决了,然后就是牵制南楚镇北军的事情了。” “去年的时候,我兰园军工坊研究了一个小玩意儿,能够断山裂石,爆破壁障。在对战的时候可能效果还不算太大,但是如果是靠着那玩意将南楚镇北关和渝州府之间,官道两侧的山给轰塌,还是绰绰有余的。” “经过我和平南王熊淼的谋划,我们准备先是借助兰园军工坊的新式武器,将南楚帝国镇北关和中元帝国渝州府之间,官道两侧的山给轰塌,直接把官道给截断了。” “我们算过,南楚帝国镇北军想要破开官道上的阻碍,最少需要两个半月的时间才行。如果南楚镇北军反应再慢一些,南楚皇室再搞个什么祭司占卜,问问吉凶什么的。南楚镇北军没有个三五个月,休想将官道给打通了。” “到时候,益州府平叛的事儿,早就做完了。就算南楚帝国再怎么不忿,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官道截断后,平南王熊淼会派出十五万到二十万大军,昼伏夜出的悄悄进入益州府平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益州府境内的所有山匪叛军尽数剿灭,最好是一个不留。” 柳源点点头:“所以……你们成功了?” 陈琦微笑着颔首:“没错。我们不仅成功了,而且,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在我们准备截断官道的前两天,南楚帝国那位四皇子,镇北王熊焱燚鬼使神差的微服潜入了渝州府,只身前来探查渝州府的情况。” “你要知道,熊焱燚此人刚愎自用,恃才傲物,目空一切。镇北关和镇北军完全就是他的一言堂,其他的将领完全就是他的奴仆而已,只需要听从他的指令即可。” “倘若此人在镇北关,以此人的才智决断,很有可能会在官道被截断的第一时间,就派兵试图疏通官道。或者是放出探子,监视渝州城的一举一动。倘若是那样,益州府平叛的事儿还真的需要万般小心谨慎了。” “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胆大包天的,敢亲自微服潜入渝州府探查情况。简直就是天助我也。镇北关和镇北军若是失去了熊焱燚这个大脑,那就是一群没有了头的苍蝇,只会胡闯乱撞。” “所以,我们假借搜查密探的理由,将渝州城给封了。接着又趁着城中混乱之际,将官道两侧的山给轰塌,把官道给截断了。” “熊焱燚被我们给困在了中元帝国,和镇北军断了联系。” 第132章 被识破的陈琦 柳源惊讶的看向陈琦:“你是说,那个熊焱燚,此刻还被困在中元帝国境内?” 陈琦点头:“嗯。” “我派去监视熊焱燚的人传回信,说那家伙准备从丰都驿坐船返回南楚帝国。现在,他们正在从渝州府步行赶往丰都驿,预计还得有一个来月,才能赶到丰都驿。” “步行?”柳源有些不解的说道:“那家伙不会骑马,不会驾车吗?为什么要步行?” 陈琦伸手,敲了一下柳源:“你能不能好好学一学《大元历》啊。” “《大元历》规定,所有通关文牒和官凭路引记录,非中元帝国籍,非商籍在册的人,是不允许在中元帝国境内采购,租赁,借用马匹、畜力和车辆的。” “‘神谕之战’后,五大帝国会盟,并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虽说那狗屁的《互不侵犯条约》,并没有能真正起到约束五大帝国的作用。五大帝国之间的征伐,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但是,由《互不侵犯条约》衍生而来的《五国律》,却真正的成为了五大帝国民间交往的基本守则,被五大帝国接受并认可。” “《五国律》有规定的,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是各国为本国公民出具的身份证明,是绝对不允许伪造的。任何人敢于伪造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的人,一经发现,便会被视作为敌国间谍,无需审问便可处以极刑。” “他熊焱燚去哪里搞中元帝国的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呢?微服潜入别国,伪造别国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就算他他娘是南楚皇帝,也休想活命啊。” “你若说他伪造个南楚帝国的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给自己搞一个假身份我还信。你让他伪造中元帝国的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你他么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呀。那不纯纯的取死之道吗?” “没有中元帝国的官凭路引和通关文牒,他就不可能在中元帝国买得到马匹和车辆;买不到马匹和车辆,他就只能靠着双腿赶路了。” “当然,他也可以让他的随从将过路之人的马匹、车辆给抢了,然后他们伪装成那些被抢的人赶路。不过,他们得保证,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会让别人察觉。否则,他们若摊上人命官司,就休想回南楚了。” 柳源有些狐疑的看向陈琦:“这不会,是你在听到熊焱燚微服进入渝州城的时候,就想到的吧?” 陈琦微笑着点头:“算是吧。” “我从去年来到南境,就详细的了解过南境十三州和丰都河沿岸的情况。万里丰都河,水文极其复杂,水下暗流涌动,漩涡极多。即便是从小生活在丰都河两岸的渔民,都不敢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是,这并不代表丰都河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明面上,水路可以通过丰都驿过过丰都河,陆路可以从渝州府官道过过丰都河。” “明面以下,丰都河沿岸还是有十几个渡口,是可以通过舢板或者是泅渡的方式,通过丰都河的。” “但是,这些渡口两岸,同样有南楚帝国和中元帝国的精兵把守的,不是轻易就能渡过的。” “至于中元帝国之外,丰都河在吐蕃王国境内,也是有几个可以渡河的渡口的。只不过,那几个渡口过去后,进入的不是南楚帝国,而是西南苗国。那里烟瘴横行,毒物众多,堪称是九死一生的绝路。” “所以,除非那熊焱燚他想因为自己,就挑动两国开战,或者是去试一试那苗国森林里蛇虫鼠蚁的威力。否则,为了确保他的绝对安全,他就只能选择渝州府和丰都驿的这两条路返回南楚帝国。” “渝州府的路我帮他断了,而且平南王府和平南军也没有短时间内疏通的打算。那他想尽快返回南楚帝国,就只能来丰都驿碰碰运气。” “渝州府到丰都驿,有数千里之遥。那熊焱燚没有半点武道修为,光凭两条腿赶路,没个三两个月休想走完。加上丰都河沿岸进入了梅雨季,官路两侧泥泞不堪,他们就更难走了。” “这不,渝州府封路已经快两个月了,益州府平叛都结束了。那熊焱燚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呢。等到他走到丰都驿,能赶上中秋节吃月饼。” 柳源讪笑着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那熊焱燚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你这么个坏种,也活该他受罪。” “不过,这一趟走下来,他应该能放下一些傲慢,设身处地的了解一些民间疾苦吧。若是能够让他生起一些仁人之心,不要再在两大帝国的关系上整那些幺蛾子。也不白搭你坑他的这片苦心了。”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柳源:“我只不过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而已。怎么就坑他了?又不是我派人去请他来丰都驿的。” 柳源切了一声,那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少来吧,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是个什么坏种,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你说不是你请他来丰都驿的这一点我信。但是,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你用了一些暗示的方法,让他对渝州城内发生的情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你引诱他只身前往渝州城查看情况的。” “否则,熊焱燚吃饱了撑的,早不来渝州城,晚不来渝州城,正好赶在你在渝州城的时候,他就潜入进来了?真有那么巧?” “切!我才不信呢。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就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吧。” “那个,哈哈,啊哈哈。”陈琦咂么咂咂嘴,打了几个哈哈,有些尴尬的抠抠手,脚趾在靴子里都快紧握成拳了。 “我也只是给了他一些小小的暗示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就好奇心那么重,真的就偷偷跑到渝州城来了。” “你说,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呀。对不对?” 陈琦被柳源的话给堵得一时语塞。果然,应了还是那句老话,撒谎别瞒当乡人。在熟人面前扯谎,果然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第133章 陈琦的坚持 柳源撇撇嘴:“难怪,老爹会说你这家伙是个能读懂人心的怪物。看来,还是怹老人家眼界不凡啊。” “你这家伙,每次谋划,都是冲着人心去的。三年前除掉罗崇书的时候是这样,现在算计熊焱燚的时候还是这样。” 柳源轻叹一声:“过慧易夭,天道使然。” “对于少年英才来说,过于锋芒毕露,难免会招来别人的嫉恨和觊觎。到时候,那些明枪暗箭,就足以让你无暇他顾。所以,学会如何收敛自己的锋芒,其实比学会如何展示自己的能力更加重要。” “你虽然贵为皇子,在中元帝国内的身份超然,身边也不乏秦伯这样的强者保护。中元帝国境内,那么门阀世家或许会忌惮皇家势力和朝廷军力,不敢对你痛下杀手,最多就是使使绊子,添添堵什么的。” “但是,中元帝国之外,其他的四大帝国和那些王国,他们的顾虑就没有那么多了。万一那些人对你进行饱和式刺杀,暗杀,攻击。仅凭秦伯一人,和你那战斗力不知几何的十八卫,想要护你周全,恐怕并非易事吧。” 陈琦听到柳源的话,伸手在柳源的手背上拍了拍:“这又是柳相让你带来的话吧?” “柳相的顾虑我明白,柳相的担心我也清楚。我会注意分寸,施展抱负的。这点,你们就放心吧。” “说实话,我也想当一个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 “我也想像那些纨绔一样,整天提笼架鸟,招猫逗狗的玩儿个痛快。” “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实他并不允许我那么做啊。” “中元帝国,外有群狼环伺,内有门阀世家掣肘,朝廷上下很难做到万众一心,帝国内外危机重重。” “这种情况下,我既然身负皇家血脉,很多事情我就责无旁贷。” “我不去做,也得有别人去做。那别人是谁呢?无外乎就是我的那些弟弟们喽。” “是,我们之间交往极少,即便我身在东宫的时候,与他们也鲜有交集。” “但是我真的就能装傻充愣,将这些重担,堂而皇之,心安理得的扔给我的弟弟妹妹们?” “很抱歉,别人或许可以,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敢说给他们撑起一片天,充其量也只能是给他们撑起一把伞,帮他们遮一些风挡一些雨而已。那也算我这个兄长不白在家宴上受他们那一拜咯。” 柳源点点头,他知道,和聪明人聊天,点到即止就可以了。不必解释那么多有的没有。说多了反而显得有些愚蠢了。 正如他父亲柳毅所言,陈琦此人属于外冷内热的性格。他表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内心其实非常的敏感和细腻。 陈琦身在东宫之时,受尽了颜皇后和太子殿下的宠爱,在所有的皇子皇女中,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恃宠而骄,仗势欺人过。 相反,他对待除了他爹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亲和有礼的模样。 不管是面对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是面对宫里的那些阉人、宫女们,他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陈琦的那种亲和,是学不来的,装不来的;是发自内心,出于本心的。 要知道,在皇宫内苑,捧高踩低是常态,不管你是妃嫔贵妇,还是皇子皇女,如果你不受皇帝的待见,那些阉人和宫女们会想方设法的在你身上寻找存在感。享受欺压上位者的那种病态爽感。 而陈琦呢?他虽然深得颜皇后和太子的宠爱,从小被娇养在东宫之中。但是,皇帝陛下陈伽罗对他的不喜,也是人尽皆知的。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大小太监,嬷嬷宫女什么的,别说对他好了;就算能做到不对他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可现实情况呢?就连那些心里阴暗的阉人,宫女们,在面对陈伽罗的询问时,都说不出半句有关陈琦的坏话。 用那些阉人和宫女们的话来说,陈琦是整个皇宫内苑里,唯一一位把他们当人看的主子。 在其他大小主子那里,能够被当成空气对待,不被辱骂刁难,就已经是老天开眼,洪福齐天了。 谁他么的还敢妄想让主子们把他们当人来看啊。 可是,偏偏就在陈琦这里,这位最不招皇帝陛下待见的皇子这里,他们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觉。 宫女给陈琦递筷子的时候,他会说谢谢;嬷嬷给陈琦洗脸,洗衣服的时候,他会说谢谢;太监帮陈琦搬书的时候,他会说谢谢。 反正每一次只要有得到了太监和宫女们的帮助,陈琦都会说一声谢谢。 别看只有那么简单的两个字,但是对于那些太监和宫女们来说,陈琦的每一声谢谢,都让他们知道。在陈琦殿下眼中,他们不是奴才,不是废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值得被尊重的人。 所以,在陈伽罗和柳毅询问太监和宫女们对陈琦的看法时,得到的反馈几乎是一致的好评。 而且,陈伽罗和柳毅从那些宫女和太监们眼中,看到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崇敬,是伪装不出来的。 柳源至今还记得,柳毅在给他讲这件事儿的时候,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的。 那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崇拜,发自内心的崇拜,没错,就是崇拜。 能让一个纵横官场数十载,位极人臣的老叟发自内心的崇拜,陈琦的魅力,不言而喻。 今天,柳源在参观兰园的过程中,看到那么多享誉五大帝国的能人异士,对陈琦发自内心的尊重。 说实话,柳源他和陈琦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他眼里,陈琦在同辈中确实算是天才般的人物;但是也并没有天才到横压一代人的程度。 他其实并不理解他父亲柳毅和那些能人异士,为什么会对一个未及冠的小子那般推崇备至。 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当局者迷’吧。 不过,陈琦刚才的话,却让柳源对陈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第134章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在皇权面前,血脉上的那点联系,显得那么的淡漠,血缘上的牵绊是那么的脆弱。 为了那至尊之位,父子反目,兄弟结仇,叔侄互杀。那些皇家之人,何曾念及过一丝亲情。 不说别的,就看看平南王熊淼和南楚皇帝熊垚之间的结局,就知道了。 熊淼完全没有一星半点要与一母同胞的兄长争权夺利的野心,他甚至为了打消兄长的猜忌,主动辞去了镇北王的爵位,将兵权归还给了已经身为南楚皇帝的兄长熊垚。 可是结果呢? 熊垚在得势的第一时间,就将屠刀挥向了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最后,更是逼得战功赫赫熊淼,不得不逃离故土,远遁别国。 亲情在皇家,似乎是最廉价,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可是,陈琦刚才的话,却让柳源发现,他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陈琦。 陈琦身在皇宫大内十四年,能和他亲近的人屈指可数。而兄弟姐妹中,陈琦好像除了太子陈环的关系亲密外,并没有听说他还和哪位兄弟姐妹关系比较融洽的。 柳源以为陈琦从那样一个环境中长大,对于亲情应该是会有些淡漠的。最起码也不会太过于在意才是。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柳源叹了一口气:“无所谓了。你先在丰都驿等几个月,我回家安顿好后,会第一时间返回南境来帮你的。” 没错,柳源终于下定决心,要跟在陈琦身边,亲眼见证一下,自己的这位好友,未来会获得怎么样的成就。 不,他不仅想见证,更想亲历。 陈琦点头:“好。没问题。” “刚才的话被秦伯的出现给打断了。除了我刚才让你传给柳相的话外,你顺便去见一下我皇兄,你姐夫。让他跟我父皇说,借口惩罚我五弟的名义,将老五发配到丰都驿来吧。” 柳源眉头微皱:“这是为什么?中元帝国从来就没有双皇子镇守边疆的先例。更何况陛下明显有意让五皇子陈琥去熟悉北境事务,等到五皇子封王后便袭镇北王爵位。你把他要来南境干嘛?” 陈琦微笑着摇摇头:“我虽然和五弟的交情不深,从小到大两个人也没说过多少话。” “但是通过各方反馈回来的消息,也对五弟有个大概的了解。” “五弟此人,宅心仁厚,治理地方,牧养百姓是一把好手。但是让他去北境和镇北王庞钰龙那个老狐狸去耍心眼,就有点难为他了。” “如果为了斗倒一个小小的镇北王庞钰龙,将五弟黑化成为一个只会阴谋算计的小人,那也太不值了。” “倒不如让五弟来丰都驿,慢慢上手南境事务。他今年刚刚年满十四岁,等到四年后及冠封王后,他可以直接袭平南王爵,接手南境的事务。” 柳源疑惑:“那你呢?你三年后就会及冠封王,你又去哪?” 陈琦站起身,眼神锐利的看向北境:“我吗?我去会一会庞钰龙那个老狐狸。” 柳源不解:“可是,就像你说的。南楚现在内有镇北王熊焱燚阴谋算计,外有清河公主野心勃勃。” “陈琥虽有贤名,但是让他一个人应对这二位的虎视眈眈,他,能撑得住吗?别到最后,把你费尽心血经营的南疆盛况给毁了。” 陈琦不屑的笑了笑:“南楚吗?也就那样。三年之后还有没有南楚帝国还犹未可知呢,不是吗?” 柳源在听到陈琦的话时,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了。陈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要,灭楚? 可是,谈何容易啊? 柳源:“琦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你有办法,在三年内灭了南楚帝国?你知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五大帝国共存的局面有多么的不容易。你可千万不要热血上头,随性妄为的胡来啊。小心……” 陈琦抬手,打断了柳源的话:“好了。别说了。你的担心我懂。” “你担心的无非就是元楚两国一旦开战,其他三大帝国会趁火打劫的来阴谋算计中元帝国嘛。我懂你们的顾虑。” “放心吧,我是不会胡来的。再说了,我也没说要倾举国之力,覆灭南楚。” “反正你只需要告诉皇兄他们,我一定会留给五弟一个相安无事的南境就是了。” 柳源见劝不动陈琦,只好无奈的点点头:“没问题,我会如实告诉姐夫的。” 陈琦颔首:“另外,帮我催一下柳相他们。赣州府刺史褚炳炎被弹劾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继任者还没到,他们这样是很误事的,” “自从梅雨季开始,丰都河水患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我原本向着要请赣州府,吴州府,湘江府和台州府的四位刺史前来丰都驿,讨论治河的问题来着。” “可是偏偏这赣州府刺史迟迟不来上任,那个代理刺史职责的赣州长史又无权做决定。事情就那么被搁置了。” 陈琦从石桌边拿起公文丢给了柳源:“你看看吧。这是下面郡县长官送来的,关于丰都河水情的报告。” 柳源接过公文,仔细的翻看了数遍,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公文上的文字虽然不多,但是说的已经非常详实了。丰都河的水情已经刻不容缓了。 柳源:“这个公文我带走了。我回去后会告诉老爹的。” “不过,远水难解近渴,就算朝廷以最快的速度派人前来赣州府上任,恐怕也来不及治河了吧。” “说到底,这丰都河的水患,还是需要你们自己来解决啊。” 陈琦点头:“我明白。今年的丰都河水患危机如何解决,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只不过”陈琦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阴郁:“只不过,那个办法,多少有点……算了,不说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琦看向日晷,发现时间已近午时。他走出凉亭,冲着门外说道:“来人。备膳。” 院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声:“诺!” 第135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丰都驿,丰都城,兰园,兰馨苑 凉亭内,吃饱喝足的陈琦,雷锐,柳源三人对坐品着茶,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童年的往事。 雷锐笑着看向柳源:“柳二公子,你此次出来公干,回去以后恐怕就会入仕为官,步步高升了吧?恭喜啊!” 柳源听到雷锐的调侃,面色倒没有什么变化,他轻轻的抿了一口清茶,耸耸肩道:“我目前还没有入仕的打算。就算入仕,我也不想在六部里打杂。”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和刘谋的。跟着陈琦没那么多约束,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番回京交旨后,我就会和老爹,老娘请示,来南境和你们一起干一番大事儿。希望不会遇到阻拦吧。” 雷锐看向陈琦:“殿下你答应带他玩儿了?这小子不会是柳相派来的探子吧?要不要咱找人整整他,看看他加入咱们有没有啥目的。” 陈琦白了一眼雷锐:“滚蛋。让你说的,好像老子这丰都驿有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老子行事光明磊落,别说柳相派人来查了,就算是内阁五老亲至,老子也没有半分隐瞒。他们爱看啥看啥。” 陈琦看向柳源:“你回去后向柳相直言便是。柳相有眼线在丰都驿,他对丰都驿比你了解。你只管直抒胸臆,我估摸着柳相是不会阻拦的。” “至于老娘那里,你也不用担心。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老娘出身名门,绝非寻常的妇道人家,她会明白的。” “我一会儿书信一封,你去梅园取购粮款的时候,帮我将书信送给梅园掌事陆源。” 柳源点头:“好。没问题。” “午饭我也吃过了,我得回丰都驿主司府了。今天下午,南楚帝国那边会派人来接收良种,我得出面和人家进行交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我就会带上南衙禁军返回中元城。” 陈琦点点头:“好,你去主司府找司马笙,让他陪你一同出面,应对那些蛮子。良种的后续交付,也由司马笙全权接手。” 陈琦微笑着轻叹一声:“这次你来的急,也没有提前通知我们。刘谋距离这里有点远,这次你是见不上了。” “不过不着急,等你下次再来,咱们再聚。” 柳源点头,起身冲着陈琦和雷锐抱拳道:“二位,都是多年的交情,官样话咱就免了。告辞了。” 陈琦和雷锐起身,冲着柳源抱拳:“告辞。” 柳源说完,跟随着一名兰园小厮,走出了兰馨苑。 等到柳源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陈琦和雷锐这才扭回头,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雷锐:“柳源这家伙,行事越来越像他父亲了,哪里还有一点二世祖的样子。” 陈琦讪笑着摇头:“他本来就不是跋扈之人,原来那副德性,也不过就是他刻意的伪装罢了。” 二人相视一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喝了小一刻钟的茶,就看到院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人走到凉亭外,单膝跪地冲着陈琦行礼道:“卑职洛玛,参见少主。” “起来吧。”陈琦冲着洛玛招招手:“坐下说话。” 洛玛走进凉亭,冲着雷锐抱拳:“见过雷锐大师。” 雷锐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洛玛冲着二人微微躬身谢过,坐到了陈琦的下首位,雷锐的对面。 陈琦:“叫你们二人过来。是有事要吩咐给你们去做。” “丰都驿下属郡县送来公文,说今年梅雨季开始后,丰都河的水情有点紧张。恐怕会有水患的出现。” “我原本是想联合四府一驿,在今年梅雨季之前治理丰都河,防范水患的。但是,赣州府刺史迟迟不上任,就将这事儿给耽搁了。” “如今,就算是赣州府刺史今天上任,也来不及联合合四府一驿治理丰都河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用了。那就是在丰都河水情最为严重,刻不容缓的时候,在南楚帝国那边,找一个地方炸开缺口,决堤泄洪。” 雷锐和洛玛在听到陈琦的话后,就感觉像是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梁骨,一直冲进了后脑勺。浑身汗毛都立起来。 陈琦的话说的随意,但是话里的意思可一点都不随意。不管是中元帝国还是南楚帝国,丰都河两岸都居住着大量的平民百姓。一旦决堤泄洪,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 大水无情,到时候丰都河水肆虐,良田浸没,平民惨死。那将是如何的一场人间炼狱啊。 陈琦看着雷锐和洛玛,从他们眼中读懂了他们的心中所想。他何尝不知道如此行事的利害。决堤泄洪,对于官家的损害固然会有,但是,说到底,损害最大的还是平民百姓。 天灾无情,尚可开脱;若是人为的话,就有伤天和了。这也是为什么陈琦在和柳源聊天的时候,没有把话说完的缘故了。 有些事儿是可以做,不可以说的;有些事儿是可以说,但是不可以做的。陈琦深知其中的利害。 陈琦:“我知道,此举有伤天和。但是……若非不得以,谁会愿意去干那些个有伤天和的事儿呢?” “丰都河水患若来,无非就是三个结果,要么南楚帝国倒霉,要么中元帝国倒霉,要么两国一起倒霉。” “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元楚两国本来也没什么友谊可谈。说到底两国也还是敌人,而不是朋友。目前,也只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是南楚那边主事儿的人,你们会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呢?” 雷锐和洛玛相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是啊,他们光想着祸不及百姓了。却忘记了两国原本就是貌合神离的关系。 彼此之间互相下绊子,设圈套的事儿多着去了。那时候,双方何曾想过祸不及百姓的事儿? 陈琦看向洛玛道:“洛玛。我命你伪装成商人,携带五百斤炸药潜入南楚帝国,静候我这边的指令。” 第136章 防患于未然 丰都驿 丰都城 兰园 兰馨苑 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如血般的晚霞将整个兰园都照的那般喜庆。 陈琦坐在凉亭中,批阅着主司府送来的公文。一旁,一名身穿蓝衣的小厮安静的煮着茶,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扰了陈琦。 兰馨苑外,轻轻的响起了叩门声。 “进来。”陈琦随口说了一句,都没有抬头,手里继续批阅着公文。 司马笙从院外走了进来,来到凉亭前抱拳行礼:“卑职司马笙见过殿下。” “嗯!”陈琦微笑着看了一眼司马笙:“进来坐吧。” “稍等片刻,我将这个公文批完。” 司马笙:“是!” 司马笙说完,就走进凉亭中,在陈琦身边坐下。 蓝衣小厮拿来一个全新的茶盏,给司马笙斟满一盏茶。 司马笙接过茶盏,微笑着从小厮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半刻钟后,陈琦终于将手中的公文批阅完,丢到一旁的竹筐中。 陈琦端起茶盏,冲着司马笙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杯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司马笙轻抿一口,然后将茶盏放下。 司马笙:“殿下,南楚良种后续的交接事宜已经全权交由主司府代为处理了。” “转运使和南衙禁军将于明日返回中元城。南楚的使者已经安排下榻在官驿了。” 陈琦点头:“嗯。你办事儿,我还是放心的。” 陈琦从一旁拿起三封书信,递给司马笙:“帮我把这三封信交给转运使柳源,他知道该给谁。” “另外,南楚良种交接的事儿,咱们丰都驿是头一遭干。务必要做到谨慎小心,不能给人留下话把子。” “好的。我会亲自跟进这件事儿的。”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严肃的说道:“七天之内,一定将这件事儿解决。” 陈琦点头,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各地送来的,关于丰都河水患的公文,你怎么看?” 司马笙面色严肃:“我查过丰都驿和赣州府所有记载丰都河水患的郡县志和州府志,综合现在各郡县送来的情报。” “如果那些家伙们没有可以夸大实情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的水患,八九不离十。” 陈琦脸上的笑容也略微收敛:“那你可寻到解决之法?” 司马笙摇头:“我找河曹夏奕,夏大人探讨过了。” “治河是做不到了。就算我们现在调集所有丰都驿的百姓参与治河,结果也只能是徒劳无功,根本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只能选择决堤泄洪了。那样的话,就是以小的牺牲,换取利益的最大化。” “好。我知道了。”陈琦说完,手指快速在石桌上敲击,脑袋中疯狂的计算着什么。 “司马笙,你回去后,就让夏奕带着河曹坊的所有人,给我沿着丰都河,一寸一寸的检查河槽和两侧的堤坝。” “然后就是让他们在七天之内,拿出决堤泄洪的方案来。经过我的批阅,你的核准后,方可实施。” 司马笙站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司马笙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陈琦伸手拉住了司马笙的胳膊:“别着急,还有呢。” 司马笙也懒得往下坐了,就那么站在一旁听陈琦安排。 陈琦:“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你让民曹坊颜绩颜大人立刻去附近的州府采买防疫所必须的药材和物质。” “顺便告知赣州府,吴州府和湘江府,一旦我丰都驿决堤泄洪,他们要第一时间派兵封锁三州府和丰都驿之间的所有官道和民道。不要让任何一个丰都驿人离开丰都驿。” 司马笙眉头微蹙:“殿下此话是何意?” 陈琦长叹一声:“我不能让疫病有机会离开丰都驿,去为祸南境其他州府。懂吗?” 司马笙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知道了。” 陈琦起身,伸手拍了拍是司马笙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要明白,与南境四道三十六州府相比,丰都驿太小了,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陈琦看了一眼蓝衣小厮,蓝衣小厮见状,起身离开了兰馨苑。陈琦感应了一下兰馨苑周围,确定无人后扭头看向司马笙。 陈琦:“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绝对不会决堤泄洪的。” “就算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不得不决堤泄洪的时候。也不一定非要绝我们自家的堤,不是吗?” 司马笙惊得瞪大双眼看向陈琦,有些结巴的用手指指了指南方:“您是说……” 陈琦抬手打断了司马笙的话:“我已经有了安排,此事你就别管了。” 司马笙疑惑的看向陈琦:“既然如此,那您让颜绩大人去采买那些药材和物质,又是为了什么?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司马笙:“你是不是傻。你一点准备都没有,然后决堤还正好决在了别人家。你是拿别人当傻子是吗?”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话,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藏起来。虽然不是第一次被骂了,但,还是觉得挺丢人的。 陈琦接着说道:“而且,南楚那边一旦发生水灾,祸及太大的话,就会形成难民潮。” “南楚帝国是没有能力解决那么多难民的问题的,不说别的,那么多难民,就算是喝粥,就能将南楚帝国给吃垮了。” “所以,到最后,这帮难民,多半还是会想方设法的渡河,来中元帝国找一条活路的。” “而纵观整个丰都河沿岸,除了丰都驿,你们还能找到第二个供难民渡河的地方吗?” “到了那个时候,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为了防止难民登陆,将丰都驿给关了?将元楚商路给断了?” 司马笙:“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该关也得关啊。” 陈琦拿起一旁的公文,直接砸在了司马笙的脑袋上。 陈琦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蠢货。你会因为怕吃饭被噎到。就再也不吃饭了吗?” “难民而已,解决了不就行了吗?” 第137章 危险?机遇? 司马笙疑惑的看向陈琦:“解决?殿下你是认真的?” “那可是难民啊。而且还是别国难民,不是我们中元帝国的难民。你要救济他们?你什么时候生出这等圣人心肠了?” 司马笙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您出身皇家贵胄,或许没见过那些个天灾之后的惨状。” “可是我是见过的。” “成群结队的难民,如同那蝗虫过境般的,什么草根,树皮,树叶;就连地里细密一点的泥土,都会成为他们的食物,被吃的一点不剩。” “等到最后,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吃了,那些饿死的,倒在地上的人,都会被吃的只剩下白骨。” 司马笙说到这里,手都有些颤抖了;很显然,他想起了一些不堪入目,让他浑身颤栗的事情。 司马笙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殿下,你要明白,难民和灾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人了,那些人已经没有了人性。” 陈琦伸手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拉着司马笙的胳膊,让司马笙坐回到了凉亭中的石凳上。 陈琦:“司马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就像你说的,我生在皇家,虽然母亲早逝,父亲也不在意我这个儿子。不过,幸得皇后娘娘宠爱,将我当成亲生骨肉般照顾。太子皇长兄大度,也从来不计较我被母后偏宠;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尝试过挨饿的滋味。” “所以,我没有见过天灾人祸,没有亲历过天灾人祸,更别提见过难民了。” 陈琦面色认真的说道:“我们现在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前提下。而这个假设,就是丰都河水患不可避免。” “如果丰都河水患可以避免,那么我们也就不需要决堤泄洪,我们就可以选择维持现状,做我们的生意。” “可是,如果丰都驿所患若是不可避免的话,受害者只能二选其一。要么是我们中元帝国,要么是对面的南楚帝国。没有第三个选项。” 陈琦竖起一根手指,认真的说道:“中元帝国,南境百姓,绝对不能受灾,受罪。这是我身为父母官,身为皇子的职责所在。” “所以,在南楚帝国那一侧决堤泄洪,保住中元帝国一侧百姓的性命和财产,是我唯一的选择。我问心无愧。” “但是,职责之外,还有一个东西叫做人性。”陈琦拿着茶壶,给自己和司马笙斟茶:“决堤泄洪,认为制造灾难,本身就是损阴德,伤天和的事情。” “为了中元百姓我别无选择。可是,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我们造成的后果尽可能的化解一部分,何乐不为呢?” 陈琦亲自将茶盏递到司马笙手里:“司马兄的顾虑我明白。可是,我并不觉得难民的问题是无解的。” “相反,我认为,解决难民的问题,其实是很简单,很简单的。” 陈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和声细语的说道。 “难民,他们有什么需求呢?说到底,无外乎就是吃的问题和住的问题嘛。” “但凡有一口吃的,谁会去惹是生非的搏命呢?” “南楚地广人稀,即便是我们在南楚决堤泄洪,能造成多少难民呢?五万?十万?二十万?五十万?” “反正是不会超过一百万人呗。” “就那么几十万人,每天喝粥,又能用得了多少粮食呢?” “今年咱们收的四府一驿的闲粮可都在仓储区放着呢。整整八个粮仓近千万石的粮食,就算是来五十万难民,吃半年都够了吧。” “我用得着他们吃草根和树皮吗?” 司马笙面色平静如水,叹息道:“那殿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南楚那边水患一发。以南楚朝廷的行事效率,一时半会儿是堵不住那个缺口的,只能等到梅雨季过后,旱季水位下降,河床下沉,露出堤坝。他们再去加固。” “这一来一回间,可就不是三五个月的事儿了,最少的八九个月,甚至一年。” “那些难民的土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是彻底绝收的。就算是他们回到了南楚,最后也是会被饿死的。” “那怎么办呢?” “他们就只能赖在丰都驿不走。” “殿下,您粮仓中的粮食养活他们三五个月可以,可是如果到了八九个月呢?如果到了一年呢?” “难不成,咱们丰都驿干一年活儿,赚的钱都用来养活那些难民?” “升米恩,斗米仇。等到您手中的粮食不足,从稠粥改成稀粥。那些难民他们绝对不会理解你手里没粮食了,少吃一口的。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心疼粮食,不愿意给他们吃的。” “他们只会恨你,只会砸开你的粮仓,抢夺你手里的粮食。” “我说了,他们不会感恩的,难民已经不是人了。” 陈琦微笑着喝了一口茶:“那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是白给他们吃饭呢?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他们感恩于我呢?” “司马兄,赈灾救民,关键在于自救,而不是等着别人来救。” “我之前就说过了,丰都驿从来不养闲人。哪怕你只剩一条胳膊了,我也有办法让你自力更生,而不是躺在那里等救济。” “就更别说,那些难民有手有脚的,凭什么白吃白喝的等舍粥,等救济了。” 陈琦拿来几个茶盏放在石桌上:“我们现在修建丰都城需要劳动力吧?” “梅雨季过后,我们通河渠,修堤坝,治河需要劳动力吧?” “曲辕犁发放下去,开荒拓耕,我们需要劳动力吧。” “兰园工坊马上要建立纺织厂,酿酒厂,制衣厂等十数个大型工厂,加上之前的制冰厂,瓷器厂,炒茶厂等五六个工厂也要扩建。又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陈琦手指敲击在石桌上:“现在,制约我们丰都驿发展的,不是没钱,不是没有项目,而是没人。没有能干活儿的人。” 陈琦微笑着看向司马笙:“在我眼里,那些难民,不是危险,而是机遇。” “解决我们丰都驿用工荒的机遇。” 第138章 安排 陈琦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石桌,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让原本心绪动荡的司马笙感觉到一分平静。 司马笙:“殿下所说的机遇,是想让那些南楚人来丰都驿做工?” 陈琦点头:“没错。” “中元帝国有保甲制,我们不可能拐带中元帝国的百姓来丰都驿干活儿定居。” “就算是周边四府的老百姓,我们都无权引导他们来丰都驿干活儿,定居。除非我们愿意承担破坏保甲制带来的罪责。” 陈琦有些玩味的看向司马笙:“当然,如果司马兄你能让我现在就封王爵,然后让我父王将四府一驿全都变成我的封地,那就另当别论了。” 司马笙白了陈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但凡有那个能力,犯得着和你在这里逼逼赖赖的吗?” 陈琦笑着摊手:“诺,你也没有办法了不是。” “既然没有办法在不破坏保甲制的前提下,让我们丰都驿快速提升劳动力。那就只能想一下其他的办法了。” 陈琦微笑看向司马笙:“在当下,想要人员流动起来,不受保甲制约束,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笙眼眸一闪,放出点点精光:“五大帝国虽然都有类似于保甲制的牢民手段,防止人流迁徙造成的逃税漏税的情况出现。” “但是,在这些牢民手段之外,都是有一些特殊情况,是可以允许民众迁徙到他地的。” “那就是由于天灾,人祸,战乱造成的流民潮或难民潮。” 陈琦点头:“是了。” “我们不可能在中元帝国人为的制造灾祸,人为的制造流民潮或难民潮,来满足我们的劳动力需求。” “那么,中元帝国之外呢?”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如果丰都河水患不可避免,决堤泄洪势在必行。我们为什么不去尽可能的争取利益最大化呢?” “你刚才说要封闭丰都驿码头,让关闭丰都驿的互市,堵住路,不让南楚帝国的难民来丰都驿。”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那样做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 司马笙摇头:“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陈琦点头:“就像你刚才说的,难民不是人,或者说是失去了人性的畜牲,为了一口饭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那么,你真的能堵得住他们来丰都驿,来中元帝国求生的路吗?” “我们可以关闭丰都驿互市,关闭丰都驿码头。可是,如果南楚的那些难民不从丰都驿码头来。而是乘坐一条船,坐几十上百个人,等到离岸不远的地方,弃船泅渡到河对岸。你怎么办?” “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你想过吗?” 司马笙被陈琦的话问沉默了,是啊,他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怎么堵住难民来的路。却从来没有想过,万一堵不住,会造成怎样一个结果。 陈琦伸手将茶盏里的茶水倒在石桌上,用手划成一条三指宽水带,手指沾着水,在水带两侧轻轻的点着。 “但是,如果我们将丰都驿关闭,堵住难民从正常渠道来中元帝国谋生的路。又会造成怎么样的一个后果呢?” “那些难民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的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逃难来中元帝国。那么,难民们为了那一线生机,就一定会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方式,通过不同的渠道,寻找不同的地点进行强渡。” “那时,四府一驿,近千里河道,就会变得千疮百孔。” “而那些侥幸突破防线,混入中元帝国的难民,无疑就会成为一个又一个的不安定因素。” 陈琦将桌上的水扫掉,拿起茶巾将桌面擦干:“不仅如此。” “你现在帮我算一个账。” “封锁,巡逻,检查四府一驿近千里的河道,至少需要调集近五万官军。而那些突破防线,混入中元帝国的难民,我们四府一驿又需要出动近万捕快,差役,进行分散抓捕。” “这六七万人,人吃马嚼,军饷用度,需要多少钱?” “除此之外,那些混入中元帝国的难民,他们身上会不会携带有疫病?万一他们身上携带的疫病在四府一驿传播开来,我们解决那些疫病,又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多少钱粮?” “还有,关闭丰都驿,就意味彻底中断了元楚之间的商路。丰都驿因此会损失多少商税?” “你可以算一下,我们封堵南楚帝国难民,真的就比接收那些难民花费少吗?” 陈琦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以再算一笔账。” “如果我们开放丰都驿,允许南楚帝国的那些难民通过正常途径来中元帝国谋生,我们又需要花费几何。” “首先,我们需要划出一片区域,建设难民们的居住区,将那些难民们集中管控起来。” “我设想中,这个难民区可以分为几个部分,集中管控区,居住区,医疗区和商贸区。” “集中管控区,是给那些刚到丰都驿的难民们准备的。那些刚到丰都驿的难民,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病毒或者病菌。” “很多病毒和病菌是有强烈的传播性的,一旦传播开来,很容易造成大面积的传染,最后形成瘟疫。” “所以,集中管控区的难民们,是绝对不允许离开管控区的,否则就会以叛乱罪论处,当场格杀。” “难民们进入集中管控区后,首先要做的就是除疫,将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病菌和病毒进行灭杀。将他们患有的疾病进行治疗。” “直到他们痊愈之后,确认不会再有传播的风险,才允许他们离开集中管控区,进入道居住区居住。” “居住区,顾名思义,就是供给难民们吃饭睡觉的地方。难民们可以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居住,也可以男女分开居住,这个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居住区就不会像集中管控区似的,管理的那么严格了。难民们可以在招工处进行报名,等到被录用后,由录用方派马车接送他们出入居住区。” 第139章 柳源回京 陈琦:“这个居住区不需要修建的多么好。初期可以就搭一些帐篷,让他们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等到后期,我们可以选一个地方,建立一个侨民村,供给那些难民们租住。” “至于他们之前居住的那些帐篷,我们可以花钱订制一批质量不错,可以重复使用的。” “等到这批难民用完,我们将其消毒清理干净后,纳入战备库。等到以后遇到天灾人祸的,再重复使用。” “有备无患嘛!” 司马笙听到陈琦的安排,认真的点了点头;很显然,陈琦的计划在他这里是可以被接受的。 陈琦接着说道:“医疗区和商贸区就很好理解了。” “医疗区由兰园医科区派出的医士坐镇,为那些难民们提供医疗服务,这个医疗服务是免费的。直至难民潮结束。” “商贸区顾名思义,就是卖一些生活物资的地方。这里的商品品质相对比丰都城内的商品会差一些,同样的,价钱也会便宜一些,让那些难民们能够消费的起。” “然后就是吃饭问题。住在集中管控区的难民们,丰都驿主司府出粮,每天给他们提供两顿糙米粥,管饱。” “等到他们确认身体没有问题了以后,丰都驿将不再为他们提供免费的食物。他们需要自己出去干活,赚钱买粮养活自己。” “最后,等到一年后,那些难民他们如果想要回南楚帝国,回故土;他们可以通过丰都驿到御北关的正常途径返回南楚帝国。” “如果他们不想回南楚帝国,想要在丰都驿定居,那么我们可以发给他们相关的身份证明。等到他们在中元帝国做工满五年后,可以考虑让他们落户在中元帝国。” 陈琦说完,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司马笙眼眸微眯:“那怎么管理这些难民呢?不接受约束怎么办?闹事怎么办?万一他们暴动了,怎么办?” 陈琦点头:“这个简单,我们将这些难民全都集中起来,由丰都驿护卫司派兵监管。” “主司府赋予他们生杀予夺的全权,一旦难民们不听从护卫司的管理,就地格杀。” “同时,让湘江府,赣州府和吴州府派兵封锁我们交界的地方。如果有难民不听劝告潜逃的话,他们发现后可以就地格杀,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同时,难民区内的所有难民都要进行分组,实行连坐制。分组内但凡有一个难民犯事儿,其余和他在同一管理队的难民都会受到同样的处罚。” “让难民们互相监管彼此,比咱们派人天天盯着有效果。除非他们可以一组一组的离开。” “乱世用重典,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司马笙点头:“我知道了。” “我今天回去后,会自行推演殿下的计划。一定确保万无一失。”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陈琦微笑颔首,伸手拍了拍司马笙的肩膀:“你推演多长时间是你的事儿。但是,物质储备的事儿,你必须抓紧时间。丰都河水患的公文已经越来越多了,时不我待啊。” 司马笙点头:“属下明白,殿下放心吧。”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司马笙起身告辞。他现在代管主司府的事务,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大堆。还真没多少时间给他撩闲。 看着司马笙离开的背影,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命令小厮安排餐食。 ………………………………………………(据说这个叫分割线) 中元帝国,中元城,朱雀门外 柳源率领着南衙禁军,快马加鞭的沿着官道跑来。马蹄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宛如大军来袭般。 守门的士兵们紧张的手握长枪,戒备的看向官道,看到来人身穿的是南衙禁军的甲胄,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守门士兵们识趣的遣散了城门口聚集的,等待入城的百姓,给南衙禁军让开道路。 柳源等人没有片刻停留,丢下一枚令牌,策马跑进了中元城中。 守门士兵将地上的令牌捡起,恭敬的递给了一旁的监门将军,监门将军看着令牌上一个大大的‘柳’字,伸手招来自己的亲卫,将令牌递给亲卫。 监门将军:“去,将令牌送到柳相府上。” 亲卫双手接过令牌:“诺!” 柳源在朱雀大街中段停住了马,看向南衙禁军头领道:“你们先回南衙复命。等到朝廷的赏钱下来,少不了你们的。” 禁军头领冲着柳源抱拳:“那末将就代弟兄们,谢过柳公子了。” 柳源点头:“将军客气了。我还有事儿,需要赶回相府,就不送你们了,请见谅。” 柳源说完,直接调转马头,策马狂奔向着东市跑去。 一个身穿甲胄的禁军催马来到禁军头领身边,小声道:“头。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觉得柳公子好像很急的样子。” “而且,我们这次怎么没有押送银子回京啊。这,怎么复命啊。” 禁军头领抄起马鞭,抽在了禁军士兵的甲胄上:“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没听过吗?” 禁军士兵吐了吐舌头,讪笑着退回到人群中。 禁军头领也没有废话,冲着身后的士兵轻喝一声,一马当先的催马向着西市跑去。 ……………………………………………… 中元帝国,中元城,东市,柳相府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金漆蓝底的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柳府’。 门口站立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厮,一身湛蓝色的装扮,精气神十足。 不远处,柳源策马狂奔而来,来到府门前,飞身下马。守门小厮赶紧跑上前,接过柳源手里的缰绳。 柳源:“我父亲可在家?” 小厮:“今天是休沐日,老爷在家。” 柳源点头,快步向着府内跑去。 柳源完全没有理会那些和他打招呼的声音,快步穿过一进院,走到二进院中,走到二堂门口,躬身抱拳:“儿柳源,请见父亲大人。” 第140章 父子对话 “进来!”柳毅沉稳的声音从二堂中传出,语气中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柳源整理了一下衣服,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迈步走进二堂中。就看到自己的父亲,中元帝国的右相柳毅,正坐在书案前,一边喝茶,一边认真的批改着公文。柳毅的身旁还摆放着几摞公文。 柳源走到书案前,冲着柳毅双膝跪拜:“儿柳源,拜见父亲大人!” 柳毅抬头,看了一眼柳源,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转瞬后又收了回去。 柳毅:“起来吧。” 柳源起身,冲着柳毅的位置微微躬身,等着父亲的询问和教诲。 柳毅仔细的端详着柳源,只见柳源浑身的衣物有些褶皱,身上还挂着一层淡淡的灰尘,束发上挂着几个杂草,整个人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柳毅微微皱眉:“你怎么如此狼狈?这满身风尘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名门公子的样子。” 柳源冲着柳毅抱拳躬身道:“请父亲大人见谅,孩儿有急事要回京禀报。这一路上风雨兼程的,着实是有些狼狈。” 柳毅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了?是丰都驿那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柳源直起身子,点头道:“自半月前丰都河沿岸进入梅雨季以来,丰都河的水情就是一日三变。” “孩儿离开丰都驿之前,三皇子殿下收到的下属郡县报上来的公文,已经将水患危险等级提高到了橙级了。” “若接下来这一旬梅雨的强度仍然不见减弱的话,丰都河的水患恐怕将会不可避免了。” 柳毅听完柳源的话,将手中的笔放在了桌案上。长出一口气,面上挂上了一抹愁容。 柳毅:“那三殿下有没有做什么准备?你如此匆忙的归来,是三殿下要求援吗?” 柳源摇头:“三殿下只说若是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有办法解决丰都驿水患,这个事情不需要朝廷过分担心。” “三殿下让我回来问一下父亲,赣州府刺史的人选问题。” “赣州府刺史褚炳炎被弹劾免官后,赣州府的政务一直是由赣州刺史府长史暂代处理。那长史只有临时处置权,但是却没有决断权。” “三殿下原本想着要联合四府一驿,在梅雨季来临之前治理丰都河的。结果就因为赣州刺史迟迟没有上任,导致治河之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被丰都河水患搞得焦头烂额的。” “三殿下就是让我问一问父亲,这赣州府的刺史,几时能上任啊?四府一驿同气连枝,实在是耽搁不起。” 柳毅嘴角抽了抽,并没有解释什么,轻咳一声后缓缓开口道:“赣州刺史的人选在十日前已经确认了。” “新任刺史,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柳源点头:“好,孩儿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用飞鸽传书告知三殿下。” 柳毅摆摆手:“不必。朝廷的抵报应该已经送到丰都驿主司府了,你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柳源点头:“好吧。孩儿知道了。” 柳毅微微颔首,有些疑惑的盯着柳源:“算算时间,你们出发到回来,这一来一回也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如此短的时间,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没有什么疏漏吧?” 柳源轻咳一声:“回父亲。押运良种从中元城出发到丰都驿共走了三十一天的时间。” “运粮队到达丰都驿后,发现丰都驿主司府早已准备好了足够放置三百万石粮食的粮仓,良种运入丰都驿后,便直接运入了丰都驿主司府的粮仓。” “南楚帝国的使者确认数量无误后,直接派他们的亲卫兵接管了粮仓的防务。主司府的护卫军只负责外围警戒任务。” “按流程,儿臣原本是要出面,和南楚使者进行沟通。等到交易成功后,再将购粮银押运回京城的。” “可是三殿下说,南楚人无信,这购粮银还不知道要怎么扯皮呢。我一个京官,很难和那些蛮子沟通。所以就干脆将交易的后续流程也全都接手到主司府去了。” “至于购粮银,三殿下给了我这个凭证,让我去京郊,原翼王府,现在的梅园中,找梅园掌事去取三百万两的购粮银。” 柳源说着,从怀中掏出陈琦给他的那枚令牌,双手托着,呈给了自己的父亲。 柳毅接过令牌,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毅:“既然如此,你休息一下。等会儿吃些点心,喝点茶,垫吧一口。先去将正事儿办了,办完后再回来去后宅给你母亲请安。” “至于复命的事儿,就等明天朝会再说吧。” 柳源抱拳道:“是,孩儿知道了。” 柳毅冲着门外说了一句,让厨房弄一碗面条,几碟小菜过来。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到柳源身边,伸手拍了拍柳源的肩膀。 柳毅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出不去一趟,精气神都不一样的。” 柳源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托着,递给了柳毅。 柳源:“父亲大人,这是三殿下让儿带给您的书信。” 柳毅接过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好奇陈琦这信封是什么材质的,此前他还从未见过。 柳毅:“这信是用什么做的?要如何打开?” 柳源接过柳毅手中的信封,从靴筒中掏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沿着黏连点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将信纸递给了柳毅。 柳源:“具三殿下所说,他写信所用的这个叫做宣纸。是兰园工坊研究发明出来的,专门用来书写和绘画时用的。” “这个宣纸是用竹子,树皮,麻线等东西制作而成的。成本相较于锦帛便宜很多。而且相比于竹简和木简,宣纸轻便太多太多了。” “之前,用竹简或者木简创作一本万言书,至少需要近百卷的竹简才能书写完毕。百卷竹简,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斤。没把子力气,还真拿不动。” “但是如果用宣纸来创作一本万言书,只需要百十来张宣纸就够了。加一起都未必有一斤重,那不是揣在怀里就能直接带走了。” 第141章 柳源为陈琦正名 柳毅接过柳源递过来的信纸,并没有急着看上面的内容,而是拿着那几张信纸仔细的翻看着,眼中精光大盛,像是看到了裸女的老色批似的。 很显然,柳毅在信纸中,看到了一些,足以颠覆这个时代的内容。 柳毅将信纸抓在手里,拉着柳源来到一旁,父子二人落座。 柳毅:“此去丰都驿,你可有到兰园中去看看?有没有探听到兰园内的具体消息?” 柳源点头道:“回父亲,孩儿亲自去过兰园了。而且,三殿下还亲自带我去兰园中游览了一圈。” 柳毅好奇的说道:“哦?说来听听。” 柳源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缓缓开口,将他在兰园中的所见所闻都给自己的父亲讲了一遍。 柳源在离开丰都驿之前,就问过陈琦,兰园中有没有什么不便为外人道的东西,需不需要他帮着隐瞒一下。 陈琦微笑着摇头,直言他这兰园中没有什么秘密,如果柳毅和陈伽罗问起,实话实说便是了。 不过,柳源心里却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关于兰园四区各坊的事情,他都事无巨细的都说给了自己的父亲听。 但是,他在摘星楼中看到的那些奇珍异宝什么的,他是只字未提。 柳毅在听柳源的讲述过程中,那脸色精彩极了。仿佛是在表演变脸艺术似的,精彩纷呈,精妙无比。 直到柳源讲完,柳毅一时半会儿也没回过神来。呆愣愣的坐在那里,思维狂转,分析着陈琦在丰都驿,在兰园中所做之事的利与弊。 “呼!”直到柳源讲完都快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柳毅这才长舒一口气,没办法,震撼太大了。 柳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能明白,三殿下那兰园的防卫为什么会那般森严了。” 柳源点点头:“三殿下说了,兰园里的那些大师,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宝贝。是值得他用命去守护的绝世珍宝。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些大师们涉险的。” “兰园作为私人宅院,按道理讲,是不能配置那么多的护卫的。” “但是呢,三殿下作为皇子,是可以有自己的护卫的。而且他身为丰都驿主司府的父母官,护卫司保护他的安危,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三殿下就取了个巧。他自己住进了兰园中,派遣自己的亲卫配合丰都驿护卫司的护卫军,以保护他的名义,将兰园给彻底的保护了起来。外人没有令牌,是绝对进不去兰园的。” 柳毅点头:“原来如此。” “难怪从丰都驿传回来的消息说,三殿下整日住在兰园中享受,对于主司府的政事完全不管不顾,全都交给下面的人负责处理。” “甚至还让女子当官,处理政务,导致民间流言沸腾。” 柳源眉头微蹙,有些愤怒的说道:“这是何人传回来的消息?此人如此诋毁三殿下,又是意欲何为?” 柳毅疑惑的看向柳源,不太明白柳源为何会如此的愤怒。 柳毅:“是南境巡查使卫离和江南道处置使穆陵。” 柳源眼眸微眯,眼神中有丝缕杀气浮现:“丰都驿地处南疆,归南境巡查使监管。这江南道处置使穆陵在哪儿凑什么热闹?” “至于那位南境巡察使卫离,非蠢即坏。” “要么就是他对丰都驿的事情一无所知,纯粹在那里靠想象力干活儿,写奏书。这说明这个南境巡察使卫离是个蠢货,可以考虑将他革职查办了。” “要么就是他在看到丰都驿日进斗金的情况下,对丰都驿或者三殿下生出了歹意,想要取而代之,顺便捞个盆满钵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南境巡察使卫离就不是蠢了,而是坏。这种人,其心可诛,其行可诛。” 柳毅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这个二儿子口中,听到如此正式又严厉的话语。此时的柳源,哪里还有一点纨绔公子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模样。 柳毅:“你这话怎么说?” 柳源叹息一声道:“三殿下虽然确实居住在兰园中,但是居住的那个小院占地不足两亩,房屋不过三间。” “那三间房子的大小,还没我的卧房大呢。三间房屋加在一起,都未必有咱家的二堂大。” “享受,享受个屁啊。三殿下但凡想要享受,用得着去丰都驿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柳源冲着柳毅抱拳道:“父亲大人,孩儿在丰都驿居住的那两天,一直都住在丰都驿主司府中。” “那新建的丰都驿主司府,是一个四进的宅子,丝毫不比那些州府的刺史府差半分。但凡三殿下想要享受,他乖乖呆在主司府不好吗?他疯了去兰园中,住那个小院去?” 柳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继续说道: “关于政务,别的时候咱不说,就说我去兰园拜访他的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凉亭中,身旁的小厮帮他煮茶,续水。” “三殿下他身边摆放着下属郡县送来的官文,那数量,一点都不比父亲您刚才身边摆放的少。” “我走进他的小院,站在那里等了他有一炷香的功夫,等到他处理完几个公文后,这才发现了我的造访。这才放下公文,迎接我入府。” “说他怠于政务,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完完全全的无稽之谈。” “还有就是他们说三殿下让女子当官,处理政务,这事儿还真有。那个女子叫做蓉丫头,是陈琦的小女友。” “确实是陈琦让蓉丫头去帮忙处理政务的,而处理的政务是关闭青楼妓院,解救那些青楼女子和娼妓。” “父亲您是知道的,这种活儿,压根就不适合男子去做,很容易就会被诬以贪恋女色的罪名。” “而让蓉丫头去做这个事情,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顺理成章,极为合适的。” “至于说三殿下还让女子当官,处理政务,导致民间流言沸腾。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纯属放屁!” 第142章 暴躁的柳夫人 柳源义愤填膺的说道:“蓉丫头在丰都驿协助三殿下处理一些民间事务。比方说搭粥棚赊粥,搭救贫苦百姓;又比方说开办育儿坊,收拢孤儿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这也似的蓉丫头在丰都驿民间的威望丝毫不逊色于三殿下这个父母官。” “怎么到了那些狗官的嘴里,就彻底的变了味儿了呢?” “这样一对才子佳人,岂容他人诽谤?” “那个南境巡查使卫离,身为巡查官,一不去当地设身处地的检查实际情况。二不去核实相关信息,胡乱诽谤地方官员。如此行事,有愧圣上重托,其心可诛!” “至于那个劳什子江南道处置使穆陵,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他,那就是一个一直邀宠的小人罢了。” 柳源火力全开,将南境巡查使卫离和江南道处置使穆陵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模样,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模样,活像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柳毅看着柳源这副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轻咳一声,用手指在桌案上敲击了几下,有些严厉的说道:“源儿,注意风度。” “不管是穆陵还是卫离,都是朝廷命官,代天子寻牧地方,岂是你能随意辱骂的?” 柳源无奈的摇摇头:“父亲。并不是孩儿僭越,只是这些人行事太过于上不得台面。完全就是一副泼皮无赖的德性,哪里有一点君子做派?” “此番南下,孩儿的所见所闻,可以说是颠覆三观的。官员不作为,乱作为,阿谀奉承,欺上瞒下。简直是有辱‘文士’二字。” 就在柳源还要抱怨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二堂外传来了有些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听那脚步声的数量,来人还不少呢。 “源儿,是源儿回来了吗?”一个女声从二堂外传了进来,那声音很是温柔,好听,暖暖的;听在人耳中,给人一种熨帖的感觉。 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一名四五十岁左右,浑身贵气的妇人从二堂外走了进来。 那妇人身边两个小丫鬟小跑着跟在身边,一左一右的扶着妇人的胳膊,唯恐妇人摔倒似的。 柳源在听到妇人声音的时候,就站起身来。调整好情绪,在妇人出现的那一刹那,脸上就挂上了地主家傻儿子般的微笑,冲着妇人跪地行礼。 柳源:“孩儿拜见母亲。有劳母亲挂念,孩儿惶恐。” 来人正是柳家主母,柳毅的正妻,同样出身十大世家的柳夫人。 柳夫人看到跪在地上行礼的柳源,一把就甩开了搀扶她的小丫鬟,快步走到柳源面前,伸手就将跪着的柳源揽入自己的怀中。 柳夫人伸手,在柳源的后背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你这个死孩子,你才多大呀。谁让你大老远的去出公差的,你干得了那活儿吗?” “你还不告诉我,让我担心。” 柳夫人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滑了出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带上了一点哭腔。 柳源无奈的伸手,搂住母亲的腰,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对不起,是我让母亲担心了。” 柳毅看着柳源母子的模样,无奈的叹息一声。 柳夫人听到柳毅的叹息声,一双凤眸直勾勾的看向柳毅,眼神中带有强烈的火焰。 柳夫人:“你哼什么哼?让源儿大老远的出公差,我还没找你的晦气呢。你还敢在我面前哼?” “我告诉你,你就庆幸源儿安全归来吧。但凡源儿此次外出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将你柳家闹个天翻地覆。” 柳毅听到柳夫人的话,低着头,端起茶杯,假装自己在喝水,完全就不去接柳夫人的话。那模样,臊眉耷眼,哪里还有堂堂帝国右相的威严。 柳源被柳夫人扶起,柳夫人伸手,将柳源头上的草杆啥的摘下来,放在手心里。 柳夫人:“儿啊。这一路上,没少受苦吧。” “你看看,这都瘦了。” 柳源憨笑着在柳夫人脑门上亲了一口:“老娘。你这就是典型的‘你娘觉得你瘦了。’” “我这一趟,走的是闲差,一路上都是按照时间表走,我只需要坐在马车里就行了,一点都不累。” “到了丰都驿,三皇子殿下还专门给我安排了上等的膳食,那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哪里能瘦的下去啊。” 柳夫人伸手,在柳源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语气略带责怪的说道:“你少来唬我。你别以为我是个妇道人家,就可以任由你糊弄。” “出外差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般自在,满朝文武还不打破了头抢着去?还能轮到你头上?” 柳夫人正要问柳源吃没吃饭,就听到二堂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老爷,少爷的饭做好了,现在就送进来吗?” 柳夫人没等柳毅开口,急忙忙的喊道:“快,快,快,快拿进来。” 柳夫人将柳毅身前桌子上的东西丢到一旁,将桌子腾空,等待着小厮送饭进来。 柳毅看到柳夫人正要将魔爪伸向陈琦给他的那封信,赶紧一把将信纸拿起,握在手中,像是在争夺一件宝贝似的。 小厮在柳夫人的注视下,拿着一个两层小食盒走了进来,打开食盒,将一碗面条和两碟小菜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柳夫人看着桌上那可怜巴巴的一点饭,顿时无名火起,恼怒的看向婆娑着信纸的柳毅,整个人已经进入到了红温状态。 柳夫人:“你这个老东西,我儿子千里迢迢的赶回来,这一身的风尘,这得受了多大的罪啊。” “你就给他吃这个?啊?” 眼见柳夫人就要发飙,柳毅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没敢反驳什么。 柳源上前,一把将柳夫人搂进怀里:“老娘。您误会了。是我让后厨少做一点的。” “我早上吃过一些干粮了。现在也不算太饿,弄多了浪费。” 柳夫人哼了一声,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在给丈夫开脱,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只好悻悻然的放下了报复柳毅的念头。 第143章 冀州赵氏 柳夫人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柳毅,看向柳源时,眼神马上就变得温柔似水了。 柳夫人:“儿啊。这一路上累着了吧。看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肯定是赶路累着了。” “我这就让月儿她们烧水,你吃完饭就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好睡上一觉。” 柳毅一把抓住柳夫人,阻止了正准备出去命人准备的柳夫人。 柳毅:“老娘,您别忙了。” “我吃完饭还得出去,我的公差还没复命呢,等我回来再拾掇吧。” 柳夫人有些不高兴的皱皱眉:“还要出去啊。你这……” 柳源傻笑着又在柳夫人额头上亲了一口:“好了。老娘。” “是您从小教我,做事要有始有终,不可半途而废。” “同样也是您教我的,今日事今日毕,不可拖延。” “您也不希望您儿子是个只会半途而废,迁延怠惰的废物吧。” 柳夫人伸手,在柳源的额头上拍了一巴掌:“胡说什么胡说。” “我儿子什么时候是废物了,哼。” 柳源微笑着冲柳毅拱手:“那父亲,我就先吃饭了。” 柳毅点头:“嗯。吃吧。” “正好你吃饭,我看信。” 柳夫人有些好奇的看向柳毅:“信?什么信?” 柳毅微笑着看向柳夫人,那眼神,啧啧…… 柳毅:“是三殿下托源儿带给我的信。” “哦。三殿下在南境还好吧?”柳夫人恍然,一边问着话,一边来到柳源身边坐下。 柳源点点头:“挺好的。三殿下还让我帮他向您问安呢。” 柳源吃了一口面,突然想起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柳源:“这个也是三殿下给的。让我拿着这个令牌,去梅园中给您取礼物去。” 柳夫人伸手,拿起那枚纯金令牌,在手中摩挲着说道:“陛下也真是的,三殿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他怎么忍心丢到南境那荒凉之地的。” “唉!难怪人们说皇家无亲情呢。” 柳毅听到柳夫人的话,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夫人,慎言。” “妄议君父,非议朝政,你就不怕祸及子孙吗?” 柳夫人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哼。怕什么。” “就算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他把一个十四岁的娃娃,扔到丰都驿那么一个腌臜之地,存的是什么心思?那是好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哼!这也是我姨娘仙逝了,否则,看我不去承安宫给他告一状去。” 柳毅和柳源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是不敢接柳夫人的话。 没办法,他们可没有柳夫人的背景;柳夫人骂陈伽罗,陈伽罗不敢反驳,不敢生气;他们可没那个本事。 柳夫人出身冀州赵氏,乃是赵氏宗族当代族长的嫡长女,地位尊崇。 在这片大陆上,在五大帝国中,有过无数老的门阀世家落魄,也有无数新的门阀世家崛起。 一般的门阀世家,能够延续百年,兴旺三代,五代之内不落魄,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如果能够延绵三五百年,兴旺个八九代而不没落,那就可以称得上是家学渊博了。在所有的门阀世家中也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而能够延绵千年,从未曾没落过的家族,环视整个大陆,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冀州赵氏便是其中之一。 冀州赵氏的祖上,是列国时期的燕国皇族。发展到现在已经延绵发展了近一千四百年了。 不管王朝如何更迭,冀州赵氏从未受到过半分的影响。 究其原因,这就得说一说冀州赵氏的祖训了。 冀州赵氏因为出身于皇族,身份本来就非同一般。他们其实从心里,是挺看不上,后来兴起的那些门阀世家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贵族看暴发户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至于列国统一后,这近千年来的王朝更迭中兴起又没落的那些个皇族,在冀州赵氏眼中,也不过就是勉强能过眼罢了。 所以,冀州赵氏在整个中原地区,是一个很超凡脱俗的存在。 冀州赵氏的男儿从记事起,就会有长辈教育他们,永不入仕。 冀州赵氏的男丁,可以研学治学,可以经商,可以种地,甚至可以花天酒地的当一个纨绔公子;就是不能入仕为官。 这一点,倒是和岱岳孔家都想到一块去了。岱岳孔家的祖训中,也有一条,那就是孔家子弟不得入仕为官。这也就是为什么孔仁在离开孔家,前往丰都驿入仕之前,孔丘要大张旗鼓的将其逐出孔家的原因了。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王朝和执政者如此,家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纵观历史,那些个大的门阀世家败落,绝大多数都是跟政治斗争有关。 要么就是在朝中站错了队,被对家给弄死了,最后祸及了全族。要么就是因为和皇家的关系不佳,或者是在当权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被法办,诛连了家族。 真正因为家族自身气运不济,继承人能力不足,或是继承人缺失而没落的门阀世家,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当然,冀州赵氏的男丁不入仕,并不代表冀州赵氏就彻底断绝了与皇家之间的关系。 冀州赵氏,几乎是每一代的女子,都会被选出一人去与皇家之间进行联姻的。 冀州赵氏的家风极正,家族中的女子,都有着良好的教养;是很多大户人家梦寐以求的主母人选。 即便是历代王朝的皇室,在不考虑政治问题的前提下,都会选择一个冀州赵氏的女子来帮助皇帝或者皇后打理后宫的诸多事宜。 而柳夫人口中的那位姨娘,也不是外人,是陈伽罗的母亲,陈琦的祖母,皇太后王氏。 更何况,柳夫人的亲妹妹,冀州赵氏当代家主的嫡次女,还嫁给了陈伽罗,成为了陈伽罗的贵妃。帮助皇后颜氏管理后宫。 也就是说,从血缘关系上来论,柳夫人既是陈伽罗的表姐,又是陈伽罗的大姨子。 所以,柳夫人骂陈伽罗,陈伽罗也没啥脾气! 第144章 真假公主? 柳毅仔细的看着陈琦的书信,约摸半炷香后,柳毅终于将信看完,闭上双眼,仔细的在脑海中思考着信中的内容。 又半炷香后,柳毅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眸微眯,眼神中隐隐有杀气外溢,让柳源感觉后脊梁凉飕飕的。 柳毅看着柳源,缓缓开口:“看三殿下这意思,他是在怀疑,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位清河公主,和他在渝州府看到的那位清河公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柳源快速的将饭吃完,接过自己老妈递过来的手帕,将嘴擦干净。听到柳毅的问话,点点头,开口答道。 柳源:“回父亲,就是这个意思。” “三殿下在去渝州府拜访平南王爷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清河公主过关。三殿下伪装成平南王爷的军曹参军,和那位清河公主有过交流。” “清河公主的侍女在平南王府前,和三殿下发生了一点冲突,被三殿下用武威给震伤了。” “那清河公主在平南王府中摆下酒宴,亲自出面向三殿下赔罪。据三殿下所说,那清河公主貌似是对三殿下是起了招揽之意。不过最后被三殿下给婉言谢绝了。” “三殿下分析,那位清河公主的才学还是蛮不错的。气度,智谋在同龄人中也算的了上乘。” “所以,三殿下在听到清河公主在京城中的荒唐之举时,就对清河公主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柳毅点头:“三殿下信中说,他画了一张画像给你,是他在渝州府见到的那位清河公主的画像。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有的!”柳源伸手入怀,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一个竹筒,递给了柳毅。 柳毅接过竹筒,将木塞拔开,倒出竹筒内的画。(作者:终于有人不是捏碎竹筒取东西了……) 柳毅展开画像,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眼眸微眯,面色说不出的沉重。 柳夫人起身,走到柳毅身边,看着柳毅手中的画像,眼睛同样眯了起来。 “是她?”突然,柳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双手一拍,口中惊呼出声。 柳夫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差点没把柳毅和柳源爷俩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柳毅强压着心中的慌乱,看向柳夫人,问道:“是谁?夫人见过她?” 柳夫人点头:“见过。就在南楚和亲使团中。” “不过,她并不是那位衣着华丽的清河公主。而是清河公主身后的那位贴身侍婢。” 柳毅听完柳夫人的话,认真的又端详了一会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柳源刚刚平静下去的心,又被吓的突突的。幽怨的白了爹妈一眼,小心翼翼的喝起水来。 柳毅:“哼。自作聪明的蠢货,胆敢戏弄朝廷。是真的不把我中元帝国放在眼里吗?” 柳源放下水杯,轻咳一声道:“父亲大人。容禀。” 柳毅点头,将心头的怒火压下:“说。” 柳源思索片刻后说道:“三殿下和我说,那位清河公主所图甚大。多半是不会亲自出面自毁名声的。” “如果三殿下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清河公主会将派出自己的贴身侍女,替她出面。” “但是,清河公主那人疑心甚重,她一定不会放弃将事情完全交给替身去做的。” “她一定会改变身份后,跟在替身身后,时刻监督替身的行为,确保他们的行事万无一失。” “三殿下建议你和陛下,可以派一些暗卫在暗中监视清河公主及其下人的一举一动。暂时不要派兵拿下那个假的清河公主。” “特别是要小心他们在私下里和四皇子殿下和镇北王一脉暗中联系。” 柳毅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将三殿下的话转告给陛下的。” 柳毅起身,将信和画纸卷好,塞进竹筒中。封上竹筒的盖子。 柳毅:“你吃饱了就去将购粮银取了,送到户部去。赶紧的将你这趟差事办完了。” “我去进一趟宫,去亲自面圣。商谈如何处置南楚和亲使团。” “好!”柳源站起身,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冲着柳夫人躬身一礼。 柳源:“母亲,那我就去忙了。晚饭的时候我想吃羊肉,您给我安排点吧。” 柳夫人点点头,有些不舍的给柳源整理着衣领:“好。快去快回,小心一点。” “我这就告诉后厨杀羊,晚上给你摆接风宴。” 柳源上前,抱住老娘,在老娘额头上亲了一下,小跑着跟在柳毅身后,向着二堂外走去。 柳府府门前,柳源扶着柳毅坐上马车,嘱咐父亲小心一些。自己转身上马,策马扬鞭,向着中元城西门跑去。 ……………………………………………… 中元城,皇宫,太极殿 陈伽罗紧闭双目,静气养神。 对于陈琦来说,陈伽罗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从小到大,陈琦从未从自己这位皇帝老爹身上,感受过一星半点的父爱。 就连父子二人鲜少才有的谈话,互相的称谓也是那般的客气,完全不是亲父子该有的样子。 但是,对于中元帝国,对于中元帝国百姓来说,陈伽罗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中元帝国的官员,实行的是上午休一的工作制度。也就是说官员们每工作五天后,就会被安排一天休沐。 官员们每到休沐日,都会三五成群的约着出去吃饭,喝酒,听曲曲。除了必要的值班外,鲜少会有人会主动的前往官署工作。 但是,身为皇帝的陈伽罗,一年到头,除了个别的几个节日里普天同庆,可以修习一两天外。其余时间几乎每天都泡在太极殿中,批阅着各地送来的奏折。 这不,陈伽罗今天卯时初刻起床后,简单的用了一点早膳,就来到太极殿中办公来了。 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陈伽罗就连上厕所,手里都会拿着一个奏折,仔细的翻看着。 此时此刻,陈伽罗就是觉得双眼疲劳,是用眼过度导致的。连带着陈伽罗的头都有些晕乎。 所以,这才紧闭双目,静气养神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的通传的声音:“启奏陛下,右相柳毅大人请见。” 第145章 中元城·(1) 中元帝国,中元城,皇宫,太极殿 柳毅昂首挺胸的迈步走进太极殿,来到御案两米外站定,冲着坐在皇位上闭目养神的陈伽罗行了个叉手礼。 柳毅:“臣柳毅,参见陛下。” 陈伽罗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柳毅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陈伽罗:“免了。” “这休沐日,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休息,跑进宫来作甚?” 柳毅起身,双手自然垂落:“是在家里休息的来着。” “这不一个时辰前,源儿从南境回来了嘛。带回来一些情报,臣觉得需要向陛下知会一声。” 陈伽罗惊奇的说道:“哦?柳源回来了?这一趟外差走的还顺利吗?” 柳毅拱手:“多谢陛下挂念。源儿挺好的。” “回家吃了一口饭,报了个平安,就去户部复命去了。” 陈伽罗点点头:“那就好。源儿也老大不小了,该入仕干活儿了。” “就让源儿去吏部做个郎官吧,等历练个三年五载的,看是外放做个刺史呢,还是入阁做个参议呢。慢慢成长吧。” 柳毅无奈的叹息一声:“多谢陛下挂念,臣带源儿谢恩了。” “唉!不过柳源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实在是……”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中元城第一纨绔柳源的大名,也理解柳毅的无奈。 陈伽罗站起身,走到柳毅身边,伸手拍了拍柳毅的肩膀:“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你们回去慢慢商议吧,反正位置朕给你留着。” “他想要建功立业,朕会给他机会入仕实现梦想;他想要做个吃喝玩乐的纨绔,朕和太子,保他一生富足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柳毅讪笑着摇摇头:“唉!那就多谢陛下了。” 陈伽罗又拍了拍柳毅的胳膊:“好了。咱们去暖阁说正事儿吧。” 柳毅点头:“好。” 陈伽罗和柳毅二人绕过屏风,向着暖阁走去。 ………………………………………………………………………… 中元帝国,中元城,西郊,梅园(原翼王府) 柳源骑着马带着三名随从来到了梅园门外,翻身下马,整理好衣襟,挥手示意随从上前叫门。 “铛,铛铛!”随从轻叩门环,发出清脆悦耳的铜鸣声。 “谁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人从门内走出,看向叩门的随从和柳源几人。 柳源从怀中掏出陈琦给他的那块令牌,丢给看门人, 柳源:“我叫柳源,是三皇子殿下让我过来,找一个名叫陆源的人。” 看门的中年人接到令牌,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后,冲着柳源抱拳行礼。 中年人:“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请陆掌事出来。” 柳源点头:“好。” 中年人关上府门,那敲门的随从小跑着回到了柳源身后站定。 约摸半炷香的功夫,梅园的正门被人打开,陆源从门内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柳源面前,行了一个叉手礼。 陆源:“梅园掌事陆源,见过柳二公子。让柳二公子久等了,小人惶恐。” 柳源伸手,将陆远扶了起来。 柳源:“我与三殿下乃是挚友,他既然敢将如此大的一份家业交由你来打理,说明你也是他心腹之人。”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不必如此的生分。” “更何况,我等未经预约就前来打扰。本就失礼在先,路管事千万不要太在意。” 柳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陆源。 柳源:“这是三殿下给你的信,你看一下。” 陆源双手接过信,冲着南方,丰都驿方向长施一礼。起身后,陆源并没有着急打开信查看;而是恭敬的冲着柳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源:“柳公子里面请。” 柳源点头,向着府内走去。 柳源和陆源二人走进一进院的大堂中坐定,一名小厮为二人奉茶后,乖乖的退出了大堂。 陆源冲着柳源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公子请。” 柳源点头,端起茶杯小酌起来。 陆源见状,将陈琦的书信打开,拿出信纸仔细阅读起来。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陆源将书信看完后,重新叠好,放回到了信封之内。 陆源看向柳源道:“柳公子是现在就要将官银取走吗?” 柳源点头:“是的。我准备今日就去户部复命,所以这才冒昧前来打扰。不知府中是否将官银凑齐呢?” “当然没有问题。”陆源微笑着说道,轻咳一声,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名身穿官家服饰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来到陆源面前抱拳躬身。 中年官家:“见过陆掌事。” 陆源将陈琦的书信递给中年人:“去,拿着这封信,让若公按照书信所说的准备吧。” “车马就用咱们府里的,每辆马车再配上两名护卫,务必要平安的将柳公子护送到户部。” “诺!”中年管家抱拳行礼后,转身退出大堂。 陆源看向柳源道:“柳公子稍等一会儿。等他们装车完毕后,再来请您,同道前往户部。” 柳源点头:“好。没有问题。” 陆源轻咳一声:“书信中还写了,让小人为柳夫人准备礼物。” “柳公子既然要去户部复命,携带着一大堆礼物,着实有些不妥。” “等到明日晌午,小人再遣人将礼物送到贵府上,如何?” 柳源点头道:“多谢陆掌事体谅,柳某感激不尽。” “陆掌事的安排,柳某很满意。我明天晌午就在府中恭候大驾了。” 陆源抱拳道:“不敢,不敢,小人安敢称驾。”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注意的功夫,就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大堂外,几辆马车在中年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一进院。 中年管家小跑着来到大堂外抱拳道:“回事。” 陆远听到话,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进来。” 中年管家走进来,冲着陆源和柳源抱拳行礼道:“回陆管事,东西已经装车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 第146章 中元城·(2) 陆源看向柳源,柳源麻利的起身,冲着陆源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柳某也就不多做叨扰了。” “明日晌午,柳某在府中恭候大驾。” 陆源抱拳躬身道:“恭送柳公子。” 柳源迈步走出大堂,看了一眼马车队,快步走出大门外,飞身上马。 车夫挥动马鞭,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着中元城走去。 ……………………………………………………………… 中元帝国,中元城,北城,户部官邸 未时二刻,柳源等人押送着十多辆马车,来到了户部官邸门外。 柳源命人将文牒递上,不一会儿,负责休沐日值守的官员从户部官邸内走了出来。 柳源看到来人,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来人他认识,正是户部主司沈开山。 柳源冲着沈开山抱拳行礼:“侄儿柳源,见过沈叔叔。” 沈开山走到柳源面前,粗暴的将柳源给扶起身,仔仔细细的将柳源查看了一遍。确认柳源没有掉一块肉后,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臭小子。”沈开山拍了拍柳源的胳膊:“啥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回府给你爹妈问安啊?” 柳源憨笑着点点头:“回沈叔的话,小侄今天早上回来的。” “这不回去打了个招呼,就赶紧来户部复命来了嘛!” 沈开山看了一眼柳源身后的十多辆马车,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人道:“你们,这就带着车队前去入库。务必要做到细致入微,万不可迁延懈怠。” 沈开山说完,没有等身后二人回话,拉着柳源的手腕,就向着户部官邸内走去。 几名随从和车队众人在户部府官的带领下,绕过一个小巷,从后门走进了户部官邸。 沈开山和柳源来到二堂中,分宾主落座后,沈开山有些急不可耐的看向柳源道:“臭小子,给沈叔讲讲,你在丰都驿的见闻。” 柳源看到沈开山的样子,不禁莞尔。他当然知道沈开山想要知道什么,也不端架子,慢慢悠悠的将他在丰都驿的所见所闻,讲给了沈开山听。 当然,他是不会将兰园的事情告诉不相干的人的。虽然陈琦说了,兰园中的所有事情,他都无意隐瞒, 况且,沈开山作为户部主司,他在乎的就是钱和粮的问题。兰园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虽然价值不菲,但是,对于沈开山来说,多少有些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中元帝国,中元城,皇宫,太极殿 太极殿暖阁中,陈伽罗和柳毅君臣二人对坐品茗。当柳毅将柳源在兰园中的见闻讲给陈伽罗听后,陈伽罗当时就沉默了。 陈伽罗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陈琦在那个鸟不拉屎的丰都驿,竟然干了这么多的大事。 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小的兰园中,竟然汇集了那么多的各行各业的翘楚。尤其是‘酒神’杜康和铸造大师欧铁这二位,那可是陈伽罗重金都没请到的世外高人啊。 陈伽罗看着柳毅,语气清冷的说道:“老家伙,你怎么看陈琦搞得这个兰园?他汇集那么多的能人异士在一起,真的就是为了做研究和传承吗?” 柳毅微笑着说道:“臣知道陛下的顾虑,也知道陛下的担忧。” “不过,依老臣对三殿下的了解,三殿下此举,还真的就是单纯为了做研究和传承。” “根据各方传来的消息看,三殿下之所以封闭兰园,不让外人进行打探,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兰园中的那些能人异士。” “为此,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以自己的皇子身份,牵引护卫司和他的私人卫队的力量,封锁兰园的入口,确保没有外人潜入兰园之中,行刺杀之事。” “纵观古今,凡行暗事者,无一不是想方设法的潜藏行迹,割断联系,不让自己的图谋太早的暴露于世人眼中。从而达到一击即中,一鸣惊人的目的。” “谁会像三殿下这样,明火执仗,明目张胆的以身护之呢?”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心底无私天地宽,这一点,陈琦倒是有朕的几分气度。” “不过,这兰园涉及的事情太过于重要,将其放在南境,放在丰都驿,太过于危险。” “你去和户部商量一下,让他们想办法在中元城中找个差不多的地方,用来安置兰园中的一干人等。” 柳毅嘴角一抽,无奈的摇摇头:“陛下,容禀。” “说!”陈伽罗看着柳毅,有些好奇柳毅想要说些什么。 柳毅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陛下。将兰园迁到中元城,恐怕不太可能。” 陈伽罗皱眉,看向柳毅,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怎讲?” 柳毅没有理会陈伽罗的态度,不急不缓的说道。 柳毅:“三殿下为了支持那些能人异士的研究,投入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仅仅在今年的第一个季度,兰园各坊研究所用的花费就高达一百三十余万两白银。” “据源儿所说,这还不是花钱最多的一个季度。就在去年的第三季度,兰园单季度的花费超过了两百余万两白银。” “陛下,就咱们现在的财政状况,兰园各坊一年研究所需的花费,就得用到朝廷岁入的近三成。” “这个钱,咱们真的拿不出来。” 陈伽罗听到兰园的花费后,差点没心悸了。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啊。 他娘的!陈琦这个败家子。 就按今年第一季度的花费来算,一年四个季度,兰园光研究所用的花费就不低于五百余万两白银。 陈伽罗叹息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老三,还真他娘的舍得花钱。” 柳毅听到陈伽罗的话,也认可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三殿下是真的舍得花钱啊。” “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的。根据柳源带回来的消息来看,兰园研究出来的很多东西,已经开始应用在丰都驿的建设之中了。” 第147章 中元城·(3) 柳毅:“陛下将兰园迁到中元城后,难不成还想让三殿下和丰都驿主司府继续花钱养着兰园中的那些人不成?” “就算是想要让三殿下花钱养着兰园,我们又以什么名义向人家要钱呢?” “总不能说咱们怕他们搞事儿吧……” 陈伽罗被柳毅说的彻底无语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算他是皇上,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白嫖自己儿子的钱。 当然,如果自己的儿子识相自己送,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伽罗捻着手指,思考了片刻后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就眼看着兰园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柳毅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暖阁外,传来了秦如意的声音。 秦如意:“启奏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陈伽罗听到秦如意的话,愣了片刻后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柳毅刚要起身,就被陈伽罗伸手给拉住了,强硬的按坐在了原地。 陈伽罗微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孩子,不需要那些俗礼。坐着就好了。” 柳毅无奈的点头,目光看向了暖阁的木门。 半分钟后,暖阁的门被打开,陈环从门外走了进来,冲着陈伽罗和柳毅抱拳行礼道:“孩儿参见父皇。见过岳父大人。” 陈伽罗点头:“嗯,太子找朕有事儿?” 陈环从袖筒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捧在手心:“回父皇。三弟从丰都驿来信了。信中将兰园的情况做了详细的介绍,请父皇查阅。” 陈伽罗接过陈环手中的信,打开后,仔细的阅看起来。 柳毅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陈环:“这是三殿下让柳源带回来的信,是给太子殿下的。” “柳源急着去户部交差复命,担心会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儿,所以委托老臣给太子殿下捎来了。” “老臣原本想着和陛下汇报完事情后,顺路去东宫将信给太子殿下送去,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了太子殿下,也就省了老臣再专门跑一趟了。” 陈环接过信,查看封口没有异样后,想要拆开信看其中的内容,又担心君前失仪,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陈伽罗一边看着信,一边说道:“没事儿。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坐下慢慢看吧。” 陈环抱拳躬身:“谢父皇,孩儿遵命。” 陈环坐在陈伽罗和柳毅的下首位,将书信拆开后,仔细的看起来。 约摸半炷香后,陈伽罗和陈环几乎是同时将手中的书信看完。陈伽罗将书信递给了柳毅,让柳毅查看。 陈环同样的将书信递给了陈伽罗,让陈伽罗查阅。 陈伽罗摆摆手:“算了,既然是陈琦给你的信,朕就不看了。” “有什么事儿,你给朕说说吧。” 陈环:“是,孩儿遵命。” “陈琦听说了五弟在北境的遭遇,他说五弟这个人宅心仁厚的,根本不会是北境那些饿狼们的对手。” “如果是为了对付那群饿狼,让五弟去学一些不三不四的下三滥招数,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陈琦猜测,五弟这次北境之行,造成的恶果恐怕一时半会儿的很难肃清。” “北境那群饿狼,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五弟,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脏水,泼在五弟的身上。” “他们甚至不怕因此而得罪了父皇,得罪了皇家。” “所以,陈琦的意思是,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和父皇谏言,找个借口,将五弟发配到南境,发配到丰都驿去。” “让五弟远离朝堂,远离朝廷里的那些是是非非。” “等到四年后,五弟成年,就让五弟袭承平南王爵,执掌南境事务。北境那群饿狼,就留给他来处理。” 陈伽罗听到陈环的话,仔细了思考了一会儿,认真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太子陈环,用询问的语气说道:“那你怎么看陈琦的建议?” 陈环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孩儿赞同三弟的意见。” “五弟为人谦逊,治学治仕光明磊落,从不以恶念揣度他人。让其治理地方,牧养百姓,他一定会做的非常非常出色;他一定会是一个被万人敬仰的好王爷。” “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他,将阻碍在他面前的那些肮脏和黑暗都给清理干净。” “否则,他那纯良的性子,很有可能会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吃尽苦头。” “北境的这一趟,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陈琦说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五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他快速成熟的人。” “在孩儿看来,这个人,恐怕也就只有陈琦最为合适了。” 陈伽罗听到陈环对陈琦的评价如此之高,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对于陈环接下来的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陈伽罗:“哦?为什么?” 陈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政绩!” “陈琦治理丰都驿已经一年多,快两年时间了,他的作为,满朝文武看在眼里,父皇你也看在眼里。”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中元帝国,数万官员,父皇您绝对找不出第二位,能够做出陈琦这般夸张的政绩。” “孩儿在心里揣度过,如果被派往丰都驿上任的是孩儿,孩儿绝对不可能做的像陈琦那么出色。” “单就杀伐果决这一条,孩儿恐怕就很难做到。” “父皇您是知道的,杀伐这个事儿,对于尺度的掌握非常重要。” “如果做的不到位,第一次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被震慑的人就会产生疲劳感,就会识破震慑的目的。那么就算再施展第二遍,也很难再起到震慑的作用。” “同样的,一旦做的过了那个度,又很容易被人冠以暴虐成性,嗜杀,滥杀的恶名。搞的当地人心惶惶,甚至是激起民变。” “陈琦在刚到丰都驿时,在处理丰都驿内乱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对于行政尺度的拿捏,可以说是非常到位。” “就连内阁五老都交口称赞。” 第148章 被惦记上的兰园 陈环:“在我们诸多兄弟中,陈琦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在学习的时候就是,陈琦他从来都不会局限于只学习诸子百家中的某一家,更不会去尊崇某一家的理论为至高目标。” “而是主动的,将诸子百家中,各家所长融会贯通后,形成独属自己的一套处事和治世理念。” “所以,我们在看他处理政务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不管陈琦身处的环境多么的纷杂,混乱;陈琦总会在第一时间,在纷杂的乱象中,以最快速的方法,找到问题的根源。” “如同那神医瞧病一般,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病灶,并且给出最佳的诊疗方案。” “陈琦的这个能力,恰恰就是五弟最缺乏的。所以,孩儿才说,不会有第二个人,比陈琦更适合带五弟了。” “至于陈琦说的,等到四年后,由五弟承袭平南王爵位,执掌南境军政要务。由他去和北境的那帮豺狼们斗,解决北境的问题。孩儿觉得还有待考量。” “北境的事务,牵扯太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需要徐徐图之。” 陈伽罗听完陈环的话,认可的点了点头。他和陈琦之间的关系不能说不好,只能说确实不熟。 要说在场的三人中,谁最了解陈琦,那一定是从小看着陈琦长大的太子陈环了。 能够得到陈环毫无保留的称赞,足以见得陈琦的人格魅力和能力了。 陈伽罗扭头,看向柳毅。柳毅早就看完了书信,见到陈伽罗投来询问的眼光,轻咳一声开口道。 柳毅:“陛下。臣觉得,太子说的对。” “五皇子此番北境之行,遭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对于他的内心的打击是很大的。留在京中,留在宫中对于他尽快走出阴影,是弊大于利的。” “更何况,臣也觉得,北境那帮狗东西们,恐怕还留有后手,用来打击五皇子。” “将五皇子留在京中,实非上策。” “仔细想来,或许还真的就是南境最为适合了。” “老五的事儿,容朕再想想。”陈伽罗听完柳毅的话,点点头。他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直接岔开了这个话题。 陈伽罗:“咱们先说兰园的事儿。” “老家伙,你怎么看陈琦信中所说?” 柳毅思考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陛下,臣以为,三殿下说的有道理。” “将兰园迁回中元城,无疑会招来各方的打探。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一旦将兰园迁回中元城,我们需要给兰园配备的守备力量至少也得是皇宫这个级别的。否则根本挡不住各方袭杀。” “如果将兰园迁回中元城的结果的是以那些能人异士的生命为代价,臣以为,倒不如就将兰园留在丰都驿就好了。” 陈伽罗眼睛微眯,眼中光芒闪烁:“可是,兰园留在丰都驿的话,就一定会安全吗?” 柳毅无奈的摇摇头:“陛下。兰园在丰都驿和在中元城,本质的意义上就是不同的。” “将兰园留在丰都驿,那么在所有人看来,那只是一个藩王的个人行为,政治意义不大。” “加上到目前为止,兰园对外展现出来的,都是他在工商方面的能力。不管是茶叶,还是烈酒;不管是瓷器,还是铸造。都是做工商方面的研究。” “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五大帝国,还是门阀世家,他们对于工商还是发自内心的不屑一顾的。” “只要兰园一时半会儿的不展现出来他们的军工能力,几大帝国和门阀世家是不会太重视他们的。” “不重视,就意味着,他们不会不顾一切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搞破坏。就算派人去暗杀,也不会派出各势力中的顶尖高手。” “陛下,咱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们收到消息,南楚帝国御北关有兰园这么一个地方,他们没有研发什么军备,也没有研发什么秘密武器。” “陛下,您想要派人去南楚帝国搞暗杀,会派出什么级别的高手呢?” 陈伽罗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屑的说道:“一个小小藩王组建的研究所,还犯不上让最顶尖的高手出马。准大成境或半步大成境的高手,应该就是极限了吧。。” 柳毅点头:“陛下圣命。” “陛下,您再想一下。咱们前后派出探查兰园的暗探,死了多少了。那些人都是啥武道修为的。”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派出大成境以下的高手前去暗杀的话,连活着进入兰园都是奢望。只要大成境强者不出手,那兰园就一定是安全的。” 柳毅点头:“没错。” “但是,如果陛下将兰园迁回中元城的话,就好像是一个稚童抱着一大块金子,游荡于闹市中。那样的话,必然会招来各方的觊觎。” “到时候,就算陛下迁回兰园,真的就是为了赚钱,为了发展工商业。在四大帝国和门阀世家眼里,那也是不会相信的。” “他们一定会将兰园跟军备研究联系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兰园将永无宁日。而前来袭扰,暗杀的高手,也将不会局限于大成境以下。” 陈伽罗在心中衡量着柳毅的话,认真的分析着柳毅话中的可能性。 说实话,陈琦在陈伽罗心里,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 一方面,陈琦是他的儿子,是皇子,他希望陈琦能够快速成长,成为可以震慑一方的亲王。等到他百年后,陈琦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可以成为太子陈环强大的助力。 另一方面,陈琦从小和他都不亲近,他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这个三儿子。他对陈琦的了解,可以说是聊胜于无。 他最初之所以将陈琦派往南境,派往丰都驿,并不是出于历练的目的。 他完全就是担心陈琦会影响到了太子陈环,影响到未来储君。 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让陈琦承袭平南王爵。 第149章 陈琦和陈伽罗 陈伽罗是知道丰都驿的具体情况的,他当时派陈琦前往丰都驿赴任,其实是充满了恶意的。 在他看来,陈琦根本没有能力治理好丰都驿。或者说,他是真的不认为有人能够有能力治理好丰都驿。 不说别的,就那丰都驿杂居的十几个民族之间的矛盾,就不是仅凭几句话就能化解了的。 按照陈伽罗的设想,他将陈琦发配到丰都驿,陈琦胆小,肯定不敢去,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训斥一番,说他会耽误太子陈环的课业,祸及未来储君。 最后,他大发天恩,随便找一个不太富庶,但是勉强能看的过眼的地方,让他去那里混吃等死就算了。 陈伽罗担心颜皇后和太子会找他求情,他甚至还刻意叮嘱守门士兵和老太监秦如意,让他们想办法将求情的颜皇后和太子给挡了驾。 但是,让陈伽罗没有想到的是,陈琦在收到他的圣旨以后,不仅没有拒绝领旨,也没有请颜皇后和太子帮忙,更没有想方设法的拒绝赴任。 而是直接带领着十几名太子卫戍和自己的贴身老太监秦奕,逃也似的就离开了中元城,南下赴任去了。 说实话,当时的陈伽罗,真的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那种失重感,让陈伽罗很是不爽,也很是不舒服。 不过,没用多长时间,陈伽罗就将自己给劝慰开了。 就像前面说的,陈伽罗并不认为陈琦能够管理好丰都驿,最多一年的时间,陈琦就得灰溜溜的从丰都驿逃回来。 那个时候,陈琦丢的人,比拒绝赴任还要大。 到时候,陈伽罗就可以借口执政不利,将陈琦从宗人府中除籍,然后发配到江南那些州府,去当一个员外去。 结果,陈伽罗又失望了。陈琦初到丰都驿,就以雷霆手段,将丰都驿内的民族纷争给解决了。手段虽然血腥了一些,杀孽虽然重了一些。 但是,结果却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十多个民族,为了活命,果断的放弃了彼此之间的仇恨,快速的和平共处起来。 没办法,陈琦的以“德”服人,靠的是武德,不是文德。他们这帮异族耍流氓,充其量就是打个架,拌个嘴;这位主司大人耍流氓,他是真杀人啊,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虽然有很多人向陈伽罗上折子,弹劾陈琦滥杀无辜,乱造杀孽。 结果被陈琦一句话就给怼回去了,‘你们有本事,自己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伽罗虽然也想要找借口,治罪陈琦,但是,他真的不能指鹿为马的胡说八道。 陈琦的那句话很直接,也很简单,没错,有本事,你们自己来,让我来做,就少逼逼赖赖的。 所以,陈伽罗就放弃了。 慢慢的,陈伽罗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个三儿子,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废物。 劝课农桑,平叛全境,扶住工商……一桩桩,一件件,做的都是有模有样。 特别是陈琦执政的丰都驿,仅凭一郡的商税收入,竟然就可以比肩江南富庶大州一年的岁入。 陈琦直接将那些饱读诗书的官吏们,秒的渣都不剩了。在他面前,中元帝国自上而下的官员,都变成废物。 时至今日,陈琦用实实在在的政绩,告诉了所有人,他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皇子,也不是一个只会活在颜皇后和太子阴蔽之下的废物。 他的才华和能力,不仅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皇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陈伽罗根本没有任何理由,不让陈琦承袭平南王爵位。 陈伽罗但凡在封赏陈琦方面,有些许的不公,颜皇后和太子不用说什么,就那满朝文武就能将他给喷自闭。 陈伽罗现在很纠结,很纠结。 一方面,在陈伽罗眼里,陈琦就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陈琦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他曾经有过一个无比荒唐的夜晚,而陈琦就是那个荒唐夜晚的产物。 陈伽罗此人幼年登基,少年执政,弱冠亲政;在这个过程中,他既没有碰上外戚专权,也没有遇上后宫干政,更没有赶上权臣当道。 一路走来可以说的上是顺风顺水,如有神助。 陈伽罗的梦想就是能够当一个明君,就像传说中的秦祖皇,汉雄帝一样,传颂千万年。 所以,陈伽罗决不允许他的人生中,有任何的污点存在,哪怕那个污点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那么的不起眼。 陈伽罗在朝堂上直言纳谏,从善如流,给予了臣子最大的尊重。他在位三十六年,从来没有因为意见相左而处罚过自己的臣子。 在民生方面,陈伽罗秉持着‘休养生息’的政策,轻徭薄赋,亲政之后,从来没有增加过一分的税赋。 就连皇室赖以生存的皇庄,都是能赦免就赦免,能赏赐就赏赐,从来不会为了钱与民争利,与百姓争利。 结果就导致了皇室内帑空虚,年年入不敷出,皇宫每年的花销都在缩减。时至今日,中元帝国皇室和皇宫一年的花销,还他娘比不上前朝皇室一个季度的花销多。 陈伽罗的那帮嫔妃们也是倒了血霉了,跟上这么个男人,锦衣玉食就甭想了,能够保障个温饱就谢天谢地了。 陈伽罗或许是知道自己穷,养不起那么多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像其他皇帝那样的疯狂填充后宫,除了颜皇后外,其他的妃嫔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五位。 而且,这十六个媳妇的家庭出身,文化背景,母家实力,都是非同一般的。 颜皇后出身齐鲁颜氏,齐鲁颜氏乃是儒家亚圣颜侩之后,是儒家中,仅次于岱岳草庐,文圣孔家的存在。 齐鲁颜氏位列中原十大世家之首,是门阀世家中少有的千年世家之一。 四妃之首的荣贵妃,是四大异姓王之一,安西王荣栝的嫡女,现任安西王荣国泰的亲妹妹。 安西王荣栝历是最早跟随太祖陈术改元建朝的功勋之一,还全程参与了神谕之战,与西夏帝国的鏖战。是为了中元帝国黎夏赫赫战功的忠臣名将。 第150章 诡异的父子关系 四妃之一的赵淑妃,出身冀州赵氏,乃是赵氏宗族当代族长的嫡次女。也就是柳毅媳妇,柳夫人的亲妹妹。前面也讲过了冀州赵氏是什么来历,详见一百四十三章。 四妃之一的庞德妃,出身镇北王府,乃是镇北王庞钰龙的嫡女,同样是功勋之后,镇北王庞钰龙是什么来历,这里就不多做赘述了,想请请见第一百一百二十八章。 陈伽罗的其他妃嫔,同样的,要么出身传承千百年的门阀世家,要么出身功勋世家。陈伽罗和这些家族联姻,政治目的是大于情爱的。 同样的,出身名门的女人,对于陈伽罗来说,同样也是他辉煌人生中的加分项。 然而,这么多女人中,就那么奇奇怪怪的乱入了一个人,那就是陈琦的生母,谬良人。 谬良人从小是孤女,被人卖到牙行里成为了奴籍。猎宫修建完成后,为了填补猎宫的婢女和使役,官家从牙行中,买了三百个女子,充入猎宫中听用。 说阴差阳错也好,说因缘际会也好,反正就是陈伽罗在错误的地点,做了错误的事情,造成了错误的结果。 在陈伽罗睡了谬良人以后,其实是想要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但是,有起居郎记的起居录存在,陈伽罗也不可能臭不要脸吃干抹净就走。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颜皇后出现了。颜皇后问明原因后,派人查清楚了谬良人的履历没有造假,也绝非别有用心之人。 这才劝说陈伽罗,要负起一个男人应该负的责任。陈伽罗虽然很是不情愿,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受损,还是咬着牙,忍着恶心,将谬良人给收入了自己的后宫。 只不过,陈伽罗是真心的看不上谬良人,不仅只给谬良人封了一个嫔妃中,最最最低级的良人封号。甚至还用带有侮辱性的‘谬’字,作为她的封字。 在古语中,‘谬’这个字其本意为极端错误,非常不合情理。‘谬论’,‘荒谬’等词语,说的就是这些意思。 陈伽罗这么封字,封号,那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谬良人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非常不合情理的,极端错误的选择。 陈伽罗将谬良人收入后宫后,分配的小院还没别的宫苑里的茅厕大,配备的侍女太监也是老弱病残。 陈伽罗对谬良人也是不闻不问的,甚至非常反感听到有关谬良人的消息,每次听到消息后都会大发雷霆。 颜皇后几次想要劝说陈伽罗,要善待谬良人,毕竟谬良人身怀龙种,不能过于不放在心上。 然而,陈伽罗对于颜皇后的劝说也是阳奉阴违的,从来不放在心上。 于是乎,颜皇后也就只能偷偷的,暗中给予谬良人一些帮助,实在不敢大张旗鼓的去赏赐和关照谬良人。 最后,谬良人难产而亡,留下了皇三子陈琦。颜皇后担心陈琦跟了别的嫔妃宫娥,会遭受虐待,第一时间将陈琦抱回了东宫抚养。 让陈伽罗非常不爽的是,缪良人死了,并没有将他人生的污点彻底抹去,还留下了一个陈琦,时时刻刻的在他面前提醒着他,他曾经有过多么荒唐的一夜。 所以,陈伽罗恨屋及乌的,也讨厌上了陈琦。 不知道是不是胎教的原因,陈琦从小对于陈伽罗,也没有半分的好感。 陈琦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是,只要陈伽罗一抱他,他不是哇哇大哭,就是撒尿将陈伽罗的衣服给弄脏了。 再大一点以后,陈琦会和颜皇后撒娇,会和其他嫔妃撒娇,会和太子陈环撒娇,会和宫娥太监们撒娇,那真的就是人见人爱,谁见了谁喜欢。 偏偏只要看到陈伽罗以后,就跟见了鬼似的,有多远跑多远,就算跑不了,他也会爬到床底下,躲到柜子后面,不让陈伽罗看到,碰到。 再大一点之后,陈琦只要听到陈伽罗驾临东宫,就会跟着宫娥婢女们,躲到一旁的厢房中,连个面都不露。 很多时候,陈伽罗都忘记了,除了太子陈环,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也住在东宫。 陈伽罗就算起初还觉得是孩子淘气,慢慢的就会变好的。虽然他也没有那么想要和自己这个儿子亲近,但是好歹也不要太过疏离也好吧。 然而,陈伽罗慢慢发现,陈琦好像根本没有想要和他亲近的意愿。父子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似的,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陌生感,让陈伽罗感觉脊背发寒。 慢慢的,慢慢的,陈伽罗彻底的放弃了和自己这个儿子亲近的想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陈琦赶出京城,赶的越远越好。 这才有了发配陈琦前往丰都驿的这一幕。 言归正传! 陈伽罗在听到兰园内的情况后,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陈琦是不是有了不臣之心,甚至在某一瞬间,陈伽罗没来由的起了杀心。 陈伽罗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他就是觉得,只要说到陈琦,他的心里就会出现惊慌失措的情况,他就会想要刻意的和陈琦拉开距离,不愿意与陈琦亲近。 虽然陈琦在给太子的信中也说了,只要朝廷需要,他可以免费将兰园迁到中元城来,而且兰园在中元城每年的花销,他也可以全权负责,他绝不强留,绝不隐瞒。 但是陈伽罗还是不放心,从他的心里,他还是怀疑,陈琦这是在使欲擒故纵之计。 所以,不管是柳毅劝说,还是太子劝说,陈伽罗总是下不了决心,放心大胆的将兰园留在丰都驿,让陈琦经营。 陈伽罗心中疯狂的盘算着,在他心里,他既不想让兰园留在丰都驿,他担心陈琦依靠着兰园里的那些能人异士,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行一些悖逆之事。 他也不想要将兰园迁到中元城来,虽然陈琦说他会负责兰园的花销,不需要朝廷花费一分钱。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老子在抢儿子的东西,你说破大天,这都是不光彩的事情。 在陈伽罗的心里,他其实更倾向于解散兰园,解散那些能人异士。自己不用,陈琦也不要用。 可是,陈伽罗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陈琦会不会答应他不知道,但是柳毅和太子陈环,就是他说服不了的人。 第151章 暖阁议事 “算了!”最终,陈伽罗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兰园。无奈的叹息一声:“兰园的事情,让朕想一想,在做决定吧。” 陈伽罗看向柳毅:“老家伙,你来找朕,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儿吧?” “陛下英明。”柳毅躬身,从袖筒中又掏出一封信,正是陈琦让柳源带给柳毅的那封信,双手捧着,呈给了陈伽罗。 陈伽罗接过信,仔细的看了一遍,眉头皱成了一团,那表情,说不出的冷硬。 陈伽罗将信递给了太子陈环,扭头看向了柳毅,有些疑惑的说道。 陈伽罗:“老家伙,你怎么看陈琦的猜测?” 柳毅并没有着急回答陈伽罗的话,而是从怀中掏出装有清河公主画像的那个竹筒,打开封口后,将里面的画像取了出来,递给了陈伽罗。 柳毅:“陛下,这是三殿下所绘的,他在渝州府见到的那位清河公主的画像。” 陈伽罗展开画像,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像,觉得很是新鲜。 柳毅上前一步,用手指指了几个点:“陛下请看,这眼角,眉型,还有耳洞的位置,都跟我们见到的那位清河公主不一样。” 陈伽罗闭上双眼,回想着清河公主的样貌,缓缓的点了点头。 柳毅接着说道:“臣在看到这幅画像之后,就觉得这个女子非常的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后来,臣突然就想到了,那位跟在清河公主身后气质不凡的婢女。” “月前,在清河公主一行人临朝参拜之后,陛下和臣闲聊时,曾经玩笑似的谈论过,那位清河公主的气度,还比不上他身后的一名婢女。” “陛下可还记得?” “嗯。朕记得此时。”陈伽罗话音刚落,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顿时就变得清亮了很多。 “没错,就是她,那个婢女。”陈伽罗疑惑的看向柳毅:“可是,她这么做,图什么呢?” “好好的名声不要了,偏偏要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她难道不知道流言蜚语是可以毁了一个人的吗?” 柳毅摇头:“回陛下,臣也想不通。” “不过,按照三殿下的推测,那位清河公主恐怕所图甚大,陛下不可不防啊。” 陈伽罗点头:“嗯。朕明白了。” “柳卿,你让影卫日夜不休的盯着那清河公主的一举一动;朕也会派暗卫盯着。” “朕倒想看看,这个丫头,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毅抱拳:“臣遵旨。” 陈伽罗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暖阁外传来了秦如意的声音。 秦如意:“启禀陛下,户部主司沈开山请见。” 陈伽罗闻言,正襟危坐后,对外说道:“宣!” 陈环和柳毅快速站起,收拾好仪容后,垂手站立在一旁。没有外臣在的时候,他们随意怎么放肆都行。 但是一旦有外臣在场,长幼尊卑方面的规矩,还是需要懂一些得。 片刻之后,沈开山推开了暖阁的门,从屋外走了进来,来到陈伽罗面前,抱拳躬身道:“臣户部主司沈开山,参见陛下。” 陈伽罗颔首:“沈卿免礼,起来回话吧。” “下陛下”沈开山谢恩后,直起了身子:“启禀陛下。与南楚之间的良种交易,此次共收银三百万两。现已全部入库。” “此次入库之银乃是丰都驿所铸官银,非杂银;且品相极佳。请陛下查阅。” 沈开山说完,从袖筒中掏出一封公文和一锭官银,双手捧着呈给了陈伽罗。 陈伽罗接过后,将官银放在案桌上,仔细的翻看了一下户部的入库记录,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记录簿放下,陈伽罗又拿起官银,仔细的翻看了好几圈;伸手从一旁的案桌上拿来一把刀,像切豆腐似的,直接将官银给一破两半。 陈伽罗仔细的查看了一遍那平整的切口处,有些惊奇的摇了摇头。 陈伽罗:“这等成色的官银,就算是帝国国库的库银,恐怕也比不上吧。” 沈开山抱拳道:“回陛下,臣刚才已经去将作监问过了。” “据大监所说,此银锭应该是用新式浇铸法浇铸而成的,几乎是将银中的杂质彻底清理干净了。” “我们帝国国库所存的库银,含银量基本上都停留在七成或七成五左右,最多也不会超过八成五。” “而丰都驿所铸的官银,含银量已经完全超过九成,稳定维持在九成五左右。” 陈伽罗颔首:“嗯。看来,丰都驿应该是有了新的熔铸之法,可以大量的清除金属内的杂质。” “就是不知道,这个法子可否应用在清除铜铁内杂质的方面。” 沈开山摇头:“回陛下。此事臣也不知道。” “这清除杂质的方法,就连匠作大监都说搞不明白。不过陛下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派专员前往丰都驿,实地探查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陈伽罗点头:“好。此事容朕想一想。” “此次与南楚帝国交易良种的事情,你们做的不错。回府等候封赏吧。” 沈开山抱拳躬身:“陛下谬赞了,臣不敢贪天之功。” “此次外务,全赖柳源小子和南衙禁军同心协力,丰都驿主司府全力协助。这才能将公务做的如此漂亮。与户部的确实没甚关系。” 陈伽罗抬手,用右手食指点了点沈开山:“行了。柳源的功劳,朕记得呢。少不了他的封赏。” “更何况,人家亲爹还在这儿呢,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未来老丈人替人请赏啊。” 陈伽罗平时严肃惯了,在他那上位者的威压之下,群臣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今天陈伽罗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这么一番玩笑话,顿时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惊到了。 震惊过后,柳毅率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柳毅冲着沈开山抱拳道:“多谢亲家公替我儿请赏了哈。” 沈开山听到柳毅的话,先是一僵,随即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严肃的暖阁中,除了太子陈环作为小辈,不敢放肆大笑外,其余三个老家伙,全都哈哈大笑着,调笑起来。 第152章 弹劾来了 中元帝国,中元城,皇宫,太极殿 月初日,乃是中元帝国每月一次的大朝会,在京的,七品以上的所有官员,都需要入朝参政,参加大朝会。 卯时初刻,数百官员齐聚在午朝门外,内侍省的内臣手里拿着小册子,一个个的点卯。看看有没有不开眼的迟到或是请假。 柳源跟在柳毅身后,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身为右相的柳毅,站在午朝门外,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焦点。不论官职大小,品阶高低,都识趣的快步走到柳毅面前问候,刷点存在感。 这么多年来身居首辅要职,柳毅早就习惯了这种虚以逶迤的问候。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和所有前来打招呼的人都能随便的聊上两句。 可是这却苦了跟在柳毅身后的柳源。 柳源本来就没睡醒,困得哈欠连天的。还得强撑着和那些完全不相熟的官员们假模假式的说笑。 说笑也就罢了,假装还是能假装的来的。唯独这辈分上,柳源简直太吃亏的。 满朝文武,不是叔叔就是大爷,鲜少见一个和他平辈的。不管见了谁,他都得弯腰问安。没一会儿那腰就酸的不行了。 卯时三刻,午朝门缓缓打开,所有官员按照文东武西分列两排,又按品阶高低排好了队。 ‘啪!啪!啪!’三声皮鞭声响后,文官以右丞相柳毅为首,武将以镇国大将军蒙奇为首。浩浩荡荡的向着太极殿内走去。 等到所有的官员都走进午朝门后,柳源这才跟在最后一名官员身后,走了进去。 没办法,柳源他现在还是一介布衣,没有官职在身,需要特旨方能跟着群臣一起上朝。 而且,就算是有特旨,他这种没品没阶的布衣,也只能跟在群臣的最后面,就算他老子是右丞相也没有办法。 约摸一炷香后,所有的官员终于都走进了太极殿中,并且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柳源在太极殿中没有位置,只能被迫站在了太极殿的大门以外,听候陈伽罗的召见,方可入内。 好在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节了,就算站在大殿外,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寒凉。 相反的,如果进入太极殿,就算你站累了,也不敢有丝毫的其他动作。皇帝坐的那个位置,可以轻松的看到在场所有人的每一个动作。你是绝对躲不开的。 柳源跟着所有人,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后,悄咪咪的走到一旁,盘腿坐在地上,靠在柱子上打起盹儿来。 大朝会其实办正事儿的的时候不多,没办法,人太多了。 有道是人多眼杂,人多嘴杂。很多时候,人多了,往往意见也就多了;意见多了,你再想做出决断,受到的影响和牵绊也就多了。 很多时候,发表意见的人,真的就是单纯的发表意见,赞同或者反对。 这些人的口花花很多,但是真的要落到实处,需要他们给出实际的可行性方案,他们又啥也干不了了。 所以,真正谈正事儿,处理正事儿的时候,是在每五日一次的小朝会。 大朝会的时候,整个朝堂上,谈论政事儿的比例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时候,朝臣们其实干的就是两件事儿,一是拍皇上马屁的,二是弹劾朝臣。 今天也是一样的,朝会开始的前半个时辰,陈伽罗收到了为他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有十多篇。 柳源一度怀疑,所有的官员们,是不是将毕生的才华,都用在了研究如何拍马屁上了。 那遣词造句的本事,欲扬先抑的手法,含蓄内敛的表达,每一句话,都能说在陈伽罗的心坎坎里。 柳源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 真的,柳源他算的上是青楼里的常客了,那些文人雅士们为了博美人一笑,做的那些个赞美青楼女子的诗他也是听了不老少了。 柳源现在才明白,凭什么那些酸文人只能流连于青楼雅肆之间,而人家这些官员们却能堂而皇之的立于庙堂之上。 那差距,真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慢慢的,歌颂陈伽罗的奏章越来越少了。中间穿插了几封有关实事的奏请,大多也没什么新鲜的,陈伽罗直接让他们将奏章交由各部代为处理了。 然后,太极殿内的情形突然急转直下。先是有几个御史言官风闻奏事,弹劾了几个州刺史和六部郎官。 被弹劾之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纷纷出言反驳,与那些御史们相互指责,好不热闹。 柳源再一次开了眼界了,他原以为这些官员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忠孝仁义;就算是骂人,也最多就是匹夫,老贼的不痛不痒的言语罢了。 结果,他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那些官员们在互相指责的过程中,那言语之粗俗,简直比那些泼皮无赖还要脏,还要恶臭。 原本还想打个盹,补个觉的柳源,彻底被这些官员们给烦透了。他现在真的,真的不想要陈伽罗的赏赐了。他真的,真的只想要回家,离这帮腌臜货们远远的。 就在柳源快要王八搬家——鳖(憋)不住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封弹劾奏疏,顿时将柳源的神情给勾了过去。 …………………………………………………… 龙椅之上,陈伽罗手里端着茶杯,仔细的看着殿内的官员们互相指摘,互相攻讦,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没办法,有些戏码,最初的时候看几遍,你或许会觉得新鲜,会觉得有意思。 但是,如果让你每个月都看一次一模一样的戏码,连续看个十几二十年的。只要你不是健忘症患者,你真的会觉得腻歪。 就在陈伽罗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文臣队列中,一名发须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冲着陈伽罗抱拳道。 “启奏陛下,臣江南道处置使穆陵,弹劾丰都驿主司府主司陈琦,怠于政务,贪图享乐,任人唯亲,致使丰都驿百姓民不聊生。” “臣请陛下免去丰都驿主司府主司陈琦之职!” 陈伽罗缓缓睁开眼,看向穆陵,无奈的叹息一声。 “又来了……” 第153章 接二连三的弹劾 穆陵的话音刚落,还没等陈伽罗有所表态,文官队伍中就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了,正是南境巡察使卫离。 卫离可没有穆陵那么道貌岸然的保持形象,出列后,直接爬匐在地上,以头抢地,那形象简直了,都不能说是狼狈了,只能用‘惨’字来形容了。 卫离:“启奏陛下,臣南境巡查使卫离,也弹劾丰都驿主司陈琦。” “陈琦虽身为皇子,但是在既无封爵,又无敕令的情况下,强行干涉吴州府,赣州府,湘江府和台州府的事务。” “甚至率领自己的亲卫,屠戮赣州府守备司的守备军。四府军政官员敢怒不敢言。” “就在今年年初,丰都驿主司府竟然派出购粮队,将四府一驿的所有余粮抢购一空。致使南境的鱼米之乡竟然出现了粮荒。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陈琦和丰都驿主司府在南境的种种行径,与谋反无异。” “请陛下下旨,免去丰都驿主司陈琦的官职,还丰都驿和南境百姓以朗朗乾坤。” 卫离说完,用脑袋狠狠的在地上砸了几下。或许是入戏太深了,卫离磕头的时候竟然一点都没有留力,将额头都给磕破了。 满朝文武见状,心中不禁腹诽,前有穆陵,后有卫离,这是铁了心了的要给陈琦定罪啊。 可以肯定的是,陈琦一定是在南境做了什么事儿,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否则,穆陵和卫离绝对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去强行弹劾一个皇子。 人们不禁好奇,陈琦在南境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让这些人如此的不遗余力的要将陈琦赶出丰都驿,赶出南境。 陈伽罗看着弯着腰的穆陵和爬匐在地上的卫离,眼中无悲无喜。环视这文臣武将两个方阵,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 这下子,穆陵和卫离俩人就尴尬了。他俩人低着头,完全不知道陈伽罗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也不知道他们该不该继续说话。 他俩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目的就是将陈琦赶出丰都驿,赶出南境。为此,他们甚至不惜伪造证据,污蔑诽谤。 在他们看来,陈琦反正也只是一个庶出的皇子,和陛下的关系也不亲近。就算他们真的是诬告,陈伽罗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子,得罪他们这些门阀世家。 约摸过去了两三分钟,陈伽罗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看向堂下的官员道:“诸位卿家,如何看待穆陵和卫离两位卿家的弹劾啊?”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绝大多数人都识趣的垂眸沉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几位出身门阀世家的官员们,却像是商量好的似的,同时出列,学着卫离的样子,爬匐在了地上。 甲:“臣复议,请陛下为南境百姓主持公道。” 乙:“臣复议,请陛下为南境百姓主持公道。” 丙:“臣复议,请陛下为南境百姓主持公道。” 丁:“臣复议,请陛下为南境百姓主持公道。” 官员:“臣等复议。” 陈伽罗仔细的看了一下出来请命的官员,当时就明白了个大概。陈琦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情,触及到了门阀世家的利益。所以才有的今天这样一场弹劾。 陈伽罗并没有急着发表意见,他低下头,缓缓的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思考着对策,分析着利弊。 群臣们见状,也是面面相觑,识相的没有再多说半句废话。 文官队列最前面,陈环和柳毅二人对视一眼,看向爬匐在地上的众人,眉头忍不住蹙紧。 和陈伽罗一样,他们二人也猜到了这当中应该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应该是陈琦触碰到了门阀世家们的一些利益。 他们二人现在很矛盾,因为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所以他们现在就想帮助陈琦洗脱嫌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躲在太极宫门外的柳源,看了一眼穆陵和卫离,还有那些陆陆续续走出,匍匐在地上请命的官员。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柳源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与官场上的人们没有什么交情。 但是,这些人腰间挂的那些个玉佩代表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那可是这些人身份的象征,是他们属于门阀世家的标志。 陈伽罗猛地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众卿家既然都出面请命,朕也不好再坚持了。” “柳毅,即刻起,免去陈琦……” 柳源听到陈伽罗的话,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知道,柳毅这是和那些门阀世家们妥协了。 他准备牺牲陈琦,来巩固和门阀世家们之间的关系了。 真的,柳源在心中,将陈伽罗给骂了成千上万遍了。有这种爹,真的是陈琦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柳源长叹一口气,干咳一声,高声喝道:“启禀陛下,草民柳源有事启奏。” 原本准备说出免去陈琦丰都驿主司府官职的陈伽罗,被柳源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直接打断了。脸上的表情一滞,旋即看向柳毅的目光,带上了点点的怒意。 至于躬身站立的穆陵,在听到柳源的话后,那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眼见着陈伽罗就要免去陈琦的官职,他们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柳源在这个时候突然将事情给搅和了,这怎么能让他甘心? 穆陵起身,扭回头,怒目圆瞪的看向柳源道:“柳家小子,你一无官秩,二无品阶,三无爵位,四无职责。” “陛下允许你上朝听政,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未经陛下允许,无礼打断朝会,你难道以为,仗着你父亲右相的身份,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 柳源听到穆陵的话,并没有开口反驳,站在太极殿外的他,抬头看向陈伽罗,脸上还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 陈伽罗无奈的摇摇头,看向柳源道:“臭小子,进来回话。” 柳源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从太极殿外走了进来,他抬脚,将爬匐在地上,堵住路的官员们往两边踢了踢,口中还呢喃着:“来来来来来,好狗不挡道,让一让。” 第154章 捣乱者,柳源(一) 那些个出身门阀世家的官员们,此刻都恨疯了。他们一直都知道柳源这个中元城第一纨绔,混不吝。 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柳源竟然敢在朝堂上,耍三青子这一套。 这已经不是在指桑骂槐了,这完完全全就是直接骂街了。 柳源将几人踹到一边,清理开两米见方的一块地方,有些嫌弃的用脚在金砖上擦啊擦,一脸悲壮的双膝跪地,冲着陈伽罗纳头便拜。 柳源:“草民柳源,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圣安,寿与天齐。” 陈伽罗看着柳源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给笑了出来。要不是场景不合适,陈伽罗真的恨不得好好的大笑三声。 说实话,陈伽罗何尝不想好好的治一下这些个出身门阀世家的官员。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朝政还需要这些个门阀世家协助治理。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为了不造成中元帝国内斗,陈伽罗还需要暂时性的忍耐,忍耐,再忍耐才行。 不过,既然现在他陈伽罗自己收拾不了门阀世家,让柳源这个三青子修理一下这些货,他也是很开心的。 此时此刻,陈伽罗在脑海中幻想,柳源入朝后,每次朝会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出光景了。 “臭小子,起来回话吧。”陈伽罗收回思绪,看向柳源,脸上挂着明显的怒意,倒是言语间已经缓和了很多了。 柳源起身,冲着陈伽罗行了个叉手礼:“谢陛下。” 柳源直起腰,晃了晃脑袋,一副特别欠扁的模样。扭头看向穆陵,二人四目相对,柳源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柳源:“你就是江南道处置使穆陵?” 穆陵冷哼一声,傲慢的抬起头,用鼻孔看着柳源:“哼!本官与你父亲同朝为官,按道理讲,本官应该算你长辈。” “你一个小辈见了本官,竟然直呼本官的名字,你的教养呢?” 柳源无奈的叹息一声:“小爷我就问你是不是穆陵,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你爹妈给你起名字不是给人叫的吗?那不成是留着,准备以后墓碑上刻着用的?” 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陈伽罗,在听到柳源这话后,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或许笑真的会传染吧,有一个人笑出声后,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包括陈伽罗身后的秦如意,也是用拂尘挡住了自己的脸;不过,那抖动的双肩已经足够说明了他在干嘛了。 陈伽罗抄起桌上的玉如意,挥动着打了一下秦如意的胯骨。秦如意吃痛,赶紧赶下拂尘,咬着后槽牙,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子。 群臣见状,赶紧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站立在原地。 陈伽罗端起茶杯,小口喝了一口茶,正要喝下去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着将茶水给喷了出来。 好吧,陈伽罗这一笑,将原本刚刚止住笑意的群臣们都给引的又哈哈大笑起来。 秦如意一边忍着笑,一边从袖筒中拿出手帕,帮助陈伽罗清理着御案。 穆陵在听到柳源的话后,当时就觉得喉头一甜,险些气的吐了血。那脸也是红成了猪肝色,好像马上就会爆掉似的。 柳源这厮,完全不管什么朝会对奏,争锋,博弈的规矩。一副泼皮无赖骂街的德性,每句话都在往人心口上扎。 这本来就已经让穆陵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只是让穆陵没有想到的,满朝文武接下来的举动,简直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起初这些家伙们还强忍着,发出呲哧的憋笑声。慢慢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带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容易在陈伽罗的威慑下,众人强忍住了笑意。没想到陈伽罗自己竟然忍不住了,这下子满朝文武再也没有了顾忌,直接明目张胆的嘲笑起来。 愤怒的穆陵,原本压抑在后头的那口血再也压不住了,直接涌进了口中。穆陵强忍着,将口中的血咽下。双眸赤红的盯着柳源,右手食指指着柳源。 穆陵:“竖子,安敢在朝堂上侮辱朝廷命官,你是真不知国法森严吗?” 柳源满脸不屑的看向穆陵,鄙夷的说道:“国法?” “你穆陵现在跟小爷讲开国法了?早干嘛去了?” “小爷有事起奏,要面见陛下。陛下都没说什么呢,你就出言训斥小爷。你算哪根葱,多管哪门子闲事儿?” 柳源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圈穆陵:“你穆陵多管闲事儿有瘾是怎么着?” “你一个江南道处置使,丰都驿又不是你江南道的辖区,你他妈的弹劾的着三殿下吗?” “怎么着,说你多管闲事儿说错了?” 柳源转过身子,冲着陈伽罗抱拳道:“陛下,据我所知,御史台的言官们闻风奏事是不需要担责的,对吗?” 陈伽罗颔首:“对。” 柳源:“那如果不是御史台的言官,他们胡乱弹劾地方官员,那是不是陛下可以判他们个诽谤陷害同僚之罪呢?” 陈伽罗颔首:“当然。” “这就行。多谢陛下赐教。”柳源抱拳,冲着陈伽罗行了一礼,扭回头,又看向了穆陵。 柳源:“我想请问穆陵,穆大人。您老人家去过丰都驿吗?走访过丰都驿的百姓吗?探访过丰都驿的现状吗?”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穆陵看着柳源那张略有些小帅的脸,恨不得上去跟他俩比斗。他现在对柳源简直是恨疯了。 穆陵:“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本官虽然没有亲自去过丰都驿,但是在收到相关信息后,也是派人前去丰都驿,做过详细调查,确认无误后,才向陛下启奏的。” 柳源无奈的摇摇头:“你说这么多,总结下来就是没去过呗。” 穆陵还想要强辩,柳源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再说话。 柳源:“我柳源虽然是个纨绔,但是好歹也在官学中读过两年书。” “我至今还记得,先生教导我们,说话要讲证据。” “我还记得三殿下曾经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叫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第155章 捣乱者,柳源(二) 柳源看着穆陵,语气中满是讥讽:“民间有句俗语,叫做三年教说话,三十年教闭嘴。” “看穆大人这副模样,别说三十年了,五十年都未必能学会管好自己那张嘴。” 柳源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道:“陛下,草民奉命率领五百南衙禁军押解良种前往丰都驿,一路上所见所闻,与江南道处置使穆陵大人和南境巡查使卫离大人所弹劾的情况大相径庭。”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草民怀疑,此乃穆陵大人和卫离大人携怨报复三殿下。请陛下明察。” “哦?”陈伽罗双眼微眯,面色冷肃的看向穆陵和卫离,语气清冷的开口道:“二位卿家,你们与陈琦有什么私怨吗?” 穆陵一脸悲愤的开口道:“启奏陛下,这柳源纯属胡说八道。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卫离则是一个劲的磕头:“启奏陛下,此乃柳源胡攀乱咬之言,请陛下明鉴。” 陈伽罗闻言,扭头看向柳源,那意思就是,该你表演了。 柳源扭回头,看着穆陵和卫离二人,冷笑一声,开口道。 柳源:“穆陵大人,你是不是以为,徽州府刺史曹不疑祸乱刑狱的案件,你可以瞒的了天下人?” 穆陵听到柳源的话,当时就愣住了。说实话,他是做梦都没想到,柳源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切入,来帮助陈琦‘脱罪’。 一下子就将穆陵给搞了个手足无措。 柳源没有理会穆陵那如同调色盘般的脸色,扭回身,冲着陈伽罗抱拳道:“启奏陛下,三殿下今年回京祭母,返回南疆的途中,曾经路过了徽州府,恰巧遇上了徽州刺史曹不疑祸乱刑狱的事情。” “三殿下将险些被曹不疑误杀的百姓从屠刀上解救下来,并且以雷霆手段,直接解了那曹不疑的刺史一职。” “后来,江南道处置使穆陵在受到三殿下的传谕后,从驻地赶往了徽州府,接管了这个案件。” “在徽州府的时候,三殿下不忿于穆陵吹毛求疵,咄咄逼人的数次弹劾,曾经出言讽刺过穆陵。” “三殿下说,穆陵此人以直邀宠,浮躁无能,乃是江南道百姓之祸。” “此时陛下可还记得?” 陈伽罗点头:“嗯,朕记得此事。” 柳源接着说道:“草民有理由怀疑,穆陵就是因为徽州府刺史曹不疑的案件和三殿下对他的讽刺,使得他怀恨在心。这才出言诽谤,污蔑三殿下的。” 穆陵被柳源这强词夺理的话语,气的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柳源,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道:“竖子,安敢污蔑本官。” “徽州府之事,本官已经上书向陛下请过罪了,那事情确实是本官的错,本官从来没有想过要推脱什么。更不会去为了这点事儿就去怀恨他人,诽谤他们。” “你,你,你就是在污蔑本官清白。”穆陵说着,冲着陈伽罗的方向双膝跪地,以头抢地:“陛下,柳源这是在诽谤臣之清白,臣愿以死明志。” 陈伽罗并没有接穆陵和柳源的茬,看着柳源,努了努嘴,那意思就是,你继续。 柳源扭回头,看着穆陵:“以死明志?你确定你不是畏罪自尽?” “你口口声声说我在冤枉你,在污蔑你的清白。那请你拿出来证据啊,证明我说的是错误的啊。” 说真的,柳源这话真的,太欠扁了。 柳源说的这些,完全就是诛心之言,哪里来的证据?而且,你诽谤人家,你还让人家自证,证明自己的清白,简直就是,太不要脸了。 穆陵真的是哑口无言了,他因为急火攻心,完全乱了分寸。他陷入到了柳源给他设下的,自证的怪圈,走不出来了。 噗的一声,穆陵原本咽下去的那口血实在是压不住了,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向后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陈伽罗双眸抖动,扭头看向了秦如意,闪身之间,秦如意出现在了穆陵身边,伸手探了一下穆陵的脉搏,片刻后,起身,冲着陈伽罗抱拳道。 秦如意:“陛下,穆大人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陈伽罗点头:“喊人,将他送到太医院救治。” 秦如意抱拳:“诺。” 旋即,秦如意喊来几位禁军,指挥着抬起穆陵,向太极殿外走去。 等到禁卫军将穆陵抬了下去,两名小太监提着水桶,手拿抹布,快速的将穆陵吐血染红的地面擦洗干净,然后二人小跑着退出大殿之外,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做过千百遍了似的,熟练的让人心疼。朝堂上恢复了安静。 穆陵吐血后,柳源一开始其实挺怕的,万一这货挂了,会不会惹得自己老爹和皇帝姨父不高兴啊。 柳源偷摸的瞥了一眼二人的表情,发现二人竟然完全没有在意,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再看那小太监熟练的清理血迹的动作,柳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陈伽罗看了一眼柳源,又看向趴在大殿上卫离,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让柳源继续。 柳源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脑中翻涌的思绪,冲着陈伽罗一抱拳,转身看向了卫离。 柳源:“你就是南境巡查使卫离吗?” 卫离抬起头,用眼角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站起身,强装镇定的答道:“不错,本官就是卫离。” “柳二公子已经将穆陵大人气到急火攻心,吐血了,这是准备将矛头指向本官了吗?” “不知道这次柳二公子想要杜撰个什么罪名,来污蔑本官呢?” 听到卫离的话,柳源眼角不易察觉的一抽,心中不禁暗骂,当官的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货色。 这卫离,短短的几句话,里面全都是坑,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掉进去。 柳源深呼吸一口气,提高了警惕,防止自己掉入别人预设的语言陷阱中。 柳源:“卫离大人身为南境巡查使,不知道对丰都驿了解多少呢?” “丰都驿有多少郡县?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农田?有多少牲畜?” 第156章 捣乱者,柳源(三) 卫离没想到的是柳源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切入对他进行盘问,轻哼一声,故作轻声的说道:“哼。这些数据乃是当地时政官员需要了解的,不是所有官员都需要熟知的。” “本官乃是南境巡查使,负责的是巡查南境州府官吏风纪的问题。并非执政官员,无需强记那些信息。” 卫离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找的非常的棒,完美无缺。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和穆陵一样,在柳源话语的引导下,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被审问者的角色。。 甲乙双方辩论,最怕的就是陷入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卫离的失败此时此刻已经注定了。 柳源嘴角微掀,玩味的眼神看向卫离:“也就是说,你就是游荡在南境,啥也不管的一个街溜子呗?” 柳源的一句话,又把众人给逗笑了。没办法,别人说这个话或许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是让柳源这个纨绔说这个话,就很有杀伤力了。 卫离面皮抽动了两下,显然是有些动怒了。用手指着柳源,怒声喝到:“柳源,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本官的职能,乃是朝廷所定,岂容你个竖子空言污蔑,调笑?” 柳源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转身冲着自己老爹,右相柳毅抱拳躬身到:“父亲大人,您身为右相,代管吏部,不知道孩儿可否请教一二?” 柳毅点头:“但说无妨。” 柳源:“南境巡查使的职责真的如卫离大人所言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个南境巡查使设置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柳毅略做沉吟后开口道:“四境巡查使乃是陛下在大元一百七十一年所设” “旨意所言,四方边境自古便是多战之地,民生艰难。陛下特旨,在四境设置巡查使四人,负责监督军队纪律,防止边军袭扰百姓;负责监督官场,防止官员巧取豪夺;负责协助地方,缓解民生压力。” “巡查使虽非实权官职,但是却同样负有不可推脱之监督之责。” 柳源点头,抱拳躬身道:“受教了。” 柳源转回身看向卫离:“卫大人也听到右相的解释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卫大人回答草民几个问题吧。” 也不等卫离答应,柳源就直接开口了:“卫离大人任南境巡查使多少年了?” 卫离傲然的答道:“已经十年有余了。” 柳源点头:“好。” “那卫离大人在这十年间,又做了些什么呢?” “据我所知,平南军驻扎在渝州府,致使渝州府百姓民生艰难,连饭都吃不饱。” “从六年前开始,渝州府就出现了整村,整保逃难的事情。现如今,渝州府边境村庄十室九空,毫无生机。” “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本职所在?是不是你需要负责的?” 卫离听到柳源的话,神色就是一愣,他没想到,柳源竟然不和他辩驳陈琦的过错,而是直接找他的晦气。 卫离强行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思绪,强装镇定的开口道:“渝州府的事情乃是事出有因,非本官之过也。” “平南王府的封地本就是两府之地,但是益州府因为种种原因,长期不归王化之下,导致平南王府根本抽不出身来,平定益州之乱,获取益州税赋供养平南军。” “致使三十万平南军,只能由渝州府一地的百姓们供养。压力自然是会大一些。民生艰难在所难免。” 柳源冷哼一声:“我没有让卫离大人解释缘由,我只是想问,卫离大人可有将此事奏于陛下?” 卫离沉默了,他当然没有报,渝州府百姓的民生关他何事?平南军的处境关他何事?他有什么必要上奏呢? 柳源冷笑着说道:“没有,是吗?” 眼见陈伽罗要急,要生气,柳源抬手打断了陈伽罗的情绪:“陛下先别急,还有呢。” “赣州府守备魏文通擅自离开驻地,越境剿匪,最后发展成为杀良冒功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也没有汇报是吗?” 卫离嘴角一抽,强装镇定的干咳一声:“魏文通已经认罪伏法,连带着赣州刺史褚炳炎也被免职。此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提出来又是何意?” 柳源用玩味的口吻说道:“哦?那在抓捕魏文通,褚炳炎的过程中,卫大人出力几何?” 卫离沉默了,他出了个鸡毛,他吃的是现成的,直接接的陈琦的盘。 柳源眼眸微眯,寒光爆射“如果不是三殿下碰上,坐实了此二人的罪过,你这个南境巡查使,恐怕还在那里闲逛呢吧。” “而且,据我所知,你向陛下奏明的只有他们今年杀良冒功的事情。他们前几年越境剿匪的事情你是只字不提。” “卫大人,这也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卫离听到柳源的话,有看到了陈伽罗那阴郁到极致的脸色,直接双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卫离:“陛下,此事,此事……” 陈伽罗冷哼一声:“闭嘴,跪到一旁,” 卫离识趣的跪到一旁,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陈伽罗看不到他。 陈伽罗没有理会卫离那副德性,扭头看向柳源道:“还有什么说得,继续吧。” 柳源抱拳躬身道:“诺。” “陛下,穆陵和卫离对三殿下的弹劾,纯属无稽之谈,更有甚者,他们弹劾的很多内容,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的胡编乱造。” 卫离刚想要反驳柳源,就看到了陈伽罗那一张铁青的臭脸。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没错,这就是柳源想要达到的目的。 柳源虽然没有进过官场,参加过朝会,但是刚才那小一个时辰的表演,他也是看了个七七八八了。 朝会里辩论,必须要抢住先机才行,最好是能够封上对方的嘴巴,让对方没有能力反驳。 最忌讳的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指责,甚至是陷入自证的怪圈里无法自拔。 所以,柳源在开口以后,根本没有选择和这二人强辩,为陈琦证明。那样,很容易陷入自证的怪圈,导致整个争论的过程陷入被动。 第157章 柳源的反击(一) 柳源另辟蹊径的,先用诛心之言设计将穆陵给气的撅过去,无力反驳他的话;再用欲加之罪将卫离的嘴给堵住,让他没有机会辩驳。 等到这一切铺垫都结束了,这才悠哉悠哉的可以自说自话的帮助陈琦解释。 一旁的柳毅,看到柳源舌战二人的场面,忍不住摇了摇头。穆陵和卫离都是言官出身,按道理讲应该算是辩才无双的类型。 结果遇上柳源这么一个不讲官场游戏规则的货,直接就让一通乱拳给干翻了。尤其是那个穆陵,心也太脆弱了…… 其实,与其说穆陵是被柳源气吐血的,倒不如说是被群臣嘲笑的自己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的自己把自己气吐血的。 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柳源,这一点是无法辩驳的。 柳源:“穆陵弹劾三殿下怠于政务,贪图享乐,任人唯亲,致使百姓民不聊生。纯粹是胡说八道。” “三殿下上任丰都驿主司府主司后,平定叛乱,安抚百姓,劝课农桑,振兴工商。” “丰都驿去年一年的财税,比之前十年的总和还要多一倍。跟江南的富庶州府相差无几。” “丰都驿百姓们,也是数十年来,第一次家中有了余粮,再也不需要再为生计发愁。” “如此出色的执政能力,寻遍整个中元帝国,也无人能出其右。” “如果这都能被污蔑为执政懈怠的话,那我想请问,我中元帝国其他的官员算什么?废物,垃圾吗?” 满朝文武听到柳源的话,纷纷扭过头来,用眼角瞥着柳源。 满朝文武:你骂他们俩就算了,勺上我们干嘛? 柳源这话也太狠了,直接假借穆陵的嘴,把中元帝国所有官员,都给骂了一遍。 可是,最气的是,满朝文武明明知道柳源这是在明目张胆的骂街,他们还一点办法都没有。没办法,他们还真的没底气出来反驳柳源的话。 一来,陈琦这一年多时间做出的成绩,满朝文武没有谁敢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做的比陈琦好,包括柳毅和内阁五老这几位国之柱石。 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只有真正当官的人才明白,陈琦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了。 二来,柳源说的话,并不是无缘无故的骂街。这个头是穆陵开的,柳源只是在驳斥穆陵的诬告罢了,骂到其他人充其量算是误伤,你还真就怨不到柳源头上。 柳源没有理会满朝文武那要杀人的眼神,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柳源:“至于所谓的贪图享乐,就更是扯淡了。” “丰都驿地处南境,鸟不拉屎的一个破地方。他如果想要享乐,不去赴任好不好?普天之下,哪里能比得上中元城富饶?” “三殿下又不傻,不在中元城享乐,跑去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城里享乐去?吃饱了撑的?” 柳源稍作停顿,让众人笑话一下他的话,继续开口道。 柳源:“至于说三殿下任人唯亲,就更是扯淡了。三殿下上任后,更换的属吏只有两人,分别是丰都驿银曹使司马笙和丰都驿法曹使韩江。其余的属吏他都选择了继续留任。” “下属的郡县衙门更是秋毫无犯,连个捕快都未曾更换,任由之前的官吏们继续留任。” “请问,穆陵是从哪里看到的任人唯亲?” 卫离趁着柳源缓口气的功夫抢言道:“那陈琦让他的相好的,一个叫蓉丫头的女娃娃参与丰都驿主司府的事务,这不叫任人唯亲吗?” 柳源满脸不屑的看向卫离,表情中满是讥讽。 柳源:“这就是你一个南境巡查使得到的,关于丰都驿的信息吗?” “我只能说,你这个南境巡查使做的太烂了。就你这般为官,搁个馒头,狗都能干。” 柳源不屑的冷哼一声:“三殿下对丰都驿进行改革后,丰都驿作为元楚商道的重要组成部分,来往行商之巨,算得上中元帝国之最了。人流量是非常大的。” “同样的,因为人流量太大,致使丰都驿滋生出了一些并不太光彩的职业。比方说赌坊,比方说青楼,又比方说暗娼。” “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辈,都明白赌和黄对社会的危害有多大。” “据三殿下所说,在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就有数个腰缠万贯的行商,在丰都驿因为赌博或者是在青楼养姑娘,导致自己倾家荡产的。” “这对丰都驿的对外形象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 “三殿下出于保障丰都驿正面形象的目的,决定将丰都驿的所有青楼、赌场,妓院和暗娼全部清除。” “其中,涉及到查封青楼,妓院,抓捕明娼,暗娼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很有可能会对办事之人的名声,造成负面的影响。” “比方说贪财好色。” “所以,三殿下出于避嫌的目的,这才让他最信任之人,他的爱侣蓉丫头出面,负责此事。” “蓉丫头在接到这个任务后,以雷霆手段查封丰都驿境内的所有青楼,妓院和花船,同时派出专人,抓捕那些隐匿在坊间的暗娼。” “仅用二十八天,就将丰都驿境内的名妓、暗娼全部捉拿。” “同时安排医士为这些娼妓们检查身体,治疗疾病。” “等到这些娼妓身体康复后,同样会由蓉丫头出面,教授这些女子一些生存之道,让她们可以凭本事养活自己,不用再重操旧业,沦为他人的玩物。” 柳毅看向卫离,眼神中满是嫌弃:“三殿下如此作为,只不过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罢了。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就成了任人唯亲了?” “你卫离身为南境巡查使,南境十三府和丰都驿,本就是你的辖区所在。此前的十多年时间里,你对丰都驿不闻不问,任由其成为罪恶之地。” “如今,终于有人可以将丰都驿从黑暗中解救出来,能够让来百姓们吃得饱,穿得暖了,你又出来阻止。” “你到底是何居心?” “丰都驿百姓到底哪里得罪于你了,让你对他们如此的痛恨。” 第158章 柳源的反击(二) 卫离被柳源的诛心之言给吓到了,赶紧跪倒在地,冲着陈伽罗磕头, 卫离:“陛下,切莫听信柳源这厮的诛心之言,微臣,微臣,绝无此意啊。” 陈伽罗没有理会卫离,扭头看向柳源:“臭小子,既然你刚从丰都驿回来,那就在这里说一说,你在丰都驿的见闻吧。” 柳源抱拳道:“诺!” “我到丰都驿后,第一时间并没有见到三殿下。是在处理完公事后,去到三殿下的私宅中,才见到的三殿下。” “当时,三殿下正在处理下属郡县送来的公文要务。” “整整两筐,近百份公文,三殿下坐在那里一封封的认真批阅,并且给出详尽的回复。” “对于一些寻求解决办法的公文,三殿下更是会给出详细的解决方案,当真是事无巨细。” 柳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双手捧过头顶:“这封公文,便是我在那些公文中,誊抄的一份。请陛下过目。” 秦如意来到柳源面前,接过公文,双手呈给了陈伽罗。 陈伽罗接过公文,打开后认真的查看。 这个公文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下属郡县汇报遇到的问题,并且详细阐述事情的始末,以及他们想要寻求一个怎么样的解决方法。 第二部分是主司府长史给予的批阅,如果长史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可以直接给出解决方案;如果长史解决不了问题的话,也需要给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第三部分就是陈琦给出的决定了。 中元帝国的州府郡县都是长官责任制,州府刺史,军驿主司,郡守和县令,都具有决策权和决定权。其他的属吏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同时,因为是长官责任制,所以,他们做出的决定是需要负全责的,由此造成的结果,赏罚全由他们自行承担。 只不过,很多地方的官员,如果遇上的上官比较强势的话,就会选择将决定权交给上官来负责,他们只做执行的工作。 这样一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不需要负太大的责任了。 很显然,丰都驿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陈琦的决断能力和解决事情的能力太强了,下属郡县的长官们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如陈琦和主司府那么合理。所以就将决定权让渡了,完全听从主司府的安排。 陈伽罗看完公文,眉头紧蹙,看向柳源道:“这公文上说,今年的梅雨季降水较多,丰都河有水患危机,不知道陈琦有没有说,他是否有解决之法呢?” 柳源:“回陛下,三殿下说,他原本想要联合台州府,赣州府,吴州府,湘江府和丰都驿一起,在今年的梅雨季之前,一同治理丰都河的。” “但是,自从赣州府出了杀良冒功的案件后,赣州府刺史褚炳炎被免职,州府事务由赣州刺史府长史暂时代理。” “新任刺史迟迟不到任,导致治河的事情被耽搁,这才致使四府一驿不得不面对眼下的水患危机。” 陈伽罗沉默了,满朝文武也沉默了。他们在朝堂上,为了自己的那点利益,为了争夺赣州刺史的位置,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根本没有将百姓放在眼里。 如今,柳源毫不留情的将众人的遮羞布给扯掉了。将他们贪婪到腐朽的内里给亮了出来,他们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呢? 陈伽罗长叹一声:“赣州刺史的人选,确实耽搁的有点久了。耽误了大事儿,这是朕之过也。” 陈伽罗看向柳源道:“陈琦有没有说,他是否有解决水患的良策?需不需要朝廷给予他一些帮助?” 柳源摇头道:“不知道。” “三殿下只是说,他会尽量去解决丰都河的水患危机。并没有说要求援什么的。” 陈伽罗无奈的叹息一声,又沉默了。 柳源扭头看向卫离:“卫大人,丰都河水患危机,不知道你知晓多少啊?你有没有解决丰都河水患的方法呢?” “作为南境巡查使,你的辖区内,赣州府长官长期缺失,你又做了什么呢?” “统筹各个州府,治理丰都河,这本就是你南境巡查使的权责所在,你又为此做了些什么呢?” 柳源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状告三殿下,说三殿下强行干涉其他州府的事务。那我请问,这些原本属于你的本职工作,你有做了多少呢?” “你这种狗官,除了贪赃枉法,你会干些什么?” 卫离面色赤红,右手食指指着柳源:“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柳源眼睛微眯,面色不善的看向卫离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你刚才口口声声状告三殿下,说他的主司府购买粮食,造成粮荒。你是真的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吗?” 柳源转身,冲着陈伽罗一躬身:“陛下。” “去年,四府一驿的粮食大丰收,百姓们交完税租后,都留下不少的余粮,留够他们一年的吃食后,百姓们就想着将粮食卖了,换些银钱买些其他的东西。” “但是,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四府一驿的粮价跳水,最便宜的时候,一石粮食的价格都不到六七十文钱。相较于往年的一石粮食一百二十文钱的价格,低了一半。” “而主导这一切的,便是台州府卫氏家族,也就是这位卫离大人的家族。” “谷贱伤农。三殿下在得知粮价跳水后,为了确保老百姓们不吃亏,便在回京祭母的时候,派出购粮队,去四府一驿收购粮食。收购价格为每石一百文钱。” “主司府购粮队出的价格高,老百姓们自然就愿意将粮食卖给主司府的购粮队;这也就导致了号称南境粮王的卫氏家族,在今年春季,竟然一粒粮食都没有收到。” “这便是卫离和三殿下结怨的始末了。” “说白了,就是卫离大人觉得,三殿下耽误了他们卫氏家族强取豪夺百姓们的利益。所以才要想方设法的诬告三殿下,好让三殿下离开南境,离开丰都驿。” 第159章 柳源的反击(三) 卫离听完柳源的话,脸都气的变色了。柳源这话虽然还是诛心之言,并没有什么证据,看上去很好反驳。 但是如果你仔细去想的话,就会发现,柳源说的这些,柳源无法证实,卫离自己也无法证伪。 换句话说,就是柳源说的这些诛心之言,如果无法证伪的话,那就会被默认为是真实的。 他们台州卫家确实是做粮食生意起家的,到目前为止,粮食生意仍然占据他们家族每年净收益的近七成。而他们收购粮食最多的地方,就是四府一驿。 今年四府一驿粮价暴跌,还真就是他们卫家主导的,目的嘛也显而易见,就是想要榨老百姓们的油水。 结果,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设了半天局,通了好多人情。结果等到摘桃子的时候,发现桃子被陈琦的丰都驿主司府给摘了。 柳源说的这些都是对的,是事实,他卫离无从辩驳。 但是,他们卫家在得知陈琦的身份后,就已经默认,吃了这次哑巴亏了。他们并没有想过要去找陈琦的晦气,更不敢说对陈琦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可就是因为有了前面那些无可争辩的事实作为铺垫,卫离现在说他们卫家不恨陈琦,鬼都不信。 这个哑巴亏,他们卫家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这就很恶心了。 不过,无奈归无奈,该争辩的时候,还是需要争辩的。 卫离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道:“陛下,切莫听柳源这厮胡说八道。” “购买粮食只是简单的市场行为,我卫家赢得起也输得起。犯不上为了那仨瓜俩枣的,去找一个皇子的晦气。” “柳源这纯粹就是在污蔑,其心可诛。” 陈伽罗没有说话,如同置身事外般的,坐在那里,看着柳源和卫离互相争辩。 柳源见状,冷哼一声:“仨瓜俩枣?你确定是仨瓜俩枣?” “你卫家去年从四府一驿共收购粮食两百九十余万石,每石粮食的收购价在一百文钱左右。” “你们卫家将那些粮食,转手就卖给了镇北王府和安西王府。售价为每石一百四十文钱左右。” “仅仅这么一个来回,你们就净赚了白银近十万两。” “你们卫家在台州府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罢了,这十万两白银,恐怕都够你们一年岁入的一半了吧。” “你们卫家今年如此的精心谋划,费尽心思。这生意一旦做成了,你们的净利润至少也在白银二十万两左右。” “是你们往年收入的两倍。你管这个叫做仨瓜俩枣?” “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人父母那是什么仇?不共戴天之仇了吧。” “你们卫家真就能将这事儿轻轻揭过?” “如果真的揭过了,你们今天做的这些,又叫什么?” 卫离无语了,这柳源也太能扯了,这尼玛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他留啊。卫离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穆陵去年弹劾了一年陈琦,都没一点事儿。自己今年刚收了点银子,帮助穆陵一起弹劾一下陈琦,就撞上铁板了。 柳源现在给他挖的这个坑,他一旦绕不开的话,很有可能致使整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为了那区区几万两银子,这尼玛风险也太大了。 卫离:“柳源小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如此这般想要致本官于死地,是本官哪里得罪了你了吗?” 柳源冷哼一声:“行了,卫离。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这副鬼样子。” “我和你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有你这号人,哪里来的恩怨?” “我只不过是比你这个南境巡查使更了解一些南境,更了解一些丰都驿罢了。我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何来得罪,报复一说呢?” 柳源懒得理会卫离,坑已经挖好了,穆陵和卫离也已经跳进去了,他也懒得在废那些个话了。 柳源冲着陈伽罗抱歉道:“陛下,圣明烛照,乃当世之圣君也。” “切莫听此等小人谗言,影响了父子感情。” “草民在市井之间就曾听闻,有传言说,陛下与三殿下父子感情不睦,父子之间存有隔阂。致使出现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情况。” “但是,草民自幼与三殿下相识,是了解三殿下的人品和性格的。三殿下的孝心上天可鉴,根本不是传闻中那般不近人情的。” “去年,陛下忧心南境丰都驿的乱象,特旨派遣刚满十四周岁的三殿下亲赴南境,执掌丰都驿主司府诸事。” “三殿下理解陛下之良苦用心,马不停蹄的南下赴任,帮助君父解决丰都驿之乱。此乃仁孝之举也。” “何来父子不和?” 柳源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没办法,他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信,说给别人之前,首先得说服自己。 他太难了。 柳源:“不过,这些隐秘之事,非近人是不得而知的。” “草民猜想,会不会是有些人,听到了那些传闻。处心积虑的想要借助那些传闻,离间陛下与三殿下之间的父子关系。” “从而造成皇室内部混乱,趁机浑水摸鱼?” “请陛下明察。” 好家伙。柳源这一番话,看似都是些模棱两可的空话。可确是句句诛心啊。 如果陈伽罗心里真的生了芥蒂,顺着柳源的话,产生了怀疑。不仅会要了穆陵和卫离两个人的命。 闹不好,还要整个穆家和卫家两个家族陪葬。 就算是陈伽罗现在不相信柳源的话,但是某些种子在潜移默化之下,已经被柳源种下了。 从此以后,穆家和卫家如果不及时收手,脱离朝堂。有朝一日恐怕也难逃灭族之灾。 这就是文人的嘴啊,那些武人的刀更狠。 陈伽罗看着柳源,无奈的叹息一声,陈伽罗不是傻子。柳源话中的意思,他当然是听懂了。 陈伽罗何尝不想好好整一下这些御史言官和门阀世家的走狗呢。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无能为力。 他当然不会因为柳源的话,就将穆陵和卫离推上断头台。 那不符合他仁君的定位。 第160章 再一次被舍弃的陈琦 陈伽罗干咳一声,面带不悦的看向柳源:“臭小子,穆陵和卫离两位爱卿的弹劾,或许有偏颇之处。却也是拳拳报国之心。朕岂会不知。” “你就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柳源无奈叹息一声,抱拳行礼后,退出了太极殿外。柳源知道,在这次与穆家和卫家的二选一中。陈琦再一次的被舍弃了。 走出太极殿的柳源,抬头看了看这个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讪笑着摇头。 难怪陈琦会在酒席宴间感叹‘无情最是帝王家’;难怪陈琦会和陈伽罗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不管是谁,自己亲爹在每次二选一的时候,都会将自己舍弃。自己也不会和这个亲爹有感情吧。 仅仅一天时间,或者说,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两次选择,陈伽罗的选择都是舍弃了自己的亲儿子陈琦。 说实话,别说陈琦了,柳源的心都跟着凉了。 也不管什么规矩礼仪了,柳源将交差用的令牌和文书啥的,一股脑的交给守在门口的御前统领闻泰,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宫城,回家去了。 太极殿了,因为柳源的一通胡搅蛮缠,满朝文武也没了互相弹劾的兴趣。在一番无聊的恭维和马屁声后,陈伽罗看向了太极殿外。 陈伽罗:“柳源何在?” 整个太极殿内外一片安静。 陈伽罗眉头紧皱:“柳源何在?”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御前统领闻泰从太极殿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枚金色令牌和一卷文书,单膝跪倒在了陈伽罗的御案前。 闻泰:“启奏陛下。柳源说他身体不舒服,将这个令牌和文书留给末将。自己回家去了。” 陈伽罗听到柳源竟然不辞而变,那脸色就别提有多难看了。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有人在他没离开之前,提前离开朝会。 陈伽罗面色不善的看向秦如意,秦如意当时就明白了陈伽罗的用意。飘身来到闻泰面前,将令牌和文书接过,恭敬的放在了陈伽罗面前的御案之上。 陈伽罗看着那枚令牌和那卷卷轴,想要发火,但是碍于情面,还是忍住了。 陈伽罗看向柳毅:“柳源这次外差做的不错,朕原本是想要当面表彰他的。没想到他身体不适,提前回去了。” “这样吧。柳源年纪也不小了,就给他在六部里寻个差事,让他慢慢学吧。” 柳毅出列,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道:“臣代逆子多谢陛下隆恩。” “然六部郎官,最差的也是正六品官秩。柳源此行并未做出什么功绩,如此逾距封赏,恐会落人口舌。” “以臣愚见,就封柳源一个八品县尊,让他外放,去体察一下民情去吧。” 陈伽罗听到柳毅的话,那脸色顿时就冷的能滴出水来。 这玩意儿,昨天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一晚上过去,都变了样了。 陈伽罗没有再说别的,也没有说是否同意柳毅的意见,从御案后站起身,转身就向着屏风后走去。 秦如意见状,高声喝道:“退朝。” 秦如意说完,文武群臣按照品级高低,依次退出了殿外。 陈环有些拉着柳毅,走到一旁远离文武群臣的方向,有些急切的说道。 陈环:“柳相,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先给柳源在六部里找个活儿干着,过两年就把他提拔起来,让他负责一个事情,让他积累声望。慢慢升迁。” “您怎么今天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柳毅无奈的摇摇头:“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老臣估摸着,陛下该叫咱俩进去了。进去以后,老臣再细说吧。省的老臣还得说两遍。” 柳毅的话音刚落,秦如意的身形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柳毅和陈环面前。 秦如意冲着柳毅和陈环抱拳行礼道:“太子殿下,柳相大人,陛下有请。” 柳毅点点头:“那就有劳秦大人带路了。” 秦如意并未答话,微微躬身后,转身带着二人,重新走进太极殿,绕过一扇屏风,来到了暖阁门前。 秦如意躬身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和柳相大人到了。” 暖阁内,陈伽罗略显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伽罗:“进来吧。” 秦如意打开暖阁的门,目送陈环和柳毅入内,朝着暖阁外的太监,宫女招招手,带领着一众人,退出了太极殿中。 暖阁内,陈伽罗坐在榻上,面前放着一张案桌,案桌上摆放着柳源留下的令牌和文书。 柳毅和陈环走到陈伽罗近前,抱拳躬身。 柳毅:“老臣参见陛下。” 陈环:“儿臣参见父皇。” 陈伽罗靠在软墩上,看着柳毅和陈环,面色平静,平静的吓人。 陈伽罗:“免礼吧。” 柳毅和陈环直起身子,看向陈伽罗,等候陈伽罗接下来的话。 陈伽罗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说说吧。这是何意?” 柳毅抱拳:“请陛下恕罪。” “昨天夜里,源儿亲自找到老臣,拒绝了入六部做官。” “经过老臣询问,这才得知,原来柳源在丰都驿的时候,看到了三殿下和雷锐他们一起,做出了一番成就。他动了追随的心思。” “此番归来,他就是来向老臣和夫人的告别的。他要南下去寻三殿下,和那兄弟几人共同去做一番事业。” 陈伽罗面色不悦的说道:“所以,你们同意了?“” 柳毅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陛下,柳源那小子,也是在您眼皮子下长大的。他是个什么德行,还用老臣说吗?” “那小子从小就格色,年仅十四岁,那纨绔之名就已经传遍整个中元城了。” “老臣和夫人拿他也没办法。” “这十八年来,能够让他真心实意信服的,也只有三殿下一人。” “老臣和夫人纵然有千般不悦,但是为了源儿的未来计,只得忍痛允许了他前往丰都驿,投奔三殿下了。” “希望他能在三殿下的约束下,做出一番成就吧。” 陈伽罗看着柳毅,眼神飘忽,显然没有完全相信柳毅的话。 第161章 陈伽罗的悲哀 陈伽罗沉吟片刻后,将手中的令牌丢到了案桌上,冲着暖阁外喊到:“来人。” 秦如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陛下吩咐。” 陈伽罗:“秦如意,你亲自去柳府,将柳源带回来,就说朕要见他。” “告诉他,朕只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到不了,他今生都休想离开中元城。” 秦如意:“诺。” 陈伽罗扭头看向柳毅和陈环,冲着二人摆摆手。 陈伽罗:“你们都下去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柳毅和陈环二人同时抱拳行礼:“诺。老臣\/儿臣告退!” 等到二人离开暖阁,脚步声越来越远。 陈伽罗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了榻上,口中不断的重复呢喃着‘都要走,都要离开’。 伴随呢喃声的,是陈伽罗逐渐佝偻下去的背,原本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陈琦去年那如同畏罪潜逃般的南下赴任,对陈伽罗造成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陈琦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逃难般的举动,深深的刺痛了陈伽罗的心。 陈琦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将父子之间的不信任,摆在了明面上,没有丝毫的遮掩。 陈伽罗就像是有一团火窝在心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将他憋得非常难受。 不过好在他本身也没有太将陈琦放在心上,用不了几天时间,他心里慢慢的熬,也能将这股劲儿给熬过去。 可是,让陈伽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琦的离开,仿佛是打开了一个皇子外放的盒子似的,再也关不上了。 就在陈琦离开中元城,南下赴任后没几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二皇子陈琼也来找陈伽罗,说是要学习陈琦,为君父分忧。 陈伽罗本来是想要拒绝的,让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去边境受苦,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是很不乐意的。 但是,陈伽罗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陈伽罗自己亲手将自己的三儿子外放到南境,外放到最穷凶极恶的罪恶之地,丰都驿。 现在却把这比陈琦还大的二儿子陈琼,不让他外放。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他陈伽罗偏心二儿子,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自己的三儿子吗? 所以,尽管陈伽罗有千般不愿,还是不得不将陈琼给外放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相对不那么危险的地方,让陈琼去慢慢历练。 陈琼如蒙大赦般,兴高采烈的到宫里谢恩后,连夜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离京去了西境。 陈琼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似乎什么都说了。那种无言的伤,让本就被陈琦气个够呛的陈伽罗,心里更憋屈了。 紧接着,四皇子陈璋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撺掇,亲自找到陈伽罗,让陈伽罗同意他外放北境。 这一次,陈伽罗真的是忍不了的。 陈琼虽然在学文方面一窍不通,但是在武艺和兵法的修习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去了西境,他在政务方面或许不太擅长,但是整军备战,领兵打仗还是可以的。 陈琦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没有去皇家官学读过书,全靠太子陈环的教习和自己在皇家藏书楼中看书自习。 但是陈琦偶然表现出来的才华,在众多皇子中,也是属于偏中上那一拨的。 在陈伽罗的预想中,陈琦治理丰都驿,或许很难有功,但是最起码可以做到无过。 等到一个月后,陈伽罗收到了暗中监视陈琦的暗探发回来的,关于陈琦在丰都驿所作所为的消息。 让陈伽罗彻底震惊了。 陈琦刚到丰都驿,就那般的杀伐果决的将丰都驿的内乱彻底解决。 陈琦表现出来的能力、魄力、决策力,就连太子陈环都要甘拜下风。 在这种情况下,四皇子陈璋竟然还敢舔着脸来找陈伽罗,请求外放。 简直就是粪坑里跳高,找屎(死)。 整个中元城,乃至整个中元帝国,谁不知道你四皇子陈璋除了那个华丽的皮囊外,一无是处,简直就是废物中的废物。 你是哪里来的勇气请求外放的? 更何况,谁不知道你外公是镇北王庞钰龙,别人是想方设法的要和外戚撇清关系,保持距离,你他娘还上赶着去投奔外戚。 你是想造反不成? 陈伽罗当然知道,就是庞妃和庞家在背后撺掇陈璋这个半脑脑。 一怒之下,陈伽罗不仅命人将四皇子陈璋给打了二十军棍,还将陈璋禁足府中一年。 即便如此,皇子外放的口子已经开了,再也就关不上了。 今年年初,刚刚年满十四周岁的五皇子陈琥上书请求外放。陈伽罗无奈之下,只得同意陈琥外放北境。 只是没想到,陈琥在北境不仅一事无成,还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中,差点搞得陈琥自己身败名裂了。 陈伽罗心中有气,有恨,有怒,可是他找不到地方发泄。 他不知道自己该气谁,该恨谁,该怒谁。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陈伽罗自己,不管是陈琦,还是陈琼,又或是陈璋,陈琥,只不过是他这个始作俑者的荒唐作为的受害者罢了。 他真的无权去恨任何一个人。 如今,不仅自己的儿子不愿意留在京中陪伴他。连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外孙,都不愿意留在京中,留在六部中任职。 如果是早些年,陈伽罗或许并不会很在意这些,他甚至会很开心的让这些小辈儿们赶紧滚蛋,省的天天来烦他。 但是,如今的陈伽罗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发自内心的向往亲情,向往儿孙环膝,向往子孙满堂的生活了。 可是,自己的儿子们却都选择了离他而去。 顺遂了半辈子的陈伽罗,此刻就像是一个失孤的老人般,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无助。 他之所以命人传柳源来,不为别的,就想知道一件事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的亲生儿子,一个个义无反顾,前赴后继的想要离他而去。 第162章 柳源直言 半个时辰后,柳源在秦如意的带领下,穿过屏风,来到了暖阁门前。 秦如意:“回陛下,柳源少爷到了。” 暖阁内,正在批阅奏折的陈伽罗头也没抬:“让他进来吧。” “诺!”秦如意打开暖阁的门,冲着柳源做了个请的手势;柳源抱拳,冲着秦如意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起身后,迈步走进了暖阁内。 柳源走到陈伽罗面前,双膝跪地,纳头便拜:“草民柳源,参见陛下。” 陈伽罗并没有理会柳源,认真的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 柳源估摸着,陈伽罗应该是故意的,找自己的晦气。秉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理念,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要你陈伽罗不说话,我就一直趴着,全当锻炼身体了。 两个人,就那么耗上了。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柳源的双腿都跪麻了,整个人都快僵了。 这才听到陈伽罗说话:“说说吧,为什么不愿意在六部里学习,非要去丰都驿找陈琦。” 柳源满不在乎的答道:“回陛下,不是草民不愿意。而是草民能力不足,配不上那么高的官职。” “陛下您是知道的,我,柳源,就一纨绔子弟。皇家官学,我上了不到一年。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四书五经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 “让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儿当官,这不是给朝廷抹黑吗?” 陈伽罗听完柳源的话,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源,面色很是不善。 陈伽罗:“你应该清楚,只要我不同意,就算是你爹妈,也不敢放你南下去投奔陈琦。” “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要让我下一道旨意,禁止你离开中元城吧。” 陈伽罗眼睛盯着柳源,语气很是不善:“所以,你应该明白,要如何回答我的问题吧?” 柳源无奈的撇撇嘴,他当然知道陈伽罗想要听到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了。可是,他能实话实说吗?能吗? 傻子都知道不能啊。 面对着陈伽罗的威胁,柳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南境,丰都驿,他是一定要去的。 如果他柳源这辈子必须要选择一个主子跟随,那么这个主子有且只有一个选择,他叫陈琦。 如果不能跟着陈琦一起去闯出一片天的话,他柳源宁愿当一辈子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也不愿意为任何人卖命效力。 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的姐夫,太子陈环也不例外。 可是,看目前这个状况,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让陈伽罗满意的话。 陈伽罗一定会言出必行的,下旨将自己关在中元城中,一辈子都休想离开中元城半步。 柳源沉思了有小半刻钟的功夫,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陈伽罗,面色清冷的说道。 柳源:“草民想请问陛下。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是算君前奏对呢?还是算姨夫和外甥闲聊的家常话?” 陈伽罗原本冰冷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轻笑,无奈的叹息一声:“怎么?在你心中,朕就那般没有容人之量?” “朕亲政已经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你可以去问一问你父亲,本朝可曾有人因言获罪过?” 面对这陈伽罗这模棱两可的话,柳源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柳源不是傻子。相反,柳源此人极其的聪慧,在中元帝国年轻一辈中,柳源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柳源之所以问陈伽罗,他们的谈话算什么,其实就是变相的告诉陈伽罗,想要我说实话,就得提前免了我的罪。 别一会儿我说到你不爱听的了,你又变脸,让人揍我一顿。这种傻事,我才不干呢。 很显然,陈伽罗听懂了柳源话中的意思。但是,柳源的话,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刺痛感。 陈伽罗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皇帝。 他登基以来,在民生上,与民休养生息;在外交上,与别国和平友好;在吏治上,让百官广开言路;在刑狱上,也是尽可能的少造杀孽。 结果,现在柳源和他说话前,竟然还要先讨恩赦。这简直就像是当面侮辱陈伽罗似的。 陈伽罗怎么可能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犟种就是犟种。 柳源秉承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只要陈伽罗不给出他们满意的答案,他就不开口,就一言不发。 咱们就耗着,大不了我柳源回去,继续当我的纨绔子弟。 又一刻钟后,陈伽罗认输了。 没办法,他还有一大堆奏章要批复呢,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跟柳源那么耗着。 陈伽罗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个蒲团道:“坐下说话吧。” “今天这暖阁里,没有君臣,只有亲戚。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朕……我这个做长辈的,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找你的麻烦。” 柳源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一屁股坐在了陈伽罗对面的那个明黄色蒲团上。 柳源:“陛下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伽罗点点头:“好。”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宁愿去南境受苦,也不愿意留在中元城里享清福?” 柳源不屑的撇嘴道:“陛下,现在的中元城里,都是些什么货色。留在这里是享清福吗?活受罪还差不多吧!” “不说别的,就我们这一辈,但凡留在中元城里的,有一个像样的吗?全都是一帮不学无术之辈!” “这些人,仗着自己祖辈的拿命换来的那点福荫,在中元城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这些人,整日流连于花街酒巷,张口闭口之间,就离不开男女之间那点事儿。” “可就是这样一帮不学无术之辈,他们却有一个统一的未来。” “那就是通过各方关系,最后在陛下这里讨个恩典,去六部里做个郎官,跑腿打杂,慢慢的混资历。” “等到最后子承父业,堂而皇之的混进这太极殿里,主宰天下百姓的生死。” 第163章 接连被怼的陈伽罗 柳源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陛下如果不信,可以微服,去六部里逛一逛,看一看。” “到底有多少人是在认真做事儿,又有多少人是在那里混日子。” “陛下觉得,我羞于与之为伍,有什么错吗?” 陈伽罗听到柳源的话,整个人的脸都黑了。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像柳源说的那样,朝中权贵的子弟,好像很多人都进了六部里,做了六部的属吏。 柳源无奈的说道:“不仅仅是我。” “陛下难道没有发现吗?京中的权贵子弟,但凡有一点能耐的,在弱冠之后,都会选择外放出去当官。” “哪怕官阶,品级低一点都无所谓,只要不留在中元城里就行。” “户部尚书李宛的嫡长子李帆;户部侍郎鲁勇的嫡子鲁雄;户部主司沈开山的嫡子沈岩;吏部尚书魏崇岳的长子魏朗;工部尚书朱瑞的长子朱沐……” 柳源一下子说了二十几个人,直到他都懒得再举例了,这才停下。 柳源:“还有很多,很多。就我脑袋里记着的,就不少于五十位。” 陈伽罗听完柳源的话,无奈的叹息一声,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堂堂朝廷六部,管理天下的中枢机构,竟然成了容留那些不学无术之辈的温床。 而就因为那些不学无术之辈的存在,甚至将那些志存高远的娃娃们,给生生的逼着远离朝堂,远离中枢。 宁愿外放到州府中,做一个七品,八品,九品的小官,小吏。 此刻,陈伽罗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又恶心。 陈伽罗:“你既然早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和朕说呢?” “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会给朝堂带来怎样的灾难?” 柳源无奈的摊手道:“没有为什么。我不能说,不便说,不好说。” “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太子殿下或者其他皇子殿下们,不是也没有说吗?” 柳源叹息一声:“那些货是不学无术之辈。可是他们的爹,他们的妈,他们的家族,可不是好相与的。” “不管是谁,一旦将这个事情指出来,无异于和满朝文武作对。成为满朝文武的眼中钉,肉中刺。” “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惹那么一帮子大人物。” 陈伽罗沉默了,他没有能力反驳柳源的话。别说是柳源和太子陈环他们这些小辈了。 就算是他这个皇帝,也不敢轻易的将手伸到那些纨绔子弟的身上啊。他也不敢得罪满朝文武啊,又何必苛责别人呢。 陈伽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陈伽罗:“就算是你不想与之为伍,想要外放做官。” “这中元帝国九道八十一州府,九百九十九个郡县。你哪里不能去,为什么非要去南境,去丰都驿,去投奔陈琦?” “你难道就不怕落个勾结皇子,结党营私的罪名吗?” “结党?”柳源不屑的冷笑一声:“太子殿下是我姐夫,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我就算是什么都不干,整天吃喝嫖赌,日后也是堂堂国舅爷。” “别人巴结我还来不及呢,我有必要不远万里的去和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皇子去结党营私吗?” 陈伽罗直接被柳源的话给怼自闭了……柳源的话虽然难听,但是仔细想想,还真就是那么个道理。 此时此刻,陈伽罗都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有点脑瘫。 陈伽罗沉吟了片刻,缓了一下自己尴尬的情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陈琦的关系很亲近,属于那种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作为一个父亲,我承认从小到大,我对陈琦是有偏见的。” “我,我,我就是想知道,陈琦……陈琦他是怎么看待我这个父亲的。” 柳源听到陈伽罗的话,不屑的冷哼一声:“陛下您确定,您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的对琦哥儿有偏见吗?” “从小到大,您有正眼瞧过琦哥儿一次吗?” “琦哥儿的生辰是哪天,您这个当爹的还记得吗?” “琦哥儿是什么时候学会走路的,您这个当爹的知道吗?” “琦哥儿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您这个当爹的知道吗?” “琦哥儿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曲儿;这些您这个当爹的知道吗?” “这些都不说,您到现在,还能想起琦哥儿长的是什么模样吗?” 柳源讪笑着摇摇头:“陛下您有十六个儿子,十八个女儿。” “您就说说,哪个能有陈琦惨?” 陈伽罗沉默了,他发现,柳源刚才问的问题,他竟然一个都答不出来。 面对柳源那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陈伽罗竟然连生气,发火的勇气都没有。 柳源深呼吸,长叹一口气道:“我和琦哥儿认识有五六年了,两个人算得上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从来没有在琦哥口中,听到过任何一句,关于父亲的话语。” “这么多年来,我在琦哥儿口中听到的亲人只有三位。” “赋予他生命的谬娘娘,将他养育成人的皇后娘娘和陪伴他长大的兄长太子殿下。” 柳源抬头,微笑看向陈伽罗道:“我知道陛下您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争储夺嫡的那点事儿罢了。” “您在琦哥儿刚满十四周岁的时候,就用强制手段,将琦哥儿逐出东宫,让他远赴南境。” “不就是担心陈琦殿下久居东宫,会生出争储夺嫡之心吗?” 柳源正色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陈琦殿下从来就没有过那个心。” “用陈琦殿下的话来说,那就是‘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陈琦殿下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们这一辈,只有太子殿下继承大统,才能保证所有的兄弟姐妹能够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 “其他任何人当上皇帝,都不可避免的会造成一场手足相残的悲剧。” “所以,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个人利益的考量。支持太子登上皇位,是最优选项。” 第164章 纠结的陈伽罗 陈伽罗听到柳源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个最不起眼的儿子,竟然看的如此的通透。 在此之前,陈伽罗通过分析各方传回来的奏折和密报,他自认对陈琦已经很是了解了。 但是,通过刚才与柳源之间的聊天,陈伽罗发现,他对陈琦的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说是一无所知,也毫不为过。 可越是这样,陈伽罗的心里就越发不舒服。 作为皇帝,数十年来,陈伽罗已经习惯了被人巴结,讨好,恭维,赞颂了。 不管是前朝的百官,还是后宫的嫔妃,每个人都是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他的欢心。 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被动的接受感情,没有主动付出自觉了。 在他心里,自己的这些儿女们,都应该是想方设法的上赶着讨好他这个老父亲。就像宫里的那些太监,宫女和婢女一样。 在他享受完儿女们的讨好和孝敬后,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施舍一些好处自己的儿女们,他的那些儿女们就受用不尽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陈伽罗的十六个儿子,十八个女儿,没有一个和他亲近的。就连他自认为很偏宠的二儿子陈琼和四儿子陈璋,对他这个亲爹也是避如蛇蝎。 就更别说在他眼里如同小透明般的陈琦了。 陈伽罗都想不起,陈琦上一次当面叫他父皇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陈琦给六部和内阁的每一封奏折他都看过了。甚至是陈琦给颜皇后和太子陈环的信件,他都一封不漏亲自检查过了。 陈琦和丰都驿给六部和内阁的奏折,里面对他这个亲爹的称呼都是陛下,而自称都是微臣。 而陈琦给颜皇后和太子陈环写的书信,里面对颜皇后的称呼为母后或者阿娘,对太子的称呼则是太子哥哥或者皇长兄,就连过门不到两年时间柳如兰,也是一口一个皇嫂的叫的特别亲。 至于书信中谈到陈伽罗,则毫无意外的如同奏折般的,变成了陛下。 那种疏离感,真的,都不用明说,只要不傻不瞎就都能看明白。 每次看到那些奏折和信件,陈伽罗都会不由自主的无名火起,如同来了月事的刁蛮女子似的,胡乱发脾气。 陈伽罗看着柳源,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柳源见状,明白陈伽罗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有些说不出口。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柳源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陈伽罗自己忍不住了,有些小心谨慎的开口道。 陈伽罗:“源儿,你,我,你,知不知道,陈琦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这个亲生父亲亲近呢?” “很多时候,我也很想要和他亲近,和他像是寻常父子那样,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可是,陈琦总是给我一种遥远又疏离的感觉,让我抓不住。” “我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的地方。我……” 陈伽罗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没办法,他是皇帝,是整个东洲大陆,最强大帝国的皇帝。现实不允许他懦弱和屈服,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柳源无奈的摇摇头:“陛下。” “有句老话,叫做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陛下您没有种父慈子孝的因,又何必强求子孝孙贤的果呢?” 柳源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今天早朝的时候,陈伽罗在两次二选一的选择中,没有丝毫犹豫的舍弃了陈琦,他就觉得堵得慌。 柳源有些不忿的说道:“陛下以为,那穆陵和卫离凭什么敢在这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去污蔑和诽谤琦哥儿一个堂堂皇子呢?” “他们为什么不去污蔑和诽谤其他皇子?为什么就偏偏死盯上了琦哥儿一个人呢?” 陈伽罗眉头微蹙,疑惑的看向柳源:“为什么?” 柳源不屑的撇撇嘴:“所有在外受欺负的孩子,说到底都是家里长辈无能导致的。” “我还记得,在我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皇家官学读书。当时有两个年纪比我大很多的小孩,对我实施了霸凌。” “当时,我气急了,也还了手,抄起书桌上的砚台,直接将为首的那个小孩的脑袋给砸破了。” “事发之后,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既担心那两个小孩会不会对我怀恨在心,伤好后加倍的欺负我,又担心我父亲会不分青红皂白,不问缘由的因为我打架就对我实施家法。” “那一天放学后,我躲在皇家官学学堂的角落里,久久的不愿离去。直到我父亲和我哥哥姐姐一起道皇家官学学堂中,找到了我。” “那一天,一向严厉的父亲,难得和颜悦色的将我抱在怀里,从皇家官学抱回到了柳府中。” “父亲大人并没有因为我打架就训斥我,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了我事情的始末。” “在得知真相后,父亲大人让大哥驾着车,他亲自带着我,连夜去那两个小孩家里,去帮我讨公道。” 柳源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微笑:“我至今还记得,那两个小孩的父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景象。” “在那一刻,在我心里,我父亲的形象就如同那高山般,厚重,安全,值得信赖。” “自那以后,我再去皇家官学,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不敢霸凌我,欺辱我。” “一个个见到我,就如同那老鼠见到猫似的,乖巧的不像话。” “同样的,自那以后,不管我再怎么混蛋,再怎么纨绔,面对我父亲的时候,都都不曾失过礼节。” “对于我的父亲,我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爱戴。” “父慈子孝,父慈是前因,子孝是结果。父亲在孩子小的时候,不能为他遮风挡雨,凭什么要求孩子一定要孝顺他呢?” “同理,如果陛下在穆陵和卫离第一次弹劾琦哥儿的时候,就将他们二人给乱棍打出去。” “他们还敢有第二次吗?” 第165章 陈伽罗同意柳源南下 陈伽罗再一次沉默了!一向雄辩的他,今天在柳源这个晚辈面前,已经不知道沉默了多少次了。 不过,柳源可没有因为陈伽罗沉默,就选择放过陈伽罗。 柳源:“陛下难道没有发现吗?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这个事情对与否。” “您只要面临二选一的时候,只要二选一的选项中,有一个选项是琦哥儿的时候,您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舍弃琦哥儿,保全另外一个选项。” “不说别的时候,就今天早朝那么一会儿会儿,您就在两次二选一中,毫不犹豫的选择舍弃掉了琦哥儿。” “如果不是我臭不要脸的一通胡搅蛮缠,陛下申斥琦哥儿,处罚琦哥儿的圣旨,恐怕都已经在路上了吧。” 陈伽罗长叹一口气,靠在软墩上,愣愣的发着呆。明明四十多岁,龙精虎猛年纪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如同垂垂老朽般的感觉。 很多事情,做决定都是下意识的,并没有想那么多,考虑那么多。习惯成自然的,就那么选择了。 就像陈伽罗屡次舍弃陈琦一样,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习惯成自然的做出的决定。 这样的决定,只要没有人点破,那么包括太子陈环在内的所有文武百官,也就会习惯成自然的忽略掉这其中的不合理。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柳源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陈伽罗的这层遮羞布给挑开了。一点颜面都没有给陈伽罗留。 其实,去年穆陵第一次弹劾陈琦的时候,太子陈环也曾出面,亲自点破穆陵的险恶用心的。 只不过,当时的陈伽罗正在气头上,正愁找不到宣泄口呢。陈琦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如同孤儿般的皇子,就正好成了陈伽罗的撒气桶。 而且,陈伽罗不仅下旨把陈琦给骂了一通,还在散朝后,将太子陈环留在太极殿中,狠狠的数落了一通。 并且下明旨,不允许太子陈环再为陈琦求情。 心灰意冷的太子陈环,自此便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完全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陈伽罗心里,第一出现了一种名为懊恼的情绪。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的心口堵得难受极了。 陈伽罗看着柳源,小心谨慎的说道:“源儿,你,你,知道,我可以从哪个方面,给予陈琦,一些补偿吗?” 柳源摇头,对于陈伽罗的马后炮很是不屑。 柳源:“陛下。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论财力,您和您身后的整个皇室,可能还比不上琦哥儿一个人呢。”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如果不是琦哥有孝心,给您的内帑送了两百万两白银。您那内帑估计和空了也没两样吧。” 陈伽罗脸都黑了,好家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柳源这尼玛完全就是在骑脸输出啊。 柳源当然也看到了陈伽罗那明显不善的脸色,不过他现在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柳源接着道:“论权势,他不过就是个正五品上的丰都驿主司,您又能给他什么样的权势呢?难不成您还能提前给他封王不成?” “就算您想破格提前给琦哥儿封王,您觉得宗政司会允许吗?二皇子陈琼会不会因此不满?四皇子陈璋会不会因此不满?” “别到时候琦哥儿别狐狸没逮到,反闹了一身骚。” 柳源无奈的摊摊手:“除了这样俩,我实在想不出来,陛下您手里还能给出什么作为冷落琦哥儿多年的补偿呢?” 陈伽罗眼眸微眯,看着柳源手忍不住有点痒了。 这个臭小子,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陈伽罗冷哼一声,没有接柳源的话:“你南下的事情,朕同意了。” “不过,朕此前曾下过旨,丰都驿内所有的官吏任免,全都交由丰都驿主司,也就是陈琦全权负责。” “朝廷不会委派,不会空降,不会插手丰都驿内所有官吏的任免。” “你去丰都驿,能混个什么官职,全看你的本事和陈琦的心情了。朕只能祝你好运了。” “回家后,先别忙着南下。在家多待几天,好好陪陪你阿娘。” “官员外放后,没有朝廷的允许,是不得随意离任回家探亲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尽可能的缓解一下你母亲的忧心吧。” 柳源起身,站直身子,冲着陈伽罗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柳源:“草民遵命。” 陈伽罗点点头:“去吧。别在这里给朕添堵了。” 柳源闻言后,如蒙大赦般的,转身跑出了暖阁。那样子,就像是松开绳子的哈士奇似的。 陈伽罗无奈的摇摇头,脸上突然挂上了一抹笑容。 柳源的话,虽然阴阳怪气的不太好听。但是陈伽罗也听出来了,那每一句可都是肺腑之言。 他陈伽罗不是听不进劝的人,他还真没兴趣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治别人的罪。 更何况,这个说话的人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 陈伽罗拿起笔,继续批阅起奏折,暖阁内外,再一次的安静下去了。 ………………………………………………………… 翌日,因为丰都河有潜在的水患危机,所以陈伽罗直接传谕增加小朝会一次,内阁五老和六部九卿悉数到场,无一人例外。 经过一番讨论,陈伽罗拍板决定,命兵部拨出军用帐篷五千顶,户部拨出救灾专用物资一百车,发往丰都驿,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物资和之前的南楚帝国购买的良种一样,由南衙禁军押送。 而这一次的指挥使,还是由柳源担任。 陈伽罗明旨,柳源和负责押运的一千南衙禁军不需要回京复命,全都留在丰都驿,添入丰都驿主司府,由陈琦听用。 等到讨论结束,陈伽罗准备散朝的时候,刑部尚书汤洛突然发难。 汤洛上书弹劾五皇子陈琥在北境为非作歹,眠花宿柳,有辱皇家威严,请求陈伽罗重处五皇子陈琥,用以安抚北境兵民之心。 汤洛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第166章 柳源、陈琥南下 陈伽罗昨天就因为没有出言维护自己的三儿子,让柳源劈头盖脸的给数落了一通,本就存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汤洛今天竟然还敢弹劾皇子,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陈伽罗完全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对,乾纲独断的直接赏了汤洛二十军棍。险些将汤洛给活活打死。 将汤洛官降三品,罚俸三年后,陈伽罗气呼呼的退了朝,遣散了内阁五老和六部九卿众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陈伽罗静下心来,突然就想起了陈琦委托柳源带给陈环的那封信,想起了陈琦请陈环面圣,让他以处罚的名义,将陈琥送去丰都驿,脚踏实地的学习如何治理地方。 陈伽罗这才发现,陈琦是真的料事如神。 陈琦应该是猜到了,北境的那帮狗东西,是不会轻易放过五皇子陈琥的。 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陈琥彻底的压在耻辱柱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从而警示除四皇子陈璋外的其他皇子,不要将袭爵的心思打在北境上。 陈伽罗虽然很气,但是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陈伽罗最终还是选择,按照陈琦的意见,以发配的名义,将陈琥送到丰都驿去。 陈伽罗让秦如意将陈琥叫来,将他的分析和猜测,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五皇子陈琥听。 陈伽罗:“你三哥来信了。他担心你留在中元城,最后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让朕以发配的名义,将你送到丰都驿去,跟着他学习治理地方的经验。” “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陈琥听到是自己的三哥写信让他去丰都驿避祸,双眼就忍不住红了,险些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他和陈琦前后见面也不过就几次,说过的话加在一起都未必够十句。 他原以为自己的三哥是性格孤僻,不愿与人深交。所以他也就没有敢主动的和自己那个三哥搞好关系。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现在声名狼藉的时候,别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 他自己这个没有多少交情的三哥,竟然会不远万里的送信来,要帮他解决危难。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陈琦的所作所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就是大雪纷飞中的那一抹温暖,直接暖到人的心坎坎里去了。 陈琥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同意了前往丰都驿。 陈伽罗略带不舍的摸了摸陈琥的头,又唠唠叨叨的叮嘱了半天,这才放陈琥离去。 当天晌午,陈伽罗在征得五皇子陈琥生母赵淑妃(柳源的小姨,柳夫人的妹妹)的同意后,亲自拟旨用印,以有辱皇家颜面的名义,暂时免去五皇子陈琥的皇子身份,发配到丰都驿去戴罪立功。 旨意一下,满朝哗然。 再联想着汤洛早朝时被打的那二十军棍和降职罚俸的事情。镇北王府陷害,逼迫皇子的事情,在潜移默化中,在民间艺人的演绎中,逐渐的深入人心。 镇北王府,镇北王庞钰龙,镇北军,还有北境州府的官员们,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祸国殃民的恶徒,贼寇。 这个种子一旦种下,再想要将他清除,可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了。 ………………………………………………………… 三日后,柳源和陈琥早早的来到了朱雀门城门口,等候着押运物资的南衙禁军前来会合。 柳源今天穿了一身湛蓝色的紧身袍服,手拿折扇,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还真那么一股儒将风度。 陈琥则是身穿一身朱红色的紧身袍服,外搭一件雪色大氅,腰挎一柄长剑,英武不凡,贵气逼人。 不一会儿,负责此次押运的两千名南衙禁军,身穿甲胄,手持兵器,威风凛凛的来到了朱雀门前。 两名校尉翻身下马,来到柳源和陈琥面前,抱拳行礼。 校尉甲\/乙:“参见二位指挥使大人。” 柳源轻咳一声:“两位校尉大人免礼。” 等到两名校尉站起身,静候在一旁,柳源双脚轻磕马腹,马儿慢慢走出,带着柳源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两千名南衙禁军。 看着那如同刀砍斧砍一般齐,各个人高马大,气势不凡的禁军士兵,柳源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两千名南衙禁军精锐,可都是柳源委托自己的大哥,亲自去南衙,在三十万南衙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每一个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勇士中的勇士。 陈伽罗原本只是给柳源批了一千名南衙禁军,负责押运物资的。 可是在确定要让陈琥也要去丰都驿的时候,为了确保陈琥的安全,陈伽罗又特旨多批了一千名南衙禁军,作为陈琥的私人卫队,护送陈琥南下的,保护陈琥的周全。 柳源抖动缰绳,指挥着马来到两名校尉面前。 柳源:“两位校尉大人,你们现在就去分兵。必须要确保每辆车边上都要有禁军勇士保护” “其余的禁军勇士,编成两支巡逻部队,由你二人带领,负责巡逻和警戒。” “我们此番押运的物资,都是南境急需的,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明白了吗?” 两名校尉冲着柳源抱拳道:“诺。卑职领命。” 约摸两刻钟后,两名校尉将任务分配完毕,回到了柳源面前。 柳源催动这胯下的战马,小跑着来回巡视了一圈,确保无误后,满意的点点头。 柳源:“众将士听令,目标丰都驿。出发!” 包括两名南衙禁军在内的所有南衙禁军勇士们齐喝一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将近两百辆马车,在两千南衙禁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出了朱雀门,向着南境,向着丰都驿走去。 柳源策马,来到陈琥身边:“五殿下,我们该出发了。” “表哥千万不要叫我什么殿下,太生分了。”陈琥点点头:“你我乃是亲表兄弟,就按着家族礼仪,互相称呼就行了。” 柳源点点头:“好的。” “表弟,我们该出发了。” 陈琥微笑着点点头:“好的,那这一路上有劳表哥多多关照了。” 二人抖动缰绳,胯下战马快步走出,并排着出了朱雀门,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南下去了。 第167章 严峻的丰都河水情 丰都驿,丰都河边 灰漆漆的天空,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连续十多天不间断的阴雨,即便是在梅雨季,也实属罕见了。 陈琦走在丰都河的堤坝上,看着那已经快要越过红线的水位,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 丰都河的堤坝上,有着三条不同颜色的线,从下往上分别是绿色,黄色和红色。 绿色的线叫做安全线,正常情况下,丰都河的水位都是保持在安全线以下的,距离堤坝的最高点约摸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黄色的线叫做警戒线,丰都河的水位一旦越过了警戒线,就代表着丰都河两岸面临水患之危,需要尽早的做好防范灾情的工作。 至于红色的线,则叫做临危线,丰都河的水位一旦接近到临危线三寸的距离,就代表着丰都河发生水患的可能性已经超过八成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尽早的安排人员,疏散百姓至地势较高的地方。尽可能的减少水灾造成的损失。 “少爷!”就在陈琦愁眉不展的时候,秦奕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的落在了陈琦身边。 秦奕将手中的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竹筒递给了陈琦。 陈琦接过竹筒,将里面的情报拿出来,看完后,陷入了沉默。 这竹筒中的情报,是陆源送来的,简明扼要的将朝廷派遣柳源和陈琥率领南衙禁军护送救灾物资南下的消息说了一遍。 陈琦不知道陈伽罗为什么会未雨绸缪的给他拨救灾物资,但不难猜想,应该是和柳源有关。 虽然说他已经安排司马笙提前筹备救灾物资了,但是这种应急的东西,谁会嫌少呢。 陈琦将竹筒和情报递给秦奕:“秦伯,从十八卫中找几个人,率领一千护卫司的护卫军,北上接一下柳源和陈琥他们。” “对了,给他们多带几只红隼,一旦有什么危险,就第一时间用红隼告知我们。” 秦奕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秦奕转身离去,陈琦看着又上涨了半寸的水位,双眼微眯,露出了一抹恨色。 说实话,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陈琦真的不想行使最下策。 毕竟南楚的百姓也是人,不说什么人人平等吧,那好歹也是劳动力,死在自己人为造成的灾害中,心理上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陈琦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愁眉不展的丰都驿河曹坊掌事夏奕,无奈的摇摇头。 六十多岁,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的人了,陈琦也懒得再多跟他废话了。 陈琦:“夏奕,你就带着河曹坊的人,留在这堤坝上。”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待在主司府,亲自跟进丰都河水患的事情。” “你要记住,丰都河的水位每升高一寸,你就要派人去主司府告诉我一声。” “记住,千万不要自作主张,本官自有解决水患之法。” 夏奕点点头,冲着陈琦抱拳道:“卑职遵命。” 陈琦点头,沿着阶梯走下堤坝,翻身上了雪隐驹。在几名卫士的陪同下,快马加鞭的向主司府内跑去。 …………………………………………………………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 陈琦策马狂奔而来,主司府看门的差役们见状,直接将主司府的正门给打开了。 陈琦骑着马,没做丝毫停留,直接从正门越进了主司府内。 陈琦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等候着的差役,迈步走进大堂,一边走一边说道:“擂鼓,升堂。” 陈琦走进大堂中,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桌案后,认真书写着的司马笙。 司马笙抬眼,看到来人是陈琦,又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 司马笙:“殿下来了!” “稍等一会儿,我快写完了。” 陈琦坐到下首位,师爷用的那张桌子上,深呼吸,平缓着自己的情绪。 大堂外,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擂鼓声。 三通鼓响后,大堂门口,开始有官吏陆陆续续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走进大堂的官吏,看到认真书写的司马笙和坐在师爷桌子上的陈琦,仿佛见怪不怪了,乖乖的站到一旁,自己应该站的地方。 等到官吏们来的差不多了,司马笙的东西也写完了。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桌面后,便将堂桌让给了陈琦,自己走到下首位站定。 陈琦走到堂桌后,看向下首位的众人。 陈琦:“钱师爷,人都来齐了吗?” 身穿文生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冲着陈琦抱拳道:“回主司大人,丰都驿主司府所属官吏,除河曹坊掌事夏奕大人及其下属外,全都到齐了。” 陈琦点头:“好,归位吧。” 钱师爷冲着陈琦躬身施礼后,回到了自己师爷应该坐的位置。 陈琦也没有往下坐,看向众人道:“本官刚才已经去丰都河堤坝上看过了,现在丰都河的水位,已经到了临危线了,随时都有决堤而出的风险。” “本官决定,从即日起,疏散丰都驿百姓至赣州府边境处。” “主司府所属九曹三坊,所有官吏,分工合作,各自负责一个区域的百姓疏散工作。” “只要你们负责的区域内,还有一个老百姓没有被疏散,那么就算死,你们也要给我死在你们负责的区域里。” “任何人胆敢放弃百姓,落跑活命,本官会在第一时间,砍掉你的狗头。” “都听明白了吗?” 众官吏齐刷刷的冲着陈琦抱拳躬身道:“谨遵钧命!” 陈琦点头,看向司马笙:“司马笙,宣布吧,” 司马笙冲着陈琦抱拳行礼,转身面向所有官吏,打开手中的公文,慢慢朗读起来。 司马笙:“主司府长史曹瑞,你带领你的属吏,负责临江村,河下村百姓的疏散工作。” 一名身穿墨绿色官袍的中年人出列,冲着陈琦抱拳道:“卑职领命。” 司马笙继续说道:“主司府法曹坊掌事赖铭,你带领你的属吏,负责大源村和金乌村的疏散工作。” 一名身穿纯黑色官袍的中年人出列,冲着陈琦抱拳道:“卑职领命。” 司马笙:“主司府粮曹坊掌事……” 第168章 贺玉璋到任赣州府 一刻钟后,司马笙终于将所有人的安排都宣读完毕,扭头冲着陈琦抱拳施礼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琦看向众人:“各自的任务目标都明白了吗?” 众官吏冲着陈琦抱拳道:“明白。” 陈琦点头:“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诸位同僚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本官就留在主司府中了。尔等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遣人来告知本官。” 陈琦眼眸冷厉的看向众人:“告诉那些被迫疏散避难的百姓,如果他们在此次水患中,有任何损失,我主司府会尽可能的给予他们补偿。” “反正就是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为了那点身外之物,丢了性命。” 众官吏:“卑职明白。” 陈琦看向贺炳睿道:“调走一千人后,护卫司还有多少人可以听用?” 贺炳睿出列:“回大人,还有四千人可以听用。” 陈琦点头:“好。留下两千人守卫丰都驿城,剩下的两千人,分成四队,在所有被疏散的村庄内巡逻。谨防有宵小之徒趁着水灾,浑水摸鱼。” 贺炳睿抱拳:“末将领命。” 陈琦点头:“好了。闲话不多说,都下去办事儿了。” 众官吏抱拳行礼后,快速退出公堂之外。 司马笙走上前,将手中的公文放在堂桌上,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刚才,司马笙将最难疏散的两个南蛮人聚居的村子,留给了他自己。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带领自己的属吏,去劝那两个村子的百姓们及时疏散。 陈琦也听到了司马笙刚才的安排,陈琦最烦的就是那些抢功在前,担责靠后的货。对于司马笙敢于挑最沉的担子,他还是很欣慰的。 陈琦原本还想劝司马笙两句,发现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任由司马笙离去了。 陈琦坐在堂桌后,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似的。 两刻钟后,秦奕从门外走了进来,陈琦听到了秦奕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挂上了一抹微笑。 秦奕走上前:“少爷,刚刚收到的消息。新任赣州刺史贺玉璋已于昨天傍晚抵达赣州刺史府了。一同到的还有他的家眷数十人和随从近百人。” 陈琦疑惑的皱眉看向秦奕:“贺玉璋?”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你可查探过他的底细?” 秦奕微笑着说道:“少爷你觉得他耳熟是正常的。” “这位贺玉璋原来是沂州府的刺史。就在三个月前,咱们还在沂州府见过他呢。” “您还记得吗?苏家,抓采花贼……” 陈琦恍然大悟,脑海中冒出了那位呆头呆脑,有些愚笨的刺史大人。 陈琦微笑着摇头:“没想到啊,我和这位贺大人还真有缘分。” 陈琦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后,看向秦奕道:“秦伯,你从十八卫中找几个机灵点的家伙。让他们带上我的名帖,去将台州府,吴州府,赣州府,湘江府的刺史大人请来。” “就说本皇子请他们吃酒。”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瞬间就明白了陈琦的意思。告辞后,转身走出大堂,安排人去了。 陈琦坐到座位上,拿起堂桌上的公文,认真的批阅起来。 …………………………………………………… 赣州府,赣州城,刺史府 一脸倦意的贺玉璋,稍微歇息了一会儿,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处理起公务来了。 贺玉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公文,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知道,按照吏部制定的官员升迁标准,官员只要在任期内没有出现过太大的失误,每年的考评能够达到良好的话。 在任期结束以后,都会得到提拔。这种提拔一般是在提升官阶和待遇这两个方面。 外放的官员,一般在做过一任州刺史(任期六年)后,大多会酌情提拔,留在京中,留在六部中任职。正常情况下是不会连续外放的。 贺玉璋此人并不是那种官迷,非要做出一番成就不可的那种人。 他其实有点像后世的那些九九六社畜,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不迟到,不早退;工作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混一天是一天。 当年外放他做沂州府刺史的时候,他连续上表三次请辞,都被吏部主官和内阁五老给驳回了。 最后一次,他的上表交到了陈伽罗手里,陈伽罗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他的上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贺玉璋知道避无可避后,这才以上坟出殡的心态,去沂州府赴任去了。 好不容易,贺玉璋苦熬苦掖的坚持了六年,终于将沂州刺史的任期干完了。 他兴高采烈的吃着汤锅唱着歌,带着一家老小进京,等着被安排到六部三院里,做一个二把手或者彻底给他安排一个闲职,进去混吃等死的过完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当时的贺玉璋,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无比的美丽,觉得他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和善。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苦尽甘来。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半个月后,陈伽罗和内阁五老,就让贺玉璋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就在他梦想着做闲官的时候,皇帝陛下一纸任命直接下到了他头上。将他调往南境,出任赣州府任刺史。 没错,不是吏部主官签发的调令,不是内阁五老传来的问询,而是皇帝陛下直接下的旨意。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贺玉璋连请辞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一旦请辞,不去上任,立刻就会被以抗旨不遵的罪名下狱查办。 然后,贺玉璋再一次带着一家老小,怀着上坟的心情南下了。 一路上,贺玉璋是将‘拖延’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那真是,乌龟爬都比他们走得快。 贺玉璋心想,反正也不急,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反正就是不想去。 可是,就在三天前,在他们下榻徽州府官驿的时候,一封传书彻底搞坏了他们阖家旅游的好心情。 第169章 陈琦邀请贺玉璋 那份传书是是以陈伽罗的名义写的,质问贺玉璋这一路上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想要抗旨。 陈伽罗同时也说了,丰都河现在面临水患的问题,让他务必在三天内到达赣州府,接手赣州府的政务,尽可能的降低此时水患造成的损失。 否则后果自负。 就这样,千里之外的一封书信,直接给贺玉璋打了鸡血,带着一家老小,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往赣州府。 好家伙,他自己骑马还不怎么觉得累。 可他那一家老小都是坐车的,在那并不太平整的官道上狂奔,左摇右晃,跟摇元宵似的,直接将几人给摇吐了。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他在接到书信后的第二天夜里,就到抵达了赣州府。 连夜做了一番身份认证后,今天大清早,他就打着哈欠的来到公堂之上,处理起公务来了。 贺玉璋拿起公文,仔细的翻阅了几个,发现都不是关于丰都河水患的,这才转头看向了赣州刺史府长史和师爷。 贺玉璋:“二位,为什么本官没有看到丰都河水情相关的公文?” 赣州刺史府长史卢成冲着贺玉璋抱拳道:“回刺史大人的话,赣州府现有的两段丰都河河道辖区,已经在半个月前,被丰都驿主司府以统一调控治河事宜的名义接管了。” 贺玉璋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丰都驿?接管?” “这丰都驿是个什么来头?他们凭什么接管咱们刺史府的辖区?” 卢成无奈的摇摇头:“回大人,丰都驿主司府主司名叫陈琦,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奉皇命主政丰都驿。” 接着,卢成就将他知道的,有关陈琦的事情都介绍了一遍,包括他通过各个渠道,打听到的关于陈琦主政丰都驿后,丰都驿发生的变化,都一五一十的对贺玉璋讲了。 卢成:“就在三个月前,那个轰动朝野的守备军越境杀良冒功的案件,也是这位三殿下处理的。” “当时的赣州刺史褚炳炎和赣州守备使魏文通被革职查办,两位守备副使被诛三族。” “这事儿,大人您应该有印象吧。” 贺玉璋点头,这事儿他当然知道,要不是赣州刺史出缺,他也不至于被一张圣旨就扔到南境来了。 卢成接着说道:“自那以后,赣州府的政务就交由下官代为处理了。” “可是,就在半月前,伴随着梅雨季的来临,丰都河的水情也是一日三变。” “赣州府辖区内东西两段的丰都河区域,相距府城都太远了,一来一回,就算是骑马,也得一天左右的时间。” “如果赶上下雨的话,两天都很难到的了。” 卢成无奈的叹息:“唉!大人您也是知道的,丰都河水情这种事儿,是需要快速处理的,我也不能将刺史府众人拆开,分到两地去盯着丰都河水情吧。” “就在这个时候,三殿下,也就是丰都驿主司府派人找到了刺史府,以皇室圣令的名义,让我们将赣州府所属的两段丰都河区域交由丰都驿主司府接管。” “等到丰都河水患过去后,再交还给赣州刺史府。” 卢成有些惶恐的躬着身子:“大人您是知道的,下官职位低微,实在不敢和皇子作对。” “就只好……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贺玉璋点点头:“没事儿,卢主司起来吧。” “此事你没有错,丰都驿主司府也是为了帮咱们解决麻烦,咱们谢人家还来不及呢。” 就在贺玉璋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大堂外传来了差役的声音。 差役:“大老爷,回事。” 贺玉璋轻咳一声:“何事?” 差役:“大老爷,丰都驿主司府主司特使求见。” 贺玉璋听到来人是丰都驿主司府的特使,扭头看向卢成和师爷。有点不太明白这是何意。 卢成略作思索后说道:“大人,先将特使请进来吧。” “看看三殿下有什么事情。” 贺玉璋点头:“好。” “请特使进来吧。” 差役:“诺!” 约摸半刻钟后,差役领着一个青年从大堂外走了进来。青年和贺玉璋二人对视一眼,凝视了片刻,都没有提前开口说话。 尴尬的氛围,让卢成和师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这位特使大人和刺史大人这是怎么了。 青年犹豫了片刻后,抱拳行礼道:“丰都驿主司府特使赵季,参见刺史大人。” 贺玉璋颔首:“特使免礼。” “不知特使前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赵季:“回大人。我家主子邀请您于明日午时,到丰都驿主司府做客。商谈处理本次丰都河水患的问题。” 贺玉璋点头:“哦?我赣州府辖区内的两段丰都河区域,已经交由丰都驿主司府接管了,此次水患,我们赣州府所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不知道三殿下请我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季摇头:“此中缘由,本使并不知情。” “我家主子让怎么说,本使就怎么说;我家主子让怎么做,本使就怎么做。” 贺玉璋点头:“那不知,三殿下是否还邀请了其他人?” 赵季:“回大人,我家主子邀请的人有台州府,吴州府,赣州府和湘江府四府的刺史大人同聚。” 贺玉璋点头,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贺玉璋:“既然如此,那本官就知道了。” “请贵使回去告知三殿下,本官明日一定准时到达。” 赵季抱拳躬身:“好。那下官就告退了。” 赵季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退出了大堂。 贺玉璋看向卢成:“卢大人,你和这位三殿下有过交集,你怎么看这位三殿下请四府刺史的用意呢?” 卢成摇摇头:“回大人,下官不知。” “下官和三殿下的交往并不深。不过仅凭那短短的几面之缘,下官可以看出,三殿下嫉恶如仇,行事果决,并不是那种处心积虑,工于心计的人。” “下官猜测,三殿下请诸位大人前往丰都城,或许真的就是单纯的为了丰都河水患。” 第170章 短暂的温存和搞事的阿胡儿 贺玉璋点点头,纵使他有千般疑问,但是陈琦的邀请他还是不敢放鸽子的。 又和卢成等人处理了一下午的公事,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后宅。 ………………………………………………………………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 陈琦坐在二进院的凉亭中,喝着茶,看着陆续送来的公文。 当看到有需要做批示的公文,陈琦就会拿起笔,直接在公文的空白处写下具体的批示。 通往一进院的月亮门处,蓉丫头鬼鬼祟祟的露出一颗小脑袋,一脸坏笑的看着陈琦。 原本一脸严肃的陈琦,嘴角微掀,挂上了一抹有些邪异的微笑。 他伸出手指,在砚台中沾了一滴墨,反手直接弹了出去。那点墨汁,如同飞出膛的子弹般的,直接就落在了蓉丫头的眉心上。 蓉丫头被陈琦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吓了一跳,感受这眉心处冰凉的触感,伸手轻轻一抚……然后就将那滴墨给晕开了,额头上突兀的黑了一片。 蓉丫头看着手指上黑漆漆的墨汁,哪里还能不知道陈琦到底做了什么。两只眼睛当时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见着就要哭出来了。 陈琦起身,双脚点地,飞身来到蓉丫头面前,伸手将蓉丫头揽入怀中,轻轻的在蓉丫头的额头上印上了一吻。 看着蓉丫头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伸出手指,在蓉丫头的鼻梁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陈琦:“傻妞,哭什么。我逗你玩儿的。” 蓉丫头瘪着嘴,很不开心的样子。 陈琦从自己的袖筒中,拿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将蓉丫头额头和眉心处的墨汁擦干净。 陈琦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蓉丫头的眉心:“好啦。我家蓉宝儿还是那个万人迷的小美人。” 蓉丫头嘟着嘴,一副傲娇的小模样,陈琦看着蓉丫头的样子,心里感觉甜腻腻的。 附身在蓉丫头的小嘴上亲了一下,搂着蓉丫头的腰,向着凉亭走去。 陈琦:“你是刚从兰园回来吗?” 蓉丫头点头:“嗯。孔府学堂来的那一百多人,已经全都住进学科区了。” “孔仁大哥让我告诉你,先不用考虑怎么安排这些人。等他和众人聊过以后,再做决定。” 陈琦点头:“嗯。孔仁这么做是对的。” “孔丘庐主宅心仁厚,不屑于做那些个腌臜之事。但是终究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这一百来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来丰都驿做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先兵后礼,先把规矩定好了,再处理事情,对咱们和对这些人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蓉丫头点头:“嗯,我知道了。孔仁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学科区里住着的人,加在一起可是有三百多人了。皇家官学,孔府学堂,他们不会在发生冲突吧?” 陈琦坐下,将蓉丫头揽入怀中:“没事儿的。有孔仁在,他们不敢。” 蓉丫头看着陈琦:“你这么看好孔仁大哥吗?” “我记得你上一次这么看好一个人,还是在说司马笙的时候。” 陈琦微笑着伸手,轻轻的点了点蓉丫头的额头:“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孔仁的年纪,就小瞧于他。” “孔仁此人的才学,见识,胆魄,声望,在同龄人中,是绝对的首屈一指的。他在读书人中的声望,完全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岱岳草庐的庐于孔丘先生。” “如果说,学科区的那些人见到我的时候恭敬,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的话。那么他们见到孔仁的时候恭敬,那就完全是出于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敬重了。” “文人相轻,前提是相轻的两个人差距不大,互有胜负,才有资格相轻。” “别人学富五车,你就看过一本书,还有一半字认不全,你就不会去相信那个学富五车之人了。” “没别的意思,因为你没有那个资格。” “在学科区的那些学子面前,孔仁就是那个学富五车的人,而那些学子,只不过就是一帮一桶不满,半桶晃荡的家伙罢了。” “他们不会在孔仁面前炸刺儿的。” 蓉丫头点点头,明白了陈琦话中的意思。 蓉丫头:“那就好。” “我还担心那些人会在兰园中闹事儿呢。还说要不要安排一些人进去,帮助孔仁大哥去维护秩序呢。”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陈琦手里抓着蓉丫头的小手,宠溺的说道:“不是你多虑,你的想法是对的,而且无可厚非。” “你只是不如我了解孔仁,了解那些皇家官学和孔府学堂的学子罢了。” “对了,接下来这几天,我就住在主司府了。” “你也别走了,陪着我吧。” 蓉丫头害羞的点点头:“好。听你的。” 就在陈琦和蓉丫头二人你侬我侬的时候,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人,吓得蓉丫头直接就从陈琦怀里蹦起来了。 蓉丫头脸臊的通红,像是下一刻就会滴出血来似的。 陈琦则是双眸肃杀的看向来人,那眼睛里仿佛是会飞出刀子来似的。 来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看来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你们继续,我两刻钟后再来。” 好家伙,他不说这个话还好,他说了这个话,蓉丫头的脸都快黑了,双眼像是要喷火似的盯着来人。 幸好蓉丫头现在手里没刀,如果有刀的话,分分钟就能将他给杀人灭口,五马分尸了。 陈琦冷哼一声:“滚过来说话,站在那干嘛。” 来人笑嘻嘻的走到凉亭外站定,冲着陈琦抱拳:“卑职阿胡儿,拜见主子,拜见主母。” 阿胡儿这一声主母,像是点燃了蓉丫头的什么开关似的,气的蓉丫头抄起石桌上的镇纸,就向阿胡儿砸去。 阿胡儿见状,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跑。二人一个跑,一个追,愣是两个人将这偌大的院子搞得鸡飞狗跳的。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拿起笔,继续批阅起公文来,不管阿胡儿和蓉丫头的追打了。 第171章 蓉丫头暴揍阿胡儿 一刻钟后,蓉丫头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蓉丫头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镇纸,指着阿胡儿,口中喘着粗气。 蓉丫头:“死蛮子,有本事你别跑,看姑奶奶不活劈了你。” 阿胡儿满脸堆笑的冲着蓉丫头拱手:“好啦,好啦。蓉姐儿,我错了。” “你就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蓉丫头恶狠狠的盯着阿胡儿,明显是不准备轻易放过阿胡儿。 陈琦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二人:“好了。别闹了。” 陈琦起身,走到蓉丫头身边,伸手搂住了蓉丫头的纤纤细腰。 陈琦:“还想揍他吗?” 蓉丫头看着陈琦,嘟着嘴,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陈琦看向阿胡儿:“你是自己过来领罚?还是让我出手?” 阿胡儿听到陈琦的话,立刻化身成为职业狗腿子,小跑着来到陈琦面前,双手抓着耳朵,乖乖的蹲在了地上。 蓉丫头见状,拿着镇纸就朝阿胡儿的身上招呼,咚咚咚的,那声音听着跟擂鼓似的,就知道蓉丫头使了多大的力气了。 不过,好在阿胡儿本身练得就是外家功夫,全府上下,估计也就陈琦能够凭借力量让他吃瘪。 蓉丫头这点力气,比蚊子叮咬强不到哪里去。 几分钟后,蓉丫头打累了,抬脚狠狠的在阿胡儿身上踹了一脚。 蓉丫头:“再让你胡说八道,看姑奶奶不踹死你。” 结果,就在蓉丫头的气刚要消的时候,阿胡儿的一句话,直接就把蓉丫头给干破防了。 阿胡儿:“蓉姐儿,我能问一句话吗?” “你到底是为什么打我啊?是因为被我看到你和主子你侬我侬的恼羞成怒呢?还是因为我叫了你主母呢?” “难不成,你不会不想嫁给我家主子,做我家的主母吧。” 蓉丫头听到阿胡儿的话,眼睛都红了,气的牙齿咬得嘎吱吱响,抄起镇纸就向阿胡儿的脑袋上砸去。 陈琦见状,赶紧一把抱住了蓉丫头,双脚点地,几个起落后,就飞回到了凉亭中,躲开了阿胡儿这个货。 没办法,阿胡儿这个货太贱了,仗着他那一身铜皮铁骨,说话根本不过脑子,句句话杵人肺管子。 蓉丫头被陈琦抱在怀里,还要挣扎着出去打阿胡儿。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阿胡儿一眼,赶紧哄起了蓉丫头。 陈琦:“好啦,好啦。蓉宝儿乖,咱不和那个傻缺生气。” “这货就是嘴贱,咱不理他,乖。” 蓉丫头恶狠狠的说道:“琦哥儿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死蛮子,我要把他剁了喂狗。” 陈琦附身,直接一口亲在了蓉丫头的嘴上,原本还在疯狂挣扎的蓉丫头,当时就安静下来了。 半分钟后,蓉丫头彻底安静下来,陈琦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个吻。 陈琦声音柔和的哄着蓉丫头:“不会我家蓉宝儿,真的不想嫁给我吧。那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蓉丫头有些急切的说道:“不,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我,我,我……” 陈琦温柔的用自己的额头顶上了蓉丫头的额头:“好啦。逗你的。” “就算你不想嫁,你也跑不了了。你是我的,天王老子也休想夺去。” 蓉丫头听着陈琦这温柔又霸气的话,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跟吃了蜜似的,从头甜到脚趾头。 这个时候,什么阿胡儿,什么死蛮子,都无所谓了。 无视,彻彻底底的的无视掉。 蓉丫头靠近陈琦怀里,像一只柔若无骨的小猫似的,软萌软萌的。 陈琦抱着蓉丫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阿胡儿,傲娇的抖了抖眉毛。 没错,吃了一嘴狗粮的阿胡儿,现在除了震惊,就还是震惊。 阿胡儿原本也是南楚帝国人,和蓉丫头也算的上是老相识了。街坊邻居的住了十多年,宫恕之前请的那位照顾蓉丫头的老妈子,就是阿胡儿的亲娘。 所以,蓉丫头算得上是阿胡儿从小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亲妹妹没什么两样。 一个人独立生活在郢都城那么一个地方,蓉丫头早早的就学会了给自己安装上一身的刺,小心谨慎的面对每一个人,用怒火面对每一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 所以,在郢都城中,小小年纪的蓉丫头,就因为打架下死手的原因,被冠以‘小魔女’的绰号,恶名远扬了。 当然,能够让蓉丫头一个人在郢都城中安安稳稳的活着,也少不了阿胡儿的保护。 阿胡儿的一双短戟,不知道杀了多少不开眼,想要觊觎蓉丫头的人了。 一年之前,蓉丫头在南楚商人们口中,无意中得知了宫恕的下落。 当时,阿胡儿的母亲离世,两个孤苦伶仃的小人儿,在那个危机重重的郢都城中无依无靠,随时都有可能遭遇不幸。 于是二人就借口寻亲,变卖家产后,带着银两跋山涉水的来到了丰都驿,找到了主司府。 陈琦在看到蓉丫头以后,一见钟情的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又可爱的小女孩。便直接和宫恕开口,将蓉丫头要到了自己身边。 阿胡儿这是被秦伯看中,选入了十八卫中,由十八卫中的各位高手们一起教他功法和武技。 正是有了这样的一段经历,阿胡儿和蓉丫头两个人虽然不是兄妹,但又胜似兄妹了。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一段经历,蓉丫头在面对阿胡儿的时候,才少有的会耍一些小性子,显露一些在郢都城中,做‘小魔女’时的样子。 陈琦没好气的白了阿胡儿一眼:“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你不会就是专程来调笑我们的吧。” 阿胡儿憨笑着走到凉亭外,冲着陈琦抱拳道:“不是,不是,我哪敢啊。” “是这样的,秦伯让我传话给您,说是已经找到合适的区域建造难民区了。” “秦伯让我问您,建造难民区的劳工从哪里找合适?是咱们自己的辖区内招募,还是从赣州府招募?” 陈琦思考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去告诉秦伯,让他和赣州府的牙行总头联系,让他们帮忙招募吧。” 第172章 台州刺史贺敏 阿胡儿点头:“好。” “主子您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秦伯吗?” 陈琦点头:“你去告诉秦伯,修建难民区的事儿,让刚出关严宽负责。” “让秦伯尽快的返回主司府,我这里缺不了他。” 阿胡儿:“好,我这就去。” 阿胡儿说完话,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蓉丫头听到阿胡儿的脚步声消失了,这才含羞带臊的从陈琦怀中抬起头来。那红彤彤的小脸,像极了两个熟透了的苹果,美极了。 蓉丫头:“琦哥儿,是不是丰都河的水情很严重啊。” 陈琦点头:“嗯。是有点麻烦。” “不过,咱们准备的早,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蓉丫头:“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啊,你可以安排给我的。” 陈琦摇摇头:“不,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一刻不离的跟在我身边。” “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需要你陪在我身边。这样才能让我安心。” “你如果不在的话,我的心里是会很慌张的。” “那样的话,也会影响到我做决策。” “所以,陪在我身边,就是你最大的责任。” 蓉丫头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那么,接下来几天,你的衣食住行就都归我管了。” “你可不许嫌弃我啰嗦!” 陈琦微笑着颔首:“好。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能有你的陪伴,是我的荣幸。” 蓉丫头幸福的在陈琦怀里蹭了蹭,昂首在陈琦的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算是对陈琦的奖励。 陈琦坏坏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将怀中的蓉丫头给羞臊的脸又红了。 蓉丫头从陈琦的怀里站了起来,有些慌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去,我去后厨,给你准备午饭。” 说完话,蓉丫头落荒而逃般的,向着后进院跑去。 陈琦看着蓉丫头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陈琦的笑声,蓉丫头腿一软,险些摔倒;赶紧直起身子,跑进了二三进院间的月亮门。 看到蓉丫头消失在了眼前,陈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低头,继续处理起政务来了。 月亮门处,蓉丫头的小脑袋再一次钻了出来,看着陈琦的眼神,都快拉出丝来了,脸上那幸福的微笑,压都压不下去。 陈琦假装用手指点砚台,冲着蓉丫头那里屈指一弹。 蓉丫头见状,以为陈琦又要用墨汁逗她,赶紧一猫腰,逃也似的顺着墙根儿就跑了。 陈琦见状,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整个主司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外 翌日,巳时三刻,四府刺史就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丰都城。 四人不约而同的乘车在丰都城里转了两圈,见识了一下丰都城的繁华后。这才意犹未尽的来到了主司府。 秦伯早早的就站在主司府大门外,他代表着陈琦,等候着四府刺史的到来。 作为东道主,必要的礼仪还是需要有的。 按道理来讲,州府刺史一般来说是从二品下的官衔,而军驿主司则是正五品上的官衔。 州府刺史作为上官,拜访军驿主司,军驿主司是需要亲自率领合衙众属官,在城门口等候迎驾的。 只不过,陈琦的身份有点特殊,传统意义上的礼法,在这里就并不适用了。 虽然陈琦的官衔只是五品主司,但是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当今陛下的儿子,也就是皇子。 州府刺史拜见一名皇子,即便州府刺史位高权重,横霸一方,那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否则,一旦得罪了皇家,那就得去阎王爷那销户去了。 所以,陈琦出于礼貌,就让原本的正四品内官秦奕代他在府门口迎接。这种规格之下,任谁也挑不出理来了。 先来的并不是距离丰都城最近的赣州府刺史贺玉璋,反而是距离最远的台州府刺史贺敏。 四府一驿中,台州府是唯一一个跟丰都驿并不接壤的州府。 但是偏偏在地理关系,水文关系和政治关系上,台州府和丰都驿又脱离不开关系。 不说别的,就光说这治理丰都河的事情,他台州府就少不了要和丰都驿合作。 所以,台州府刺史贺敏在昨天下午收到陈琦的邀请后,就马不停蹄的从台州府出发,往丰都驿赶了。 昨夜,贺敏是在吴州府的官驿休息的。今早起床,贺敏在洗漱完毕后,吃了一点早餐,就率领着一众手下,再次上路,往丰都城赶了。 这不,才刚刚巳时三刻,贺敏就已经提前一个时辰来到了丰都驿。 秦奕和贺敏是见过面的,二人并不算陌生。秦奕在看到翻身下马的贺敏时,就快步走下台阶,双手抱拳的冲贺敏行了个礼。 秦奕:“老奴秦奕,代替三殿下,恭候贺敏刺史的大驾。” 贺敏见状,赶紧用手拍了拍沾染了灰尘的衣服,双手抱拳的微微躬身,冲着秦奕行礼。 贺敏:“秦大人太客气了,晚辈小子,安敢在秦大人面前造次。” 二人又礼节性的客套了几句,秦奕招呼来一名小厮,带领着贺敏去见陈琦。 他则继续站在主司府门口,静候着其他三位刺史的大驾。 ………………………………………………………… 丰都驿,丰都城,主司府,二堂 陈琦端坐在主位上,看到小厮带领着贺敏走进二堂,微笑着颔首。 贺敏冲着陈琦行了个叉手礼道:“台州刺史贺敏,见过三殿下。” 陈琦微笑着起身,走到贺敏面前,将贺敏搀扶起来。 陈琦:“贺刺史别来无恙啊,近来可安好?” 贺敏微笑着点点头:“多谢殿下记挂,下官过的很好。” 陈琦点头:“这次四府一驿中,又来了一位你们贺氏宗族的人啊。” 贺敏:“是的。贺玉璋虽然是分家之人,却也地的的确确是我贺家族人。按照族谱来看,我还得叫他一声叔叔呢。” 第173章 四府一驿长官聚会 陈琦点头:“那刚好,我还请了其他三州的刺史,一同前来商讨丰都河水患的事情。” “你们这久未谋面的亲戚,也可以趁此机会见见面,叙叙旧。” 贺敏大笑着点点头:“嗯。这还真的多亏殿下了。”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半个时辰左右,其他三位刺史也陆续到场了。 几个人在那里有的没的客套了几句后,纷纷按照年纪大小落坐。 陈琦站起身,冲着四人抱拳道:“多谢四位刺史大人不辞辛劳的前来丰都驿,商讨应对即将到来的丰都河水患问题。。” “最近这段时间,丰都河的水位从一天三变,变成了现在的一个时辰就不止三变。” “据我丰都驿河曹坊掌事夏奕所言,今年丰都河两岸,必然会发生水患;这是天意使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原本,两个月前,我就和丰都驿的属官们商量过,想着等到赣州府刺史上任后,咱们四府一驿合作,在今年梅雨季来临之前,疏通一下河道,清理一下淤积,最好是能增高一下堤坝。” “但是,办办法,这赣州刺史迟迟定不下来,代行刺史职权的赣州府长史卢成,又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 “然后,这事儿就拖啊拖啊拖的,就这么拖到了梅雨季。” “现在就算是想要疏通河道,清理淤积,也来不及了。” 陈琦无奈的叹息一声:“现在,丰都河的水患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将水患给百姓们造成的损失尽可能的降到最低。” 四府刺史对视一眼,面色肃穆,认可的点点头。 吴州刺史张良:“殿下说的对,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不如尽可能的不要让老百姓们损失太过严重吧。” 台州刺史贺敏点头道:“没错,不知殿下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安排,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陈琦颔首:“有个计划,想跟各位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同时,这个计划中,还有一些事情,是需要诸位协助的。” 四府刺史冲着陈琦抱拳,齐声道:“愿闻其详。” 陈琦颔首:“是这样的。我派人调查过了,四府一驿丰都河岸边百姓聚居的数量。” “台州府辖区内,丰都河流域共九百八十里,河边村庄两百二十五个,居住百姓七十一万余人。” “吴州府辖区内,丰都河流域共七百三十里,河边村庄一百八十五个,居住百姓约六十万人。” “湘江府辖区内,丰都河流域共八百一十里,河边村庄两百三十三个,居住百姓约八十三万人。” “赣州府辖区内,丰都河流域有两段,共一百一十里,河边村庄七十五个,居住百姓约十八万人。” “诸位大人,我说的可对?” 湘江府刺史彭越惊讶的说道:“殿下果然厉害,数据调查的极为详尽,而且准确无误。” 吴州府刺史张良和台州府刺史贺敏也是齐齐的点点头,赞叹陈琦调查的详尽。 唯独赣州府刺史贺玉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办法,他刚到赣州府,对于赣州府民政录还没看呢,哪里会知道这么多的数据啊。 陈琦点头:“好,既然都没有异议,那我就继续说了。” “我丰都驿辖区内,丰都河流域共四百三十里,河边村庄一百零五个,居住百姓共计十六万八千九百三十七人。” 陈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我和丰都驿河曹坊掌事夏奕商量过了,如果丰都河水位继续上涨,等达到二级警戒线的时候,为了保证不让水患危及到丰都河沿岸的所有州县。” “那就只能选择决堤泄洪,牺牲一个地方百姓的财产,换取其他地方的安全。” “而我之所以要调查那些民政相关的信息,就是想要决断出一个损失最小的点,进行决堤泄洪。” 陈琦深呼吸一口气:“四府一驿,每年产出的粮食加在一起,占到了整个中元帝国年产粮食总量的近三成。” “毫不客气的讲,四府一驿的粮食,关乎整个中元帝国的安危。” “所以,我们不得不重视。” “经过我们丰都驿几位治河专家的实地勘察和分析,确定将决堤泄洪的点,选在丰都驿境内。” 陈琦轻咳一声:“就在昨天,我主司府所属官吏,已经分派下去了,负责协助郡县官员,劝导百姓们撤离到地势较高的位置。” 台州府刺史贺敏站起身,冲着陈琦行了一个长揖礼,那样子,简直恭敬到了极点。 贺敏:“殿下和丰都驿百姓大量,贺敏代台州府百姓,叩谢殿下和丰都驿百姓大恩。” 其他三位刺史也赶紧起身,学着贺敏的样子,朝陈琦行了一个大礼。 陈琦起身,将四人扶了起来,微笑着拍了拍几人的手,示意他们坐下。 等到四人落座,陈琦也懒得在坐下说话,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将四位叫过来,不是为了表功的,也不是想要和诸位要钱要物的。” “诸位都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担心在水灾之后,丰都驿境内的一些人会为了躲避灾难,冒险离境,跑到诸位的辖区内。” “诸位都清楚,一旦那些跑掉的人,身上带有疫病,你们的辖区内很快就会陷入混乱。” “那样的话,我丰都驿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所以,我请四位来,是想要和四位商量一下,封锁我丰都驿的办法。” 陈琦走到主位旁边,伸手一拉,一卷在牛皮上绘制的地图就落了下来。 那地图是一张丰都驿辖区图,地图上面标注的非常详细,就连那些常人很少走的乡间小道,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陈琦拿起一根白蜡杆子,在地图上点了点:“四府一驿中,台州府与丰都驿是没有相邻的地域的。” “其他三个州府,则是或多或少的都和丰都驿有着很长的交界线。” “如果让你们将守备司的守备军都调出来,封锁和丰都驿交接的区域,那州府的安危将会受到很大的威胁。” “那怎么办呢?” 第174章 前线指挥部 四人对视一眼,看向陈琦,茫然的摇摇头。 陈琦微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我想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将四府一驿的力量临时整合一下,组成应对丰都河水患的前线指挥部。” “四府各自从守备军中,调一万名守备军,归前线指挥部指挥调度,封堵缺口,检查来往行人,处理一些想要趁着灾情期间,为非作歹的恶贼。” “这个前线指挥部呢,并非强制性的联合,四府一驿之间,也不存在上下级或者附庸关系。完全就是为了解决此次丰都河水患而成立的,等到水患结束之后,这个指挥部呢,也就就地解散了。” “当然,这样一来,原本和这次水患没什么关系的台州府,也就被强行拉下水了。” “你们可能也得被迫派出守备军,协助其他三府,帮忙封锁边境了。” 贺敏微笑着摇摇头:“殿下客气了。我台州府军民义不容辞。” “丰都驿百姓已经付出那么多了,我台州府只不过就是派出万人军队,协助封锁边境而已,权当是练兵了。” “这个前线指挥部的事儿,我台州府同意了。” 其他三位刺史见原本没什么关系的贺敏都同意了,哪里还会有意见,纷纷点头应和,同意了陈琦的提议。 陈琦点头:“好,那么这事儿就定下了。这前线指挥部,就安置在赣州府和丰都驿的交界处。” “到时候,三位刺史可以将这份地图拿着,按照这份地图上所标记的位置,调派军队封锁道路。” “当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前线指挥部,虽然没有上下级的附属关系,但也得找出一个人来负责调派人员什么的。” “四府中,吴州府,赣州府,湘江府因为和丰都驿有着辖区相邻,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三府和丰都驿之间都有着直接的利益关系,一旦你们当这个主事儿的人,很有可能会落人口实。” “到时候,就算是你们真的完全公平的分配了力量,也难免会有人出来风言风语的诋毁你们。”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四府中,只有台州府和丰都驿之间没有辖区相邻,让他们来负责前线指挥部的事情,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也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的。” “诸位以为呢?” 吴州府刺史张良看了一眼湘江府刺史彭越,眼中有一点点情绪闪动。但是片刻后,张良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冲着陈琦抱拳。 张良:“殿下的思虑周详,我吴州府并无异议。” 湘江府刺史彭越也点点头:“我湘江府也没有异议。” 赣州府刺史贺玉璋也点头道:“我刚接手赣州府,对于辖区内的政事还不太了解,全凭殿下吩咐就是了。” 台州府刺史贺敏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既然殿下和诸位同僚如此信任,那我也就却之不恭了。” “此次前线指挥部的事情,我会请老将军潘方出山,主持大局。不知道诸位可满意否?” 三府刺史对视一眼,眼中闪出点点亮光,四人齐声道:“有老将军坐镇,我等自无不可。” 陈琦点头:“那好,这前线指挥部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咱们接下来商量一下调动军队的用粮问题。” “诸位应该都知道,四府一驿,今年年初的存粮都被我丰都驿的购粮队给买走了。” “除了卖给镇北军,安西军,平南军的军粮外,我这里还有不少的结余。” “我也不藏着掖着的,这些粮食,我想要用在赈灾上,暂时不做他用。” “所以,我希望四府的守备军可以自备粮食。等到灾情过后,我丰都驿可以出钱,给四府做出补偿。” 张良摇头道:“不可。” “殿下决堤泄洪,本就是为了四府一驿的百姓们,尽可能的少受损失。怎么还能让你们再破财呢。” “我吴州府的官仓中,余粮还有不少,供应四万守备军吃上三五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吧。指挥调动军队的事情,由台州府代劳了,那这军粮,就由我吴州府全权负责吧。” 湘江府刺史彭越有些不高兴了:“说什么呢,你吴州府余粮不少,我湘江府的余粮就少了呗。” 彭越冲着陈琦抱拳道:“殿下,这军粮的事儿就交给我湘江府吧。保证让大伙儿都吃的饱饱的,不让任何一个人给饿着了。” 台州府刺史贺敏刚要开口,结果被彭越直接给打断了:“贺刺史,你台州府已经有活儿了,就别和我抢了呗。” “你总不能让我们回到辖区以后,让老百姓们戳我们的脊梁骨吧。说我们就知道占便宜,属母狗的,好进难出。” 彭越的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逗笑了。 这个彭越是武将出身,说话办事儿有一股武人风格,算得上是刺史中的另类了。 神谕之战后,元楚之间曾经进行过三次规模不算太大的战役,双方调动的兵力也就在十多万人左右。 而这三次战役,彭越全都赶上了。 第一次战役的时候,彭越还只是一个普通兵卒,手持一把长戈,冲锋在前,亲手斩断了南楚大军的帅旗,获得了战役的头功。 第一次战役后,彭越积功被擢升为千夫长,还得到了少年皇帝陈伽罗的亲自接见。 第二次战役的时候,彭越已经是一个统兵两千多人的校尉了。他骑着战马,手持长柄大斧,如入无人之境,杀得南楚大军抱头鼠窜。 彭越再一次斩将夺旗,再一次获得了战役的头功。 第二次战役后,彭越积功晋升为游击将军,当时的他,年仅二十五岁;是中元帝国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游击将军。 第三次战役的时候,彭越已经是平南军中的一名副将了,地位仅次于平南王熊淼。 他奉命阻击南楚右路大军的突进,配合中路的平南王熊淼和左路的平南军先锋大将潘方,一起绞杀南楚大军。 结果彭越在见到南楚军队的时候,突然就心血来潮的,亲率兵马冲进敌方大军中,砍杀起来。 第175章 决堤泄洪(前) 结局可想而知,彭越自己是杀爽了,却耽误了三路并进的节奏。 过早的冲散南楚帝国的右路大军,导致其余两路南楚大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于安全的目的,选择了撤军。 这样一来,原本想要一举歼灭南楚大军的计划,就被彭越给折腾的报销了。 多年的筹备毁于一旦,不管是陈伽罗还是平南王熊淼都是很生气。 而且,身为将军的彭越,竟然舍弃军队,带领先锋军冲锋,置大军安危于不顾,简直就是严重的失职。 念及他往年的功绩,陈伽罗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于他,而是将他贬到湘江府中,做了一郡的郡守。 再后来,彭越这郡守还真就做的有模有样的,很受百姓们的爱戴。 当时,正好赶上湘江府刺史出缺,陈伽罗欣慰之余,乾纲独断的将彭越提拔成了湘江府刺史。 彭越当上湘江府刺史后,整肃吏治,劝课农桑,事必躬亲,让湘江府的官场风气得以焕然一新。老百姓们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 渐渐地,彭越的名声也传遍了南境,是少有的清官干吏。 贺敏听到彭越的话后,无奈的摇摇头:“好,好,好。我不抢,不抢。” 彭越满意的点点头,眼带威胁的看向张良。张良一介文人,哪是彭越这种武人的对手,只要在彭越眼神的威胁下,放弃了争夺。 彭越见再没人出来争夺,满意的点点头,有些谄媚的冲着陈琦憨笑道:“殿下,这前线指挥部的粮食,我湘江府包了。” “你看,他们都同意了。” 陈琦点点头,扭头看向张良道:“这样吧。” “前线指挥部所用的军资,就由吴州府和赣州府提供吧。像什么帐篷,蓑衣,草料等等。” 张良和贺玉璋起身,冲着陈琦抱拳道:“好。定不辱命。” 陈琦满意的点点头。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陈琦将他的想法和安排,借助地图,详细的讲给了四位刺史大人听。 张良,贺敏和彭越踊跃的提问,并发表了他们的意见。让陈琦获益不浅。陈琦也根据他们的意见,将应对水患的方案调整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刚刚到任的贺玉璋,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吉祥物。别说提意见了,很多内容他听都听不懂。 不过,陈琦并没有让贺玉璋觉得尴尬,反而是每次都会礼貌的向他询问意见,让他尽快的能够参与其中。 商讨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议论完毕了。 陈琦看向日晷,发现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陈琦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四人抱拳道:“真是的,我这人一谈正事儿,就会忘掉时间,没想到这午饭时间都过去了。” “来人呐!”陈琦对着门外喊道:“备膳!” 二堂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诺!” ………………………………………………………… 申时初刻,陈琦宴请四府刺史结束,五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四府刺史以州务繁忙为由,告辞离去。 陈琦让秦奕将四人送出府邸,自己走回到凉亭中,拿起石桌上摆放着的公文,快速的查阅起来。 公文是夏奕让人送来的,丰都河的水位已经接近一级警戒线,昨夜的大风,卷起河水形成了浪头,稍微大一点的浪头,已经越过堤坝,涌出河道的。 夏奕传书,请求陈琦的指示。 陈琦微闭双眸,在脑海中模拟有可能造成的各种后果。 约摸一刻钟陈琦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拿起笔,在砚台中沾了一点墨。在公文上批示了一个字——“等”! 陈琦轻咳一声,一名差役快步跑上前,举起双手。 陈琦将公文递给差役道:“将公文送去给夏奕大人。” 差役躬身:“诺!” 陈琦又看了几个公文,还未来得及批示,秦奕就走进了二进院,来到了凉亭外。 秦奕:“少爷,送走了。” 陈琦点头:“好。辛苦秦伯了。” “让人帮我烧壶茶,你就去休息吧。” 秦奕抱拳道:“是。” ………………………………………………………… 七日后,丰都河岸边 陈琦看着已经越过二级警戒线的河水,无奈的摇摇头。 长叹一声,从袖筒中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红隼,直接扔了出去。 那红隼在脱离陈琦的手后,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钟,在即将落入丰都河水面的时候,双翅一震,化作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向着丰都河对岸飞去。 陈琦看着那红隼消失,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陈琦无奈的摇摇头,他突然想起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藤甲军后说的那句话,不由的呢喃道:“我此举虽功在社稷,但也必损阳寿。” 秦奕听到陈琦的话,登时愣在了原地。他有点不太明白,自家少爷平日里杀伐果决的视人命如草芥。今天怎么又伤春悲秋起来了。 秦奕伸手在陈琦肩膀上拍了拍,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又好像说了。 陈琦正好看到了秦奕那满是疑惑又有些遗憾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秦奕在想什么。 无奈的叹息一声后,开口道:“往日里,我杀伐果决,杀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伐的都是作奸犯科之辈。” “收拾那帮败类,我自觉问心无愧。” “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决堤泄洪后,受罪的是南楚帝国的黎民百姓。而且,突然间的决堤泄洪,必然会造成人员伤亡。” “这都是有伤天和的。” 秦奕叹息一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陈琦,只得静静的跟在陈琦身后,尽可能的不去引导陈琦的负面情绪。 陈琦面向南方,缓缓的弯曲双腿,跪了下去。郑重的冲着南方磕了三个头。 陈琦:“虽然知道这么做没有什么意义,虽然知道这么做不过就是让我的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清净。” “但是,还是请你们见谅吧。” 秦奕上前,将陈琦搀扶起来。附身帮着陈琦将膝盖处沾染的尘土掸去。 秦奕:“少爷,你就不要太将此时放在心上了。” “南楚帝国民生之艰,在五大帝国中也是出了名的。”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或许对他们来说,都能算得上是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