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从诡秘APP开始》 1、我是一条咸鱼 “张先生,请问你带过团队完成设计项目吗?” “呃,没有。” “呵呵,张先生今年已经29岁,一直只是当美工没有当过美工组长,没有完成过比较大型的设计项目,是这样吧?” 美工? 老子是设计师! 设计师! 张小南露出发虚的微笑,点头称是,目光扫过桌底面试经理的抖腿。 这货一听见自己没带过团队就开始抖腿,并且身体往后倾,目光时不时瞟自己后面的门,呈现不耐烦的状态。 他的心凉了半截。 “张先生,”面试经理礼貌笑道:“抱歉让你走一趟。其实本公司这个岗位的招聘信息是针对设计主管,最低限度的需求是设计组长,可能人事部没搞清楚招聘需求从而让你白走一趟。” 张小南有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招聘信息根本没有注明招聘组长,而且人事部不过滤简历的吗! 太低效了。 “另外,本公司的招聘意向是积极向上的年轻人,虽然张先生的作品很不错,但资历和个人状态方面不太符合本公司的要求。” 面试经理凝重地打量对面的青年:死鱼眼,肤色苍白,消瘦,说是玩哥特式摇滚的也有人相信。 呵,个人状态不符合…… 算是人身攻击不。 他又双叒叕面试失败,面试官要么嫌弃他这种年纪没带过团队,要么嫌弃他的外表不够积极向上。 他自问这身面试专用的白衬衣和黑色牛仔裤很体面,只不过气质佛系,有错吗。 奔三的青年,要么留在企业当混水摸鱼的老油条,要么爬上组长以上级别的位置。 人长大了,要学会拍马屁。 叹了一口气,他从裤兜掏出一只洗过几遍、用过几遍的口罩戴上。 莫得灵魂的张小南双手插裤兜,颓然地走在雾霾中。 临近十一月中旬,戴口罩的路人仍穿短袖,恐怕只有大粤地区有这待遇。 这鬼天气,越来越热。 “汪汪——” 一楼的吉娃娃又爬上防盗网朝他狂吠,他不屑地做国际通用手势。 ╭n╮( ̄▽ ̄)╭n╮ 幸好没有纸箱出现,不然他真的废了。 昏暗的出租屋里开着风扇,张小南颓然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思维,如一条翻肚子的咸鱼。 曾经,校霸骂他晦气,对他敬而远之。 曾经,他心仪的班花说他长得像病娇,每次看见变态似的绕远路。 曾经,呆了六年的公司以调岗却不加薪的借口逼他主动辞职。 为什么没人欣赏他的内在美呢。 滴滴——手机来信息的提示音拉他回神。 果然在人生低潮期,只有1xx86关心自己。 “尊贵的客户,诚邀您免费体验内测版‘地球app’,下载就送一张10g流量劵(限国内7天),将于11月17日过期,请点击以下的官方链接进行下载app……转发无效。” 他的死鱼眼首先锁定“10g流量券”。 谨慎起见,他反复确定发来短信的号码没有任何基站群发的后缀数字,是真正的官方号码。 这不是骗局。 他小心翼翼地点击链接,随即跳转到xx移动官网。 令他意外的是,领取流量券没有别的条件。不需要限额消费、不需要开通任何业务,只需要下载“地球app”后就能绑定手机号领取。 仔细分析完每项条款,他作出一个伟大的决定。 蹭一蹭隔壁邻居的wifi下载,无伤大雅。 于是他厚颜无耻地趁邻居上班,蹭wifi下载完“地球app”。 网页提示输入手机号码领取流量券。 他的笑容逐渐hentai。 返回手机桌面,软件列表中多了一个崭新的app图标,一个精致的手绘地球。 通常遇到新鲜事物,他喜欢探索一遍。如果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他会慢慢钻研。 曾经看《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时候,他详细画出乘客的关系树状图,通宵研究书里的案中案。 这会,他打开app的首页就弹出新手教程。 “这app 的ui配色差评,令用户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作为优秀的设计师,他难以忍受这款app的ui皮肤居然灰蒙蒙,唯独首页的插画界面有色彩。 阴天白昼的插画中,悬浮透明的能量球,球中标注数字0。 插画上方是一条深灰色工具栏,有【扫一扫】、【污染检测】、【分类垃圾投放点】、【种植】四个功能图标。 “尊贵的新用户您好,请按照小c的指导步骤,先注册账号哦~” 甜美的女声蓦然响起,内心毫无波澜的张小南默默关掉新手教程的语音。 他随教程打开个人页面,手指停留在用户昵称一栏。 取名“疯不觉”会不会被群嘲? 还是低调些好。 他挠脚板想了一会,随便输入昵称“咸鱼君”。 昵称没被占用,他松了一口气。然后他选择当前城市,输入手机号码、身份证号码等等信息认证。 个人页面他没来得及细看,新手教程指引他返回首页。 关于能量球的介绍,新手教程显示匪夷所思的内容: “尊贵的咸鱼君用户,能量球存储的能量值能够兑换惊喜礼品。除了能量值,每步行500米能兑换1立方米的清新空气(每次限时5分钟),及1点能量值;每跑步1千米,能够兑换1升干净的饮用水,及10点能量值。” 他跟随教程往下拉,看见计算步行和跑步米数的插画界面。 是翠绿的手绘草地,比ui的颜色顺眼多了。 “水和空气是用于植树界面的吗?” 道理他懂,有类似的土拔鼠植树app,步数成为植树的能量值帮助树木生长。 “此款地球app兑换的清新空气和干净饮用水并非用于植树,不是那种妖艳贱货的app可比。” 这话不是张小南说的,是新手教程显示的内容。 Σ(?д?lll) 现在的ai这么人性化的么! “尊贵的咸鱼君用户,看教程不如尝试,请点击‘扫一扫’图标体验尝鲜的刺激。” 新手教程竟然自动点击工具栏中的【扫一扫】。 妈妈,他遇到灵异事件了。 2、如月车站 “停下!雅蠛蝶!” 新手教程自顾自显示:“‘扫一扫’功能可以借助手机的摄像头扫描隐藏在附近的奇点,通过奇点进行时空扭曲,进入意想不到的任务副本。” 完了,手机界面变成拍摄界面,一道绿色的横杠上下扫描格子床铺。 张小南盯着扫描界面犹豫一会,终究敌不过好奇心,拿起手机扫描出租屋。 出租屋才15平方米,扫描一圈没能发现奇点,除了挨着床尾的卫生间。 他拿稳手机走进卫生间,终于手机“滴”一声。 通过昏暗的拍摄画面,他看到一点绿光悬浮在蹲坑旁边。现实中,他的肉眼看不到这点绿光。 “已搜索到奇点入口,请咸鱼君走向奇点。” 拍摄画面中弹出白色的悬浮提示框。 马桶下会不会有魔族等着他统治? 迟疑的张小南想关掉界面,哪知关不掉还手滑,手机朝着蹲坑飞去。 士可杀,手机不可进坑。 他扑去抓手机,转眼一阵吸力拉他远离蹲坑。 再眨眼,他被黑暗包裹。 【欢迎新用户咸鱼君,已为您准备内测版的新手单人副本。在副本中死亡并非真正死亡,请咸鱼君放心通关。】 机械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 “死亡?”张小南立刻搂紧自己。“为什么进入副本前我没有新手套装或者死库水选择?为什么我没有福利!” 没有人回答,下一秒黑暗消失。凉风掠过他的脖子,他鬼上身似的打哆嗦。 t恤、大裤衩加人字拖,他就穿这么一身来通关副本。 突然他一巴掌扇自己的脸。 “很疼,这不是做梦。” 地面投射巴掌大的浅灰色光屏,源自他的手机。他捡起手机,看到一条提示。 【主线任务:逃离车站;完成后即可通关。】 张小南抬头望,望见自己的昵称大大咧咧地显示在头顶。 早知道取名东野新一。 无暇思考一款app怎么做到扭曲时空,他仔细观察身处的环境。 路灯昏黄,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他孤零零地站在残旧的站台上,旁边是锈迹斑斑的轨道。轨道上没有列车,倒是前面躺着一个黑影。 对于疑似凶案现场的场景,他瞬间来了精神。 不过他不急于检查那个黑影,而是查看站台边上的告示木板。 木板脱落一块表皮,露出被虫蛀的内部木料。 “如月车站。”他摸着下巴念出木板表头的文字。 表头下贴着五张寻人启事,每一张的大头照位置都发霉,完全看不清相中人的外貌。 第一张寻人启事写道:池田兴,男,24岁。失踪时穿着粉红色的波西米亚大长裙和红色高跟鞋。 张小南无力吐槽为什么一个大男人穿粉红色长裙。 第二张:松本信,男,32岁。失踪时穿着白色t恤和椰子图案的短裤。 第三张:山本丽子,女,26岁。失踪时穿着黑色西装和黑色西装长裤。 第四张:佐藤遥,女,32岁。失踪时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白色布鞋。 第五张:铃木杏花,女,24岁。失踪时穿着墨绿色格子套装和黑色高跟鞋。 张小南浏览一遍就记住所有信息,察觉每一张寻人启事描述失踪者特征的一行曾被人撕开,并且是完整地撕开然后重贴。 有意思,有人故意调换五个失踪者的特征信息。 果然不是单纯的“逃离”。 如月车站的站台一目了然,他只要走下台阶往某一个方向走就算离开车站,那么轨道的尸体和寻人启事有什么意义。 调换失踪者的特征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他摸摸下巴,断定场景信息能够帮助自己完成任务。 接下来他走下站台的阶梯,靠近躺在轨道上的黑影。走近了,他才望清楚躺着的是人形。 那个人身下暗红色的血飞溅轨道,又长又乱的头发遮盖面容。 穿着蓝色大裤衩的张小南,蹲在轨道边上研究血溅形态。 血溅范围广,呈喷/射状,溅出的血点又细又长…… 他研究得津津有味,忽然尸体动了。 尸体的关节猛地抽搐几下然后戛然而止。 静待片刻,它直挺挺地坐起,僵硬的胳膊九十度曲折,遮挡面部的长发随风摇曳。 张小南静静地注视。 长发包裹的头部微微转动,似是看向他的位置。 它咯吱咯吱地转动头颅,长发下隐约露出一双眼睛,爬过来的速度却很快。 这时张小南站起来。 诡异的尸体越爬越近,扫地的长发随风飘扬。 “谁让你动?” 路灯下的男人,面容阴沉地盯着蜘蛛般的尸体。 对于阅恐怖片无数的他而言,胆子已经长毛,这种场面简直小儿科。反正不会真正死亡,为什么要逃呢。 不听话的尸体破坏案发现场,他一肚子火。 捣乱者必须死! 尸体闻言停下,抬头望一眼前面的男人。背着灯光的他脸上覆盖暗影,唯独一双眼睛迸发恼火。 阴沉颓靡的气质令鬼无法忽视。 “啧。” 卧槽? 尸体刚刚说“啧”了吗?是吧,是说了“啧”吧? 张小南风中凌乱。 尸体继续飞快地爬过来,露出半张沾满血污的脸。它的衣服血淋淋,仿佛原本就是红色。 就在它要爬出轨道抱住张小南的小腿时,一抹阴影狠狠地踹它的脸。 然而夹着人字拖的脚穿过尸体的头颅。 张小南惊了。 尸体也惊了,呆呆地凝视穿过自己脸的脚。 他特意晃动脚板测试,脚趾头穿过尸体的鼻孔。 趁尸体发愣,他急忙收脚,匆忙之间瞥见路灯下面有垃圾桶,桶内有棍状物。 他先一步跑向垃圾桶,随即反应过来的尸体尾随他爬去。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南奋力举起棒球棍挥去。 but。 棒球棍又穿过尸体的脑袋。 他不信邪,朝尸体的身躯挥棒。结果,棒球棍同样穿过它的身躯。 “啧!” 熟悉的嗤之以鼻声再度响起,无视张小南的尸体掉头爬走。 “喂,你去哪?” 尸体逐渐爬远,丢下张小南一个在如月车站。 “人间惨剧,我被怪物嫌弃了。”垂头丧气的他搬开垃圾桶翻垃圾。 3、请带上我 刚才垃圾桶露出棒球棍柄引起他注意,因此他翻找垃圾桶找线索。 找到的物品共五件:棒球棍、香烟盒、太阳眼镜、黑色手抓包和化妆包。 张小南先打开香烟盒,确定盒内真有香烟。而黑色手抓包里只有钥匙和卫生纸,化妆包里则有几件化妆品。 “除了会动的尸体,已知的线索人物只有五个,数量刚好和垃圾桶找到的物品对应。” 他摸摸下巴思索一会,决定带走五件物品。 裤兜只有两个,他只能放手机、香烟盒和太阳眼镜进裤兜,使得两个裤兜胀鼓鼓。 他踢着人字拖,抱着棒球棍、黑色手抓包和化妆包下了站台,向隧道口走去。 根据如月车站的传说,女主人公穿过隧道口到一个树林,才被“路人”赶回现实世界。 张小南抽出一只手挠头思考。站台前方的隧道是暗示,那么尸体的作用是吓玩家跑去下一个剧情点。 居然不是凶案现场,他有点索然无味。 “物品藏在垃圾桶,如果太害怕跑掉就会忽视线索物品,设计者真是阴险。” 声音回荡幽深的隧道,拱形墙壁渗出凉气,他忍不住打哆嗦。 自进入隧道,他必须依靠手机的电筒照明前路。他时不时检查电量,看到电量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懊恼没带上充电宝。 才走了一小段,他察觉不对劲。 弥漫雾气的隧道出口遥遥可见,当他走了小段路,那出口仍与他保持最初的距离。 搞设计的,对于空间透视非常敏锐。 根据近大远小的透视规则,他的眼睛是视点,越接近出口,出口的尺寸理应越大,这是眼睛里水晶体自行调节的效果。 现在出口尺寸没有改变,证明隧道随着他的前进偷偷延长。 念及于此,张小南的死鱼眼焕发丁点神采。 有点意思,“逃离车站”的关键终于出现。 他静静地慢步前进,忽而两道煞白的光束从后面射出,随之而来的是行驶的汽车声。 很快,一辆白色的私家车减速驶到他旁边。车窗逐渐降下,驾驶者探出一张脸。 “嗨,这么晚了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张小南转头一瞥,险些因为她的妆容而露出嫌弃的表情。 她的眼皮涂了淡淡的粉色眼影,嘴唇大红色,显得她的脸部皮肤发黄。 “配色真糟糕。”他低声嘀咕。 女司机似乎听见他的吐槽,眉头一皱,把车窗升起,绝尘离去。 emm,他貌似做错事了。 刚才匆匆一瞥,他隐约看见女司机上衣的吊带是粉红色。 那么…… 他思索着继续前进,盯着离去的私家车驶出隧道出口,消失于朦胧雾气中。 果然靠步行走不出隧道。 没多久,又有两道光束从后面射出。 第二辆暗红色的私家车减速到他旁边,车窗慢慢降下。 张小南抓紧时间望窗后的司机,一抹白色裙角晃入视野。 “这位先生,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这次探出的脸简直非人类,她的眼部周围被烫伤般,留下圆形、没有皮肤的暗红色伤口。 昏黑的环境下,她两只暴突的眼球盯着张小南。 然而她还没说完便话锋一转:“啧,我想起还有事!” 然后,没然后了。 她踩油门快速离去。 张小南一头雾水地大喊:“喂!我还没回答咋就走了?不是想载我一程吗,回来啊!” 怎么回事,玩副本也遭npc嫌弃? 不对吧,不该是他嫌弃没有眼皮的女人吗! 这么下去,他要卡在隧道通不了关。 不过根据第二辆私家车出现的情况来看,只要他还没上车,接着会出现意图载他一程的汽车。 他耐心地继续前进,等待第三辆车出现。 手机电量剩下四分之一,他干脆关掉电筒摸黑前进。 隧道里没有障碍物,他摸着冰凉的墙壁走。 待眼睛适应黑暗,他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听觉上。 几分钟后,隧道再度被车灯照亮。张小南的影子投跟前,无限拉长。 发现他孤零零的背影,一辆黑色私家车开始减速前行,直至经过他旁边。 “哟,小子,这么晚还在外面悠晃……” 面部浮肿的司机还没说完,眼前人影闪过。 一阵凉风扑面,然后“啪”的一声巨响,表示后车门已被人关上。 顿时车身微微摇晃,司机的余光处多了一张清瘦阴沉的脸。 “呃,我不介意载你一程。”司机讪笑地回望后座的乘客,顿时笑容垮了。“小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不够积极向上?” 张小南摸摸下巴,“只要不长得吸引马赛克就够了。” 司机嘴角抽搐,踩油门加速。 成功上车后,张小南暗暗松一口气。趁这机会,他在后座观察身形虚胖的司机。 当他瞅见司机的后脑勺,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 好惨,他经历过什么。 司机的后脑有一个窟窿,血滴落座椅的椅背,他的黑色西装衣领和肩膀湿糊糊。 张小南若无其事地忍着血腥的异味,目光掠过司机发黄的手指头。 “请问从这里回市区要多久?”他平静地问司机。 司机通过后视镜瞟他一眼,“大概要一个小时。小子,怎么这么晚还在车站?” “因为加班晚了,赶末班车。”张小南随便找一个借口,瞧见隧道口愈发近了。“兄弟,看你穿着西装应该也是刚下班?” “呵呵,是啊。” 张小南看不到司机的正脸,只觉司机的笑声有些低沉。“你每晚经过车站?” 司机默然片刻,此时私家车穿过隧道出口,被氤氲雾气缭绕。 “是啊,每晚经过。” “我真是幸运,碰巧遇到你回市区,我担心这么晚找不到出租车。” “荒山野岭,不会有出租车。” “原来是这样,难怪有五个人在附近失踪,他们当时肯定找不到出租车回家。” 车里蓦然死寂。 张小南瞧见司机握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得指关节发白,暗自握紧棒球棍。 “小子。”司机缓缓转头看来,半张背光的脸被暗影淹没。“有没有人告诉你,乘顺风车要准备报酬?” 4、面对疾风吧 “我没带钱包。”张小南老实地交待。 “呵呵,我不要钱,只要,”司机顿了顿,露出狰狞的笑容,“你身体的一个部位怎么样?” 话音刚落,清香的烟草味涌入司机的鼻腔。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盒香烟。 烟草味勾起他的烟瘾。 他用力嗅一下,旋即抿干燥的嘴唇。伸手拿香烟盒的时候,香烟盒猛然缩回去。 求而不得,他怒瞪后座的张小南。 “送我出去。” 司机瞪着他的死鱼眼。 “不答应不给你。” “成交!”司机咬牙切齿,眼馋地盯着他手里的香烟盒。 哪知张小南只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他,“事成之后我把剩余的给你。” 车里满是司机切齿的声音。“小子,你最好信守承诺,否则我咬掉你的头。” 张小南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反而晃着香烟问:“要不要?” “要!” 司机眼巴巴地摊开手掌,看着张小南将一根香烟放到他的掌心。 不过香烟穿过掌心掉落。 (⊙x⊙;) (⊙x⊙;) “兄弟,你听我解释。” 张小南飞快地捡起香烟,硬着头皮面对青筋暴突的司机。“呃,不如我放在椅子上,你自己拿?” 不等司机答应,他抛香烟到副驾驶的座椅。司机半信半疑地伸手到副驾驶,紧张兮兮地触碰香烟。 碰到了,他急忙拿起放嘴里过过嘴瘾。 “呼~”司机装作吐出一圈白雾。 张小南满腹疑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碰不了npc,不,应该是鬼魂。即使有棒球棍或者香烟作媒介,也无法触碰他们。 一定不是副本的设计,因为尸体和司机露出的震惊表情不像作假。 私家车不知不觉驶到树林,满怀警惕的张小南装作不满:“兄弟,说好的送我回市区呢?” “呼~这是必经之路。” “哦~”张小南的尾音耐人寻味。 “咳咳。我的意思是回市区要先穿过树林。”司机夹香烟的手势变得僵硬。 张小南静静地听着他掩饰。 车轮碾过地面的树枝,清脆响声惊扰静谧的树林。 张小南关好车窗,通常这种障碍物多的环境容易突然出现吓人的东西。 随着深入树林,四周的树木愈发密集。 司机却悠然抽烟,把烟头扔出车窗。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冲到车前,巨响吓得司机手抖。 砰砰砰—— 黑影用力地拍打车窗,大喊着“快下车”之类的话。 “别下车,别相信这个家伙。”司机猛地转动方向盘。 有趣,张小南听见黑影大喊同样的话:“快下车,别相信他!” “他是谁?” “他……他……”慌神的司机生硬地停顿,改口叮嘱:“总之别下车,下车就有危险!” 张小南回望追着车奔跑的人影,隐约望清楚人影是个年轻男子。“他是不是失踪者之一?” 只有池田兴的年龄和追车男子的相似。 但追车男子穿的是黑色运动服套装,场景里并没出现过相关信息。 而后脑勺有血洞的司机看着也不可信,刚才他还索要身体部位作报酬呢。 张小南再三思索,发现司机转变方向便喊停车。 “停车?你会后悔的!” “你停车不开走不就行了?” “……” 司机默然照办。 车停在树下,张小南要求司机一起下车。司机十分抗拒,要不是张小南用香烟威胁,司机铁定不会下车。 追车的年轻人见张小南下车,满脸欣喜。但见司机也下车,顿时警惕地紧盯。 “先生,快远离你旁边的恶鬼,他会带你去可怕的地方。”年轻人上前一步,焦急地催促。 “不,他才是恶鬼,你别相信他!”司机不肯迈出一步,站在原地打颤。 张小南见状,打量热心的年轻人。 “没错,我也是鬼魂,在树林迷路然后饿死的。但你旁边的男人不一样,我见过他载着活人到树林深处吃掉。” 他对年轻人坦然承认自己是鬼魂感到意外。 如此说来,他成了两个鬼魂的夹心。 张小南先是问年轻人:“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能离开这里吗?” “嗯嗯,往那边走就能离开。”年轻人指着右边。 “不不不,不能去那边。听我说,你要离开就得走左边,千万别听他的。” 张小南注视瞳孔放大的司机,其脸色很苍白。他再看焦急的年轻人,“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池田兴吗?” 年轻人霎时闪过诧异之色,点头承认自己是池田兴。 “池田兴是谁?” 司机竟然不知道。 “司机大哥,你是不是叫松本信?” 司机全身一震。“你怎么知道?” “我明白了,我跟你走。”转而张小南对年轻人说:“你承认你是池田兴的时候反应太慢,且不说车站的寻人启事是谁贴,光凭失踪者的衣着就可以断定你不是池田兴。” 年轻人气急败坏地大喊不准走。 “糟了,我们赶紧逃!” 不料拉不开车门,司机面如死灰。 阴冷的风吹刮树林,目露凶光的年轻人箭似的跑来。 张小南发现车门打不开就扔掉手抓包和化妆包,举起棒球棍。 “面对疾风吧!” 悲剧重演,棒球棍穿过年轻人的脸。 “桀桀桀……” 狞笑的年轻人伸出灰白的双手,朝张小南的脖子掐来。抖如筛糠的松本信靠着树干站,完全不敢去阻止年轻人。 冰冷的双手触碰张小南的脖子一刻,意外地穿过。双手如同幻影,无论怎么掐都碰不到张小南的脖子。 “不可能……”感到不可思议的年轻人胡乱抓其他部位,结果也碰不了张小南。 尴尬了,彼此无法攻击对方。 这时,年轻人凌厉一瞥张小南身后的松本信。 不好! “松本,接着!” 棒球棍滚落地上,松本信见年轻人穿过张小南的身体扑来,慌忙捡起棒球棍。 对准年轻人的脸,棒球棍横劈过去。 一阵冷风刮过,年轻人被劈落对面树下,脸下凹一块。虽然如此,但阴冷不但没有减退反而加剧,张小南不停打冷颤。 “快走,他会杀了你!” “他杀不死我啊。” 松本信如梦方醒,猝不及防地跪下。“小伙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完成后我保证送你离开!” 5、齐齐整整GG 张小南面无波澜地思考半秒。“说说看,不麻烦就帮。” 松本信握紧棒球棍,注意着倒地年轻人的动静。“你知道我是鬼魂,那么我死了后本来是有尸体,你能理解吧?” “傻子也能理解吧?” “我和大家的尸体随意弃置树林里,就在他指的树林右面。如果你能帮我们烧掉尸体,我们就能解脱了。” “你们?” “没错,我还有四个人就是被他杀害!”松本信愤恨地指着倒下的年轻人。“他是这里的地缚灵,找不着自己的尸体就杀害误乘末班车到如月车站的人,要留下陪他。如果你刚才跟他走,你也会遭他杀害。” “另外四个是不是一男三女?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松本信点头又摇头。“是一男三女,但他禁止我们提自己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另外四人的名字。我们五个被迫载无辜的人来树林,如果选择相信我们五个,他就会放弃杀害那个人。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受他掌控!不想再看到他杀人!” 他双手撑着泥地,浑身战栗。 “呃,你们的样子这么可怕,要相信你们有点难度。” 他苦笑地点头。 张小南不确定松本信口中“无辜的人”是不是指他这种新手用户,毕竟失踪人数只有五个。 “可是我没有火机。”他无奈地摊手。 “我有,你忘了我抽烟的吗?我们怕火,但活人不怕。” 松本信提着棒球棍站起来,毫不吝啬地砸坏副驾驶的车窗。 他负责翻找车里的储物柜,张小南负责盯着树下的地缚灵。 地缚灵捂着下凹的脸爬起来,怨恨地怒瞪张小南。“别想逃,这是我订立的规矩,你下车就代表不信任松本信!” “哦,问题是你杀不了我。” 地缚灵一窒,低吼着冲过来。 张小南立马举起手机对着地缚灵五连拍,刺眼的闪光灯闪得地缚灵睁不开眼。 当地缚灵睁眼找人,张小南和松本信已经溜之大吉。 “可恶!” 虚胖的松本信带着张小南飞奔到树林右边,他的肚腩一颤一颤,速度比穿人字拖的张小南还慢。 “就在前面不远,你继续跑,我拦着他!” 紧握火机的张小南落下松本信狂奔,凭他曾经穿人字拖逃离狼狗追击的经验,林中狂奔还算吃得消。 不久,他闻到死老鼠的腐臭味。 诚如松本信所说,五具尸体随意丢在草丛、树下或被吊死。腐烂程度不相同,被吊死的可见大部分骨头。 来不及堆柴,张小南捂着鼻子,直接点燃尸体上的布料焚烧。 “不——” 不远处传来地缚灵的叫喊,刮来阴寒的狂风。 五具尸体陆续点燃,滚滚浓烟升天际。张小南生怕烧得不够旺盛,往地面的尸体抛去树枝枯草。 实在太恶臭,他捂紧口鼻退出焚烧区。 “太好了。” 阻扰地缚灵的松本信一身轻松,望着熊熊烈火,他的身体缓缓上升。 “别指望离开!”地缚灵死死地抱紧松本信双脚不让他升天。“陪我,你们要留下来陪我!” “放开我!”松本信拼命挣扎,焦急地望着另外四道白光升上夜空。 突然,地缚灵感到脚下一热,下意识松开环抱。有机可乘的松本信急忙踹开地缚灵,飞快地上升。 “小子,谢谢你!” 松本信的道谢变得缥缈,张小南踩熄火苗。 “他们跑了,没人带你离开。桀桀桀,留下陪我吧。”地缚灵灰白的双手伸向张小南。 “没事,我有驾驶证。” 当时公司组织人员驾驶证,因为免费所以他第一个报名。 考驾驶证不难,没钱买车而已。 在地缚灵的死亡凝视下,黑色私家车呼啸而去。 其实这个副本很简单,只要找出与失踪五人对应的物品作为报酬,他们便会载玩家离开车站。 不过地缚灵boss太人模人样,普通人都会选择相信他。 让松本信停车,目的是让两个鬼魂狗咬狗,必有一个露出破绽。如果两个都不对劲,他肯定自己驾驶车逃跑。 经过两次试验,他确信松本信也触碰不了自己,也就不担心他攻击。倒是boss出乎他的意料,居然也碰不了自己。 “真是不爽,像是走了狗屎运通关。” 松本信没骗他,往左行驶穿过树林,能找到回市区的公路。当私家车驶上公路,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 【恭喜用户咸鱼君通过新手单人副本,离开副本后清算奖励数据。】 【由于新手单人副本“如月车站”已被通关,并有大量npc升天,此新手副本不再开启,不便之处请原谅。】 【用户咸鱼君传送倒计时三十秒……】 “不再开启?我是不是干了不得了的事情?” 三十秒后,张小南回到熟悉的卫生间。他第一时间找手机,幸好在裤兜里找到。 副本里的太阳眼镜和香烟盒无法带出,随着他回到卫生间消失。 滴滴——手机响起提示音。 新手教程弹出新人礼包,包括抽奖一次和获赠一份神秘礼品。 他不急着抽奖,而是转到个人页面查看奖励清算: 副本通关数:1次 能量值:461 杀戮值:99(可查看折叠数据) 技巧值:112(可查看折叠数据) 环保值:0 他点击两项折叠数据,首先是杀戮值包含的内容: 无脑杀戮:0 砍杀个数:0 反杀:0 猎杀:0 罪恶:0 胆量:99(上限值100) 然后是技巧值包含的内容: 理性思维:100(已达到上限) 感性思维:0 破解(幻觉/陷阱/世界观):1 逃生次数:1 艺术:0 挖坑:0 正义:10 “单人普通副本的基础分值大概是250。”张小南脱掉人字拖,躺在床上研究分值。 在头像、昵称和用户id下面一栏,是副本种类,一共六种。除了【单人普通】,其他选项是灰色,他无法选中。 返回app首页,能量球显示数值是461。 至于新手礼包,则是无限充电宝和试用3分钟的1立方米清新空气。 他细心找了一遍,竟然在个人页面各项数值下面找到抽奖入口。 用户习惯不符合大众,他鄙视这款ui的设计师。 “求欧神保佑我脱非!” 他特意用沐浴露洗完手,才点击抽奖。 6、您的快递请签收 “恭喜新用户咸鱼君抽中天使牌平底锅!” 一行文字随着撒花和彩带弹出,张小南感觉自己被幸运之神眷顾。 终于能摆脱水煮蛋的支配了。 他的厨具只有一口小锅和一个电磁炉,煎和炒是不存在的。接着,他沾沾自喜地点击平底锅的说明。 【名称:天使牌平底锅】 【品质:天使牌绝对优秀】 【功能:没听说过家庭主妇不能惹吗?】 虽然没看懂功能的说明,不过对于他来说能煎蛋就够了。很快他发现一个问题,并没找到入口填写居住地址。 尽管注册用户的时候他定位了当前城市,但当时没有输入地址的选项。 疑惑之际,门被敲响。 他看了看日期,心想并不是交租的日子。 “是谁?”他警惕地大喊。这没有空巢老人,不需要社区送温暖。 难道是人口普查? “送快递的!”门外的汉子中气十足,“天使牌平底锅和无限充电宝送到!” wtf?他没填地址啊! 他麻利地下床穿人字拖,抄起扫把凑近门边。 出租屋的门没有安装猫眼,他不得不一手提着扫把,一手慢慢地开门。 门开出一条缝隙,他露出一只眼睛。 暗中观察.jpg “你好,这是张先生的天使牌平底锅和无限充电宝,请签收!”穿着灰红工衣的快递员笑容灿烂,手里拿着一张待签的快递单。 他的左胸印刷着快递公司的名字:天使快递。 张小南完全没听过这个快递公司,隔着门询问:“你们为什么有我的地址?寄件人是谁?” 快递员洁白的牙齿闪瞎眼。“寄件人是地球app所属的公司,该公司能定位追踪每一位注册用户。签收后请给五星好评哦。” “等会,你帮我拆开包裹才签收。” 谁不担心包裹里面放了寿衣或者屎。 “没问题!” 快递员从腰包拿出美工刀,娴熟地割开纸箱的胶带。箱里只有两个包装盒子,一个是无限充电宝的,另一个是平底锅的。 贴心的快递员拆开两个包装盒,让张小南看清楚盒内确实是充电宝和平底锅。 张小南头皮发麻,潦草地签名后便搬包裹进屋,接着反锁门。 这个app给他的感觉愈发诡异。 第一,他检查过人字拖的鞋底,毫无泥土的污渍,仿佛他从没到过树林奔跑。 第二,地球app拥有他的具体地址,说明他的个人信息已泄露。 第三,刚抽完奖快递就送到,速度恐怖如斯。 他产生卸载的冲动。但低头看着沉甸甸的平底锅,他把心一横,决定先看说明书。 尝试从说明书寻找蛛丝马迹的他失败告终,这口平底锅的用法和普通平底锅一毛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说明书最后一句写道:此产品可结合职业使用。 “用平底锅的职业不就是厨师。”他挠头,将平底锅放在厨房,等今晚试用煎蛋。 无限充电宝则逆天,说明书写着能够提供无限电量给手机充电。 它附带的数据线包含多种usb接头,有烂苹果的、花为的、诺鸡亚的等等。 张小南一接上手机,屏幕立马显示充电中。 “我明白了。”他一本正经地摸下巴分析:“我一定是接触了这个世界的至高领域,然后进入了.asxs.小说常见的无限流世界。人家主角有富二代基友和校花,而我一穷二白,我肯定拿了配角剧本没跑了。” “拿配角剧本也不差,浑水摸鱼打酱油拿经验,冲锋陷阵和拉仇恨交给主角好了。”想到这,他会心一笑。 滴滴—— 手机响起地球app的提示音,他解锁屏幕查看。 原来还有一份新手礼品还没领取——3分钟试用版的1立方米清新空气。 他悠然动拇指,点击领取。 一瞬间,他嗅到的空气无比清凉,仿佛原始森林里只有植物光合作用释放的空气,不含一丝工业二氧化硫或者生活氮氧化物。 试用3分钟,他要不要敞开胸怀跑到街上挥洒青春呢。 十五秒后,一个不戴口罩的傻子在社区奔跑。 “爽啊!” 气喘吁吁的张小南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试用时间刚过。 刚才在雾霾中奔跑,他嗅到的是无比清新的空气,肺部清爽不少。 现在试用结束,他觉得当前的浑浊空气令人想呕。 “卧槽,忘记带着手机积累跑步步数!”他记得跑1千米有1升干净饮用水。 失策。 现在的水不是含金属就是含漂白粉,以他的条件和房东的凝视下,安装不了过滤器。天天烧出的水残留一片白色粉状,他怀疑自己的呼吸道也沾满漂白粉。 躺床无聊,他一边充电一边浏览app的兑换商城。 兑换所需的能量值吓他一跳。 兑换一棵能够在雾霾环境下茁壮成长的树需要5000能量值,成长后释放纵向与横向直径皆50米的清新空气,走路和跑步步数能积累能量值让树木加速生长。 然而,走路500米才积累1点能量值;跑步1000米才积累10点能量值。 兑换一块1平方米的草皮需要2000能量值。 兑换一条无污染、全长40公里、宽1公里的河流,需要35000能量值。 …… 好贵,他通关一个单人普通副本才积累461能量值。 什么时候,干净水和清新空气成了奢侈品。 什么时候,雾霾支配着大家的日常生活。 当察觉,大家已是天天戴口罩出门,而且冬天寒冷的日子越来越短。 往年南方十二月才出现冷空气来袭局部地区;北方虽然下雪早,但下雪的周期每年缩短,随之下雪量递减。 两极的冰山大幅融化,淹没一些岛屿小国。 张小南注视app灰不溜秋的界面,忽而明白ui的颜色代表城市的污染程度。 如果有人积累够5000能量值植树,城市的空气会有改善吧。他起来到紧闭的窗前,俯瞰街道。 楼下的绿化树,叶子蒙上厚厚的灰尘。 有戴着口罩的青年拿着手机记录步数。 也有不戴口罩的傻子拿着手机跑步。 更有人拿着手机四处徘徊。 原来一场环保拯救已开始。 7、自动更新 夜深,每家每户检查好紧闭的门窗才入睡,偶尔传出咳嗽声。 患有呼吸道疾病的人数量日益倍增,市民设法避免吸入过多雾霾。 风扇呼呼作响,呼呼大睡的张小南嫌热,把被单踢下床。 边上的垃圾桶残留方便面的包装和鸡蛋壳,屋里的方便面气味还没完全消散。 而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屏幕,显示某款app自动更新。 不用面试的白天,张小南没有调闹钟,睡到自然醒。 他一睁眼以为天没亮,懒洋洋地伸手摸椅子上的手机。 “哦,才十点……” 他猛然揉眼睛盯着窗外,难以置信现在是上午十点。 窗外的天空乌云厚积,透不出一丝明媚的阳光,颇有暴风雨前夕的既视感。 不但如此,五十度灰的雾气弥漫楼房之间,他勉强望见对面楼晾着水手服。 楼下多次响起汽车的鸣笛,他再无睡意,起来查看天气预报。 哪知一解锁屏幕,率先弹出“公测版地球app更新完成”的提示悬浮窗。 他手滑点击悬浮窗,自动打开地球app。这次,app的皮肤颜色变成深灰色,使心情更加低落。 目光落在首页上方的工具栏,他发现在【种植】图标后面新增一个意味不明的图标,叫作【负值】。 当跳转到【负值】界面,里面只有一句阐述:当前城市负值,而负值数目已累积6点。 数值没有明确的说明和积分标准,他猜不出这玩意的作用。 目前他最关心天气情况,便点击【污染检测】查询天气。果不其然,今天的空气污染指数属于五级重度,建议市民减少室外活动。 天气是阴天多雾,气温依然是26摄氏度至30摄氏度。 张小南感到诡异。 每天的空气污染指数只是四级中度,怎么一夜之间变成重度,他不禁将环境的变化和app更新扯上联系。 除此之外,他才发现底下的菜单栏新增【社区】按钮。他没有添加过好友,所以【社区】页空荡荡。 探索之间,楼下突然传出大妈的哭闹。 张小南仔细一听,认出是黄阿姨的声音,经常狂吠自己的吉娃娃就是她饲养。 楼下的楼道站满围观的邻居,戴着口罩的张小南挤进人群。 黄阿姨家门敞开,他伸长脖子望见地板有一滩血迹,旁边伏着一只体型小的吉娃娃。它吐出舌头,一动不动。 “我的宝贝啊!”哭天抢地的黄阿姨跪在吉娃娃旁边,其丈夫拿来大号垃圾袋。 “发生什么事情?”张小南问某个邻居。 “哎,黄姨说那只吉娃娃从凌晨开始咳嗽,咳到早上。她起床就看见地板有许多血,没多久吉娃娃就咳死了。” 张小南咽了口唾沫,隐约觉得喉咙痛。 昨天它还精神奕奕地狂吠,转眼就咳死了。 咳…… 死了…… “有搞清楚为什么咳死吗?” “这就不知道了。你看今天灰蒙蒙的,说不定吉娃娃呼吸道严重感染而咳死呢。” 张小南虽然不喜欢那只吉娃娃,但咳了一晚咳死,挺可怜的。 可怜归可怜,疑点不容忽视。 大家的习惯是紧闭门窗睡觉,按理说屋里的空气不致于让吉娃娃严重感染,除非黄阿姨没把门窗关严实。 猜测无从考究,黄阿姨不可能让他进屋查看。 只是他没想到,情况比眼前的严重。 买菜归来的老人家进楼道,看见一群人聚集开始抱怨:“今天真晦气!一路上都是死掉的流浪猫,路边都是血迹。你们上街的时候小心别踩到血,不然沾晦气。” “怎么死掉了?”某个家庭主妇灵机一闪,“我昨晚好像听到外面有咳嗽声,不是那些流浪猫咳嗽吧?” 归来的老人打哆嗦。“我也听见,我以为是隔壁谁咳嗽呢。” “流浪猫的尸体还在吗?” “在,还没清理……喂,小伙子你去哪?” 为了搞清楚情况,张小南一溜烟似的冲出大门。 外面宛如笼罩一层灰纱,街道朦朦胧胧,他隐约望见路边躺着带血的流浪猫。 他走近其中一具流浪猫尸体,它伏在地面,拳头大的血迹呈喷射状。 它的身体没有明显伤痕,他确定流浪猫的死因是内伤。 难道都是咳死? 排除多种不可能,剩下的一种可能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流浪猫居无定所,比吉娃娃吸入雾霾而呼吸道感染的可能性更大。他转头看向马路,经过的车辆无不打开车前灯。 “天啊,这树什么时候枯死的?”路过的啤酒肚大叔望着路边一棵绿化树感叹。 张小南闻声抬头,全身一震。 原本蒙上灰尘的树叶颜色更深,摇摇欲坠。 一片皱巴巴的叶子从树上飘落到张小南跟前,他用人字拖蹭开灰尘。 树叶露出枯萎的褐色。 微风吹来,落叶纷纷。 “小伙子让一让,我要清理流浪猫的尸体。”戴着口罩的环卫工人拿着垃圾铲和扫把走来。 张小南注意到,她背着消毒液喷壶。 不远处,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跑过,他边跑边拿手机扫描什么。 “大自然发怒了!人类的末日来临了!” 整个上午,猛虎论坛被这种标题的帖子淹没,有关nba的帖子挤到山旮旯去。他索然无味地关掉,去泡方便面和煎鸡蛋做午餐。 今天要不要去通关副本呢?他煎鸡蛋时思考。 单人普通副本积分少,没多大意思。 他记得多人副本的选项已经开通,想去浑水摸鱼体验一下,顺道搞清楚环境变化与app更新有没有关系。 嗞溜地吃完方便面,他揣上无限充电宝,点击【多人普通副本】。 在镜头扫描下,窗口前面出现一点绿光。 黑暗地带再现,机械的声音开始说明。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十人。正为您与同城的用户组队,若同城用户人数不足,则添加不同城市的用户。】 【此次在副本中死亡视为真正死亡,请参加的用户爱惜生命。】 此言一出,阴森的笑声若隐若现。 纳尼? 这次会死亡? 【组队完毕,多人普通副本“黑暗中的眼睛”即将开启,倒计时十秒准备……】 8、黑暗中的眼睛(一) 【注意一:已屏蔽用户除手机及奖励道具以外的物品。自本次更新起,每位用户绑定一个仅容纳十件、不论体积的物品的文具袋。若用户死亡,文具袋随之消失。】 【注意二:任务期间,禁止向非用户透露地球app相关内容,否则屏蔽话语。】 【主线任务一:让它停止。】 【主线任务二:找到救生艇逃离邮轮。】 【完成两项主线任务即可通关。若没有用户通关此副本,则所有用户永远留在该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各增加相应的负值。】 黑暗中,张小南看完投射光屏上的文字就关掉手机屏幕。 他的手心多了一个巴掌大的文具袋。 极其普通的拉链文具袋,在外面的文具店里很常见。 他试着将手机塞进文具袋,转眼文具袋里空空如也。接着他伸手进去捞,果真摸到扁扁的手机。 真是黑科技。 就在他试验文具袋的时候,黑暗渐退,涌现甜腻的熏香。 灯光鹅黄,墙纸是红底、金玫瑰的复古图案。 一列列电脑桌井然有序,浅金色窗帘严实地遮挡窗户。 张小南率先注意到,电脑屏幕蒙上一层灰。 “你……你们都听到了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颤抖不止。 张小南闻声转头,原来说话的是眼睛瞪圆、双下巴的大叔。 大叔站在一张电脑桌旁边,脸上豆子大的汗珠折射鹅黄光晕。 这回,所有用户的头顶都不显示昵称。 大叔僵立不动,环顾房间里某几个用户。“听到了吧……你们都听到会真正死亡吧……不通关永远留在这里……是玩笑吗……开玩笑的吗……” 一名戴眼镜的少年缩着脖子观察其他用户,不敢做声。 这个房间里共十人,显然需要通关副本的十人就是指他们。张小南同样默默观察,发现形象最瞩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高大的年轻人,他戴着绘制美国队长的限量版口罩,一眼就能发现他。 第二个是左臂纹青龙、右臂纹白虎的肌肉汉子,他戴着大金链,粗眉鹰目,一脸横肉。 这两个人强者画风,张小南决定苟一苟观察情况。 能躺赢也不错,咳。 其他人也注意到形象突出的两个人。 化了妆的妹子看向戴美国队长口罩的年轻人,忸怩地开口:“这是普通程度的副本,通关应该不难吧?” “大家不用怕,我虎哥是通过了两次单人副本的人,这次一定带领大家通关。”肌肉汉子豪迈地拍胸口,目光却在在场的三位妹子身上流连。 啧啧,这位社会人士。张小南腹诽。 “啊,我才通关了一次。”化妆妹子眼神热切。 年轻人解下美国队长口罩,霎时惹大部分用户惊呼。 张小南以为他们惊叹年轻人的帅气,哪知化妆妹子接下来的话令他明白自己很傻很天真。 “你!你是不是王氏地产集团的小公子王小犬?我我我经常逛你的微博……不对,我偶尔刷到你几张照片。” 她的脸蛋红扑扑,不知道是不是腮红的原因。 年轻人爽快地抬手向大家打招呼:“既然被认出来,没办法啦。我是王小犬,请大家多多指教。” 张小南察觉许多人的眼神变了,包括爱瞄女人的虎哥。 虎哥大步向前,热络地跟王小犬握手。“王公子你好,鄙人擅长经济援助领域。王公子当然不需要烦恼经济方面,不过我虎哥爱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王公子有难题尽管开口。” “哈,你人真好,先谢谢你了。” 虎哥一听,笑脸如绽放的菊花。 不甘落后的大叔争相跟王小犬握手,化妆妹子趁机介绍自己一波,就差留下联系方式。 直到不同的电话铃声同时响起,才终止热络的交友场面。 虎哥、大叔和戴眼镜的少年掏出自己的手机接听。 这时三人表情古怪,见鬼似的。待他们挂线,化妆妹子好奇地问来电内容。 “没什么。”虎哥沉声回答,肃穆凶悍的表情跟刚才若判两人。 大叔和四眼少年亦讳莫如深,后者年纪小藏不住心事,既难以置信又双手发抖,险些拿不稳手机。 不止张小南将一切收进眼底。 化妆妹子尴尬地提议:“根、根据恐怖电影的生存法则,我们不要分散的好。大家一起行动吧?” 她瞅高大帅气的王小犬,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一些。 大叔收拾慌乱的心情,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里有很多电脑,不如我们试着开机收集副本的信息,查询一下这是什么邮轮?”另一个肌肉轮廓分明的青年站出来说话,“我叫周子军,是一名健身教练。” 有意思。 张小南饶有趣味地看着一些用户往周子军旁边靠,而化妆妹子犹豫不定。 率先抛出有安全感的身份,那么自己的提议会得到大部分人认同,张小南增加了新知识。 果不其然,大叔带头赞同周子军的建议。 大伙围在一块开电脑,只有三个人除外。 这个房间一目了然,墙纸、水晶吊灯、电脑和电脑桌,除此之外别无多余的摆设。 不凑热闹的张小南越过一众电脑桌走到厚厚的窗帘前,毅然拉开窗帘。 黑夜包裹,他只望见外面波光粼粼。根据波浪的起伏幅度,他判断当前海面平静。 但很奇怪,自从进入这个房间,他没感到一丝摇晃或颠簸。 莫非邮轮都这么稳?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至于夜空没一丁点星光,云层偶尔透出微弱的月光,致使波浪反射的月光很淡。 可惜从这里望不见下层或甲板。 “我靠,这里的电脑都开不了机!”虎哥忽然惊叹。 “对啊,难怪键盘这么多灰尘。” “如果船上没有网络,为什么设置一个有电脑的房间?就算没有网络,不至于开不了电脑吧?”化妆妹子百思不得其解。 周子军被难住,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第一个难题。他暂时想不到接下来的计划,于是提出看似有实际作用的建议。 “不如这样,我们介绍一下自己以及通关了多少次,方便接下来各展所长。” 9、黑暗中的眼睛(二) “咳咳,这个主意不错。”大叔咳嗽几声,尴尬地掩着嘴巴。“咳咳,我先来。我叫大木,市场营销经理,通关过一次。” 大家不在意他说不说真名,注意力放在通关次数上。 周子军、化妆妹子、四眼少年也通关过一次单人副本。虎哥暗喜,这么一来自己的资历最深,显得他智商高。 “我通关过两次。”王小犬一言惊四座。“玩过两次单人普通副本,通关两次。” 6啊! 张小南侧目。 虎哥立马扬起笑脸夸赞王小犬:“不愧是王公子,智商超群卓越不凡,小弟对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我姓霍,通关过一次。”白衬衣男霍子川不客气地打断。 虎哥拧眉看是谁这么大胆,目光却落在他的白色手套上。“这位哥们,你是医生?怎么戴着手套?” 霍子川如冰山,没有回答虎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化妆妹子好心提醒他说:“霍哥,如果你是医生请告诉我们,万一有伤者能够及时治疗。” 一言不发的霍子川盯着她的脸看,眉头越皱越深。 被冰山帅哥注视,她脸蛋滚烫不已。“霍、霍大哥?我说得不对吗?” 被帅哥盯着,好紧张! “你的眉毛不对称。” 空气又突然安静。 眉毛不对称…… 不对称…… 她强颜欢笑,心里mmp。 这是对她化妆手法赤果果的侮辱! “轮到下一个介绍自己。”王小犬及时为她解围。 另外两个妹子也通关过一次,最后轮到窗前的张小南。 “我叫咸鱼君,通关一次。” 他们的目光不禁被张小南的人字拖吸引。 “兄弟,逃跑的时候你的鞋子能不能坚持住?”虎哥笑着抠鼻。 张小南也笑。“呵呵,曾经在树林里跑过,挺结实的。” 指甲戳鼻,虎哥尴尬地揉鼻子。 “咸鱼兄弟可能来不及换鞋而已,他……”周小军暂时看不出阴沉的张小南有什么优势,立刻改口:“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出去看看吧。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多人副本,千万别乱跑。” 虎哥不爽地朝周子军“啧”一声。 “啊,既然是出去,不如我们排成两列纵队方便照应?” 化妆妹子的建议被采纳,她稳当当地走在中间。周子军和虎哥领头,殿后的是王小犬和霍子川。 张小南被特殊优待,走在中间,而且与化妆妹子并肩而行。 开门后,两列纵队并排迈出。 过道刚好能容纳两个人通过,两侧房门紧闭,周子军和虎哥犹豫要不要打开这些房间查看。 “喂!你们!” 粗犷的男声突然从过道尽头响起,吓得周子军和虎哥缩回摸门把的手。 一个穿着副手制服的中年男人从尽头走来,他眉心紧皱,表情凝重。“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餐厅开始派发晚餐了,快下去!” “哦哦,是。”周子军立刻回应。 副手闻声转身,去别处通知其他乘客。 “餐厅在哪?”大木的人中老是渗出薄汗,虚浮的手擦掉额头的汗珠。 旁边的四眼少年忍受不了他身上的烟味,时不时揉鼻子屏气。 “忘了问餐厅在哪!”虎哥吐出一口浊气,不耐烦地挠后颈。“教练,你这么快回答干嘛,应该问餐厅在哪。” “抱歉,我忘了。”周子军抿紧嘴唇。 队伍中的张小南暗叹可惜,明明能够趁机套npc的话。 他非常在意副手“派发”的说法,一般情况是用“就餐”,能用到“派发”,表明这艘游轮发生过重大事件。 他开始寻思队伍的效率,显然带头的两个人不够格引领他们通关。自己带头更不能他们信服,不如找一个…… 嘿嘿,他有主意了。 “不用慌,每一层有邮轮的安全出口平面图,这是消防安全必备的配置。” 说话的人是队末的王小犬。 果然,贫穷使大家回想不起常识。 队伍到过道尽头查看平面图。 诚如王小犬所说,每一层的平面图绘制该层的布局、房间功能以及两个安全出口的位置。 王小犬猜测,邮轮的餐厅通常设在一层,也即是与甲板同层。 队伍来到一层,当真发现大批乘客聚集。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周子军等人排在长队队末。 他们发现,长队中交谈的乘客不多,气氛莫名低落。 队伍外,迎面走来一些端着餐盘离开的乘客。张小南惊觉这些乘客脸色憔悴,一名路过的女乘客眼睛红肿。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她哽咽着端着餐盘。 他注意到,每一个路过的乘客端走的食物种类和份量基本一样:一个白馒头、一根玉米、一碟肉菜和一碗米饭。 有些女乘客不要白馒头,份量看起来少一些。 他的猜想逐渐印证,这艘邮轮恐怕发生过大灾难。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没有风?”张小南冒出一句,听着没头没脑。 “可能今晚风小吧。”化妆妹子心不在焉。 张小南45度望天。 没有风和风小,区别可大了。 “这里接近露天的甲板,不管风再怎么小,也不可能没有半点风吹来。如果没风,这片海域有问题。” 化妆妹子听得一愣一愣。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们随着排队的乘客进入金碧辉煌的餐厅。 落座就餐的乘客只有一半,剩下一半空荡荡的桌椅。 他们拿到的食物和其他乘客一样。 “我觉得我们应该留在餐厅吃饭,找机会问乘客一些事。”虎哥的语气毋容置疑。 反正他们没有自己的房间,于是留在餐厅用餐。没有十人坐的大桌,他们分开几桌就坐。 周子军和王小犬身旁的空位早早被占据。虎哥沉甸甸的巴掌按着四眼少年的肩膀,后者识趣地让出自己的座位。 虎哥如愿以偿,坐在王小犬对面。 张小南习惯自己一个,和这群人隔开一张桌子。说真的,他好久没吃米饭,此刻愿意当安静的美少年。 “不介意吧。” 他惊愕抬头,霍子川已然将餐厅的卫生纸放在他对面的座位垫着,然后坐下。 “不介意。” 介意个鬼啊,还能赶他走么,太没礼貌。 霍子川吃饭也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夹起白馒头。 “霍兄弟,不介意我问一句,为什么你要戴手套?” “外面不干净。” 张小南恍然大悟。 敢情是个洁癖。 10、黑暗中的眼睛(三) 他和霍子川互不打扰,安静地用餐。 王小犬一桌却边交谈边用餐,急于理清做任务的头绪。 桌底下,大木的双腿不停抖动,他心不在焉地咬一口白馒头。 职场打滚多年,他深谙自身价值的道理,当下他必须表现出“有用”,才能获取这三人身边的一席安全之地。 这个时候他很想抽一口烟缓解压力,奈何他兜里的香烟被屏蔽。 忽而灵机一闪,他瞄去坐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乘客,有了一石二鸟的计划。 “嘿嘿各位,我去搭讪一下。”大木交待完,往两个男乘客走去。 两个男乘客安静地用餐,他们碗里的米饭不剩一颗,馒头和一小份肉菜也没剩下。 大木没有觉得异常,开门见山问两人有没有香烟和火机。 其中一名黑眼圈男乘客抬眼瞅大木,颓废绝望的眼神让大木心头一震。 另一个则不以为然:“这种时候还抽什么烟,等死吧。” 丧气扑面而来,大木感到很不舒服。他斟酌几秒才开口:“我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抽一根烟有助舒缓心情。” “呵。”两名男乘客冷笑。“吃完这些食物后你再说这种话吧。” 什么意思?烟瘾使大木的思维变迟钝,他一时间没理解他们的话。 “食物怎么了了吗?” “还要我们教你吃饭吗?” 两名男乘客再也没有理会他,沉默地把玉米吃完。 几乎一无所获的大木回到王小犬他们身边。“那些乘客很绝望颓废,说什么等死。” 王小犬若有所思。 “等会我们再找人问,肯定有人告诉我们现在的情况。”虎哥活动手指关节,显然想靠吓唬套取情报。 “问情报固然重要,不过我们还没理解第一个主线任务的意思,这样下去我们会走很多弯路。” 虎哥不满地瞅反驳的周子军。“那你的意思是不该问情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就行了呗,问了情报了解情况说不定能理解第一个主线任务的意思,这是经验懂不?” 周子军默不作声。 虎哥见状,眼底闪过警惕。 那个来电内容…… “不如这样吧,”王小犬适时缓和气氛,“吃完饭后我们分组行动,提高效率而且避免单独行动。” 虎哥眼眸一转,连忙说好。大木跟着附议,夸赞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饭后,众人分成三组:两组四人,一组两人。 化妆妹子和周子军一组,他们负责寻找救生艇以及到甲板找乘客搭讪。 其余两组分别搜索一至三层、四至六层,顺道了解邮轮的整体布局。 张小南不想跟虎哥一组,但害怕他的纹身和肌肉,只好屈服yin威下。他的组员还有霍子川和冷面少女叮叮。 这位叮叮,吃饭的时候独自坐角落。除了自我介绍时,其余时间没开口说过话。 这一队路上安静如鸡,闷闷地从第四层开始探索。 张小南很在意主线任务的用词“它”,这是指代物件的“它”,他认为应该重点搜索船上的物品。 可是第四层是乘客的住房,他们进不去。 虎哥烦恼地挠头,左顾右盼。“你们帮忙找下这一层的摄像头,如果没有摄像头我就撬门进去。” 摄像头?张小南隐约捕捉到一个想法。 “虎哥,如果房间里面有人,我们不就被发现了?如果引来警卫会很妨碍我们做任务。”他委婉地提醒,生怕惹恼虎哥。 “那你说怎么办!这一层都进不去,我们还搜个屁啊!” 他纳闷虎哥的脑子是不是装满肌肉。 “虎哥,其实还有一条线索,不过有点难度。” 因为要你配合呀。 “什么线索?” 张小南装作漫不经心:“还记得我们在电脑房时,你、大木和刘洋(四眼少年)接到来电吗?” 虎哥霎时面目狰狞,警惕地瞪着张小南。“你是什么意思!” 麻蛋,跟小混混沟通就是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措词:“我的意思是,我们来到副本里,谁还能给我们打电话?那个人在哪里打电话?打电话来有什么目的?还有,给你们三个同时打电话的是同一个人吗?” 虎哥猛然脸色铁青,随即用力甩头。“不对,我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打给我们。” 张小南和霍子川眉头深锁。 “虎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来电内容?” 张小南诧异地回望霍子川,后者貌似不怕得罪小混混。 “内、内容?” 虎哥的表情阴晴不定,突然沉着脸逼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霍子川。 霍子川稍露嫌弃地后退一步。 “你问这个有什么目的?”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出乎意料,霍子川没有追问下去。虎哥阴沉地瞪视张小南和霍子川,两臂肌肉紧绷,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 张小南战术后退。 “去上面一层。”叮叮冷冷的话音浇灭虎哥的怒火。 霍子川扫过她极力压制颤抖的双手。 “我们去上一层吧,可能上面不是住房。” “嗯。”虎哥借驴下坡,带头走去楼梯口。 张小南注视虎哥的背影思索刚才套出的情报。虎哥笃定给三人打电话的不是同一个人,结论只有一个。 虎哥必定十分熟悉来电人的声音,了解来电人不认识大木和刘洋。 经过霍子川试探的效果得知,来电内容七成可能是警告之类。 问题来了,为什么只打给他们三个。 虎哥的拳头未曾松开过,跟在后面的三人明显感觉出他迸发煞气。 第五层除了住房,还有一个宽敞的多功能厅。四人首先进入多功能厅探索,这里有齐全的健身器材,健身区旁边有水吧和桌球桌。 张小南环顾天花板的墙角,望见有摄像头。 霍子川走到没有服务生的水吧,发现果汁机里空空如也,更没有备用水果调配果汁。 他绕到吧台后面翻找,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吃的。 虎哥搜索健身区域时心血来潮,躺下来玩举重。 叮叮则紧绷着身体伫立原地,环顾每一个角落。 11、黑暗中的眼睛(四) 云层蔽月,平静的海面与夜空一色。 化妆妹子和周子军来到甲板处,先是遇到在甲板凭栏眺望大海的乘客,每一个乘客郁郁寡欢。 化妆妹子的视线锁定一名披着围巾的女人,她信步走去搭讪。 这种氛围下,心理比较脆弱的女人是最佳切入点。 她到女人旁边靠着栏杆,漫不经心地仰望夜空呢喃:“什么时候能下船呢?” 女人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侧目。“你……刚刚是说下船?” 其煞白的脸险些吓她一跳,她硬着头皮直视——女人脸颊下凹,形如骷髅。 “对、对啊。” “下不了船了。”女人自嘲一笑。“大家都清楚,现在只不过等死而已。” 站在旁边的周子军抿紧嘴唇,想起大木曾经这般转述。 “没有尝试求救吗?” “呵呵,我们已经被世界遗弃。昨天又新增二十具尸体,有病死的,有自杀的,有互殴致死的,很快我们也有这样的下场。” 女人呆呆地凝视黑暗的远方。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逃离吗?” 女人置若罔闻,凝望黑暗的远方出神。 化妆妹子问不下去,与周子军去船身侧面的过道找救生艇。“很奇怪啊,他们为什么不乘救生艇逃走而是呆在船上?难道没救生艇了?” 周子军摇头。“如果没有,就不会有第二个主线任务出现。” 心情沉重的两人扶着栏杆俯瞰船身侧面,望到一艘悬吊的救生艇。 “只有一艘?” 两人快步靠近悬吊救生艇的位置,借着过道的灯光张望救生艇的模样。 橘色的救生艇孤零零悬吊,外部比较崭新,显然还没有人使用过。不过,两人的目光停留在艇身,流露难以置信之色。 “假的吧,不可能啊!”化妆妹子再三揉眼睛张望。 周子军紧握栏杆,“通常邮轮的救生艇能载一百五十人,而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救生艇上面写着:限载五人。 五人,这两个字何其刺眼。 两人沉默地凝望片刻,颔首的化妆妹子眼神闪烁。“周教练,目前就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 她语气平静,一直盯着救生艇。 “嗯,没错。” “这样啊……” 周子军莫名警惕,“你想做什么?” “周教练,你不想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吧?” 他的目光游移不定。 “周教练,你不认为拉拢有经验、智商高的人更有胜算通关吗?我……我只是不想留在这个地方而已。” 化妆妹子仰面注视周子军,经过眼线笔修饰的眼睛饱含秋水,楚楚可怜。 一刹那,周子军有些心软。 幸好理智胜于情感,他很快就想到解决之道。“app提示过,没有用户通关我们才会永远留在这里,反之有用户完成两项主线任务,我们一样能够视作通关离开。” “app有明确说明视作全员通关吗?” “这……” 化妆妹子的语气软下来,显得委屈。“周教练,在这种诡异的地方我们赌不起。我的家人朋友并不知道我卷入危机,我……我想回家见他们……” 她眼汪汪地凝注。 “再说,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始终要挑五个人上救生艇通关。如果我们不说,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周教练,你愿意让出你的位置给别人吗?” 尖锐的反问使周子军如遭雷击,全身发烫发热。 “我……我……” 他盯着救生艇写着的“限载五人”四个大字,挣扎不已。 其他人迟早会来到这里看到救生艇,迟早产生挑人的争执,不如他手握主动权。 弱者才会被动选择,不是吗。 但是如果他拉帮结派,那些人会投来怎么样的目光?如果被自己的学员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王小犬会选择到自己这一边吗?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势利? 还有虎哥,他必须拉虎哥到这一边。万一起争执,虎哥的威吓将起很大作用。 其思绪万千间,化妆妹子悄然翻白眼。 生死关头,这男人还有这么多顾虑。 她再下一城,甜甜地娇/嗔:“周教练,通关之后就能回家,下次不一定再遇到了吧,城市这么大,用户肯定不止十个。” 这话推动犹豫的周子军,他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化妆妹子乖巧地点头,两人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他们问起时,我们不提限载就行了。” “嗯。”周子军收回视线,掠过毫无波澜的海面。“奇怪,你觉得船有前进吗?” 她扫视黑乎乎的海面,感受不到半点海风,也望不见船前进推动的波澜。“好像没有,船停下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片漆黑。 漆黑不见五指,没有海面折射、没有月光和云层,更没有过道上的灯光。 可怕的是四周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周、周教练,你在吗?” “在。” 温暖的大手搭上她冰凉发抖的小手,她立马抓紧大手不放。“是不是停电了?” “我认为不是,就算停电我们理应还能看见其他乘客。但现在,我们像是被困在没有出口密室里面。” 化妆妹子的脑海乱糟糟,想不起他们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致死的flag。 两人无助地伫立黑暗中,生怕惹来不得了的东西而不敢做声。 周子军忍住掏出手机的冲动,在黑暗中成为光源靶子不明智。 两人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眼前终于重现灯光——似曾相识的鹅黄色灯光。 四周是红底金玫瑰的墙纸,一排排蒙灰的电脑令人崩溃。 “为什么回来电脑房?!” 两人震惊地发现,回来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另外两组,大家无不震惊地对视。 “我们明明……明明在娱乐大厅……”四眼少年抖如筛糠。 虎哥的脸色宛如死人,“我们刚刚离开多功能厅,想去搜索其他房间。对了,刚才是谁在黑暗中打开手机?虽然一闪而过,但我真的看见了!” 众人神色巨变。 黑暗笼罩时,谁敢乱动? 虎哥阴沉地扫视九张脸,观察谁人心虚。 12、黑暗中的眼睛(五) 没有人承认自己在黑暗中打开手机。 虎哥目不转睛地扫视每一张脸,眼球泛起血丝。 那个人很机警,掏出手机后没有接近脸,只是拿着放在腰际下看,因此虎哥看不到那人的脸,但看到那人穿白衣服,看不清楚衣服图案。 可恶,在场穿白衣服的有五个。 “到底是谁!是谁刚才拿出手机?那个人要么蠢,要么故意想害死我们!”虎哥的太阳穴突起青筋,抄起椅子防身。 周子军和化妆妹子静观其变,先不提救生艇的事情。 见没有人承认,王小犬打圆场:“虎哥,既然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暂且搁置吧。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为什么黑暗过后我们回到最初的电脑房。” 虎哥迟疑地举着椅子,退到墙边站。 大家神情缓和之际,张小南快速瞄天花板的墙角。 “好了,刚才在黑暗中,大家有没有听见可疑的声音或看见可疑的东西?” 大家不约而同地摇头。 故作轻松的王小犬转移话题:“没事,先了解每组掌握的信息哈。周教练、娉婷,你们找到救生艇了吗?” 两人僵立一瞬间。 周子军淡然回答:“找到了,就在船身外侧悬吊,从甲板向左转就能看到。” 闻言,霍子川一瞥周子军。 王小犬点点头,“一层主要是船员休息室和机舱,二层则有监控室和商务中心。机舱和监控室有水手在,我们进不去。” 接着他望向墙边的虎哥。 “四层是住房,我们进不去。五层有多功能厅,不过我们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一筹莫展的大木烦躁地挠头,“我们几乎一无所获,这么下去我们只会浪费时间!” “出去看看。”双手插兜的张小南走向房门。“除了我们回到最初的电脑房,其他乘客会不会也是?” “什么意思?”大木满头虚汗。 王小犬则反应过来,赞成张小南的提议。“我们出去看就知道,是我们的问题还是这艘船的问题。” 这次,他们再度排成两列纵队离开电脑房。 过道没有别的乘客,他们沿着楼梯下楼。走在最后的霍子川一直注意各人的神态,尤其是藏起发抖双手的叮叮。 她肯定知道一些情况。 到了五层,他们遇到匆匆跑下楼的乘客;四层也如是,乘客争先恐后跑下去。 不久,他们遇到之前催他们去餐厅的副手。 “你们动作快点,今晚的晚饭派发完就没了。” 副手催促的内容和上一次不同,张小南暗暗否定他是走程序的npc。 餐厅外面同样排长龙,他们诧异吵吵嚷嚷的画面重演。 大木擦掉额头的虚汗问:“现在怎么办?再一次排队吃饭吗?” 王小犬默然思考。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队伍前面突然传来暴喝,一个男人抱头蹲下大吼。“我要下船!我要离开!” 恐慌的情绪会蔓延,一些女乘客开始抽抽搭搭地哭泣。 “你不吃饭就滚开,别在这里大吵大闹影响别人。” 队伍中,染金发的男乘客不客气地指责。 嚷着要下船的男乘客仰头,露出乌青的眼窝和下巴的胡渣子。“食物总有一天吃完,到时我们会活活饿死!谁受得了这种地狱般的日子?” “不会的不会的……船长说船上的食物还有很多……”一个中年妇女紧张兮兮地呢喃。 男乘客指着端着餐盘路过的人。“你们看,每天分发的食物逐渐减少,之前有餐包和牛肉,现在呢?白馒头和玉米,肉只有一丁点,很快我们连白馒头也吃不了!” “喂!你别在这里妖言惑众!” 金毛男揪起他的衣领要他闭嘴,后者却滔滔不绝灌输食物不够的话。 “船长骗你们的,食物开始短缺了!等着抽签领食物吧!” “呜哇——”失声痛哭的少年环抱自己蹲下,“我想回家——谁来救救我们——” 年纪小的孩子听见他哭便跟着哭闹,嘈杂的闹声使人心烦意乱。 当一个咳嗽的乘客端着餐盘经过,排队的人齐刷刷盯着他,如同饿狼盯食。 “喂,他病了吧?” “对呀,他病了吃不吃也没关系吧?” 十人不寒而栗,这是什么奇怪的气氛? 咳嗽的乘客见势不妙,端着餐盘落荒而逃。 张小南疑窦顿生,这是之前没出现过的状况,他不认为是单纯的场景重演。 “我受不了了!” 大木蓦然竭斯底里。“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老子要出去!老子要出去!” 这时,一只戴白手套的手用力按着大木颤动的肩膀。 是霍子川,他带着专业的口吻劝导:“深呼吸,别太焦虑。” 大木凝视他发愣。 “好好回想你吸烟的时候,烟草和尼古丁的滋味。” 随着他松、紧有度的语气,大木慢慢地平静下来,然后深呼吸。 霍子川松开他的肩膀,回到自己排队的位置。 “心理医生?”张小南饶有趣味。 “嗯。虽然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会加重他的烟瘾症状。” 果不其然,两人看见大木不停地tian嘴唇。 这段小插曲给予王小犬思考对策的时间,他决定分开两组行动。“一组进餐厅找人套取情报,另一组继续搜索船上还没搜的地方。” “我去搜,我想找香烟。”大木的声音有气无力。 “好,愿意去餐厅的四个人来我这边。” 结果是虎哥提出去搜船身,继而周子军跟着虎哥、化妆妹子跟着王小犬。 四眼少年见他们组有两个肌肉汉子,立马加入搜索队伍。 尴尬了,王小犬一队共六人。他不好意思赶走一个,于是变成六人小组到餐厅套取情报。 “你们尽量去监控室看看。”张小南提醒虎哥一组。 “行了行了。”虎哥敷衍地摆手。 见四人渐行渐远,张小南回头对王小犬说:“套完情报,我们可以去看看救生艇。” 化妆妹子急了,“你是不信我和周教练吗?” “想熟悉一下救生艇的位置而已。” “周教练说的得很清楚了,你有这时间不如调查清楚邮轮的情况。” “哦。” 当化妆妹子气呼呼地转过头,张小南闪现笑意。 13、黑暗中的眼睛(六) 饱腹感仍在,六人不好意思再跟乘客分食物,各自夹一根玉米就走。 如果不拿食物而在餐厅找人搭讪会可疑。 “我们现在分头搭讪吧。”王小犬阳光的笑容稍稍驱散大家心头的阴霾。 化妆妹子盯着他走动的方向,随便找一个乘客交谈。她坐在一位老太太对面,这个位置离王小犬不远。 王小犬的目标是一位年轻人,他捧着餐盘在年轻人斜对面坐下。 年轻人愁眉苦脸地夹菜送嘴里,没碰过白馒头和玉米,连白米饭也小口小口地吃。 “哎,困在船上真是郁闷。”王小犬佯作烦恼地托腮。 闻声,年轻人夹菜的筷子抖了抖。他抬眼瞟斜对面的王小犬。“是啊,很郁闷。” 低沉颓然的声线令王小犬无所适从,他想了想才接话:“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呵呵。”年轻人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不可能的,他们找不到我们。” “可能有奇迹出现?” 不料年轻人不再说话,沉默丧气地继续吃饭。 王小犬懊恼自己说错话,这些乘客一定困在船上很久才这么悲观。他一个富二代,体会不到食物紧缺、自生自灭的紧迫感。 他暗暗叹气,希望其他组员有收获。 环顾餐厅,他望见分布各处的组员一脸失望——一个本来就气质颓废的除外,此刻这颓废青年正跟两名男乘客交谈。 “你们胃口不错啊。” 张小南注视斜对面的两个憔悴男人。“还有心情吃饭吃馒头,真佩服你们。” 两个男乘客愕然地抬头,对上一双无精打采的双眼。 “还穿上衬衣来吃饭,要是我随便穿个拖鞋就来了,反正迟早要死,不如舒舒服服地死。” 他们夹菜的手不禁发抖。 “其实嘛,死之前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既然船逗留在海上,不如抱着救生圈跳下海游泳,说不定还能捕海鲜。我长这么大,还没在海里游泳过呢。” “海鲜……”其中一个tian了下嘴。 张小南轻轻挑眉。 他们不否认船逗留海上,岂不是说船一直停留在海上? 为什么不申请救援?他猜是不是船上的仪器出现问题。 他眼眸一转,百无聊赖地托腮望天花板。“反正都要死,先来个果泳放纵爱自由,就算有人拍照也传不上网络。” “对啊,这种时候谁在意哪个人不穿衣服。”一个男乘客放下筷子苦笑:“我们觉得生活需要仪式感,穿体面些出门才感觉自己活着,这个理由很可笑吧?” “活着,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吧。没有救援、逃不出去,现在只是熬时间而已。” 两个男乘客深深地握拳低头,暗影淹没脸庞。 “没错,我们在熬时间。但是每一秒我们都呼吸着带海水味的空气,会感到饥饿,会口渴,眼睛能看到其他乘客走动,一切一切说明我们还活着!想到这个,我们就渴望活着,我们不想死!” 另一个也激动:“这是很残忍的现实。明明我们遭到世界遗弃,明明总有一天我们消耗完船上的资源,但我们没勇气面对死亡。现在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不敢自杀的,他们有秩序地排队用餐,想握紧生存的机会。” “唉,你们说这么多,现实不会改变,没有奇迹。”张小南颓然地趴在桌上,生无可恋地斜睨两人。 “小兄弟,话不可以这么说。活到最后一秒是大家的权利,目前还有食物,不该这么早放弃。”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乘救生艇试着逃出这片海域?” 两人面露难色。“试过了,逃出去的人渺无音讯,他们要是成功早就搬来救援。” “天啊,倒了什么血霉来到这片海域,早知道不上这邮轮了。”他咸鱼般枕着餐桌,唉声叹气。 头顶就差飘出灰溜溜的幽灵。 “都怪那场暴风雨!”其中一个深恶痛绝。“要不是那次,我们不会被刮来这片诡异的地带!可恶,可恶!” 亮彩在张小南的眼中一闪而过。 “确实可恶,邮轮三分钟停电就是暴风雨造成的吧。” “三分钟停电?”两人面面相觑。“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没有停电啊,小兄弟你是不是记错了?” “哦,可能只是我的房间停电。” 一人见张小南的玉米没动过,心疼地劝慰:“小兄弟,这些玉米和白馒头虽然吃了几十遍,但不要浪费的好,不然你会被那些激进派指责。” 张小南蓦然弹起,拿起玉米啃。 两人以为他听进去,欣慰地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两分钟后,啃完的张小南花栗鼠般两腮鼓动,急匆匆地起身拿餐盘到放置区放好。 他双手插兜,掩饰发抖。 化妆妹子瞧见他走出餐厅,顾不上拉拢王小犬,慌神地跟着出去。 王小犬瞧见她神色不对,也紧跟而上。 “喂,你出来干嘛?套取完情报了?”化妆妹子快步跑到张小南跟前。 “那你出来干嘛?套取完情报了?” 她语塞,对张小南露出“仅我可见”的敌意。 余光瞥见王小犬跟来,她话锋一转:“你不会是顾着吃而忘记任务吧?看你的嘴角残留玉米粒呢。” 哪知张小南越过她,自来熟地搭上王小犬的肩膀。“王兄弟,你通关两次后,理性思维数据是多少?” “关你什么事?”化妆妹子不客气地怼他。 王小犬直视凝重的张小南,老实回答:“一次是89,一次是90,相差不大。” “小犬哥,这是个人隐私数据,干嘛告诉别人?”她腹诽,这个富二代老实过头了,不过老实人才好忽悠。 “咸鱼君问必然有他的道理。” 她无语。 “数值很高了,理性比重大。副本比预料中复杂,参与人数也多,我们需要一个不会感情用事的领队。” 王小犬社会地位高,而且有两次通关经验,大家愿意听他的,他无疑是理想中的领队。 但作为领队,如果思维偏了可能导致团灭,所以他问王小犬的理性思维数据。 此言一出,王小犬意识到严重性,不敢擅自揽下领队身份。 只是咸鱼君正大光明问自己的数据,表明他认为自己是唯一人选。 王小犬压力山大,思索几秒才点头。“我愿意带领大家通关,希望你们协助我。” 14、黑暗中的眼睛(七) 与此同时,虎哥一组搜索完第一层的电影院,准备上二层。 “等等,我们不想方法进入机舱和监控室吗?”周子军喊停众人。 大木从未间断挠自己,烦躁地扭头睨周子军。比起看机舱,他更想找自动贩卖机或者小卖部买烟。 虎哥也不耐烦:“里面有船员看守,你想到方法骗他们出来吗?别叽叽歪歪,抓紧时间到其他楼层。” “可能机舱和监控室有线索呢?” “玛德,你有完没完!”虎哥大步到周子军跟前,一张嘴就喷沫子。“我说了里面有人把守,你没想到办法引开就闭嘴!” 用手抹脸的周子军徒然产生一种错觉。 虎哥貌似老是针对自己? 待周子军无话反驳,虎哥“哼”一声,带领他们上楼。 到第二层,大木瞄见这一层有商业步行街,再也按捺不住抽烟的冲动。“那个,我想去商业步行街看看。” “之前王小犬他们不是搜过了吗?没必要再花时间去搜。”虎哥烦躁不已。 “不是,我……算了,我自己去,等会到第三层找你们。” 周子军立马劝止大木单独行动。 大木没好气。“我们到副本这么久没见过半个鬼影,我离开一阵能有什么事?总之我很快去找你们。” 还没说完他就离队,朝着商业步行街走去。 虎哥懒得劝他回来,嚷着要其他人紧跟着自己。四眼少年不假思索地跟虎哥,余下迟疑的周子军。 他把心一横,放弃劝大木归队。 满脑子是香烟的大木宛如脱缰野马,奔放的舒适随之袭来,他全心全意找卖香烟的店铺。 船上的商业街像小商场,衣饰、鞋、包包和免税店应有尽有,大木率先进免税店找香烟。 食品类和药物类的商品已被清空,地面一片狼藉;剩下沐浴露、洗发水、洗面奶等日用品留在货架上。 店里没有店员在,其可能病死可能去吃饭,大木毫不在意,眼里只有展柜上凌乱的香烟。 满目琳琅,颜色缤纷的香烟包装盒美妙极了。 “嘶,进口牌子真贵。老子没尝过进口的,试下无妨。”他贪婪地绕到柜台后面,红色、珠光的烟盒包装倒映他扭曲的脸。 他迫不及待地拿下一盒进口的香烟,手忙脚乱却兴奋地暴力拆包装。 免税店似乎仅他一人,空荡荡的货架丛前,他的背影焦急并快乐着。 窸窸窣窣—— 拆包装的声音响遍免税店,烟草香味麻痹他所有感官。 一排排货架后面,似有东西盯着他的背影靠近。 浑然不觉的大木叼着一根香烟,转身找柜台藏起的打火机。他一拉开抽屉,便看见几只打火机。 不多时,一缕圈状的白烟缓缓上升,然后四散。 真tm痛快! 坐在地上的大木背靠展柜,惬意地吞云吐雾。很快他情绪平复,隐约听见柜台外面响起窸窸窣窣。 他一个激灵,叼着烟轻轻拉开抽屉,找到一把剪刀。提着剪刀站起,一抹阴影投在他面前。 “你……” 大木突然想起电内容:别单独走开。 那声音…… “怎么大木还没上来。” 虎哥、周子军和四眼少年三层的商务餐厅等了十分钟,还没见大木归队。 商务餐厅位于楼梯口斜对面,只要大木一上楼就被他们看见。 餐厅里没有乘客用餐,甚至没有开电灯,他们到来才开灯等人。他们已经搜完第三层,摸过第三层的装饰品、任何物品,并且等了十分钟。 他们找不到任何符合“让它停止”的物品。周子军心想,“它”是不是指船上某个装置或仪器。 “要不我们下去找他。”坐立不安的周子军提议。 “草,他有手有脚不会自己上来?不等了,我们继续上楼。”提着菜刀防身的虎哥蓦地站起。 周子军和四眼少年握紧自己的水果刀。 “还是下去找他吧,万一他遇到危险呢?” 虎哥目光不耐烦,眼球泛血丝。“我不会做多余的事,再不完成任务我们要永远留在这里。” “你认为找队员多余?他要是真遇到危险而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提防?” 虎哥略有动容。 “我们不能够再分开,一起下去吧。” 四眼少年始终没有表态,任由两人争辩。 “好吧,就找一圈,如果找不到就马上到六层搜索。” 周子军点头答应。 就在三人走出餐厅门口时,一个圆润的人影从楼梯口上来,赫然是大木。 “原来你们在这里。”大木叼着香烟朝三人走去。 “怎么这么久?因为等你耽误了很多时间。”虎哥十分不满。 “抱歉抱歉,找香烟的时候费了些时间。” “原来你去找香烟?”四眼少年突然问。 大木吐雾瞧他,笑道:“犯烟瘾难受,得解解馋。接下来你们去哪?” “既然你归队,我们直接上第六层。抓紧时间,走!” “好的好的。”大木递给虎哥一根香烟,后者顺手接过。“虎哥,我带了打火机,给你点个火。” 虎哥不拒绝,享受别人为自己点烟的滋味。 周子军抿紧唇,本来想拉拢虎哥,这下被大木捷足先登。罢了,也拉拢大木吧。 他、娉婷、大木、虎哥和王小犬,刚好五个人上救生艇。 不过有四眼仔在,他不能提救生艇的情况。 他们一个跟着一个上第六层,路上,大木和虎哥吐着白雾闲聊。 人一抽烟,警惕性就下降。 “虎哥,第六层不就有我们呆的电脑房,怎么还得走一遍?”大木与虎哥并肩而行。 “但其他地方没去过,得再走一遍。” 大木瞟身后的周子军和四眼少年,笑了笑。“刚才你们不等我直接上第六层,恐怕现在已经搜完了。你看,你们现在搜完可能碰到上楼的我,多省时间。” 虎哥觉得有道理,不满地撇嘴。“有人坚持要等你和去找你,耽误了时间。” “也对,多一个人搜索快一点。” “嗯。”虎哥声音闷闷。 周子军感觉不太对劲,大木这话绵里藏针啊。 15、黑暗中的眼睛(八) “你胡说八道什么?” 甲板上,化妆妹子的声音有些尖锐。附近乘客的视线集中她身上,她面红耳赤地降低音量。 “你什么时候去看过?”她咬牙盯着霍子川。 叮叮和一名女白领用户也在场,听着霍子川汇报。 “餐厅有后门,我见咸鱼君已经成功套取情报,就没必要再留在餐厅。” 化妆妹子握拳头的指甲入肉,懊恼自己顾着盯紧王小犬而忽略了其他人。 “霍兄弟,辛苦你了。”张小南朝他扬手。 “你们两个,窜通?” 化妆妹子的脸蛋涨红了。 “不不不,我们俩是分工合作。霍兄弟记性好,他走一遭再合适不过。而且,我们要慎重确定船上是不是只剩一艘救生艇。” 张小南的语气理所当然,她无言以对。 王小犬的目光在霍子川和化妆妹子之间游移,忽而后脊生寒。他瞅化妆妹子,“霍兄弟说得对吗?唯一一艘救生艇限载五人?” 事到如今,她只能承认。 顿时,叮叮和女白领梅子酱看她的眼神异样。 张小南暗自冷笑。 在场只有他和霍子川看出,她和周子军隐瞒救生艇某些信息,于是他和霍子川暗中商量好,一个套取情报,一个去找救生艇。 破绽在于周子军描述救生艇的详细位置。 他没有描述救生艇的模样,反而说出具体位置,有种故意让人安心、避重就轻的感觉。 果然,这两个人有私心。 化妆妹子气得鼻子燥热,恼火堵在心头。 一切完了,联盟成为过眼云烟。 “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隐瞒,但周教练说会引起争执,让我不要透露。”她戚戚垂眸,柔弱不已。 “那个,你的眼皮起块了。” 张小南不合时宜地打破气氛。 “是眼影融掉了。”女白领梅子酱温柔补刀。 “呵呵,妆容能维持四、五小时很不错了。”化妆妹子咬牙切齿,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四、五小时?张小南若有所思。 王小犬默默挪开脚步远离化妆妹子。“对了,咸鱼君,你真的打听到邮轮的情况吗?” 梅子酱充满期待地注视张小南,叮叮则波澜不惊。 妹子的注视下,他难为情地挠后颈。“是的,我已经……” 还没说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再度降临。变化猝不及防,梅子酱和化妆妹子失声尖叫。 高分贝刺痛耳膜。 “冷静点,我还在。霍兄弟你们在吗?”张小南急忙稳住两个妹子。 “我在。” “在。” “嗯。” 张小南听声辨人,确定队伍六人都在。“你们发现没?没有其他乘客的动静,黑暗降临前还有乘客的交谈声。” “对,好像在黑暗里的只有我们?”王小犬也发现问题所在。 张小南心里有了计较,情况跟两个男乘客的说法吻合。“大家不用慌,约三分钟后黑暗就会消失。” “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在黑暗中使用手机的是你?” 张小南不置可否。“黑暗对我们和所有乘客都有影响,但只有我们十个用户意识到这三分钟黑暗的存在。” “我们不是这邮轮的乘客,能意识到不奇怪吧?”化妆妹子的声音传来。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三分钟黑暗的象征。” “啊?”三位妹子被难倒。 接着张小南不再吭声,其他人识趣地安静等待黑暗消失。 再过一会儿黑暗退去,压抑的电脑房又出现眼前。和上次一样,十人重聚电脑房。 “没完没了啊……”虎哥狠狠地踩熄烟头。 十人的站位以队伍当时的分布为准,虎哥一队在房间右边,王小犬一队比较靠左,看似划分两个阵营。 张小南给王小犬打眼色。 “虎哥,你们那边有发现吗?”王小犬打破沉默。 “没,没有找到什么‘让它停止的东西’。玛德,老子逐件东西摸过,任务还在,到底要停止什么东西?买了个表!” 王小犬忌惮他手里的菜刀,等他骂完才汇报:“我们这边有点收获,打听到邮轮的情况。接下来让咸鱼君说明。” 虎哥和周子军一脸狐疑,视线停留在那个颓废青年身上。 “说明之前先提一件事。”张小南有意无意地看周子军的方向。“我们已经确认邮轮剩下一艘救生艇,可惜限载五人。” “什么!?” 虎哥警惕地瞪周子军。 周子军如同被人扒光衣服示众,调色盘般的脸震惊、羞愤纷呈。 “虎哥你们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之所以公布这个消息,是因为大家迟早会知道。可能有人想到,自己乘救生艇逃走,让剩下的人留在船上完成第一个任务不就行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张小南双手插兜,留心表情各异的众人继续说:“答案藏在任务描述上。为什么不描述成‘让它停止’然后乘救生艇逃离?我换个说法,王兄弟接到第一个任务是吃汉堡包,第二个任务是喝快乐肥宅水,完成后即可通关。那么他先喝快乐肥宅水,第二吃汉堡包也属于完成任务,我们的任务描述同样道理。” 他注意到有几个用户开始眼热,适时浇冷水:“只是我的猜测,目前没有证据证实。我不敢保证没完成第一个任务的用户去乘救生艇会不会永远困在海上,不敢保证留在船上的用户完成第一个任务却没能乘救生艇逃离算不算通关。” 初时动容的用户流露犹豫。 走错一步,不是永远困在船上就是困在大海。想起黑夜中无边无际的大海,他们胆怯。 “救、救生艇真的写着限制五人?”灯光下,虎哥的额头冒出汗珠。 “没错。” 他无助地抓头发,脑子乱糟糟。他当然想先登救生艇,但张小南的猜测使他踌躇。 要么等他们完成第一个任务就杀了他们? “对了,我还有一个猜测。” 张小南的补充让虎哥心颤。 “两项任务之间可能暗藏逻辑陷阱,我不担保‘让它停止后’会不会发生突变。我建议,每人配备一件武器。” 16、黑暗中的眼睛(九) “这个主意不错。我记得第三层有商务餐厅,我们可以去厨房配备刀具。” 王小犬密切注意对面四人的反应,绝不能只有部分队员拥有武器。一旦装备不均衡,容易出现武力镇压情况。 对面,虎哥拉长脸。杀人的念头被最大限度扼杀,心乱如麻。 “咸鱼君,继续谈谈邮轮的情况。” 张小南点点头,整理碎片化的线索。 “先谈邮轮遇到的危机吧。某一天,邮轮遇到暴风雨,被刮来这片诡异的海域。怎么诡异法呢,我推断邮轮来到这海域后,船上的推动系统、雷达等电子仪器失灵,导致邮轮无法与外界联系和求援。你们发现没,邮轮是静止不动,没有前进的迹象。” “等等,船上有电灯啊?” “对啊,我们头顶的灯光怎么解释?按你的话,整艘船没电才对啊。”虎哥毫不掩饰对他的质疑。 其他人窃窃私语。 张小南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王小犬一出声,其他人安静下来。“一艘邮轮会配备多个发电机组。例如船用发电机组用于应急备用;柴油发电机组用于推进系统等动力系统,使邮轮行驶。” “咸鱼君提到的雷达、无线电等电子仪器无法运作,是受到海域磁场干扰,而不是停电。” 张小南对这位富二代刮目相看,懂挺多的嘛。 难怪常言道,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 “好了,请咸鱼君继续。”王小犬退回原来的站位。 “嗯嗯。基于这种背景,船上的人只能混吃等死。从当前领餐人数达七至八百人、配餐的菜式来看,邮轮困在海域已经有四至五天。我想再过两、三天,船上的食物会消耗光。” “这种情况我们也观察出来,跟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会呆上两三天。”化妆妹子催促他切入重点。 “消耗完食物关我们屁事,而且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回来这,我觉得他们的食物反而吃不完。” 站累的虎哥拉来一张椅子坐。 “呵呵呵。”张小南冷笑连连。“如果是这么玄幻就好了,问题是,这些乘客意识到这餐:玉米、白馒头、咸菜肉丝和一碗白饭,已经吃过几十遍。是几十遍,而不是几天。” 此言一出,大家骤然色变。 “我说明白点吧。船上的乘客知道这个场景重复了几十遍,而我们经历了两次重复,第二次重复的情形和第一次不同。如果是你们经历几十遍绝望,会做什么事?” 梅子酱环抱自己蹲下,唇色发白。 “我根据……”张小南忍住没提化妆妹子的妆容,免得被女读者仇视。“我推测,每隔两小时左右黑暗来临,然后重复经历领取晚餐的情况。”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张小南一瞥脸色铁青的周子军,淡然说是乘客自己说的。 在场的人头皮发麻,隐约猜到“让它停止”的含义。 “经历同一种惨况几十遍,人心底积压的绝望、悲观、压力会随着旁人刺激而爆发,最后人格毁灭陷入疯狂。” 边上的霍子川淡定地分析乘客的心理。 “到底是什么令一幕幕重演?我们现在还没有头绪!”四眼少年难得发言,却是脸青唇白,病入膏肓似的。 不是没有头绪。 张小南漫不经心的目光掠过虎哥、大木和四眼少年,察觉一丝异常。 他灵机一动,“其实有迹可循。大木,当初在电脑房接到的来电是什么内容?” 顿时,虎哥和四眼少年的眼神尽是警惕。 大木错愕一瞬,两秒后才回答:“没什么。” “哦。我没有其他补充,可以去第三层找刀具了。” 第三次准备走出电脑房,张小南刻意放慢脚步。 “小心……” 霍子川低声告诉他一个名字。 他轻轻点头。 为了套话,张小南自然而然地走近大木,热络地搭他的肩膀。 手触碰大木肩膀的一瞬间,穿过去了。 张小南要心脏爆炸,趁大木没有发现飞快地缩回手。 他飞速回想过去一幕幕。 首先他不确定是否只有他碰不到幽灵——不,不对! 重回电脑房的时候,虎哥和大木一起抽烟,两人必定有过身体接触。就算没,两人其中一人肯定接触过对方的香烟。 能接触幽灵拿着的道具,有两个结论。 第一,只有张小南自己碰不到幽灵。现在想想,他从没触碰过任何乘客,配好餐的餐盘是自己拿的。 第二,虎哥也是幽灵。 为了验证第二种可能,张小南镇定地轻拍虎哥的肩膀。 “干嘛?”虎哥不耐烦地回头。 “你肩上有灰尘。” 虎哥瞪了瞪张小南。 他右臂的白虎也瞪自己。 怕怕哦。 看来只有自己碰不到幽灵,反之幽灵也碰不到他。 他记得自己没用外挂才对。 问题来了,大木的幽灵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虽有猜想,但需验证。 拧眉沉思间,九人一幽灵已经离开电脑房。张小南走在倒数第二排,余光瞥见叮叮走在最后,就在霍子川旁边。 突然,他发现叮叮的表情不是冷漠,而是跟霍子川的表情相似,仿佛嫌弃周遭很脏。 极度厌恶而冷淡。 “叮叮,你也有洁癖?”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发懵,随后她摇头说没有。 这少女有意思。 他收回目光,跟着大队下楼。 即将到第四层的时候,横冲直撞下楼的乘客差点撞倒领头的王小犬和周子军。 三五成群的乘客推推搡搡,恼火的则破口大骂。 “你们推个吉尔,下去后还不是要排队?” “你叽叽个屁啊?有种别用跑的,像个娘们慢慢走!” “喂,扯上女人干什么?性别歧视吗?你们这些臭男人吃什么饭吃屎去吧!” 下面的楼梯间骂骂咧咧,火药味弥漫,王小犬他们自觉地放慢脚步,免得殃及池鱼。 “喂喂,前两次不是这样的吧?” “之前他们没有这么着急。” “我们时间不多了。” 待急躁的乘客远去,他们才加快脚步跑下第三层。 这个时候商务餐厅没人,他们相继进去。 17、黑暗中的眼睛(十) 住第三层的乘客早早就下楼排队领餐,当前第三层只有他们。 “厨房在这边。”周子军热心地指路,令虎哥很是不屑。 这时,餐厅窗外闪过一个人影,走在最后的叮叮毛骨悚然,僵硬地转头望。 那个人很眼熟。 到了厨房,张小南让大家先别动,他要数刀具。 厨房的刀具分类悬挂,明显菜刀少了一把,水果刀少了两把。 “大木没有拿刀吗?” “顾着拿香烟,忘了。” 他拿不拿刀对张小南没影响。 “刀的数量没有重置。”王小犬发现问题所在。“食物数量会重置,刀具却没有,因为我们的关系吗。” “我们被区别对待。”张小南心想这不是好事。 “那,还拿不拿刀?”梅子酱弱弱地问。 “拿。人手一把,快!” 他们不挑,有利刃就拿。男士们将刀别在皮带,而三个妹子想把刀放进文具袋。 能放进去,但遇袭的时候拿刀会慢对方两拍。三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决定拿在手上安全些。 她们找桌布或餐巾包裹刀刃,防止让乘客看到起歹念。 啪嗒啪嗒,众人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跑到厨房门口,他扶着门框停下,迎面对上一张张阴沉且杀气腾腾的脸。 他紧张兮兮地咽了咽。 “对不起,打扰了。” 他扭头就跑。 张小南眯眼思索那人来厨房做什么,拿刀还是找食物? 他的视线落在后方的两个存储室,其大门敞开,可见里面的食物已被搬空。其中一个存储室是冷藏室,门是厚厚的隔离门。 看到门框旁的不锈钢门锁,他计上心来。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王小犬,见没人留意自己,他低声问王小犬:“王兄弟,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张小南装作闲聊的模样跟他商量,两人边聊向冷藏室靠近,其他人顾着掩饰刀具无暇注意他们的举动。 “大木、虎哥,不如去看看存储室有没有存放香烟?不拿白不拿。”王小犬高声喊道。 听见与香烟相关,两人不假思索地走过来,往两个存储室瞄一眼。 “切,啥都没有。”虎哥很失望。 “啊哈哈,我没看清就让你们过来,抱歉。” 虎哥耸耸肩,不很在意。 王小犬飞快一瞥大木,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大木,之前我们在电影院找到的手表还在吗?” 大木愣了愣,伸手进裤兜找手表。 王小犬见状,笑脸骤冷。 “没,可能中途弄丢了。” “这样啊,可是我们根本没找到过手表。” 空气突然安静。 虎哥意识到不妙,快步远离沉着脸的大木。相反,张小南和王小犬逼近,呈合围的半弧形。 “你不是大木,你是谁?” 大木无路可退,抽出别皮带后的水果刀。 “你是不是幽灵?”张小南直截了当诘问。 他惊愕一刹。 “你是拥有大木样子的幽灵还是能伪装任何人的幽灵?” 他闭口不谈,狰狞地举起水果刀刺来。 反应极快的王小犬横踢大木的持刀的手腕,随即手刀侧击大木的脖子。待大木晕头转向,王小犬一式冲拳砸大木跌进冷藏室。 “关门!” 张小南和王小犬推上隔离门,里面的大木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急忙爬出来。 大木的脑袋想顶着隔离门不让关上,急中生智的张小南抬脚踩他的脑袋。 当然,夹着人字拖的脚穿过他的脸。 趁大木震惊,两人成功合上隔离门并锁好。王小犬意味深长地注视张小南,后者装傻充愣。 “哈,没想到你一个富二代居然练过空手道。”张小南迅速转移话题。 “小时候被绑架过,于是去学。倒是你……” “咳,先谈正事。” 砰砰砰!从冷藏室里的拍门打断两人,吓其他人一大跳。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最好解释一下。”虎哥手抖,心慌意乱。 王小犬斜睨张小南:请开始你的表演,这锅我不背。 “是这样的。我和霍兄弟发觉大木眼神飘忽,于是想方法试探。经过王兄弟试探,证实这个大木是假冒的,我还怀疑他可能是幽灵。” “幽灵?!” “我怀疑而已。”张小南斜睨紧闭的隔离门,惊讶幽灵不能穿门出来。 “我也怀疑这个大木是幽灵假扮。”王小犬的附议耐人寻味,不过其他人没听出别的意思。 “虎哥,你们曾经和大木分开过?” 六神无主的他全身一震。“是,他说要去商业街,然后我们搜完第三层就在这里等他。” “被假冒的只有大木吗?”化妆妹子冒出一句,“我记得霍先生曾经自己去找救生艇。” 霍子川附近的人纷纷远离。 “我肯定霍兄弟不是假冒的,如果是假冒的话,他不会知道霍兄弟当时是去看救生艇。” 王小犬好奇张小南为什么胸有成竹。他灵机一闪,搭上张小南的肩膀。 能碰到他,他不是幽灵。 但刚才是怎么回事? 虽然张小南为霍子川说话,但化妆妹子仍旧远离。“我认为有必要设计一个暗号。” “暗号确实需要,但假大木证明了一件事。” “第二个任务?”王小犬恍然大悟。 “看来你想到了,就让你说明吧。” 王小犬蓦然一窒,感觉自己当了一个吉祥物。 呵呵,咸鱼君和姓霍的,你们有一套。 他没好气地为大家说明:“让五个人先上救生艇,剩下五个人留在船上完成第一个任务。如果遇到假冒的,能够立刻分辨出来。” “可行吗?不会被困在海上?” “不私自乘救生艇离开就不会。救生艇下海后在邮轮旁边等,等另外五个人完成第一个任务,划救生艇远离邮轮一段距离。如果不可行,再把救生艇划回来。” 张小南收起水果刀补充。 要试探完成主线任务的方式,这是比较保险的方法。 “我建议让三位女士上救生艇,然后再加两个。大家认为怎么样?” 王小犬边说边留心旁边的虎哥。 “我留在船上。”叮叮语气坚决。 “那好吧,想留在船上的举手表态。” 18、黑暗中的眼睛(十一) 分成两拨,上救生艇的暂时有化妆妹子、梅子酱和四眼少年;周子军和虎哥站在两拨人之间。 张小南铁了心留在船上解谜,这是他的乐趣。 王小犬当了领队,当然选择留在船上。霍子川眉头深锁,站在王小犬等人这边,对称的队形让他好受些。 剩下周子军和虎哥还没表态,救生艇两个位置似为他们而留。 说是逃生,但逃到海上比留在船上可怕,这个方法充满不确定性。 两人稍显骑虎难下,不退缩又没必要留下,起码退得漂亮些。 周子军刚要开口,虎哥立马打断并抢先说:“两个女人在救生艇等不太安全,照顾她们的事就交给我吧。” 虎哥,对于她们来说最具威胁的是你吧。 张小南腹诽。 卧槽!周子军顿时尴尬,想说的话被他斩钉截铁说出而且不带自己。 “呃……虎哥说得对,我也上救生艇互相照应。” 这个计划已经敲定,他们拿好刀具下楼。 跟前两次一样,第一层依然排着长龙取晚餐,不同的是这次吵吵嚷嚷,水手和警卫艰难地维持秩序。 去放救生艇必须经过餐厅和甲板,他们别无选择,硬着头皮穿过去。 张小南察觉叮叮的嫌色越来越明显,双手毫不掩饰地发抖。此时他认为应该关心下队友:“叮叮,你没事吧?” “……血……好多血……”她喃喃自语,声若蚊蝇。 他特意检查地面,没发现血迹。 突然,领餐的队伍被激动的乘客冲散。转眼一盘散沙涌来,九人队伍混入骚乱的人群中。 “大家跟紧我别走散!”前头的王小犬大喊。 可是喊声很快就淹没于人群的吵闹中,人群急红了眼,往餐厅门口挤去。 “不准挤!请你们排队进去!”警卫声嘶力竭,却遭人推推搡搡。 “排你丫的!我看见你们藏起很多食物,但每次就分那么一点点,你们是不是想私藏食物!” 一个女人惊声尖叫:“啊!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了,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旁边的大叔一巴掌抽女人。“叫什么叫,就你受不了?好十几遍都是你抱怨,烦死了,这次我要扇烂你的嘴巴!” 响亮的耳光凉透九人的心。 大叔和女人旁若无人地缠一块殴打。 几名水手提着棍子吆喝,可惜没人听他们的,饿狼抢食般的乘客挤进餐厅。 无奈之下水手用棍子压制混乱的人群,不料反而刺激他们的愤怒。 有人抢夺棍子殴打水手,有人推水手进人群拳打脚踢。 他们成一群发泄的疯狼。 张小南打算英雄救美护着叮叮前进,没想到推搡的乘客穿过他的身体。 他如坠冰窖。 “别推我……” 叮叮的呼声令他回神,他猛然拉着叮叮的手跑,拼命跑出人群。一个个乘客穿过他的身体,陷入疯狂的他们没有察觉异常。 张小南也不好受,每次被人穿过去时很别扭,就像全身包括五脏六腑被人摸个遍。 两人逃到甲板上透气,接着一脸杀气的霍子川踹开挡路的乘客来到甲板。 “脏死了。”他厌恶地弹肩头。 其他人困在人群中,有的险些被推进餐厅。 “救命!”化妆妹子使劲拉着餐厅的门框,手指被横冲直撞的乘客碾疼。“刘洋,拉我一把!” 跑过的四眼少年闻声望去,他停顿一息,然后熟视无睹,自个儿逃跑。 开玩笑,当初的来电提醒他别多管闲事。 化妆妹子没来由绝望,拉门框的手不由得松了。 完了,汹涌的浪潮要把她撞倒,她不敢想象人踩人的情景。 就在她往后倒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出餐厅门口。直到逃到甲板上,她还没缓神。 气喘吁吁的王小犬带着梅子酱和化妆妹子到甲板,清点人数时,发现虎哥还没出来。 这时他们听见人群喊打喊杀,随即血溅出人群外。叮叮浑身战栗,脸白如纸。 “死人了!”有乘客尖叫。 但见衣服沾血的虎哥走出人群,手里提着滴血的菜刀。王小犬立马上前一步,质问虎哥干了什么。 “干什么?他们挡老子的逃生路,老子清理下而已。” 骚乱、喝骂令烦躁的虎哥突破底线,他眼里的凶光还没散去。 眼下不适宜起争执,王小犬让虎哥收好菜刀再上救生艇。 虎哥擦了擦脸上的血珠,用布包裹菜刀。 王小犬不再多言,带领惊魂未定的他们绕过甲板。 橘色的救生艇犹如绝望中的明灯,悬吊船身侧面。男士们研究一会,顺利地放下救生艇和救生软梯。 期间,张小南和霍子川找来救生衣让穿好。末了,五人陆续从救生软梯爬下去。 “小犬哥,刚才谢谢你。”化妆妹子下去前,跟王小犬真挚道谢。 救生艇的缆索缠着船身,使得救生艇不会飘远。 化妆妹子和梅子酱紧挨着一起坐边上,前者远离并憎恨四眼少年。 而四眼少年独自坐船头旁,蜷缩身体等待另外四人完成第一个任务。 “我们还不知道‘它’是什么,在哪里。” “我有点头绪,监控室是在第二层对吧?” 三人侧目注视张小南。 餐厅门前,四人看见乘客挤在餐厅里抢食物,地面散落踩扁的白馒头和咸菜。 离下一次黑暗来临剩余些时间,他们直奔第二层的监控室。 上楼梯不久,他们迎面遇到两个熟人。 那两个人提着消防斧头,扯出笑脸。“真巧啊。” “巧啊,冒牌货。” 冒牌的周子军和四眼少年一听,挥斧头跑下来。 “你们快躲开——” 王小犬还没说完,张小南他们自动闪开让他solo。 “……” 真不客气。 王小犬一边腹诽,一边横踢四眼少年,然后手肘撞击周子军结实的腹肌。 四眼少年捡斧头站起来,随即被王小犬踹去面壁,他的斧头砍在墙上。 当夺过周子军的斧头,王小犬先砍四眼少年的头颅。 戴着眼镜的头颅滚下楼梯,霍子川厌恶地后退。 剩下冒牌的周子军,王小犬先是劈伤他的胸膛,继而破开他脖子的动脉。 两个死掉的冒牌货不会流血。 19、黑暗中的眼睛(十二) “这波操作很猛。” “不用打666,快上二层吧。” 不再废话,他们飞奔上楼。 监控室靠近船头,在船长的办公室旁边。他们到第二层右拐就看到,门牌写着“监控室”的房间。 “等等……”叮叮抓紧张小南的短袖。“里面有东西……” 四周的气温如同冰箱的冷藏柜,冷得四人起鸡皮疙瘩。 “大、大家拔刀。”王小犬不禁颤声。 闻言,大家握紧刀柄——霍子川的刀柄裹着卫生纸。 当他们向前迈一步,监控室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王小犬头铁,一马当先冲去门口。 房门猛然全开,从内冲出三个船员制服王小犬。这回得搭把手,霍子川一刀捅其中一个船员。 刀捅入其肚子却没出血。 剩余两名船员堵着门口,帮不上忙的张小南把心一横,提刀穿过船员的身体。 ??? 刚才是眼花吗?霍子川和叮叮怀疑人生。 监控室内还有两名船员坐在监控屏幕前面,他们见张小南混了进来立马站起来。 “来打我啊。” 张小南不屑地抠鼻孔。 “丫的欠揍!” 怒目圆睁的船员一拳穿过他的脸,船员目瞪口呆地晃一晃拳头。另一个不信邪,拳头挥向他的胸膛。 又穿过。 张小南大大方方地走到监控屏幕前面,果不其然,能通过监控看到电脑房。 他淡定地尝试关闭监控,旁边两个船员则孜孜不倦地攻击,奈何碰不了他一根寒毛。 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监控屏幕陆续黑掉。他并不觉高兴,因为他乱动监控的时候两个船员不慌。 这时王小犬和霍子川解决了门外的船员,进来解决剩下的。 “那里。”脸蛋苍白的叮叮指着一排白色的衣柜。 张小南面不改色地打开两个衣柜门,忽见某个衣柜里蜷缩着一团红色,室内的气温加剧下降。 叮叮如临大敌,提醒张小南小心。 打着冷颤的他问那团红色:“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们暴力拉你出来?” 一团红色震了震,抬起一张灰白的脸。 这是一个小女孩,她幽怨愤怒地瞪视,唇色也是灰白。而她的红衣红得不均匀,一块浅一块深。 离她最近的张小南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叔叔,我漂亮吗?”她的两个嘴角徒然裂到耳根处。 “第一,我是哥哥。第二,你比不上裂口女有女人味。” “啧。” 又是这样! 张小南火大:“我还没嫌你臭,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给我麻利地出来,不然我用手搅动你的脑子。” “哼!你别后悔!” 不敢插嘴的三人神情复杂。 是boss太弱还是他们见识少,原来可以这样恐吓鬼魂通关? 一脸嫌弃的小女孩先是钻出脑袋,突变瞬间出现。 她灰白色的脸冒出一条条细细的血痕,接着是爬出来的双手也出现相同血痕。 血沿着灰白的皮肤流淌,慢慢地流出衣柜。 叮叮咬紧下唇,王小犬摆好攻击的架势,而霍子川难受地皱眉。 伤口纵横交错,太不工整。 “赶紧出来,别整有的没的。” 小女孩转眸瞪视,目光尽是怨恨。“罗里吧嗦的,信不信我退回去?” “信不信我搅你脑子?” 三人:“……” 骂骂咧咧的小女孩终于爬出衣柜,抱着一物伫立四人面前。脸上和身上的血痕不见了,她的嘴撅得老高。 “把东西给我们。” “我不服,你们怎么找到监控室来的?” 张小南环手抱胸,阴沉地凝注她灰白的脸。“既然偏要问,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你有多蠢。” 小女孩不服地撇嘴。 “破绽就在电脑房。我们之中有三个人接到电话,是你操作的吧?” 她撇嘴不说话。 “虎哥笃定来电的人绝不会同时打给他们三个,只有一个可能,三个来电人的声音是虎哥、大木和刘洋自己。” 她倔强的表情略有动容。 “最初让我起疑的是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接到来电而不是所有人,而这三个特征太明显。一个凶巴巴的小混混,一个油腻大叔,一个畏首畏尾的男生。” “油腻大叔这形容……”王小犬无力吐槽。 张小南耸肩,继续分析:“来电内容是什么呢?可能是提示,可能是警醒,无论是什么内容效果只有一种,就是在他们心里种下一根刺。换言之,你的意图是挑拨离间。” “是又怎么样?反正我算是成功了。”她冷笑:“纹身的产生猜疑顾忌,四眼的见死不救,我帮他们激发一半潜在的黑暗面,算是成功了。至于那个大叔,是被自己蠢死。我已经提醒他别单独行动,他还去找烟。他死于贪婪,跟我没关系。” 王小犬忍不住反驳:“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但是我们和你的死亡毫无关系,你不该迁怒无辜的人。” “呵呵呵,我不是迁怒,我想观赏人性黑暗面而已。好了死鱼眼,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来监控室。” (??? ????????) 张小南一脸关爱智障。 “喂,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你已经知道我们当中有什么人,还猜不到你在监控室吗?” 她无语凝噎。 “我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把东西给我们。” 她抱紧怀中之物,仍是不服气。“你不如再猜猜我藏着什么?” 王小犬活动指骨。“虽然我不爱欺负小孩,但我实在看不过去。小妹妹,你不给我们只能抢了。” 小女孩顿时沉下脸,黑森森的长发扬起。室内恍如寒冬来袭,他们不停打冷颤。 聊得太嗨,差点忘了她是怨灵。 “等等,你不想知道这位哥哥能不能猜到吗?你呆在船上这么久,许久没有人陪你聊天了吧?”霍子川给张小南打眼色。 她眼眸颤动,藏起落寞之色。 张小南忙说:“嗯嗯,我已经猜到了。” 小女孩狐疑地斜睨张小南,扬起的黑发缓缓恢复原样,气温升高几摄氏度。 “哼,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乱猜,我要你们所有人葬身船上!” 20、黑暗中的眼睛(十三) 海面无风无浪,救生艇静静地漂浮在邮轮旁边。 黑夜包裹大海,灯光明亮的邮轮宛如孤独的灯塔。黑沉的海面腾升氤氲雾气,五人望不穿雾气之后。 雾气环绕,他们忽而觉得生存空间狭窄,透不过气。 腥咸的海水味淹没嗅觉,梅子酱和化妆妹子不敢细看深沉的海面,生怕海面下蓦地冒出吃人怪物。 虎哥坐立不安,想站起来又担心翻船,于是用手心摩擦裤腿缓解不安。 那四人离开良久,不知道找到“它”没有。 这时头顶窸窸窣窣作响,虎哥他们一个激灵,机警地抬头。 船帮栏杆探来一张煞白的脸,是霍子川,他们微微松一口气。 虎哥仰头问:“搞掂了?” 霍子川微蹙,“嗯,你们上来吧。” 上去? 五人面面相觑,而后化妆妹子和周子军流露警惕。 周子军也仰头:“上去干什么?不是搞掂了吗?” “不对。”化妆妹子低声呢喃,音量只有旁边四人听见。“之前我通关的时候有手机提示音,现在却没有响起,第一个任务还没完成。” 四人闻之色变。 周子军继续跟上面的霍子川周旋:“其他人呢?你没跟他们一起吗?” “他们在后面,你们先上来。” “喂,不对啊。”虎哥也低声:“他老叫我们上去,和原来的计划不一样,怎么搞?” “我再试探一下。”周子军转而高声问霍子川:“我们很难爬上去,不如你爬下来吧!” 其余四人心惊胆战,不敢抬头,极力掩盖惊恐的表情。 霍子川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才开口:“旁边不是有救生梯吗,你们逐个爬上来。” 试探不出端倪,周子军把心一横,说出莫名其妙的六个字:“上帝咬了一口。” 霍子川面露疑惑。 “他对不上暗号,他不是霍医生。”梅子酱颤声。 虎哥和周子军亮出白晃晃的刀具,紧盯霍子川的一举一动。“我们不会上去!” 安静片刻,上面那张白脸扭曲——嘴角吊起,笑容如小丑浮夸。 虎哥和周子军拿刀的手在抖。 上面的冒牌货伸长脖子探头,接着抓紧船身的栏杆爬下来。他笑容的弧度不变,法令纹扯成深深的弧形。 救生艇的五人开始腿软,四眼少年蜷缩身体发抖,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老子拼了!”虎哥暴喝一声,爬近救生梯的位置。 只要冒牌货一接近,他就挥刀砍人。 周子军不甘落后,紧盯冒牌货从哪爬下来。“你们三个坐稳扶好,等会可能颠簸。” 梅子酱和化妆妹子不得不爬去船头,和四眼少年挨一块坐。化妆妹子心里膈应,为了通关、为了离开她只能忍耐。 冒牌货整个身体爬出船帮,蜘蛛侠般抓紧船身的零件爬下来。 如果有远程武器就好了。 周子军懊恼之际,想起新手抽奖时得到的鸡肋武器。他急忙从文具袋里掏出,被虎哥瞧见。 “这玩意有用?” “试一下就知道。”他握着的是一块灰溜溜的石头。 【名称:石头。】 【品质:随处可见,你认为会品质优秀?】 【功能:某个喜欢穿紫色西装的高能玩家丢弃的石头,除了砸还能干嘛?】 周子军曾经想丢弃,不过想到能带进副本,他认为有砸的武器比没有的好。 此时此刻,周子军的肌肉得以发挥。他蓄力瞄准,奋力一掷。 磕! 乒乓! 石头砸中冒牌货的脸颊后弹向船身,然后坠落海里。 冒牌货的左脸下凹几许,冲击力使手抓不稳,他趁下滑干脆掉到救生艇上。 “真是托你的福!” 虎哥毫不含糊,朝着下坠的人影狂劈。 “上面还有!” 这次居然是冒牌货四眼少年,他怪笑着爬下来。那边虎哥和周子军忙着对付冒牌货霍子川,无暇顾及另一个冒牌货。 “踹这个下海!” 虎哥拉着冒牌霍子川的双脚,周子军则负责踹。扑通一声,满身刀伤的冒牌货霍子川掉海里。 与此同时,冒牌的四眼少年爬下一半。 化妆妹子拆开刀刃的裹布。如果他们俩忙不过来,就靠自己攻击。 她可不是热心,只是想顺利离开罢了。 来不及喘气的两个男人转头去对付冒牌的四眼少年,虎哥的菜刀已经劈钝。 希望那五个人尽快完成第一个任务。梅子酱暗暗祈祷。 “快了。” 监控室内,张小南摸着下巴注视小女孩。“三分钟黑暗快来临了,对吧?黑暗象征即将重启,然后乘客重新经历相同的场景。与其说重启不如说重播,因为船上所有人早就死了,除了我们九个。” “你怎么知道?”小女孩说完就后悔,等于变相承认他是对的。 张小南歪头指向叮叮。“小朋友,你一定有很多问号。我们当中有人有阴阳眼,早就看到船上真实的情况。啧啧,屠宰场一样。” 不但小女孩,王小犬也大吃一惊。 他发现霍子川毫无波澜,当即如梦方醒。 这两个人暗中合作,然后找上叮叮,自己活脱脱一个吉祥物。 他好气。 “切,你还没说我藏着的是什么,别再废话了。” “好好,我揭开谜底。你藏着的是摄像机之类,只要你喜欢,可以重播几百遍同一个场景,三分钟黑暗是待机时间。” 小女孩气鼓鼓地瞪目。 “我猜对了,把摄像机给我们。” “哼!我随时可以重播,这样你们又回到电脑房,永远捉不住我!” “乘客已经意识到经历过几十遍同一个场景,你继续重播的话要再次面临地狱。何况,你看下后面。” 小女孩回头,只见打开的衣柜和倒地的船员。 电光火石间,她怀里一空。 糟,被骗了。 王小犬夺过小型摄像机,率先抽出电池。 霎时阴冷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恶臭的血腥味。 “不要……”小女孩面如死灰。 天花板的白炽灯熄灭,门外陷入黑暗。 手机的电筒勉强照亮监控室,他们看见监控屏幕、墙壁、地板满是血污。 “他们要来了!”小女孩惊恐地抱头。 21、黑暗中的眼睛(十四) 【已完成主线任务一:让它停止。】 所有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系统消息显示该任务已完成。 张小南回望小女孩,其颤抖地抱头哭泣,无暇注意看手机的四人。 王小犬和霍子川走近门口,随即霍子川眉心紧皱,满脸嫌弃。 门外地板尽是干涸的暗红,墙壁、对面的房门布满喷射状血迹,整条过道宛如灿烂的彼岸花花田。 张牙舞爪,血肉淋漓。 门口的两人脸庞染上血光,眼窝被浓浓的阴影覆盖。 残肢断臂随处散落,霍子川忍着大清洗的强烈冲动,拳头青筋突起。 幽暗的过道尽头出现一道黑影,王小犬马上反锁监控室的门。 “关掉手机。”他低声警告大家。 监控室黑漆漆,唯一微弱的光源是磨砂玻璃窗透进的血光。 这里等同照片的冲洗房。 红与黑交织。 四人噤若寒蝉,小女孩则抿紧嘴巴强忍啜泣。 外面窸窣的脚步由远至近,夹杂重物拖地的声音。丝丝寒气渗入门缝,窜上他们后背。 张小南仰头望透红光的窗户,骤见投来一道黑影。还不止一个,它后面跟着另一道黑影。 它们一前一后,移动速度等于散步。 一阵凉风拂过,寒意贴近张小南身侧,他转头就看见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蜷缩着,紧挨自己。 看来她不算是boss。 磕磕——监控室的门被敲响。 小女孩全身一震,压低声线告诫不要回答。 磕磕—— 敲门声持续不断。初时又慢又轻,敲几次后逐渐变急促。直到现在,变成用力拍门。 一声又一声巨响似捶击他们的心脏。 “珍珍,出来一起玩吧。” 明明是老男人的声线,语气却逗小孩般幼稚。 张小南指着小女孩,做口型:珍珍是叫你? 她忙不迭点头。 “珍珍,大家在外面等你哦,外面正在开狂欢派对呢。”老男人的语气令张小南掉一身疙瘩。 一门之隔,阴寒却渗透监控室,叮叮的唇色已经发白。她尝试抬头望窗外还有没有黑影,哪知望见一张脸紧贴磨砂玻璃。 那张脸模糊不清,黑乎乎的。 “珍珍,我看到你在里面哦,还有我们的客人。”那张脸发出闷闷的声音,令磨砂玻璃振动。 接着脸的主人用头撞击窗户,砰砰作响。 “这样下去不是方法。”霍子川沉吟。 小女孩拼命摇头,“我们不回答就行了,他们会自己离开。” 蹲着的四人只好耐心地听外面的拍门撞窗。等好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终于变小。 “既然珍珍不想出来玩,我们先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咯~” 小女孩迸发悲愤之色,咬牙抓自己的胳膊。 脚步与重物拖行的声音远去,他们蓦地站起来。 原本的计划是,完成第一个任务后到驾驶室控制探照灯发布信号,通知救生艇上的五人解开缆索离去。 而b计划是,如果他们迟迟不发布信号,救生艇的五人自行离开,划出几米远试探第二个任务能不能完成。 根据拍门老男人的话判断,外面的幽灵陷入疯狂,他们不禁担心虎哥等人。 “驾驶室在五楼,我们要冒险上去。” “你们要出去?”小女孩感到不可思议。“他们被逼疯了,杀人不眨眼,不停重复互相残杀的过程。尤其看见你们四个活人,他们会更加疯狂。” “对于我们来说,要活命就必须去五楼,冒险是注定的。” “活命……”她喃喃,恍然如梦。“我跟你们上去。” “你还是躲在这里安全。”张小南连忙推脱,顾忌她突然袭击。 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屑地撇嘴。“放心吧,我要是袭击你们早就下手,干嘛跟你们出去冒险。” “不排除你是个戏精。” “哼!”她忽而跳上叮叮的后背,搂着叮叮的脖子。“休想甩开我,我跟定这个姐姐了。” “无耻!” 她朝张小南吐舌头。 叮叮如背寒冰,冷得打哆嗦。 王小犬见甩不掉小女孩,无奈地由她去。“大家拿好武器,我准备开门。” 准备就绪,监控室门开。 门外静悄悄,王小犬贴着门框窥望,确定过道没有任何鬼影,才打手势示意行动。 背小女孩的叮叮跟上,然后是张小南,最后是俊脸扭曲的霍子川。 走在血肉之上,他生不如死,释放令张小南汗毛竖起的杀气。 张小南感觉后面的情况比前面危险。 移动到楼梯口,四人放轻脚步拾级而上,鬼鬼祟祟,蹑手蹑脚。 他们隐约听见上层响起剁东西的声音,到了转角处,逐个飞快地拐去楼上。 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剁东西的幽灵。 但第四层没这么幸运,他们还没到转角处就望见过道上黑影幢幢,惨叫、劈、剁的声音混杂一片。 “看吧,这就是你们关掉摄像机的后果,让他们想起已经死亡的事实。”小女孩不满地嘀咕。 张小南暗暗叹气,两项任务果然隐藏逻辑陷阱。如果这个时候虎哥等人还没上救生艇,要穿过甲板难度倍增。 四人紧握刀柄,一步一步轻轻地踏上阶梯,大气不敢喘。 到第四层的转角处,他们逐个贴着楼梯扶手拐过去。斜对面倒影手起刀落的影子,张小南咽了咽。 第五层终于到了,暗红的地板积聚缓慢流动的血液。驾驶舱在船头那边,意味着他们要现身于过道。 王小犬深呼吸一口混浊的空气,硬着头皮迈出步子。然而刚拐弯就看到互殴的船员,两名船员要么缺一只眼睛,要么半张脸划破。 看到新鲜的活人,他们放弃互殴站起来,咧嘴笑着。 王小犬二话不说,冲过去压制,其余三人趁机钻去驾驶室。 驾驶室只有几步远,张小南冲过去扭开驾驶室的门。 门一开,恶臭的腥味涌出来,三人急忙捂住口鼻。 里面只有两具残尸,霍子川强压抓狂的情绪,用鞋尖踢开挡路的断臂。 他们分头找电源,顺道问清楚为什么只有小女孩没有陷入疯狂。 22、黑暗中的眼睛(十五) 三人边找边听小女孩诉说。 “我叫弥珍,和爸爸妈妈一起上这艘邮轮旅游……” “抱歉打断一下。是哪个弥真?你不是姓楚吧?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她送张小南一个白眼。“是弥足珍贵的弥珍!姓楚是什么鬼?” “咳咳,你继续说。” “哼!我没心情了,长话短说吧。遇到暴风雨后邮轮被吹来不在航线上的海域,船上的无线电、雷达甚至网络无法使用,船长说邮轮在这片海域转了几天都没转出去。” “大家束手无策,一致认为停在原地等,等外界发现这艘邮轮失踪然后派人来找。可惜没等船上的食物消耗光,就发生暴动。船上没人生还,我死于他们乱刀之下。” “你们有时间看录像就知道当时多恐怖。” “为什么你不受重播影响?” 弥珍默了默,才回答:“当时我贪玩,拿着爸爸的摄像机到处拍摄,拍摄到暴动的情况,可能因为我没被拍摄进去,所以只有我清醒吧。” 张小南了然:弥珍无意中发现摄像机有奇异的功能,又不想面对地狱般的邮轮,于是不断重播暴乱前。 可惜,随着重播次数增加,乘客产生重复经历的意识。 “他们死后仍在暴动?”霍子川用刀尖刮开粘着开关的血污,看清楚开关的名称。 “是的,他们不断重复生前的行为。日复一日,过了24小时被砍伤的灵魂恢复原状,然后又展开新一轮屠杀。” “可能是这片海域的原因。”张小南尝试推动一个开关,可惜电力设施没反应。 这时,气喘吁吁的王小犬跑进来并反锁门。“你们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吗?是另一个咸鱼君和我自己!真是诡异。” 外面传来跑步声。 “为什么出现另外的自己?”叮叮接着问。 “我不知道,从没试过这样的情况。” 张小南听了,猜这是地球app设计的陷阱。他老早想吐槽,“普通副本”是这种难度,那地狱不更夸张。 撞门再度发生,王小犬推去几张椅子勉强抵住门锁。 他们找了大半个驾驶室,还没找到电源开关。张小南一拍脑袋,“如果开不了灯,用我们的手机电筒算了。” “光的强度可能不够,一旦失败会引来甲板的乘客。” 霍子川的顾虑有道理,但门外的撞击愈发强烈,这么下去也会引来楼下的幽灵。 一不做二不休,他们决定到朝甲板的窗口尝试张小南的方法。 “怎么还不用探照灯?” 救生艇上的虎哥心急火燎,抓耳挠腮。尤其望着上面一张张狞笑的白脸,心更慌。 “既然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我们直接开船走吧,否则我们谁也走不了。”化妆妹子很不耐烦。 “但……等等吧,可能他们遇到难题。” 满腔怒火的她直接怼周子军:“你是不是男人?危急关头这么优柔寡断?a计划等不到就该执行b计划,你想等上面的人跳下来跟我们同归于尽吗!” 周子军满脸羞愤。 虎哥一拍大腿,果断去解缆索。 “等等……” “等个屁,再叽叽歪歪老子踹你下海!” 梅子酱不知所措。 而四眼少年自上救生艇就没参与任何行动和讨论,他事不关己,跟死了没区别。 其实周子军只是嘴上说等等,行动上没有阻挠虎哥。 化妆妹子对伪善的他加倍厌恶。 “完了,光的强度不够。” 驾驶室内的他们感到绝望。手机电筒的光芒传不到邮轮下面,与此同时驾驶室的门摇摇欲坠。 “还剩些时间,继续找电源开关。” “啧,你们的动作真慢。”一脸嫌弃的弥珍滑下叮叮的后背,帮他们一起找电源开关。 抵着门锁的椅子被撞击的振动推开,门撞出一条缝隙。冒牌王小犬的脸挤进门缝,桀桀地咧嘴狞笑。 王小犬第一次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奋力推椅子压门,大喊其他人动作快点。 滴滴—— 熟悉的提示音令四人心脏狂跳。 【已完成主线任务二:上救生艇逃离。】 【两项主线任务已完成,九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该副本已被通关,今后不再开启。现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坚持三十秒!” 霍子川和张小南帮王小犬抵住门口。 【二十五……】 门外的人不但撞击,甚至举起重物砸门。门中间快要裂开,三人硬着头皮坚持。 “出去后我们加个好友呗。”王小犬提议。 【十八……】 “你妹的,能不能数快点!” 张小南看见冒牌自己的脸,门中间已经破洞。 冒牌王小犬和张小南后面涌来丧尸一样的乘客幽灵,他们迫不及待地伸手穿过门的破洞。 【九……】 【八……】 【七……】 冒牌王小犬从破洞翻进来,爬在抵门的椅子上。 【一!】 漫长的三十秒结束,所有冒牌货和乘客瞬间消失。 喘着粗气的张小南出现在出租屋的窗边,他愣愣地望着窗外黯淡的光线,望着对面楼仍晾着的水手服。 “老子回来了!!!” 仰天一喝,舒筋活络。 不过光线不对路,他拿出手机看时间。 进副本是午饭后的十二点半左右,现在下午三点半。 根据副本内度过的时间,已经过去六小时左右,但现实中只是过去三小时。 他掐指一算,算出副本与现实的消耗时间比例是2:1。 忙了这么久,他要看数据结算。 然鹅,屏幕先弹出一条公告: 【尊敬的用户,地球app更新后增设多姿多彩的副本体验。为了增强刺激感,本公司做出艰难的决定:每个用户每个月必须体验一次人数、难度不限的副本,月末最后一天清算,不达标的用户将在月末最后一天进入随机副本。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更意外的新增内容在兑换商城哦,记得查看。】 “强制进入副本?你比360更流//氓!” 他想起通关时的提示——九名用户生还,看来正牌大木被冒牌货杀死。 他唏嘘叹气。 先看结算的数据吧。 23、请别为我承包鱼塘 个人页面显示,副本通关数:2次 能量值:2170 杀戮值:99(可查看折叠数据) 技巧值:115(可查看折叠数据) 环保值:0 杀戮值的详细数据是: 无脑杀戮:0 砍杀个数:0 反杀:0 猎杀:0 罪恶:0 胆量:99(上限值100) 然后是技巧值的详细数据: 理性思维:100(已达到上限) 感性思维:0 破解(幻觉/陷阱/世界观):3 逃生次数:0 艺术:0 挖坑:2 正义:5 张小南默默心算,减去上次的能量值得出这次的能量值是1709。 多人普通副本的分值比单人的高许多。 至于挖坑次数,他记得识破大木身份的时候算一次。还有一次……他绞尽脑汁,只想到坑了王小犬一把。 其实不算是坑,利用他的经验和社会地位而已。 除了数据清算,还有一次抽奖机会、第一次参加多人副本随机奖励一个道具。 老规矩,他去用洗手液洗手再抽奖。 【恭喜咸鱼君用户抽中限量版口罩,请及时查收。】 【名称:银桑的凝视。】 【品质:还行吧。】 【功能:死鱼眼配死鱼眼更配哟!自动过滤空气中有害物质,可反复洗用。】 他深感来自app的恶意嘲笑。 不多时,有人敲响出租屋的门。 “又是你……” 门外的汉子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倒映张小南的死鱼眼。“张先生,请签收您的快递。” 这次的包裹两个手掌大,扁扁的,轻轻的。 他签名完接过,已经接受神速的天使快递存在。 寄来的口罩描绘一双卡通死鱼眼,几缕冰蓝色的刘海点缀单调的死鱼眼。 他试戴一下,那双死鱼眼恰好画在人中位置,安静又带不屑地凝视。 算了,起码实用,他并不很在意图案。当然,抽中王小犬那种美国队长图案他会高兴些。 不过口罩比外面卖的戴着舒适,一吸一呼的气体仿佛能自行过滤成新鲜空气,戴着跑步也没问题。 他把口罩丢进桶里等今晚洗,然后查看包裹里的随机道具。 【名称:琦玉的气势。】 【品质:不错哟。】 【功能:做人最重要是低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事后没什么人记得就是了。使用机会是三次,珍惜吧。】 “啧!” 琦玉老师的气势就是没有气势啊摔!珍惜个鬼啊!而且功能不明,他看不出是不是鸡肋道具。 这是一枚圆形徽章,图案就是佛系的光头。 他肯定自己是幸运e。 往好处想,这次他获得的能量值挺多,看看能兑换什么。公告说兑换商城有惊喜,他跳转到该页面浏览。 新增的兑换商品不多,系统自动为某项新增的打上“new”的标签。 复活卡:需要消耗3000能量值兑换一张,死亡后待全员离开副本即可激活。 “不对。” 兑换一棵树怎么比兑换复活卡贵2000能量值?如此,大家肯定先兑换复活卡,哪里还有心思净化空气。 他愈发看不懂地球app的用途。 更新前没有负值、没有死亡、没有复活卡,纯粹靠市民的积极来环保。可是现在,不但会死亡,还强制用户进入副本,看似逼市民死在副本。 他倒不这么认为。 “这是一项考验。如果我们只为兑换复活卡而忽视污染,会提早世界末日。存活还是为世界冒险,真是可怕的考验。” 他尝试卸载地球app,可怕的事发生了。 无法卸载。 第二个金山毒霸的存在。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发呆。 滴滴—— 他再度拿起手机查看,发现地球app弹出两条请求添加好友的提示。一个叫“霍霍霍”,一个叫“史蒂夫”。 他霎时猜到这两个是谁。 通过好友请求后,“史蒂夫”马上发来消息,他的头像是克里斯饰演的美国队长。 “咸鱼君,我搜不了霍的昵称,你加他了吗?” 张小南思考半秒,创建一个名为“高智商三人组”的群聊,将“霍霍霍”和“史蒂夫”拉进去。 “霍兄!” “嗯。” 霍子川的头像是纯白色,张小南的则是临时对着墙壁拍摄的剪刀手。 “大家好,我是群主。”张小南飞快地输入。 “分句字数不对称。” “……” “……” 王小犬打破僵局:“既然人齐了,你们是不是该说明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合作呢?” 富二代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霍兄,你说还是我说?” “随便。” 摆明要张小南来说。“第二次重播排队取餐的时候,我和霍兄弟商量合作。进餐厅后我去套取情报,他去找叮叮,最后去看救生艇。” “所以你找我做领队的原因是当门面?” “王兄弟智商高,当领队绰绰有余。” (??? ????????) 王小犬发出耐人寻味的颜文字。 “别来这一套,后面我是跟着你的思维走。不爽,你们三个一早猜到邮轮的情况。我的心灵和智商受到极大的创伤,你们要补偿我。” 张小南流下一滴冷汗。“我刚抽到一个口罩,送你?” “我免费为你心理治疗。” 王小犬发来抓狂的表情。“男人,我看上你们了。下次去副本带上我,不然我要你们体会到为你们承包鱼塘的恐惧!” “霍兄你怎么看?” “养鱼要养双数。” 张小南和王小犬风中凌乱。 “就这么说定了。我刚才查了下,多人副本可以组队进去,只要填写队员的昵称就行了。你们看到复活卡没,起码要再通关一次才能兑换,不过我认为咸鱼君不用兑换。” “为什么你能穿过幽灵?” 两人接连拷问,张小南憋出一个理由:“第一次通关后抽到的道具,能够防御鬼魂。” “!!!欧洲人啊!” “打叹号要对称。” “!!!欧洲人啊!!!”王小犬十分配合。 他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以为王小犬是你的真名也是昵称,差点加不上。” “啊哈,昵称不可能是真名,太挫。小时候被绑架过,改了这好养活的名字。” “你原来的名字是?” “王傲天。” 24、什么情况? 为什么能穿过幽灵,张小南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有一天能查清楚。 三人闲扯一会,约好下次进副本的时间便各做各事,毕竟还要生活还要工作。 “梅子酱是白领,她该不是在午休的时候进副本吧?”张小南想象出她被挨训的惨状。 未到五点屋里便黑黑沉沉,不得不开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屋里比之前凉快。 待将近六点,天完全黑,灰蒙蒙的雾气依然弥漫。他泡方便面和煎鸡蛋,偶尔撒两条青菜。 香味四溢,他一边吃方便面一边投递简历。全屋最值钱的是这台笔记本,买了五年,系统早就卡顿。 看视频和浏览网页还行,但运行设计软件,想都别想。 今天过度用脑,他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吃鸡一会,十点半准时睡觉。 奔三,要开始养生。 晚上不比白天凉快,风扇转动着吹,张小南时而伸手挠露出的肚皮。 半夜,凉爽变成寒凉,他迷迷糊糊地扯薄被上来盖。没多久,他狠狠地打一个喷嚏,冷醒了。 他浑浑噩噩地睁眼,率先看到一片黑色。 目光慢慢上移,正对上一张倒转并灰白色的脸。 “哥哥,我漂亮吗?” 没有血色的嘴裂至耳根,呈现夸张的微笑弧度。 张小南差点爆粗,下意识抓起枕头往上扔,不料枕头穿过她的脸。 “尼玛,我看《咒乐园》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切。真粗鲁,活该你单身狗!”她故意吓唬他,报复他看穿自己的计划。然而这家伙胆子长毛,居然不害怕。 从墙壁探出上半身的弥珍缓缓飘下窗边,嫌弃地参观他简陋的出租屋。 “你住的地方好乱啊。”她拎起挂在床尾的袜子,煞有介事地捂住鼻子。“多久没洗?一股咸鱼味。” 不料她瞥见躺在椅子上的大裤衩。“哇哇哇!你这家伙平时在家果奔吗?衣服随处扔?” “哎哟,你看的书挺多嘛,床底下全是……”她轻快地穿过床底下。 张小南快速抢回袜子。“你为什么能过来?你应该在邮轮上面。” “哼!” 弥珍环手抱胸,盘腿悬浮半空中,黑发瀑布般垂下。“早知道你住这样的地方我才不跟着你,跟那个姐姐貌似更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下床去找扫把。 “当然是不想呆在地狱一样的邮轮才跟着来,谁愿意天天看到他们互相残杀。” 张小南警惕万分,“你通过什么方式跟过来?” 为什么他们没发现! 地球app的系统有漏洞,居然让怨灵来到现实世界,他明天要找客服投诉。 弥珍撇嘴,“你想知道?有条件!” “杀人放火我不干,去死我也不干。” “啧,谁稀罕你的性命。除了杀人放火去死,其他你会答应咯?就当你答应,我的条件是我要留下!” 张小南五味杂陈。“我帮你找一处墓地可好?” 弥珍拨浪鼓般摇头。“不行不行,我必须跟着你。其实我也不想,你这里又小又乱,我更想住大点的公寓。不过没办法呀,谁让我是跟你过来呢。” “你是怎么跟过来?” 她神秘一笑,飘到张小南面前。“你不是有一个可以放手机的文具袋吗?你们离开前一秒我钻到里面去了。” !!!! 张小南内心地震。“你!你怎么知道文具袋?” “嘻嘻,摄像机待机的时候你不是拿过手机出来吗?” wtf?他惹的祸咯? “没道理,文具袋怎么可能带你过来?这是我们放物品用的,不可能!” 弥珍气鼓鼓地瞪眼,指着躺在椅子上的大裤衩。“你拿文具袋出来瞅瞅就知道了。可恶,我怎么跟了一个笨蛋!” 张小南立马翻找换下的大裤衩裤兜,打开文具袋掏,掏出一张食指长的小卡片。 手机适时投射光屏。 【名称:恶灵卡片。】 【品质:还行吧。】 【功能:???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来自程序员发现bug的灵魂拷问。】 “这是bug?” 弥珍朝着恶灵卡片龇牙咧嘴做鬼脸。“什么叫品质还行?我可是怨灵,怨灵!不是普通幽灵!” “我能不能申请退货……” “喂!” 张小南生无可恋地坐在床边听弥珍喋喋不休。 “我呢,已经成为你的什么卡片,只能跟着你咯。你们来邮轮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能跟着你去其他异世界。想我帮忙?来求我吧!哈哈哈哈!” 张小南的眼睛失去高光,没了灵魂。 “死鱼眼,你什么表情!该难过的是我,早知道我应该跟其中一个帅哥哥走。”她烦恼地在半空托腮。 “好吧,我能不能问一下,活人能不能看到你?” 他认命了。 “哼,我是怨灵,当然能现出实体。”说完,弥珍稳当当地落地,实体感与在邮轮时无疑。 连影子也有,张小南不淡定了。 “你还是别实体化了,免得邻居以为我拐卖小妹妹。” “我偏要实体化,你跟别人说我是你妹妹就得了。”她肆无忌惮地拿开大裤衩,坐在椅子上。 得治一治她,不然日后要在出租屋称霸。念及于此,他伸手抓弥珍。 事与愿违,手穿过她的胳膊。 “哦呵呵呵,你碰不了我,我也碰不了你,看你耐我何。”她踩着椅子站起来,叉腰俯视张小南。“请叫我女王大人!” “中二是病,得治。”接着他烦恼地抓头,“你总不能穿着血衣出现人前吧?能不能变一件衣服穿?” “你当我神仙呀?咦,对面的衣服很好看,我去拿过来。”她指着对面楼晾着的水手服。 “不行!” “为什么?” “你想逛街的时候一路被油腻大叔或者猥琐小哥哥盯着看吗?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发现精美的玩具恨不得狠狠揉捏。” 两颊的暗影看似凹陷,他阴森的语气吓怕弥珍。 她眼眸闪动,流露怯怯。“那我……你买件类似的呗。我十岁,身高一米三,你按着这个尺寸买吧。” “客服,我要投诉……” 25、妹纸是麻烦的生物 弥珍来不需要睡觉,她整晚穿越楼层,带来许多小八卦。 但女性是善变的。 清晨,她聊完小八卦就躺在床上踢被子,时而焦急地滚来滚去。 “怎么还没到货?你快点催下卖家,问衣服什么时候到?啊啊啊!好慢啊!” 张小南坐在电脑桌前,用笔记本看nba直播,激动的心情被她隔三差五的催促一扫而光。 “三更半夜下单,最早也要今天下午才能发货。虽然是同省寄来,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到。” “啊啊啊!好慢啊!我飘去对面楼拿那套来穿好了!” “耐心点,今晚两眼一闭,明天就收到了。” “你不懂。女人等待衣物类的快递就像准备跟白马王子奔现,忐忑又兴奋,总是想着自己适不适合它,想着它的本人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样!总之你不懂!” “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等你的心历经沧桑,心智会比外表成熟许多。” “我认为你在讽刺我。” “啊啊啊!好慢啊!” 他彻底放弃跟她讲道理,戴耳机看直播。 正当利拉德过半场准备投超远的三分球,桌面振动——有来电。 张小南本不想接听想看超远三分球,但见陌生号码可能是面试的,他忍痛摘下耳机,甘愿为生活奔波。 “请问是张先生吗?今天下午一点半有空来都市美人工作室面试吗?” “有。” 绝壁有! 挂了电话,他和善地叮嘱弥珍:“我下午要去面试,非常非常重要,关系到以后你能不能换新的衣服。所以拜托了,你留在这里看剧吧。” 她转头看来,“你要出去?我也跟着。” “不行,你跟去的话会吓死面试官,再找不到工作我得自挂东南枝。你想看什么电视剧,我现在帮你下载。” 她竟然面露嫌弃:“电视剧是骗小孩的,你这屋无聊死了,我想出去逛逛。” “想不想穿新衣服?” 她犹豫了。“你出去多久?” “来回三个多小时吧。” 她眸子转动,忽然流露狡黠。“我不实体化就得了,他们看不见我,不会破坏你面试的。” “不——” 话还没说完,她又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嘛好嘛,带我出去吧!嘤嘤嘤,本王要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张小南给跪了,从没发现一个十岁小女孩这么难搞。 中午十二点半,面如死灰的张小南身穿面试圣装、戴着“银桑的凝视”出门,背上“伏”着半透明的血衣小女孩。 因为彼此无法触碰,弥珍悬浮在他背上,看似被他背着。 今天的天气依然是多雾的阴天,背上的弥珍极度嫌弃。“这里的空气比我住的地方差多了,难怪你要戴这么难看的口罩出门。” 张小南当作听不到。 “天啊,路边有死狗的尸体!天啊,路边的树都枯死了!你能活这么久是奇迹呢。” 心如止水的他走上天桥,不料被一道视线锁定。 视线的主人是戴墨镜和口罩的地摊摊主,跟前放着算命的招牌。 他盯着路过的张小南站起来,后者暗暗警惕。 “小兄弟,你印堂发黑、眼下乌青是撞邪之兆,想要化解可以过来听我详细说明。” 张小南加快脚步,担心算命佬是不是看到弥珍。 “小兄弟,此劫不解日后必有血光之灾。小兄弟……” 待走远,他低声问背后的弥珍:“他看到你了?” “啧,半吊子,连阴阳眼都没。” 哦,神棍。 下了天桥,他乘公交去面试。他发现,整一车的乘客在打哆嗦,有人投诉司机把空调开太低。 跟弥珍没关系的吧,他心想。 到了都市美人工作室,接待他的前台妹子带他到小小的会议室等候。眼看工作室人气凋零,他不挑,有工资付就行了。 这时,弥珍在会议室四处飘,欣赏墙壁上的挂画。 不一会儿,长发飘飘、气质干练的女面试官走进会议室,并穿过弥珍的身体。 他默默无视弥珍吐舌头的鬼脸,起身与面试官问好。 “张先生你好——阿嚏——” 张小南直面面试官的喷嚏。 “抱歉抱歉,一定是空调开太低。”她讪笑着抽出卫生纸给张小南擦脸。“我们开始吧,我姓蒲,喊我蒲小姐就好。” 两人相对而坐,蒲萄端正身子,开始问:“张先生入行六年,美术学院毕业,那之前有过带项目的经验吗?” 凉了,又是这样。 张小南强颜欢笑地摇头。“虽然没带过项目,但设计的页面曾经令公司营业额上升。” “请问为什么离职?” 生无可恋。 面试最尴尬的三连问: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上一家离职的原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怎么样? 难道要人家告诉你是海投的吗? 离职原因无非是不顺心或者工资低。 老子工作都没找到谈何未来职业规划?难道说未来想当主管就愿意给机会了么。 当然张小南不敢表露心声,彬彬有礼笑道:“因为工资调整成比往年低,所以离职。” 这种时候要黑一下老东家。 “那么张先生预期的工资是——阿嚏——” 他趁着面试官抽卫生纸,忙示意弥珍回文具袋。 “抱歉,阿嚏——” 这回糟了,面试官开始流鼻涕,用卫生纸抽鼻子。 弥珍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的阴气对普通人影响这么大,只好钻回文具袋。 他不想害人家生病,于是直奔主题:“蒲小姐,我预期的工资不高,能接受六千左右。” 蒲萄一边用卫生纸揉鼻子,一边记录张小南的工薪需求。“感谢张先生抽空过来,一有结果我们马上通知你。” 张小南睁着死鱼眼离开大楼。 “你影响我面试,下次别指望跟出来。” “我没对她动手脚呐~我是怨灵,一般人受不了我强大的阴气呢~对不起嘛~” “以为用卖萌的语气就能蒙混过关?没有下次。” “我真的没做什么!”弥珍气得张嘴咬他的头顶——尽管咬不到。 回到出租屋,张小南下载最近流行的现代、古装偶像剧、动漫逼她看。 结果,笔记本换了主。弥珍已经在椅子上生了根不挪位,逼得张小南用手机看直播。 真香。 26、神奇动物在这里(一) “你这家伙怎么老是吃泡面?”弥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她的脑袋倒悬床沿,刘海往下翻,眼睛望着窗外的混浊的夜空。 “没工作得省吃俭用,有泡面吃不错了。”张小南起身扔掉泡面的包装,屋里的香精味弥漫不散。 因为不能开窗,他只好打开卫生间的排气扇抽掉香精味。 “我先声明,等会进副本后你不能随意现身让别人看见,因为他们不知道你跟了过来。” “知道了,啰嗦。” 和霍子川、王小犬约好晚上八点一起进多人普通副本,他特意提前换下大裤衩和人字拖,穿上运动长裤和运动鞋。 app首页的能量球数值有微小变化。 他今天来回一趟走了五百多米,能量值从2170变成2171,才增加1点,并换取限时五分钟的清新空气。 至于神秘的负值,已经上升至10点。 还有两分钟到八点,霍子川已经发来组队邀请。 张小南往床上的弥珍招手,后者变成一股烟钻进他的文具袋。 手机、无限充电宝、琦玉的徽章和弥珍都带上了。 屏幕弹出组队成功的提示,要求他直接进行【扫一扫】。 这次奇点在出租屋门前。 【欢迎用户咸鱼君、霍霍霍、史蒂夫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六人,正为您们与同城的用户组队,若同城用户人数不足,则随机添加不同城市的用户。】 约过数秒。 【组队完毕,多人普通副本“神奇动物在这里”即将开启,各用户倒计时十秒准备……】 黑暗包裹,死寂无风。 张小南已经习惯,盯着手机投射的光屏等待任务提示。 两项注意事项跟上次一样。 【主线任务:完成所有喂食工作。】 【此次副本,六名用户的身份是代班饲养员,请在场景中寻找工作安排表。】 【全员完成此项主线任务即可通关,否则所有用户永远留在该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各增加相应的负值。】 喂食?神奇动物? 他思索和鬼魂有没有关系。 黑暗退去,白炽灯光刺眼;狭小的办公室映入眼帘,自己正站在办公桌前。 旁边有五人,大家的头顶都没显示昵称。除了两名队友,三个用户之中有一个是他认识却非常不熟的人。 和面试官一起打副本是什么体验? 尴尬的是人家还没明确聘用还是拒绝。 “嗨,大家好,我叫史蒂夫。” 趁王小犬热情打招呼,张小南默默地往王小犬身后挪动。 “张先生?” 刚转身抬腿的他全身一僵,讪笑着转头打招呼:“蒲小姐?这么巧,你叫我咸鱼君就行了。” 连昵称都这么挫,她一定不会聘用自己了吧! 心如死灰。 “原来你昵称也是吃的?”蒲萄却眼前一亮,“我的昵称是葡萄子,是吃的,真的很巧!我第一次参加多人普通副本,你呢?” 她束起长长的马尾,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淡化白天面试时干练的气质。 “我第二次……” 张小南心颤颤,暗自计划要低调,免得得罪面试官。 “厉害,已经通关过一次多人普通副本,难怪不会苦恼真正死亡。请多多指教!” 蒲萄双目炯炯有神,但在张小南看来是死亡凝视,估计她认为自己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他一瞥王小犬和观察四周的霍子川,忙说:“我上次通关是靠他们俩,我打酱油而已。” 闻言,王小犬饶有趣味地斜睨张小南。 哥,帮兄弟一把。 张小南拼命给王小犬挤眼。 欠我一次人情哟。 王小犬笑容狡黠,大方承认上一次是自己和霍子川合作通关。 蒲萄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另外两名用户,一个是神色不安的的青年,另一个是满脸疑惑的大妈。 大妈显然来自不同地区。五人穿短袖,唯独她穿着夹棉的风衣和碎花长裤,她疑惑地打量其他人的短袖。 尤其是王小犬的t恤,美国队长的盾牌图案异常显眼。 “你们不冷吗?” “不冷,我们那里还是夏天。” 大妈恍然大悟,流露些许羡慕。“你们叫我何姨就行了。” 霍子川依然言简意赅,说自己姓霍。 剩下不安的青年,他似乎难以启齿自己的昵称,于是简明地说:“我叫咕哒。” 张小南了然,恐怕全称是“咕哒的伊莉雅”。 “相亲现场到此为止,找工作安排表。”霍子川对于文件凌乱的办公桌充满嫌色,心情十分不好,他先转身看贴白板上的表格。 他们没有介意霍子川又冷又硬的语气,都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 贴白板上的纸张随意分布,双拳紧握的霍子川忍无可忍,杀气弥漫办公室。 “你、你们觉得有杀气吗?”咕哒局促地挨近高大的王小犬。 话音刚落,霍子川将白板上的纸张全部摘下来然后重新贴上。这会,蒲萄三人才注意到他戴着白手套。 “你是医生?”何姨双眼发亮。 霍子川专心排列纸张不说话,何姨有点尴尬。 张小南和王小犬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装作没听见。 不多时,白板上两行的纸张井然有序,每一行每一张严格对齐,霍子川看着舒心许多。 不了解他的三人不明觉厉,以为他在整理线索。 “找到工作安排表。”霍子川指着贴在c位的表格。 表上安排投喂的动物只有三头,却写明建议两人一组;必须从深夜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投喂完,否则这三头动物暴跳如雷。 三头神奇动物分别是:忧郁的爱丽儿、海格的阿拉戈克和愤怒的猥树。 “我和史蒂夫一组!”咕哒贴着王小犬身侧不让位。 啧,张小南鄙视他以貌取人。 “我和咸鱼君一组吧,这里我只认识你。”蒲萄笑了笑。 在张小南眼中,这是核善微笑,肩上的压力巨大。 仿佛她笑容的意思是:不带我通关你等着继续失业。 何姨只能跟霍子川一组,她强颜欢笑,眼角的鱼尾纹添沧桑。 “既然分组完成,我们商量下各组负责投喂哪一头动物吧。” 27、神奇动物在这里(二) “公平起见,派代表玩剪刀石头布。” 第一轮,霍子川赢了。何姨迫不及待地建议挑愤怒的猥树。 第二轮,张小南赢了。 “我们挑爱丽儿吧,我害怕蜘蛛。”蒲萄是哈利迷,但始终没完整看完第二部,因为大蜘蛛太恐怖。 王小犬一组没得挑,投喂海格的阿拉戈克。 离深夜十一点还有十五分钟,他们在办公室分头寻找地图之类。 无果,他们不得不将目光投去黑乎乎的窗外。 王小犬扫视办公桌上面的六个手电筒和六个手表,沉吟道:“如果办公室没有地图,我猜外面会有,大家拿好手表和手电筒准备出去。” 手表显示当前时间,还剩十分钟到深夜十一点。 测试过手电筒的电力,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出去,走在最后的张小南回头拿走一支笔和一块写字板。 走廊没有灯光,六束煞白的光于黑暗中游弋。 其他办公室的门打不开,尽头是类似商店的门口,玻璃门没有关上。 外面凉风习习,一望无际的草坪和树林似涂了墨。 草坪前面筑起一米水泥护墙,墙上设置铁丝网;铁丝网挂着警示牌:切勿攀爬,具有高强魔法电压。 “魔法?!” 其他人风中凌乱,只有蒲萄眼前一亮。“会不会出现巫师或者哈利波特?” 张小南嘴角抽搐,心太大了吧。 “呼……” 一阵奇怪且低沉的鼾声传来,伴随迎面吹刮发丝的腥风,甚至地面有些振动。 虽然看不到打呼噜的主人,但走为上策。 六人放轻脚步离开,沿着大路前行。来到室外,他们关掉三个手电筒节省电。 地图伫立大路的拐弯处,详细描绘这神秘地方的所有路线。令他们意外的是,三头神奇动物分布不同地方,三组须分头行事。 地图上每一块区域标注了所在的动物名称,这些名称丧心病狂。 例如史矛革、莫特拉鼠、哥布林。 “你们觉得,这里像个动物园吗?” “那史矛革是要投喂霍比特人吗?” 咕哒一瞟开玩笑的人,“咸鱼君,你不害怕吗?几乎是boss级怪物。” “你看他们害怕吗?” 闻言,咕哒瞅瞅其他人,大惊失色。 霍子川依然冷淡、王小犬满脸好奇、何姨看不懂怪物的名字所以疑惑、蒲萄则是两眼放光。 你们才是怪物吧。 咕哒默默吐槽。 “我记下路线了,先行一步。”霍子川说完就走,不留给何姨作反应的时间。 王小犬一组负责的区域最近,他们看两眼就记住路线。 剩下张小南和蒲萄,前者不慌不忙地在写字板上抄画地图。 蒲萄好奇:“为什么要画半整幅地图?记住我们负责的区域不就行了?” 他头也不抬,脱口而出:“你没注意到有一个区域叫饲料市场吗?” “对,我们要去那里吧。” “办公室没有投喂线索,肯定藏在投喂区域或者饲料市场。不过我建议先去爱丽儿呆的地方,通常在动物园里,会在动物呆的区域写上注意事项。” 说完他就后悔,语气应该客气一点才对。“咳,个人建议而已。” 蒲萄如梦方醒,看见张小南已经画完一整幅简陋的地图,错愕他手速真快。 忧郁的爱丽儿呆在“海怪水族馆”里面,张小南边走边注意地图所示的附近区域,蒲萄负责打手电筒。 两人不熟,一路无话。 水族馆距离饲料市场两个路口,里面无灯光,依靠旁边落地玻璃后面的波光照亮室内。 地板和天花板水光斑斓,两人俨然身处万花筒。 落地玻璃后,一条头顶长着独角的鲨鱼游来,凶狠地瞪着两人撞击玻璃。 此地不宜久留。 途中,他们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难以用人类的词语形容。 走到爱丽儿住地前,两人率先看到大块的警示牌悬挂门楣下:爱丽儿地盘,闲人免进! 叹号又大又猩红。 “爱丽儿不是人鱼吗,写得很厉害的样子。” 张小南产生同样的疑问。 入口黑灯瞎火,深呼吸的两人蹑手蹑脚地迈进一步。 半弧形的水泥台前是深沉的海水,咸味弥漫。海水面积约五十平方米,而水泥台边缘也设置魔法高压电网。 爱丽儿没出现,两人抓紧时间找提醒注意事项的告示牌。 果然在入口旁的墙上找到。 投喂注意事项:一,赞美她;二,每顿喂食十斤食人鱼。 哗啦—— 身后响起水声,两人沉默不动。 “哎呀呀,你们来了?” 身后的生物说话似黄鹂唱歌,令人神往。 “咦,这次换人送餐了?新人,你们好。”银铃般的笑声回荡。 “你好——” 两人笑吟吟地转身,突然笑容凝固,勉强维持友好的笑脸。 淡黄的头发,蓬松的皮肤。老脸的皱纹如同风琴演奏,层层叠叠;两排尖牙如锯齿。 偏偏水光照亮她的脸,两人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 这张脸,赞美不出口。 “新人,走近一点嘛,我想看清楚你们。”声音和容貌是反比。 →_→ 蒲萄:怎么办? ←_← 张小南:凉拌。 “抱歉,我们有工作在身。” 丑拒。 “不嘛!之前的送餐人员会和我聊聊天,你们不过来我没心情吃饭了呢~” 撒娇的声音使两人鸡皮疙瘩。 无奈之下,张小南跨出一步,蒲萄跟着向前一步,两人离高压电网两米远。 “切,还以为派个帅哥来。”没想到爱丽儿先兴趣缺缺。她一瞟蒲萄,皱巴巴的脸瞬时成了抽象画。“怎么派个碧池来?就是你这种碧池仗着年轻和美貌抢走我的男人!我要将你剁碎!” 她的鱼尾不断拍击水面,溅起水花触碰高压电网。 顿时电弧闪烁,带着电流的水珠飞溅两人面前,他们急忙后退远离。 暴跳如雷的爱丽儿可不管高压电网,拍击水面发泄。一颗颗水珠溅上水泥台,随即冒烟蒸发。 蒲萄吓得脸青白。“怎么办?等会我们接近不了投喂。” 张小南也头疼,没料到爱丽儿妒忌同性。 28、神奇动物在这里(三) “贱人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张小南想起弥珍撒野的时候。 心好累,女人好难伺候。 “既然她讨厌同性,只有一个方法了。”张小南低声说:“委屈你一会儿。” “要怎么做?” 蒲萄听他的话背身过去,继而张小南清清嗓子高声说:“美丽高贵的爱丽儿公主殿下,请听鄙人说。” 听到“美丽高贵”四个字,爱丽儿的鱼尾拍打频率变小,飞溅的水花变少。 张小南继续说:“公主殿下,我们人类的女性之中流传一种神奇的物品叫化妆品,能够让女性改头换脸。不过卸妆后仍然认得本人的叫化妆,认不出来的叫乔装,我旁边的女性就属于乔装,殿下你看——” 爱丽儿狐疑地伸长条条横壑的脖子望。 闻声转身过来的蒲萄做着鬼脸,翻着白眼、嘴吐出舌头。 “美丽的殿下你看,她的嘴巴想吃掉上面鼻子,眼睛不屑下面的嘴巴,打架的五官哪里比得上殿下迷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丰盈的嘴唇?” 他词穷了,这是最大限度的赞美。 “真的?”爱丽儿的语气比之前发怒时平和。 “千真万确。” “好吧。你们快去拿食人鱼过来,我好饿。” “遵命!” 张小南拉着智障样的蒲萄快走,一出去,两人暂时轻松。 待走远,他情真意切地向蒲萄道歉:“对不起,刚才形势所逼,我不得不数落你,其实你在我心里是大美女。” “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明白的。”她爽快地拍他的肩膀,长长的马尾在脑后摇曳。 他暗暗松一口气。 参照地图,他们没几分钟就来到饲料市场大门前。其余两组站在大门前,望见张小南和蒲萄便招手。 “你们怎么不进去?” “你看看告示牌。” 大门一侧摆放粉笔写的告示牌:任何人进内后不准说话,若不信,进去后看头顶。 “我感觉饲料不好拿,所以等大家集合后做个约定。”王小犬环手抱胸,眉头深锁。“一感觉不对就出来,千万别在里面交谈。” “嗯嗯。”何姨和咕哒凝重地点头。 正当六人准备走进饲料市场,忽然听见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刚抬脚的何姨和咕哒脚发软,想退出去。 带头的王小犬则一脚踏进饲料市场,张小南和霍子川紧跟上去。 蒲萄深呼吸然后硬着头皮走进去,不想认怂的咕哒拉着何姨走。 市场内白炽灯明亮,他们第一眼看到伏在地板睡觉的地狱三头犬。 咕哒和何姨险些要跪。 地狱三头犬浑身漆黑,伏着的高度也有两米多,每个头颅的大小堪比半个热气球,脖子套着狗环和锁链。 三头合眼睡觉,腥臭的口气伴随呼噜声扑来。他们捂紧口鼻,然后抬头望。 寒闪闪的吊扇缓慢旋转,每一片扇叶是五米长的宽刀刃。 悬在六人头顶,他们的脖子凉飕飕。 何姨挨着后面的玻璃柜站稳,不料玻璃柜内的撞击猝不及防,她死死咬着手指不尖叫。 王小犬拉开何姨查看玻璃柜,竟然发现他自己一组需要的饲料。 这个玻璃柜里存放活着的人头,他们披头散发,有的皮肤皱巴巴,但嘴巴无不张张合合,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玻璃柜贴着此饲料的名称:巫师的头颅。 是阿拉戈克的最爱。 别高兴太早,打不开的玻璃柜有空气过滤器,柜旁边有投放硬币的凹槽,底下是放置盛装容器的机关。 巫师的头颅显示售价为一个金币十斤,而王小犬一组需要喂食二十斤。 咕哒无助地摊手:怎么办? 张小南打手势示意分头找所需的饲料。 饲料市场和普通市场的布局差不多,分植物区、海产区、鸟类区和陆食区。张小南和蒲萄轻手轻脚地绕开地狱三头犬,穿过陆食区到海产区;而霍子川一组到陆食区。 愤怒的猥树喜爱吃灵长类动物。 海产区的玻璃柜钻出一个小孔透气,一股腥味溢出,张小南要拉起衣领捂口鼻。 蒲萄虽然也难受,但发现新大陆,兴奋地指着一个玻璃柜。张小南以为是食人鱼,一看也惊奇。 透明的水里看似没有鱼类,只有一双双黑溜溜的小眼睛。 此鱼叫樽海鞘,巨型章鱼的零食之一,售价是一个银币五斤。 又要钱,他们没钱! 摇头叹气的两人继续往前,看到丧心病狂的玩意。 某个玻璃柜的水里,一块黄澄澄像海绵的东西惬意地水底,手和脚牙签般幼细。 哪个怪物会吃它这么丧心病狂? 而且两个金币一块,好特么值钱。 逛了半圈,两人终于找到龟绿色的食人鱼。它们猩红的眼睛盯着活动的生物,然后一同撞击玻璃柜。 食人鱼,售价一个金币十斤。 每一个玻璃柜旁边都有投放硬币的凹槽,每一种饲料都要钱买。 张小南无力地指着门口处。 幸好一路走去,地狱三头犬依然熟睡。 地狱三头犬微微侧身,隐约露出一角类似保险柜的物体。 市场外面空气清爽,他拉下衣领深深呼吸一口。等剩下一组也出来,愁眉苦脸的六人低声讨论。 “我们找遍办公室,可以肯定办公室没有钱币,需要我们想方法获取。”王小犬带着询问眼神看向霍子川和张小南。 张小南低调地点头。 “问题是怎么获取?办公室里的文件没写。”抓破头的咕哒烦躁地蹲下来。 “对了,咸鱼君画了地图,我们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赚钱。”蒲萄此言一出,张小南受到大家的注目礼。 他亮出写字板,简陋但清晰的地图展露人前。 “行啊!居然能把整张地图抄下来!”咕哒对这个阴沉的死鱼眼刮目相看。 “咳咳,职业病,拿起笔就想画东西。”他不自在地话锋一转:“我们呆的办公室叫休息站,没有其他休闲区域了。” 果不其然,地图标注的名称多是怪物的名字,只有休息站和饲料市场命名不同。 “我在想,会不会是通过其他怪物获取钱币。” 霍子川一语惊四座。 何姨和咕哒猛然打冷颤。 “例如去找史矛革。”张小南幽幽插嘴。 29、神奇动物在这里(四) “不行!” 蹲着的咕哒下意识回头看店门,然后极力压低声线。“史矛革是魔法巨龙,它一喷火我们全死了!而且它视财如命,不可能给我们金币,我们别去送死了!” 他低头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啊,怎么办!以前的饲养员怎么拿到金币!” 何姨不熟悉这些怪物,插不上嘴,不安地听他们讨论。 咕哒的焦躁情绪容易传染,蒲萄和王小犬也有些焦急。如果是推理解谜,他王小犬不怕,但与怪物较量就…… 沉着的霍子川打破沉默:“没人想送死,大家报告下所需的金币。我和何姨一组需要两枚。” “我们需要一枚。”张小南看着地图回答。 “阿拉戈克也需要两枚。” 霍子川低头问张小南:“除了史矛革,还有什么怪物藏有金币?” “较容易入手的是嗅嗅,体型小,心思单纯,喜爱金闪闪的东西。不过……” “就去找嗅嗅吧!”咕哒还没听完就打断张小南。 蒲萄面露难色。“嗅嗅生活在地下二十英尺,这种时候它们应该不在地面活动。”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说不定它们是夜猫子,白天睡觉呢?你们没理由放过一丝机会吧?” 咕哒站起身,眼含渴求。 “就去看看吧。” 王小犬捧着张小南手绘的地图找路,而张小南故意走在最后,手电筒扫射四周。 郁郁葱葱的树林如染墨剪影,林间幽深,偶尔传出几声犹如混响的呼噜。 与其说是动物园,他认为更像一座巨型监狱。 因为地图没有标注动物表演的场地,更没有娱乐设施,这里不像接待游客的地方。 从离开办公室的一刻起,只有他们六个人类,无其他生物经过。 他不禁思考,会不会到白天管理人员才多起来? 思忖间,嗅嗅生活的地方到了。 出乎意料,这里没有水泥护墙,高压电网直入地下,围绕的区域很小,只有十来平方米左右,泥土地面全是钻过的窟窿。 诚如蒲萄猜测,地面没有一只嗅嗅,咕哒很失望。 “怎么办?没有那个什么动物。”何姨小心翼翼地观察大家的神色。 咕哒灵机一闪,“不如我们唤嗅嗅出来?” “吸引嗅嗅的只有它喜爱的主人和金闪闪的东西。如果我们有金器,不用这么为难。”蒲萄苦笑不已。 咕哒仔细打量大家的衣着,黯然发现没有任何金色的装饰。 “大家有没有相关的道具辅助?”张小南忽然问。“通关副本后有一次抽奖,大家抽到什么了吗?” 五人绞尽脑汁回忆。 何姨弱弱地举手回答:“我抽到一条围裙,穿上后增强一点点防御力。” emmm,目前没用处。 “我抽到一瓶‘奋斗香水’,喷上后闻到香味的人能够激发斗志。”蒲萄从文具袋掏出一瓶红色的香水。 张小南见状若有所思。 “呃,我只抽到饱腹零食。”咕哒深感自己是非洲人。 王小犬抽奖次数比较多,掏出三件道具。第一件是一颗仙豆,筋疲力尽的时候吃下,瞬间精神焕发。 第二件是蓝肥子的豆沙包,吃下后变成肌肉蓝胖子,增强攻击力10%。 第三件是蓝肥子的竹蜻蜓,戴上头顶能飞翔十分钟。 “哇!欧洲人啊,抽到的全是实用道具。”妒忌使咕哒质壁分离。 张小南也自形惭秽,拿出光头徽章介绍,羞耻极了。而弥珍的恶灵卡,他断定她打不过大部分怪物,没必要拿出来。 轮到霍子川,他拿出两件道具:鸣人的护额和纯白色口罩。 【名称:鸣人的护额。】 【品质:还行吧。】 【功能:戴上后请大喊:“在我成为火影前,绝对不会死!”增加正义值10%,能够吓退鬼魂或怪物2分钟。使用次数:2次。】 “噗……” 张小南、咕哒和王小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霍子川一脸“我绝对不会使用”的便秘表情。 至于纯白色口罩,功能和“银桑的凝视”一样。 蒲萄不晓得这群男人笑什么,忧心忡忡道:“我们没有金闪闪的道具引嗅嗅出来。” “不要紧,我想到一个计划,但是需要使用其中几件道具。”张小南用眼神询问大家的意见。 王小犬第一个赞同。“只要能够通关,使用多少道具都没问题,回去后再抽就是了。” 够财大气粗,张小南朝他竖起大拇指。 “只要能通关我也赞成!” 提议一致通过,张小南给他们说说计划的内容。 “啊?真真真的要……”面无血色的咕哒浑身发软。 其中需要较多使用王小犬的道具,不过他没思考太久,同意张小南的计划。 “把握多少成?” “六成吧,有香水辅助可以上升到七成。” 霍子川点头,“七成把握,很不错了。不过要先模拟目标的心理活动轨迹,例如……” 末了,开始喷香水。 蒲萄往上方喷“奋斗香水”,水汽洒下之际他们原地打转,让全身沾上香味。 不得不说香水的气味香里藏辣劲,能让人精神亢奋,斗志昂扬。 事不宜迟,满身香喷喷的六人快速转移地方。 蒲萄放慢脚步等他,水灵灵的眼睛目光炯炯。“咸鱼君,没想到你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冒险又情理之中。” 他感觉压力倍增。“啊哈,这是集思广益的结果,我只是总结大家的思路而已。哈哈,哈哈。” “不是啦,我觉得咸鱼君的思路很清晰,回去后我能不能加你好友,下次带我去副本?” 面对她笑眯眯的表情,张小南有些方,甚至流下一滴冷汗。 拒绝嘛,可能丢了工作机会;接受嘛,如果她不聘用自己,到时一起下副本不很尴尬? 他要不要对获得工作机会心存幻想呢。 老子拼了! “好的,直接搜昵称咸鱼君就行了。” “ok!” 蒲萄笑着打量张小南,若有所思。 随后,六人队伍来到杂草稀疏的土地前,这里的高压电网同样直入地下。 地面不只有窟窿,还有走动过的脚印。 张小南勾起狡猾的微笑。 哥布林,我们来了。 30、神奇动物在这里(五) 为什么选择哥布林,因为哥布林阴险狡诈、对人类有恶意,比嗅嗅更容易摸清心思。 “这就是哥布林生活的地方?怎么有杂草,比嗅嗅生活的地方还脏。” “那个……哥布林是什么啊?”何姨根本没听说过。 咕哒不屑地撇嘴。“哥布林是丛林里的妖精,其实就是侏儒,大概四岁孩童那么矮吧。通常人类会把它们跟地精诺姆搞混,说实话,诺姆比哥布林善良多了。” “哥布林很坏?” “当然坏,贪财又爱袭击人类,喜欢生活在阴暗的地下。” 咕哒说着,感觉空气凝固,似有生物暗中虎视眈眈。 “愚蠢的人类!”愤怒的声音从地下传出,听起来声线低沉混浊。“别拿我们跟那种浑身长毛脑子也长毛的低级玩意相提并论!” 何姨吓得噤声,躲在几位年轻人后面。 坑坑洼洼的泥地突然冒出几条瘦小的胳膊,隐约可见是绿色皮肤。接着一个个戴着矿工帽的小脑袋冒出地面,一双双眼睛燃起怒火。 一共三个哥布林跳出地面,鹰钩鼻特长;它们眯起眼睛打量来访者。 “哫!”一个哥布林往地上吐口水。“又来新的送餐人员,每一批都是白痴人类!哫!” 蒲萄两眼放光,仔细端详哥布林矮小的身躯。“这就是小矮人?会魔法吗?和传说中一样会锻造武器吗?” “哫!”三个哥布林又吐一口,眼神俨然看乡下人进城,不屑理会她。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阴鸷地扫过六张愚蠢的脸孔。“人类,你们叫我们上来有什么目的?” 它们不笨,知道这是激将法引自己上地面。 双手插兜的张小南走近高压电网,死鱼眼毫无感情。“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借金币。” 三个哥布林一脸难以置信。 “噗哈哈哈哈!这个傻哔——(消音)人类问我们借金币?哈哈哈!人类脑子的发育倒退几百年了吗,居然愚蠢到问对手借钱,难怪你们人类处于食物链最底层,哈哈哈……” 他无奈地耸肩。“也对,不该问你们借。要是我们同类知道我们找哥布林借钱,一定笑掉大牙。” 三个哥布林的笑声戛然而止,阴恻恻地盯着这个隐约散发香气的人类。 “人类,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继续使用激将法我们就会上当。” “嗯?我这是真心话。你们应该知道吧,哥布林在人类社会的风评很差,你们的形象用在游戏中当炮灰。我认为该改变主意,找别的传说生物借钱更好。” 咕哒和王小犬心里忐忑,这样说会不会直接暴露意图。 三个哥布林没有发怒,反而不屑地笑道:“人类,你们特意来这里就是想找我们,我猜你们一定已经去过那长毛的低级玩意地盘,找不到它们才找我们,是吧。” “你故意说这些话激怒我们没用,除了我们和长毛的低级玩意,没有别的……” 说话的哥布林突然住声,发出阴沉的怪笑。“呵呵呵,人类你们好大胆子,居然打史矛革的主意?” “有什么问题,找中土巨龙借钱让我们长面子,而且它藏的金币肯定比你们多。”他面不改色地解释。 它们不忿地撇嘴。 “哫!你们大可以直接去找史矛革,为什么来我们的地盘?” “因为想跟你们打个赌。我知道你们喜欢财物,但是我们身上没有,只有比较神奇的食物做赌注。怎么样,你们有兴趣吗?” 三个哥布林对视片刻,某一个问是什么神奇食物。 张小南摸摸下巴,拿出一个平平无奇的豆沙包。“这叫豆沙包,吃了后增强攻击力和体力,对于困在里面的任何一种传说生物来说有用吧?” 它们的眼里闪烁贪婪的精光,视线总在豆沙包上流连。 “人类,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用普通的食物骗我们呢?” 王小犬暗自担忧,道具说明里没说明能不能每次咬一口,不过没有明确规定怪物不能吃。 张小南也想到这一点。 “这个嘛,本来我可以咬一口试验,但如果被我咬一口后效果消失怎么办。不如这样,我拿出另一种魔法物品试验?其实豆沙包有没有魔法效果,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 他把豆沙包放近些,让三个矮人观察一番。 它们拼命地用力嗅,甚至睁大眼睛观察。 “那食物似乎真的藏有不寻常的力量。”哥布林窃窃私语。 “我确实闻到一点魔法的气味。” “那是真货咯?” “不要大意,让他试验一下。” 小声讨论完,一个哥布林要求他试验另一件魔法物品。 王小犬自己戴上竹蜻蜓到头顶,随着竹蜻蜓旋转,他双脚离地,飞上半空。 “人类会飞!?”三个哥布林目瞪口呆。 在半空停留一会,王小犬落地并摘下竹蜻蜓。 “那个物品不能给你们,因为有时效,但这个豆沙包没有时效。” 它们盯着豆沙包心痒痒。 “人类,为什么跟我们打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张小南抬头仰望无星无月的夜空。“你们被困在这里不短时间吧?每天等喂食不无聊吗?” 它们羞愤地沉默。 “偶尔来点乐趣怎么样,你们不想知道史矛革藏了多少财宝吗?如果史矛革不肯借我们金币,豆沙包归你们。如果史矛革肯借,我们欢喜,但豆沙包谁也得不到。这个打赌对于你们来说没坏处,何乐不为。” 三个哥布林再次低声讨论。 嘀嘀咕咕一番后,它们认定守财奴史矛革不会借,愿意跟张小南打赌。 “你放心,我们魔法精灵的赌约属于契约,一旦成立无法反悔。人类,你敢不敢跟我们签订?” 王小犬等人想阻止张小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小南答应下来。 订立契约后,一抹绿光进入张小南体内。 凉飕飕的,还挺舒服。 “嘻嘻嘻,人类,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喂,你们得寸进尺啊?” “放心,对于你们来说很容易办到,不会威胁性命。” 他们洗耳恭听。 31、神奇动物在这里(六) 忐忑不安的六人参照地图前行。 蒲萄好几次想跟张小南说话。 王小犬严肃地搭上张小南的肩膀,并送他大拇指。“有勇气有担当,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他黑人问号脸,只是认为不用死一切好说。 哥布林是魔法生物,订立魔法契约算是预料之中,而且史矛革肯借钱不就行了。 张小南轻轻拿开王小犬搭过来的手,语重心长叮嘱:“接下来轮到你出场了。” “好!”王小犬搓搓太阳穴,默默打着腹稿。 喂食时间剩下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史矛革居住地下室,就在爬行馆底下。 进爬行馆前,蒲萄给大家补喷香水。 六人先蹑手蹑脚地穿过爬行馆,这里尽是安静的玻璃柜丛。 柜里的传说生物正熟睡,蒲萄目不转睛盯着一头毛发金黄的狮鹫。 而咕哒不小心望见一个超长的玻璃柜,柜里困着一条恶心玩意。 形如蜈蚣。 组建蜈蚣身的生物足以令本章404不能见天日,他不想详细描述,忍着呕吐的冲动。 他们拐进幽暗的走廊,尽头的警示牌警告地下就是史矛革的地盘,闲人免进。 地板有一个矩形的金属机关,边上有生物认证的扫描仪。张小南伏地,右眼对准扫描仪。 “饲养员张小南,认证通过。”机械音冰冰冷冷。 “……” 不知不觉爆出了真名。 算了,霍子川、王小犬和蒲萄是知道的。 机关自行开启,他拉着把手掀开金属盖子,下面出现一条垂直的挂梯。 他先爬下去,后面的五人陆续跟上。 地下室阴凉干燥,面积上千平方米,天花板离地至少五十米。没走多远,他们被眼前光芒万丈的金山吓呆,必须承认自己很俗气。 人类首富的财产比不上史矛革一个手指头的金币、宝石。 闪瞎眼的金币近乎一望无际,珍珠项链、金链银链随处散落,五光十色的宝石和剔透的钻石熠熠生辉。 要不是一道浅蓝色的屏障困着,那些财宝肯定铺满地下室。 财宝的主人史矛革伏在金山上面睡觉,暂时看不到龙身的尽头,皮肤表面是凹凸不平的金色龙鳞。 每一声鼾音响起,地面震一震。 蒲萄又兴奋又害怕,腿都软了。它一个龙头,足以碾死他们。 仰头的王小犬也腿软,排山倒海的压力使他窒息。银幕后的魔幻boss就在眼前,他……他说不出话。 张小南和霍子川同时按他的肩膀,给他打气。 何姨和咕哒却直接跪了,站不起身。 “咳——” 王小犬一声咳异常突兀,大家紧张地屏住呼吸,紧盯史矛革的动静。 玛德,提议找史矛革的简直是人才。 鼾声不知不觉停止,冷汗涔涔的六人静静地瞻仰魔法巨龙。 比篮球大的眼皮蓦然睁开,橘红色的眸子呈现黑色细长的瞳仁,冷漠的目光仿佛一箭穿心。 然后它又合上眼皮。 不屑一顾。 张小南朝王小犬打眼色,让他挺住。 王小犬连汗也不敢擦,再次咳一声引史矛革注意。 这次,它连眼皮也懒得睁开,嘴巴微动:“未到送餐时间,打扰吾睡觉是危险的事情。” 地下室尽是轰隆隆如闷雷的回音,他们急忙捂住耳朵。 可怜的王小犬顶着巨大压力,硬着头皮开口:“尊、尊贵的史矛革大人,我们有事找您商量。” 措词够尊敬了吧,他想不出其他赞美龙的词语。 它的眼皮睁开一条细缝,黑色瞳仁微微转动,打量说话的王小犬。 “借钱免谈。” 四个字足以令他哑口无言。 “哼,又有新来的想借钱,以为吾不知道你们不打算还吗。吾的财宝是吾的,任何狡猾的低等生物们不准碰。” 威严的话音吓得王小犬顶不住了,用眼神向张小南求助。 张小南顶替他的位置,再一次问高傲的史矛革:“史矛革大人,我们想借五个金币,愿意用别的东西代替金币还给您。” “哼,不是金银珠宝吾没兴趣。”它把龙头别向一边,无视人类。 “史矛革大人,您真的不愿意?” 它一声不吭,傲慢得很。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按下免提通话:“你们说得对,史矛革是守财奴不肯借钱给我们。” 手机的扩音器传出哥布林欢快的笑声。“你要兑现承诺,把东西给我们。” “只能这样咯。” 东西? 史矛革耳尖动,扭头盯着张小南手里奇怪的物体。“那个声音,是低贱的死矮人?” 张小南还没回答,那三个哥布林骂骂咧咧:“史矛革,你已经不是当年威风的魔法巨龙,是卑微的阶下囚而已!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低贱?” 史矛革突然把龙头凑近,眯起的双眼迸发怒火。 霎时地下室燥热,张小南险些拿不稳手机。 “死矮人,狡诈阴险的你们偷了吾不少财宝,就像生活在黑暗地下的肮脏老鼠!尸体的蛆虫是你们的粮食,地下的细菌是你们的衣裳!你们腐朽之前把财宝归还给吾!” 看戏的六个人类不敢插嘴。 “哫!史矛革,有种你自己来抢呗。最好快点,我怕等你来的时候你什么都找不到!哈哈哈!” 电话另一头肆无忌惮地狂笑,张小南不敢抬头面对史矛革的愤怒。 它的爪子抓紧金币,抬起的龙身后它十八米高,庞大的影子笼罩六个人类。 “人类,你们跟死矮人做了什么交易!” “喂人类,不能告诉那臭龙!” 眯眼的史矛革充斥危险意味,恐怕下一秒它要喷火杀人。 张小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随着龙身摇摆,旁边的金币哗啦啦滑下,挤满魔法屏障后面。 庞然龙头前倾,它鼻子呼出的热气使魔法屏障蒙上一层白雾。“人类,死矮人狡猾不守信,你们不应该相信它们。” “哫!你别挑拨离间,我们哥布林订立契约后绝对守信用!” 居然让哥布林愿意订立魔法契约? 它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重新审视六个渺小的人类。 “人类,你们到底要给死矮人什么?” 32、神奇动物在这里(七) “呃,就是刚才说代替金币还你的东西,不过你拒绝了。哥布林打赌赢了,我只能给它们。” “打赌?” 史矛革猛地俯下前身盯着张小南,两只硕大的橘红眼珠冷冷地端详张小南的表情。 “人类,你居然跟狡诈低贱的死矮人打赌,你认为吾比不上那些死矮人?” “哈哈哈哈!人类看得起我们,史矛革你羡慕妒忌恨吧!” 哥布林拉得一手好仇恨,气得史矛革的嘴巴若隐若现橘红火光,两前爪紧紧地攥着一把金币,有些被攥变形。 张小南马上打圆场:“我觉得史矛革大人高高在上,不屑理会人类,所以去找哥布林耍耍。” “唔……” 偌大的鼻孔喷发燥热的气息,他产生酷热的错觉。 王小犬没忘记自己的角色,佯作拉张小南的衣角。“我们把东西给哥布林吧,五个金币会有的。” 他刻意没说明五个金币由谁给,以至于两边同时着急。 “人类,快把东西给我们!别反悔!” “人类,不准把东西给死矮人。” “关你屁事史矛革?他们是跟我们打赌,你插什么脚?” “任何对于死矮人有利的都跟吾有关系,吾后悔没杀光死矮人!” “下地狱吧臭龙!我们的祖先没干掉你,我们绝对会干掉你!等着吧!” 史矛革越听越心惊,这群死矮人笃定能逃出去似的。它堂堂一条传说级的魔龙,怎么能让低贱的生物比自己先逃! 传出去会笑死龙。 它低头眯眼,注视身下金闪闪财宝。 “人类,快点过来给我们东西,别再跟史矛革废话!”那边的哥布林迫不及待催促。 “走吧。”张小南率先转身,其他人唉声叹气地转头。 “等等!”低沉的龙吟喊住六人。 史矛革松开一只前爪,再次伏在金山上。“人类,吾愿意借你们五个金币,但你们要把那个东西给吾作代价。” 三个哥布林狂喊不行。 张小南面露难色。“史矛革大人,我已经和哥布林订立魔法契约,这……” “哼。吾愿意借等于赌约失效,那群死矮人的魔法契约也失效。”它的前爪推出五枚完整无缺的金币。 “不行不行!你们不能给那条臭龙!” 他放下手机,远离哥布林聒噪的声音。“好,我愿意和史矛革大人做交易!” “不……” 张小南不理会哥布林,拿出一个豆沙包。“吃下这个豆沙包能够增强体力,并且增强攻击力10%。对于史矛革大人来说,增强10%已经所向披靡了。” 史矛革眯眼端详平平无奇的包子,轻易看出包子蕴含魔法力量。 听见那头的哥布林哀嚎,它愈发想得到豆沙包,因为它清楚哥布林不会跟人类联手合作骗自己。 “哼,人类,你很聪明,比之前两批聪明很多。” 张小南明白史矛革已经捋清来龙去脉,微微一笑。 “拉开你脚边的机关,把豆沙包放进去,吾同时放入五枚金币。” “遵命。” 他挂掉与哥布林的通话。 脚边的确有矩形的金属机关,一掀开金属盖子便看见放置食物的凹槽。在布满血污的凹槽,他小心放下豆沙包。 可能配上血迹,它更有胃口。 感受到重量,凹槽自动传送进魔法屏障后面,而五枚金币同时在凹槽旁边的金属管里弹出来。 竟是双向的传送带。 “人类,别再打扰吾睡觉。”史矛革将豆沙包紧密地藏在前爪中。 六人识趣地告退。 待王小犬爬上去,五人关掉手电筒,靠王小犬的手电光芒爬挂梯。 片刻,地下室剩余财宝焕发的光彩,史矛革合眼睡觉。 关上地面的金属盖子后,他们大口喘气和擦冷汗。 “我的妈呀,这叫普通副本吗?是地狱级别了吧?我的手机肯定要不回来了。”咕哒由衷感叹。 留在哥布林地盘的就是咕哒的手机。 他认为自己该作些贡献。 霍子川低头看时间,“就剩四十分钟,我们快去买饲料。” 他们一个激灵,急匆匆地爬起来。 第二次鬼鬼祟祟地穿过玻璃柜丛,咕哒打死也不看恶心玩意的方向。 离开爬行馆,蒲萄终于有机会找张小南说话,因顾忌哥布林能通过手机听见。“你怎么肯定史矛革会借我们金币?” “不肯定,这是赌一把。” “赌?” “对呀,谁知道哥布林这么给力,拉仇恨足足的。如果我们直接找史矛革,它肯定不会借甚至不理会我们。” 蒲萄点点头。“它一开始确实是这样。” 其实哥布林不主动要电话听整个过程,他也会提出,当作打赌的诚意。 多亏心理医生霍子川提议给史矛革种下心理暗示——卑微的请求态度助长其傲慢,他才能借哥布林成功气史矛革。 越高傲,自尊心越强,越不容许低级生物僭越,何况史矛革仇视所有矮人。 “我们要感谢葡萄子、史蒂夫和咕哒贡献的道具。” 再回到饲料市场,六人紧闭嘴巴进去。 地狱三头犬仍熟睡,呼出的口气令人作呕。霍子川再度戴上口罩,不受影响;其他人则捂紧口鼻。 墙边放置盛载饲料的白桶,带盖子封闭,透气的口只有手指头大。 他们不但要拿桶,还要拿捕捉食物的抄网和手推车。 三组找到各需的饲料,将桶放在玻璃柜下面的盛载装置上。 张小南投入一枚金币,玻璃柜的底部自动打开。一张网先罩着所有食人鱼,水流入桶里显示重量。 食人鱼进桶里后,计算器自行减去水的重量,所得的食人鱼重量到达十斤,玻璃柜底部马上关闭。 密集的食人鱼噗嗤噗嗤闹腾,张小南和蒲萄急忙盖上盖子。 两人使尽全力搬桶上手推车,慢慢地拉出饲料市场,先一步回水族馆。 王小犬一组惊心动魄,活着的巫师头颅骂骂咧咧,两人用半秒盖好盖子,随即抬头望刀刃吊扇。 饲料的声音似乎不会惊动神秘机关。 提心吊胆的他们推白桶出市场。 喂食时间剩下二十七分钟。 “进去前记得做鬼脸。”临近爱丽儿的地盘,张小南低声提醒蒲萄。 33、神奇动物在这里(八) 众所周知,手机会锁屏。 但哥布林不知道。 三个哥布林手忙脚乱地围着这人类智慧的结晶,怎么划、怎么按屏幕也不亮,也听不到史矛革那边的声音。 其中一个烦躁地用力划屏幕,于是屏幕裂了。 “你居然弄坏了!你这个笨蛋!”两个哥布林狠狠地敲它的脑袋。 “哫!那边肯定使用某种方法让我们听不见。依我看,那边已经做交易了。” 三个哥布林背靠背坐下,拧眉深思片刻,终于想明白人类的诡计。 “哫!狡猾阴险邪恶的人类!敢利用我们,等我们出去要他成为地下长虫的腐肉!” “阿嚏——” 张小南揉揉鼻子,感觉被谁咒骂了。 他和做鬼脸的蒲萄推车进入爱丽儿的住处,四周荡漾冷冷的水光。 随着哗啦的水声响起,丑得不忍直视的生物冒出水面。 “怎么现在才回来?送餐也能推迟,人类真没用。”皱纹扭曲的爱丽儿噌噌地磨牙,鱼尾轻拍水面。 两人有阴影,急忙打开桶的盖子。听见食人鱼噗嗤噗嗤的游动,爱丽儿的面容才缓和几分。 “高贵的公主殿下,我们为了挑选最肥美的食人鱼才迟了,希望您能原谅。”张小南扬起讨好的笑脸。 耻辱,竟然要对这么吃藕的生物卖笑。 但人家不领情。 “哼,我已经饿得没有胃口不想吃了,你们要想办法。” “办、办法?”蒲萄瞄张小南。 爱丽儿仰身躺在水上,鱼尾无力地游动。“每到深夜,他离我而去、另结新欢的场景总会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愿意与我一口勿,最后却狠心离去?为什么!” 声音婉转悲伤,如果不看脸,会惹人怜惜。 可惜,这是一个不照镜子的货,他为那个男人默哀一秒。 人家是昏迷的时候被你亲的吧,什么叫他愿意,他看到你的脸一定丑拒好吗。 当然两人不能落井下石,张小南向蒲萄打眼色:女人最懂女人失恋的心情吧? 蒲萄错愕地指着自己。 他笃定点头。 爱丽儿暂时看不到她的脸,她恢复正常的表情。 如果要哄失恋的人,最有效的方法是顺着对方的思路踩小三,激起她的愤慨或许能激起她的食欲。 蒲萄开始为爱丽儿愤愤不平。“高贵的公主殿下,我想抢走殿下爱人的女人一定是使用某些手段欺骗,例如撒谎说救殿下爱人的是她。” 哗啦——水声变大,大浪花击拍水泥台。 “你是说那个碧池假扮成我骗殿下?”甜美的声音伴随瘆人的磨牙声。 蒲萄鼓起勇气继续说:“有这个可能。他一定很感激救自己的人但不知道是殿下您,如果那个女人趁机骗他,他会相信吧。” 水声淅沥,爱丽儿猛地坐起,吓得蒲萄马上做鬼脸。 “那个碧池!”她切齿磨牙,鱼尾急速摆动。“竟敢欺骗我的殿下!我诅咒她面容长毒疮,皮肤被毒蜂蛰,头发一根一根掉光!” 张小南和蒲萄不禁打冷颤。 突然爱丽儿话锋一转,哭泣悲伤哀怨。“诅咒有什么用,我被困在这里,永远见不着殿下了。嘤嘤嘤……” 两人起鸡皮疙瘩,视线移向别处。 “我为殿下牺牲了一切,为什么受折磨的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飞溅的水珠再度带电来袭,两人急忙拉着手推车躲远。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她越咒骂越起劲,水泥台沾湿大片。 “天呀,她这性格哪个男人吃得消。”张小南嘀咕。 “我们时间不多了,不能让她再任性下去。” 张小南烦恼地挠头,多希望霍子川在,给她做心理辅导。 不对,不该这样。 心理医生固然有优势,但是任务设置过于针对性不太合理,系统无法预估哪一组负责投喂哪一个传说生物。 他认为普通人也能搞掂爱丽儿。 对了,注意事项第一条:赞美她。 “我试下宽慰爱丽儿,你在这里等。”张小南说完便向前跨一步。 蒲萄错愕地注视他的背影。 “高贵的公主殿下,我认为您说错了。” “嗯?”爱丽儿转头,射来杀人的目光。 张小南开始卖惨:“殿下好歹曾经拥有过美好的憧憬和回忆,但鄙人别说回忆,连初恋也没有。难道殿下比向心仪的女性告白却被当作变态而狠拒的鄙人惨?” 她认真地思考几秒。“呃……你确实有些惨,但还是比不上被囚禁的我。” “殿下,您还不是懂。我们人类会变老和死亡,殿下却能永远保持美貌和长寿,当然不是人类可比。我敢相信,以殿下永驻的美貌,能随便迷倒任何一个男人。” “真的?” “实不相瞒,鄙人自从第一眼看见殿下,心已经属于殿下,尤其是殿下迷人的双眼,已经俘虏鄙人卑微的灵魂。” 6!蒲萄五体投地。 爱丽儿终于展露皱巴巴的笑脸,宛如盛放的菊花,皱纹一层叠一层。 张小南告诉自己,移开视线就输了! “咯咯咯。你这个家伙虽然长得像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不过说话真动听。好吧,我想进食了,动作快点。” 呵呵,他当她是赞自己。 两人迫不及待地推来手推车。张小南用抄网捞起食人鱼,蒲萄则掀开地面的金属盖子。 不料,她看到匪夷所思的东西。“咸鱼君,你看这……” 听见她颤抖的声音,他提着抄网转身。 金属盖子下面的海水,漂浮着一根断指。 那是人类的断指,作为美术生的他不会认错。 “为什么……”蒲萄咬紧下唇。 “你们为什么还磨磨蹭蹭?我很饿了!”撒娇的语气令两人头皮发麻。 两人没去过饲料市场其他区域,不确定有没有卖这种饲料。 张小南硬着头皮倒食人鱼下去,分作几次才倒完。 “你们出去吧,我不想外人看见我进食的样子。” 求之不得,他们急忙推着手推车离开。 34、神奇动物在这里(九) 另外两组的喂食工作也不顺利,尤其是王小犬一组。 王小犬和咕哒推车到树林里的一个人造山洞,拱形石壁由砖头堆砌而成。 墙根安装了鹅黄色的电灯投射,密集的小蜘蛛爬过,洞里的黑影斑斑驳驳。 喂食阿拉戈克的注意事项:一,别相信它的话;二,每顿喂食二十斤巫师的头颅。 之前两人已经粗略领教过阿拉戈克的充满诱惑的话语。 他们的头顶和两侧有浅蓝色的屏障阻隔,供两人进内的是一条羊肠小道。屏障后,全是阿拉戈克的子子孙孙。 数不清的黑毛蜘蛛大小不一,一有活物来访就蠢蠢欲动,然后朝两人聚集。 洞里石砖原有的颜色早已看不见,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虫、尽是殷红的小眼睛。 咕哒脸色发白,时刻担心屏障突然消失,所有蜘蛛爬上自己身上。“史哥,我们只是喂阿拉戈克,那它的后代吃什么?” 王小犬俊脸紧绷,手心全是冷汗。“如果是黑寡妇蜘蛛,会吃同类吧。当然,它们对鲜肉也有兴趣。” “那我们喂完,浅蓝色的东西会不会马上消失?” “别乌鸦嘴。” 噤若寒蝉的两人来到深处,直面巨大的黑毛蜘蛛阿拉戈克。 它两条前腿动了动,带尖牙的口器微张:“太久了,人类。” 低沉的声线如同饱经沧桑的老男人。 “抱歉抱歉,挑饲——食物的时候花了些时间,让您久等了。”王小犬打开桶的盖子,霎时桶里恶毒的咒骂一句叠一句,惹人心烦。 “哼,巫师就是烦人。人类,那些巫师曾经自认为是人类的巅峰,你们想拥有他们的力量吗?” “不想……”浑身发软的咕哒脱口而出,被王小犬狠瞪。 阿拉戈克连连冷笑:“虽然我感觉到你们身上有微弱的魔法能量,但是你们自身是麻瓜,是怎么来到这里呢?” 咕哒不敢再做声。 王小犬无视套话的它,抓起桶里一个头颅的乱发。 这是中年男巫师的头颅,他瞪红眼睛咒骂:“呸!你们竟敢站在阿拉戈克那一边,一群助纣为虐的麻瓜!我真希望你们的家人识破你们伪善阴险丑陋的嘴脸!” “噢!他们就是盛着原始猿人脑子的麻瓜!如果在我们的世界,他们早就成为在下水道寻找粪坑的蛆虫!” “没错,他们和阿拉戈克一样是最卑贱、遭上帝抛弃的渺小生物!他们……” 忍着恶毒难听的咒骂,王小犬一把揪起几个头颅,塞进地面金属盖子下的管道。 管道能容纳一个头颅,如同保龄球的球道,需要推头颅到管道深处。 “你这肮脏的麻瓜快放开我们!你不配随意处决一位尊贵的巫师!” 几个头颅咔嚓咔嚓地张嘴咬,却咬不着王小犬。他不客气地将几个头颅推向管道深处,心想这差事真不好办。 “呵。麻瓜,他们和你们一样是人类,你们自相残杀真的好吗?”阿拉戈克添油加醋。 随之,桶里的咒骂愈发剧烈。 “确实不好,你可以不吃的。没有伤害就没有买卖。”王小犬抬眼。 阿拉戈克默了默,没料到渺小的人类敢怼自己。“如果有方法救他们,你们愿不愿意?” 又来了,它总是不停试探人类的底线。 咕哒斜睨桶里骂骂咧咧的头颅,很不愿意救他们。 他们烦死了。 见王小犬揪出头颅的动作没有停下,阿拉戈克的红眼睛写满戏谑。 “都说你们人类骨子里自私自利,很对。能够换取自己生存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牺牲同类的性命,如果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也毫不犹豫牺牲彼此吧。” 咕哒握紧双拳的手发抖,身上的冷汗黏糊糊。 不会的,任务说完成所有投喂工作就能离开。不会的,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他暗自做心理建设。 阿拉戈克饶有趣味地打量咕哒。“原来你们不知道,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山洞。” “不可能!”咕哒心虚地大喝。 王小犬面不改色地塞头颅,直指阿拉戈克的语言漏洞。“你省下这口气吃饭吧。你要是有方法怎么不先逃离山洞?我不信你愿意帮助人类,尤其是麻瓜。” “还有所谓的只能一人活着离去,抱歉,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指令,你就安静地吃饭吧,不然你的后代吃光了。” 闻言,阿拉戈克低头一看,滚进来的头颅爬满小蜘蛛。 “通通滚开!”震耳欲聋的咆哮吓跑霸占食物的小蜘蛛。 “快来帮忙。”他趁机喊咕哒。 后者如梦方醒,险些中了阿拉戈克的诡计。果然,不能听信阿拉戈克的话语。 咕哒学王小犬,揪着他们乱糟糟的头发出桶。两人轮番塞,但盛怒的阿拉戈克不想就此作罢。 “我曾经是巫师的宠物,懂得巫术,如果你们想学我可以教导。” “哦?条件是什么?”王小犬嘴上说,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没有条件,只是需要我的血作媒介。” 王小犬呵呵冷笑,它就想骗他们成为食物吧。吃脑袋吃腻,想换口味吃小鲜肉么? “真不好意思,我们对巫术没有兴趣。” “愚蠢的麻瓜!巫术能够让你们长生不老,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这是求而不得的神圣,你们能学是你们的荣耀!” “哈?既然这么牛逼,为什么他们沦为你的食物?”王小犬揪起女巫师的头颅。 该头颅张嘴想咬他的手指。 阿拉戈克顿时语塞。 “麻瓜,我们是被卑鄙的生物欺骗才沦落这境地,绝不是因为我们弱小!我们巫师始终比你们麻瓜的血统高贵!” 置若罔闻的王小犬将此头塞进管道。 “可恶!这份耻辱我会记住的……啊……”头滚进屏障后,等待她的是阿拉戈克的尖牙。 惨叫和桶里的咒骂交织,王小犬发誓回去后要找霍子川做免费的心理治疗。 想起霍子川,他很羡慕。 喂一颗树肯定比喂阿拉戈克简单几倍吧。 然而,并不。 35、神奇动物在这里(十) “霍、霍先生……它……” 植物馆里,何姨盯着高压电网后面的大树。她面红耳赤,难以启齿接下来的话。 霍子川打开盖子,提起一只不知品种的幼年猴子。 当何姨羞耻地扯扯他的衣角,他猛然回头,杀气冲天。“不要碰我,你没消毒过双手。” “啊?哦哦,对不起。”她马上松开手,指着高压电网后。“你看它……” 面容冷峻的霍子川转身,不堪的画面污染他的双眼。 高压电网后伫立一棵粗壮茂盛的树木,它的树枝和露于地面的根部能自如活动,譬如现在—— 树枝组成的画面,看得出是两个人形。 这是栩栩如生的动画现场,超速飙车。 “它……它好恶心,为什么要弄这样的画面?”何姨已经过了娇\\羞的年龄,看到这类画面只觉恶心。 霍子川冷冷地盯着不知廉耻的树干,直言不讳剖析:“显然,它渴求却求而不得的状态持续太久,通过弄这样的画面刺激来访者达到宽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是报复和戏弄心理,满足它扭曲的欲//望。” 何姨不明觉厉。 “无视它就行了,过来捉猴子。” 她依言照办,尽量不望那恶心的画面。 两人各捉起一只小猴子,可一转身,对面的画面变了,4k高清。 何姨几乎要吐。“没教养的东西!它从哪里学来的画面?” “冷静点,别被它激怒。” 喂食愤怒的猥树第一条注意事项就是,别被它激怒。 “你去打开金属盖子,我来扔猴子。” 何姨马上给出手里的猴子,蹲下来掀开地面的金属盖子。盖下是直入泥地的金属通道,毫不受动画影响的霍子川往里扔。 “吱吱——” 他无视小猴子的挣扎扔下去。 猥树未得逞就用树枝拍打墙壁,乒乒乓乓的噪音引人心烦意乱。何姨使力捂耳朵,霍子川面不改色地合上桶盖。 【已完成主线任务:完成所有喂食工作。】 【主线任务已完成,六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终于回来了!”张小南对着出租屋的门口大喊,几乎要亲一亲门口,对狭小的生活环境倍感亲切。 “本王终于能出来了!”弥珍从他的一只裤兜飘出来。“憋死了,那条丑人鱼叨叨不停,还敢嘤嘤撒娇,要看几部剧治愈受伤的心灵才行!” 她第一时间冲向电脑桌,宣告主权。 张小南不跟她抢笔记本,看手机的数据结算。个人页面显示,通关副本有3次。 能量值:3878 杀戮值:100(可查看折叠数据) 技巧值:107(可查看折叠数据) 环保值:0 杀戮值的详细数据是: 无脑杀戮:0 砍杀个数:0 反杀:0 猎杀:0 罪恶:0 胆量:100(上限值100) 然后是技巧值的详细数据: 理性思维:100(已达到上限) 感性思维:0 破解(幻觉/陷阱/世界观):0 逃生次数:0 艺术:5 挖坑:2 正义:0 “哟西,够能量值兑换复活卡了。艺术是指画地图吗?才5分……”他摸摸下巴思考,认为兑换一张保险些。 不过,先洗手抽奖。 他残留洗手液香气的拇指点击“开始抽奖”按钮,然后盯着旋转的轮盘。 【恭喜用户咸鱼君获得10点环保值!环保值能够加成个人运气,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奈斯。 他的脸如同夏日阳光。 接着他花费3000能量值兑换一张复活卡傍身。下一个目标是,存能量值兑换一棵树改善整栋楼的空气质量。 没多久,用户葡萄子发来好友申请,他无奈地通过申请。“弥珍,你要保佑我这次能面试成功。” “嗯哼。”盯着笔记本屏幕的弥珍头也不转。 app底下的菜单栏显示两条未读的新信息,他多希望是蒲萄通知自己去上班,可惜是那哥俩。 高智商三人组的群聊中。 王小犬:“我够3000能量值,能兑换一张复活卡了,你们呢?” 霍子川:“+1” 张小南:“+10086” 王小犬:“很好!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神奇动物这个副本没有提示不再开启?” 霍子川:“嗯。” 张小南:“而且副本里面的怪物说过前几批、又来等字眼,我认为有用户进过。还有,我们喂食爱丽儿的时候发现水里有人类的断指。” 王小犬:“!!!” 霍子川:“通不了关的用户强行留在副本,难道当饲料处理?不过我在饲料市场的灵长动物区没找到人形饲料。” 王小犬发出惊恐的表情。“我觉得副本和这个app越来越诡异。你们这个月还进副本吗?” 霍子川:“时间充裕的话,我认为该多积累能量值未雨绸缪,app新增的负值令人在意。” “赞成。”张小南给霍子川发一个大拇指。 王小犬:“怎么听上去是兑换了复活卡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吧,下去进副本是什么时候?对了,小南兄要不要带上葡萄子?手动滑稽。” 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张小南懒得解释,免得越描越黑。“不用了,她似乎没有短期内再下副本的意思。” “哎呦呦,已经加上好友了?” “手动抠鼻。不知道咕哒的手机有没有跟着回来?” “唉,那家伙是个好人。我试着加他好友问一问吧。” “好人+1。” “……” 他们俩发好人卡是几个意思。 三人闲扯一会,愉快地决定过两天再下副本,王小犬甚至预约霍子川做免费的心理辅导。 夜深,弥珍没有休息的打算,戴上耳机煲剧。 “只能看到凌晨三点,不然太耗电费。” “知道了。” 张小南不再管她,倒头就睡。电风扇吹散闷热的空气,楼下偶然传出几声咳嗽。 大约凌晨两点,专注看剧的弥珍没有注意到张小南的手机自行亮了,弹出来自地球app的紧急公告。 【重要通知!由于“神奇动物在这里”的多人普通副本进行内部调整,现临时关闭并短期内停止开放。已经进入的用户强行退出并重新安排副本,不便之处敬请原谅。】 屏幕亮一会儿便黯淡。 36、我凉了 “弥珍,我会不会凉了……” 都市美人工作室说老板出差,让张小南多等两天,除此之外没接到其他面试的电话。 他几乎要喊哈利路亚保佑。 都市美人工作室是最后的希望。 弥珍偷偷地回望,见他无精打采很过意不去。她眼眸一转,飘到他面前。“我看腻剧了,你继续投简历呗。” “招聘网前两页都投过了,后面几页的发布时间都是几天前。只能等葡萄子的消息,我相信我的魅力能够征服她……” 她噗嗤一笑,灵机一闪。“你整天吃泡面不健康,冰箱又很久没使用,我勉为其难陪你出去买菜。” “不想去。” “必须去!” “你是想出去炫耀吧?” 水手服到货了,并且晾干了。 她气鼓鼓地叉腰,不满他曲解自己的好意。只是想他出去散散心转换心情而已呀,哼! “总之本王要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行行,出去!顺道去买鸡蛋和青菜煮面。”他拗不过弥珍,懒洋洋地坐起来。 张小南戴“银桑的凝视”、弥珍戴普通口罩,一起逛商场。 水手服小清新,加上她黑长直、齐刘海,活脱脱卡哇伊的乖巧萝莉。 “不戴口罩行不行?不好看呀。” 他淡淡地瞟她一眼,“虽然你不用呼吸,但整条街就你一个人不戴,路人会指责我不顾小女孩的死活,自私自利。你行行好,戴吧。” “好的吧,本王不是靠脸吃饭。” 即便弥珍实体化并有影子,她依然碰不了张小南,只能离他近些,让外人看起来他们像一对兄妹。 他身边有这么一个活体萝莉,路人的回头率超高,尤其是中年大叔。一些大叔从头到尾打量弥珍,目光只有男人才懂。 “那些家伙真讨厌!”她侧头瞪视不怀好意的打量,顿时严冬降临,寒气渗入那些大叔的皮肤。 “阿嚏——” “阿、阿嚏——” 看见他们冷得流鼻涕,弥珍见好就收。 “早就说过别买这种衣服,幸亏是长裙。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 “哼!你懂什么,女人穿衣服是给同性看的,你没看到路上的大姐姐满脸羡慕吗?” 张小南增加了奇怪的新知识。 两人率先来到泡面区,张小南不在线下买泡面因为没有折扣,他是来买火腿肠。 弥珍尽是嫌弃,“你怎么老是吃没营养的食物?不是煎鸡蛋就是加火腿肠,而且每顿泡面,难怪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干嘛,生气了?”弥珍抬头望他深陷暗影的脸。 他缓缓抬头,语气幽怨:“你以为我愿意吗。以前上班的时候我每顿一肉一菜,现在我失业三个月了,不省吃俭用怎么交房租交水电?你以为你为什么能煲剧?因为我在交电费呀,不吃泡面怎么省钱?” “呃……知道了。”弥珍忽而灵机一闪,眼睛弯弯如月。“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祝福死鱼眼找到新工作!” 她竖起食指当魔法棒转圈。 张小南满头黑线。“我真想说我不认识你。” 路过的人都低声窃笑,面红耳赤的她想掘地三尺。 选购了几包不同口味的火腿肠,两人到蔬菜区买鸡蛋和青菜。 “诶?这不是小南吗?来买菜?” 张小南和弥珍回望,竟是他的房东,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小姑娘很可爱,是你妹妹吗?”老太太看见外表乖巧的弥珍,眼神像融化的蜂蜜,甜甜暖暖。 他硬着头皮承认:“是,妹妹来找我,会住一段时间。她在老家生活,粤语不利索。” 老太太笑得眼睛只见缝,俯下身摸摸弥珍的头顶,用生涩的煲冬瓜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弥珍。” “是弥足珍贵的意思吗?很好的名字。父母一定很珍惜你们。” 暖洋洋的话语触动弥珍心底的柔软,她垂下眼睑沉默。 “哈哈,是的。”见弥珍不说话,张小南代为回答。 “不过——”老太太盯着他的购物篮,和蔼的眼神刹那严厉。“怎么能买这些不新鲜的肉类!你们都在长身体,要荤素搭配,要吃新鲜的肉类才行。你平时吊儿郎当就算了,照顾妹妹可不能马虎,快把火腿肠换了,买些新鲜排骨、梅肉……” 欲哭无泪的张小南听着她叨叨十分钟,在她的逼视下换掉火腿肠。 不但这样,老太太坚持荤素搭配,帮他挑玉米、胡萝卜、土豆等蔬菜,说隔三差五要熬一次汤水。 他内心绝望,银行卡余额又得减少三位数。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破天荒的豪爽感动了?”为了增加主食,他不得不再买一小袋米。 “哼!”弥珍别过头去,眨一眨泛红的眼睛。 “这些菜大部分是为你买的,如果你吃不了好歹也要闻一下,别浪费房东的心意。” “罗里吧嗦,这是本王的菜,本王当然不会放过。你这家伙奔三了,饮食上注意下吧。” “知道……”他听着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奔三?” “哦呵呵呵,你的身份证放在钱包最里层,懂?在本王面前,你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他立马捂紧胸口,开口一句大王饶命。“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别随意进卫生间可好?” 弥珍送他白眼让他自行体会。 结账是最心疼的时刻,张小南咬咬牙把钱付了。 室外灰蒙蒙的雾气未曾散去,尽管今天阳光明媚。 弥珍紧皱眉心环顾冷清的街道,“我感觉这里比上次我们出去的时候,阴气更重。” “阴气?” “嗯嗯。上次跟你去面试的时候,那时只是空气质量好差,现在多了阴气。” “你该不会想说,在这个世界也有……阿飘?” 她摇摇头。“我倒是没见过。放心啦,有本王在,小喽啰不敢来滋扰你。” “那大拿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张小南,“它们碰不到你,你死不去的。” 张小南差点噎着。“你这放心十足的语气,我该不该高兴?” 弥珍漫不经心地伸懒腰,享受阳光片刻。“我还没在这个世界呆够,我不会让你死的。今天心情好,我要吃煎鸡翅!” “你吃得下?” “闻就是吃啦!” 37、解忧杂货店(一) “好香好香!我要蘸下辣椒酱!”弥珍站在桌前用力嗅煎鸡翅。 蘸老干妈后,她兴奋得跺脚。 等她嗅完,张小南才开动。 吃得正香,手机响起新信息提示音。他叼着鸡翅膀划动手机,是地球app有新信息。 他看过上次的紧急公告,不敢想象那座监狱是不是因为一个豆沙包引发血案。 又是高智商三人组有新信息,原定计划今晚下副本。 一打开群聊,他用力咬断翅膀骨头。 王小犬这货放鸽子! “抱歉!今晚我临时顶替朋友直播电竞比赛,能不能下次再约(手动笑哭脸)?” 霍子川:“那你忙。” 王小犬立刻发送感动的哭脸。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感谢谅解的话,霍子川秒补充: “老张,今晚有兴趣去多人地狱副本吗?” 王小犬:“……” “地狱?”张小南摸摸下巴思考一秒,动指头回复:“听起来很刺激,试试吧。” 转换一下投简历没回音的悲伤心情。 “喂喂,你们兑换复活卡后肆无忌惮了?”王小犬连发两个抓狂的表情。 张小南狡黠一笑,故意气王小犬。“我和老霍先去探底,我猜地狱副本得到的能量值很高,当然难度肯定加大。” “emmm……我还能拒绝吗……” 隔着屏幕也感到王小犬的幽怨。 一小时后,霍子川发来组队邀请,这次弥珍乖乖地钻去文具袋。 模式是地狱,张小南换上运动鞋方便逃跑(活动)。他拿着手机扫描屋里,在厨房扫描出绿莹莹的奇点。 来到黑暗空间,率先响起机械的声音。 【欢迎咸鱼君和霍霍霍进入多人地狱副本,此次副本人数四人,正为你们与同城的用户组队……】 【组队完毕,多人地狱副本“解忧杂货店”即将开启,请先选择一件道具,然后传送。】 言毕,他眼前悬浮四件物品:一把水果刀、一个麻绳套、一瓶安眠药和一把美工刀。 一般而言,选择水果刀有安全感。他不能免俗,拿起水果刀。 但水果刀在他掌心消失,随即脑袋有点重,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没有镜子,他只能小心地用手摸。 然后他摸到不得了的东西。 一把利器横穿过他脑袋,不用猜,利器肯定是刚才的水果刀,幸好没有不适感。 【传送倒计时十秒准备,期间各用户可细看任务说明……】 屏幕陆续弹出提示: 【主线任务一:别让店主发现你们是活人。】 【主线任务二:完成店主安排的任务。】 【完成两项主线任务即可通关,若没有用户通关此副本,则所有用户永远留在此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称得上地狱副本,肯定不是原著里的浪矢杂货店。 他是东野迷,对原著非常熟悉。 黑暗消失,他身处紫色雾气缭绕的街道,旁边还有霍子川和两名女队友。 他和霍子川一样水果刀插头,而染棕发的女队员脖子挂着麻绳套,另一个嘴角不停流出白沫。 “哈哈哈,梦梦你流口水耶!”棕发女突然哈哈大笑,惊扰静谧的街道。 口吐白沫女立马示意她噤声。“金子你小声一点,会引来恐怖的东西。” “哦哦。哈哈,这两个人更加搞笑,头上一把刀。” 张小南暗暗叹气,确实就棕发女的造型最正常。“我叫咸鱼君,他姓霍,你们好。” “哈喽,我叫金子爱发光,简称金子。她是我死党,叫白日梦。这次真好,我们俩互相认识,你们也是。” 张小南和霍子川看出来,金子神经大条,白日梦则比较小心谨慎。在金子介绍期间,白日梦总打量四周。 街上就他们四人,两侧的房屋是坡顶别墅,栽种的植物奇形怪状。有弯弯曲曲的藤蔓、黑色的花、蜷缩成卷的叶子。 “我们先去找解忧杂货店吧。” 四人沿着死气沉沉的街道前行,担心吸入紫色雾气会影响健康,尽量减少呼吸的次数。 “你们说,我们呼吸会不会暴露活人的身份?”白日梦轻声低语,生怕开口说话也暴露身份。 “照你说的,我们有心跳声也暴露。” 霍子川的话令她语塞。 白日梦按着心脏位置测量,有力的心跳使她加倍不安。 “安啦,系统特意给我们安排道具,应该不止是掩饰外表这么简单。如果呼吸和心跳这种硬条件瞒不过店主,我们洗洗睡没必要做任务了。” “也对……”她朝张小南苦笑。 东张西望的金子忽然指着一座别墅轻呼:“你们看,原来杂货店是别墅!” 三人闻声转头,发现一座外墙浅青色的二层别墅,铁门上挂着显眼的木牌,写着解忧杂货店。 同时,铁门旁边的石柱子贴着招聘告示。 “由于解忧杂货店店员紧缺,须招聘几名有学识或阅历丰富的幽灵,短期兼职亦可,有意者请到解忧杂货店的网站联系店主。” 粗略浏览后,戴着白手套的霍子川按门铃。 张小南观察别墅的前院,发现泥土赤红,迎面扑来腥气,登时一阵恶寒。 开门走出来的一米九大汉使他们屏住呼吸。 这个副本贼刺激。 大汉斜眼看四人,“你们就是来当兼职那四个幽灵?” “是的。”张小南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就是解忧杂货店的店主,你们先进来吧。” 他开铁门时,四人强作镇定。 老板,没人告诉你,你的头快掉了吗? 要掉未掉的头引霍子川极为难受,想帮他扶正或扯下来。 白日梦已经腿软,那哥俩走进前院时她仍站在原地。幸好金子拉着她走,不然她灌铅似的双腿动不了。 屋里的大厅摆放两排电脑,一排四台,光源仅仅是窗外的光线和电脑屏幕的光。 光照范围外如一团墨汁,黑乎乎的剪影其实是家具。 偏偏大部分窗户拉上暗红色窗帘,密不透光,乍看之下大厅的一侧似泼了血。 “这里就是你们的办公区域。”头快掉的老板指着两排电脑桌。“你们可以任意使用一台电脑,工作期间禁止离开这座别墅。” 38、解忧杂货店(二) 四人大气不敢出,安静地听老板讲解。 “我们的网店叫解忧杂货店,虽然说是杂货店,但我们只出售一种商品,那就是‘谈心’。记着,我们一对一服务的宗旨是:不谩骂、忍声吞气、和蔼可亲。因此,你们接待客人的时候不准当祖安人,我们的词库会自行屏蔽不良话语。” “你们每个至少接待一名客人,最后客人会打星评价你们的服务,上限是五颗星。三颗星是合格线,如果你们谁拿到两颗星的评价,我马上剁了做花肥!” 张小南终于找到外面的泥土为什么是红色,为什么传出腥气。 “我预先提醒你们,如果你们的服务令客人不满意,它们会顺着网线来找你们算账。不知有多少店员因此殉职,所以你们用词要谨慎。尤其是插头死的两个,希望你们的脑子没坏掉。” “有惩罚自然有奖励。本店从未有店员获得五颗星评价,如果你们当中任何一个获得,本店奖励神秘、唯一的礼物。” “客服的登录密码贴在桌角,一台电脑对应一个客服专号。只要你们任何一个接待够五名客人并获五次三星或以上好评就能下班,还有疑问吗?” 金子大大咧咧地摇头。 白日梦暂时想不到要问的。工资?她没兴趣。 张小南举手提问:“请问工作时间有限制吗?譬如接待每一位客人的时间?” 第二条问题是第一条的掩饰,掩饰他们没有了解过解忧杂货店的运作。 老板不疑有他,爽快地回答:“因为每一位客人的烦恼不一样,所以没有接待时间限定。对了,没有客人的时候你们可以在一楼随意走动,倒血喝或吃眼球饼干都可以,但禁止上二楼。” 四人隐隐作呕。 “你们的聊天记录我能够查看,别想混水摸鱼。如果有疑问可以在线上找我,开始工作吧。” 老板带着累赘的脑袋走开,兴许是到厨房倒一杯血喝。 他们入座同一排,有安全感。 “幽灵有血的吗?怎么当花肥?”金子看问题的角度略刁钻。 “你没注意到我们和老板有影子吗?可能在这里,幽灵和活人一样能流血。”坐金子旁边的白日梦低声分析。 而张小南和霍子川已经登录“诡旺”。 “好没品味,我的客服名叫小甜甜。”张小南无力地托腮。“老霍,你的叫什么?” “小香香。” 张小南忍着不笑。 “哈哈,我叫小团团。我不会跟你们俩换位的。” “呃,我叫小丸丸,还好。” 趁还没有客人来倾诉,张小南在“诡度”搜索解忧杂货店的网页。 原来这里有“天诡”网上商城,店铺奇葩又恐怖。有一家店叫“恐怖の脸”,专门提供可怕的脸皮给顾客戴,吓唬人类。 而解忧杂货店的网页设计并没有可怕的元素,页面的颜色是紫罗兰,看起来神秘又温和。 店铺分类有情感咨询、事业咨询、命运咨询、复仇咨询四种,每一种获得几十万点赞。 张小南粗略浏览评论,有称赞也有投诉,果真没有客服获得过五星好评。 叮咚—— 四台电脑都安装了音箱,其中一台来了客人咨询——是霍子川,其余三人马上围过去看。 客人的名字叫做谢必安…… “小香香~” 隔着屏幕也能猜到谢必安的语气。 “么么哒,亲(●???●)” 哟,这是嫌别人眉毛不对称的霍子川的回复? “老霍,你驾轻就熟啊!”张小南自愧不如。 霍子川略挑眉,等待谢必安回复。 白无常大哥选择的是事业咨询,他先发来一个叹气表情。“今天老黑又将差事丢给我,自己去找孟婆吹牛,好烦啊!你说我该不该用哭丧棒敲死他?” 三人凝神紧盯屏幕,张小南好奇这位心理医生会怎么回答。 对了,这跟他的专业很对口。 霍子川面不改色地敲打键盘:“亲,如果敲死他而暂时找不到顶替的鬼差,亲的工作量会增加哦。” “啊,也对。但好烦啊,老黑经常开溜,我又不能跟阎王投诉不然一起受罚,怎么办?” 白日梦有所感触:“这种同事真的很难搞,如果投诉他会记恨,不投诉则自己辛苦。” “所以梦梦你老是被人欺负!”金子气愤地环手抱胸。 张小南赞成白日梦的话,自己也遇到这样的同事。“老霍,你打算怎么回答?” “不能贸然出主意,要先了解黑白无常的关系。”于是霍子川回复:“亲能说说平时和老黑的相处吗?详细了解才能帮助你哦。” 谢必安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和黑无常的关系很铁,他只是不爽黑无常老是跑去找孟婆而已。 “咦,我闻到恋爱的酸臭味。”不知道金子说的是哪一种恋爱。 霍子川已经有谱。“建议亲偷偷了解一下老黑经常找孟婆的理由,然后和老黑好好沟通,以免存在不必要的误会。” 很中肯的回答,起码不会惹怒白无常大哥。 谢必安:“好吧,我要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谢啦,小香香~” “不客气哦,亲。” “诶?这么简单?”金子难以置信。“我以为会出现报复、杀人之类的问题。” 谢必安给霍子川打三星好评,评分界面会即时弹出。 “我们的工作是谈心,而不是为他们解决难题,只要我们别被客人牵着鼻子走就行了。” 金子和白日梦似懂非懂。 叮咚—— 这次来消息的是金子的电脑。 脸皮丢了:“我的脸皮被碧池割了!怎么办,我很想报复那个碧池,你说我该使用什么工具?” 说什么来什么。 金子有些慌神。“我怎么回答?推荐她工具?” “稳住她,了解来龙去脉。”霍子川不慌不忙地起身。 金子照办,问客人:“亲,能说说发生什么事吗?” 脸皮丢了:“那个碧池抢走我老公,还妒忌我的美貌!我死了后,那个碧池和我前夫双宿双栖,我要报复,要割了他可憎的脸皮!” 四人顿时吸一口凉气。 金子缓缓打出一个字:“他?” 脸皮丢了:“对!你也没见过抢别人老公的男人吧!” 39、解忧杂货店(三) “我要问客人的性别吗?”金子的双手停留在键盘上。 【脸皮丢了】咨询的是复仇,她该劝解还是赞成对方复仇呢? “问性别作用不大,客人充满怨气且一心想复仇,听不进任何反对的话。” 金子瞪圆眼睛抬头。“所以赞成客人复仇?” “这样保险。” 霍子川的语气十分平静。 当金子准备打字回复,两声“叮咚”同时响起。 三人连忙检查自己的屏幕,原来是白日梦和张小南那边来了客人咨询。 剩下霍子川陪金子,她飞快地输入:“亲,这种棒打鸳鸯的人确实可恶呢。” 脸皮丢了:“是吧?那个碧池就该死!我想过用不同的方法,你有好的建议吗,还是我一刀解决好?” “感觉都可以呢。” 脸皮丢了:“嘻嘻嘻,轮番使用吗,好主意呀!嘻嘻嘻!那你觉得选择什么地点实施?在他们家里?在老公向我求婚的地方?还是那个碧池搭上我老公的地方?” 聊天内容愈发不可控,金子头皮发麻。“天啊,没完没了,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不经意瞄到白日梦煞白的脸庞,好奇地看她的聊天界面。 原来她的客人不算最可怕。 白日梦双手发抖,打错了许多字导致回复速度慢。 找她的客人咨询事业类,客人想开包子店,烦恼选用哪种材料做馅。 不料,客人第一时间否决猪肉,说不够香。 白日梦为此绞尽脑汁。 相比之下,张小南的客人十分平静,其咨询复仇类。 宁做小透明:“我很烦恼。” 张小南:“小甜甜愿意倾听亲的烦恼(?′╰╯`?)?” “谢谢。最近我想做一个键盘,烦恼做普通键盘好还是做机械键盘好。” 他摸摸下巴,这个问题看似普通,却须谨慎回复:“亲,如果是经常使用的话,机械键盘的手感更好哦。如果不常使用,普通键盘也可以啦。” 不敢相信他能打出这么恶心的语气。 “啊,我想我会经常使用,那机械键盘好了,听说按下按键的时候手感特别爽。” “是的哦,打字的时候会产生爽脆的‘啪’声,听起来心情愉悦呢?” “啊!真的吗!我要听着这种声音,我感觉光是想象就热血沸腾了!” 一个鬼热什么血沸什么腾,他无语了。 宁做小透明:“刚才说我要自己做,那么选料该怎么办?我……我拿不定主意,你能帮我出主意吗?” “荣幸至极?” 张小南百无聊赖地打哈欠,腹诽为什么只有霍子川和金子的刺激。 客人那边似乎很激动。 “我……我很喜欢蓝色,你认为蓝色的按键好看吗?还是褐色?呃,褐色的材料比较多。” “当然是蓝色比较特别,打造专属你的机械键盘?” “说得也是!就蓝色吧!能出国也是不错的!” 出国?用进口货?这客人挺讲究的嘛。 宁做小透明:“嘻嘻嘻,我好开心,我的键盘快有着落了!我迫不及待想用手指按每一个按键,不停按不停按不停按不停按!滑溜溜的感觉、惊恐的视线一定很棒!” 视……线? 张小南小心翼翼地回复:“恭喜亲,这是属于你的特别键盘呢?” “嘻嘻嘻!谢谢你!其实我打算写一本小说,所以需要用键盘。你想知道我的小说内容吗?” 不想知道。 张小南暗道,双手却诚实地回复想。 “内容是被喷到自杀的女生,死后报复的故事。你知道吗,有些人的嘴巴就像淋浴器,能够随意喷一个不相识的网友,喷出来的是毒液,是让人崩溃绝望的毒液!女生为此复仇,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棒?” 他眨眨眼,开始明白客人的昵称由来。 “亲说得对呢,有些人平日人模人样,上网后狗模狗样,看到不赞同的观点或未查实的文章就开始喷,他们只想借机释放日常生活的压力。可怕的是,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言论会给当事人造成深远的影响。” “没错!小甜甜真是我的知己!那些人该得到惩罚对不对?” 站在活人的立场,他不赞成以暴制暴的做法。 但性命掌握在老板手中,他尽最大的努力暗示: “不分青红皂白喷沫确实不对,不过像小甜甜这种热心的网友还是有滴。” “啊啊啊!太好了,有鬼赞同我,我决定女主角的名字带甜字,怎么样?” 她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了嘛? “好的哦,是小甜甜的荣幸?” “嘻嘻嘻,一想到使用我美妙的键盘输入这些内容就痛快。对了,你觉得特殊按键使用别的颜色怎么样?什么颜色跟蓝色配搭?” “翠绿色可以哦,马卡龙小清新?” “天啊,小甜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马卡龙色系!就这俩色了,我去收集材料,么么哒!拜拜~” “记得打好评哦亲~” 客人不讲理,张小南无奈地托腮盯屏幕,等待对方打星评价。 屏幕中间弹出提示框。 “诶?” “哇!” 霍子川挑眉。 “小甜甜得到五星好评!”他们仨的屏幕同时提示客服小甜甜得到五星好评,三人凑过来看聊天记录。 白日梦看到中途,忽觉阴风阵阵。“按键该不是……?我的客人的烦恼还没解决,唉……” 她退回去面对开包子店的客人。 金子心大,没细想按键的问题。“羡慕你的客人比我的正常,起码不会跟你讨论复仇计划。” 【脸皮丢了】最后给她三星好评。 “这份工作很适合你。”霍子川面不改色地调侃。 张小南刚想谦虚一下,突然背后窜上阴寒。 金子看见他身后,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回望,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抬头,与歪掉的脑袋对视。 “不错,你是第一个获得五星好评的,再接再厉。”老板的粗嗓子充满压迫感。“我亲自下厨奖励你们,希望你们好好干。” 其余三人表情突变。 雅蠛蝶! “老板,不用这么客气。” “不行,员工优秀就该奖励。” 40、解忧杂货店(四) 老板潇洒地来,潇洒地去厨房,余下失色的四人。 “怎么办,一点食欲都没。” “别慌,船到桥头自然直。” “或许老板只是奖励小甜甜。” 张小南嘴角抽搐,斜睨幸灾乐祸的霍子川。“有福同享,我不会忘记你这位兄弟。” 唯独白日梦没参与讨论,她连续打错很多字,删删减减,回复速度很慢。 其实越着急,她的手越抖,额头冒出大片冷汗,后背湿透了。 对方显得不耐烦,责问她还在不在电脑前面。 “亲,建议调查一下顾客的口味哦。” “还调查什么,肯定是要鲜嫩的肉质。加上汤汁,才是舌尖上的包子。” 白日梦焦躁地挠头发,求助获五星好评的张小南。 “你告诉他,肉质和份量不一定成正比,让他考虑日销多少包子而决定馅的种类。” 她马上照着输入,按发送后才发现不对劲。“份量比例?” “猪不同体型,份量肯定不一样。你的客人已经不耐烦,如果不顺着他的意思建议,可能得到差评。” 白日梦难以置信地注视张小南。“你……你怎么能平静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这是鼓励客人杀……杀……” 旁边的霍子川射来尖锐的目光。“不完成任务就得做花肥或者永远留下,保住性命还是滥好心,你选。” “但,总不能没底线吧。” “我的底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们是来完成任务,不是来扶贫爱幼。” 霍子川冷酷无情的话重击白日梦的三观。 张小南点头叹气,脑袋沉甸甸。 他和霍子川的合作关系,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下才能互相帮助,没毛病。像刚才,他只能尽力掰正客人的三观。 她难以接受,讽刺的是客人采纳她的建议,重新考虑日销的问题。 最后客人给三星,且评价回复速度太慢,下次不会再找小丸丸咨询。 累积的恐惧使她的心理防线崩塌,她压抑着声音啜泣。 金子马上找来卫生纸给她,搂着她的肩膀宽慰。“没事的,下一个客人可能会亲切些。” 她的安慰反而让白日梦哭得更凶。 “怎么了。” 闻哭声出来的老板提着大菜刀,身前的黑色围裙沾着水珠。 金子急忙搂紧白日梦,不让她看见老板可怕的装束。“她,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自责。” 金子怀里的白日梦瑟瑟发抖。 老板歪掉脑袋在叹气,“让她挂起客服号休息一会。大部分新来的都是这样,慢慢适应吧。” 说完,他走回厨房继续剁什么。 金子想扶白日梦去沙发坐,被白日梦拒绝。 “你继续接待客人吧,我自己坐一会就好。”无精打采的白日梦自己走向沙发,湿透的后背使她发冷。 平静地提出违背良心的建议,她做不到。 心理素质过硬的张小南和霍子川不指望两个女生能顺利接待完五位客人,于是回到电脑前工作。 叮咚—— 金子、张小南和霍子川俩同时接到新消息,这会谁也顾不上谁了。 张小南一看见客人的昵称就想起弥珍,中二至极。 叫我喵大王:“你好,我叫猫又,又叫猫妖。” 它咨询的是事业类。 “你好哟,亲。”他面无表情地回复。 隔着电脑屏幕,永远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生物,更不知道【小甜甜】是抠脚汉子。 “本喵想统治人类。” “咳——” 他险些被口水噎着。 开门见山的中二,就服它! 话说,猫的肉垫子怎么打字? “猫又亲,为什么产生这个想法呢?” “哼,人类的愚蠢有目共睹。本喵还没醒觉灵智的同类被人类饲养,看看人类喂的什么东西!猫粮?那种没营养的压缩玩意怎么能算食物?我们以前是吃新鲜动物的,新鲜!” 张小南想说,它们吃得很开心。为了吃,不惜一切卖萌呢! 叫我喵大王:“这还是小事,本喵最看不惯的人类老是揉喵喵的头!不舒服!难受!还有愚蠢的人类用搓的,本喵真想一个拖鞋拍死他们!” 呃,看来此猫妖深受社会毒害,连拖鞋都知道。 “猫又亲亲,其实猫咪算是统治人类了哦。” “怎么说?” “大部分养猫的人类称为猫奴或者铲屎官,他们为了哄猫咪高兴,不惜花钱买猫砂、高级猫粮、猫厕所、猫窝等等。你想想,比起以前的原野露宿生活,现在却有人伺候自己吃饭、洗澡、睡觉、拉屎,不正是皇帝的待遇吗?猫又亲亲统治人类后也需要这样的奴隶吧?” “emmm,貌似有些道理。不过有些恶毒的人类用极端的手段控制同类拍摄视频怎么说?本喵听说曾经有一只喵喵为了配合人类拍视频而死!人类自私自利,伤害我们来换取名誉!” 张小南听说过这事,确实是拍摄视频的人不对。 “猫又亲亲说得没错,的确有些人类为了出名不择手段,这种人就像一锅粥里的老鼠屎。不过一个统治者手下没有猫奴怎么算是统治呢?必须有人膜拜自己哟。” 【叫我喵大王】显示输入中…… 他能想象一只猫用肉垫子摸下巴思考。 “也对,必须有奴隶伺候我们。哼哼,只要我们蹭蹭人类卖萌,人类就沦陷,警惕性真tm差!” 张小南给它发去一朵玫瑰花。 以为猫又就此离去,不料画风突变。 “咳咳,小甜甜甚得本喵好感,本喵甚想面基。听说客人能够主动找解忧杂货店的客服……” 他吓得一哆嗦,立马输入:“哎呀呀,老板在监督呢,会被老板骂的(/w\)” 如果猫又顺着网线爬过来,发现小甜甜是抠脚大汉,肯定打一星差评。 “这样啊,可惜了。本喵听透明姐姐说小甜甜善解人意,没想到透明姐姐没介绍错。好吧,我们下次面基呗。” “好的吧(/w\)” “本喵要去呼唤人类来铲屎了,挥挥~” “挥挥~” 张小南暗道好险。 接着,猫又的评价弹出来。 “哇,小甜甜又获得五星!?你这家伙一定嘴抹蜂蜜了。”金子羡慕不已。 霍子川饶有趣味地瞄他一眼,继续宽慰客人。 41、解忧杂货店(五) 暂时没有客人,张小南转头看霍子川的屏幕。 由于两人头上插刀,他和霍子川保持一定距离,不敢凑太近。 霍子川的聊天界面满屏对话,从咨询变成“心理辅导”。 客人因为自己的死鬼老婆报复摔破心爱的古董想报复,硬生生变成一个倾诉婚姻苦恼,另一个倒毒鸡汤。 “婚姻是两个人的坟墓,不是你拉棺就是她挖坑?”张小南惊了。“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不像你的职业操守。” “没听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这是反向心理辅导。” 张小南看不下去,生怕自己以后不想结婚。 他悠闲地走到金子身后,谁知道她的屏幕突然黑了。“你干了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金子摸不着头脑。“我回答了一句,客人说‘你等着!’,接着黑屏了。可能是我的脚碰到电线了吧。” “等等,你说客人要你等着?” “对啊,莫名其妙。” 张小南凝重地抓紧她的椅背。“你回复了什么才黑屏?” “我回复说其实这个烦恼等于人生路上的一块石头很快能过去,别人有一大堆烦恼呢。” (〇_o) 霍子川则轻声叹气。 “怎么啦?”金子满脸疑惑。 “你让让,我要拔电线。”张小南蓦地蹲下,待金子移开椅子,他钻到桌底找主机后面的电线。 还没找到,他挨着主机的胳膊宛如贴着寒冰。激动的他想抽出胳膊,不小心头顶磕桌底,横向的水果刀划花桌底。 “你没事吧?”脖子挂麻绳套的金子弯下腰,忽然感到寒意。“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好冷。” 意识不妙的白日梦急急走来,问怎么回事。 张小南快速拔掉主机后面的电线,一钻出桌底立马寒气笼罩,俨然身处冰箱。“完了,拔电线也不能阻止客人过来。” “什么?客人?”金子和白日梦急忙降低音量,留意厨房门口。“客人要顺着网线爬过来?” “很大可能,你的回答惹怒客人了。” 金子霎时脸蛋苍白,终于晓得什么叫害怕。 经历多人普通副本的时候,人数多,鬼魂无差别攻击;而现在是一对一服务,鬼魂专门来找她。 “怎么办,我找扫把拍它回去?” 说着,主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响,声音不大,像静电摩擦产生。 黑乎乎的屏幕倒映他们三个的身影,白日梦咬紧下唇,害怕下一秒屏幕出现第四个身影,害怕第四个身影飘在他们后面。 “怎么办?怎么阻止?” 悬着的心使白日梦双脚发软,随即连双手、身体也软绵绵,恨不得马上拉着金子跑出别墅。 “你们两个去我的位置,别杵在这里。”张小南忽而说。 她们两个死了会很麻烦,少了人分担老板准备的大餐。 “那……那你呢?这样做有用?” “试试再说。” 白日梦拉着金子去小甜甜的位置站,而张小南坐金子的椅子。不知道客人从主机还是屏幕钻出来,他只能坐着托腮等。 金子很过意不去,急得想哭。“不如我找扫把支援?” “你们站在安静原地就是帮忙。”霍子川知道他的杀手锏,并不担心,不过手里握着一支笔防备。 桌底的寒气最重,似有冰冷的锁链勒紧张小南的双脚,血液不流通导致他的脚有些麻。 要来就快来,冷死了。 如他所愿,桌底下的一团暗影蠢蠢欲动,主机的一侧慢慢地现出一条青白的胳膊。 感觉主机旁边有物体,毫无血色的手伸过来。其准备紧抓脚踝,但伸长片刻仍然没摸到脚踝。 胳膊晃动几下,没碰到类似脚的物体。 它不死心,攀着主机。不多时,主机一侧浮现五官,它看到张小南的双脚。 这次,胳膊沿着他的小腿伸长,突然青白的五指抓着他的膝盖。结果,手掌穿过膝盖,什么也没抓到。 须臾,一只半透明且纤细的胳膊从他的裤兜伸出来,狠狠地拍掉那青白胳膊。 主机侧面的五官一惊,继而气得扭曲,回到主机里。 阴寒并未消失,张小南晓得客人还没离开,他凝视屏幕倒映的死鱼眼。 屏幕中,他身后没有鬼影,只有他这张消瘦的脸。 转眼,泛青的脸庞猝不及防地冒出屏幕,吓得失声尖叫的两个女生慌忙捂住嘴巴。 青脸的红眼怒瞪张小南的死鱼眼——还有半个透明的萝莉脑袋。 不知不觉阴气加重甚至夹杂怨气,在青脸眼里四周充满血红怨气,比自己的气势强大几倍。 “打扰了。” 它说完就缩回去,阴寒消退大半。 一对二,打不过。 “啧,不知好歹,敢抢本王的玩具!”弥珍此刻没有实体化,其他用户看不见她。 “嗯?”张小南朝她挑眉。 “略略略,我先撤了,这里又无聊又压抑。”弥珍吐着舌头回裤兜。 这会阴寒尽散,他的双脚回暖。“没事了,我帮你接回电线。” 张小南钻进桌底。 “诶?没事了?刚才的鬼跑了?”两个女生无比震惊。 在她们和霍子川眼里,鬼脸瞪一眼张小南就留下一句话消失,全然不知道双方较量的过程。 重新开机,金子回来登录“诡旺”。 “咸鱼君,你是怎么办到的?和幽灵瞪一眼就赢了?它还会回来吗?”眼巴巴的她想取经。 “成功不容易复制,我曾经练习过瞪眼锻炼气势,可能它是被我的气势吓跑。” “好厉害啊!” 白日梦和霍子川默默摇头,鬼才信他的话。 金子一登录,软件的界面弹出令人绝望的提示框。 刚才的客人给她打了二星,并评价小团团是个脑子坏掉的客服,回复的内容狗屁不通,呼吁别的客人别找小团团咨询。 “它怎么能这样!”金子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呀,它怎么能恶意谩骂!我们用生命安慰它们,它们却恶言相向!”轮到白日梦搂紧哭泣的金子。 “呜呜呜,我不想当花肥,呜呜呜……” “跟老板解释清楚能行吗?” 霍子川摇头,“老板能看到聊天记录,联系语境,他肯定看得出小团团惹恼客人,解释等于画蛇添足。” 两个女生面如死灰。 42、解忧杂货店(六) 厨房里频频传出剁声,回荡整整一层,仿佛下一个轮到金子被剁,涕泗齐流的她死死箍着白日梦的腰不松手。 “我不想死,我不想当花肥。” “一不做二不休。”张小南的眼神转阴沉。 “什么意思?”两个女生没听懂。 “损坏硬盘,然后主动向老板认错。” 她们似懂非懂。 偏偏这个时候,张小南的电脑不合时宜地响起新信息提示音。“真不巧,我该去接客了。” “别走!”两个女生同时抓紧他的手腕,当他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日梦提议帮他接待,他一万个拒绝。“烧硬盘很简单,电脑开着的时候不停断开电源就行了。” “电源是指哪里?” (ー_ー)!! 他忘了不是每一个人都了解主机。 霍子川适时救场。“我这边聊完了,我帮她们断电,你快去接待客人。” 如释重负的张小南奔回自己的位置。 断电是指直接拔掉排插上主机的插头。 霍子川拿来卫生纸铺满桌底下的地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钻进去拔掉主机的插头。 当金子再次开机,霍子川又一次断电。如此反复多次,金子终于开不了机。 霍子川慢慢地钻出来,边弹白t恤上的灰边教金子怎么认错。 片刻,战战兢兢的金子用短袖擦干脸上的泪水鼻涕,鼓起勇气到厨房门口。 厨房没有亮灯,染暗红的地板折射微光,令厨房陷入血色之中,似冲洗照片的暗房。 魁梧的背影手起刀落,不知道剁着什么。那把菜刀又宽又长,她害怕那刀朝自己砍下来。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开口:“老板,我的电脑开不了机,我能不能换另一台工作?” 拿大菜刀的背影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身。 “可以。” 金子握紧拳头,又说:“老板,电脑是我和客人聊天的时候突然坏掉,客人等不到回复一定很生气,对不起!” 她感受到视线注视,心悬起来。 老板声线粗犷,语气却冷冰冰。“你先用之前的客服专号继续工作。” 意味着她要单独坐第二排,身体紧绷的她机械地离开。老板的回答模棱两可,她心慌意乱。 “怎么样?”白日梦小声问。 “老、老板叫我先继续工作。他、他迟早看见评价,我感觉自己活不长了。早知道进副本前,我先向班长表白。” “你别这么悲观,或许下一个客人肯给你五星好评将功补过呢?” 金子眼前一亮,重燃活力。“我们一起加油,一起通关!”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另一台电脑,登录“小团团”账号。等了好一阵,没有客人来咨询,她干坐着望前排三个打字的背影,暗自焦急。 因为回复时间晚了一点点,张小南施展浑身解数哄客人。 冰山美人:“好吧,既然小猫咪说你善解人意,我先不计较了。” 他心想小猫咪是不是指那只中二的猫又。 “谢谢亲的理解,小甜甜乐意倾听亲的烦恼。笔芯?” “嗯~” 客人咨询的是情感类,其发来一个抛媚眼的表情。 情感类烦恼,对于单身29年的他而言毫无把握。 冰雪美人:“其实我有一个烦恼,也算是秘密,我身边的鬼怪都不知道。我在烦该不该说出来,但害怕它们用有色眼光看我。” 张小南不知道怎么回答,扭头问一问霍子川。 “问她是什么秘密。既然来咨询,她肯定做好说出来的准备并且期待获取认同感。” 见霍子川胸有成竹,他姑且婉转地问客人是哪一类秘密。 “嗯呀~人家说出来很不好意思的~不过小甜甜想知道,人家可以说啦。小甜甜不能说出去,否则……桀桀桀……” “亲放心,解忧杂货店的客服有义务为每一位顾客保密,么么哒。” 张小南暗暗松一口气,对霍子川说:“你说对了,她愿意说出秘密。” “你做好心理准备,这种难以启齿的秘密都不是好事。”霍子川盯着屏幕打字,一心二用跟他闲聊。 【冰雪美人】又发来抛媚眼的表情。“那就好。其实不是什么大秘密,很平常啦。” 张小南不催促,发去友善的微笑表情。 冰雪美人:“女人嘛,大部分比较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尤其像我品味高的,不帅的男人进不了我眼里。” “真巧,小甜甜也喜欢养眼的帅哥呢。”他昧着良心回复。 “嗯呐~我知道喜欢帅哥很常见,问题是我不喜欢活着的~” 后半句令张小南猛然一震,意识到是什么秘密。 好重口! “我喜欢安安静静的帅哥,不想他们开口说话破坏印象。每一次下雪,我都会带上一两具冰雕走,嘻嘻~” 他捕捉到关键词:下雪,猜到这位客人的身份,于是飞速打字:“美人姐姐好棒,这样可以永远留住他们又不被他们伤害,好羡慕啊!”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很棒吧?这些男人就该永远闭嘴!” 感觉对面开始激动,他小心地措辞。“欣赏他们的皮囊就够了,一个接一个摆放,观赏不同风格的美男,棒棒!” 对面显示输入中,却迟迟未回复。 张小南有些心慌,检查几次用词,担心露出破绽或者热惹对面不高兴。 如果他没猜错,这位客人是雪女,喜欢下雪时或在雪地出现,跟男人搭讪然后杀了他们。 他没想到雪女是将他们变成冰雕收藏。 眼下雪女迟迟不回复,他做好突然黑屏的准备,并发去一句问候。 “美人姐姐还在吗?” 对面又显示输入中。 分秒如年。 “小霍,我想我凉了。你说屏幕倒下,朝着桌面能不能阻止她顺着网线过来?” 霍子川淡然一瞥,“屏幕对着马桶比较可行。” “你够狠。” 不过并没阴寒传来,因为雪女终于回复。 “小甜甜,你真的这么认为?不是骗我?” 张小南豁出去了。 “美人姐姐这么厉害能收集美男,我真的很羡慕,千真万确!” 常言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43、解忧杂货店(七) 雪女又沉默一会儿。 张小南提心吊胆地问她还在不在。 “嘻嘻嘻~我好开心,终于有人懂我!那些没品味的女鬼只会挖肝挖心吃男人,太粗鲁了,而且吃相难看,她们居然有面子说暴力就是艺术,品味真差!像小甜甜懂我用心的很少,我好开心,嘻嘻嘻~” 他打冷颤,发害羞的表情代替回答。 “如果小甜甜有兴趣,可以来我家的冰藏室看看,有喜欢的可以送你一具,mua~” “谢谢美人姐姐。” “但是我纠结要不要告诉好朋友,不说嘛觉得自己是异类,心理扭曲;说嘛,又害怕他们疏远自己,你说该怎么办?” 你也知道自己心理扭曲?! 张小南挠头思考,深知这次回答决定生死。 雪女自诩清高看不起吃男人的女鬼,如果朋友否定她这个爱好,自尊心受损的她一定顺网线爬过来找自己算账。 他决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其实小甜甜认为,美人姐姐没必要特意告诉朋友,还不如找志同道合的同类,一起聊更加舒心。而且小甜甜愿意倾听美人姐姐的心事,当小甜甜是朋友也阔以。” “!!!” 雪女接着发: “嗯哼,我怎么没想到。为什么要委曲求全迎合朋友,我去找同类不就得了!小甜甜喜欢哪一种类型,我捉来送你~” 发展出乎意料,张小南险些把鼠标甩出去。 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填平。 “美人姐姐,小甜甜上班期间不能收快递,老板会骂骂的。” 这语气首先恶心死他自己。 “这样啊,不要紧,我先做好冰雕迟点给你送去。喜欢哪一种类型?高的?病娇的?阴郁的还是斯文败类?” 她是不是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口味。 “小甜甜喜欢身形魁梧但长相俊美不粗犷的,最好气质偏阴柔些,口味是不是很奇怪?” 相当于一道菜里要吃出辣与不辣的味道。 她肯定找不到这种生物了吧。 “这种啊,没问题。姐姐阅人无数,有方法给你找。对了,你想他用什么表情作冰雕?惊恐的会扭曲俊脸,微笑比较难,微微惊讶比较常见。” 张小南佛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话题? 雪女自顾自说:“还有肤色。冰封后肤色比原来的苍白几倍,如果找皮肤白皙的冰封后肤色太苍白,不过如果病娇会更有感觉。姐姐最近喜欢小麦色皮肤,看起来健康……” 等她滔滔不绝介绍完,张小南弱弱打出一句:“美人姐姐眼光好,全凭姐姐做主吧!” “哎呀,你这么赞姐姐,姐姐很难为情呐~就包在姐姐身上吧!迫不及待想去找猎物了,姐姐先下啦。” “求打星好评哟。” “安啦安啦,等着姐姐的评价,嘻嘻~” 他有不太好的预感。 叮咚—— 五星评价一出,雪女一大段评价随之而来。 她评道:“客服小甜甜是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心窗。她的善解人意使压抑已久的我找到解放的出口,真诚感谢她带来的阳光。为了报答,若有其他客人敢找小甜甜麻烦等于跟我雪女过不去,等着被狂怒的暴风雪摧毁吧!” 雪女应该不会知道自己是抠脚大汉吧…… 老板会为员工保密的吧…… 偏偏这段评价在五颗星下面,换言之其他三台电脑也能看到。 这就是五星好评的待遇,人尽皆知。 “其实,我并不想为后来使用‘小甜甜’客服专号的增加压力。” 张小南表示优秀也是一种压力。 后排的金子很羡慕。“到现在,还没有客人找我咨询,那个评价真的产生很大影响。” 张小南转动椅子朝向金子,并留意厨房门口。“老板说我们其中一个接待够五个客人就能下班,你那边没有客人反而安全。” “对哦。”她敲敲脑袋,如梦方醒。“梦梦那边呢?” “我,我这来了一个,不过咨询的问题不算可怕,比较好应付。” “老霍,你那边还要接待多少个?”张小南转头看霍子川的屏幕。 “还有三个。” 他点点头。之前的心理辅导费了些时间,不然霍子川接待的数量和他一样。“我剩下两个,我尽量聊快一点。” 他担心下班前,雪女送冰雕过来。 算盘响当当,可是老板的出现打乱节奏。他走出厨房门口脱下围裙,语气和善:“大家休息下吧,骨头汤快熬好了。这次用料很足,你们有口福。” 众人脸色发绿。 “老板,我们热爱工作,休息等于耽误客人的时间。”张小南义正辞严。 老板稍微侧身,要掉未掉的脑袋朝向张小南。“不要紧,‘诡旺’有排队功能,设置好休息时间就行了,客人在排队的时候干自己的事情等待。” 雾草,太智能了,他无从反驳。 霍子川的胃提前起反应,问卫生间在哪里。老板指着走廊尽头,说在尽头左手边。 他强忍着不适离开座位。 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张小南暗道失算。“老板,还有卫生间吗?” “一楼只有一间。” 两女生才反应过来可以借尿遁躲。 老板指着沙发旁边凌乱的饭桌,“你们去收拾下饭桌和设置半小时的排队时间,我等会端骨头汤出来。” 待他返回厨房,两女生欲哭无泪。“现在还有客人吗,赶快接待完五个下班来得及吗?” “我估计不喝不能下班……” 他的猜测吓死她们,都苦着脸捂嘴。 “往好处想,可能是猪骨汤呢。” 趁汤还没熬好,张小南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找霍子川,确定他是不是尿遁。 走廊两侧的房门没有关,房里要么放家具杂物,要么有两张床。 摆放双床的房间恰好有四,带生活痕迹:毛巾、挂床尾的衣服、墙上的泳衣海报等等。 可能是正式工客服的住处。 他正想敲卫生间的门,听见门后传出呕吐声。 听声音,霍子川呕得很厉害。 对洁癖来说,喝来路不明的汤等于要命。 他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悄悄地离去。 44、解忧杂货店(八) 老板端来一口大锅放在饭桌上,里面的汤水晃了晃,洋溢肉香味。 脸惨白的霍子川移开视线——他胃里已经没东西再吐出来,其他三人伸长脖子瞄汤里的材料。 油脂浮在汤面,汤水下若隐若现不知名的药材。 “这汤能够补充元气,我经常熬给加夜班的客服喝。”老板提起汤勺,亲自舀汤水进拉面碗。 看着他盛满满一大碗,张小南硬着头皮站起来。“老板,让我来盛吧,你休息下?” 巴不得老板快走。 “不打紧,谁来盛都没关系,你们坐好。” 他已经盛好三大碗,满满的,漂浮油脂。 而张小南此刻要做的是,分发盛好的肉汤。金子凝视面前的汤水发愣,尝试催眠自己说那是猪骨汤。 白日梦则攥紧裙子,紧张得喉咙干涩。 大碗放在霍子川面前,他依旧不看来一眼。张小南深感最好别问熬汤的材料,不然大家都绷不住跑去呕吐。 到时老板必然大发雷霆。 老板也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喝汤,他居然先扶正自己的脑袋,用手丈量喉咙的切口有没有对齐。 此情此景,白日梦的肩膀忍不住抖动。 “大家趁热喝!”老板率先捧起拉面碗,喝一大口。 神奇了,汤水没有溢出喉咙。 金子和白日梦看得两眼发直,错过偷偷倒掉的最佳时机。张小南则坐在老板旁边,不敢搞小动作。 放下大碗的老板轻轻擦拭嘴角,见他们还没开动疑惑不解。“怎么不喝?放凉不好喝。” 除了看别处的霍子川,三人悄然对眼色。 喝还是不喝?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大问题。 “汤水烫,我们想等一会儿,老板可以先去忙,生意要紧。”张小南穷尽一生拍马屁的功夫。 “不急。我的账号挂起了,暂时不会有人找我。刚才我尝过,汤水不算烫,可以喝。”大厅昏暗,老板凶悍的脸暗影重重,双眼泛寒光。 万箭穿心一般。 “很好喝的,其他客服喜欢喝。”老板幽幽地补充。 白日梦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看来他们不在老板面前喝完别想下班。张小南斜睨面无血色的霍子川,决定豁出去。 注视之下,他视死如归地捧起拉面碗,吓得金子和白日梦不敢动弹。 “喂,你……” 真的要喝?金子把后半句噎回去。 他屏住呼吸,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满脸横肉的老板流露欣慰。 霍子川的余光瞄见他喝汤,胃部又一阵翻涌,连带金子和白日梦也胸闷,胃部不适。 白日梦顶不住,捂着嘴巴装作打喷嚏。 一碗干完,张小南麻溜地擦嘴角。“好喝!老板的厨艺果然了得!” 二女惊呆。 他认真的吗? 好喝? 是猪肉味吗? 老板微微一笑,“识货。轮到你们了,快尝一尝。” 另外三人不寒而栗。 但见张小南捧走霍子川的拉面碗,对老板说:“这家伙生前吃素,闻到肉味浑身不舒服。他无福消受,我把他的喝了!不浪费老板一番心意!” 未等老板说话,他咕噜咕噜灌下去。 什么味道他不知道,当苦药强塞。 “哎,可惜了。”老板惋惜叹气。 霍子川强压震惊的神色,注视张小南把汤喝完,其还打个饱嗝。 “那两个家伙也无福消受,一个是服安眠药死的,抢救的时候把胃洗坏了,她没有胃消化汤水;另一个上吊死,喉咙拧成麻花,也不能进食,我代替她们喝了!” “竟然这样。是我不对,应该先问清楚你们的情况。”老板非常惭愧。 张小南大义凛然地捧起白日梦的拉面碗继续灌。 金子目光炯炯,冒出不输人后的念头。 之前张小南帮过自己,这次不能再麻烦他。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帮忙这么走运,她想靠自己克服难关。 “我……我想尝尝老板的厨艺!” 此言一出,白日梦诧异侧目。“你要喝?” “嗯!” 趁张小南还没喝完白日梦的,金子鼓起勇气端起拉面碗。 不就一碗汤,没什么可怕的。 她毅然灌下去,哪知第一口便腥气冲天。 天,咸鱼君怎么做到连喝三碗?老板绝对没有放姜除腥。 不行不行,她不能半途而废。念及于此,她闭眼继续喝,惊着旁边面如菜色的白日梦。 喝完的张小南看见金子强迫自己灌汤,肃然起敬。 剩下大半锅,满肚子水的他提议先放着,工作时饿了再喝。 老板欣然同意。 “嗝~”金子满嘴腥气,一个月内不想吃肉。 跟蔫了的四人相比,老板心情大好。“趁着休息时间,大家汇报下工作进度,接待了多少名客人。” 金子不敢吭声,血液倒流般身体发冷。 “我接待了两名。”霍子川先回答。 张小南拍拍白日梦的肩膀,示意她接着回答。 “我也是两名。” 轮到金子,她吞吞吐吐地回答两名,偷偷观察老板平静的神情。 “我接待了三名。” “没收到二星评价吧?” 大厅蓦然鸦雀无声,金子抖如筛糠。 她牢记霍子川那句“主动认错”,颤声回答:“对对对不起,老板。有有有客人给我两星……因因因为我没及时回复……” 空气刹那凝固。 金子恍然听见以前的班主任训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但这一次不是训斥,是当花肥! 老板的脑袋突然歪掉下来,吓得金子想弹起,幸好张小南按紧她的肩膀。 老板张嘴:“这次存在外部因素,我不计较,但下不为例。” 话音如同铮铮寒铁,愣着的金子的没反应过来。 “谢谢老板宽宏大量!” 反应快的张小南代替她谢恩。 老板冷哼一声,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待他上二楼,金子和白日梦立刻软绵绵地瘫坐。 然而张小南再也忍不住,飞奔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喝完才觉,难闻的腥气从胃涨到喉咙,熏得他头晕目眩。一反锁门,他朝着洗手盆狂呕。 但怕楼上的老板听见,他打开水龙头遮盖呕吐声。 出乎意料,水龙头流出的不是清水,而是赤红液体。 他要翻白眼。 45、解忧杂货店(九) 吐完的他面如淡金,背靠冰凉的马桶无力地瘫坐。 弥珍冒出半透明的脑袋鄙视他。“谁让你逞强喝那么多?晚饭白吃了!” “别再提吃的,我又想吐……” “哼,那汤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补品,但对活人来说没有用处,倒不至于影响健康。” “剩下大半锅,你想喝可以去偷偷嗅一下。”他有气无力。 弥珍面露难色。“不行,在这个空间我需要实体化才能进食。这里很奇特,灵体能够跟活人一样有血有肉、进食甚至有影子,这就是你们活人身份不容易识破的原因。” 张小南来了兴趣,打起精神问:“其他别墅里也有幽灵吗?” “当然。你们没看见满街紫色雾气吗,那就是显形的阴气,换言之这个小区阴气极重,到处是幽灵。你们不随意离开别墅是对的,我感觉到附近住着大拿,兴许能识破你们的身份。” 她习惯性努嘴,“我敢肯定,你们在街上逗留久一些,那个大拿会闻到你们活人的气息。” “那狐臭能闻到吗?” 弥珍送他白眼。“总之你快点完成任务离开,别再逞强。老板也不是小角色,想碾死他们三个轻而易举。” 这话他信,老板的大菜刀砍下来,他们无处可逃。 水龙头的血水不能用,他无奈地用衣角擦干净嘴角,甩甩晕乎乎的脑袋,开门走出卫生间。 休息时间剩下十分钟左右,他毅然取消排队设置。 “嗯?开工了?”金子嚼着放在茶几的糖果,甜腻的味道去除嘴里的腥气。 “赶快完成任务下班。” 霍子川投来关切的视线,“还好吧?” “没事,当清理肠胃。”他搓搓手,等待下一个客人咨询。 叮咚—— 来者叫【万年单身狗】,他深深感受到来自昵称的嘲讽。 万年单身狗:“小甜甜你好,冰雪美人介绍我来咨询的。” 这家伙咨询的是情感类。 “么么哒亲,欢迎光临哦~” Σ(|||▽|||) 【万年单身狗】发来脸红的表情。 “你你你你好……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亲切的女孩子……我……我很激动……”手抖的是客人。 这就是你当万年单身狗的理由? 张小南心里吐槽,手却飞快地输入:“亲切待客是解忧杂货店的宗旨哦,亲有什么烦恼尽管说。” “啊,是!是这样的,我……我很想脱单!” 哦,张小南也想啊。 “亲有心仪的对象了吗?” “呃,其实我……我长得不帅,戴眼镜,身高一米七左右而已,平时没什么存在感,我的女人缘很差的。” 新八唧,是你吗? 张小南险些输入这句。 “不要着急,最好的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他灌一灌泰戈尔的鸡汤。 “嗯啊,你说得没错,我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遇到了她,我真的很高兴!她就像百合一样纯洁,在阳光下与日月同辉,我只敢站在暗处窥望她的一举一动。” 痴汉呀,窥望良家少女。 等等,阳光下? “哇,小甜甜对纯洁的女方很感兴趣,她来自哪里呀?” (〃?w?) 【万年单身狗】又害羞了。 “她貌似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家族是经营花艺的,我每天会躲在暗处看她学习插花。晚上,我会藏在天花板的夹层偷看她睡觉。我知道这样很羞耻(〃?w?)” 张小南想一个拖鞋拍死痴/汉,继而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位姐姐是活人?” “是的,她还是活人。” 这话看着不对劲,信息量有些大。 “难道万年哥哥找到方法和她长相厮守?” “嗯啊。说起来种花家的民间方法真的好使,或者我和她真的缘定今生,她拿到我故意放在桌面的情信,好开心!” “那位姐姐看了情信内容?” “是的,她开心得发烧,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 无语,这是爱她爱到杀死她的节奏。 客人的做法太可恶,张小南尝试挽回少女的性命:“如果万年哥哥很喜欢那位姐姐,可以等姐姐百年归老呀。” 【万年单身狗】发来撇嘴的表情。 “当然不行,如果不在她年华正好时举行婚礼,还有什么意义?我才不要牵着一个老太婆飘荡呢!年轻女子的头发乌黑顺滑,皮肤像天鹅绒,嘻嘻,很美对吧?” 对面已经hentai。 张小南内心万马奔腾,想冲破屏幕扇死【万年单身狗】为民除害。 忽然他灵机一闪,问单身狗情信的内容。 无非是很喜欢她插花时的样子巴拉巴拉…… 张小南狡黠一笑。 “万年哥哥,你少写最重要的东西啦。如果要死后一起,信里还得写你的名字、地址才行,不然女方不认识你不会跟你走。而且还得万年哥哥的家人帮忙送礼物,步骤不全不会成功的。” “纳尼?那个,是真的吗?我听说的版本没这么复杂……啊!怎么办,我的家人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怎么办?” “其实不见得是坏事哦。那位姐姐可能还不知道万年哥哥的存在,何况那位姐姐不一定愿意跟随你走,如果她的家人请来阴阳师,万年哥哥很危险的。” “也是,该死的阴阳师!但我不想再忍受寂寞,我……我想脱单!要不小甜甜考虑下我?” 丑拒。 “???小甜甜没了天灵盖,偶然冒出滋溜滋溜的东西,不想吓着万年哥哥。” “啊咧,这样子……” 停顿片刻,【万年单身狗】显示输入中。 万年单身狗:“我想起到时间去散步,先下了,拜拜。” 张小南还没来得及回复,评分界面已经弹出,这次只有三星。 切,以貌取人的家伙。 他瞄一眼也在接客的霍子川,又是密密麻麻的对话。他伸懒腰放松一刻,“等我接待完最后一个就能下班了。” “不要随便立flag。”霍子川冷冷地丢来一句。 他乖乖闭嘴继续接客。 叮咚—— 【心有蔷薇】咨询情感类烦恼。 “小甜甜你好。” 不知为何,他感觉屏幕溢出低压寒气。 46、解忧杂货店(十) “好冷,又开了空调吗?”后排的金子缩脖子环顾。 张小南微怔,原来不是错觉。 白日梦则心有余悸,“是不是客人又想过来?” “大家别慌,是我这来了客人。”他诧异其他人隔一段距离也觉冷,看来【心有蔷薇】非比寻常。 “亲,你好。”他规规矩矩地回复,打算先试探一番。 打字的时候键盘冰凉似雪,敲得他指头又凉又麻。而刚发送,厅里缭绕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连旁边的霍子川也打冷颤。 忽而二楼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老板快步跑下来,暂时看不见吊着的脑袋什么表情。 “是不是巨婴又来了?”老板语气急促夹慌乱。 众人面面相觑。 “是叫‘心有蔷薇’的家伙!” 张小南弱弱地举手,“它刚刚来找我咨询。” 老板一阵风似的,大步流星跨来盯张小南的电脑屏幕。 他悄然观察老板的倒转的脸,竟见其表情凝重又慌张。 不但如此,眼神还透出害怕。 张小南直觉认为不能顺利下班,立个毛线flag! “它又来了。”老板的语气充满无力感。“它住在附近,隔三差五来咨询烦恼。如果回答不合它意,它不但找过来还残杀在场的员工泄愤,至今还没有客服令它满意。哎,所以解忧杂货店经常招人。” 金子和白日梦瞬间腿软。 老板沉重的手搭上电脑屏幕,屏幕抖了抖。“你是唯一得到五星好评的客服,店的存亡靠你了,小甜甜。” 老板的语气似交待遗言。 不该是老板保护员工吗?张小南腹诽。 “我尽力而为。” 言谈间,屋里阴寒加剧,大家呵出白气。老板吩咐没有客人接待的客服挂机,必要时来帮小甜甜出主意。 有四双眼睛盯着,张小南压力山大。不过他脸皮厚,不介意他们看着自己聊天。 心有蔷薇:“我很烦恼,你愿意听听吗?” “(^_^)小甜甜乐意倾听每一位顾客的烦忧。” 一发送,张小南的指头几乎冻僵,他急忙搓手回暖。 心有蔷薇:“我是自己住的,周围有很多邻居,但是我依然寂寞,因为邻居都不敢靠近我,认为我外貌凶恶、性格凶残。” 张小南回望老板,后者说的确是这样。 巨婴由婴儿的怨气凝聚而成,怨气重,格外憎恨女人。 “其实邻居长得也不好看,有断头的,有一分为二的,有爆头的,他们凭什么说我外貌丑和凶恶呢?你说是不是?” 后面的白日梦和金子搂着彼此发抖,幸好他们当初没在街上逗留太久。 “对方的字里行间透着孤独和渴望融入环境,你可以从这方面切入,加深了解它。”霍子川适时提醒。 张小南投去感谢的眼神,心里有谱了。 他忍耐按键的冰冷打字:“大家的第一印象来自外貌,因为第一印象不好而排斥的例子太多太多。例如我,生前因为长得阴沉而被其他人疏远,他们认为靠近我会沾晦气。” 他先发送一段试试对方的反应。 “这样说会不会激怒它?”白日梦颤声问。 老板沉吟:“还没有客服试过聊自己的事,先看情况。” 霍子川则沉默地紧盯屏幕,等对方回复。 接着【心有蔷薇】发来一大段: “为什么大家只看外表呢?尽管我们的外表比较特别,他们为什么不尝试了解一下我们?他们凭什么独断凭什么偏见呢?明明我只想和大家交朋友而已。” 张小南和霍子川眼前一亮,注意到“我们”的字眼,显然对方已经认同张小南是同类。 霍子川略微激动地看向张小南。 “胡说,它已经残杀好几名邻居!”老板愤愤不平。 张小南不明白当中曲折,按照自己的想法回复。 “我倒认为你并不孤独,起码周围有这么多邻居。就算交不上朋友,起码有他们陪着你。” 心有蔷薇:“但他们排斥我,还不如杀光他们算了!” 老板顿现杀气。 张小南不慌不忙:“当这条街剩下你,跟自己住在黑暗的深渊有区别吗?就算你每去一个地方杀掉那里所有居民,你始终孤零零。你早就明白,杀得越多你越孤独。”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它是不是生气了?不应该怂恿它杀……杀同类的。” 老板赞同白日梦的话,忧心忡忡。“万一它真的跑来杀戮,包括我都不是它的对手。小甜甜,你还是客气点别怂恿它。” 张小南一声不吭。 要是安慰有用,以前的客服不用死了。 从对话看出,那家伙虽然很气邻居但其实很单纯,否则早就杀光所有居民。 何况它多次残杀客服,却没杀死老板,证明它不想和邻居闹太僵,打心底希望邻居接纳它。 正因如此,他斗胆戳它的痛点。 “呜哇——呜呜呜呜——” 屋外的远处传来痛哭,伤心欲绝的婴儿哭声令他们心惊胆战,甚至地板振动。 “巨婴那家伙哭了?第一次听见它哭。”老板诧异。 “哭声太大了吧……”金子捂着耳朵嘀咕。 这回真是隔着屏幕也能听见。 “小甜甜快回复它,让它别哭了,不是一般的难听。” 既然老板下命令,张小南连忙打字。 “摸摸蔷薇,哭出来是不是舒服很多?多年来不被理解、因为偏见而排斥,我相信蔷薇能够找到懂自己的朋友。” “呜呜呜……” 屋外的痛哭变成抽抽搭搭,声音断断续续。 心有蔷薇:“那……那……小甜甜愿不愿意当我的朋友?” 死亡问题,张小南感受到老板的逼视。 “小甜甜,答应它。”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老板这是牺牲员工保全小区的节奏? “小甜甜,为了整条街道和解忧杂货店的存亡,答应它!” “老板,我这算不算优秀员工?有没有奖励?”张小南回眸一笑。 这个时候不提条件的是傻瓜。 “没问题,只要你稳住巨婴,我把镇店之宝送你。” “ok。” 他立马回复愿意当它的朋友。 “呜哇!呜呜呜——我有朋友了,呜呜呜!” 没想到这次哭声更加凄厉。 47、大丰收 “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嘿嘿嘿……” 突然哭声变笑声,它乐成傻子。 心有蔷薇:“开心心,以后小甜甜就是我的朋友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去见你。” 黑人抬棺警告。 张小南谨慎地回复害羞的表情。 心情巨好的它给予小甜甜五星好评,大段评论全是写: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复制粘贴了两百字。 身后的老板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街道和店铺没事了!小甜甜已经接待够五名客人,你们可以下班了。如果小甜甜想转正当正式客服,解忧杂货店随时欢迎。” 张小南对上老板欣赏的目光,心很方。 “老板,那个奖励……” 老板煞有介事地扶正脑袋。“时薪已经打去你们各自的银行卡,回去记得查收。我说过获五星好评的客服得到神秘奖励,这个奖励我已经在网站宣布,小甜甜回去后可以查看。至于镇店之宝……” 他期待地竖耳认真听。 “我决定将‘小甜甜’这个客服专号送给你!” “啥?” 金子和白日梦憋着笑。 老板一本正经地解释:“你们别小觑客服专号。解忧杂货店在阴间久负盛名,网站上显示客人对各个客服专号的评价,因此每个专号拥有不少粉丝,更别说获得五星好评的专号。” 对于店铺来说,专号是宝贵的财产。 张小南只能接受。 【已完成主线任务一:别让店主发现你们是活人。】 【已完成主线任务二:完成店主发布的任务。】 【四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四人表情一滞。 张小南急中生智:“老板,我们赶着去做下一个兼职,先走了。” “嗯,去吧。” 剩下二十七秒,四人急匆匆穿鞋,金子和白日梦顾不上绑鞋带,踢着鞋子走出门口。 刚离开别墅到冷清的街上,四人消失无踪。 张小南回到出租屋,一时间没能适应白炽灯的光线,眯起眼睛。 弥珍从裤兜飘出来,落地后实体化。她凑近张小南嗅嗅,蹙眉。“你身上有一丝鬼气,是不是有东西跟着回来?” 他急忙翻找文具袋,但只找到弥珍的恶灵卡。“会不会是刚回来,沾到的鬼气没散去?” “是吗?不想了,我去继续看《巴啦啦小魔仙》。” 看着t恤上的污渍,他决定洗完澡再查看数据结算。喉咙里残留腥气,他要顺道刷牙,最近尽量少吃肉类。 凉水澡清爽消暑,他惬意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减去原有的能量值算了下,这次获得3735能量值。其中理性思维是70,感性思维35,而正义值竟然有30。 另外,老板结算的时薪化为能量值,有500之多。 两项相加,共获得4235能量值。 之前用剩878能量值,但加上逛商场和这次获得的能量值可以兑换一棵树! 不急,还有两条系统消息需要查看。 【恭喜用户咸鱼君获得职业资格,请点击查看!】 【恭喜用户咸鱼君获得专属称号,请点击查看!】 他逐一点击: 【职业:顾问(唯一)】 【功能:成为解忧杂货店专属顾问,获得团队防御加成5%。如果顾问生气气,它们不敢反抗哦。随着通关副本次数增加,有机会解锁技能哦。】 【称号:小甜甜】 【功能:获得解忧杂货店客服专号,努力为大家排忧解难吧!】 除了鸡肋称号,这一趟大丰收。 他猛地坐起来,先搓搓双手然后点击抽奖。“希望欧气附体!” 又抽到5点环保值;系统说明每5点加成1%运气。 第二次—— 【名称:背心】 【品质:一般】 【功能:穿上后防御加成2%。这不是防弹衣,防不住物理攻击。】 当背心送来他便穿了,有种公园阿伯既视感。 接下来到万分期待的一刻——他要兑换一棵白兰树。不同种类的树所需能量值一样,功效大同小异。 白兰树于春夏花香幽幽,而且能驱虫,一举两得。 页面自动弹出一张地图,需要他选择栽种的具体位置。 激动的他直接定位出租屋的地址,地图突然悬浮白兰树的图标。 千万不能栽错地方,他的食指小心翼翼拖动白兰树图标到定位上。。 【栽种成功!是否为小树苗命名?】 张小南没想到能够命名。既然自己叫小南,那么小树苗就叫小白兰吧,亲切。 【小白兰的生长周期为15天,可无视恶劣环境茁壮成长,成熟后释放纵向与横向直径50米的清新空气,花香能够驱虫。若平时积累走路或者跑步米数,可缩短小白兰的生长周期。】 【注意:非地球app用户只可见成熟后的小白兰。】 此刻,他的能量值剩余115点。 社区新增两条新信息,原来是金子和白日梦发来好友邀请。白日梦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帮我喝了那碗汤!非常感谢!” “不客气。” 他顺道私聊霍子川。 “老霍,这次获得的能量值不是一般多。” 霍子川几乎秒回,应该也在查看结算。“我估计团队模式的能量值会不会多些。” 张小南看过团队模式的介绍,需要自行组队进入。有2v2、3v3、5v5和10v10模式,难度视队员的通关数值而定,目前还不适合他们这种新手参加。 霍子川又发来:“解忧杂货店的神秘奖励是什么?” 如此单刀直入,他笑了笑。如果霍子川没当自己是队友,不会直接问奖励内容,甚至不会提。 霍子川这人有距离感,不轻易交心。 既然他问,张小南便将职业和称号的介绍告诉他。 “看来后续的发展靠职业差异,并陆续推出不同的职业。目前来看你会成为队伍的香饽饽,是好事。” 张小南:“说得我是唐僧似的。下次带上老王吧,免得他眼红我们,哈哈哈。” 霍子川:“嗯,他综合实力不错,有他在我们轻松点。” 张小南:“手动滑稽。” 说曹操,曹操就到,群聊显示有新信息。 王小犬:“去地狱副本的你们出来没?快告诉哥有多少能量值。” 张小南:“直播完了?” 王小犬:“没,正第二次中场休息,快告诉哥。” 张小南先发憨笑的表情。“不多不多,一共4235能量值而已。” “!!!” 霍子川:“嗯,确实不多。” (怒`Д′怒) “两个炫耀怪,吃哥的美国队长之盾!” 48、我又可以了! 可能地狱副本影响太深,张小南梦见白惨惨的雪女和一个巨大的婴儿追杀自己。他醒来后,额头满是汗珠。 他刚抬眼,对上弥珍水灵灵的大眼睛——她正飘在半空。 “起床吃早餐了!我因为无聊煮了两个水煮蛋,你将就吃吧。”她飘回电脑桌前面煲剧。 “谢谢。” 他擦掉额头的汗珠,正想穿人字拖去洗漱,手机来电。 “喂?”他没看来电号码便接听,悄悄打个哈欠。 “请问是张先生吗?” 这声音……蒲萄? “我是!” “很抱歉——” 张小南的心凉了半截。 “我这两天因为出差所以回电迟了,我打来是想说——”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后天能不能来上班?” “嗯,我明白——你说什么?上班?” 他听错了吗?幻听了吗?没睡醒吗?做梦吗? “是的,你不方便吗?” “不不,很方便,我后天准时报到!” “好的,你这边的工薪我算了下,能够给7500一个月,当然是税前。我们的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你记得后天带小一寸大头照、毕业证、离职证明……” 听她交待完上班的要带的证件,张小南傻笑着挂线。后天是周一,他终于能上班了! “哈哈!啊哈哈哈,友谊的小狗复活了!” 蒲萄是他的女神。 弥珍嫌弃地回头,看着他傻笑着洗漱出来,傻笑着吃水煮蛋。 他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于是走到窗边俯瞰楼下——原本栽种楼下的树木不见了,被嫩绿崭新的小树苗取而代之。 那是不是白兰树的树苗,14天后才知道。 突然有人敲出租屋的门,张小南放下水煮蛋去开门,而弥珍眉头轻皱。 门一开,他眼前没人。 关门。 但门再度被敲响。 张小南蓦然一僵,心想大白天不会撞邪才对。他拿起扫把,警惕地开门,直视之处依旧没人。 “喂,看下面。” 稚嫩的童声响起,张小南视线下移——不到一米的男童站在门外,棕发碧眼,是个歪果孩子。 张小南如临大敌。 “我不是你爸爸。” 他飞速关门。 砰砰砰——外面用力踢门,他生怕惹来邻居,火速开门。 “你到底找谁?” “找你,张小南。” 他鬼鬼祟祟瞄楼上楼下,趁没人经过,抄起男童进屋关门。 “别随意碰我。” 闪电般的飞毛腿横踢张小南的胸膛,小脚丫蜻蜓点水踩他的脸。 “谁批准你动手!” 怒火冲天的弥珍黑发飞扬,屋里瞬间如刺骨的冷藏室。 男童熟视无睹,自来熟地坐在床沿,磕破还没动过的水煮蛋。 怒不可遏的弥珍现出猩红尖锐的指甲,朝着男童的小脑袋抓去。张小南大喊且慢,但怒火攻心的她听不进。 男童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伸出食指触碰弥珍尖锐的指甲。 一刹那,男童的食指白光荡漾,和煦的清风击退弥珍。 “你是谁!”张小南和弥珍异口同声。 男童悠然剥鸡蛋壳,“我叫亚纳尔,来自摩羯宫的黄道天使,同时是地球app的gm之一。” “天使?” 面面相觑的两人失声大笑,弥珍借机挖苦:“我第一次看见几岁大的天使,你有翅膀吗?是大翅膀还是小翅膀?” 亚纳尔突然脸红,掷地有声地辩解自己有翅膀。 “哦?翅膀呢?给我们瞧瞧呗,不然我们带你去警局寻找失散的父母。” 他气鼓鼓地瞪视弥珍,然后放下水煮蛋站在地上。 白光于他背后凝聚,化成两对纯白翅膀。 翅膀仅仅比张小南的手掌大一些,扇动的时候如同小鸡拍翅,不过好歹能飞起来。 “看到没,我是有四翼的天使。”亚纳尔落地后撤走翅膀,变回普通的男童。他的小脸红彤彤,甚是羞耻。 “噗哈哈哈哈!为什么翅膀这么小?挺可爱的嘛,需要姐姐狠狠地蹂//躏你吗?” 张小南没弥珍放肆,偷偷抿嘴笑而已。 “哼,要不是下凡诸多限制,我才不要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人间的空气非常混浊,不适合天使形态的我们生存,只能变成人类孩童的模样才能维持法术。” 他气呼呼地坐回床沿剥鸡蛋壳,一双短腿晃呀晃。 “那是我的早餐。” “是我的了,当酬劳。” 张小南无力,一个比一个霸道。 弥珍也不乐意多一个食客,忙问亚纳尔找张小南做什么。 亚纳尔严肃地斜睨弥珍。“张小南创建的用户出现漏洞,我是来调查并且监视你们。” 张小南心头一动,“请你说清楚些,是什么漏洞?” “那个女鬼理应不能跟你回到主世界,但她跟来了,这就是漏洞。还有,你在副本干的好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咳咳,我没干什么,规规矩矩地通关。” 亚纳尔投来锐利的目光,狠狠地咬下一口蛋白,边嚼边说:“新手副本:超度亡灵;神奇动物副本:跟史矛革做交易导致副本动乱。如果我愿意,可以循例罚款。” “哥,有话好好说,你想吃多少个鸡蛋都行。” 弥珍鄙夷见风使舵的银。 “来日方长,先调查你文具袋的漏洞。” “什么叫来日方长?” 一人一鬼有不好的预感。 “我说了,我来这里是调查和监视。”亚纳尔的语气理所当然。“你们放心,我自己也有文具袋,放了换洗的衣物。” Σ⊙▃⊙川 “亚纳尔,你不是gm吗?你来了这,工作怎么办?万一有用户恶意破坏副本怎么办?app没了你不行啊。” 张小南的笑容非常友善。 一个弥珍足以让他头疼,再来一个还得了。 不料亚纳尔自行脱鞋子,盘腿坐床上。 “我说了我是gm之一,还有十一个看管。你们没听说黄道十二天使吗,我们组一共有十二个gm。” 他无奈地耸肩,接着说:“你产生的漏洞很麻烦,大家不愿意管于是推给我,我勉为其难下凡处理。” “你没必要监视我吧?” “哼,万一你带回大量鬼魂到主世界打破平衡,兑换多少复活卡也救不了你。” 主世界,平衡。 通过弥珍跟自己回来的异状,张小南早就觉得副本不是一份数据,而是可能存在的世界。 亚纳尔的话侧面印证他的猜想。 “地球app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抱歉,我不能随意泄露app相关的机密。” 49、大BUG “那天使快递的快递员也是天使?” 亚纳尔瞅他一眼,“我活生生出现在你们面前还不信吗?不用套我的话,你没权知道更多。” 虽说如此,但张小南已经推断出几点。 一,地球app背后的势力与天使有关,目的暂且看作是人类通过试炼来改善环境污染。不过副本中存在真实死亡,似乎与目的大相径庭。 二,亚纳尔避重就轻,隐瞒了他到来的部分原因。他只提及修复文具袋的漏洞,却只字不提自己与灵体彼此无法攻击的漏洞。要么他知道原因,要么他想暗中调查。 这么说来,这是他监视自己的原因之一。 三,既然是意料外的漏洞,即是只有他出现这样的漏洞,原因是什么呢? 张小南灵机一闪。“你来得正好,我要投诉这款app。” 亚纳尔皱眉侧目。 “内测版的副本不会真正死亡,但app没经我同意自动更新后,变成在副本内真正死亡而且强制每个月进入副本一次,这不是欺骗大众和耍流//氓吗?我要投诉!” 眉头深锁的亚纳尔环手抱胸,像成人般陷入苦恼。“这个问题会尽力解决。” 尽力解决? 他套出不得了的信息。 能让天使为难,这个大问题并不容易解决,并且改成这样似乎不是他们的意思。 弥珍凑近低声问:“死鱼眼,真的让他留下?” “恐怕是。” 她不悦地撇嘴,不喜欢亚纳尔身上圣洁的气息。 “废话少说,给你的文具袋我检查。” 亚纳尔朝张小南摊开手掌。 张小南从裤兜掏出文具袋,递去途中突然停住。“修复好后,弥珍会怎么样?” 她诧异。 “回去她本来的世界。” “我不要!”她想抓着张小南的袖子,奈何手穿过他的胳膊。“我不要回去那个屠宰场般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那是多么绝望的世界!” “由不得你。” 言毕,张小南眼前扬起一阵风,掠过的残影夺走他手上的文具袋。 弥珍见状,黑发再次飞扬,随即穿过张小南抢文具袋。 就在亚纳尔的掌心冒出白光之际,一个人影挡在弥珍前面。亚纳尔恼怒地撤走白光,骂张小南是笨蛋。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注定要离开。” “弥珍的恶灵卡是我的道具,如果你敢抹除我就找客服投诉你滥用职权!” 亚纳尔气愤地瞪视。 张小南晓得他有所顾虑,紧抓这筹码。“你可以修复漏洞,但不能够销毁弥珍的恶灵卡以及我的所有道具。” “人类麻烦死了。”他憋着闷气拉开文具袋的拉链,先倒出里面的恶灵卡和充电宝。 张小南飞速拿走恶灵卡。 “死鱼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举动很危险!” 弥珍张嘴咬他的肩膀,可惜咬不到。 “没事的,我兑换了复活卡。”他故作轻松。 亚纳尔懒得理会一人一鬼,专心观察文具袋内部。这时,一人一鬼瞧见他的眼睛闪烁显眼的绿光。 在亚纳尔眼里,文具袋内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数据,他正观察字符排列寻找漏洞。 十分钟后,他盯着文具袋内。 二十分钟后,他保持原来的姿势。 半小时后,他开始皱眉,换了个姿势。 五十分钟后,他紧皱眉头举起文具袋,仰头盯着文具袋内,尝试不同角度观察。 期间,弥珍已经看完两集《美少女战士》、张小南侧躺在床上刷猛虎论坛。 “咳,亚纳尔小天使,你修复好了吗?”张小南暗自留意时间,猜他的修复工作应该收尾。 不料亚纳尔憋红了脸,眉心能夹苍蝇。“你有没有对文具袋做过什么?为什么我修复不了漏洞?” 弥珍的耳尖动了动,凝神偷听。 张小南无奈,“除了放手机、无限充电宝,我还能做什么?是不是你们给了一个坏的文具袋?” “不可能,每一件道具发放前都经过严格审核。” “审核的人偷懒?” 亚纳尔瞅弥珍的背影,“女鬼,你钻进文具袋的时候是不是动了手脚?” 弥珍回头给他一个白眼。“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能钻进去?我能钻进去,证明文具袋先一步出现漏洞了吧。” 亚纳尔语塞。 “张小南,女鬼钻进去前你对文具袋干了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摄像机重启的时候一片黑暗,然后我从文具袋拿出手机看时间。那个时候没带上道具,文具袋里只有手机和无限充电宝。” 亚纳尔陷入沉思。 漏洞确实修复不了,情况很奇怪。他尝试编写代码修复,漏洞消失半秒后重新出现。 他感受不到外来的邪恶力量篡改代码,漏洞是自然而然出现,从未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 他苦恼地挠头,想不到修复的方法。 “你先用我的文具袋。对了,默念袋里的物品名就能拿出来,不用傻乎乎地逐件找。”他倒出自己文具袋里的十件衣物清空,高高堆叠的衣物快要将他淹没。 “为什么系统没提示这个?” “没吗?” “没有!” “多谢反馈,我等会告诉程序员。” 张小南无语。“你的文具袋怎么也是十格?不用高级一点的吗?” “贪心的人类。我们天使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多,十格足够了。要不是不知道逗留多久,我连换洗的衣服也不想带。” 张小南瞄床上堆积的童装,心想接下来的日子够闹腾。 “亚纳尔,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说。” “我以为你们歪果仁说中文会是翻译腔。例如‘噢,我敢打赌,这个人类十分愚蠢’之类。” “……” “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屋里只有一张床。” 亚纳尔打量宽一米三的床,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 “这种表情应该是我露出吧?还有你的牙长齐没?奶粉很贵的。” 恼羞成怒的亚纳尔咧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很好,天使吃素还是吃肉?靠——疼——” 张小南被忍无可忍的亚纳尔掰手指。 人豆丁大,却力大如牛。 “我进不进食都没问题,看自己的意愿。”脸红的亚纳尔说完才松开他的手指。 50、这是武器哦 “你这家伙怎么又吃泡面?” 中午,弥珍气呼呼地瞪着闷泡面的张小南。 “没办法,喝了三大碗不知材料的肉汤然后吐了很久,我很不想吃肉。” 说着,他发现旁边的亚纳尔凑近不锈钢大碗嗅。 “这是什么食物?很香。” “方便面,人类伟大的发明之一。” 待掀开闷方便面的碟子,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亚纳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碗里的面。 他们俩盯着自己吃,怪不好意思。张小南递给他筷子,问要不要试一口。 亚纳尔看看香喷喷的面,又看看筷子,抵不过好奇心便接过筷子夹起一条。 哧溜—— 两人目睹他的眼神冒出亮彩。 “好吃吧?” 星星眼的亚纳尔不停点头。 张小南晓得要贡献出一碗方便面,于是另泡一碗。 看见亚纳尔津津有味地吃泡面,弥珍很不爽,摆出龇牙咧嘴的凶巴巴表情。“你这家伙,别得意忘形!” 亚纳尔无视她,专心吃面。 “对了,为什么我碰不了鬼魂,鬼魂也碰不到我?”闷泡面的时候,他趁机问亚纳尔。 “不知道。” “哈?你身为gm,这样回答很不负责任。” 亚纳尔含着一把面条瞟他,哧溜完这一口才说:“只有你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们怀疑你使用外挂,没有删除你的奖励当惩罚应该庆幸。” 张小南语塞。 “不过你不是获得职业了吗,或许职业的附加属性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属性?‘如果顾问生气气,它们不敢反抗哦’这个?”张小南却见亚纳尔捧起大碗喝汤。“别喝汤,味精色素多,对身体不好。” 亚纳尔咕噜噜地喝完,然后舔一舔嘴角,盯着另一碗。 张小南连忙双手护着自己的午餐,“这是我的,不能给你。别顾着吃,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环手抱胸盘腿坐,习惯性皱眉。“根据功能描述,这个职业的属性要么对鬼魂怪物有攻击性,要么对某一方面有限制。下个副本,你带武器进去试试。” “我没抽中武器。” “当然有,就是……”亚纳尔忽而瞪大双眼,眼神直勾勾。 弥珍调皮地在他眼前摆手。 “瞅啥?”张小南被瞪得心里发毛,但发现他不是瞪自己,而是瞪身后。 他回头望厨房,不料一股蛮力袭来。 他的脸又被踩了。 被一双小脚丫踩了。 “小菜鸡你干什么!”弥珍怒发冲冠。 亚纳尔不理会弥珍的用词,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家伙,竟然用我们的平底锅做饭!?” “平底锅不用来做饭,那用来做什么?” 气愤的亚纳尔翻跟斗跳回床上,随即粉拳击打张小南的后背。 打通任督二脉,还挺舒服的。 但弥珍看不过眼,扑向亚纳尔。 “你们别打了。” 张小南无奈地看着互殴的两个小鬼。 “哼!”头发乱糟糟的亚纳尔盘腿坐。“愚蠢的家伙,没认真看说明书吗?明明写着平底锅能结合职业当武器使用。” 张小南眼前一亮。 “嗯?好像是有这句话。不过武器为什么造成平底锅?为什么平底锅是武器?不科学!” “难道设计成黑色切割者?这玩意,凭普通人的体力扛不起。平底锅就不同,外表平平无奇,能令鬼怪降低戒心。” “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我决定了!”亚纳尔突然拍大腿。“今晚你带着平底锅进副本练手,熟悉职业的属性。” “又进?我想休息一下。昨晚的地狱副本影响了我弱小的心灵,需要时间修复。” 弥珍忙不迭点头。“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亚纳尔淡然瞥一人一鬼。“张小南,你不是看恐怖电影长大胆子长毛的吗?那种程度会吓着你?废话少说,今天进副本练手,我顺道观察你碰不了鬼怪的漏洞。” 不进不进,手机在他手,他做主。 “忘了告诉你,我能直接唤使奇点扭曲时空。” “你是魔鬼吗?” 张小南欲哭无泪。 “进就进吧,进普通副本行不行?” “可以。” 等张小南掀开碟子,碗里的泡面已经软成一坨,他硬着头皮吃完。 下午,他带着弥珍和四岁模样的亚纳尔逛商场,为亚纳尔买生活用品,儿童毛巾、儿童牙刷之类。 弥珍和亚纳尔的造型太突出,路人频频侧目。 “亚纳尔,你能变成黑头发吗?免得警员叔叔怀疑我拐卖儿童。” “放心。要是有人问,我直接催眠。” 的确有几个大妈大叔走来问亚纳尔是不是张小南的亲戚,当他们对上亚纳尔的眼睛,他们深信亚纳尔是他外国亲戚家的小孩。 “晚上还泡方便面吗?”亚纳尔抬头,碧眼亮晶晶。 “偏不泡,略略略。” 弥珍朝他做鬼脸。 虽然不泡面,但亚纳尔对于可乐鸡翅的香味很感兴趣,眼巴巴地看着张小南做鸡翅。 尽管不想吃肉,但下副本前,他最好补充体力。 “为什么小菜鸡也有碗筷!”弥珍气呼呼地鼓起两腮。 桌上一肉一菜,一双碗和两双筷子。弥珍只能用嗅的,所以不用准备碗筷。 “因为我能进食。” 亚纳尔淡淡地怼。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好了,下次我也帮你准备碗筷。” 张小南头痛欲裂。 他没想到亚纳尔很能吃,吃了两碗和半份可乐鸡翅、蚝油油麦菜还想添饭,可怜的他只吃上一碗饭和三只鸡翅。 什么黄道十二天使,是亚纳尔能吃才踢他下来的吧。 洗好厨具,他悉心擦干净平底锅才放进文具袋。 “哼,你别乱碰我的笔记本电脑。”弥珍叮嘱好亚纳尔,钻进文具袋。 转眼,出租屋剩下盘腿坐的亚纳尔。 他开始闭眼“观察”张小南进入的副本。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六人,正为您与同城用户组队。】 咦,这次没有提示人数不足与别的城市用户组队。 【组队完毕,多人普通副本“纸扎街”即将开启,传送倒计时十秒……】 51、纸扎街(一) 【背景:阴历七月十四盂兰节,鬼门开。《鬼想理你》节目组在纸扎街拍摄素材。】 【主线任务:根据策划书完成拍摄任务,存活到零点。】 【此次有几率触发支线任务,完成每一项支线任务增加200点能量值。另,场景中含有可带出副本的道具,请各用户留心观察。】 【队伍存在职业是顾问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 【完成主线任务即可通关,若没有用户通关此副本,则所有用户永远留在此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随着黑暗渐退,手机投射的透明光屏消失。 张小南手里多了一部轻巧的数码摄像机,胸前挂着工作证。 呃,亚纳尔催得太紧,害他忘记换掉人字拖和大裤衩。 45度望天。 残阳如血,晚霞迤逦,街道两侧的陈旧唐楼一半染上橘红余晖,一半陷入夜色。 “哈哈,你们看那家伙的头顶。” 他听见来自用户的笑声,不禁扫视一圈,发现他们盯着自己头顶。 他不解地抬头,差点喷血。 头顶大咧咧地显示五个红色大字:小甜甜·顾问。 没了,他颓废文青的形象没了,变得gay里gay气。 “咳,‘小甜甜’是在副本里获得的道具,没有其他意思。我叫咸鱼君,工作证显示我是一名摄像师。” 赶紧转移话题。 “嘁,穿人字拖来副本,太随便了吧。”戴着圆眼镜的矮个子扶了扶镜框,镜片掠过寒光。“我是剪辑师眼镜蛇,手里有一本侧写本。” 他单手捧着笔记本,上衣的口袋插着一支笔。 剪辑师负责记录每一个拍摄节点和精彩的瞬间,方便剪辑时回忆和添加乱七八糟的后期。 “话说,顾问是什么职业?怎么获得?” 张小南很不喜欢眼镜蛇“你必须告诉我”的语气,于是淡淡地回答完成任务就获得。 “难道是让富婆快乐的任务,嘻嘻嘻。” “令你失望了,愉悦的幽灵倒是有几个。”张小南微笑。 “幽灵?飘来飘去的幽灵?” 眼镜蛇不太相信有人能令幽灵快乐。 一名穿着蓝色短袖旗袍的美女打破僵局,她莞尔一笑:“我叫兰月,是收音师。” 莺声燕语,声线很独特,张小南猜她受过声音训练。 兰月戴着耳机,背着背囊,手举着吊杆麦克,跟她古典的衣着很不搭甚至滑稽。 “穿旗袍来副本?你当这里是舞台还是酒会?鞋跟不算高,不过逃跑时跟不上别怪我们落下你。” 刻薄的话出自另一美女,她下巴尖,一字眉,大红唇。 兰月讪笑:“这是在庆功会上的衣着,洗澡前玩手机的时候按错了,谁知道取消不了,于是进卫生间扫描奇点。” “如果不扫描呢?”张小南问。 她愣了愣,没想过不扫描的后果。 “你,你是不是女主播樱桃牛奶?”一个文弱的男子忽而问一字眉。 一字眉勾唇笑,自信地甩一甩披肩卷发。“没错,我就是拥有几十万粉丝的樱桃牛奶。说来巧合,现在我也是负责女主持的工作。” 文弱男顿时脸庞微红,着急介绍自己:“我的昵称叫黑夜萤火虫,叫我萤火虫也行。我是摄像师二号,其实我平时很爱摄影,对摄像工作不陌生。” “哦。”樱桃牛奶兴趣缺缺。 剩下一个染黄发的少年一声不吭,他戴着鼻环、耳环,表情酷毙,提着户外专用的手提强光灯,无疑是灯光师。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樱桃牛奶走近酷酷的少年。 “我爱吃土豆。” “什么?” 少年不耐烦地瞟她一眼。“叫我土豆就行了。” “呃,呵呵,好的。” 樱桃牛奶尴尬地走开。 “策划书在谁那?现在几点钟?”眼镜蛇发现萤火虫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时间。“你笨啊?我们的手机时间和副本的不同步,要找场景里的时钟。” 这条眼镜蛇有点能耐。 张小南打开数码摄像机,看见小屏幕右上方显示当前时间。“现在是18点15分,离零点还有5小时45分。” “日期呢?” “阳历8月12号,不过——”张小南一瞥墙上的电影海报,掏出手机查日历。 “喂喂,都说了手机和副本时间不同步。” 他没理眼镜蛇,继续查日历。“现在是1992年的8月12号,即阴历7月14日。” “你怎么确定现在是92年?” 他指着他们后面的黑白电影海报,是主演二人的黑白合照并打上电影名字。 “第一部家有喜事是92年1月25日上映,而今天的日期和农历盂兰节对得上。何况——”他抬头环顾逼仄交错的楼上,“岩城还没拆除。但是92年还没出现数码摄像机才对,而且是专业的fs7k。” 六人身处唐楼密集、小巷多而逼仄的岩城外。 楼上染余晖,地面却昏暗阴森,酸臭味肆意飘。 楼里与楼外,俨然两个世界。 路过的年轻女人留着当年流行的发型:厚又蓬松的卷发一团发菜似的。 她们花衬衣和喇叭牛仔裤,受当时的电影风尚影响。 相反樱桃牛奶的时髦装扮鹤立鸡群,引路人注目。 “趁天没完全黑,你们找找策划书在谁身上。”眼镜蛇催促,他不能让张小南一个抢风头。 末了,樱桃牛奶在自己的背包里找到策划书。 “晚上6点半开始,我们要进岩城拍摄探险的素材。摄像师一号负责拍女主持,二号负责补充拍摄环境。切,简直就是作死。” “白天没有拍摄内容?” “有,采访纸扎品店的老板。旁边打了勾,应该是完成了。”说罢,樱桃牛奶盯着两个摄像师。“还没到6点半,我们先看看采访内容。” 张小南和萤火虫翻找录像,后者的摄像机有采访录像。 大家围在一块,透过小小的屏幕观看。 说开场白的樱桃牛奶首先入镜。 “明明没采访过却出现我的脸。”她毛骨悚然。 镜头对着樱桃牛奶进纸扎品店推进,一位谢顶的老伯入镜——他就是纸扎品店的老板李伯。 52、纸扎街(二) 采访内容枯燥,主要访问老字号纸扎品店的来由和经历。 镜头特意拍摄店里一排排纸扎人,它们两腮桃红,男男女女都画着无神的丹凤眼,头发用涂黑的纸片贴上去。 衣服花花绿绿,有当代款式也有古代款式。 当镜头扫带过店外面,他们看到大街两侧尽是纸扎品店或香烛店,不过现在全关门休息了。 难怪叫作纸扎街。 樱桃牛奶仔细看策划书,发现探险拍摄部分重点标注北门四巷五楼504单元。 但北门在哪里,他们并不知道,附近亦没有地图。 “策划书写明尽量多拍摄岩城内部晚上的环境,特别是盂兰节祭祀的习俗,需要主持人在拍摄过程中简单介绍。” 樱桃牛奶心里发毛。 作为女主持,拍摄时要打头阵,每到阴森的地方必须由自己先进去。 扑街!她在心里咒骂。 除此之外,策划书没有注明第二处必须拍摄的地方。 天色渐暗,稀淡的夜色笼罩两侧陈旧的唐楼。 晚风拂过,冷清的街道扬起一阵旋风,灰尘和垃圾孤零零打转。 将近晚上六点半,全员各就各位。 张小南负责拍摄背开场白的女主持;兰月举着吊杆麦克,伸到樱桃牛*****顶测试声音,顺道摸索这套工具的用法;土豆则在后面提着强光灯。 “土豆你退后些,不然灯光太强了,女主持的脸会暴光。” 萤火虫唠唠叨叨,令土豆很不耐烦。 “调节光线强度不就得了,再啰嗦就自己打光!” “呃,光线太弱脸不上镜,还有光照的角度……”看到土豆狠瞪自己,萤火虫识趣地闭嘴。 “天黑后不需要太强的光线,要营造阴森感。好了,六点半了。”张小南一提醒,其他人鸦雀无声。 全员注视樱桃牛奶,只要她准备好就能进岩城。 换作平时,万人等自己的感觉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但现在,她是敢死队打头阵的,连话也忘了怎么说。 “先念开场白,然后进去。”张小南看出她异常紧张。 善解人意的兰月在旁帮腔:“你是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女主播,主持经验丰富,当作平时直播就好。” 对对,她的粉丝数是真实累积,这是她实力的证明。 樱桃牛奶昂首挺胸,深呼吸一口,扬起标准的职业笑脸。 她朝大家打“ok”的手势。 张小南按开始摄像后,也打手势回应。 镜头内的樱桃牛奶笑靥如花,“大家好,我是《鬼想理你》灵异节目的主持人樱桃牛奶!在采访完李伯后,我们准备进入后面的岩城探险,看看著名的纸扎街内,在盂兰节这一天有没有新奇有趣的事情发生……” 不得不说樱桃牛奶专业,镜头内的她并无之前的紧张,说最后一句时特意转换低沉阴森的语气。 “现在,由我带领大家进岩城探险吧。” 说完,樱桃牛奶转身进小巷。 张小南等人马上跟上去,而走在最后的眼镜蛇边走边记录进入岩城的时间。 穿过小巷便是岩城内部,光线突然黑沉几倍,樱桃牛奶的脸覆盖暗影,五官模糊。 萤火虫连忙让土豆增强光线。 土豆酷酷地仰起手提强光灯,浅黄色灯光蓦然打在樱桃牛奶的脸上。 太刺眼,她眯起眼睛。 “光线太强了。”萤火虫要给他跪。 “草。” 土豆干脆移开光束,打在樱桃牛奶旁边的广告牌。 通过反射,她的脸半明半暗,倒是符合当下的气氛。 张小南趁机观察内部环境,压抑涌上心头。 层层叠叠的楼房像关畜牲的猪笼,家家户户挨得很近,窗台的防盗网活脱脱囚笼的栅栏。 楼上的电线杂乱无章,纵横交错地悬吊;一些铁丝生锈广告牌: 包你好牛皮癣药膏。 老金跌打。 孙子镶牙。 …… 据他了解,岩城楼房之间相通,因以前房屋紧缺而乱建,造成每一栋楼互相穿插增建,导致罪恶丛生。 抬头望,暗无天日。 地面也乱,墙壁贴满“牛皮癣”——满街广告或海报,黑白或手绘,年代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行走的小巷怕是最宽的,能容三人行走。但墙角要么堆放垃圾,要么堆积杂物,看起来很窄小。 今天是特殊日子,小巷加倍狭窄。 几乎每一家商店紧闭的门前,摆放形色供品,有的放纸扎人守门。 樱桃牛奶小心翼翼地绕开供品,张小南则给供品拍摄特写。 跟在后面的萤火虫补充拍摄复古的环境。 “看来岩城里面的人家,对盂兰节十分重视。”樱桃牛奶对着镜头强颜欢笑。 城里飘荡酸臭味、烧过蜡烛的气味,混浊的空气令大家不好受。 “一楼拍得差不多了,我们找楼梯上去。”眼镜蛇低声说。 提起上楼,樱桃牛奶觉得地面安全许多倍。想着,她不小心踩到什么。 低头一看,她的平底鞋下面是黑乎乎的灰烬,旁边摆放供品。“这……不是烧掉的什么吧?” 张小南瞄了眼,不客气地说是。 樱桃牛奶马上跳起,用鞋底摩擦地面蹭掉灰烬。“听说踩到会倒霉,我会不会惹恼它们?” “呵呵,它们可能也对蜡烛的气味敏锐哦。” 后面传来眼镜蛇故意低沉的声音,气得樱桃牛奶瞪眼。 “我们找楼梯上楼吧。” 张小南心想这样的效率不高。 樱桃牛奶闷闷不乐地叮嘱土豆打好光,然后绕过灰烬。他们一个接一个绕开,暗道晦气。 她没来过岩城,不知道哪有上楼的楼梯,于是四处乱转。 他们穿过仅一人通过的巷子,惊讶地发现墙壁生锈似的斑斑驳驳,污渍锈红色。 没走多远,他们看见墙上并排四个电箱,箱外的锈迹腐蚀严重。 “这里怎么没有路灯。”萤火虫嘀咕。 “这种电线乱布的环境没有起火就不错了,还想安装路灯。”眼镜蛇阴阳怪气地揶揄。 萤火虫不想搭理他。 随着夜幕降临,城里黑压压,他们依靠唯一的光源移动。 土豆的手提强光灯照射前路,光束之外近乎不见五指。 “纸扎人不是该烧掉的吗,为什么放在店门外?” 没有人能回答兰月。 53、纸扎街(三,五一快乐!) “怎么老看到防鼠疫的海报?这个年代有鼠疫?” 他们穿街走巷,看到最多的是这类海报。 每穿过一条脏兮兮的巷子,手提强光灯的光束都会晃几下。 “土豆,你能不能拿稳一些?” “不照周围你们找到路?” 土豆怒怼萤火虫。 晃动的光束忽而扫到一个物体,反射极其刺眼的黄光。 “那是什么?”最前头的樱桃牛奶抬手遮挡。 待土豆稍稍移开光束,张小南通过镜头看见那个物体的模样——挂在商店门楣上的铜镜。 “那是八卦镜吧,挂在门外能够辟邪挡煞。” 虚惊一场,他们望两眼便继续走。 路两侧摆满供品,他们保持直线行走,两个摄像师边走边拍。 突然哐当一声,有谁连叫几声。 张小南和樱桃牛奶连忙回头,竟见提着数码摄像机的萤火虫踢翻了一碗白饭,踉踉跄跄地撞向店门的铁闸。 轰隆—— 铁闸的巨响惊天动地,大家心惊肉跳。 头脑一片空白的萤火虫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一碗白饭绊他的脚,明明自己是直线行走。 “你走路时能不能长眼睛?人家的供品被你踢翻了。” 当下,萤火虫没心思理会眼镜蛇的揶揄,只想赶快回到队伍中。 他一回神,黑乎乎的物体闯入余光,并且脖子痒痒。 那物体猝不及防地挡在眼前,一双无神的丹凤眼映入眼帘,黑色的片状物挠他脖子。 须臾,一抹寒凉拂过。 “啊——救命!有鬼啊!” 他急吼吼地推开身旁之物,一路踢翻其他供品,哐哐当当。 当土豆的光束打在那物体上,原来是一个穿着桃红色褂子的纸扎人,黑色片状物是它的长发。 “纸扎人而已。” 光束停留在纸扎人上几秒。 “不是,刚刚有冰凉的东西摸我,肯定不是纸扎人。” 纸扎人被萤火虫撞歪,斜着身体注视队伍。 “嘁嘁,你玩过几次副本?纸扎人也害怕,胆子太小了吧。”眼镜蛇推一推镜框。 萤火虫霎时脸庞火辣辣,恨不得撕烂眼镜蛇的嘴巴。 “你能不能闭嘴?取笑别人是你的乐趣吗?” “嘁,胆子小容不得别人说?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踢翻这么多供品会不会惹怒它们?你在为我们添麻烦!没骂你狗血淋头你偷着乐吧!还想安慰你?” 眼镜蛇习惯性颔首,镜片总是反射冷光。 “眼镜蛇说得对,你踢翻了这么多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说完,樱桃牛奶烦躁地撇嘴,心里咒骂萤火虫的祖宗十八代。 “我不是故意踢翻,谁知道突然有一碗饭挡在我前面?”萤火虫气得发抖。 “我们走在你前面,就你踢倒?” “我……你们行啊,都怪我,我要拍下你们落井下石的丑陋嘴脸!”他举起数码摄像机对着每一张脸拍。 “你神经病吗,本来就是你不对!” “呵呵呵,有名的网红气得五官扭曲,放上网一定轰动。” “你个冚家铲!”樱桃牛奶忍不住爆粗。 土豆则用强光直射萤火虫的镜头和眼睛。 “买了个表!” 趁骂骂咧咧的萤火虫看不见,张小南用手掌盖着数码摄像机的镜头。 “别闹了,我们再找不到楼梯就完成不了任务,要永远留在这里。”张小南刻意加重语气:“不合作就等团灭吧。” 萤火虫打了个哆嗦。 “继续找,这次大家注意脚下,小心点。”张小南松开镜头。 谁都不想永远留在副本,很快便收拾心情继续行走。 说来奇怪,楼上零丁灯光像透不出窗户,地面除了手提强光灯,别无光亮。张小南让土豆照射墙上的电线,根据电线的源头找楼梯。 电线呈往上倾斜的状态,他们终于在一家关门的麻将馆旁边找到楼梯上楼。 张小南疑窦顿生,按理说楼房互相穿插,楼梯很多才对,然而他们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 他突然产生上楼是错误选择的感觉。 偏偏策划书要求他们上楼,显然将他们往火坑里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憋着疑虑,随樱桃牛奶拾级而上。 狭窄的楼梯间堆放酸臭的垃圾和杂物,墙角的蜘蛛网沾满黑色灰尘。 樱桃牛奶又怕又嫌弃,小心翼翼地远离蜘蛛网。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 “这里是以前的贫民窟,有钱租一个床位就不错了。”张小南边拍摄边说。 “床……位?几家人挤一个单位?” “有可能。” 樱桃牛奶咽了咽,回头时勉强扬起笑脸,对着镜头作简单的解说。 “我们马上就到二楼探险,不知道楼上剩下多少户人家呢?” 她一踏上二楼的楼梯口,就被一户人家的门口装饰吓坏。 铁门绿油油,两侧粘贴红艳艳的春联。春联很宽,漆黑的毛笔字龙飞凤舞。 颜色对比过于强烈,夺人眼球。 和地面的店铺一样,门前整齐摆放供品、点燃红色的蜡烛。 火光摇曳,时而响起滋滋的燃烧声音。 樱桃牛奶脚灌铅似的走不动,缓缓地探头张望整一条走廊。 每家每户都贴类似的春联,乍看下墙壁殷红。 走廊应该是“回”字型结构,两端的尽头皆有岔道。 有一位穿褐色衬衣的老奶奶在自家门前烧纸钱,整条走廊只有她出门。 樱桃牛奶悄悄地缩回脑袋,低声对他们说:“有个老奶奶在烧纸钱,不如我们问她北门四巷那个单元怎么走?” 兰月小心谨慎,“你确定她是人不是幽灵?” 樱桃牛奶再探头,偷窥老奶奶有没有影子。 火光之下,地面出现老奶奶的影子。 “有影子,她是人。” 于是其他人随着樱桃牛奶到达二楼走廊。 一大群人引起老奶奶注意,她皱着眉侧头看来。 樱桃牛奶的手心全是冷汗,害怕她是有影子的幽灵。 “后生女,点解咁夜仲留在岩城?(年轻人,为什么这么晚还留在岩城?)” 老奶奶率先开口。 54、纸扎街(四,五一快乐!) “婆婆,我们来自灵异节目组,来拍摄一些素材。” 樱桃牛奶强颜欢笑。 “唉,咁嘅地方有乜好拍?快走啦。(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拍?快走吧。)”老奶奶的声音如同摇曳的火光,气短声颤。 他们当然想走,但任务不允许! “快问路。”张小南轻声提醒。 她硬着头皮问老奶奶:“婆婆,我们要去北门四巷504单元拍摄素材,你知……” 她还没说完,老奶奶因为手抖,把手里的纸钱全撒下火堆,造成灰蒙蒙的浓烟呛鼻,火堆随之熄灭。 “咳咳,婆婆?” 老奶奶用蒲扇吹散浓烟,一颤一颤地走近节目组。“边个话你哋知有果个单元!(谁告诉你们有那个单元!)” 她满脸皱纹,头发霜白。本就憔悴,在暗沉的衬衣映衬下,她的脸加倍蜡黄。 樱桃牛奶马上退到张小南旁边。“是……是公司要求……我们必须要完成拍摄任务。” “唔准去!你哋快离开岩城,呢度唔欢迎外人,尤其係盂兰节呢日!(不准去!你们快离开岩城,这里不欢迎外人,尤其是盂兰节这天!)” 樱桃牛奶还想坚持一会,但被张小南抢话:“婆婆,我们没有拍摄到素材交不了差,能让我们在二楼拍摄一会吗?我们拍完就走。” 樱桃牛奶愣了愣,随即明白这是迂回策略。 老奶奶怒容未减,勉为其难地点头。“拍完就走,唔准留太耐。(拍完就走,不准待太久。)” “嗯嗯。对了,楼下的纸扎人怎么没烧掉?按习俗来说,不是该烧掉吗?”他见缝插针地打探。 “唉。盂兰节鬼门开,要有人守门。” 言毕,老奶奶摇着头回到自家门前,捡起部分纸钱,用打火机重新点燃。 “萍妹、阿伟,你哋拿好就快走啦,唔好翻来……” 喃喃自语的老奶奶在火堆前倒烧酒。 张小南收回视线,跟上队伍。 果然,他们不该上楼。 他们小心翼翼绕开每家门前的供品,到走廊尽头右拐。 这条走廊一侧是污渍斑驳的墙壁,另一侧是生锈发绿的护栏,能望见楼下和对面楼房的防盗窗。 对面一层灯光凋零,没有几户人家居住。 当彻底离开老奶奶的视线后,他们停下来私语。 “老奶奶听到那个地址反应很大,那里一定很危险。”忧心忡忡的兰月摘下耳机。 “你们有谁听过岩城的怪谈?最好和504单元有关。” 萤火虫扯扯嘴角,借机揶揄眼镜蛇。“92年的时候,我们顶多刚出生,就算网上有流传,隔这么年已经被人遗忘了。” “嘁嘁,你只会玩摄影,不关注不奇怪。我倒是关注过十大奇案,说不定其中一名凶手就住在这里。嘻嘻嘻,这样就好玩了。” 听着他阴沉的笑声,兰月和樱桃牛奶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变态啊?” 土豆直言不讳。 眼镜蛇阴恻恻地瞪视。 樱桃牛奶怕大家又吵起来,急忙转移话题:“我们谈谈接下来怎么办吧。” “如果可以,我们再找居民问路。这次不问具体地址,就问北门怎么走。到了北门,就问四巷怎么走。”张小南摸摸下巴。 “好,就这么办吧。” 又是女主持樱桃牛奶走在最前面,上方悬吊的麦克风毛茸茸,此刻看来如同漂浮的长发。 樱桃牛奶不敢抬头望。 走在队伍中间的萤火虫举着数码摄像机,拍摄对面唐楼的防盗窗,对面反射土豆的灯光。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屏幕,当手提强光灯的光束掠过,他望见小屏幕一角闪现粉色。 他猛地抬头望对面,却没看到粉色的东西。 六人之中没有人穿粉色衣服,他再检查小屏幕的画面,没发现那抹粉色。 自己看错了吧。 萤火虫没跟其他人说,免得眼镜蛇又嘲讽自己胆子小。 走廊尽头有两条岔道,左边是去对面唐楼的通道,应该是当年为了楼楼相通而特意修建。 他们不假思索左拐,踏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四面是水泥墙。 才发现,他们的脚步声有回音。 前方,一道铁门堵住去路。 像古代牢房的格子铁门,每一格的大小不足以让人伸脑袋出去。 幸好铁门没有上锁,虚掩而已。 樱桃牛奶轻轻地推开铁门,尽量不惊扰老奶奶。 门后的角落堆放废弃的双层铁架床、红白蓝大袋子、载着垃圾的手推车和黄木柜子,几只老鼠乱窜。 柜子掉漆,有些年头。 杂物挡路,男士们合力搬开一些杂物,整理出一条路穿过。 从进入岩城到现在,他们没感受到活人生活的气息,整座城寨死气沉沉,冷冷清清,兴许只有白天开店时有人气。 走廊只有零丁香烛点亮,黄光幽幽,脚步声反而显得楼层孤寂。 戴耳机的兰月收音清晰,大家的脚步声使她心惊肉跳。 樱桃牛奶身体发软,每次直面又土又宽的春联都觉诡异。 “这里有铁门开了。”张小南突然出声,吓二女一跳。“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人住。” 现在还没到七点半,时间难熬。 “好好。” 樱桃牛奶带头走近开了门的人家,心里却不抱期望,因为那里的门缝没有灯光射出。 出乎意料,这户的两道门全部打开,他们能进屋。 眼镜蛇环顾别的人家,发现开了门的还有几户,估计是搬走了。 “进去吗?” 其实樱桃牛奶的内心是拒绝的。 “进去瞅瞅,找504单元的线索。” 樱桃牛奶紧贴门框,脸色煞白。“你……你先进去开灯?” “不能开灯,否则等于告诉别人我们乱闯。” 张小南也赞同不开灯,晓得樱桃牛奶害怕,他便打头阵进屋。 土豆很配合,往屋里打灯,谁知光束第一时间打在一张凶巴巴的红脸上。 “啊!” 樱桃牛奶忍不住尖叫。 “闭嘴,想惹人来吗?”眼镜蛇“嘁”一声,腹诽一群猪队友。 浑身发软的樱桃牛奶连忙捂紧嘴巴。 “怕什么,关公像而已。”土豆不屑。 55、纸扎街(五) 土豆照亮三层的供桌。 关大爷的神像放在第三层,蒙上一层灰。 “切,谁让你每次打光都打在奇怪的东西上?一般人不是先照亮地板的吗?”樱桃牛奶红着脸辩解。 “算了算了,我们进去找线索吧。” 兰月被她和土豆堵在门前,进不去。 她不忿地斜瞪兰月,心想出糗的不是她,她当然算了。 张小南懒得插嘴,靠着数码摄像机的小灯泡照亮杂乱的大厅。 茶几、破洞的皮革沙发和黄木柜子没有搬走,但不见主人家的生活用品,他猜主人家是轻装搬迁。 他好奇地走近供桌旁边的挂历。 以前的挂历流行一页写一个数字,底下是宜干什么、忌干什么,时辰吉凶等等,老一辈很讲究良辰吉日。 挂历当前的日期是1981年8月13日,恰好也是盂兰节。 他不相信是巧合,一定存在暗示。 结合老奶奶的话,他推断楼下的纸扎人跟鬼门关有关,至于纸扎人守的是鬼门还是生门,需要更多依据证实。 假设这户人家在81年的盂兰节搬离,他们搬离的原因可能跟盂兰节有关…… 不一定。 他蹙眉沉思。 如果盂兰节当天发生某些事导致主人家第二天搬走,没来得及处理日历,也说的通。 “你在干嘛?” 耳边突然响起樱桃牛奶的声音,他波澜不惊地回头。“看到这挂历复古,好奇而已。” “哦。看归看,你记得拍摄素材,你和萤火虫的拍摄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张小南点点头,举起数码摄像机拍摄去。 只有兰月注意到他好奇的日历,于是上前观察。看到日历当前的日期,她若有所思。 土豆把手提强光灯放在柜子上固定光源,然后和眼镜蛇翻箱倒柜找线索。 有必要了解504单元的事情,不然怎么被杀都不知道。 张小南拍了一圈,站在碎花的挡帘前。 以前流行屋里挂挡帘遮挡卧室,他肯定帘后是主人家的卧室。 他伸手撩开挡帘,看见相对的两个卧室黑洞洞。 随意进一间,数码摄像机的小灯泡勉强照亮狭窄的卧室。这有一张上下床和被虫蛀的木衣柜,两扇衣柜门贴着一个颠倒的“福”。 左手边是半人高的暗红柜子,他决定先翻柜子。 这时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警惕地回头,原来是没拿吊杆麦克的兰月。 “你想搜两个卧室?” “既然进来了,顺道搜一搜。” 她莞尔,“一起找,速度比较快。” 她不等张小南答应,先进去打开衣柜。 他暗叹兰月胆子大。这种环境下,一般人不敢打开衣柜。 两人分工合作,张小南拉开左手边暗红的抽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几只蟑螂飞速爬出来。 抽屉躺着几张手写的单据,单据上满是蟑螂屎。 幸好霍子川没来,不然他肯定暴走。 张小南嫌弃地倒掉蟑螂屎,分辨单据上的繁体字。内容已经看不清,只有署名可以辨认: 耀祖诊所,陆医师。 “你那边有发现吗?” 兰月失望地摇头,“衣柜内只有小孩子的涂鸦。” 她过来看一眼单据的署名,记在心里。 对面卧室的布置和第一间差不多,仅仅多一张四方、小巧的梳妆台,床是单人床。 “这卧室住的是单身女人,她可能只够租一个房间。”张小南边说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 兰月环顾四周与第一间对比,同意他的猜测。 抽屉里有一块蒙尘的镜子,圆形,比手掌大一圈,镜框是塑料。通常镜子背面是明星照,不过女主人放的是一位花旦的黑白照片。 “她戴凤冠、穿女帔,帔绣凤凰,这是明朝皇后的服饰,青衣才能唱这个角色。” 兰月一语惊人。 “你对戏曲挺熟的。” 她腼腆地笑了笑,“我们一家是唱粤剧的,自小耳濡目染。” “难怪你的声音细腻又好听。” 他诚实的一句惹得兰月两颊霞飞,幸好昏暗为她遮掩。 “这个……青衣应该是当时的明星,像现在的明星那么有名。” “所以说不见得卧室的主人就是这位青衣?” “嗯嗯。这种放照片的方式更像是粉丝追捧明星。” “也对,哪个会将自己的照片放镜子后面。” 除了黑白照片,两人没找到别的线索。 回到大厅,樱桃牛奶他们百无聊赖地挨着墙壁站。 待两人回大厅,眼镜蛇第一时间问找到线索没。 张小南拿出单据和黑白照片,说明来自不同的卧室、不同的主人。 “好像跟504单元没关系?我们转移吧,别浪费时间。”樱桃牛奶第一个走到门口。 他们陆续离开,沿着走廊继续前行,经过同样家门大开、没人住的屋子。 “我进去看看,你们等一下。” “我也去。” 兰月扛着吊杆麦克跟着张小南进屋。 “嘁,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络。”眼镜蛇环手抱胸挨墙等。 张小南首先照亮日历,当看到当前日期,两人的背后凉飕飕。 “巧合吗?”兰月悄声问。 尽管年份不同,但农历依然是盂兰节。 “过多的巧合是必然,我认为这是暗示。婆婆说岩城在盂兰节这一天尤其不欢迎外人,暗示每到盂兰节,岩城会发生令人恐慌的事情。” 他顿了顿,继续说:“不明白来龙去脉的外人留在岩城,九死一生。” 兰月吸一口凉气。“如果婆婆能说清楚缘由就好了。” 他抬头叹气,“正因为婆婆讳莫如深,才显示严重性,可惜我们就是来‘见鬼’的。不过有线索就有通关方法,不要太悲观。” 黑暗中,张小南没注意到目光炯炯的兰月。 她感觉靠近这个男人有安全感。 两人一起走出屋,回到队伍。 “找到线索没?” “没。” 他懒得跟这矮个子废话。 “嘁,浪费了五分钟。” “咳,那个……”樱桃牛奶看见转角后面放了纸扎人,不敢迈步。“其实现在不用女主持解说,不如咸鱼君先走吧。” 她朝着张小南讪笑。 看见她双手攥紧牛仔短裤,张小南面不改色地走在最前面,所有纸扎人尽收镜头。 56、纸扎街(六) 张小南合上数码摄像机待机,经过直立的纸扎人前。 这条过道一扇铁门都没有,却摆放两个纸扎人。 他斜眼一瞥,注意到是一男一女纸扎人。 其毛笔画的丹凤眼眼梢魅惑,无神地看着对面的墙壁。凡是带人脸的物体都令人不舒服,他瞟两眼便转移视线。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钉在纸扎人旁边的铜镜上。 这块铜镜和楼下的应该一样,镜面皆铜黄色,映着张小南的头顶。 奇怪,这里没有门户,为什么挂一块铜镜在墙上? “怎么不走了?”眼镜蛇在后面催促。 张小南继续前行。 后面的队伍紧跟而上,土豆笔直的光束照亮前路。 浑身不自在的樱桃牛奶尽量不看两个纸扎人,低头走过。忽而脚边擦过毛茸茸之物,吓得她尖叫。 兰月则惊愕地后退,踩着土豆的脚背。“对不起!” 酷酷的土豆一声不吭。 “你又怎么了?”眼镜蛇认为,她一惊一乍的尖叫比场景可怕。 “有东西摸我的脚……” 土豆迅速照亮地面,但见一只肥硕的老鼠飞速逃窜。 “老鼠而已。” 六神无主的樱桃牛奶低头凝视格子地砖,呆呆地擦拭额头的冷汗。 过道两侧陷入昏暗,她身侧是薄薄的纸片——纸扎人的头发。 纸片缓缓地抬起,朝着樱桃牛奶的肩膀接近。 张小南蓦然感到恶寒,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心头爬行,他猛地看向两个纸扎人。 别无异样。 “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继续走。樱桃牛奶你别再突然尖叫,万一惊动什么,会增加任务难度。” 他说完转身。 窘迫的樱桃牛奶面红耳赤,抬起微颤的手随时捂嘴。 又遇岔道,他们来到往另一栋的通道和上楼的楼梯口前,张小南回头问走哪一边。 楼梯口黑乎乎,旁边的通道幽深,谁也不能担保哪个方向有人居住。 见大家犹豫不决,他提议举手表决。 结果四个人赞成上楼,两个人赞成去另一栋。 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上楼去。 楼梯间又贴满防鼠疫的广告,这回张小南留心广告上的信息。 “提前防范,勿让鼠疫卷土重来。” 这句话印在广告海报的底部。 岩城人口密集,又乱又脏,发生鼠疫情理之中。目前线索太少,他暂时没理出头绪。 令他们失望的是,三楼的走廊没有摆放供品,一扇扇门肆意敞开——整一层没人住。 “门牌只写302,以前的邮差怎么送信来?”樱桃牛奶打量门牌号。 细心的兰月却发现门牌号有字母和数字前缀。“是s2,302,我想s代表south,南面。2可能代表二巷?” “哦。”樱桃牛奶撇嘴。“那北面在这栋的对面?我们直接下二楼去另一栋吧。” 这时,眼镜蛇问张小南现在几点。 “七点四十三分。” 眼镜蛇推一推鼻梁。“我们要存活到零点,而时间剩下四个多小时,不可能让我们随意悠转这么久。做好准备吧诸位,越接近目的地越危险。” 樱桃牛奶和兰月面如淡金。 “那我们接近零点才去目的地不更安全?随便拍一下那个单元,完事了?”土豆反问。 “我们得找目的地所在。” “找到后在楼下等,快到零点就上去。” 眼镜蛇语塞。 麻蛋,这家伙不作声没人当他是哑巴! 土豆找出眼镜蛇逻辑上的漏洞,张小南对他刮目相看。 他有预感,了解墙上挂铜镜的原因就能解开一部分谜题。 接下来他们回到二楼去另一栋楼。 这栋楼的二楼布局跟之前的不同,走廊宽敞,一侧是护栏,一侧是残旧的商铺。 蟑螂和老鼠爬过,他们挨着护栏让路,躲开匆匆逃窜的它们。 “那是什么商铺?居然没有招牌。” 他们旁边是堆积木箱的商铺,窗户开敞,铁门掉下大片锈迹。里面除了零散木箱,还有陈旧的长椅和竹子搭建的台阶。 门牌号是w3,201。 神秘的木箱吸引他们进去搜索,一半人翻找木箱,一半人饶有趣味地打量长椅前的简陋舞台。 “这是什么店?难道是酒吧,舞台是卖唱的?”萤火虫边拍摄边踏上舞台。当他拍到不自在的樱桃牛奶,贴心道:“这里有椅子,你可以休息一会。” 樱桃牛奶闻言瞅灰尘厚积的长椅,虽然嫌弃,但她确实走累,勉为其难地坐下休息。 而翻箱的三人找到新奇的东西。 “水袖的戏服,还能穿!”兰月一见戏曲相关的物品就兴奋不已。“以前的粤绣很精致。” 土豆捧着一顶珠光宝气的凤冠打量。 张小南找到发霉的面妆品,一打开全是发黑的粉状。“这玩意年头不少,能化僵尸妆。” 兰月噗嗤一笑,抱着爱不释手的戏服去找别的木箱。不料,她脸色一变,快步走向舞台。 “你起来,不准坐!” “为什么?”樱桃牛奶一头雾水。 “戏院舞台前面的第一排坐椅是陀地位,不能坐!” 樱桃牛奶环顾店里,自己坐的位置的确离舞台最近。“这店倒闭了,不存在陀地位了吧?” “在我们眼里这里是倒闭了,但对于亡灵却不一定。我们这一行有不成文规矩,除非戏院完全拆掉,否则不能随意坐旧戏院留下的椅子,尤其是第一排。” “这……坐了又怎么样,反正没人唱戏。”嘴硬的樱桃牛奶实则心里发毛,她不想在兰月面前服软。 “今天是盂兰节,谁保证真的没人唱戏。” 张小南低沉的一句吓得她弹起。 “不坐就不坐呗,有什么大不了。要不是萤火虫让我坐,我才不坐!”她扫视一圈脸孔,忽然颤声:“萤,萤火虫呢?” 她特意数人数,确定少了一个人。“他刚刚在舞台上拍摄的。” 他们急忙左顾右盼,不见萤火虫的踪影。 “嘁,那家伙拍摄上瘾了吧,真会添麻烦。” 五人回到走廊,依然找不到萤火虫。 “我们先搜这一层,他可能还没走远。” 张小南打开数码摄像机,完成素材拍摄。 57、纸扎街(七) “嘁,这种环境下乱跑,他要么脑子进水要么不带脑子。” 走最后的眼镜蛇骂骂咧咧。 樱桃牛奶点头赞同。“如果找不到他怎么办?我们不能为了找他费太多时间。” “嘁,不是还有一台摄像机吗,任务还是能完成的。” 樱桃牛奶戳一戳张小南的肩膀,“现在先别拍,保存电量拍504单元吧。” 兰月听得出这两人判定萤火虫遇难,尽管是萤火虫不对,但抛弃别人的感觉令她心寒。 谁知道如果再遇到情况,他们会不会第一个跑? 张小南本就打算节省电量,他拍一遍走廊,准备合上数码摄像机时发现一块显眼的店招。 耀祖诊所。 “我们到那诊所看看,可能有线索。” “啊?又找?”樱桃牛奶马上换平常的语气:“那诊所破破烂烂,应该不剩什么吧。” “不一定。诊所位于岩城中心,左邻右里肯定都知道这家诊所。在这前提下,必然有不少街坊去看病。如果运气不错,我们能找到街坊的病历。” “病历上可能有地址!幸运的话,我们能找到504单元的住户。”兰月灵机一闪。 眼镜蛇眼前一亮,也赞成去看看。 恐怖电影定律:凶魂生前要么冤死、要么横死、要么自杀、要么生重病死。 土豆没参与讨论,而樱桃牛奶拗不过他们,只好跟着去破烂小诊所。 张小南忽而驻足门前,“派两个人守在门口,如果看到萤火虫就喊他过来。” 于是守在外面的是土豆和樱桃牛奶。 眼镜蛇提着土豆的强光灯照亮小诊所,这里弥漫一股怪味,像腐臭,又像食物坏掉的酸臭。 很奇怪,说不清是哪一种气味。 医用挡帘只有一块,因年久,纤维软化而残缺不堪。不用拉开,张小南便看见帘后有一张污渍满布的床,床边放着生锈的手术用具。 墙上贴着自卖自夸的广告: 安全人流。 包治百病。 最便宜的老鼠药。 而医师的办公桌和柜子还在,三人各翻各的。 “真的有病历!”找柜子的兰月轻呼。她一拉开抽屉,便见多份文件。 眼镜蛇过去帮兰月翻看病历,张小南留在原地翻医师的个人物品。 办公桌下的抽屉放着几本医书,最后一本底下藏着一道被虫咬破的符和剪报。 歪扭的符咒颜色很淡,符纸脆弱易破。 张小南摸下巴沉思。 纸扎品店的李伯说,店铺是老字号,而且开在岩城外侧;城内一楼的店铺也卖纸扎品和香烛,不难推断城内曾经住着道士(神棍)。 符咒包含的汉字的可不是平安,而是辟邪。 这医师干了什么需要辟邪? 他看向墙上的人流广告,又或许医师治死过人。 至于剪报,某些位置被虫咬出破洞:什么医院出生,什么吓死人。 字句不全。 不过借着符反推,他灵光乍现,之前零散的线索能拼出冰山一角。 “你们经过每一条走廊的时候,有注意到楼梯口吗?” “楼梯口怎么了?” 看病历的眼镜蛇头也不抬。 “你们先回答我,有没有注意过楼梯口?” 兰月狐疑地抬头,“之前我们不是上过三楼吗?楼梯间贴满广告,怎么了?” “我换个方式问,你们有数过我们经过多少个楼梯口吗?注意是楼梯口,不是衔接两栋楼的过道。” 两人霎时默然,仔细回忆。 诊所静悄悄,静得三人产生耳鸣的幻觉。 眼镜蛇有些胆颤,略显烦躁。“你有话就直说吧,要我们猜到什么时候?” 张小南晓得他是害怕,最后一问:“我们刚才上三楼的时候,有人看见下楼的楼梯吗?” “没注意……” 兰月脸蛋惨白,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记得我们在一楼找了很久才找到上来的楼梯吧?而我们经过每一条走廊时,其实没看见楼梯口。因为楼梯口的存在太平常,我们理所当然认为它存在,从而造成视角盲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加上衔接另一栋楼的过道出现,更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眼镜蛇借扶镜框的手,遮掩恐惧的眼神。“所……所以?过道是假的?” “不,过道是真的,但楼梯被人掩盖了。” “嘁,楼梯这么明显怎么掩盖?你别故意吓唬我们。” “你仔细品味婆婆的警告。” 张小南不再解释。 他心里还有一个猜测,只是线索不够,他不确定。 如果猜测成立,很棘手,他们面对的不只是鬼魂。 “你们找到什么?”他话锋一转,缓和紧绷的气氛。 眼镜蛇仍魂不守舍。 兰月则递给张小南一份薄薄的文档。“你先看看这份。” 张小南抽出第一张诊断单。 吐血了,医师的字迹是草书。 他瞪大眼睛凑近诊断单辨认,才认出最简单的几个字:人流手……后面一个字较复杂,估计是繁体字“术”。 “你再看签名。” 闻言,他视线下移。 签名是徐萍,时间是1964年。 “萍?” “嗯嗯,不知道是不是婆婆呢喃的名字。” 后面几张是术后开的药方,不过最后一张截然不同,是新的诊断单。 他依稀辨认出“不能怀”的字眼。签名也是徐萍,时间是1972年。 “哦?意思是徐萍做了一次人流手术后无法怀孕?咦?n4,504?” “什么504?”眼镜蛇猛然回神。“我这里的文档也记录这种数字,估计是医生为了记忆病人写上的。” “n4就是北门四巷了?” “肯定是。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线索?” “人流后怀不上孩子。” “没了?” 张小南无奈地耸肩,“没了。” “嘁,我还以为是冤死或者横死的人,难道她生不了孩子而跳楼?死前诅咒岩城的所有人?” “你这失望的语气很危险啊。” 眼镜蛇无视他的吐槽,烦躁地把诊断单塞回给他。“还不是不知道那个单元有什么,该死的萤火虫又失踪,能不能好好通关!” “至少我们知道曾经住504的是什么人。”张小南小心放诊断单进档案袋。“我们一路去北门,沿途顺便找萤火虫。” 58、纸扎街(八) “还有很多病历,不看了吗?”兰月拉开第二层抽屉,里面满是档案袋。 “嘁,没时间看那么多。现在几点了?” 张小南打开数码摄像机的小屏幕,瞅了瞅。“八点零八分。兰月,带上几份档案走,有时间就看。” 她马上抽出几份塞进自己的背囊。 见三人出来,樱桃牛奶如释重负。“找到什么线索?” 眼镜蛇把徐萍的情况告诉二人。 “她该不是boss吧?怀不了孩子,被老公家暴而心怀怨恨变成厉鬼?”樱桃牛奶脑补出一部肥皂剧。 “有可能,那个年代注重传宗接代,生不出一个蛋的她被碎尸也不奇怪。”眼镜蛇冷笑一声。“我们边去北门边找萤火虫,事先说明,如果找不到他依然任务为重。” 樱桃牛奶点头赞成,巴不得转眼就完成任务。 这次仍是张小南带头前行。走廊边上堆积杂物,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绕开。 期间,张小南、兰月和眼镜蛇特意留心楼梯口的位置,哪知绕了一整层后,果真没有发现楼梯口。 三人死一般沉默。 “怎么了?”樱桃牛奶发现张小南的步伐变小,气氛古怪。 “没有上下楼的楼梯。” 昏暗中,土豆蓦然的一句令樱桃牛**皮发麻。地面拉长的影子张牙舞爪般,攥紧她的心头。 “没……楼梯?怎么会……”她抬眼,竟回到木箱堆积的戏院,原来已经绕了一圈。“不对,之前我们不是上过三楼吗?会不会是这一栋只有两层?” 啪嗒,戏院里打开的木箱滑落一支画眉的小毛笔,滚到门后。 仿佛有看不见的灵体借此嘲笑樱桃牛奶的话。 张小南不管那支毛笔,走到护栏前探头,望楼上。“你们过来看看。” 其他人闻言走去,只有缩着脖子的樱桃牛奶不敢去。 凭栏上眺,楼上黑洞洞。 “不止两层。”兰月回头告诉樱桃牛奶,后者呆在原地不敢动。 “那……是不是我们错过了楼梯?” 兰月沉默不语,她不认为三个人都看漏。 “我记得有一条连接另一栋的通道。”眼镜蛇声音干紧,咽了咽又说:“我们要么回去之前那栋,要么去新一栋。” 张小南不假思索:“去新的一栋。” 有了决定,他们掉头回到黑暗的通道前,土豆朝里面打灯。 如此,他们穿过几栋楼,见过摆放墙角的纸扎人。纸扎人旁边同样钉着一面铜镜——这是遇到的第三面。 接近九点,他们终于找到北门四巷的门牌,n4。 二楼同样没人住,但有楼梯口。他们高兴不起来,因为下楼的楼梯一片漆黑,如同弥漫黑雾。 张小南随手提起一个油漆桶扔进漆黑。 无声无息,他们听不见落地的声响。 真见鬼了。 “为什么会这样……” 腿软的樱桃牛奶险些站不稳,想蹲下。 “上楼吧。我们接近重点拍摄地点,需要女主持解说。”张小南回望面无血色的樱桃牛奶,她的妆容开始花掉。 “解解解说?!” “当然,要告诉观众我们准备到达什么地方。” 她一千万个拒绝打头阵。“不如这样,我在这里解说几句,上楼后我走在你旁边?” “行吧,你想好台词。麦克风和打光准备就绪,侧写的记录现在的时间。”说完,张小南举起数码摄像机,拍摄周围的环境。 腿软的樱桃牛奶靠墙蹲下,先平复情绪然后整理思绪。 “你们认为解说官方一点好还是接地气一点好?” “嘁,这个时候你还比较这些?”眼镜蛇想翻白眼。 “你懂什么,如果敷衍了事,任务不过关怎么办?何况这是我的职业工作,不能马虎。” 兰月急忙打圆场:“我们是灵异节目,接地气些比较好,符合现在的气氛。” “嗯。”她十指埋发间,组织解说的语言。 五分钟后,她重新站在镜头前,苍白的脸映着淡黄灯光,花掉的眼线似烟熏妆,两颊显得瘦削。 她声音低沉,语气阴柔:“各位观众,我们现在身处北门四巷的楼上。北门四巷504单元,相信有观众听说过。大家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我们是不断穿过衔接的楼道才来到这里,原因是我们找不到楼梯。” 她故意停顿一下,又说:“可能是盂兰节的关系,又可能是鬼遮眼吧,我们自从上了某一栋的二楼后一直找不到其他楼梯。然而,我身后出现了上五楼的楼梯。上面会有什么?请大家的目光随镜头来……” 她转身朝向楼梯,识趣的张小南走在她旁边。 两人一起拾级而上,樱桃牛奶要扶着脏兮兮的墙壁才走得稳。 到了五楼,两人率先看见一个人躺在楼梯口,其怀里有一部数码摄像机。 张小南立刻合上小屏幕待机,快步靠近那个人。 “是萤火虫!” 他先观察萤火虫有没有影子,然后一巴掌拍萤火虫的脸。没一会,萤火虫迷迷糊糊地醒来。 “你怎么跑来这里?” “啊?”萤火虫浑浑噩噩,两眼茫然。 眼镜蛇挤过来,揪着他的衣领低吼:“你一个人乱跑给我们添多少麻烦!你是怎么来这栋楼的?” “这栋楼?这是哪?” “北门四巷!” 萤火虫打哆嗦。“我……我不知道,我站在舞台拍摄的时候拍到粉色的东西,然后出走廊瞅瞅,然后……然后我不记得了。” 张小南紧盯他的双眼,没发现他眼神闪躲,但他的话逻辑不太对。 经过上次大木的事件,他警惕独自走散的队员,于是旁击侧敲:“萤火虫,你拍到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 “就是,你乱跑个屁!” “我……我怕你们不信……只是出走廊而已,我觉得离你们很近,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张小南紧蹙眉心。“你这么胆小,居然敢自己到走廊查看,挺惊奇的。” 萤火虫顿时脸通红。 “出走廊而已,又不是去楼下,什么胆小不胆小!” “哦,你胆大,你走在前头呗。” 他碰到萤火虫,证明萤火虫不是鬼,却证明不了萤火虫是不是不对劲。 让他走前头,不对劲就踹开。 59、纸扎街(九) “神、神经病!为什么要我走前面?” “我的摄像机快没电,你来拍摄504单元。” “我……” 萤火虫慌忙打开自己这台,不但成功开启,而且电量剩一半。 “萤火虫,你帮忙拍摄504单元吧。”兰月适时打辅助。 众人迫切的注视下,萤火虫硬着头皮答应。他扶墙站起来,哆哆嗦嗦地举起数码摄像机。 “走……走吧,大家。” 喉咙干涩的萤火虫迈开颤抖的腿,先左拐看门牌号。“这是n4,501。504应该在这边?” 他抹一把脸,出汗太多导致发冷。尤其看到前面摆放两个纸扎人,他的心跳要漏两拍。 越过纸扎人,504紧闭的铁门就在眼前。 门两侧没有贴土气的春联,门楣挂着铜黄色的镜面。萤火虫轻轻一拉铁门,竟然能拉开。 张小南仔细打量春联留下的长方形印痕,并不新,只是比墙壁别处干净一点,并且残留一些别的印痕。 像是封条留下,这些痕迹比春联的崭新。 这时萤火虫已经打开铁门后的木门,霎时涌出浑浊的灰尘气味。 待土豆的强光灯照亮,樱桃牛奶和兰月不太敢进去了。 墙壁残留洗不干净的血迹,虽然很淡,但被血迹包围的感觉很不好受。家具东歪西倒,战场似的。 “进去吧?进去拍完就完成任务了。”举着摄像机的萤火虫先迈进一步。 就在樱桃牛奶要跟上时,张小南突然喊住她。“等一下,策划书让我们重点拍摄504单元,但没说明要我们进去。” 樱桃牛奶悬空的前脚马上停住,站立不稳的她踉跄后退。 “是这个理。”眼镜蛇恍然大悟。 萤火虫一头雾水。“不进去怎么拍摄?” 张小南指着门边的痕迹,“这里曾经贴过封条,痕迹比春联留下的新。你们看,和墙壁对比,封条的痕迹算是白净。姑且说封条是近期内被拆,我们单是拍摄门口也够了。” 樱桃牛奶连忙翻出策划书,一字一句查阅。“没错,策划书说重点拍摄504单元,没指明必须进屋拍摄。” 眼镜蛇抢过去看。 “重要的问题是,封条什么时候拆,为什么拆?徐萍确认无法怀孕是在1972年,案发时间至少在72以后,那么封条贴了起码二十年,为什么突然拆掉?” 张小南更在意旁边的纸扎人和门楣的八卦镜,两者总同时出现。 可恶,他还没串联出原因。 “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没胆进去?如果只拍摄门口不能通关,我们要陪你留在这里?”萤火虫不耐烦。 此言一出,樱桃牛奶和眼镜蛇神色僵滞。 对啊,他们赌不起。 谁想留在这种年代,这个鬼地方? “进就进,赶紧拍完走人。”土豆第二个迈进屋里。 樱桃牛奶和眼镜蛇虽然心存疑虑,但通关要紧,快步跟上土豆。 兰月转头看张小南,也想留在外面,不料里面的人喊她去收音。无奈之下,她举着吊杆麦克进去。 剩下张小南,他不想进屋的理由是萤火虫的言语和行为漏洞百出。 他抬头望门楣的八卦镜。 他观察屋里片刻,当没有出现情况才踏进去。 如果冒出鬼魂,他一个平底锅拍去。 樱桃牛奶在镜头前简单介绍环境,最后面的张小南翻找家具。侧写的眼镜蛇也没事干,一同搜索。 张小南看见翻倒的柜子底下垫着一张发黄的纸,他一手抬起柜子,一手捡起纸条。 纸条残缺,字迹是手写。 钢笔字体苍劲有力,他猜写的人书法不错。 “古书记载,以什么什么入药可安胎,足月后麟儿诞。”张小南念着上面的文字,偏偏药材名残缺。 “给我看看。” 他把纸条递给眼镜蛇。 “我们有没有找错地?徐萍生不了怎么安胎,难道这药方能让徐萍怀孕?前面写着古书记载,这是中药吧?” “可能是偏方之类。” 眼镜蛇挠头发深思。 “兰月,能把徐萍的档案给我看看吗?”张小南抬头。 兰月放下吊杆麦克,翻出徐萍的档案袋给他。 张小南迅速浏览一遍,确定自己没记错。“徐萍做的是人流手术,而不是流产。” “嘁,我懂了。徐萍怀了野种去做人流,结婚后怀不上。” 樱桃牛奶大惊失色,“你们在屋里说主人家的坏话真的好吗?” 静谧一刹,阴风阵阵。 土豆打破沉默:“我们拍完了,下楼找个地方等零点。” 大家面面相看。 根据恐怖电影吓人定律,这个时候大门会突然关上不让他们离开,然后boss出现。 出乎意料,两道大门没有关,boss也没出现。 “走……走吧?”樱桃牛奶颤声催促。 土豆带头出去,她紧跟着。剩下的人陆续跑出屋,闻到走廊飘着奇怪的气味。 不是灰尘,不是垃圾酸臭,也不是死老鼠的腐臭。实际上他们闻过这气味,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张小南习惯性抬头望门楣,下一刻,他瞪大眼。“不对劲,你们先别动。” 五人猛地凝固身形。 他先检查两个纸扎人的外貌,没有发现异常。接着他回头望门边,惊觉门两侧没有贴春联留下的印痕。 “这里不是原来的楼层。” 他们面面相觑。 张小南指着门楣,“我们进屋前,八卦镜镜面朝外,现在却是八卦镜背面朝外,还有贴春联的印痕消失了。” 说着,他注意萤火虫的表情。 “萤火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不吃惊?” 其他人盯着平静的萤火虫。 “开玩笑,我会知道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来这栋楼。” 张小南插兜攥紧文具袋,步步逼近萤火虫。“八卦镜能够辟邪但数量不多、医师抽屉有符箓,这里曾经住着一位高人。我想贴铁门外的不是警方的封条,而是符咒吧?” 萤火虫猛然移开视线。 “你果然有问题!” 平底锅在他手,萤火虫见状落荒而逃。 顿时平底锅飞去,砸中萤火虫的后脑勺,张小南急忙将其扑倒地。 “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萤火虫的脸被压在地上。“呵呵,大家都逃不了了。” 话音刚落,他的脸起变化。 60、纸扎街(十) 萤火虫的侧面变雪白,腮部多了一团高原红。 张小南马上松开他,捡平底锅爬起来。 他看清萤火虫的面部轮廓生硬不自然,就像……纸糊的手办。 接下来萤火虫的短袖t恤和短裤成薄纸;胳膊和腿卷成圆柱形,没有关节,单是四条纸卷。 而他的头发直接成了包裹脑袋的黑色纸片。 “纸扎人!?”腿软的樱桃牛奶靠着墙站。 背后的触感冰凉粗糙,她回望发现其实是墙壁。心中有疙瘩,她开始害怕纸制品,挪远点站。 而张小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碰纸扎人,便用平底锅将萤火虫翻身,然后捡起它的数码摄像机。 大家可见,这纸扎人的相貌和萤火虫五成相似。 “怎么回事?是纸扎人变成萤火虫的样子还是萤火虫变成纸扎人?”兰月唇色发白。 “我倾向于萤火虫变成纸扎人。”张小南低头检查数码摄像机,确定是萤火虫手持那一台。 “现、现在怎么办?” “嘁,能怎么办。当然是想方法确认我们身处这栋楼是不是来时那一栋,还有萤火虫说‘大家都逃不了’是什么意思?” “逃不出岩城?” 樱桃牛奶一语惊人。 “我不用逃出去,存活到零点就行了!”眼镜蛇异常烦躁。 一时间大家沉默,静悄悄的走廊突然响起细微的声音。 穿着纸糊绣花鞋的脚缓缓落地,宽阔的裤管里隐约可见竹竿。两朵阴影悄无声息,投在他们背后。 刚才顾着讨论,现在的他们察觉走廊缭绕寒凉,宛如萧索深秋。 来时却是夏夜的清凉。 而且,他们背后的凉意更浓。面面相看的他们煞有默契,都不说话。 下一秒,张小南猛地转身,对上一张笑吟吟的纸脸,与之近得要贴鼻尖。 二话不说,平底锅抽去。 “愣着干嘛?跑啊!” 五人争先恐后地跑去楼梯口,兰月的高跟鞋跑起来咯咯作响,回荡楼道。 眼镜蛇跑时回望,看见两个被拍倒的纸扎人机械地爬起来。 “擦!” 一到楼梯口,兰月马上脱掉一双高跟鞋提着,赤脚跟着他们跑。 土豆的光束摇摇晃晃,楼梯时明时暗,害樱桃牛奶看不见阶梯,平底鞋一滑擦过阶梯边缘。 她整个人滑落楼梯,腰和盆骨火辣辣疼。愣神期间,其他人已经跑到楼下,剩下她坐在四楼的楼梯平台。 没有人顾得上她。 黑暗中,微不可察的动静传入耳中,她哆哆嗦嗦地扶着楼梯栏杆起来,强迫自己迈开灌铅的腿。 另外四人已经跑到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依旧被黑暗遮挡。他们别无选择,逃去另一栋楼再说。 “婆婆住的那一层有楼梯下地面,我们回那一栋吧。”一手提吊杆麦克,一手提高跟鞋的兰月提议。 “就这么办。麦克风可以丢了吧,已经不用再拍摄……”张小南发现少了一个人,“我们的女主持呢?” 三人环顾狭长的走廊,脸色泛青。 眼镜蛇当机立断:“我不会回头找。她是成熟的大人,应该要学会自己应对。” 张小南飞速过滤利弊因素,算出回去找人会降低团队的行动效率。其实只要樱桃牛奶躲好熬到零点,就能通关。 “我们继续逃,相信她找到地方躲藏。” 兰月略诧异他的决定,但没说什么,跟着他们穿过走廊。 拐过转角,前方尽头摆放两个纸扎人,它们对面是到另一栋楼的过道入口。 四人大气不敢出,放慢脚步走近,紧盯暂时不动的纸扎人。 然而没走几步,两个纸扎人齐刷刷扭头望他们。殷红的小嘴翘起而笑,无神的丹凤眼月牙弯弯。 不可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上。 张小南和土豆带头跑去,接着两个纸扎人并排拦截。一人举起平底锅,另一人提起强光灯,狠狠地砸。 尽管砸扁它们的脑袋,它们还能动。 “快过来!” 这玩意砸不死,只好趁砸的时候让眼镜蛇和兰月先过去。 余光瞥见两人跑进通道,张小南和土豆砸断它们的脚才逃离。 他们记得这条通道能通往门牌号是w为首的楼房,原路返回是最好选择。 兰月气喘吁吁,跑得脸蛋透红。“我记得刚到那栋时,二楼没有摆纸扎人。” 眼镜蛇扶稳歪了的眼镜。“从我们走出504开始,这里或许不是之前的岩城,产生变化证明我们触动了死亡flag。” 她不太听懂最后一句。 “意思是全城的纸扎人会追杀我们。” 她吓得不敢做声。 “又是这股味!”土豆不耐烦地揉鼻子。无论跑到哪里,奇怪又熟悉的气味无处不在。 张小南忽然耳尖动,赶紧示意大家噤声并停下来。 四人正身处拐角,左右两侧是寂静的走廊。凝神细听下,他们隐约听见“嘤嘤嘤”的声音。 声线如同猪叫,尖锐难听。 可怕的是,声音从楼上转移、逼近这一层。 声音的主人要下楼梯。 土豆马上关灯。 张小南深知现在不能逃,避免遇到下来的它,最好呆在原地。 那玩意走路有声音,绝对不是纸扎人。 啪嗒,啪嗒。 沉沉的脚步声传至这一层,伴随猪叫般的哭泣,以及刺骨寒气。 兰月抱紧自己,眼镜蛇和土豆屏住呼吸,只有张小南偷窥楼梯口。 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他勉强望清楼梯口的轮廓。 猪叫愈发响亮,他先望见楼梯口露出硕大的半弧形黑影。那半弧形凹凸不平,实在望不清那是什么。 但能释放寒冷的阴气,那玩意是猪鬼? 未知的情况下不能硬碰硬,他决定等那个玩意离开。 那奇形怪状的黑影出了楼梯口竟然停留,哭声莫名停止。 黑暗中,它似乎动了动。 不祥的预感攥紧心头。 “吼吼吼!(有活人!)” “跑!”张小南用气声警示,然后随手拉起一个跑。 刹那严寒逼人,追赶他们的后背。 四人匆匆跑到另一条通道,背后啪嗒啪嗒的巨响震耳欲聋。 幸运的是,这栋楼的二楼每户家门敞开,他们决定分开两组躲藏。 “吼——” 浑厚的尖啸震彻逼仄的通道。 61、纸扎街(十一) 张小南和兰月跑进其中一屋。 大厅没剩多少家具,两人各躲进一个卧室,钻进衣柜里。就算衣柜充满怪味,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忍耐。 张小南特意没关紧衣柜门,留下一条小缝偷窥外面。 虽然平底锅在手,但那个黑影至少两米高而且发出猪叫,他没十成把握确定那是幽灵还是二师兄。 此时自己在暗,有胜算就偷袭。 啪嗒,啪嗒,外面的脚步声近了,但突然停住。 他不动声色地后倾身体,藏于黑暗中。 外面死寂,猜不透那玩意的想法。 不一会儿,大厅响起木头移动的窸窣,若非环境寂静,不一定听见。 它进屋了。 张小南屏住呼吸,盯着衣柜门缝外。他瞧见两卧室前面的花布挡帘鼓起,随即胳膊似的条状黑影撩开挡帘。 猛然间,千百道视线射来般,他不再望门缝外。他有预感,一旦对上视线就被发现。 丝丝寒冷渗透衣柜,压迫感还没消失,他抓紧平底锅的柄。 这感觉,在解忧杂货店为巨婴解答时相似,不过寒气比不上巨婴的。 度秒如年,不知过了几分钟,寒冷减弱,压迫感消失。 他透过门缝偷窥,得悉卧室外的黑影不在。 “死鱼眼。” 他怀里冒出弥珍半透明的脑袋,她低声说:“刚才的东西怨气比我重几倍,最好别正面对付。” “那是什么?” “不知道,感觉它既有鬼气也有妖气,奇怪得很。记住别硬来,你死了我就会消失。” “知道了。”他嘴上漫不经心,其实心底在意。“跟上次的巨婴相比,哪个厉害?” “这……”弥珍蹙眉沉思片刻,“上次的大拿厉害吧,连老板也害怕它。你先别出去,那妖怪还在附近。还有,这个地方鬼气很重,小心。” 说完,弥珍钻回他的裤兜。 这个地方……他注意到弥珍的用词,更为确定这里不是原来的岩城猜想。 他默默读秒,等过了十分钟左右,他蹑手蹑脚地推开衣柜门。静待片刻,卧室外没动静后他才伸脚出衣柜。 当伸出双脚落地,他谨慎地再等一会,然后轻轻靠近花布挡帘。 希望二师兄不留下一片云彩。 他屏息撩开挡帘一角偷窥,确定二师兄不在屋里就去找兰月。 打开衣柜时,兰月抱着高跟鞋蜷缩在衣柜角落,面无血色,人见人怜。 “它走了,可以出来。”张小南压低声线。 兰月愣了愣,憨憨地说“哦哦”。她抱着高跟鞋钻出衣柜,身体抖如筛糠。 “脚没事吧?” 她错愕一刻,“没,地面还算干净没有利器。” “好,我们去找眼镜蛇和土豆。” 两人鬼鬼祟祟地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张小南探头出大门,不见二师兄的身影才和兰月一起出屋。 走廊依然弥漫寒气,两人打冷颤。 由于不知道眼镜蛇和土豆躲在哪个屋,两人得逐间找过去。对面的屋没有,他们去下一间。 气温骤然下降,尽头的屋飞快地爬出一个硕大黑影。 差点了,它能嗅到活人的气息,哪会容易离开。 服了,这玩意聪明得很,故意躲起来等猎物自己出现。 二师兄的速度贼快,兰月来不及拉起他的手跑,它已经冲上前。 “去死吧!” 平底锅蓄力拍去,对面发出阵阵猪叫。 兰月死死捂住嘴巴,勉强看清楚面前的玩意外貌。 这时,平底锅再次狠狠砸下,砸一次不死就砸两次。 他发现平底锅好使,殴打二师兄的时候它反抗不了,缩着身体挨打,唯一的缺点是平底锅造成的伤害似乎不大。 “吼——” 长号几乎震破天花板。 “我挡住它,你们快跑!”弥珍的声音在张小南脑海响起。 霎时寒气加剧,两人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冰棍。张小南毅然拉着兰月逃跑,在心里叮嘱弥珍小心。 途中,兰月问眼镜蛇、土豆怎么办。 “二师兄会追杀我们报复,他们俩应该安全。” “二师兄?我倒是觉得那是头大身小的‘人’,我隐约看见它有人的四肢。” “大头怪婴?” 张小南的脑海形成画面。 逃到另一栋楼,两人遇到两个行走的纸扎人。张小南故技重施,将它们拍扁。 气喘吁吁的两人逃到第三栋楼,决定先躲起来歇息一会。他们逃进废弃的店铺,前脚一跨,后脚一收,风云突变。 烛光辉煌取代昏暗,两列井然的座椅取代凌乱的店铺。座椅最前方,是挂着猩红幕布的舞台。 两人立刻转身,惊觉店门变成一堵墙壁。 完了,被困了。 锵!锵!锵! 悠远的打锣渐响亮,接着击鼓起,幽怨二胡与之缠//绵。 但,他们俩没看见敲锣打鼓的“人”。 “处处仙音飘飘送,暗惊夜台露冻。讎共怨待向阴司控……” 唱戏的燕声扣人心扉,千回百转,靡靡传遍这小型戏院。 同样,两人没看见唱戏的花旦。 “这是紫钗记,很有名的粤剧。”兰月低声告诉张小南。 “我们找找机关,如果需要解谜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兰月很是感动,却听见唱戏的女声戛然而止,换成交谈:“你哋出唔去。(你们出不去。)” “那就砸烂你的舞台。”张小南对着空气,换凶狠的语气。 “唉。唔是我困你哋。你哋嘅朋友坐了陀地位得罪看客,他哋好生气,要惩罚你哋。” 樱桃牛奶坐了陀地位! 他和兰月愕然对视。 兰月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我们的朋友不懂行规,她无意冒犯。很对不起!” 见她朝观众席鞠躬,张小南照办。 “唉。这样吧,这位妹妹同我唱一台戏,平息看客嘅怒火,或许就能离开。妹妹知道紫钗记,我猜係同行?” 兰月吓得面无血色。 “她的声音一直平和,我觉得她没有恶意,而且这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兰月无措地撩耳边的头发,颤声问花旦:“是不是我唱完,我们就能离开?” “嗯,我会说服他哋。” “好,我陪你唱一段。我们准备唱哪一段?” “剑合钗圆。妹妹唱李益的谱如嘅?” 62、纸扎街(十二) “我未见赋诗人,已爱缠绵诗中句,谁料诗中句,不及美丰华。钗未插鬟时,几度浅咏低吟,早羡文章司马……” 兰月说女鬼唱的角色属青衣,且是功底深厚的青衣。 她在台上独唱,张小南陪兰月绕到后台化妆。后台摆放许多梨花木木箱,盛装戏服、面妆、首饰等。 化妆间是两列背靠背的妆奁,镜子顶部固定一个灯泡,非常简陋。 兰月找到一套小生的月白褶子,直接套在旗袍外。男装褶子是交领,即便露出旗袍的立领看着也不奇怪。 褶子的长度能遮挡高跟鞋,她不需要再套裤子和换鞋。最后是上妆,她抱着一罐罐面妆品到妆奁前坐下。 看着她娴熟地扎起头发,然后用透明胶之类吊起眼角,张小南心想有没有必要这么隆重。 不过对于她们来说是尊重舞台、尊重看客,他没资格提出异议。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就他在旁闲着,很不好意思。 兰月一边对镜涂白色颜料,一边回答他:“你帮忙当个听众,这是我第一次唱小生的戏,你是第一个听众。” 她吐舌头,笑了笑。 “好吧。” 张小南坐在旁边等她。 “其实我很紧张。”脸全白的兰月开始画眉。“之前都是你带着我逃跑,这次我一定要靠自己带你离开,所以我很紧张,怕唱不好连累你。” “不用紧张,你当那是平时的舞台。” 张小南甚少安慰过异性,词到用时方恨嘴笨。 活该自己单身狗! 兰月噗嗤一笑,没那么紧张了。 即将完成上妆,兰月催促张小南到观众席等候。 既然化妆的时候没有鬼来刁难,他比较放心让兰月独自上台,便绕去空荡荡的观众席。 青衣婉转的歌声一直回荡小型戏院,眼前却没有观众,实在诡异。 他自然不会坐凉气飕飕的陀地位,特意从旁快步经过第一排。他亦不坐前几排,宁愿坐中间。 经过一排排座椅时,他发现浅色的地板上有一个烟蒂,该位置残留淡淡的烟味。 他惊奇地走去捡起然后嗅熄灭的烟头,嗅到明显的烟味。 六名用户长时间待一块拍摄,没哪个出现烟瘾状态,他率先排除烟蒂属于六人之一。 剩下的可能再不合理也是真相——还有活人在这座岩城活动。通过其抽烟看戏可见,这人能够自如出入戏院,不然怎么会有心情抽烟。 何况这位置正对舞台中间,是好位置。 他扔掉烟蒂,坐这人曾坐过的位置。 没多久兰月出场了,她上台后郑重其事地甩一甩衣摆,随即甩袖迈阔步,活脱脱英俊的书生。 锣鼓声转变为激昂的间奏,为男主角登场而助兴。 她看不见青衣的身影,不知道其此时站在哪里,于是阔步走到舞台偏中间的位置。 剑合钗圆选段应该由唱李益角色的她先喊白,她深呼吸环顾空荡荡的观众席,拱手佯作拿杯子。 “小玉妻,请你饮过呢杯,就算十郎陪过不是。” 兰月刻意令嗓音粗些,高亢些。 接下来轮到青衣扮演的霍小玉:“君虞,君虞,妾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 隔空对唱的滋味说不出来,尽管观众席空,她仍感觉到众多视线集中舞台,与她平常表演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深知,台下真的存在观众。 她深知,如果自己出错,台下一清二楚。 如此,她权当真正的演出,全情投入演唱。 张小南听出兰月初时紧张,尾音有些颤抖,第二次对唱后好多了,似乎恢复她真实的水平。 一阴一阳的对唱哀怨交织,为观众铺展男女主人公爱恨缠//绵的画卷。 他一边听,一边留神四周,疑惑为什么看不见戏院的幽灵。 外面的纸扎人能动,他和兰月能看见大头怪婴,为什么却看不见这里的幽灵? 他环顾整个戏院,目光锁定他们穿过来的那堵墙。 这个空间是全封闭,跟外面联系不大。 听说能够通过镜子或相机看见幽灵,他试着打开自己的数码摄像机,镜头对准前面的座椅和舞台。 顿时,小屏幕呈现一道道青色的虚影,他们坐在前三排看戏。 而跟兰月对唱的青衣,只有淡粉色的虚影站在舞台上、站在兰月对面。 他悄然举着摄像机扫四周,看见舞台一侧有打扫的、有给观众斟茶递水的虚影。 至于敲锣打鼓的乐手隐藏在舞台另一侧,他们影影绰绰。 原来这小戏院仍在运作。他猜,因为维持这个特殊空间,他们才变成虚影吗。 如果兰月知道台上还有幽灵扮演丫鬟、家丁,站在她和青衣后面,她一定吓傻。 张小南默默放低摄像机,免得又惹怒他们。 幸好前排的观众专心看戏,不在意他这个活人观众。 当兰月和青衣的对唱过大半,张小南看小屏幕上的时间。 晚上十点二十分,接近阴气至重的子时。 二胡的声音逐渐悲凉幽怨,青衣的歌声时怒时怨;兰月则坚毅地表明心迹,她们的歌声揪人心扉。 “晚粧淡素,丰姿绰约,艳如绝世容,玉燕珠钗今生今世莫叹飘蓬。” “三载怨恨尽扫空,双影笑拥不语中。” 锣鼓喧天,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小南已到舞台一侧候着,一剧终便提着平底锅。 掌声来自前排,虽凋零但热烈。 “多谢妹妹愿意陪我唱一段,许久不曾如此尽兴。小伙子,你也上台来,我同他哋说去。” 听见青衣的话,张小南警惕地上台等。 兰月忐忑地攥紧宽阔的长袖,生怕自己唱得不好,观众不满意。 忽然一阵凉风拂上台,随之响起青衣温柔的声音:“他哋愿意比你哋出去,你哋穿过来时嘅墙壁便可。我没有物品可以答谢,就送妹妹一支发钗当见面礼。” 话音刚落,一支镶嵌珠花的发钗悬浮半空。 “姐姐,我不该收下你的发钗,本来是我们不对在先。”兰月明白,青衣送发钗的意思是惺惺相惜。 旧时代的戏子糊口不易,她以为自己也过着这种生活吧。 63、纸扎街(十三) 青衣的笑声宛如银铃。 “妹妹不必见外。粤剧青衣后继有人,我哋戏班甚是欣慰。” 原来发钗是传承的意思。 “我哋每逢盂兰节就翻来岩城,隐约晓得当今时代听戏嘅观众越来越少,粤剧逐渐被被电影电视剧取代,自然愿意学戏曲嘅人更少。唉——” “谢谢姐姐。” 兰月了然,郑重地接过发钗。她触碰发钗的一瞬间,发钗徒然升起半透明的光屏。 【名称:青衣的祝愿】 【品质:有点旧】 【功能:美女专属,男人或伪娘闪开。戴上后受到青衣的保护隐身五分钟,冷却时间三小时。】 兰月和张小南猛地抬头望空气。 青衣貌似看不到光屏,咯咯笑道:“我冇男人的物品相赠,小伙子唔介意吧?(我没有男人的物品相赠,小伙子不介意吧?)” “不介意!能听你们唱戏,是我的荣幸!” “呵呵呵,小伙子真不错。” 兰月脸蛋有点烫,幸好面妆遮掩。“姐姐误会了。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雅号?你的唱功是我的榜样。” 这话出自真心,青衣的功底比得上她认识的老戏骨。 “我叫小鸾仙。好了好了,你哋出去吧,你哋朋友会担心。” 两人朝观众席鞠躬致谢,从舞台一侧下来。台上,青衣娓娓吟唱别的戏曲,似为他们送行。 “衣服和妆容怎么办?”张小南小声问兰月。 “不管了,出去再说。” 两人穿墙而出,回到黑灯瞎火的楼层。他们转身一看,身后竟然是他们搜过的破败小戏院。 不过半掩的铁门上多了两张纸,一张是粤剧海报,女子的脸似曾相识。 张小南立刻从裤兜翻出黑白照片对照,果然是同一人。 兰月欣喜地注视海报的标题,喃喃自语:“原来姐姐长这么漂亮,还这么有名气。” “嗯……嗯?你的脸和衣服……” 兰月又摸脸又低头看,惊觉小生的褶子不见了,脸上不再紧绷。“帮我瞧瞧,我的面妆是不是没了?” 仔细打量的张小南点点头。 她忽而推开张小南的脸,两颊微红。“你看看另一张纸写着什么?” “咳,是催租告示。若本月流仙戏班再不补齐五个月的租金,月底即关戏院。署名是白家。” “五个月租金?唉,他们真不容易。现在我们找个地方躲到零点吗?” 张小南紧皱眉心,还没开口,另一头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里!” 两人惊愕转头,看见一名穿着水手服的长发女孩鼓着两腮走来。兰月一瞥她脚下,发现她没有影子。 “鬼……” “没事,她是友军,是我……第一个多人副本的奖励。”张小南笑了笑。 “我明白,类似式神那样?” “差不多。弥珍,你有没有受伤?” 弥珍冷哼一声。“本王天下无敌,才不会受伤。” 要不是她保存力量不实体化,肯定不易被看穿她是鬼魂。 “我找你们很久了,你们躲哪里去?”她叉腰仰头。 “被困在一个空间,不过他们没有恶意。现在我想找个地方躲着,重新看一遍录像和病人的档案。” 弥珍和兰月错愕,不解其意。 “好吧好吧,本王难得出来活动,顺便保护你们吧。要躲哪里?” 张小南左顾右盼,指着远处的耀祖诊所。 诊所生锈的铁门上也贴催租告示,署名同样是白家。 弥珍留在诊所门外把风,张小南和兰月进去翻箱倒柜。果不其然,柜子里没有一份病历。 “我很肯定这个岩城不是我们进入的那座,有些物品是原来那座才有,而一些是这座特有。” 兰月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戏院门上为什么还贴着催租告示?戏班已经没了,诊所也没了,何况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留着干嘛?” “其实整一层的店铺也贴了,我暂时想不明白有什么含义。我翻看录像,你查看背包里的病历。” 张小南暗暗给自己点赞,让兰月带几份出来是明智之举。 他打开萤火虫的摄像机,从李伯的采访开始看;兰月则用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诊断单。 李伯受采访的时候,镜头曾拍摄店内卖的纸扎品和少量法器,张小南目不转睛观察。 “咦,有几份诊断单写着什么鼠疫。”兰月的脸几乎贴上陈旧的诊断单,勉强辨认出一些字迹。 “数量多少?” “在我拿出来的六个档案袋中,三份带有鼠疫字眼。” “几率高了点。”他盯着画面蹙眉。 “楼梯和地面贴过许多防鼠疫的海报,证明那个年代鼠疫肆虐。在密集的居民楼爆发,基本上人人自危。” 兰月轻叹。“你那边有发现吗?” 张小南摸摸下巴,暗道线索太零碎,缺乏明朗的主线串联。 “先说能确定的。之前我们一路见过挂门楣、钉墙上的铜镜,铜镜镜面朝外对吧?” “没错,我记得楼下一块反射土豆的强光灯呢。” “然后我们被萤火虫骗入504单元,出来后发现504的门楣挂着铜镜,但镜背朝外。” 兰月凝重地点头。 张小南舔下干燥的嘴唇继续分析:“我匆匆看过一眼镜背,认得镜背的花纹是八卦图案。” 她徒然明白为什么张小南翻看李伯的采访录像。“难道?” 他递出数码摄像机,让兰月看清楚暂停的画面。 她瞪大双眼凑近小屏幕,看见李伯的店里某个柜子,放着一块背面模糊的铜镜出售。 “背面的图案看不清啊,屏幕的像素太低。” “先不看图案,看镜子的形状。” 颜色亦是铜黄,花纹铸成圆形。 “从轮廓来看确实像我们见过的铜镜。不过李伯在楼下开店,城里用他的铜镜不奇怪。” “对于这座多出来的岩城来说,很奇怪。” “也对,这里平时没有活人才对……一座灵城为什么挂铜镜?会动的纸扎人也可疑。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它们不动,等我们离开504单元才袭击我们。” “还有,看到李伯的店我才想到,这座城总是飘着的怪味是什么。” 兰月如遭雷击。 “像不像浆糊味?” 64、纸扎街(十四) 几乎同时,与队伍失散的樱桃牛奶独自躲在一户人家里。 当时她被纸扎人追下二楼,六神无主的她跑去某一条通道,来到这栋陌生的唐楼。 她用手机屏幕照亮某个门牌号,得知这是东门附近的民楼。 糟糕,其他人一定逃反方向,只有她一个在东门附近。她回望身后漆黑的楼道,不敢回504单元那栋。 她只能硬着头皮前进,找地方躲到零点。此时她不知道自己的妆容已经花掉,眼线似眼泪流下。 不知为何,这栋楼的开了空调似的,气温很低。她没走多远就觉得冷,懊恼穿短裤来。 冷得受不了,她随便进入一屋。 屋里伫立人形黑影,她连忙捂紧嘴巴差点尖叫。冻僵的身体想动却动不了,她咬着牙举起手机。 手机电筒光照亮那个人形,原来是裁缝使用的半身模特,她刚才没注意到人形没有腿。 她走狗屎运,屋里留下许多蒙尘的布料,还有几处用白布盖着,她猜盖着家具。 先不管白布下的东西,她在布料底下找两块灰尘不太多的披着,然后蜷缩在角落保暖。 初时她不停打冷颤,唇色发青,呵出冬天才有的白气;过一会身体终于回暖了点。 等手脚关节稍显灵活,她才仔细观察屋里。这屋杂物很多,但藏身绝佳,只要她不站起来,外面的鬼怪找不到她。 可惜她不知道当前场景的时间,不清楚自己要躲多久,因此她反复查看手机的任务界面,希望看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良久,外面已然没有纸扎人追来的动静。 她不想挪位去别处,感觉这屋很安全。趁休息的机会,她用力搓手取暖。 呵气取暖间,她停住搓手,放缓呼吸。 搓着,她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 她拢紧两层布,鼓起勇气伸长脖子回头——率先望见外表骇人的半身模特,除此外没有异样,没有谁盯自己。 可能是错觉吧,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搓手取暖。 寒冷的空气中飘荡腥味,她的鼻子冻得通红,没嗅到。 半身模特下迈出苍白的脚。 樱桃牛奶时不时低头查看手机,急得抓头发挠脖子。挠着挠着,她挠到头发,于是扯一扯缓解急躁。 但,为什么头皮不疼。 她狐疑地再扯一扯,不但不疼,手感的发质也不一样。 她的大卷发需要每天喷弹力素保养,摸起来顺滑,而手里的都发硬梆梆似枯草。 不太对劲。 先是低头瞄手里的枯草头发,竟见是乌黑的直发——她的卷发明明是深棕色! 同一时间,背后如贴寒冰,沉沉的,冷冷的。霎时她面如死灰,僵硬不动,终于闻到背后传来的腥味。 接着腰际慢慢收紧,她急忙目光下移,一双灰白的手闯入眼底。手越搂越紧,她必须做出选择。 一,逃跑。 二,等死。 扑街!她好不容易才积累几十万粉丝小火一把,就这么死去?! 不甘心的她用力扯黑发,狠狠地扯,然后用手肘撞击后面寒冷的东西。感觉腰间松了,她卯足气力挣脱,连滚带爬跑出屋。 匆匆回望瞬间,她看见一角红裙。 樱桃牛奶本来打算逃回504单元那栋楼或者去另一栋,哪知两条通道不见踪影。 后面隐约有黑影飘出某屋,她无奈地往楼梯口逃。 不幸的是,下楼的楼梯被黑暗吞噬,她不得不逃去楼上。 她记得这种城寨的天台也连接另一栋,下决心跑去天台。 事与愿违,当她跑到四楼,被四楼楼道的红光吓着。 整一层红光倾泻,血染楼层般。 咯,咯,咯。 下面响起上楼梯的鞋跟声,听着已到三楼。她慌忙跑上五楼,不料五楼同样红光大盛。 玛德,继续上! 六楼,红光艳丽。 七楼,红光瞎眼。 八楼,红光依旧。 九楼,她绝望了。 见楼梯还往上延伸,她喘着气继续跑楼梯。估摸跑过十来层红艳艳的楼层,她才觉得不对劲。 没入城前他们观察过这些烂尾楼,最高的才十五层,可是她起码跑过十八层,气喘如牛累成狗。 追她的玩意不知不觉消失了,再没听见鞋跟的声音。 下楼前,她首先得确定一件事。 樱桃牛奶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户门前查看门牌。 晴天霹雳,门牌显示这里是四楼。 她知道这是鬼打墙。 在鬼打墙里面能不能回去?她不敢赌,小心翼翼地下楼。平时她不怎么运动,导致爬完楼梯腿酸软,下楼时脚打颤。 到下一层,她再次检查门牌。 又是四楼! 这一层到底有什么? 看久了红光刺眼,她眯起眼睛坐在楼梯口,绝对不迈进四楼一步。 她想过,不管楼上还是四楼出现鬼怪,自己能够第一时间跑楼梯逃走。 现在,她跑不动了。 “现在才十一点十三分。” 躲在破诊所的两人嫌时间过得太慢。兰月眉宇挂忧,“如果这座岩城真的是那什么,也太逼真了,跟实物九成相似。” “其实它是什么对我们的生存不太重要,至今这座城并没有随意改变布局,我们躲过纸扎人追杀和鬼魂滋扰就行了——原本是这样。” 她愣了,“什么意思?” 张小南合上数码摄像机保存电量。“我在第七排观众席找到丢弃的烟蒂,所在的座位和烟头残留烟味,被丢弃不久。” 兰月默然沉思,先否定是幽灵丢弃。“我们看不到戏院的鬼魂,他们丢什么垃圾我们未必看见,再说我唱戏时看到前排地板没垃圾,肯定不是观众丢弃。” 她顿了顿,被自己的想法吓着。“这么说,是活人丢弃?” 张小南的目光焕发赞赏的神采。“我们还要面对进了这座城的非用户活人。我没猜错的话,是制造这座城的人。” “会是大boss吗?” “不清楚,我希望那人不是敌人。记得婆婆说过纸扎人守门吗,还有504单元被符咒封过,我想504是两座城之间的连接点,也就是鬼门。” 兰月恍然大悟,“难怪婆婆说不欢迎外人在盂兰节这天进城,如果误入这里根本出不去。” 65、纸扎街(十五) “其实在地面也上不了楼,遮盖楼梯的目的在于这。” 兰月如梦方醒。 当初找到的楼梯通向二楼,恰好有婆婆居住,她猜那楼梯为婆婆而留。 如此说来,要么婆婆是幕后之人,要么另有其人。 张小南当下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萤火虫被附身或撞邪,这一点毋容置疑。在他变成纸扎人前,张小南能碰到他。换言之,借了肉身的鬼魂自己能碰到。 那么他能不能碰到纸扎人呢,真想试验下。 “有东西过来了。”门外的弥珍突然警告。 兰月全身紧绷,张小南则抓紧平底锅。片刻,外面竟然传来交谈声。 “我明明闻到係呢度!(我明明闻到在这里!)” “冇啊,不过有个靓妹仔,我哋问下佢?(没有啊,不过有个小妹妹,我们问下她?)” 弥珍紧盯两个鬼鬼祟祟靠近的纸扎人。 两个纸扎人全身的关节不灵活,转头时得慢慢又小心地转,走路时两腿打直,俨然军训。 它们手绘的嘴巴张不开,靠灵魂发声。“妹妹仔,请问你有冇见过小甜甜经过?” 蓄势待发的弥珍黑发飞扬。 虽然她能听一点懂粤语,跟张小南学过一些,但图谋不轨的就是敌人! “滚!” “咦,佢讲煲冬瓜。点算?我吾识讲煲冬瓜。(咦,她说普通话。怎么办?我不会说普通话。)” “你们消失吧!”弥珍指甲猩红尖锐。 “等等。”张小南蓦然站起来,隔着窗户与两个纸扎人对视。 “啊!係小甜甜!”两个纸扎人大惊小怪,指着张小南头顶的鲜红大字。 弥珍保持准备攻击的姿势。 张小南打量滑稽的它们,狐疑问道:“你们找我?” 两个纸扎人点不了头,靠说话解释:“係啊,我哋係解忧杂货店的粉,听讲小甜甜是解忧杂货店的顾问,能解决好多事,所以我哋想稳你帮手。” ╭n╮( ̄▽ ̄)╭n╮ 他感觉自己被老板卖了。 什么叫能解决许多事? 他只是临时兼职好么! 弥珍低声问张小南:“它们可能骗我们,要不要我杀光它们?” “等我问清楚它们再决定。”张小南转而换粤语试探两个纸扎人:“为什么你们两个能说话,其他纸扎人却不能?” “本来我哋都係趁盂兰节翻来岩城,但岩城早就被猛鬼嘅力量控制,包括其他纸扎人。而我哋原先係游魂而已,闻到小甜甜嘅气息就附身纸扎人稳你咯。” “如果你们说谎,我立刻撕碎你们!”弥珍用生涩的粤语警告它们。 两个纸扎人马上生硬地摆手说不敢。“如果我哋厄解忧杂货店的顾问,老板砍死我哋啊!(如果我们敢骗解忧杂货店的顾问,老板砍死我们啊!)” “那个……”兰月怯生生地站起。“解忧杂货店是什么?” 两个纸扎人机械地转头看兰月,面无表情的脸吓得她紧张兮兮。 张小南回头告诉她等会解释,随即继续审两纸扎人。“说说帮什么,太麻烦就算了。” “呜哇!你要帮我哋啊!”其中一个纸扎人想跪,发现跪不了,造成身体前倾停滞的窘态。 另一个接腔:“小甜甜顾问,呢个岩城封印左一个猛鬼,封左十几年,但呢几年佢又开始活动而且控制我哋帮佢做坏事,封印效果大减。(这个岩城封印了一个厉鬼,封了十几年,但这几年他又开始活动而且控制我们帮他做坏事,封印效果大减。)” “我没法术,不懂封印。” 无奈的张小南两手一摊。 “我知道,你直接消灭佢就得了。” 他真想一个平底锅拍去。“我又不是道士,怎么消灭?” 两个纸扎人呆呆地注视张小南。“咁……赶翻佢入封印的地方呢?然后我哋去稳封印佢的李伯过来。(那……赶他回封印的地方呢?然后我们找封印他的李伯过来。)” 张小南和兰月同时错愕。 “是李伯封印的?” “係啊。但我哋追踪唔到李伯嘅气,所以先稳你。(是啊。但我们追踪不了李伯的气,所以先找你。)” 昭然若揭,这座岩城恐怕也跟李伯有关系。 “万一我赶了猛鬼回去,李伯还没到呢?” “呃……” 大概还有半小时到零点,要是答应它们就难度升级。 滴滴—— 手机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并且是张小南和兰月的手机同时响。 两人掏出手机查看系统提示。 【触发支线任务:零点前完成岩城居民的委托,是否接受?若完成,额外奖励500能量值及抽奖一次、并随机赠送一个道具。若失败且用户生还,不影响完成主线任务,但扣除个人的800能量值。】 张小南和兰月两眼发直。 他飞速心算,如果支线任务失败,最多结算时能量值少些,算是白下这个副本。如果成功,奖励非一般丰厚。 富贵险中求,他点击“接受”。 “兰月,如果你不想冒险就躲在这里等到零点,这里比较安全。” “你要去?”她眸子颤动。 “去,不过去之前要拟订计划。另外,两位居民,你们准备怎么答谢呢?” 张小南扬起友善的笑容。 两个纸扎人面面相觑,“不如送呢两个纸扎人给你?” “不要。你们去找李伯的时候留意有没有物品拥有奇怪的力量,或者显眼的物品,通通拿来给我。” 系统提示场景内含有道具,他想捡道具。 “冇问题!(没问题!)”它们不假思索。 “先告诉我猛鬼在哪。” 他们仨煞有介事地拟订计划,兰月看着惊奇。 在她眼中,张小南不但毫无惧色,而且谈论猛鬼的时候如同讨论明天买什么菜。 她愈发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末了,张小南带上两台数码摄像机准备跟随它们出发。 “我也去。”兰月忽然说。“我可以用高跟鞋敲打猛鬼。” 他眨眨眼,吞掉问她怕不怕死的话。“好吧,如果有危险一定要躲开,到时未必顾得上彼此。” “我知道,我尽量不拖后腿。” 兰月的眼神异常坚定,她毅然点击接受支线任务。 66、纸扎街(十六) “嘁,这么久还没到零点?” 独自躲在某个五金店的眼镜蛇急躁难熬,后悔没有带着萤火虫的数码摄像机跑。 他就躲在窗边,随时能探头望外面的动静。 他没敢打开手机电筒,仅靠微弱的月光视物。 不一会儿,他隐约听见谈话声。待声音清晰,他认得是张小南和兰月的声音。 抱团好生存,他激动地等声音接近然后探出半个脑袋窥望。 万万没想到,他率先看到两个纸扎人僵硬地行走,立马缩回脑袋。但又听见张小南和兰月低声交谈,他忍不住再探头。 卧槽? 那两个人跟在两个纸扎人后面是什么情况? 而且那两人看上去一点不紧张,也不害怕纸扎人。 接下来他窥见难以置信的一幕。 其中一个纸扎人回头跟他们说话? 嘁,他们俩被鬼遮眼了吧?蠢死了,居然中了鬼魂的陷阱,他庆幸自己没有立刻跑出去找他们。 还是自己好好躲,别让猪队友拖累。 直到一条通道前面,两纸扎人才跟他们俩分开。张小南与兰月一同进入通道,弥珍暂时藏在文具袋。 居民说,猛鬼封印在东门的一栋楼里,标记异常明显,他们去到就晓得。 不过一旦穿过这栋楼就到大头怪婴活动的那栋,可惜他们必须经过,这是最短的路线。 之前被张小南砸坏的纸扎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动,成了失去利用价值的弃子。 这一栋还算安全,两人通过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走廊。 当接近另一条幽暗的通道蓦然寒气逼人,他们听见通道另一头传来猪叫。 “吼!” 兰月的手心尽是汗水。“它还没死。” 猪叫多了些许回音,证明它已经接近通道。 “黑掉屏幕。” 言毕,他跟兰月各藏在通道一侧,等大头怪婴出通道的时候偷袭。 猪叫开始回荡通道,伴随啪嗒啪嗒地拍地声。硕大的黑影在爬行,每拍一次,地面震一震。 气温急剧下降,它突然停下来,望后方的天花板。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它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觉得气温低得能让自己结冰。 奇怪,这种阴寒它第一次遇到。 接着天花板窸窸窣窣,它越来越冷。 “什么丑玩意?别挡路!” 来者声音浑厚却语气像孩童,一巴掌拍扁大头怪婴。来者脱离天花板落地,将扁扁的大头怪婴踩灰飞烟灭。 在它落地的同时,地板振动。 它茫然地打量黑暗的四周,觉得狭窄,不得不俯身爬行。“小甜甜你在哪?我感觉到你在附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通道外的张小南打冷颤,这声线有点耳熟。对面的兰月指着他,既惊骇又无措。 “小甜甜,我来找你玩啦……” 明明是成熟大叔的声线,语气却天真无邪。 他晓得,是鬼见鬼怕的巨婴。这家伙怎么过来的?这么6的吗?恐怕老板非常欢迎它离开街道吧。 不能任由巨婴乱跑,不能让巨婴搞破坏。 他抬头望头顶五个大字,祈祷这五个字能够震慑巨婴。 于是他硬着头皮走到通道前面,蓦然凛冽寒风扑面,对面加快速度爬出通道。 “小甜甜!真的是你吗?” 强作镇定的张小南扬起笑脸打量这庞然大物。它的头和身体比例协调,只不过身型是普通婴儿的几百倍。 它皮肤灰白,穿着纸尿裤,坐在通道口;坐着的身高比张小南高半米左右。 躲在通道一侧的兰月捂紧嘴巴哆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巨……蔷薇,你为什么来这里?”他强颜欢笑。 巨婴瞳孔乌黑,光头,塌鼻子,根本是初生婴儿的模样,但它散发的阴寒能冰封万里。 “我感觉到小甜甜的鬼气,就过来玩。”它笑容纯真,要不是体型夸张,它会是可爱的婴儿。 不用想,肯定是“小甜甜”称号自带的鬼气,相当于gprs。 “咳,蔷薇,我现在在这里打工,下次陪你玩好不好?” “打工?”它挠挠光头。“好不容易找到小甜甜,我也来打工。” 哈? “蔷薇,这里的工作很危险,我怕你有事,不如你先回去?” “我更加要保护你,我不能让唯一的朋友被欺负。” 朋友?兰月震惊。 巨婴扭头看来,霎时青筋暴突,面目狰狞,全身皮肤通红。 “女人!!!有可憎的女人在,杀死!” 当它扬手想拍下去,张小南急忙挡在兰月前面,致使它的手停在半空。 “小甜甜走开,我要拍死女人!” “你为什么憎恨女人?” 杀气腾腾的巨婴愤怒哼声:“女人心肠歹毒,就是她们抛弃我们!我要杀死所有女人!” 老板提过一句,巨婴由未出生的婴儿怨灵组成。 “等下,我帮你杀,这种弱小的女人不值得你动手。” 巨婴由怒转喜。“小甜甜人真好,这次我就不动手吧。” 张小南暗暗松一口气,转身朝兰月打眼色。 她心领神会,偷偷把青衣的发钗给张小南。 继而他举起发钗插入兰月发间,一刹那,兰月不见踪影。 “哈哈,小甜甜好厉害啊!” 它欢喜地拍手,哪知地面徒然下凹——地板如同起皱的纸,往下凹。 紧接着四周起同样的变化,墙壁、走廊、对面的铁门似被无形的手揉皱,成一张张皱巴巴的纸。 张小南不得不扶着巨婴站稳。 “发生什么事?我感觉这个空间要塌了!”巨婴惊呼。“快跟我走!” “蔷薇,我猜你到来的时候令这里变得不稳定,你先回去吧,我下次陪你玩。” “啊?”见他严肃凝重,巨婴委屈地答应。 “我下次再找你玩吧,小心哦!” 随着它隐去身形,皱巴巴的四周慢慢恢复原状。 张小南一身冷汗,差点被巨婴玩死。 弥珍迫不及待地现身,亦心有余悸。“原来那大拿这么厉害,能穿越空间。” 这时兰月也现身,她已经摘下发钗。“那个婴儿到底是?” “在上一个地狱副本认识的,没想到它能跟过来。” “地狱……副本?” 兰月真不知道自己该震惊好还是崇拜好。 67、纸扎街(十七) “咳咳,这种事太夸张了,别人不一定相信。” 兰月心领神会。“放心,我不会跟别人提起。对了,大头怪婴呢?” 张小南照亮通道,没看见大头怪婴。 莫非被巨婴灭了? 恐怖如斯。 “闹这么大动静还没出来,是没了吧。别管它,我们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二人一鬼并肩穿过通道,来到之前发现大头怪婴的这栋楼。张小南和弥珍顿生警惕,因为阴寒弥漫。 虽不比巨婴的阴气,但不容忽视。 忽然急风从旁刮来,弥珍狠狠地拍开偷袭的灰白胳膊。 穿着红色宽松睡裙的女人垂首伫立,乌黑长发挡脸。“你哋杀了我嘅宝贝!你哋杀了我嘅宝贝!” 尖利的叫声穿破耳膜。 “你的宝贝是谁?” 女人抬起灰白的胳膊指着张小南和兰月。 “刚刚你哋杀了佢!” “哈哈哈,就是那个丑八怪大头婴儿?原来是你的孩子啊?”弥珍肆无忌惮地大笑。 怒极的女人飞速飘过来,带着咸鱼般的腥味。 弥珍矮身踢她下盘,而张小南挥平底锅拍她的面门。 红影呈完美的抛物线。 直到落地,女人仍是懵逼。 那个妹妹仔是鬼魂,能打她就算了。但那个男人是活人吧?为什么也能抽她? 不灵光的脑袋90度旋转掰正,继而她急吼吼地再扑过去。 她学精了,扑向最弱的兰月。 哪知道兰月举起高跟鞋狠狠地敲,女人龇牙咧嘴地掐兰月的脖子。 弥珍急忙闪去反擒其胳膊,拉开女人。 兰月心有余悸。见张小南抽女鬼时,女鬼没有反抗,她才鼓起勇气敲。怎么轮到她敲时,女鬼能反抗? “徐萍。” 张小南一唤此名,女人停止挣扎。片刻,她缓缓抬头,黑发后半露青白的脸。 “你唔係岩城嘅人,点知道我嘅名字?(你不是岩城的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瞬间,细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踱步到徐萍面前,“我们是来探险的,搜索过不少地方,在耀祖诊所找你的诊断单。” “嘻嘻嘻,你哋都去过504单元吧?如果唔係点来呢度?(嘻嘻嘻,你们也去过504单元吧?不然怎么来这里?)” 果然504单元原本被符咒封印,这就解释了游魂为什么附身萤火虫。 “去过,还找到你能再次怀孕的秘方。” 女人的黑发下传出切齿磨牙之声。 “如果唔係因为果臭男人害成我咁样,我会要果秘方?佢快出来了,到时一锅熟啦!(如果不是因为那臭男人害我变成这样,我会要那秘方?他快出来了,到时一起死吧!)” “你说的臭男人是你老公?” “呸!他不配!他係个禽兽!”女人不断重复骂禽兽,气得浑身发抖。 已经问不出更多,张小南给她痛快。平底锅一次次拍击,致使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惨叫越来越烈,直到消失。 兰月不敢相信,女鬼就这么没了。“她说他快出来,是不是居民说被封印那个?” “八成几率是。走吧,还有十五分钟到零点。” 二人一鬼穿过老旧的走廊时听见某屋有动静。弥珍有所感觉,隐去身形。 张小南朝着屋里打开手机电筒,照亮一刻,木柜后面一个影子动了。 “谁在那?” 安静几秒,里面的人迟疑开口:“是……咸鱼君?” “土豆?” 那人影倏忽站起来,强光灯照射门口。“真的是你们?刚才的惨叫怎么回事?” 张小南懒得浪费时间解释,谎称自己被女鬼吓得尖叫。不管土豆信不信,他嘱咐土豆保重然后转身离去。 “等等,现在几点?” “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 闻言,土豆马上熄灯躲藏。 诚如两个纸扎人所说,东门的一栋楼与冷藏室媲美,穿短袖的两人哆哆嗦嗦地迈步,忍着不打喷嚏。 呵气几乎成霜,张小南建议跑起来会暖和些。 准备跑去楼梯口之际,有人下楼梯到一楼,跟他们俩打照面。 那人年老谢顶,穿着老伯最爱的白色背心、大裤衩和人字拖。 “李伯?” 张小南和兰月异口同声。 两部手机的电筒光芒明亮,清晰可见那人就是采访视频中的李伯。 “你哋……”李伯诧异。 张小南焦急地接话:“你在这里就好了,跟我们一起上去封印厉鬼吧。你店里有卖法器,你一定有方法封印。” 兰月猛地点头。 “边个话你知呢度有封印?(谁告诉你这里有封印?)” “徐萍啊。” 李伯狐疑,“徐萍死左二十几年,她点话你哋知?定係你哋遇到她嘅鬼魂?(徐萍死了二十多年,她怎么告诉你们?还是说你们遇到她的鬼魂?)” “她的鬼魂拜托我们。” 李伯一怔。“呢度唔係活人该嚟嘅地方,快d出去!(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赶快出去!)” 李伯厉声大喝,随即大步流星地走来赶人。 “不对啊,没有厉鬼的话这里为什么这么冷?这叫阴寒?” “唔係你哋可以理嘅事,快d出去!(不是你们能管的事情,快出去!)” 兰月秀眉紧蹙,发着抖环抱自己。 张小南连忙喊等等,嘴唇发抖。“问题是……我们想出去也出不了,我们试过再进504单元但也离开不了这座岩城。” “真係手多多,边个叫你哋乱掂504嘅嘢!(真是手贱,谁让你们乱碰504的物品!)” 李伯缓一口气,继续说:“你哋将呢度八个八卦镜翻向正面,就可以翻出去了。记住,係镜面朝外。(你们将这里八个八卦镜翻正面,就可以回去了。记住,是镜面朝外。)” 张小南恍然大悟。“李伯你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我仲有事做,先唔出。(我还有事情做,先不出去。)” “哦。”刚想转身,张小南突然想起些事。“我们出去后会不会也把脏东西放出去?” “唔会,有我收尾。” “哦哦。还有,这里冰川一样,你怎么不觉得冷?” 李伯沉着脸,黑眸幽深。 68、纸扎街(十八) “老人家要注意保暖才行,温度冷穿背心容易血液不流通,然后得脑梗塞中风。” 李伯的脸像烧焦的锅底。“死靓仔,你咒我?(臭小子,你咒我?)” “怎么会呢,我说的是普通的老伯。像李伯你在变态冷的情况下抖也不抖,看到我们俩的第一时间只是吃惊,演过火了。” 李伯握紧双拳,手背突显青紫筋脉。 张小南推理瘾犯了,自顾自问:“还有,你记得白天时我们已经见过面吗?” 他愣了,想说话时被张小南抢先。 “哦豁,我不信你不记得。盂兰节当天受采访,而且是一群年轻人,除非你是老人痴呆症,否则不会没有印象。” 眼看李伯的眼神要杀人,兰月心慌不已。 “咸鱼君……”她想提醒张小南别再激怒李伯。 “死靓仔,你到底想讲咩?(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小南斜睨,冷笑一声。 “想套我话了吗?证明我猜对咯?你想利用活人离开这座岩城到人间对吧?所谓翻转八卦镜只是谎言。” “你!”李伯急红了眼,随即稍缓和情绪。“后生仔,我係帮你,好心当狗肺!” 张小南忍着牙关打颤,开门见山:“就算翻转八卦镜真的是出去的方法,但城里还有鬼物,这城的制作者不可能让我们不在他监督下碰八卦镜,否则何须困着你们几十年?” 兰月咬着下唇哆嗦,悄然后退半步。 果然对面不是真正的李伯。 她就奇怪为什么李伯看到他们时不生气。 “死靓仔!原来你一直套我话?”李伯终于想明白。 大家都是戏精。 “互相利用而已,当听见徐萍告诉我们这里有封印的时候,你下意识否认她的存在来增强身份的信服力,然后迟疑并转移话题,让我们翻转八卦镜。这么说你是假李伯的可能性很高,甚至是想逃出去的鬼物……被封印的该不是你吧?” “你哋去死吧!” 忍无可忍的李伯冲过来,早有准备的平底锅抽他的地中海脑袋。 李伯踉跄后退,脸灰白,眼有乌青,嘴唇发黑。他伸手掐向兰月,中途又杀出平底锅。 张小南如挥棒球棍,狠狠抽李伯的身体。 噼啪,有什么断裂了。 竟是李伯的肚腩内凹一块,挡平底锅的手腕折了——皮肤下并非露出骨头,而是幼细的竹竿。 “妖精看招!” 平底锅连环抽,夹带些许油烟味,李伯油然而生恐惧。他想反击,但身体不听使唤,动不了! “点解会咁样?点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情急之下,他把心一横。 张小南突然听见拍击声变了,继而看见单薄的身影跌落地面。 “没出息,居然跑了!” 落地的是纸扎人,身体多处被拍瘪。他踢纸扎人到一边,喊兰月一起跑上楼。 “跑快点暖和。” 确实如此,两人的脚血液加速流动,灵活了些。跑到红光妖艳的四楼,他们看见有人坐在楼梯口发抖。 看发型和衣着,是樱桃牛奶。 樱桃牛奶战战兢兢地抬头看来,脸吓坏两人。她的眼睛流下一道道黑色痕迹,似万圣节的化妆。 为什么下副本要化妆,张小南腹诽。 她的声音抖不成句:“你……你们……怎么……能来这……” “你为什么也在这?这层封印了厉鬼。” “什……么……!”她扶墙站起。“我……我逃来这里……然后鬼打墙……有两次……有东西想……掐我脖子……没成功……” 兰月错愕,随之看向张小南的头顶,似乎明白“团队防御加成5%”的意思。 张小南仔细打量樱桃牛奶,担心她被纸扎人附身。“快到零点了,你再坚持一会别乱跑。” 樱桃牛奶用力地点头。 待两人经过她身边,她大惊失色。“你们……去哪……不是有厉鬼吗?不逃?” “我们去完成支线任务。对了,摄像机给你,你自拍说一句结束语。” what? 支线任务? 她冻傻了出现幻听了吧,什么时候出现过支线任务? 待拿着数码摄像机的她回神,两人已经走远。 算了算了,保命要紧,她还是呆在原地自拍等通关吧。 念及于此,又一个人影经过身旁,她惊愕地抬头。 此人谢顶、大肚腩、穿格子衬衣。她愣了半晌,才想起这人是谁。 “喂,你两个后生仔!” 张小南和兰月警惕地回头。 “就係你哋两个想放他出来?(就是你们两个想放他出来?)” 张小南狐疑地端详老人家。“你真的是李伯?” “我吊,咩意思?” 怒发冲冠的李伯身上挂着桃木剑,裤兜鼓鼓,不知道是不是藏了一叠符咒。 “你两个米指意解开封印!白天见你哋好人好姐,原来心怀不轨,差d被你哋厄到!快滚,否则我唔客气!” 他应该是真正的李伯。 张小南急忙解释:“是我故意让它们到处散播我们要解开封印的谣言,这样你才会赶来。是居民委托我们重新封印,但我们不懂法术只好通知你。” 李伯蓦地拔剑。 张小南和兰月忙说别冲动。 “你哋点样进来临界点?(你们怎么进来临界点?)” 临界点指的是这座岩城? 他老实回答:“我们一个同事被附身,拆了504单元的封条。” “佢老味!”李伯神色巨变,又骂一句粗话。“等阵再闹你哋,过来帮手封印白老爷。(等会再骂你们,过来帮忙封印白老爷。)” 风风火火的李白带头前进,两人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张小南闻到李伯身上有烟味。 来到被符咒封门的一家前,这扇铁门开了一道缝,符咒裂了一道小口,雪原般的寒气和红光从门缝渗出。 “李伯,白老爷有多猛?” “生前係城主,死后都係城主,你话呢?(生前是城主,死后也是城主,你说呢?)” “那要怎么封印?” 李伯惆怅地注视裂开的符咒。“符快冇用了,要撕下换新嘅。撕下嘅时候,大家捡生(保重)。” 69、纸扎街(十九) 李伯要求两人各拉着红线的一端,然后红线横在铁门前。 “浸左七七四十九日嘅鸡血,可以阻止他跑出来。你两个无论发生咩事都唔准郁。(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鸡血,能阻止他跑出来。你们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动。)” 张小南和兰月郑重地点头,皆冷得唇色发白。 接着李伯先掏出替换的符箓,然后念念有词,伸手去撕旧的符箓。 阴寒宛如毒蛇,缠绕李伯的手腕。他闷声忍疼,飞速撕下来准备贴新的。 刹那铁门被冲开,阴寒与恣意往外涌,如浪如潮铺天盖地。 狂风肆虐楼层,三人四肢冻僵。 由于铁门被撞开,张小南和兰月被迫远离门口几步。 “抓紧,冇放手!” 红线抵御着看不见的蛮力,已不再笔直,往外凸现半弧。 张小南使力拉紧,兰月则咬紧下唇双手抓紧。两人与看不见的力量拉扯,与之角逐。 李伯口念道家的净天地神咒,一手吃力地推铁门合上,另一手抓紧替换的封印符箓。 “臭道士!米指意再关我一次!(臭道士!别指望能再困着我!)” 从屋里爆发的怒喝由两种声音层叠,像是看电影误放双声道。一把男音浑厚,另一把男音偏阴柔,两声道同样怨恨愤怒。 “两只幽灵?”张小南诧异。 震耳欲聋的咆哮打断想回答的李伯,沾染红光的灵体冲出门口,但被红线拦截。 张小南看清楚了,这灵体由两个中年男人粘合而成,身体各融合一半:双头,各留下一条胳膊、一条腿。 大开眼界,居然有这样的厉鬼。 愣神间,两条胳膊分别掐向张小南和兰月。其中一条掐着兰月的脖子并提起,她的双脚快要完全离地。 而另一条,穿过张小南的脖子。 他毫不意外。 李伯却意外极了,到底谁才是鬼? 左边的头颅异常吃惊。“死靓仔,你怪物来噶?(臭小子,你是怪物吗?)” “阿伯,你更像怪物咯。”张小南反手一记平底锅。“李伯别愣着,干活啊!” 说着,张小南狂拍掐着兰月的胳膊,那胳膊快要松手的样子。 兰月拼意志抓紧红线,不知能坚持多久。 李伯猛然回神,毅然从裤兜掏出金黄色的卷轴。双头厉鬼见状如临大敌,竟然再用另一条胳膊掐兰月。 迫在眉睫,卷轴及时展开。 金光万丈耀楼道,钟馗的画像释放浩然正气镇压阴寒。 双头厉鬼被金光灼伤惨叫连连,但仍不肯放开人质。“臭道士,你唔放我出去我先杀呢个女人!(臭道士,你不放我出去我先杀这个女人!)” “放你妹!” 平底锅朝着最近的头颅拍去,导致一条胳膊下意识松开兰月的脖子。张小南乘胜追击,顺道试下光头徽章的作用。 他一边拍一边默念“琦玉的气势”。 然后—— 他没什么感觉?! 不过一锅拍下来,双头厉鬼直接变成青烟。 (⊙x⊙;) (??) 剩下张小南和李伯大眼瞪小眼。 “咳咳——”兰月跪在地上猛咳嗽。 阴寒与红光消失无踪,三人开始冒汗。 “后生仔,你洗唔洗解释下?(年轻人,你要解释下吗?)”李伯还没收起钟馗像,似乎认为张小南不是人。 “首先我是人,不信的话你用钟馗像朝向我。” 李伯果真照办。可惜这次钟馗像无金光,张小南亦无恙。 “看,我是如假包换的活人。” “咁点解……” 不可能告诉李伯是因为琦玉老师太厉害,他得编:“南毛北马听过吗?其实我是毛家的旁系传人,加上体质特殊,学过一招半式驱邪。” 李伯不明觉厉。“原来係道友……江山代有才人出,后生一辈青出于蓝。但我冇准备见面礼……” 他单手插兜掏了下,摸到能当见面礼的法器。“呢个小金铃就当係见面礼。(这个小金铃当是见面礼。)” 小金铃其实是铜制,小巧玲珑,方便藏在裤兜。李伯特意摇晃一下,小金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当张小南接过,小金铃浮现眼熟的光屏。 【名称:小铜铃】 【品质:一般】 【功能:附有道家正气能辟邪;每一次遇到邪物响铃警示一次,24小时内能使用三次,冷却时间12小时(含副本外的时间)。】 好东西! 他不矫情了,谢过李伯。 光屏还没消失,接连显示: 【恭喜咸鱼君和兰月用户,完成居民的委托支线任务!额外奖励500能量值、一次抽奖和随机赠送一个道具,详情待副本结束展示。】 “好耶!白老爷不见了!”欢呼忽而响起,三人朝楼梯口望去。 可怜的樱桃牛奶被两个纸扎人吓晕了。 “好耶!李道长武威!小甜甜威武!”两个纸扎人手舞足蹈。 “小甜甜?”李伯一头雾水。 “咳,你们两个答应我的事呢?有没有找到特别的物品?” 它们缓缓地放下双手。“呃,我哋认真稳过,稳到d铁片杂物……(呃,我们认真找过,找到些铁片杂物……)” 就知道它们靠不住。 张小南转而问李伯:“这里不需要再封印了吧?” “唔洗了,白老爷和班主被你打到魂飞魄散。唉,曲终人散吧。”李伯顿时萎靡,再无驱邪时的英姿。 尽管有肚腩、谢顶,但人家仍有道长的风范。 【已完成主线任务:根据策划书完成拍摄任务,存活到零点。】 【五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此副本不再开启,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李伯,我会带我同事离开。离开前,我想知道刚才在戏院听戏的是不是你?” 剩下三十秒,他要确定猜测对不对。 “係,係我听戏。(对,是我听戏。)” “在两座岩城摆放纸扎人和八卦镜的也是你?” 李伯苦笑:“比你睇出来了。两座岩城合起来係一个对称阵法,一阴一阳,而504单元係阵眼。不过就算阵眼解封,呢座岩城的八卦镜冇翻转,游魂溜不去人间。” “为什么要创造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岩城?” 李伯怅然长叹…… 70、纸扎街(二十) 张小南回到出租屋,起起落落的心情未能平复。 “亚纳尔,观察出什么了吗?” 坐床边的亚纳尔突然躺下。“好累,明天再说。” 话音刚落,轻轻的呼噜声起。 张小南叹了叹,走过去抱他到床里侧,防止三更半夜把他踹下床。 “我洗澡去了。”张小南跟霸占笔记本的弥珍说。 凉水沥沥,岩城的风云变幻犹在眼前。 岩城曾是滋生罪恶的温床、贫民的地狱。城由当年的大家族白家掌控,居民得向白家交租。 白家家大业大,于那个年代而言,进白家做事无疑铁饭碗。 徐萍就是其中之一。 她十六岁开始当白家的女佣,因年轻貌美被白老爷觊觎。十八岁那年,白老爷终于对她下手…… 白老太太不承认徐萍怀的孩子是白家血脉,污蔑是野种并且赶她出白家。 身败名裂的她找不到住的地方,只租得起岩城的一个床位。因为没剩多少积蓄,到小诊所做人流便顺理成章。 在她打杂工度日期间,岩城入驻一个戏班。 当时的小鸾仙是小有名气的花旦,每次演出座无虚席,没钱进戏院的都挤在外面听戏,李伯便是其中之一。 那年,李伯只是一个靠算命、看风水糊口的青年。 青年对花旦一见钟情是老掉牙的桥段,但在旧时代而言是可贵的浪漫。 徐萍也喜欢挤在外面听戏,从而认识了李伯和李伯的发小。 现在想来,或许是一段孽缘。 徐萍与其发小婚后无子多年,李伯与小鸾仙的情感之路被班主诸多阻拦。 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白老爷慕名而来看戏曲,相中花旦小鸾仙。 白老爷多次表态要娶小鸾仙当姨太,只要小鸾仙点头,他承诺戏班永远免租。 明眼人都听出这是威胁,班主三番四次劝说(警告)小鸾仙,令热恋的两人不胜其烦。 偏偏这个时候,怀不上孩子的徐萍私下找李伯问怀孕的道术秘方。在她软泡硬磨下,李伯不忍发小无后,于是迈出罪恶的第一步。 谁知道某一环出错或是秘方有误,徐萍诞下轰动都市的怪物后死去。 发小无法接受怪物出生以及妻子难产去世,在医院跳楼身亡。 后悔莫及的李伯忽而接到班主强迫小鸾仙去白家的消息,双重打击下,恶向胆边生。 当年流行的鼠疫源自李伯的咒杀,先杀班主,后灭白家——然则白家大公子没在家,幸免于难。 凭他当年的修为无法控制咒杀的力量,居然连累一城的邻居…… 尽管小鸾仙接管戏班、嫁给李伯,依然逃不过报应。 李伯杀业太重,报应于小鸾仙身上,红颜薄命难产而死。 “我唔係好人,连累了小鸾仙。”李伯黯然的脸庞恍然如梦。“我造另一座岩城安置他哋嘅孤魂,每到盂兰节我会进来探望佢地,去听听老婆唱曲……” “并头莲曾亦有根基种,权势尽看轻只知爱情重,与你做过夫妻胜梁鸿。” 李伯说,《紫钗记》是小鸾仙最爱的曲子,是他们俩的写照。 至于双头鬼,由于白老爷怨恨李伯却不是李伯的对手,于是吸收了班主的鬼气增强实力。 张小南用力搓头上的洗发水,“这个副本真致郁,我一个单身狗也觉得悲伤。” 洗完,他头盖毛巾走出卫生间,脸色加倍阴沉。 这个时候,要看数据结算开心下。 通关副本有5次。 能量值:1837 杀戮值:108(可查看折叠数据) 技巧值:114(可查看折叠数据) 环保值:20 杀戮值的详细数据是: 无脑杀戮:0 砍杀个数:7 反杀:1 猎杀:0 罪恶:0 胆量:100(上限值100) 然后是技巧值的详细数据: 理性思维:90 感性思维:10 破解(幻觉/陷阱/世界观):2 逃生次数:1 艺术:0 挖坑:1 正义:10 加上支线额外奖励的能量值,共2337。 他心血来潮跳转到首页查看负值,竟飙升到28,第一次看时才6点。 明天问亚纳尔负值代表什么。 接下来,他先查看随机赠送的道具。 【名称:羞羞爆破】 【品质:奈斯。】 【功能:别看它外表是个蛋,如果你使劲赞美,十秒后准能领悟爆炸的艺术。】 又到检验欧非的时刻,他心想刚洗完澡,晦气散得差不多了吧。 他毅然点击抽奖。 【恭喜咸鱼君获得儿童口罩一个!】 张小南默默地斜睨熟睡的亚纳尔,内心万马奔腾。 徇私到这种地步,太腐败了。 再抽。 轮盘转呀转。 【恭喜咸鱼君获得闪亮亮发胶一瓶!】 【名称:闪亮亮发胶】 【品质:一般】 【功能:男人也能做头发。喷上后,人见人爱,鬼见鬼欢喜(包括副本外)。】 “啊切,鸡肋道具。”他挠脚底思忖片刻,决定下次见面时送给王小犬。 王小犬比他更适合使用。 念及于此,外面有人拍门。 “天使快递,极速送达——” 两人是老熟人了,不再寒暄。 快递员神神秘秘地叮嘱张小南:“张哥,好好对待我们的黄道天使。” “亚纳尔很厉害?” “嘘。亚纳尔组长是最严谨的gm之一,别让他听见。” “还有谁严谨?” 快递员流露忌惮的表情。“你没听说过最龟毛那个星座吗?” 张小南抱着快递盒回屋,重新审视小屁孩模样的亚纳尔。 系统提示诚不欺他,【羞羞爆破】的外表真的是一只鸡蛋。避免打破,他小心翼翼地收进文具袋。 盒里剩下500毫升的发胶和蓝色的儿童口罩。 他跑了一晚累趴,躺在床上玩会手机便睡觉。 这时社区页面显示有新信息,原来是兰月发来好友邀请。 “哈哈,我不用这破道具也受欢迎。” 弥珍“嗯哼”了一声。 通过申请后,兰月发来害羞笑的表情。“这次的收获很丰富,多亏你带着闯关。” “哈,不客气。” “嗯嗯,如果你对粤剧有兴趣,我送你两张门票作答谢。”她附带憨笑的表情。 人家一番好意,他不便拒绝。 “嘻嘻,下个月会在市中心举办两场。你给我地址,到时邮寄给你。” 张小南正要发送,删减信息改成:“能不能送我三张?我还想多邀请一个朋友。” “没问题!” 71、自带bug的男人 一夜虽无梦,但不太安宁。 时而,亚纳尔的小腿搭上张小南的胳膊;时而,张小南把他挤到最里。 弥珍因对战大头怪婴时消耗了些力量,钻回文具袋里休息。 翌日,阳光穿不透灰暗的雾霾。 张小南到窗边俯瞰楼下一米不到的小白兰,像关爱孩子成长的老父亲。 “啊——” 他突然脸贴窗口,踩自己背的“凶手”悠然落地穿鞋。 “你干嘛踢我?” “想树加速成长就去跑步赚能量值,顺道锻炼体能。”亚纳尔悠然贴好童鞋的魔术贴。 “有谁会戴口罩跑步?” 亚纳尔严厉一瞥。 十分钟后,楼下多了一个戴着死鱼眼口罩的人晨跑。 “跑就算了,为什么我要背着你跑?”跑了两小圈,张小南便气喘吁吁。幸好口罩自带清新空气,不然他要憋死。 而他背上,背着一个厚颜无耻的小毛孩。 “没听过负重练习吗。跑小两圈就喘,体能素质不过关,以后每天坚持晨跑。” 戴蓝色儿童口罩的亚纳尔边说边观察环境,眉心紧皱。 这里不但空气质量差,还残留淡淡的瘟疫气息,只是人类看不见。 “但我明天开始要上班……” 亚纳尔不客气地拍他头顶。“你的分析能力哪去了,没发现生活环境越来越恶劣吗?提早存储干净饮用水未雨绸缪。” 张小南擦拭额头的汗水,细品他的话。“我发现app自动更新后,雾霾变严重,这事是不是你们闹出来的?” “不是。”亚纳尔斩钉截铁。 他沉思着继续跑。 绕着半个社区跑了四大圈,气喘如牛的他坚持不住了。 “圈数一天天增加,今天先这样吧。” 张小南听见他肚子打鼓。 原来以自己的肚子优先吗! app首页的跑步界面自动积累1230米,提示能够获得1公升干净饮用水和累积10点能量值。 使用途径共三种:一,灌溉树苗,加速2小时生长;二,通过水龙头发放饮用;三,存储暂不发放。 张小南育苗心切,选择灌溉。 种植界面的小白兰弹出一圈烟花特效,显示灌溉成功,小白兰加速2小时生长。 心舒坦,他先去洗澡,而弥珍哼着美少女的主题曲做早餐。 “哼,本王做的三明治,香吧?”弥珍沾沾自喜地叉腰,三明治里夹着煎鸡蛋和火腿。 “为什么还用平底锅做菜?暴殄天物。”亚纳尔很不满。 “切,物尽其用懂不懂?” 亚纳尔嘴上吐槽,诚实的手早已拿起一份三明治。咬一口,香脆的煎蛋混杂火腿肉香,缭绕齿间。 “亚纳尔,负值是什么数值?”张小南特意在他吃东西时问,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比较好。 “不知道。” “……” 张小南伸手想抢亚纳尔的三明治,被料敌先机的亚纳尔夹手指。 “疼!你是gm会不知道?” “不知道。” “我懂了,app是程序部门偷偷更新,而且没跟你们沟通过。” 亚纳尔往左边斜睨。 张小南试出他想否定,又提出一个假设:“还有一个可能是程序部门也料不到app突然更新。” 这次亚纳尔视线向下,在思考。 张小南猜对了,见好就收。“昨晚看出什么漏洞没?” “嗯。当巨婴入侵的时候看得更清楚,不过先把你的文具袋给我检查。” 吃完早餐,亚纳尔检查借给张小南的文具袋。他将所有道具倒出来,仔细查看内部。 “果然是这样。” 张小南竖起耳朵。 亚纳尔盘腿坐,眉心不展。“我借给你的文具袋,里面的程序同样出现漏洞。漏洞的结构和你文具袋里的一样。” 他严肃地环手抱胸。 “当巨婴入侵岩城后,数据清晰浮现出乱码,跟你身边的数据相比,你身边的是数据结构改变从而产生漏洞。” “身边?” “没错,以你为中心,直径两米之内的数据因你而改变,文具袋只是其中之一。” 张小南凝重地摸下巴思考。“这么说,我和鬼魂互相碰不了是这个原因?” “就目前来看,是的。” “难以置信的玄幻,莫非是我变成主角的金手指?” 亚纳尔懒得搭话。 “你怎么观察副本?跟着我到副本里面?” “不需要。我们来自高纬度,任何事物瞒不过我们的双眼,包括你每一个细胞。” 高纬度碾压。 他继续皱眉说:“如果修复漏洞,需要向上面申请最强的保护伞补丁。” “会多送我一个爱丽丝吗?” “不如再送你一个红皇后?” 正在煲剧的弥珍回头瞪两人。“爱丽丝是谁?红皇后又是谁?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 “没有魅力的女人才怪对方是花心大萝卜。” “小菜鸡,是不是皮痒?” “哼,手下败将。” “卡——”张小南焦头烂额。“先解决问题。亚纳尔,为什么只有我出现这种情况?” 他沉着脸摇头。“目前不清楚原因,我先假设是你自身原因。我向上级汇报,等他们决定处理结果,而且恶灵卡的情况也需要上报。” 弥珍大吃一惊。“不会删除我吧?” 些许失落缠绕张小南心头,想拍她的肩膀安慰,手却如常穿过。“放心,恶灵卡属于用户的道具,他们不敢轻易删除。” “我会如实汇报,如果他们判定恶灵卡不会严重影响副本,不会轻易删除。” 弥珍欲言又止,最后钻回文具袋里。 “我现在向上级汇报,别打扰我。”说完,亚纳尔戴上两块小小的感应器到额角,然后盘腿闭目。 百无聊赖的张小南上网浏览,最近的热点是各地的空气质量非常差、肺炎与肺癌患者倍增,以及成人失踪的新闻。 出于探案嗅觉,他浏览部分寻人启事。 首先注意到他们的失踪时间,多半是一周以内失踪,甚至有名的足球员也突然失踪。 张小南猛然想起,在副本里死亡的用户,尸体会回现实中吗? 而且一周以内,恰好是地球app更新完不久。 他不敢联系两者思考,总觉得会发现不得了的事情。 再看各大论坛,讨论失踪的足球员帖子不少。 他刷新出一条最新留言:“我曾经和这位足球员下过副本,他在副本里死了……” 刚点击回复,页面显示该评论已经删除。 张小南一阵冷意。 72、老板你好 周一。 清晨五点半,亚纳尔准时爬起来掰张小南的手指。 剧痛惊醒,张小南猛地坐起来。 “我梦见有丧尸咬我的手指。” 十分钟后,戴着口罩的他又背着亚纳尔在社区晨跑。 路过的老人家诧异侧目,不禁关切慰问:“小伙子,能呼吸嘛?” 气喘的张小南朝老人家竖起拇指。 这次他要跑2000米,1公升的干净饮用水用于灌溉,另1公升用于存储。 “呼……亚纳尔,我知道弥珍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天使,有能力让弥珍去投胎吧。” 亚纳尔戴着儿童口罩,搂着他湿漉漉的脖子。“可以,只是她未必想离开。” “我会和她谈谈。你上司什么时候答复?” “不确定,那边似乎很忙。”亚纳尔习惯性皱眉,满目凝重。 张小南的胸腔火辣辣,他不再聊天,专心跑完。 小白兰已加速4小时生长,心满意足的他上楼洗澡。他大汗淋漓,后背湿透,无法想象深秋什么时候到来。 他洗完头,对镜吹干头发,突然冒出使用【闪亮亮发胶】的念头。 emmm,他没有用过发胶,万一造了个飞机头……第一天上班还是别出丑了。 “亚纳尔,另配的钥匙和一百块放在桌面,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张小南瞅了瞅桌面的文具袋,只拿走弥珍的恶灵卡。 “我大概晚上七点多才回来,你要是饿了,小冰箱里有几块吐司。”他边吃吐司边穿鞋。 亚纳尔淡定地盘腿坐。 “还有,没有别的事别乱跑,警员叔叔会以为你是走失儿童。” “知道了。” 再没什么可叮嘱,兴奋又紧张的张小南背起背包出门。做设计最大的好处是不需要西装革履,休闲衣着便可。 早上八点,阳光已然猛烈,能见度却没有提高——灰蒙蒙的雾霾笼罩城市。 经过一轮挤公交的残酷,他终于来到公司所在的创意园。上班第一天,他特意戴普通的口罩降低存在感。 他在前台填完入职申请表,穿白衬衣、高腰黑裤的蒲萄才回到公司。她长发飘逸,高跟鞋咯咯作响。 他了然于心,老板有迟到的权利。 “咸……张先生,”她差点说漏嘴,“请跟我来,跟你谈谈公司的福利制度。” 张小南看破不说破,跟着她到办公区域最里头的独立办公室。 待两人进入办公室,十来名同事炸开锅。 “什么来头?入职第一天到老板的办公室?” “当初我入职的时候,是小梅跟我谈福利。” “哟呵,你是嫌弃前台的小梅?” 办公室内,张小南和蒲萄相对而坐。在蒲萄讲解福利制度的时候,一心二用的他偷瞄办公桌摆设。 桌面的小盆栽绿意盎然,旁有叠起的杂志。他飞快一瞟标题,有点心跳加速。 《时尚内//衣·2022年流行预测》。 “虽然目前我们的工作室人数不多,但是我们网店的销量蒸蒸日上,扩展业务是不久将来的事情。” 蒲萄眉轻蹙,流露淡淡的忧色。“唯一的问题是我们的牌子没有气质,缺乏包装的vi设计。你的职位很重要,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对不对?” 她笑吟吟,双眼似弯月。 他当然说没问题。 “好了,谈完公事谈谈私事?”她依然笑吟吟。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有私事可谈? “请问是?” “你兑换复活卡没?” “……” 如实回答还是讨好老板? 蒲萄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我通过了一次多人普通副本就出差了,还差一千多积分才够兑换复活卡。我猜你们应该够积分兑换了?” 何止兑换复活卡,他连树也兑换了。 真要这么回答的话,老板一定认为自己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他微微一笑:“我兑换复活卡没多久。你再通关一个副本应该就能兑换。” “我也这么认为,下次去副本带上我吧。” (〇_o) 这就是她聘请自己的目的? 他有点受伤。 蒲萄顿觉自己的话不妥,连忙坐直解释:“下副本只是业余爱好,相当于下班后一起去放松的性质。我聘用你是出于对你能力的信任,这一点毋容置疑。” “一起下副本不是问题,不过最近我的账号出了点问题,不确定能不能继续下副本。” “不要紧,这个月我已经通关两次,不会强制进入副本,你能下的时候喊上我。” “好吧。” 心花怒放的蒲萄抑制喜色,保持端庄干练的形象。“我带你去办公位置,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见两人来到办公区域,众同事立刻停止八卦,有模有样地工作。 蒲萄先从前台小梅开始介绍每一位员工;其中网页设计师一名、网店设计师两名,加上张小南共四名设计师。 恰好是两男两女,女的都负责网店设计、修修内衣模特图什么的…… 男士没这福利。 他负责品牌vi设计,成果直接交给老板蒲萄审核。 办公桌是四人一组,张小南自然跟设计师一组。 待蒲萄回办公室,三名设计师小声哀嚎。 “天啊,又要改页面、改配色、改风格!” “兄弟,手下留情。” 张小南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凡一改品牌vi,所有关联设计的风格必须与vi同步。 简而言之,重做。 设计师悲催的日常开始。 “小张,你跟老板很熟?”对面两个设计妹子伸长脖子问,见映着屏幕白光的张小南加倍阴沉,心里毛毛的。 隔壁的网页设计师周昊探头看来。 “不算,怎么了?” 三人用眼神交流一会,妹子继续问:“不算的意思是认识?” 张小南察觉八卦的气味,含糊地回答算是。 妹子被他绕晕,一时说不算,一时又说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问不出八卦,周昊转移话题。“小张,之前你在哪个公司干?” 他想,通过问公司名就能知道老板的态度。如果是名不经传的小公司,老板聘用他的原因多半是认识;反之,老板看重他的能力。 不怪他这么想,如果是平庸的vi设计,意味着老板可能会多次改版导致大家返工多遍,浪费时间。 张小南不假思索:“里巴巴品牌设计。” 周昊想了想,似乎在哪听过。 73、小打小闹 周昊迅速上网搜索,第一条搜索结果就是里巴巴品牌设计公司。 公司主页列举的案例满目琳琅,包括某些电器、酒店、食品的品牌设计。 “你为什么要离职?” 对面两个妹子傻眼。 不熟却如此直白问,不好吧。 周昊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公司牛//逼,一样有混水摸鱼的员工。 张小南猜到他的想法,直言不讳表层原因:“晋升无望,调去新部门。” 深层原因是,主管早就看他不顺眼:颓废的艺术家气质、不懂拍马屁。一有机会,主管就会批评他,最后调他去产品部做市场分析——从此不碰设计。 一群羊去跪//舔夸夸其谈的老大,剩下一只远远观望,这一只自然成了打压对象。 周昊知道大公司的丛林法则残酷,不过还是对他的离职说法存疑。设计师有没有真材实料,很快就知道。 “这里会比较轻松,也就618、双11和双12需要加班。”周昊笑着打圆场。“你走运,剩下一个双12。” 区区单身狗,加班无所谓。张小南第一次参与电商的战争,反而觉得新奇。 第一天上班工作量不大,主要是熟悉产品风格、产品理念和分析消费者群体。 他把一篇篇数据以表格形式记录,并且横向对比同行的风格与销售额。 听见啪嗒啪嗒的打字声,周昊好奇地瞄过来。 下班时间六点一到,大家纹丝未动。六点半左右,除了轮班的客服,其他人陆续打卡下班。 见机行事的张小南戴起口罩,尾随他们下班。 踩点去乘公交肯定挤不上,而六点半后,园区里等公交的人减少一半。 公交上人人戴口罩,咳嗽声此起披伏。 下班高峰期堵得很,下车后接近七点五十分,张小南饿得肚子打鼓。 “你的肚子吵死了!”半透明的弥珍突然飘出,她环手抱胸努嘴。 “你出来干嘛?” “哼,本王快要憋死了。”她偷偷瞄张小南,却听见他说还好不用买菜,冰箱里有。 她气炸,绕到他背后狠狠地捶打。拳头穿过他的身体,他体内阵阵凉意。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样黑!臭男人臭男人!”她边吼边捶,幸好路人看不到、听不到。 张小南满头黑线。 “这语气,好像我是负心汉似的,你少看肥皂剧。” “不是好像,你根本就是!”她悬浮他背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少女看待男人往往只是任由幻想在心中膨胀而已,而现实中的男人都是污秽不堪的,不光是利用女人玩弄女人!” “等等,好熟悉的台词……你换动画片看了?” “要你管。” “那我不管咯。” “不行,你要管!你不知道女人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吗?蠢!” 他既心累又高兴,高兴一直闷闷不乐的弥珍恢复活力。“女王饶命,臣知错了。” 背后的弥珍喜滋滋,可惜名为神棍的生物不合时宜地映入眼帘。 一人一鬼已走到天桥上,与站起来的神棍尴尬对视。 “小兄弟,我记得你……” “不听。” 张小南“背着”弥珍快步离去。 “小兄弟,你已经进入自言自语的幻觉阶段,再不处理将有血光之灾啊……” 弥珍不屑一顾。“下次我现身在他面前,他未必看出我是鬼魂。” “好了,我们回去做饭吃。” “那……”她欲言又止。 张小南决定趁这个机会跟弥珍谈一谈:“弥珍,你想去投胎吗?” 她情不自禁搂紧张小南的脖子,鼓起两腮生闷气。 “你很想我离开吗?” 他心里说不想,嘴上改口道:“去投胎是最好的选择,重新为人。万一有一天我老了,不在了,剩下你一个太孤独。” “那,到那天再说。”她的声音闷闷的。“等你老了,我就可以笑你满头白发、牙齿掉光。” 张小南暗暗叹气。 “别啰嗦了,快回去做饭,我饿了。”她埋头,胳膊遮挡她的脸。 回到出租屋,他们看见亚纳尔盘腿坐床上,一动不动。 狐疑的张小南走近轻唤:“亚纳尔,待机了?” 亚纳尔闻声缓缓睁眼。 弥珍一对上他深邃的碧眼就不悦地转头。 “静修而已。上面还没答复。” “答复前,我不能下副本吧?” “最好这样,免得产生的bug更多。” “哼!”实体化的弥珍从张小南背上滑落,自顾自地去冰箱找食材做饭。 亚纳尔一瞥张小南,“谈了?” “唉,她说等我老了再说。” 这是亚纳尔意料之中。他爬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下床穿童装拖鞋。 “你去哪?” 亚纳尔抬头,眨眨纯真的碧眼。“去洗澡,昨晚我没洗。” “凭你不足一米的身高怎么洗?淋浴器也开不了。” 亚纳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只能一起洗。 “别靠近蹲坑,我怕捞不到你上来……” “……” “你不站上洗手台,我怎么帮你冲掉泡沫?赶紧的,饿死了。” 当张小南晾童装的时候,突然望见对面楼的大妈也在晾衣服,她貌似投来奇怪的目光。 但愿她没有误会什么。 拿碗筷的时候,张小南特意多拿一套给弥珍,她才舒坦一些。 嗅了一大口,她心满意足地去看动画片。 洗碗的工作自然落在张小南头上。 “有人没?” app内的高智商三人组群聊,王小犬不甘寂寞地问有没有人。 霍子川:“?” “我受不了了!刚才差点被猪队友坑了!你们什么时候去副本?” 霍子川:“我周日去了趟单人地狱副本,需要缓一缓。” “单人地狱?”王小犬连发惊恐表情。“好玩吗?” 霍子川:“伤神。” 张小南拿起手机时,看到以上对话。 “我的账号存在异常,暂时下不了副本。”他把对蒲萄的解释发一遍。 王小犬:“!!!什么时候修复好???” 霍子川:“楼上注意符号的使用方式。老张,账号出什么问题?” “客服正在检查,不用担心(憨笑脸)。” 王小犬发来嬉笑脸。 “那等客服检查完再说,下次你们俩要带我去体验多人地狱副本。” 74、答复 “很不妙啊。” 天蒙亮,张小南打着哈欠看手机。 地球app的ui皮肤依然是深灰色,当前城市的空气质量显示重度污染,快持续两周了。 窗外仿佛笼罩一层灰纱,细微的颗粒沉淀空气中,楼下开始有人打伞出门。 难受的是气温依然奇高,热、闷,室外工作的人整天戴着口罩,脸被勒红。 今天11月20日,还没有入秋的迹象。 张小南晨跑归来洗完澡,戴“银桑的凝视”上班。 这几天他着手设计“都市美人”的品牌vi初稿,预计出三个版本,风格、配色迥异,由老板蒲萄挑选。 工作期间,周昊时不时借聊天来瞄他的ai软件界面。 看破不说破,张小南任由他看自己的设计。 而今天,他没带弥珍上班。 前两天弥珍出来溜达过一次,虽然没有实体化,但她在公司飘荡一阵便气温变低,对面的两个设计妹子频频打喷嚏,当天感冒。 为了全体员工的健康着想,他留下弥珍陪亚纳尔呆在出租屋。 但愿他们俩没打起来。 平静的生活三点一线,枯燥却珍贵。张小南挤公交车回到社区附近,双手插兜,去超市买菜。 “今晚有鸡腿吃。”他拎着肉菜开门,先瞧见坐床上的亚纳尔回望,其双眼亮晶晶。 一阵凉风刮过,弥珍夺走他手里的袋子,去厨房做菜。 “上面有回复了。” 亚纳尔蓦然一句,令正换鞋的张小南和去厨房的弥珍顿住。 “急什么,吃完饭再说吧。”弥珍快步走进厨房。 “现在说也没关系。”亚纳尔严肃地看向张小南,“上面决定保留你的用户数据。” 弥珍又快步走出来,急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因为漏洞只存在于张小南自身,对于副本的大体数据影响不超0.1%——前提是他没做多余的事,不过要多等几天才发放补丁,走流程很麻烦。” 弥珍开心坏了。“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去副本,上面不理会了?” “条件是我继续留下监视。如果打破这里跟副本的平衡,我有权出手阻止或者删除数据。” 亚纳尔始终凝重皱眉,张小南觉得他应该还烦恼别的事。 “你还要留下?”弥珍无奈地扁嘴。念及不必删除恶灵卡,她勉强接受这个条件。“你们聊吧,我饿了要做饭吃。” 待她进厨房,张小南到床边坐下。“打破平衡是指带灵体回来?” “这是其中之一。”他环手抱胸,皱眉思考,活脱脱一个小大人。 “你还烦恼什么?” 亚纳尔无奈一瞥洞察力敏锐的他。“没什么,我会自己调查。你继续去副本积累能量值和经验,切勿跟无关的人提漏洞的事情。” “安啦。我是个成熟的大人,已经学会装死狗。” 他懒得跟张小南调侃。“那你快去帮忙做饭,我也好饿。” 张小南心情大好,亲自下厨煎鸡腿。 然而本来六只鸡腿,手速、口速极快的亚纳尔接连夹走四只。 “天啊,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 等忙完琐事,张小南到群聊上约副本。 “账号修复了?”王小犬发来一串坏笑的表情。 张小南:“修复了,可以正常下副本。老铁们,约不约?” 王小犬:“约!老霍呢?” 等片刻,霍子川还没冒头。 王小犬:“老霍估计忙,我们先约个时间吧。” 张小南摸摸下巴,想带上老板去,他转头问蒲萄这几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下副本。 “有!刚画完设计图,这几天闲。” 看得出,蒲萄是跃跃欲试的语气。 他纳闷她不害怕的吗? 跳转回群聊界面,他提出带上葡萄子。 “葡萄子?是不是上次你认识的妹子?哎哟,不错呀!”王小犬又发坏笑的表情。 张小南:“别误会,她是我老板,得罪不起。” 王小犬依然发来坏笑表情。 “明晚是周五,明晚下副本怎么样?”张小南想着能双休,周五晚上累一点也没关系。 “我没问题,等老霍。大召唤法呼唤老霍……” 王小犬发了一张“友谊的小狗复活”的表情。 没想到真把霍子川召唤出来。 “我的自我治疗阶段还没结束,你们先下。” 霍子川的话勾起两人的兴趣,张小南甚至想见识下单人地狱副本。 “什么副本导致一名心理医生心灵受创?” “致郁,涉及主人公的心理层面理论。” “高大上。” “不明觉厉。” 霍子川:“我感觉单人地狱副本针对个体用户分配,如果是老王,估计分配到《热血高校》之类的副本。” “这……是赞我身手好吗?我智商也高好不好!” 张小南不厚道地笑了。“这次我和老王带葡萄子下,下次再约老霍。” “嗯。” “ok。” 周五晚上,张小南向王小犬、蒲萄发送组队邀请。 【组队成功,请发起的用户选择副本种类。】 张小南点击多人普通副本。 这次屋里扫描不到奇点,他出楼道才扫描成功。一阵吸力拉扯,张小南又来到黑暗空间。 【欢迎咸鱼君、史蒂夫和葡萄子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九人,正为你们与不同地区的用户组队……】 不同地区? 张小南疑窦顿生。 【组队完毕,多人普通副本“胆量厨房”即将开启,传送倒计时十秒准备……】 倒计时结束。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 他眼前依然黑暗,而手机没有悬浮光屏也没有提示任务信息,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五个大字的幽幽红光。 难道他令这个副本出bug了? “你头顶?”蒲萄就站在张小南旁边。 “老张?”王小犬也在旁边。 然而黑暗未退去。 这一次的副本与以往不同。 这时,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听内容是问为什么周围一片黑暗。 他们应该也是进副本的用户。 “老张、葡萄子,你们收到任务信息了吗?”王小犬压低声线。 “没有。” 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敢解锁手机屏幕。 75、胆量厨房(一) “看那边……” “噗哈……小甜甜?” 张小南感觉周围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他见怪不怪。 蒲萄和王小犬想问他头顶五个大字的事,不过眼下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啪! 接连响声一出,刺眼的白光当头洒下,接着带鼓点的激昂音乐响起。 “胆量厨房,来了惊慌!” 聚光灯同时集中某个人身上,他手拿麦克风,身穿的黑白条纹西服快要被肌肉撑爆;大背头油光可鉴,脸型嫩牛五方。 jojo画风,张小南觉得有些辣眼。 “欢迎收看第七期胆量厨房的直播现场,这次依然是九名参赛者,请各位观众在弹幕上打出666欢迎我们的参赛者!” 主持人还没说完,对面的大屏幕弹出密集的“666”,几乎遮挡整个直播画面。 “真有观众?”蒲萄诧异地低声。 张小南趁机观察对面的大屏幕一番。他故意挠头,大屏幕里面的自己同时挠头。 确实是直播画面。 主持人很满意观众的踊跃反应,挺着厚实的胸膛简单解说:“大家一定好奇今期的拍摄地点。我不卖关子了,那就是——” 他刻意停顿一会吊观众胃口。 “因火灾废弃的红花医院!” 鼓点音乐随之排山倒海而来,将观众的热情推至最高峰,一层叠一层的弹幕遮挡画面。 张小南看对面的弹幕看得眼花,干脆环顾医院的环境。 他们身处宽阔的医院大堂,服务台、排椅早就搬走,余下张牙舞爪的烧焦痕迹。 地板、柱子、远处的墙壁和天花板皆焦黑。 而他们九人身后是厨房布景,用硬纸板搭建并隔开。在火灾现场搭建颜色艳丽的厨房,说不出的诡异。 王小犬则瞪大眼睛看弹幕,试图找出谈论医院过去的弹幕。 无需他费神,主持人直接点明医院的背景。 “只要是灵异爱好者,一定听说过红花医院,这是年轻人最喜爱的探险地之一。”主持人突然转换低沉的声线,阴恻恻地介绍: “五年前深夜的一场火灾,由于救火不及时,夺走几十人性命,大部分生还者严重烧伤。当有人想重新修葺医院的时候,工人非死即伤……” 一阵凉风刮过,似是亡魂响应主持人的话。 其他用户挨近彼此站,唯独三个人镇定自若地观察环境。 “他们心真大……”个别用户嘀嘀咕咕。 主持人回头扫视慌乱的参赛者,满意一笑。当看到面不改色的二男一女,他扬起的嘴角稍微僵固。 开头胆大,过程中手忙脚乱的参赛者,他见过不少。 他朝着直播镜头继续说:“于是红光医院废弃至今,迎来了九名参赛者争夺黑暗厨神的时刻。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第一个环节,请我身后的九名参赛者自我介绍代号!” 代号? 蒲萄还没反应过来,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走来。 “这位小姐,请问你的代号是?” 蒲萄左看右看,原来自己是左数第一个。她一拨披肩长发,落落大方介绍:“大家好,我叫葡萄子。” 弹幕开始唇枪舌战。 【美女耶,爱了爱了!】 【楼上有些尊严好伐?美女姐姐,单身否?】 【阿伟为大家表演反复去世……】 见观众对葡萄子热情高涨,主持人多采访她几句。“蒲萄子小姐,请问你经常下厨吗?对自己的厨艺有没有信心?” “还行吧,我觉得我做的饭挺好吃。” 弹幕一水“爱了爱了”,其他女用户没眼看。 轮到张小南,他刚说完自己的代号,弹幕反应不大。 主持人马上走去询问高大英俊的王小犬。 张小南:“……” 什么意思,歧视平平无奇吗。 旁边,王小犬阳光的微笑,迅速成为女观众的芳心纵火犯。 【我要为史蒂夫生猴子!】 【给男神排面!排排排排排排排排……】 满屏闪过颜色各异的“排”字,有观众怒了! 【都闪开,不准挡男神的脸!】 主持人乐开花,第一次看到观众如此反应热烈,这期的播放量一定登榜首。 可惜接下来的参赛者,颜值顶多是俊秀或清纯,再无法招来密密麻麻的弹幕,主持人甚是失望。 “九名参赛者已经自我介绍完毕,接着就是我们熟悉的环节——分组!” 主持人转身朝向九人,跟拍的摄像师站在边上,拍摄相对而立的主持人和参赛者。 “胆量厨房第一个规则,三人一组烹饪,现场即将分为三组。请九名参赛者自由分组,限时一分钟。开始——” 那群穿棉衣或羽绒的用户全都涌过来,有想跟蒲萄一组的,有想跟王小犬一组的。 张小南阻挡不了人海攻势,被人群挤出去。 “我认得你,你是王氏地产集团的王公子!我上周看过你的电竞直播!”一个虚胖的青年挤到王小犬前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粉丝。 没听过王公子名号的,则听懂“王氏地产集团”的名头,大家纷纷变成抱大腿的脸色。 “我也是王公子的粉丝,分组加我一个。” “我也是……” 蒲萄偷偷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到张小南旁边。“他们突然这么热情,无所适从。” “你组好队伍了?” “跟你一组呀。” 张小南很感动。“老板,请收下我的膝盖。” “大家请安静。”人群中最高的王小犬高声大喊。“抱歉各位,我和朋友一起参赛,所以我跟朋友一组。大家抓紧时间另组队吧。” 人群看着他走到一美女和一阴沉男旁边,瞬时没了兴致。 “难道那两个也是富家子弟?” “那美女应该是某个家族的千金。” 人群边议论边散去。 等等,为什么张小南没听见他们谈论自己,他不像富家子弟吗? 这次他没穿人字拖啊! 王小犬朝二人笑嘻嘻,“我不会做饭,请多多指教。” “多多……” 张小南和蒲萄蓦然静默。 “你丫的不会做饭?” 张小南生无可恋.jpg。 “作为一个富二代,不会做饭很正常。” “为什么你这么有觉悟,我竟无言以对。” 76、胆量厨房(二) “我觉得让你去祸害其他组比较好。”蒲萄毫不客气。 “但祸害自己人不用挨打。” “谁打得过你?”张小南哭笑不得。 “你们该感动我的不离不弃。” “何止感动,我痛哭流涕。” 不久,三个小组诞生。 镜头有意无意地扫过颜值高组,引发阵阵弹幕浪潮。 主持人伸手打响指,史诗级的bgm《victory》适时响起。当所有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侧身半朝向三组参赛者。 下一秒,聚光灯聚焦三组。 “接下来将有两道抢答题需要三组抢答,第一组答对的率先挑选菜式,以举手形式抢答。” 主持人手里的三个信封展开。他挑眉,邪魅一笑。“三道菜式不同,有难有简单,看你们的知识储备和运气咯。” 他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宣布第一道抢答题。 “请说出1960年至2019年之间,获得nba总冠军的三支队伍名称……” 张小南和隔壁组的虚胖青年几乎同时举手。 主持人神秘笑道:“不用急,我还没说完题目。这三支队伍除了我们最熟悉的湖人队、火箭队和勇士队。” 虚胖青年弱弱地放下手。 “好,有请咸鱼君回答,答题时间十秒!” 随着切换鼓点音乐,主持人递麦克风到张小南嘴边。 “凯尔特人队、子弹队和公牛队。” “宾果!”主持人仰头高喊,bgm换成热烈的掌声。“请你们组挑选一个信封。” 张小南斜睨王小犬,“欧皇,你来挑。” 王小犬活动手指,呵一口气到掌心搓。扫了一眼三个信封,他满怀信心地抽最左边的一个。 “各位观众,我们先来看看第一组抽到的菜式。” 原来要当场展示,主持人拆开信封,跟拍的镜头对准菜单内容。 “呵呵呵,第一组抽中的菜式是鲱鱼薄饼!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道菜不算最难,只是……总的来说第一组运气不错。” 主持人把菜单交给王小犬,让他们抓紧时间浏览。 没想到菜单非常简陋,只有一张成品图片,旁边提示四种材料而已:鲱鱼罐头、面粉、土豆和奶酪。 没有具体过程,看图做菜。 “鲱鱼罐头?有点耳熟。” 王小犬面如菜色。“鲱鱼就是世界黑暗料理之一……我爷爷买过,开了一罐后被老爸全丢了。” 张小南和蒲萄心田凉凉。 “接下来第二题!”主持人走到第二组和第三组之间。“以下这句台词出自哪一位二次元人物之口?‘天地之间,能够称得上王的英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剩下的就只是些杂碎而已。’” “好、好中二……”王小犬低声吐槽。 两组面面相觑,有人举手拼一拼运气。 “答错会扣分哟,扣除的分累积到试食的评审环节。得分最低的两组需要接受试胆惩罚……”主持人笑容友善,国字脸却无比硬朗。 举手的默默放下来。 随即两组心急如焚,嘀嘀咕咕地讨论。 “没有参赛者知道?”他等待片刻,只好换另一题。“这是历史题。龙阳之癖出自哪一本书?” “……” 这算哪门子历史题。 虚胖青年偷偷瞄弹幕,然后举手。 “第三组请回答!” “《战国策》。” “宾果!第二组只能挑第三组挑剩的了。”主持人展开仅剩的两个信封。 虚胖青年学王小犬活动手指、吐气搓手,豪迈地拿掉左边的信封。 “我们来看看第三组挑的菜式是——哟,很刺激啊。” 大屏幕被一张血腥图片占据。一只大眼珠立在红色液体中,瞳仁黑溜溜。 “噔噔噔,是甜品大眼布丁!虽然卖相血腥,其实做法比较简单。” 大眼布丁的材料提示只有两种:酸奶和玉米淀粉,那血淋淋的红色液体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虚胖青年一组脸似苦瓜。 至于第二组没得挑,主持人直接公布菜式。 乍看是农家小炒,配料清晰常见。 but。 主材料是九香虫,人称放屁虫,第二组的两位女士吞了苍蝇般。 镜头特意给她们俩特写。 【幸好我不在现场,不然那臭味那酸爽……】 【目前来看大眼布丁最简单啊。】 “众所周知我们布置了三个厨房,”主持人抿嘴笑道:“但三个厨房的配置不一样。” 【没有人觉得主持人的笑容很像摔跤手安杰洛吗?】 此弹幕一出,主持人笑容僵硬,强颜欢笑地继续解说规则。 张小南他们仨回头望厨房布景,心感丧心病狂。 黄色的厨房贴着菠萝贴纸,隔板也是菠萝图案。厨具除了常见配置,增加微波炉与焗炉。 而粉红色的草莓厨房没有微波炉、焗炉,仅仅常见的厨具配置。 最后绿油油的苹果厨房,烹饪条件直线下降——搭了石砖灶台,旁边堆放木柴,烹饪厨具只有一口大铁锅。 不用主持人解说,他们猜到接下来又要抢答抢厨房。 “嘿嘿,相信各位已经猜到怎么分配厨房,那么开始第二轮抢答!” 这一轮,三组打起十二分精神。 尽管没有主线任务,但跟着节目组流程走准没错。 他们有预感,得分最后的两组,惩罚伴随死亡。 “第一题:警方审问一个聋哑嫌疑人,进行书面审问。结束后,警方沉思一会,对聋哑人说了一句话,使聋哑人露出马脚。请问是什么话?” 其余两组还没捋清楚问题,张小南先举手。 又是你们? 主持人半信半疑地递去麦克风。“答题限时十秒。” “你可以回去了。” 主持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宾果!又是第一组抢先答对,请问你们挑选哪个厨房?” 他们仨早就商量好。“我们选菠萝厨房。” 菠萝厨房有焗炉,方便做薄饼。 主持人对他们的选择不感到意外,问第二题。“一艘小船只能承载五人,四个警员带两个坏蛋上船后,为什么船没有沉?” 剩下第二组和第三组,彼此陷入你死我亡的境地。当虚胖青年又想偷看弹幕的时候,第二组的妹子咬咬牙,抢先举手。 她表情踌躇,但倒计时越来越短。 “还有七秒……”主持人故意这时候施加压力。 她豁出去了:“坏蛋不是人,是坏掉的蛋!” “答案——正确!请问第二组挑选哪个厨房?” “草莓厨房!” 第三组脸都白了,怎么用柴火做甜品? 在线等,急。 77、胆量厨房(三) 对于第三组的苦瓜脸,主持人乐于看到这效果,提示跟拍的摄像师拍他们的表情特写。 他们别过头去,偏偏摄像师绕着他们的脸转。 主持人亮出一口白牙,对着固定镜头笑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少了试吃的评判?没错,接下来有请我们这一期胆色过人的试吃嘉宾出场——” 激昂的鼓点犹如海浪击石,刺激耳膜。 第一个从医院大门进来的人影走姿富有节奏,一蹦一蹦。 “第一位是喜欢freestyle的小鲜肉,乌天凡!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八岁女孩为他倾倒,他却不为所动专注于音乐事业,在一档歌唱节目中以‘freestyle’难倒众多参赛者!” 一蹦一蹦的小鲜肉走进镜头,他满头酷酷的脏辫,耳环鼻环一个不缺。 “你看这碗又大又圆,相聚就喊救护车;你看选手又慌又急,我们等会要流泪……” 他朝着跟拍镜头做“peace”手势,惹得粉丝为之疯狂发弹幕。 乌天凡在对面大屏幕下方的评委席坐下,两个跟拍的摄像师马上出动,专门拍摄评委席。 “第二位是我们的国民视帝少华哥!他年纪轻轻,凭借警匪剧卧底与警探的双面角色荣登视帝宝座,俘虏了万千师奶的芳心!” 少华哥戴着墨镜进场,自带两米气场。 “第三位是人称千面女郎,却钟爱在绿幕前面演戏的都市美人,美宝!因为她,不少影视公司省下大半拍摄资金,行内称她为行走的美图秀秀!” 美宝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来,向直播镜头抛媚眼。 “最后一位是新生代的美女歌手依依!她被称为百年一遇的美女,集清纯、甜美、感性于一身,所谓天使的脸孔就是形容她!” 依依看起来比美宝年轻,两个女明星对视一刻,火花四溅。 主持人与四位评判闲扯的时候,虚胖青年找第二组换厨房。 “不换。” 第二组斩钉截铁。 虚胖青年马上望向张小南一组,三人头不偏,视线不倚,无视他的眼神求助。 “刚才四个评判经过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有影子,应该是活人。”张小南低声告诉蒲萄和王小犬。 “虽然想赞你细心,但看美女帅哥的时候专注人家有没有影子,我只想说,我服。”王小犬送他一个大拇指点赞。 与明星闲扯完,主持人正式宣布评分规则:“一道菜必须色香味俱全。卖相和气味各占两分、味道占六分。分数最高的一组可获两万元奖金,其余两组……” 他转头打量不安的三组人,故作阴沉:“试胆惩罚。这是烧死过几十人的医院哦……嘿嘿嘿……” 话锋一转,他伸直肌肉轮廓分明的胳膊。“左边的挂号室是拿食材的市场,右边的急诊室能拿调味料,但是!” 他加重转折的语气,眯起眼睛。“每组不能派人同时拿食材和调味料,并且三个小组每次不能超过五个人去任意的一室。烹饪限时四十分钟,现在开始!” 大部分人一脸懵逼,尚在消化比赛规则。 张小南和王小犬左看右看,蒲萄则研究成品图片展露的食材。 挂号室并不在大堂,一个指示牌指着某条黑暗走廊,注明挂号室在走廊中某个房间。 急诊室同理,指示牌也指着一条幽暗的走廊。 难怪叫胆量厨房。 王小犬迅速分工:“老张和葡萄子去拿食材,我留守厨房。” 安排很合理,不懂做饭的不添乱。 张小南和蒲萄一边研究成品图片,一边往左边的走廊走去。 “呵,看来第一组有头绪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全食材呢?”主持人趁机采访美宝的看法。 美宝玉手托下巴,眼含秋水。“我认为最终的成品好吃就行了。对于参赛者,我们不能苛求而是鼓励。” 【美宝姐姐很暖心,简直是天使!】 【爱了爱了……】 评判席上有小屏幕,明星们能看见即时弹幕。 美宝营造出想要的效果,勾红唇浅笑。 “请问依依也想鼓励参赛者吗?”鸡贼的主持人走向美宝旁边的美少女。 她有意无意一瞥美宝,“参赛者的烹饪过程货真价实,不管味道怎么样,他们的努力值得肯定。” 主持人马上看向美宝。 后者皱眉的速度转眼即逝,镜头来不及捕捉。 而弹幕,炸了。 两人的粉丝开始吵架。 脑残粉的问候不外乎是户口本,暂略不表。 黑暗的走廊挂着一个指示牌,跟过来的三个用户打开手机照亮。 “妈呀,墙壁全焦了。”虚胖青年心颤颤地环顾。 两侧房间的玻璃几乎全碎掉,所幸地面被清扫过,没有玻璃碎片残留。 某个房间挂着写“挂号室”的牌子,为首的张小南小心地推开半焦黑的门。 里面没有灯光。 他用手机照亮门边,然后打开电灯开关。 连续开几次,灯仍是不亮。 “没电啊?”虚胖青年低声问。“不对呀,大堂那里有聚光灯呀。” “那是节目组自备的电源,医院本身断电了。”张小南举着手机入内,看见一个货架旁放置一盏煤油灯和一个火柴盒。 节目组的安排真贴心。 灯芯被油浸过,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灯芯,煤油灯便亮了。 大家的黑影层层叠叠,投在各个货架上。 他们首先查看有没有摄像头——当然有,就在天花板的墙角。 看见其他人为难的表情,张小南晓得他们想讨论任务的疑问。但烹饪时间紧迫,他和蒲萄分头拿食材。 虚胖青年也不傻,开始行动。 剩下第二组的一男一女不知所措,他们要爆炒九香虫,先要找到放九香虫的位置。 “这道菜我听说过,是用干虫炒的,能够入药。”高高瘦瘦的男组员安慰妹子。 两人提起购物篮,往肉类区走去。 由于菜式指定,可选的肉类非常少,两人一眼就看见乌漆麻黑的塑料箱子。 问题是,那些乌漆麻黑的东西会动。 妹子要哭了。 “动……它们会动!要怎么捉?” 蒲萄回头望那塑料箱子,不禁打冷颤。 虫子是女人的天敌。 “我劝你们找网捕捉。”她好心建议。 78、胆量厨房(四) “啊啊啊啊——” “别飞过来!呕——好臭——” 大屏幕、评委席上的小屏幕播放一男一女捉虫子的画面,音质沙哑的尖叫透过音箱震彻废弃医院。 主持人和四名评委幸灾乐祸。 “看来市场那边变成生化危机的战场。”视帝扶了扶墨镜笑道。 “少华哥会不会担心口感方面?譬如吃的时候也是臭的?” 主持人坏笑。 美宝嫣然搭腔:“其实有个万能的做法,就是油炸。炸完再炒应该没什么臭味,口感也不错。不过卡路里太高,不建议女士们经常食用哦。” 主持人点点头。“这是不错的方法。此时此刻,乌天凡有没有兴致freestyle一首?” 这边在扯皮,挂号室那边六国大封相以及一室臭屁味。 虚胖青年及时关上挂号室的门,挡住乱飞的九香虫飞出去。 第二组的一男一女手忙脚乱地束紧网袋口,无暇理会飞出塑料箱的九香虫。 五分钟后,五人一起回来,皆一脸心累的表情。 主持人提醒他们已经过去九分钟。 每个厨房分配一名摄像师拍摄烹饪过程,由幕后的总导演指挥切换画面。 “这咋整?活的?” 第二组,留守厨房的黄衣妹子看见网袋里的虫子会动,傻眼了。 “先烧水烫熟,准没错。” 于是,一个妹子拿锅去烧水,另一个去洗各种辣椒,唯一的男丁看好臭烘烘的虫子。 臭鸡蛋的气味隐隐约约,四处飘荡。 然而,这不是最臭的。 主持人和四名评委不顾形象地捏着鼻子。 “菠萝厨房那边开始释放生化武器,那股味简直是腐烂的死尸味!不愧是世上最臭的食物。” “等下是我们试吃,菠萝厨房手下留情啊。” 连旁边两组也捏住鼻子侧目。 开罐头的不是王小犬,他不厚道地笑差点臭晕的张小南。“哈哈,我忘记提醒你塞着鼻孔再开。” 腐烂一个月的死尸臭味足以让人牢记一辈子,机灵的摄像师早就逃远远的。 想吐的张小南闭气,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抽出几张卫生纸塞鼻孔,一鼓作气地掀开罐头的盖子。 臭味尽情爆发,四处飘臭。 要吐一起吐! 美宝和依依要用香喷喷的湿纸巾捂鼻,另外三位男士要向她们借湿纸巾。 “看来菠萝厨房有同归于尽的势头。熏死隔壁,第一名就是菠萝厨房。”主持人不忘插科打诨。 张小南瞪看戏的王小犬,“你丫的别顾着看,去帮葡萄子洗食材。” 王小犬和蒲萄也得鼻孔塞卫生纸,隔壁两组被熏得无奈,不得不塞着鼻子干活。 弹幕全是为参赛者和评委默哀的。 “我去和面,你把土豆、葱和洋葱洗干净。” “没问题,看哥大显身手。”王小犬在不锈钢洗手池盛水。 蒲萄拿着一袋面粉到塑料砧板上,然后陷入苦思。 和面是怎么和的? 要大粤的南方人和面,等于让北方人做肠粉。 “咸鱼,你会和面吗?” 切鲱鱼的张小南皱眉斜睨一袋面粉,“不会,做成放大版的饺子皮算了。” “电视上的薄饼能飞起来,我们需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那是阿三飞饼,学不来。” 蒲萄如梦方醒,开始倒面粉。“史蒂夫,麻烦给我一碗清水。” “好嘞!” 清水倒在面粉堆里,她先束起马尾,然后有模有样地用手搓。 “那个,葡萄子,你洗手了吗?”主持人问。 蒲萄愣了愣,抬头讪笑。 “忘了。” 众评委:“……” “主持人,麻烦先叫救护车。” 蒲萄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洗了手再和面。很快,她发现面团硬如石头。 加水和面,软成一滩。 就在她与面团战斗期间,不和谐的声音吸引她和张小南注意。 洗刷刷洗刷刷…… 并非哼歌,而是洗手台处响起如斯声音。 肇事者王小犬用力搓着什么,有时候是抓,好奇的摄像师拍摄洗手台的特写。 “人间惨剧啊!” “五毒教制毒吗?” 视帝和主持人成为吐槽担当。 土豆完好无损,只不过葱和洋葱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水里飘着满满的绿碎片,偶尔有一些洋葱碎块浮上来,洋葱刺激的气味呛得王小犬痛哭流涕。 “兄弟,你是洗食材还是洗衣服?”摄像师忍不住吐槽。 王小犬抬手,用衣袖擦一把涕泪。“这样洗不是更干净些吗?” 说着,他在镜头下搓葱,搓成碎片。 【看,这就是你们的男神……】 【切,看脸就够了。】 目前,只有主持人和评委有空闲看弹幕。 在旁的张小南不能让他继续搓,已没剩多少好看的葱做薄饼。“洗得很干净了,捞上来吧。” 王小犬颇有成就感,兴高采烈地捞上碟子。 “哎呀……”旁边传来蒲萄的轻呼。“为什么面团老是沾我的手?” 沾双手的面团比她的皮肤更白皙,而砧板上那一坨的厚度跟薄饼不沾边。 张小南头疼不已。 评委席突然热闹起来,随之隔壁厨房响起妹子的惊叫。 第二组的水烧开了,到了放九香虫的时刻。两个妹子走远远的,剩下男丁独自倒九香虫进锅。 乌拉拉的一团黑进入沸水。 “哎哟,好残忍。”主持人调侃。 美宝和依依不忍直视。 好几只九香虫溜出网袋到处飞,两个妹子鸡飞狗跳。 相比之下,烧柴火的第三组比较安静。 虚胖青年拼命扇灶台里的火苗,四眼妹子用汤勺榨汁。 机灵的虚胖青年把果汁是红色的水果都拿回来,有草莓、西瓜和西柚。 她将三种放一起榨汁。 “三种水果一起榨汁会不会拉肚子?”乌天凡问主持人。 “这个……应该不会吧。” 烧柴的厨房闷热,四眼妹子满头大汗,要脱了羽绒外套。 哐当—— 脱羽绒外套时,她不小心碰掉汤勺,落在橱柜旁边。 当她蹲下来捡,瞧见橱柜悬空的底部闪过灰白之物。 她当场僵滞,心想是不是有老鼠。 不对,哪有灰白色的老鼠。 她转头看看忙碌的组员,讳莫如深地站起来继续榨汁。 眼花,一定是眼花。 “提醒三个厨房,所有调味料在急诊室,每次不能超过五个人去拿哦。” 79、胆量厨房(五) “我们需要橄榄油、盐、酱油,总之常见的调味料都拿回来。”张小南万般叮嘱王小犬。 “ok,包在我身上。” 调味料有中文名字,他应该不会再闹乌龙。 每组各派一人去急诊室拿调味料,三人结伴而行,拐入几乎不见五指的走廊。 三束手机电筒光照射走廊,三道影子投在焦黑的墙上。 这一次,走廊还没出现急诊室的指示牌。 黄衣妹子和刘海少年贴着王小犬走,抱团比较有安全感。 王小犬则有闲心照亮两侧的诊室,可见烧坏的医疗设备已经清理,剩下见证过炼狱的墙壁。 走到半路,灯光终于照射到走廊尽头的指示牌。 “居然设置在尽头,节目组真是奸诈。”刘海少年嘀嘀咕咕。 路上没有灵异事件发生,为首的王小犬推开尽头一侧、急诊室的门。 嘎吱。 门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他们一跳。 急诊室黑灯瞎火,王小犬亦打不开这里的电灯。 与挂号室的设计一样,一盏煤油灯和一盒火柴放在货架旁边。 不多时,鹅黄色的灯光晕染急诊室,每个人的五官因暗影雕琢显得深邃。 货架上的调味料满目琳琅,有不少进口的调料。 三人拿起小型购物篮,开始挑选调味料。 王小犬看两眼调味料的名称就拿,不考虑用不用得上。 煤油灯的火光略微摇曳,三人的影子随之晃动。 啪。 灯光猝不及防熄灭,黑暗包裹。 “啊!” 黄衣妹子惊叫。 “谁、谁熄灯了?”颤抖的声音来自刘海少年。 “别慌。刚才大家都在挑调味料,应该是风吹熄。” 刘海少年不吃这一套。“刚才有啪一声,而且煤油灯有玻璃罩,风不可能吹熄,只能是……” 他没敢说下去,希望是心理作祟。 手机电筒适时亮起,王小犬举着手机寻找火柴盒的位置。“你们站在原地别动,我去点灯。” “哦。” “嗯嗯。” 王小犬到火柴盒前放下手机,正想划火柴的时候感觉身侧多一股凉意。 这气息很奇怪,似是冻着腐朽东西的冰块融化,冰和腐朽的气味融入空气,渐渐逼近自己。 “你们站在原地吗?” “是啊。” “我,我在。” 听声辩位,王小犬确定两人留在原地没动过。他没说多余的话吓唬他们,狐疑地划着火柴,再度点亮煤油灯。 当室内亮堂,两人才不那么害怕。 “抓紧时间挑。”王小犬边说边走近货架。 啪。 煤油灯又灭了。 这次死一般寂静。 王小犬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思绪混乱间,他强迫自己冷静地回忆。 走近货架的时候,他确实自己经过黄衣妹子和刘海少年旁边。根据每一个人与煤油灯的距离,很难做到转身就熄灭煤油灯。 细思极恐,他想到一个可能。 “你、你们听到了吧,刚才?”刘海少年先打破静谧,顺道试探其余两人还在不在。 “你说……是那一声‘啪’吗?” “嗯。” 两人沉默一会,等王小犬回应。 “你们拿完需要的调味料了吗?”他问。 “我差一包果冻粉没找到。” “我差一瓶孜然粉。” 王小犬已经拿了橄榄油、花生油、盐、酱油、甚至有海鲜酱,其他调味料不拿也罢。 “这一次我点亮后拿着煤油灯,你们抓紧时间找。” 两人大为感动他没有独自离去,连忙答应。 他提着购物篮、举起手机接近煤油灯,抬眼一瞥另一堵没有安装货架的墙壁。 那墙壁被浓墨吞噬。 他放下手机之际,凉意渐浓,仿佛逐步靠近自己。把心一横,他划着火柴点燃灯芯。 这回他提着煤油灯照亮,手机放在购物篮中。 黄衣妹子和刘海少年心焦地寻找自己组所需的,渴望逃离此处。 这时寒气贴近王小犬后背,他猛地转头望后面的墙壁,不见有异。但寒气暗中窥探,他知道身边有异物,内心的恐惧逐步膨胀。 火光似乎随着他转头的动静摇曳,大家的影子摇摇晃晃。 一抹寒气徒然擦过他的脸庞。 啪。 煤油灯第三次熄灭。 “跑!” 连拿灯的人也喊跑,他们俩顾不上缺少调味料,冲去门口。 王小犬率先跑出急诊室,刚才他清晰听见那声“啪”就在耳边响起,绝对不是妹子和少年拍掌。 而是急诊室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 他们气喘吁吁地奔跑,回到灯光明亮且恶臭的大堂。一个摄像师马上来拍他们铁青的脸,惹得刘海少年不耐烦。 “要抱着煤油灯出来,难道急诊室发生什么怪事?” 主持人的话令四位评判好奇。 王小犬不想回答,沉着脸回菠萝厨房。 “不过你们怎么才两个人回来?另一个还没挑完吗?” 经依依提醒,王小犬和刘海少年浑身发冷,僵硬地回头。 黄衣妹子呢? 跟拍成了烦人苍蝇,不停拍两人难看的表情。 “我、我记得我和她一起跑去门口,当时我身边有人的……”他无助地看向王小犬。 这话自然被节目组收录,弹幕议论纷纷: 【剧本?故意吓人?】 【参赛者不是素人吗?如果是演戏,他们的演技太好了吧。】 【难道真的闹鬼?】 【是不是那个妹子中途上厕所而已?】 【真相只有一个!是工作人员扮鬼吓人!】 三组参赛者没弹幕乐观,凝重得很。 王小犬带调味料回到菠萝厨房,决定回头找黄衣妹子,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等会,万一你也失踪就不好办了。” 张小南拉着焦急的王小犬,掂量剩下做薄饼的功夫。“材料我都切好,也用奶酪腌制好鲱鱼,就差老板的薄饼。老板,剩下的交给你行不行?” “没问题,我一个人能搞掂。” 话音刚落,所有用户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 一无所知的黄衣妹子困在黑暗的走廊,手机电筒照不亮身边。 这不合理,手机电筒的光束再细,光照范围亦不可能仅仅这么一点。 “你们……在吗?在不在啊?” 没有人回应,她咽了咽。 走了片刻,依然走不出黑暗。 “救命啊!有没有人?” 大家发现她没回去,应该会来找她?但素不相识,谁愿意回来找她? “救命啊……” 她猛然打冷颤,背后寒凉,伴随焦味。 80、胆量厨房(六) 【主线任务:逃离红花医院。】 低头看手机的用户无不脸色苍白。 “怎么办?还做不做菜?”准备爆炒九香虫的一组窃窃私语。 黄衣妹子是第二组的组员,但两人毫无寻找黄衣妹子的意愿。 第三组也拿不定主意。毕竟是直播期间,就此撒手离开的话,节目组肯定不让。 虚胖青年眼眸一转,审时度势。“我们跟着节目流程走,这里人多,鬼魂未必敢来。等节目结束,我们离开医院就行了。” 两个组员认为可行,反正他们不需要再去拿调味料。 而第一组比较淡定,张小南和王小犬决心去找黄衣妹子。 “我们少拿一瓶xo酱,要再去一趟急诊室。”张小南对跟拍的镜头敷衍一句,便与王小犬离开菠萝厨房。 “喂,他们去哪?”第二组惊讶地望见他们往急诊室方向走。“难道去找人?” 第三组懒得深究两人的意图,赶紧完成大眼布丁。 无视众多目光,张小南和王小犬大摇大摆地踏进走廊。 煤油灯在王小犬怀里,昏黄灯光倾泻整条走廊。显而易见,黄衣妹子不在走廊。 心有余悸的王小犬说出发生在急诊室的怪事。 到急诊室门前,里面一目了然——黄衣妹子也不在这。 “麻烦了,得找整个医院才行。”王小犬烦恼地来回踱步。“做菜的时间剩下二十分钟左右,二十分钟能找多少地方?” “更不能等到试吃结束后的试胆,到时人已经凉了。往前走,她没有回大堂,唯一的移动路线是这门后。”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厚的防火门,表面烧得脱落大片纤维。 两人用力推开,来到门后长长的过道。 通常这种过道连接住院部或者手术大楼,一侧是箱式电梯,另一侧是便利店或者医疗用品店。 店里空荡荡,他们靠门楣上烧剩一半的招牌辩识——这是医疗用品店。 他们不上楼,先在第一层逛十分钟左右就回去。 十分钟,离开镜头的极限时间。 这边受火灾的影响比较小,墙壁和天花板焦黑的面积只是一半。窗户的玻璃没有全碎,不过粘着黑色污迹。 煤油灯扫过经过的房间,而张小南手握平底锅。 王小犬很好奇:“能带过来的,这是道具?” “准确来说是武器。”这玩意砸完大头怪婴也没变形,结实得很。 王小犬感到不可思议。 自他们来到这条过道,老是觉得凉飕飕,温度比急诊室外面的走廊略低。不安在王小犬的胸臆扩大,他的人中一片薄汗。 趁没有摄像头,张小南给他【闪亮亮发胶】。“魅力爆镜,有助你做直播。” “你说如果我现在使用一点,我的魅力值会不会比那个视帝高?”他故作轻松,试图淡化惊惶。 “那你回不去了,节目组铁定要留下你打造。” 话音刚落,前面一个房间发出奇怪咔嚓声,些许白光从紧闭的门缝闪现。 一闪一闪,有点像拍照片。 两人立马撞开金属门,率先看到一台手机躺在地上,一闪一闪的白光正是来自手机。 还没捡起,身后的金属门轰然关上。 王小犬警惕地朝向金属门,而张小南捡起手机。 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闪过,手机画面是张小南惊异表情的自拍照。 他关掉自动连拍,查看之前拍摄的照片。 不一会儿,他握紧手机,慢慢地抬头。 “卧槽!” 一个黄衣女人背贴天花板,卷发垂下,看不清她的脸。凭眼熟的黄色外套,两人判断上面的人是失踪的黄衣妹子。 “喂,你活着就喊一声?” 王小犬要吐血,救人的第一句就说这个? “救……命……” 她声若游丝。 “还活着!怎么上去?” 两人环顾房间,没有看到任何杂物。 “方法只有一个了,你有武器你在上面。” 于是,张小南踩上王小犬的肩膀够着天花板的妹子。但他才刚碰到妹子,地上的煤油灯熄灭。 “我去他大爷!又来?”王小犬忍不住爆粗抒发恐惧。 与此同时,清脆的铃声大作。 赫然是张小南文具袋里的小铜铃,遇邪即响。 “我牺牲一下吧。” 张小南咬着手机,电筒煞白的光芒直射黄衣妹子脸。 她面无血色,嘴唇发青。 感到王小犬发颤,一鼓作气的张小南扯她下来。然而她背上沾了502似的,牢牢贴着天花板。 手机电筒光摇晃不定,时而照亮妹子的腰部。 歪打正着,他看见一双灰白的手勒紧她的腰。 “我……透不了……气……” 她吐出舌头翻白眼。 一怒之下,张小南朝那双灰白的手砸平底锅。 刹那,那双手吃痛地松开,黄衣妹子立马下坠。 “唔……”咬着手机的张小南抱紧黄衣妹子,一同坠落地面,惨叫连连。 “你们两个好重……” 原来有王小犬在底下垫着,张小南急忙爬起来,搬开黄衣妹子。 “我的钢化膜啊!” 擦掉口水,张小南发现手机的钢化膜碎裂。然后他推旁边的黄衣妹子,问她还活着不。 “……活……” 喘息间,王小犬背起黄衣妹子。 张小南捡起平底锅之际,刺骨的寒意穿过脖子。他反手砸中实物,寒意顿时消失。“快出去!” 情急下王小犬暴力拆门,将变形的金属门扔到一旁。 活着回到急诊室的走廊,两人满头大汗。王小犬喘着气低声问:“刚才你看到什么?” “还能有什么?” 两人有默契地沉默,加快脚步返回充满异味的大堂。 对于三人归来,摄像师不停拍他们的表情特写,连背上的黄衣妹子也不放过。 主持人立刻问他们怎么了。 “她血糖低,晕倒在走廊上。” 主持人有些失望,多希望他们说是见鬼了。“既然有人员受伤,就让伤者坐在旁边观看比赛吧,医疗小组就位!” 【节目组太不人道了,居然不派工作人员去找,幸好只是血糖低。】 【节目组出名就膨胀了,不顾参赛者的死活。】 看见一条条批评的弹幕,强颜欢笑的主持人提醒比赛时间剩余十分钟。 “哟,第二组的炒九香虫完成了!这股辛辣味够狠,其余两组请抓紧时间哟!” 81、胆量厨房(七)求首订! 另外两个厨房还没完成,大眼布丁仍在锅里蒸、鲱鱼薄饼正在焗炉里。 “那妹子没事吧?” 趁摄像师专注拍摄战场般的砧板,蒲萄悄悄问两人。 黄衣妹子坐在场外观战,吃着医生给的巧克力。 “她休息下应该没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 听完张小南简略的叙述,蒲萄花容煞白。“嘶~这里真的有鬼,差点忘了我们在副本里面。” “这种节目的惩罚是试胆,我猜会安排工作人员躲在医院吓唬我们。”王小犬摇头轻叹:“希望他们安好。” 四十分钟的烹饪时间到,三组的成品必须上碟。镜头逐一拍摄三道菜,只有爆炒九香虫的卖相靠谱。 最崩坏的是大眼布丁,主持人和评判一看就没食欲。 红色的果汁是最后淋下,还算粘稠,不过果肉渣浮于表面。至于主体的布丁,像拉稀。 形状不成球体也罢,但成了一滩勉强堆积起来的乳白色。黑色瞳仁取巧,由一颗黑豆代替。 【幸好这玩意是乳白色,不是黄色,敢吃的都是勇士!致敬!】 【emmm,我猜只有果汁吃得下去。】 【辛苦主持人和评委,用生命在做节目。】 美宝和依依用湿纸巾遮挡嫌弃的嘴型。 主持人嘴角抽搐,“先请三组试吃自己的成品,从菠萝厨房开始。如果你们老实告诉我们难吃,可以加分哦。” 蒲萄一副谁怕谁的架势,有信心做得不难吃。 见张小南和王小犬没动作,她厉色催促:“每人试一口,赶紧的!” 她用汤勺挖一块薄饼下来,特意避开鲱鱼块。不料她皱眉,使五分力才挖下一块。 张小南和王小犬咽了咽。 “吃!”她递汤勺给张小南。 乁(˙w˙乁) 王小犬的眼神充满同情。“奥利给!” 老板的命令不可违抗,硬着头皮的张小南朝着镜头薄饼块进嘴里。 淦! “非常好吃!”他边嚼边舀起一条鲱鱼块给王小犬。“你也尝尝。” ( ̄ ii  ̄;) 有难同当方可称兄弟。 “呃……”在蒲萄目光炯炯的逼视下,王小犬发抖的手接过汤勺,大义凛然地送进嘴。 一秒后。 “好……吃……” 蒲萄笑吟吟地看向评判席。 【他俩的眼睛失去了高光……】 【如果你们被威胁,请眨一眨眼睛。】 轮到第二组,聪明的他们只品尝辣椒,然后辣得找水喝。 最后是柴火厨房的第三组,他们为保布丁的完整性,只品尝红色果汁。 居然意外的可口。 【果汁有没有柴火味?】 【有没有一种在厕所进食的感觉?】 如果弹幕能发表情,估计是满屏的呕吐脸。 “呵呵,第二组的卖相比较靠谱,我们先试吃第二组的炒九香虫吧。”主持人的提议深得人心。 两名身穿超短裙的美女负责分配份量,然后送上评判席。 作为主持人,他逃不过试吃的命运。“所谓来者是客,不如我们由嘉宾先吃。” 大家看向视帝,这里数他的资历最高。 他义不容辞,夹起一只九香虫吃。 嘎吱脆。 “不错,辛辣味掩盖虫子的怪味,可以可以。” 其他评委听了比较放心,纷纷动筷。美宝忽然打个冷颤,兴许是辣成这样。 第二组毫无意外地得到43分,满分是50。 比起想打马赛克遮挡的大眼布丁,他们宁愿先尝鲱鱼薄饼,因为鲱鱼的臭味散去大半。 两美女用水果刀切开薄饼分配,一刀下去卡着。该美女用力压刀背,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切开。 端上评委席时,乌天凡眼尖。“为什么你满头大汗?做了剧烈运动吗?” “卖相还行。”视帝认真端详碟上的一角薄饼。“不过这不是薄饼了吧?是厚饼吧?” “一厘米厚……”主持人用手指丈量厚饼。 “当披萨吃应该不错。”依依迟疑猜道。 唯独美宝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碟子,披肩乌发垂下。 为了不冷场,主持人同样让视帝先尝。 谨慎起见,视帝先吃薄饼。 旁边的乌天凡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侧目。“我居然听到咯咯的咀嚼声?什么情况?” 视帝嚼了一阵,吐出的薄饼并无变形。“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不是厚饼简直是石头!再吃下去我要配假牙。” 对面的张小南无奈地捂脸。“老板,你是不是忘了加水和面?” “我加了,但沾手,所以我又加面粉。” “你一定没抹油在手上。” “诶?要抹油的吗?” 视帝放话:“大家不用吃饼身,直接吃饼上的配菜。我尝尝沾了奶酪的鲱鱼……” 王小犬欲言又止。 一块入口,视帝贡献精彩纷呈的演技——从平静转为瞪眼,逐渐五官扭曲最后找垃圾桶吐出鲱鱼。 奶酪和鲱鱼的腥臭轰顶,连鼻孔呼出的气也腥臭。 摄像师急忙拍摄视帝泛红的眼睛。 “我终于明白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精髓,不放姜除不了腥!奶酪和腥臭混合,一番滋味在心头,毕生难忘。” 视帝如是说,其他评委捏着鼻子入口。 美宝用叉子叉着整块薄饼,一口一口咬。 咯咯咯,离她最近的视帝和依依清晰听见咬石头的声音。 “美宝姐姐,不用吃饼,吃上面的配菜好了。” 当依依以为美宝会反驳“姐姐”的称谓时,美宝依然沉默地吃薄饼。她既没说难吃,也没停下咀嚼的意思。 “美宝姐姐……” 她吃完最后一口,碟子空空如也。 视帝顾不上礼貌,转头看清楚美宝的嘴巴。 她吃完了,吞下去了。 “你都吞了?不好吃就吐出来,这么硬很难消化的。” 美宝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三组,一声不吭。 摄像师来拍美宝的脸部特写。 她原本就大眼,此刻瞪着大眼直视镜头,眼神有些幽怨。 【美宝怎么了?眼神居然有演技了?】 【叮!绑定宿主,点满演技的天赋。】 观众顾着调侃,没注意到评委席已经冷场。 冷汗涔涔的主持人急忙提醒大家评分。 没想到,美宝没有举起评分牌。 主持人暗骂日了狗,这期节目闹哪样。 82、胆量厨房(八)求首订! “请大家亮出自己的评分。” 美宝却一动不动地坐着。 摄像师终于感觉不对劲,拍摄其他评委的评分。 美宝的经纪人赶紧跑来问候,提醒她要出示评分牌。“美宝,你听见了吗?” 她毫无反应。 经纪人急了,望向最边上的主持人,摊手摇头表示没辙。 趁镜头拍摄乌天凡和视帝,主持人与经纪人通过手势交流。最后经纪人替美宝写下评分,让美宝抓着评分牌。 当镜头扫来,便是美宝自己举着写好的分数。 “那个女明星不太对劲。老王,女明星都这么耍大牌的吗?”张小南摸下巴思考。 王小犬满头黑线,“别说得我很熟悉女明星一样。” “富二代不是夜夜笙歌、每天换不同女明星的吗?”蒲萄一本正经地补刀。 (▼皿▼#) “我是过健康生活的富二代!” 张小南和蒲萄恍然大悟。 鲱鱼薄饼的得分很低,符合三人的预想——10分,卖相拉了点好感分。 试吃最后一组的杰作,分配到碟子上后,布丁和果汁差点混成一体。 红与白,纠缠不清。 视帝毫不客气地点评卖相:“看着这一碟,总是想到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这个模样。” “旁边放一把刀,确实像凶案现场。”依依一脸嫌弃。 主持人知道美宝不会吭声,起哄让视帝先吃。 视帝用勺子挑乳白色的舀起,视死如归地一口吃掉。 满腔柴火味混搭甜味,恶心的是“布丁”里面有粉状。他实在吞不下,朝垃圾桶吐出来。“我以为自己在吃生粉。” “还没熟?” “那我尝果汁算了。” “我的果汁上面飘着粉状物……”乌天凡战战兢兢地尝一口果汁,果然舌尖有颗粒感。 “美宝姐姐?”依依突然轻呼。 众人见美宝捧着碟子,把稀释的布丁和果汁全部倒进嘴里,像极许久没进食过的饿狼。 “美宝姐姐,你会拉肚子的。” 依依有点害怕,为了上热搜至于吗? 美宝面无表情地放下碟子,嘴角流下红色果汁,偏偏摄像师爱拍她的脸部特写。 “给我……”她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沙哑。 主持人连忙走来。“给你什么?” “这些。” 大家一头雾水。 她斜瞪主持人,长发遮两颊。“我很渴。” 乌天凡的反应最快,将自己的碟子递过去。美宝见状,忙不迭地倒进嘴里。 依依学乌天凡递碟子,美宝来者不拒。喝完两人的,直勾勾盯着视帝和主持人的碟子。 未等视帝允许,她抢走视帝的喝。 “别喝了,你会拉肚子!”视帝抓着她的手腕。 “很渴,我要喝!” 美宝喷出的口气除了果汁味还有些焦味,牙缝残留殷红果汁。趁视帝惊愕,她推开视帝抢走其碟子。 接着她竟然爬上评判桌抢走主持人的碟子,经纪人急匆匆地跑来喊别拍。 【发生什么事?】 【鬼上身?】 这条弹幕引起观众讨论,却令主持人和四位评判毛骨悚然。 主持人离开镜头前面联系总导演,被告知没有这么一出。 “我是提议过美宝扮演鬼上身,当时她的经纪人说影响形象不答应。不过她见依依参与直播,想耍花样上热搜吧。” 主持人的耳麦传来总导演的回应。 “现在怎么收场?” “收什么场,这不很好吗?这一期一定轰动网络。” 他明白了,既然美宝配合演出,何乐不为。 “拍。”他轻声喊摄像师跟拍美宝。 这时的美宝已经爬下评判桌直奔剩下的果汁和布丁,大口大口灌完,然而她不满足。“水!给我水!很渴!” 沙哑的声线与她甜美的外表不符,视帝自愧不如,自问不能自如地切换声线。 美宝的目光锁定某个厨房的水龙头,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吓得第二组避让。 张小南认为美宝是真的鬼上身,因为小铜铃响了。 可笑的是节目没有中止,摄像师追着美宝拍摄。 “你们有道具驱赶鬼上身吗?”张小南问王小犬和蒲萄。 两人正想回答,那边传来美宝沙哑的嘶吼:“好热!好渴!我要更多水!” 她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淋。 弹幕一片哗然。 【真的鬼上身?】 【肯定不是,你看其他人多淡定。】 【你们不知道吗,美宝最厉害演技的是扮演女鬼,这是节目组特意安排。】 急疯了的经纪人一边推开摄像师,一边大喊别拍,然后用力拉美宝起来。 “我要水!!!” 在场所有人呆若木鸡。 这不是美宝的声音,是愤怒的男人声。 “你……是美宝吗?”经纪人颤声。 眼睛通红的美宝狠瞪经纪人,旁边的摄像师识趣地关掉摄像机。 主持人连忙打手势提示中止拍摄。 “嘎嘎嘎……”美宝张嘴发出暗哑的笑声。 “你是谁!” 男声从背后响起,待头发湿漉漉的美宝转头,一朵残影拍她的胳膊。 晕头转向的美宝跌倒在地,她浑浑噩噩地仰望天花板,忽而坐起来呕吐。 先是吐出红混白的液体,块状的鲱鱼和薄饼紧接吐出。 其余三位明星评判已经吓傻,呆呆地坐在原位。 “美宝?”经纪人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肩膀。 “干嘛?”美宝一脸不爽和难受。“我吃了什么?老是想吐。还有,为什么我的头发是湿的?” 主持人寒意透顶,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你……美宝……刚才不是演戏吗?” “神经病,演什么戏?” 一众工作人员如遭雷击。 张小南提着平底锅逼近主持人。“医院不干净,立刻终止节目离开!” “啊?已……已经中止了……” “中止个屁,为什么还有弹幕?” 主持人一个激灵,回望大屏幕。 该死的总导演!不放过任何炒话题的机会! 王小犬气愤地揪着主持人的衬衣领大喝:“不想死就喊所有人离开!” “不准走,继续拍!”总导演的命令于主持人的耳畔威胁。 第二组和第三组早就忍不住,往医院大门跑去。 未等他们跑出去,爆破的巨响震彻医院。 83、胆量厨房(九)求首订! 粉碎的玻璃飒飒掉落,所有人抱头蹲下。 大堂伸手不见五指,一切灯泡突然破碎。 缓神片刻动静消弭,张小南慢慢地甩掉手背和头顶上的玻璃碎片。四周同样窸窸窣窣,偶尔响起踩玻璃碎片的声音。 “老王?老板?在吗?”他在黑暗中轻声呼唤。 “在……” 听声音,两人就在他旁边。 “大家有没有事?”主持人紧接问候。 黑暗中,有人喘着粗气。“我……我的胳膊很疼……好像被扎到……” 这是美宝的声音。 旋即,四周亮起手机屏幕的微光,勉强照亮个别角落。 淡淡的白光映照单手爬起来的美宝,她另一条胳膊被两块玻璃碎片扎,血流不止。 一旁的经纪人手足无措,不敢碰那两块碎片。 对面的评委席陆续出现手机的光芒,他们躲在评委桌下面,毫发无损。因为厨房那边人多,他们拿着手机过去厨房。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镜头全部黑了?”总导演心急如焚。 主持人无奈地通过耳麦回复:“我们也不清楚情况,所有灯具突然碎裂,无法使用。美宝受了伤,节目无法继续拍摄。” 总导演气愤地骂娘,终于肯停止直播。 主持人刚想叹一口气,砰砰的巨响地动山摇,吓所有人一大跳。 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他仔细回忆大堂的布局,惊觉声源来自医院大门方向。 不多时呜呼哀嚎随之而来,接着是急且凌乱的步伐。 原来是第二组和第三组拿着亮屏的手机跑回来。 “完了,这次完了!医院大门打不开!” “打不开是什么意思?我们拍摄的时候没有上锁大门。” 主持人难以置信。 虚胖青年哭丧脸:“反正就是打不开,你们不信可以去试下。” 主持人立马吩咐几名灯光师去大门处,顺道联系总导演派人来开门——他觉得可能是总导演为了增添惊悚气氛,偷偷派人锁门。 张小南却明白,是这里的恶灵意图一网打尽活人。 果不其然,几名灯光师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说打不开医院大门。 “直接找重物砸门!”主持人端着一个铁锅去帮忙。 “难办了,瓮中捉鳖。”王小犬眉头深锁,不认为能轻易砸坏大门。 张小南点点头,“按这套路,它们应该要出来了。” 蒲萄通关经验少,静静地听两人讨论。 突然,评委席旁边冒出一把火。橘黄的火光映照半个大堂,大家屏气凝视那抹火焰。 “怎么回事……” 火焰刹那窜高,随即三个厨房的火炉或灶台也突然起火。不知烧了什么东西,响声过后火势变大。 而厨房的火烧毁塑料油瓶后,橄榄味、花生味弥漫,火海连接一片。 “快救火!” 蒲萄跟着王小犬冲到洗手台想盛水,但熊熊烈火蔓延洗手台,两人难以靠近。 而对面已经烧至评委席,工作人员大喊逃跑。 混乱间,一盏烧坏的聚光灯坠落,砸在某个工作人员身上。 “啊啊啊——” 头破血流的场面令在场的女士疯狂尖叫,争先恐后地朝大门跑去。 安装在天花板的电线和聚光灯宛如火球陆续下坠,使地面开始燃烧。 “完蛋了,我们要完蛋了!” “我不想死啊啊啊……” “谁去砸开大门,越来越热了……” 尖叫、呼喊犹如丛生的藤蔓,谁也顾不上谁,都堵在医院大门前面。 绝望的是,无论怎么砸也砸不破大门的玻璃;无论怎么撞也撞不开医院大门。 “总导演呢?叫他来开门!”视帝揪着主持人的衣袖大吼。 “我喊过了,他已经派人来开门,只是……” 只是门外没有半个人影。 夜色阑珊,外面的马路人迹罕至,路灯也没有。 乌天凡不信。“你骗谁?外面根本没人!快喊人开门,不然我告你们的节目组意图谋杀!” “活着出去再考虑告吧。” 依依话音刚落,火海中的摄像机、易碎品和煤气罐一同爆破。 滚滚浓烟潮涌,炽热火海逼近,大家开始呼吸不畅。 “咳咳……谁有道具……咳咳……” 王小犬和蒲萄摸遍文具袋,没找到救火或者瞬间脱困的道具,心如死灰。 “葡萄子,你兑换复活卡了吗?” “没……”她面无血色。 “呜呜呜……”旁边的四眼妹子嚎啕大哭。“我也没够能量值兑换……呜呜呜……” 她一哭,立马感染其他女用户和两个女明星,断断续续的啜泣混合火烧的杂音。 “咳咳……” 难闻的浓烟充斥大堂,一些工作人员被熏昏,其他人尽力捂紧口鼻。 俨然身处烧烤架,大汗淋漓的他们觉得自己快熟。 迷迷糊糊间,王小犬摸到文具袋里的一颗仙豆,他记得吃下后能够增强攻击力。 他一瞥紧闭的医院大门,抽出仙豆,打算赌一赌。 “别干傻事!” 耳熟的声音一喝,随后王小犬的左脸被人抽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使王小犬发愣,他以为是大火在烧自己的脸。 “老王醒醒!” 王小犬闻言定睛一看,眼前黑沉沉。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对,“火呢?” 面前哪有什么火海,仍是黑沉沉的废旧大堂,连呛鼻的浓烟也没有。 继而,张小南放大的脸映入眼帘。 “草!” 吓一跳的王小犬战术后仰,抚一抚胸口。 张小南撇嘴,“收起你的仙豆,还不需要使用它,别浪费了。” “火呢?” “什么火?” “大火啊,刚才大堂起火了。” 张小南摸下巴,“这就是你们挤来大门的原因?” 他如此气定神闲,王小犬意识不对。“什么意思?” 张小南用下巴指着旁边的人群,他们无不五官扭曲,满脸痛苦。 “你们突然大喊大叫起火,然后一窝蜂地跑来撞大门。但我没看到起火,只看到你们对着空气惊慌、咳嗽,喊着好热。” 他顿了顿,“集体产生幻觉,这里的恶灵挺厉害。” “幻觉?”王小犬顿生警惕。“为什么你没看见?你是不是也是幻觉?还是恶灵伪装?” “你的头像是埃文斯的美国队长,老霍的头像是纯白色,我的头像是剪刀手。” 王小犬半信半疑。 张小南无奈地指着头顶,“上面五个字是app给的,这里的恶灵能够伪装?” 84、胆量厨房(十)求首订! “你能提app就证明是本体。不过为什么你看不到幻觉?” “可能是我的san值高不受影响吧。帮我喊醒老板,我不方便出手。” 蒲萄痛苦地呢喃,深陷火灾幻觉。 王小犬深呼吸,“葡萄子,别怪我。” 言毕,他一巴掌扇醒蒲萄。她浑浑噩噩地睁眼,茫然地凝视两人。 “老板,魂归来~” 蒲萄愣愣地眨眼睛,猛地伸直腰。“火呢?我们被烧死了成地缚灵了?” 张小南再一次解释那是幻觉。 想起自己陷幻觉时的难受和呼救窘态,她顿时脸颊绯红。“咳,谢谢你们俩喊醒我。” 继而三人七手八脚地拍醒其他人,遗憾的是高瘦男子和四眼妹子毫无反应,张小南和蒲萄伸手探鼻息。 “没气了,唉……” 蒲萄怅然,“听说在幻觉中相信自己死亡就会真正死亡。” 她差点步这两人的后尘。 王小犬也遇到难题。“我拍不醒工作人员,但他们还有气,念叨什么好热。” 倒是虚胖青年、黄衣妹子等几名用户有反应,呆呆地睁开眼睛,显然还没缓神,反应迟钝。 “我明白了。”张小南忽而低声说,“用户有防御加成才这么快醒来。光喊醒他们不够,要消灭制造幻觉的恶灵才行。” 王小犬和蒲萄同时转头,望黑洞洞的大堂,飘来若隐若现的焦味。 事不宜迟,王小犬摇晃虚胖青年让他不再发呆。“听着,想通关就要分工合作,你们醒来的想方法砸开大门。” “呃……?哦哦,你们呢?” “我们去拖延时间,快喊他们起来!” 连滚带爬的虚胖青年喊清醒的用户起来砸门,他则拿出一把【扳手】敲大门玻璃。 张小南三人则拿稳手机回到拍摄的位置,经过挂号室的走廊时,黑暗的走廊吹来冷风与焦味。 三人的双脚灌铅似的,站在原地,借手机电筒照射这条走廊。 走廊一团浓墨般,灯光穿不透。他们直面黑暗,望不清潜藏之物,隐约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声音往他们这边来。 蒲萄和王小犬拿手机的手抖动,悄声问怎么办。 听脚步声可不止一个,一声叠一声,辨不清数量。 这时脚步声遍布四面八方,抿嘴的蒲萄握紧手机转身,望见大堂的一端黑影幢幢。 “数量好多……我们人手不够……” “你们有群攻的道具吗?”张小南表情凝重。 “没有,我上次只抽中一盒炫迈口香糖,逃跑用的。”王小犬的欧气不顶用了。 “我通关神奇动物的副本后抽到一支口红,涂上后亲谁亲晕倒。” 王小犬:“……” 张小南苦笑:“老板,你每次抽到的道具都与众不同。哎,只能使用它了,但我不清楚它的威力,可能会造成医院坍塌。” 王小犬迅速目测他们与医院大门的距离,掂量能不能及时跑回大门。 虚胖青年一众乒乒乓乓地砸门,看来不消灭恶灵无法砸破。 “试下吧老张,不然我们永远也逃不出去。” 冷风送来的焦味愈发浓,三人逐步后退。张小南默念道具的名字,掌心瞬间多了一枚鸡蛋。 使用前要赞美它。 他清清嗓子:“噢,蛋啊蛋,你是世上最美丽的鸡蛋。” →_→ 王小犬和蒲萄同时斜睨,“你也鬼上身吗?” “咳,别小觑这鸡蛋,它是杀伤力不差的道具。没时间解释,一起来赞美它。” “哈?” 王小犬合不拢嘴。 “赶紧的!怎么羞耻怎么赞美。” 两人用上毕生语文课所学的词汇赞美:“圆圆的鸡蛋,你的身材就像梦露女神一样迷人。” 掌心的鸡蛋泛淡淡的粉红色。 见效了。 张小南乘胜追击:“你是我见过最秀雅脱俗的鸡蛋。外壳胜雪,身材正如李唐的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鸡蛋迅速变红,甚至有些烫手。 “南国有鸡蛋,容华若桃李。一笑百媚生,所有凡人被你迷倒。”蒲萄直接改诗句。 红彤彤的鸡蛋浮现十筒的图案,看懵三人。 转眼图案变九筒,张小南如梦方醒。 这是十秒倒计时。 “你们快跑向大门!” 王小犬和蒲萄立马照办,拼命飞奔。 图案变成五筒,张小南朝走廊奋力一掷,转身跑向大门。 “趴下——” 轰隆隆—— 忽冷忽热的狂风席卷一整层,震耳欲聋的爆炸回荡耳畔,地面震荡不停。 沙哑的哀嚎此起披伏,充斥着不甘和怨恨。 寒气扫荡趴下之人的后背,接着炽热强风驱逐。 良久,动静变小。张小南感觉背上轻松,并无坍塌的落石砸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抱头的手,张望四周。 大堂没有坍塌。 一切重归平静,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废弃医院,并非灵异现象发生地。 而且医院大门开了。 “没事了,我们可以离开医院了。” 他大概了解【羞羞的爆破】真正用途,仅仅炸死亡灵,对活人和建筑物毫无影响。 好东西啊,可惜用完了。 听见他的话,虚胖青年一众先是抬头扫视,确定医院大门开了后,心有余悸地跑出去。 “可否让我称你一声南哥……”王小犬也惊魂未定。 【已完成主线任务:逃离红花医院。】 【七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恰逢其时,一行人匆匆赶到。 “真是倒霉!困在一条马路上开不出去!”戴墨镜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看他仍戴耳麦,估计就是总导演。 他看见昏迷的节目组和明星,脸比锅底黑。 张小南三人懒得跟他们打交道,相互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等待传送。 “喂,你们是参赛者?” 张小南回头,面无表情地注视中年男人。 “是。” “你们回去后别乱说话,别在网上谈论这期节目的事故和嘉宾,否则违约处理,赔偿两百万!” “哦。” 不咸不淡的反应惹怒中年男人。“玛德,这死鱼眼……” 后面骂什么已然听不见,张小南回到熟悉的楼道。 回来了。 他掏出钥匙,返回出租屋里。 这次亚纳尔异常疲惫,已呼呼大睡。 85、2.0版本(求首订!) 通关副本6次。 这次共获得能量值1768,其中正义值居然有30,破解幻觉加1分、砍杀个数加37分。加上之前累积的,能量值共有4105。 张小南摸摸下巴,寻思正义值是不是救人所得。 他搓搓手,点击抽奖。 【恭喜用户咸鱼君获得“夜视墨镜”!】 【名称:夜视墨镜。】 【品质:一般。】 【功能:让嘲笑自己是瞎子的人颤抖吧!】 “张先生,天使快递送到——” 签收后,张小南关灯试戴一阵。 眼前的桌椅、床等物品绿莹莹,而煲剧的弥珍背影也绿油油,尤其是那一抹长发。没障碍物的空位黑沉沉,煞是瘆人。 确实晚上戴墨镜更像瞎子,不过算是有用的道具。 开灯并摘下夜视墨镜,他将其塞进文具袋。 “死鱼眼,你的手机很吵啊,我听不见道明寺的表白了!”弥珍特意倒退前三分钟,重新听道明寺的表白。 “你又换偶像剧看了?” 张小南无奈地滑动手机查看信息,原来是两、三个用户申请好友。他随手添加,彼此不熟,无话。 倒是“高智商三人组”里比较热闹,王小犬愉悦地分享自己的收获。 “啊哈哈哈!老铁们,看我获得了什么!”王小犬直接发奖励的截图。 图片: 【恭喜用户史蒂夫的正义值超过150,获得职业选拔之“勇者”,该职业拥有发展序列,当前“勇者”的阶段附带3%个人幸运加成。】 【注:职业每一阶段附加的效果不相同。】 “哈哈哈,我是勇者!让恶龙来得更猛烈些吧!” “小伙子,我有药医治你的中二病。” 张小南送他一颗药丸表情。 调侃归调侃,张小南纳闷自己的职业没有发展序列,感觉没“勇者”厉害的亚子。 截图炸出潜水的霍子川。“果然以后是职业发展的优势,你们留意到副本选项里有‘职业选拔’一项吗?” “有,但是灰色的,点击不了。” “迟下app还会更新吧。” “老霍,你的治疗项目结束了吗?”张小南关切问候一句。 “嗯。” 王小犬幽幽地来一句:“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地狱副本吗?这次我保证不咕咕!如果再咕咕,那是时辰的错。” “白天去吧,晚上太费神。”霍子川提议。 他们选定周日白天进多人地狱副本,到时出来后有更多时间休息。 老板蒲萄同时发信息给张小南,她能兑换复活卡了,下个月进副本不那么害怕了。 其实“胆量厨房”副本里只过了一个小时,现实世界才过去半个小时,他躺在床上玩一会手机才睡觉。 弥珍戴上耳机看古早的偶像剧。 一夜,外面老是响起咳嗽声,不知来自邻居还是流浪猫。 转瞬即逝的流星雨悄然造访地球。 这次亚纳尔睡得很熟,没有早早起来踢张小南起来晨跑。他却养成习惯,六点准时醒来。 天色暗沉,似是冬晨来临,夜长昼短。 他摸手机看时间,不料满脸问号。“老霍拿了预言卡吗?开口中?!” 地球app又自动更新。 点击更新的公告查看,出现令人震惊、振奋、难以置信的消息。 【各位尊敬的用户,地球app已更新至2.0版本,新增内容如下:】 【一,开设职业选拔副本,该副本为单人副本,通关后可获得相应的职业,职业拥有加成效果;通关失败不会真正死亡。】 【注:部分职业不可从职业选拔副本获得。每个用户只能拥有一种职业,不可变更。】 【二,从此版本开始,增设大型的用户交互副本。第一期于1月1日元旦当天举行,24小时内可进大型副本,欲了解详情请点击。】 职业选拔已经跟张小南没关系,他查看大型副本的详情。 这是一个色彩缤纷的活动页,标题写着《元旦情献》。 副本名称:未定。 副本规模:可容纳人数不限。 难度:地狱模式。 参加条件:元旦节当天,每位用户支付25000能量值即可参加。 奖励:副本内散落限量道具;且藏有带加成效果的原材料,可用于日常生活,但数量有限,先找到先得。 注意事项一:由于该副本属于大型副本,任务时长包括但不限于24小时,请有意参加的用户自行安排好时间。 注意事项二:活动期间,只能携带app所赠的道具进入副本,官方不干涉各用户在副本内的行为。 注意事项三:参加者可获得一枚原材料指南针(仅限本次活动使用),请有意参加的用户预留文具袋的空位。 活动页下面允许留言,有人问出张小南的猜测。 【水*月】:官方不干涉各用户副本内的行为是不是包括用户杀人? 可惜官方没有回复。 后面也有很多网友有此猜测,一些胆小的明确地留言不会参加。 也有网友含沙射影:呵呵,早就有用户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暴*哥】:活动没说明会不会真正死亡啊?官方给个交待! 张小南还没看完留言,弹出一条群组的新信息。 霍子川:“你们睡醒后去看看元旦的活动公告。” “我刚看了。”他没想到霍子川这么早起来。“这次活动肯定腥风血雨,抢个头破血流。” “那是地狱模式,他们有空抢再说。” 张小南默了默,推测出几点。 “从奖励来看,空气质量变差与app的更新有关系,促进用户积极参加。第二,官方没有注明会不会真正死亡,我认为他们还不确定。第三,老王的正义值到达一定数值获得职业,反之罪恶值高的用户也可能获得相关职业,你仔细品味底下的留言。” “为什么你认为官方不确定会不会真正死亡?” 他不能透露亚纳尔的事,编造说:“因为明确真正死亡会打击我们的积极性,官方兴许在试探我们的反响。” “嗯,有可能。如果要参加,必须尽快积累够能量值。” 张小南暗道很难。 先要兑换复活卡保证自己不死,才能继续下副本。 唉,25000能量值能兑换五棵树了。 不过他对于“原材料”很感兴趣。 “我想参加,不然经验和道具会落后于其他用户。” 霍子川没有回复,估计在考虑。 86、专治不服(1更) 张小南晨跑归来,碰见睡眼惺忪的亚纳尔顶着乱糟糟的棕发刷牙。 他摘下“银桑的凝视”,亮出买回来的早餐。“嘿嘿,我买了皮蛋瘦肉粥、炸油条和炒米粉。” 香味隔着塑料袋溢出,亚纳尔星星眼;弥珍则用力嗅。 自找到工作,终于可以摆脱水煮蛋当早餐。 “哼哼哼,早餐的卖相比你们做的薄饼好多了!”弥珍叉腰嗅香味,心满意足。 昨晚臭得她不想出来凑热闹。 “别提薄饼——”想起鲱鱼的死尸味,他又想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亚纳尔,昨晚的任务中途才出现,不是我造成的吧?” 他不动声色地套话。 亚纳尔满足地咬着炸油条,心情愉悦,愿意透露一点。 “不是。” 就两个字?他挑眉。 不过他想到两种可能性。 第一,任务原本就设置在节目期间弹出来,目的是让用户乖乖听从节目组的安排,完成直播。 第二,基于第一点和副本的性质,任务内容原本不是逃离红花医院,突然发生变故才更改任务内容。要是这样,任务弹出的时间也可能更改过。 既然变化不是因为他,莫非因为那些恶灵? 他眸子一转,又问:“昨晚你有检查出其他bug吗?” 亚纳尔干脆不回答,专心吃炸油条。 这小毛孩不治不行。 张小南漫不经心地拿走两盒炒米粉,说晨跑完太饿,吃得下两份。 亚纳尔立马瞪圆碧眼,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南拿起筷子,顿觉嘴里的炸油条不香了。 他一瞥眼馋的亚纳尔,捧起其中一盒问:“你想吃吗?” 炸油条瞬时被亚纳尔攥紧至变形。 “不回答?那我吃掉两份咯。” 那葱花、胡萝卜丝与炒米粉一同被夹起,亚纳尔下意识地舔嘴。 张小南不客气地吃掉一大口。“真香!明天买干炒牛河试下,这家早餐店的镬气很足!” “我也要尝一下!” “没门,都是我的。” 炸油条被不甘心的亚纳尔抓矫了。“你们人类不是有分享的美德吗!” “哦?你们天使不也有爱与和平的品德吗?呆在我家白吃白住说不过去吧?滋溜——葱花真香……” 亚纳尔的肚子打鼓抗议。“你想怎么样?” “嘿嘿,我要求不高,不指望你交伙食费,但好歹用些情报来换取美食——譬如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狡猾的人类!”咬牙切齿的亚纳尔盯着炒米粉和皮蛋瘦肉粥,面露纠结。 偏偏香味在诱惑自己,霸道地涌入鼻腔。 张小南津津有味地吃炒米粉,两腮鼓动,再喝一口皮蛋瘦肉粥解渴,甚是享受。“为美食折腰不是耻辱。” 满屋是炒粉香。 “我不会告诉其他天使的哦。” 咕噜噜,亚纳尔难耐看别人吃东西的滋味——就剩下一盒炒米粉了! 为美食折腰吧,天使。 “行,你想知道什么?” 张小南笑嘻嘻地抹嘴,“你昨晚发现了什么?” 亚纳尔盯紧最后一盒炒米粉说:“有另一股力量冲破副本的禁制,使烧死的亡灵增多。我不能告诉你禁制是什么,属于高级机密。” 原来如此。 他摸摸下巴,寻思令集体产生幻觉的是不是因为那股力量加持。 “追查到那力量的来源吗?” “这方面需要程序员追查,我没有权限。” “我倒是有些感觉。”弥珍突然插话。“看在死鱼眼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 她环手抱胸,用下巴俯视一大一小。“那群烧死的全部出现时,我感觉到有另外一股力量藏在医院深处,力量属性跟我的相似,阴邪阴邪的。” 亚纳尔若有所思。 “可能是另一个厉害的大拿帮助烧死的亡灵。不过亚纳尔提到禁制,我猜那大拿原本不属于那副本。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帮助烧死的亡灵呢?” 亚纳尔陷入沉思。 懒得动脑的弥珍直接摇头。 张小南晓得这一堆问题暂时找不到答案,把剩下的炒米粉给亚纳尔。“元旦活动,你知道吗?” “嗯,刚刚知道。”他先埋头闻一下香味。“你必须参加,我要进去监控副本的数据。” 他惊掉下巴。“你也进副本?我不就要存五万能量值?” 弥珍略微紧张,“你只是监控数据?会不会限制死鱼眼做这做那?” 她打算到时出来闲逛呢,有亚纳尔在,她肯定被禁止出来。 “放心,我只是跟平常一样,呆在这里监控。”亚纳尔低声嘟囔这个身体进不去。 弥珍悄悄地松一口气。 “其实还有其他gm,你偷懒一次没关系吧。” 亚纳尔沉着脸斜睨,“如果你制造的漏洞影响整个活动,你等着删除账号。” “噢,我就随便说说。” 他总觉得这次活动还有别的目的,不过亚纳尔肯定不会透露。 已经试探不出其他信息,他由得亚纳尔专心吃炒米粉,自己用玩手机看新闻。 论坛上,讨论地球app的元旦活动帖子不少,甚至有人深挖app的背景。 呵呵,他不相信凡人能挖出天使的背景来。 果然,网友挖来挖去只挖出天使快递公司来,然而该公司合法注册。 有网友投诉天使快递公司非法获取用户的信息,毫无意外,类似的投诉石沉大海。 更有网友投诉地球app卸载不掉。 手机管家笑而不语。 “有活动!!!”突然弹出群聊的信息,是王小犬发来。 “mood~” 张小南悠然打招呼。 “你们都起这么早?赖床的我自愧不如。话说,老张真的参加活动?” 不参加会被打。 他幽幽一瞥吃得香的亚纳尔。 “我会参加。” 张小南简单算过,利用一个多月积累25000能量值是可行。最快的方法是至少通关七次多人地狱副本和一次多人普通副本,前提是不需要兑换复活卡。 王小犬那边静默一阵,才回复:“我跟你们参加一次地狱副本掂量情况,虽然我也想参加,希望我明天不会死。” “别随便立flag。” 【用户史蒂夫撤回一条信息】 “哈哈,我明天掂量掂量。” 87、湖边小屋(一)2更 【欢迎咸鱼君、霍和史蒂夫进入多人地狱副本,此次副本人数七人。正为你们与同城的用户组队,若同城人数不足,则添加不同城市的用户。】 【组队完毕,多人地狱副本“湖边小屋”即将开启,请拿好旁边的背囊。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生活一小时。】 闻言,张小南提起黑色的运动背囊。 倒计时尚未开始,他抓紧时间检查背囊里的物品:可换的内外衣物一套、洗漱用品一套、绿钞票和硬币若干。 这架势,在旅游中作死么。 【此次副本会出现提示信息,请各用户密切留意手机。】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机械音倒数完毕,眼前明光烁亮。 明媚日光透进玻璃窗,洒在各式各样的货架上。 这是装潢偏西部风格的便利店,天花板和地板皆木质。墙上挂着草帽出售,而货品的包装全英文。 张小南默默数一遍,除去收银台后的老板在看电视,加上自己店里只有七名客人,恐怕就是参与副本的七名用户。 滴滴,七人的手机同时响。 他低头划动屏幕。 【主线任务一:存活至第三天零点。全员或任意一名用户存活到第三天零点视为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下,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提示一:你们是利用周末郊游的大学生,请先为汽车加油。】 【提示二:根据车上规划好的路线驶至目的地。】 【提示三:不要错过沿途的风景。】 张小南微蹙,这次主线任务含糊,隐藏许多重要的线索。 他所知道的“湖边小屋”是一款重口味的flash小游戏,自由度高得一不小心会因为自己的沙雕操作自杀。 人称,不看攻略过不了关的小游戏。 不晓得这个副本跟这款小游戏有没有关联,他抬眼环顾茫然的其他人。 霍子川和头顶“勇者”的王小犬走来,前者仍是白衬衣加白手套,后者老爱穿美国队长的周边。 七名用户中还有一个熟人,就是阴阳眼少女叮叮。她看见张小南三人后十分诧异,慢慢地走过来。 就他们四个穿短袖,另外三个要么穿棉大衣,要么穿皮衣外套。 “啊哈,遇到熟人,信心倍增。”王小犬和张小南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她局促地点头示意。 “任务信息不明确,先跟着提示行动。”霍子川边说边挑选午餐肉罐头。“呆三天,我们要自备食物。” 四人坐言起行,分头挑选自己负责的食物品类。 “那个……”斯文男见四人有条不紊地挑食物,迟疑地靠近询问。“你们的想法是?” 霍子川头也不转,语气漫不经心:“大家凑钱买足三天的食物份量。” 斯文男尴尬地笑道:“好的。我叫流浪诗人,你呢?” “姓霍。” 尬聊不下去,流浪诗人收起笑容,去挑吃的。剩下两名女士也听到霍子川的话,买吃的和生活用品去。 七人一起挑的罐头、面包等堆满收银台,老板大吃一惊。 王小犬扬起友善的笑容,用英文问共多少钱。 “你们买这么多食物,是打算去度假吗?”老板扫描着条码问。 “是的。” “你们去哪里度假?” 王小犬回答不上来。 “噢,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们不是去这条路尽头的湖边,倒不需要注意什么。” 有线索。 王小犬露出好奇的表情。“湖边有什么吗?我们是外地人,劳烦老板提醒我们应该注意什么事情。” 老板长叹一声。“这个镇的居民都知道,有两个杀人狂曾经在湖边出没,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因为生还者说他们——” 他故意停顿,压低声线:“戴着面具杀人。”接着他无奈耸肩:“可惜那些自大的家伙不信,在湖边建了度假屋,有几个外地来的游客住进去后失踪了。” 张小南和霍子川沉默对视,默默牢记老板的告诫。 不过副本名称已经告诉他们,他们正是去湖边作死的游客。 叮叮反应平静,或许比起鬼魂,杀人狂没那么可怕。 神奇的是,流浪诗人和另外两女士也波澜不惊。 暗中观察的张小南感到震撼,这一次都是高能队友? 准备出便利店,霍子川按着张小南和王小犬的肩膀,低声警示:“小心……” 店外,他们看见加油站旁边停放一辆吉普。张小南提议:“我们找找身上的物品,看谁有车钥匙。” 大家放下大包小包,翻遍身上和背囊。 “我有,懂开车的过来拿。”面容冰冷的长发妹子掏出一串钥匙,然后按车钥匙上的开锁键。 bu—— 吉普有反应。 “我懂得开车,我去给车加油吧。”王小犬主动包揽这活。 期间,彼此认识一番。 冰山妹子叫白雪,而穿皮衣抽烟的妩媚女人叫冰玫瑰。 她惬意地吐出白雾,勾起红唇:“叫我玫瑰就行了,不介意我自己买了几包烟吧?” “不介意。”流浪诗人嘴上如是说,却后退躲开她吐出的白雾。 玫瑰笑了笑,自觉靠边站。 “你们过来看看。”张小南盯着贴路灯上的传单。 传单的图片是一张手绘的微笑脸,下面书写英文警告外地游客。 张小南贴心地翻译:“警惕与提防微笑面具杀人狂,千万别因为美丽的风光而掉以轻心!两个杀人狂经常在湖边出没,你们在此折返还来得及。” 噢,他们偏偏要去作死。 “boss会是两个杀人狂吗?”玫瑰指夹香烟。 “得看是大还是小boss。” 玫瑰斜睨远离自己的流浪诗人,无奈地踩熄烟头。 这时一辆银色的私家车放慢速度经过,车窗探出一头金毛。 “吁吁——” 金毛居然朝着他们吹口哨。“美女,要载你们一程吗?” 玫瑰毫不犹豫地╭n╮ “喔呵~” 调笑声下,私家车扬长而去。 “他们去的方向……”张小南若有所思。 88、湖边小屋(二)3更 加油完毕,大家把购买的食品和用品放在车后箱。 吉普的车后箱宽敞,还能坐两个人。 张小南向流浪诗人提议:“我们俩坐车后箱吧,让女士们坐后排。” 他晓得有洁癖的霍子川肯定不愿意和陌生人挤在一块坐,自己委屈一下无所谓。 “哎呀呀,好贴心的小伙子。”玫瑰朝他抛媚眼,电力十足。 张小南礼貌一笑。 流浪诗人不答应不行,因为他看见白雪自顾自地上后座坐。“好吧,我们要保持绅士风度。” 吉普一启动,方向盘旁边的屏幕显示已经设置好的路线图。 目的地正是在湖边。 “各位,作死旅程开始,请绑好安全带,老司机的车速比较快。” 根据提示三的内容,他们格外留意沿途的风景。后座的张小南蜷缩一角坐,查看本镇的地图。 这是老板赠送。 流浪诗人则凝视胀鼓鼓的购物袋发呆。 “老霍,我们刚才应该买一把电锯提防杀人狂。”主驾驶的王小犬一瞥霍子川。 话题引起后排的女士的注意,玫瑰问有没有大家准备武器。 霍子川面无表情地浇冷水:“如果路上遇到警员抽查,我们怎么解释电锯的事?刀具的话,度假屋会有。” “哈哈,也是,带上电锯显得我们更像杀人狂。” 行驶十公里左右,他们拐进一片树林。 树林的入口插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face up to yourself。 “那英文是什么意思?”玫瑰也瞧见。 “正视你自己。” 玫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霍子川为她翻译。 而王小犬注意到树林深处停放了一辆车,因茂密树林遮挡,他只望见车尾。 匆匆一瞥间,他望见那车顶落叶较多,疑窦顿生。 沿着树林的小路深入,一汪平静的湖水出现前方。车绕着湖边行驶,停在定位之处。 湖边有两座度假屋:红色坡顶,两层高,外墙白色,颇有地中海的风格。 另一座度假屋门前停着一辆银灰色私家车,一胖一瘦的大汉从车后箱搬啤酒出来。 瘦的大汉拥有一头金毛短发,很眼熟。 “吁吁~” 望见他们下车,瘦大汉挥着手吹口哨。眼看两个陌生邻居走来,七人暗暗警惕。 “阴魂不散。”白雪低声呢喃。 “hey guys~”穿背心的瘦大汉热情地招手,用语是英文:“没想到我们是邻居,你们也是来度假的?” 瘦大汉的短胡子也是金色,其胳膊的肌肉精瘦带轮廓。 “是的。”王小犬礼貌地用英语回答。 “我叫杰克,这胖子叫贝茨,是我哥们。”他毫不客气地抖哥们的胖胳膊,被胖子的手肘轻轻撞腰。 杰克露出夸张的吃痛表情。 胖子拿着一袋薯片吃个不停,递给王小犬他们。 他们讪笑着摇头,不敢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我叫王,他们是我的同学。” “你好,王。你们不喜欢吃薯片不要紧,我们俩打算今晚烧烤,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胖子咬碎几块薯片,嘎吱脆。 “我们还有啤酒哦。”杰克朝三位女士明送秋波。 叮叮躲在霍子川后面,白雪不以为意,而玫瑰敷衍一笑。 作为一棵交际草,王小犬礼貌地婉拒:“看看时间吧,我们得先进去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我们也要回去收拾,今晚见!” 呃,还没答应好吧。 送走两个邻居后,白雪冷哼:“这么巧住我们旁边,可能有企图。老板说杀人狂有两个对吧?他们人高马大又粗鄙,挺像。” “别着急下结论,再观察观察。”张小南不赞同她以貌取人。 “哼,小心些总是对的。” 王小犬笑嘻嘻地打圆场:“你们都有道理。搬东西进屋吧,先进去先挑房间哟。” 合力提购物袋下车时,流浪诗人见白雪翻找每一袋物品,他好心询问她找什么。 她一言不发地翻找,然后提着两小袋进屋。 流浪诗人瞧见其中一袋有女士用品,他呵呵冷笑。 光拿自己的吗。 众人一进屋,木质地板咯吱作响。大厅有壁炉,不过此温暖的季节用不上。 墙上挂着风景画和鹿头标本,玫瑰凑近验证过,是真的鹿头。 标本的双眼了无神采,玫瑰欣赏不来老外的恶趣味。 甚少走动的叮叮略显局促,一直皱着眉头。 参观期间,他们发现一楼有三个卧室,二楼也有三个,每一层各有一个卫生间。 洗不洗不重要,重要的是…… “少了一个房间。” “我肯定要自己一个房间。我要住二楼,安静些。”白雪率先打断张小南。 玫瑰看不过去,“抽签公平一些。” “不是说先到先得吗?而且我不喜欢闻烟味。” 玫瑰尴尬地环手抱胸。 “女士都住二楼吧,相对安全些。我和老王一个房间,怎么样老王?” “没问题,就像回到大学时期。”王小犬大大咧咧地搭着张小南的肩膀。 霍子川暗自感激,明白他们俩是迁就自己。 王小犬继续笑道:“我到外面走走熟悉环境,大家自便。” 他想去找那辆被弃置的汽车。 “我也去走走。” 有霍子川跟王小犬一起出去,张小南就不凑热闹,免得被人误会三个人偷偷密谋什么。 待收拾妥当,张小南到自己的卧室。 窗户正对湖边,亦可望见走在林间的王小犬和霍子川。 外面风光虽好,但隔音很差,楼上的脚步声和拉椅子的声音非常明显。 难怪白雪坚持住二楼。 参观时他注意到厨房旁边还有一扇可出入的门,通常r级电影里,杀人狂最爱从这种侧门潜入屋。 晚上要锁死门窗才行。 不,还有地下室。 他摸摸下巴,等两人回来再去地下室参观吧。 回望1米2宽的单人床,他唏嘘叹气,打开衣柜找多余的被子。 走运,他找到一张毛毯,然后他挨个房间借多余的被子和枕头。 “终于凑齐了!”他呈“大”字型躺在地铺上。 兴许过于惬意,倦意悄然来袭。 越来越困…… 他打个哈欠,慢慢地闭上双眼。 89、湖边小屋(三)4更 余晖穿透窗帘,卧室暗红。 醒来的张小南拉开窗帘,夕阳染红脸庞。卧室似被血洒,橘红的光线中漂浮微细的尘埃。 他疑惑地看手机时间,哪知手机没电。 在便利店时他看过时钟,那是上午十点多。从便利店驶来度假屋不过几十公里,一路上畅通无阻,大约四十分钟到达。 加上分配房间和收拾的时间,约中午十二点,而他一觉睡到傍晚? 老王和老霍逛这么久?还是说回来没喊醒自己? 疑窦顿生,他揣手机进裤兜,开门出去瞧瞧。 短短的走廊光线昏暗,偶有暗红的余晖射来,除了开门声,屋里静谧。 他向前迈一步,木质地板咯吱一声,惊扰不寻常的平静。 不对劲,尽管大家各回房间,不可能一丁点声音也没。 耳边死寂,他仿佛身处埋于地下的棺木,孤寂的静谧使自己五感丧失。 要不是脚踏实地,他会认为自己处于虚幻之中。 以防万一,他呼唤出平底锅拿在手里,慢慢地走向大厅。 随着他一步一步迈向,光线越来越暗沉,加之夕红如血,大厅铺盖一片暗红。 张小南猛然驻足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刚才,他产生从背后而来的窥视感。 他转回头继续走向大厅,然而这时候的大厅变了模样——墙上挂满各种各样扭曲的时钟。 就像艺术家达利的抽象画,记忆的永恒。 所有扭曲的时钟宛如融化的芝士,无规矩的形状、歪歪扭扭,一些金属外框反射红光,他眼花缭乱。 似乎扭曲的不是时钟,而是这座房子。 不过所有时、分、秒针明确指着某时某分某秒,却并无相同的时间。 他闭眼定一定神,确定自己不在现实之中,或许在梦里。 从中午睡到傍晚,不可能不饿。再说,有无限充电宝在,手机哪有机会没电。 念及于此他睁开双眼,突然看见对面多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一个惨白的面具,身穿老土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肚腩微突。 面具双眼弯弯,嘴巴扬起弧度。 在微笑。 张小南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那人也一动不动。 看对方的衣着,不属于七名用户中的一个,也不是杰克和贝茨。 “你是谁?”他握紧平底锅试探。 那人一声不吭,面具静静地微笑。 “你是不是微笑面具杀人狂?” 面具仍微笑着。 背后的窥视感从未减弱,但他不能回头,必须紧盯对面的怪人。 咯吱—— 身后的地板徒然作响,如同石子惊湖。张小南略微侧身斜睨身后,并用余光监视怪人。 可是黑沉沉的走廊没有半个人影,倒是咯吱声响越来越近——看不见的“人”正步步逼近自己。 咯吱—— 咯吱—— 未知引人浮想联翩。 胸闷的张小南紧盯空气,愣是没看到走来的东西。举起平底锅去触碰,咯吱声依然迎面来袭。 不一会儿,咯吱声掠过,延伸至旁边。 这东西不是找他。 他狐疑一瞥走廊,霎时一股怪异的对视感涌上心头。 除去怪人,加上他,这里共有三个“人”。 就在这时,怪人有所动静。张小南侧目而视,怪人站的位置居然空空如也。 “老张?” 张小南再度睁开眼睛,恍惚一阵后看见王小犬关切的脸。他扶着有点昏沉的脑袋坐起,问现在几点。 “刚才经过大厅看了一眼,已经快下午一点。你吃午饭没?没吃的话我们一起?” “嗯。”刚才的梦境记忆犹新,他有些心不在焉。“你和老霍有发现吗?” “嘿嘿。”王小犬神秘一笑,“正想跟你说。我们在树林找到一辆车,你猜是哪里的车?” “你这种手动滑稽的表情,一定是不得了的发现。” 大厅。 玫瑰和霍子川也在,两人各坐一角吃面包或吃泡面,互不打扰,安静得剩下咀嚼的声音。 “其他人没出来吃午饭?”张小南好奇地问一句。 玫瑰放下吃泡面的叉子,“白雪拿面包到房间吃,叮叮和诗人还没出来,我吃完去喊一下他们。不过大家最好有心理准备,别指望这一次的用户能团结。” 不合群的家伙不止一个,他们心照不宣。 张小南和王小犬在沙发坐下,前者撬开午餐肉的罐头,后者拆开吐司的包装。 玫瑰看在眼里,勾唇含笑:“你们认识很久了?” “算不上,一起下过几次副本。” “嘿,算是战友吧。”王小犬递给张小南两片吐司,又问霍子川还要不要多吃一块。 “我自己拿。”霍子川不客气地过来多拿一块。 “喂,我有洗手的好不。” “卫生间没有洗手液,而沐浴露安放在墙角,你洗手时转身用沐浴露会很麻烦,我断定你只是用清水洗手。但光用清水洗手,洗不掉手上的细菌,所以我自己拿更好些。” 王小犬哑口无言,低估他的洁癖程度。 张小南则在旁吃瓜。 忍俊不禁的玫瑰细细琢磨他们的话,若有所思。“你们俩头顶上的字是?系统说顾问是职业,那小甜甜和勇者呢?” 王小犬漫不经心:“也是职业。” 玫瑰深知他不愿解释太多,便转移话题:“霍帅哥,我有个问题想问许久。为什么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一直瞟别处?不是害羞吧?” 她轻声调笑。 “玫瑰,劝你撤回这个问题。” 张小南扬起友善的微笑。 “为什么?” “你会后悔的。” 玫瑰反而更感兴趣,追问霍子川原因。 张小南和王小犬吃面包等看戏。 “你……”霍子川不肯正眼望玫瑰。“你能不能把头发变成中分?” 她吃惊地打量自己的卷发,摸一摸右边撩到耳后的头发。“中分有什么区别?” “对称。” “……” 下楼的脚步声打破尴尬的沉默,是叮叮下来找吃的。 她一看向沙发便眼神闪躲,埋头翻找购物袋。 “叮叮,这儿有面包。” “嗯嗯……”她含糊地回应,继续低着头找购物袋。 叮叮找到一杯泡面就急匆匆地去厨房烧水。 张小南觉得她的反应逃离似的,很奇怪。 90、湖边小屋(四)5更 午后,张小南和王小犬到外面闲逛,从树林逛到湖边。 杰克和贝茨坐在湖边钓鱼,椅子边上放着啤酒瓶和斧头。两人没敢靠近,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 傍晚,湖面折射金色余晖,树林染橘红霞光。 有人敲响度假屋的门,张小南开门便迎上杰克胡子拉碴的笑脸。 杰克特意换上牛仔衬衣,比初见时整洁不少。他亮出一口白牙笑道:“贝茨在摆烧烤炉了,你们过来一起烧烤吗?” “请稍等。” 张小南回头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去吧,人家上门邀请,不去不赏面子。” “如果他们是杀人狂呢?”白雪斜睨赞同去的王小犬,“看过r级血腥电影的都知道,在郊外遇到的陌生人多半不值得信任。” “他们是不是,要试探过才知道。”他尽量礼貌平静地反驳。 玫瑰别了一把水果刀在腰后,以皮衣遮挡。“我觉得可以去。如果他们不是杀人狂,遇到危险可以跟他们合作。” 张小南点头赞同,“借助本土的势力也是一种策略。” “那你们去,我留在屋里。”白雪翘腿坐在沙发上。 “呵呵,你独自留在屋里,如果遇到杀人狂,我们听不见你呼救。” 白雪登时脸色苍白,不悦地瞪着流浪诗人。“那一起去吧。” 于是,杰克热情地带着七人到隔壁屋前烧烤。 礼尚往来,七人带上鸡腿之类应邀。 湖泊引来阵阵凉风,吹散烧烤的浓烟;烧烤炉的火光和度假屋的灯光相映,等待黑夜降临。 霍子川不厌其烦地剔走沾上鸡翅的黑灰,保证鸡翅的外表纯金黄没有污迹,才换一次性手套吃。 “来,烧烤和啤酒才是绝配!” 张小南不好意思接过啤酒,“食材大部分是你们的,再拿你们的啤酒不太好。” “别介意,我们买了两箱。多人一起喝才有意思,我整天对着贝茨喝都喝乏味了。” “法克,劳资嫌弃你这副排骨才对!”贝茨转而笑眯眯地注视三位女士。 玫瑰也笑吟吟,惹得贝茨心花怒放。 王小犬见他这花痴样,趁机打听:“你哥们俩听说过这里有杀人狂吗?路上便利店的老板曾经警告我们。” 胖子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传单到处贴着,谁不知道啊!但这里的度假屋租金便宜,我们特意带了电锯、斧头来,要是遇到杀人狂,谁逃跑还说不定。” 白雪和叮叮的手抖了抖,不动声色地瞄电锯和斧头放哪儿。 “你这猪头,别吓坏女士。”杰克憨憨地赔笑,“其实斧头是砍柴的,电锯是我们工作时伐木用的。” 白雪放下杰克给的啤酒,吃自己烤的鸡腿。 一面之词,谁信。 “哼!”胖子一口灌完一罐啤酒,手擦擦裤腿。“我去放个尿……不,我上个卫生间,失陪一下。” 白雪盯着进屋的胖子,边吃鸡腿边监视屋里的动静,提防胖子突然举着电锯出来。 浑然不知的胖子吹着口哨进卫生间。他嫌卫生间不够透气,打开马桶上面的窗户吹风。 卫生间的灯光驱散窗外的黑暗,胖子盯着外面的草丛看。 “狗屎,那是什么?”他揉眼睛之际想起没洗手,但顾不上这小事,他拉上链子后匆匆跑出去。 白雪发现胖子不是从度假屋的正门出来,而是从屋后面走来。 待胖子走近,她发现胖子的脸苍白多汗,表情比离开之前僵硬。 只是胖子闭口不提上卫生间后的情况,继续跟大家喝酒、吃烧烤。 这两个乡巴佬果然有古怪。 “不介意我们借用卫生间吧?” 张小南和霍子川站起来问杰克。 “不介意。”杰克暧昧地调侃:“卫生间小,你们记得轮流去。” 没走多远,张小南才明白杰克的意思。 老子喜欢女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进屋后直奔厨房旁边的侧门,绕到屋后。 胖子的异状没逃过两人的眼睛。 张小南借手机电筒照亮四周,想搞清楚胖子到这里做什么。 “老张,你看这里。”霍子川指着墙根。 张小南拨开野草,露出墙根的图案。 这是用红色液体画的独眼图腾。他凑近图案闻一下,“没什么气味,图腾颜色偏深并少许脱色,估计画了很久。” 霍子川用手机拍摄图腾。“通过卫生间的窗户,贝茨看不到墙根,而且野草没有碾过的痕迹,贝茨发现的不是图腾。” “嗯,先不管这个。”张小南站起来拍拍裤腿,然后站在卫生间的窗户下面,模拟胖子偏斜下方的视线。 确定范围后,两人在这一带搜索,但没找到可疑的东西。 “贝茨可能转移那东西了。”失望的张小南留心屋里的声响,担心被两个屋主发现。 霍子川四处照亮,掂量现在回去还是深夜再来一趟。但到深夜,那东西恐怕被胖子处理掉了。 正因为不知道胖子的古怪和任务有没有关系,所以他们得把握机会查清楚。 一晃而过的电筒光芒照亮某棵树后,那儿貌似有突起的土丘。 于视角盲点而言,土丘下适合藏东西。 两人蹑手蹑脚地靠近,然后一左一右包抄土丘。 两束白光在土丘下交汇,两人同时探头望。 瞬时色变。 张小南回望身后有没有别人,才一步一步绕到土丘下面。 霍子川则蹲在上面望风与照亮土丘下。 腐臭味虽淡,但尸体被残忍地分肢。张小南抬头,白光映照的脸加倍阴沉。“老霍,尸体的衣服不见了。” “嗯,尸体穿着衣服不好分肢。”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小南用脚尖将头颅翻过来,熟悉的脸闯入视线。 霍子川惊愕地发愣。 死者的脸灰白且有皮外伤,但没有毁容,两人得以认出死者是谁。 “她……不是正在湖边吃烧烤吗?不对,一切是有联系的。” 张小南蹲下来查看断肢的伤口。“切口不利落,一些伤口有重复砍的痕迹,我猜是由斧头之类分尸。哎,这个副本不容易通过。” 他凝视白雪了无生气的脸叹气。 91、湖边小屋(五)6更 湖边的夜,寒凉。 女士在二楼排队洗澡,男士则蹲在门前一起刷牙。在这种环境下,洗不洗澡也罢。 除了老霍。 流浪诗人匆匆洗漱完就入屋,剩下张小南和王小犬。 “我寻思……”张小南叼着牙刷,嘴边残留白泡。 “什么……有头绪了?”王小犬右腮塞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 张小南面带严肃,一本正经。“老霍揣摩与洞察力强,我喜欢推理,你是吉……交际能力强智商高,我寻思……” “你刚刚不是想说吉祥物吧?” 王小犬含着一口水喷出,喷到地上。 张小南置若罔闻,“我寻思该不该再找一个队友凑成f4?” “噗——咳咳——你这么认真思考无厘头的事情?照这么说,要不要找个胖子来显得我们比较像主角团?” “好主意啊。肉厚耐抗坚果墙,队友放心地在后面噗噗噗。” “歪比歪比。” “歪比巴卜。” 张小南漱口完,跟王小犬回屋里。 楼上冷清多了,除了去洗澡的,没有人愿意聊一会。 卫生间水汽氤氲,镜子覆盖一层白雾。 淋浴的白雪要洗净身上的烧烤味,尤其是头发。头发沾着浓浓的炭烧味,她受不了。 淅沥沥的水声夹杂其他声音,她调小水量,侧耳细听。 外面隐约传来铿锵之声,她垫起脚尖从小窗窥望,眼睛恰好能越过窗台望见隔壁的度假屋。 不过度假屋四周没有人,她忘不见度假屋后面。 听这声音,像是挖坑……难道在埋尸灭迹?加上胖子从卫生间回来露出的异样表情,她认为自己的怀疑没错。 白雪猛地缩回脑袋,手忙脚乱地洗一遍。 镜面尽是白雾,她抬手抹开,对着镜子梳湿漉漉的头发。 她低头梳打结的发梢,忽而皱眉。 是不是眼花。 她迟疑地抬头注视镜子,慢慢地凑近,观察镜中自己的脸。 镜中人也慢慢地凑近,随她一同紧皱眉心。 “咦?” 白雪的食指划动眼角,松开食指时看见眼角有两条鱼尾纹。 她才23岁,怎么突然有鱼尾纹了? 另一只眼睛也带鱼尾纹,镜中的自己仿佛老了7岁。 她不敢相信,连忙揉眼睛再看清楚——鱼尾纹仍在,不是眼花。 这个地方邪里邪气,她顾不上梳头发,匆匆穿好衣服逃离卫生间。她一边走回卧室,一边手摸眼角。 她已经分不清眼角的是鱼尾纹还是手指的指模,总觉得眼角有东西。 第一夜注定不平静。 万籁俱寂,床上的张小南蓦然醒来。 窗外透进暗红的光芒,他意识到可能又身处梦境。他坐起来看打地铺的王小犬,后者熟睡。 白天玩剪刀石头布,王小犬输了,所以他睡地铺。 他正想掀开被子,察觉手里拿着某样东西。 是一把水果刀,刀锋寒光闪闪。 他愣了愣,万分确定自己睡前没拿水果刀。再三思考,他握紧水果刀,小心地跨过王小犬的大长腿,轻轻地扭开门把。 门外漆黑,他探出头望大厅的方向,亦是漆黑。 老外的郊外不爱安装路灯,外面没有灯光射进,黑暗淹没屋里。 不慌,他有夜视墨镜。 戴上后,他看清绿油油的障碍物,缓缓迈步去大厅。 大厅又发生变化,不但挂满扭曲的时钟,还在钟面泼洒液体组成“kill”。 在夜视墨镜看来,字体绿莹莹,末端的液体往下流。 数不清的“kill”布满钟面,如果心智不坚定,容易受影响产生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 张小南低头看手里的水果刀,原来不是好心给他自卫的。 凉意突然贴后背,沙哑低沉的声线飘渺悠远。“正视自己吧……” 他回望身后,幽暗的走廊没有人影。 “兴奋吗……” 声音由远至近。 张小南换左手握水果刀,右手提着平底锅。 “杀了他们……” 声音就在耳畔,张小南转身找声源,蓦地直面一张绿油油的微笑脸。 准确而言是微笑的面具,头发稀疏。 张小南视线下移,又见怪人穿老土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这一次近些,他辨认出怪人的身材是个中年男人。 “杀了他们。” “为什么?” 中年男人沉默一刻,阴沉地开口:“血液不让你振奋吗?亲手夺走鲜活的生命不刺激吗?他们再也不能反抗,在这里你是高高在上的王。” “为什么你不自己动手?你亲自动手不更兴奋?” 中年男人又停顿片刻,“旁观也使我兴奋。” “哦,原来你自己动不了手。” 面具是笑着,面具下可不一定,他的语气变急促:“别罗里吧嗦的,你在这里杀死他们没人知道,是完美的犯罪场所。快拿起你的刀,对准他们的喉咙割下去,拉开精彩的序幕。” “好啊。”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当头拍去,拍得中年男人昏头转向。 “你……做什么……” “意思是告诉你,这一届游客不好带。” 又一记平底锅,面具被拍裂。中年男人逼到墙角,举起双手想反抗却动不了,变成投降的姿势。 “别打……” “可以,那你说说关于度假屋的一切,包括独眼图腾。” 裂开的面具掉落一半,露出半张惊恐的浮肿脸。“你你你知道那图案?” 张小南又举起平底锅。 “不!年轻人你听我说,我不能透露,否则我会受到处罚。” 一锅拍下,中年男人的身影变淡,成了半透明的虚影。“我……这……为什么会这样……” 他惊恐万状。 “不想烟消云散就说。”戴着墨镜的张小南壁咚中年男人,宛如邪魅狂狷的瞎子。 “我真不能说!不如这样,我不再叫你杀人,让你做个好梦?美女环绕、走向人生巅峰的梦怎么样?” “呵呵,你想找下一个工具人吧?” 中年男人眼神闪烁,皮笑肉不笑。“不会的,我会改过自新远离这里做个逍遥快乐人。” “呵呵,鬼才信你!” “救命……啊……” “都说是完美的犯罪场所,没人会救你。”张小南咧嘴一笑,充满善意。 92、湖边小屋(六)7更 黎明割裂夜空,红晕染天边。 日出,淡黄晨曦透过潜入。打地铺睡的王小犬,脸上镀一层柔和阳光。 而张小南的生物钟异常准确,他六点左右就醒来,第一时间查看手机。 第四条提示内容出现。 【提示四:面对自己。】 提示言简意赅,他挠挠头,见王小犬还没起床便先去洗漱,等会一起讨论。 他拿着水杯,一边刷牙一边绕着度假屋闲逛。来到屋后,他用脚蹭开墙根的野草,发现同样的独眼图腾。 现在是白天,他看清楚画图腾的颜料是暗红色。 除此之外,屋后面没有别的发现。 于是他刷着牙到度假屋的另一侧,打算返回屋里。 好巧不巧,他瞄见这一侧的斜后方,草地里有异物。他连忙漱口,擦干嘴角后闻到腥味。 刚才牙膏的清香掩盖了腥味。 心咯噔下沉,张小南小心翼翼地靠近异物。 “我的妈呀!” 他刚惊叹完,屋里响起尖叫,连屋外的他也听见。 “怎么了?” 同住二楼的叮叮被尖叫吵醒,她匆匆往卫生间赶,瞧见玫瑰僵立于镜子前。“怎么了,玫瑰姐?” 披头散发的玫瑰不停发抖,战战兢兢地指着镜子。“你……来看……是不是我眼花……” 叮叮深呼吸一口,机械地挤进卫生间看镜子。 这一看,她险些也尖叫。 镜中的两个女人穿着跟她们一样的衣服,皮肤却脱水般皱巴巴,胳膊干瘦;脸部布满皱纹,两颊消瘦凹陷。 吓愣的叮叮尝试举起颤抖的左手,镜中同位置的老女人也举起同边手。 她们俩满脸惊恐,镜中的两个老女人也惊恐不已。 “是……我们自己?”叮叮说话时,对面的也动嘴皮子。 “显然……是了……”玫瑰咬紧牙关缓神,尽量让声音不那么颤抖。“证明,这不是幻觉。昨天照镜子时不会这样。” 叮叮抿紧嘴,昨天到现在并没发现镜子中存在亡灵,因此不确定眼前是不是灵异现象。 门外脚步声匆匆,卫生间的门口霎时被堵。是霍子川等人闻声上来,他们忙问发生什么事。 叮叮和玫瑰如获大赦般,飞快地钻出卫生间而推流浪诗人和霍子川进去。 “你们看看镜子,快点!” 霍子川忍着被人触碰的不适,沉着脸进卫生间。一头雾水的流浪诗人跟着进去,面朝镜子。 “这……” “你们看到什么?快告诉我们!” 流浪诗人咽了咽,喉结鼓动。“看到镜子有两个老人。怎么回事?灵异事件?” “告诉我们,你们看到的老人是什么样子?” 玫瑰严肃凝重的表情吓着流浪诗人。 霍子川则镇定自若,“穿着跟我、流浪诗人一样的衣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甚至有老人斑。我说话时,我正对面的老人也动嘴巴,基本确定是我自己。” 流浪诗人和二女大惊失色。 “你要不要这么镇定,不是早就知道吧?” 霍子川斜睨流浪诗人,“你是手滑按错副本选项吗?用通关普通副本的心理素质来地狱副本?” 流浪诗人窘迫地噤声,脸庞羞红。 “对了,还有白雪、咸鱼和史蒂夫呢?他们还没起床?” 玫瑰刚说完,楼梯口传出上楼的脚步声。 睡眼惺忪的王小犬和张小南上来二楼,大家听见张小南吐槽王小犬能睡这么熟。 “咋啦?” 见一群人目光炯炯,王小犬和张小南有些紧张。 霍子川一五一十告知镜子异事,吓得王小犬起鸡皮疙瘩。 “我们也进去看看。” 一看,不得了。 “我老了这么丑吗?” “天啊,赶紧存钱保养吧。” 门外的玫瑰嘴角抽搐,就他们俩的反应奇葩。 为了确定是否只有二楼的镜子是照妖镜,他们到一楼的卫生间做实验。 结果,一楼卫生间的镜子也映照出老年人。 “白雪呢?”霍子川用余光瞥张小南。 后者顿时沉下脸,“正想告诉你们,跟我来。” 张小南带领他们到度假屋的一侧,“刚才我绕着度假屋晨跑时,发现这个……” 草丛中,堆放白花花的尸块。 “呕——” 玫瑰和叮叮争相呕吐。 流浪诗人不愿走近草丛,别过脸去,用手捂鼻子远离。 “死者是谁?”俊脸扭曲的王小犬不敢再靠近。 张小南的冷笑转眼即逝,看向草丛。“死者是白雪,她尸首分离。从现场来看,草丛附近的血迹是喷射状,并有低速和中速的血溅形态;而草地有过挣扎痕迹,暂时判断是第一案发现场。” 霍子川投来疑惑的眼神。 他补充道:“死者断肢的切口还比较新鲜,如果要推论死亡时间,要检查尸块的尸斑。” 听到“新鲜”,玫瑰和叮叮吐得更厉害。 霍子川了然,这具尸体不是昨晚发现那具。 “你是警员?”流浪诗人捂着鼻子瞟张小南。 “不是,我只是推理爱好者。” 流浪诗人收回视线,“报警吧,说不定是这里的杀人狂杀的。或者埋了,免得外人以为我们是凶手。” 张小南还想说什么,对面突如其来的问候吓所有人一跳。 两个邻居偏偏来凑热闹。 “你们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心大的胖子走过来,表情逐渐惊惶。“法克,那是什么?” 杰克面如死灰。“死人?这脸不就是……你们的朋友?” 张小南沉重地点头。“我们吃早餐的时候找不着她,一出来就发现尸块。” “赶紧报警啊!” 胖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便目瞪口呆。“糟了糟了,手机没信号。你们的有信号吗?” 大家查看自己的手机,难以置信手机的信号格空荡荡。 张小南快速登入地球app,幸好app不受信号影响,还能给好友发信息。 “我的手机也没信号。”杰克慢慢冷静下来,“直接开车去警局,请警员来调查吧。” 其实张小南他们不想警方介入,会给任务设置阻碍。 但为了不让两个邻居起疑,王小犬去开车。 “这回糟了。” 王小犬匆匆跑回来,“车启动不了,汽油漏光了。” 能想出这神奇的借口,张小南给他一个赞。 93、湖边小屋(七)1更 “我去开我们的车!” 两个邻居太热情,转头就跑回自己的度假屋。 张小南无奈拍额头,“千算万算,算漏他们的车。” 王小犬听着不对,恍然大悟。“你以为我骗他们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的车子真的漏光汽油,完全发动不了。得检查一下是车子本身的问题还是——”他顿了顿,一扫其他人,压低声线:“还是人为。” 张小南皱着眉头蹲下来,凝视草丛中的尸块。 手机没信号、车子启动不了,完全符合杀人狂电影的套路。 “现在怎么办?”流浪诗人始终与草丛保持一定距离,没正眼瞧过尸块,似乎也有洁癖。 “等杰克他们。” 霍子川说完不久,杰克和胖子焦急地跑回来。看他们慌张的神色,张小南产生不好的预感。 “糟了糟了,我们的汽车也启动不了!汽油也漏没了!” 众人心如死灰。 胖子焦躁地抓乱头发,“狗屎!法克!事情真他娘的多!我记得昨天还剩很多汽油,没道理这么巧我们的车都漏光汽油。”他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抹一把脸上的冷汗。“真的有杀人狂出现吗?劳资去拿电锯!” “我跟你一起去。” 霍子川注意到杰克瞅尸块的眼神飘忽,待两人离去他才说:“他们两个有事情隐瞒。” “什么意思?他们是杀人狂?”玫瑰警惕地摸向腰后。 “不知道。” 流浪诗人冷哼,“抛尸在户外,他们想撇清关系吧?汽油可能就是他们放光的。” “如果他们是杀人狂,才不会抛尸在户外。” 一语惊四座,大家纷纷看向蹲在草丛旁边的张小南。 “为什么这么说?” “谁记得老板怎么描述两个杀人狂?” 霍子川淡然开口:“杀人狂戴着面具杀人,度假屋曾经有几个外地人失踪。” “宾果!老板说的是失踪,没说出现过多少尸体。以此推断,杀人狂的作案手法是秘密残杀或者残杀后藏尸,又或者到杀人狂的肚子里,谁知道呢。反观这次抛尸野外,倒有刻意营造杀人狂杀人的嫌疑,模仿作案。” “指不定这次杀人狂故意抛尸在这里,向我们示威呢?” “玫瑰姐的猜测不无道理,杀人狂的心理异于常人。不过你们注意没,现场没有拖行的痕迹,你们来之前我没找着凶手的脚印。还有,你们也知道屋里的隔音效果多差,杀人狂背或拖白雪出屋会没有动静?” 闻言,众人一窒。 玫瑰和叮叮仔细回想昨晚的动静。 叮叮声音干紧:“我在陌生的环境睡觉没安全感,昨晚我有半夜醒来,没有听见二楼有人走动,也没有听见玫瑰姐和白雪的卧室有动静。” “我也没睡好,睡睡醒醒的,我也没听见二楼有声响,倒是一楼有人走动过一阵,应该是去卫生间。” 玫瑰狐疑地打量四位男士。 “是我半夜去卫生间。”霍子川大方承认。“我半夜醒来闻到残留烧烤味,去卫生间再洗一遍澡。” “……” 王小犬和张小南刷新对他的认知。 “老霍,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 霍子川蹙眉沉思,随即摇头。 沉默间,流浪诗人扯回正题:“咸鱼君你只是有推论,对于我们的处境有什么帮助?” 张小南摸摸下巴,并不着急。“我还没说完。从现场的线索来看,没有证据支撑白雪被人带出屋残杀,等会去白雪的房间查看。另外,如果凶手不是杀人狂,那么抛尸野外的意图很明显。” 他回望五张神色各异的脸。 “撇清与死者的关系,嫁祸杰克和贝茨。” 除了镇定的霍子川,四人全身一震。 玫瑰摸着腰后缓缓地后退,警惕地盯着大家的一举一动。“所以说凶手在我们之中?” 叮叮唇色发白。 流浪诗人觉得好笑。“等等,他的推论除了离间我们没有别的好处。撇清、嫁祸、没有脚印都是他的片面之词,我倒是觉得他的推论别有用心。对了,他第一个发现尸体,现场的线索可能被他清理了!” 玫瑰和叮叮瞪着张小南,后者流露犹豫之色。 “诗人,凡事要讲证据别含血喷人。”王小犬有些烦躁。 这流浪诗人不也是片面之词! 张小南蹲着托腮,抬头望流浪诗人。 阳光开始转猛烈,光晕模糊了他们的表情。 “如果我上楼去白雪的房间,玫瑰姐和叮叮会听不见动静?尸体的切口由不怎么锋利的凶器造成,加上能砍尸体的凶器不多,我猜凶器是斧头。我们屋里,没斧头吧?” 流浪诗人更加疑惑,不禁眼含嘲讽。“你前后矛盾。我们之中有凶手的话,去白雪的房间一样产生声响,但大家都没听见。而我们的度假屋没有斧头,又怎么证明凶手是我们之一呢?” “你说得没错,但我没说过是在现实杀人。” 流浪诗人愣了愣。 其他人没听懂,忙问是什么意思。 张小南耸耸肩,“这个是地狱副本,存在不合逻辑的力量不奇怪。凶手用特殊技能杀人或在梦里杀人,神不知鬼不觉。” “呵呵,你这是异想天开而不是破案。”流浪诗人摇头哂笑。 他不置可否,“现在我们分头调查。我和史蒂夫去询问邻居斧头的事,老霍在现场附近找线索,你们三个去检查屋里,尤其是白雪的房间。” “这个时候分开行动不太好吧?”玫瑰不安地搓手臂。 “对啊,根据恐怖电影的作死定律,分开行动等于送人头。”流浪诗人目光流转,观察所有人的神色。 “若不想彼此猜疑,抓紧时间澄清自己是当务之急。” 霍子川虽冷言冷语,但话有道理。 玫瑰勉强接受这个提议,先一步返回屋里。 叮叮回望一眼张小南,紧跟着玫瑰离开。流浪诗人避免自己落单,快步跟上她们。 剩下哥们三人,张小南站起来伸懒腰。 “开始干活,尽快捉住凶手。” 94、湖边小屋(八)2更 “我们分开搜吧,我搜一楼大厅。”玫瑰迫不及待地远离,宁愿独自搜查。 “那我去搜男的卧室和卫生间。” 一楼已经分配好,叮叮只能独自搜二楼。她第一时间去白雪的卧室,检查有没有张小南提到的挣扎痕迹。 咯吱—— 她的脚步声打破二楼的幽静。 白雪的卧室在走廊末端,与自己的相邻;玫瑰的卧室则在自己的对面。 而白雪卧室对面,是上阁楼的楼梯。 昨天她们参观过阁楼,里面放置蒙尘的杂物,尚算宽敞。 叮叮迈进昏暗的走廊,随后拧开白雪卧室的门把——没有上锁,一拧门就开。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打开的门,先探头环顾卧室。 被子凌乱,枕头歪了,床下的布鞋一只东一只西。 突然,她头痛欲裂。 白雪在床上挣扎、被强行带走的画面恍然在眼前,叮叮能模糊地看到案发当时,可惜她看不到凶手的外貌。 这是阴阳眼产生的通灵能力。 她走进卧室寻找线索,专心地循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来到床边。凶手是强行拽白雪下床,那么地板应该留下痕迹。 她蹲下细看地板。 咯吱——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门关上的声音令她全身的血液倒流一般,身体僵直不敢动。 咔擦,声音极其细微,不易察觉。 “卧室有什么线索吗?” 一滴冷汗从叮叮的耳鬓流下,她扶着床沿慢慢地站起来。“还没找到,房间很乱。” 身后的人顿了顿,又说:“看被子和枕头的位置移动过,不像是白雪自己下床。你觉得呢?” 叮叮收回扶床沿的右手,抖得要左手用力按着。 地板又响起咯吱声,身后的人步步走近。 叮叮借着拉开抽屉移动位置,想远离后面的人。她用余光监视那人的举动,暗暗向门口挪动。 “那个咸鱼君的话挺可笑,梦中杀人,你觉得可能吗?” 叮叮心头一震,转头注视那人。 到床另一侧的那人恰好也回头,与叮叮的目光交汇。“怎么不说话,你也认为梦中能杀人吗?” 她抿着干燥的嘴唇,“我不知道,凡事要讲证据。” “呵,说辞和他们一模一样。有必要吗,在那个梦里你不是看见了吗?”那人忽而摸向床底,拿出一把刀刃带血迹的斧头。“你用的是肯定句,听着并没质疑梦中杀人的说法。” 叮叮猛地冲向门口。 果不其然,门被锁上。门锁需要钥匙反锁,然而钥匙孔没有插钥匙,她打不开房门。 “救命!救命啊!”她狠狠地拍门,希望楼下的人能够听见。 后面的人活动脖子。“我猜对了,在梦里窥视的是你。” 眼看面目狰狞的人举着斧头冲过来,叮叮慌乱地唤出一个破门的道具。 【名称:逃跑粉笔】 【品质:一般】 【功能:打不过就跑,画个形状便是出口。仅限使用三次。】 她手忙脚乱地在门上画一个矩形。当斧头挥来,她蹲下画底线封口,使得斧头挥空。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破了一个矩形的洞,叮叮连滚带爬地钻出去。 一只手紧抓她的脚踝,她回头就对上流浪诗人狞笑的脸。 “你们一个不留。” 叮叮连忙用另一只脚踹他的脸,转眼斧头落下,她绝望地瞪圆双眼。 就在这时,一股蛮力拖拽叮叮出来,沾血的斧刃擦过她的鞋底。 “快跑!”玫瑰拉起叮叮。 心有余悸的叮叮脚底生寒,残留斧刃的冰冷。要不是玫瑰拖拽,她肯定因为腿软而摔倒。 到了楼梯口,两人余光瞥见举着斧头的人影跑过来,顿时头脑一空,拼命跑下楼。 “救命啊!” 风云突变,流浪诗人竟顺着护栏滑下来,抢先堵在她们前面。她们不得不回头跑上二楼,后面传来阴森的笑声。 “我讨厌吸烟的人,尤其是吸烟的女人,先杀你好了。” 双眼通红的流浪诗人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嘴角扬起吊诡的弧度。 压抑已久的怒火从心底释放,他十分享受追杀猎物的快//感。此时此刻,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看着弱小的生命垂死挣扎。 他的手伸进外套下,从腰后拿出一块微笑面具戴上。 作为一名在高中教语文的,他每天面对教学压力以及处理学生的琐事。 一宗投诉差点令他身败名裂,从此他不能怒对学生,不能打骂学生,无论何时都要亲切待人。 就像这块面具,虚伪的微笑挂脸上。 人,有哪个不虚伪。 在副本内做真实的自己爽爆了。 斧头蹭着地板滑行,摩擦声令猎物恐惧,却令猎人兴奋。 另一边,她们逃进叮叮的卧室,推着半人高的柜子堵着房门。 “我们从窗口爬下去。”玫瑰低声喘气。 “这是二楼啊。” 玫瑰打开窗户丈量高度,捏一把冷汗。 二楼离地面四米左右,就算用床单和被子绑成绳子也不够长,还没算上绑床头的一端需要的长度。 就这么爬下去,爬到一半要跳落地面。 慌乱间,门外的人开始用斧头砍门。 玫瑰当机立断,“不管了,逃生要紧。你赶紧绑床单,我看着门口。” 说罢,她抽出藏背后的水果刀,抖如筛糠地盯着振动的房门。 脆弱的木质房门出现裂纹,接着染血的斧刃穿过裂纹,砍破一道口子。 玫瑰tian了tian干裂的嘴唇,紧盯砍破的裂口。 煞白的东西徒然闪现裂口外,吓她一大跳。那东西上下各一道弧形口子,看着像面具。 随即斧头狠狠地劈烂房门,玫瑰忙问叮叮绑好没。 “你们逃不掉的,都去陪伴白雪吧!” “龟孙子,白雪是你杀的!” “嘻嘻嘻……” 斧头扩张门上的裂口,煞白的面具时隐时现,玫瑰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心理准备。 不过外面的动静莫名变小,然后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他去找更锋利的凶器? 玫瑰惊魂未定,紧握着水果刀,透过门上的裂口窥望。 距离太远,她啥都望不见。 转头见叮叮吃力地打结,她把心一横,慢慢地走近柜子,试图偷窥门外的情况。 95、湖边小屋(九)3更 “我先杀你!” 跑到一楼的流浪诗人追杀突然闯入的张小南,斧头呼呼挥动。 就是这厮发现重重的疑点,破坏他的计划,先杀掉这厮解心头之恨。 “幸好老子有晨跑锻炼。”张小南闪入一楼的走廊。 气势汹汹的流浪诗人紧跟其后,瞧见昏暗的走廊闪出一个人影,他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人影先是侧身躲避,然后踢自己的后背。他懵了一瞬间,后颈遭受猛烈的撞击。 流浪诗人急忙胡乱挥斧头,发现踢自己的是面目肃然的王小犬。 来不及细想,王小犬伸手抢夺斧头,流浪诗人朝他的脑袋劈去。不料,王小犬不但闪避,甚至踢他的膝盖窝。 这人居然不害怕斧头? 他心感不妙,匆忙一瞥走廊,找不着张小南在哪里,立马打消挟持人质的念头。 趁其分神之际,王小犬踢他的肚子。他惯性地后退,背靠墙壁,转眼王小犬按着他的额头撞墙。 后脑勺火辣辣疼,流浪诗人终于明白自己打不过王小犬。 情急之下,他挥动斧头暂时逼退王小犬,乘机逃出屋外。 偏偏这个时候,两个邻居又来凑热闹。胖子提着电锯,杰克举着菜刀。 “别让他逃!” 王小犬一声暴喝,狼似的胖子和杰克盯着进退维谷的流浪诗人。 “他戴着面具,是微笑杀人狂!”胖子发动电锯,夺命的噪音令流浪诗人胆寒。 电锯比王小犬可怕,流浪诗人宁愿回头挥砍王小犬。这次,早有准备的王小犬率先横踢他的手腕。 斧头飞出几丈,王小犬飞扑流浪诗人。 杰克和肉颤颤的胖子跑过来,帮忙压制微笑杀人狂。 当王小犬掀开微笑面具,两个邻居大吃一惊。 “他是微笑杀人狂?” “怎么回事,他不是你们的同伴吗?” 王小犬有苦难言,含糊地解释:“我们才发现是他杀了人分尸,败露后他想杀人灭口。” 脸压着土地的流浪诗人总算明白,嘴里进了不少泥土。“你们根本没去隔壁!” “我们不离开怎么引你露出狐狸尾巴。” 流浪诗人目光流转阴狠,“我露出了什么破绽?为什么确定是我?” “因为你不关心死者是谁,不愿正视尸块。” 流浪诗人勉强移动视线,瞟走出大门的人。 “与其说不关心,不如说你知道死者是谁。”气定神闲的张小南信步走来,俯视败寇。“玫瑰和叮叮看见尸块后呕吐,而你一直远离抛尸地点甚至不愿多看一眼。人在看到恶心的东西会下意识远离,但你看也没看过就远离,有点奇怪。” “不过主要是抛尸地点暴露了凶手的身份。抛尸在两栋度假屋之间,嫁祸的意味太刻意,我不得不联怀疑凶手的真正意图。” 托辞罢了,真正怀疑他是从初到便利店时,老霍发现他心虚地瞄自己头顶的五个字。 累计猎杀值超过100的用户没有防御加成,这个流浪诗人的猎杀值恐怕挺高。 “呵,你提到梦中杀人不是偶然吧?”流浪诗人不甘心地咬紧下唇。 张小南不置可否。 “呵呵,你也做了那些梦对吧?其实你就是第二个微笑杀人狂对吧?” 王小犬和两个邻居疑惑地看向张小南。 他则不以为意,“你说另一个戴面具的怪人吗?做噩梦的时候我害怕得不能自已,把他拍死了。” 流浪诗人笑容凝固。 两个邻居听得一头雾水,打断道:“我们把他交给警方?不行,我们的车都开不了。法克,一定是他搞鬼!” 胖子不客气地拍流浪诗人的脑袋。 王小犬下不了狠手杀人,何况流浪诗人也是用户,他更有心理障碍。“绑着他,等联系到外界时报警。” 他和胖子合力押着流浪诗人起来。 后者目光闪烁,掂量被绑后通关的可能性。但对于他而言,揭穿自己的张小南面目可憎,不如拉一个垫底…… “哎哟,那不是我们的斧头吗?”杰克把斧头捡回来。 “对对,难怪找不到斧头。” 趁胖子转头看,流浪诗人想挣脱王小犬。不过他低估了王小犬的力气。 “车后箱有缆绳。” 闻言,张小南从王小犬兜里找到车钥匙,打开车后箱找到缆绳。 不久,流浪诗人被五花大绑于树干。 胖子特有成就感,“终于制服微笑杀人狂,这回我们会上新闻头条吧。嘿嘿嘿。” “呵呵,你们活着离开再说。” 胖子看不屑的流浪诗人很不顺眼。 杰克更关心女士们的安全,问她们有没有事。 “没事,有心理医生安抚她们。” 靠?有心理医生?流浪诗人猜到是哪一个,顿觉这群用户深藏不露。 “多亏你们俩才捉住凶手,进来喝杯茶呗?”笑盈盈的王小犬搭上杰克的肩膀。 屋外剩下动弹不得的流浪诗人,只有地面白惨惨的微笑面具陪伴。 阳光下,面具泛冷冷的光晕。 玫瑰和叮叮已经冷静下来,不过手还在抖,杯里的茶水撒了一些。 杰克虽然外表粗犷,但对待女人挺细心,特意说笑话逗她们开心,辛苦王小犬逐句翻译。 其乐融融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张小南和叮叮猛然打哆嗦,感觉到一股阴风拂进大厅。 “怎么了?” 两人青白的脸色吓坏其他人。 “有点冷……”张小南睨叮叮的位置,用眼神探询。 叮叮紧张兮兮,答案昭然若揭。 “我记得厨房有些水果,我去切了拿出来。”玫瑰站起来,莞尔一笑。 杰克本想说不用客气,但见眼前晃过寒闪闪之光,旁边的胖子嚎叫一声——水果刀划伤胖子的胳膊,持刀人是玫瑰。 她妩媚的双目尽现凶光。 “法克,怎么回事?”胖子吓得声音走调。 霍子川和王小犬急忙拉开玫瑰,杰克则捂住胖子的伤口止血。 “杀人狂还有女人?” “不是,玫瑰姐不是杀人狂。”张小南笃定地反驳胖子。 “她刺我啊!” 胖子刚说完,被制服的玫瑰两眼茫然。 看到手握的水果刀滴血,她花容失色。“刀……我怎么拿着刀?是谁的血?” 经过王小犬翻译,胖子和杰克感到匪夷所思。 此时,阴冷的风渗透安静的大厅。 96、湖边小屋(十)4更 “玫瑰姐,你不记得你用刀刺贝茨?” 玫瑰花容惨白,哆哆嗦嗦地慢慢放下沾血的水果刀。“不记得,我……跟你们聊天……然后……我不记得了。” “你们说什么?商量杀人吗?” 王小犬无奈给杰克和胖子翻译玫瑰的话。 杰克警惕地端详他们的表情,搀扶着胖子站起来。“我先带贝茨回去止血,有事再联系。” 完了,误会大了。 他们自然不能阻拦,否则加重嫌疑。 看着两个邻居离开沙发,叮叮欲言又止,急得瞅王小犬。 只有杰克自己知道,他双脚发软,一切不过伪装镇定,等回自己的度假屋再想方法求救。没走多远,他拽不动胖子。 “走啊?”他转头见胖子垂首不动,低声催促:“快走,你想留在杀人狂的窝里?” 一阵急风扑面,杰克的脖子遭到力掐。他定睛一看,竟是胖子掐自己。“你干嘛?” 胖子目露凶光,置人死地的狰狞极其陌生。 这不是他认识的哥们,杰克心惊胆战。 其他人反应也快,王小犬的臂弯箍着胖子的脖子,意图拉开胖子。然而拉不动,胖子宛如一块熔铸在原地的钢铁。 “救命……”喘不过气的杰克拼命呼救。 忽而一个茶壶砸胖子的脑袋,赫然是慌神但手狠的玫瑰。可惜胖子波澜不惊,不肯松手。 叮叮战战兢兢地地指着胖子的背影,见状,张小南灵机一闪。 “老王让开!” “啥?” 王小犬一见平底锅出现,立马松开胖子。下一秒,平底锅不客气地拍胖子的脑袋。 汗珠飞溅,胖子圆润的脸蛋抖几抖。 闭眼,旋转,他昏头转向一阵才站稳,发现六双眼睛或警惕或惊恐地盯着自己。 “为什么都看我?我变瘦了?” 杰克长长地松一口气,嘴上习惯性损人:“法克,你刚才羊癫疯吗?我差点被你掐死!” “掐死?被我?”胖子疑惑地指着自己。“我什么时候掐你?” 这回杰克也意识到不对劲,他肯定胖子不是杀人狂,却跟美女玫瑰一样忘了自己伤害过别人。 他流露无助的眼神,希望这群邻居能够解答。 “小心!” 刚响起叮叮的警告,杰克身侧刮起凉风——两个人影猝不及防地纠缠,惊魂未定的他仔细一看,是两个年轻人搏斗。 霍子川吃力地抵抗王小犬的破颜拳。 “老张!” 平底锅正要拍王小犬,后者莫名捉住平底锅边缘,力大如牛。 霍子川趁机勒着他的脖子,大喊快拍下来。不料王小犬另一只手撞击霍子川的肚子,霍子川忍疼不放手。 杰克和胖子连忙加入战局,帮忙掰开王小犬捉平底锅的手。 终于略松动,张小南瞬时抽出平底锅拍王小犬的肚子。 刹那,王小犬的身体软了下来。 “别松懈,恶灵还没离开。”张小南严肃地紧盯每一个人,用英文再警告一遍。自从玫瑰反常,文具袋里的小铜铃叮当作响。 恶灵潜伏在屋里。 杰克和胖子不敢置信,“恶灵”这词第一次闯入他们的生活。 沉默令气氛如同一潭死水,再起波澜时惊涛汹涌。 目前还没有人反常攻击,彼此大眼瞪小眼。 杰克轻声询问:“请问怎么分辨恶灵离开没?” 张小南看向叮叮,后者摇头。 他轻蹙,决定用老土的方法分辨。“每人说一件能让他人作证的事情。注意,需要一至两个人作证才算过关。我先开始吧。” 他与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视线能囊括所有人的站位。“有一次,我和老霍、老王去了一个博物馆看史矛革的模型。” 听懂的人自然明白,霍子川和脸色苍白的王小犬出言肯定他的话。 根据逆时针的方向,轮到杰克发言。 “我……我有一次去酒吧忘了带钱,被送去警局,是贝茨来接我。”杰克面红耳赤。 “对对,是有这样的一件事,我还帮他掏钱付给酒吧老板。” 杰克羞愧地怒瞪胖子:“张叫你作证,不是让你说废话。” “哦,咳。轮到我,有一次我在街上跟一个美女搭讪,然后一群警员突然冲出来围着我。他们是扫黄小组,不小心把我误扫。真狗屎倒霉,我发誓我从来没干过那种事,还是童子军。” 王小犬和张小南忍俊不禁。 幸好女士没听懂。 杰克一脸嫌弃,“没人关心最后一句。我可以证实这事发生过,他就是倒霉的人。” 轮到王小犬,“上次我和老张吃了石头。” 回想黑暗料理,张小南脸都绿了。 “确有其事。” 霍子川同样言简意赅:“小甜甜,心有蔷薇。” 张小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 而玫瑰只能以这两天发生的事为自己辩白。“我昨天跟霍帅哥讨论发型的问题,史蒂夫和咸鱼君也在场。” 这事有三人作证,玫瑰的嫌疑排除。 最后剩下叮叮。 她低头思考片刻。“我和玫瑰姐被追杀时,躲进二楼的卧室。” “嗯,是真的。” 玫瑰感到奇怪,这样一来大家都没有嫌疑,恶灵没有附身? “叮叮,你和我、老霍、老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哪里?”张小南握紧平底锅。 叮叮没有抬头。 “你明明能让我们三个作证,却选择说被追杀的时候。对了,追杀你们时恶灵是在的吧。” 除了听不懂的杰克和贝茨,其余三人的眼神充满戒备。 “愣着干嘛,就是她!” 半透明的弥珍不知不觉漂浮在张小南身边。 有弥珍这句话,张小南毫不犹豫地挥平底锅。 眼尖的弥珍发现附身叮叮的恶灵想逃走,冲过去守着叮叮身边。与此同时,平底锅拍中叮叮的脑袋。 弥珍迅速捉住逼出的恶灵,“快点拍散他!他身上有奇怪的力量,我撕碎不了。” 闻言,张小南摆好挥棒球棍的姿势,对准弥珍身前的空气狠狠拍击。 “继续拍,还没魂飞魄散。” 恶灵没有露面,抓瞎的他听着弥珍的指挥攻击,直到弥珍说恶灵灰飞烟灭。 “你在拍什么?” 大家投来惊奇的目光。 张小南难为情地摸摸后脑勺,“皮一下挺开心的。” 97、湖边小屋(十一)5更 “你们在说什么?”杰克茫然。 张小南一本正经地问叮叮的状况,后者晕乎乎地摇头。 “恶灵走了吗?”胖子鬼祟地瞄来瞄去,活脱脱一只偷坚果的花栗鼠。 张小南翻译成中文询问叮叮。 “它……不在了,起码屋里没有阴气了。” 经过翻译,杰克和胖子看叮叮的眼神写满敬畏。 胖子忽而拿起落在沙发的茶壶,杰克问他干什么。 “当然是攻击恶灵!张能拿平底锅拍恶灵出身体,茶壶也可以砸的。” 闻言,杰克找到趁手的武器——马克杯。 他们高兴就好,张小南心想。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车开不了,手机没信号,不如我们走路到小镇上报警?” 听到胖子的提议,大家哑然失笑。 步行几十公里需要多少天呢? 叮叮插不上话,无助地挠挠后颈。谁知越挠越痒,尤其是头皮,她忍不住往上挠。 手感松松垮垮,她疑惑地摊开手掌看。 “啊!” 防不胜防的惊呼吓得大家心跳加速,只见叮叮捧着一把短发大喊大叫。 她不信眼前的景象,急忙丢掉落发,双手再摸自己的头发。这次,一双手满是脱落的短发。 “啊……为什么会这样……” 同是女人,玫瑰看着心惊胆战。她害怕自己也大量脱发,慌忙抓一抓自己的长卷发。 手里抓落的不多,但不再乌黑而是花白。 她惊愕地抬头,寻求其他人确认自己的头发颜色,不料其他人的外表也起变化。 “你们的脸……” 五个男人面面相看,皆瞠目结舌。 在张小南眼里,老王和老霍变了个人似的。老王的脸出现皱纹,斑白的头发混杂仅剩不多的黑发。 而老霍同样皮肤起皱,沧桑老人般,头发一半是灰白。 他急忙摸自己的脸,手感皱巴巴;看双手,不但苍老还出现老人斑。 “别告诉我,我现在满头白发?” “快了。”霍子川毫不隐瞒。 杰克和胖子好不了哪里去,都顶着老脸,头发颜色淡得发白。胖子的体型像患糖尿病的老伯,大腹便便,四肢不灵活。 叮叮和玫瑰不例外。前者头发灰白稀疏,皮肤干瘦;后者的长卷发白多于黑,大小不一的老人斑占据脸部。 “咳——” 杰克张着嘴巴咳嗽,竟然吐出两颗牙齿。 “天啊!”胖子猛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 两位女士甚至上气不接下气,叮叮的身体逐渐蜷缩,背部佝偻,皮肤干巴巴的双手枯树一般。 她惊恐地注视大家,泪光闪闪。 玫瑰自顾不暇。 她不停地咳嗽,掌心满是咳出的血丝。她必须大口大口地呼吸,呼吸道才通畅,但喉咙老是有痰。 比起叮叮,她看起来更苍老,消瘦的脸颊凸显高高的颧骨。 “我好难受……”喘着粗气的胖子满头虚汗,顶着篮球大的肚腩坐下来才舒服。 相比之下,张小南三人稍显健康。 但这是表象,他们察觉身体机能逐渐减退。 “这是幻觉吗?”杰克愣愣地捧着两颗牙齿,双眼浑浊,不肯相信眼前一切。 张小南回答不上来,干脆走去卫生间照镜子。年老的他走不快,如果情绪过于激动心跳便加速,一加速呼吸不畅。 他喘气频繁,不得不放缓步伐。 来到卫生间门前,他鼓起勇气迈进,正视镜子。 “呵,真够玄幻。” 镜中人年轻阴沉,皮肤没有皱纹没有老人斑,黑发,死鱼眼与之相视。 王小犬和霍子川来到卫生间门口,看到镜中年轻版的张小南。 他特意让开给他们俩进来照镜子。 果然,镜中的王小犬年轻帅气、霍子川则年轻冷淡。 “我不明白。”王小犬看看张小南和霍子川。“今早镜里的自己是老人,现在反过来了?” 苍老严肃的霍子川沉默不语,也想不明白。 “我们出去聊吧。”张小南说话的节奏比平时慢一拍,天知道他不敢太过激动。 三个老家伙慢慢地走出卫生间,王小犬近乎绝望:“余生,我们一起变老,好特么浪漫!” “可惜陪在你身边的都是老男人。” 张小南手动抠鼻。 “嘤!” 滴滴。 熟悉的提示音令三个老家伙却步,他们静止原地一秒才反应过来是手机的提示音。 老了,反应慢许多。 他们慢慢地掏出手机,僵硬的拇指颤颤划动解锁。 【主线任务二:零点前找到马丁先生,夺回自己的时间。】 三人慢慢地抬头对视,浑浊的眼中迸发一丝希望。 回到大厅,严肃的三人号召杰克他们坐好。玫瑰咳个不停,用纸巾捂着嘴巴。 “我基本明白怎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用户们齐刷刷地注视张小南。王小犬给两个邻居翻译,两人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你们记得树林外围的木牌写了什么吧。” “木牌?”胖子眼神茫然。 杰克没好气:“你一路上顾着吃,当然没留意树林外围插着一块木牌。我记得内容,正视自己。” 张小南缓缓点头,声音沧桑:“可以看作是提示,是警告。我们的遭遇和《道林·格雷的画像》相似……” “等等,什么画像?”胖子忍不住打断。 王小犬以为自己翻译错了,正想再翻译一遍,张小南抬手示意不必重复翻译。 “这本书是说道林的自画像承受了道林丑陋的内心与罪恶。无论多少年,道林青春永驻,但他的画像却日益苍老,和我们的情况相似。” 张小南刻意停顿,给王小犬时间翻译。 “所谓的正视自己,其实深层含义是面对自己的丑陋,我们的所作所为使镜中的自己变老。” 杰克和胖子骇然。“是的,我们早上照镜子的时候也看见镜中的自己变老。” 而霍子川等人则想起第四条提示:面对自己。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变老又是为什么?” 张小南轻声叹气。“既然是警告,表示我们住的地方不寻常,我们变老看起来像是一种惩罚,我猜是诅咒之类造成。” “诅咒……” 众人面如淡金。 98、湖边小屋(十二)6更 “呕咳咳——” 椅子上的玫瑰猛烈咳嗽,纸巾全是血,她屏着呼吸看纸巾,暗红的血块触目惊心。 身躯干瘦的她瞬间又苍老十岁,捧着纸巾颤抖。 “呼哈……我好渴……”大口呼吸的胖子含着茶壶嘴灌茶水。 看两人的症状,一个是肺癌,另一个是糖尿病,这种身体再也经受不起惊吓。 张小南双手撑着膝盖,无奈地叹气:“唉,我们一起出去找知情人吧。身体一阵不如一阵,要尽快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当地的居民应该知道一些事。”杰克肃然沉吟:“我们这副身体能走几十公里远吗?” 玫瑰眼眶通红,彻身感受到生命流失的过程,开始后悔常抽烟。 她的身体成队伍的拖油瓶。 叮叮扶着沙发的扶手慢慢站起,佝偻的背是长期含胸造成。她搂着玫瑰的肩膀,轻拍安抚。 “我们能熬过去的。”她轻声安慰玫瑰。 玫瑰忍着痛哭的冲动,手背擦嘴,把泪水憋回去。“我们启程吧,抓紧时间。” “我要多带点水,老是口渴。”胖子捏一把自己的大肚腩,愤然道:“如果能变回去,我一定要减肥!” 当大家决定动身,张小南走回房间找老板赠送的地图。趁这时,胖子想方法多带水在路上喝。 地图所示,这一带人口极度稀疏,只有两座度假屋相邻。往树林东面深入,才有一户人家,另外两户度假屋在山丘上面。 老板说,地图是当地人自己画的,特意标注家家户户的位置,方便受害者逃脱微笑杀人狂的追杀。 尽管地图的比例不专业,但方向不会错。与其花大量时间沿着公路回小镇,不如去最近的人家拼运气。 “先去树林东面,爬山太容易出意外。”霍子川看完地图,冷静地提出建议。 七人相继出屋,才记得流浪诗人绑在外面。 “你们……”看到一群老家伙出屋,他先是震惊地辨认。 实际上他也老掉牙、谢顶,四肢干瘦,风烛残年。“你们……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们要去哪里?” “雨女无瓜。” 年迈的流浪诗人使尽气力大嚷:“你们别丢下我一个!我没有气力拿起斧头,你们带上我?” 他们居然无视之,慢慢地走过。 “等等!带上我,我不想自己留下来!” 王小犬顿足,恼怒地到他跟前。“你这种满手血腥的人等着报应吧!别以为我们不杀你就想寸进尺!” 他们渐行渐远,将流浪诗人的叫喊抛脑后。 胖子身上挂着四瓶矿泉水,走几步喝几口,尽量省着喝。 叮叮和玫瑰互相搀扶,后者不停咳嗽。 深入树林不久,他们发现一辆堆积落叶的汽车。车型是吉普,颜色跟漏油那辆一模一样。 “这车有些眼熟。”杰克透过车窗观察车里。“能开就好了。” 王小犬摇头,“开不了,我昨天检查过,仪表盘显示汽油是空的。另外,这辆车就是我们开来的吉普。” 杰克和胖子一愣,没听懂。 张小南在旁给叮叮和玫瑰解释,而王小犬用英文给两个邻居解释。 “这辆吉普的车牌和停在度假屋前的吉普车牌一样,我昨天就发现这辆停放在这。你们认为一模一样的车牌,几率多高?” “不可能一样,除非是套牌车。开在公路上,警员会来截停。”杰克异常笃定,转而又产生新的疑问:“这车为什么停在这里?” “杰克……”胖子的脸蛋惨白瘆人,汗珠豆子大,病入膏方似的。“记得昨晚看到的吗?” 杰克霎时噤若寒蝉。 “怎么了?你们看到尸体?” 霍子川冷不丁的反问吓得两人打哆嗦。 “你怎么知道?” 胖子的反应等于承认。 “谁的尸体?白雪的?” 然而两人茫然,杰克开门见山:“昨晚烧烤中途,贝茨上卫生间时发现屋后面藏着尸体,不是白雪的,是贝茨的——” 余音未绝,杰克深呼吸。“应该说是老了的贝茨,尸体的外貌和现在的贝茨一样。” 王小犬与霍子川骇然对视。由于不习惯对方的老脸,两人迅速移开视线。 “昨晚烧烤中途,我和老张在你们屋后的树林里发现白雪的尸体,她被分尸。” “昨晚?” 胖子紧张得喝水,杰克慌忙澄清:“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树林有尸体。不过她昨晚跟我们一起吃烧烤,你们确定被分尸的是她?” “确定。” “但她明明和你们一起回屋了……我们见鬼了?” “不是,我们边走边说吧。” 叮叮和玫瑰得知后,也认为撞邪。“和我们吃烧烤的白雪是恶灵假扮的吧?” “不是。我检查过昨晚的那具分尸,尸斑已经扩散,死亡时间超过8小时。如果和我们相处的是恶灵,今早比较新鲜的尸块怎么解释?” 玫瑰一阵恶寒,偷偷瞄面不改色谈论尸体的张小南。 还有心思验尸,他是胆大还是心理变态? “你们闻到死老鼠的气味吗?”霍子川又冷不丁冒一句。 答案很快便揭晓,他们在前方发现两具尸体。一具穿黑色皮衣,另一具穿t恤和运动长裤。 脸部皆苍老,头发花白。 玫瑰和叮叮腿软。 躺着的两具老年尸体不正是她们吗。 “我们死了?” 张小南第一时间捂着鼻子查看尸体,尸臭较浓,已死亡一段时间。 “乍看尸体没有皮外伤,而玫瑰姐……穿皮衣的尸体下巴有血,衣领沾血块,我初步估计死因是身体机能出问题。” “至于穿t恤的尸体,衣服没什么污迹,死因不明。” “有没有一种可能,”玫瑰远离尸体,大口呼吸。“我们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们其实是灵魂?” “脑洞很大,但我不认为是这样。恶灵会附身恶灵吗?” 对啊,说不通。 “那……咳咳咳……” “继续走。” 张小南带头前行,验证自己的猜想。 七个老家伙走一段路腿便累了,满头大汗的胖子坚持不住,提议停下来休息。 老了不中用,张小南微微喘气,按摩肌肉发酸的小腿。 王小犬经常运动,不怎么累,站在树下活动筋骨。 嘎吱——他听见后背的骨头脆响,心惊肉跳地停下活动,乖乖坐好。 “难怪秦始皇追求长生不老,这副老骨头活动一下就怕散架,还怎么通关!” 99、湖边小屋(十二)7更 树荫下清爽凉快,走累的老家伙们想赖在地上不愿动,惬意令人昏昏欲睡。 身体不允许,张小南的脑袋隐隐作痛,似有一根针刺入太阳穴。他轻轻甩脑袋,发现其他人也甩脑袋。 “头好疼……”玫瑰抚太阳穴喃喃。 紧皱眉心的杰克揉着太阳穴,不太舒服的模样。 环顾一圈,大家的表情都病怏怏的,张小南诧异。“一起出现不适的症状,显然我们的身体又出问题,我们赶紧启程吧。” 他们立刻动身,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老人家的腰不好,他们起来的动作很慢生怕闪腰。 一举一动等同倍速慢放,张小南佛了。 这副身体能熬到晚上是万幸,别说零点。 前进的队伍稀稀拉拉,气喘吁吁的胖子和咳嗽的玫瑰走得最慢。 “一群老家伙郊游,你们猜是什么歇后语。”王小犬还有心情缓解沉重的气氛。 张小南笑了笑,“有这歇后语?求答案。” “嘿,人老心不老。” “……” “原版应该是百岁老人学跳舞。”霍子川忍不住纠正。 “嘿嘿,就地取材,多符合我们的处境。” 闲聊间,他们的脑袋不那么刺疼,好受多了,不过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又令人不适。 这次发现的尸体是张小南、霍子川和王小犬的。三具尸体或坐在树下、或躺在地上、或趴在地上,分布散乱。 他们老态龙钟,身上没有明显的血迹。 “没有我和那个杀人狂的……”杰克挠挠头,掉落些许发白的头发。他不敢再挠,拍落沾衣服上的头发。 人齐不齐不太重要,尸体暗示的信息才是重点。 蹲着观察尸体的张小南扶着老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霍子川一把扶稳他,“所有尸体都死了一段时间。” “嗯,大部分死在这里,看来我们前进的方向没错。” 霍子川眼前一亮。 “这个树林里,我没感觉出阴气。”佝偻的叮叮一步一步走来,凋零的头顶使人唏嘘。 张小南吃力地喊查看尸体的众人集合。 “我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他缓一口气继续说,语速快不起来:“弃置的吉普车是他们驾驶来的。”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满地尸体。“他们,可以看作是未来的我们。每一具尸体没什么皮外伤,估计是体内出毛病而死,我们再过一段时间也会这样老死。” 胖子突然往下跪,杰克及时拉起他。 “我……我昨晚发现的尸体……就是我老了的尸体,他也没有外伤。”胖子又觉得口渴,喝一口矿泉水。 王小犬想得更深,“我们身处的地方是莫比乌斯环?过去和未来的时空无尽循环?” “我觉得没这么复杂,首先我们住的度假屋里没有近期居住过的痕迹,第二我们没见过活着、未来的自己。” 杰克和胖子完全听不懂。 看着一地尸体,王小犬灵机一闪。 他是美国队长的死忠粉,因此看过一大把科幻电影。 “可以换一个角度看。”他问张小南借地图,将地图半卷,而地图两条边相对。“我们住在一个曲面空间,一条边代表现在,另一条边代表未来。两条边相对,其实我们看到的是对面那条边——未来的时间。” “四维空间的理论。”张小南沉吟。 “没错,每一批游客都会经历这样的事吗?” “不清楚,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尸体是警示,我们尽量减少休息的次数,一直走。” “等我一会,我去放个尿!” 胖子的身体状况不乐观,他已是第三次去方便,而且老是口渴,糖尿病的症状愈发明显。 等胖子回来,他们再度前进,没有再发现尸体。 走了两个小时,明媚的阳光使老家伙们眼花。幸好,地图标注的大宅到了。 西式大宅两层高,斜坡屋顶灰蓝,墙体浅灰色。黑色的镂花铁门紧闭,门边有对讲型的门铃。 看前院茂盛的花卉、没有灰尘的铁门,大宅里有人居住。 王小犬按门铃片刻,对讲器传出年迈的声音。 “找谁?” 他回头瞄照顾胖子的杰克,低声回答:“请问是马丁先生家吗?” “你们是谁?” “冒昧打扰,我们是租度假屋的游客,遇到些麻烦需要求助马丁先生。” 说完,铁门自动开启。 七人陆续穿过铁门,接着大宅的门也开了。开门的是西装革履的老人,他银白的大背头一丝不苟。 老人微微鞠躬,“你们好,我是马丁家的管家,请进。” 待所有人进屋,老人关上门。 屋里出奇昏暗,暗紫色的窗帘不透光。 大厅的壁炉上挂着三幅油画:左边是目光如鹰的白发老人,中间是精瘦精明的中年人,右边则是眼神丧气、阴郁的金发青年。 王小犬和霍子川不禁回望张小南。 他无奈地摸摸下巴,暗道画中的青年比自己更颓丧。 “这里不对……”叮叮拉张小南的袖子,声音颤抖。 “那个管家呢?咳咳……” 眨眼间,请他们进屋的老人消失无踪,他们才发现天花板的墙角布满黑色的蜘蛛网。 低头再看,屋里的家具铺满厚厚的灰尘。 王小犬大步跨去门口,却拧不动门锁。“门打不开!” 张小南和霍子川尝试开窗,怎料窗口拉不动,封死。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又头疼。 “让开!”杰克一声暴喝,举起灰蒙蒙的椅子砸窗。 椅子几乎散架,可惜窗口完好无损。 “法克,那是防弹玻璃还是钻石窗?”不信邪的胖子捡起椅子的断腿再砸,结果一样。 “叮叮,这里有什么?”张小南深知被困,不想白费气力。 “阴气,很重的阴气。” 屋里确实比外面凉快。 “你们看,钥匙孔有五个。” 闻言,他们聚到门前端详四个钥匙孔。 霍子川用手机打光,发现钥匙孔的颜色不同,分别是蓝色、红色、白色和黑色。 “我来砸锁。” 杰克抢走胖子手里的椅子断腿,狠狠地敲打四个锁头。 断腿撅了一角,锁头完好。 壁炉上三幅油画,安静地注视这些愚蠢的闯入者。 100、湖边小屋(十三)1更 尝试过用椅子、花瓶,甚至到厨房找来蒙尘的菜刀破坏门锁,无济于事。 “别费气力了,我们进屋找钥匙吧。” 头又隐隐作痛,张小南难受地按摩太阳穴。 “只能是这样。”杰克颓然地背靠大门。 经过商讨,他们分成三组找钥匙。为了方便照应,每一组搜索的地方尽量相邻。 杰克和胖子一组;王小犬、霍子川和玫瑰一组;张小南和叮叮一组;平衡每一组的健康状况。 三组先找最可能藏钥匙的地方:厨房、大厅和饭厅。 “咳咳咳……” “呼……哈呼……好渴……” 玫瑰的咳嗽和胖子的喘气此起彼伏。 三个地方虽有钥匙,但全是铜黄色,和门锁的颜色不对应。以防万一,他们逐条钥匙尝试。 “都打不开。”霍子川望大厅右边幽深的走廊,做最坏的打算。“到每一个房间找,天黑前必须离开。” 无奈的三组搜一楼的所有房间。 走廊两侧各有两个房间,房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房门便开。 张小南和叮叮刚进摆满玩具的房间,随即“砰”的巨响震耳欲聋,房门自行关上。 他急忙扭门锁,扭不开。“房间有东西,恐怕我们不解决出不去。叮叮,这个房间有阴气吗?” “我分不清。屋里的阴气并不是聚集某一个地方,而是……”叮叮思考如何准确描述,“遍布宅子每一个角落,没有哪里的阴气比较重。” 张小南蹙眉思索,心里埋下一个疑点。 当务之急是离开房间,他放下那个疑点,仔细观察昏暗的玩具房。 暗紫色窗帘严实,地上凌乱的玩具布满厚厚的灰尘,一旁的老式电视机闪烁蓝白的光芒。 光芒忽闪,玩具房时明时暗。 而房间角落放置一个灰色的保险箱,他和叮叮走近查看,确定保险箱需要密码开启。 张小南唤出平底锅,喊叮叮跟在自己后面,他一步一步靠近电视机。 万一有贞子爬出来,他一锅拍她回电视。 大宅应该弃置许久,通电的电视机不太符合常理,某个念头逐渐被印证。 静待片刻,电视机14寸的屏幕没有出现古井,没有长发的白衣贞子。 貌似安全,他才拿起电视机旁边的游戏卡带。这是小霸王时代的游戏卡带,用电视机玩。 他用力抹去表面的灰尘,露出游戏卡带的封面——黑夜血月,一群红衣人跪拜。 哦豁,他知道这个游戏。 虽说副本进展与小游戏《湖边小屋》的剧情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保留了这款小游戏,他必须玩一玩。 因为小游戏里内含密码,是解谜关键。 “叮叮你看紧四周,我玩一盘游戏。” 她懵了,这个时候玩游戏? 张小南娴熟地把游戏卡带插进游戏机的卡槽,拉出一个打游戏的手柄。 电视屏幕出现游戏的op,音乐不算恐怖但一惊一乍。 这是一个儿童不宜的小游戏,三观不正,写出来必然404。 他发现自己有老花,离电视机远远的,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操作红衣人物。 人老了,操作的手指不灵活,幸好这个小游戏的操作难度不高。 玩完一局他才记起密码藏在哪里,暗骂自己老糊涂,记忆力衰退。 他重新进入游戏,这次把注意力集中听力上。 密码藏在bgm里,音乐不同的鼓点形成摩斯密码。 如此丧心病狂的解谜方式,官方不放攻略根本过不了关。 第一次是五声短而急促的鼓点,即摩斯密码中的“.”,五声代表数字五。 接着声音拖长的代表“—”,与“.”组合成一个数字。 张小南认真听了一遍,在厚积灰尘的地面画下六组摩斯密码。 叮叮好奇地看这些点点横横。 “以前的钻研是有用的,幸好我研究过摩斯密码。”张小南兴奋地搓手,回想摩斯密码表转译。 六个数字已得出,恰好保险箱的密码也是六位。 嚓—— 密码正确,保险箱自行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钥匙。 经过手机照明,确定保险箱里只有一枚红色的钥匙。里面应该没有隐藏陷阱,他慢慢地伸手进去拿。 叮叮紧张地咽了咽。 “拿到了。” 他飞快地缩回握着钥匙的手,叮叮松一口气。 “我们赶紧出去报喜。” 欣喜的张小南没走几步,发现没听见叮叮的脚步声,于是回望。 怪了,叮叮保持向前走的姿势不动,脸上的喜悦凝固。 “叮叮?”他在叮叮眼前挥手,然而她一动不动无反应。 怎么回事,他触动死亡flag了? “时间暂时停顿了。”玩具房突然响起另一把男人声。 张小南拿着平底锅转身,望见角落多了一抹黑影,看不清他的衣着、模样。 “你是谁?” “听着,我是来找你的,解忧杂货店的顾问。”黑影中文流利,带着一点点翻译腔,语调低沉。 “是你困着我们所有人?” “不是。”他的语气变急:“时间不能停顿太久,你认真听着。我可以告诉你其他钥匙藏在哪里、也可以还给你们时间,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你是马丁先生。” “是的。愿意跟我做交易吗,顾问先生?”黑影的语气饱含祈求。 张小南犹豫。 根据《湖边小屋》的游戏剧情,宅子的主人不是好东西。 “马丁先生,我不愿意帮助坏人,尤其是残害女人的坏人。” 黑影沉默片刻。“原来你已经知道女妖的事情。你们进屋的时候看得三幅油画了吧,被她利用的是我父亲,也就是中间油画里的中年人。” “被她利用?” 这走向不对啊。 “顾问先生,我的能力有限,停顿的时间真不多了,如果被它发现,我和你们都要被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现在请回复我的请求。” 张小南冒出数个念头,如果马丁说的ta是那群红衣人还好;如果是某魔神,他们真要完蛋。 “你先证明我们作的交易有效。” “好,我可以先告诉你黑盒在哪里。” 他心头一震。 这是好东西! “你说说你的请求是什么。” 101、湖边小屋(十四)2更 玩具房的门开了,张小南和叮叮出来时碰见一无所获的两组。 当张小南亮出红色的钥匙,两组重燃希望之光。 一楼剩下最后一个房间没有搜,他们决定一起,留灌水喝的胖子和咳嗽的玫瑰在门外休息。 这是书房,嵌墙的立式书柜灰扑扑,遮挡柜内整齐的书籍。 墙上挂着精瘦中年人的画像,墙根却放置马丁爷爷的画像——估计是书房的第二任主人换下来。 一行人经过孤零零的画像。 灰尘下,沧桑的双眼默然转动,斜睨一群不速之客。 叮叮忽而感到背后凉飕飕,连忙回望,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五人分头翻箱倒柜,杰克不客气地打开书柜的玻璃门,逐本书翻开,没发现钥匙便扔到地上。 画像的老人慢慢皱眉,眉心能夹死苍蝇。 护着老腰的张小南钻到黑木书桌底下,拉开底层的抽屉又看见一个保险箱。密码六位数,他翻找其他抽屉找密码的线索。 霍子川走到墙角端详画像片刻,把画像正面朝地,拆开画框看有没有藏着钥匙。 不知为何,书房内的气温明显下降。 “你们觉得冷吗?”杰克一边抛书一边问。 “有点。”王小犬突然噤声,仔细倾听片刻,听见隐隐约约的嗡嗡之声。“你们听见了吗?” 霍子川和叮叮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嗡嗡嗡,听上去声音不太妙。 突然,响亮的怪声从霍子川脚边传来。他低头定睛一看,画框背面冒出一片椭圆形的刀刃,刀刃周边由链条包裹。 这是…… 人老后思维变迟钝,他发愣之际,椭圆形刀刃破画框而出。旋转的刀刃使画框的碎屑飞溅,沾满他的裤管。 霍子川当即眉心紧皱,杀气腾腾地踢翻画框。 油画的正面朝天花板,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接着莫名冷风卷起灰尘,霍子川嫌弃地捂着口鼻。 “咳咳……” 灰尘迷眼,寒光闪闪的刀刃穿透烟尘,墙角多了一抹黑影。 黑影一抽一拉,刀刃的链条加速转动。“无礼的鼠辈,为你们的粗鲁糟蹋付出代价吧!” 言毕,提着电锯的白发老人冲出来砍人。 “老人家等一等……” 杰克急忙护叮叮到自己身后。 电锯可不等,老人先攻击最近的霍子川。幸好两人都是不灵活的老人家,霍子川堪堪躲开嘈杂的电锯。 老人砍了个空,随即改变方向砍杰克那边。 “靠,他哪来的电锯?”王小犬不敢贸然攻上去,那电锯看着恐怖。 这时躲在桌底的张小南探出半个脑袋偷窥。 手忙脚乱的杰克护着叮叮四处逃,链条的摩擦像极魔鬼的笑声。 “老人家,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噢不,我看着你们破坏我的房间、糟蹋我宝贵的书籍,不存在误会。” 杰克抱着叮叮滚到书桌上,紧接而来的电锯锯开桌面。 “糟了。”老人无比心疼,更加痛恨这群无礼的闯入者。“你们统统下地狱吧!” 电锯横扫,王小犬忙拉叮叮、杰克后退。老人抬起电锯纵砍,狰狞的皱脸趋向hentai。 木屑飞溅,纸屑纷飞。 “嘿嘿嘿,没人能抢走我辛苦买来的房子!我的书房!我的一切!你们去死吧!” “我们没打算抢走……”杰克还没说完,一锯划到裤裆前。 他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趁这时,王小犬从背后勒着老人的脖子。奈何老人刻意乱挥,链条险些削掉王小犬的左耳。 他这一惊,老人乘机挣脱。 老人一抽一拉电锯,犀利地注视对面的四人。尤其看到叮叮瑟瑟发抖,他没来由膨胀。“大人赐予的力量果然是无敌。” “大人?”王小犬飞快一瞥变态老人的身后。 “嘿嘿嘿,弱小的鼠辈,你们不配知道。死吧——” “死你妹!” 一硬物狠狠拍变态老人的脑袋。踉踉跄跄的老人单手扶桌面,晕乎乎的脑子不太灵光。 蹲在桌面的张小南又一顿猛拍,与此同时,王小犬扑来制服变态老人。 见机不妙,电锯变成匕首,先捅王小犬的肚子。 电光火石间,王小犬凭着本能用手腕防御,被匕首捅伤。血渗出,忍痛的他钳制老人的双手。 “放开我!” 平底锅压着老人的半边脸,张小南蹲在他脑袋旁边。“你是老马丁?” 老人恼怒地瞪张小南,“没礼貌,叫我马丁老先生!” “随便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保险箱的密码?” 看着张小南推来小型的保险箱,老马丁疑惑不解。“这是我儿子的保险箱,我不知道密码。” “你刚才暗中观察我们,会不知道你儿子设置的密码?信不信我把你的画像丢出大宅。” “呵呵。”老马丁不信王小犬的吓唬。“你们根本出不去,让我帮你们脱离痛苦,一起陷入疯狂吧。” 张小南烦恼地摸下巴。 这老东西出乎意料中二,寻常的询问方式套不出话。 “我们有方法出去,找到四把钥匙就行了。”张小南注意到老马丁眼神飘忽,心想讹对了。“我们拥有尊老爱幼的美德,关注空巢老人,最爱帮助孤独的老人。你想想,你的画像放在树林里看朝夕、赏风月,偶尔吸收大自然的甘霖,比留在废弃的宅子好啊。” 老马丁霎时面如淡金。“我告诉你们密码,条件是不准搬我的画像出屋!” “哟呵,不是说不知道密码吗?” “哼,我儿子在屋里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听清楚,密码是……” 张小南马上扭动保险箱的密码锁。 变态老人诚不欺我,保险箱成功开启。 里面只有一个黑盒子,没钥匙。 王小犬疑惑地看着他收好黑盒子,没当场问它的用途。 “我说了密码,请你们放开我,我保证不再出来打扰你们。”老马丁看看阴沉的张小南,又看看王小犬。 不是说好人类害怕幽灵的吗? 既然老马丁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王小犬放开他。 转眼一溜烟,老马丁溜回画像。 一楼搜完,他们离开书房准备上二楼。 空无一人的书房,一团黑烟凭空出现。画像中的老马丁满脸惊恐,结结巴巴地喊着“大人”。 人影从黑烟里现身,阴鸷地斜睨老马丁的画像。 “大人……” “没用的东西。” 画像被一团黑火烧成灰烬。 102、湖边小屋(十五)3更 “怎么了?” 见叮叮神色不安,走在旁边的张小南关切问候。 “我刚才觉得阴气变重,就一瞬间,可能是错觉吧。” 他不懂安慰女孩子,想了想才说:“我们已经找到一把钥匙,离找到剩下三把不远了。” “嗯嗯。”叮叮的不安并未减缓。 二楼在眼前,迎面就是一个房门——仅仅一个房门堵住去路。 “这是二楼?”胖子擦一把汗,挂脖子的矿泉水就剩一瓶。“富豪的品味都这么奇怪吗?我以为有摆满金器银器的客厅,拿一个出去卖值不少钱。” “什么时候了,还想发死人财!”杰克拍一下他的头顶。 “大家小心些,我对这门有不好的感觉。”带头的王小犬眉头深锁。 门把轻易扭开,里面是宽敞的卧室,自带客厅和浴室。但,浴室窸窸窣窣,有东西。 除此之外,客厅左右各有一扇门,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王小犬向大家打眼色,继而一起蹑手蹑脚地靠近浴室。 简直辣眼,血腥味浓烈至呕。 一个衣衫血淋淋、几百斤的肥婆蹲在浴缸旁边啃咬死老鼠,她胀鼓鼓的肚腩两层,手腕三条黄瓜粗。 浴缸里的血污令霍子川杀气腾腾,不成形的死老鼠堆积如山。 胖子第一时间缩回门外,背靠墙壁喘气。 太重口,他年迈的心脏受不了。 当其他人想静悄悄地退出,感官灵敏的肥婆突然转头看来。 凉了。 反应还算快的王小犬想关上浴室的门,惊觉浴室没门! 奇葩设计,居然没门? “跑啊!” 客厅有两扇门,他们霎时犹豫。轰轰的跑步声从背后传来,跑得最慢的胖子被扑倒。 “救命啊,别吃我啊!” 两个肥胖的身躯重叠,限量版巨无霸。 杰克把心一横,吃力地抄起一张椅子砸肥婆。“你们先跑,我们拦着她!” 王小犬要回头帮忙,被杰克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两个大男人肯定能搞掂一个胖女人!” “行,你们小心。” 他们决定分两组进入不同的门。 张小南和叮叮去左边,剩下的去右边。 胖子吃力地推肥婆的下巴,万一自己出血是止不住,一直流血至死。上面的肥婆牙齿咔嚓咔嚓张合,迫不及待要吃新鲜的肥肉。 “狗屎!劳资以后娶老婆绝对不娶体重过两百的!” 杰克疯狂地砸肥婆的脑袋,捡起散架的椅子腿拍肥婆的嘴巴。趁这时,胖子千辛万苦地从五指山下爬出来。 他慌忙检查自己有没有伤口,末了松一口气。 “嗷——”肥婆边嚷边抓紧椅子腿,一巴掌扇得杰克昏头转向。 “哈呼……死胖子快来帮忙!” 胖子如梦方醒,左顾右盼找攻击的物品。忽而,他眼前一亮,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哥们,再坚持一会!” 咬紧牙关的杰克放弃椅子腿,捡起椅背拍肥婆的冬瓜腿。 然鹅她下盘结实又厚实,还一脚踹杰克的大腿。 幸好踹的不是重要部位。 那边胖子抱着银制的烛台东翻西找,灰头土脸,终于在某个抽屉找到一盒灰扑扑的火柴盒。 一打开,霉味迎面扑来。 好几根的梗发黑发软,他不死心,拼命划火柴头。 “哈利路亚,上帝帮忙借个火,哥们两个出去后一定经常去教堂。” 上帝似乎听见,火柴头成功划着。 “mua上帝~” 点燃的烛台为卧室镀一层暖光,肥婆疑惑地转头。 “下地狱吧!” 她眼前火光一晃,身上的衣物率先着火。“嗷!嗷!” 熊熊烈火燃烧,杰克连忙远离火人。惊魂未定的哥们俩才发现肥婆的衣物款式,竟是女仆装。 “看,她是这宅子的女仆。” 胖子大口大口喘气,忍着不喝水。“富豪的品味真差,请这么胖的女仆。噢我懂了,一定是女主人故意聘请的,防止男主人偷情。” 杰克没好气,就他爱想入非非。 火人逐渐半透明,原来又是幽灵。 她已构不成威胁,杰克催促胖子一起找钥匙。 找遍客厅和大床,他们发现没有带颜色的钥匙,把绝望的目光投向浴室。 “不要了吧。” “还想不想出去?” 两人用灰尘较少的枕头套底部朝向口鼻,当作面巾;再用桌布或床单裹手、作围裙,视死如归地走进浴室。 “呕……”胖子急忙咽下去。 先找遍马桶和洗手台,一无所获才搜乱葬岗般的浴缸。 胖子紧闭眼睛,头别去一边,伸手进死老鼠尸堆翻。杰克则用余光瞄,坚持不到几秒后也闭眼。 翻来翻去,深挖浴缸,摸到死老鼠就扔出浴缸。 待浴缸剩下血污和残肢,两人摸一遍底部。 “我摸到了,硬硬的,小小的!” 心花怒放的胖子捡起一枚沾血的钥匙,他焦急地擦掉血,露出钥匙原本的颜色。 是蓝色。 “耶,我们找到了!赶紧去洗手然后追上他们。”杰克拆掉裹手的桌布,打开水龙头。 没水。 悲催。 两人双手染恶臭的血,暂时洗不掉。 很快他们又遇到难题,客厅的门有两扇,该走哪一扇? “要么我们下一楼等。” 转身发现,卧室的门消失无踪。杰克脸色惨白,皱纹耷拉。“我们中了陷阱,还是赶紧追上他们吧。” “走哪一扇?” 杰克烦恼地挠头,猛然想起没洗手,瞬间嫌弃。“随便一扇,希望我们运气好。” 于是,两人打开右边的门。 走右边的是王小犬一组,不过三人已经穿过两个卧室。 所到的两个卧室都各有一扇门连接另一个卧室,相当于俄罗斯套娃,他们翻遍这两个卧室没找到钥匙。 三人已然看出二楼的设计异于常理,光是有肥婆的卧室加上这两个卧室的面积,约超过二楼总面积三分之二。 还没算上张小南一组进左门后的面积。 凝重的三人打开的客厅另一扇门,进入第三个卧室。 这次有点东西。 客厅悬吊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孩童,身高比另外两具矮大半截。两具成人的光着脚,皮肤灰白,透出深紫色的血管。 他们抬头望见三具尸体的脖子被绳圈吊着。 103、湖边小屋(十六)4更 “咳咳咳,离地这么高,他们不像是自己上吊。” 玫瑰捂着嘴咳嗽,又咳血。她愈发憔悴,皱巴巴的脸蜡黄。 “只要不妨碍我们,他们怎么死都无所谓。开始找钥匙。” 霍子川话糙理不糙,继而他们分头翻箱倒柜。 玫瑰颤颤巍巍地弯腰翻沙发,一直用卫生纸捂口鼻。如果灰尘入鼻腔,她的呼吸加倍困难。 一小束银白的卷发又掉落,玫瑰无比心疼。 她深知这副身体坚持不了一天,焦急亦无济于事,便把丧气和悲观的情绪深埋心底,努力帮忙找钥匙。 霍子川早早在背囊找出换下的衬衣,包裹口鼻才搜索。 与其皮肤沾灰尘,不如闻烧烤味。 他负责找床、床头柜和床边的书桌,通过深蓝色的床铺和深褐色柜子,看出这是男人的卧室。 待他弯腰查看书桌,后方悬吊的尸体已不见。三人浑然不觉,专心致志地找钥匙。 霍子川拉开抽屉后发现几个药瓶和一个泛黄的信封。他晃了晃,手感不重,失望地拆开信封,内含一封发黄的信。 信的内容是英文,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这里有一封遗书,”霍子川拉下面巾快速浏览,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年轻的马丁写的。床上的枕头只有一个,没有女性用品,应该是单身男人的房间。” “念来听听。”王小犬钻进壁炉搜,因此声音闷闷的。 霍子川翻译成中文:“我已经忍受不了这种环境,我寻求解脱。这里的人疯了,全是疯子,我受不了了!再见,我的家;再见。” “啊?”王小犬疑惑地爬出来。“内容奇奇怪怪,没什么逻辑。”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语境颠倒,语句的逻辑不强,证明这人写遗书的时候已经精神崩溃,无法正常思考。这封信只为了抒发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有抑郁症的症状。” 霍子川紧皱眉头,犯职业病。 他开始联想何种环境导致写信的人崩溃,跟湖边的度假屋有没有联系。 度假屋一带有杀人狂出没,而一楼书房也出现变态老人、二楼第一个卧室出现嗜血的女人,种种迹象表明当中有联系,这些“人”的精神都有问题。 突然头顶的阴冷之风打断他沉思,紧接着背后一沉,不远处的玫瑰惊声尖叫。 他看到玫瑰背后探出一张灰得泛紫的小孩脸;玫瑰则看到霍子川背后伏着一头褐色长发。 两人面面相看,一个惊恐,另一个满脸厌恶。 王小犬迅速抬头看悬尸的位置,却先望见天花板爬着一个男人。 “沃德天,蜘蛛侠吗!” 天花板的男人闻声昂头望他,随即飞快地爬来壁炉的方向。 不容分说,各自脱困。 霍子川背后如贴寒冰,对方的头发挠痒他的脖子。一瞬间,他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厌恶地手抓背后的脑袋。 他忘了自己是老年人身体,力气够不上过肩摔,结果扯着女人的头发向前。 这长期没洗过的头发既沾灰尘又沾蜘蛛网,污染他的视觉。恶感刺激他加大力度扯,扯落一块头皮。 肮脏的东西! 他急忙扔掉,余光总有女人黑乎乎的伤口在晃。 鸡皮疙瘩顿时变成发痒的荨麻疹,他再无法忍受,爆发洪荒之力扯她一大把头发。偏偏这个时候,女人的双臂缠着他的脖子。 这胳膊呈现一块块尸斑,尽管没尸臭,但他自动脑补尸体内部长满蛆、五脏六腑腐烂。 霍子川脸色惨白,被强迫直面女人青紫的脸。 “嘿嘿嘿!”女人张嘴,露出黄而发黑的牙齿准备咬霍子川。 此时此刻他宁愿死。 “滚!” 双手拗断女人的头颅后,霍子川紧绷着脸推开还能动的女人。 既然她不肯松开自己的脖子,他无须客气,狠狠地掰断女人的胳膊。 当女人摔落地,他抽出书桌的抽屉砸女人。不知砸了多久,直到玫瑰和王小犬来拉开他,他才清醒过来。 地上的女人上半身如同一滩烂泥。 “你的脸全是红色小疙瘩,怎么了?”王小犬第一次见失去理智抓狂的霍子川,有点害怕。 人家说有些心理医生也有心理病,莫非他也…… 眼球泛血丝的霍子川缓一缓神,目中退去戾气恢复清明。“遇到肮脏的东西就会长,过一会就会消退。” 王小犬识趣地闭口不提刚才的突发情况。 而霍子川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女人一眼,背向王小犬缓解情绪。 余下男人和小男孩,他们看到女人被砸成烂泥,愤怒地冲过来。 机警的王小犬扯下床单,等他们跑近就笼罩然后一顿狂揍。 哐当,有东西掉落地板。 “是白色的钥匙!”玫瑰弯腰捡起来。 白色钥匙沾着黑色的污渍,她忍着恶心刮干净,放好在衣兜。 恰逢其时开门声响起,三人警惕侧目。 “终于赶上你们。”杰克和胖子满脸欢喜,看到地上被被单缠的两个人便皱眉。“这里也有幽灵?” “幽灵?” “对啊,那个肥婆一烧就变成透明。” 王小犬了然。“我们找到白色钥匙,你们呢?” “找到蓝色,藏在那恶心的浴缸里面。” 霍子川不禁打冷颤。 怕他又抓狂,王小犬快速转移话题:“这个房间没价值了,我们马上转移找张那一组。” 五人从客厅另一扇门离开,任由地上的两父子挣扎。 下一个卧室挂着一对夫妻的画像,男的正是一楼画像中的中年人。 不过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床边的梳妆台空空如也——夫妻关系已经割裂。 倒是床头柜上躺着一个堆积灰尘的信封。 “难道也是……”王小犬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他浏览一遍,倒吸凉气:“好恶毒的话,写信的人也有精神问题。” 霍子川凑过去看信。 “那个碧池欺骗了我,我变成鬼魂也不放过她!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剩下父亲的大屋,如果连大屋也守不住,我就是废物!我要守住,不能被任何人抢走,我诅咒所有进屋的人,你们留下陪葬,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丑陋之人吧!” 王小犬话音刚落,卧室莫名刮起冷风。 104、湖边小屋(十七)5更 相比另外两组,张小南和叮叮显得孤零零。 两人自进入左边的门,没遇到嗜血or变态or疯癫的怪人,看似走运。 两人身处的卧室明显是女人住,床铺紫红色并带花卉图案,枕头一个、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铺满尘。 张小南疑惑地走近梳妆台。 此台没有连带镜子,台上摆放椭圆形的独立镜子,镜面布满灰尘,隐约映出张小南的轮廓。 “继续分头找钥匙。” 良久,他们甚至掀起地毯查看,结果一无所获。失望的两人从左边的门离开,期望下一个卧室藏有钥匙。 跨过门口,两人觉得卧室的摆设很眼熟。 床铺是紫红色,带花卉图案。 “这不是刚才的房间吗?”叮叮大吃一惊。 张小南没有关门,回望刚才的卧室——虽然被他们翻乱,但家具的款式和颜色与眼前这间的一模一样。 “我们回上上一个房间。” 说完,两人穿过刚才的房间打开客厅右边的门,回上上一个卧室。 出乎意料的是,上上一个卧室的家具和摆设也跟这两间一模一样。 叮叮局促不安。“不可能的,这个房间的被子明明纯深蓝色的天鹅绒,还有沙发是贵妃椅,茶几上放了一本书,现在……” 通通没了,变成紫红色带花卉图案床铺的卧室。三个一样的女人卧室相连,使两人束手无策。 变化尚未结束,张小南看着客厅的两堵墙壁凭空多出两道门,成左右各两扇门。 他立刻关上身旁这扇,到凌乱的沙发上坐。不知所措的叮叮跟着过来,不明白他有什么打算。 “这里的阴气没有变重。” 张小南明白叮叮的意思。“叮叮,你玩过通关游戏吗?” 她愣了愣,摇头。 “这些房间像是一道道关卡,而四扇门可能有一扇让我们脱离困境。” 叮叮扫视四扇相同的木门,变迟钝的脑袋分析不出哪一扇是对的。“如果选错会怎么样?” 张小南沉吟片刻,凝视其中一扇。“你也看到,会到另一个一样的房间,可能永远困在这里吧。” 卧室的光线越来越暗,两人的脸部开始被昏暗模糊——外面恐怕即将天黑。 “永远……”叮叮沉沉地叹气。“我们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而且时间不剩多少。” “所以赌一赌运气。”他蓦地站起来,挑一扇门走去。 叮叮连忙跟上。 门后仍是相同的卧室,张小南陆续打开另外两扇门,门后的场景皆一样,但都是独立的空间。 他和叮叮尝试过一人进一个房间,竟然看不见彼此。 “不行,这个思路不对。”张小南关上四扇门,重新坐沙发上,顾不上屁//股沾满灰尘。 “门外四个空间相同,光靠逐个尝试很难走出去。”他双手埋入斑白的发间,懊恼脑子不属于自己似的,比以前迟钝很多。 叮叮想帮忙,不希望只有他在烦恼。“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怀疑,我们讨论一下?” 他烦恼地抓乱头发,头又疼了。“如果你是幕后主使,你困着我们有什么目的?” “我……”她仔细想了想,“宅子大门锁上的目的肯定是不让你们出去,但门锁却暗示你们要找四把钥匙,找钥匙的过程中遇到些怪事。一楼的老人是想杀你们,所以幕后的我想杀你们?” “也说的通。通过四个门锁引我们到埋伏陷阱的房间,现在我们等于困在迷宫里,走不出去等死。要是这样就麻烦了,这道关卡可能无解。” 叮叮哑然,紧张地攥衣角,太阳穴涨疼。 “当然这是最坏的猜想,我们的情况不算最坏。” “呃?” 张小南短暂沉默。 根据小马丁的话,他大致推测出当前处境的实际情况。困着他们的幕后主使利用老马丁、肥婆攻击,是否表明幕后主使不能直接攻击他们。 想他们死很容易,为什么要他们费煞苦心找钥匙。 找钥匙就要搜屋,搜屋无可避免进入房间和来二楼。自此他们遇到的都是不正常的玩意,那么死法便不会寻常。 原来如此。 “幕后主使想看着我们经过恐惧的折磨惨死,我们太容易死去是捡便宜。” “什么?”叮叮惊愕侧目。 她惊愕的是张小南思考的角度。 他自顾自说:“常人困在迷宫会绝望会呼救,兴许是无解。不过……” 冷笑转眼即逝。 这里是副本,是他的逃生关键。 张小南起身环顾黑沉沉的卧室,视线突然锁定梳妆台上的镜子。 民间传说,镜子能映照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他拿起镜子,用被单擦干净镜面。 继而他照镜子,重点观察镜中的四扇门。片刻,他又惊又喜。 “叮叮快过来,我找到正确的门了。” 闻言,叮叮尽量加快步伐过来,喘得胸口起伏。她注视镜中,惊见镜中只出现一扇门。 “好神奇。” 于是两人尝试通过那扇门,到相同的卧室后故技重施,看见镜中唯一一扇木门。 如此反复,两人来到陌生的客厅。 壁炉冷冰冰,窗外的晚霞遭夜幕驱逐至天边,夜占据大半天空。 而他们身后的门逐渐消失,乃至整座迷宫成云烟,恢复二楼原本的模样。 客厅旁边是幽暗的走廊,卧室就在走廊上。 脑子太迟钝,张小南差点忘记自己是带bug的男人,两米范围内衍生漏洞,何况一面镜子。 平静并未持续多久,走廊深处传来几人的呼叫。 “他拿着什么玩意,居然能直接杀死幽灵!”是胖子气喘的声音。 与此同时,客厅的气温急剧下降。张小南有经验,这种现象是厉害的恶灵造成。 “阴气变重了,这次不好对付。”叮叮扶着沙发发抖。 背着玫瑰的王小犬和霍子川率先跑来客厅,后面尽是胖子的尖叫与杰克的吆喝。 “怎么回事?” “bo……boss!”王小犬气喘如牛。 金发女妖出现了? 不,她出现在湖边才对。 张小南亮出平底锅,躲在转角。 杰克和胖子的喘气声越来越近,他握紧锅柄蹲下来。 等一胖一瘦跑过去,他朝来者一挥。 105、湖边小屋(十八)6更 二楼闹腾,一楼亦不平静。 一名年轻男子凭空出现于走廊,他褐发碧眼,白衣白裤,周身环绕淡淡的白光晕。 他肃穆地注视幽暗的走廊,若细心察觉,他的身影偶尔闪烁。 抬手掷出一抹白光,幽暗的前方突现浓墨黑烟。 一双苍老的手从混沌黑烟伸出,接着是白发苍苍的脑袋以及西装革履的上半身。 赫然是邀请张小南等人入屋的管家。 “桀桀桀,天使,这不是你的原身吧。”管家笑容狰狞,皱纹拉伸夸张的弧度。 “入侵者,报上你邪恶的名字。”男子严肃注视。 “桀桀桀,这样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男子不再废话,抬手掷去一束白光。管家瞬时色变,当即龟缩回黑烟里。 白光至,黑烟散。 此时男子的身影呈半透明且闪烁字符,他担忧地望向天花板,却不得不就此离开。 他消失的同时,莫名地震——准确而言是宅子摇晃。 “发生什么事?”背着玫瑰的王小犬险些摔倒,他及时扶稳客厅的酒柜。 被平底锅压着脸、被胖子与杰克踩着手腕的中年马丁呈“大”字型躺地,手里的倒十字匕首被霍子川踢去边上。 就是这把匕首,捅男孩后男孩灰飞烟灭。 但发生地震,匕首自行消失,中年马丁大惊失色。“不!我的武器……” 张小南也注意到匕首消失,单刀直入质问:“匕首真的是你的武器?二楼为什么变成迷宫?是不是你造成?” “呸,无知的愚蠢人类!” “你不也曾是人类?” 中年马丁恶狠狠地瞪着张小南,“人类是弱小的蝼蚁,在大人的力量面前,死亡时间连一瞬间都达不到!” “大人是利用你的女人?”摇晃愈发剧烈,张小南吃力地制服中年马丁。 此言一出,他目眦尽裂。“那个碧池不配与大人并称!宅子快要消失了,你们留下陪葬吧!哈哈哈,所有进屋的人都要留下来,丑陋肮脏邪恶才是你们的真面目!” 疯癫的大笑充斥二楼。 已问不出话,张小南一手支撑地面,另一手挥平底锅肥揍中年马丁。 客厅的家具陆续东歪西倒,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砸在茶几上,锋利的碎片四溅。 此地不宜久留,霍子川拉起张小南,让他别管将散未散的中年马丁。 活命要紧,张小南丢下没剩多少牙齿的中年马丁,跟随大队踉踉跄跄地跑下楼。 “还有最后一把钥匙没找到,怎么办?”天花板的石膏掉落楼梯间,幸好叮叮慢了一步,她吓得脸青。 “去地下室瞅瞅。”张小南拉着叮叮绕开落地的石膏板。 回到一楼,一枚黑色钥匙竟然正大光明地躺在地板上。众人来不及震惊,霍子川捡起就跑。 一行人匆匆穿过客厅,倒下的展柜拦着去路。老了的他们笨拙地爬过展柜,好不容易赶到大门前。 “有钥匙的拿出来。” 四把钥匙集齐于霍子川掌心,他将钥匙的颜色与锁头的对应,逐个开锁。 门外的清新空气令人向往,他们迫不及待地跑出屋拥抱大自然。 “啊……” 张小南猛然睁开双眼,夜色入目。 他因头疼暂时脑海一片空白,当看到黑影婆娑的树林时才有反应。 为什么在树林?他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坐在树下,怀里有一本日记本和黑盒子。 “头好疼……”旁边的人相继醒来。 原来坐在树下的不止他一个。 “咳咳咳……”剧烈咳嗽的玫瑰喘不过气,喉咙卡着东西。 而胖子浑身虚汗,四肢发软,他抱着灰尘厚积的银烛台,滑下来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我感觉好晕,没力气……” “你真偷烛台出来了?”杰克好笑又好气。 “呼呼……我们遭受这罪,拿补偿不过分。呼呼……” 在场只有霍子川懂点医理,他撑开胖子的眼睑检查其瞳孔。“如果贝茨有糖尿病的话,必须定时注射胰岛素,否则长时间不注射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没有胰岛素啊!怎么办?”杰克手忙脚乱。 “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解开我们身上的诅咒。走吧,我们要回那个宅子。” 大家吃惊地注视平静的张小南。 “我们刚逃出来为什么要回去?咦,宅子呢?我们怎么在树林?” 终于发现不对,他们茫然地打量四周,不见宅子。没道理一出门就瞬移到树林,不合常理。 “我们的头不疼了。”张小南冷不丁一句,“我猜我们刚才在梦里。天已经黑,我们要抓紧时间回宅子解开诅咒。” 当遇到恶灵,文具袋里的小铜铃不响,他就开始怀疑。 杰克犹豫不决。“回宅子安全吗?” “虽然不知道安不安全,但我赞成回宅子。”王小犬接腔,“我找到马丁二代写的信,他曾经立下诅咒,可能跟我们身上的诅咒有关系。我们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要回宅子。” 见大半数人神色坚决,杰克不再犹豫,奋力架着胖子起来。“一起去吧。” 路上,他们再次发现张小南、王小犬和霍子川年老的尸体,他们确信之前的一切是梦境。 张小南拿出在女性卧室找到的日记。 日记记载屋主的变化,他还不确定内容、梦境的线索是否真实。万一是小马丁的把戏,与他交易等于与魔鬼交易。 他要作最后的确认。 钩月初露一角,朦胧月光轻拂深蓝色的屋顶。 再度回到宅子门前,前院杂草丛生,没锁的铁门挂着蜘蛛网。透过玻璃窗望见,屋里黑灯瞎火。 为首的王小犬深呼吸,轻轻推开铁门。 开门之声犹如巫婆卡痰的喉咙,摩擦声沙哑。 队伍穿过野草半人高的前院,王小犬接着扭动大门的门把。 又轻易扭开,难怪中年马丁诅咒所有进屋的人。 但他们变老之前没进过宅子,诅咒从何而来。 思忖间,大家一个接一个进屋,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玄关。 “贝茨有烛台,谁有火机点燃?” “我有……”玫瑰的声音有气无力。她的火机时刻放在衣兜,马上递过去。 不久,一点烛光照亮玄关。 106、湖边小屋(十九)7更 橘黄烛光驱散客厅的局部黑暗,一行老家伙紧挨彼此挪步,偶然响起闷闷的咳嗽,颇有鬼屋探险的风味。 “叮叮,有感觉吗?”张小南低声问。 叮叮轻轻点头,慢慢地指向熟悉的走廊。“那个房间,有阴气弥漫。” 他沿着指向望去,不正是玩具房? 他们听叮叮的指示,慢步朝玩具房靠近。昏黄的光圈勉强照亮门边,门内则漆黑。 拐入门后,烛光充盈玩具随处摆放的房间,唯独斜对面的角落蜷缩一个黑影,大家如临大敌。 烛光勉强照亮黑影,他抱膝盖蜷缩,穿着古板的黑色西装。 当烛光降临,他缓缓抬头,相貌与梦里油画的青年相似。现实中的他更显颓靡,过长的金刘海几乎遮挡双眼,脸颊消瘦。 身上仿佛写着“丧”。 “马丁先生?”为首的王小犬试探问道。 “旅行者,你们终于来了。”其声音低沉,语气毫无活力。 王小犬惊讶他能说中文,这下更好沟通。“马丁先生,请问你能不能解开我们身上的诅咒?” 马丁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打响指。“时间已经停止,他们听不见我们的对话也不知道发生过这事,顾问先生。” 唯一能活动的张小南走出人群。两个气质颓废的青年平静对视,都不着急开口。 片刻,张小南拿出日记本。“我已经看过你母亲的日记,虽然不礼貌,但我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马丁悲伤的目光流连于日记本,想起以往煎熬的日子。“顾问先生,这个房间曾是我儿童时期的玩具房间,以前发生的灾难如同这些灰尘,埋葬了马丁一家。无论你信不信,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 张小南注视有些发霉的日记本封面,面露纠结。 某个女人利用了马丁一家,先是勾搭中年马丁利用他为自己办事;当时机成熟,竟将马丁一家献给了魔神。 这个女人获得魔神的力量成了长生不老的女妖。至于独眼图腾,极大可能是魔神的象征。 结果虽然跟游戏原著相同,但过程南辕北辙。 “马丁一家的灵魂一直被那个女人奴役,我被迫保管每一位游客的时间。如果我将时间还给你们,可能惊动那沉睡的女人,到时我的灵魂被她捏碎。顾问先生,希望你知道我是冒着灵魂湮灭的危险帮助你们。” “之前游客的时间,你还过吗?” “没,这是我第一次冒险。顾问先生,我知道你有能力带我离开,我才孤注一掷。”他长刘海下,目光炯炯。 张小南走近些,直视他渴求的眼神。 老霍说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很难伪装。 “你的父亲、爷爷还有屋里其他灵魂怎么办?” “哎……”马丁搂紧膝盖,陷入极度不安。“当梦境破碎,他们的灵魂随之消失。我及时利用这能力逃出梦境,所以我没事。” “梦境是谁制造?” 马丁的脸深深埋入双膝后。“现在不能说,他能听见。” 张小南心头一震,幕后主使居然还没离开。“好,我带你离开。” 对面的马丁眼前一亮,忍不住问是不是真的。 “真的要带走这家伙?”弥珍突然飘出来,严肃地靠近马丁端详。“等我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坏心眼。” 她蓦然现出四分五裂的皮肤,丑陋的血痕占据面部。 马丁紧张得四肢僵直,呆若木鸡地任由她审视。 “你能控制时间,留在这里耍游客不好玩吗?随意掠夺他们的青春不好吗?别想骗本王,本王见多人性的黑暗面。” “喂喂,你的节操呢?”张小南满头黑线。 马丁僵着脖子,转动眸子与弥珍对视。“你也是幽灵,应该明白每天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多么煎熬。” “呵呵,说不定对于你来说是快乐。警告你,如果你敢欺骗我们,我立刻撕碎你的灵魂。” “不,我并不快乐。” 马丁目光炯炯。 “哼!”弥珍环手抱胸,飘回张小南身旁。“这家伙除了跟你一样死气沉沉,别的还过得去。” “当你赞我咯。” “略略略!” 弥珍做完鬼脸就闪回张小南的裤兜。 孤独的马丁闪现一丝羡慕。 “好了,我已经答应你,请你还给我们时间。”他想知道幕后主使的身份,想知道跟上一个副本释放烧死亡灵的势力是否同一股。 马丁再打一次响指,其他人恢复生气。 “伟大的时间之主,请怜悯您的子民,将时间归还予这些可怜的旅行者!” 咒语一出,白茫茫的光点从马丁怀里飞舞,渐渐飘向张小南等人。 满屋星辰,圣洁之光驱逐恶毒的咒语。 他们第一次见识魔幻的场面,皆目瞪口呆看着光点涌入自己的身体。 没多久,张小南先感到头脑清晰如从前,思维活络;腰身随之挺直,手背的老人斑消失无踪。 他们看看彼此,确定青春回来了。 胖子的肚腩瘦了一圈、玫瑰不再咳嗽且美貌重现、叮叮黑发浓密…… 【完成支线任务二:找到马丁先生,夺回自己的时间。】 手机的提升音同时响起。不过还没到零点,第一个任务未完成。 蜷缩一角的马丁忽而惊恐,打断欣喜若狂的众人。“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他们面面相觑。 张小南却听懂,“我们惊动她了?” “应该是。快跑吧,我们会死的!” “她是谁?荒山野岭,我们跑去哪里?车子开不了,靠跑的跑得过吗?”胖子一想起车子漏油就火大。 现在油费很贵的。 “她在哪里?” 马丁没来得及回答,鬼魅的歌声隐隐约约,听着来自很远的地方。 “是她,她要来杀我们了,我们要死了……要死了……”马丁惶恐地喃喃自语。 霍子川和王小犬低声问张小南,她是谁。 “大boss,一个女妖。我玩过剧情相似的游戏,知道这个女妖很难打,硬碰硬不行。”张小南心里已有谱。 硬碰不行,来软的呗。 这时,手机的提示音又响。 【触发隐藏的主线任务:杀死或封印女妖。完成后,接受任务的每位用户额外奖励2000能量值以及一件随机道具、赠送额外一次抽奖机会。】 奖励如此丰厚,任务难度up。 “你们有什么想法?”玫瑰注视几名用户。 “接受任务。” 张小南第一个点击【接受】。 107、湖边小屋(二十)1更 “这是马丁夫人的日记。4月12日,阴天。今天我聘请一个贴身女仆,她的手艺很好,很细心,我感到幸运。” “5月21日,晴,我的心情却是阴天。我经常撞见女仆玛丽出入丈夫的书房,我应该去问清楚吗?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 “5月30日,雨。我忍受不了了,玛丽开始肆无忌惮,在我面前与我丈夫眉来眼去。最伤心的是,我的丈夫也当我死人!” “6月5日。我有预感,宅子的女主人将要变更,马丁很多天晚上没有回来卧室睡。其他仆人私下议论,我仿佛听见他们嘲笑我的声音。” “6月7日。我找玛丽对质,这个女人终于露出狰狞的脸孔。可是一切都晚了,不会有人相信我的。我只惦记我的孩子艾文(小马丁的名)。” 日记直到6月7日为止,马丁说他的母亲就在这一天失踪。 众人循着女妖的歌声返回湖边。 路上,马丁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伍边上,悲悲戚戚。 “马丁,既然你能保管时间,那么你知道现在几点吗?”霍子川问。 “现在是晚上21点38分。” 玫瑰等人悄然叹气,离零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张小南则思索后备计划,因为马丁说过其父亲曾经试过用巫师送的黑盒收服女妖,却让女妖逃了。 女妖对黑盒异常机警,必须准备后备计划。 歌声近了,他们已能瞧见波光粼粼的湖面。游客万万猜不到,湖底竟藏着女妖。 就在两座度假屋前方,一金发女人坐在湖边的木板码头上,一边唱歌一边梳头。 清冷月光笼罩金发女人,遥看她散发光晕,并不像心狠手辣的女妖。 “她是披着美丽皮囊的恶魔,千万别被她骗了!”马丁阴沉地咬牙切齿,继而隐去身形。 七个游客接近湖边码头,叮叮手里捧着一个八音盒。随着悠扬的音乐响起,盒中的芭蕾舞女孩自行旋转。 走上木板码头,八音盒的音乐快要盖过女妖的歌声。女妖缓缓回头,饶有趣味地打量八音盒。 【名称:天鹅湖八音盒】 【品质:一般】 【功能:偶人见人爱,一曲响起开始舞吧!】 八音盒是道具,响起的音乐能够降低敌人的戒心。 女妖停止唱歌,嫣然勾起红唇:“你们是第一批驱使我苏醒的旅行者。” 这个副本的魔物都会说中文,很高级。 张小南向前一步耸肩,“这么说是我们的幸运咯?” “咯咯咯,有趣的年轻人。看到我,难道你不心动吗。” 笑声珠落玉盘,目光送秋波,这个娇媚的女妖令男人酥麻。 女妖满意扫视一众男人,秋波渐被冷冽取代——其中两个注孤生,对她的美貌不感兴趣。 霍子川由始至终冷着脸,张小南反而露出嫌弃之色。 “玛丽小姐,你听过种花家的一个成语叫‘水性杨花’吗?意思是讽刺脚踏几船的女人。你看上富有的马丁家就算了,怎么又搭上秃顶的中年大叔呢?我跟你第二个‘丈夫’友好交流过。” 玛丽盯着张小南,神色数变。“安东尼他怎么样了?” 安东尼就是带微笑面具的中年大叔,入梦的杀人狂之一。 张小南赌对了,这段剧情与游戏原著差不多。 女妖邂逅男主角堕入爱河,与其结婚生子。 他漫不经心地摸下巴,装作惊讶的模样。“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能够跟幽灵联系。” “快说,你对他做了什么!”女妖甜美的声音变凶狠,不再伪装。 张小南双手插裤兜,“他魂飞魄散了呀,反正你不爱他了,没所谓吧?” 女妖全身一震,目光三分愤怒,三分难以置信,四分悲伤,扇形图般的双眼死死盯着张小南。 “是不是你杀了安东尼!” “我是帮你,你不是恨安东尼吗?我以为安东尼发现你是女妖就抛弃你,顺手帮你解决了。” 后面的同伴听得咋舌,说谎能不能靠谱些,什么叫顺手解决一个恶灵! “不,不是的。”她抱头挨着旁边的木桩,喃喃自语:“我爱安东尼,就算他发现我的身份要杀我……我也不想……” “不对,那个男人发现我的身份就要杀我,他根本不爱我!还有我的孩子,他也要杀我,他们露出了丑陋的一面,他们该死!没错,他们该死!” 上一秒柔弱悲伤,下一秒面目狰狞,不用霍子川提醒,他也知道女妖精分了。 “我们帮了你的忙,不如收我们当手下?” 女妖扶着木桩,阴恻恻地狞笑,垂落的金发遮挡她半张脸。“当手下是不错的提议,不过可惜——嘻嘻嘻——” “可惜了,我们是真心实意——” 还没说完,张小南飞快地丢出一个黑盒子。 猝不及防的女妖一愣,被黑盒子砸中。 众人目不转睛地期待。 黑盒从女妖的脸上滚落,咕噜咕噜地滚回张小南的跟前。 “……” 女妖还在。 马丁那混蛋是坑逼! “嘻嘻嘻,你以为这东西还对我有效?我不同以前了。”余音未绝,女妖挥手,平静的湖面当即冒出三根水龙柱。 三柱汹涌逼近,当头劈来要淹死众人。 “嘻嘻嘻,你们死了就能成为我的手下了。” 水柱模糊女妖的倩影。 王小犬第一时间护大家在身后,心想会游泳的死不去。 只是,貌似少了一个人? “不用我再扇醒你们吧?” 王小犬如梦方醒,急忙提醒其他人:“这是幻觉,扇自己一巴掌就能醒来!” 说完,他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转眼,水龙柱消失,湖面风平浪静。 女妖惊愕地审视张小南。“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影响?这力量不可能对人类无效。” 他没废话便是一招破颜锅,致使女妖的嘴角滑下鲜血。 其实马丁没撒谎,不是黑盒子冒牌,是女妖变强了。 与此同时,八音盒的音乐戛然而止,空气停止流动。 暗处的马丁及时静止时间。 张小南趁这个机会肥揍女妖,然鹅她一闪身后退,躲开平底锅的攻击。 马丁你又坑爹?说好的时间停止呢! 108、湖边小屋(二十一)2更 “原来马丁你已经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别忘了是因我而获得,会对我有效?”半边脸青肿的女妖望马丁隐藏的方向。 湖边的马丁只好现身,流露愧疚的表情。 张小南没空责怪马丁,趁女妖废话的时候继续挥平底锅。 不知为何,女妖极厌恶这平底锅。每次砸下来她几乎不能动,必须料敌先机躲开。 例如此刻,她来不及躲就被禁锢原地,脑袋要被平底锅拍歪。脑海、耳畔嗡嗡作响,她头晕又头疼。 同时,按捺不住的弥珍冲出来战斗。 冰冷气息环绕女妖,弥珍强烈的怨气化成长长的乌丝勒紧其四肢。乌丝冰冷刺骨,女妖红唇发紫。 “好有潜力的恶灵,不如来我们麾下?”女妖不慌不忙地招揽弥珍。 “呸!反派都是杂碎!” 密麻的黑发之间,弥珍小小的身影爆发凛冽强风,发丝几乎勒进女妖的皮肉。 没想到女妖并不在乎,反而抓紧黑发扯弥珍靠近自己。 弥珍感觉不妙。 “快松开,她能够吃掉灵魂!”飞奔而来的马丁声嘶力竭。 张小南神色巨变,握紧平底锅闯入黑发之间,等靠近女妖就发动【琦玉的气势】。 女妖蓦然一惊,竟然率先松开弥珍的头发,本就吃力扯回头发的弥珍因反作用力摔落地板。 他暗骂女妖不是省油的灯,预知危险的能力贼厉害,被她躲开了。 不服输的弥珍伸长一缕头发卷着女妖的脚踝,将其绊倒。 平底锅的投影笼罩她的脸,情急之下她打响指。 又是响指,张小南和弥珍产生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们俩的身体自行动了,重复之前的动作,最后竟倒回弥珍的长发勒女妖四肢的时候。 时间倒流了。 女妖阴沉地笑吟吟,快速拉弥珍靠近自己。 急中生智的张小南抛出小铜铃,其附带道家的正气,震慑女妖一瞬间。 恰恰这一瞬,张小南再度挥平底锅,突然夜风拂脸。 八音盒的音乐继续响起。 时间静止解除。 砰—— 猎枪的子弹擦过女妖的胳膊,弥珍急忙收回怨气乌发;女妖却踢张小南下水。 女妖并非魂体,能触碰张小南。 “马丁,你是远坂家派来的吗?关键时刻掉链子!”冒出水面的张小南气炸,就差一点点能灭了女妖。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比前两次时间短……” 马丁第一次频繁使用时间静止。 第一次嘛,都不熟练。 “弥珍?” 王小犬的声音使弥珍、水中的他一震。 弥珍马上隐去身形,悄然回张小南的口袋。 “迟点解释,女妖来了!”张小南拼命游回去。 见她胳膊的伤口已经自愈,胖子再来一枪。猎枪是马丁带他们到地下室找到的,子弹还能用。 不过完了,头裂的女妖又自愈,她绕开张小南改攻王小犬他们。 胖子手忙脚乱地装填。已来不及,霍子川朝她的脸撒毒蘑菇粉。 【名称:毒蘑菇粉】 【品质:过期】 【功能:效果时好时坏,运气好的话任何怪物不死也昏迷。】 坑爹的,这次运气不好。 她晕乎一刹那就恢复神智。 王小犬迅速踢跪女妖,而玫瑰直接扔打火机,意图焚烧女妖。 逆天了,女妖单手捏灭火苗,再度施展幻觉攻击。这次是几把庞然大刀横扫众人,寒闪闪的刀锋如同绞肉机降临。 王小犬急忙再扇自己一巴掌,疼的瞬间灵光乍现。 他唤出【闪亮亮的发胶】,喷头发。 魅力up。 女妖愣了,甚至脸蛋微红,幻象减弱。 趁女妖停止动作,张小南慌忙游近码头。 不明觉厉的马丁乘机扑向女妖,不屑一顾的女妖踢他下水。 他和马丁心急如焚之际,他的身旁游过一个金色头顶,阴寒随之而来。 什么东西? 只见金发头颅浮出水面,继而挂满水草的身体爬上码头。看纤瘦的背影,应该是女人。 不知她是敌是友,张小南拼命爬上码头。 神秘的女人从后熊抱女妖不让她打响指,两个重叠的身影摇摇晃晃。 “快,杀死她!” “妈妈?” 飘上来的马丁愣愣地注视神秘女人。 女人与马丁的目光交汇一刻,旋即一瞥张小南。“杀死她!” “琦玉的气势!” 一锅拍落,女妖惊恐的脸定格一秒然后消失,整个人消失无踪。 幻觉随之消逝。 “妈妈。” 听见马丁轻轻呼唤,全身挂着水草的女人顿住身形,回眸一笑。 “再见了,艾文。” “妈妈,我留下陪你吧。”他向前一步,女人却后退一步摇头。 她瞅向张小南,似对他说又似对马丁说:“这片土地受到玛丽的诅咒,尽管她消失,潜伏的邪恶力量还没消失,能离开就离开吧。” “但妈妈……” 她打断马丁,泪光流转却不显露。“我的孩子,这是我能保护你的唯一方法。永别了。” 不等马丁飘过来,她跳进湖里。湖面泛起一圈涟漪,之后再无动静。 “妈妈!” 马丁跪在木板上嚎啕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浑身湿透的张小南打哆嗦,想安慰,却冷得嘴巴发麻开不了口。 “我留下陪他吧,你快回屋里换衣服。”弥珍正大光明地现身。 于是,他们回屋里等零点到来。 绑在树干的流浪诗人也恢复年轻。他因祸得福,轻轻松松就能过关,令人不爽。 屋里,碍于玫瑰和两个邻居在,霍子川、王小犬和叮叮不方便问弥珍的事情,便一直盯着张小南看。 他心虚地挠挠脸庞,喝热茶。 玫瑰也识趣,不主动打听。 时间分秒流逝,还有半小时到零点。王小犬建议两个邻居回去休息,避免到时在他们眼前消失。 “好吧,有事记得喊我们。”杰克诚恳地道别。 胖子回头跟他们拜拜。 屋里剩下五名用户。 “回去后我要戒烟。”玫瑰扔掉口袋里的香烟,狠狠踩一脚。“我们加一下好友?” “没问题。” 零点到。 【已完成主线任务一:存活至第三天零点。】 【六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地狱本真是费神。” 109、又来一个,3更 “到家了!你出来瞅瞅。” 回到简陋的出租屋,才当天下午四点。 弥珍强行拉着畏畏缩缩的马丁出裤兜。 一道凌厉的注视射来,弥珍和马丁做贼似的别过头。 这次亚纳尔居然没睡,他脸蛋苍白,严肃地坐在床上审视马丁。 “你……你拥有神圣的力量……”马丁这怂包蜷缩一团,长刘海遮盖眼睛,挡下亚纳尔的威严逼视。 “亚纳尔,听我解释。”张小南心里发虚。但作为屋主,他要装作理直气壮。 而恨铁不成钢的弥珍,叉腰挡在马丁前面,母鸡护小鸡般。 亚纳尔环手抱胸,抬眼斜睨张小南。 开始表演。 “我知道擅自带幽灵回来是不对,我认错!”他情真意切地道歉,凡事先认错准能过关。 沉默的亚纳尔皱一皱小鼻子。 张小南偷偷吁一口气,挺直胸膛解释(辩解):“我这么做有原因。首先马丁似乎知道困我们在宅子的幕后黑手是谁,其次女妖透露了一些信息。” 见亚纳尔不发表意见,他继续说:“马丁说他从没见过女妖使用幻觉,而女妖强调过自己变强了,泄露出她的阵营还有别人,因此我带马丁回来询问。” 闻言,亚纳尔凌厉注视马丁。 后者哆哆嗦嗦地补充:“是,是的。我感觉到那股力量还留在那里,所以不敢说。” “你现在可以说了。”亚纳尔沉声,声线仍是稚嫩。 蜷缩的马丁看看张小南,又看看护着自己的弥珍,决心要男子汉一样站起来。 他低着头靠墙站起,紧张兮兮。 “困,困着你们的是邀请你们进屋的老人,他能够制造梦境,身上有地狱的臭味。” 张小南和亚纳尔表情各异,前者惊愕,后者凝重。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马丁为难地摇头。 “算了,我大概清楚了。” 张小南一听,好奇地到床边坐。“亚纳尔,app用户的珍贵生命就在你眼前,你能不能透露一下让我提防?今晚的晚餐吃蜜汁叉烧,蜂蜜淋在肉上面烤……” 亚纳尔下意识地舔一舔嘴。“你是该提防。据我所知,地狱里能够制造梦境的是梦魔,不过我没见过它的形象。” 他并不确定入侵副本的是不是它。 “马丁,女妖是梦魔的手下?”弥珍疑惑不解。 “不是。玛丽召唤出的是无貌之神,她利用……”马丁顿了顿,黯然神伤。“利用我充满怨恨的母亲作召唤的引子。” 亚纳尔若有所思。 “无貌之神是不是来自地狱?” “不是。”亚纳尔很难解释清楚,只叮嘱张小南下一次通关时小心留意场景。 张小南倒是听过无貌之神,这是游戏原著里的魔神,可惜官方没有具体介绍。 “亚纳尔,你不赶马丁走了?”她很关心这个问题。 “他可以留下但有条件。” 马丁霎时抬头挺胸,听挨训的士兵般。 “你和弥珍一样都成了恶灵卡,意味着要跟随张小南进入副本冒险,这就是你离开栖息地的代价。” 马丁微微鞠躬致意。“我明白。” “嘿嘿嘿,来这里挺好的,你和我一起看电视剧,这个时代的笔记本很神奇。”弥珍兴冲冲地拉马丁到电脑桌前。 emmm,笔记本又增多一个主人? 先不管他们俩,张小南与亚纳尔商量:“有没有一种可能,梦魔给女妖提供力量杀我们?” 亚纳尔又严肃地沉思。 “如果我们再下一次副本,幕后主使会不会再现身?红花医院的副本和这一次,共同点是我和老王也在,你说幕后主使是针对我们俩还是其中一个?” 他察觉亚纳尔攥紧拳头,眼神飘忽不定。 “我不是这么倒霉吧?” 亚纳尔白他一眼,“还没查清楚,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你的提议可以考虑,排除是不是针对你。” “我有不好的预感。” “单人地狱副本。” (〃 ̄⊥ ̄〃) “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就是苟。” “想活久一点吗?” “遵命。不过太频繁进入副本的话,对方不傻吧?不如缓一缓,商量一下怎么捕捉敌人?” 亚纳尔淡然斜睨,“明或后晚进入。如果恰好是针对你,你能引出敌人的话,我有方法捉住。” 有他这句,张小南放心了。“容我看看奖励,抽个奖装备自己。” 这一次加上支线任务的,共获得5716能量值,累计总能量值为9821。 “快一万了,爽!” 获得的随机赠送道具一言难尽,是辅助类。 【名称:苏西的针筒玩具】 【品质:一般】 【功能:虽然是假货,但小孩都害怕打针。】 张小南忍不住吐槽:“我要投诉,为什么每一次功能说明都这么抽象?” “因为写文案的家伙是水造的。” “什么意思?”他实在听不懂亚纳尔的冷笑话。 “她喜欢水字数。” “哦呵呵,我不吐槽了,继续抽奖,希望抽出宝贝。” 【恭喜用户咸鱼君抽中“炮姐的硬币”!】 【恭喜用户咸鱼君抽中“哈姆太郎”!】 【名称:炮姐的硬币】 【品质:相当于电磁炮,你说呢?】 【功能:一次性消耗。50米内投掷,所向无敌。】 “好东西!如果有这个,女妖就不难打。”他发现好的武器都有使用次数。 琦玉老师的发动次数仅剩一次,要珍惜。 至于哈姆太郎—— 【名称:哈姆太郎】 【品质:活的】 【功能:一次性消耗,场景内释放,勘测敌情。】 【检测出由于三项物品体积小,已直接发放至文具袋,请及时查看。】 张小南:“……” 说好的服务宗旨呢?天使快递开始偷懒了吧! 他掏出文具袋查看,幸好“哈姆太郎”是一张道具卡,不然他要买瓜子养仓鼠。 “唉,什么时候能再抽一件永久武器?” 亚纳尔幽幽回答:“看你的电脑前面。” 那两个,算了吧。 社区一栏的新信息快挤爆,他逐条处理。 叮叮和玫瑰发来好友邀请,而“高智商三人组”@他许多次了。 既然暴露,他躺平任嘲。 110、老板请冷静,4更 周二清晨,终于入秋。毫无过渡,一入便是深秋,气温急剧下降至15摄氏度。 张小南每次晨跑都要看一会楼下的小树苗。已加速20小时,树苗生长至五米高。 看着它成长特有自豪感。 七点多,准时出门上班。家里有亚纳尔看紧弥珍和马丁,他比较放心。 天色愁云惨淡犹如夜幕降临,冷空气刮不走雾霾,路边的行车必须打开车前灯照亮、警示。 行人不再穿短袖,放眼望去尽是各样外套或毛衣。 张小南注意到,去公交站的路上有一股臭味,淡淡的,他以为有老鼠死在路边。 工作室虽小,但暖。个个风霜扑面,踩点打卡,肯定因为天气冷赖床。 “唔……” 老板的办公室内,蒲萄认真严肃地浏览张小南发来的几套设计方案。 坐在对面的他有种学生看着班主任批改作业的忐忑。 “总的来说——” 老板发言,他立马坐直。 “我更喜欢粉紫色的方案,看着上档次。粉红色、桃红色的品牌烂大街,我们很难脱颖而出。你说说这套方案的理念。” 张小南清清嗓子。“粉紫色是主色,可以根据年龄划分的系列加深配色。我选用紫色系的原因是,想凸显女性的神秘感与高贵。我希望学生党、上班族、女强人使用我们的产品后,产生自我承认、自立自强的价值观。” 蒲萄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现代女性思想解放,自立自强的女性很多,这样一来我们的客户群体变明确。新方案一出,要做市场推广试水,你的方案必须细致到每一方面。” 所以? “就粉紫色的方案。” 他的心踏实了。 “对了,”她狡黠一笑,刚才的严肃认真荡然无存。“app的活动公告看了吗?” “看……了……” 她的笑容耐人寻味。 蒲萄身体前倾,托腮莞尔。“我有一个想法。” 不,你没有想法。 “活动的大副本不是藏有原材料吗,你说用原材料制造一套特殊系列的内衣出售怎么样?” 他无言以对。 老板太有商业头脑。 蒲萄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小南,眼里的热切仿佛粉丝见着偶像。“我们要参加活动!” “我们?” “对,你和我也要!” “老板,你现在的能量值有多少?” 她愣了愣,心虚地后缩。“兑换了复活卡后,剩下几百能量值。咳,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我能存够能量值,相信我。” 老板,工作室上下十二人等着你养活啊。 张小南当然不敢说这句。 “言归正传,如果要我们的原材料系列热销,此前我们的品牌必须打响名气。我计划拍短视频作广告,利用自媒体推广,必要时请有名的up主帮忙推广。问题来了!” 蒲萄蓦地站起来,吓他一跳。 只见她笑吟吟,单手叉腰走出来。她甩一甩披肩长发,踩着高跟鞋走猫步而来。 张小南一脸懵逼。 她笑吟吟地坐在办公桌边上,颔首注视张小南,柔顺长发垂落。 这个时候,他要干什么吗? 是否该躺平。 屁,这书没女主。 蒲萄含笑俯身,星星眼一眨一眨。“你觉得我怎么样?” 老板,我张小南高攀不起。 “老板风华绝代,一笑倾城。”他痛恨自己成了马屁精。 “这么说我适合当广告模特了?” 小问号是否有很多朋友? “老板,为了公司业绩,你要听真话吗?” “说!” 张小南摸摸鼻子。“既然我们的品牌核心是神秘感,我建议走东方神秘风,然而老板属于都市摩登女郎类型。” 蒲萄如遭雷击,眼角隐约有辛酸泪。 “我也想请符合风格的模特,但预算有限不然为什么用自媒体推广!我的计划是图片和短视频营销,但!是!预!算!有!限!我上次出差就为这事!” 咆哮如虎,震彻天花板。 他默默抹一抹脸庞的沫子,耐心地建议:“说起东方神秘,我倒是认识一位外形符合的朋友,就不知道她有没有空,愿不愿意拍摄。” 蒲萄眼前一亮。 “先声明,她不是模特,而且在某个圈子有些名气,不一定肯拍摄内衣广告。” “不是难事,谁说内衣广告要脱光?” 恕他孤陋寡闻。 蒲萄兴冲冲地环手抱胸,模糊的拍摄方面在脑海形成。“你觉得拍故事性的广告好还是mv类型的好?” “如果故事性强,容易火爆。人妖国的婷婷洗发水广告曾经感动无数观众,我认为可以借鉴。但硬条件要求高,首先要有靠谱的编剧和导演。” 她一边摸下巴一边踱步。“我不认识娱乐圈的人,能不能请富二代帮忙?我请他吃饭。” “老王?” “对呀。”她脸蛋微红,“要节省预算,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老板,上次鲱鱼薄饼的阴影面积很大。” “……” 当张小南离开老板的办公室,多位同时纷纷看来,目光带有些同情。 “干嘛?” 周昊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我明白你的心情,方案不过的确令人崩溃。没事,休息下再战。” “?” “唉,兄弟我是过来人,刚才老板吼这么大声心里不好受吧。没事的,中午我们去买奶茶喝,放松放松。” 张小南眨眨眼。“方案通过了,接下来要细化。对了,给你们打个预防针,接下来可能要加班。” 全场肃静。 负责网店的两个妹子用力挥手,示意他们回到座位讨论。 旁边客服组和营运组划椅子过来八卦。“什么活动要加班?” “有没有奖金?”运营组长老油条,嗅觉异常敏锐。 张小南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能不能拿奖金我不担保,接下来会很忙,尤其是设计组。” 周昊和两个妹子产生不好的预感。 设计组的忙无非是疯狂做图。 “散了散了,免得老板出来看见。” 众人转战员工专属的扣扣群。 “公司是不是有大动作?” “会不会涨工薪?或者提成?” 一连串问题轰炸,张小南笑而不语,转头约王小犬吃饭,然后给兰月发信息询问。 111、迈出第一步,5更 择日不如撞日,张小南今晚陪老板“应酬”。 入夜后寒风飒飒,冷雨打窗,湿漉漉的路面反射橘黄或玫红色的霓虹灯。 蒲萄特意挑选一家别致的餐厅,价格中等,装潢是幽雅的园林古风。 鹅黄灯光,每一张红木餐桌以镂空窗棂隔开。蒲萄忐忑地坐着等,比第一次约会还紧张。 不多时,张小南接王小犬进餐厅,两人把合起的雨伞放在前台保管。 蒲萄瞄到他们进来,急忙正襟危坐。 “哈喽,葡萄子!”王小犬灿烂的笑脸驱散紧张的氛围。 “嗨,最近好吗史蒂夫。” 张小南觉得怪怪的,“在外面不用喊昵称了。这位美女是我老板蒲萄,这位帅哥叫王小犬。” “王先生你好。” 看得出蒲萄局促,王小犬笑嘻嘻地搭着张小南的肩膀。“你们来点餐吧,我不挑吃的。” “我来点餐,你们聊。”张小南先拿起菜单。 蒲萄切入正题:“是这样的,我公司打算拍广告,想找擅长叙事的编剧和导演。但我不认识这个领域的人,想请你帮忙。” 王小犬听张小南提过。“我认识一些娱乐圈的人,别误会,不是纸醉金迷那种人。我冒昧问一下,预算是多少?” 张小南拿菜单的手一僵,蒲萄则底气不足。 “十万以内……咳,现在公司规模不大,品牌的名气也不大,目前十万是最高的预算。其中除了拍广告,还包含拍摄宣传图片的费用。” “十万。”王小犬皱眉,流露难色。 “我知道预算很低,这是公司打响名气的第一步,是我能拿出最大的资金了。”蒲萄郑重其事地请求:“王先生,请你帮帮忙。” “我明白你的难处。圈内有资历的编剧要价还能接受,导演就……专业摄影师加助理每天起码六千块,电影级别的后期处理起码五万左右,还没算上化妆师灯光师、演员和导演的费用。” 蒲萄犹如一朵枯萎的白玫瑰。 “还有广告的时长,时间越长越烧钱。”张小南弱弱地插嘴,然后喊服务员来写菜单。 王小犬笑了笑:“不用绝望,小成本有小成本的做法。你们拍摄的是短视频类型广告,不一定要聘请知名导演,我回去帮你们找找。至于编剧,我认识一个可能符合你们要求的。” 张小南和蒲萄目光炯炯。 “他是我的大学室友,中文系毕业,热爱写作,给一些mv和广告公司写过剧本。不过他因为不喜欢写太商业化的剧本,成功案例屈指可数所以没有名气。” “那他愿意为我们写吗?要价多少?” “哈哈,看你们的追求了。如果像是吃了巧克力就变强那种,他肯定不接。” “婷婷洗发水和泡菜的ps4那种叙事的呢?” 王小犬学张小南摸摸下巴,“他可能有兴趣。只要他感兴趣,价钱好商量。对了,演员或模特找好没?” 蒲萄热切地看向张小南。 他一本正经:“我找的朋友说感兴趣,不过每天的拍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她要为下个月的表演练习,她对价钱倒是没什么要求,希望我们对她的个人资料保密。” “哟呵,朋友呀。”王小犬用手肘碰他的胳膊。 “对,朋友。” 就他八卦,张小南想送他白眼。 蒲萄缓缓平复紧绷的心弦,多怕不顺利。“如果模特和编剧都愿意接工作,找个时间约他们来我公司谈。王先生、小南,我非常感谢你们。” “老板,这是我该做的。” “哈哈,蒲小姐不用客气,大家一起经历过生死,帮这点忙不算什么。” 她略显羞赧。“今晚你们随便吃,不用客气。” 虽说如此,点菜时张小南尽量为老板省钱,不点贵而不饱的菜式。 “嗝~” 饭后,张小南坐王小犬的顺风车回家。 “老张,弥珍现在在不在?” “她留在家里煲剧。” “哈哈,好玄幻的生活。采访一下,与幽灵生活是什么滋味?” “在冬天果奔的滋味,夏凉冬冷。” 王小犬顿时打哆嗦。“什么时候找老霍出来吃个饭,计划一下怎么积累能量值参加活动。” 他来了精神。“你和老霍也参加?” “嘿嘿嘿,昨晚我私聊他,问他参不参加活动。他被我弄烦了,毒舌喷我一轮,说什么高智商三人组剩下他一个耳根清净。听他意思,应该参加。” 张小南惊了,“你哪里听出他想参加?” “你不知道男人也口是心非的吗?” “恕我没学过哲学。” “什么什么,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驶到张小南楼下,王小犬惊奇地打量鲜嫩的小树。“老张你行呀,开始植树了?我回去也要种一棵。” 快步上楼,他今晚要进单人地狱副本。 一进屋,又是诡异的气氛。 亚纳尔在床上打坐冥想,弥珍看电视剧,马丁则蜷缩在角落发呆。 “你今晚回来晚了。”弥珍闻声飘过来,上下打量张小南。 “陪老板应酬,所以晚了。” 她冷哼一声,凑近说悄悄话:“马丁那家伙一整天缩在角落,阴沉沉的不说话,他是不是……心理有毛病?” 他偷偷一瞥发呆的马丁,产生当家长的错觉。“我找机会跟他聊聊。你们准备下,等会进副本。” 文具袋只容纳十件物品,他带上无限充电宝、手机、弥珍、马丁、平底锅、光头徽章、小铜铃、苏西的玩具针筒、炮姐的硬币和哈姆太郎。 恰好占满十格。 本来小铜铃在对付女妖时落入湖里,没想到回来后它出现在文具袋。 盘腿坐的亚纳尔朝他点头,示意能开始了。 于是张小南点击【单人地狱副本】。 扫一扫,黑暗来临。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单人地狱副本,正为您匹配副本,请稍候……】 【匹配成功,单人地狱副本“爱心疯人院”即将开启,传送倒计时十秒……】 【检测到您的职业是顾问,副本中自身的防御提升5%。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生活一小时。】 ??? 老霍不是说针对用户特点匹配的吗?适合自己的应该是xxx谋杀案之类才对。 爱心疯人院是什么鬼? 112、爱心疯人院(一)6更 【主线任务:带方浩离开爱心疯人院,若方浩在爱心疯人院死亡,视为任务失败。用户咸鱼君须永远留在该副本,并为所在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你是今天新入职的保安,请进入爱心疯人院报道。】 他蹙眉琢磨任务内容。 明媚的阳光驱散黑暗,手机屏幕反射阳光。眼花的他收起手机,踩着柔软的草坪走近巍峨大宅。 大宅外观类似欧式乡村庄园,但占地面积比不上庄园。 高耸的前门与后嵌的屋身呈“t”型,枣红色坡顶,墙体是浅橘石砖,共两层。 正门的门楣挂着庞然招牌:爱心疯人院。 进去前他东张西望,远处隐约伫立另一栋别墅,除此外没有别的邻居。 他回望自己走来的方向,不见马路或甬道,入目处尽是草地。 抬手按门铃,开门的是一位女护士。 她黑发单眼皮,标准的黄种人。“请问你找谁?” “我是今天入职的保安。”张小南彬彬有礼笑道。 “噢!原来是咸先生,请进!我叫小娜。”她甜甜一笑,酒窝荡漾。 咸……先生? 强颜欢笑的他随女护士进屋,换上拖鞋。 屋里的装潢出乎他意料,充满童真气息。 粉红色的墙壁、卡通挂画、浅褐家具、毛绒绒的玩偶坐在柜子上、大厅散落几许玩具。 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疯人院,他以为自己来到幼儿园。 白衣护士们忙着吹气球和挂气球,大厅的墙壁正中间是没贴完的“happy birthday”,旁边却贴煞风景的警告。 禁止所有人员喝酒及带酒水、含酒精的食物进屋。 张小南一一扫过帮忙布置的病人。 女的穿白色兔子套装睡衣,男的穿蓝胖子套装,看他们的表情还算正常,气氛其乐融融。 他暗自数了数,厅里的病人共六个,其中两个是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和小男孩。 男病人共四个,一小一老两青年,哪一个会是方浩? 忽而他感到锁定自己的视线,抬眼一看,与剪平头的青年男病人的目光交汇。 下一瞬,男病人低头继续吹气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男病人的眼神带着怨愤。 思忖间,又一道视线锁定自己,这次是脸色蜡黄的小男孩。他眼神难以名状,缺乏纯真夹带惧色,死死盯着自己。 他信了,果真是疯人院。 小娜领着他到霜发老头前,其一身粉红色西装,正站在梯子上挂彩带。 听护士介绍才知道,老头是院长。 白发苍苍的院长小心地爬下来,粉红色西装衬得他脸色红润,神采飞扬。 他先整理歪了的粉红西装,然后热情地握着张小南的手:“小伙子,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说得他也是病人似的。 “第一天上班,多多指教。” 院长让小娜去忙,亲自带张小南参观疯人院。“你今天赶巧,碰上乐乐的生日会。乐乐就是那个小女孩,等会你也一起参加庆祝会。不用拘束,当我们是朋友就行。” “好的,院长。”他求之不得,想尽快与方浩接触。 两人先穿过大厅参观侧屋——大厅两侧各有长走廊,估计二楼的布局也是这样。 左边的走廊上有厨房、卫生间、专门放玩具的房间。右边则有院长的办公室、精神病医生的办公室和五个护士的寝室。 而保安的休息室在大厅边上,10平方米左右。 待离开病人的视线,院长才叮嘱张小南:“咸先生,我们的疯人院比其他疯人院自由温馨,职工的规矩只有几条。” “第一,你也看到墙上的警告,禁止喝酒、带酒水和含酒精的食物。第二,我们到晚上八点就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十点后所有人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包括你。” “我晚上不用巡逻?还是我只要盯着监控就行了?” 院长面露难色,随即笑容慈祥。“我们秉着爱护病人的宗旨,屋里都没有安装摄像头。十点后不用巡逻,护士会从外反锁病人的房间,不用担心有病人偷溜出来。” 见张小南流露质疑的目光,院长连忙解释:“从外反锁是有原因的。咳,不妨也告诉你。” 院长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生怕被病人听见。“曾经有一个病人午夜去厨房偷吃东西,第二天我们发现他死在厨房,身上一股酒味,警方说他的死因是酒精中毒,所以我们禁酒。” “没过几晚,有病人反映晚上闻到很浓的酒味,而且气温降低,很多病人因为发冷而感冒。再过不久有病人说看见酒精中毒死的病人在屋里游荡,然后我们死了几名病人。” “你的意思是死去的病人被幽灵杀死?” “嘘——”院长瞄来瞄去,像个贼老头。“小声一点,我们好不容易安抚好病人的情绪,他们听见又会惶恐。我们有这这怀疑,因为死去的几名病人身上也带酒气。” 张小南飞快地环顾粉红色的走廊,若有若无的寒意渗透心田。 金玉其外,这个疯人院并不简单。 察言观色的院长看出张小南相信自己的话,千叮万嘱:“十点后千万别出房间,无论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都别出来,一觉睡到天亮就没事。” “万一有病人逃走呢?” “不会的,他们开不了房门。” 张小南沉吟片刻,似有所感,侧头望去。 半个身影躲在走廊转角后,身形矮小。见他发现自己,他急匆匆离去。 是那眼神怪异的小男孩。 院长没发现他,兴致勃勃地带张小南上二楼参观。“地下室是莫医生的治疗区域,没有他的批准谁也不能下去。” 张小南顿生警惕,“哪种治疗?” “哈哈,放心,不是什么电击治疗。地下室有药库和紧急用的手术室、医疗器械室。现在不流行古老又残忍的治疗方法,我们主张用爱心改善病情。” 院长自豪地指着墙壁。“你看,先从粉红色的装潢着手,温馨的气氛有助于舒缓他们的情绪,目前这个疗法取得很大成效。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他们全部好转。” 他一脸憧憬。 通常会打脸,张小南姑且信他一会儿。 113、爱心疯人院(二)7更 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差不多,大厅改成开放式图书室,墙边是立地书柜,也少不了玩偶和卡通挂画装饰。 院长带他参观其中一个病房,条件等同公寓。 床铺卡哇伊,枕头、被子印着卖萌的动物,床头有小熊玩偶;矮柜、书桌齐全,与其他疯人院苍白简陋的病房天渊之别。 张小南暗自咋舌,腹诽投资人是土豪。 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床边的胶桶,体积等于寻常的水桶。 “由于灵异现象出现,所以我们在每一个病房放置胶桶解决他们的生理排泄,护士每天早上清理。” 他幽幽地斜睨院长,很想问有没有病人对排泄物好奇。 毕竟是疯人院。 院长浑然不知他的想法,继续介绍保安的工作安排:“除了休息和吃饭时间,你可以到一楼和二楼巡逻或者陪病人聊天,但记住千万别刺激病人,别单独与病人相处,巡逻的时候装作散步的样子以免病人紧张。” 张小南点头答应,这份工作蛮轻松的。 “好了,我们下楼吧,你到自己的休息室看一看,然后帮忙布置大厅。生日会结束后,护士会做好你的名牌。” 说完,院长在脸上比划笑脸,示意张小南多笑笑。 他勾起唇角,茄子—— 回到一楼,护士和病人忙得不亦乐乎。院长积极投入其中,张小南则先到保安的休息室查看。 对于他而言10平方米的房间很奢侈,他的出租屋总面积才15平方米而已。 床、衣柜、桌椅全了,桌子上甚至安装了简易书柜放一排书籍,生怕保安晚上无聊。 床斜对房门,而房门斜对大厅,可见外面的护士和病人。于是他摸着下巴坐在桌上,这是外面的视线死角。 他需要安静地思考任务内容。 结合疯人院的规矩分析,带走方浩很容易,趁晚上十点后打开病房门,带方浩偷溜出去就行。 但任务的描述令他在意。 描述用词并非“协助”或者“救”,而是“带”。这种房子,只要方浩有心就能从二楼爬出去。 他偷偷检查过窗户,是向上推的格子窗,没有上锁的机关。 如果酒鬼会在屋外出现,倒能看作威胁。 初步计划形成,他首先要找到方浩。任务不限时,他打算过夜摸幽灵的底。 接着他从桌子滑下来,不料用力过猛,振动使其中一个抽屉滑出一小部分。 他顺手拉开抽屉,看见一叠a4纸。他翻了翻,原来是以前保安的维修报销表和工作安排表。 以前的工作安排包括深夜巡逻,现在已经取消。 这些文件价值不大,他正想放好文件时,发现底部的文件不紧贴抽屉的底板。 他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进来,然后掀开所有文件。 文件底下藏着一把别衣裳的名牌,名字各异。他刻意数了数,一共12个名牌。 张小南毛骨悚然,院长没提过他有这么多“前任”,他们是离职还是任务失败的用户? 得找院长问问。 念及于此他收好文件,关上抽屉,若无其事地准备离开房间。 还没踏出房门就被脸色蜡黄的小男孩堵住,他吓了一跳。 小男孩睁圆双眼盯着张小南。 “小朋友,怎么了?”他心里毛毛的,语气尽量温和。 小男孩一言不发,乌黑的眸子似神秘的古井。突然眸子转动,视线并不在张小南身上。 是身后。 他尝试循着小男孩的视线回头,审视墙壁和床,并没发现。 “你在看什么?” 他再回头时,小男孩不见了。 待平复心情,张小南朝挂彩带的院长走去。“院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院长低头,“你帮忙吹气球吧,乐乐和小超喜欢玩。” “好。”张小南话锋一转:“院长,这里只有我一个保安吗?有人到屋外巡逻吗?” “哈哈,一个保安足够了,还有护士帮忙嘛。”院长用力贴好彩带的一端,然后检查有没有贴歪。 “也是。其实这里条件不错,之前的保安居然离职,太可惜了。” 闻言,检查彩带的院长动作僵硬,机械地低头。 “怎么了?”他故意问。 院长回头望其他人,然后飞快地爬下来跟他咬耳朵。“其实他们不是离职,我怕告诉你,你会害怕所以就没提。” “当保安的都胆大,我不怕。” “唉。他们不是离职,而是……晚上离开了房间被幽灵杀死。” 目光炯炯的院长观察张小南的神色,生怕他说不干了。 “原来如此,那我不离开房间就好了。” 院长吃惊他表情平静,心想这小伙子有前途。 “我去吹气球了。” 死掉十二个保安,张小南琢磨酒鬼是不是大boss。 他走近集中吹气球的病人,不料大人们十分警惕,充满敌意地盯来。小男孩畏畏缩缩躲在大人身后,小女孩乐乐则笑意盎然。 “叔叔,你就是新来的保安吗?” ?! 可爱的小萝莉喊自己叔叔,他想揍她。 不行,他要露出和善的微笑深入敌后:“是呀,我能不能加入你们一起吹气球?” “好啊好啊,有叔叔帮我们很快就吹完!”乐乐拍手欢笑。 “不行,他是陌生人,信不过。”之前瞅张小南的平头青年满脸敌意,目中的怒火蓄势待发。 另一个青年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吹气球。 还有一名男病人是老头子,地中海,发际线处剩下几缕头发。 张小南深知欲速则不达,友善地打圆场:“那我拿一部分气球到旁边吹,不打扰你们。” 平头才缓解脸上的敌意。 他只好拿走茶几上一些气球到饭桌那边,先从护士打听吧。 “为什么他们的敌意这么大?”他委屈巴巴地问小娜。 对面的小娜噗嗤一笑,“他们害怕陌生人,熟了后就不会有敌意。” 张小南恍然大悟。“他们叫什么名字?我慢慢了解他们。” 小娜不假思索地介绍:“唯一的小女孩叫乐乐,她是今天的小寿星……不喜欢说话、自己吹气球的叫方浩,莫医生说他有轻度自闭症,不爱交流……” 114、爱心疯人院(三) 一束束彩色的气球点缀各处,衬托墙上的彩带,温馨中增添童趣。 春风满脸的院长十分满意装饰的效果,仿佛是自己过生日。 所有人戴上用彩色卡纸叠成的生日帽,小寿星乐乐戴的是卡纸剪成的皇冠。 她很喜欢自己剪的成品,逐个问好不好看。 欢声笑语下,穿着白大褂的莫医生沉默走来。他年约四十,精瘦,面目严肃,与大家保持一段距离。 “莫医生,这是你的帽子。” 他推开护士递过来的生日帽,用强硬的语气说不用。 护士尴尬地拿开。 张小南悄然打量莫医生,对他的态度感到好奇。一般来说,精神病人最讨厌主治医生。 他再瞅瞅六名病人,找到些许趣味。 平头青年阿迪看莫医生的眼神充斥怒火,气冲冲地撞开老头子陈伯,幸好两名护士及时拉住他。 小男孩小超一直躲在院长身后;唯一的成年女病人丽娟更奇怪,总是苦瓜脸,想哭未哭。 至于方浩,两耳不闻外界,低头抱着一个气球。 “生日会开始了,阿迪如果不为乐乐唱生日歌,等会不准吃蛋糕哦!”院长半开玩笑。 阿迪却当真,气恼地别过脸不看莫医生。 这时莫医生一瞥新来的张小南,算是知道有他这号人。 两名护士推出三层高的生日蛋糕,顶层插上六根点燃的蜡烛。 “我们为乐乐唱生日歌!预备,开始——” 院长带头起调子,其他人跟着唱。 有歌声甜美的,有唱走调的,但乐乐不介意,笑靥如花地环顾歌唱的众人,酒窝甜蜜的她拍着小手打节奏。 “我们的乐乐又长一岁啦!快朝着蜡烛许愿然后吹熄!”院长蹲下来搂着乐乐的肩膀,陪她一起许愿。 张小南凝视许愿的乐乐,恍然看到儿时的自己。 儿时的生日会没现在热闹,每年只有自己和养父养母——十八岁那年,他知道自己原来是孤儿。 进入社会后,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温馨的生日会。长大了,养父养母不再为自己买生日蛋糕,而是年年催相亲。 张小南连忙甩掉被催相亲的悲催回忆。 那边,乐乐心满意足地吹灭六根蜡烛。 “可以分蛋糕咯!” 陈伯早就等急了,想拿塑料刀切蛋糕,但被护士先拿。他眼巴巴地看着护士切,双手互挠。 “深呼吸,很快就给你蛋糕。”莫医生到陈伯身边提醒。 陈伯依言照办,眼睛一眨一眨地注视生日蛋糕。 张小南注意到方浩对蛋糕不感兴趣,从没抬过头。 有点难搞,自闭症状的人不容易敞开心扉,他未必愿意跟自己离开疯人院。 打晕扛走?他左顾右盼,没找到花瓶之类的硬物。 精神病院内,禁止放具攻击性的物品在病人的视线之内,他得思考迂回的策略。 护士帮忙分发蛋糕,张小南这一份是乐乐亲自拿来。“叔叔,给你的。” 她笑了笑,小脸粉嘟嘟,跟她背后的兔子帽一样可爱。 “谢谢。”他双手接过。 “叔叔。”她又轻唤一声,“你是善良正直的人。” “嗯?” “嘻嘻嘻……”她笑着跑了,去找小超一边吃蛋糕一边玩气球。 张小南一头雾水地挠挠脸,突然发好人卡闹哪样? 他捧着蛋糕,看到莫医生独自在饭桌吃蛋糕,便走去借机问方浩的情况。 沙发上,阿迪直勾勾盯着他们俩。旁边是乐乐和小超的笑声,他莫名烦躁。 “嘿……” 凉意爬上阿迪的后颈,他一个激灵,看看身后——只有放玩偶的展柜而已。 陈伯在旁边专心吃蛋糕,抱着气球的方浩则不动蛋糕。 “喂……” 阿迪又听见时有时无的低语,就在耳畔。 他碰了碰陈伯的手腕,“喂,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没。” 陈伯懒得鸟他。 心烦的阿迪当自己听错,狠狠地咬一大口蛋糕。 “方浩似乎不喜欢吃蛋糕。”坐在莫医生对面的张小南漫不经心地问。 “他想吃才会自己拿,不然怎么哄都没有用。” 张小南心惊,再旁击侧敲:“他做其他事情都是这样?” “嗯,他对外界的感知比较差,只有对感兴趣的事才有反应。不过他的症状算轻了,聊天时起码能听进去。” 果真不容易带他离开。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带他离开。如果为了逃离酒鬼的伤害,还得带上其他人才合理,为什么只带走方浩。 张小南叉着一块香甜的蛋糕放嘴里,喜欢在吃东西时思考。 “莫医生,他们来这里很久了?”为了不惹怀疑,他不能只打听方浩的病情。 “嗯,很久了。” 莫医生言简意赅,散发生人勿近、肃穆严谨的气质。 他产生面对教务主任的紧张感。 “那他们能好转吗?” 莫医生缓缓抬眼,目中掠过讽刺之色。“用这种手段只会令他们沉溺,毫无治疗作用。” 张小南心领神会,莫医生和院长的理念相反。 言谈间,莫医生忽而皱眉盯着张小南的斜后方。 与此同时,他听见弥珍发出预警。 及时一侧身,与某个人擦身而过。 这人愤怒地抬头,竟是阿迪。 “快来捉住他!” 反应最快的莫医生反擒阿迪的右臂,而吓呆的护士才急匆匆跑过来制服阿迪。 “放开我!放开我!” 表情狰狞的阿迪拼命挣脱。 莫医生沉着脸抢走阿迪手里的塑料刀,不留情地呵斥五个护士:“谁让你们将利器暴露在病人眼前!负责看管刀具的出来!” “呜哇——” 小超和丽娟吓得忍不住哭出声,一个嚎啕大哭,另一个泪流满面啜泣。 重叠的哭声惹人心烦,阿迪焦躁地啊啊大叫。 这时,耐心的院长安抚小超和丽娟。 戴着紫色生日帽的护士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说是自己负责看管。 张小南凝视沾着奶油的塑料刀暗道好险,同时疑窦顿生。 阿迪是针对自己,自己做了什么拉仇恨。 莫医生握紧塑料刀,“以后不准再举办这种派对,不准在病人面前拿出利器,尽管是塑料的刀!” 护士咬着唇点头。 “下次她们切好蛋糕再拿出来吧,取消生日派对不好,他们会不开心。你也看见他们今天多高兴,对治疗有帮助的。” 莫医生斜瞪唱反调的院长。 115、爱心疯人院(四) “他们在生日会上能够放松。”院长坚持己见,岂料令气氛加倍凝固。 小超和丽娟抽抽搭搭的哭声使陈伯心烦气躁,他在边上抓耳挠腮地踱步。 乐乐委屈却乖巧地站好,不惹任何一方生气。 “给阿迪穿上束身衣。”莫医生无情宣布,声音冷冰冰。 押着其双手的护士看看莫医生,又看看院长,陷入两难。见她们还不动手,莫医生重复一遍命令。 “等等。”院长急得脸庞与西装一样粉红,站起来直视莫医生。“如果给阿迪穿上束身衣,小超他们会害怕,那么阿迪的病情又会恶化。我们好不容易取得今天的成效,不能一朝丧啊!” 院长又急又为难地搓手,眼含渴求。 束身衣会让病人感到恐惧,会助长他们的负面情绪爆发。他始终认为该给予病人关爱,给予正能量安抚。 “阿迪拿刀捅人,行为模式突变,这就是你说的成效?”紧皱眉心的莫医生走近院长,他比院长高一头,居高临下逼视。“别再天真,你的爱心治愈不了情感缺陷。” 闻言,张小南挑眉,打量脸憋成猪肝色的阿迪。 他以为阿迪得了狂躁症之类。 “可是……” “你想悲剧重演吗?” 院长黯然神伤地噤声,瞬间老了十岁。 毫无商量的余地,莫医生催促护士给阿迪打镇静剂。 看见护士亮出针筒,小超哭得更凶,急忙躲在院长后面抱紧院长。 阿迪奋力挣扎,大喊着不要打针。下一刻莫医生帮忙制服,一针扎入阿迪的胳膊。 抬走没了知觉的阿迪后,生日会彻底终止。 莫医生一瞥疑惑的张小南,言简意赅:“阿迪对陌生人敌意重,导致做出过激行为。” “以前发生过?” 莫医生沉吟片刻,“好像没有,只是愤怒地骂人不至于拿刀捅人。从今以后阿迪是重点观察的病人,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脱了他的束身衣。” 说完,他叮嘱三个护士留在大厅看管其他病人,自己则上二楼给阿迪做检查。 “嘻嘻,小超别哭了,我们一起玩气球吧。”乐乐笑着拉起小超的手。 张小南凝视乐乐的笑脸,感觉一个孩子转换情绪的能力比成人出色。瞧陈伯和丽娟,一个仍焦虑地徘徊,另一个泣不成声。 而院长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粉红西装衬得他脸色暗淡。 张小南在院长身旁坐下,安慰几句:“其实莫医生有自己的道理,院长看开点吧,说不定莫医生的治疗方法也有用呢。” “唉——” 一声长叹道尽饱经风霜的岁月,这位老人萎靡不振,凝视滚到脚边的粉色气球。“可能我做错了吧……” “精神病人大部分是受到外界刺激致使脑神经出现异常,少部分是先天缺陷,他们都遭受社会的歧视和误解。我以为爱能包容一切,爱心是治愈人心黑暗疮痍的解药。但这次,我可能真的错了。” 院长拿起脚边的气球端详,“你看,精神病人就像这个气球,一受刺激就爆发。然而爆发后一无所有,谁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他并没有捏爆气球,而是递给乐乐和小超玩。 张小南基本理解院长的心意,轻轻拍院长的肩膀。“至少你的爱心给乐乐和小超一个还算美好的童年。” 院长微微一笑,看两个孩子的眼神写满宠溺,如同他们的爷爷。 “院长,莫医生说的悲剧是?” “唉——”院长收敛笑意,眉间悲伤。“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事故。发生事故前,我们举行过派对。红酒是我和莫医生买回来,我们藏在厨房底下的橱柜偷闲喝,没想到有病人发现。” 张小南点点头。 忽而他瞧见方浩放下气球站起来,小娜马上过来问他想要什么。 “厕所。” 张小南第一次听见方浩说话,提议自己带他上厕所。 方浩立马躲在小娜身后。 “方浩害怕陌生人,还是我带他去卫生间吧。”她歉意一笑。 “我护送你们,万一下次你们没空,我可以学着带他们去卫生间。” 他不会放过任何与方浩接触的机会。 小娜想了想,有男的帮忙始终方便些,便允许张小南跟来。 他屁颠屁颠地走在后面,观察紧贴小娜身侧的方浩。 到男卫生间门前,她给方浩做心理建设:“卫生间里面开了灯,让这位大哥哥进卫生间保护你好不好?” 方浩低着头瞟张小南友善的笑脸,迅速移开目光,问小娜:“那你呢?” “我也会陪你进去。” 有她这句,他才肯点头。 三人一起进男卫生间,接下来的事宜小娜交给张小南,她站在洗手台前面。 “我不看你,就守在旁边。”张小南背过身去,发现卫生间里没有镜子,半块也没有。“这里没有安装镜子?” “没有,可能避免病人害怕吧。” 张小南疑窦顿生。 虽说关于镜子的恐怖故事多,但肯定不会跟病人说恐怖故事,难道有病人通过镜子撞邪? 他漫不经心地打趣:“女生需要镜子梳头吧,房间里没有镜子哪行。” 谁知小娜理所当然:“我们的房间也没有镜子,其实我们互相检查衣着和护士帽就够了。” 仔细看,她确实不施粉黛。 不过出于推理爱好者的敏锐,他觉得不对劲。 “好了。” 身后的方浩突然打断两人。 “过来洗手,记得要使用洗手液。”小娜耐心地指导方浩洗手。 出了卫生间,张小南一直思考为什么疯人院里没有镜子。 上一个副本中,镜子拥有特殊含义,即强迫他们面对丑陋的自己,这一个副本则没有镜子。 当中一定蕴含某些意义。 想着想着,眼前出现一双卡通拖鞋。他抬头,宛如暴雨摧残梨花的女人脸映入眼帘。 是泪流不止的丽娟,她双眼红肿。 “你……” “上厕所,让让。” 张小南窘迫地侧身让路。等她走远,他悄悄问小娜:“她哭这么久,不会脱水吗?” “她经常这样,多喝水就好。” “这是病情导致的吗?” “算是吧,莫医生说像是抑郁症,不过丽娟没有歇斯底里的症状,而是像这样默默地流泪。” 泪腺病变?张小南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 116、爱心疯人院(五) 自从阿迪被困在自己房间,其他病人不再躁动不安。 一天下来,张小南摸清楚每个病人的特征:阿迪喜欢发怒,陈伯虚汗大容易紧张,乐乐开朗,小超胆小,丽娟爱哭。 方浩,总是面无表情。 除了情绪失控,他们的智力没有问题。张小南曾经考乐乐和小超简单的数学题,2x4等于多少。 两人心算颇快,同时答对。 而陈伯和丽娟能够正常聊天,众人的衬托下,最不正常的反而是方浩。 张小南不能着急,先捋清发现的线索。 傍晚六点准时吃晚饭,除了莫医生和阿迪,其他人集中在饭桌用餐。 “莫医生不吃饭吗?”他多心问一句。 “莫医生习惯在办公室用餐。”一名护士端一份饭菜送上二楼给阿迪。 晚饭后便是病人排队洗澡的时候,辛苦护士要进卫生间监督。 趁这时,张小南四处巡逻。 橘黄的灯光染粉红色墙壁,暖洋洋的色调更添温馨。窗外深沉的夜与之相比,宛如冰冷的物欲世界。 他产生如梦如幻的错觉。 收回思绪,他信步经过莫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半掩,他退到门后偷窥。 莫医生果真在办公室内用餐,桌面尽是书籍和文件,书柜里的书籍工工整整。与外面格格不入的是墙壁苍白,白炽灯冰冷。 灯光从头顶射下,莫医生的眼窝覆下阴影。 张小南悄然离开,穿过大厅到楼梯口。他瞥见楼梯口对面锁上的木门,门后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他暂时放弃窥探地下室,上二楼巡逻。 病房门有的贴着居住病人的名字,有的没有贴。他尝试打开没有贴名字的房门,结果打不开。 于是他继续往前。 没走几步如芒在背,他狐疑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走廊的尽头有一幅佩奇的挂画。 小铜铃没有响,证明没有幽灵出现。 他收回视线,找方浩的房间。 “呜——” 旁边的病房传出低呜之声,原来他不知不觉经过阿迪的房间。 穿着白色束身衣的阿迪被绑在床上,一看到张小南就咬牙切齿地挣扎,双眼怒瞪。 “你为什么攻击我?”他斜倚门框问。 “我……我不知道!快放开我,我不要一个人呆着!” 张小南才不信他的鬼话,见没人上楼,他大胆走进病房,居高临下地俯视无助的阿迪。 “你肯说原因我就帮你向莫医生求情。” 听见“莫医生”,阿迪的怒容转为惊恐。“不,不要找莫医生。” “那你告诉我攻击的原因。” “我……” 尽管房间开了灯,灯光是温馨的鹅黄,但低头的张小南脸上被暗影覆盖,眼窝深邃,阿迪心里毛毛的。 “我不记得了。” 逼他出杀手锏是吧。 张小南面无表情地拿出苏西的玩具针筒,这玩意仿造逼真,针头反射灯光。 阿迪抿紧嘴巴,不停挪动身体想后退,奈何四肢被绑动弹不得。 “不……不要,我不要打针!” 张小南拿着针筒弯腰,饶有趣味地把玩针筒,在阿迪眼前晃来晃去。“如果再不告诉我原因,我就帮你早点入睡。” 阿迪面如菜色。 “说不说?” “呜——我,我当时听见有人叫我拿起桌面的塑料刀,然后我拿起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 阿迪眼神真挚。 “谁叫你拿塑料刀?” 针筒慢慢逼近阿迪的眼睛。 他顿时瞳孔放大,脱口而出:“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问陈伯和方浩,他们没听见跟我说话的声音。真的,信我!” 张小南一言不发地把玩针筒,甚至用针筒轻轻触碰阿迪的脸。不料一股尿骚传来,接着阿迪吓得飙泪。 针筒蓦然扎入阿迪的胳膊,他随即“啊”一声,晕了过去。 “尼玛,装晕?”他狠狠捏一把阿迪的胳膊。 没反应,阿迪是真晕了。针头是后缩型,压力一消失,针头就自动弹出来。 张小南赶紧收好针筒,若无其事地离开阿迪的病房。 他故作轻松地吹口哨巡逻,然后鬼鬼祟祟地环顾走廊,担心有人看到自己恐吓病人。 当四下无人,他闪入方浩的病房。 墙上贴着的手绘图画率先吸引他注意。 图用蜡笔画,灰色的公路上行驶一辆汽车。天空是深蓝色,左上角有弯弯的月亮。 图画右下角署名“方浩”。 墙上只贴一张手绘画,其他全是卡通挂画。显然,方浩自己画的拥有别样含义。 张小南用手机拍下这幅画。 接着他拉开所有抽屉查看,可惜除了衣袜,私人物品几乎没有。 无果,他只好离去。 刚踏出病房,他忽而退回来看床铺。 天蓝色的被单印着卡通蜜蜂,诺大的英文印在蜜蜂下面。 bee。 他屏着呼吸扯英文字母部分,惊觉“bee”后面还有一个“r”。 组合起来是“beer”。 啤酒的意思。 马虎的厂家印错? 他麻利地检查被单别处和枕头套,发现其他出的英文是“bee”,只有一处错印成“beer”。 他是不相信巧合的人,立刻用手机拍下错印的英文。 零碎的谈话声隐约传来,张小南急忙将床铺恢复原状,然后不慌不忙地离开病房。 “她们都洗好了?”他碰见小娜带丽娟和乐乐上楼,穿粉色睡衣的二女的头发还有点湿。 乐乐朝张小南甜甜一笑。 丽娟依然一脸颓丧。 小娜点点头,转而叮嘱她们留在房间看书或者玩玩具,别到处走;十点前上好卫生间。 “晚安咯,娜姐姐、丽娟阿姨、鱼叔叔。”乐乐一蹦一跳地回自己房间。 丽娟一声不吭地进房间。 “乐乐似乎没有精神问题,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回一楼的路上,他低声问小娜。 她摇头叹气。“乐乐虽然开朗,但是她从没哭过。就算经常陪她玩的病人去世,她也没有哭,静静地看着我们办丧事,很快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去玩。” 回忆过往,她不寒而栗。 张小南也悚然,真·没心没肺的人很可怕,甚至可能没有道德观念。 每一个病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117、爱心疯人院(六) 八点过后,院长、护士、病人和莫医生都不出房间,除非实在忍不住要上卫生间。 余下张小南孤零零地洗澡。 淋浴器淋湿头发,他眯眼搓泡沫之际,背后的墙壁仿佛长了眼睛,目光穿透白茫茫的气雾窥视自己。 一闭眼,该死的脑洞想像出旁边有东西盯着的画面——有“人”一声不响,静静地在后面看着自己洗头。 偏偏泡沫滑下来,他不能睁开眼,一举一动落入对方的目中。 于是他搓两下头发就罢,心慌意乱地洗完头。 九点四十分,张小南百无聊赖地巡逻,遇到莫医生带护士上二楼锁每一道病房门。 接近十点,张小南关闭两层大厅、所有走廊的灯。 霎时二楼陷入黑暗,他用手机打光下楼。 咯哒,咯哒,拖鞋的脚步声响亮又突兀,他尽量放轻脚步。 快到一楼的楼梯口他蓦然驻足,前方鹅黄灯光明亮,背后则一片漆黑,他正身处明暗交界处。 他停下来的原因是,明确感到楼梯间不止自己。 微妙的窥视感如影随形。 张小南忍着回头的冲动,飞快地跑下楼梯到光亮处。回望黑暗的楼梯,一团墨。 快十点了,不宜久留,他利落地关掉一楼的灯回保安休息室。 休息室亮着白炽灯,他坐在书桌前面冷静。 前几次副本中他并不怕黑,这次却对黑暗心悸,他肯定刚才身后有东西,不过小铜铃没有响。 莫非被湖水泡坏?他唤出小铜铃研究一番。 片刻,他从文具袋拿出哈姆太郎的道具卡、马丁和弥珍的恶灵卡,思忖再三,决定先不召唤哈姆太郎。 哈姆太郎只能使用一次,现在还不到使用的时机。 他喊马丁和弥珍出来。 “呼——终于能出来透气。”弥珍一溜烟地冲出来伸懒腰,然后做伸展运动。“快闷死了,马丁又不跟我聊天。” 西装笔挺的马丁阴沉沉地飘在旁边,低头说抱歉。 “你们能活动一整晚。这屋存在恶灵,我不能离开房间,我需要派你们其中一个到屋里巡逻……” “本王去!”弥珍迫不及待地接任务。“本王喜欢偷窥——不,喜欢监视他们在房间干什么,甄别坏人!” 马丁哀怨地注视弥珍,“我去吧,遇到危险我能够静止时间逃回来。” 弥珍气鼓鼓地鼓腮,“你是质疑本王的能力?” 马丁沉默不语。 “你们俩一起去吧。” “不要!我们一起离开谁保护你?” 张小南亮出结实的平底锅,“放心,我没那么菜。你们俩一起巡逻互相照应,打不过别逞强,马上回来。” “哼!” “马丁,如果她不肯罢手就硬拉她回来。” 马丁乖巧地点头。 两个直接穿门出去,张小南安安静静地整理乱如麻的线索。 他从抽屉拿出一张a4纸,在背面写下已知的线索:六个病人、酒鬼、教唆阿迪、蜡笔图画、啤酒字母、没有镜子、十二个前任的名牌。 笔尖顿了顿,随后加上“禁酒警告”。 酒的线索占据三条,直觉告诉他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可惜已知的线索暂时连不上线,他伸一伸懒腰,拿出抽屉里所以a4纸,尝试从前任们的工作安排入手。 他边浏览边无聊地打哈欠,顺手翻每一页的背后检查。 竟被他找到新的线索。 某一页背后的右下角,有四个猩红小字:保护乐乐。 张小南心头一震,模糊的主线浮现却捉不准清晰的脉络。任务内容表明方浩不能死,保护乐乐算哪一出? 乐乐是方浩的本体? 一切需要证据支持,他急速摒弃天马行空的脑洞。 继续找,休息室内应该有别的线索。 他逐页查看背面,无果,便开始找书架,拿下每一本书。 不得不说院长充满爱心,给保安看的书居然有故事会、鬼谷子全集、沟通的技巧、成功者必经之路、短篇故事集等等。 比不上内衣杂志吸引。 张小南沉沉地叹气,一本一本翻,枯燥的内容看得他蛋//疼。 十分钟后,眼花的他决定先翻两本故事集。以大部分保安的尿性,吸引他们先翻阅的是故事集。 他同时浏览两本目录,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他的注意,这篇故事的风格与众不同。 《黑猫》,爱伦著。 张小南激动得手发抖,他看过这篇故事!现在他重新翻阅,每字每行检查。 字里行间并没作笔记,他却对故事内容有想法。 《黑猫》顾名思义,讲述一个男人养了一只黑猫,一人一猫形影不离直到男人酗酒。酗酒使他变成残忍、乖戾的人,几次虐待黑猫然后杀了。 良心未泯之际,他遇到另一只黑猫起了恻隐心,捡回家养。但这只黑猫时刻提醒他前一只黑猫的死,他愈发恐惧,错手杀了妻子并藏尸到地下室的墙壁。 故事的最后,墙里的哭声提醒警员掘墙——原来男人也将黑猫砌进墙里,正是它发出怪声提示警员。 蹲在尸体头顶的黑猫,脑瓜血淋淋,火一样的红眼穿透纸张和文字,诡谲地盯着张小南。 张小南缓缓吸一口气,脱离故事的氛围。 又是关于酒,他认为这篇故事含有暗示。 黑猫映射人心底的魔鬼,变相映射他周遭的人。 六个病人、五名护士、院长和莫医生,他们隐藏了什么,方浩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在这句话后面打一个问号。 房里房外死寂,苍白的灯光是唯一的陪伴,他轻轻地放下笔,静心倾听外面的动静。 一门之隔,他开始怀疑院长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睡下,足不出户。 张小南踱步到房门前,手伸向门把。 想了想,他缩回手。 几乎同时,他隐约闻到一股酒味。 疯人院明确禁酒,弥珍他们应该找不到酒喝,那么只可能是…… 小铜铃响了。 若有若无的酒味渗入休息室,张小南凝神一嗅,发现酒味逐渐浓郁。 他握紧平底锅,盯着房门后退。 啪。 谁在门外轻轻地拍门。 这种时候弥珍不会搞恶作剧。 啪。 又一声响起,酒味越来越浓。 张小南偏偏不回应,看外面能拍多久。 啪,啪。 节奏改变了,两声拍门略急促。 他坐在床沿,听着拍门声紧盯房门。 118、爱心疯人院(七) 拍门声戛然而止,张小南猝不及防,心想外面的东西要拍一遍全屋的门么。 他猛然一个激灵,惊觉房间的酒味没有散去。 进来了吗。 张小南屹然不动,转眸借余光瞄身旁。左右两边皆没有异常,剩下身后。 他深呼吸,握紧平底锅转身回头。 背后半只鬼影也没有。 不对,酒味仍在,危险还没解除。 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不放过任何微妙变化的地方——粉色的墙壁反射微弱的灯光;书桌凌乱,翻开的故事集停留在《黑猫》的结局;床底是实心藏不住异物。 休息室的一切似乎没有变化,但有一丁点不协调。 他再度嗅一下酒味,分辨不清源头。酒味与空气浑然一体灌满房间,越来越浓郁。 毫无头绪,他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好,思考不协调的地方。 他审视墙壁和书桌,一无所获。床底并非悬空……他蓦然一僵,终于发现哪里不协调。 张小南缓缓地探头,弯腰,盯地面。 休息室的白炽灯安装在天花板,处于他头顶偏后,相当于灯光从后方射来。 按照光照的角度,他的影子应该出现在脚尖前。 现在,他脚尖前没有影子。可能床遮挡部分光线,影子依附于床沿,于是他低头检查床沿。 才发现,他没有影子。 念及于此如芒在背,背后总有视线的感觉又来了。 张小南慢慢地挺直腰身,如果他回头,背后的东西一定又随自己的视线移动,他不能着急,不能回头。 他先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走近书桌拿起手机。接着调整手机屏幕的角度,反射他背后的事物。 背后暂时没有变化,他凝神屏气等待。 当背后的视线愈发强烈,张小南感觉有东西靠近自己。他镇定地盯紧手机屏幕,不多时,他脖子后面升起黑色的弧形。 黑影逐渐升高,现出头颅的形状。 张小南飞快地朝脖子后面挥平底锅,下一刻,背后的黑影消失了。 他赶紧回头检查身后,继而检查脚下——他的影子回来了,恰逢其时酒味渐淡。 “谁派你来?”他不留情地踩自己的影子。 影子跟着他做同样踩的动作。 他伸展手臂做体操,影子随之伸展手臂做体操。他挥平底锅,影子也挥平底锅状的黑影。 “就这样恢复正常了?”张小南失望至极,以为能够套话。 罢了,等弥珍和马丁回来,希望他们有发现。 约一小时后,弥珍和马丁一前一后地穿过房门归来。 弥珍不爽地撇嘴,“无聊死了,外面除了阴气重没啥情况。不过嘿嘿嘿,那个院长居然抱着兔子布偶睡,真是够幼稚,嘻嘻。” 看动画片的你成熟不了多少。 张小南腹诽,然后看向刘海遮眼的马丁。 “是的,虽然有灵体的气息,但我们没有遇见。” “我遇见了。”张小南指着地板的影子,“刚才我的影子想从背后袭击我。” 弥珍当即柳眉倒竖,叉腰对着张小南的影子吼:“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本王的玩具,信不信撕碎你!” “它恢复原状了。” “哼,再有下次就尝一尝九阴白骨爪!” 张小南打哈欠,困意来袭。“我先睡了,保安要起早。” “嘛,守夜交给我们。” 关灯后,他倒头就睡。好动的弥珍在房内游荡,马丁则坐在床边凝视墙壁。 “弥珍小姐。”马丁忽然开口。 “嗯?” 马丁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张小南,眼神一如既往忧伤。“弥珍小姐也是从异世界跟来的吗?” “对呀,本王可是第一个跟来,我是你的老大。” 她一蹦一跳地到马丁旁边,脚步轻盈。 马丁猜到弥珍跟来的原因应该跟自己的差不多。“弥珍小姐一直在保护顾问先生吗?” “哼,当然了!这家伙很菜的,警惕性又不够,女人缘差,除了做菜好吃几乎一无是处,本王勉为其难保护他一下。” 她边说边瞅张小南,嘴边荡漾笑意。坏主意上心头,她窃笑着扯张小南的嘴角。 “既然顾问先生一无是处,为什么弥珍小姐愿意留下并保护他?”马丁疑惑不解。 弥珍笑着反问:“你妈妈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帮助我们呢?” 马丁错愕,“因为……因为我?” “一样的道理。我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唯一的联系只有这家伙,我不想再体验那种孤独的滋味。” 弥珍托腮凝视暗粉色的墙壁,“你迟点也会明白的,不过你别把我刚才的话告诉他。他知道后一定露出欠揍的笑脸,哼。” 他静静地思索弥珍的话。 午夜,万籁俱寂,他们俩一个走来走去,另一个依然坐在床边。 后半夜,二楼。 冷冷月光洒进二楼的格子窗,走廊一端的尽头,格子窗的倒影多了一抹黑影掠过。 它潜入黑暗的走廊,不知往哪儿去,酒味伴随。 某个病房的门缝闪过不易察觉的紫光。 “这气息……” 保安休息室的弥珍和马丁满脸惊骇。 “跟上次一样。” “他来找这家伙?”弥珍极力压抑杀气,生怕惊动上面的东西。 “不知道,我们最好先别轻举妄动。如果它的目标是顾问先生,一定会下来。”马丁怕弥珍头脑一热冲上楼。 二鬼静静地坐在床沿,如临大敌地盯着房门。 清晨第一缕微光从门缝洒进,弥珍急匆匆地喊醒张小南。“天亮了,快起来!” “嗯……”张小南迷迷糊糊地回答。 弥珍急得拉他的手,可惜穿过他的手腕。“起床了,昨晚有情况!” 张小南挠挠肚皮翻身。 她把心一横,大喊:“亚纳尔已经起床了!他要踢你起来晨跑!” 张小南条件反射坐起,迷糊地揉眼睛。“高抬贵脚,这就起来。” 他睁开惺忪双眼,先看见撅嘴的弥珍。 “昨晚二楼有情况!快上去看看!” 二楼? 他弹起来穿拖鞋,然后拿走手机开门出去。 淡黄晨曦略刺眼,他揉着眼睛跑去楼梯口。 啪嗒啪嗒的拖鞋惊扰清晨,院长等人还没起床。 二楼有名牌的病房全部上锁,他进不去。 119、爱心疯人院(八) 护士们陆续起床去卫生间梳洗,遇到巡逻的张小南,她们热情地道早安。 张小南很想喊她们打开楼上病房的锁,心不在焉地徘徊一楼。 等莫医生走出办公室,他喊来一名护士上二楼。张小南自然跟上去,不过等两人走远才跟在后面。 他佯作悠闲地拾级而上,突然听见二楼有人尖叫。 果然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飞奔到二楼,看见某个病房门打开,直接跑进去——莫医生和护士正给病人做检查。 “怎么了?”他偷瞄床上的病人,竟是四肢被绑的阿迪。 阿迪双眼暴突,嘴巴张开,脸庞肤色泛青,身体一动不动。 “阿迪他……”护士眼睛通红,欲言又止。 莫医生凑近检查阿迪的瞳孔,指尖的冰凉窜上手腕,触电的感觉转眼即逝,莫医生以为是错觉。 再使用听筒检查阿迪的心跳、脖子动脉,莫医生摇头宣布阿迪死亡。“你去开其他病房,检查其他病人有没有事。如果他们没事,先别让他们出来。” 护士连忙出去开锁。 “莫医生,阿迪的死因是?” 他瞟张小南一眼,刻意压低声线:“根据瞳孔扩张和惊恐的表情,初步判断阿迪被吓死。” 张小南差点脱口问死亡时间,幸好刹住换普通人的问法:“是不是昨晚吓死?” “要检查身体的尸斑才知道。”他抬眼注视张小南,黑眸深邃。“昨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有人拍我的房门,拍一会就没了。” 莫医生点点头,把听诊器挂回脖子。“我们都被拍过门,只要不开门就没事。但阿迪……”他凝重地皱眉。 阿迪的房门上了锁,不可能给某东西开门,除非有人偷偷地给他开锁。 “莫医生,你们上来的时候阿迪的房门是锁上的吗?” “嗯。” 张小南更感奇怪。昨晚前半夜有弥珍和马丁巡逻,谁偷偷给阿迪开锁他们俩肯定知道。如果后半夜开锁,那人要等阿迪死后再上锁。 如此来来回回,不怕撞邪? 两个可能:一,偷偷开锁的人不怕酒鬼,或者天快亮才到二楼上锁。 二,酒鬼入侵病房吓死阿迪。 张小南要印证第二个猜想。“莫医生,之前死去的病人也是吓死?” 莫医生给阿迪的尸体松绑。“没错,不过那时候病房并没有上锁,是小娜起夜看见那病人打开房门,闪入一个黑影。第二天,该病人吓死了。” 他冷淡地称呼“病人”,缺乏人情味,张小南心里不太舒服。 “自从病房上锁,病人相安无事,直到现在。” 张小南冒出第三个想法:湖边小屋的第三方势力追来了,恰好能解释阿迪突然拿刀捅自己的原因。 不过为什么杀死阿迪。 “谁准你出来!”莫医生突然怒喝,吓张小南一跳。 他身边多了一个小身影,是安静凝视阿迪的乐乐。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眼神纯真无垢。 “乐乐快过来!”追来的护士连忙向莫医生道歉。 “阿迪为什么不动,他死了?”乐乐的声音脆生生。 令张小南悚然的是她司空见惯的语气,像是问吃早餐没有。 “小婷快带她出去!” 乐乐随即拉着张小南的衣角,笑了笑:“叔叔陪我下楼吧,我们先下去可以看动画片。” 面对一双天真无邪且欣喜的眼睛,张小南毛骨悚然。 她的眼里没有悲伤,没有困惑,没有恐惧。 乐乐拉着发呆的他出房间,护士拜托他先带乐乐下楼看电视。 “乐乐,你不害怕尸体吗?阿迪死了,你不伤心吗?”下楼时,他问乐乐。 她茫然地抬头,展露烂漫的笑容。“还有小超、丽娟阿姨他们在,为什么要伤心?” 张小南五味杂陈,无言以对。 对“保护乐乐”的提示更加不解。 相反,院长得知阿迪的死讯后郁郁寡欢,早餐时吃几口面包就吃不下了,陪小超玩耍时强颜欢笑。 丽娟则从早餐开始哭到结束,泪水如河川,止不住。 陈伯老是走来走去惹人心烦。护士让他坐下来看电视,他却大喊大叫地推开护士。 “下一个可能是我,会轮到我!怎么办,我不想死,不想死!”陈伯无措地挠光秃秃的头,发际线的几缕摇摇欲坠。 “你冷静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会轮到我的,我知道!他们要来了,要来了……” “陈伯,他们是谁?”护士问出张小南的疑问。 陈伯目不转睛地盯着护士,又忐忑不安地左顾右盼,生怕被谁听见似的。“他们回来了……死去的他们……” 护士摸不着头脑。 留心听的张小南蓦然窒息,回想昨晚的背后灵。 他差点忽略关键,阿迪的尸体没有酒味。 院长说过,被酒鬼杀死的病人尸身带酒气,然而阿迪并没有。 昨晚拍门的和背后灵都有酒味,第三个想法得以印证。 对了,谁规定杀病人的酒鬼只有一个。 今晚他要出休息室一探究竟。 遐想之际,有硬物碰撞他的拖鞋。他转头侧目,对上小超怯怯的目光。 小超驾驶电动汽车,不小心撞到他。“对不起,叔叔。” “不要紧。”他亲切地摸摸小超的头顶。想起昨天小超看自己身后,他摸头的手停下来。“小超,你昨天到我的房间找我什么事?” “没,没有。” “小朋友不能说谎哦。” 他缩着脖子摇头。 “好吧,要是你想找我聊天,随时都可以。” “哦。” 小超转动方向盘驶走。他的驾驶技术不太好,很快又撞倒坐在地上的小熊布偶。 张小南没有在意,继续偷听护士和陈伯的对话。 莫医生监督完方浩、乐乐和丽娟吃药,见陈伯情绪不稳定,过去给他检查心跳频率。 小超急忙转动方向盘驶走,远离莫医生。 “陈伯,你按时吃药没?” 陈伯回避莫医生的审视。 “吃药就能吃糖果。”莫医生的掌心有一颗红色糖果和两颗药丸。待陈伯伸向糖果,莫医生补充:“吃了药才能吃糖果。” 陈伯纠结片刻,无奈地吃药。 末了,莫医生回办公室,脚下的影子有些怪异。 左耳处似乎长了一张侧脸。 120、爱心疯人院(九) 莫医生打开办公室的白炽灯,雪白的墙壁反光,与粉红色的走廊俨然不同世界。 他放好听诊器,坐下来记录病人今天的状态。 笔尖行云流水,投下的影子覆盖病历本。 对于病情描述,他习惯言简意赅,客观,从不掺杂个人情绪。 他书写入神,直到耳畔传来微弱的呼吸。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呼吸声,握紧钢笔屏息,细听耳边。 起起伏伏又微弱的呼吸确实存在,他的耳鬂隐约擦过呼来的气息。 阴冷,带着腐朽味,仿佛来者荒废的古井。 他屏了气,这不是他的呼吸。 放下钢笔,他缓缓地转头扫视办公室,没有发现多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阿迪的死给自己埋下心理暗示,莫医生深呼吸然后按摩太阳穴放松。 “呼……” 他徒然推椅子后退,警惕地寻找变重的呼吸来源。 “莫医生。” 呼唤就在耳边,莫医生一边摸自己的耳朵一边环顾,仍看不到呼唤的“人”。 “呵呵……” 深沉的笑声仿佛来自那古老的水井,捎来孤寂、阴暗、潮湿的气息,他甚至闻到青苔的霉味。 “是谁?” 笑声再度响起,离他很近很近,等同来自他耳中。“我感觉到你困在围墙内的心灵,渴求离开却做不到,我来帮你脱离吧。” 声音娓娓而来,充满诱惑性,悄然拨动他的心弦。 他有一瞬间倾向声音,很快理智唤醒心智。“你到底是谁?” “帮你的人。” 莫医生一声不吭,判断是不是自己幻听。 “呵呵,外面的病人就是困着你的围墙,你不想推倒围墙脱离吗?外面蓝天白云,是属于你的天地。” “治疗病人是我的职责,我愿意留下。”莫医生拉开抽屉找到治疗幻听的药,迫不及待吞下两颗。 “可怜的人,我并不是幻觉,是打救你的帮手。” 尽管吃了药,莫医生依旧听见魔音。他尝试捂着耳朵,不料声音直接在脑海回荡。 “可怜的人啊,你一直知道你的治疗对他们不起作用,他们的情绪毫无变化,你所做的一切徒劳无功。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治疗没效果吗?” 莫医生抱头伏在桌上。 “他们只是治不好的病人,是没有价值的废人,你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你有你的人生。” “你错了,治疗病人就是医生存在的意义!尽管治疗效果不大,我也要研究出另一套治疗方案!”他咬紧牙,靠医生的信念牢拴意马。 “呵呵,你的奉献得不到回报,甚至被病人排斥、厌恶、恐惧。残忍地说,这就是你得到的回报。来吧,亲手结束这一切拥抱新的人生。” “不!” “方法很简单,杀了他们。” “不!我不会这样做!” “来吧,看看你面前的刀。” 莫医生半信半疑地抬头,竟然真看见一把寒闪闪的刀躺在桌面。他连忙揉眼睛再看,刀还在。 “我说了,这不是幻觉,动手吧。然后放一把火,没有人知道是你干的。”阴森的笑声占据脑海,不给他思考的空隙。 莫医生鬼使神差地伸向刀,一摸刀柄,实在的感觉反而吓得他清醒,甩刀到地上。“不行,我不能伤害我的病人!” 那声音沉默片刻,冷漠的笑声随之而来。 “不识好歹的人类!我只能接管你的身体了……” “不……” 莫医生双目瞪圆。 十分钟后,莫医生回到大厅,白大褂随着他的步伐轻扬。 小铜铃响了。 “方浩,到时间做放松治疗。”莫医生冷淡地走到方浩跟前。 小超一看到莫医生撒腿就跑,躲在院长后面探头偷窥。 原本坐在地上画画的方浩向后缩,肢体语言拒绝做治疗。护士小娜用玩具小车哄他,等他放松便拉他起来。 “放松治疗是?”张小南时刻警惕,留意恶灵躲在哪里。 “是小浩每天要做的治疗,放松有助于他舒缓情绪。”小娜解释道。 待三人走向楼梯口,张小南不放心地多问一句:“不是在办公室治疗吗?” 小娜笑了笑,“放松治疗需要器械辅助,地下室才有。” 张小南心头一突,愈发不安。 通常地下室是掩饰罪恶的存在。 “我能跟去吗?” 小娜以为他关心病人,耐心地解释:“不用了,有我和莫医生在,治疗的安全系数很高。放心吧,小浩每天都是这样治疗。” “没错,放松治疗其实很简单,只是躺着而已。” 既然院长帮腔,张小南不好坚持跟去,送到他们到地下室门前。 莫医生拿出钥匙打开上锁的木门,展现门后幽深的楼梯。 黑洞洞的门口如同噬人的怪物。 莫医生打开楼道的电灯先行,接着小娜扶着方浩一步一步下去。末了,小娜回头关上地下室的木门。 关门一瞬,张小南不安地注视方浩的背影。 没想到方浩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木门关闭,他听见反锁的声音。 强烈的不安笼罩心头,张小南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放出马丁潜入地下室。 万一情况不对,马丁可以静止时间。 张小南觉得站在木门前等很奇怪,便找来一张凳子和一本书,坐在木门一侧假装看书。 不一会儿,他抬头看面前的小超。 “怎么了?”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狭窄修长,尽头是黑洞洞的地下室。莫医生打开地下室的无影灯,霎时亮堂。 三人来到放置浴缸的治疗室,小娜娴熟地放水进浴缸。 放松治疗就是躺进放满水的浴缸,这是最温和的疗法。 水流哗啦啦作响,蜷缩一团的方浩坐在边上发抖。他的身体朝向门口,排斥这种疗法。 小娜专注地放水,而莫医生站在浴缸旁边,一言不发,两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 他阴沉地盯着小娜,高高的颧骨投下阴影,显得脸颊精瘦。 水还没放满,莫医生步步走近小娜。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小南疑惑地注视小超。 他一走过来就没头没脑地说:有东西。 小超怯怯地斜睨木门,语速极快:“他的影子有东西。” 说完,小超撒腿就跑。 他?她? 121、爱心疯人院(十) “小超!”张小南喊不住他。 刚想扶额思忖,他惊觉周围死寂,谈话声和欢声不知不觉消失,而小超保持奔跑的姿势,停在中途。 地下室出事了。 他拿起凳子砸反锁的木门,这时弥珍从裤兜窜入木门后为他开门。 一人一幽灵沿着逼仄的楼梯下去,遇到匆匆飘来的马丁。他焦急地指着下面,来不及解释便领着他们下去。 半路,马丁大喊糟糕。 “对方解除了时间静止,快!” 果然,大厅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张小南的心凉了半截,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赶到地下室,他们率先遇到冲出来的方浩。 他看见张小南就钻到其身后嘴里念叨着“死了死了”。 紧接着,一抹白大褂跑出来,阴沉地盯着张小南。 “莫医生?” 张小南的视线转移到那治疗室的门口,露出上半身浸入浴缸的小娜,他警惕地握紧平底锅。 突然莫医生飞扑过来,有一刹那张小南发现莫医生的眼珠闪现黄色。 他不等马丁和弥珍出手,一锅拍莫医生的脑袋。晕乎乎的莫医生站稳后,眼睛几次闪现黄色。 “你不是莫医生,你是谁?” 莫医生先是一愣,然后擦嘴边的血丝狞笑。“居然看出端倪,你真的不好对付。不过——” 狡猾的他还没说完又扑来,张小南迎男而上,不让马丁和弥珍帮忙。 他要问清楚恶灵的企图。 “上一次也是你搞鬼?” 莫医生想掐他的脖子却被平底锅拍开。这该死的武器蕴含圣洁的力量,每拍一次他的身体,灵魂几乎震荡离体。 不死心的他绕开平底锅,凭空变出一把水果刀刺去。“下地狱就告诉你!” 弥珍想冲过去帮忙,被马丁拉住。“先等等,恶灵附在活人身上发挥不出所有力量,所以才物理攻击顾问先生。” 马丁凝重地紧盯莫医生。 平底锅可攻可守,成盾牌挡住水果刀。张小南一瞄无损的锅底,暗叹质量上乘。 “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到你来自哪里,地狱是吧?” 霎时,莫医生回避张小南的目光,举刀往他的脑袋刺。 竟被他诈出来,他乘胜追击:“你追来这里是为了杀我?为什么?” 寒刃落在张小南耳边,幸好他躲得快。 杀气腾腾的莫医生拔刀再刺来,此刻他不再掩饰,现黄瞳。 张小南亦不再客气,躲避刀刃的同时狠狠地拍莫医生的腰。一次拍不走恶灵就拍两次,逼得莫医生连连后退。 马丁和弥珍却看见,夺舍的恶灵逼出半个身体,急忙提醒张小南继续猛击。 莫医生恼恨地瞪着两个半透明的幽灵。 事不宜迟,张小南直接甩平底锅。 莫医生想躲,然而他并不知道任何灵体无法反抗“顾问”的怒火。当他明白副本对自己的限制时,已被平底锅拍出莫医生的身体。 与此同时,马丁再度发动时间静止,弥珍的长发迅速伸向欲逃走的恶灵。 可惜层次不同,时间静止维持不过一秒,弥珍的长发被轻易驱散。 “可恶!” 弥珍说完,莫医生两眼一翻,晕倒。 “它跑了?”张小南看不见恶灵的本体。 “跑了,它故意不现身来逃跑。”挫败的弥珍不停跺脚,气自己不够厉害又怕那个恶灵卷土重来。 “死了死了……” 方浩仍惊恐地喃喃自语。他低头搂自己,瑟瑟发抖。 张小南无奈地拍额头,忘了方浩在场,不过他看不见弥珍和马丁,于是收好平底锅。 “怎么了?”院长领着一名护士下来,不解地审视看到卧地的莫医生。 “啊,小娜!”护士大喊着跑进治疗室,扶出上半身浸入浴缸的小娜。 她战战兢兢地探小娜的鼻息和脖子动脉,随即一抽一抽地痛哭。 “小娜她?” 院长犹如寒风中的枯树,神采凋零,身上的淡黄西装黯然失色。 他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再经受一次打击。 “杀人,杀人。”方浩颤抖地指着晕倒的莫医生。 院长看向张小南,渴求真相。 尽管张小南不忍心捏灭老人的希望,但事实就是事实,所谓善意的谎言只是虚幻的糖纸。 “我赶下来的时候,看到莫医生追杀方浩,那时小娜已经挂在浴缸上,应该死了。” 院长顿时全身发软,无助地跌坐地上。 “我跟莫医生对峙的时候觉得他不对劲,而且他能凭空变出一把刀,我觉得他是被恶灵附身才杀人。” “附身?”院长一个激灵。“那现在……” “我建议绑莫医生在办公室,等他醒来的时候问清楚缘由。” “好,好。但小娜的尸体……唉……” 所有在疯人院死去的都会拉到地下室火化,今早才火化过阿迪的尸体。 院长身心疲惫。 莫医生醒来的时候是午后,张小南主动端午餐到他的办公室。粗略环顾办公室,张小南觉得少了些什么。 对于自己被绑在椅子,莫医生疑惑不解。 “莫医生,你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张小南轻轻放下餐盘。 “我做过什么……”他仔细回忆,从茫然变成恐惧。他抬眼盯着张小南,“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情?” “你不记得?” “请你告诉我。” 莫医生极力保持平静,因此声音有点颤抖。 张小南一五一十告知。 听完,莫医生面如死灰。“你们做得对,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莫医生,你记得去地下室之前的事吗?”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左看右看冷冰冰的办公室。“我听到声音,那是诱导我的魔鬼声音。” “之前出现过类似的现象吗?” “没有!以前的灵异现象只是深夜敲门和弥漫酒味,从没出现这么可怕的声音。它会窥探你的内心,说出你内心向往的话。” 说着,莫医生无奈苦笑。“其实它说中我内心的渴望,是这件白大褂应承载的信念唤醒我的理智。但最终,我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已经配不上这件白大褂。” 张小南怅然暗叹,基本确定那个恶灵是冲自己来。 如果方浩死了,他就得永远留在这个副本。 恼火充斥胸腔,他怒恶灵不择手段杀害无辜的人。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走程序的npc。 122、爱心疯人院(十一) 待张小南离开莫医生的办公室,护士带所有病人回二楼午睡。 由于连续死人,她们留在二楼的阅览厅眯一眯。 白天,病房不能关上门,每个病人必须敞开房门午睡。 张小南轻手轻脚地来到二楼,见护士都躺下,他轻轻地走到方浩的病房。 方浩没睡,坐在床的角落画画。他双腿曲起,素描本枕着大腿,手里的蜡笔肆意游弋。 进门前,张小南轻轻敲门。 “方浩,我能进来坐一会吗?” 一声不吭的方浩专心画画。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咯?” 方浩仍是沉默。 如此,张小南大摇大摆走进来。他搬来一张矮凳,坐在床边。“方浩,你在画什么?我能看吗?” 又不说话? 张小南扫视凌乱的桌面,拿来一本画本和一支蜡笔。“实话实说,我画画很厉害的,我画一幅送给你。” 两人安静地画画,互不打扰。 十分钟后,张小南画完一个q版的美国队长,他举起画本让方浩看。“他叫美国队长,可爱不可爱?” 方浩瞟一眼,继续画自己的。 张小南摸摸下巴,想法与他打好关系。 “不如我把这幅画送给你?” 不等方浩回答,他把画本递过去,然后放在方浩旁边。“我送了你一幅画,你也送我一幅吧?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 对牛弹琴,不理不睬的方浩沉醉于自己的世界。 可恶,回去后他要跟老霍恶补心理知识才行,例如如何引起自闭症人群的注意。 亲近计策恐怕泡汤,他托腮寻思其他方法。 沙啦,纸张撕裂的声音从后响起,张小南暗想这小子这么不给面子,撕破他的礼物。 这时纸张一角伸到他旁边,他迟疑地转头,原来是方浩自己画的画。 “送给我?” “嗯。” “谢谢。”张小南小心接过,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画面又是一辆黑色的汽车,跟墙上贴的那辆很相似。黑色的汽车行驶于灰色的公路,仔细看车的驾驶位置有人。 张小南瞪大眼睛凑近画面,勉强看出是一个男司机。他转头问方浩:“你喜欢汽车?” 方浩摇头。 不喜欢却爱画? “你见过这辆汽车?” 方浩愣片刻,目光透过张小南眺望远方般。发呆好一阵,他才动嘴皮子:“不记得。” 张小南心头一动,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还没完全成型。“你住院后,父母有来探过你吗?” “不记得。” 他灵机一动,“外面风和日丽,你想出去散步吗?” 方浩猛地摇头,又缩回角落。 这般抗拒,他恐怕不能骗他出疯人院。“我们可以出去踢足球,玩老鹰捉小鸡,很好玩的。” 方浩再次专心画画,全然无视张小南的诱惑。 他深知没戏,再哄骗下去反而惹方浩反感,想再接近方浩就难了。无奈之下,只好拿着方浩送的画离开。 真相若隐若现,他的思绪乱如麻。 他回到保安休息室,抽出一张a4纸写画。 目前副本内出现两条分支,他在纸上画下两个圆形相邻。第一个圆形代表任务内容,第二个圆形代表恶灵附身莫医生引发的血案。 显然,恶灵的出现不属于副本的设计,他是来追杀自己,将阿迪和莫医生当工具人,相当于一套程序中遭到病毒入侵。 但恶灵竟然知道杀死方浩能间接让他留下,换言之恶灵知道自己的任务内容。 “难受,被看穿裤衩颜色的感觉。” 是否可以判断恶灵知道这个副本的真相?他挠挠头,先排除这条分支。 接着他在第一个圆形内写上已知线索,重复出现率高的是汽车和酒,两者联合可不是好事。 “这样看,灵异现象岂不多余?为什么要杀病人,为什么影子有问题,是酒鬼回来复仇吗?” 他想得入神,良久才瞄到旁边多了一个黑色头顶。 “我去,你想吓死人!” 弥珍满眼鄙夷,“我出来好久了,才发现。你写得密密麻麻,这是什么呢?” “线索,解开这个副本一系列谜题的钥匙。” “一系列?”弥珍摸不着头脑。“什么一系列,你的任务不是带方浩离开这里吗?” “对呀,问题是方浩不愿意离开,所以我得先搞清楚这个疯人院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不愿意离开。” “好麻烦,不能先查方浩为什么进来吗?” 张小南愣了愣,这思路…… 弥珍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发呆,朝他略略略也没反应,便抛下他飘到床上跳来跳去。 半晌,张小南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当局者迷,弥珍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想反了,难怪一直思绪不通。 带乐乐或者陈伯离开不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带方浩?为什么阿迪死亡他不用留在副本? 一旦重新审视所有线索,他浮现大胆的猜想。 想归想,还得找证据印证。 他掂量一会,决定先去找正常的人沟通。“弥珍,你先别玩了,替我去乐乐的房间保护她。” “乐乐?” “对。其中一条线索要我保护乐乐,我怕那个恶灵会对乐乐下手,妨碍我完成任务。” 弥珍知轻重,马上穿过天花板去二楼。 而马丁则去保护方浩。 张小南孑然一人去莫医生的办公室。其轻轻敲门,还没午睡的莫医生让他进去。 “又有事?” “是这样的莫医生,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想请教你。” 张小南关上门。 “说吧,反正我现在没睡意。”被绑的莫医生尽量坐端正,以示礼貌。 张小南坐在他对面。“我刚才和方浩交流一会,他不喜欢汽车却画过几张有汽车的画,我感到疑惑。” 莫医生默了默,“他的病情比较特别,常常画下一些场景。但问他场景的故事,他说不记得。” “其他病人也会这样吗?” “不会。” 张小南直视莫医生的双眼,又问:“方浩因为自闭症送进来吗?” 这次莫医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是。” “莫医生来爱心疯人院任职多久了?” 他眨一眨眼睛思考,回答模棱两可:“具体多少年不记得了,总之我来了很久。” 张小南后背发凉。 123、爱心疯人院(十二) 晚饭后,张小南开始行动。 趁院长监督男病人洗澡,他借巡逻静悄悄地潜入院长的办公室。 莫医生那只有他记录的病例,而病人的档案则存放在院长的办公室。 张小南认为查看病人的档案,兴许能印证一些猜想。 他轻轻地关上办公室门,先找办公桌的抽屉。悄无声息寻找的同时,他倾听门外的动静,担心院长提前回来。 底层的抽屉比较高,他一拉开就看见一排整齐的文档。 先抽出一份查看,封面贴着没听过的名字,他猜是死去的病人。 第一页是该病人填写的入院申请表,有姓名、性别、年龄、大头照和确诊的精神病——妄想症,却没有详细描述病因和病症。 不但如此,此病人的住址、电话、紧急联系人、家族病史、社会经历几栏空荡荡,似乎不需要填写。 张小南放下这份,抽出另一份对比。 这份是丽娟的,确诊一栏写着情感障碍四个字,没有填写的空位和上一份一样。 如果病人想保密也说的通,只不过不填紧急联系人,让他产生扔下病人在疯人院自生自灭到死的感觉。 难道没有亲属来探望过吗? 他接着抽出几份继续对比,无一例外。其中一份是乐乐的,既没填写父母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监护人签名。 不合理,不合法。 填表的字迹生涩,显然是乐乐自己填写。她的精神病和丽娟一样,情感障碍。 不止他们俩,患情感障碍的病人几乎占一半,这病是打包发送的吗。 愈发不对劲,他专门找方浩的档案。 翻开第一页后,他吸一口凉气。 申请表的填写密密麻麻,填了详细住址、亲属的手机号码、家族病史(无)、社会经历(某贸易公司的销售员)。 确诊一栏没有写病名,而是写症状:对外界的感知迟钝、不喜欢与人交流、头部曾受猛烈撞击而忘记入院前的事情。 拿文档的双手不禁微颤,张小南透不过气来。 还不够,证据还不够。 他翻完抽屉里的文档,重新摆放整齐。 接下来他翻其他抽屉和柜子,找到入职申请的文档。 这是莫医生和五名护士的入职申请,他看完头皮发麻。 六份申请,只填了姓名、年龄、性别和贴上大头照。 张小南屏息合上柜子门,细细打量院长的办公桌:摆放整齐的休闲书籍,卡通陶瓷摆设、笔筒、书写的垫子。 难怪在莫医生的办公室里他总觉得少了什么,此刻他才发现少了跟外界沟通的工具。 电话,电脑。 因为太常见,会下意识忽略。 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天天穿暖色的西装、口口声声说爱心包容;日常工作的地方却没有摆放家人的合照,哪怕是自己的照片。 这办公室毫无生活气息。 此时此刻,粉红色的墙壁不再温馨,反而渗入丝丝寒意。墙上挂画如同眼睛,监视张小南的一举一动。 他将自己动过的摆设和书籍恢复原状。 院长还没回来,他扭开内门的门把,偷窥院长的卧室。 卧室的墙壁依然是粉红色,处处充满童真,只是没有镜子,没有相框。 仔细回想,莫医生的办公室也没有相框。 张小南关上卧室的门准备离去,手刚碰办公室的门把就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 院长回来了?! 脚步声朝这边来,他回头环顾能躲的地方,声音已近。 嘎吱—— 门开了,脚步声随之进来,然后便是关门的声音。 张小南大气不敢出,细听背后的声音慢慢地改变方向,似乎朝卧室去。 他蹑手蹑脚地爬到办公桌侧面,偷窥进来的是谁。 恰逢其时,淡黄的背影走进卧室并关门。 趁这空隙,他鬼鬼祟祟地溜出办公室,背后一片冷汗。 借着巡逻,他特意去厨房瞅瞅。 护士做饭期间不许男人进,因此他没怎么进过厨房。 厨房是他三个出租屋大,现代厨具应有尽有,他走到锁上的存储室前。 白天时,他没见过护士出去买菜,最大的可能是存储室存有大量食材。 “你在厨房做什么?” 女声突如其来,张小南镇定自若地转身。“进来厨房检查一下刀具有没有放好。” 拿着浴巾的护士恍然大悟。“放心吧,所有厨具都锁在存储室里,你看煤炉上连一口锅都没有。” 确实如此,这方面她们挺细心。 既然有护士在,他直接问存储室里是不是存放很多食材。 “对呀,我们不经常出去,所以每过一段时间就购买足够一个月吃的食材存放。存储室里面有冰柜,不用担心肉类变质。” 张小南点点头,一步一步走近护士。“你们有休息日吗?出去约朋友家人什么的。” 她愣了,仿佛第一次听说休息日。 “还有,你们去哪个市场买菜,下次带上我,我能当苦力。” “在……”她又发呆,半晌没有憋出一个地名。 他笑了笑,“你去洗澡吧,我继续巡逻。” “嗯嗯。” 张小南逐渐淡去笑意,离开厨房。 晚上八点,大家如常呆在自己的房间,偶尔有人出来上卫生间。 洗不洗澡也罢,张小南呆在保安休息室看书,等待十点来临。 马丁和弥珍寸步不离保护对象,深夜将剩下他一人在屋里探险。 但愿那个黄眼恶灵别再来搞事。 九点四十分,因为莫医生软禁在办公室,所以今晚锁门的是两名护士。 她们娴熟地给病房上锁,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卧室。 张小南时而看手机,待二十分钟过,他拿着手电筒和手机,关灯出休息室。 皎洁月光透进窗户,大厅的家具影影绰绰,煞白的手电筒光束扫了一圈。 他特意照亮墙上的挂画。 通常夜里的画容易吓倒人,他先检查挂画有没有异常。 黑暗为画中的卡通添神秘的外衣,白天它们眼神纯真,到夜里这一双双大眼睛盯着胆大的活人,眼神隐约多了生气。 张小南的光束来回扫挂画,什么鬼都被他照瞎眼。 有光便有影子,他淡淡的影子因光晕与黑暗分离,静静地潜伏身后。 124、爱心疯人院(十三) 叮铃—— 清脆的铃声紧扣心弦。 酒味突然飘进鼻腔,道不出从哪儿而来。手电筒光束扫大厅,煞白光线落在家具上。 啪—— 张小南身形凝固,听出声音的方向是自己的休息室。他猛地转身照亮休息室门前,一个黑影快速闪过。 奇怪,自己活生生地站在大厅,他不来攻击去敲什么门。 正疑惑,浓郁的酒味扑来,手电筒的光束落在墙壁,眼前没有黑影。 酒味很浓,他确定酒鬼还在大厅。 单薄的光束四处照射,掠过沙发,掠过茶几,掠过饭桌。 他转身,光束随之掠过电视机,掠过挂画。 他蹙眉细嗅酒味,向左转的一瞬间回望身后,一张青白的脸蓦地暴露在光线下。 浓而臭的酒味扑面而来。 下一秒,一双青白的手掐来,竟硬生生穿过张小南的脖子。他惊愕地发愣,忽见一圆形的黑影劈头拍来。 什么东西! 他愣愣地后退几步,惨白的灯光直射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你就是酒精中毒死的病人?”张小南提着手电筒和平底锅逼近。 “我……” 其青白的脸上布满青紫色尸斑,眼下乌黑,十分丑陋。他甩甩头,明明自己才是鬼。“我杀了你!” 冰冷的手再次伸过来,张小南快速侧身,接着平底锅拍他的后背。猝不及防的他摔个狗啃屎,却浸入地板不见。 “嗯?” 张小南连忙踩地板,见没动静便照射四周提防偷袭。酒味还没散,指不定酒鬼躲在暗处伺机。 酒鬼有模有样,应该就是酒精中毒死的病人。那么昨晚出现背后灵代表什么? 大厅没有发现,他朝走廊去。 走廊两头静悄悄,只有夜色与月光笼罩。 他回到大厅准备上二楼查看,电视机突然亮起黑白雪花,沙沙声惊扰静谧的大厅。 手电筒照过沙发,没人;照走廊的方向,也没人出来查看。 他收起平底锅,一手举电筒一手摸电视机的开关,意图关电视。 雪花画面使大厅一秒黑影闪烁,下一秒陷入黑暗,张小南背后的影子也时有时无。 他不停按几次开关都关不掉电视机,画面防不胜防地变化,倒映张小南放大的脸以及大厅局部。 照镜子般,张小南在电视屏幕看到自己。 他狐疑地打量画面,对面的自己也狐疑地打量。他抬起右手挠脸,对面也抬起同边手挠脸。 搞毛,电视机变镜子。 张小南慢慢地后退,对面的他也慢慢后退,可见身后的茶几和沙发。 他盯着电视画面,发现背后的影子动了。 背后的影子拉伸到墙上,然后慢慢地下沉。 张小南回望身后,影子依旧投在墙壁。 再看电视画面,那影子缓缓地立起,从平面变成一个诡谲的黑影站在自己身后。 他再回头之际,余光瞄见电视里的自己没有回头。 对面的张小南直勾勾地盯来,任由身后的黑影靠近。他觉得,对面的自己更加阴沉,刘海投下一片暗影遮挡眼睛,脸颊被颧骨的暗影削去。 紧接着,身后的黑影贴着“张小南”背后。黑影如同融化的冰淇淋,与“张小南”融合。 与此同时,一个消极的念头仿佛老巫婆的枯手,带着神秘力量的尖指甲拨动心弦,壮大内心的阴暗。 而电视机里的自己忽而笑了,他转身不知去哪儿。 张小南急忙凑近电视机看他去哪儿,勉强看见他往走廊去。 继而他跑到走廊,不见可疑的人影。他蹑手蹑脚地到护士寝室门前偷听,又到莫医生和院长门前,隐约听见均匀的鼾声。 他暂且放心,回到电视机前面。 不料,电视里的自己拖来一名护士,他手里拿着菜刀。他故意看一眼镜头,随即笑着手起刀落。 电视画面被飞溅的暗红淹没。 “不……” 张小南初时焦急,后来逐渐冷静,坐在茶几上看分尸画面。 菜刀锁在存储室,对面哪来的菜刀。 他静静地观看对面的表演,思考对方的用意。 刚才一刹那,他的确冒出杀人的邪恶念头。只不过他不是变态,很快就抑制住。 电视画面几乎看不清,一缕一缕红色液体流下。暗红的光芒投射大厅,液体的影子斑驳如蚯蚓,他的半张脸映着流动的影子。 对面终于完事,不忘用手抹干净镜头,对着张小南狞笑。 “傻逼,老子虽然长得阴沉,但是正直的好青年,不吃你这一套。” 对面似乎能听见,表情错愕。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砸坏电视机?” 言毕,电视机画面黑了,大厅重归死寂。 静待片刻,张小南提着手电筒上二楼巡逻。 光束割裂黑暗,病房门的锁头反射寒光。 他一一扫过每个病房,上锁的锁头都完好无损。有马丁和弥珍在,他不担心方浩或乐乐突然死去。 二楼没有状况,他快步回楼梯口。 途中,他突然驻足。 手电筒打在身旁的墙上——多了一道人形黑影。 转眼,黑影穿过他身体,酒味残留,身体发冷。 张小南很不舒服,心底涌现莫名的暴戾和愤怒。他的双脚自动迈开,步向方浩的房间。 杀戮的念头一触即发,他恨不得马上闯进去分尸方浩。 擦,说了多少遍老子正直! 他的手硬生生地停在门前不动,死命不肯砸锁闯进去。他把心一横,唤出平底锅。 我拍我自己! 头痛欲裂,昏头转向,他坐在地上缓神一会儿。 偏偏邪物不消停,从地面立起来扑向张小南。 妈蛋! 张小南又用力挥去,那黑影竟然消散一秒而在地面重组。不过这次它没敢再骚扰张小南,落荒而逃。 他扶额检查平底锅。 亚纳尔说过质量过硬,就连黄眼幽灵也拍出体外,没道理拍不散其他幽灵。 影子…… 总是跟影子有关系,而且不会灰飞烟灭,他边下楼边思索。 等等,他灵机一闪。 任务描述是带方浩离开疯人院,而非带方浩逃离疯人院,他一开始就忽略了本质。 脑子如被霹雳劈醒,所有线索终于串联起来。 他终于晓得恶灵的真面目,就等明天印证一切。 125、爱心疯人院(十四) 翌日,天亮。 去洗漱的护士碰见从外面进来的张小南,不禁错愕。 “这么早,你去哪了?” “在草地上晨运而已。”他笑了笑。 “原来如此。” 两名护士接着上二楼给病人开锁,张小南紧跟过去。 病人安然无恙,没有人遇害。 护士监督他们在二楼的卫生间洗漱,这期间,张小南在阅览厅随意拿出一本书看。 等方浩回房间,他大步流星赶去,闪入方浩的房间并关门反锁。 正想换下睡衣的方浩愣愣地注视张小南。 “嘘,昨晚我画了一幅很有趣的画,只能给你看不能给别人看,在我手机里。”张小南鬼鬼祟祟地压低声线,掏出手机。 方浩没有抗拒他靠近,似乎等他拿手机过来。 张小南拨弄手机一番,继而递至方浩面前。 手机画面晃了晃,方浩目不转睛。 初时他有点疑惑,没多久他惊愕地瞪圆眼睛,恐惧地后退。 床绊脚,他慌乱地坐在床沿。 张小南好奇他看到什么,于是歪歪脑袋看屏幕。 画面是自拍拍摄,前置摄像头对准方浩。不过画面中的人却被纱布包头包脸,双目紧闭,戴着氧气罩。 他的脸隐约露出伤疤。 “这是谁,不是你吧?貌似伤势严重。” “不……不!” 张小南拿着手机逼近恐慌的方浩,逼他正视画面中的伤者。“他的脸型跟你的挺相似,不会真的是你吧?销售员方浩。” 销售员…… 画面与语言的刺激使方浩脸色铁青,他难受地抱头退到床上,视手机是恶魔。 “不是我……不是我……” 他喃喃地重复一句话。 效果已经达到,张小南拿掉手机。“说起来真奇怪,这座疯人院外面除了草坪什么都没有。没有马路,没有邻居,连附近的一座房子也模糊不清。” 张小南扬起嘴角,似嘲笑。“更奇怪的是,我走到哪,脚下都是草地,无论走多久都去不了附近那座房子。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不……” 抱头的方浩双脚蹬乱床单,要挨着墙角才有安全感。 “且不说外面,疯人院里也很奇怪。因为病人偷喝酒而酒精中毒死,从而禁酒,我不由得思考其他病人有没有喝过酒?例如你。” 方浩全身一震,呆呆地凝视枕头。 “又例如手机画面中重伤的病人,出事前有没有喝过酒?” 失去焦距的眸子颤动不已,方浩的手深深埋入发间抓头皮。 “销售员喝酒应酬很平常吧。” 方浩死死瞪着张小南,零碎记忆开始在脑中拼凑。 “院长对你们关怀备至,护士们不厌其烦地照顾你们,除了莫医生没有不好的地方。” 此刻方浩犹如愤怒的狮子,凶狠地瞪视敌人。 即将在沉默中爆发。 “方浩?你换好衣服了吗?”不赶巧,外面的护士敲门催方浩。“方浩?方浩?” 对峙的两个男人无动于衷,世界剩下他们俩一般。 “为什么排斥莫医生。” “……” 张小南冷笑:“因为莫医生相反,非要给你们药物治疗。他没有爱心、不包容,冷冰冰,所以你不喜欢他,对吧?” 方浩一声不吭。 他不以为意,嘲弄地环顾可爱的病房。“这里确实像桃源,但可惜是个囚笼。” 他转头看方浩,“爱心疯人院与世隔绝,院长和护士们的爱心营造出你愿意沉溺的乌托邦,你不愿意面对现实,偏偏莫医生是你仅存的理智,时刻提醒你勇敢面对,所以你讨厌他。” “不是。”方浩咬牙切齿,手攥紧床单。 张小南对他无力的辩解嗤之以鼻。 “所谓酒精中毒死的病人映射你内心的罪恶,你可能不知道,随着你逃避的时间越长,罪恶离你越近。被杀死的病人就是证明,他们变成了心魔侵蚀你的精神。” “我不信,你别妖言惑众!” “问问你的恐惧就知道,他能看见躲在影子里的罪恶。” 方浩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他哭喊着抓头发,扯得头皮和脸部通红。 几许发丝飘落,他无措地蜷缩一团。“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不信……” 张小南摇头叹气。 疯人院里其他人都不是真实存在,包括张小南自己。 乐乐和莫医生一早就提醒过。 他朝方浩伸出手,“跟我离开吧,否则你会堕入无尽的深渊。” 方浩凝视他的手发呆,片刻拼命地摇头。“我不走!我不想出去!我宁愿永远留在这里!” “你必须出去,不能继续逃避。” “不!你不知道我出去后有什么等着我,你什么都不懂!” 大喝惊动门外的护士,她焦急地拍门。“方浩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快开门!” 张小南无视外面,一怒之下抓着他的手腕。“你必须出去!你以为陷入昏迷就逃避问责?被你撞倒的人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你的家人又怎么办?” 方浩猛地一哆嗦。“你……知道了?” 今早他外出时就已经证实心中猜测。 “你是成年人,犯了错就该面对,别像个龟孙子畏畏缩缩,废物!” “你,说我废物!?” “你当然是废物,因为逃避而占用医疗资源。想想救死扶伤的医生,想想被你撞的死者家人。所有人围绕你的事故忙碌,只有你咸鱼一样躺着,还不是废物?” “你!你!” 方浩咬紧下唇,眼神迸发恼火。 “社会的包容不是给你这种人,面对现实吧。” 一针见血戳痛方浩的心窝。 泪水霎时夺眶而出,他放声痛哭。“我不想的……那晚要应酬……我已经尽力减速……对不起……” 随着他痛哭忏悔,窗外的阳光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孤寂的黑夜。 房内陷入黑暗,墙上尽是用红色荧光笔写着的话: 你杀了我。 “怎么回事?”张小南反应不过来。 方浩则面如死灰。 “乐乐不行了。”弥珍的声音传至张小南脑海。 他审视绝望的方浩,恍然大悟。 乐乐是维持疯人院的核心精神力,她代表快乐。 126、爱心疯人院(十五) “没得选了,你必须跟我离开疯人院。”他强行拉着绝望的方浩下床。 不知所措的方浩跟着他走。 打开房门,屋里同样昏黑。墙上写满“你杀了我”,密密麻麻;红色荧光幽怨,屋里似洒了血。 倒在门边的护士痉挛抽搐,她的脚、胳膊乃至半张脸被黑色物质侵蚀。 “走……方浩……走……” 她吃力地伸手,当方浩伸手拉她的时候,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相处了两天,张小南对她的惨状有几分难过。不过难过的情绪转眼即逝,他拉着伤心欲绝的方浩下楼。 没走几步,他拉不动方浩。 回望发现,楼梯旁的墙壁伸出一双黑色的手掐方浩脖子。张小南二话不说,挥平底锅。 带酒味的黑手一松,张两人急匆匆跑下楼。 “那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那就是滋生的罪恶、心魔,数量可能不止一个。” 方浩脸色煞白。 倒在楼梯口的护士和丽娟也遭到黑色物质侵蚀,她们还没死透,瞪大眼睛注视两人经过。 眼里写满恐惧。 丽娟的泪水打湿脸庞,映着红色荧光,她的眼睛似流血。 方浩不忍再看。 大厅的情况更惨不忍睹。院长和陈伯趴在饭桌上,背部和半张脸被腐蚀。 “呜呜呜……”孩子的哭声引起他们注意。 是小超,他坐在另一具小身体旁边哭。那小身体穿着连衣裙,上半身和头部几乎被腐蚀透,身体往下凹成黑洞。 小超好不了哪里去,他的胳膊一块白一块黑,迟早步乐乐的后尘。 半透明的马丁和弥珍悲伤地围着小超、乐乐。 至于莫医生,他软禁在办公室,估计情况差不多。 张小南拉着方浩继续往大门走,然而暗影斑驳的地板突然立起几道人形黑影,包围张小南和方浩。 它们居然率先攻击张小南,齐刷刷地伸手掐脖子。 “你蹲下来。” 方浩不明所以,仍是照办蹲下来。 其中两双穿过张小南的脖子,喉咙的冷意使他恶心透顶。 “看我小黄鸡的大风车!” 他的双手握着平底锅原地旋转。结实的锅底接连拍扁包围的黑影,陀螺般的他晕乎乎地停下来。 虽然包围的黑影被拍散,但正如他猜测,象征心魔的黑影数不尽、死不透,散了一批又起来一批。 “救命——” 方浩的左手被自己的影子拉扯,要他进入黑暗世界。 与此同时,大厅里涌现一道道黑影,浪潮般成群结队。 弥珍和马丁立刻现身帮忙,“你带方浩出去,这里交给我们!” 转眼,一只只黑手抓向二鬼,有的从地板冒出,拉扯他们的脚踝。 弥珍的长发一泻千里,卷着身旁的黑影;阴郁的马丁直接抓碎黑影。 张小南帮方浩脱离影子拉扯后,屋子的大门忽而轰然关上,屋里黑沉沉。 “它们不想你离开,你内心的罪恶感太重。” “怎么办?我不想死在这里。” “既然这里是你创造出来的,你想出去的话就要坚定活下去的信念。要不要活下去,快选择!” 方浩环顾不成模样的疯人院,铁下心来点头。“我宁愿出去也不想被这些鬼东西捉住。” “很好。” 张小南回望大杀四方的二鬼,毅然拉着方浩跑去大门。 一路上挥锅,拍扁挡路的黑影。 大门推不动,张小南便用平底锅敲打大门。幽灵都能拍灭,他不信拍不坏一道门。 黯淡的光芒在大门表面一闪而过,须臾门推开了。张小南先推方浩出去,接着外面腾升圣洁白光。 手机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方浩回望张小南,身影渐渐透明。 “谢谢你。” 张小南刚想跨出一步,竟被神秘的力量扯回大厅,接着大门重新关上。 什么情况? 他连忙掏出手机查看,顾不上身边掏心掏肺的黑影。 【已完成主线任务:带方浩离开爱心疯人院。】 【恭喜用户咸鱼君生还并通关,数据稍后结算】 后半句连标点也没有,显然被硬生生地截断。没有传送倒计时,他得继续逗留? 但随着方浩离开,疯人院的墙壁、天花板开始崩塌,粉末和石块陆续下坠。 他躲落石之际,刺骨的阴风回荡大厅。 风来,众黑影消失。 弥珍和马丁神色巨变,提醒张小南小心。 很快,他知道是什么东西困着自己。 一朵暗紫色火焰凭空冒现,簌簌粉尘绕开火焰,往两边洒落。 火焰中间,一双皱巴巴的手伸出。来者钻洞似的接着露出头发霜白的脑袋,黄色眼睛戏谑地打量狼狈的张小南。 “是你。”张小南拍拍肩上的白灰。 那老头赫然是上一个副本,骗他们进马丁家的管家。 “嘿嘿,小朋友,我又来了。” 老头钻出上半身,沉甸甸的威压迎面而来,弥珍和马丁很不舒服。 他跟普通幽灵不一样,身带恶臭之余压迫感犹如五指山。 “你是梦魔?” 老头阴森地狞笑,“不管我是谁,你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天花板崩塌大半,可望见摇摇欲坠的屋顶。 张小南缩着脖子抱胸,“我死前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见他露出害怕的模样,老头愉悦地钻出火焰,双脚落地。“渺小的凡人没资格知道,或许你到了地狱就明白,桀桀桀……” “既然你是高高在上的魔物,为什么不能怜悯弱小的我,告诉我真相?” 老头笑着欲言又止,随即表情突变。“狡猾的人类,想套我话?” 套话失败,张小南急忙喊弥珍、马丁回文具袋。 老头看不懂他的操作,认为是自暴自弃的行为。“真可怜,以为你会勇敢地反抗,我果然高看人类的灵魂。” “老头,你知道人类的小说流行一句话吗?” “什么?” 张小南笑了。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刚落,一枚硬币抛向老头。 在老头眼里,硬币平平无奇,他嗤之以鼻地挥手拍走。 但一触碰硬币,强大的电流淹没老头的身影。 “f**k!” 老头最后的遗言与整座疯人院的残垣断壁浸没于电光海洋。 【离开副本传送中……】 127、死神的镰刀 通关副本8次。 能量值:6758 杀戮值:100(可查看折叠数据) 技巧值:192(可查看折叠数据) 环保值:20 杀戮值的详细数据是: 无脑杀戮:0 砍杀个数:0 反杀:1 猎杀:0 罪恶:0 胆量:99(上限值100) 然后是技巧值的详细数据: 理性思维:80(上限值100) 感性思维:50 破解(幻觉/陷阱/世界观):2 逃生次数:0 艺术:10 挖坑:0 正义:50 “单人地狱副本的数值不高。” 张小南减去原有的能量值,算出这次获得的才1042能量值。不过系统提示因消灭a级boss,额外奖励3000能量值。 因此,总计能量值是9758。 奈斯,赚了。 抽奖次数变成两次,其中一次是初次参加单人地狱副本而额外奖励,并随机奖励一件道具。 运气好的话,他今晚能得到三件道具。 趁亚纳尔顾着缓神没空理自己,他先洗手抽奖。 【恭喜用户咸鱼君抽中“死神的镰刀”!】 【恭喜用户咸鱼君抽中“喷火吹风筒”!】 【名称:死神的镰刀】 【品质:失败品】 【功能:死神自吹自擂的得意之作,听说一刀劈下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一件: 【名称:喷火吹风筒】 【品质:奈斯】 【功能:残暴艺术系列,喷火就是艺术!】 张小南喜滋滋,这回运气爆棚。 至于随机获得的道具则是辅助类型。 【名称:滑稽笑表情包】 【品质:一般】 【功能:出现在头顶提升拉仇恨的能力,可取代当前称号与职业显示。】 这道具显示自动发放于手机,想设置时可到个人页面替换。 “天使快递到——”门外,是那熟悉汉子的声音。 张小南缓缓开门,看见快递大哥一手扛着包裹好、镰刀状的物体,另一条胳膊夹着一盒快递。 快递大哥表情鬼祟,似卖颜色电影的小贩。“最近人间刀具管制严格,我趁没人经过就快快给你送来,赶紧签收。还有这个吹风机。” “嘿,不能像上次直接放进文具袋吗?”张小南一边签收一边揶揄。 快递大哥憨憨地笑呵呵。“这次物件太大。咳,上次我给另一个用户送快递,是我弟弟顶我班,他见体积小就直接放进文具袋系统。” “呵呵,无中生弟啊。” “嘿嘿嘿,生活艰难,老哥留条生路。”他打眼色瞄门后,暗示张小南别跟亚纳尔投诉。 “天使也生活艰难?” 他压低声线:“我们那边也要货币流通,钱是全世界的好东西。” 张小南了然一笑,友好地拍他肩膀。“行了,开玩笑而已。” 快递大哥放心了。 心情极好的张小南扛着镰刀、单手抱快递盒回屋,迫不及待地拆包装。 “哇,那把镰刀有不舒服的气息。”弥珍飞快地远离镰刀。 亚纳尔瞅一眼,“死神那家伙就喜欢搞表面一套,依附上面的气息用来吓唬人罢了。” 弥珍鄙夷地一声“切”。 “这镰刀……好哥特……” 黑色的镰刀柄一米半长,套上脊椎骨的装饰。弯月刀身反射淡淡的紫光,但刀刃有细微的裂纹,刀身有一处明显的缝补。 “难怪说是失败品。”他有点失望。 “真正的死神镰刀,人类无法使用。”亚纳尔滑下床。“虽然是失败品,但威力是正品的一半,足够对付恶灵。接受这件物品需要付出同等代价。” “什么意思?我有不好的预感。” 亚纳尔笑而不语。 这镰刀在副本扛着走来走去太招摇,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将武器造成平底锅。 至于喷火吹风机,他把窗台的衣服全部收下来,然后伸到窗外试验。 轰—— 火光乍现,防盗网黑了一片。 糟了。 “咳咳,我先去洗澡,再来研究黄眼老头的问题。” 亚纳尔凝重地坐回床上,戴上贴额角的仪器联系谁。 弥珍煲剧,而马丁乖巧地站在她身后看剧。 “可以肯定,入侵者是针对你。” 张小南洗完澡后,坐在床边跟亚纳尔讨论。“他死了吧?系统提示我杀的a级boss就是他吧。” “嗯,我这边检测到入侵者已经死亡。不过不能松懈,他这次亲自出现杀你,不见得背后没有主使。” 张小南一个哆嗦,“所以他背后还有势力。”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弥珍气鼓鼓地转头看来,“到底是什么势力?没完没了骚扰我们,如果可以一次性消灭就好了。” 亚纳尔严肃皱眉,心性与萌萌的外表严重不符。 “那老人家有地狱的臭味。”马丁低声补充。“玛丽是在地狱游走过的活死人女妖,我在她身上闻过一样的臭味。” “玛丽去过地狱?”张小南第一次听说。 “是的,她曾经与满身臭味的邪灵走近,去过什么湖景谷。” Σ⊙▃⊙川 骇人听闻。 湖景谷是湖边小屋的续作,非常黑暗血腥。 居然有联系,他万万没想到。既然去过湖景谷,他明白玛丽为什么沾地狱的臭味。 “那我以后不能进多人副本了?”他忧心忡忡地问亚纳尔。“那势力的手下死了,肯定找我报复,如果进多人副本会连累老王他们。” 亚纳尔环手抱胸思索,眉心扭成“川”字。“我先调查一下,你暂时别再进副本,等我消息。” 张小南一本正经地点头。 “他们会不会来这里追杀?”马丁蓦然的一句使气氛低落至冰点。 亚纳尔默然片刻,“不能确定。你们俩轮流随张小南上班,不过别随意露面。” “明天我第一个轮班!” 弥珍跃跃欲试。 “你别随意出来,冬天够冷了。” “略略略。” “明早记得起来晨跑。”亚纳尔慢悠悠的一句令张小南的好心情俱散。 一夜无梦。 两个人挤着睡还挺暖和,清晨起来却是折磨。 “疼死了!” 睡梦中的张小南被亚纳尔掐胳膊掐醒,他下意识地弹起关手机闹钟。 “一分钟穿衣服,三分钟洗漱。” “我的大爷呀,你是魔鬼教官吗!” 嘴上吐槽,但张小南身体诚实,麻利地套运动卫衣。 “还有四十秒穿衣服……” 128、第二个小天使 弥珍随张小南上班去,余下亚纳尔和马丁在家。 “马丁,戴上口罩陪我去一个地方。” 拿上钥匙、一百块和口罩,他们结伴出门。 如果亚纳尔自己出门,路上热心的大妈会孜孜不倦来烦他,甚至会遇到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为避免麻烦,他需要马丁陪伴出门。 寒风飒飒,早上七点半的天空仍是黑沉。若非路上的上班族匆匆走过,误以为现在是凌晨。 亚纳尔和马丁不怕冷,前者为了接地气才穿一件童装棉衣,后者依然西装革履。 两人过于吸睛,尤其是马丁忧郁的气质,勾起女路人的保护欲。 忽而寒风捎来香味,亚纳尔嗅了嗅,拉着马丁找香味的源头。 末了,他们各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边吃边走。 真香。 来到附近的儿童公园,亚纳尔带马丁到僻静的树下坐。马丁不敢问来干什么,乖乖地陪他等。 不多时,隔壁的树簌簌作响,继而跳下一个小身影。亚纳尔见状叮嘱马丁在原地等,自己则走过去。 “你好,艾丽。” 亚纳尔面前的小女孩同等身高,外表四岁左右。黑色卷发,浅棕色瞳孔,混血儿的容貌充满神秘感。 她是艾丽·巴比勒,看管天蝎座的黄道天使,gm之一。 看见同类的五短身材,她忍不住一拳捶他萌萌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亚纳尔闪避,用拳头正面刚她的拳头。 “哼,看到孩子的脸就想揍一下。” 说着,艾丽一瞥他捧着的章鱼小丸子,揶揄:“没见一段时间,你已经代入人类孩童的身份,还记得怎么展开翅膀吗?” 亚纳尔已经习惯她的毒舌,展开透明的结界后切入正题:“艾丽,为什么你也降临人间?” “不止我,其他黄道天使也降临了,都住在人类家里。” 艾丽活动手指和脖子,饶有趣味地望对面的马丁。“你守着的那个家伙真乱来,带回来第二个了。呵呵呵,真想看那些程序员日夜加班的哭脸,让那家伙再多带几个回来呗。” 媚眼如丝,她笑起来狡猾可爱。 亚纳尔分神沉思,原本降临的只有他一个黄道天使。 “你们降临有什么目的?” “告诉你可以,但我们要交换情报。”艾丽如同狐狸,媚眼流转精光。 亚纳尔早有预料,跟她套取情报就要付出。 “可以。” 艾丽肆无忌惮地吃掉他最后一个章鱼小丸子,见亚纳尔急了,她开心得花枝乱颤。“人类的食物挺好吃的。” 亚纳尔很委屈。 相反艾丽心情极好,不捉弄他了。“我们降临的原因跟你昨晚说的事情有关系。” 他挑眉。 “我们的app在前段时间遭到不明原因入侵,他们破解了天使加密的防火墙制造了一个墙洞。等程序员发现的时候,入侵者已经潜伏在app的字符世界内部。” 艾丽环手抱胸挨着树干,愤然咬牙:“我们的防火墙密码不断更迭,每24小时换一次,如果没有内鬼透露我不信外部能破解!要是被我知道内鬼是谁,一定扔他去深渊泥沼!” 亚纳尔洞心骇耳,不敢打断怒极的艾丽。 “由于入侵者数量不明,而且出现入侵者入侵副本杀死用户的情况,我们不得不介入——挑优秀用户,代替gm清理入侵者。” 降临人间后,天使的肉身禁止进入副本,只能作为监测者存在。 “居然是这样。” 起初亚纳尔只是降临人间修复漏洞,没想到情况愈发严峻。“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呵呵,”艾丽神秘一笑,“你也认识的。好了,轮到我问你。你那个家伙制造的漏洞是怎么回事?部长不肯透露。”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一进副本,两米之内的代码必然小幅度改变,但又不影响副本的整体运行。我将他在副本内的肉身转换代码观测,发现很奇怪的情况。” 艾丽全神贯注侧耳。 “他肉身的代码绝对值全是负数,普通人人的绝对值是正数。可能因为这样,他才会制造两米之内的漏洞。” “真是有趣而奇怪的家伙。” “艾丽,你对于黄眼的恶灵有什么看法?”亚纳尔的语气突然严肃。 艾丽瞅他一眼,“拥有黄眼的已经不是恶灵,而是大魔王级别。” “哪个大魔王能够创造梦境杀人?” “不会吧,你们遇到大魔王了?” 亚纳尔将两次副本出现的黄眼老人,告诉艾丽。 “哼,一击消灭的肯定不是大魔王,我想是被赋予某种魔力的小喽啰,借黄眼掩饰真实的身份。能创造杀人梦境的恶魔只有一个,就是夜魔,又称梦魔。” “嗯,我也猜是梦魔。”亚纳尔沉吟着抬眼,被忽而凑近的艾丽惊着。 他眼里尽是艾丽放大的脸。 “亚纳尔,你知不知道梦魔隶属哪片深渊领域?”艾丽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 “死亡庄园。” “你知道死亡庄园属于哪个魔使吗?” 亚纳尔凝重沉默。 艾丽深知他晓得是哪个魔使,语重心长叹道:“那个家伙不但破坏了乌列尔的收藏馆,还惹魔使追杀,他活不长咯。亚纳尔,劝你辅助另一个人类吧。” 他拧紧眉心岔开话题:“是不是可以借此证明入侵app的是死亡庄园的恶魔?” “可以这么说。但没有证据,除非我们缴获死亡庄园恶魔的尸体,否则不能贸然找死亡庄园的魔使算账。” 艾丽撇嘴,“明知是恶魔入侵却不能进攻,上面就好面子和爱走程序,真想虐死那些恶魔。” 浅棕眸子燃烧熊熊怒火。 “算了,你还是想方法保住那家伙的性命吧,人类太脆弱了。再提醒你一句,元旦的活动不简单,赶紧操练那个家伙。” 两个小天使闲扯一阵就分道扬镳,艾丽动用力量隐身,飞回寄宿的家里。 马丁发现亚纳尔始终凝重严肃,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哎,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基本猜透app举行元旦活动的意图,希望参加活动的人类不会血流成河。 129、不是傻X的甲方,有吗? 另一边,都市美人工作室。 一大早,员工们忙着收拾办公室,整理桌面——听说有重要的客户上门! “南哥,会是什么样客户?”周昊到张小南旁边八卦。 “等会就知道了。” 周昊连忙检查自己的衣着是否整齐。 约九点,客人如约而至。 前台小梅紧张兮兮地来找张小南:“美女……不,客人到了!” 美女?办公室里一群雄性两眼放光,伸长脖子瞄前台旁边的沙发。 嘶,真的是美女! 秀雅绝俗,气若幽兰,气质是鲜有的古典。 继而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南前去招呼客人,有说有笑,然后一起走进会议室。 “好像古代穿越过来的美女。”设计妹子星星眼。 男同事的关注点则不一样。“听到没,他们认识的。” “天,他居然认识美女,我以为他是宅男。” “今天起,要踢他出单身狗行列。” 会议室内听不见外面的议论,兰月眉开眼笑,双手握着热腾腾的被子取暖。“原来你是设计师。” 张小南虽然有与网友面基的羞涩感,但仍要厚颜无耻地夸自己一句:“我们都是艺术家,算半个同行。” 兰月嫣然一笑。 不多时,蒲萄抱着一叠商品册和合同进办公室。兰月和张小南马上站起来,后者为兰月介绍老板。 兰月有些意外,没想到是女老板。 蒲萄则眼前一亮,放下商品册和杂志,热情地跟兰月握手。“小南果然没介绍错,你非常极度符合我们的品牌形象!” 她受宠若惊,愣愣地任由蒲萄握手。 “我们坐下聊。等会编剧会过来一起谈,他说想先见一见模特。”张小南提醒蒲萄别光顾着站。 过于激动的蒲萄如梦方醒,忙请兰月坐下。“和编剧见一下面,你介意吗?” “不介意,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剧本。” 蒲萄耐心地解释:“我们主张走叙事路线,尽量贴合你的气质编造故事。现在先聊一聊合同和酬金,以及你的时间安排。” 酬金方面蒲萄不会吝啬,按照模特兼演员的市场价格付。 兰月没想到酬金丰厚,她本想着帮朋友的忙而已。“酬金方面我没有意见,只是每天拍摄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小时,尽量不在夜晚拍摄。” 她歉意笑道:“太晚睡会伤害嗓子,抱歉。” “我理解,小南提过你原来的职业。这一点我会跟编剧和导演沟通,不会影响你原来的工作。” “谢谢你们理解。” 小梅突然敲响办公室的门,带来一位文人气质的年轻人。 编剧到了。 张小南注意到年轻人里面的格子衬衣洗得脱色,牛仔裤的蓝色比较浅淡。 “你们好,我是小犬介绍来的编剧,我叫李夏天。”他背着背包,腋下夹着厚厚的本子。 “你好,我叫张小南,这位是我的老板蒲小姐,这位就是我们的模特兼演员兰小姐。” 张小南率先与他握手。 与蒲萄打过招呼后,李夏天扶着黑镜框端详兰月。 兰月看看张小南和蒲萄,一脸问号。 “我们坐下聊吧。”蒲萄化解尴尬。 李夏天知道失礼,连忙解释:“我工作的方式与别的编剧不太一样,如果故事围绕特定的演员,我喜欢先观察演员的特质。” 有追求啊,张小南佩服。 同是创作者,他理解李夏天。 “那么李先生对于故事有什么头绪?”蒲萄问。 李夏天注视气质古典的兰月,“冒昧问兰小姐原本从事什么工作?” 兰月的气质不是市场上的模特可比,他看出兰月并不是专职的模特。 “唱粤曲。”她笑了笑。 “我建议故事元素包含粤曲方面,与兰小姐的气质更加契合。加上贵公司是卖女性产品,在凸显女演员特征的前提下融入产品,更增强产品的说服力。” “这样不错。”张小南愈发欣赏这位编剧。“我们的品牌核心是神秘、给予女性自信,如果故事里蕴含女性自信的信息,相得益彰。” 李夏天含笑点头。 终于遇上理解自己的甲方了! 过去那些简直是傻逼。 兰月不明觉厉,蒲萄则蓦然拍桌:“就这个方向吧!我打算宣传海报的风格跟广告内容挂钩,怎么样?” 她目光炯炯地注视张小南。 “老板英明。” “好。李先生,剧本大概多久写好?” “广告打算拍摄多少分钟?” 张小南接道:“预计五分钟。” 李夏天点点头,“最快明天可以出初稿,最迟后天。对了,听说你们打算拍成短视频那种?” “这是原来的想法,我想到新的点子。”张小南今早跟蒲萄提过。“我们打算将花絮放上短视频app引流,正片是正统广告形式,发布b站。” 李夏天扶一扶镜框。“这个点子不错。” “其实你们可以找主播带货配合宣传,例如找樱桃牛奶。”兰月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小南。 他心领神会。 “可以可以。”蒲萄连忙记下来。 “既然是叙事型广告,我建议采光写实,请一至两个灯光师就够了。”李夏天为他们省钱。“写实的风格更有代入感,另外我们能不能到兰小姐练功的地方拍摄?” “诶?”兰月有点无措,“我要跟家人商量才能答复。” “没问题。”李夏天脑里已经有大纲。 接着蒲萄跟两位乙方详谈合同的事宜,走商业程序。 张小南抽空出会议室喝口水,却遭男同事们的围堵。 “三分钟之内,能不能给出美女的信息?” “客人的信息要保密。”他的笑脸很欠揍。 周昊挤进来旁击侧敲:“你们在里面谈什么?老板总不告诉我们有什么大动作。” 里面在签合同,他告诉同事也无妨。“准备要拍摄广告推广品牌,接下来有得忙了。” ⊙w⊙ 大家大眼瞪小眼,有种熬出头的感觉。 “那位美女是我们的模特?” “什么时候拍?” “有娱乐圈的大导演来吗?还有其他演员吗?” 拗不过七嘴八舌的他们,张小南拿着保温杯逃回会议室。 130、组队“开黑” 第二天,李夏天虽然交了初稿来,但他自己不满意,推翻初稿重写。 这几天他推翻了一版又一版,跟蒲萄说明要交出最完美的一版。 蒲萄白天忙着联系导演,晚上下副本,倒是不催他交稿。 周五晚上,张小南准时下班。到公司楼下,上了王小犬的车。 “老王,你的哥们对自己很严格。” “哈哈,是不是不停重写稿子?他在大学的时候就这模样,遇到值得写的就废寝忘食,美食和开黑都吸引不了他。” 张小南顿时对李夏天肃然起敬,同时担心李夏天的头顶。 轿车驶到某个小区的停车场,戴着口罩的两人来到某栋楼下按门铃。 今晚,如约到老霍家里吃饭。 乘电梯时,两人仔细对着镜面电梯检查衣服有没有脏,头发有没有沾东西。 老霍说,外面的食物不干净,宁愿自己做饭。 开门进屋,站在玄关的霍子川戴着浴帽、口罩,穿围裙堵住两人。“举起双手,闭眼别动。” 两人投降似的举手。 一阵消毒水味的雾气喷来,他们脸上微凉,然后听见霍子川叫他们转身。 又一阵雾气喷来。 “好了,可以换拖鞋了。” 两人乖乖照办,小心翼翼地换上为他们准备好的拖鞋。一进客厅,他们率先看见一个四岁的小萝莉坐在沙发上。 “老霍,你妹妹?” “不是。”霍子川眼里的嫌色转瞬即逝。 然而小萝莉凛若冰霜,眼神冷淡。她黑色卷发,浅棕眸子,混血儿脸蛋。 “亲戚家的孩子寄住。” 霍子川说完,小萝莉冷冷地打招呼,然后走去客房。 “好酷的小萝莉。” “你们坐,菜快做好了。” “需要帮忙吗?” 霍子川肃杀回眸,“客人不准进厨房。” 待他回厨房,张小南站起来参观客厅。家具非黑即白,地板干净得反光,电视柜里的书籍分类、书封分颜色摆放。 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王小犬也东张西望,他好奇老霍家里许久。“哈哈,果然是冷冰冰的风格,跟他的办公室风格一样。” “我猜你的房间贴满美国队长的海报。” “宾果,床铺也是红蓝。” 霍子川严肃地端着饭菜出来,美食的芬芳引他们肚子打鼓。每一道菜旁边放一双公筷,两人莫名紧张。 张小南想象不出其他客人来的时候,承受多大压力。 “小萝莉不吃饭吗?” “她不吃。” 电视播放着新闻,女主播的声音调节紧张的氛围。张小南不吝赞美老霍的厨艺,说实话除了气氛凝重些,饭菜味道极好。 “老霍,上次问你的问题考虑成怎么样?”王小犬笑嘻嘻。 “什么问题?”张小南明知故问,十足配合。 “嘿嘿,问他参不参加元旦的活动。我粗略计算过,在不消耗复活卡的前提下赚够25000能量值的用户不多,换言之门槛颇高,如果我们参加活动,能量值和道具会比较一般用户领先两倍左右。我觉得,这个活动是区分普通用户和高级用户的分水岭。” 王小犬头头是道分析的期间,张小南和霍子川夹走最大的两块鸡翅膀。 “这是人干的事么!” (▼皿▼#) 他好气。 霍子川戴着一次性手套,优雅地吃鸡翅膀。“所以你也参加?” “参加,哥要当高级用户。” 他点点头,“我只能也参加,当你们受惊吓的时候需要我心理辅导。” “你那不是心理辅导,是泼冷水。”王小犬心有余悸,“上次我找他免费辅导的时候,他不停倒毒鸡汤,太恐怖了。” “富二代需要经受社会毒打。有些人努力一辈子,还不如你随便搞搞事业。” “看吧老张,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张小南幸灾乐祸地吃鸡翅膀,“目前你们剩下多少能量值?” “我有6780。” 霍子川接腔:“4120,之前种树消耗了5000能量值。” 王小犬霎时自愧不如,“你们都种树了啊。种在哪?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树苗。” “这栋楼背后,人迹罕至。” 小树苗娇嫩,必须贴心呵护。 “今天是12月1日,剩下一个月赚能量值。捷径是通关多个地狱副本,不过我不赞成,我觉得太冒险了,地狱副本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霍子川赞成张小南的话。“稳打稳扎,偶然下一两个地狱副本,时间绰绰有余。另外你们还关注活动页底下的留言吗?” 张小南和王小犬摇头。 “有人说去团队副本赚的能量值比较多,但难度随之提升。譬如说团队副本,比多人普通副本难一倍。我想,我们可以试一次团队副本。有这经验,对参加活动有好处。” 团队副本的模式一共四种,目前他们只符合3v3模式。 到时参加活动的大副本少不了与别队联盟,而团队副本是刷相关经验的途径。 王小犬不太放心,“留言有详细说说团队副本的内容吗?” “很不幸,那人说的副本内容打了星号屏蔽。” “真是悲伤的事情。” “不如我们今晚去多人普通副本热下身?” 张小南心血来潮,第一次在别人家里进副本,新奇。 王小犬激动地打响指。“老张,明天休息吗?” “嘿嘿嘿。” 霍子川产生不好的预感。“房间不够。” “客厅够大。” “不知道一屋会不会存在三个奇点呢?” 这两个厚颜无耻的人,霍子川拿他们没撤。“先检查下自己的文具袋带了什么道具。” 张小南翻出文具袋,悄悄在app给亚纳尔的账号发信息。 他随身带了马丁的恶灵卡(今天轮到马丁值班)、无限充电宝、小铜铃、琦玉的气势、平底锅、死神的镰刀、夜视墨镜和喷火吹风机。 还有他带出门的【银桑的凝视】。 王小犬带出门的道具也不多,六件,仙豆是他必须随身携带的。 霍子川带够十件道具,足够他们应付普通副本。 亚纳尔发来回复:没问题,我在家里监视副本。 而霍子川进客房跟小萝莉交谈几句。 末了,霍子川拉两人进队伍。 【组队完成,请进行“扫一扫”进入副本。】 131、山村心慌慌(一) 【组队完毕,多人普通副本“山村心慌慌”即将开启,请拿好旁边的背囊。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生活一小时。】 又有背囊,张小南见怪不怪。 背囊内仍是旅行用品。 【此次副本的主线任务阶段性开启,请各用户密切留意手机。】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身处的环境摇摇晃晃,窗外阳光明媚,风景急速后退。 张小南定睛细看:公交车内部局部掉漆,座椅是绿皮软座且表面剥落。沿路哐当作响,车身颠簸,晕车的一定会吐。 “呕——” 真有人吐了。 他旁边没有人坐,东张西望发现霍子川和王小犬随意分开坐,与此同时也有两个妹子张望。 她们的目光落在张小南头顶时,一个流露惊讶,另一个稍愣且头顶有字,无疑是用户。 此次副本人数六人。 除了用户,车上乘客屈指可数。有挑着扁担的村民,也有穿运动装的背包客。 干燥的凉风拂进车窗,外面稻田金黄,时值金秋。 主线任务还没发布,张小南边看风景边留意手机信息。 【六名用户的身份皆是华琛事务所的探员,受委托进入大郭村调查。】 【主线任务一:到达大郭村,与郭一达接洽。任何一名用户完成后方可开启下一个主线任务。】 随着任务发布,陈旧的公交车驶到孤独伫立的站牌前。 司机回头大喝:“大郭村到咧!” 坐前排的村民弯腰挑起扁担,下车的乘客都让他们先下去。 机灵的张小南紧跟两位村民下车,提醒他们小心台阶,顺道瞄一眼箩筐里的物品。 “好嘞,小伙子真热心。”其中一位村民回头笑,黝黑的脸庞显得牙齿洁白。 所有背包客都在这站下车,非用户一下车就拍照,大赞这里风景好巴拉巴拉…… “叔啊,我想请问一件事。”张小南喊住其中一位村民。 两位村民显然相识,一起放下扁担回望。他们黝黑瘦削,条纹长衫的领子有些发黄。 张小南露齿笑:“两位叔,大郭村哪里最有特色?” 一同下车的还有背包客,显然这是有旅游价值的地方。 修建了牌坊的村口不算破烂,不过主干道仍是泥路。 适合采风多于旅游。 “呵呵,我们村子啊哪儿都漂亮!你在这里看,田里刻意划分了,一片种稻米,一片种青菜,看起来一个个方块的,是不是很有特色?” 张小南点点头,确实田野人工划分后很适合拍照。 热情的村民指着村口继续说:“村后面有矮的梯田,虽然比不上壮//族那些,但也很好看,吸引不少游客咧。还有,我们村子的蛇羹最有名,很多名人来吃过,连电视台也来报道过,你们可要尝尝!” “哈哈,听起来很好吃。” 笑嘻嘻的王小犬加入讨论。 两村民加倍自豪。“那当然,村里好几家做蛇羹的老字号,后来大家跟着新开很多家。” 他们忽而神秘兮兮的低声说:“小伙子,你们人好,叔给个提醒。吃蛇羹认准富华和多鑫两家老字号大排档,别的店都喜欢乱收费骗外地人。每个季度的收费不一样,笑死个人咧!” “好咧好咧,我们晓得了。” “你们慢慢玩,村里好看的地方多得很。我们先回去了,家里婆娘催得紧。” 两位村民摆摆手,挑起扁担往村口去。 张小南和王小犬挥挥,暗自消化村民的话。 “我在网上看过一个博客。”两个年轻背包客突然走过来,“有个博主说吃了这里的蛇羹得皮肤病。” 张小南吃惊侧目。“然后呢?” “那个博主没查出过敏源和蛇羹有关系,皮肤病好了不少,可能是她在别处吃错东西没搞清楚吧。” 说完,一群年轻人拿着相机进村,他们背着半人高的登山包。 “他们不是打算在山里露营吧?” “我看了眼两个村民的扁担,里面有抄网、圆扁的笼子和铁钩,他们是卖动物为生。” “只要不卖野生动物就合法,看他们正大光明地挑扁担,应该是卖普通的家禽。” 张小南沉吟着点头。 “嗨。那个,你们都是用户吗?” 两人闻声转身,除了独自站一边的霍子川,二女一老走来打招呼。 不算老,是个年约五十的中/老年人,身材高瘦。 刚才在车上吐的就是他。 而其中一个妹子不得了,她的头顶浮现“护工”两个大字,红艳艳。 等其他背包客离去,他们才放心讨论。 “这位叔,你经受得了惊吓吗?” 张小南想不明白,这把年纪来副本凑什么热闹。 大叔不甘示弱,昂首挺胸彰显自己的身姿依然挺拔,年龄不算老。“放心,我在殡仪馆当过保安,胆大得很。我的昵称叫心太软,是我最喜欢的歌。” “软叔你好。” “……” 软叔怒:“叫我心叔或者心太软!” “软叔通关过几次多人副本?” “两次。哎不对,别叫我软叔!” “进村吧。” 霍子川冷冷打断,抬腿步向村口。 张小南和王小犬跟上去;软叔不输年轻人,大步流星。 剩下两个妹子,当然只能跟上。 “嘿,小伙子,你的职业是奖励还是通关获得的?”软叔对张小南头顶的大字非常好奇。“我听说现在有职业选拔副本,你是不是通关了?还有这位护工和勇者,你也通过职业选拔副本了?” “哈,我是正义值累计就获得。” 妹子则酷酷的,不想回答。 软叔看向张小南,“你呢?” “通关多人地狱副本获得。” 张小南笑。 “地……狱?” 酷酷的妹子瞅了瞅张小南。 言谈间,一辆七座商务车从村口驶出来,停在六人旁边。 下车的年轻人身穿西装,一扫张小南等人。“一共六个,你们就是来自华琛的吗?” “是。” 年轻人微微一笑,“我是郭一达,就是聘请你们来的郭先生。先上车,我带你们到住处。” 132、山村心慌慌(二) 行驶在黄泥路上,车身颠簸。 所谓老字号大排档集中村口,虽然已经过了中午,但店门前停放许多轿车。 张小南扫过轿车的车门和轮子,从洁净的程度可以看出那些轿车并非来自村里。 主干道两旁全是黄澄澄的土房子,屋顶铺盖灰黑的瓦片。三三两两的大黄狗坐在路边,看着商务车经过。 遥遥望去,主干道外的小路羊肠交错,土房子错落有致。而村尾确实有一层黄一层绿的梯田,衔接连绵山丘。 沃野千里,时值金秋,农民们忙着收割稻米。 郭一达透过后视镜看见客人们眺望风景,他识趣地简单介绍大郭村:“我们大郭村从大明朝开始以狩猎为生,后来发现山上毒蛇太多,就增加捕蛇和种植的方式糊口。直到今天,村民以烹饪肉羹和人工划分田野来吸引游客,增加收入。” “大郭村打算开发吗?”副驾驶的王小犬问。 “会开发,他们求之不得。” 不知为何,他们觉得郭一达回答的时候声音比较低沉,隐约蕴含恨意。 沉默间,张小南急继续望窗外。路上的村民都看向商务车,眼神怪怪的,有妒恨的意味。 商务车驶入水泥修建的大院子,郭一达自豪地介绍:“这是我自建的四合院,虽然比不上传统的,但住着舒适,你们不要嫌弃。” 张小南大吃一惊,以为会住招待所,没想到能住大宅。 见惯大宅的王小犬淡定地客套住的地方出乎意料的宽敞,受宠若惊。 这话不假,他们确实惊了。 四合院保留瓦顶和朱红色格扇门,庭院的护墙修了镂空窗棂,不过房子的窗户则是现代的璃窗。 张小南明白为什么村民会妒忌。 “我带你们到厢房。对了,由于客房有限,男士们不介意两人住一间吧?” “不介意,糙老爷们脱个鞋就能睡了。”软叔边说边挨近王小犬,甚是青睐他的“勇者”称号。 厢房分东西,男的住东,女的住西,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他们进房间整顿一番,郭一达在正房的大厅等待。 卧室倒不古色古香,现代大床,沙发,茶几尽有。 张小南为难地打量约一米五的床,“老霍,这……” “我睡沙发。” “好吧。” 继而霍子川旁若无人地拿出消毒水和一块抹布,专注地擦拭每一个角落。 张小南傻眼,“老霍,系统这么贴心为你准备消毒水和抹布?” “消毒水是兑换的,抹布是道具,什么脏东西都能擦干净。” 服。 “我的背包里有手提电脑,奈斯。” 闻言,霍子川翻找自己的背包。“我有笔和记事本,还有录音笔。” 等他擦完一遍,两人到隔壁王小犬的房间。中途遇到两个妹子,她们正要过来集合。 “我们现在去大厅?” 奥利奥是女大学生,经常户外旅游,露出急切出去探险的表情。 而顶着“护工”称号的霜子始终面无表情,安静地听他们讨论。张小南偷偷一瞥她的耐克球鞋,猜她是经常运动的女子。 “霜子,能解释一下你头顶的职业或者称号吗?” 他认为先了解队友比较重要。 “我是护士,‘护工’就是我的职业。” 霜子语气平静。 “你的职业有加成吗?我的‘勇者’能够加成个人的幸运值。” “有,加成个人的精神力。” “那只有你的‘顾问’有团队加成啊。”软叔顿时觉得张小南的职业高逼格。 “你们都好厉害。” 奥利奥满眼羡慕。 霍子川冷言打断:“我们还不清楚郭一达请我们来调查什么,或许他提过。为了不露馅,我们尽量少说话,交给最会套话的。” “最会套话的?” 张小南发现老霍和老王的视线集中自己身上。“我套话没问题,到时老王记得帮我圆场和商业互吹。” “可。” “抓紧时间,都来说说自己的背包有什么额外物品。我有手提电脑,老霍有记事本和录音笔。” “我也有录音笔!”奥利奥举手说,“还有一份关于大郭村的剪报,但还没仔细看。” “我有急救的医疗用品。” 霜子的话令人不安。 “我们有一大堆有的没的证件。”软叔和王小犬带来其中几个证件。 末了,大家穿过小花园来到正房的大厅。厅里采光不太好,白天也需开灯。 六人刚坐下,就听见紧闭的卧室传出咳嗽声,听浑浊的嗓音猜是老人。 “失陪一下。” 郭一达大步走进那个卧室然后迅速关门。 匆匆一瞥,卧室昏暗,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挺神秘呀。按我看电视剧的经验,这种雇主都有故事。”软叔煞有介事地分析。 “原来这一家是乡绅。” “啥?”软叔见张小南和霍子川盯着墙上的黑白照看。“喂喂,你们有没有我听说话?” “照片的人穿古代官服,在村里的地位一定很高,有资格自建四合院,情理之中。” “没错。”郭一达开门走出来,随手闭房门。“我的爷爷曾是进士,太爷爷则是官员,都是靠家里卖蛇的钱考取功名。” 他扬手示意大家坐下。“因为他们的名誉,我们一家成为村里的乡绅,可惜到我父亲一代开始子嗣凋零。” 郭一达亲自为客人倒茶,毫无高人一等的架子,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普洱茶香弥漫,郭一达忙说喝茶。 “郭家平时和村民的关系好吗?毕竟四合院是村里最大的房子。” 他无奈地笑了,“旧时代过去了,年轻一辈没有阶级观念,一心想着一起发财。也罢,村子能发展也不错,但是——” 他忽而严肃地注视六人。“开发之前,我必须查清楚一些事,这就是请你们来大郭村的原因。” 茶杯的热雾腾腾上升,模糊郭一达严肃带狠的眼神。 王小犬适时客套:“我们来就会尽力而为,郭先生尽管吩咐。” “好!我喜欢爽快的人!一个月后是跟开发商签合同的日子,我希望你们在此之前调查村民隐瞒的秘密,手段不限。” 余音凉薄。 133、山村心慌慌(三) 【主线任务二:调查郭一达父亲的病因。任何一名用户完成后方可开启下一个主线任务。】 回到卧室,他们才有空看手机的提示。 “这么奇怪,要我们调查雇主父亲?哦,刚才在房间咳嗽的就是郭一达的父亲咯。” 奥利奥扫视思索的五人。 “不能将主线任务和郭一达的委托分开看。换个角度想,郭一达看上去28岁左右,他不知道秘密,那么村里的年轻一辈可能也不知道。在这个前提下,调查他父亲会是一个切入点。” 张小南的分析把奥利奥绕晕。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父亲不告诉他?”她疑惑不解。 “性命攸关吧。”软叔深有体会,“如果秘密危及儿子的性命,郭大爷肯定不会说。” 王小犬忽而拍手引人注意。“我建议我们分组调查,一组留下翻大郭村的资料和上网搜索,另外两组出去打听。” “谁愿意留下?” 奥利奥看看众人,弱弱地举手:“我想出去,我最不擅长找资料。” 最终,霍子川和霜子留下来查阅资料。 软叔和奥利奥一组,王小犬和张小南一组。若有事,在app临时创建的群组联系。 “你猜,老霍和霜子说话会不会超过五句?” “不会,赌一包辣条。” 从大宅回村里,步行约十分钟,路上总遇到散步的土狗。幸好它们不乱咬人,只是瞟来一眼,俨然村里的治安队。 当时他们在车里没有降下车窗,村民暂时不知道他们跟郭一达有关系,看他们的眼神挺友善。 清爽干燥的风吹拂,张小南感到舒适。 比现实世界里的空气清新n倍。 没走多远,两组分头打听。 软叔和奥利奥的组合有讲究,女人容易让村里的小孩降低戒心;而软叔与老一辈有共同话题,喝酒吹牛逼的时候容易套话。 现时下午,青年和壮年男人都在田里忙活,剩下妇孺和门前抽水烟的老头子。 “我们装作游客,先问村里的风俗历史什么的。” 奥利奥立马放轻松,唤起游玩的心态。 不多时,一群孩子哄笑着跑来,有的向同伴丢石头。 软叔和奥利奥措手不及,傻站着看他们玩耍。 “你输了!怪男人今晚会到你家里看你!” “我才没输,是你们耍赖!” 其他孩子哄堂大笑,齐声吓唬一个脖子长疮的孩子:“晚上勿出门,遇上怪男人。听,有人在敲门,你能藏哪里?看,门前有红脚印!” 那孩子面如淡金,却倔强地抿紧嘴装作不害怕。 他们故意重复念,想看那个孩子尿裤子。 软叔一听他们念诵感觉大有文章,亲切地问其中一个小孩:“你们念的是什么意思啊?” 被问的男孩回望软叔,乌溜溜的眼睛尽是疑惑。“叔叔,你是游客?” “对啊,叔叔觉得你们刚才念的挺有意思的。” 当男孩瞄来,奥利奥马上展露亲切明媚的笑容。 “我们村里的人都会念这个。妈妈说,如果不听话,怪男人会来捉走我们。” 天下母亲的吓唬都一样。 “怪男人是谁呀?”奥利奥笑盈盈地俯身。 “听说是村里的死人……” “牛子!” 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坏所有人,软叔和奥利奥的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 怒喝出自一名干瘦的村妇,她拿着锅铲走来。“别胡说八道,人家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听鬼故事的!” 母老虎一瞪,孩子们一哄而散。 软叔和奥利奥虽扼腕叹息,但不放过任何打听的机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奥利奥笑意不减。“这位太太,每一条村子都有鬼故事,其实我们来旅游的听到这些故事觉得蛮新奇的,因为和城市的鬼故事不一样。” 村妇的怒容稍缓和。“农村肯定比不上你们城市。其实那些孩子念叨的跟鬼故事一样,我们吓唬他们的。你们知道,孩子有时候皮得很。” “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详细的故事,好让我们回去吓唬同伴。” 软叔笑得贼兮兮,村妇信了。 “有一天晚上,有人起夜看见屋子外面有人影,他以为有小偷就抄起铁锹出去,谁知道一开门就没影了,不过地上留下一双红脚印。之后在村里传开,我们就用来吓唬孩子。” “原来是这样。” “其实红脚印没什么可怕,天亮后那人发现只是撒掉的红花而已。” 软叔当然不信劣拙的辩驳。这妇人明显有隐瞒,完全没提那孩子的说法。 奥利奥则单刀直入:“孩子说的死人是?” 村妇顿时表情不自然,脸像打了玻尿酸僵硬。“他们胡说八道,自己猜想那个人影是个死人。” 软叔深知不能再继续问,大咧咧地一笑而过。“够吓人的,我的同伴肯定害怕,哈哈。” 村妇强颜欢笑,说回去准备做饭,不聊了。 “奥利奥,我们去村口那边吧。” “为什……” 看见软叔脸色凝重,奥利奥识趣地噤声。 两人边走边低声聊:“我们不能再继续问怪男人的事,刚才差点打草惊蛇。” 她蓦然一惊,“对不起,是我的嘴太快了。现在怎么办?” “唔,先伪装游客,希望没有人跟踪我们。” 莫名寒气灌入奥利奥的头顶。 有挑着扁担的村民路过,她不敢与之对视,觉得每一个村民都包藏祸心。 路上,两人时而停在田边拍照。借着拍照,奥利奥拉近镜头检查有没有鬼鬼祟祟的人跟踪。 “软叔,你说村民会不会灭口?” “如果我们查深一点,恐怕会。” 奥利奥腿软。 “人比鬼可怕。” 他们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拍完几张照片就转移。 偶遇村里的闲汉,软叔随口问村里的风俗。 “农村的风俗都差不多,我们村子比较不同的是以捕蛇和卖蛇为生。我小时候,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懂宰蛇的手艺。” 提着几个中药包的闲汉挠挠脖子,提议道:“不如到我家聊?我们现在赶着回去给老爸熬药。” 软叔和奥利奥相视一眼。 “好啊,反正我们今天没什么安排。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郭大力,喊大力就行。走吧,我家就在田那边。” 两人跟着郭大力远去。 张小南一组却不如他们顺利。 134、山村心慌慌(四,为风和日丽的晴天在哪里加更) “嘎——嘎——” 一群雄赳赳的大灰鹅张喙露舌吼叫,逼近张小南和王小犬。 鹅多势众,厉兵粟马。 领头的公鹅拍翅示威,脖子老长,活脱脱久经沙场的将军。 其实两人没得罪这些村霸,只是经过时瞅了它们一眼,它们就莫名热血澎湃,两人进退维谷。 “你的空手道能一敌十几只吗?” 王小犬想翻白眼。“它们会飞起来,我只是陆地动物。” 见它们扑哧扑哧地拍翅,越来越近,王小犬急道:“你能不能穿过它们?” 轮到张小南想翻白眼,“除非它们是鹅鬼。” 可悲的是,路过的村民不敢得罪这群村霸,纷纷绕路。甚至散步的土狗也不敢惹它们,大老远就跑开。 宁被狗咬,不被鹅啄,张小南思索用平底锅能不能打得过。 当领头的将军拍翅飞起,后面的群起而攻之。 “嘎子,别胡来!” 一个老太太走出屋喝止,随即这群大灰鹅留在原地嘎嘎叫。 两人偷偷松一口气。 “去玩你们的!”老太太娴熟地驱散鹅群。 接着它们整齐列队,队形有条不紊,霸占路中间散步。 “不好意思,它们是我养的,顽皮了点,你们没事吧?”老太太干瘦佝偻,却不需要拐杖走路。 “没事,哈哈。” 两人背后一片冷汗。 “你们是游客吧,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当是道歉?” 老太太深谙人情世故。 正好想打听,两人恭敬不如从命。 土房子的采光不怎么样,只有门口处明亮。屋里阴凉,地面是坚硬的石砖,砖的缝隙沾满黄泥;饭桌是旧时的八仙桌。 两人乖巧地坐在木长凳上,被木柜上面的三大瓶蛇酒吸引。酒内堆积几条蛇,花纹不一,他们绝对不敢下嘴。 张小南伸长脖子瞄厨房里的老太太,生怕她端来蛇酒给他们喝。 王小犬则对房子内部感到新奇,现实中他从没见过用泥和石头砌成房子。虽然墙壁表层的黄泥剥落一些,但承载着历史的厚重。 “家里没有什么好的茶叶,只有铁观音,你们不要介意。” 老太太端着茶壶出来和水杯出来,两位客人站起来迎接。 “我们不介意,解渴就行。” “坐吧。我们这是农村,但也知道不能让客人站着。” 茶香四溢,与屋里的稻草味混合。 “你们下次看到嘎子它们别停留,赶快走过去,谁跟嘎子对眼就是挑衅。”她千叮万嘱,异常熟悉自家鹅的脾气。 “一定一定。这蛇酒是自己泡的?” 她笑着喝一口热茶。“对啊,我们每家每户都会泡蛇酒喝,能活血祛风,对风湿啊关节炎很有效果!你们要不要尝尝?” 两人瞬时脸色铁青。 “呵呵,不用了,年轻人不受补。” “也是。”老太太一聊起就滔滔不绝,浑浊的眼睛凝望门外。“其实别看我们村子的房子破破烂烂,以前村里出过大官,可威风哩。” 张小南连忙引导话题:“什么大官?多不多?” “唉,不多,旧时会读书的、肯读书的不多,有一个不错了。官职我不懂,是管理一个地方的吧。我听老阿姆说,那是村子风光得很,直到……” 她突然噤声,王小犬忍不住问直到什么。 老太太如梦方醒,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只牙齿。“没什么,是很久很久前的事情,不提了。” “我们四处拍照的时候看到村里有座大宅子,就是那户人家的祖上当过官吗?” “对,就是那一家。他们一家人读书很厉害,现在小达在外面做生意,还不忘记我们这些乡亲父老,找人来重建村子。小达啊,真是年轻有为。” 她笑着又喝一口茶,然后挠一挠发红的手腕。 王小犬沉思,原来不是所有村民都妒忌郭一达一家,不过郭一达的语气对村民含有恨意。 “我们路过的时候听见屋里有人咳嗽,是宅子的主人吗?” 王小犬差些喷茶,老张套得太快了吧。 老太太怅然叹气。“是宅子的主人老郭,上两个月检查出肝癌晚期。唉——” 手机并没有响提示音,张小南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你们年轻人啊要爱惜身体,老郭就是例子。他年轻时也是做生意,应酬多,就是那时落下了病根吧。” 王小犬乖巧地点头回应,听老太太唠叨。 张小南心不在焉地喝茶,揣摩第二条主线任务的描述。 这时,头顶传出窸窸窣窣的怪声,就在他头顶的位置。一连串轻微的“窸——窣——”,仿佛软物摩擦硬物移动。声音很轻,听起来头顶的玩意不超过三斤。 窸窣—— 怪声再响,他仰望昏暗的横梁。上面没动静,他没看见老鼠爬过。 余光处闪过什么东西,他转头就对上蛇酒瓶里泡着的蛇头。 它了无生气,冷冰冰的眼珠正对他们三人。 刚才,酒瓶里有露出蛇头吗? “怎么了小伙子?” 张小南回神,“你们有听见横梁上面的怪声吗?” 王小犬摇头。 “小伙子,是哪种怪声?” “类似簌簌。” 老太太的表情突变,目光落在桌面。“小伙子,你听错了吧,可能是老鼠爬。” 话音刚落,头顶又响起“窸窣”,和刚才的怪声一模一样,仿佛嘲讽老太太的话。 一时间,屋里极其安静,他们头顶的怪声慢慢地移动位置似乎是爬行,由近至远。这时似有无形的蜘蛛网笼罩三人头顶,使他们头皮发麻。 三人大气不敢出,凝视自己投在八仙桌的影子,谁的手的影子微微发抖。 乒乓——老太太的杯子摇摇晃晃地落在桌面。 “太、太阳朝西了,我要开始准备做饭,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没正眼瞧两人,低下头离开座位。 “那我们不打扰了,谢谢奶奶的铁观音。” 心神不宁的老太太送他们出去。 出屋后,王小犬低声问:“那是什么声音?不像老鼠。” “老鼠是吱吱叫,刚才的怪声更像某种东西拖着身体爬行……” 还没说完,两人沉默,起鸡皮疙瘩。 “不是蛇吧。” “问题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凉风扫王小犬的后背。“现在去哪里打听?” 张小南环顾四周,没有下田的只有个别妇孺和老人。“找小孩问,童言无忌。” 随处可见玩耍的小孩,他们专门接近六岁左右的。 王小犬尽显亲切的笑容套乎近,熟了后才旁击侧敲:“哥哥是写故事的,想找村里的怪事写。” 男孩眼前一亮,“有啊,听爸爸说以前村里有死人。” “有死人不正常吗?” “那个死人会回来找我们啊!” 135、山村心慌慌(五) “搞什么,软叔和奥利奥留在老乡家吃饭?” 临时创建的“调查团”群组里,软叔和奥利奥发来消息。 “我们四个去村口吃饭吧。” 本来郭一达说包吃,不过初来乍到,他们需要伪装游客混入乡亲中。因此第一晚,他们回绝郭一达的好意。 夕照橘红,夜幕半遮天,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四处炊烟袅袅,柴火味浓,米饭香味比城市的纯粹、远扬。 村口远比村里热闹,许多城里的人特意开车到来尝蛇羹。铁棚搭建的大排档,对城市人而言乡土风情浓重。 四人挑还有空位的大排档,将背包挂在椅背上。 “你们的钱包里有多少钱?” “十张红毛和一些零钱。” “+1” “+2” “嗯。”霜子的语气总是不咸不淡。 写菜的小伙子拿着菜牌过来,“各位大哥、美女,要点什么菜呢?我们的招牌菜是蛇羹、水蛇粥、椒盐蛇……” 招牌菜全部有蛇肉,霜子的表情终于有变化:皱眉。 王小犬看三人便秘的表情,深知他们对蛇肉没兴趣,便点几个家常小炒。 “需要啤酒吗?我们也有蛇酒。” “不用,铁观音好了。” 等小伙子走远,他们切入正题。周围的乡亲或外地客人正大声吹牛逼,不会听见他们的低声讨论。 张小南先分享在老太太家中的所见所闻。 “怪声?”霜子又皱眉,看向霍子川。 “先不讨论这件事,说说我们整理出的资料。”霍子川拿出放剪报的文件夹,递给张小南和王小犬。 “开发商准备将大郭村开发成美食城加度假村,每家每户会分到一笔非常可观的拆迁费。” “符合郭先生的话。”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接下来是另一宗报道。”霍子川注意周围的食客,压低声线:“新闻报道在报纸的角落,内容是食客投诉蛇肉不干净,令他们皮肤过敏。” “时间?” “两个星期前。投诉没有后续,我猜被人压下来。” 有这人脉的,只有郭一达一家。 “跟背包客的话如出一辙,有个博主也是吃了后皮肤过敏。” 霜子点头。“我上网查过,的确有这篇博客。博主放出局部过敏的照片,我判断那是过敏性皮炎,皮肤接触外界也能引发。” “那……” 王小犬眼巴巴地望头顶的电灯,暂时没有头绪。 “草,痒死了!”隔壁桌的大汉骂骂咧咧地挠手腕。“秋天蚊子也多,老被咬包子!” 离大汉最近的张小南瞄一眼。 他的手腕确实起一个个密集的包子,皮肤被可能因为长期暴晒而皲裂,他用力一挠就脱皮。 “我们的血香呗。”另一个大汉吹着酒瓶打趣。“现在的蚊子毒得呀,你看我的——” 他撸起发黄的袖子露出黝黑的手腕。一块块凸起的包子几乎占据手腕,张小南头皮发麻。 “不像蚊子咬,伤口红肿的面积太大。”霜子说。 言谈间,菜陆续上桌。村里不用公筷,霍子川要求多给四双筷子。 饥肠辘辘的四人边吃边聊。 “你们查过这条村的历史吗?” 带柴火味的米饭特香,张小南扒一大口。 “搜过。这种小村落的历史不被记载,网上查不到久远的历史,只查到村子曾经捕捉过黄金蟒上交。” “呃,又是蛇……”见过蛇酒的王小犬,想起蛇就鸡皮疙瘩。 “网上还有一条通报,关于失踪人口。男性老人郭洪山,65岁,是这里的村民。除此之外,就是开发商的宣传报道和旅游攻略。” 说完,霍子川才开始吃饭。 “失踪人口……”张小南若有所思,“郭一达说得对,这条村的确不简单。” 隔壁几桌闹哄哄的,几乎掩盖他们的讨论声。 油烟和酒味弥漫大排档。 “我们在房间也听到怪声。” 霜子平静的声音宛如一根针,穿破四周的吵闹声。 张小南和王小犬准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你刚刚说怪声?” “是,在横梁。” 两人猛然缩回筷子,不寒而栗。“什么样的声音?形容一下?” “簌——簌——” “就是它!”激动的王小犬不自觉高声,然后心虚地扫视隔壁桌。见没外人关注自己,他才放心。 “你们看到是什么东西发出吗?” 霍子川和霜子同时摇头。“横梁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尽管早有预料,张小南仍是失望。 霍子川继续说:“声音时有时无,我踩上凳子检查横梁后怪声再无出现,顺道擦了一遍横梁。灰尘很厚,这家人太不注重卫生,金玉其外!” “……” 张小南心想app是不是自带千人千面系统,探查手机的数据分析用户日常关注什么,然后送老霍万能抹布? 据说他的抹布什么污渍都能擦干净。 “咳,言归正传。你们跟郭一达反映过吗?” “有。” 霍子川的眼神顿时怪异,直勾勾地盯着哥们俩。 “我找郭先生反映过,他以为是老鼠。我知道肯定不是,模拟怪声给他听。你们猜他有什么反应?” “惊讶?害怕?” “不,他跟我去房间检查,说蛇不可能跑进屋,因为他在大宅周边撒了硫磺粉。” “他的反应很正常。” “接着他说了奇怪的话。” 哥俩服了。不愧是心理医生,擅长吊人胃口。 “原话是‘父亲也说过横梁有怪声,应该是有老鼠或者横梁松动。老一辈就爱信怪力乱神,修一修就好了啊。’说完。” “他不信鬼神。”张小南脱口而出。“怪声频繁出现,不分地点,而且他的父亲知道怪声的来由。” 霜子点点头,眼含欣赏。 能够从一句话提取关键信息,这一次的队友不赖。 “还有一点,郭一达不知道怪声的事情,他是长期在外地住,还是怪声隔了很久到最近又出现?”王小犬补充。 “根据今天老奶奶的行色,我认为是隔了很久最近又出现,老一辈知道的多。” 霍子川赞同他们俩的分析。“就等软叔和奥利奥回来,他们留在老乡家吃饭,一定有收获。” 136、山村心慌慌(六) 约晚上九点,奥利奥扶着浑身酒气的软叔回来。 难为与之共枕的王小犬。 不过软叔没什么醉意,清醒地告诉四人今天的收获。 夜深,万籁俱寂,偶尔响起一两声狗吠。 张小南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凝视横梁。横梁下悬吊戴帽子的灯泡,帽子遮挡向上发散的光线,导致纵横交错的横梁黑沉沉。 “老霍,你擦横梁的时候有发现老鼠窝之类吗?” “没。” 霍子川正在沙发上擦拭郭一达提供的薄被,他宁愿闻着消毒水入睡。 张小南的视线投向房门,确定门上的木栓已经插好。 熄灯,困意来袭。 他们本是晚上进副本,又花费十多个小时调查,早就疲劳困乏。不一会儿,他和霍子川打微小的呼噜。 当全村熄灯,黑夜吞噬村子,俨然唯有明月吐光的原始山野,异常安静。 阴风过街,游魂在路上。 树木随晚风摇摆,地面斑驳婆娑的树影随之晃动,宛如满地蠕动的蛇,要爬去什么地方。 清冷月光透过格扇门的油纸,格子状的影子投在地面。 渐渐地,门影腾升一道黑影。 门外的人影离房门越来越近,它停顿数分钟,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呼噜声。 一阵过后,它离开了。 但没多久,窸窸窣窣的动静闯入两人的梦乡。细微的声音不断扰耳畔,似梦非梦,实在吵得不行。 张小南先半夜醒来,一醒就听见清脆的铃声,他猛然警惕。 随即他发现自己动不了头部、身躯完全不能动弹。丝丝缕缕阴寒缠绕脖子,他盯着蚊帐顶打寒颤。 这是鬼压床。 他发声喊老霍,不料老霍没有反应。 “阿弥陀佛!” “哈利路亚!” “兵临斗者借阵列在前!” 还是动不了,电视剧是骗人的!他转念思考对策,先不喊马丁出来,先看看是何方幽灵。 窸——窣—— 耳熟的怪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异常清晰,似远似近,就在耳边厮磨般。但冷静下来细听,他发现声源在上面。 窸——窣—— 这是摩擦之声,富有节奏,似有东西均速爬行。他定睛望横梁上,企图找到爬行的黑影。 奈何上面墨水般一团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就在他打算放弃观察之际,黑暗的横梁上闪过一抹暗红。 红色的? “小铜铃!” 铜黄色的小铜铃蓦然弹出来,虽然不再响,但受正气滋养的铃声瞬间解除鬼压床的禁制。张小南长长地吁一口气,然后起来找鞋穿。 等等,怪声呢? 除了清晰的心跳,怪声若有若无。 老霍! 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去沙发旁。果然,怪声转移到这边来。 淡然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泻,张小南看见霍子川紧皱眉心闭目,很辛苦的模样。 他立马拿着小铜铃在霍子川身上来回扫荡,又拿出平底锅拂来拂去。几分钟后,霍子川皱眉醒来。 “老霍,能动吗?” 霍子川尝试抬起胳膊,能动。 “你也鬼压床?” “嗯,在梦里我看见你起来了,拿着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扫,但就是说不了话、全身动不了。” “我刚刚也差不多,而且我看见横梁上有东西。”张小南幽幽地补充。 霍子川投来讳莫如深的目光。尤其是月光洒下,他似发光的眼睛瘆人。 “去检查下。” 两人没敢开灯,蹑手蹑脚地搬来椅子。 打头阵的张小南庆幸改建过的横梁不高,他踩上椅子就够得着横梁,继而打开手机电筒照亮。 霍子川在地面扶稳椅子,并盯紧四周。 电筒光扫过一根又一根,这种横梁不是现代的石膏横梁,而是一根木头搭着一根,横竖皆有。 倒不密集,所有结构一目了然。 窸——窣—— 怪声来自脑后,张小南猛地回头。 又是一抹暗红转眼即逝,他再也找不到爬行的东西。 “它跑了。” 霍子川打哈欠。“看见是什么吗?” “没有。老霍,你身上有辟邪的道具吗?”张小南轻手轻脚地放好椅子。 “有,抽过一道护身符,拥有防御普通幽灵的效果,虽然效果只持续五分钟。” 他们当时累得倒头睡,全然忘了提前拿道具出来防身。霍子川更是专注于消毒薄被,两人都心大。 “还不错。我们握着辟邪的道具睡,防止那东西又来偷袭。” 于是太困的两人继续睡,一个攥紧小铜铃,另一个戴上护身符。 后半夜安然无恙,他们睡到天亮。 农村的鸡鸣已是听不见,是清早的寒凉和阳光唤醒他们。 张小南习惯一醒来就摸手机。闹钟早就关了,他点开地球app看界面的颜色。 界面的颜色居然是罕见的湛蓝,视觉效果清爽宜人。 自湖边小屋副本,他才知道app能监测副本里的空气污染指数。 他坐起来的同时,霍子川也醒了,习惯性地看手机。 卧室外面比较安静,但村里的狗和鹅开始吵架,一时狗吠,一时鹅叫,伴随村民的吆喝。 拿好洗漱用品,张小南拔掉木栓,打开房门。 霍子川突然拦着张小南。 “地上。” 青石地砖上有两个暗红的脚印——是人的脚印。经过他们丈量和比对,确定此尺寸是男人的脚印。 “怪男人留下红脚印。” 这是昨天,一群孩子提到的乡村异事。 蹲着的张小南改成伏地,凑近嗅红脚印的气味。“有点儿腥,可能是血。问题是,只有门前有红脚印,并没来时的一排红脚印。” “昨晚会是红脚印的主人搞鬼吗?” “不清楚,做到只留下一双脚印的要么是幽灵,要么是恶作剧故意吓唬我们。” 霍子川沉吟,“恶作剧的前提是村民知道我们来的目的。” “嗯。” “你在干什么?” 恰逢其时,王小犬和残留酒气的软叔开门出来,他们也拿着毛巾、杯子和牙刷。 一出门就看见张小南趴在地上,两人惊了惊。 “看地上。” 王小犬和软叔才注意到诡异的红脚印,后者霎时脸色苍白。 “这不就是……不就是他们说的红脚印吗?” “你们昨晚遇到鬼压床吗?”霍子川打断软叔。 “没,我睡得很熟。” 王小犬欲言又止。 “我和老张遇到。” 王小犬愁眉。“我也遇到,不过我没看见是什么压自己,只听到昨天的怪声。” “啥,啥?” 凉风吹得软叔头皮发麻。 137、山村心慌慌(七) 奥利奥和霜子过来的时候,一群人围成一圈讨论。奥利奥打着哈欠,挠一挠手腕。 “你们聊什么呀?” 王小犬和张小南让开,给她们看地面的红脚印。 “这……” 相比大吃一惊的奥利奥,霜子只是瞪圆双眼。 “我们去找郭一达问清楚红脚印的传闻。” 郭一达住在正房另一间卧室,当六人迈进大厅,又听见其父亲的卧室响起断断续续的呻//吟,貌似很痛苦。 作为客人,他们不方便敲门问郭老爷有什么需要。 穿过大厅,他们来到郭一达的卧室前,不过门前同样增多一双红脚印。 “郭先生在吗?”王小犬敲门。 他们等了一会儿,接着里面的脚步声有些匆忙。 “早上好。”些许憔悴的郭一达打开门,错愕这么多人堵在自己门前。他懂了,“我已经叮嘱刘姐八点前准备好早餐。” “郭先生你误会了,我们找你的原因是——看看你脚下。” 茫然的郭一达低头,然后疑惑地抬头。“是谁留下的脚印?我等会喊人来擦掉。” “郭先生没听说过怪男人的异闻?” “听说过啊。难道你们认为这双红脚印是怪男人留下的?” 他这反问让人怎么回答好。 张小南话锋一转:“郭先生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就是到半夜时,觉得身体很重,动不了,可能最近的压力比较大,神经衰弱。”他讪笑地挠一挠后颈。 六人却凝重。 “是不是觉得全身动不了?四周气温低。” “对啊,老听人说什么鬼压床但自己没试过,谁知道最近频繁发生。” 看着郭一达苦笑,张小南确信这个人是唯物主义,好心提醒他注意也白搭。 既然如此,他们没必要说服他,直接问村里怪人的异闻。 果不其然,他嗤之以鼻,随后邀请六人到卧室里谈。 “村里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父母吓唬小孩用的,等于‘如果你不听话就扔你去喂狗’的改版,我们听着长大。” “我们听说,这个故事里的怪男人是一名死去的村民,郭先生知道这位村民的事情吗?” 郭一达拧紧眉心回忆。“的确有这个说法,只是爸爸和妈妈从来闭口不提,儿时我在一起玩的朋友那听过一点。” 软叔和奥利奥大气不敢出,隔着长袖挠痒的胳膊。 “曾经村里有一个老人受村民欺负,被推进一个大坑里摔死。他死后变成厉鬼回来报仇,找谁家就在谁家的门前留下红脚印。” 王小犬和霍子川诧异相视。 张小南婉转质疑:“和我们听说的版本不一样。” “诶,鬼故事嘛,有不同的版本很正常。还有别的版本说怪男人是被老婆抛弃后自杀,回来找自己的老婆。信则有,不信则无。” 张小南飞快地排除这个版本,因为故事的主人翁与失踪报道的不重合。 “你们为什么问这个故事?跟村民隐瞒的秘密有关系?”凭借商人的敏锐,郭一达感觉到他们查到些线索,逐一审视每张面孔。 还是学生的奥利奥不懂长袖善舞,左看右看同伴,藏不住心虚的表情。 郭一达略失望。 “虽然暂时不确定和委托有没有关系,但调查总是以层层推进的方式进行,任何一个因素、一条线索都可能构成真相。” 这话不明觉厉,软叔和奥利奥对张小南刮目相看。 同时也把郭一达绕进坑了。 “那好,我期待你们的调查结果。” “郭先生,我再多问一句。老人掉进大坑摔死的版本是谁告诉你的玩伴?” 郭一达陷入沉思,又挠一挠后颈和手腕。“我不太记得他们有没有说过,那时他们只是起哄一下。” 张小南扼腕叹息。 传出这个版本的村民可能知道传闻的真相。 “郭先生,你很痒吗?”一直安静聆听的霜子突然问。 郭一达愣了愣,讪笑道:“最近蚊子又多又毒,被咬出几个包子。碾碎薄荷叶涂就行,不碍事的。” “我能看一下吗?我学过医。” 他顿生几分敬畏。在村里,不但出大学生难,出学医的大学生更难。 他二话不说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一片大小不一的疙瘩。 头皮发麻的霍子川移开视线,恨不得捋下所有疙瘩。 部分疙瘩被郭一达挠破皮,而脱皮的地方呈皲裂状,一格一格。 症状跟昨晚隔壁桌的村民一样。 “不是蚊子叮咬,有过敏的症状。郭先生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这么严重吧?” “为了健康着想,最好去检查。” 言尽于此,霜子不再多劝。 “那好吧。” 打听完,六人离开郭一达的卧室。 奥利奥突然喊住霜子,“我的手腕也痒,难道也是过敏?” “我……也痒!”软叔一语惊人。 两人同时撸起长袖给霜子检查,须臾霍子川别过头去。 他们手腕的疙瘩没郭一达多,但外表相似,而他们同样挠破皮。 张小南看看两哥们,疑惑不解。“为什么我们不痒?” “我也不痒。”霜子斩钉截铁。 奥利奥和软叔白了脸,忙问代表什么。 “你们昨晚碰了什么?吃过什么?” 面对霜子严肃的审视,软叔直言不讳:“昨天我们在村里逛,然后到一个小伙子家里吃晚饭,我们没碰特别的东西。饭菜嘛,不就是青菜腊肉,哦,还有蛇肉。他们捕蛇为生,经常吃蛇肉。” 奥利奥狂点头。 霜子扳着脸分析:“你们和咸鱼君一组的共同点是逛村子,如果排除你们碰过某种植物,两组的不同点只有晚饭。再说,你们两个同时过敏,过敏源可能不是普通的菜——随机组队中,拥有相同过敏源的情况比较少,属于偶然情况。” “但这可能是灵异副本,不能用偶然衡量。”霜子顿了顿,回望郭一达的卧室。“我去问郭先生吃过的食物,估计很快有结果。” 她留下傻眼的五人,风风火火地回去敲郭一达的房门。 王小犬的手肘碰一碰张小南的胳膊。“有没有遇到对手的感觉?反正我有。” “嗯,有意思。” 五分钟后,霜子回来了。 “郭一达近期吃过的食物里,跟你们俩重合的是蛇肉,他还喝过蛇酒。” 闻言,张小南摸下巴思索。 138、山村心慌慌(八) 霜子给两人涂皮炎平暂时止痒。 不久,两个脑袋探出大门偷窥四周,见四下无村民才示意大家出门。 两组分道扬镳,一组找郭一达儿时的玩伴,另一组乘公交到镇里的医院。 软叔昨晚带回消息,某个村民的父亲也得了肝癌晚期。 第一组百无聊赖地闲逛,拍拍照,聊聊天,写写生,走到田野边一座土房子前面。 伏在地上的大黄狗抬头盯着三个陌生人。 张小南没敢走近土房子,离土房子十来米远,开始翻开新的一页写生。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田野与土房子的轮廓快速现于纸上,好奇的奥利奥看着他画。 可能第一次看见有人站着画画,田里年轻的庄稼汉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来,草帽下是沾满汗水的脸。 王小犬见他过来,热情地打招呼。 “目标过来了。”奥利奥低声提醒专注的张小南。 “兄弟,你们在做什么呢?”庄稼汉露出一口大白牙。 “哈哈,我们在拍照和写生采风,把村里好看的风景拍下来、画下来做插图。” 庄稼汉有点难为情,脸庞黑里透红。“就一个破房子,不是好看的风景。” 王小犬走下田里,免得庄稼汉老是仰头说话。 他煞有介事地指着四周的景色谈笑风生:“兄弟,这就你不知道了。现在城里人喜欢看大自然风光,喜欢吃田里无公害种的蔬菜,村里的山、田,连一棵树都是宝藏。” “啊?这么值钱?”庄稼汉挠挠草帽。 “当然了。”王小犬眼眸一转,藏狡黠之色。“老兄,我们是地理杂志的记者,主要收集每条村子的故事、人情风貌等等。就我的经验看来,你们的村子少了点特色。” 庄稼汉急得脸庞通红,说话开始结巴:“不、不是的,我们的村子不、不比别的村子差!老哥老姐,你们可要好好宣传啊!” 轮到张小南表演,他唉声叹气地下田里。“老哥,大郭村的梯田虽然有特色,山也是好山,但是缺乏人文底蕴,光有风景不够的。” “啊?什么叫人文底蕴?” 王小犬热络地搂着庄稼汉透出汗水的肩膀,并不介意其湿乎乎。“比如说风门村,传说那里藏着连通阴阳的鬼门关,结合村里破败的房子和阴森的树林,吸引了好多游客去参观,钱就是这么赚来的。” 庄稼汉喉结滚动,满眼羡慕。随即他一拍草帽,“谁说我们大郭村没有!来,老哥老姐,咱们坐。” 坐的地方是田埂旁边的泥路,庄稼汉大大咧咧地坐上去。 王小犬和张小南比较糙,不假思索跟着坐,他们没想到奥利奥也不介意脏,与他们并排坐。 “老哥老姐,其实大郭村也有那种故事,而且家家户户都知道。” 果然,接下来他说怪男人的故事。内容挺诡异,曾经吓倒部分游客,他自信满满地看三人的表情。 但,咋还笑了呢? “怎么,你们不觉得害怕吗?” 王小犬收敛笑意,语重心长:“兄弟,不是我们不信,每一条村子都有这种故事,不奇怪。” “那要什么样的故事才算什么底蕴啊?” “起码故事存在一定真实性,或者能让人觉得故事是真的,这叫引人入胜。” 庄稼汉一脸懵逼。 “例如怪男人的身份有迹可循,意思是怪男人是谁,是不是大郭村的村民。”张小南漫不经心地补充。 庄稼汉恍然大悟。“这个简单,我听说怪男人是个村里的老头,被人推进坑里摔死的。” “咦,不是老婆跑了的男人吗?” 他嗤之以鼻,故意用神秘兮兮的语气反驳:“告诉你们,我的才是第一个版本,传多了就变成各种各样的版本了。” 王小犬看向张小南和奥利奥。 张小南摸下巴沉吟,“兄弟,你怎么确定你的才是第一个版本?” 庄稼汉激动地拍大腿。 “嗐,我小时候就有这个故事,但是没有人知道怪男人是谁。自从我在后山山脚听到别人说,怪男人的身份才多种多样。” “你听谁说?” “是个女人,那时疯疯癫癫地来追我们,骂骂咧咧的,吓死我们。” 疯婆子?有戏。 通常真相掌握在疯子手里。 “兄弟,你刚刚说有第一个版本后,才衍生不同的怪男人身份?”张小南又问。 “对呀!那时我吓坏了,跑回家跟妈妈说有疯婆子。对了,我想起来那天晚上——是深夜,天黑得很。因为屋外面很吵,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偷看到一队村民举着火把,去的方向是……” 他伸长脖子东张西望,试图唤醒记忆。 忽而他眺望村尾的梯田,“他们去村尾的方向。我太困了,没看多久就继续睡。今天不提小时候的话,要忘记这一茬。” 张小南陷入沉思,王小犬则跟庄稼汉闲扯别的话题。 “大牛?” 一个青年村民朝四人走来,不解他们为什么坐在路边。“你们在干嘛?” “大力!”庄稼汉熟稔地扬手。“他们在采风,我告诉他们村里的故事。” “采风?你们是?”郭大力狐疑地打量三名游客。 他们陆续站起来,派王小犬出列握手。“我们是地理杂志的记者,听说大郭村准备开发,来记录开发前的风光。” “呵。” 郭大力蓦然冷笑,使庄稼汉和三人组疑惑不解。 “大力,怎么了?” “咱们村未必开发成功。” “啥?什么意思?” 郭大力的眼神迸发恨意。“还不是郭一达那混子!我听二伯他们说,那混子要推迟签合同的时间。” “为什么推迟?” 郭大力瞄三人组,噤若寒蝉。 他们识趣,先离开。 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郭大力悄声对庄稼汉说:“那混子威胁我们,要我们说出他老爸和爷爷病死的真相。他娘的,我爸爸不也病了,谁欠谁呀!” 庄稼汉怅然叹气。“就是,郭二爷不也病了嘛。” 待走远,王小犬叹气。 “村里的争斗不比城市简单。” “会妨碍我们完成任务吗?”奥利奥忧心忡忡。“万一他们知道我们是郭一达带来的,会不会将我们灭口?” “别慌。我们跟着主线任务进行,尽量不卷入他们的斗争。现在我们去哪?” 张小南眺望村尾,开始纠结。 139、山村心慌慌(九) “啊啊啊……” 一路疾驰,软叔随着颠簸的车身牙关颤。 公交两小时一班,他们等不来,只好坐老乡的三轮摩托车到镇里。一路凹凸不平,车身频繁起伏。 见霍子川和霜子冷面不语,软叔纳闷。“路上不聊天很无聊呀。” 两座冰山无动于衷。 软叔唯有回头跟老乡吹牛。 四十分钟后,他们在镇里下车。这里只有一个人民医院,三人问了路便前往。 华琛事务所的卡片不足以让护士给他们看病人的资料,他们须另辟蹊径。 他们来到医院大堂的护士咨询台,亮出东西日报的记者证。 “你好,我们来自东西日报报社,来查询有关大郭村群体皮肤过敏的事情,查清楚大郭村的食肆卫生是不是符合规定。” “请稍等。” 护士听得一愣一愣,马上致电给管理人员。 东西日报名气不大,等医院查明情况,恐怕他们已经拿到资料。 不久,一名白大褂匆匆走来。中年男性,白头发几许,镜片厚。 “你们好,我是皮肤科的白主任。” 软叔跟他握手,表明来意。 “我多嘴问一句,群体皮肤过敏是什么事件?”白主任笑眯眯。 软叔也笑了,小眼看小眼。 “我们接到几宗报料,说在大郭村吃完蛇羹后出现皮肤痒和红肿。我们来是想调查大郭村的村民是不是也出现这种情况,证实报料消息的真伪。” “原来是这样,我的病人资料需要保密……” 软叔笑道:“放心,我们不会泄露病人的资料,一切使用化名。” “还有医院的信息?” “只字不提。” “很好,各位请跟我来。” 白主任带三人到自己的办公室,将看诊时间延后一小时。 尽管是小镇,办公系统跟得上市区的步伐,只要进入系统输入病人的名字,就能看见该病人在同一所看诊过的科目、开过的药物、检查报告等等。 白主任根据地址罗列出看病的大郭村村民,旁边对应每一位村民挂的科室号。 “咦,来看皮肤科的不多。”他指着昨天挂号的一个名字,“这个我有印象,他的后背一片红疮,有一些长了脓,不是普通的座疮。” 霜子看到注明的病症是急性化脓性炎症。这个病,主要有细菌感染,跟食物过敏关系不大。 “为什么得这个病?和食物有关系吗?”她问。 白主任打开该病人的检查报告,解释是在送检的脓水上发现细菌,他推测是细菌感染,而不是食物过敏。 “其他村民呢?” 霍子川指着列表的其他名字。 “说来奇怪,来我这看皮肤科的病人,也就是大郭村的村民,他们的症状很相似。大面积长疮化脓,最严重的一个伤口溃烂,腿部不能见人了,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深,像你们说的群体感染。” 软叔心惊胆战地挠一挠手腕,谁知刺激手腕更痒。“感染的源头是什么?” 白主任无奈地苦笑。“医院设备有限,做不到详细检查,暂时不知道感染的原因。” 这一条线索查不下去,霍子川提供郭大力父亲的名字。 “这病人没看过皮肤科,但看过肿瘤科。唉,肝癌晚期,医院条件有限,他应该不在这里做化疗。” “能不能看一下肿瘤科?我怕皮肤病患者最后演变成皮肤癌,那可是具严重性的大新闻,马虎不得。” “其实皮肤癌也属于皮肤科,不过还是看看吧。”听了软叔的话,白主任不敢含糊,马上转入肿瘤科的页面。 软叔暗喜,原来自己有侦探的天赋。 依旧根据地址罗列后,他们吸一口凉气,连白主任也惊呆。 “这……大郭村患有肝癌的真多……” 列表显示,患肝癌的村民大部分50岁以上,共六个。其中一个72岁,肝癌晚期。 “比例有点多。”霜子紧皱眉心。 尽管老年人容易患癌症,但清一色肝癌太巧合,她不由得往灵异方向思考。 六名病人的电子病历有写明病因,多为常年喝酒、饮食不节制导致。 此时此刻,三人完全排除正常的病因,因为手机没响提示音。 软叔昨晚喝了酒,有些后怕,挠挠胸口。 顿时他动作停滞——胸口痒? 趁其他人专注看电脑屏幕,他静悄悄地后退偷看自己胸口。 擦,什么时候胸口也长了一片红疙瘩? 完了。 他的心凉透了。 “白主任,患皮肤病的村民,疮都长哪些地方?” 此言一出,霍子川和霜子回望软叔。 “什么部位都有,手腕、后背、胸口、大腿。” 软叔咽了咽,面如菜色,有撸起袖子给白主任看病的冲动。 霍子川注意到他神色慌张,马上转移话题:“治愈的可能性高吗?” “当然,咱们医院的治疗水平不低。” 明显顾忌记者的身份,此话有自吹自擂的成分。霍子川继续问:“除了大郭村的村民,还有病人有相似症状吗?” “我听另一个皮肤科医生提过,两个外地游客也出现这种症状,不过病症很轻,检查后才发现是急性化脓性炎症。” “具体的轻病症是什么样子?” 软叔觉得,此时自己一定笑比哭难看。 “红肿发痒,像被跳蚤咬,再具体的情况要问另一位皮肤科医生。” 离开医院的时候,软叔浑身无力。 “皮肤病和肝癌之间存在什么联系。”霜子喃喃自语。 霍子川则通过地球app的社区聊天,跟张小南语音通话,分享在医院收获的信息。 “你们尽快回村子吧,被逮住不好脱身。我们准备上山,找村民口中的疯婆子。” “就你们三个?” “对。一个孩子说有疯婆子,大人当晚深夜就有行动,这个疯婆子一定掌握某些情况。上山还有另一个原因,奥利奥红肿发痒的地方扩散了。” “软叔也是。” 那边的张小南顿了顿,“所以要加紧行动了,我们——” 突然停顿一会,霍子川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 张小南压低声线:“刚才看到一个村民经过,他的半张脸溃烂了,脖子的皮肤怪怪的,好像……说不上来。” 霍子川不禁看向挠胸口的软叔。 140、山村心慌慌(十) “老福的脸烂成那样还敢跑出来?” “大家陆续听见横梁上有怪声,跟五十年前的预兆一样,难道又发生那件事?” “别瞎说,村里来了几个旅游的记者,这话万万不能让他们听见!村长,老福他怎么处置?” “关他在家里!下个月开发商要来签约,这事不能捅出去,不能跟任何外地人提半句!你们留意一下那几个记者去哪些地方。” 这个时候,张小南等人已经来到山脚下。 奥利奥耐不住痒,总是抓手腕和肚子。没有涂皮炎平的肚子格外痒,她越挠越用力。 “别挠了,会挠出花来的。” 张小南一唬,奥利奥不敢再挠。 他们在山脚意外地找到一条拔清野草的小路,估计常有村民上山。 小路崎岖,他们一个拉着一个爬上斜坡。奥利奥提醒大家捡树枝拍打草丛惊蛇,于是王小犬在前头挥树枝开路。 山里蚊虫多,一拍草丛就惊飞,它们四处嗡嗡叫。 幸亏他们穿长衣长裤,不至于被叮咬得厉害。 “山里虫子这么多,那个疯女人还会在吗?藏人可以,但是住几十年就……”奥利奥无法想象疯女人平常怎么解决生理问题,如果山里没有飞禽走兽,怎么解决温饱问题? 他们完全是赌一把。 “这有什么,说不定山上有一个温泉,她泡着泡着得到流星泪修炼呢?” “?” 山腰到了,山路变得平坦。没走多远,他们在一棵大榕树下找到六个简易帐篷,四周的野草灌木被拔干净。 应该是那群背包客的露营地点。 帐篷的拉链都打开,王小犬大喊问有没有人在。 竟没有人回应,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 张小南用树枝撩开某个帐篷的布帘,发现里面留下很多私人物品——背包、风油精、颈枕。 王小犬和奥利奥也去检查帐篷。 “怎么手机也在这?钱包也有。”奥利奥蹲在另一个帐篷前,不敢钻进去细看。 “奇怪,他们去哪了?随身物品居然不带上。” 张小南大步跨过,检查其他帐篷前面的鞋印。干燥的土地没有留下清晰的鞋印,他勉强看清几个,直到草丛里不见。 “我们要报警吗?”奥利奥伸长脖子看两个同伴。 “先搞清楚他们在不在山里,万一他们在别处烧烤或上大号就尴尬了。” 说着,王小犬灵机一闪,钻进某个帐篷拿手机。他本想借背包客的手机拨通其他人的,可惜破解不了锁屏密码。 阳光正猛,漏进枝叶间,地面的影子斑斑驳驳,随风摆动。 他们在露营地边上休息,拿出早餐剩下的大馒头啃,打算吃饱后再寻人。 “帐篷里面、四周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痕迹,排除他们遭遇野兽攻击。” “他们留下钱包、手机等私人的贵重物品,看得出是一时兴起离开营地。” 奥利奥投来惊异的目光,“怎么你们两个像真正的探员似的?” 王小犬耸耸肩,“会不会遇到灵异事件,由于害怕而逃出营地?” “是就不好办,什么灵异事件这么恐怖吓坏一群大老爷们。”张小南蹙眉咬一大口馒头。 等他们吃完午餐,那群背包客依然没有回来。无奈之下,他们一边找疯女人一边找不知所踪的背包客。 奥利奥捧着手机找方向,屏幕显示指南针。指南针是道具,即使遇到鬼打墙也能辨别方向。 这次由她开路。 村民的话没错,他们一路上遇到不少蛇,尽量远离植物密集的地方。而张小南万般提防树上,生怕突然掉下一条蛇。 走了快一个小时,他们终于找到一间用铁皮搭建的小屋。门前有一块种菜的小田地,半弧形的篱笆由手工绑树枝而成。 门没有关上,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铁皮屋,先偷窥屋里有没有人。 “没有人在,怎么办?” “躲起来,等屋主回来。” 忍着蚊叮虫咬,三人藏在树木后面守株待兔。 约过半小时,有人朝铁皮屋走来。她蓬头垢脸,头发半白,衣衫褴褛,步履蹒跚。 疯婆子! 三人眼冒精光。 等她走近,三人突然现身。王小犬还没开口,疯婆子一见陌生人就掉头跑。 张小南急忙大喊:“我们为了调查怪男人来,是记者!” 疯婆子驻足几秒,继续逃跑。 每天晨跑锻炼的张小南一马当先,逼近疯婆子的时候,忍着她散发的酸臭味飞扑过去。 “啊啊啊啊!” 疯婆子拼命尖叫。 “别喊了,你一把年纪还装疯子有意思吗!” 她愣了愣,又手舞足蹈地乱喊刨地。王小犬跑来按住她的双手,质问她为什么装疯扮傻。 奥利奥也看出来,会做篱笆和种菜,哪像疯子。 “啊坏人,好多坏人!坏人要杀我!” 其头发的臭味扑面而来,张小南咬牙忍耐。“怪男人是你的谁?为什么二十多年前你要告诉孩子真相?” “坏人,坏人!” 王小犬没好气,“我们是来调查当年的真相,如果你不说出来怎么揭露凶手?” “呜呜呜,好多坏人!会一起杀死我。” 张小南灵机一动。“很多人合谋杀死怪男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怪男人?” “嘘,不能让坏人知道,别说话。” 她傻愣愣地做噤声的手势。 “怪男人发现了村里的秘密而被灭口是吗?” “不能说,不能说。” “村民隐藏了什么秘密?” 她自顾自地玩手指。 张小南换另一个问题:“老年村民得肝癌的原因是什么?得皮肤病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突然停下玩手指,嘿嘿地怪笑。“杀!杀!杀它们!” 三人一头雾水。 他们?她们?还是它们? 接下来不管他们再问什么,疯婆子仍是怪笑。已然问不出更多,张小南无奈地放开她。 “对了,你有没有见过在山里露营的外地人?” 她踉跄地爬起来,疑惑地扫视他们三张脸孔。当她看见奥利奥习惯性地挠肚子,她指着奥利奥嘿嘿笑。 “死了,要死了。嘿嘿嘿……” 她一边笑一边蹦蹦跳跳地走远。 奥利奥脸色惨白。“她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吗?” 141、山村心慌慌(十一) “不会的,我们离真相近了一步,恶化前通关就不会死。” “嗯!”奥利奥抹去眼角的泪花,坚决不再挠发痒的部位。“我们现在下山还是继续找那群人?” “我们对他们的去向没头绪,盲目找会浪费时间。这样,我们明天再上山,如果他们还没回营地就报警,或者我们通关离开副本前报警。” 王小犬沉吟片刻,沉重地点头。 他明白两名队友的身体状况不佳,必须尽快通关,这是无奈之举。 张小南拍他的肩膀宽慰。 三人原路返回,经过营地时仍不见那群背包客回来。 奥利奥和王小犬怅然叹气。 下山时,阳光逐渐偏斜。 到山脚下,已是下午。奥利奥仰望染橘红的天际,估摸此时下午四点左右。 他们快回到大宅时望见一群村民围在大宅门前,吵吵嚷嚷;伪装游客的他们挤在人群外围看戏。 恼怒的郭一达站在大门前,瞪视一老一青年。 奥利奥记得,青年叫郭大力。 郭大力搀扶的老人病容憔悴,腰身已如同虾米挺不直,一边咳嗽一边手抖。 “郭二叔,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郭一达看老人家的眼神缓和不少,打心里尊敬村里的长辈。 郭大力却有恃无恐地大吼:“用不着你假惺惺,我们今天来要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到底得罪你郭一达什么?为什么要推迟签合同的时间?今天你得把话说清楚!” “呵,我已经说得够清楚,我要知道爷爷病死的原因!” “你爷爷病死关我们什么事?” “大力!”郭二叔用尽气力呵斥儿子,继而猛烈咳嗽出血块。周围的村民吓坏了,纷纷叫他回家休息。 他倔强地摆手,咳着说话:“不,咳!把话说清楚也好,关系到全村的未来。一达啊,为什么你觉得你爷爷的死跟村里有关?咳咳……” 郭一达压下恼火,客气回道:“二叔,你和我父亲都得了肝癌晚期,跟爷爷的病一模一样,难道没有关系?” 郭二叔瞬间颔首垂目,谁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张小南同时注意到其他老一辈的村民眼神飘忽,心虚写在脸上。 “郭一达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爸爸想生病的吗!” “是什么意思,你没脑子想的吗?” “他娘的,你再说一遍!” 郭大力指着郭一达的鼻子大吼。 郭一达好歹上过大学,不跟郭大力骂街,而是诘问其他村民:“你们说,为什么这么巧老一辈因为同一种病病死?说不定有人投毒产生慢性病?” 投毒? 性质变了,这是吃牢饭。 “郭一达你别胡说八道,我们没投毒!” “对呀,我们绝对没有!当初你上大学,村里多高兴,凑些钱给你买书包,现在你赚到钱了就回来污蔑我们?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当初我们瞎眼了,就不该对你这么好,娘养忘娘恩的狗屁!” 脾气暴躁的村民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去暴揍忘恩负义的狗玩意。 听着四周刺耳的咒骂,郭一达目露阴狠。“你们有没有投毒,我很快就知道不需要你们狡辩。” “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清楚!” “好了,别吵了。”郭二叔捂着腹部接连咳嗽,脸庞猪肝色。“一达啊,我不知道生一样的病的理由,但是你说村民下毒很没道理,为什么要毒我们呢?” “就是,二叔和你父亲在村里辈分高,我们没理由下毒!” “一定有误会,我们有话好好说。”几个村妇苦口婆心劝道。 郭一达不想再废话,放狠话说要他们给自己一个合理的交待,否则别指望开发商过来。 “他娘的,凭什么!” “狗东西,老子今天送你回娘胎!” 暴躁的忍不住举起铁锹,其他村民愤怒地逼近郭一达。 郭二叔火气攻心,捂着疼痛的腹部不停地咳。 “别冲动,大家别冲动……咳咳……” 张小南他们不知所措,出面帮忙不是,躲在人群后面继续看戏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 “你们干嘛,别乱来!”一名头发霜白的老翁适时到来,喝止即将暴动的人群。 “村长来得正好,这狗东西吃里扒外,不让开发商过来!” 村长沉下脸一瞬,须臾笑吟吟地到郭一达面前,好意劝和:“一达,在外做生意了要学会稳重,意气用事不妥。二爷,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不能让一达有误会。” 村长知道他是倔老头,便继续劝郭一达。“一达,何必让村里的老家伙操心呢?不孝啊!” 老匹夫,就知道用祖宗压他! “呵,村长放心,只要你们讲明白为什么村里的老人都得同一种病,我就再约开发商。” 郭一达冷笑着地注视村长。 村长稍愣,凶光暗藏眼底。“我们确实不知道。” “呵,你们可以回家了。” “等等,我们确实不知道,不如大家退一步别这么难堪。” 郭一达嗤之以鼻,转身回大宅。 不但所有村民急,郭二叔也火急火燎。只是他一急,一口腥咸涌上喉咙,随即肚子又剧痛。 “啊……” 忍受不了的他先是跪下,郭大力拉也拉不住。 “好痛……好痛……” “爸,你怎么了?” 郭二叔大口大口喘气,不停喊痛和在地上打滚,似乎滚来滚去能缓解疼痛。 大家吓傻了,包括郭一达。 “救命……哈呼……肚子好痛……” 众人手足无措之际,王小犬马上冲出去,抢过某个庄稼汉的汗巾塞进郭三叔嘴里。“有手机的快叫救护车!” “哦哦!”郭大力才反应过来,手机也拿不稳。 郭二叔却瞪着王小犬想说什么,然后推开他继续滚来滚去。不一会儿,恐怖的事出现了。 他的脖子出现一条笔直的血痕,转眼血喷一米,擦红王小犬和郭大力的视野,热乎乎的液体淋湿他们的脸。 血朝天喷了几秒,郭二叔再也没有动静。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人还没回神。 两个大男人愣愣地抹自己的脸——满手是猩红的血。 “呜哇——爸——” 撕心裂肺的哭声震彻苍穹。 张小南拉着丢了魂的王小犬起来。 “天、天啊……二叔刚才的样子像不像……” “闭嘴!” 顾忌有外地人在,村民面如死灰地噤声。 142、山村心慌慌(十二) 从村里闲逛回来的霍子川一组也看到如斯恐怖的场面,两组呆呆地隔空对望。 第一次看见有人这般死去。 他们不记得村民怎么安排后事了,等村民散去,他们和失魂落魄的郭一达回大宅。 郭一达坐在大厅发呆,很久才有反应。 “我记得,村里病逝的老人也差不多这样死去……” 此言一出,厅里加倍寒凉。 他呆呆地自言自语:“刚才二叔……说实话……他打滚的样子真像……我们小时候宰蛇,蛇死前就是这样打滚,被开膛破肚取内脏,周围都是血……” “那是蛇的报复?” 奥利奥的话令郭一达清醒不少,他冷冷笑道:“蛇死了就是死了,还怎么报复?这是科学社会,别扯愚昧无知那套。” 她吃瘪,不敢再发言。 “对了,你们的调查有什么进展?”他喝一口凉凉的茶水压压惊。 擦干净脸的王小犬精神萎靡,只好张小南来回答。“目前,我们查到除了村里的老人患有肝癌晚期,部分村民患有急性皮肤病。两者之间的联系,我们还没明确。” “皮肤病?” “没错,初期似蚊子叮咬,红肿发痒,后期蔓延身体并溃烂——这是我们从医院了解到的情况。除了村民,外地来的个别游客也患有这种皮肤病。” 郭一达蓦地盯着张小南,如钩的目光要勾起他一层皮似的。“你说外地游客也患上?” 果然人比鬼可怕。 这家伙肯定开始担心皮肤病对开发的影响,尖锐的眼神透露封口的危险意味。 张小南淡定地解释:“嗯,医生说他们可能沾染让皮肤痒的花草。” 郭一达脸色缓和,说花草的问题容易解决。“还有其他调查结果吗?” “暂时没了。” “好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已经吩咐刘妈准备今晚的晚饭,到时你们自便。”说完,郭一达起身回房。 待大厅剩下自己人,张小南问王小犬好点没。 “没事,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苦笑,恐怕今晚做梦也梦见这画面。 接着他们回卧室讨论,软叔总是忍不住挠胸口和手腕。 霜子给两人检查伤口,情况不乐观。 软叔自己挠破皮并出血,手腕和胸口的脓都挤了出来,伤口表面覆盖黏糊糊的脓水;奥利奥则好些,只是破了点皮。 但两人红肿的面积越来越大。 “软叔不准再挠,破脓的伤口会发炎,严重的会溃烂。”霜子用棉棒沾红药水给软叔涂伤口。 火辣辣的刺痛使他憋成苦瓜脸,因有女人在场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张小南上网搜索“大郭村”和“蛇”的关键词,仍是探出美味蛇羹和上交黄金蟒的新闻。 于是他换成“大郭村”和“怪男人。 “没撤,大郭村太偏远、知名度太低,网上极少资料。我们只能顺着疯婆子给的线索顺藤摸瓜。” “怎么不告诉郭一达疯婆子的事?” 霍子川看看天真的奥利奥,接腔:“一来他未必信一个疯子的话;二来,就算他信,凭他着急的调查心态和偏激的情绪,难保不会单枪匹马上山找疯子,那样我们会失去重要的证人。” “天啊,查案真难。” “不用悲观,起码知道村民隐藏的秘密就在山上。” 他们蓦然一惊,齐刷刷地注视盯笔记本屏幕的张小南。 “你怎么知道?” 他胸有成竹地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疯婆子在山上住了超过二十年,村民要杀她那为什么她不搬走?第二,她跟怪男人有某种关系,她可能已经埋葬怪男人并在山上守坟。你们仔细回忆老乡的话‘一个老人摔进坑里死’,哪儿会有掩人耳目、能摔死人的坑?” “山里!死在山里确实没人知道,也不容易找到尸体。” “既然如此,怪男人到山里做什么?” 霜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除非村民深夜扛怪男人到山里埋尸,否则怪男人就是在山里被灭口,换言之怪男人跟踪村民到山里窥探到秘密。” “没错。” “第三个原因呢?” “疯婆子恨村民,留在山上找出村民隐藏的秘密,报复村民也说不定。” 王小犬点头赞同。“当时疯婆子没有透露秘密,我觉得她在回避。” “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奥利奥和软叔激动不已。 入夜,刘妈准备好晚饭。他们不客气地到厅里吃饭,中午只啃馒头的三人大口扒饭。 刘妈捧着饭菜进郭一达父亲的卧室,厅里的他们又听见痛苦的呻//吟。 “好痛……” 王小犬心头一紧,想起郭二叔死前。 当刘妈准备关门,病人断断续续地喊好痛。 “老爷,你又出血了!”刘妈匆匆放下饭菜,门也忘了关,拿起面盆出来盛水。 “好痛……一达……一达……我要告诉你……” 不放心的王小犬去找郭一达,其他人怕郭老爷出事,急忙到卧室门口看护。 霜子是护士,进卧室找药给他止痛。 卧室弥漫浓烈的腥味和奇怪的臭味。 “一达……”床上的病人迷迷糊糊,以为是儿子进来,喃喃自语:“一达……是我们的错……我们得罪了……咳咳……” “爸爸!” 郭一达几乎是冲进来,发现他父亲的腹部大量出血,他疯了般到处找刘妈。 “刘妈出去盛水,郭老爷需要马上吃止痛药。” 郭一达夺过霜子手里的药,看了看药名,倒出几颗。 “一达。”郭老爷突然抬起胳膊,双目瞪圆。“二叔是不是去了?” 他不敢回答。 沉默间,郭老爷猜到答案。“一达,我有事必须告诉你……” “爸爸,先吃药吧。” “不。听我说……离开村子……不要回来……” 在场所有人懵了。 “你们斗不过的……走吧……” “爸爸,你很快会病好,先吃药。” 郭老爷用力地抓着郭一达的手腕,眼睛炯炯有神。 霜子怆然,这是回光返照的表现。 “走!不要再回来!” 说完,郭老爷的手软绵绵地垂下。 六神无主的郭一达喊着“爸爸”倒出药丸,然而他发现刚才手掌因为撑着床边,染一片红。 他愣愣地站起来看床铺。 腹部的血渗透郭老爷的睡衣,不停流淌。 他身下暗红的血几乎覆盖一张床。 143、山村心慌慌(十三) 忙碌的村民频繁进出郭家大宅,为郭老爷处理身后事。 “郭先生,有没有想过离开村子?”软叔婉转地提醒他听郭老爷的话。 哪知他红着眼睛回头,面容凶悍如同夜叉。“不查出真相我哪儿也不去!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查不出来就滚!订金当是你们的车马费,后续酬金别指望拿!” 软叔暗叹一声,离开大厅让他静静。 卧室内,六人坐立不安。 “现在怎么办?上山?” 霍子川第一个反对。“不可以,现在村民忙着办丧事,人多眼杂。等深夜。” 深夜来临前,大家在各自的房间睡觉,养精蓄锐。 连续两位老人病逝,村子被悲伤的氛围笼罩。 晚风格外冷。 夜深人静,六人相继起床。张小南和霍子川背囊里的物品有没有带全,忽而一道冷风拂地面,两人双脚生寒。 叮铃—— 张小南的小铜铃响了。 他望门外,盯紧门外的人影,看影子轮廓是个男人。“是谁?老王?软叔?” 门外没有回应,两人相视一眼,煞有默契地走近房门,张小南握紧平底锅。 见人影一动不动,张小南一鼓作气,打开房门。 阴风扑面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脸孔。 来者年约六旬,表情颓靡,血肉模糊的身躯有多处被啃咬的伤口,衣衫褴褛。 他血淋淋的赤脚似乎留下有颜色的脚印。 “怪男人?” 老头沉默地注视张小南的头顶,片刻才动嘴皮:“顾问,我找顾问。” 他们俩相视一眼,邀请老头进卧室。 若有异动,关门打狗。 老头一路留下红脚印,霍子川腾升杀气。老头抖了抖,咋觉得卧室更冷。 “你昨晚是不是来过?”张小南不忍直视他破烂的衣裳:其几乎衣不蔽体,露出干瘦的胳膊和小腿。 “是,但你睡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小南。 “然后你鬼压床郭一达?” 他点头,“想提醒你我的存在。” “老伯,你的红脚印很有存在感了。” 两人坐在沙发,老头站在旁边接受他们的审视。张小南先开口:“老伯,你昨晚是不是也压了我们?” “没,绝对没!我没进过你们的房间!”他拨浪鼓式摇头。 “行,有话快说,等会我们有事忙。” “请你们帮帮我,我的尸体在山上。” “你告诉我们埋的地方,我们报警。” “不是这样的。”老头哀伤叹气,“我知道你们等会要上山,可能会找到村里的秘密,但我请求你们帮忙——不,应该说是帮助我的女儿。” “疯女人?” 张小南激动不已,隐约看见所有线索构筑的真相。 “是的,就是你们今天遇到的疯女人,他是我的女儿。其实她不疯,是故意装疯卖傻躲在山里,逃避那伙人追杀和找我。” 听着老头的冷笑,两人猜郭老爷是不是那伙人之一。 “他不算,杀我的是郭一达的爷爷。不过郭一达的爸爸和太爷爷,一个是帮凶,一个是一切的主谋。” 张小南捋了捋当中的亲戚关系。 “先从我自身说起吧。”老头肆无忌惮地坐下来,惹得霍子川眉心扭曲。“当年我山上捕蛇的时候,遇见郭一达的爷爷郭高峰和村里几个熟人上山,他们没带捕蛇工具,不知道上山干嘛,于是我好奇地跟上去。” 老头苦笑:“我的下场你们看见了,被灭口,成了孩子口中留下红脚印的怪男人。” “你看见什么?”霍子川冷冷地打断。 他面露难色,“是难以置信的东西,你们看到了也不会相信。本来这些东西是封印的,郭高峰他们定期上山检查封印,村里没其他人知道直到被我发现。我死后,我的女儿为了找我的踪迹花了大半年,找到封印的地点。“ “等会,你的意思是你死在封印地点?” 他悲伤地点头。“当初他们没工具挖坑埋尸,就打开封印推我进去,这个理由很可笑吧?” 两人哑口无言。 “他们不怕打开封印后,封印没效吗?” “呃,封印的符贴在岩石上,他们推开岩石算不算破坏封印?” “……” “然后你的女儿打开了封印报复村民。” 霍子川语气笃定,果然老头点头承认。 “肝癌和皮肤病是报复的后果?” “肝癌不算是。我当了灵体后才看清,郭高峰他们一伙人的上一辈,也就是郭一达的太爷爷一辈为了掩盖这事,找道士封印那些东西。其实它们因我们杀孽太重才出现,强行封印反而损命。所以他们一伙以及后代得相同的病死去,你们可以理解成报应。” “而皮肤病就是它们的复仇手段。我飘荡了几十年,偷听到村长的话,原来在郭一达太爷爷那一辈时,已经出现过这种皮肤怪病,强行封印后怪病才消失。后来五十年前因为封印松动又出现一次,所以才需要定期上山检查。” 张小南明白郭老爷为什么不告诉郭一达,郭一达是无神论,而且看守封印治标不治本,不如让儿子永远不回大郭村。 想起来,博客的博主远离大郭村后,皮肤病才渐渐痊愈。 难道远离真的有用? “你女儿解开封印,要我们帮什么?如果帮她复仇,恕难从命。” 霍子川目光冷漠。 老头急了。“不不,我想你们阻止她!那些东西太恐怖了,一旦村子真的开发而那些东西还在,死的人更多,我不想看她一错再错惹一身孽债。求求你们,阻止她吧!” “为什么你不直接找她?” “我试过了,她要么看不见我,要么我无法入梦。她鬼迷心窍,感应不了亲人的呼唤。哎——” “但她未必听我们的。” “顾问,求求你!”老头蓦然跪下磕头,吓两人一跳。 “起来吧,我尽力而为。还有,被封印的到底是什么?” 老头低声告诉他们。 没多久,门外有人敲门,是王小犬他们。 若无其事的两人背背囊出门。 六人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先探头偷窥大门外面。确定无人,他们相继离开大宅,往村尾去。 与此同时,黑暗的厅里现出一双阴狠的眼睛。 144、山村心慌慌(十四) 【主线任务三:拯救大郭村!封印或销毁蛇窟解除诅咒!任意一名用户完成即可通关,若没有用户通关此副本,则所有用户永远留在此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月黑风高,晚风猎猎。 一行六人拄着长长的木棍或树枝上山,时而拍打半人高的草丛;六道手机电筒的白光交错照射。 张小南暗中放马丁出来巡山。 山里的夜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披着夜色的树木如同幢幢鬼影,如果没有手机照亮等于两眼一瞎。 软叔提着一个玩具模样的小灯笼,散发的黄光令鬼怪不敢靠近,是辟邪道具。 “大家多注意脚下,山里蛇多,路上石头也多。” 嘶嘶——草丛里的吐信令人胆寒,每人手里攥紧一包硫磺粉。 山风格外大,格外寒凉,穿梭林间,簌簌作响。 随风荡的不止草叶,可能还有冤魂。那些摇摆的树叶,可能是向他们招手的鬼影。 皮肤越来越痒的奥利奥和软叔有点焦躁,加上旁边的野草老是蹭到脸或脖子,痒得难受死了,两人烦躁地拍开野草。 夜里蚊子更多,脖子裹了布的霍子川宁愿脸被蚊子吸血,也不愿意把蚊子拍死在脸上。 夜路难行,他们磕磕碰碰地来到半山腰,回到背包客的营地。 “他们还没回来啊?肯定是出事了。”奥利奥惊叹。 营地仍是白天时的模样:帐篷打开,空无一人。 光束照亮帐篷内部,背包客的私人物品没动过。 “他们是外地人,在山里失踪没人知道,等找到人可能凉了。”王小犬回头,露出迫切的眼神。“在路上顺便找他们怎么样?” 老头已经告诉张小南具体的封印位置,他们从营地向东北走去,并留意那群背包客的踪迹。 软叔和霍子川走在最后,前者回首望身后,担心后面有阿飘跟着,不料真被他看到有东西闪入林间。 “后、后面好像有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他颤声提醒前面的人。 “继续走别停,要是真跟着迟早会出现。” 出……出现?软叔噤若寒蝉。 走在中间的张小南用手机电筒照射树上,煞白的光对准树枝——树叶青黄夹杂,感觉不太对。 茂密的树叶遮挡树枝,个别绿色“树叶”反射微弱的珠光。 “怎么不走了?”霍子川疑惑他为什么停下来仰望树枝。 张小南还没回答,一双豆子大的橘眼从叶子后面冒出,冷漠地与他对视。 不止它,另一颗树上盘绕一条,垂落半截蛇身靠近经过的奥利奥。 “别动!” 张小南紧张的语气吓坏奥利奥,她想转头看旁边有什么。 嘶嘶—— 她知道身边有什么了。 就在奥利奥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根木棍拍打半截蛇身。与此同时,张小南拉走奥利奥。 是霜子及时出手,她照亮想偷袭奥利奥的蛇,顿时大家色变。 赤环蛇,有毒! 嘶嘶之声忽而从四面八方响起,多处草丛莫名攒动。而他们的头顶,也多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抬头望,树上竟然探出多个蛇头,品种不一。 冷冰冰的蛇眼密密麻麻,视六个活人是食物。 低头看,几处草丛爬出半截蛇身,或橘色或红色的眼睛冷冷盯紧六个猎物。 “快走!” 六人大步流星离开,不客气地抽打经过的灌木丛。殿后的两人时而回头,发觉它们歪歪扭扭地爬来。 “妈呀,它们跟着我们怎么办!” 头皮发麻的霍子川当机立断,撒一把硫磺粉。 风捎硫磺,刺鼻的气味四散,有效地妨碍蛇群追来。软叔学他撒一把,趁此空隙大家跑起来。 可惜防不住树上的蛇,一条猝不及防地坠落王小犬鞋子前。要不是他反应快,那蛇已经缠在身上。 想起它冰凉的鳞片,王小犬起鸡皮疙瘩。 “草,是眼镜蛇!” 堵住前路的三角形扁脑袋,嘶嘶吐信道尽饥饿的煎熬。它盯着王小犬,脖子前倾意图攻击。 蛇不是鬼怪,软叔的小灯笼没辙。 “谁有攻击的道具?赶紧拿出来!” “我有一把手术刀,但显然不适合。”霜子犯难。 “用木棍,打蛇打七寸!”软叔只敢在后面提议。他刚说完,身后又传来毛骨悚然的吐信声。“我、我们被包围了……” 其他人环顾四周,惊觉蛇群已经追上来,甚至煞有默契地半包围六人。 “我不信它们这么团结,肯定有人或者力量操控它们。” “别废话了,一起打蛇吧。” 蛇群不怕木棍,气势汹汹地爬来。 张小南跟着他们挥木棍,猛然想起某个道具能对付蛇群。“你们让开,我来试试。” 黑色的吹风机对空喷火舌,灿烂的火光逼退一部分蛇群。 “好东西啊!”软叔羡慕他的欧气。 王小犬不甘落后,高尔夫式攻击眼镜蛇,堪堪逼它让路。“快跟我跑!” 六人陆续逃离蛇群的攻击圈,殿后的张小南不停喷火,直到逃离十米以外。逃跑的过程中,一半人边用木棍挥头顶,另一半拍打草丛。 跑到植被密集处,光照范围内一片绿黄夹杂,藤萝蔓条过分茂密。 老头说,村尾的山丘是连通的,常年上山的村民都知道能从这座山翻到另一座。按照老头当初的指引,他们不知不觉到了另一座山头。 看不到土地,他们望而却步。 奥利奥舔一舔干燥的嘴唇,“真要过去?底下会不会也有蛇?” 胸口的痒反而令软叔豁然。他忍着不挠,先上前一步。“过去!好不容易熬到最后关头,老子拼了!” 他带头拍打植物,暗喜自己的形象在他们心里一定高大不少。 “心太软”不代表认怂。 植物丛中看似比较安全,王小犬第二个迈进去。 “你们两个跟上,我和老霍殿后。” 两个妹子互相搀扶,一起踩进去。剩下张小南和霍子川,两人先回望黑洞洞的身后,然后才跟上大队。 奥利奥和霜子单手拄着木棍,戳一戳地面,感觉是硬的才踏实。 没多久,奥利奥的木棍戳到不寻常的东西,初始有点软,后来硬得抽不起木棍。“各位,我的棍子拔不起来。” “拔不出?”霜子帮忙拔也拔不动,连忙喊停前面两人。 没刹住的软叔踩到凸起的物体,一不小心踉跄扑倒。正当他爬起来,手肘碰到有点软的物体。 “下面有东西?!” 145、山村心慌慌(十五) “底下有东西,我也确定。”奥利奥面如菜色。 “大家先别动,我们看看下面有什么。” 能够活动的张小南、霍子川和王小犬,纷纷拿稳手机,弯腰拨开野草灌木。 而软叔的姿势很尴尬,他趴在不知名物体上,还是赶紧爬起来吧。 他一边爬,一边拿着手机照亮植物丛。从草叶缝隙间,他隐约看见下面有不同颜色的东西。 难道又是蛇? 不对,哪有这么胖的。 他松一口气,扒开碍眼的植物。 一口气还没放尽,眼前的物体使他倒吸有异味的凉气。 穿着运动衫的上半身映入眼帘,外套下的上衣渗出暗红的血。 软叔哆哆嗦嗦的扒开遮挡尸体头部的叶子,看见令人作呕的脸——血淋淋脸长几个大白脓,流白脓的位置大面积溃烂。 这不算恶寒,因为他该死的好视力看见溃烂的皮肤下还有一层奇怪的皮肤,一格一格的纹路,微微反射手机光芒。 纹路很眼熟,刚才是不是见过。 “啊——” 奥利奥的尖叫吓得软叔肝胆俱裂。 张小南他们扒开叶子后也发现溃烂的尸体,好巧不巧,奥利奥的木棍插进尸体的肚子。一拔出来,木棍底部血淋淋。 “是那群背包客,衣服一模一样。”张小南叹气。 这具尸体的上衣也渗血,面不改色的霜子用手术刀隔开上衣检查伤口。 万万没想到,衣服下的伤口惨不忍睹。 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像油炸苹果派的表面,脓泡密集又大小不一,上衣沾满血迹和皮肤碎屑。 连护士霜子也频频皱眉。她顺道检查胳膊等部位,完好的皮肤太少太少。 “他病变的速度很快,跟我们同时来村子,今天白天甚至昨晚已经大面积皮肤溃烂。” 心惊胆战的奥利奥攥紧衣角。“他、他死了吗?” 霜子凝重地点头:“已经出现尸僵。” 奥利奥拄着木棍站稳。 另一边张小南三人又找到几具,他们都穿着时尚的运动套装,尽管面目全非也能认出从外地来。 “他们为什么来这?”软叔疑惑不解,“下山去医院不更好吗?” 张小南站起来,用手机照射四周的灌木和草丛,然后走动几步。他发现一些叶子沾上血迹,一些被压弯了腰。 回想营地没有搏斗痕迹,由此证明,这群背包客是自己来到这里才倒下。 “哎……”王小犬黯然神伤,如果早一点发现他们,可能还有救吧。“我们报警吧,这是最后能够帮助死者的事情。” 大家没有异议,报警求助。 没想到,他们的手机能拨打这里的报警号码。 他们等不到警方赶来,先一步离开去找蛇窟。 很快,他们算是明白那群背包客为什么跑来这边——前方,河水涓涓,波光粼粼。 张小南推测,背包客们扎营后四处乱逛,逛到这里找到河流。当皮肤极度痒时,他们匆匆离开营地找河流。 医院在镇上,快速止痒的方法只要泡在水里。 可惜他们在中途丧生。 剩下的疑点就是,为什么背包客的皮肤病恶化如此快。 他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河面,根据落叶漂流的反方向前进。老头说,封印地在小河上流。 走着走着,奥利奥挠背后,而软叔开始挠脖子。 指头黏糊糊的,软叔低头一看,失声大叫:“血,我出血了!” 霜子连忙过去检查,但见软叔的脖子不知何时起脓泡,一抓就烂,一烂就出血水。“掀起你的上衣,快。” 他不敢耽搁,让霜子检查胸口。 其他人霎时头皮发麻,软叔的胸口开始溃烂,不但血肉模糊,红疙瘩已经蔓延至整个肚子。 奥利奥见状,也撩起上衣。 她差点没站稳。 上衣是黑色,所以她现在才知道肚子渗血。她红着眼睛呼唤霜子:“霜子,我的背部也痒,是不是……蔓延了……” 脸蛋惨白的霜子绕着她走一圈,随后唇色发白。她不想吓唬奥利奥,含糊其辞:“和软叔的情况差不多。” 奥利奥咬紧下唇,忍着不哭。 “我想我们越接近诅咒源头,他们的病情越加速恶化。” 霜子默默赞成霍子川的话,出发前他们俩的脓泡并不多,更别说渗血。 “只要完成任务就没事了,你们俩坚持住!”王小犬和张小南给他们打气。 奥利奥擦一把鼻子,拉上外套的链子;软叔从背囊拿出昨晚换下来的t恤,裹着脖子止血。 “走吧,天亮前完成任务。” 沿着上流一直走,他们找到老头口中的大槐树,树后就是封印地。 六人没敢马上绕去树后,而是静静地观察疯婆子在不在附近。 四周丛林环绕,一草一木随风摇摆。 观察片刻,六人半包抄大槐树,分头绕去树后。 苍白的手机电筒光照亮树后的大坑,旁边的大岩石完好无损,只是原本贴着的符落在地面,支离破碎。 他们一阵绝望。 “那个死疯子撕破了符?玩这么大!”软叔无力地蹲下。“我们拿什么封印?” 张小南和霍子川则探头望大坑里,转眼霍子川嫌弃地别过头。 坑深约八米,坑里一条条交织,一条条扭动,一条条各种花纹;待一部分蠕动移位,隐约露出白骨头颅。 他猛地打冷颤,暗道老头死得好惨。 看见有光,下面的一条条昂头仰望,眼睛全是妖异的红色。 凝视蛇群,张小南发现神奇的情况。“你们来看,这些蛇似乎不是实体。” 他们闻言一惊,硬着头皮仔细观察。 在光芒下,最上层的蛇隐约透出下一层的蛇身,花纹一层叠一层,不仔细观察不发现。 他们眼花缭乱。 “不是实体的蛇是什么?蛇灵?蛇精?”软叔活久见。 “嘶嘶——” 下面蛇群吐信,冰冷的眼珠透露浓浓的怨恨。 “现在怎么办?不如用咸鱼君的吹风机销毁?应该能杀鬼吧?” 张小南有点方,得试试才知道。 “你们发现了……” 后面突然想起阴森的话音,吓得六人急忙转身,匆匆远离蛇窟。 大槐树的另一边,几名村民来势汹汹,其中一个是白发苍苍的村长。 “别怪我们了。” 村长沉着脸眯眼。 146、山村心慌慌(十六) 好一群家伙,居然跟踪他们。 村长身后有中年人、有青年,刚丧父的郭大力也在。他通红的眼睛充斥戾气,当六名外地人是仇人。 “事先说明,我们没对蛇窟做过什么。” 村长狠色迟疑,又怒道:“你们发现了村里的秘密,不能活着离开!” 他侧一侧头,后面五名村民扛着铁锹逼近。 “等一下。”张小南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如果你们灭口我们,村子再也没救了。” “啥意思?” 郭大力打断村长,“别听他们瞎吉尔扯,干就完事了!” 村长犹豫不决,很在意张小南的吓唬。 “村长,准备到手的钱要飞了!”郭大力压低声线:“如果开发商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签合同,不能留着他们。我爸一生为村子守着这个秘密,村长要我爸死不瞑目吗?” 村长最怕用死去的村民施压,沉声一喝:“大伙上!” 村民来势汹汹,张小南反倒镇定自若。“既然说了不信,你们亲眼去看看蛇窟现在是什么情况。” 村民面面相看地驻足,只有郭大力坚信他们是鬼扯。 “大力别急,这事得万分小心。”村长派两名中年村民去瞧瞧。 两中年人提着铁锹绕去大槐树后面,不一会儿传来尖叫。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村、村长糟了……那坑……” “有话快说!” “封印没了!” 所有村民神色突变。烦躁的村长揪着一中年人的衣领大吼:“什么叫没了,说清楚一点!” “符!符碎了!” 他们顿时面如土色,村长哆嗦地松开中年人的衣领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玛德,肯定是他们破坏符咒,我们上啊!” 郭大力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手里的铁锹狠狠拍下。 王小犬蓦然飞踢郭大力的肚子,趁他踉跄后退,旋身逼近然后夺过铁锹。 郭大力的脑海一片空白,而村长和其他村民吓得一愣一愣。 “我说过了,封印不是我们破坏的,我们一来符就被撕碎,而且我们有方法拯救村子。还是不信的话,你们等着蛇的怨气屠村吧。” 张小南语气悠然,仿佛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不在意村民的死活。 村民们眉来眼去打眼色,都分辨不出张小南的话是真是假。信吧怕被坑,不信吧怕错失挽救的机会。 “不尽快解决诅咒,开发商的勘察队迟早发现蛇坑。” 王小犬再下一城。 “请你们救命啊!!!” 村民纷纷哭丧着脸跪下恳求:“求你们救救村子,怨气一解放,全村包括来村子的人都得死!一百年前和五十年前已经死了不少人,万万不能重演!求求你们……” “你们看,我和老辉因为付出大半生的心血保护封印,也病倒了,我们俩也得了肝癌。”两个中年人开始卖惨。 “没错,我们大半辈子守护封印是为了保护村子,我们……我们是善意的。”村长也跪下恳求。 “二十年前杀人灭口也是善意咯?” 闻言,村长等人心虚地沉默。 郭大力对这些软骨头不屑一顾,但打不过王小犬只能阴阳怪气地揶揄村民:“他们又不是道士,说什么你们信什么吗?他们有什么能力封印,你们知道吗?他们肯定是骗我们,然后趁机逃跑,一定是这样!” “你的脑子是泡福尔马林的标本吗,真打起来你们未必有胜算。” 什么叫福什么林?郭大力没听懂,但肯定是骂自己,他恼怒地剜视霍子川。 村长死马当活马医,呵斥郭大力别乱说话。随后,他朝六个外地人胁肩谄笑:“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在意大力的话,他还小不懂事。” “对对,大力平时口无遮拦,就是这性子改不了,你们不要介意。” 郭大力黑脸恼红,怒瞪倒戈的村民。 “呵呵,原来爸爸是死在你们的愚昧无知下,你们的嘴脸让人大开眼界。” 冷漠的声音突如其来,接着连番冷笑嘲讽村民封建迷信。 他们转头望去,竟见郭一达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走出来。 他面带讥讽,嘴边仍不停冷笑。 张小南明白他是看出调查有眉目才跟出来。 “一达。”村长和中年村民五味杂陈,眼神复杂。“我们知道你不信这些,但是真的,你爸爸也全心全意保护封印。” “不准提我爸爸!医生说爸爸常年喝酒、长期劳碌才导致肝癌,不是什么保护封印而病,别想骗我。”郭一达阴沉的目光落在六个探员身上,“你们呢?有学识的你们也信他们的鬼话?” “你他娘的不会自己去看吗!”郭大力忍无可忍:“就在树后面,敢不敢去亲眼去看?” 郭一达的神色阴晴不定。 “不敢吧?胆小鬼!” “你,跟我一起去。”恼羞成怒的郭一达随手指着霍子川。 郭大力嗤之以鼻。 随后,霍子川带郭一达绕到树后,照亮黑乎乎的深坑。 他瞅瞅霍子川,狐疑地探头俯瞰深坑。手机电筒照亮之处全是蛇蠕动,许久不捕蛇的他头皮发麻。 “直接火烧就行了,说得神乎其技。” 霍子川蹲下来,让光照范围扩大些。“你看清楚这些蛇有什么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瞪圆眼睛窥探,眉心越来越紧,满脸问号。 知道他需要看眼科,霍子川捡起石头扔下去。 紧接着,郭一达眼睁睁地看见石头穿过蛇群到坑底,响起啪嗒之声。 “怎么可能呢?” 他使劲地揉眼睛,然后自己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 这一次,石头依旧穿过交织的蛇群,惹怒它们嘶嘶吐信。 “这……是不是投影?附近安装了投影仪对吧?我在学校见过这玩意。” “荒凉的山头怎么通电?你看到四周有投影仪的电线吗?你念的是课程还是传销?” 郭一达的脸涨得通红,难以置信坑里的玩意。“村长他们的话是真的?” 霍子川懒得跟他废话,起身离开。 颠覆认知的郭一达有些腿软,迫不及待地跟上他。 看到郭一达不安的神色,村长他们知道他是信了。 “我们可以开始封印了吧?” 村长话音刚落,旁边的灌木丛又有动静。 娘的,能不能好好封印了?! 147、山村心慌慌(十七,为sleep125五更) 灌木丛中蠢蠢欲动,阴寒之气直逼背后。 她每每回头就看见苍白阴沉的脸贴近,旁边的叶子轻轻一刮她的脖子,她立马尖叫着狂奔。 当她放声尖叫着跑出灌木丛,迎来十多道视线。 再回首,那穿西装的阴沉男人隐匿于黑暗中,深藏功与名。 “秀丽?”村长不明白疯婆子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 疯婆子缩着肩膀环顾十三人,惊异的眼神须臾迸发怨恨。她傻愣愣地挠自己,转身想走。 “捉住她,她是破坏封印的人。” 此言一出,疯婆子撒腿就跑。整晚怒火攻心的郭大力迅速追去,很快就捉住疯婆子归来。 “放开我!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村长不太相信疯婆子已经知道封印地在这。“她脑子坏了,懂得破坏封印吗?” 事到如今,疯婆子仍是痴呆模样,语无伦次地絮絮叨叨。张小南不正面揭穿她,只是说可以开始销毁蛇窟了。 “不行!” 疯婆子的声音铿锵有力,惹来所有人注目。 “不装傻了?看好她,别让她妨碍我们。” 她狠瞪张小南的背影挣扎,声嘶力竭大吼:“他们不惜一切杀人灭口,是坏人,别帮他们!” “别胡说!”村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初你爸跟踪我们来这,不但不愿意保守秘密,还想公布出去,想害死大家的是你老爸才对!” “不,你们杀人灭口还毁尸灭迹,你们歹毒!” 郭一达愣着不知所措,一晚接收太多信息、发生太多事,他反应不过来。 张小南撇撇嘴,走回来。“你们互相指责这么久,不关心蛇窟为什么出现吗?” 疯婆子和村长哑口无言,后者迟疑地开口:“听上一辈说,是因为蛇要报复我们。” “为什么报复呢?” “呃……因为我们捕蛇?杀死蛇?” “算你们有自知之明,希望蛇窟消失后,你们如实对村民说。村子开发后,你们别再上山捕蛇了。” “嗯嗯,一定一定。” 分不清村长是虚情还是假意,他好意的劝告到此为止。 “不——不要销毁!他们应该得到教训——” 疯婆子的呐喊不绝于耳。 他们没有立场插手村里的恩怨,只关心奥利奥和软叔的病情。 无视她的六人回到大坑旁边,疼痒难耐的软叔和奥利奥负责盯紧一众村民,防止他们过河拆桥。 张小南拿出喷火吹风机蹲下来,凝视一坑目光充满怨恨的蛇。 纵然它们有冤情,但无差别害人不能容忍。 一摁按钮,熊熊烈火喷射深坑,火光染红山林一角。树后的众人惊呆,其中几个村民悄悄地过来偷看是什么法宝。 火焰之下,滋滋的声音宛如烤肉时的油脂滴落炭上,王小犬不忍细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小南隐约看见从坑里腾升暗红色的雾气。 “你们看见这些雾吗?” “什么雾?”王小犬瞪大眼睛盯着坑里。 “没。”霍子川和霜子斩钉截铁。 看错?疑惑不解的张小南不再纠结,绕着大坑边上走动,烧得均匀些。 观望的疯婆子深知复仇计划失败,颓废地坐在地上哭,念叨着对不起爸爸。 “秀丽,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愧疚的村长想拍她的肩膀安慰,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资格求原谅便缩回手。 “丽儿。” 晚风送来沧桑的呼唤。 疯婆子和村长认得这声音,吃惊地东张西望。 就在前方的草地上,一位干瘦、穿着蓝色褂子的老头伫立风中,维持生前的外貌。 “哈呼……老九?”村长指着老头喘气,捂着心跳加速的胸口。 老头无视恐慌的村长,慈爱地注视自己的女儿。“丽儿,别再执着了,爸爸不想你害死无辜的人。” “爸!” 她箭似的冲过去想抱爸爸,哪知直径穿过去。她不可置信地回头,对上老头慈祥的笑脸,泪水夺眶而出。 “爸,我……”她手足无措地靠近老头,迟疑地伸手触碰他的肩膀。 还是碰不了。 “爸,我很想你。” 她泣不成声,脏兮兮的脸满是明显的泪痕。老头只能把手放在她头顶上方,佯作摸头,如同以前哄小时候的她。 “爸爸准备要走了,你保重。” “走?”她惊觉老头的双脚变成透明。“怎么回事?” 他笑呵呵地指着大槐树后,“多亏他们,爸爸可以去投胎了。以后村子更加热闹,你别再生活在山里头。村长,能帮我照顾丽儿吧?” “当然可以!” 村长拼命点头。 老头接着跟郭一达解释:“一达,丽儿报复村子是因为我这个老头当年死得不明不白,你爸的肝癌不关丽儿事,是我们这些人杀孽太重招来报应。” 失魂落魄的郭一达脑袋耷拉。 看着老头开始消失的大腿,疯婆子哭着要搂住他。 “我走了丽儿。谢谢你,顾问先生。” 老头的余音随风远去。 【完成主线任务三:拯救大郭村!封印或销毁蛇窟解除诅咒!】 【六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坑里烧得一干二净,六人功成身退;软叔和奥利奥的皮肤不痒了。 “郭先生,尾款请打到账户,我们下山休息去了。” 不等郭一达挽留,六人远去。 对了,他们忘了告诉村民已经报警。日后村子能不能成功开发,不关他们事咯。 黑沉沉的山林变回整洁明亮的客厅,一脸懵逼的三人坐在沙发上。背囊消失,衣服变回进副本时穿的。 “累死了。” 在副本呆了36个小时多,现实中过去了3个多小时,已接近午夜零点。 “老霍,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今晚在你家过夜。”张小南和王小犬疲劳地“大爷躺”。 还能怎么样,霍子川只好由他们去。他到客房搬出多余的枕头和被子,“沙发可以拉出一层当床,你们两个大老爷挤一挤,我先去洗澡。” 被子只有一张,表示今晚被子会被扯来扯去。 明天周六,两人打算回家再洗澡。“不过,我们不洗澡的话,他会不会气我们玷污他的被子?” “就算我们洗了,他也认为玷污。” “那干脆不洗了。” 接下来查看结算,张小南扼腕叹息。烧了一坑蛇,才算作反杀一次。 不过好歹总能量值破万了,共11469。 “八千多能量值了,快到一万,奥力给!”王小犬给自己打气。“感觉只刷多人普通副本,累积的速度很慢,找个机会去团队副本试试?” “高智商三人组能否碾压对面呢,请看下回分解。” 148、小白兰长大了 腰酸背痛。 张小南不会忘记跟王小犬半夜抢被子的黑暗回忆。更黑暗的是,周日还得背着亚纳尔晨跑。 “休息一天不行嘛?” “你昨天已经休息过一天。保持速度,别慢下来。” “亚纳尔,你平常也这么操练其他天使吗?” 背上的亚纳尔懒得回答。 张小南咬牙跑,忽而想起一件事。“我在老霍家看见一个混血小萝莉,跟你一样大。” “哦。” 就酱?他本想试探亚纳尔的态度,因为老霍的借口似曾相识。 可惜亚纳尔的嘴比拉链还严密,他无计可施,打算套一下老霍。 如常绕着社区跑完两圈,他回到出租屋楼下,欣慰地仰望八米高的白兰树。 小白兰成熟了!可惜不是花期,树上只有常青的叶子。他拉下口罩,深深地呼吸小白兰带来的清新空气。 新鲜程度与“银桑的凝视”如出一辙,宛如身处原始森林,空气冷冽纯净。 他检查小白兰与楼房的距离。准确而言小白兰生长在楼房的对角线外,枝叶不会钻到别人家的窗口。 否则那些人会来砍树枝的话,他心如刀割。 “亚纳尔,如果有人来砍树怎么办?” “你种植前没看种植条款的吗?” “你不知道最大的谎言是‘我已同意该条款’吗?” 亚纳尔没好气,“你为树苗命名后,只有你自己和地球app有权利销毁树木。如果因种植不当,网友向客服的投诉太多,地球app会派人调查,视情况严重程度而决定是否销毁树木。” 张小南如同闺女不受欺负的老父亲,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对戴口罩的母女走过,小女孩惊奇地指着小白兰。“妈妈,这棵树还是绿的!” 母亲抬头望树,也诧异。“别的树木叶子掉光了,为什么这一棵依然绿叶茂盛?” “对呀为什么,妈妈?” “因为这是一棵四季常青的树,到了春天和夏天还会开花哦。”沾沾自喜的张小南为小女孩解答。 “会开花啊。”她眼睛发亮。 那位母亲感到不可思议,“有四季常青的树?到了秋天,树不都会掉叶子,在春天再发芽吗?” “哈哈,它比较特别。” 其实小白兰的生理循环系统跟普通的树一样,都会掉叶子然后再发芽,只是它不限于某个季节掉叶子。 想掉就掉。 “妈妈,我们春天来看花吧!”小女孩兴奋地拉母亲的衣角。 “好啊,好久没看过花了。” 她留下令人伤感的一句。因为持续的雾霾天,花儿在室内生长比较健康。 长在路边的?早就枯死。 那对母女走后,张小南蹲下来检查土壤和树根的健康状况,怕惹白蚁。 “亚纳尔,我是不是眼花,我貌似看见小白兰周围没什么雾霾?哇塞,我看到很大的球状笼罩小白兰。” 张小南揉揉眼睛再看清楚,确实隐约看到一个球状物隔绝灰不溜秋的雾霾。 亚纳尔目中闪过惊异。“你在副本里不也看到蛇窟的红色雾气?” “对,不过老霍他们没看见,可能是我看错。” “是不是看错,到下一个副本就知道了。” 他一听顿觉有戏。“难道我不是看错?还是说我产生的bug导致?” 亚纳尔不客气地踢他臀部。“饿了,上楼吃早餐。” 楼上,弥珍看着马丁做西式三明治。吐司里夹着太阳蛋、火腿和生菜,并涂上沙拉酱。 眼馋的弥珍舔一舔嘴,深深呼吸一口偷吃。 今天约好去体验3v3的团队副本,张小南特意吃饱一点。 “上一个副本没有遇到偷袭,不代表这一个没有,你们谨慎些。”亚纳尔语重心长地叮嘱。 “好嘞。” 接着亚纳尔扔出一个重磅消息。“疯人院和山村那两次,我检测到巨婴想入侵来找你。如果这次出现敌人入侵,我考虑放巨婴进去,多一份战斗力。” “……” “不要了吧,巨婴那家伙我hold不住啊!万一它破坏副本怎么办?” 张小南心很累。 亚纳尔不负责任地丢来一个眼神:指望你了。 “臣妾做不到啊!” “我们面对的敌人来自地狱,战斗力未知,光靠你们三个胜算不大。难道你想被敌人一直追杀?” 张小南咋舌。亚纳尔的话隐隐透出愿意牺牲一个副本来消灭敌人。 “你别忘了,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三个对手。” “如果你不想扯无辜的用户下水,更应该尽早解决。” “好吧,既然你态度坚决,到时副本遭到破坏别算在我头上。” “嗯。” 半小时后,霍子川发来组队邀请,进入多人团队副本之前,三人要为队伍起名。 张小南最怕起名,在他们俩讨论期间,他使用“滑稽表情包”隐藏自己的称号和职业。 被对面误认为是奶妈就不好了。 【超级咸鱼队是否确认进入3v3团队副本?】 _(:3」∠)_ 这就是你们绞尽脑汁想到的破名吗? 他无奈地点击【确定】。 扫一扫奇点,他被传送到熟悉的黑暗空间。 【欢迎超级咸鱼队进入3v3团队副本。该队伍所得的总能量值有几率登上团队副本的能量排行榜,请加油!】 【根据超级咸鱼队的平均分值,匹配副本中……】 手机界面一直显示loading…… 他自如地盘腿坐下来等,可惜匹配期间不能跟队友通讯。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无聊地打哈欠。 “亚纳尔,你不是耍我吧?匹配这么久?”他朝着黑暗大喊。 【匹配成功!欢迎超级咸鱼队与月下三兄贵队!团队副本“百诡夜行”即将开启,难度★★★★(最高上限为五星)】 【超级咸鱼队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己方除猎杀值累计100的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黑暗渐退,夕阳洒面前的一座红木护栏的拱桥。 桥的对面是一座红色鸟居。 【天黑后,百诡夜行开启。不听话的孩子最好别乱跑,捡到的东西必须归还,否则……】 【主线任务:天亮前,超级咸鱼队全员别让对方捉住。】 【完成后且有用户生还,判别超级咸鱼队胜利;否则判别失败。失败一方,各用户削减50%的数据奖励、扣除两千能量值作为惩罚,并失去本次抽奖机会。】 代价太大,他们必须赢。 149、百诡夜行(一) 十分钟前,落日熔金。 三名魁梧的肌肉大汉踏上拱桥。一个光头,一个扫把头,一个满是发蜡的刺猬头。 分别称为光头哥、扫把哥和发蜡哥。 “嘿嘿嘿,我们居然比对手提前十分钟进场,胜算大多了。”扫把哥盯着手机屏幕说。 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加快脚步。 光头哥环手抱胸沉思,双臂的肌肉胀鼓鼓。“别掉以轻心,副本难度四星,代表对方不是省油的灯。我们的优势只有这十分钟,赶快找到失落之物。” 他们穿过鸟居,进入神社。 环绕神社的玉恒之内,分为拜殿、手水舍等,他们不想进入阴暗的神社内部。 “大哥,我们不如绕着走?”扫把哥喉结滚动。 发蜡哥满脸横肉,散发天不怕地不怕地气势。“进去!天还没黑,幽灵不会出来!” 他带头迈向拜殿。 “等等。”细心的光头哥发现旁边的手水舍,竖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上贴着一张发黄的纸。 扫把哥和发蜡哥顿时变了脸色。 光头哥迅速撕掉那张纸,并且不留碎屑在木板上。“不能让对手看见,不然会被他们知道任务的本质。” 旁边的哥俩懊恼自己粗心大意,险些泄露线索。 灭迹后,三人才穿过阴暗的拜殿。 他们不关心供奉的什么神,绕开巨大的神像到后门,同时留意地面、周围的摆设。 待他们离开,拜殿的暗处掠过黑影。 神社后方是一个小镇,墙体斑驳,古旧。 “那、那是什么玩意?”扫把哥吓得脸色铁青。 十分钟后,拱桥另一头出现三个帅锅。 “老张,你头顶的滑稽脸很欠揍!咦,等等,不就表示我是肉t吗!”当王小犬发现只有自己头顶带职业,一声哀嚎。 张小南头顶的滑稽脸跟他的脸一样大,到了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散发绿莹莹的夜光呢。 “走吧,小千寻。” “那你是无脸怪,老霍是坊宝宝。” 霍子川懒得搭理两个幼稚鬼,先走一步。 红色的鸟居后,三人仰望神社的牌匾——野寺坊。 玉恒内,全是屋顶似武将头盔的建筑。看着阴暗清凉的拜殿,三人产生误入兰若寺的错觉。 自穿过鸟居,霍子川眉心紧皱。 很心烦,这里的格局不对称,左边有独立的手水舍,右边有一排不知道干嘛的小屋。 尤其是手水舍旁边的小木牌,他恨不得收起来。 忽而他眯起双眼,快步走去手水舍,不明所以的两人跟着过去。 “木牌的颜色不均匀,有明显的印痕。” 张小南和王小犬确实发现木牌上留下很明显的长方形印痕,前者伸手指碰印痕。 一划,指头没有灰尘。 再划印痕周边,指头尽是灰。 “刚撕的,有人来过。不,应该是我们的对手来过。这张纸贴了许久,恰逢我们进入副本才被撕掉,土著所为的几率很小。” 王小犬点点头,“还有一个疑点,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非用户的活人在。” “得出一个结论,撕掉的是与我们任务相关,对手比我们早进来。”霍子川目光深邃,暗暗掂量对手的智商。 接着进入拜殿,霍子川马上捂着口鼻。 张小南见状嗅一嗅,“没有臭味。” “不是臭味,是灰尘味。这里很长时间没有打扫,无处不是厚厚的灰尘。看地板,有三组不属于我们的脚印延伸到后门。” “哇塞,鞋码比我们的都大,不愧是月下三兄贵。” “赶紧走,这里太脏了。” 三人走后,一个香炉从暗处哐哐当当地滚出来,似乎对霍子川的嫌弃态度感到愤怒。 神社后面是破旧的小镇,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大街旁边的温泉馆。三层高,墙体朱红,破风瓦顶鸦青。 屋顶也宛如巨大的武将头盔。 大街空无一人,只有呜呜的风声穿堂过。 此时晚霞淡了一半,夜幕准备降临。 “路边的商店面积不大,我们先去瞅商店。” 目前他们还不知道需要做哪些准备,例行收集场景线索。 越过宏伟的温泉馆,他们遇到卖零食的小店,红色的矩形幌子随风扬起,店里的人影若隐若现。 人影站在摊位后面,三人只能看见其穿着粉色和服。 有人就好办了,可以套话。 “可你鸡娃……” 撩开幌子后,张小南的笑容僵固。接着王小犬和霍子川探头进来,同样愣住。 老板穿着粉色和服,脸如蛋白光滑白皙,樱桃小嘴,妩媚的丹凤眼并没有焦距,发型是旧时的扇形发髻。 然鹅,发丝毫无光泽。 王小犬在老板娘眼前摆手,后者没有反应。“老张来碰一下她。” 张小南不止碰,还敲一下老板娘的手腕。“硬梆梆的,是个木偶吧?” 原来不是幽灵,王小犬稍微放心,爬进店里搜索。 “别吃这里的东西,如果你变成猪,我们认不出来。” 摊位后面,是王小犬的中指。 有霍子川留在零食店望风,张小南独自到隔壁的精品店搜索,顺便放出哈姆太郎去勘察。 “吱吱。” 外表一块白一块橘的仓鼠注视张小南,等待命令。 “你到附近勘察,如果遇到三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就通知我他们的位置。还有,你别被鬼怪发现。” “吱吱!” 哈姆太郎跳下地面,转眼不见鼠影。 精品店售卖明信片、书签、代表吉祥如意的红绳结,都是些旅游的纪念品。 店老板比隔壁的瘆人。 她也是人偶,身穿青色和服,微微一笑半露黑色的牙齿。 人家说以前的大和以黑牙为美,张小南不懂欣赏,搬动人偶面朝墙壁。 啪沙。 他不小心碰掉桌面的一张纸和一支毛笔,好奇地捡起来。 这是未写完的纸条,汉字歪歪扭扭:未婚夫即将来娶我,请捡到的好心人还来,没了它我不敢与未婚夫见面…… 文字到此为止,他没看懂要还回来什么。 他苦恼地叉腰。 “老板娘,你是人偶怎么写字呢?晚上能活动是嘛?” 感叹完不久,老霍在门外喊他:“老王发现店里的零食很古怪,你过来看看。” 张小南攥着纸条回到零食店。 王小犬拿出许多小碟子,上面全是心形的点心。 “老板娘的缺爱嘛?” 150、百诡夜行(二) 天擦黑,宛如巨大的手掌覆盖小镇,了无生气的夜色铺天盖地。 到处黑灯瞎火的小镇比白天时,加倍死气沉沉。 夜幕下危机四伏,商店后面的民宅里偶有黑影闪过,屋顶掠过长影。 不多时,原本冷清的大街门庭若市,各种各样的鬼怪悠然飘荡,偶然停在某个摊位前,似乎在挑选商品。 虚幻与真实,恍然黄粱梦。 温泉馆一楼的窗户探出三个头脑,其中两个的头顶各有“勇者”和滑稽脸。 正是超级咸鱼队。 他们在太阳下山前搜了五个店,找到三张手写的纸条——准确而言更像信。 窗前陆续飘过没见过的鬼怪,以群作单位,三人目瞪口呆。 一个长发的头颅缓缓飘过,散步似的。它额上有角,头发随风飘扬。 三人下意识地一缩。 “你们有没有看见小镇外围的光?”张小南悄声问二人。 “有光吗?”王小犬有手指撑开眼皮仔细眺望,“没有啊,黑沉沉的。” 霍子川则若有所思地问张小南看到什么。 又是自己看到?他纳闷。“有一圈淡黄的光芒环绕小镇,那些光不是连成一片,而是各自组成图案,一块一块的环绕。” “什么图案?” “鬼画符一样……对,就是符!虽然没有汉字,但我见过类似的符。” 霍子川和王小犬凝重地皱眉。 “外面凡是有穿衣服的鬼怪都穿和服,加上这里的建筑风格,是十一区无疑。那么符只能是阴阳师画的,我们可能在结界里面。” “结界应该是困着鬼怪,你们看,没有一个鬼怪飘出神社外面。” 霍子川蹙眉点头,“还有,我们蹲这么久他们都没发现,可见他们不是靠闻活人的气息追踪。我们简单地捋一下三兄贵的任务会是什么。” “捉我们。” 显而易见。 “怎么捉?” “利用鬼怪吧,不然为什么扔我们在这。” 张小南顺着王小犬的话思索,发现一个问题:“我们蹲在这起码十分钟,你们看到外面的鬼怪找人了吗?” 哪有,一个个逛街的模样。 “没有哪一方有压倒性胜利,三兄贵有条件限制。” 霍子川的分析令人愉悦。 已经摸索出一点信息,三人开始探险温泉馆。面积极其宽阔,他们身处集体温泉池区域。 “我前晚抽到好东西,都来绑上。” 王小犬拿出一条缆绳束在腰上,继而他对缆绳说“三个人”。转眼,缆绳长出两条分支。 【名称:防迷路索】 【品质:一般】 【功能:请对着它喊人数,最高上限绑五人,拉伸上限五十米,从此不用担心失散。】 张小南和霍子川分别扣在腰上。缆绳根据他们走动的距离自行拉伸,束缚感并不强。 蒙尘的地板挖了多个碗状的温泉池,没有间隔遮挡,这一池能看见那一池的客人,可谓赤诚相对。 初现的月光透进窗户,朦胧地照亮几个温泉池。 池中没水,残留生锈般的水垢。他们逐个池看一眼,一直走到另一个温泉区。 这里截然不同,四列间隔笔直排列,白瓷砖反射幽幽冷光。他们探头看最近的间隔,内含一口容纳八人左右的温泉池。 他们刚想去下一个间隔看,突然听见奇怪的声音回荡此区域。 “嘶呐——嘶呐——” 三人蓦然收回抬起的脚,仔细分辨是什么声音。 “嘶呐——” 越听越诧异,这不是撕裂的声音,反而像舔食物的声音。王小犬指着声源的方向做嘴型:去看? 霍子川做嘴型:作死? 那声音着实诡异,却勾人好奇。张小南把心一横,点头。 二比一,霍子川只好跟着两人去偷窥。 怪声来自某一列偏后的间隔,鬼鬼祟祟的他们蹑手蹑脚,同时检查经过的间隔里有没有鬼怪。 叮铃—— 小铜铃不合时宜地撕裂和谐的气氛,鬼鬼祟祟的三人凝住身影,与此同时“嘶呐”怪声戛然而止。 三人大气不敢出,轻轻地挪到旁边的间隔里躲着。黑暗遮掩三人,外面死寂。 过一会儿,怪声再现。 悄然松一口气,王小犬伸出两个手指做走动的手势——继续走。 他们相继钻出间隔。由于不敢用手机照明,他们猫腰摸着间隔的墙壁前行。 离声源近了,他们探头偷窥。 朦胧月光下,池边伏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怪,它穿着破旧的男式和服,伸长舌头舔食池壁的水垢,津津有味。 霍子川想吐,急忙扭头不看。 王小犬和张小南则目不转睛,看着鬼怪把池壁越舔越肮脏,舔过之处多了一块黑黑的污垢。 而池底有垃圾,躺着一块铜黄色的东西。 污垢愈发浓厚,终于觉得恶心的两人不想看,忽然对上它乌溜溜的眼睛。 没有眼白,漆黑眼珠宛如深邃的黑洞。 张小南马上现出平底锅,迎接飞快爬过来的鬼怪。 当它爬出间隔却停在三米以外龇牙咧嘴,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呜。 “别冲动,它的意图不是攻击我们。”霍子川低声劝止,盯紧对面的鬼怪。“它的状态像示威,宣告地盘的主权。” “它以为我们想抢吃的?” “可能是。我们慢慢地后退。” 两人听霍子川的话一步一步后退,果然对面的鬼怪爬回那个间隔。 “它居然不来追我们。”王小犬感到不可思议,以为所有鬼怪都会捉他们。 张小南也愕然,“证明不是所有鬼怪都参与这场追逐,但没道理让三兄贵亲自来捉我们,还有线索没找到。” 找地方躲到天亮是上策,但对手必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倒不如趁早掌握更多线索,摸清鬼怪的特征和任务规则。 一直躲,不是他们的作风。 三人静悄悄地离开间隔区,回到赤诚相对的集体温泉区,可惜没有找到线索。 “上二楼看看。” 他们踏上年久失修的楼梯,吱吱呀呀的声响惊扰静谧,他们尽量放轻脚步。 二楼是包间,似乎专门招待贵宾用。一扇扇格子拉门相对,逼仄走廊延伸于黑暗中,像是从黑暗中吐出的舌头。 王小犬咽了咽,“我们,逐间搜?” 151、百诡夜行(三) 云层掩月,月光影绰。 远处的屋顶黑影游弋,神社那边也有黑影攒动。满街游魂,细看之下,它们一边飘荡一边东张西望,在寻找什么。 浑然不知的三人踏上幽深的走廊,张小南轻轻地拉开格子拉门,准备进入最近的房间。 王小犬下意识地后仰,就差拉着霍子川的衣袖。 尽管张小南轻轻拉开,门依旧微微响起“嘶拉”之声。王小犬急忙望向黑洞洞的走廊深处,生怕惊扰二楼的鬼怪。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见,房间内宽敞,放置一个大木桶和一些洗浴用品,还有挂衣裳的屏风。 里面弥漫淡淡的霉味,霍子川嫌弃地捂鼻。 张小南带头进去,踩上柔软的草席,后面两人进来后马上关门。 房间三面都是格子门,剩下一面是屏风拉门,估摸能通往隔壁的房间。 格子门的影子投在草席上,三人杵在原地观察,安静得产生耳鸣。 王小犬缓缓指着屏风拉门,“不如我们先找这一排房间,折返时找对面那排?” 张小南和霍子川没有异议,开始分头搜索房间。缆绳在50米之内自由伸缩,就算他们在房间乱转也不受束缚。 霍子川捂着鼻子靠近大木桶,一看里面的青苔和霉斑,眉心扭曲。 “这里有人生活过,否则木桶不会发霉而是被虫蛀。” “可能是阴阳师专门挑废弃的小镇困着这些游魂,又可能是制造出类似千与千寻的空间。”张小南大开脑洞。 房间的物品一目了然,木盆里的洗浴用品被王小犬倒出来。他拎起灰扑扑的毛巾看几眼,然后扔在地上。 无处可找,他敲了敲草席。 飒飒…… 有声音?他伏在地上侧耳听,清晰地听见软物与地板摩擦之声。不过声音不是来自下面,更像是…… 外面? “大家别动。”张小南低声警告。 格子拉门外面,缓缓走过一抹散发的倩影。由于光线黯淡,倩影的轮廓很模糊,但飒飒之声却源于她。 她拖着累赘的大摆子走动,摸不清她要去哪里。 突然,草席上的格子投影淡了,房里几乎陷入看不见五指的黑暗——月亮被云层完全遮挡,月光暂时隐去。 而门外也陷入黑暗,他们不知道那女人是否停在门前。 屏着呼吸的张小南握紧平底锅。 霍子川离拉门最近,他悄悄地右脚后退扎稳马步。至于王小犬,额头尽是汗珠。 不一会儿,飒飒之声又响起,并且慢慢地远去。 王小犬并未松一口气。如果女鬼去别的房间,他们迟早会碰上,等于玩毛子轮盘,开门有礼。 “我们还找吗?”他声音干紧,低沉的语气掩饰紧张。 “找。团队积分能上排行榜,我猜除了完成任务,副本可能隐藏获得额外能量值的方法。被动等天亮的话,我们的团队分值不会高。”霍子川斩钉截铁。 “好,我也这么想的。”王小犬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我们现在去隔壁?” “这里没有壁橱,没地方可找了。去隔壁吧。” 王小犬立马白了脸。 说到壁橱,他想起一张白惨惨的男童脸。对了,这个小镇有困着现代鬼怪吗? 随即,三人来到屏风拉门前。门后会不会中奖呢,他们踌躇。 “猜拳,赢的去开门。” 无声比划,两个石头一个布。 面不改色的霍子川双手拉开屏风门,门后没有“人”。如此,他们搜索无果便到下一间,谁猜拳赢了谁开门。 直到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这里没有屏风拉门,四面全是格子门窗。令王小犬绝望的是,多了一个壁橱。 和式恐怖电影是他的死穴。 “那个,咳,壁橱不用找了吧,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没有东西。” “找。”张小南和霍子川异口同声。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众所周知,大和的壁橱连通天花板夹层。 怕又猜拳决定,王小犬率先表态:“我不会爬上天花板,打死都不会。” 如此决绝,只好由张小南和霍子川猜拳。 剪刀vs石头,赢了的霍子川大言不惭:“输了的爬上去。” “老霍你学坏了。” 无奈的张小南拉开壁橱的油纸拉门,看见两层都空空如也。他爬上第二层,站直就能伸头进天花板的夹层,入目处一片漆黑,灰尘味扑鼻。 他举起手机打开电筒,白光照亮一角。而没有照亮的角落黑漆漆,他慢慢地扫视一遍夹层。 没有不明生物,却躺着一块粉红色的浴巾。 颜色比较鲜活,灰尘不多。 既然爬了一半,张小南决定爬进夹层拿浴巾。他放手机到夹层照亮,支撑的双手一蓄力,他半个身子成功钻进夹层。 张小南拿着手机匍匐前进,每挪一寸就有灰尘抖落到脸上,难怪老霍不肯上来。 自爬进夹层,他后背贴冰片似的凉飕飕,狭窄的空间令他透不过气。 时不时有几只小蜘蛛爬过,他伸手穿过蜘蛛网,拿到浴巾就后退。 手机的电筒随着他后退一晃一晃,偶然照射爬过的小蜘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貌似看见小蜘蛛扭头看来,密集的小红眼一晃而过。它没有爬过来,而是飞快地爬走。 不想蜘蛛缠身的张小南飞快地退回壁橱。 “找到一条浴巾,看颜色应该是女人使用的。”他拿掉沾到的蜘蛛网。 王小犬接过浴巾翻看,发现浴巾的一角绣着红色的名字。他只看懂一个字:“秀”。 “肯定是女人用的,先带上吧。” 浴巾的大小足以遮蔽半身,他随意束在腰上。 除此之外别无所获,他们拉开门离去。身处走廊尽头的他们发现,走廊原来是“t”字型,尽头有两条岔道。 一条通往未知的拉门,另一条拐去二楼幽暗的别处。 拉门后微亮,顿时勾起他们的兴趣。 门拉一条细缝,渗进凉爽的晚风,接着一条拱桥映入眼帘。霍子川把门拉开,视野豁然开朗。 对面楼同样朱墙青瓦,黑灯瞎火,属于温泉馆的一部分。桥下则是百鬼游行的街道,一览半个小镇。 他们想看清楚小镇的布局便上桥,岂料桥的另一头隐约传来哭声。 “呜呜呜……” 哭声凄凄惨惨戚戚。 152、百诡夜行(四) “撤还是打?” “刚才我一直想,消灭一个鬼怪会不会对结界造成影响?我建议能应付的尽量别杀。” 张小南想了想,认为霍子川的推断有道理。万一损害结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提高任务难度,无疑是跟通关过不去。 “结论是撤?”王小犬斜睨两人,不料这两个坑货已经后退一步。 他正想吐槽,惊觉凄惨的哭声戛然而止。 阴风从拱桥另一端快速刮来,接着一抹粉色人影飘到桥上。 “有男人的气味!” 语气既兴奋又哀怨,哪像刚才凄凄惨惨。 来势汹汹的是披头散发的女鬼,她粉红和服曳地,脸涂了一层脂粉,惨白惨白,唯有嘴唇有血色。 三人不敢妄动,与她大眼瞪小眼。 女鬼一一扫过三张男人脸,突然没头没脑地用日语问一句话。 不懂日语的他们面面相觑,暗中戳一戳发言人王小犬。 “咳。could you speak english or ese?” 粉衣女鬼缓缓地落地,扬起的发丝渐渐服帖。“我会说中文,这里很无聊,只能靠看书过日子。” 她温柔的细语如同耳畔的呢喃,张小南和王小犬鸡皮疙瘩,表面假装镇定。 说完,她变回严肃脸。“请回答我的问题,我漂亮吗?” 张小南隐约觉得,怎么回答都有坑。 队友在关键时刻安静如鸡,王小犬只能昧着良心说漂亮。 “你爱我吗?” ??? 什么情况? “为什么不爱我!”她的白脸愤怒地扭曲,伸出双手掐王小犬的脖子,十个指甲猩红尖锐。“你们这些男人口蜜腹剑,见异思迁,不配活在世上!” “救命……” 王小犬一边呼救,一边用力掰开她又冷又硬的指甲。 “都下来当我的奴隶吧!” 话音刚落,带着油烟味的硬物拍女鬼的胳膊,顿时青烟起,却如芒在背。 骇然的霍子川提醒揍得正嗨的张小南:“我们被瞻仰了,你看楼下。” 张小南和逃出生天的王小犬凭栏俯瞰街道,顿时头皮发麻——凡经过是游魂,视线全部集中他们身处的拱桥。 远处的黑影跳上另一个屋顶,逐渐靠近。 原来镇里的游魂能彼此感应——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 “你攻击女鬼的时候它们满脸怒气,你停止攻击走过来后它们怒气消退。得罪一个,恐怕得罪全镇。” 这是什么奇葩规矩?岂不要忍声吞气挨打? “臭男人,你们都该死!” 背后响起阴森森的声音。 三人蓦地散开,两条青白的胳膊狠狠地砸在栏杆上,随即栏杆出现裂纹。 “你误会了,你没说不爱你啊。” 女鬼侧头看反驳的张小南,黑发下露出半张脸。她迟疑地停止攻击,“真的?那他爱我吗?” “你可以问他。” 女鬼转头注视王小犬,下一刻张小南疯狂给王小犬打眼色,甚至扯自己的头发暗示。 不会吧,不要了吧。 王小犬的内心是绝望的。 “你爱我吗?” 面对含情脉脉的女鬼,王小犬像吃了苦瓜挤出难看的笑脸。 他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拿出一瓶发蜡。 “你想听真心话吗?”说着,他往自己的头发喷一喷,香味四溢。 女鬼乖乖地点头,瞬间痴迷地凝视王小犬。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王小犬轻轻一握她的冰凉小手,语重心长:“既然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必同年同月同日死。真正的爱情,不用执着于朝朝暮暮。” “为什么?朝夕相对不更好吗?”她痴迷的眼神流露一丝疑惑。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他露出迷人的笑容,“猪撞在树上,你却撞进我心里,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你的脸、你的声音,眼睛一睁一闭不正是朝夕相处吗。如果你想念我,就朝着大海呐喊,海螺会为你捎来思念。” “好浪漫啊。” 她已经放弃思考能力,迷恋他天神般的俊脸。 旁边的张小南和霍子川掉了一地疙瘩。 时机已经成熟,他慢慢地松开女鬼的手。“你在桥上等我,我去买个橘子。” 她错愕地抓着王小犬的手,喊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别扔下我。” “呃,这个……”强作镇定的王小犬望向两个坑货求助。 霍子川指着他的腰,又指着鬼来鬼往的街道,而张小南不断做口型。 他如梦方醒,轻拍女鬼的手背然后抽出手来。“果然瞒不过你。其实我想送一份礼物给你,想给你惊喜。” “真的吗?” “当然,希望你不会嫌弃。” “不会的,我会好好珍惜。” “请你等我一会。” 女鬼充满爱意地注视王小犬走开,眼里完全容纳不下另外两个人形生物。 嘶拉——关门后,一身冷汗的王小犬靠着门大口喘气。“我这样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你渣的对象不是人。” 他哭笑不得。 不多时,他手机响起提示音——仅仅他的手机响了。 【用户史蒂夫令桥姬重获爱的信心,额外奖励1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和团队的通关数据。】 三人同时瞠目结舌。 “这就有奖励了?” 此刻,王小犬幸灾乐祸的脸和张小南头顶的表情包一模一样。“谢谢你们,把赚能量值的好机会让给我。” “不谢。论色相,我和老霍排不上号。”张小南话锋一转,“这么说,三兄贵也能赚能量值。不过系统不偏袒任何一方的话,他们应该也有限制。” “街上没有他们的身影,他们可能也躲起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小南姑且猜三兄贵也忌惮鬼怪。 有桥姬在外堵着,他们不愿再到桥上,只能继续搜索黑乎乎的二楼。 “咦,你们记得吗?街上有个人偶是不是也穿着粉色和服?”张小南的问题带来诡异的安静。 “点心全弄成心形那个?” 忽而楼上响起啪嗒啪嗒的声响,听着像瓦片碰撞。 “搜完这一排房间去三楼或者回一楼。” 他们依旧从尽头第一间开始搜,又见充满神秘气息的壁橱。 这次张小南主动爬上去,可惜天花板的夹层没有藏物品,倒是爬过几只蜘蛛。 “去隔壁。” 他们似乎忘了,之前有经过房门的鬼魅。 153、百诡夜行(五) 去隔壁房间的途中,张小南瞧见老王脱上衣。“男人,你不要玩火。” “想什么呢,我是……”他居然用上衣擦头发。“得擦掉发蜡,不然所有鬼怪都爱上我怎么办。我不管,下次轮到你们牺牲色相。” 张小南无奈摊手。 言谈间,霍子川拉开屏风门,突然合上。 “怎么了?” “隔壁有东西。” 闻言,张小南和王小犬蹑手蹑脚地靠近屏风门。接着霍子川再次轻轻拉开门,利用狭小的缝隙偷窥隔壁。 地面是影影绰绰的格子门影,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伫立和服拖地的人影。其瀑布长发倾泻及地,诡异的是人影边徘徊边梳头。 一梳梳到尾,黑发掩脸,半个身体陷入黑暗。不知名的歌谣幽幽入耳,歌声哀怨缠绵。 霍子川悄然合上门。“绕路还是攻略。” “富贵险中求,赚能量值需要勇气。”张小南一本正经地回答。 “团队对抗要赢也要赚能量值,拼一把。” 一锤定音,这次霍子川正大光明地拉开门。然而才拉开一条缝,门后突现一只眼睛。 眼睛从黑发间露出,直勾勾地盯着三人。 “我们……” 张小南还没说完,对方直接穿过屏风隔门来。月光洒在她的和服上,泛起清冷的光晕。 她停在门前打量三个男人片刻,居然无视王小犬和霍子川,直接冲到张小南面前。 黑发贴近,泛血丝的眼睛转动。“你找到了吗?” 张小南一头雾水,又不敢得罪女鬼只好不作答。 鸡贼的王小犬预先拿【闪亮亮的发蜡】出来比划,做嘴型问他需不需要。 那玩意太羞耻,张小南根本不打算使用。 女鬼再逼近一寸,不依不挠地重复问找到了吗。 “女士,恕我愚钝,你需要找什么?” 她乌黑的眼珠往下看。“你不是拿到我的寻物启事吗,找到我的东西没?” 三人顿时一个激灵,细细琢磨她的话。张小南端详她的和服回想,发现她的和服眼熟。 青色和服,那是…… 他掏出一张纸条试探:“是这个寻物启事吗?” 眼珠瞬时斜睨浏览,继而她点头。 “但你没写需要找什么。” “那是未婚夫送我的定情信物!他就要来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要找到!”歇斯底里的大喊穿破他的耳膜。 黑发下隐约露出她的嘴巴,牙齿貌似是黑色。 他头皮发麻。“你最后放的位置是哪里?有没有线索?” “在这里!就在这里!我确定就在这里!” 这女鬼蛮不讲理,他头痛欲裂。“好,我帮你找,别嚷了。” 她这才缓缓后退,幽幽地补充道:“我等你们,要快点回来,不够时间装扮了。” “你还没说要找什么……” 不料她又开始唱歌,张小南不指望跟她正常沟通。到隔壁房间后,疑惑又惊奇的三人悄然讨论。 “当时她店里有一个人偶,穿青色和服和黑牙齿,她现在也是这模样。更奇怪的是,我拿到她写的寻物启事,为什么手机没有任务提示?” “我们遇到桥姬的时候也没有任务提示。” 霍子川忽而插一句:“你们记得神社被撕下的纸条吗?” 登时,两人停下检查大木桶的动作。“纸条的内容跟这事有关吗?不,从没有任务提示来看,有关。” “没错,如果我们一开始看到相关内容,手机提不提示都没所谓。反观纸条被撕、对手提前进副本,侧面显露纸条是任务的关键。” 张小南摸着下巴踱来踱去。 “还有,”霍子川目光冷冷,“为什么要撕纸条?理解纸条的内容才会撕。第一个原因是,对手意图让我们输掉;第二个原因,他们心虚。越想掩饰,越心虚。” “我明白你的意思,换言之对面的任务内容跟我们接到的小任务有关系。为什么偏偏提醒三兄贵?” “因为那是他们的限制。”王小犬低声补充。 线索逐渐明了,接下来是如何赢的问题。这一晚很漫长,他们并不着急计划反击三兄贵,先赚一赚能量值。 一连几个房间,他们没有找到特别的女士用品,倒是遇到一具坐在大木桶里的女人偶。 张小南特意敲一敲其赤条条的身体确认——很硬。 “晚上活动的不是人偶,是真正的幽灵。那人偶的作用是什么?” “又是一个谜,我们先思考黑牙女要找什么。”研究女孩子心理不是张小南的专长,要请教心理医生和万人迷。 “别瞅我,在我的印象中女孩子都爱逛街买衣服。” 也对,富二代多是被倒追的份。 “根据她焦灼、害羞、期待的心情,这件物品跟她给未婚夫留下美好印象有莫大关系。” 绕了一圈,依然猜不到是什么物品。 三人到三楼寻找,哪知一上来就听见屋顶的瓦片乒乒乓乓,有东西在屋顶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格子窗的倒影略过一条长长的黑影,继而它的半身悬吊窗外。 一窗之隔,双方静止对峙。 王小犬的额头滑下一滴汗珠,摆好攻击的架势。 而张小南产生不好的预感,觉得外面的玩意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不像之前遇到的三个可攻略。 倏然,半截黑影往屋顶缩回去。这次它不止走来走去制造噪音,还破坏屋顶。 哐哐当当,他们看到几块瓦片往下掉。 闪人! 他们被迫回二楼,仍然听见瓦片落地碎裂的声音。情非得已,他们返回一楼的集体温泉区。 “那是什么东西?” 集体温泉区某个池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其枕着池边,仿佛在享受泡温泉。 明明池里没有水,更没有热气腾腾的水汽。 要从大门出去,必须经过集体温泉区。 张小南毅然亮出平底锅,带头靠近一睹鬼容。 那脑袋把长发散在池边,估计是女人。很快,她瞧见三人走来,抬起玉手,勾勾手指。 “一起吧?” “不用了,我们容易流鼻血,会弄脏池水。” “呵呵呵,没关系。” 她转头看来,美目流盼。 出乎意料,她“游”到池边站起来。 154、百诡夜行(六) 简直辣眼。 除了脑袋和胳膊完好,其他部位是白骨。 “一起嘛,我喜欢热闹~”美人脸咧嘴笑着,目不转睛盯着三个男人,一步一步走近。“来啊,来啊!” 语调逐渐高亢,她很兴奋。 “不用了,我们喜欢淋浴。” 他们随之一步步后退,张小南掂量攻击的时机。忽而,白骨女视线下移,花容渐扭。 “可恶的小偷!把浴巾还给我!” 仿佛狂风//骤雨来临,歇斯底里的大喊震彻天花板。恍惚间,他们又听见频繁的落瓦之声。 怒发冲冠的白骨女扑过来,阴风萧索。 反应极快的王小犬抽出绑腰上的粉色浴巾。他飞速思忖,把浴巾给霍子川。 目前就老霍没有领任务。 “你给她。”他匆匆提醒霍子川。 霍子川一瞥点头的张小南,接过粉色浴巾堵在白骨女眼前。“我们在天花板的夹层找到,我们不是小偷。” 一刹那,阴寒减弱,白骨女停在霍子川前面。“真的?不是你们偷的?” “你看下浴巾上的灰尘,虽然少量,却是长期放置某个地方的证据。如果是我们偷,我们会带着浴巾四处跑?浴巾会沾灰?” 白骨女的美人脸恢复常色,悻悻道:“我姑且相信不是你们偷的。可是现在的我拿不了浴巾,麻烦你们帮我放在特定的地方。” 张小南和王小犬十分诧异。 “请说。” 她叹气,“在二楼右边第三个贵宾包间,你们把浴巾给那里的人偶围上就可以了。” 三人震惊地相视。 张小南打铁趁热,“请问你知道楼上穿青色和服的女人在找什么吗?她说丢了未婚夫送的定情信物。” “呐,青女房呀。”白骨女不屑冷哼,“她每晚都来找她的宝贝镜子,念叨未婚夫来娶她,真是又可怜又蠢。” 原来是镜子。 “为什么说她蠢?” “呵,谁都知道那个负心汉背叛了她,连桥姬也劝她放下。她不听,自欺欺人认为那负心汉会回来,是不是蠢?” 唉,张小南自认一个单身狗没资格评价痴男怨女。 “你知道她的镜子在哪吗?” 白骨女不情不愿地嘟嘴。“看在你们帮我的份上,告诉你们吧。青女房的镜子落在隔壁的分隔区,那蠢货老爱拖着那种身体到处乱跑。” 此话犹如霹雳,多个片段在张小南脑海闪回。 “你们放好浴巾后下来跟我聊天呗,好久没有活人来了~”白骨女朝他们抛媚眼。 他们嘴上含糊答应,身体诚实地飞快离去,前往分隔区找镜子。 “这里的规则真新奇,鬼怪碰不了自己的随身物品要人偶代替。”王小犬恍然大悟,“难怪攻击一个等于得罪全镇,原来它们彼此认识。” 若百鬼团结围攻他们,阵势多么浩大。 换一个角度想,做小任务等于获取鬼怪的好感,存储一定的好感度后它们可能不会攻击。 王小犬兴致勃勃地跟两人分享自己的猜想。 “那么浴巾是谁丢在天花板夹层?还有青女房的镜子。” “可能是画符的阴阳师吧。”张小南摸摸下巴,“动画片里的阴阳师说过,鬼怪拥有执念才逗留人间。如果故意丢弃它们的物品,它们顾着寻找就没有闲心去捣乱作恶了。” “嗯,确实像十一区的思维方式,人偶应该是载体。” 来到四排长长的间隔前,舔东西的声音仍在,不过换了方向。 张小南记得那玩意第一次舔的池底有东西,于是带领两人先去找那池。 淡淡的腥臭扑面而来,他捏着鼻子探头偷窥。发现那鬼怪不在,他钻进间隔,其余两人守在间隔外。 温泉池被舔黑,一层黏糊的污渍沾着池壁,散发阵阵腥臭——包括池底。 池底有一物凸起,圆形。 张小南暗叹一声,毅然入池。脚踩黑色污渍,黏黏的,移动就留下脚印。 他尽量不看恶心的污渍,屏气触碰池底的圆物。入手处软糯黏糊,费劲才捡起圆物。 他翻过圆物另一面看,果真是淡黄色的镜面。镜背的污渍不好清除,他只好利用间隔门的棱角刮污渍。 清理得差不多,三人急急回二楼。 他们先回右边第三个房间,用浴巾包裹大木桶里的女人偶。 【用户霍霍霍为溺之女寻回浴巾,额外获得1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和团队的通关数据。】 接着他们如约回到青女房徘徊的房间。才刚拉开屏风隔门,青影迫不及待地穿过来问找到没有。 张小南举起圆形的镜子,故意不让她看见脏兮兮的镜背。“是这一块吗?” 她露出的独眼弯弯如月。 “是的,就是他送的定情信物!” 她伸手想碰镜子,犹豫几秒便放下手。“感谢你们帮我找回定情信物,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送回店里?我要……我要回店里梳妆。” 居然害羞。 “好的,我们现在就去。” 哐哐当当的声音加倍清晰,这次不是破坏瓦片,而是二楼某个房间遭到强行入侵。 青女房的眼神愤怒又幽怨。“精蝼蛄那家伙又到处破坏,你们保护我的宝贝离开。” 来者不善,他们掉头就跑,一句客套的话也懒得说。 啪嗒! 随着他们飞奔,身后某个房间的格子拉门被撞烂。王小犬回望一眼,骤见一条长长的黑色影子爬到走廊。 然后青女房飘出走廊与长影对峙。 趁这时,三人逃去一楼。 “等下,大街上全是鬼怪,我们从正门出去会碰个正着。”张小南指着走廊边上的拉门,“走侧门,绕去商店。” 拉开走廊边上的格子门,夜色茫茫,庭院深深,围墙约两米半。 墙后就是商店街的后巷。 庭院的假山和假石要么太沉,要么固定在地面搬不动。 王小犬把心一横,拍自己结实的肩膀,“直接爬墙,我扛得住。” 他半蹲在墙根,让张小南先踩着自己的背爬上去,接着是霍子川。 最后跪在围墙上的两人拉着王小犬爬上来。 “呼……灵异副本玩成了孤胆特工。” 见巷子暂时没有鬼怪经过,三人蹲在墙下喘口气。 155、百诡夜行(七) 井然分布的商店和民宅之间,小巷子工整笔直;但房屋密集,每一条巷子皆透不进月光,三人摸黑到商店的后门数数。 第二家就是青女房的精品店。 相比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冷冷清清。 他们顺利找到精品店后门,静悄悄地爬窗进去。同一时间,一道矮小的黑影沿着商店街的屋顶蹿过来。 轻轻合上窗户,他们身处的卫生间外又是一条窄小的走廊,尽头通向店面。 走廊一侧是紧闭的格子拉门,另一侧是上二楼的楼梯。拉门每一个煞白的格子透出月光,地板的影子斑斑驳驳。 谁知道门后有什么。 这种房屋的布局使王小犬有些腿软,自觉地退到两人后面。 捧镜的张小南率先迈出卫生间,鞋子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哒哒声。霍子川试着放轻脚步,不料脚步声依在。 走在最后的王小犬总是抬头盯上面,当经过浓墨笼罩的楼梯,他赶紧收回视线,背后凉飕飕。 丫的,上大学时就不该看咒怨,他老是想象出俊雄在二楼偷窥的画面。 撩开挡帘,他们钻到店面的桌子下面偷窥大街。 外面的鬼怪漫无目的游荡,时不时东张西望,大部分没有进店逛的意图。 确定它们不关注店里,张小南把镜子放在桌上。看见青女房的人偶面朝墙壁,他蛮过意不去。 所谓送佛送到西,张小南又搬人偶。这次恢复如初,让人偶坐下,面朝镜子。 【用户咸鱼君为青女房寻回镜子,额外获得1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和团队的通关数据。】 “撤。” 他们回到屋里,打算从卫生间的窗户爬出去。 但这次不走运,他们的头顶——二楼地板响起急促的咚咚声,有人光脚跑过似的。 声音由远至近,然后停在他们头顶一会儿,接着“咚咚”地跑去左边——是客厅的上方。 王小犬面无血色,“走、走吧,别管楼上了。” 他们正想置之不理,二楼的楼梯口缓缓染上绿光。 王小犬转身想跑去卫生间,却见一盏散发绿光的古灯堵住退路。 其外表是古代的花灯,油纸包裹,内部的烛光是诡异的翠绿。 王小犬的脸因此变成菜色。 另一盏沿着楼梯飘下来,幽幽绿光驱散一部分黑暗,照映惊愕的霍子川和张小南。 两盏古灯漂浮空中,似有看不见的人提着,不让他们离开也不攻击。 “什么意思?要我们留下?”王小犬的人中全是汗珠,他不敢擦,不敢乱动。 “试探一下。” 说完,霍子川向前一步,随即前面的古灯后退一步。他再迈一步,古灯又退一步。当霍子川直径前进五步,古灯不再退。 张小南瞧见他停在楼梯口,恍然大悟。“它们要我们上二楼。” “不要,绝对不能上!”王小犬接着小声嘀咕:“遇到俊雄和伽椰子怎么办。” “但我预感如果不照办,这些灯不会允许我们离开,而且我没把握攻击。” 言毕,弥珍从他的裤兜钻出来,化成王小犬和霍子川能看见的半实体。 “先别攻击,这些灯含有大量怨气,驱使它们的幽灵不弱。既然它们不攻击你们,证明暂时没有敌意,不如试着和驱使的幽灵沟通,看它想怎么样。” 王小犬张了张嘴,“弥珍,这个时候看见你感觉很亲切。” “哼!”她飞快地钻回张小南的裤兜。 霍子川蹙眉走回来,“反正不能离开,不如听听弥珍的建议。” 王小犬顿时苦瓜脸。 少数服从多数,一盏古灯带领三人上楼,另一盏尾随。离古灯近才发现,绿油油的光芒蕴含阴寒的气息,一靠近就打哆嗦。 到了幽静的二楼,带头的古灯穿过一扇格子拉门,张小南随之拉开门。 这是一个卧室,靠着古灯照亮,室内绿油油。 草席中间趴着一个小鬼,西瓜头,穿着男童的和服。他的脸沾绿光,乌黑的眼睛折射绿光,饱含狡猾的笑意。 “哎呀呀,才三个人,有点失望呀。”小鬼惋惜地叹气。 他的面前摆了许多白色蜡烛,崭新,没有烛泪。他朝三人勾勾手指,“嘛,难得有活人,人数少也罢了。快过来呀。” 西瓜头除了皮肤苍白,模样没俊雄那么恐怖,王小犬稍稍放下悬起的心,跟随他们进来。 三人拖长的影子出现发散的重影,投在残旧的墙壁。两盏古灯环绕三人一鬼悬浮,绿光充盈。 西瓜头点燃四根蜡烛,橘黄烛光亮起的一刻才有人间的感觉。 大家的脸半黄半绿,眼窝深陷,鼻梁的投影似一刀割裂面部。 “嘛,我来宣布百鬼灯的游戏规则。”西瓜头的语气漫不经心。“每人讲一个恐怖的故事,说完吹熄一根蜡烛。由于我是主持人,我最后一个讲。” “所有人讲完呢?” 他咧嘴一笑,“嘻嘻,当然是游戏结束,嘻嘻。” 充满阴谋的笑声说明,游戏结束后才是开始。 “呐,我很善解人意的,给你们两分钟思考故事内容。两分钟后顺时针开始。” 意思是老霍第一个讲,张小南第二,王小犬第三。 西瓜头伏在草席上晃双脚,笑眯眯地注视思考的三个活人。 “你先说明恐怖的标准,如果在过程中,你随意改变标准会不公平。” 张小南疯狂试探西瓜头的底线。 “好啊,在游戏期间我是公平的。恐怖的标准是至少令在场的两个参与者害怕。” “否则?” “否则我会很失望,提前结束游戏哦。嘻嘻嘻……” “故事长度?” “哎呀,恐怖就行了,哪这么啰嗦。你浪费的是思考故事的时间哦。” 西瓜头在草席上滚了滚。 见张小南神色凝重,西瓜头笑意更欢。他就喜欢人类绞尽脑汁垂死挣扎的傻样。 “你知道咒怨吗?”他没来由问一句。 “什么咒?” 三人豁然开朗。 接下来的重点是选用平底锅还是喷火吹风筒,还是死神镰刀? 没用过死神镰刀,这次试一下威力? 张小南不禁嘴角上扬。 怎么回事,他们刚才的紧张表情呢? “准备的时间到了,赶紧开始!”西瓜头不满地催促。“你,第一个说。” 他指着面容冷淡的霍子川。 156、百诡夜行(八,五更) 霍子川颔首跪坐,暗影覆盖面部。 “某一年暑假,有一个女高中生叫友子,和同学租借了一部录像观看……” 他声音低沉,不知不觉勾人进故事里的氛围。 “录像带的内容很诡异,画面是一口井,观看完录像,他们接到只说了句‘七天’的电话。” 他刻意再压低声线:“传闻看了这盘录像带会接到奇怪的电话,七天后看过的人必死。” 西瓜头静静地聆听,当听到“一口井”不禁皱眉。想听霍子川详细说井的来历,但他话锋一转。 “几个高中生看完并不觉得恐怖,很快就淡忘这件事。不知不觉到了第七天。” “这么快?”西瓜头忍不住插嘴。 霍子川无视他继续说:“第七天晚上,她和朋友雅美一起在家做作业,谈起这卷奇怪的录像带,讨论录像带的传闻是不是真实的。” 西瓜头目不转睛地注视讲故事之人,听得入神。 “夜深人静,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霍子川直视西瓜头乌黑的双眼,幽幽道:“原来是家人打来说迟点回家。” 西瓜头愣了愣,失望地“切”一声。“这是恐怖故事?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提前结束游戏哦。” “急什么,我没说完。” 他焦急又不满地等霍子川说下去。 “两个女生为此松了一口气。就在雅美上卫生间的时候,客厅突然响起沙沙的声音。友子抬头一看,原来是电视机自动开启,屏幕是蓝白的雪花。” 卧室回荡霍子川的声音,他们才感到整个屋子极其安静。 一楼的客厅可能有电视,王小犬恍然听见楼下也响起沙沙声。 “友子疑惑地走去客厅关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屋里湿气很重,明明没下雨,但她和雅美很容易出汗,连客厅的玻璃隔板也渗出一点小水珠。” “趁雅美还没出来,友子去厨房拿两罐可乐。可乐罐很冰凉,她不禁打冷颤。奇怪,当时是夏天,为什么她会打冷颤。这时,她感觉冰凉的不是可乐罐,而是背后……” 半黄半绿的光芒笼罩三人一鬼,墙上的影子似乎也安静地听故事。 窗帘略略摆动,烛光微微摇晃,哪来的微风渗入卧室。 “厨房的灯忽闪忽闪,友子保持拿可乐罐的姿势不敢动,不敢回头。她想喊雅美,但话到嘴边她觉得脖子有点痒,某种东西轻轻触摸她的脖子……” 西瓜头下意识地挠自己的脖子。 “这个时候,友子产生回头望的念头,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当她回头已然窒息,鼻尖贴着厚厚的黑色头发……” 余音缭绕耳畔,西瓜头意犹未尽,沉浸于故事诡异的氛围。 “然后呢?友子怎么了?” “故事讲完了。” “不,录像带和来电还没说清楚,怎么算是完结呢?” 霍子川悠然回答:“这是系列故事,你规定每人说一个。” 西瓜头语塞,无言以对。“算了算了,这个故事过关,剩下的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的。” 滴滴——霍子川的手机响了。 张小南和王小犬来了精神。 【用户霍霍霍给予青行灯讲述一个恐怖故事,额外获得10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和团队的通关数据。】 100能量值?! 两人瞪大双眼。 不过根据过往的经验,奖励的能量值越高,伴随的风险越大,这个西瓜头不简单。 西瓜头不关心霍子川的手机,等霍子川吹灭第一根蜡烛,指明轮到张小南讲故事。 老霍说的十一区的恐怖电影,他不能再说十一区的题材,不然腻味。 那就说女鬼巨头之一。 “某一天,四个年轻人到朋友家里聚会。朋友家在一条农村里,到了晚上异常安静。有人提议玩招魂游戏,但有阴阳眼的小明不愿意加入,在旁看着朋友玩。” “阴阳眼是看到鬼怪的意思?”西瓜头特别爱打岔。 张小南点点头,继续说:“这个招魂游戏比较特殊,需要参与的四个人滴血进一杯水,然后每个人喝一口。招魂游戏顺利进行,原本在看杂志的小明突然瞄见门口有穿蓝色长袍的人影。” 他上身前倾,凑近入神的西瓜头,声音阴沉:“屋里就五个人,四个在玩招魂游戏,一个在看杂志,你说门口的人影是谁?” 西瓜头顺着他话思考。 “当然是被召唤出来的鬼!小明立刻阻止他们继续玩招魂游戏。朋友们觉得很扫兴,其中一个叫辣鸡的朋友去上卫生间。” “切,怎么都爱去卫生间啊。” “呵呵呵,呵呵呵。”张小南突然发出低沉的笑声,先吓着霍子川和王小犬。 老张鬼上身? 他几乎贴着西瓜头的鼻尖,嘴角浮夸地吊起。“你听说过,听故事的时候打岔会被一个没有舌头的老奶奶剪掉舌头吗?” 西瓜头双手捂嘴。 张小南慢慢地坐直,声音抑扬顿挫:“突然辣鸡大喊大叫地跑出来,他喊‘有鬼!有鬼啊!’,然后跑到角落躲着。大家半信半疑地去卫生间看。谁知道——” 西瓜头目不转睛。 “谁知道浴缸里躺着辣鸡的尸体,他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他笑脸诡谲,“那么刚才跑出去的是人是鬼?不知道,但一眨眼浴缸里的尸体不见了。” “!!!” “当他们回客厅找辣鸡的时候,居然看到辣鸡湿漉漉的尸体躺在客厅的地板。这事还没完,有一天小明约朋友之一的安妮出来聊天,听见安妮说很冷很冷。” 卧室里确实荡漾晚风,阴凉阴凉。 “等安妮离开座位的时候,你猜小明看见什么?” 西瓜头和哥俩听得入神。 他故意放缓语速:“就是那个穿蓝色长袍的黑发鬼影,她跟随安妮进卫生间。” 尽管看过电影,霍子川和王小犬仍大气不敢出。 “自此以后,小明的朋友陆续遇到怪事,他决定回辣鸡家里找辣鸡的鬼魂问清楚。” 烛光随微风摇曳,张小南的眸子忽明忽暗,鼻子投影忽大忽小。 “小明进屋后——” 西瓜头伸长脖子。 “他被绊倒了,被趴在地上的辣鸡绊倒了。惊慌失措下,小明问辣鸡当晚朋友们喝下的是什么,辣鸡说话了……” 他的身体朝着入神的西瓜头前倾。“辣鸡的声音像男人又像女人,嗓子像被人捏着唱奇怪的戏曲,还做着跳舞的姿势走去卫生间。这个时候,小明看见卫生间伸出一双干枯惨白的手,强行抓辣鸡进去……” “小明跟去卫生间门口,看见镜子前闪过一头长发,穿着蓝色长袍。” 绿光晕染张小南的轮廓,他的脸半明半暗。 157、百诡夜行(九) “然后呢?”西瓜头实在忍不住问。 他半明半暗的脸因笑容扭曲。“他追寻玩招魂游戏喝的那杯血水源头的时候,看到一行穿着黑色褂子的人走过。” “这行人一个接一个、手搭肩膀,而且都湿漉漉。突然,走在最后一个的人回头看小明——” 结局呼之欲出,西瓜头屏住呼吸凝视。 “小明看见,那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张小南恢复坐直的姿势。“故事结束。” “啊唏,就这样结束了?和小明长得一模一样是什么意思?” “传闻见过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预示死亡。”他纳闷西瓜头孤陋寡闻。“恐怖故事的结局太直白就没意思了。” 西瓜头撇撇嘴,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第二个恐怖故事结束,张小南吹熄第二根蜡烛,卧室加倍黯淡。 【用户咸鱼君给予青行灯讲述一个恐怖故事,额外获得10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和团队的通关数据。】 喜滋滋。 “好了,轮到第三位。嘻嘻嘻……”西瓜头故意拖长尾音,变得阴森。 剩下王小犬,他压力山大。前两人都能令西瓜头满意,他担心选的故事不够恐怖。 老霍的故事选自十一区,老张的选自种花家,那么他选泡菜的吧,集齐东方三国。 “咳咳。”他清清嗓子。“有一天晚上八、九点,一名短发女生在地铁站里等朋友,等了三十分钟。” “这个时段的地铁站比较冷清,因此放在站台边上的粉红色高跟鞋格外显眼。” 西瓜头皱着眉想象故事画面。 “很奇怪,似乎只有短发女生看到这双孤零零的高跟鞋。她迟疑地去把高跟鞋拿起来,越看越喜欢,情不自禁穿上。” 王小犬低沉的声音伴随凉风缭绕卧室,仿佛这里也有一双粉红色高跟鞋。 “突然短发女生被人推了一下,险些掉落站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等候的朋友。朋友却直勾勾盯着她脚上的高跟鞋,要她脱下来!” 王小犬刻意加重最后一句的语气,一惊一乍使西瓜头和张小南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鞋子。 他扬嘴角:“朋友说是自己先发现,要抢走她手里的高跟鞋。两个女生推推搡搡,最后朋友抢走了高跟鞋。” “一天,朋友穿着这双粉红色高跟鞋外出。这个时候她比以前好看,懂得打扮,有女人味。” “她满心欢喜地走着,走着,高跟鞋响着笃、笃、笃的声音。” 该死的王小犬用手指敲草席,模拟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与他嘴里模仿的鞋声重叠,满房间都是笃、笃…… “谁知道,她身后响起同样的脚步声,笃、笃、笃……” 他故意错开嘴里模拟的声音敲草席,营造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听众身临其境。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望,整条桥只有她一个,身后哪有人。她便继续走,但后面总是有笃笃笃的脚步声。没错,跟她的高跟鞋一样的声音。” 笃、笃、笃。 笃、笃、笃。 “她一直走,身后的声音一直尾随。这很不对劲,有人逐渐靠近自己似的,她几次回头总是不见有人。” “当她这一次继续向前走,忽然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停顿一秒,扫视三张认真听故事的脸。 “她尖叫着跌落地上,那双粉红色高跟鞋竟然在前头。鞋上没有脚,她也没有脚,鲜红的血在她身下流淌……” 西瓜头张嘴发愣,反复想象最后的画面。 王小犬吹熄第三根蜡烛,卧室剩下一根蜡烛勉强照亮。 烛光轻摇,墙上的投影随之晃动。 “第三个故事说完了。” 【用户史蒂夫给予青行灯讲述一个恐怖故事,额外获得100能量值,将计算入个人或团队的通关数据。】 西瓜头回味着“笃笃笃”声片刻,笑吟吟地站起来。“剩下主持人的恐怖故事了,嘻嘻嘻。” “不错不错,这一批的恐怖故事真不错。”两盏古灯在他身边悬浮,迅速将绿光汇聚一角。 此时,卧室陷入半明半暗的状态——三人背后一片漆黑。 西瓜头绿光映照的脸又笑了。“第四个故事开始。有三个人误入鬼屋,被要求跟幽灵说恐怖故事。当他们的恐怖故事说完,就是他们跟随幽灵进入地狱的一刻。” 话音刚落,三人黑暗的背后刮起森寒,寒气渗透衣物。须臾,什么东西轻轻刮他们的后背,接着冰冷的硬物沿着他们的后背攀上肩膀。 霍子川和王小犬面如淡金。 惨白干枯的手指抓着两人的肩膀。 但西瓜头疑惑蹙眉。 为什么鬼手能穿过中间那个男人?鬼手干什么吃的! “我有一个问题。”张小南挠挠胸口,觉得胸口凉凉的,痒痒的。“你要带走我们,外面的鬼怪知道吗?” “切,他们不敢管我。” “那就好。” 霍子川猛然往背后泼水,顿时黑暗中升起屡屡白烟,鬼手撤退。 【名称:一瓶圣水】 【品质:优秀】 【功能:上帝会祝福你,孩子。】 王小犬则拿着一包盐,抓一把往后撒。 【名称:一袋盐】 【品质:一般】 【功能:辟邪。】 黑暗退散,鬼手无踪。 西瓜头又吃惊又恼怒,驱使两盏古灯急速旋转。倏忽,草席出现黑暗漩涡。 数不清的鬼手从漩涡冒出,四处乱抓。 “我的盐不够撒。”王小犬吃惊地抱着一袋盐。一只鬼手快要抓到他的鞋子,他急忙站起来。 “终于能试验效果了。” 一把庞然镰刀出现于张小南手里,带有裂纹的刀刃闪烁寒光。 西瓜头瞳孔扩张,带着两盏古灯后退——他忌惮镰刀的气息。 “别过来!别过来……” 死神镰刀颇沉,张小南需双手挥舞。 寒刃划过西瓜头的身体,然而他的身体完好无损。 “哈哈哈,我没事!” 张小南疑惑不解,难道失败品的效果时好时坏? 罢了,换平底锅。 念及于此,地面的漩涡有动静。 冒出的鬼手转而抓着西瓜头的双脚,强行拖他进黑暗漩涡。 “为什么……怎么会……”面无血色的他向三人求救:“我不想回去!帮帮我,我知道错了……啊……” 黑暗漩涡无情将他淹没。 此刻,镰刀刃新增一条裂纹。 158、百诡夜行(十) 夜幕下,神社的地面出现一个个散发绿光的洞。 细看,地洞的边缘闪烁绿莹莹的字符。 一双双手伸出地洞,爬出来的人穿着猩红袍子,兜帽遮挡他们的脸。 爬出来的红衣众,足足八人。他们抬头环顾悬浮半空的符咒虚影,其中一人发出冷笑。 “伟大的神,吾等将不辱使命!” 温泉馆二楼的拱桥上,等待王小犬归来的桥姬忽而望向神社,产生不好的感觉。 此时,一无所知的三人仍留在青女房的店二楼。 “你的镰刀很拉风。” 黑暗漩涡逐渐消失,王小犬才敢走过去打量死神镰刀。“怎么刀刃上有裂纹?” 张小南明白为什么叫失败品,使用一次便增多一条裂纹,这把镰刀迟早会粉碎无用。 “这是残次品,使用次数有限。” 王小犬扼腕叹息:“我也抽过一件武器,可惜是一次性的飞镖,我还没舍得用。为什么武器不是永久使用……” 言谈间,屋顶啪嗒啪嗒作响,接着巨响与震荡同时产生,三人险些站不稳。 屋顶的瓦片哗啦啦坠落屋外,振动使横梁掉灰。无法忍受的霍子川喊下楼,两人紧跟而上。 跟来时一样,翻卫生间的窗户出去。 他们才刚逃出屋,一朵庞然影子笼罩下来。他们机械地抬头——屋顶的黑影遮挡月光。 那黑影旁边还有一个矮小的黑影。 “不准破坏我的家!”怒发冲冠的青女房飞来与两黑影纠缠。 “跑!” 他们帮不上忙,撒腿就跑。沿着狭窄的小巷飞奔,突然阴风刮背。 张小南好奇地回望,一大一小的黑影已经摆脱青女房,攀爬旁边的民宅追来。 长长的黑影跳到他们前面的屋顶,月光为它展露容貌。 它似兽与人身结合,爪子掀翻瓦片,皮肤带鳞片,头部长角,身躯长两米多。 之前他们看到长影子就是它,青女房唤它精蝼蛄。 前面的小巷走不通,霍子川带他们左拐。另一个小黑影见状想跳下去拦截,精蝼蛄朝它嘶吼,继而三人。 不甘落后的小黑影也追去。 跑出小巷后便是大街,他们短暂地暴露于街上。出乎意料,街上徘徊的鬼怪停滞原地,他们吃惊地东张西望。 大部分鬼怪傻愣愣地停留,比如他们面前的伞妖。一把油纸伞长着独眼、吐长舌、穿木屐的独腿,此刻它站在原地不动。 “真的有唐伞小僧。” 王小犬感叹动画片里演的妖怪当真存在。 听见身后的动静,霍子川提醒他们妖怪追来了。 一大一小黑影穷追不舍,小的跳落地面。大的精蝼蛄飞快跳来他们旁边的屋顶,逼他们再次逃跑。 连续几次,精蝼蛄要么在后面追,要么赶在前头恐吓,他们不得不拐了几次弯。 “那玩意不攻击只是追我们,我觉得有些奇怪。”张小南趁精蝼蛄在屋顶跟小黑影对吼,拿出手机查看。 屏幕显示“哈姆太郎小程序”,正是小仓鼠监控的画面。 画面是黑乎乎的屋里,装潢跟青女房的家相似。镜头从门缝窥探客厅,现出客厅中三个魁梧的男人。 霍子川和王小犬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月下三兄贵。 一个光头,一个扫把头,一个刺猬头。 客厅的桌面摆放着一条围巾和一块金闪闪的瓦片。 他们顿时明白一切。 小程序下方有一个按钮叫命令,能够通过语音指挥【哈姆太郎】。 张小南按着“命令”通知它:“哈姆太郎,静悄悄地退出屋,给我看看这屋旁边的建筑或者标志性建筑。” 画面开始晃动,镜头缓缓倒退。 霍子川转头打量旁边的后门,又抬头望呆在屋顶的精蝼蛄——它不再追击,反而俯下前身盯着他们。 “与其说屋顶的鬼怪追捕我们,不如说它逼我们来这里。我有预感,三兄贵准备送我们一份大礼。” 张小南和王小犬侧目端详这屋的后门。 至于小黑影,望见他们停在这屋后就溜了。 “真是……” “可恶”还没说出口,某个方向响起笃、笃、笃。 “你还玩手指?” “这次不是我!” 三人同时转头看小巷深处。拐杖先从黑暗中露出,接着是一双木屐,一抹深色和服。 待对方拄着拐杖走近,才发现是一名矮小的老奶奶。她白发盘髻,脸像融化般皮肤下垂,鹰钩鼻,相貌极丑。 屋顶的长身妖怪呜呜地低吼。 丑婆婆对它熟视无睹,背着一袋胀鼓鼓的东西过来。“嘻嘻嘻,三个俊俏的男子哟,你们好。” 张小南喜笑颜开,心花怒放。“听见没,她说我俊俏。老奶奶真会说话。” 她一愣,随即又笑道:“可以帮老身一个忙吗?三位美男子。” “说说看。” “嘻嘻嘻,可以给老身你们的人头吗?”她睁开双眼,瞳孔血红放凶光。“人头!人头!” 她一边拐杖敲地,一边嚷嚷。 “不可以。”霍子川斩钉截铁,屏气拿出一团发黄的绷带。这是【木乃伊的绷带】,能束缚任何幽灵。 从大郭村回来抽到的道具,非一次性。 即使断然拒绝,凶恶的丑婆婆依旧跑过来。张小南计上心来,迅速喊停。 “我们用更俊俏的美男子跟你交换,怎么样?” 她狐疑地驻足。 “我保证,他们是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健硕阳刚,貌比潘安。” 她眯起双眼笑吟吟,“好,但你们们和他们我都要!嘻嘻嘻!” 这么贪心? 眼看丑婆婆扑过来,张小南喊老霍动手。 带着腐朽味的绷带一出,地上多了一具老年木乃伊。张小南蹲下来,沉声劝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听我的建议,二是魂飞魄散。” 丑婆婆血红的双眼写满惊恐。 “选择。” “我听您的建议。” “奈斯,麻烦你等一会。” 他起身回两人身旁,大致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这屋还进吗?” 霍子川又望屋顶的精蝼蛄,“能够当作陷阱,肯定是厉害的鬼怪,不如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人眼前一亮。 “那她……”王小犬指着地上的老年木乃伊。 霍子川煞有介事地拍他肩膀,“麻烦你了。” 159、百诡夜行(十一) 夜阑人静,月光落在屋檐下。 客厅里三个魁梧大汉盘腿坐在草席上,除了朝向庭院的拉门打开一半,另外一扇门完全合上。 光头哥紧握双拳,凝视月光冷冷的外廊。 现在是深夜,只要捉住对手,或许能提前结束副本。 “大哥,你说他们到了那屋子没?”扫把哥不安地搓裤子,与发蜡哥紧挨着坐有安全感。 说实话,屋里安静得不真实,如果不说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偶然他会出现幻听,“听见”楼上有杂音,有人走动,总之他一闲着就浮想联翩。 发蜡哥也找机会说话:“有那鬼怪帮我们,他们肯定会到那屋。只要进去,他们根本没机会逃生。放心,有这两样物品在,主动权一直在我们手里。” 扫把哥“嗯嗯”地点头。 又沉默良久,扫把哥又出现幻听。 这次似乎在楼上,又似乎在一楼某个位置,传来“笃笃笃”的声音。扫把哥司空见惯,当作解闷听听。 “那个……” 发蜡哥突然开口:“你们听见了吗?” 扫把哥蓦然一个激灵,瞪着发蜡哥。“你,你听见了?” 笃。 笃。 那是硬物敲打地板的声音,节奏不紧不慢。一声接着一声,震荡空气,穿透静谧。 光头哥的表情不好看,显然他也听见那声音。 发蜡哥忽而拍大腿,“我想起来,我奶奶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也是这种声音!” “奶……奶?哪来的奶奶?” 三人噤若寒蝉。 笃。 笃。 这一次的声音有些不同,比之前的尖细,听着轻盈,但响起的方向却是——三人机械地抬头望天花板。 斯拉—— 楼上的怪声徒变尖锐,发蜡哥想象出女人的指甲刮地板。 笃。 笃。 一楼的敲打沉稳有力,声音愈发清晰,意味着发出声音的主人离他们近了。 扫把哥双腿发麻没了知觉,胸口很闷。他不知道怎么办,无助地看向两个兄弟。“逃……逃吗?” 重叠的敲打与刮地板在发蜡哥的耳畔盘旋,脖子和脚踝仿佛有阴冷的虫子蠕动,他起鸡皮疙瘩。 光头哥尚算冷静,分析利弊:“外面全是鬼怪,呆在屋里比较安全,况且它们未必知道我们在客厅。” “那,不逃?” 能逃去哪里,光头哥攥紧双拳。他们找到的物品很少,一暴露只要东躲西藏的份,如果他们被捉住也算任务失败。 团队副本根本没有优势压倒性的一方。 “大哥、二哥。”扫把哥满脸汗珠,直勾勾的眼神使两人心里发毛。他抿一抿嘴,继续说:“楼上没声音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楼上的玩意走了吧。 “拐、拐杖也没声了……” 光头哥全身一震,恶寒和诡异的腥味侵袭他的感官,他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但扫把哥的话肯定一切:“是不是有一股怪味?”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弥漫,此刻的客厅犹如长久没有通风的密室,闷得他们想吐。 问题是,他们在哪闻过这股腥味。 “嘻嘻嘻。” 似卡痰的笑声在紧闭的门外响起,三人面如菜色。由于屋里黑灯瞎火,他们看不见门外是否有人影。 扫把哥强迫自己爬起来,他想爬近外廊好逃走,然而月光映照的外廊多了一道投影。 屋檐下,垂落丝丝缕缕。 “啊……” 他屁滚尿流地爬去发蜡哥身旁,指着外面的屋檐语无伦次。 笃笃笃。 细密、频繁的敲打声在移动,他们头皮发麻。屋檐下,悬吊头颅形状的黑影。 “还给我。” 这声音是…… 斯拉——客厅的另一扇门从外拉开,光头哥转头就看见一张皱巴巴近乎融化的脸。 “啊!” 维持的理智瞬间崩溃,浑身发软的光头哥瘫坐草席上,满脑子盘旋“怎么办,怎么办”。 而从屋檐投下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像人影,带腥味的丝丝缕缕迅速布满客厅的天花板。 “还给我!” 卧槽! 扫把哥绝望地哀嚎。 “怎么可能?她怎么找到来?她不该是捉住他们吗?”发蜡哥难以置信。 庞大的黑影爬进客厅,盘踞天花板。身上的八足尽是人类的胳膊,只不过她用指甲爬行。 “我来收你们的脑袋咯!”门外的丑婆婆嬉皮笑脸。 光头哥如梦方醒,这两个鬼怪是针对他们找来的。但他们躲在这里的时候没有遇到鬼怪,它们怎么知道找来这里? 求生本能迸发勇猛,光头哥扑向茶几多走围巾和金闪闪的瓦片。 “赶紧逃!” 闻言,吓愣的哥俩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去庭院。 紧接着,光头哥将围巾扔到丑婆婆的脸上,转眼他百米冲刺,冲到庭院。 蜘蛛女眼里只有自己的围巾,快如闪电地扑向丑婆婆。 眼看猎物逃跑,怒火中烧的丑婆婆举起拐杖敲蜘蛛女。 趁二虎相争,三个大汉气喘吁吁地跑出宅子。 “我不行了,找个地方躲着吧。”扫把哥浑身无力,冒冷汗的胸口湿漉漉。 脚步虚浮的发蜡哥赞成:“大哥,我们先保命吧,离天亮还有很久。” 光头哥不甘心,他想查清楚两个鬼怪怎么找来。 是对手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不可能,两队从没碰面过。 还有蜘蛛女为什么倒戈? 他不甘心! 看着表情发臭的光头哥,发蜡哥小心翼翼地劝道:“大哥,我们躲起来暗中窥探也是一种策略。” “大爷的,明明主动权在我们这,为什么要窝囊躲着?我们快赢了!” “大哥,先躲着再找失落之物控制它们吧。” 光头哥无可奈何地答应。 夜深,晚风变得寒凉,席卷死气沉沉的大街。重新徘徊的百鬼加快速度,簌簌飞过。 某庭院外的郊野,草地突现一个黑色地洞。 地洞的边缘同样浮现绿色字符。 两条娇嫩却粗壮的胳膊伸出地洞,接着是硕大的光头。 “小甜甜~” 待它从地洞爬出来远去,地洞并未消失。 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攀上来,不久爬出一名穿着白色和服的美人。 “嘻嘻,跟着那大拿来准没错,我闻到小甜甜的气息了。” 160、百诡夜行(十二) “千万别得罪女人。” 躲在某间杂物房的三人不禁感叹。 独立的杂物房建在民宅边上,是和式特色,专门放置农耕工具。 张小南等人挤在杂物房窥望,望见屋外来来往往的鬼怪。之前它们散步似的休闲,现在它们飞来飞去。 气氛不对。 刚感叹完蜘蛛女的怒火,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杂物房的窗户。三人静悄悄地缩脑袋,蹲在窗下。 长的是脖子,衔接女人的侧面——为什么确定是女人,因为她梳着硕大的发髻。 长影经过窗户,看见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她停下来。 月光漫进杂物房,长长的黑影投在地上,一动不动。 借着月光可见房里每一件农耕工具,她转头打量,眼神冷漠。 而盯着地面投影的三人不敢妄动,一个抱着一包盐,一个抱着平底锅,一个身边放着臭烘烘的绷带。 有种进来。 “小甜甜~” 大叔声线的呼唤使张小南虎躯一震。 地面的长影慢悠悠地飞走,他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成熟却幼稚的呼唤再来。 霍子川和王小犬看他的头顶,对上滑稽笑脸。“是不是有人喊你?” 张小南暗骂坑爹,使用表情包遮挡也挡不住“小甜甜”的鬼气定位。他无奈地承认:“是找我,也是老霍的熟人呢。” 霍子川瞬间凝重。 “出去吧,它不会无故出现的。” 亚纳尔不会轻易放它进来,既然他进来就代表副本产生异变。有它帮忙,兴许胜算高一些。 他们相继走出杂物房,循着巨婴的呼唤找去,来到宅子后面的草地。 “小甜甜。” 张小南刚想回头,忽觉呼唤的声音变成女声。 巨婴还能变性?不可能,它憎恨女人。 “小甜甜!” 寒风萧索,恍如风雪交加的夜晚,穿着冬装外套的他们禁不住打冷颤。 回头见,身穿白色和服的美女伫立寒风中,她脚下是堆积的白雪。 完了。 凉了。 倩影带着风雪飞速靠近三人,其黑发如墨,肤如雪,整体惨白惨白。 她媚眼如丝,狐疑地端详三个男人。“你们是活人。” 王小犬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哆哆嗦嗦地点头。 雪女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你们有没有见过小甜甜?萌萌哒女生。” 萌萌哒?女生? 王小犬摸摸鼻子斜睨张小南。 霍子川则猜到她是谁,赶紧解围:“这里有很多女生,长相可爱的都在大街散步。” “嗯?”美人蹙眉格外风韵,可惜他们没心情欣赏。雪女似嗔非嗔,“可是我感觉她在这一带,没错的。” “我们没见过。”张小南祈祷她赶紧离开。 “是这样嘛。” 趁她迷茫地东张西望,张小南拉着两人快步离开。 “等等。” 雪女的声音莫名低沉,夹带些许威胁。 装作听不见的三人跑起来,转眼白色倩影捎带风雪堵在面前。 雪花恣意拍打他们的脸,冰凉透顶。 她沉着脸瞪视三人,黑发随寒风飘扬。“为什么你们一移动,小甜甜的气息也跟着移动。果然男人都爱骗人,你们对小甜甜做了什么!” “请你冷静下来。” 雪女盛怒之中,张小南深知不能继续欺骗,打算承认自己是小甜甜。 “小甜甜~” 危机都爱凑在一起,他深刻认识这个道理。 穿着纸尿裤的巨婴笑眯眯地爬过来,三人一鬼抬头仰望高大的身影。 它一接近,气温变零下。 “这……又是找你的吗,老张。”王小犬冻得嘴唇发紫。 张小南讪讪地扬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小甜甜。” 雪女震惊成冰雕。 小甜甜?男人? 这是两种生物! 张小南有种当了大猪蹄子的感觉。 满心欢喜的巨婴一瞥雪女,和善天真的脸骤然凶巴巴地扭曲,活脱脱暴躁要骂人的大叔。 “女人!有女人在!你是不是来找小甜甜麻烦!”巨婴两手掌轮番拍草地威吓,地面发生余震般。 “我……”雪女看看扬手打招呼的男人,深深地陷入自我怀疑。“不是,小甜甜怎么可能是男人,不是的……假的……” “哈?小甜甜当然是男人,才不是可恶的女人!” 巨婴,你别火上浇油了啊! “不是的,不是的!” 霍子川急忙提醒张小南安抚他们,否则别指望平安离开副本。 “女人烦死了!”忍无可忍的巨婴一掌拍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南大喊等等。 他冒着严寒走到二鬼中间,先问雪女:“你过来找小甜甜有什么事?” 她愣了愣,还不敢相信倾听自己秘密的小甜甜是男人。“我想……想商量送给小甜甜的冰雕能不能换一种风格……但……你是男人!” 她无声哭泣,泪水变成冰晶。 张小南过意不去,“除开性别,你的秘密我没跟别人提过。如果你不再当我是倾听者,我也认了,很对不起!” 雪女伫立风雪中流泪。 “好了蔷薇,你来找我什么事?” 巨婴略委屈地坐下。“我好几次想找你玩,但总是有妨碍。难得这一次顺利……” 张小南心头拔凉拔凉,副本真的出状况了。 “雪女、蔷薇,这里可能出现前所未有的危险,我倾向于你们快离开别引火烧身。不过我们的实力比不上你们,所以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失魂落魄的雪女眨一眨美目,擦掉脸上的冰晶。 “我要和小甜甜一起玩,我不走。”巨婴委屈地撇嘴。 张小南转身对雪女说:“很抱歉让你白走一趟,这里即将不安全,你尽快离开吧。” 她欲言又止。 “游荡的鬼怪不见了。”霍子川低声提醒。 原本四处飞来飞去的鬼怪消失无踪,乍看之下,商店街风平浪静。 在张小南眼里,悬浮小镇外围的符咒虚影跟之前不同,有点点扭曲。 “终于找到你们了!” 又一抹粉红倩影匆匆飞来,王小犬霎时僵滞。 “你们快走吧。”桥姬一语惊人。“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入侵镇里,大家都被那力量吸引,我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 “没错。”青女房阴恻恻地飘来,已经梳好发髻,露出半张烂掉的脸。 “被吸引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拉走,他们被陌生的力量拉走。” 161、百诡夜行(十三) 小镇难得平静,三个脑袋从某商店的转角探出,偷窥大街。 “大哥,街上没有鬼怪了。”发蜡哥抹脸上的汗。 “奇怪,刚才还有很多飞来飞去。大哥,现在怎么办?” 光头哥望夜空,苦恼没有古人看天识时辰的技能。“继续躲吧,没有鬼怪我们就完成不了任务,这一次输定了。” “唉。” 扣能量值比丢命好。 “咦?街上有人来了。” 三个大汉马上缩脖子,看看来者何人。 竟然是三个飘着的和服女子、一个体型超乎常理的婴儿,还有三个脚踏实地的男人。 “其中两个头顶有职业和表情包,他们是用户,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为什么和鬼怪走在一起?鬼怪不捉他们吗?” 出乎意料,四个鬼怪时而跟三个男人交谈。 眼花吧? 三个大汉急忙揉眼睛。这一揉,发现身处的角落加倍黑沉。 他们抿紧嘴往上望,对上红唇裂开的女人脸。她爬在墙上,八足对称。 “啊——” 街上的张小南等人闻声回头。“好像听见有人尖叫,莫非它们行动了?” 四周再没有动静,他们继续前行找陌生力量的源头。 雪女自带风雪,走在她旁边的连连打喷嚏,鼻子冻得通红。 桥姬回眸打趣:“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冷。” 仍是恍惚的雪女回神,她不知不觉跟过来,明明这事与她无关。 “这是我特有的风情。”她悄然一瞥张小南,欲言又止,转而问:“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会被困在这里?这里满满阴阳师的气味。” 青女房阴恻恻地回头。“我们是被逐个收服然后关在这里。” “咿,这个阴阳师能耐不小嘛,能收服百鬼。” 桥姬流露羡慕之色,羡慕雪女能自由地在外面活动。 “救命啊——” 凄厉的呼救打断交谈,前方的转角跑出几“人”。 八足蜘蛛女拖着一个扫把头大汉;丑婆婆捆着一个光头;干瘦矮小的老头扛起一个刺猬头。 看他们彪悍的身形,张小南等人知道他们就是三兄贵。还有那矮小的背影,赫然是之前追击他们的小黑影。 “救命啊!” “救救我们!” 桥姬惊疑不定,“为什么络新妇他们不受影响?” 话音刚落,张小南三人匆匆追去。副本已经遭到入侵,两队对抗再无意义,所以他们要救人。 “呵呵,好久没有活动一番。” 风雪顿时肆虐街道,所到之处冰霜纷飞,地板结一层薄冰。须臾,风雪交织成龙卷风吞噬蜘蛛女他们。 风雪难行,蜘蛛女他们速度减慢。 悬浮半空的雪女居高临下,黑发飞扬,飞舞的雪花环绕身躯。 而巨婴狠狠地拍街道的地板,震动使三个鬼怪站立不稳。趁这时,张小南他们闯入风雪之中。 见状,雪女不得不撤去风雪。 “雪女、巨婴,很感谢你们帮忙,接下来交还我们处理。”张小南喊完,挥平底锅砸丑婆婆的后脑勺。 丑婆婆的布袋仿佛有生命,自行扩张意图包裹张小南。 “不准欺负小甜甜!”巨婴急了。 “不用插手!” 喷火吹风筒烧烂丑婆婆的布袋。 半空的雪女放心了,明白他们有能力对付三个鬼怪。 而王小犬简单粗暴多了,直接从后面打断蜘蛛女的胳膊,踢开被蜘蛛丝包裹的扫把哥。 霍子川却一脸嫌弃地使用【木乃伊的绷带】,缠着僧侣外表的矮小老头双脚,先把他绊倒。 光头哥滚落地面后马上打滚,挣脱身上的恶心黏液。待他能行动,看见老头被发黄的绷带包裹,动不了。 还能这么操作? 一直以来,他们下副本的时候只有逃跑的份,从没试过主动攻击,刷新认知的他鼓起勇气去帮霍子川暴揍老头。 蜘蛛女最难对付,她能口吐蜘蛛丝。 及时闪避的王小犬洒出一把盐,盐落之处冒白烟。蜘蛛女的嘴巴也沾了盐,溃烂得吐不出丝。 “他真厉害啊!”桥姬花痴脸。 巨婴不满地冷哼,很不愿与女人为伍。“没眼光,小甜甜才最厉害!小甜甜加油!” 它兴冲冲地鼓掌,掌声震彻夜空和地面。桥姬和青女房感觉到震动,连忙悬浮不着地。 多人运动过后,脱臼的蜘蛛女趴在地上动不了。丑婆婆因为布袋里的美男头颅烧没,怨恨地反击岂料被烧坏半个身体。 至于老头,变成老年木乃伊。 “居然……”对于狼藉的战场,扫把哥瞠目结舌。“兄弟,能不能帮我解开蜘蛛丝?” 他朝王小犬讪笑。 雪女落在为发蜡哥松绑的张小南跟前,“没事吧?小甜甜。” “没事。你不生气了?” “哼~我不是生气。你是唯一承认我那种爱好的,现在起我当你是妹妹吧。” “纳尼?” 剧本不对啊喂! “兄弟,她不会攻击我吧?”发蜡哥畏惧她身边的飘雪,默默挪远。“我发誓,我们找蜘蛛女捉你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们没想你们死啊。” “行了,不用解释。” 张小南不客气地烧坏捆着他的布。 这时桥姬他们过来,桥姬问蜘蛛女等:“你们没感觉出陌生的力量入侵吗?” “有又怎么样,最好破坏这里。”蜘蛛女沉着脸咬牙切齿。 “其他鬼怪被那力量拉走了,不如我们联手吧。” “啧。”蜘蛛女冷冷斜睨桥姬伸过来的手。“关我什么事,别想连累我卷入麻烦的漩涡。” “你怎么能这样。”桥姬气呼呼地努嘴。 丑婆婆摸着烧一半的脸叹气。“就凭我们几个能做什么事,还不如多收集几个美男子的头。嘻嘻,你们三个……我认错人了,当我没说话。” 她迅速躲开霍子川的逼视。 剩下老头子,他倒是平静。“我知道那股力量藏在哪里,只是我们几个未必是对手,如果青行灯在或者有胜算。” 那个西瓜头? “哈哈,不好意思,他已经回地狱了。” “嗯?”桥姬他们同时侧目。“这里有结界,他不可能回去的……” 张小南摸摸下巴,“总之他回去了。这样吧,我们集结没受影响的……同伴们,不管你们平时的关系怎么样,关键时刻要互相帮助。” 桥姬和青女房点点头。 唯独三兄贵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不知道你们在谈什么,不过集结人手的话可以算上我们三个。” 光头哥指着己方三人。 162、百诡夜行(十四) 熙熙攘攘的神社尽收单筒望远镜之中。 【名称:单筒望远镜】 【品质:一般】 【功能:眺望500米以内景物。】 这是山村副本后,张小南抽到的道具。 六个活人和一个巨婴坐在屋顶眺望神社的方向,剩下的飘在旁边。 矮小老头名野寺坊,生前是住在神社的僧侣,死后也跟神社联系紧密,他感觉到陌生的力量藏在神社。 “情况很不妙,大家都集中在神社里。它们身上散发红色的光晕,看起来邪气十足。” 听张小南说完,桥姬他们表情凝重。 “他们的表情是怎么样?挣扎还是平静?” “都不是,是呆滞。” 雪女顿时花容阴沉,“可恶,竟敢操控我们的同类!小甜甜,看到是什么人操控他们吗?” 张小南拿着单筒望远镜来回扫视。“没找着,幕后主使一定藏在建筑物里。我想我们需要潜入神社。” 他收起单筒望远镜,转头对上野寺坊阴沉的老脸。“你瞅啥?” “哼。”野寺坊幽怨地斜睨霍子川。“我生前每天打扫神社从不偷懒。” 这就是他追他们的理由吗。 忽而野寺坊紧皱眉心,“神社有异动,我们马上动身!” 闻言,雪女他们一手抓一个活人飘下屋顶。诚如野寺坊的感应,神社那边红光隐隐。 飞奔期间,神社的上空闪出多道红光。似倾盆大雨又似人间火,簌簌红光占据小镇上空。 须臾,红雨坠落,宛如地狱的拱桥连接人间。 大家都望清楚,红光包裹的正是小镇的游魂!它们全数朝着张小南一众攻来。 来势汹汹,绝对不善。 巨婴一马当先,挡在前头拍地板。“小甜甜,你们去做你们的事,这些小鬼交给我们!” 说着,暴风雪开始肆虐。 六个活人在他们的掩护下,跟随野寺坊赶去神社。于暴风雪中心奔跑,张小南他们的发梢结白霜。 被操控的白骨女想扑倒六个活人,不料片片雪花飞削她的骸骨身体。 “别指望碰小甜甜。”大发雷霆的雪女衣袂飘飘,驱使锋利的雪花刮白骨。 巨婴则一掌拍一个,把对方拍成半透明。 桥姬大吃一惊:“手下留情!他们只是被操控,不至于灰飞烟灭。” “嗯?”大叔声线的鼻音浑厚。“他们不是坏人嘛?” 他又一掌拍开长相像狗的鬼怪。 “不算是。对于人类来说我们分好坏,但我们被困在这里上百年,彼此等于邻居。看着邻居被操控,想他们清醒过来,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邻居。 巨婴深有感触,沉沉地哼一声,改成扯着鬼怪的脚或者腰。他又闷哼,狠狠地扯鬼怪过来。 六人和野寺坊顺利跑进神社,穷追不舍的鬼怪全被挡下来。 “喝水吧……” 一副披着白色长袍的白骨穿过风霜来,喊桥姬喝水。它的骷髅头眼窝冒红光,其中一条胸骨烙上红光符文。 “狂骨,你胸口上的符文怎么来?” 骷髅头的上下颌咔嚓咔嚓地张合,重复一句“喝水吧”。 桥姬急了,“我是桥姬,你还记得吗?” “喝水吧……” 一抹青布拉走这副白骨,接着青女房阴恻恻地飘过来。“它们没了意识,别再废话。要快点解决,未婚夫还等着我……” 远处观战的蜘蛛女犹豫不决,伏在屋顶,既不加入也不离开。 外围的符咒虚影比以前歪扭,她希望能借此破坏结界。但另一边,红光几乎淹没桥姬他们,敌不寡众。 百鬼围攻,他们拖延不了多久。 蜘蛛女因此犹豫。 张小南也明白雪女他们支撑不了太久,进了神社连忙放出弥珍和马丁巡逻。 “发现动静通知我们,先不要出手。” 二鬼点头,迅速远去。 “他们是鬼?飘着的?”扫把哥难以置信。 “你可以理解成式神。” 六人拿着手机照亮,走在树林茂密的参道上。整个神社被暗红的光芒覆盖,他们如同身处冲洗照片的暗房。 手机照亮之处光芒红艳,令人眼疼。 “野寺坊,还没感应到吗?你敢耍花样等着第二次捆绑。” 领路的野寺坊一个激灵,难以忘怀腐臭味缠身的滋味。“我很努力地感应,这里充满邪气,容易扰乱我的判断,请给我些时间。” 扫把哥和发蜡哥心焦,提醒他抓紧时间。 这片树林连通小镇后方的郊野,他们相当于在小镇外围徘徊。 如染血的树林深处,涌现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他们深知,已经找到正确的方向。 果然,弥珍和马丁匆匆回来,指着某个方向汇报:“那边出现一片红雾,雾里有强大的力量。还有——” 马丁欲言又止。 “那力量不会破坏小镇的结界吗?”光头哥忧心忡忡。 野寺坊摇头,讳莫如深。 先不管结界,他们排成两列深入林间。王小犬的缆绳最多牵五人,余下的光头哥走在最后,搭着前面扫把哥的肩膀。 手机电筒的光芒不知不觉黯淡,如被一层红色轻纱遮挡。 有弥珍、马丁和野寺坊带路,六人很快便穿过红雾,遇到一群伏地跪拜的红衣人。 马丁表情突变,惊恐地发抖。 “马丁,你怎么了?” “他们是……” 张小南灵光一闪,仔细观察那群红衣人。 红袍红兜帽,他们跪拜的时候念念有词。 “不会吧?他们怎么过来的?” 其他人不认识红衣众,纷纷问他们是谁。 “马丁,他们是人还是幽灵?” “人。”马丁气愤切齿。 是人就好办了,唯一的难题是他们跪拜的黑色人像。人像约半米高,同体漆黑反光,不知何种材质。 与此同时,红衣众发现他们到来,陆续停止跪拜。 “先生们,他们充满邪气。”野寺坊声音颤抖。 何止充满邪气,明摆着充满愤怒。 红衣众气势汹汹地靠近,指着他们骂鸟语,语速极快。 勉强听懂什么狗屎,什么法克。 “你们不属于这里。”张小南用英语回敬一句。 一个红衣人上前一步,冷哼道:“你们也一样,你们杀死了玛丽要付出代价!” 163、百诡夜行(十五) 玛丽! 霍子川和王小犬终于明白红衣众来自哪,不敢置信。 “他们不该在‘湖边小屋’副本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王小犬不寒而栗。 霍子川则若有所思。 “问他们就知道了。”张小南继续转换英语:“等一等,我认识的玛丽和你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哼,别装傻!杀死玛丽的就是你们!” 那群人果然是湖边小屋里的红衣教众,他们是罪恶的源头,教唆玛丽成为不死女妖。 “好吧,我知道你们的实力了,一定是无貌神送你们过来。” 受到吹捧,他们稍微飘飘然,话多了起来:“弱小的人啊,永远无法窥探神的全部实力,正如你们还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恐怖。桀桀桀……” 三个大汉听不懂,茫然地观察双方,然后暗自蓄力随时出击。 野寺坊更听不懂,趁机退到发蜡哥身后。 张小南仍不紧不慢地问:“你们的神来了吗?就是那个人像?” 对面又开始骂骂咧咧。 “不准侮辱我们的神!你们这些无知愚蠢的弱者没资格见神!” 神没来,他们放心了。 “邪气的源头是那个人像,沾有地狱的臭味。”马丁用中文轻声提醒,对面一定听不懂。 跟狂热分子难以沟通,张小南给己方打一个眼色。 光头大汉早已拿出道具【胡椒喷雾】,这是玩具水枪的外表,往对面一喷,辛辣的粉雾中顿时喷嚏连连。 原本用来对付蜘蛛女,哪知人家一团蜘蛛丝就扑灭粉雾。 趁这时,霍子川、弥珍和马丁冲去看管黑色人像,其他人捂着口鼻混战。 “阿嚏——” 敌我双方的喷嚏此起彼伏,甚至辣眼。 王小犬靠着本能反应过肩摔,而三个大汉发挥体型优势,扑一个倒一个。 张小南瞄准摔倒的一个红衣人,飞快地骑在他背上。“说,你们怎么过来这个世界!” “神!是神……” “你们的神来自地狱?” 红衣人愣了愣,随即狞笑。“知道神的伟大和无边法力了吧,是神赐予我们复仇的力量!哈哈哈!” “瞎扯,无貌神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哈哈哈,神法力无边,无所不知,不是你们狭隘的脑子能理解的。” 张小南觉得逻辑不对,早在“湖边小屋”的副本前已经遭到邪恶生物攻击。就算在“湖边小屋”惹怒了无貌神,它为什么不直接在副本内报复,而是冲破层层代码来另一个副本? 当时杀死女妖后,他们在度假屋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为什么无貌神不利用红衣众趁那时报复? 说不通。 他擦一擦鼻水,用平底锅抵着红衣人的后脑勺。“你们的神现身了吗?怎么知道带你们来的就是你们崇拜的神?” 红衣人默然。 看来这群人被谁卖了也不知道,张小南不客气地将其敲晕。 其他红衣人陆续被打倒,但缭绕树林的红雾还没散去,也未曾减淡。 “怎么办?打倒他们也没用。”扫把哥急得抓耳挠腮。 一直龟缩观战的野寺坊战战兢兢,指着地上的黑色人像。“它是源头,破坏它应该能解决。” “确实,这块石头的邪气很浓,很不舒服。”弥珍不愿太靠近黑色人像,几乎距离两米远。 马丁也如此,比平时加倍无精打采。 连霍子川也脸庞苍白,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 “简单,摔破它!” 发蜡哥冲上前捡起黑色人像,一触碰如遭雷击,瞬间缩回手。 他惊魂未定,“这玩意又冷又像有电,碰不了啊。” 严肃的光头哥捡起石头砸下去,岂料石头裂开,黑色人像却完好无损。 “居然这么硬。” “我试试。”王小犬搬来脑袋大的岩石砸,结果岩石咕噜噜地滚落,那诡异人像完好无缺。 雕琢的笑脸仿佛嘲笑他们愚蠢。 张小南不信邪,用喷火吹风筒火烧。 烧不烂。 改用平底锅一砸,徒然响起“砰”的巨响。锅底往内凹一小块,那玩意的头部终于出现一条不易察觉的裂纹。 他有预感,如果继续砸,会是平底锅先报废。 “怎么办?附近有没有阴阳师解决它?” 野寺坊苦笑:“这个结界与世隔绝,除非有人主动进来,例如你们。” 他们无计可施,放任它不管的话,小镇的鬼怪永远受控。 “老张,用你的镰刀试下?”霍子川忽而提议。 张小南一怔。 死马当活马医,他试一试吧。 看见拉风的大镰刀,三兄贵嘴角抽搐。“这是抽奖抽到的?” 羡慕妒忌恨。 张小南双手举起镰刀挥下,刀刃穿过黑色人像。 三兄贵咋舌,以为来个镰刀化马,吞噬黑色人像呢。 转眼间,黑色人像底下展现黑洞,大家急忙后退。幸好黑洞没有继续扩张,适可而止。 接着黑色人像慢慢下沉,借手机电筒和红光照亮,他们恍然看见人像的笑脸扭曲成苦瓜脸。 “拜拜。” 随着它下沉,四周的红雾逐渐减淡。 当然,镰刀的刀刃又增一条裂纹。 系统送这把神器给自己,敢情真把自己当清道夫。 带红雾消失殆尽,小镇上空的红光同时消失。 野寺坊半高兴半遗憾:“没事了,可惜结界还在。先生们,不如你们顺道处理结界的事?” 送他一记白眼。 不巧,手机响提示音。 【由于“百诡夜行”3v3团队副本遭到损坏,强行终止任务进程。】 【现阶段超级咸鱼队没有被捉住;月下三兄贵队没能捉住超级咸鱼队任何一名成员,判超级咸鱼队获胜,数据稍后结算。】 【但由于副本中途遇到故障,作为补偿,月下三兄贵队不扣除能量值。】 【各用户是否立刻退出副本?】 “哎,这次白忙活了。”光头哥继而哈哈大笑,“我们出去后加个好友吧,有机会一起下副本。” 王小犬打“ok”手势。 三兄贵在野寺坊眼前消失,他目瞪口呆。 张小南让哥俩先离开,他要去找巨婴和雪女。 “自己小心。” “出去后在群里吼一下。” 他摆摆手,带弥珍和马丁回小镇里。 164、拍广告 “哟,加上两次小任务,减去原来的能量值,这次团队副本获得4850能量值?相当于通关了一次多人地狱副本……” 目前,张小南获得的能量值共16339,晨跑也能存储能量值,虽然少。 “亚纳尔,那群红衣教最后怎么处理?” “当作系统垃圾删除。” 活该。 第一次参加团队副本,循例额外赠送一件道具和多抽奖一次,他又开始洗手抽奖之旅。 【哈姆太郎】已经消耗掉,他感到可惜。 不过有意外之喜。 【恭喜用户咸鱼君解锁“顾问”职业技能:真理之眼·初级!】 “真理之眼是不是能够透视?” 亚纳尔倒头就睡,懒得鸟他。 至于排行榜,位列市内3v3榜的第二十名,全国榜一百名以外。 毕竟他们第一次参与,对这样的排名不意外。 现实中已经过去五小时,做做午饭、跟哥俩插科打诨;晚饭后洗洗睡,又到周一。 拍摄的一批宣传照已经发来,忙死修图和海报排版的周昊和两个设计妹子。 宣传照的背景挂满轻盈的白色薄纱,风扇一开,薄纱轻扬。 兰月穿着一套重点推广的内衣,披着轻薄的长袍,若隐若现。周围随意摆放戏剧脸谱,斑斓的色彩与素雅的背景碰撞。 每一张成片,她都没露正面。 视觉营销意在第一时间抓取眼球,尤其是购物的女人,她们先感受图片的冲击,然后才仔细看产品。 今天,开始拍摄广告,蒲萄期望能赶上双12发布广告。 老王介绍了一名年轻、专门拍摄mv的女导演来。 化妆师、剧本、场地和演员已经就位,余下灯光师——因为较多镜头采取自然光,蒲萄和张小南兼职打灯。 第一天在兰月家里拍摄,先是十二岁的小演员上场。 兰月家是传统的西关大屋,相当于京城传统的四合院。 复式,灰砖,布局以中轴线三间两廊,左右对称,中间为主厅。南自北,是门廊、门厅、茶厅等等。 千万别乱跑,否则容易迷路。 同时,这里也是戏班的练功地点,一些角落可见红缨枪、长刀;天井晾着一排排戏服。 从隔壁庭院,传来婉转的练声。 女导演很满意这个拍摄场地。 知道要拍广告,弟子们都凑过来围观一会。 兰月的妈妈最开心,因为她有份客串演“妈妈”,过一把戏瘾。 寒暄一番后,开始布置拍摄器材。第一个场景是天井,张小南拿着银色和金色的补光板站在旁边。 “a!” 故事从一名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少女罚站开始。 天井晾着的戏服随冷风飘扬,无助又委屈的少女站在天井边上。 发育时期的女孩多不自信,她们爱含胸驼背遮掩特征。少女也一样,练功时老是不自信地驼背,被妈妈罚站军姿。 “站如松,坐如钟,膀不摇,肩不动,念唱时丹田之气才能顺畅,达到腔体共鸣。除此之外,站在台上要有正气,若形态萎靡怎么传递古人的风骨?” 妈妈拿着竹藤厉声呵斥少女,声音高亢却不刺耳。 过于真实的严厉使少女眼睛通红,扁着嘴不敢说话。 镜头内外,皆心疼不已。 青春期的少女心事多,关于身体发育的事情难以启齿。等妈妈背过身去,少女偷偷抹泪。 妈妈并不知道少女在学校的遭遇。 学校里,男生的嘲笑、起哄、议论令她抬不起头,同龄的女生也有这种烦恼。除了和朋友倾诉,她只能默默忍受。 异样目光和嘲笑的嘴脸令她愈发不自信,以至于回家练功时频频驼背。 跟妈妈说,有用吗? 受呵斥已不是第一天,演杂当的黄姨看不下去了,私底下找少女谈心,才明白少女的烦恼。 某天,妈妈把少女喊进房间,送她一份礼物,语重心长地劝导:“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做人就得抬头挺胸,顶天立地。也不需要在意周围的眼光,如果太在乎世俗审美,我们的戏班早就成为历史了。” 时光飞逝,少女出落成亭亭玉立的花旦,即将迎来人生第一场表演。 夜里,她偷偷照镜子检查自己的身姿,对着镜子练习,儿时妈妈的训导犹在耳畔。 抬头挺胸,自信满满。 闲时,她叠着戏服练习步法;或到天井收戏服时练声。 声动梁尘,余音袅袅,身法行云流水,雀跃的黄鹂初出茅庐。 这支广告花费三天拍摄,因为拍摄中兰月做自己熟悉的事,ng次数少,拍摄周期短。 第三天主要是补全小学、兰月与友人约会和上舞台唱戏的镜头。 都市元素还是不能缺少。 女导演并不要求兰月时刻关注镜头,让她做自己。 “这几天辛苦你了。”张小南为中途休息的兰月送来热茶。 冷空气早已南下,为了展现身段,女演员们要穿薄薄的练功服在室外拍摄,鼻尖有点通红。 笑靥如花的她接过热茶。“不比你们辛苦。你和蒲萄每天来帮忙,我只是在镜头面前练功而已。希望这支广告能为你们的品牌打开知名度。” “我觉得你会比我们品牌先出名。” 她抿嘴一笑,打趣道:“你们可要保护好我这位演员。” “护花使者在此!” “对了,十五号的表演记得来看。”她一本正经地提醒,“一定要来。” 兰月曾经寄给他三张票,他自然记得。 “放心,我们准时到。” 至于回礼,蒲萄已经送她和同门师姐妹各一套内衣,作为另类的安利。 剩下的工作是后期剪辑与调整画面的光感,这部分交给外包。 公司的设计组加班制作宣传海报和设计双12大促的店面,忙疯了。 而宣传海报一放上网店和公司的微博,轮到客服组忙疯。 广告的后期即将完成,张小南在抖音上传她们练功和科普粤剧化妆的花絮。 本想着提前预热,担心广告发布后冷清,但当他登录抖音账号的时候,私信挤爆。 大部分是问兰月小姐姐的资料,还有所谓的星探来询问。 张小南激动地拍桌子,吓走大家的瞌睡虫。 “这一波稳了。” 165、午夜惊悚 【从抖音过来的举爪~】 【从樱桃牛奶那过来的赶紧打卡!】 【来了来了!】 【小姐姐本来就是唱戏曲的吧,这种功底不是外行人练几天就有的。】 【背景是哪里?预感能成为新的网红拍摄地。】 一条条弹幕划过,“抖音观光团”声势浩大。 广告的最后锣鼓齐鸣,唢呐悠扬,雷动掌声送谢幕。舞台上的年轻花旦微微一笑,最后的镜头回到小时候。 少女朝着镜子转身端详自己,然后抬头挺胸,旁边放着拆开的礼物盒,盒子表面印着“都市美人”的logo。 “优雅地面对世俗,闪亮的你照耀舞台。” 这句标语为广告谢幕,接着弹出“都市美人”的品牌名字。 视频的标题是“妈妈的礼物”,弹幕即将超过五百。 底下的讨论热火朝天: 【十点阳光】:我竟然看广告看了4分钟? 【狗泰迪】:毫无推销痕迹,不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内衣广告。 【向日葵】:有一说一,演员很漂亮,不过这太不像广告了吧?不看到最后不知道推销什么啊! 【漂移老司机】:@向日葵,难道时刻提醒你百碎山是多么高贵的矿泉水才叫广告?这种不强卖强买挺好的,不反感。 【看我眼色行事】:@向日葵,你一定不是女人,不了解女人的烦恼。看到小女孩自卑地驼背就猜到了好吧。 与此同时,都市美人办公室也不平静。 “大家一起转发,发去微博或者朋友圈,总之有社交账号的都转发!”蒲萄发号施令。 将近午夜,加班的全体员工为到来的双12奋战。 客服组打字的双手未曾停过,连周昊和两个设计妹子也当临时客服。张小南则看着发布在b站的广告留意动态,处理站内的留言和私信。 眼看点赞和正在观看的人数越来越多,他收到首页短片类推广的系统消息。 “老板,来的客人都问模特穿的那一款。”客服抽空喝口水。 “其他型号有询问的吗?” “有,不过重点推的那一款最多客人问。” 蒲萄点点头,“你们解答的时候,根据客人的需求顺便提一下其他型号,尽量多销。大家努力,这个月的提成等着你们。” 大家瞬间打了鸡血,热情地招待客人。 活动的优惠力度跟其他店铺差不多,大店拼的是品牌宣传和知名度。小品牌莫说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夹缝求生也艰难。 坐立不安的蒲萄要去一趟卫生间冷静,这一层就他们公司加班奋战。 楼层的走廊静悄悄,只留两盏灯亮着。最近大厦里增多奇怪的臭味,管理处找人检查过,没找到臭味的源头。 其实不止大厦里,街上也飘散莫名臭味,可能最近的死老鼠特别多。 此刻的走廊隐约飘荡臭味,她捂着鼻子,快步经过一间间黑灯瞎火的公司。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由于深夜省电,她需要进卫生间后手动开灯。 鹅黄灯光照亮,水龙头滴下三两水珠。 她进了间隔后掏出手机查看抖音和朋友圈的留言,没有注意静谧的环境中,水滴声格外响亮。 滴答。 嘎—— 水滴声并没掩盖别的杂音,蒲萄皱着眉锁屏。刚才似乎有推开间隔门的声音,是小梅她们进来了? 细听下,推门声停止。她怪自己下副本下多了,疑神疑鬼,于是开始干正事。 滴答。 清晰响亮的水声似滴落她的心尖上,冰凉的寒意蔓延心头。她莫名抗拒留在卫生间,匆匆整理好。 嘎—— 又来了,又是推开间隔门的声音。 她立马否定风吹,因为进来的时候确定窗户关上。她清清嗓子轻声问:“小梅?阿婷?是不是你们?” 自己的声音孤零零地飘远,没人回应。 蒲萄不安地收好手机,想开门出去的时候,隔壁又响起“嘎”一声。 这次她听清楚,推门的声音并非戛然而止,而是拖着长长的尾音,相当于慢慢地推开门。 蒲萄看向底下的缝隙,咽了咽。 要不要伏下偷窥一眼? 傻了吗,她不是在副本里,现实世界怎么会有阿飘? 念及于此,她鼓起勇气摸向门闩。 就在这时,心头的凉意扩散胸臆,她隐约闻到潮湿发霉的气味。 滴答,滴答。 水声很近,压力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门缝,竟看见从外面渗进一小滩水。霎时她紧紧地捂着嘴巴,缩回想开门的手。 怎么办怎么办,外面有东西。 门缝那滩水慢慢地流淌进来,朝着她的双脚流动。她慌忙靠一边站,瑟瑟发抖地按住裤兜里的手机。 要冷静! 待控制好发抖的手,才敢掏出手机求救。她特意调静音,无声地打字。 潮湿的水气越来越浓烈,完全笼罩小小的间隔。她忍不住抬手揉鼻子,哪知余光瞄见衣袖有一点圆圆的水滴痕。 上……上面…… 她死死地闭眼,额头滑落一点凉意,流向鼻梁。 突如其来的阴寒贴近,她闭着眼挤到门边的角落站。 “老板,在不在?” 外面的声音简直是救世主,她急忙喊在。 “你先开门,外面没有那个。” “但,但是我上面有啊!” 外面沉默片刻,又说:“没有,一排厕所上面都没有东西,你先开门。” 蒲萄闭着眼摸门闩,一拉开就冲出去,当摸到有温度的身体,她立马躲其在后面。“有没有东西?” “真的没有。” 张小南很无奈,要是别的女同事进来看到肯定传出八卦。 闻言,蒲萄慢慢地睁开眼睛,指着门口的水渍颤声:“你、你看,我、我上厕所的时候没有水渍,是突然涌进来。还有,你看我的额头和衣袖,有水滴。” 确实如此,她湿哒哒的额头和袖子不是幻觉。她一抹额头的水珠,闻到难闻的气味。 “按理说,这里不是副本,不应该有幽灵。”他想说的下一句是:除非这个世界本来也有幽灵。 刚才他先派弥珍进来,不晓得弥珍有没有遇到幽灵。 “先出去,下次你找小梅她们一起来卫生间。” 面如淡金的蒲萄连连点头。 166、红衣(一) 蒲萄不敢再独自上厕所,后半夜相安无事。 张小南曾经悄悄到过一次女卫生间,呆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 只能用“近段时间老板压力大,产生幻觉”作理由。 双12一整天,除了蒲萄请网红樱桃牛奶直播带货,全体员工充当客服,上厕所也没时间,得轮流吃饭小憩。 周昊说,这次的电商之战最忙碌最激烈。 奋战到双12返场后终于不用加班,老板允许放假半天。中午过后,大家陆续回家休息。 累趴的张小南倒在床上睡觉,醒来时天又黑。忽而一张刘海遮眼的脸闯入视线,暗影吞噬其眼睛和两颊。 “马丁,出现之前可以吼一句。” “噢,很抱歉。你的手机响过一阵,我想提醒你。”马丁自觉后退,垂头丧气地回到墙边。 张小南暗叹一声,拿手机查看。 原来不是来电,是霍子川和霜子私聊他。 这段时间顾着加班,他很多天没下副本。老霍和老王的能量值已经过万,即将追上自己。 他得加把劲了。 霜子发来信息问他有没有空一起下副本,她的朋友是新手。原本她先找老霍,不过老霍没兴趣带新手,问他有没有兴趣。 他正准备去副本耍耍,便答应霜子。 晚上七点,霜子发来组队邀请。 “马丁,这次你和我一起去副本。” 马丁愕然,看向在厨房洗碗的弥珍。“弥珍小姐不去吗?” “她留在家里煲剧,我已经跟她说好了。”他想趁这个副本跟马丁谈谈心,毕竟马丁生前有抑郁症,担心他的灵体受影响。 “好的,顾问先生。” 转眼,马丁回到文具袋里。 【欢迎用户韩霜子、向日葵、血色枫叶、小百合、温柔大帅哥和咸鱼君进入多人普通副本,“红衣”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生活一小时。】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鹅黄的光线驱散黑暗,张小南身处类似会议室的地方。窗帘拉严实,前方降下投影幕布。 【六名用户扮演居委会社工,调查负责社区的儿童失踪的案件。各用户的裤兜藏有住处的地址和钥匙,请及时查看。】 【主线任务一:寻找与事件相关的失踪儿童,寻回一人,各用户额外奖励100能量值,以此类推。】 【全员或任意一名用户生还并完成任务视为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下,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这次主线任务很特别,张小南顾着思索和翻裤兜,忘了跟旁边的用户打招呼。 另外四女一男,霜子在其中。他们看完背景和任务提示,最先注意到张小南的头顶。 他头顶的五个大字太抢眼。 “小甜甜你好,我叫向日葵。”长发的妹子怯怯地紧挨霜子和另一个戴眼镜的妹子。 “你好,叫我咸鱼君好了。” “啊,对不起。”向日葵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我叫小百合。”戴圆形眼镜的妹子笑吟吟。 另一个则笑眯眯地打量他,弯弯的眼睛充满好奇。“霜子说你比较有经验,请问是不是见过各式各样的鬼?它们有没有血流不止,有没有丢了头或者内脏往外露?” 一米九的帅锅咳嗽打断她。 张小南笑了笑,“有的,只是为了过审,不会出现这种鬼。” “啊?” “咳咳,枫叶就爱猎奇。我叫高浩,昵称就是温柔大帅哥。哈哈,当时随便起的。” “我叫张小南。” 唯二的两个男人握手打招呼。 霜子说过,他们都是护士,曾经念同一间大学,是很好的朋友。 他们不久前为了流量券下载了地球app,便约定这一天一起下副本。 “咸鱼君,通关有秘诀吗?”枫叶跃跃欲试。 “第一条铁律,千万别单独行动,否则首当其冲成为恶灵的猎物。” 他阴森森的语气使向日葵和小百合心里发毛。 言谈间,会议室陆续有人进来。他们看见六人并不觉陌生,反而熟络地调侃这么早就过来会议室。 张小南他们笑笑,不解释过多,然后坐靠后排的位置。 没多久,人员到齐。戴眼镜的青年端着一叠文件走上讲台,开启投影仪。 “大家都清楚这次开会的目的,就是跟进荣安小区、丽苑小区和柏雅小区的儿童失踪案。我们需要协助警方走访三个小区、监督三个小区的安保工作。” 四眼青年接着放映失踪儿童的照片,对着麦克风说:“我们首先回顾失踪的儿童。上个月至今,镇上的儿童失踪案多达十四起,而我们负责监管的三个小区占了六起,情况严峻不容忽视。” 霜子悄声与张小南交谈:“失踪案的数量太多,频繁得不正常。” “从上个月开始增多这类案件,证明发生了些事促成。我们争取机会走访,寻找失踪儿童的共同点。” 霜子点点头。 台上的四眼青年列举警惕事项:“我们要密切注意外来人员的动向,提防人贩子。第二种,有犯罪前科的人员。” 他开始分派工作:“愿意外出走访的来我这报名,其余的人连同别的社区居委翻查外来人员的登记,率先筛选没有暂住证的人员,以及上个月到镇上居住的人员。 六人首选外出走访,一同去报名。 结果愿意外出走访的共十二名社工,四眼青年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各负责走访一个小区。 张小南他们刻意跟随老社工办事,不介意走访不同的小区。 于是张小南与枫叶一组,霜子和向日葵一组,高浩和小百合一组。 荣安小区,楼宇较旧,外墙挂着一道道橘黄色的锈迹。 保安亭里,中年保安在玩手机,等人影逼近才察觉有人来,他放下手机抬头。 张小南暗叹,这种警惕程度怎么看守小区。 而保安看见四人胸前的工作证马上展露笑容,“今天来检查什么?” “来拜访下有儿童失踪的家庭,还要检查你们小区的安保情况。今天就你上班?” “当然不是,另外两个同事在小区里面巡逻。” 老社工皱眉。 才两个保安巡逻,安保力度不够。 167、红衣(二,为甜甜甜食加更) “我们先进去了。”愁眉不展的老社工带头进小区。 匆匆经过时,张小南瞄见保安亭里没有监视器。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挂着物业管理处招牌的办公室。 “老刘、老杨,我想先去物业管理处看看。” 诧异的枫叶连忙说她要跟去。 “去吧,聊完后记得上楼拜访。”去物管蹭茶喝是默许的行为,两个老社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张小南和枫叶进物业管理处。 负责人一看到他们的胸卡,连忙热情地喊他们坐,娴熟地倒茶。“呵呵,今天又麻烦你们了。” 他明显是套话,想知道居委会的社工今天来小区干什么。 张小南微微一笑,“为了最近的儿童失踪案。你知道我们很关心失踪者父母的情绪,于是就过来看看。对了,最近小区的监控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枫叶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来物业管理处,原来想看监控。 可惜负责人面露难色。“监控啊……警方来调查的时候没收了监控录像,连备份也不准留下。” 他无奈耸肩。 不准留备份,是否证明警方有所发现。这个负责人一脸油腻,没有油水赚肯定不透露半点消息。 虽然他身上没钱,但调查方式不止一种。 他喝完一杯铁观音才告辞:“我们要上楼拜访了,谢谢你的招待。” 负责人笑呵呵地送两人出去。 “我们就这么走了?不打听多些?” 他无奈,“枫叶,你今年多大?” “24,怎么了?” “社会险恶。” 旧小区没有电梯,两人气喘吁吁地爬七楼。其中一份资料记载,某个失踪者住在这一栋七楼,702室。 这里的楼梯能跟岩城的媲美:狭窄,仅仅能容两个人上下,楼梯扶手锈迹斑斑。 到了七楼,两人深呼吸调整,然后才敲702室的门。 开门的妇女穿着睡衣,脸色蜡黄,眼下乌黑,蓬松的头发没怎么梳理。 “陈太太你好,我们是居委会的社工,请问你现在有时间跟我们聊一会吗?” “嗯,进来吧。” 资料写道,这户人家失踪的儿童叫陈子玲,8岁,已失踪四天。母亲声称,陈子玲放学后没有回家。 屋里的家具比较老式,红木的沙发、柜子和酒柜,整体色调暗沉。 加上大厅的窗帘拉上一半,屋里昏暗且死气沉沉。 “我老公去上班了,家里就我一个。”陈太太的声音有气无力,慢慢地为他们倒茶,然后虾米似的驼背,坐在茶几另一侧。“你们要聊什么?” 枫叶同情丢了孩子的母亲,先安慰她几句:“陈太太,警方和居委会正努力找子玲,你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如果子玲回家看见你这么憔悴,她会不开心。” 陈太太原本如鲠在喉,此刻情不自禁地掩脸放声哭。 “子玲!我……我的子玲……如果我早点去接她……接她放学……就不会失踪!呜呜呜……” 被悲伤感染的枫叶过去搂着陈太太,轻抚她颤抖的后背。 待她哭累了,枫叶递去卫生纸给她擦眼泪。 张小南暗暗叹气,趁机插嘴:“陈太太,我们明白你的心情。为了尽快找到子玲,请你配合我们。” “只要找回子玲,我什么都肯做!”她擦着眼睛啜泣,因过于激动而打嗝。 “你冷静一点想想,警方有没有提过子玲跟其他失踪的儿童有共同点?例如都去过哪里,都认识什么人?” 陈太太喝水止住打嗝,仔细回忆。“警方确实问过子玲去过什么地方。说实话,这个小区的孩子都上同一所小学,这是小区里失踪的孩子的共同点吧。” “小学是新建,上个月落成的吗?” “当然不是,那所小学有十几年历史了。”陈太太疑惑地注视张小南。 “陈太太,我实话告诉你吧。上个月开始,镇上才发生高频率的儿童失踪案,也就是说上个月出现往年没有的变化。” 他目光炯炯,盯着皱眉思考的陈太太。 枫叶插不上话,暗自分析两人对话的内容。 “上个月……我记得了,上个月江心岛新开一个游乐园,很多小孩子去玩,会不会是有人贩子混进了游乐园?我听说,人贩子会跟踪孩子。不行不行,我要告诉警方!” 张小南并没阻止陈太太去打电话,反而等她打完电话问游乐园的事情。 “游乐园啊,施工了大半年才开张,连其他镇的小孩也吸引过去。开张那天排队排一个小时,真是鱼龙混杂。” “你们在游乐园遇到奇怪的人吗?”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枫叶,游乐园有问题!兴许藏着僵尸,藏着凶猛厉鬼,或者藏着变态杀人狂。 陈太太苦笑:“我们顾着玩,貌似没有遇到奇怪的人。不过有一次我去买雪糕,让子玲坐好等我。我回去的时候她不在椅子上,后来在沙池找到她,我还骂了她一顿。” “当时是谁跟子玲玩?” 她努力回想,最终摇头。“我记得她自己堆沙子,其他小孩在旁边玩自己的。” 这只是其中一个调查方向,张小南又问:“除了游乐园开张,上个月还有别的不同吗?例如有人搬进小区。” “我们小区老化了,很少年轻人搬进来,倒是搬出去的多,我没有注意新搬来的人,至少这一栋没有邻居提过。” “那小玲失踪前有特别的举动吗?” “什么意思?” 张小南开始往灵异方向询问,给陈太太耐心地解释:“如果有人跟踪子玲,子玲可能曾经察觉。” 她恍然大悟,懊恼地叹气。“我想一想……唉,如果我细心一些……”片刻,她苦恼地捶脑袋。“我想起来了,子玲失踪前几天连续做噩梦,失踪前一天告诉我有姐姐找她玩,倒是没说有人跟踪……” 做噩梦,不正是灵异事件的特征吗。 他和枫叶相视一眼,前者凝重,后者激动。 临走前,张小南再问一句:“子玲有没有说,找她玩的姐姐长什么样子?” 陈太太皱眉回忆,两人耐心地等候。 啪嗒! 卧室突如其来巨响,吓三人一跳。 他们急忙去卧室查看,竟然是陈太太卧室的衣柜门打开了。 168、红衣(三) “刚……刚才……” 两人已经离开陈太太家,但巨响的惊吓令枫叶心有余悸。她抚着胸口,感受到仍加速的心跳。 一时间她忘了怎么组织语言,语无伦次:“衣柜……刚才衣柜……开了吗?不是,衣柜谁开的?” 狭窄的楼梯宛如阴暗的山洞,回荡着枫叶的余音。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怕看不见的阿飘就在旁边听着,急忙压低声线。 “咸鱼君,是不是真有?” 这次她声若蚊蝇,左顾右盼。 “陈太太不是说了吗,衣柜很旧了,门关不稳。”他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灵异事件,事发突然又瞬间结束,来不及感受阴寒。 枫叶时不时回望身后的楼梯间,阴暗尾随他们。 “你不是喜欢猎奇吗?会怕?” 她加快两步跑在张小南前面。“猎奇不等于不害怕。突然受到惊吓,谁也会害怕吧。” “你说的都对。” 下一户人家更加惨,小女孩失踪了一周。档案特意备注:小女孩的母亲变得神经质,别激怒她。 这户人家在四楼,两人庆幸不算高。 枫叶走在前面。晓得她害怕,张小南便走在后面。 这段时间居民大多去上班,安静的楼里没有人上下,仅有枫叶和张小南。 到三楼,枫叶听见楼道传来“哒哒哒”之声,接着一个小皮球滚来,碰到她的脚才停下。 她探头望三楼的楼道——每一层六户人家,却没有一家开门,更没有小孩在楼道玩耍。 顿时她毛骨悚然,回头问张小南怎么办。 “别捡就是了。” 说完,他一脚踢小皮球回楼道,催促枫叶继续上楼。 小皮球朝楼道尽头滚回,咕噜咕噜,最后停在一双灰白的脚前。 四楼403室,开门的妇女形如巫婆。她的脸瘦得颧骨高耸,披头散发,眼神无精打采。 “你好,我们是社工,来慰问苏太太你的情况。” 苏太太一声不吭,侧身示意他们进来。 屋里的杂物四处乱放,吃完的方便面包装放在桌上不收拾,使得屋里充斥垃圾混合食物的酸臭味。 偶然有蟑螂爬过,枫叶无处放脚。 这是位单亲妈妈,她暗自唏嘘。“苏太太,你平时就吃泡面?” “不想动手做饭就吃这些。”苏太太呆若木鸡地关门。 心灰意冷的情绪直击两人,枫叶不敢提她女儿,简要提醒她要注意营养和健康。 “苏太太,你们去过江心岛的游乐园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枫叶瞪大眼看向张小南。 果不其然,苏太太有反应,不过她肩膀抽搐,双手紧紧攥着睡裤。 “去过。婷婷喜欢去,婷婷……婷婷,你在哪里?”她蓦地站起来,对着空气呼唤“婷婷”。 “苏太太,你去过什么地方找婷婷?” 她喃喃自语地回望二人,然后看着地上的杂物。“婷婷,喜欢去玩,去游乐园,去找同学,但是我找不到。婷婷在哪?你们知道吗?” 哐哐当当。 她想走过来,却不小心踢翻地上的饼干罐。踉跄的她又踢翻罐头和茶叶罐,摔倒在地。 “苏太太没事吧?”两人急忙过来扶她。 “我没……” 她猛地噤声,莫名盯着木沙发底下。 黑乎乎的底下多了两块暗沉的灰白,竟然慢慢地忽隐忽现——准确而言是一眨一眨,如同眼睛。 乌黑的瞳仁微微发亮。 当哐当的声音再起,木沙发底下完全黑沉沉,哪有一眨一眨的东西。 她被扶起,身体却抖如筛糠。 “苏太太,你怎么了?” “婷婷……” 张小南循着她的目光看沙发,试探道:“婷婷在哪?” “婷婷在……这……”她有气无力地指着沙发。 但沙发没有人坐,枫叶警惕地环顾屋里,不自觉靠近张小南和苏太太。 “嘻嘻……” 清脆的笑声蓦然回荡屋里,清晰却梦幻,并不真切。苏太太激动地左顾右盼,大喊婷婷的名字。 得不到回应,苏太太甩开张小南和枫叶,踉踉跄跄地走去一间儿童房。 张小南马上跟过去,因为早在苏太太绊倒时,小铜铃就预警了。 “嘻嘻……” 稚嫩的笑声从脑后掠过,苏太太手忙脚乱地根据声音冲到自己房间。“婷婷你回来了吗?我是妈妈!” 主人房拉上的窗帘轻轻晃动,床头的梳妆镜倒映窗帘,随之一起晃动。 枫叶不敢看房间里的棕色衣柜,留在门边喊:“苏太太,婷婷不在这里!” “不!”她回头狠瞪枫叶,眼睛泛血丝。“她在这里!我听见了,我看见了!” 心里发毛的枫叶躲到张小南身后。 眼看苏太太朝着空气喊婷婷,张小南知道她已经魔怔,拿出平底锅拍她的脑袋。 “你干嘛?”大惊失色的枫叶看着苏太太晕倒。 “怕她鬼上身。” 等待片刻,笑声不再响起,苏太太呢喃着醒来。“我怎么了?” “你摔倒了。” 她扶着门框站起来,茫然地看着二人。“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她失忆!? 张小南反应最快,指着胸卡解释拜访的原因。 苏太太愣愣地点头,“婷婷昨天失踪了,警方还没找到她,唉——” 枫叶满脸问号。 “苏太太,婷婷已经失踪一周了,你真的忘了这段时间的事情吗?” “啊?一周?” 她茫然又震惊的表情不像作假,不过目光清明,不如之前无神浑浊。 张小南耐心地解释进门后的所见所闻,末了,苏太太的双腿软得站不稳,多亏枫叶及时搀扶。 “我、我想起来了,报案当天警方来找过我。”脸如骷髅的她抓着两人不放,当他们是救命稻草。“警、警方带了一张照片来找我。” “什么照片?” “是……一张监控录像截图。”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瞳孔一刹那放大。“截图、截图上面,是婷婷离开小区的时候,有一个红色背影牵着她,警方问我认不认识,那个红色背影,是个小女孩。” 张小南和枫叶心头一震。 “然后呢?你认识吗?” “我,我哪认得一个背影,小区的孩子很多。然后我……你们就在屋里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么诡异,枫叶咽了咽。 事态比想象中严峻,张小南劝她暂时到亲戚朋友家里住。 “啊?哦,请你们等等我。” 六神无主的苏太太溜去房间收拾。 169、红衣(四) 拜访的每个家庭,成员都郁郁寡欢,他们的孩子失踪半个月至三天不等。孩子失踪久了,他们的希冀愈发淡。 乘坐老社工的车回居委会,张小南和枫叶等另外两组回来,他想去江心岛看看。 等待期间,两人到办公室借电脑上网,查看儿童失踪案的报道,以及江心岛的资料。 “你说我们刚才是不是遇到灵异事件?”枫叶凑过去问张小南。 “你不怕了?” “猎奇的人都爱刺激,害怕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令人上瘾的刺激,视觉刺激也一样。”她神秘兮兮地笑道:“别告诉霜子他们,免得说我变态。” 确实挺像变态。 张小南挺直腰身,正色道:“小孩子的笑声你也听见了吧?” “嗯嗯!” “那就是灵异现象了。” 难得见他眉头深锁,枫叶识趣地不再打扰,继续找上网找资料。 一小时后,另外两组陆续回居委会。 社工自由度高、常外出,结伴出去不会惹人怀疑。六人一碰头就离开居委会,根据打印的地图走路去江心岛。 居委会位于镇中心,而江心岛位于镇中心的商业圈旁边,走路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枫叶问其他人:“你们拜访的时候有碰到灵异事件吗?” 小百合和高浩摇头说没有。 “你们拜访的家庭有什么共同点?去过江心岛的游乐园吗?” “游乐园?”高浩跟小百合面面相觑。“我们拜访的一家,孩子有心脏病,他们没有去游乐园,倒是去过江心岛划船。” 张小南摸摸下巴,“那孩子在哪里不见?” “说来邪门,小孩在学校失踪的。那时课间,有同学看见他上厕所,但上课铃响了没回教室,老师找遍学校都没找到。” “难道混入学校拐带?” “其他家庭呢?” “有的夜里在家里睡觉,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有的放学后没回家,有的上学时失踪。” “我是问他们有没有去过江心岛?监控录像有没有拍摄到红衣?” “红衣?”高浩和小百合摸不着头脑。 “我这边有。”一直沉默的霜子忽而插话:“一名失踪孩子的同学见过,那孩子跟穿红衣的小姐姐走。” “啊?” 小百合发冷般摩挲手臂,高浩则左顾右盼找周围有没有穿红衣的,两人紧张兮兮。 “你们组有遇到灵异事件吗?”张小南直视眼神闪过惶恐的霜子。 向日葵紧挨霜子,不敢回答怕惊扰暗处的恶灵。 她抿了抿唇,“有。我们在某个孩子家里询问时,电视时开时关。我们还……” 她有所顾忌地看看高浩和小百合。 张小南隐约猜到,“听到笑声吗?” 霜子神色凝重地点头。 一时间众人沉默,耳边剩下来往的车声,偶然鸣笛震慑心头。路人休闲行走,或高谈阔论;六人融不进喧闹的都市,他们仿佛已坠入冰冷的深渊。 日照当头,他们却觉得阴冷。 “为什么,”小百合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我和高浩没有遇到?” 张小南长长地吁一口气。“我猜因为你们没查到核心信息——红衣。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个副本的恶灵已经盯上我们,接下来我们千万不能单独行动。” “啊,那,那……” 他打断不知所措的向日葵:“今天我们虽然遇到灵异事件,但是对性命没有威胁,其实是警告。随着我们深入调查,我们的境地越来越危险。” “嗯。还有任务没有指定寻回多少个孩子才能通关,我们寻找期间会大概率触发别的任务,大家做好长时间警惕的准备。” 霜子说完,腿软的向日葵险些坐下。枫叶忧心忡忡,而小百合嘴唇发白。 高浩强颜欢笑:“大家打起精神来!我们有六个人,肯定想到方法应对。而且我们有道具,多多少少能辅助通关的。” “没错,大家不用太悲观,普通副本的生存几率挺大的。我们继续走吧,江心岛快到了。” 张小南再度低头看地图,大致掌握江心岛的地形。 岛的面积大,开发了面积约占一半,剩下一半仍是山林。 岛外围是河流,行人和汽车必须通过拱桥上岛,因此拱桥是唯一的出入口。 今天不是周末,上岛玩的小孩不多,反而是无所事事的大妈大爷到岛上散步或运动。 他们在拱桥上就望见游乐园的摩天轮和过山车轨道。游乐园的规模肯定比不上迪士尼,过山车的轨道也不高,最高点离地十来米。 游乐园外是体育公园,能划船、跑步,甚至修了一个广场让大妈跳广场舞。 下桥后,他们暗道糟糕。 进游乐园要买门票,他们身上没钱,只有住址和钥匙。 “怎么办?副本里能不能刷我的微信支付?” “当然不行,我们没有这里的身份证,过不了实名认证那关。” 张小南低头看自己的胸卡,心生一计。 游乐园门前的售票处冷冷清清,值班的售票员才两个,都低头玩手机。 “你好,我们是居委会的社工。” 售票员懒洋洋地抬眼,看着微笑的年轻人。“成人票五十块一张,园里的设施任玩。” 张小南笑容凝固,跟预想的不一样。“我们进去办公事。” “买票就能进去,要几张?” “……” 张小南无奈败退。 霜子拉他到《入园须知》前面。“游乐园下午五点关门,不如……” “晚上闯疑似老巢的地方,危险系数爆表。” “要么回住处找钱?” 他摸摸自己的脸,看看高大的高浩。“你觉得我和高浩值多少钱?” “我怕你们两个第二天醒来丢了内脏。” “原来内脏比我的脸值钱,唉。” “别开玩笑了。我们晚上进去能省钱,也有机会遇到恶灵。” 他突然一本正经,“你记得我们是晚上七点多进副本吗?” “嗯。” “我们走访了五小时,现在应该到午夜零点了。” “那先回居委会眯一眯,再过来。” 恐惧暂时令身体忘记疲劳,但再不休息容易暴躁或精神崩溃,不利于做任务。 居委会的会议室不常有人,他们打算躲在会议室睡觉。 170、红衣(五) 秋天,夜幕提早降临,没开灯的会议室黑沉沉。 六人伏在在桌上睡觉,因为太疲劳,所以鼾声阵阵。 不知不觉,天全黑,远处的灯光透进会议室。光线照在向日葵的眼角,不多时她揉着眼睛醒来。 一睁眼,苍白的光线映入眼帘,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原来天已经黑了。 她打哈欠,看到身边伏桌而睡的人,想起自己身处灵异副本中,睡意全无。 “霜子、小枫,醒醒,天黑了。” 无论她怎么摇晃,熟睡的人没有醒,鼾声此起彼伏。偏偏这个时候,她想去卫生间。 “霜子,醒醒!陪我去卫生间……” 向日葵喊每一个人喊了几次,都没喊醒,腹诽他们心真大,这种环境下还能睡死。 对了,居委会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她说不定能碰上女同事。念及于此,她轻轻地推开椅子起来。 利用手机屏幕的光芒,她找到会议室的门口,轻轻扭开门把。 没想到走廊同样黑灯瞎火,两侧的办公室无人办公。向日葵站在门口犹豫,想回会议室呆但尿意愈发明显。 她用手机电筒照走廊,煞白的光晃来晃去。 片刻,有人从走廊尽头的转角拐来,朝这边走。 终于有同事出现!欣喜若狂的向日葵走出会议室。 电筒光不停晃动,她觉得光打在别人脸上不礼貌,于是避开那人的正面照亮旁边。 “请问,走廊的开关在哪?”她问迎面走来的同事。 那人指着自己后面。 “哦,谢谢。” 电筒光掠过同时的双腿,原来她穿着白色裙子。待走近,向日葵侧目打量。 她并不知道,电筒光晃过的玻璃窗,浮现几张模糊的小脸,他们亦侧头打量向日葵。 擦肩而过的女同事低头走过,长发披肩。 向日葵觉得她怪怪的,忍不住回头望她去哪里。 女同事一直低头走路,没走多远,可能发现向日葵的电筒光打在自己前面,因此停下脚步。 心虚的向日葵马上移动光线,大步流星离开。 走廊满是她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她不禁放慢速度——刚才,女同事走过来的时候,有脚步声吗? 令自己心惊肉跳的念头占据脑海,向日葵如芒在背。 女同事走了么?她机械地转身,抖动的电筒光缓缓照射女同事原来站的位置。 光芒刚扫过地面,一滩猩红的血闯入视野。向日葵抿紧嘴,发抖的手险些拿不稳手机。 抖动的白光一晃一晃地打在流血的双脚上,如同裂纹的血爬满灰白的小腿。 光线缓缓地上移,血染红的裙摆脱离黑暗,暴露向日葵眼前。 再往上看,上衣仿佛原本就是红色。不过女同事依旧低着头,乌黑长发遮挡她的脸。 职业病使向日葵多口问一句:“你是不是受伤了?” 女同事低着头点头。 “……我……好疼……” 有气无力的声音更令向日葵犹豫。如果她是人,自己该帮助她;如果她是鬼…… “请问你,发生什么事?” “……疼……帮帮我……”女同事缓缓地举起一条胳膊。“帮帮我……” “我,你……你是不是来大姨妈?” “……” “抱歉,我今天没带卫生巾。” “……” 女同事机械地朝向日葵迈步;向日葵屏着呼吸后退。忽而女同事加快速度,然后抬头。 “啊!!!!” 头脑一片空白的向日葵转头就跑,软绵绵的脚不怎么听使唤,好几次想摔倒,她急忙扶墙跑。 刺骨寒意扑后背,向日葵跑不动了,背上又沉又冷,似背厚厚的冰块。 “冷吗。” 带着血腥味的气息从耳根涌来,向日葵跌跌撞撞地扭动身体,奋力甩开背上的异物。 “走开!别找我……救命啊!” 她气喘吁吁地扶着玻璃窗扭动,手机电筒直射玻璃窗。 一明一暗间,玻璃窗倒影向日葵背后的东西。 鹅蛋形的头颅披散黑发,苍白的脸缓缓升起,暴露血淋淋的下巴——下颌脱臼,舌头与牙床清晰可见。 “救命啊!霜子!高浩!” “嘿嘿嘿,谁让你们多管闲事!” “啊……” 向日葵绝望地通过玻璃窗的倒影发现,背后不但有女鬼,身边还多了几张灰白的孩子脸。 他们有男有女,直勾勾地盯着惊恐的向日葵。 “姐姐,来陪我们玩吧。” 黑暗中伸出许多灰白的胳膊,横蛮地拉扯向日葵,甚至有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 “救命……” “救命!” 白皙的手掐着向日葵的脖子,但手的主人是向日葵自己,她闭着眼不停喊救命,高浩使力拉开其掐自己的手。 “怎么办,她会捏死自己!” 闻言,霜子使用传统的方法:捏人中,然而向日葵还是不醒来。 “让开,我试试。” 看见张小南亮出平底锅,枫叶猜到他要干嘛。 “你别太用力啊!” 张小南尽量怜香惜玉,迅速拍向日葵的脑袋,长痛不如短痛。 这会,向日葵的手松开脖子,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强烈的灯光刺眼,暂不适应的她眯起眼睛。 “醒了醒了。”小百合喜出望外,拿起别人忘记带走的记事本为向日葵扇风,让她透透气。 面对一张张担心又惊惧的面孔,向日葵疑惑不解。“你们为什么看着我?” “你睡着睡着喊救命,然后自己掐自己。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高浩忧心忡忡。 噩梦…… 她霎时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我我我我看见,那那个红衣的女……”她不敢说那个字,“还有好多小孩……”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梦境,还手舞足蹈地表演众多胳膊拉扯自己的画面。 “她是不是,就是捉走小孩的阿飘?恶灵?” 霜子习惯性面无表情,眼神却严肃。“你梦里出现的是成年女人,但失踪者父母或同学描述的是女孩,不一定是同一个恶灵但存在联系。” 高浩温和地安慰向日葵:“也可能是你压力大而做噩梦,别放心上。” 枫叶倒不觉得是巧合,她回头问来回踱步的张小南,问他有什么看法。 “在灵异副本做噩梦绝对不是偶然。为什么出现成年女人,我想到一种解释。” 神色不一的他们注视张小南。 “我们是大人,她变成大人威胁认为这样有说服力。其二,她变成大人后,认为辈分与我们平等。哦,这个boss讨厌大人啊。” 跟老霍相处多了,他的心理侧写随之进步。 171、红衣(六) 会议室的时钟显示,晚上八点半。 咕噜噜。 向日葵面红耳赤地捂着打鼓的肚子。在外面走了半天又担惊受怕一阵,她饥肠辘辘。 “我们去找吃的吧,然后去游乐园。”高浩的提议化解向日葵的尴尬。 “也好,顺便去洗个脸。” 出门右拐就是卫生间,四个妹子跟两个汉子分头进入卫生间洗脸。 时值秋天,入夜寒凉,水龙头的水既冰冷又舒爽,让人精神百倍。 高浩扯下面纸递给张小南擦脸。“咸鱼君,以你的经验来看,这个副本的通关率高吗?” 张小南胡乱擦一把脸,抬头时通过镜子看见高浩的表情有点不安。 说实话,一开始就遭到恶灵警告的副本多半危险,如果他老实说出来,这些新手会加倍害怕。 “放心,每个副本都不是必死,我们能够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活命的机会,保持冷静能度过难关。” 张小南注意她们有没有经过卫生间门口,压低声线又说:“我们是唯二的男士,当我们有信心,她们也会产生信心。” 闻言,高浩抿嘴深呼吸,然后轻轻拍打自己的脸。“好的,我们要保持冷静。” 六人离开卫生间后,在黑暗的走廊找电灯开关,手机电筒的光束不停晃动。向日葵触景生惧,死死地挽着霜子的胳膊。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早下班,此时大楼里应该没有人加班,剩下他们六个。 “咦,有茶水间!”枫叶兴奋地朝他们招手。 有茶水间代表有水喝,幸运的话还有零食吃。 待茶水间开了灯,他们迫不及待找来一次性杯子倒水喝。白天费唇舌安慰,他们没喝过一滴水。 向日葵和小百合打开橱柜找零食,总算找到几包饼干、两杯方便面。 “男士吃方便面,等会有粗重活交给你们。”枫叶狡黠一笑。 “好啊,你们等会别后悔。” 五分钟后,海鲜味和老坛酸菜的香味四溢,深入她们的皮肤,她们感觉更饿,直勾勾地盯着两杯方便面。 枫叶咽了咽,索然无味地啃饼干。 滋溜——张小南和高浩津津有味地吃面条。 “你们……好歹装一装难吃的样子,体贴下我们看你们吃的心情。” “有汤,要喝吗?” 咔!枫叶瞪着张小南狠狠咬饼干。 他们咀嚼的声音如同深夜偷吃的老鼠,一不聊天,吃东西的声音格外明显。然而外面的走廊又静又黑,指不定有东西等着他们出去。 整条走廊,唯独茶水间亮灯。 “呃,大家能不能说下话?太安静了,很奇怪。”向日葵亮晶晶的双眼倒映煞白的灯光。 小百合扶了扶眼镜,“我们带上一些饼干和水吧,说不清要找多久。” 霜子点头赞同,开始找能盛水的容器。 “还要找手电筒,能在办公室找到就好了。”张小南话音刚落,外面隐约响起脚步声。“嘘,大家安静地听——” 哒,哒。 确实有脚步声。 向日葵立马躲在霜子身后,小百合则吓得脸色惨白。 阿飘?枫叶做嘴型问大家,眼睛瞪得铜铃大。 脚步声靠近,愈发清晰。 高浩看向张小南,似乎当他是鬼怪专家。 “我去看看。”张小南低声说着,手里多了一个平底锅。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茶水间门口,忽而看到一束白光快速掠过。接着他探头出到门外,不料被白光刺花眼睛。 “还有人啊?”中气十足的声音夹杂外地口音。 原来是保安。 张小南收平底锅回文具袋,扬起笑脸。“有人,我们在会议室睡过头,误了下班时间。” 保安来到茶水间门口,看见里面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自己,气氛怪怪的。“姑娘,平时要多吃红枣呀,脸色青的呀!” “嗯?”四个姑娘面面相觑。 “行嘞吧,下班早点回家,么有加班申请么能留下。” “好嘞好嘞,我们准备走了。” 本来他们还想多找两个水杯盛水,但保安杵在门口监督。 在保安的催促下,他们没机会找手电筒,只拿着两瓶水和两包饼干离开。 “一瓶水的话,我们四个可以轮流喝,那你们两个……” 枫叶和小百合燃起八卦的目光。 “男人喝水很粗犷的,直接灌。高兄弟,你保管水瓶还是我保管?” 高浩谦让给张小南保管。 晚上的镇中心仍旧热闹,商业步行街车水马龙,不少上班族下班就去逛商场。 经过步行街的商场再走一会,他们迈上拱桥。 夜里的江心岛灯光明亮,遥遥望见几群大妈在广场上跳舞,扰民的音乐震荡河面;而夜跑的市民跑过他们身边。 相反,游乐园区域一片漆黑,并没有管理员留守。 枫叶给高浩他们说明以前的江心岛是什么模样:“建游乐园和体育公园前,江心岛算是一块孤岛,岛上没有人住。” “有没有坟……头?” “新闻提过有。” 游乐园后方的山林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只剩轮廓,兴许藏着洪水猛兽,虎视眈眈山下跳舞的人群。 他们并不急着下桥,而是等张小南找到潜入游乐园的突破口。 他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转动镜头调整焦距。片刻,他找到围墙能够攀爬的位置。 “爬进游乐园后切记别走神,一旦走丢容易触发灵异事件。还有,在里面无论看见什么人,首先冷静地确定对方的身份,最好互相告知。” “游乐园里面还有别人吗?” “是人就好了。” 小百合噤若寒蝉。 随后,张小南深深地看一眼女士们。“进去后,别乱尖叫。” 枫叶昂首挺胸,率先表明自己不会乱叫。 算是老手的霜子表情平静。 高浩表面上镇定,但微微发抖的双手出卖他的心情。 六人静静地走下拱桥,绕过跳广场舞的人群。人群的热闹与他们无关,氛围稍稍能为他们打气。 他们左顾右盼,确定没有路人注意他们便跑去围墙某处。 树长在围墙旁边,他们通过爬树爬到围墙上。 霜子爬树的速度飞快,伸手拉向日葵上树。 “霜子属猴子吗?” 高浩哑然失笑。“不是,霜子曾经拿过大学极限运动滑板赛区的第一名。” 张小南顿时对她肃然起敬。 172、红衣(七) 设施静止的游乐园与热闹的体育公园俨然两个世界。 六人慢步观察停止运作的游乐设施,暂时不敢亮手机电筒,生怕吸引外面的人注意。 向日葵紧抓着霜子,而小百合紧挨着枫叶走,张小南和高浩走在前头。 “如果有小孩藏在这里,早就被发现了吧?来这里游玩的人挺多的。”小百合扶一扶镜框。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再说,如果这里是boss的巢穴,我们更快完成任务呢。” 枫叶本想安慰她,但一提“boss”她直接贴着枫叶身侧走,死也不松开挽着的手。 高浩比较镇定,东张西望,余光瞄见旋转木马上有个身影。他定睛仔细看,却是矮小的身影跑过。 “有人!”他指着奔跑的那人,身高看似小孩。 “追去看看。” 高浩和张小南率先追去,霜子拉着反应不及的向日葵跑。余下懵逼的枫叶和小百合,二女这才撒腿就跑。 腿短的跑不过腿长的,那鬼鬼祟祟的背影在树下停了下来,然后蹲下。 “他干嘛?玩泥沙?”高浩回头望追来的霜子等人。 疑似小孩的背影微微抽动,不知道他在干嘛。张小南特意亮起手机电筒照射背影,检查他有没有影子。 结果,没有影子。 其他人察觉到,顿时不敢再向前。高浩看向张小南想问怎么办,哪知看见他拿出一个针筒。 针筒能干嘛? 张小南上前一步。“小朋友,这么晚蹲着干什么?随地大小便不是好习惯哦。” 闻言,小小的背影静止般,停下手里的动作。 高浩喉结滚动,“咸、咸鱼君,别得罪他了吧。” 张小南置若罔闻,又向前一步。“小朋友,要叔叔送你回家吗?” 逼近之际,小背影猛地回头怒瞪。 他扭曲的五官似美图失败,嘴里塞满东西。处变不惊的张小南照亮他的嘴巴,发现那是泥土。 “啊!”向日葵忍不住尖叫,随即捂着嘴。 尖叫激怒小男孩,他朝着向日葵的方向龇牙咧嘴怪叫,牙齿沾满泥土。 高浩不禁后退,生怕他扑过来。 不一会儿,一根锋利的长针映入小男孩的眼帘。他先是不解地向下看,当发现是白色的针筒时,扭曲的细长双目瞳仁扩大。 “小朋友,乖乖回答叔叔的问题,否则打屁屁。” 小男孩机械地抬头,对上友善的笑脸。 张小南和蔼可亲地俯下身,将苏西的针筒拿近一点询问:“你是不是失踪的孩子之一?” 小男孩立刻点头。 霜子顿觉唏嘘,恐怕死亡的孩子不止他一个。 “其他失踪的孩子还活着吗?” 小男孩摇头,随即点头。 “活着的孩子在哪?” 他摇头。 “真的不知道?” 长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眨眨眼睛,带着纯真诚恳的眼神摇头。 张小南思忖片刻,换另一个问题:“在哪里可以找到带走你的红衣姐姐?” 话音刚落,小男孩扭曲的眼睛写满恐惧,没有摇头或者点头。 “不回答就打屁屁。” 长针在小男孩眼前一伸一缩,他瑟瑟发抖地指着某个方向。 众人循着他的指向眺望,只望见黑乎乎的建筑物。再回头,小男孩已经溜了。 一直紧绷神经的向日葵后背湿透,冷汗涔涔。倒是枫叶大为惊讶:“原来还能这样审问的吗?” “没有小孩子害怕的道具别胡来。”张小南收好苏西的针筒。“我们去他指的方向找找看。” “我们能相信他吗?”高浩犹豫不决。“我们进新手副本的时候,遇到的幽灵都是坏蛋,没试过根据幽灵的话行动。如果男孩骗我们,我们会掉落陷阱吧?” 向日葵连忙附和:“高浩说得有道理,万一那个方向有陷阱呢?” “其实出现过幽灵帮我们的例子。” 霜子的话令他们惊讶。 张小南晓得他们害怕面对boss,不好强求。“举手表决吧,赞成去那个方向的举手。” 只有霜子和张小南举手。 “行吧,我们到别处找。” 他们远离小男孩指的方向,在碰碰车区没发现便去过山车底下。 这些游乐设施根本藏不住人,但他们就排斥小男孩指的地方——张小南偷偷望过,那个方向有鬼屋。 鬼屋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室内篮球场大,能藏人也能藏鬼,只是不指望他们敢进去搜索。 近江,夜晚风大,冷飕飕的风刮过地面,朦胧的灰尘旋转扬起。 向日葵凝视尘土窜上树,不经意望见树枝缝隙间露出一张灰白的脸。 没等她反应过来,脑后突然伸出一双白惨惨的手。她没看见这双手,却见突然一道黑影急速滑落,吊在树枝下。 明明是夜晚,她竟然清晰望见吊死的人朝她笑。 “霜子……” 得不到回应,向日葵东张西望,谁知找不到霜子他们在哪。 扑通! 吊死的人摔落地面,脑袋蓦然九十度转动——颠倒的五官朝向她,嘴巴弯如拱桥。 又笑了。 “啊——” 这次她掉头就跑,头脑一片空白,不分东南西北拼命跑。 不知跑了多久,跑累了的她回望身后,不见鬼影追来便停下喘气。待她冷静下来,才记起其他人。 这是哪?其他人呢? 心脏莫名悸动,出过冷汗的身体开始发冷,向日葵环抱自己打量四周。 身边只有一座建筑物,她僵硬地转头。 涂鸦而成、巨大的白骷髅脸首先入目,其黑洞洞的眼睛无神地望远方。 骷髅脸下挂着一块招牌:江心鬼屋。 她霎时腿软,战战兢兢地后退,同时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自己遇到这些可怕的事。 为什么不找别人? 不想死的她掉头就跑,没想到遇到匆匆追来的众人。 “小葵,你怎么突然跑来这里?”枫叶看见鬼屋的招牌又怕又兴奋。“鬼屋好大呀!” 向日葵觉得她兴奋的表情刺眼,冷冷地打断:“问我为什么突然跑来?我撞邪的时候你们在哪呢?” “我们一直在摩天轮下面。” 霜子斩钉截铁,吓得向日葵脸蛋铁青。 霜子应该不会骗自己,那么刚才是…… 173、红衣(八) “为、为什么我没看到……” “是鬼遮眼或者幻觉。”张小南凝重地抬头望鬼屋的骷髅脸,庞然白脸占据视野。“显然它们要我们进去。” 大家机械地仰头,上面白骷髅眼睛黑洞洞,上下颌骨扬起弧度,像在笑。 “鬼屋。”小百合抱紧枫叶的胳膊。 霜子了解这种套路,忧心忡忡地发表自己的想法:“里面存在厉害的恶灵的几率很高。鬼屋里面障碍物多而且没有灯光,我们容易走散,我不建议进去。” 向日葵和小百合连忙点头附和。 “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有机会进去调查,你们都不想明晚再来吧?”张小南主张进去,但带着这么多新手确实容易出乱子。 霜子和张小南相顾无言,前者眼里饱含无奈。 鬼屋大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门后是不是黄泉路。 “你们谁有防止走散的道具?” 他希望能有类似老王的缆绳道具,可惜他们都摇头。 “要么我和咸鱼君进去?”高浩突然说。“你们四个在外面等我们。” 枫叶欲言又止。她想进鬼屋,可是想到里面藏着真鬼,腿软却步。 “任务属于大家,不能只靠你们俩。要么一起进,要么一起离开。” 霜子义正辞严,断然拒绝高浩的提议。 “其实……”向日葵紧紧搂着霜子的胳膊,没正眼看两位男士。“两个人进去不容易走散,会不会反而好些?如果里面藏了失踪的孩子……” 对于她的心虚的表情,张小南暗自冷笑。 “不行!霜子说得对,我们也有份做任务,只让他们俩进去不像话,我们偷懒似的。” 枫叶一针见血道明向日葵的言下之意,使向日葵面红耳赤,更不敢抬头。 “没错,我们一起进去吧。” 霜子上前一步,却被向日葵死死拉着。“别……我不想、不想再走丢……如果里面有……鬼打墙……那么……” 小百合随之犹豫,提议回住处。 “我和高浩进去,你们留在外面等。”张小南的语气毋容置疑,他知道再争下去会内讧。“放心,我不会让高浩走丢。” 高浩莫名涌现安全感。 愧疚的霜子欲言又止,看到张小南愠怒的眼神便改口:“好吧,你们小心。” 临进去前,张小南叮嘱她们四个:“你们最好手牵手,听到任何声音、看到任何可疑的影子都不要松开手独自离开。” “嗯嗯!” 枫叶和霜子很是惭愧。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别添乱。 末了,张小南与高浩并肩走近鬼屋大门。 大门随之缓缓开启,门后漆黑。 拿手机照亮的两人走进去,背影潜入黑暗。 “砰”的巨响吓坏门后和门外的人,高浩连忙照亮大门——关了! “门关了我们怎么出去?”他拿着手机转身,白光扫过半圈,猛然落在右边的上半身。 “啊!” 惨白的脸血迹斑斑,人像戴着洁白的护士帽,身穿沾血的制服。她无神地看着两人的方向,嘴巴血红。 “别慌,假的。” 张小南淡定地照射护士的脸,果然她的脸反射珠光,是塑料材质。 高浩长长地吁一口气,擦一擦额头的冷汗。“太,太逼真了。糟了,不知道她们在外面能不能听见?她们会担心吧。” “唉,冷静点,恶灵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慌乱。越慌越容易出错,越慌越忽略关键。” “不愧是有经验的,这么冷静。”高浩连忙平复情绪。 两人肩贴肩前行,分别照射不同的角落。张小南喃喃自语:“与时俱进啊,装修成医院。” 高浩无奈笑道:“医院产生的灵异故事多。” 入门后到假护士的柜台属于医院大堂,面积才五平米左右,张小南旁边的墙壁贴着一张骨架图。 狭窄的大堂犹如魔术师的魔术箱,封闭且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两边伸来奇怪的东西,压抑与束缚感令他们透不过气。 离开大堂的通道仅一条,而且窄得限一人通过。张小南照**仄的通道,发现通道左侧有黑洞洞的门框。 “高浩,你拉着我的衣服走在后面。” 爽快的高浩依言照办,拉紧他后面的衣摆。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迈向通道,高浩的手机白光渐渐移动,身后的大堂重回黑暗。 窸窸窣窣的脚步伴随两人,静谧的黑暗虎视眈眈。一道视线追随高浩的背影——柜台的护士缓缓地扭头。 血红的嘴突然扬起。 高浩感到背后涌现奇怪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会有人拍他的肩膀。 比较镇定的张小南停在半掩的木门前,轻轻地推开木门。 突然反射的白光刺花眼睛,待他移开手机才发现,比大堂还小的房间里面摆放一块全身镜。 镜旁是医生凌乱的办公桌,这里没有塑料人,但墙上钉着还是挂着一团类似假发的黑色东西。 “那,是啥?” 张小南走进门里,伸向那团假发。 高浩大惊失色:“别碰,万一是那个呢?” “所以我要确定。” “?” 他一把抓起假发,不料拉出假发下的弹簧。“原来是道具。现在鬼屋停止运作,没有人操控这假发弹出来吓人。这鬼屋的布置挺有心思,大人也不敢进来,放一把大锤在这更不得了。” “咸鱼君,现在不是赞鬼屋的时候。”高浩不敢进去,背靠木门站着,人中尽是豆子大的冷汗。 张小南放好假发退出房间。 白光晃过的瞬间,娇小的身影浮现全身镜。 两人继续沿着通道前进,左侧是木板搭成的墙壁,高浩不想猜墙后有什么,攥紧张小南的衣摆。 前行了一小段,出现左右两条岔道,皆通向未知的黑暗。 张小南先照亮左边:通道能容纳两人,两侧各有一个房间,门牌各学着卫生间和急诊室。 至于右边布置相似,但是没有门牌。 “我们先去左边吧,起码知道有什么房间。” “好的。” 这次高浩不用拉衣摆,与张小南并行。 两道白光扫通道,他们背向黑暗。 174、红衣(九) 在鬼屋外面等候的四人提心吊胆,她们手牵手紧挨一块,时而盯着四周的游乐设施。 旋转秋千偶然随风轻晃,发出“吱——呀——”的声音。 她们发现留在外面也未必安全。 “不如说说话?太安静了。”小百合的手心全是汗,左手牵着向日葵,右手牵着枫叶。 霜子看看身边的向日葵,趁机言明:“副本里的任务都有一定难度,单靠一、两个人很难完成,这就是需要多人参与的原因。” “唉……”枫叶懊恼地叹气。 她敢看恐怖图片和电影,因为知道那是假的。而当直面真正的恐怖,她才明白昔日的胆大也是假象。 向日葵低头咬唇辩驳:“如果全部人进去后全军覆没呢?总要留后手不是吗?” 霜子和枫叶听得很不舒服。小百合则直言不讳:“小葵,你说得让高浩和咸鱼君送人头似的。” “哪有!”她嗔道。 霜子有点恼,沉着脸。“高浩是我们的朋友,咸鱼君则是我带来的,没道理让他们充当前锋。” 向日葵撇撇嘴。 两次撞邪的不是你们,当然说得漂亮,她腹诽。 “好了好了,下次我们一起努力吧。”枫叶连忙打圆场。 接着四人再度沉默,晚风轻抚,她们背后徒生凉意。小百合打个冷颤,问是不是有点冷。 “呀,我抽到的护身符发热!”枫叶面无血色。 “发热意味着什么?” 她瞪大眼睛瞅小百合她们,吞吞吐吐:“意味……阴、阴邪……靠近……” 三人瞬时色变。 向日葵哆哆嗦嗦地抓紧她们的手,“怎么会,恶灵不是在鬼屋里面吗?” “吱——呀——” 对面的旋转秋千又响了,声音很轻很轻,在静谧的环境下却异常清晰。 没一会儿,又“吱——呀——”的一小声。 四人大气不敢出又不敢乱动,侧耳听着此起彼伏的“吱——呀——”,富有节奏,似有人故意这么玩耍。 仔细听,又似是掉牙的老妪从喉咙深处发出金属摩擦的笑声,笑她们胆子小。 双眼通红的向日葵摇晃霜子和小百合的手,脑袋低得埋胸。 霜子和鼓起勇气的枫叶慢慢地转头望去旋转秋千,这会几乎一半的秋千在摇晃。 突然,摇晃的秋千幅度变大,明明晚风轻微,它们却用力荡漾,可是秋千上面没有人在晃。 “霜子,怎么办?”六神无主的枫叶寒毛倒竖,想马上离开游乐园。 “别乱跑,留在原地等他们。” 向日葵更慌了,“什么意思?真的有那个来了?会不会过来要我们的命?” 感到她的手想松开,霜子用力紧握。“镇定些,幽灵喜欢情绪失控的人,只要我们保持冷静,它们就找不到突破口吓唬我们。” 闻言,小百合干脆闭上眼,而枫叶不停默念“阿弥陀佛”。 随着秋千荡漾的幅度变大,金属摩擦的“吱——呀——”声愈发频繁和响亮。她们以为吓人程度就这样,没多久,摩擦声中隐约夹杂“嘻嘻”的笑声。 “你们听见了吗?”闭眼的小百合快要透不过气,其实闭眼比睁眼加倍可怕,手心的温度是唯一的依赖。 “嗯。” 谁刚应了一声,四周忽而重叠诡异的笑声。 “嘻嘻。” 声音清脆,空洞。 她们仨不敢探究笑声的来源,仅是霜子扭头望旋转秋千——荡漾的秋千上面,多了嬉戏的小孩。 他们的脸异常惨白,趁没看过来,她强作镇定地收回视线。 “我们不要动,不要大声说话。” “嘻嘻……” 层层叠叠的笑声陪伴她们等张小南和高浩出来。 “啊!” 尖叫尽释放恐惧,高浩的手机白光正对从门框滑落的黑发,黑发下面是白色长裙。 张小南拨开长裙,告诉他是假人。 这假人在高浩一推开急诊室门的时候就掉落,吓得他近乎心脏炸裂。 “靠,这鬼屋太多吓人的道具了吧!”他忍不住爆粗。 “鬼屋不吓人有什么用。”张小南拨开白色长裙,照亮长方形状的急诊室。 挡帘将急诊室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医生的办公区域,办公桌面涂了红漆。 高浩盯着挡帘却步,“要进去看?” “看一眼吧,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 张小南拿出平底锅打头阵,绕开办公桌接近挡帘。高浩仍是背靠木门,一会盯门外,一会看张小南的动作。 这时平底锅伸向挡帘。 满头冷汗的高浩瞄黑暗的通道,并用手机白光照一照。不知道是不是冷汗滴入耳朵产生幻听,他隐约听见“笃笃”声。 “咸鱼君,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张小南一边凝神细听,一边用平底锅撩开挡帘。 笃——沙—— 笃——沙—— 与此同时,拉开挡帘后顿现一张扭曲的血脸。他穿着医生的染血白大褂,脸同样反射珠光。 张小南有被吓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检查挡帘。原来挡帘的挂钩连接轨道,能够自动拉开吓人。 医生身后是染血的床,床下没人。 “咸鱼君,那声音近了,我们赶紧走吧。”高浩的手机白光一直照亮岔道口,暂时没看见是什么靠近。 张小南莫名不安,和高浩离开急诊室,往卫生间去。 两人刻意轻手轻脚,听清楚靠近的怪声。 难以言喻的声音,听着先是细细的鞋跟落地,然后是拖行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诡异得很。 高浩宁愿躲进卫生间。 两人关掉手机电筒钻进卫生间,轻微地喘气噤声,然后蹑手蹑脚地关上卫生间的门。 幸好,门能够反锁。 这时他们才重开手机电筒照亮,白光晃过洗手台上的镜子,高浩移开的身影后,右下方出现白得发紫的脸。 两排间隔神秘而安静,两人掂量要不要逐间查看。 同一时间,他们又听见奇怪的脚步声靠近。 黑暗的通道中,高跟鞋拖行。走路的人形姿势扭曲,双脚呈内八字拖行;其双手耷拉身前,肩膀一高一低。 戴着护士帽的脑袋歪着,血红的嘴巴吊起嘴角。 寒光闪烁的水果刀被她握在手里,她左拐进入岔道。 笃——沙—— 笃——沙—— 175、红衣(十) 张小南和高浩分别查看一列,他们一手拿着手机照亮,另一手轻轻推开间隔门。 间隔里面空荡荡,没有马桶,只是设计成卫生间间隔的外表。 冷汗滴入高浩的眼睛,酸涩无比。他擦一擦脸,走向第二个间隔。 第二个间隔仍是空荡荡。 “你说客人会进来逐个间隔看吗?”他突然打破静谧,聊天让他心里踏实些。 “如果有扮鬼的工作人员引导,会进来吧。还有太害怕而跑丢了的客人也会不知不觉跑进来。” 张小南推开第三扇间隔门。 前面的间隔都没藏可怕的东西,剩下最后一个间隔。 高浩喉结鼓动。别人都说住酒店别住尾房、去卫生间别去最后一格,“最尾”总蕴含神秘的意义。 余光瞄见张小南已经推开最后一格门,他鼓起勇气推开面前的一扇。 木门逐渐开启,白光正对变大的门缝。 光芒先落在一抹白布上,待高浩屏着呼吸目光上移,一头黑发长发闯入视线。 “啊……”他还没发出尖叫,忽见白布两边没有胳膊,底下也没有脚。 又是假的,幸好自己没发出丢人的声音。 “只有假人。”高浩转身对张小南说。 话音刚落,两条白得青紫的胳膊像穿衣服般穿过白布的袖子,缓缓垂下,裙下露出青紫的双脚。 叮铃。 张小南警惕地转身,可惜高大的高浩堵着他的视线,他看不见其身后的间隔。 又或者是自己背后。 他回望身后的间隔,空空如也。转头再看高浩,竟发现高浩背后升起黑色的半弧形。 冷汗滑下高浩的脸庞。“是不是有东西?” 高浩湿透的后背冷得汗毛倒竖,寒冰般的物体贴上后背。突然他的脖子痒痒的,想挠之际惊觉肩膀挂着两条青紫的胳膊。 他抿紧嘴唇不敢尖叫,盯着张小南求助。 在张小南眼里,长发遮脸的鬼魅爬上高浩后背,其突然抬头露出灰白的脸,咧嘴一笑,牙齿血淋淋。 偏偏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咚咚,那是硬物撞门的声音。 高浩浑身发抖,双目写着“怎么办”。 “高浩,你跟着我做动作。”张小南先不管门外的。言毕,他的脑袋向左歪。 高浩照做,头歪向同一边。 下一秒,平底锅砸去,高浩听见结实的碰撞声。他紧闭眼睛不动,生怕平底锅砸中自己。 长发鬼魅没想到自己会挨打,发愣的一秒又被砸头。不多时,它从高浩背后滑下,变回一顶假发和一条白裙。 “它跑了。” 闻言,高浩才睁开眼睛,不料门外沉重的撞门声害他心悸。“外面是什么撞门?霜子她们应该进不来。” “木门熬不了多久,做好战斗准备。”张小南握紧平底锅去门口。 “哦……什么准备?” 卫生间的木门顶多一厘米厚,因外面的重物撞击而剧烈振动,早晚被撞烂。 无须等早晚,外面开始响起剁的声音,与撞门声一同混合。 高浩没找到能防身的物品,两手空空除了手机。他回到张小南旁边,想了想,挡在张小南前面。 “干嘛?”张小南一头雾水。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有东西进来我会拦住,然后你先跑出去。” 张小南哑然,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心领。你站在门后面等待时机就好了。” “你有对策?”高浩诧异。 张小南放手机进裤兜,拿出新奖励的道具。 【名称:激光笔】 【品质:一般】 【功能:刺瞎它们的眼睛吧!】 高浩了然于心,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门边照亮。待张小南点头,他拉开门闩。 霎时间,木门被撞开。 冲进来的玩意并不灵活,没有马上冲到张小南跟前。趁这时,激光笔的红色激光来回扫射对方。 果不其然,进来的玩意停止前进。 尼玛,居然拿着水果刀! 张小南认得这是前台的护士塑料人,率先拍开其手里的水果刀。 这时塑料护士动了,用扭曲的姿势靠近张小南,不料红色激光又直射她的眼睛。 “啊——” 他和高浩听见荡气回肠的惨叫。 门后的高浩趁机踹倒塑料护士,继而平底锅连砸几下。张小南迅速瞄一瞄锅底,庆幸锅底没有变形。 笨拙挣扎的塑料护士面朝两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反射珠光的塑料脸产生变化。 一张陌生的脸浮出塑料脸,狰狞的五官稚气未脱。 “你们去死!”七窍流血的脸骂恶毒的话语。哪知,冰冷的锅底压着她的脸。 “失踪的孩子在哪?”张小南的激光笔换成喷火吹风机。“不说就烧烂你的脸。” 她瞳孔一缩,脸突然消失无踪,恢复护士的塑料脸。 “跑了?”高浩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不真切。 “跑了,怕毁容吧。”张小南戳一戳塑料护士,确定她不再动,将她踢到第一个间隔里面。 “刚才的吹风机是?” “送的道具。”张小南已经收好喷火吹风筒,拿回手机出来照亮。 高浩很羡慕高级玩家。“你说刚才出现的脸是不是boss?感觉是个孩子。” 张小南轻叹,想起当初的弥珍,不过她的戾气比弥珍重。“不管是不是boss,我们都要面对。” 从卫生间出来,旁边有容纳一人挤过去的通道,高浩再次拉着张小南的衣摆。 这条羊肠小道很恶心,两侧是有弹性的黑布,一前一后的两人挤进去受到软绵绵的挤压。或许下一刻,黑布后面会出现手摸他们。 两人呼吸困难,张小南加快速度通过。 挤出通道后豁然开朗,他们停下来喘一口气,看看四周。 他们身处的黑暗通道比较宽敞,高浩回头一照,发现对面的通道有急诊室和卫生间的门牌。 “原来我们绕来右边的岔道。” 这条岔道上只有一室,没有门牌,两人并肩走过去。 两束白光往里照,遭到刺眼的反射。 “天啊,这么多镜子。” 光照之处仅是落地镜子,一些面对面的镜子折射灯光和两人的身影。 “是镜子迷宫。”张小南照射整条岔道后面如淡金。“我想鬼屋的出口在镜子迷宫后面。” 176、红衣(十一) “能不能不进去?这种地方明显有陷阱。” “不进去就出不去。”其实张小南也不想进去。 镜子迷宫路线简单,却利用多块镜子折射迷惑视线,而且没有开灯,天知道他们要摸索多久。 心急如焚的高浩连连擦汗,而张小南摸进门边找电灯开关。 “找不到开关,这种设施一般用总开关控制,肯定在监控室之类的地方。” “开灯?”高浩忽而翻找衣兜和裤兜,拿出文具袋。“我有一个道具能够照明,不过只能照明十分钟。” 【名称:萤火虫】 【品质:不怎么样】 【功能:随行照明十分钟,冷却时间半小时,可用次数两次。】 一点绿莹莹的浮光慢慢升起,两人的脸染绿。球状发散的光照范围直径两米左右,比摸黑进去的好。 “老规矩,你扯我的衣角进去。” 萤火虫随着一前一后的两人进入镜子迷宫,四周的镜面反射绿光且多重折射,令光照范围扩增,他们的心理负担减轻不少。 十分钟内必须找到迷宫的出口。 领头的张小南伸手摸着镜子走,镜中的自己全身绿油油,阴森森。尤其是眼睛处,眸子像狼般映着绿光。 高浩的脸则青白色,能与太平间的尸体媲美。 他们俨然身处万花筒,两旁和身后的镜中,两人朝不同方向前进,若细看眼花缭乱。 摸着镜子的张小南通过镜子,看见某个方向伫立一个小身影。定睛一看,那小女孩晕染绿光,穿着可爱的童装,脸却青紫色。 她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张小南回头扫视所有镜子——大部分镜子折射小女孩,然而她分布不同的方向,有的镜子呈现她的侧面,有的呈现她四十五度侧面,难以判断她的真实位置。 高浩也看见了,战战兢兢地说:“果然这里有那个……” 张小南有必要让马丁出马,正要呼唤马丁,突然看见小女孩伸手指一个方向。 顿时,他暂不呼唤马丁,判断小女孩到底指那个方向。 首先,小女孩离他们近才能从镜中呈现;第二,他得先分辨哪些镜像经过多重反射从而排除;第三,找到初次反射的镜像。 一系列的推断刹那计算完毕,张小南根据初次反射的镜像,走小女孩指的方向。 高浩安静地跟着走,不敢回头,怕自己一不留神走丢。 拐进一条岔道,张小南摸镜前进的时候又看见小女孩的身影,这次她指另一个方向。 这时他心里有谱,这小女孩是想帮他们。 两人顺利地到另一条岔道,没遇上死路。 但好景不长,两人瞧见一双灰白的手强行拉走小女孩。她消失前一刻,对两人做嘴型。 她转眼即逝,他们没看清小女孩想说什么。 同时周遭的镜像变了,他们的脸变成同一张扭曲的脸,皮肤映着绿光成青紫色。 这些脸张开黑洞洞的大口,萤火虫的绿光当即消失,迷宫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 两人懵了几秒。 “什么……十分钟还没到吧?” 张小南却凝重地唤马丁出来,后悔没带上夜视墨镜。 竟然能破坏app的道具,这个boss非同寻常,他需要改变策略。 “冷静点,拿手机出来照明。” 一阵窸窣的翻找微响,高浩摸裤兜之际,手腕突然被冷冰冰的硬物触碰。 “咸、咸鱼君,你摸我干嘛?” “我没有摸你。” 果然! 一束白光突然照亮高浩的手腕——灰白的手握着他的手腕。 高浩咬紧牙关。 似乎知道被发现,鬼手拉高浩靠近镜子,他才发现鬼手从镜子伸出来。 “救命啊……” 冷风拂过高浩面前,鬼手霎时消失。 镜中和镜前的高浩吓懵。 张小南拉走懵逼的高浩,用手机电筒照明。 “镜里是不是有鬼?”高浩反应过来了。 “哪儿没有鬼?” 他语塞,这鸟地方哪儿没鬼呢。 张小南用脚尖探路,耳边是马丁指引的声音。 “我的萤火虫是怎么回事?消失了吗?” “出去再说,小心别碰着镜子。” 高浩乖乖地噤声,尽量走路中间。 两道白光分别扫过镜子丛,四周的镜子反射刺眼的光线,令人头晕眼花。 走着走着,张小南感到脖子凉凉的,继而寒气穿过他的喉咙。 一双手从镜子伸出想掐他的脖子。 他二话不说唤出平底锅,直接砸坏这面镜子。 蜘蛛网般的裂纹扭曲镜中脸,细块的碎片呈现密密麻麻怨毒的眼睛。 趁这时,他迅速拉走高浩。 他们终于走出迷宫,视野豁然开朗。 “怎么有棺材?” 两人眼前是宽敞的区域,摆放两列合上盖的棺木。它们乌黑发亮,渗出寒意。 只有他们越过两列棺材就到安全出口。 “我们去开棺。” 张小南的话如平地惊雷,又吓懵高浩。 “啊?你认为棺材里面藏有失踪的孩子?工作人员不可能没发现。” “如果失踪的孩子晚上才来游乐园呢?” boss请他们进来肯定没安好心,只是她没想到他们能活着到安全出口,所以通过镜子袭击他们俩。 两人来到第一副棺木旁,合力抬起棺盖,顿时一股木材的气味扑鼻而来,里面空空如也。 他们陆续开棺,在其中一副棺木里找到一具的塑料僵尸。它的青面獠牙瘆得慌,他们急忙盖回棺盖。 打开下一副,他们震惊不已。 棺木里躺着闭目的小女孩,张小南认得她的脸,是失踪四天的陈子玲! 他激动地伸手进棺木,寒意缭绕他的手腕。 他碰了碰陈子玲的胳膊。 能碰着,她是人。 “高浩,检查下她还有没有心跳和呼吸。” 高浩立刻照办,以专业的手法探测陈子玲的脖子和鼻息。初步判断她还活着,两人合力抬陈子玲出棺。 接着,高浩侧耳细听她的心跳。“有弱的心跳声,确定她还活着,我们再找其他棺材。” 掀盖期间,刺骨的阴风席卷而来。 “我们赶紧!” 吃力地搬开棺盖,两人又发现一名小孩躺在棺里。他们不管是不是活着,抬出来再说。 “不准你们多管闲事!” 愤怒的女声回荡耳畔,阴风化作肆虐的狂风,刮得他们睁不开眼。 突然风停了,马丁焦急的声音响起:“我拖延时间,你们快行动!” 177、红衣(十二) 鬼屋外,四人听着阴森的笑声牵彼此的手,她们低下头闭眼,尝试将扰人的笑声摒弃。 突然,猝不及防的响声吓她们一大跳,四周的笑声随之减弱。 “什什么声音?” “你们看见什么啊?”小百合不敢睁眼。 枫叶睁开一只眼瞄,朦胧的视野中闯入人影,不知是人还是鬼。“有东西过来了!我们跑不跑?” “跑什么,是他们出来了。” 霜子一语惊人,让她们敢睁开眼睛。果然,高浩和张小南从鬼屋侧面跑出来,各抱着什么。 滴滴,她们的手机同时响了。 【已找到两名失踪的小孩,额外奖励各用户200积分。】 【主线任务二:消灭“红衣小女孩”。】 原来,高浩和张小南各抱着一个孩子跑出来,两人神色慌张。张小南来不及解释,喊大家跑回翻墙的地方。 一行人狂奔去围墙,背后的晚风强劲而寒冷。她们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 围墙里没有树,高浩充当人肉梯让霜子第一个爬上去围墙,然后她蹲在上面接着陈子玲,等向日葵爬上来。 待向日葵通过墙外的树爬下去,霜子抱起陈子玲递给下面的向日葵。 如此反复操作,安顿好两个孩子,张小南爬上墙便拉高浩上来。 体育公园里仍然热闹,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还没散去。他们偷偷地把两个孩子放在跷跷板旁边,躲在不远处等路人发现孩子。 当有人发现昏迷的孩子并报警,他们悄然离开江心岛。 通过地图,发现霜子的住处最近,他们决定去霜子的住处。 这是旧小区的住宅,楼道里没有灯,走在最后的向日葵和小百合相互搂着。 在比较安心的环境中,小百合才发现向日葵的手冷冰冰,认为她是太紧张所致。 霜子的住处一厅一室,屋里没有别人。 开灯后,大家心里舒坦不少。 “你们坐,我去找杯子倒水。”霜子和枫叶四处找杯子。 其他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 “那个,我们算是安全了吗现在?” 高浩看向张小南,经历过鬼屋一事,很是信赖他。 然而张小南表情凝重,从离开鬼屋后他的表情一直凝重。“在副本里,没有绝对的安全区。” 向日葵猛然瑟瑟发抖,攥紧拳头。 等霜子和枫叶端热水回来,张小南郑重其事地说:“有一个情况大家必须知道。” 说完,他一瞥霜子。 她心领神会。“你说,这是新手必经阶段,我们能承受。” 小百合和枫叶捧着热乎乎的杯子稳定心神,而向日葵仍是抖不停。 “我和高浩在鬼屋遇到疑似boss的恶灵,她……她能破坏比较低级的道具。” “!!!” 她们震惊得发愣,接着高浩补充其如何破坏道具的一些细节。 “啊!!” 向日葵突然歇斯底里地抱头大叫,毫无血色的双手凸现青筋。“我受不了!为什么要接受这些事?为什么要找上我们?警员不也调查吗?为什么不去找警员?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小葵……” “呜呜呜……” 向日葵抱着双膝埋头哭,身体抖如筛糠。低沉凄惨的哭声宛如石头,沉沉地压他们的心弦。 这种时候,谁不害怕,谁不压抑呢。 “我带小葵去房间吧,她是累坏了。”脸色铁青的小百合搂着向日葵,轻轻拍她的背说回房间。 等两人离开,大厅沉重的气氛并未减弱。 张小南打破沉默:“虽然这个时候说很不体贴,但是完成任务要紧,我们来谈谈第二个主线任务。” 霜子点点头。 “我们要再回鬼屋吗?”枫叶说完,高浩面如淡金。 那种鬼屋,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进。 “不用了,我不认为boss一直躲在鬼屋。” 霜子赞同张小南的话。“你们记得吗,失踪的小孩除了在游乐园见过boss,还在外面的体育公园见过,证明boss的出没地点不固定。” “会不会是地缚灵?” “如果是,我们的搜寻范围更大。江心岛还有三分一没开发,是山头。” 枫叶和高浩既怅然又烦恼。 “我们还是从boss本身入手吧,我和高浩见过boss真容,发现她也是个孩子,而任务描述证实了这一点。” 霜子灵机一动,伸长脖子扫视大厅,然后匆匆去房间。 她面带惋惜地回来。“太可惜了,这里没有电脑。不知道我们偷偷翻进游乐园被拍摄到没,我不建议我们明天回居委会。” “我想男的住处应该有电脑。”高浩挠挠头。 “明天去看看吧。”张小明白霜子的意图,“从本地的新闻查起,寻人启事、凶杀案等等,总会有线索。现在很晚了,大家先休息。” 枫叶却急了。 “等等,根据恐怖电影生存定律,单独一个房间或者分开会招来幽灵,不如一起睡大厅呗?” 沙发勉强能睡一人。 “我想霜子家没有五张席子或者足够五人盖的被子。” “那怎么办?我不要回自己的屋!” 最后决定,张小南和高浩睡大厅,二女找出两张空调被和分一个枕头给他们。 四女挤一张床、共盖一张棉被。她们打开房间的灯睡,不关房门。 昏暗的大厅被房灯晕染一半。 由于沙发容纳不了高浩的身高,他只好学毛毛虫卷着空调被睡地板;张小南则睡沙发。 没多久,大厅响起微微的鼾声。 房间里的她们不如他们睡得安稳,时而辗转。 后半夜,约凌晨三点。 其中一人蓦然睁开眼,缓缓地坐起来,棉被随之滑落。 她看看其余三人,目中流转冷漠。 她悄无声息地下床离开房间,从厨房提着一把刀回来。 她面无表情地扫视三张酣睡的脸,毫不犹豫地向其中一个插下。 忽而阴风刮过,冰冷的手握着她的手腕。 她机械地九十度转头,对上刘海遮眼的男人脸。 “滚!” 阴沉的低吼震慑提刀的她,转眼刀落在床上,一切似乎从没发生。 天亮,晨曦照亮全屋。 睡不好的霜子揉着眼睛起来,岂料被枕头边的刀吓一跳。 178、红衣(十三) 寒光闪闪的刀躺在她的枕头边,她吃惊不已。 旁边的小百合打哈欠坐起,但与霜子隔了一个空位。 “咦?向日葵呢?” “去刷牙了吧。”枫叶活动酸疼的脖子,下床穿鞋子。这时候加上她的,床下共三双鞋子。 待她经过霜子睡的位置,她看见一把刀放在霜子的枕头边,顿时恍然大悟。“早知道我也应该放把刀防身!” “不是我放。” 霜子冷冷的语气令她一愣。 “啊?那是?” 霜子迅速拿起刀,穿好鞋去大厅。结果经过卫生间时,发现卫生间没有人。她接着去厨房和大厅,只见张小南和高浩刚起来。 小葵呢? 房子就一厅一室、一卫生间一厨房,人能躲到哪里去。枫叶意识到向日葵不在屋里,也急了。 霜子试着致电给向日葵,哪知传来冷冰冰的系统女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小葵不在屋里,你们有看见她出去吗?”她到大厅问两人。 高浩脸庞苍白,但尚算镇定。“昨晚我睡睡醒醒,醒的时候没看见有人出去。打电话给小葵了吗?她是不是下楼买早餐?” 大家身上没钱,但不排除向日葵在霜子家找到钱。 枫叶迟疑地否定高浩的猜测:“小葵她昨晚受了几次惊吓,不敢自己下楼的。” 此刻,他们萌生最坏的念头。 一直沉默的张小南在听马丁的话,马丁半透明状态,其他人看不见他。 “我半夜醒来也没看见有人出去。”张小南突然说,其他人的投来惊骇的目光。 “所以,是什么意思?小葵凭空消失?” 张小南则盯着霜子手里的刀,故意问:“你昨晚拿着刀睡觉?” “不是。”她把刀郑重其事地放在茶几上,“我刚才一醒来就看见刀放在我的枕头边上。” 高浩他们面如菜色,情不自禁观察彼此。屋里就他们这些人,其中一个拿刀进房间会干什么。 昔日的友情在此刻产生裂缝。 张小南感到气氛不妙,连忙打破僵局:“大家冷静些,正常的情况下不会拿刀,拿刀的原因要么是自卫,要么是攻击。既然刀不是霜子拿的,那么就是攻击霜子,目前最想我们死的就是boss。” 他们回过神来,为心里的猜疑感到羞愧。 想杀人的当然是boss啊! “那小葵呢?我们去哪找她?”小百合急得眼睛通红。 霜子已经明白张小南的意思,不得不让大家看清现实。“小葵可能被boss带走了,这是最坏的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选小葵?我的意思是,boss是随机选择吗?还有为什么攻击霜子?”小百合的脑海一团糟,理不清当中的逻辑,问的问题零零散散。 相反,霜子镇定自若地坐下沙发。 “记得我们昨晚的讨论吗?” 大厅鸦雀无声,他们只是点头。 “原本打算今天去搜集本地的新闻调查boss的身份,假设boss攻击的目标真的是我,那就证明我们调查的方向对了。” “可是我们是一起讨论呀。” 霜子忧伤地一瞥小百合,语出惊人:“根据当前的环境来看,我睡的位置离boss近,并且——” 并且她的心理防线不容易崩塌,对于恶灵来说她很棘手。 枫叶则推测出可怕的事,唇色发白:“离霜子近的不就是小葵么?” “有可能鬼上身。”张小南凝重地补充。 霜子的猜测没错,马丁告诉他昨晚想杀霜子的正是向日葵。失败后,鬼手居然缠着马丁,而卧室的墙壁伸出鬼手拉走向日葵。 boss居然有意识地忌惮马丁,怕是记得鬼屋里时间静止过。 不简单啊。 他早就知道真相但不方便说,于是引导霜子推理。 突然,高浩慌张地爬起来。“我们马上去调查吧!查到boss的身份就知道上哪找了对吧?” “嗯,我们先去高浩的住处看看吧。” 临走前,他们搜遍房子找钱币和食物,结果搜出几十块和两包饼干,他们分着啃完。 高浩的住处离这里相隔两条十字马路,他们加快脚步走,担心自己成了通缉犯。 早上的行人多是匆忙的上班族,没有人注意形色鬼祟的他们。 高浩的住处在一栋陈旧的楼里,不属于小区管辖。楼道狭窄昏暗,仅容两个人并肩而行。 一层四户,不锈钢铁门扭曲他们的倒影,他们的脸形如抽象画。当最后面的张小南和霜子走过,不锈钢铁门倒映一个多余的小身影。 张小南听见小铜铃的预警,默不作声地警惕。 “呼……呼……为啥要住八楼……”爬到六楼,枫叶和小百合已气喘吁吁。 “姐姐……” 两人话音刚落,插进一把稚嫩又阴森的童音。 五人霎时不敢做声。 “哥哥姐姐……” 童音来自他们后面,他们的背脊莫名生寒,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继续走别管他。” 张小南此言一出,领头的高浩咬牙迈步。接着霜子推了推发愣的二女,后者急忙跟上。 “哥哥姐姐……陪我玩吧……” 张小南拿着平底锅回头,猛然对上凑近的白脸。其乌黑的瞳孔占据整个眼眶,灰白的嘴巴咧开笑。 “玩什么?” “玩人头吧。”男童露出黑森森的牙齿。 确定这是恶灵,他一挥平底锅,对面的灰白脑袋竟然挂在脖子上旋转。 趁他旋转,张小南狠狠地再抽几下,直到恶灵变成青烟消散。 末了,他发现霜子还没走,在原地等自己。 她第一次见识平底锅的威力,既佩服又羡慕。“不愧是经历过地狱副本的男人。” “下次要不要一起?” 开完玩笑,两人上八楼跟他们汇合。 高浩已经开了门等两人,见两人平安上来如释重负。“快进来,枫叶找到电脑了。” 两人瞬时来了精神。 那是笔记本,放置在高浩的房间。如果五人围着笔记本会拥挤,张小南宁愿去找水喝。 负责搜索的枫叶聚精会神地浏览本地新闻的梗概,找到一则寻人的新闻。 并非寻人启事,而是到山里寻人的新闻。 报道称:有人根据爬山时的照片报警,说山上可能有走丢的儿童。该儿童年约十岁,穿着红衣,出现在爬山市民的合照里。 消防队曾上山搜寻,却无果。 “他们爬的就是江心岛游乐园后面的山头!” 179、红衣(十四) “这不就是翻版的红衣小女孩传说吗?”枫叶连忙给他们科普某岛的“红衣小女孩”都市传说。 刚拿水去烧的张小南走进房间。“不管是不是翻版,看过她真容的人都会魔怔,你再看看关联的新闻。” 枫叶再浏览页面,没找到这则新闻的后续。 “不要紧,你搜一搜关于那山头的新闻。” 良久,她只找到游乐园和体育公园建成的报道。 “消防队上山寻人的新闻是什么日期发布?” “呃……”她对比笔记本右下角的日期,直接道明:“是今年七月的新闻,现在是十一月下旬。” 张小南摸摸下巴,“改变一下思维,找今年七月以前的寻人启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不放过任何一条新闻。旁边的小百合帮忙盯着,生怕遗漏。 等待期间,高浩喊张小南到房间外面交谈。“你真的认为小葵鬼上身?” “你认为不可能?” 高浩忧心忡忡,“不是,我担心boss会杀了小葵。昨晚我们找到两个活着的失踪孩子,所以惹怒了boss吧。唉……” 他深深地自责。 张小南轻拍他的肩膀安慰:“从走访开始她就盯上我们,而且向日葵在游乐园的时候曾经走丢过,演变这样,有向日葵自己的原因。” 高浩全身一震,难以置信。“你是说那时候就鬼上身?” “我有预警的道具。然而在毫无预警下附身向日葵,只有那个时候了。” 高浩头脑一片空白,随即又靠着墙自责。 张小南暗叹,初级的真理之眼看不出谁遭到鬼上身。 厨房的水烧开了,张小南进去熄火。 “对不起,我没拉住向日葵小姐,我为我的失误道歉并感到惭愧。”半透明的马丁飘在他身旁,垂头丧气。 张小南无奈一笑:“不是你的错,这次的恶灵太强,意识到你的时间静止。我也有失误,明知道他们是新手应该安排轮流守夜。” 马丁的头垂更低。“我果然很没用。” 如果他及时拉着向日葵小姐,一定造成这样的局面。 “马丁,就算周围的人看不起自己,我们也不能看轻自己。价值是由自己创造。” 张小南觉得马丁与自己很像。没谁天生颓废,一定是经过被人否定才悲观颓废。 “咸鱼君,找到寻人启事啦!” 枫叶一喊,张小南应了声。他转而叮嘱马丁:“事到如今我们别顾着自责,努力救向日葵回来。” 马丁耷拉着点头,然后隐去身形。 等张小南回房间,她们正激动地讨论。 霜子打断她们,告诉张小南:“我们找到去年二月份的寻人启事,上面写至今还没找到,你和高浩过来看失踪者的照片。” 门外的高浩闻声回神,一起凑去看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约十岁,有点眼熟,毕竟两人没见过boss正常时的样貌,如果扭曲照片说不定会认得。 谁知,照片自行扭曲,五官形成漩涡。 当小铜铃响,笔记本黑屏了。 若有若无的寒气入侵房间,张小南急忙合上笔记本,拿出小铜铃放在笔记本的盖子上镇压阴气。 他掌心下,笔记本的盖子如同雪地寒冰,冻得他手掌疼。没多久,寒气逐渐消失。 枫叶和小百合呆呆地合不拢嘴,高浩和霜子还没反应过来。 “明摆着告诉我们她就是boss,智商有待提高。你们没事吧?魔怔了?” 枫叶托着下巴合上嘴巴。“刚刚是boss来了?” “来了,又走了。谁记得寻人启事的详细描述?” 霜子缓一缓神,“失踪者当时穿着红色连衣裙、皮鞋,她离家出走后多日未归,但至今还没找回。还有,找寻人启事的过程中,我们找到关于游乐园和儿童公园施工时的新闻。” “拱桥是去年春节后开始建的,而岛上施工时,江心岛由山头和荒地组成,有一些不知年代的坟头,居民想好好安置土下的尸骨,曾经和施工队闹过,为此体育公园的施工队停工了几个月,最后开发商擅自处理了尸骨。” “所以游乐园闹鬼!我猜boss被江心岛的恶灵杀死了然后也变成恶灵!” “那后来施工队有出事吗?” 枫叶愣了。“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新闻。” 张小南轻捏鼻梁重整思路,“我们别想偏了。boss离家出走,当时容易躲起来的地方是江心岛,尽管拱桥建了一半,她一个人走上去不是问题。有谁猜到她会跑去工地?她不一定躲在工地,可能上了山。” “若假设成立,找不到她就不奇怪,江心岛的后山不常有人爬。”霜子眉心紧皱。 高浩如梦方醒。“如果她跑到山里,恰逢施工队停工,更没人发现她。就算她带了食物和水,也熬不了多久。” 大家都倾向于boss死在山里。 “为什么上个月才开始有孩子频繁失踪?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游乐园开张才产生巨大变化?” 小百合一脸茫然。 枫叶他们面面相觑,答案五花八门。 “游乐园多数是亲子去,难免会妒恨。”张小南的话令房间安静得诡异。 父母没去山里找她,独自死去后变成游魂野鬼,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她又恨又后悔吧。 “我们通知她的父母吗?我记下了联系电话。”小百合扬手里的纸条。 “我们没证据,她的父母未必相信。”说着,枫叶气愤不已。“她捉了小葵和别人家的孩子,可怜又可恨!不值得同情!” 小百合和高浩怅然叹气。 “我们准备一下,去山里找小葵。白天,希望boss的能力有所减弱。”说完,霜子看向遭遇入侵的笔记本,明显底气不足。 恰逢张小南烧了水,他们找到一个保温瓶、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两个空瓶子,用空的容器装热水。 高浩家里没有吃的,他们直接翻找钱币,出发时去便利店买。 预计要找一天,粮食和水须准备充足。 还有武器,高浩从工具箱找到扳手和小铁锤和折叠刀,分给三位女士;他自己则拿手电筒和火机。 张小南的文具袋满当当,不需要额外的武器。 末了,他们一人提着一个塑料袋出发。 180、红衣(十五,五更) “听说昨晚找到了两个孩子。” “在哪找到呀?” 大妈神秘兮兮地告诉同伴:“就在江心岛的体育公园。昨晚跳舞的时候,突然有人喊有两个孩子,然后就报警了。我听到警员说,那两个是前些天失踪的孩子。” “哇,怎么会在体育公园?我天天去做运动都没发现呀!” “不知道,警员正在查……” 两个晨运的大妈经过张小南等人旁边,聊的话题完全不担心被人听见。 他们走在拱桥上,遥望体育公园和游乐园。 游乐园还没营业,但里面有清洁工人来来往往;体育公园里则是晨运的老人家居多。 “还没查到游乐园的监控?” “不知道,没人阻拦我们是好事。” 平平无奇的五人走下拱桥,装作漫不经心地早晨散步,一直散去山脚附近。 挺多中年人绕着山脚晨跑,他们来山脚不显得稀奇。他们也绕山脚慢跑,找能上山的小路。 趁四下无人,他们鬼鬼祟祟地溜上山。 山头未经开发,小路崎岖,野草半人高,还偶然有虫子飞过。路上碎石多,部分泥土松动,他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荒山野岭格外安静,安静得令人不安。 枯黄的野草总是蹭后背,又痒又像有鬼手抓,小百合忍耐着无视。缩脖子的她环顾四周干巴巴的树干,抬头望随风摇摆的树叶。 零丁、摇摆的树叶像向她招手。 尽管她想问的问题不合时宜,但还是开口:“它们白天不会出来吧?” 枫叶微微喘气,擦着汗回头。“东方恐怖片里的不会,不过树下就不一定了。” “啊?” 小百合立马环抱自己,远离旁边深褐色的树干。忽而她的肩头被轻轻一碰,她吓得跑去拉着枫叶。 “有!有东西捉我!” 闻言,前面所有的人驻足。 走在小百合后面的霜子无奈地捡起一块黄色落叶。“刚刚是叶子落在你的肩上。” 小百合霎时窘迫地扶眼镜。 霜子扔掉落叶轻叹:“别疑神疑鬼,越恐慌越中boss下怀。” “对不起。” 一行人继续上山,时而停下来喝水,而霜子一路用道具手术刀划树干作记号。 到了山腰,地势比下面平坦,不过草丛里有许多大石头,一不小心会被绊倒。 “你说我们玩自拍,她会不会主动出现?”张小南喘着气打趣,用平底锅拍打草丛提防蛇。 “哈,不如我们排成一列然后自拍,看队伍会不会多一个人?” 高浩的玩笑话遭到小百合怒嗔。 “我倒是觉得高浩的提议很刺激。” 小百合委屈地捏一下枫叶。“不要,太恐怖了,还是规矩点吧。” 说笑冲淡紧张的氛围。走了一段时间,张小南发现他们身边缭绕淡淡的白雾。 很淡很淡,还能看见雾里的野草和树干。 他狐疑地观察其他人的反应,可惜他们并没有提雾气。 莫非只有他看见?他要求证:“那个……” “等等,”霜子突然严肃地喊停大家。“不对劲,我们来过这一带,树干有我留下的划痕。” 张小南蓦然一惊,意识到白雾的含义。 “所以?”高浩口干舌燥,手心冰凉。 霜子到最近的树干添一道划痕,变成十字型划痕。“试一试向前走。” 大家心领神会,安静而笔直地前行。 走了很远,当他们又看到划十字的树干,心如死灰地停在原地。 “鬼打墙。”枫叶的声音情不自禁颤抖,“明明,明明我们是直行……对了,民间说洒童子尿可以破解。” 此言一出,张小南和高浩面无表情地瞅她。 开玩笑,他们不是奔放的人! 霜子想起奥利奥的指南针神器,强行转移话题:“你们有指南针道具吗?或者破解鬼打墙的道具。” “没有。”张小南无奈地摊手。 高浩则面露难色,“我过了新手副本后只抽到萤火虫。” “唉,我也没有这类道具。我抽到【好人卡】,遇到幽灵就丢出去,争取三分钟逃跑时间。” 小百合也摇头。“我抽到的算是武器。【插眼飞镖】,专门攻击幽灵的眼睛。” 苦恼的他们愁眉不展,有的蹲下来沉思,有的环手抱胸踱步,有的望天思考。 “不如试下童子尿?”枫叶向两位男士投去真挚的目光。 “咳,一定有其他方法,再想想。” 不知不觉,淡淡的白雾开始接近,视野内清晰的范围逐渐缩小。张小南试着用平底锅扇开白雾,竟然能刮散。 可惜他没高兴两秒,散开的白雾重新聚拢,缓慢地飘过来。 “你们看到四周有雾吗?” 他们面面相觑。 “什么雾?” 果然只有自己看到!张小南摸下巴思索。 雾气只是鬼打墙的象征而已,就算吹走也是表象,不能彻底破解鬼打墙。既然雾气代表鬼打墙,那么鬼打墙一定有缺口。 他尝试观察白雾的分布。 其他人看不到白雾,在旁边烦躁地走来走去。例如高浩,挠着后脑勺来回徘徊,时而踢石子。 突然一颗小石子朝他的鞋子滚来,当碰到他的鞋头便晃悠悠地停下。 高浩疑惑地抬头看前方,以为是枫叶踢来逗他玩。谁知,他的前面只是枯败的草丛。 石子从草丛中来? 正当他再度低头找石子,映入眼帘的却是皮肤白惨惨的人头。 人头自行滚到正面,滚到他的鞋前,咧开的嘴巴想咬他的鞋子。 他惊呼着后退,赫然发现人头是向日葵的脸! “小葵?” 人头咔嚓咔嚓地咬牙滚过来,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起死……一起死……” “不!别过来!啊——” 徒然弹起的人头张开血盆大口咬来,高浩清晰看见她暗红色的喉咙。 “啊啊啊啊啊!” 他的心脏莫名感到虚浮,仿佛左右心房吓得分裂,被寒气穿透灌注全身。 “啊毛线!” 高浩的左边脸骤然火辣辣疼,心悸随之消失。 “你没事吧?”霜子她们快步走过来,满脸担忧。 高浩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小葵的人头呢?” “哪有人头,只有你对着空气尖叫。”张小南甩一甩扇疼的手。 “啥?我……” 高浩猛地住嘴,战战兢兢地指着他们后面。 181、红衣(十六) “你们后面!” “你后面……” 高浩惊觉张小南也指着自己后面。 五人迅速背靠背围着站,对于突然出现的东西如临大敌。 在张小南眼里,皑皑白雾中,冒出皮肤惨白的魑魅魍魉。他们有男有女,脸部布满皱纹,眼部带诡异的乌青;身披破烂的布,都从树后探出身子围观五人。 暂时幸运的是,这些鬼魅没有接近,留在树后面盯着。 “他们想干什么?是不是葬在山里的孤魂?”枫叶悄悄地问其他人。 “可能是吧。刚才我看见小葵的脑袋,他们会不会把小葵给……?” “你们仔细看,”霜子沉稳的声音是他们的定海神针。“那些孤魂脸上皱巴巴,但是脖子和肩膀没什么皱纹。” “啊?那?” 霜子紧盯那群游魂,慢慢地伸手进衣兜掏手机。“我有一个【幽灵百科全书】的道具,能够辨别任何种类的幽灵。” 如果是普通的地缚灵,她能尝试与之沟通,说服他们让路。 【幽灵百科全书】是地球app内的小程序,她开启相机拍照就能辨别。 查看结果时,霜子难得皱眉。“他们不是普通的游魂,是山魈,擅长迷惑上山的人;如果要他们远离就一边丢石头一边大喊‘泰山石敢当’。不过这个方法不保证能破解鬼打墙。” 高浩忽而拍额头,眼神明亮。“我想起来,我家乡的农村有喊名号这个说法,我们试一下!” “山魈是好还是坏的?”张小南打断高浩。 “没写明。” 可惜了,他想向他们打听向日葵和红衣小女孩躲在哪呢。 接着他们盯着一群山魈慢慢地蹲下来,每人捡一把石头。 高浩先丢一颗试验:“泰山石敢当!” 砰—— 猝不及防的一小声爆破,不但吓着五人,还吓得爆破附近的山魈露出胆怯之色。 就在这时,张小南惊喜地发现白雾里有一处雾气变得加倍稀薄。“对付鬼打墙有用!你们跟着我走,然后轮流丢石头。” 闻言,其他人排好队,跟在张小南后面,安排好丢石头的顺序。 张小南转身朝向白雾稀薄处,上前一步丢石头并大喊“泰山石敢当”! 砰—— 小声的爆破令稀薄处的雾气若有若无,他大胆地引领大家迈进雾气稀薄处。附近的山魈退了一步,继而轮到枫叶丢石头喊名号。 渐渐地,一群山魈远离五人。因为山神名号的威慑,他们不敢靠近。 走在最后的高浩不敢回头,听说喊名号的时候回头会看见背上多一个人…… 如此,他们一边前进一边丢石头大喊。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后,霜子再无发现记号过的树干,而山魈不知不觉消失。 “我们走出来了。” 张小南点头肯定,因为他看不到白雾了。 “呼……”一直提心吊胆的小百合和枫叶暂时松一口气。后者不忘感叹:“原来民间传说里的山魈是那个样子。” 挺丑的。 “山魈的数量有些多。”张小南对此疑惑不解。可能江心岛历史悠久吧,下葬的死人比较多? 缓一会儿,他们继续跟着指南针走,时而停下来喝水。 当云层遮阳,山里的光线骤然变暗。寒风猎猎,他们头顶的树枝簌簌作响,草丛折腰。 一阵过后,山风未停,穿梭林间并直呼他们的脸上,冷得他们打喷嚏。 山里的温度比镇里低,吹过的寒风麻木了他们的神经,霜子他们并没发现这时的风带着阴气,唯独张小南看到风中缭绕暗沉的雾气。 “大家小心,这里不对劲。” 他话音刚落,叮当响的小铜铃印证他的猜测。 其他人霎时紧张兮兮地聚拢,东张西望试图找不寻常之处。 不知不觉间,风捎来一股若隐若现的腐朽味,枫叶捂着鼻子问他们闻到臭味没。 “有,像骨头腐朽的臭味,我上课的时候闻过陈旧的骨头。” 张小南终于明白枫叶为什么如此重口味。 空气的确弥漫臭味,他敏锐地感到暗处有蠢蠢欲动之物。 突然,草丛快速掠过沙沙声响。他们还没作反应,枫叶感到脚踝寒冷。 “啊!!!!救命啊——” 转眼,尖叫的枫叶被拖进草丛,速度快如闪电,草丛已然吞噬她的身影。 他们急忙沿路追上去。 头脑空白的枫叶心如死灰,视野中的杂草和野花急速后退,她的同伴还没出现眼里,抓泥土的双手已磨出血。 手足无措的她,感到拖着自己的东西又冷又硬,捏疼她的脚踝。 “霜子——” 枫叶失声大喊,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其实她没看见,最快追来的是马丁。他没有使用时间静止,而是靠自己追击捉走枫叶的恶灵。 他本想出手攻击,但看到前方便住手,静观其变。 当枫叶发现停下来时,她慌忙抬头环顾。十个指头磨出血,一压泥地就痛彻心扉,她咬着牙,吃力地爬起来。。 不顾手里有血有泥,她哆嗦着抹一把脸上的泪水,使得脸沾上泥土和血丝。 定神后,枫叶瞪圆眼睛观察四周,发现前面树下有人背朝自己跪着。 看那人穿的毛衣,她确定是失踪的向日葵。 “小葵?” 那人没有回应,没有转身。 枫叶犹豫等他们来才接近小葵,还是现在过去。她心想万一boss又带走小葵,岂不是错失机会? 念及于此,她小心谨慎地靠近向日葵。“小葵,我们上山找你,你为什么会来山里?” 向日葵仍是无动于衷。 “小葵,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枫叶离她三米左右近。 枫叶突然发现向日葵的背影微微抖动,双手一直在活动,不知道在干嘛。 “小葵,你在做什么呀?” 枫叶的带泥和血的手缓缓接近向日葵的肩膀。她迟疑一会,手最终搭上向日葵的肩膀。 感受到触碰,向日葵的背影猛然一震,吓得枫叶缩回手。 “小葵,我是小枫啊。” 见向日葵低头不动,枫叶一鼓作气,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其转过身来。 “啊!” 枫叶吃惊地后退。 182、红衣(十七) “小葵?” 向日葵两眼无神,腮部鼓动,嘴边沾满泥巴。枫叶在她眼前晃手,她的眼神依旧毫无焦距。 瞧见她喉咙鼓动,枫叶把心一横扇她一巴掌。 “醒醒!你吃的是泥!” 她死气沉沉的眼珠一横,直勾勾地盯着枫叶。忽而她拿起手边的东西,朝枫叶捅去。 突变令枫叶措手不及,她还没看清向日葵的动作,感到腹部被硬物抵着。她震惊地低头看,猛然看见一把水果刀捅自己。 不过她没觉得疼,腹部也没有流血。 向日葵同样呆住,无论自己怎么用力捅刀也捅不进枫叶的腹部,有无形的蛮力阻止自己杀枫叶。 这股无形的力量来自马丁,他的双手紧抓着刀刃。 对峙之际,张小南等人追来了,第一眼就望见向日葵捅枫叶。 “向日葵鬼上身!” 听见马丁的呼唤,张小南提着平底锅冲过去拍她的脑袋。 哐当!水果刀落地,向日葵软绵绵地倒下。 其他人急匆匆跑过来,却迟疑地却步。当张小南说向日葵解除鬼上身,霜子和高浩才扶起晕倒的向日葵。 旁边的枫叶惊魂未定,靠着树干站,双手抖个不停,脸色白如纸。 自己差点被杀死,被杀死…… “暂时没事了。”张小南用力按着她颤抖的肩膀,看到她的手指血淋淋,他提醒霜子和小百合帮她处理伤口。 “让我来,我的手术刀有3%的治愈效果。”霜子从文具袋唤出一包急救药物。从她得到“护工”职业称号开始,app便送她一包急救药物,多么人性化。 小百合先用清水洗净其手上的泥土和血污,然后霜子用酒精淋伤口和消毒手术刀。 炽热和刺骨的疼使枫叶咬唇闷哼,疼得她的额头渗出汗珠,眼眶湿润。 继而霜子的手术刀轻轻刮去手指坏死的皮肤。 治疗期间,向日葵醒了,一醒来就吐出一滩滩泥土。 小百合轻拍她的背,“小葵,你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山的吗?” “山?”向日葵茫然地擦拭嘴巴,环顾四周的野草和树木,呆滞的表情定格成震惊。“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真的不记得?” “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百合默默叹气,说不出口她要杀枫叶的事。“你被鬼上身,然后我们在江心岛的后山找到你。我们还查到,boss最先出现的地方是这座山。” 恶寒刺激向日葵迟钝的思维,她非常在意小百合最后一句。“boss……就在这里?” 高浩插话安慰向日葵,语气温和:“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回去,你再坚持一下。” “我们不是找到两个孩子了吗?还不能回去?” “呃,新的主线任务出现了,要我们消灭boss。” “哈?”向日葵吸一口凉气,胃部再度翻腾。她吐出一大滩湿泥,看着这些从自己胃里出来的泥,感到无比恶心。“我们用什么消灭?道具?” 没经验的高浩和小百合哑口无言。 “咳,你们有消灭的方法了吗?” “呃……我们今天上网搜过民间驱邪的方法,烧恶灵的尸体可能有效果。” “你们知道尸体埋在哪吗?” “还没找到。” 向日葵不抱希望,一言不发地擦拭嘴巴。 另一边,枫叶的双手已经包扎好,张小南帮她提半路捡回来的塑料袋。 “还是我来提吧,如果又遇到幽灵我可以一袋子甩过去。”枫叶笑了笑,小心地藏起眼中的余悸。 言谈间,面带忧虑的高浩过来找他们仨。他压低声线问:“接下来问我们上哪找boss?还有,你们试过烧尸体除灵吗?” “烧是烧过,不过不是烧尸体。” 高浩不理解霜子的话。 张小南暗暗叹气。这个副本对于新手而言是难了点,自己可以分享通关经验;但是若一拳放倒或烧死boss的灵体,对他们下次通关没好处,他们会依赖道具。 于是,他定下对策:“以boss生前的体力,她应该爬不到山顶,顶多躲在半山腰。如果她死在山里,没人为她收尸,她的骸骨仍然暴露在外,我们先在山腰找一遍。” “好,就这么办。” 他们打算整顿一下就出发。期间,枫叶没敢跟向日葵说话,心里长了一根刺。 小百合借完水壶给向日葵喝,收拾塑料袋之际,衣尾突然被人拉扯。“怎么了小葵?” “什么怎么了?” “你不是拉我——”小百合分明看见向日葵就在自己前面,旁边是霜子他们四个,那么谁在自己身后? 她僵硬地回头,先看见乌黑的头顶,接着她目光下移。 “啊——” 小女孩灰白的脸映入眼帘,乌黑瞳孔占据眼眶,身上的童装连衣裙脏兮兮但不是红色。 “boss!”面如死灰的向日葵瑟瑟发抖地后退,与小百合保持距离。她浑身发虚发软,双腿跑不动。 “她不是红衣小女孩。”张小南斩钉截铁,“我记得她,昨晚她帮过我和高浩。” 她正是在镜子迷宫指路的小女孩。 “帮?幽灵会帮我们?”向日葵觉得不可思议。 张小南完全不想搭理向日葵,刚才她的肢体语言已经暴露她的为人。 “你找我们做什么?”他直接问小女孩。 小女孩转头仰望他,指着某一个方向。 “要我们跟你走?” 她默然点头。 “好,我们跟你去。” 向日葵仍不敢动。“等等,我们要跟幽灵走?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的,她昨晚真的帮过我们。”高浩对这名小女孩的恐惧并不强烈,兴许潜意识里认为她是好心的。 “但她是幽灵啊!我前不久才被附身,你们忘啦?”见霜子和枫叶要出发,她心急如焚。“谁知道她是不是boss变的?别去!” 高浩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想去看看,能找到更多失踪的孩子更好了。” “别去。” 忍无可忍的张小南含沙射影冷道:“人心比鬼可怕。愿意跟去的就跟,不愿意的自己留下。” 向日葵涨红了脸,哪听不出他抨击自己。“什么话嘛,人家担心被骗而已!” “爱跟不跟。” 言毕,他第一个跟小女孩走。 183、红衣(十八) 枫叶竟是第二个跟上去。 高浩经过向日葵身边,耐心地劝道:“大家一起行动安全些,何况始终要面对boss,逃避通不了关。” “谁说我逃避了!”她的脸蛋火辣辣。 “快跟上吧,别走丢了。” 霜子的语气有些生硬,似恼似不耐烦。 见他们陆续离去,腿软的向日葵看看荒芜的四周,认为自己留下更不安全,于是不情不愿地跟上。 他们一路跟随小女孩穿梭于草丛间,顺路找红衣小女孩的尸骨,并留心那群山魈有没有跟来。 终于,他们来到小女孩的目的地,却见前方树下有两个小孩爬在泥地上,时而抓土塞嘴里。 “他们是失踪的小孩?”张小南问小女孩,然而小女孩不见踪影。 “两个孩子有影子,是活人吧?”枫叶悄声说。 霜子提议警惕四周,提防红衣小女孩突袭——她认为这里可能是boss的巢穴。 张小南的小铜铃没有响,他确信两个孩子是活人。“留两个人望风、两个人照顾孩子、两个人四处找找尸骨。” 一看两个孩子就知道他们鬼上身,于是由张小南和枫叶接近他们。向日葵和小百合望风、霜子和高浩绕着树下寻尸骨。 任枫叶怎么呼唤两个男孩,他们置若罔闻地吃土。 张小南叹一声,用平底锅拍他们的脑袋。 一声扑通接着一声,满嘴泥土的两个男孩晕倒,他们的肚子胀鼓鼓。 众人手机的奖励提示适时响起。 “他们怎么办?”枫叶的掌心按一个男孩的胃部,是结实的手感。“他们胃里都是泥土,如果不及时救治会撑死。” 小百合回头道:“不如我们现在报警?警方找到来,兴许我们已经找到boss的尸骨。高浩、霜子,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我们只找到几具孩子的尸体,他们的肚子都是胀起,喉咙和嘴巴塞满异物。”黯然的霜子和高浩回来。 张小南果敢地提议现在报警,救人要紧。 言毕,他掏出手机拨打报警号码。不多时,传来的并非报警系统的声音,竟是愤怒的咆哮。 “别来妨碍我!!!!” 连枫叶他们也听见震耳欲聋的怒吼,阴寒的山风扑面而来。向日葵马上紧挨小百合,惊恐地张望。 张小南不得不暂时收起手机。 “嘻嘻……” 稚嫩阴森的笑声重现,跟昨晚游乐园里的一模一样。 “嘻嘻嘻。” 四面八方同时涌现笑声,有远有近,兴许从旁边的草丛里传出,兴许从对面的树后传出;更诡异的是,他们头顶也有笑声。 一声一声交织,此起彼伏,欢乐的气氛令他们不寒而栗。 “哥哥姐姐,陪我们玩吧~” 层层叠叠的声音充斥耳膜,远近不一,抱头尖叫的向日葵拉着小百合后退,突然后脑勺痒痒的。 她迟疑地伸手摸脑后,手背毛茸茸的。未知最为恐惧,在她犹豫回不回头的时候,有东西擦过她的手掉落地上。 咕噜咕噜,那东西滚到她的脚边。 “姐姐,陪我们玩吧~” 她战战兢兢地低头,入目处的白脸张开嘴,猛地咬自己的裤管。 一个人头咬自己的裤管! “救命啊!救命——” 扑通!一抹黑影突然落在小百合怀里,咧嘴露出沾满泥巴的牙齿。 “啊!!!!” 树上簌簌作响,猝不及防地滑落悬吊的小女孩。她皮笑肉不笑,直勾勾盯着树下的所有人。 又一具悬吊树枝下,接着飒飒滑落更多小身影,他们宛如长在树上的果实。 麻绳勒紧他们的脖子,他们不但不痛苦,而且笑嘻嘻地注视八个活人,念叨着陪他们玩。 一个悬吊的男孩盯着下面的张小南,笑眯眯的脑袋与脖子分离,往张小南的头顶掉落。 意想不到的是,头颅居然穿过张小南的身体落在地上,发懵的他眨一眨眼睛,不知所措。 张小南则恶寒,身体被凉飕飕的东西穿过,五脏六腑被摸遍似的。既然这些孩子爱玩,他不客气地拍飞男孩的头颅。 此时树上不停掉落人头,有的跳向晕倒的两个男孩,张嘴咬他们的胳膊。 枫叶见状怒火中烧,鼓起勇气踢飞人头。 其他人忙着挣脱,谁也顾不上谁。 有一个方法或许能脱困,张小南郑重其事地拿出苏西的针筒,朝四周蹦蹦跳跳的人头露出友善的笑容。 “你们不是想玩吗?哥哥姐姐陪你们玩医生游戏,到时间打针了哦!谁先来?” 尖锐的针头散发寒芒。 顿时,离张小南最近的人头一哄而散。剩下其他的,他笑吟吟地举着针筒走近。“病人要听话,按时打针吃药。” 几个人头瞳孔紧缩。 “来呀,来打针啊!嘻嘻嘻。”他的笑容逐渐扭曲。 不由分说,几个人头一蹦一跳地逃离。 枫叶突然发现,张小南比这些小鬼还恐怖。 “嘻嘻嘻,轮到你们打针了,来陪哥哥玩呀……” 转眼,剩下的人头落荒而逃,树上悬吊的身体已不足为惧。 高浩和小百合呆若木鸡。“这就跑了?” “熟悉道具的特性有助于脱困。”恢复常色的张小南收起苏西的针筒。 “你的针筒能对付boss吗?” “那还能叫做boss吗?” 小百合哑口无言。 “通常恐怖电影里发生这种情况,boss该出来了。”枫叶慌忙拿出小铁锤,跟在张小南后面。 好话不灵丑话灵,萧瑟的山风变大,猛烈地刮四周的草木。飞叶、飞沙使他们睁不开眼睛,呜呼的风声极像愤怒的咆哮。 须臾风云突变,乌云遮蔽他们的上空,林间光线的黯淡如阴天的傍晚。 六人紧密地聚拢一块,围着两个昏迷的男孩。 张小南暗暗疑惑boss居然有改变天色的能耐,这是第一次遇见。在他眼里,猩红的怨气弥漫林间,比上次蛇窟的怨气浓烈。 原因在于他的职业技能提升了点吧。 思忖间,场景变换,眼前呈现江心岛的游乐园。 寒风呼啸,高浩发现身边没有别人,视野开阔得可怕,远处一排楼顶尽收眼底——他站在摩天轮顶部,脚心离地面约50米。 184、红衣(十九) 刺骨寒风掠过高浩的后背和后脑勺,心脏提上嗓子眼。 他的腿开始抖动,脚底踩着冰块般。 打个冷颤的他引起重心不稳,身体摇摇晃晃。他两手抓空,身边根本没有能扶稳的栏杆。 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窥视。只要自己站不稳掉下去,必将成为那群小鬼的一员,到时真的要留下来陪他们玩。 冷汗伴随可怕的离心感来袭,他哆哆嗦嗦地稳住重心,然后缓慢地蹲下来抓紧脚下的栏杆。 虽然蹲稳了,但看到遥远的地面,他的心又提起来。 硬着头皮爬下去吧。 “救命啊——” 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左边传来,他认得是向日葵的喊声。他慢慢地转头望左边,不料左边伫立十米左右的跳楼机。 跳楼机顶部勾着向日葵的后衣领,游客坐的排椅落在底部,即是说向日葵双脚悬空。 “救命啊!” 她的求救喊声带着哭腔。 “小葵!”高浩蹲着大喊,没想到其他人也在游乐园。 斜下方的向日葵找不到高浩的踪影,哭着大喊:“高浩你在哪里?” “我在摩天轮上面!你先别慌,想方法爬去侧面的铁杆然后爬落地面。” 相比他的处境,向日葵的好多了。 “我、我害怕……太高了……我不行的……” “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其他人不知道在哪,现在只有你能救自己!” 向日葵抽泣着闭上眼,不敢望下面。 “喂,高浩、小葵,你你你们也在?”小百合颤抖的声音充满恐惧。 高浩蓦然一惊,鼓起勇气环顾下面的游乐设施找人。“百合,你在哪?我在摩天轮上面!” 奇怪,下面半个人影也没有,明明来时望见有清洁工人。高浩逐渐恢复冷静,望游乐园外面的体育公园。 怪了,体育公园也没有人。他们来时,晨运的老年人多得很,怎么会全部回去一个不剩? “我我我在过山车的轨道上面,怎么办……” 高浩闻声找过山车的位置,果然望见红色的轨道上蜷缩无助的人影。 小型过山车不算高,只是支撑轨道的铁杆不好爬,不过办法是有的。 “百合,你沿着轨道走向低处然后跳落地面。别怕,你的很容易回到地面。”他苦笑不已,就自己的最艰辛。 紧接着,他大喊另外三人的名字,寻找他们的位置。 枫叶在旋转木马的屋顶,霜子则在海盗船里。 还有咸鱼君呢? “咸鱼君你在哪?” 张小南的回应没有响起。 高浩恍然大悟,兴许他在鬼屋里面。既然不在高处,高浩相信咸鱼君能顺利走出鬼屋。 他无暇再关心别人,深呼吸一口寒气后,小心翼翼地向下爬。 摩天轮的大体结构由大小递减的钢铁圆环组成,再由笔直的铁杆穿插。他只要抓稳和踩稳铁杆,慢慢地爬到圆心的维修台,沿着侧面的阶梯下去就能回到地面。 高空毫无安全感,浑身发虚的高浩尽量不注意地面,每爬下一格就停一会闭眼休息。 他的后背被冷汗湿透,脚底下的栏杆跟钢丝没两样。悬空的感觉很难受,仿佛下一秒有手拉他的后领下去。 猛烈的寒风拂脖子,铁杆之间风穿过,险些吹高浩摔落——幸好他抱紧铁杆。 跳楼机上面的向日葵没有他的胆量,她抽抽搭搭,完全不敢动任由风吹。 当听见头顶传来螺丝松动的声音,她蓦地清醒过来。再不行动,自己很快就会掉下去! 念及于此她哭不出来了,机械地伸手摸向侧面的栏杆。 摸到了,她接着伸脚卡住栏杆。 下一步异常惊险,她一手抓紧栏杆,另一手抓着后衣领解开钩子。 刹那,她凌空一转身,随即瑟瑟发抖地贴近侧面的栏杆,唇色青白。 如果刚才手滑,她早就摔成烂泥。 好险! 心脏砰砰狂跳,她慌得缓很久才勉强镇定,迈开软绵绵的脚踩下一级横杆。一只脚站稳片刻,觉得踏实了,她才迈另一只脚。 如此,她稳打稳扎地爬下去。 枫叶和霜子回地面不困难,比他们仨轻松几倍。 再看高浩,离圆心的维修台越来越近,他攀爬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可惜好景不长,他瞄到右下方的红色座舱探出灰白的脸。 完了。 圆溜溜的脑袋探出座舱,然后是上半身,最后他爬出来往铁杆去。 高浩咬牙往下望,决定不理会小鬼,先爬去维修台。 “嘻嘻……” 右下方的铁杆昂起灰白惨惨的笑脸,乌溜溜的眼珠倒映高浩攀爬的身影。 别理他。高浩暗道。 “哥哥……” 这次,不怀好意的呼唤从头顶传来。他僵硬地抬头,对上阴沉的笑脸。 向日葵那边也出现状况,她爬着爬着感到脚踝被捉住。 “姐姐,我们一起玩吧~” “啊!!!” 小百合同样不顺利,一群小鬼竟然开着过山车冲过来! “哈哈哈!” “嘻嘻!” 小鬼们的欢笑越来越近,混杂过山车碾过轨道的咔嚓声。此时,她处于下坡的轨道,正爬去最低处。 然而,一朵暗影笼罩她的头顶。 咔嚓,过山车即将下坡冲刺。 一眨眼,血肉横飞,轨道残留模糊的肉酱。 犹如砸烂的西瓜,小百合的身体在张小南眼前爆裂,黏糊糊和块状物溅他的脸和衣服。 昏迷的两个男孩也浸染血红。 自猩红的怨气变浓,高浩等人在他眼前呆呆地闭眼伫立,怎么喊也没有反应。 没多久,向日葵先大喊救命,然后高浩居然说自己在摩天轮顶部? 他们明明还在山里。 张小南先抽高浩一巴掌,谁知喊不醒他。当举起平底锅,阴恻恻的冷笑凭空响起。 “劝你不要乱来。他们陷入了深度幻觉,强行叫醒的话会令他们在幻觉中失足甚至死亡。” 前方林间,出现矮小的红色人影。 “我没必要相信你。”嘴上这么说,实则他举棋不定,产生顾虑。 那红衣信步走来。 “呵呵,那你拍呀。” 他猜boss知道平底锅的功效,心生一计。“我偏不拍。反正我没有陷入幻觉,消灭你后我一样能离开。有他们在,我反而束手束脚。” 对面身形一滞,停下脚步。 185、红衣(二十) “呜……救命啊……” 抓住向日葵脚踝的手用力地扯,她抱紧栏杆发抖。她的双手环着栏杆,因为被扯所以一寸一寸往下挪。 好巧不巧,底下的排椅发出启动的声音,她感到不妙。 怎么办,怎么办! 没人能救自己,她得靠自己爬下去,但下面有鬼啊! 轰隆隆——底下的排椅匀速上升,她强迫灌铅了的四肢动起来。当右脚一动,下面的鬼手猛地扯她下去。 “啊啊啊啊啊!” 听见向日葵的尖叫,高浩异常不安,但自己不过泥菩萨。 摩天轮上,两个小鬼如同蜘蛛侠灵活,麻溜地爬过来。满头大汗的高浩打鸡血似的,加快速度爬去维修台。 突然强风刮来,恍惚间,他隐约看见一朵光晕扇自己的脸。 “这是幻觉,快醒来!” 转眼,树林重回高浩眼前,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怨毒地盯来。他定睛一看,小女孩的脸布满皱纹,说是小老太太更合适。 “这?” 接着他闻到血腥味,于是机械地转头。 张小南无暇解释更多,用平底锅拍醒枫叶和霜子。至于小百合和向日葵,尸体惨不忍睹。 “红衣的就是boss,想回去就打倒她!” 张小南话音刚落,红衣小女孩忽而尖叫。她的叫声时男时女,时稚嫩时粗犷,随之而来的狂风横扫山林。 他急中生智,拿出激光笔直射她的眼睛争取反击的时间。“霜子,拍照!” 霜子连忙抹掉泪水,拿出手机拍摄红衣小女孩。 难受的红衣小女孩扭过头躲开红色激光,张小南偏要用激光射她的眼睛,使她烦躁地飞扑过来。 敢过来,奈斯! 他以打棒球的架势,一锅拍飞红衣小女孩,他看见她的鬼影淡了一些。 “红衣厉鬼,吸收了山魈炼成,即将入魔……”霜子的话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普通副本?! “还没入魔,对付她的方法是烧尸身,尘归尘,土归土;或者感化她。” 震耳欲聋的尖叫再度突破天际,他们捂着耳朵商讨:“难道带她下山找妈妈?” “得跟她说上话才行啊!” “要说什么啊?” 阴森的童声在身边响起,他们猛然一转头,惊见一张皱巴巴的白脸。她没给机会大伙回答,伸长两胳膊掐枫叶和霜子。 高浩不知哪来的勇气,搬起地上的大石头砸去。不料她的长发如涨潮披散,包裹高浩的双手和大石头。 黑发沿着他的手腕蔓延并勒紧。 不过红衣小女孩成了木桩任由张小南拍,每狠狠拍一下,她的身影就淡一些。 兴许太难受,她苦着脸,双手稍微松动。 趁此空隙,霜子念叨道具的名字:“金钟!” 刹那,巴掌大的金钟幻化成巨大金钟的虚影,将红衣小女孩笼罩在内。须臾,她伸长的胳膊和黑发通通收回金钟内。 【名称:金钟】 【品质:优秀】 【功能:变化成大金钟困着鬼怪,时效五分钟,一天仅可使用一次。】 “时效只有五分钟,我们试着感化她。” 黄光绚丽的金钟内,红衣小女孩被迫变回普通的女孩,脸上的皱纹暂时消失,她充满恨意地怒瞪四人。 “你为什么要带走别人家的小孩?”枫叶气冲冲地诘问。 “关你们屁事!” “你把小孩都藏在哪?还有没有活着的?” “呵呵,自己找呗!” 如此恶劣的态度,枫叶和高浩非常窝火。 “你不想见妈妈了?”张小南单刀直入,直刺她的痛处。果然,她的戾气淡了些,眼神略微悲伤。 但不过一秒,她再现愤怒怨恨的表情。“你们这些大人虚伪恶心,嘴里说爱孩子,但是当孩子不见后只会求助别人,根本没有来找过我!虚伪!虚伪!虚伪!” “剩下三分钟。”盯着计时的霜子焦急地低声提醒。 “为家人添麻烦的你好哪里去?你要是不离家出走会变成孤魂野鬼?” 她无语凝噎。 张小南继续说:“如果你想再见父母就放了还活着的孩子。” 她沉着脸地瞪张小南,五官蓦然扭曲。“我恨不得他们死!!!他们不要我了,妈妈怀孕了,我看见了听见了!” 他们震撼当场。 真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那我帮你解脱吧。”说罢,张小南拿着喷火吹风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肯放下怨恨就消失吧。” 熊熊烈火烤金钟。 张小南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金钟遇火变红,里面的小女孩闪烁惊恐的目光。 不一会儿,赤红的金钟内壁隐约现火光。红衣小女孩蜷缩地蹲下来,张小南也蹲下来专门烧她所在的位置。 “不要!不要——”她抱头发抖,灰白的胳膊如烧焦的纸,呈现一块块黑色的灰烬掉落。 “放我出去!!!” 她捶打金钟的拳头严重灼伤,成大块黑色的灰簌簌脱落。 第一次见火烤幽灵的高浩和枫叶呆若木鸡,同时为死去的向日葵和小百合愤怒。 倒计时剩下一分钟,霜子喊张小南烧均匀些。 眼看张小南绕着她喷火,半个身体成灰的她眼神毒辣。“就算我灰飞烟灭,你们也别指望好过!我诅咒你们永远留在我死去的地方,受我经历过的痛苦!” 狂风再度肆虐山林,恰巧一分钟过去。 金钟的幻影消失,霜子手里的小金钟失去光泽。而地上,留下一堆黑色灰烬。 红衣小女孩已经灰飞烟灭。 枫叶如鲠在喉,泪水在眼眶打转。“如果小葵和百合再坚持一下就能一起回去了。” 霜子默然哽咽。 他们拿出手机查看提示,然而除了提示找到两个小男孩加能量值,并没有出现完成任务的提示。 “什么意思?boss没死吗?”枫叶看向霜子和张小南两个老手求助。 “不该呀,第二条主线任务应该显示完成才对。”张小南萌生可怕的念头,“莫非她的诅咒能够干扰app?” 闻言,他们大惊失色。 “就是说我们回不去?” “可能要我们烧她的尸骨才作数?”霜子说。 为了验证,张小南和高浩各背一个小男孩,随她们去找boss的尸骨。 一路沉默的张小南忐忑不安,琢磨她临消失前的诅咒。 186、红衣(二十一) 红衣小女孩制造的乌云已经散去,初冬的阳光穿过枝叶间,留一地婆娑树影。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找了很久才找到曝尸在某个草丛里的骸骨。骸骨身上的连衣裙脏兮兮,勉强看出是红色。 他们搬骸骨到草丛外面,给她盖上干草,最后高浩点火烧尸骨。 浓烟升上天际,焦味混杂陈腐的骨头臭味。等烧完,他们又看手机。 仍是没有完成主线任务的提示。 枫叶慌了,“我们烧错了吗?为什么还不能回去?还是说我们仍在boss创造的幻觉里?” “应该不是幻觉。”张小南皱着眉摇头。可以说他免疫鬼怪的幻术,好几次都是他拍醒中幻觉的人。 高浩看过他拍醒别人,倾向于相信他。“如果不是幻觉、而且我们没有烧错,剩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要找全活着的失踪孩子。” 枫叶有些失望。如果是幻觉,小葵和百合的死可能是假的。 任务描述并没出现“找全”的字眼,张小南不太认同但又不确定,便提出可行的建议:“光靠我们搜遍山头不现实,我们报警让警方来搜山。” “那我们背这两个孩子到山脚。” 下山的路崎岖易滑,不过那群山魈没再出现添乱。 到了山脚,他们在显眼的平地把两个男孩放下平躺,然后打电话报警。 末了,他们鬼鬼祟祟地离开。 尽管警方搜山也不会短时间内寻到所有失踪的孩子,他们决定回高浩的住处等消息。 因为饼干已经吃完,所以途径便利店的时候,他们进去买吃的、喝的。 刚踏进便利店,张小南产生异样的危机感。他迟疑地走进去,看着满目琳琅的食物和饮料,产生不明不白的抗拒。 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他不想进来。 店里的客人零星几个,他们有买饮料的,有买面包的,也有买电池的;自然而然,这是极其普通的日常场景。 客人既没红色的怨气,也没有奇怪的目光,反倒呆呆站着的张小南格格不入。 霜子他们已经挑好食品饮品去结账,他们身上的钱不多,挑的时候已经计算好价格。 “咸鱼君,柠檬味的威化饼吃不?”收银台前,高浩拿起一包饼干问他。 “可以,我不挑食。” 高浩没看出他是强颜欢笑,将饼干放在收银台上。 接着他们顺利回到高浩的住处,这次没有小鬼阻拦。 高浩的住处没有电视机,他们只能打开电脑刷新本地警方的微博,坐等搜山的消息。 等的过程百无聊赖,张小南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一会。 锁上卫生间的门后,他呼唤马丁。 他环手抱胸来回踱步,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马丁出来。 “马丁?在不在?马丁?” 连续呼唤几次,马丁依然没有现身。 镜子映照脸色惨白的他。 孤独,无助,油然而生。 视线移向反射冷光的水龙头,他猛地拧开,双手盛冰凉的水洗脸。寒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得他的脸寒凉。 这股寒凉反而让他更加冷静,思维愈发清晰。 继而他拿出文具袋找到马丁的恶灵卡。马丁的恶灵卡在此,他可以排除马丁留在山里的可能性。 基于如此,马丁没有现身的话,是否能证明他们身边正发生古怪的事情? 他想起梦魔在“湖边小屋”制造的梦境。 末了,他用手抹一把脸才出去,发梢沾着水珠。 “微博有消息没?”他回到房门前。 “还没。” 他看见枫叶包扎的手指拿着薯片,心蓦地咯噔。“大家来一下大厅,我有事要说。” 他们陆续到大厅的沙发坐,而张小南独自坐在他们对面。他觉得枫叶的薯片扎眼,“你为什么要吃东西?” “?” 红着眼睛的枫叶茫然:“吃东西能分散注意力,不然我老想着小葵和百合惨死。” 高浩沉沉地叹气。 张小南先不管那包薯片,道出自己的猜测:“我想到一些事,分析期间我劝你别吃东西。” “哦,好的。”她把薯片放在茶几上。 “都记得boss消失前的诅咒吧?要我们永远留在她死去的地方,经历她感受过的痛苦。” 三人不约而同点头。 “她死去的地方是哪?” “在山里!我们找到她的尸骨,可以肯定她死在山里吧。”枫叶胸有成竹。 “嗯,换言之她诅咒我们永远留在山里。” 霜子忽而蹙眉,目光炯炯地注视张小南。 “第二个问题,她感受过什么样的痛苦?” 厅里安静片刻,他们沉默思考。 张小南直接揭晓:“我们心急火燎、带着期待等待警方发布消息,像不像boss在山里等父母找来的心情?” 他的话等同平地惊雷,使三人面无血色,毛骨悚然。 枫叶包扎的双手不停发抖。 霜子扶额稳住恐慌的情绪,谁知连扶额的皓腕也发抖。“我们,还在山里。如果你的猜测成立,我们将留在这里无穷无尽地等待……”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我不知道。” 霜子诚实的回答令高浩和枫叶面如死灰。 张小南拿出平底锅试一试。如果这个方法失败,他也想不到其他方法。 “保佑我吧!” 他闭眼,不留情地拍自己的额头。 再睁眼时,暗沉的树枝映入眼帘。 成功了? “顾问先生醒了?”马丁的脸匆匆闯入他的视野。 滴滴。 手机的提示音使他神色突变,急忙拿手机出来看。 【完成主线任务二:消灭“红衣小女孩”。】 【一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才一名生还?” 很快,他意识到旁边躺着四个人,分别是高浩和霜子、两个昏迷的男孩。向日葵和小百合是真的死了,尸体流淌鲜血。 而枫叶,蹲在树下吃土。 靠,幸好他没吃买回来的东西! 事不宜迟,他一边报警,一边用平底锅拍醒三人。 果不其然,他们清醒后手机才响。 细思极恐。 “啊!我嘴里都是泥!”枫叶抠喉呕吐。 【三】 【二】 【一】 四人陆续离开,原地余下一堆黑灰和两个昏迷的男孩,还有在远处偷窥的山魈。 不多时,树后探出一个小鬼的脑袋。他的头顶腾升一股烟雾,化成若隐若现的人形,脸部轮廓似乎是成年男子。 “好厉害的武器,下次必须提防……” 187、新队员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张小南坐在亲切的出租屋里长叹,活脱脱第一次从副本归来的用户。说实话,他要捏一捏自己的脸确定是不是现实。 “疼的,不是梦!” 旁边是昏昏欲睡的亚纳尔,他热情地熊抱。“亚纳尔你是真的吧?快踢我几脚看看!” 啪~ 粉嫩的巴掌不客气地扇他的脸。“放开我,我很累想睡觉。” “哦呵呵,是真正的亚纳尔,我放心了。” 弥珍则投来看智障般的目光。“这次副本很难吗?看你开心成这样。” “说实话,难!”他叹一口气:“三番四次梦境或幻觉,六个死了两个,是我经历过死最多人的副本。唉……” “那真是挺难的。哼,马丁有没有掉链子?” 委屈的马丁静静地坐在角落,默默地摇头。 “这次马丁帮了很大忙。”他笑了笑,对面的马丁低下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害羞。 彻底放松的张小南脱了鞋,盘腿坐床上查看数据结算。这次共找到四个失踪小孩,额外奖励400能量值。 加上之前的一共18481能量值。虽然他多次唤醒高浩等人,但是属于他的破解次数只有一次,就是指最后的梦境。 救了四个孩子,因此正义值有40。积累的正义值蛮多的,他果然是善良正直的人。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用洗手液洗手再抽道具。 之前的团队副本结束后,随机奖励了【破甲指甲油】,红艳艳的一瓶,涂上后攻击幽灵,使幽灵破防10%。 鉴于性别的问题,他把指甲油送给老板防身。 另外就是抽到的【激光笔】和【万能钥匙】。 【名称:万能钥匙】 【品质:一般】 【功能:可以开任何锁头,可用三次。】 又到抽奖的时刻,他搓一搓手,点击【抽奖】。 【恭喜用户咸鱼君抽到三百毫升的冷静喷雾!】 【名称:冷静喷雾】 【品质:保质期三个月】 【功能:朝着脸喷一喷,醒脑提神!注意保质期,过了期有反效果哦。】 “不错,加班神器。”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熟悉的口号。 接着他跳转到【社交】页面,犹豫要不要给霜子和高浩发一句节哀。不发,有点冷漠;发,担心剖开他们的伤口。 他的拇指停留在两人的头像上几秒。 打破僵局的是霜子,她居然主动联系张小南。 韩霜子:“咸鱼君在吗?” 趁这个机会,张小南回复:“在的。霜子,请节哀。” 那边沉默一阵,他烦恼地叹气。果然勾起了她的伤心回忆,自己不该手贱打多余的话。于是,他又回复一句抱歉。 韩霜子:“我还好,枫叶就……先不谈这些,我找你有事聊,现在方便吗?” 张小南:“方便,洗耳恭听。” 韩霜子:“你看过元旦活动的页面吗?” 他心头一动,隐约猜到霜子的想法。思绪飞转一秒,他决定抛砖引玉:“看过了,我觉得很有趣,会参加。” 那边又沉默一阵。 韩霜子:“你是自己参加还是有组建队伍的打算?” “我、老霍和史蒂夫报团参加,怎么了?”他莫名激动,不禁加快打字的速度。如果增多实力不错的队友,不但是元旦活动,平时下副本也高效。 韩霜子:“原来是这样。我能加入吗?你们的队伍限制人数吗?” 被他猜对了。 他立马跳转“高智商三人组”的群聊,给哥俩送去震撼的消息。 这边,霜子耐心地打出自己参加的理由。 “经过这个‘普通’副本,我们失去了两个朋友。而一旦注册了app账号,每个月必须下副本一次。高浩和枫叶都是新手,指不定在哪一次……所以我要参加元旦活动拿原材料。” 他理解她想保护朋友的心情。 那边老王热烈欢迎、老霍也同意,他便回复霜子:“你可以加入,条件只有一个。为了在元旦活动中提高效率,平时尽可能一起下副本培养默契。” 韩霜子:“没问题,你们通常什么时间去副本?” 张小南:“工作日的晚上或许周六日白天、晚上。” 韩霜子:“我们医院是每月轮班制,我可以配合你们的时间。” 接着他新建一个团队群聊,专门拉能够一起参加活动的成员,取名“齐心协力团”。 王小犬:“卧槽?这群名太土了吧?” 霍子川:“……” 张小南:“有女士在,注意用词。” 【用户史蒂夫已撤回一条信息】 王小犬:“ヽ(^0^)?撒花!欢迎霜子!” 【用户葡萄子已加入群聊】 王小犬:“ヽ(^0^)?撒花!欢迎葡萄子!” 张小南直接发撒花的表情。 【用户霍霍霍已将群组名称更改为“超级咸鱼队”】 张小南:“……” 王小犬:“……” 韩霜子:“挺有趣的队名。” 葡萄子:“食物名字的队伍,很可!” 张小南能想象出老霍那家伙在屏幕前面嘚瑟微笑的模样。 在“高智商三人组”群聊中,王小犬提议再拉一个人到咸鱼群组。张小南和霍子川看后,觉得此子不错。 张小南忙着拍广告和双12大战期间,哥俩跟光头哥下过副本,对他的印象挺好。 【用户光头就变强已加入群聊】 霍子川打断欢迎的气氛。“谈正事,没参加过地狱副本的在屏幕打1。” 于是,韩霜子和葡萄子打出1。 光头哥可能翻看过群聊,知道有女士在,用词非常客气。“不要紧,还有时间体验地狱模式。我们组一次吗?” 韩霜子:“我晚上可以。” 葡萄子:“+1” 光头哥马上跟+2。 张小南却退出界面看日历。今天13号,而15号他要去看兰月的表演。无奈之下,他婉转地提醒老板:“葡萄子,我们15号晚上要外出。” 拍完广告后,兰月给了一张票蒲萄。 葡萄子:“对,那晚有事!要不14号或者16号晚上?” 经过霍子川折中考虑,觉得16号周六晚上进入地狱副本磨合。队伍恰好六人,很大可能不会额外添加用户。 霍子川:“其余时间可以自由下副本,争取足够的能量值参加活动。” 188、奇特的植物 双12大战虽然刚过,但双旦活动和年货节接踵而至,设计组和运营组又开始忙碌。 由于广告、抖音和樱桃牛奶带货引流,店铺的浏览量和销售量暴增,因此运营组削尖脑袋往官方的品牌活动报名,可谓要抓秃脑袋。 不过想起提成和年终奖,他们又笑了。 而网店的装修风格、公司主页与张小南设计的vi风格靠近,焕然一新,高端大气。 接下来他们还要打一场硬仗,在广告的热度下降前跻身上三线品牌。 白天的工作应接不暇,到了下午他早退两小时,提早吃过饭后,他带弥珍、亚纳尔和马丁赴约至市中心的大剧院。 他的票只有三张,不足一米二的亚纳尔免票,马丁因而获得一张票。 第一次出远门,弥珍披上张小南一件运动外套。虽说她不冷,但冬天穿着单薄的水手服出门太扎眼。 “哇,好臭啊!”她嫌弃地捏鼻子。她戴的是普通口罩,能闻到四周的气味。 马丁默默地拉她回来。 准备上天桥的他们看到,路边的花槽中长了一朵奇花。它一枝独秀,长相偏丑,散发鲱鱼罐头的臭味。 紫色的花瓣长淡黄色的斑点,张牙舞爪的花蕊宛如蜘蛛脚。 凡是经过的路人无不绕开这朵奇花,受不了它的臭味。 张小南天天经过闻到淡淡的臭味,但没留意过这朵奇花。“银桑的凝视”将臭气过滤变淡,所以他以为是死老鼠而已。 社区里老鼠多,时不时看见路面有老鼠被车轮碾死。 “这是什么花?好丑。”弥珍好奇地问张小南。 他拍下奇花上传到识图搜索,没有搜出一模一样的花朵图片。“不知道是什么花,明天应该有环卫工人来处理。走吧,趁这个时间地铁还不是很挤。” 亚纳尔则紧皱眉心。 冬天的夜来得早,霓虹灯折射闹市区的浮华,照射行色匆匆的市民。 恰逢下班高峰期,市中心到处是匆匆赶去搭乘的上班族。马路上车流增大,随处可见拥堵。 第一次来市中心的弥珍满眼好奇,目光炯炯地注视水晶塔般的高楼大厦。 西装革履的马丁也感到新鲜,张望繁华的都市。 亚纳尔的眉心未曾松展。人多车多的地方空气加倍浑浊。 汽车排放的一氧化碳和碳氢化合物等、抽烟的路人呼出氢氰酸等、从窨井盖冒出的沼气等,即使他戴口罩也觉得难受。 人类的世界充满污秽。 大剧院位于地铁口斜对面,他们先穿过广阔的雕塑广场然后过马路。 广场中间的巨型雕塑下,花圃环绕,却有路人经过时突然晕倒。匆匆路过的上班族吓了一跳,迟疑地靠近晕倒的人。 张小南他们见状也走过去,不料奇异的臭味又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这么臭?” 围拢的路人纷纷顿足,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真的好臭啊。”弥珍嫌弃地后退,不想靠近。 亚纳尔拉着张小南绕过人群来到花圃前,口罩过滤的臭味变浓少许。 “你看。” 循着亚纳尔的目光,张小南看见花圃中长了像猪笼草的植物。 叶子还是花瓣艳红如滴血,长满白色的尖刺,远看像牙齿。围拢的花瓣形如笼子,黑乎乎的笼子内部充满神秘。 一条茎上长了五朵,臭味是天桥下那朵的五倍。戴着特殊口罩的两人闻久了头晕,何况是戴普通口罩的路人。 他和亚纳尔连忙远离怪花。 张小南拉近景拍摄怪花上传到识图,只搜出猪笼草的图片。“不对呀,猪笼草哪有这么臭!外表也不完全相同。” “并不是猪笼草,你再仔细看。” 他通过拉近景的相机观察怪花。忽而他发现,围拢的花瓣正微微地张开,黑乎乎的深处有东西蠢蠢欲动。 “那是什么东西?” 张小南机械地看向人群,产生荒诞的想法。大都市里,谁会栽食人花。 人群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于晕倒的路人,甚少人留意到蠢蠢欲动的怪花。 同一天遇到两棵奇怪的植物,张小南不相信巧合,他认为奇怪的植物随处生长的可能性更大。 这么说的话…… “亚纳尔,你记得app里新增的负值吧?” 亚纳尔眸子一转,严肃地盯着花圃。“试验下就知道是不是地球的植物。你们在旁边挡着我。” 于是,张小南他们仨到他旁边遮挡。 一抹白光飞速射向怪花。当白光触碰血色花瓣,白光竟然碎成星点四散,而花瓣完好无损。 亚纳尔大惊失色。 目瞪口呆的弥珍结结巴巴:“这……那花太厉害了吧?还能防御光明的力量?不过,袭击它的一瞬间,我感觉到那花有些阴气,和我的本源相似。” “弥珍小姐说的没错。” 亚纳尔震惊的眼神和弥珍的解释,使张小南明白怪花不是天使搞出来的。 救护车已经赶来,医护人员检查晕倒路人的瞳孔,然后拉下他的口罩。 天,他的嘴唇发青。 “有中毒迹象,快抬上担架!” 张小南呆呆地目送医护人员抬人离去。 “其实,不一定是那花令他中毒吧?” 亚纳尔无法回答。 各怀心事的他们过马路到大剧院,大门前的海报架贴着各类演出的海报。 粤剧海报最出挑,他一眼就认出化了戏曲面妆的兰月,因为他在副本里见过。 他们进入剧院其中一个演艺厅,到来的观众还不算多。 “嗨!”刚到的蒲萄跟张小南打招呼,她好奇地打量马丁、弥珍和亚纳尔。“好可爱!是你的亲戚?” 张小南如常介绍弥珍是妹妹,马丁是来旅游的朋友,亚纳尔是亲戚家的孩子。 “姐姐,你好漂亮啊!”弥珍朝葡萄子眨眼睛。 “哈哈,真会说话!”心花怒放的葡萄子摸摸她的头顶,从手提包拿出一块巧克力给她。 “谢谢姐姐!” 弥珍喜滋滋地闻一大口。 他们四个坐同一排,免票的亚纳尔太矮,要找工作人员垫高座椅他才看到舞台。 “你们好!” 耳熟的声音使他和葡萄子闻声转头,原来是编剧李夏天。 他坐在后面一排,羞涩地跟他们打招呼。 “李哥也对粤曲有兴趣?” 李夏天笑了笑,脸庞微红。 189、绣花鞋 “倚殿阴森奇树双。” “明珠万颗映花黄。” 一男一女的诗白道尽公主与驸马的哀怨缠绵。 《帝女花》是粤剧名曲,讲述长平公主与驸马周世显身处改朝换代的乱世,悲情的爱情故事。 长平公主正是由兰月饰演。 第一场戏与时俱进,使用倒序形式。男女主角念完诗白便换场,引出第一场戏《树盟》。 中年观众居多,而且的粤曲爱好者,他们听着听着眼眶通红。 到崇祯的朝堂赐婚戏时,兰月和二梆花旦昭仁公主暂时退场。 今晚的兰月尤其紧张。她大部分的生活由练功和演出构成,圈外的朋友很少,难得他们肯来看演出,她更不容许自己出错。 下来后台,两人被台阶上的一双绣花鞋吸引注意。 后台鹅黄的灯光洒在艳红的鞋面,折射绸缎的光泽,看得出鞋面的布料上好。 鞋子各绣了一只鸳鸯,鸳鸯的眼睛由金线绣成,栩栩如生。现代的师傅很少有这种绣工,这双鞋价值很高。 这么一双,大咧咧地放在台阶中间。 “这是哪位师姐的鞋子?”演昭仁公主的师妹疑窦顿生。这么好的鞋子乱放,会被人偷的。 兰月弯腰想拿起绣花鞋放好,突然她打个冷颤,凝视精巧的绣花鞋。 她觉得,鞋上有人穿着。 这个念头吓她一跳,心想是不是下副本造成的后遗症。但直觉警告她别碰绣花鞋,于是她拉走师妹去换衣。 “师姐,绣花鞋不放好吗?” “先不管,抓紧时间换衣服。” 心不在焉的兰月回到自己的妆台前面,要换的戏服提前挂在椅子上。 镜框绕着一圈灯泡,镜中的兰月浓妆桃腮。舞台的唢呐和锣鼓响彻后台,她的心莫名随着锣鼓的节奏狂跳。 不安,慌乱,她的脑海被一双红色绣花鞋占据。 披上戏服的兰月鬼使神差地回头,望绣花鞋摆放的位置。 三层台阶空荡荡,哪里还有绣花鞋的踪影。 “琳琳,你拿了绣花鞋吗?” “没有啊!”师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的师妹应该不会说谎,可能是其他候场的师兄师姐拿走了吧。 她笑自己疑神疑鬼,迅速束好腰带。 妆台的灯光蔓延不到化妆间的门口,黑乎乎的门被风吹开,风穿过门缝拂来,轻轻地缭绕兰月的脖子。 “倚殿阴森奇树双,明珠万颗映花黄。” 婉转飘渺的念诗从脑后响起,兰月蓦然停住披帔风的动作。 “如此断肠花烛夜。” 尖细的女声愈发清晰,就在她后面似的。上场前大家都会开嗓子,可能是师妹在开嗓吧。 但师妹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这声线更加成熟、悲情丰满。在静寂的化妆间里,这声音何其哀怨。 等等,静寂?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燕语歌声已然贴近兰月的脑后,凉丝丝的风擦她的耳畔和脖子,如一只手爱不释手地来回摩挲。 阴柔的歌声与台前崇祯浑厚的声音,形成一阴一阳的对比——台上是热闹的人间,后台是冷寂的阴间。 今晚的演出很重要,兰月鼓起勇气回头,不容魑魅魍魉破坏。 身后没有唱戏的女人,却有一双红艳艳的绣花鞋放在她的妆台上。 鞋口弯弯,似对她笑。 “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巷。” 歌声在她左耳边,左耳被阴寒的风冻僵。她机械地转头,正对一张浓脂厚粉的脸。 脸的眼睛黑白分明却肿胀,突然左眼球跳出眼眶吊着。 “啊!!!!” 过了一会儿。 “师姐,要上台了!”琳琳师妹急急走来拍兰月的肩膀。兰月背向她,她不知道其换好戏服没。 “嗯。” 听到她回答,琳琳师妹先上台去。 第二场是悲剧氛围,哀哀戚戚,国破家亡的绝望穿过时空来到舞台上。 当舞台上的崇祯宣长平进殿,一袭白衣款款而来。旁边的琳琳师妹惊呆,刚才师姐换的不是这一套呀! 白惨惨的戏服鹤立鸡群,于颜色繁杂的舞台格格不入,却推拨哀戚绝望的气氛至高点。 “粧台碎了菱花镜,只缘战鼓扣窗栏,忽闻传召上乾清,仓卒未能把云髻挽。”长平公主念词的时候低着头,以袖遮脸。 大家都听出不是兰月的声音,不禁发愣。 经验丰富的老演员最快反应过来,继续念白台词。 观众席的张小南也听出不是兰月的声音,疑惑之际,惊悚的铃声响了。 “是不是手机响了?”蒲萄转头问旁边的张小南,怎料看见他脸色惨白。“怎么了?” 他连忙凑到亚纳尔耳边,“小铜铃在现实中也会响?” “看来是的。” 没跑了,台上那个女人有问题,是兰月被附身还是…… 这时台上的白衣女人抬头念台词,化了妆的演员们靠着浓妆遮掩惊恐的表情。 她不是兰月! 这个女人尖下巴、细柳眉,眼神并非兰月的清澈纯良,反而含着一股阴狠劲,她每念一句都让人觉得阴森森。 而且更诡异的是,她的戏妆是早期风格:细眉、脸白腮红、眼线幼细;而其他女角则是重彩描绘眉毛和眼部。 饰演宫婢的年轻师妹已经绷不住,双手发抖,手上的香炉道具哐当落地。 这一摔落,台下的戏迷都知道出舞台事故了。 白衣女人眼珠一横,斜睨失误的宫婢,继而瞪着对面的崇祯。 轮到崇祯接词,他却吓得慢了一秒。 他刚一开口,演艺厅所有灯光慢慢地黯淡,观众们不知所措。转眼,原本白色的灯光变成幽暗的绿色,将演艺厅变成阴司。 台上所有人绿惨惨,毫无生气。 “念啊,你为什么不念!” 阴风席卷,白衣女人指着演崇祯的演员大叫,尖利的声音如同指甲刀刮桌面,吓得观众尖叫着逃窜。 “不准跑!都回来!” 她愤怒地瞪着台下,一扬手,演艺厅的门轰地关上。 崇祯的演员是兰月的爸爸,他找出华光祖师爷的照片丢白衣女人。 照片一碰她的肩膀,轻微的青烟从肩膀升起。与此同时,演艺厅的门开了,观众趁机逃出去。 190、后台的人影 幽绿的观众席空荡荡,剩下几个胆大的留下。 演出失败,痛心疾首的兰月爸爸指责白衣女人:“都怪你,观众跑了!你要是想上台唱戏就好好化妆和换戏服,搞这么另类干嘛!” 众演员:“???” 重点是这个吗? “啊——”白衣女人又发出刺耳的尖叫,须臾没了踪影。 众人发愣之际,兰月爸爸哆哆嗦嗦地跪下,双腿抽筋似的发抖。 其实他很害怕。 张小南等人连忙跑到台前。“叔叔,兰月呢?你们认识那个白衣女人吗?” 他们曾在大宅里拍几天广告,演员们都认识张小南、蒲萄和李夏天,他没想到李夏天有胆量留下。 “是你们啊!”兰月爸爸如获救命稻草,惊恐的情绪—1。 后面饰演周皇后的兰月妈妈突然抽噎:“琳琳,刚才你和兰月一起去后台换戏服,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啊?我、我换完后喊了师姐一声,那个时候没有白衣女人啊!” “我们一起去后台找兰月吧!” 台上纷纷响应张小南的提议。 当张小南他们绕到舞台一侧的台阶,打算上舞台的时候,突然有人惊呼。 “出不去啊!” “怎么会这样?” 原来台上的人跨不出舞台。他们撩开沾绿光的猩红幕布,脚尖停在舞台边缘却下不去台阶。 兰月爸爸猛然阻止张小南他们上台,恰见为首的张小南前脚抬起,还没落在舞台侧面的台阶上。 一众演员脸庞铁青,五官被墨绿的暗影糊成一团。 闻言,张小南迅速缩回脚。 “我想是我惹怒了那个女人。”兰月爸爸惴惴不安。“我们被困在舞台,能不能拜托你们找到兰月?” 恰好这一场也算是朝堂戏,除了兰月,所有演员都在台上。至于吹唢呐那群人,早就溜没影了。 “没问题。兰月是我们的朋友,就算叔叔不拜托,我们也会去找。叔叔,你们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吗?” 后面的演员彼此相视,流露惧色。 兰月爸爸凝重地点头,沉声叹气:“唉!我听这里的经理说过。其实大剧院翻新过,80年代就在了,是个老戏院。那时有个戏班来演出,他们的花旦脾气很差,经常骂人,班里都不喜欢她,但她唱功好,受欢迎而且票卖得多,就一直让她唱。” “后来戏班收了个有潜力的新人,班主有意栽培。花旦当然看出来,哭啊闹啊,说有新人就没她。班主终于忍无可忍,演出前一晚找老妈子灌醉她,让新人上台试水。没想到效果不错,班主觉得让新人当台柱。” “花旦知道后又闹,这次班主铁了心捧新人。她知道自己的时代过去了,一怒之下穿着丧衣和喜欢的绣花鞋上吊自杀。” “丧衣不就是那白衣?”蒲萄不寒而栗。 “应该是吧。她上吊自杀的地方就是后台。这么多年戏院相安无事,偏偏今天……唉!” “会不会是经理骗我们,其实一直闹鬼?”中年的演员质疑道。 亚纳尔若有所思。 道明白衣女人的来历后,兰月爸爸告诉他们从出口出去然后左拐,直走找到化妆间。 与演艺厅相反,外面的走廊稍微有些阳气,可能是灯光橘黄色的原因。 来到岔道前,他们往左拐。 “想不到现实里也有鬼,那时在厕所里我没感觉错!”蒲萄坚信双12那晚,确实在女厕遇鬼。 “现实里?”对文字敏锐的李夏天捕捉到关键词。 “就是,你玩过地球app就懂啦,不过你没下载就别下载,那是玩命的。” 亚纳尔幽幽地看向蒲萄。 “我知道这款app。”李夏天推一推鼻梁上的黑框。“我对流量券没兴趣所以没下载。对了,张哥你的妹妹和表弟年龄很小,跟我们一起找人会不会害怕。” 张小南的心咯噔一下。 亚纳尔和弥珍全程淡定,露破绽了啊! 幸好接下来的情况分散李夏天的注意力。 他们经过一条通往别的演艺厅的岔道,发现神色匆匆的保安在原地兜圈,眼神虽有聚焦,可是游移不定,就算直视前方,视线并不在他们身上。 “鬼打墙。”弥珍低声嘀咕。 接二连三的怪事颠覆李夏天的认知,他试着喊保安,然而几名保安顾着原地兜圈,没有回应李夏天。 突然,他们头顶的灯一闪一闪。 小铜铃又响了。 “别管那些保安了,我们快去化妆间。” 这时,他们身后的两盏先熄灭,走廊被局部黑暗截成两段。 蒲萄猛然面无血色。“绣花鞋!对面有绣花鞋!” 分成两段的走廊各有一头亮着灯。而他们对面那一段,地上放着一双艳红的绣花鞋。 只有鞋子,没有穿的“人”。 很不巧,对面的灯光开始闪烁,一秒黑暗一秒光明。就在忽明忽暗间,绣花鞋不在了。 第一次见鬼的李夏天揉揉眼睛再睁开,确定没看错,对面的绣花鞋真的不见了。“刚才真的有绣花鞋吗?” “有!我确定没看错!”蒲萄掷地有声。当下人多,而且在多个副本练过胆子,自认不那么害怕。 他们头顶的灯又开始闪烁。 经验丰富的张小南有条不紊地指挥:“小李朝向化妆间走,我们背向跟着你走,快!” 李夏天马上转身朝向前方。 而张小南和蒲萄用手机照亮黑暗区域,电筒光不经意落在黑暗中的绣花鞋上。 它离他们近了。 “依然春去又春来,梦断香销屈指算来四十载。” 手机的照亮令墙壁沾白光,正因如此他们看见墙上出现甩水袖跳舞的影子。 承载愤懑哀怨的歌声在走廊娓娓吟唱。尖细凄凉的拖音、略微颤抖的怒音仿佛指责他们破坏了表演,破坏了吟唱者的理想。 “小李,快走。” 蒲萄盯着不动的绣花鞋压低声线。 李夏天加快脚步,眼看一个房门越来越近,谁知眼前突然降下一圈白缳。 上吊用的白缳。 “啊!!!” 眼疾手快的马丁拉开李夏天,大喊快跑。 张小南和蒲萄他们顾不上绣花鞋,直奔化妆间。 “谁让你们走!” 191、谈判 李夏天一惊叫,他们一窝蜂地跑去化妆间门前,张小南则抱起亚纳尔。 “谁让你们走!” 恼怒的大吼震耳欲聋,接着化妆间的门“砰”一声巨响,走廊上已没人。 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走廊。 化妆间内,背靠门的李夏天感受到门震动,连忙远离门口。“你你你们看到吗?那那那个投缳用的……” “看到。” 他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后,虚弱地弯腰撑膝盖,喘口气。 真的有幽灵!这个世界真的有幽灵! 淡定的马丁和弥珍四处走动,后者瞧着眉笔、白色的粉饼好奇,拿起来把玩。 蒲萄则没这心情。化妆间的灯可能坏了,光亮程度黯淡一半,房间里宛如弥漫乌云,各人的脸部如被乌云遮掩。 每一张妆台上都放置一个人头模特,本是用来放发套,但发套被用上,因此模特的头光秃秃,它们无神的眼睛看向对面墙壁。 其中一双眼睛随着蒲萄的背影缓缓地转动。 蒲萄站在煞白的落地衣柜前面,不敢靠近。“小南,只有这个衣柜能够藏人。” 心领神会的张小南放下亚纳尔,缓缓走近衣柜。忽而他想起没带平底锅,吃完饭洗好就在厨房了。 不过有带文具袋出门。 弥珍一溜烟地跑到他旁边,直勾勾盯着衣柜门。 蒲萄和李夏天诧异她胆子大。 “弥珍妹妹快过来,那里危险。” “没事哒,很刺激。” (〇_o)!!! 此时,张小南正要触碰衣柜门,不料衣柜里突然响起东西摔落的声音,吓三人一跳。 然后衣柜门慢慢地从里面推开,露出一张涂满脂粉的脸。脂粉随着流淌的汗水留下一道道痕迹,宛如一张融化的脸。 “兰月姐姐!”弥珍第一个认出她,因为没有阴气。 “兰月?” 张小南惭愧,以为是女鬼躲在里面吓人。 “还愣着,快拉兰月姐姐出来呗!”弥珍给他一个白眼。 瞧见兰月手里攥着古典的发簪,他恍然大悟,继而他扶仍穿着戏服的兰月出衣柜。 她的手腕止不住颤抖,人惊魂未定。 “爸爸妈妈他们呢?我听见台上的戏乐停了。”发现蒲萄和李夏天也在,兰月很感激他们找来。 “他们被困在舞台上。”张小南告诉她舞台闹鬼的事。“叔叔阿姨暂时没事,就是演出……我们下次再来看。” “对,我们下次再来。”李夏天急忙搭腔。 兰月笑了笑,目光不经意落在弥珍的脸上,她猛然瞪大眼睛注视弥珍。 “嘻嘻嘻,兰月姐姐还记得我呀。”她笑靥如花,眼睛弯弯。 “这……” “弥珍也想来看。” 简单的解释让兰月明白他不想揭露弥珍的身份,她便一笑带过。“谢谢你来看。” 亚纳尔不合时宜地破坏气氛:“别顾着聊,房间不妥。” 此言一出,张小南和李夏天惊愕,弥珍则迅速感应。果然,阴气不知不觉入侵化妆间。 而阴气最浓的地方是……她抬头注视张小南。不是他,而是…… 张小南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蓦然心头一突,背后凉飕飕。他机械地转身,身后是一直沉默的蒲萄。 “老板?” 蒲萄悠悠地抬头,勾唇笑。 “嗯~?” 卧槽,这婉转的尾音! “老板,没表演看了,不如我们回家吧?” 蒲萄的笑脸立变怒容,莫名的凉风刮过张小南身前。“回什么回,演出的时候都不准走!” 这不是蒲萄的声音。 她尖细的声音似捏着嗓子说话,语气霸道跋扈,不容拒绝。 张小南硬着头皮反驳:“观众早就跑了,谁看表演?而且吹唢呐的也跑了,清唱吗?” “呵呵呵,谁说观众都跑了,不是还有你们吗。” 李夏天头皮发麻。 “说到底你是想上台表演是吧。”套出了话,张小南懒得装懵懂。“有条件,表演完后你要离开老板的身体。” “哼~如果我不答应呢?” “没观众咯。” 在旁听一人一鬼谈判的李夏天觉得不可思议,自动脑补出一部灵异电影的剧本。 蒲萄则阴晴不定。 “唱给观众听还是唱给空气听,你选择吧。” 咬牙切齿的蒲萄阴恻恻地瞪着张小南,选择妥协。 “你要是敢反悔等着魂飞魄散。”他拿出小铜铃吓唬女鬼。 她一看正气凛然的小铜铃就知道非凡品。 “那你上我身吧。”兰月突然提出。 “兰月!”张小南心急如焚,他想女鬼离开老板,但没想到要女鬼上兰月的身。 兰月不理他,坚持己见:“我练过功,你用我身体没那么吃力。” 蒲萄沉默一阵,随后软绵绵地倒下,马丁连忙扶着她。 阴寒转移到兰月身上,她淡淡地扫视众人,“请你回观众席等候吧,我要补妆。” “希望你遵守诺言。”语含怒气的张小南背起蒲萄。“还有,如果你一直在剧院闹只会重蹈覆辙。观众都吓跑的话,你只能对着剧院的废墟唱戏了。” 兰月对镜凝视,直到他们离开化妆间,目中浓郁的孤寂挥之不散。 重回绿光幽暗的观众席,张小南跟兰月爸爸他们简单说明情况。 “只要唱完她就走是吧,可以可以!”兰月爸爸回头跟其他人商量清唱的问题。 没多久,蒲萄在座位上醒来,她茫然地打量幽暗空旷的演艺厅。“怎么回来这了?” 李夏天给她解释。 “嘶!我鬼上身?唉,委屈兰月了。”她愧疚不已,如果自己不粗心就会演变成这样。 演出开始了,兰月从幕布后面缓缓走出。 对于经验丰富的老戏骨来说,清唱不是问题。 在阴司般的灯光下听戏是什么体验? 听女鬼唱戏又是什么体验? 张小南瞄见李夏天全程手抖,可能是害怕吧。 其实不然,李夏天脑海中的剧本已有雏形,他激动得手抖。 日后,以他剧本制作的灵异电影火了,被媒体成为种花家版歌剧魅影。 主角叫张廉。 这是后话。 戏曲的最后一幕是周世显和长平公主在树下殉情殉国,当兰月和男主角倒下,这场《帝女花》落幕。 兰月自然没事,女鬼兑现了承诺。 曲终人散,空荡荡的演艺厅,余下凄婉的白色身影在舞台上。 她甩袖压腰,孤零零地谢幕。 最终,身影逐渐淡去。 192、小丑(一) 翌日睡醒,张小南特意上微博搜关于大剧院的信息。当众闹鬼这么轰动,肯定有人发上网络。 出乎意料的是,关于昨晚的大剧院微博寥寥无几,多为最近的演出信息。 难道因为观众多是中年人,所以他们没发去微博?于是,他直接搜索“xx大剧院闹鬼”。 只搜到一条大剧院暂时关门维修的通知。 他懂了,这种闹鬼的新闻不符合核心价值观,而且有钱就能把消息封锁。 他转而发信息慰问兰月。 兰月:“大家都没什么事,只是接下来几场表演需要延缓,就当是休息吧(^_^)” “那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听说鬼上身会令人不舒服。” 兰月:“还好,估计休息一下就没事啦。” 从字里行间,他猜到兰月的身体状况不怎么样,毕竟被鬼上身几个小时,唱完整部剧,一定很疲惫。 接着他慰问老板,问她今晚能不能去地狱副本。 “没问题,还能打死几头牛!” 精神真不错。 早就醒来的亚纳尔没有催他晨跑,而是静静地盘腿坐在床边,额角贴着不明觉厉的设备与谁联系,收集臭花的情报。 晚上到来前,除了吃饱睡足,他到讨论组问下大家当前的能量值和使用过复活卡没。 王小犬发的是语音,估计在开车:“能量值16478,复活卡还在,突然觉得自己很棒。” 霍子川言简意赅:“15532,还在。” 这哥俩要追上他了,这段时间他们肯定没少下副本。 光头哥:“我有13546,刚兑换了一张新的复活卡。你们都没用过复活卡吗?” 霍子川:“没。” 光头哥:“这种羡慕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霜子和蒲萄的能量值比较少,前者本来是“悠闲玩家”,有4327能量值;后者靠经常打普通副本赚到6543能量值。 牛逼的是,她们还没使用过复活卡。 光头哥:我开始自闭。 张小南摸下巴琢磨霜子的能量值。如果要参加元旦活动,她得在这半个月拼命下副本而且要多下地狱副本。 “道具方面,能带全就带全,如果不能就筛选,攻击和辅助类道具都要带。另外,有群攻道具的也带上。” 光头哥:“好的。群攻道具真心难抽。” 葡萄子:“楼上上不是抽到过吗?” 光头哥:(ノ=Д=)ノ┻━┻我要退出群聊! 夜幕降临,大家各自早早吃完晚餐,霍子川发来组队邀请。 这次,张小南把弥珍和马丁都带上。 总的来看,他文具袋里有:弥珍恶灵卡、马丁恶灵卡、万能充电宝、琦玉的气势(剩余一次使用)、平底锅、死神镰刀、喷火吹风机、激光笔、小铜铃和冷静喷雾。 还有出场次数极少、穿在身上的法防背心。 本来他想带万能钥匙,经过考虑,还是带激光笔保险些,有效阻缓幽灵的行动。 扫一扫后,黑暗空间如常降临。 【欢迎用户咸鱼君、霍霍霍、史蒂夫、光头就变强、韩霜子和葡萄子进入多人地狱副本,此次副本人数六人。】 【多人地狱副本“小丑回魂”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小时。】 张小南一听副本名称就产生不好的预感。 意识流不好通关。 【注意,此次副本含有通关规则!】 【规则一:历史不会改变,但boss本身的存在状态可以改变。】 【规则二:意识投射。】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黑暗消失,四周略显吵闹。 阳光透进拱形窗户,落在一张张摆放午餐的长桌上。 张小南刚转头想观察环境,入目的先是一张稚气的女童脸。 however,女童的头顶明晃晃写着红色大字:护工。 张小南:“???” 霜子:“???” “哇塞,你们都有职业啊!”光头哥青涩的声音在旁响起。 张小南和疑似霜子的女童闻声转头,看见一个圆溜溜、浓眉大眼的光头小男孩。 “???” 三人急忙掏出手机切换到自拍界面当照镜子。 不得了,张小南看见界面中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拥有一双稚气的死鱼眼。他再看看拿手机的手掌,小了两号。 wtf?!缩水了? 旁边的光头哥和霜子也如是,回到天真无邪的年纪。 “老王——”张小南回头找另外三人,发现陌生、类似教室的环境中,全是金发脑袋。 这是西方风格的副本,他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在场黑头发的只有他和霜子,光头哥忽略不计。 “史蒂夫他们呢?”光头哥也发现问题。 手机适时响起提示音。 【主线任务:令潘尼歪斯小丑的影响消退。】 【任意一组完成任务且至少一人生还,即可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在此副本,并为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一组! “我想我们被分成两组,老王他们未必在这。”张小南深呼吸一口冷静,“暂且认为他们安全,我们先搞清楚我们在哪里。” 三人面前放着吃了一半的午餐,周围全是吃饭聊天的孩子。他们年龄最小的约四岁,最大的人高马大,上初中了吧。 而三名用户自己,看上去十岁左右,有五分成年后的样貌。 年轻的老师时而经过课桌,监督他们吃饭。 墙上贴着许多合照,张小南趁老师走远,用手机拉近景看合照。 每一张合照的年代不同,久远的有修女,接近现代的只有普通教师。 原来这里是孤儿院。 最新的一张合照是2014年,合照上有他们三个。张小南猜这些类似入院照,他们当下是2015年或之后。 小丑每隔27年回来一次,今年肯定是小丑回来的一年。 霜子和光头哥同样利用手机观看合照,忽然霜子狐疑地继续拉近镜头。 她看见其中一张黑白合照有眼熟的脸孔,顺手拍下来。“你们来看下,是不是见过他们的脸?” 一黑一反光的两个小脑袋凑过去看。 合照里,一群歪果孩子中只有三个小孩是东方脸孔,他们的神情非常眼熟。 一个冷着脸,一个笑容阳光,一个笑容自信迷人。 合照注明的时间是1903年。 193、小丑(二) 饭后是午睡时间,三个小鬼头鬼鬼祟祟地离开多人寝室,溜到一楼其中一间教室。 张小南三人蹲在墙角悄悄地打电话。因为不能按免提,他们三个紧挨一块,发起群组电话。 对面有人接通! 张小南他们已经商量好一个人发言,于是张小南激动地问对面是什么情况。 老霍:“我们变成孩子。” 比较稚嫩的声线操着严肃偏冷淡的语气,张小南抿嘴窃笑。 老霍:“我们在孤儿院里,从看到的合照知道我们在1903年或之后,老王和葡萄子在我旁边,我们躲在教室里通电话。” 张小南心头一动,“你们是刚吃完午饭吗?” “嗯。” 过去与现在的时间流速一样。 老王插//进嫩嫩的声音:“我们知道有《小丑回魂》这部电影但没看过,你快给我们说说剧情。” “电影剧情和你们的年代关系不大。我想你们处于1906年,因为这一年的钢铁工厂会爆炸,跟潘尼歪斯小丑有关系。” “完了,院长说三天后带我们去参观钢铁工厂。” 霜子和光头哥凝重地对视。 张小南一边琢磨“三天后”的字眼,一边告诉他们boss的特性。“电影里的小丑算是意识流的产物,他会引发孩子内心的恐惧,就是你害怕什么偏要出现什么。只有小孩看见他,我们别指望大人提供帮助和相信我们。” “他每隔27年出现一次,一出现就有大量孩子失踪和死亡,你们要注意。对付他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克服自己的恐惧。别小看小丑,他能窥探我们内心的恐惧,吞食恐惧变强。” “主线任务的意思就是这个?” “可以这么说。第一部里主角没能彻底封印小丑,只有在第二部坚持自己的信念,蔑视唾弃小丑的本体才让德里镇脱离小丑的阴影。” “有两部?” “对啊。”张小南顿了顿,想起一个重要的信息。“等等,原著里的时间是并行插叙的,并没分一二部。” 对面没听懂。 系统为什么要他们分两组到不同的时空。 “我觉得任务和规则隐藏了重要的信息,但是我一时间没想到。”张小南挠着小脑瓜烦恼。 “根据规则来看,如果我们在过去对付小丑,你们那边的小丑会不会变弱?” “不一定。小丑每隔27年回来作恶一次,我们和你们的年代相差一百多年,足够他多次回来吞食恐惧,由过去削弱不太可能。” “先抛开两组的意义不谈,小丑的本体在哪里?” “在这个镇的下水道,有两处入口。第一处是树林里的排水口,第二处是一个当小丑的男人家里。” 对面的王小犬和葡萄子开始激动。 张小南叹气:“我知道你们想什么。那个男人死后,只是boss的一种形象而已,不是传统意义的幽灵,所以提前拯救那个男人也没用。好了,趁着午休,我们多收集场景信息吧。” 他大概描述完两部的剧情便挂线,尔后大家凝重不已。 小丑并非寻常的幽灵,他们有些无力。 霍子川他们年代的孤儿院很简陋,桌子椅子陈旧掉漆,墙上的合照不多,黑板后面是圣母的雕像。 葡萄子顶着卡哇伊的萝莉脸,老成地蹙眉思考。“我觉得只有小孩看见的话,我们应该回寝室向其他小孩打听,大人很排斥跟小孩说神神叨叨的事。” 俊俏的王小犬鸡啄米般点头。 “我也觉得该这样。既然我们不用追寻boss的来历,应该了解boss的出现规律和吓唬人的规律。” 于是三人分别回寝室。有些顽皮的孩子还没睡下,他们趁机打听。 十人寝室的铁床两列排开,一半男孩还没睡。 “嘿嘿,你上厕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大脚怪?”一个穿长袜的胖子坐在床边晃双脚,边说边瞅正在看书的男孩。 霍子川不明所以,淡淡一瞥。 “咦,你为什么要戴着白手套?是不是手被蚊子叮烂了?哈哈哈!” 胖子被他漠然一瞅,心里毛毛的,不敢笑了。 这个时代的孤儿有统一着装,白衬衣、黑短裤、长筒袜,小绅士一般。不过嘲讽的胖子圆滚滚,跟绅士不沾边。 胖子迅速转移话题:“上次乔说在厕所看到大脚怪,哈哈哈!” 看书的男孩努力辩解:“哼,我真的看见了!” “那大脚怪的脚有多少根毛啊?哈哈哈!” 其他还没睡的男孩哄堂大笑。 霍子川听明白了,有人看过大脚怪但其他人不相信,那么大脚怪的出现因为小丑吗? “乔,你看到的大脚怪是什么样子?” “还能是什么样子,脚很大呗!其实是老师而已,哈哈哈!”胖子笑得虎躯颤抖。 “不是这样的!”乔生气地合上书本。“它只有一只大脚,当时朝着我踩来!脚真的很大,就像巨人!” 他用拥抱的动作比划出脚的大小:大脚比他的身体宽,比他高。 “怎么可能?真有大脚怪出现我们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看见?骗子!” “我不是骗子!我真的看见了!” 霍子川冷冷地打断两个男孩:“乔是晚上看见还是白天?” “白天!”气得脸红的乔瞪着做鬼脸的胖子。 霍子川微惊。小丑的幻象不分昼夜出现,时间规律可以排除。 他是唯一主动打听大脚怪的同学,乔认为他相信自己,不禁往他那边挪。 霍子川见状,又问:“你害怕大脚怪吗?” 乔愣了愣,嘟着嘴巴移开视线,不敢直视霍子川。“没有,我不怕。” “嘿嘿嘿,上次被毛茸茸的蜘蛛吓个半死的是谁!” “闭嘴约翰!” 寝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灌入一阵凉风吹灭他们打闹的燥热。 乔吓得脸白,而霍子川万分警惕。 “安静地午睡!否则罚你们去院子除草!”原来是拿着软尺的修女来查房。 转眼,所有人乖乖地回床上躺,安静如鸡。 不久,男孩们陆续入睡。霍子川一脸嫌弃地掀开有怪味的被单,毫无睡意,甚至有大范围消毒的冲动。 他并不知道,心里惦记的小丑正与他一墙之隔。 安静的走廊,昏暗的尽头,影影绰绰的人拿着一个红色气球。 他注视前方,勾起涂血红色的大嘴。 194、小丑(三) 隔壁寝室,睡不着的蒲萄抱膝坐在床上沉思。她不敢低估地狱模式的难度,因此思索两条通关规则。 她的头顶有两个血红的字:美工。 这是她通关职业选拔副本所得,恰好她本身是一名内衣设计师。“美工”是初阶职业称号,加成个人精神力3%。 午后的秋风从半开的窗户涌入,一只红色的气球随风飘进来。红艳艳的气球缓缓飘到她的床前,束气球的细线微微摇摆。 当蒲萄注意到气球,它慢慢上升贴近天花板。 哪来的气球? 她坐立不安,心里毛毛的。想了想,她钻到被子里躺下,用被子裹紧身体只露出脸。 寝室里静悄悄,其他女孩已经入睡,剩下她睁着眼,孤独无助。 扎眼的红色气球停留天花板下,如同红色眼睛安静地俯视害怕的小女孩。 不多时,她望见寝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速度很慢。门却只开了一条缝便不再动,她等了片刻,没看见有人进来。 情况越来越不对,她把被子蒙头,蜷缩床上握紧拳头。她的十指涂了破防指甲油,接着她悄然又唤出【弹弓】。 【名称:弹弓】 【品质:一般】 【功能:三分钟刷新一颗石子,然后朝着鬼怪的弹吧!弹它丫的!】 如果有东西掀开她的被子,她就弹它丫的。 被子里空气闷闷的,她很快便被自己呼出的热气燥一脸。当她纠结要不要露出一条缝透气时,被子上呈现一个人形投影。 投影的脑袋两侧,蓬松卷起,中间是光秃秃的弧形。投影粘在被子上不动,她想象出床边有人盯着。 一秒,两秒过去,人影没动,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狂跳。 当下,掀不掀开被子是送命题。 她纠结地咬唇,理智告诉自己要勇敢面对,但双手诚实地发抖。 外面可能是boss,她要一个人直面boss! 但张小南说过,战胜boss的方法是克服恐惧,如果自己一直担惊受怕怎么完成任务?她不允许自己当拖油瓶。 一股热血压抑恐惧,蒲萄咬紧下唇,拿稳弹弓,硬着头皮掀开被子。 出乎意料,床边没有人,不过红色的气球依然贴着天花板,寝室门依然开了一条缝。 影子的出现如梦如幻。 嘀嗒。 似有似无的水滴声缭绕耳边,很快她闻到奇怪的水腥味,相当于有一汪池水在寝室里散发气味。 嘀嗒。 这次水滴声似滴落于水上,异常清晰。须臾,碧波水光晃花她的眼睛,她机械地抬头望天花板,竟见天花板倒影斑斓水纹。 这…… 蒲萄深呼吸一口浓重的水腥气,拉紧弹弓,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床下地板。 不知何时起,她床下渗出一滩水,蔓延到隔壁床下。水面是她探头出床沿的倒影,转眼间,她的倒影后面多了一头长长的黑发。 就在她转头找黑发之际,床蓦然裂开崩塌,她迅速下坠,眼角尽沾飞溅的水花和床的木屑。 漫至胸口的洪水将她往下拉,冰凉的水使她身体麻痹。她等同溺水之人不停挣扎,仰着头大口大口吸气。 “救命……” 水位却不停上升,已淹至脖子,她的喉咙被冰凉的水环绕。随着她努力游动,水花扑湿脸蛋。 她根本游不动,只能勉强维持上浮。水下不知有多深,不知有多少鬼手扯着她的脚,不停地拉她下沉。 水浸至下巴,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的蒲萄无助地呼救。 不一会儿,她整个人被完全拉下水里,双手乱划,弹弓早不知漂哪里去。她只得吃力地闭气,瞪大眼睛挣扎上游。 残存的希望在一张脸浸入水里后破灭。 灰白的脸进入水中与蒲萄相对,其黑森森的长发如同小蛇随水波铺开,她勉强分辨出这是女人脸。 女人的脸与她逼近,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气沉沉。突然,她灰白的脸剥落一块皮,紧接着又脱落一块。 这脸像冲散的拼图,一块块朝蒲萄沉落。 蒲萄觉得很恶心,拼命偏过头想游离。不料,面前的女人脸张开嘴巴,嘴角裂至耳根,翻卷的上唇遮挡其鼻子。 这张嘴大得出奇。 更可怕的是,嘴里尽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尖牙,蠢蠢欲动想嚼肉。 蒲萄的脸被大嘴的影子笼罩。 求生欲//望促使她徒手抓女人的额头,趁着女人愣了一下,她急忙游向别处,双脚乱蹬。 “呼……”她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拼命游去远处。 扑通!突如其来的撞击吓得她心惊胆战,待她回神,发现自己趴在干燥的地面,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地面的水没了,她扭头东张西望,不见有女人脸。就是旁边的床底下黑乎乎,看着可怕,她迅速爬远点。 爬着爬着,她爬到一双尖尖翘起的鞋头前面,从心底腾升的战栗紧裹自己,压缩自己的皮肤。 她不敢抬头。 “你在找什么吗?”男人的语调阴阳怪气,似逗小孩又似嘲讽。 蒲萄不回答,余光瞄见自己攥着弹弓。 忽而,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她慌忙朝着上面拉弹弓。 只听见清脆一声“啪”,压迫感骤然消失。 浑身无力的蒲萄看不见面前的鞋头才敢抬头环顾,原来粘着天花板的气球也不见了。 咚咚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是闯入寝室的修女。“你怎么趴在地上不午睡?快起来!” 她觉得修女的声音非常亲切。 她紧抓她的衣袖爬起来,看见自己小小的玉手才记得自己成了小孩。她急中生智:“我……我做噩梦了,我害怕。” 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修女,修女的心要融化。她带蒲萄回到床上,坐在床边笑道:“老师在旁边陪你,不用怕。” 蒲萄装作怯怯的模样钻进被子里。 此刻,红色气球在无人的走廊慢慢地飘荡,恐惧即将蔓延。 另一个时空里,霜子同样睡不着。 现代的寝室八人一间,每间放置四张上下床,很不巧,霜子睡下床。 其他小女孩已进入梦乡,唯独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绪纷乱。 她先是思考第一条通关规则,然后不知不觉回想向日葵和小百合惨不忍睹的尸体。 朋友死在眼前的场景挥之不去。 谁料,门外的红气球也挥之不去。 195、小丑(四,为夕天倦看收天幕加更) “霜子……” 正沉思的霜子蓦然一惊,似乎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她肯定不是同寝的女孩,因为呼唤的声音说中文。 她想坐起来检查寝室,哪知身体动不了,冰冷腐臭的气味环绕床上。她靠余光瞄床边,床边竟闪过灰白色。 没多久,灰白色慢慢地爬上床。 她定睛一看,原来先爬上来的是手指,接着是手掌、手腕。床的两边都爬上灰白的胳膊,分别抓紧她的四肢。 如同冰冷的硬铁索牢牢勒紧,她无法动弹只好大喊救命。 当然,这种环境下没人听见她呼救,同寝室的女孩睡得正香。 转眼,霜子感到身体飞速下坠,背部撞到坚硬的地板,视野却黑乎乎。她左瞄右瞄,发现两侧都摆放了鞋子。 这是床底下。 “霜子。” 上面黑乎乎的床板突然浮现黑发垂下的烂脸。脸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像胡乱粘合好的破碎娃娃,两边脸不对称。 脸的左眼是睁开,右眼眼皮红肿变厚。最恶心的是脸的头顶,四分五裂,滴一朵一朵血珠落在霜子的额头。 “百合?”她认得呼唤的声音。 “霜子。”脸的嘴皮一张一合,动的时候嘴角裂开,隐约露出白惨惨的牙齿。“我,好疼……” 悲戚怨恨的倾诉使霜子又怕又伤心。 当时小百合的尸体像被卡车碾烂的西瓜,大部分扁扁的肌肉粘在地上令人作呕。 在幻境中,她并不知道小百合如何死去。 “对不起,百合。”霜子眼含水光,勇敢地直视小百合恐怖的脸。 “我好疼……真的好疼……” “对不起!” 小百合双目哀怨,但没做伤害霜子的动作。然而,床对面的衣柜发出“砰”的巨响,吓得霜子心悸。 白色的衣柜门缓缓打开,继而涌出浪潮般的血水。 艰难转头的霜子被血红占据视野,看着地面的血往自己这边蔓延,甚至有一双沾血的手伸出衣柜。 她再看床底下,小百合的烂脸仍在,那从衣柜出来的是谁? “猫哭耗子假慈悲。” 阴沉的声音从衣柜传出,她听出是向日葵。 沾血的手和脚已经落地,霜子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头。对方继续愤恨地诉说:“你们侥幸活下来,不会知道我们当时多么疼!” “是小葵吗?”霜子的脑袋努力地钻出小百合垂下的黑发,盯着衣柜外面的“人”。 那人的胳膊和腿像裂开的陶瓷,皮开肉绽,关节骨头外翻。仿佛知道霜子观察自己,那人猛地伏下身体看床底下。 霜子霎时大气不敢出。 对方的脑袋等同碎裂的瓢,露出乳白色的东西。尽管一道道鲜血扭曲对方的脸,霜子也认得她是向日葵。 “小葵,当时我们各有难处,根本没时间帮助其他人!” “呸!别净说漂亮话,你来尝尝我们当时绝望的滋味!” 一股蛮力拖霜子出床底下,她眼前一花,回神后发现四套上下床在下面。她急忙左看右看,发现寝室的白炽灯就在自己旁边。 她粘在天花板上。 “救命!谁听见?救命!” 霜子用英文和中文呼救。 “嘻嘻嘻……” 阴森的笑声回荡寝室,地面的血潮已经消失。 虽然霜子的双手能动,但是背不离天花板,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摔不下去。 无助和绝望油然而生,她感受到两位友人死前的体会。 不过掉不下去,她渐渐地压下心头的酸楚,恢复冷静。当下,她明白第二条规则的意思,她经历的不算是幻觉。 意识投射,投射的是自己恐惧的事物,简而言之心魔。 “孩子。” 阴阳怪气的呼唤突现耳畔,霜子全身紧绷,背贴的天花板忽而寒气森然。 继而她瞄见耳边慢慢地伸出一双戴白色手套的手,手慢慢地朝自己的脸合拢。 “你很聪明。”怪声又响起:“但是你期望的光明不是击退恐惧的光明。” 话音刚落,霜子感到脖子被掐。 “金钟!” 她脱口而出之际,蹦出来金钟散发耀眼金光笼罩,暂时击溃一切阴寒。这一招是张小南教她的,对付鬼压床有用。 但同时,她飞快地摔落地面,胳膊火辣辣疼。 落地的巨响引起巡逻的老师注意,她匆匆进来,扶起脸色惨白的霜子。 “老师,我的手脱臼了。”霜子有气无力,额头尽是冷汗,语气尚算沉着。 “天啊,发生什么事?你忍耐一下,我带你去保健室。” 慌神的老师立马带走霜子。 午睡时间结束,张小南和光头哥在教室看见霜子左手绑着夹板,两人坐在她旁边,悄悄问发生什么事情。 “我遇到小丑的攻击,看到自己恐惧的景象。”现在的她语气平静。 “巧了,老板也遇到同样的情况。” 霜子默默点头,表示已经看过群组里的信息。 光头哥挠挠小光头,“几乎同时袭击我们,小丑不会能时空穿梭吧。” “我觉得不会——”张小南迟疑。之前湖边小屋的剧情与原著相比简直是崩坏,他不确定这次也剧情崩坏。 “小丑对我说了一句话。”霜子一字不差地复述。 光头哥没听懂,张小南却懂。 “那是小丑的大杀器,叫死光。我们尽量避免与他的喉咙对视,能要命的。先不讨论时空穿梭的问题,我们要尽快摸清小丑出现的规律。霜子和老板是女性,可能有心理薄弱的因素。霜子,小丑出现前你在干什么?” “我躺在床上思考通关规则,然后……想起百合和小葵。”她神情黯然。 张小南马上低头打字。 光头哥则轻轻地拍霜子的肩膀,温声安慰妹子:“别担心,小丑受了一击可能暂时不会再出现。你的胳膊先不要碰水,不然容易惹风湿。” “嗯,多谢关心。” 他难为情地摸光头。 这时,张小南收到老板的回复,纳闷她也是在床上思考规则。 规则惹来小丑?他觉得这逻辑有些奇怪。 然后是霍子川在群组分享收集的情报。 “有孩子看到大脚怪,不过周围的孩子和大人都不相信。” “所以咯,我们不能靠大人。” 196、小丑(五) 下午,孤儿院带所有孩子去观看棒球比赛,观众排队进场。 赛场外面有一些穿着布偶服的人派气球给小孩子,或给大人派传单。 “小小……小丑……”光头哥猛地搭上张小南的肩膀。 他和霜子机警地眺望赛场外的人群,望见一个衣着和妆容浮夸的小丑热情地给小朋友派气球。 气球五颜六色,加之那个小丑的服装红红绿绿,根本不是电影里的小丑。张小南暂时松一口气,“应该不是他这个小丑。” 光头哥尴尬地挠光头,“也是,应该不会正大光明出现在人群里。” “是小丑啊……” 三人身后响起孩子的惊呼。孩子不是来自孤儿院,是来看比赛的小学生,因为他们背着书包。 废柴联盟?张小南仔细观察他们的外表,很快便失望。 这几个小学生并不是电影里的主角团废柴联盟。他一直想,能不能遇到电影的主角团,还是说用户代替主角团收拾小丑? “听约瑟说,他回家时在路边遇到奇怪的小丑,谁知约瑟第三天就没上学了。” “是的,还有警员来学校。” “我听说约瑟失踪了,最近失踪的人真多!” 小学生的谈话内容骇人听闻,光头哥和霜子面如淡金。 张小南自来熟地回头问:“你们认识比尔或者艾迪吗?他们欠我的书没还。” 几个小学生面面相觑,“是谁?没听说过。” “那没事了,哈哈。” 张小南暗道不太妙。德里镇就一所小学,主角团“废柴”的名气蛮大的。 进入赛场后,孤儿院的孩子和老师坐同一片区域。张小南没心思看比赛,环顾整个赛场,以防潘尼歪斯小丑出现在某个角落。 到了比赛中段,边上一个孩子要上卫生间,拉老师陪他去。 公共卫生间在赛场对面,老师带他过马路。他忽然指着马路对面说:“史密斯小姐,对面有个小丑。” 史密斯小姐望对面,笑了笑。“只有行人,没看见小丑哦。” 男孩眨眨眼睛,注视马路对面衣服陈旧苍白的小丑。 红发的小丑拿着一个红色的气球伫立路边,朝着男孩咧嘴一笑,脸上两道红色纹路随之成括弧形。 他用食指抵着红唇中间,做了个“嘘”的嘴型。 一言不发的男孩跟随史密斯小姐过马路。她留在公共卫生间外面等,让男孩自己进男厕。 “记得要洗手哦。” 男孩一蹦一跳地进男厕,不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停下来,慢慢地转身。 一个鲜红的气球在身后上升,轻飘飘地经过他的头顶。他想跳起来抓气球,哪知气球再次升高。 男孩锲而不舍地又跳又抓,望着红色气球飘到男厕尽头,然后缓缓落到一只苍白的手套里。 刚才遇见的红发小丑正站在男厕尽头,盯着好奇的小男孩。小丑再次展露笑容,向男孩递出抓气球的手,另一只手招呼他过来。 “喜欢吗?” 男孩凝视颜色夺目的气球,鬼使神差地点头。 “过来就给你。” 红发小丑红艳艳的嘴唇勾起弯弯的弧度。 想要气球的男孩犹豫片刻,一蹦一跳地过去,纯真明亮的双眼饱含对气球的热切。 “来,再近一些。” 小丑笑着招手。“再近一些就拿到了。” 男孩抬头望一眼红气球,又看看笑着的小丑,向前迈进一步。 小丑笑得更欢:“好孩子,气球是你的了,请拿好。” 满心欢喜地男孩伸手拿气球的绳子,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嘴巴变大,直到惨白的脸被大嘴掀开。 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层接一层。 “全垒打!” 棒球赛场一阵狂欢,从没融入氛围的张小南忐忑不安。没多久,他看见史密斯小姐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跟院长说话。 院长立马变了脸色,跟旁边几名老师叮嘱几句,便与史密斯小姐离去。 有情况! “由于发生突发情况,今天的课外活动到此为止,我们马上回孤儿院。”一名男老师突然宣布,并催促所有孩子起来。 “我想看完!”年龄小的孩子嘟着嘴撒娇。 “不行,要马上回去。” “为什么?” “不要嘛!” “呜呜呜……” 几位老师焦头烂额,硬着头皮赶他们离去。张小南三人混在吵吵闹闹的孩子中,走到赛场外面。 “都站好,要点名。” “格林先生,为什么要突然回去?” “对啊,为什么?” 男老师脑壳疼,含糊地解释有别的课安排上。听见回去还要上课,孩子们闹得更欢。 孩子群中,张小南比较高,视线无阻。他望着对面的公共卫生间——有两名巡警、史密斯小姐和院长绕着卫生间检查什么。 奇怪的是,四个大人对绿化树下一个衣服苍白的人影熟视无睹,看不见人影一般。 人影并没走出树荫,但似乎也望向这边。 “你们说为什么突然回去?” 光头哥的声音让张小南回神,而此时对面树下已无人影。 “有孩子不见了。”他低声说,随排队上孤儿院的校车。 光头哥和霜子不敢再吭声,安安静静地上车。 车上,几名老师唱歌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张小南神游物外,思考小丑出现的规律。 潘尼歪斯小丑既可说是意识流存在,也可说是古老的外星生物,没有善恶判断,单纯以残害孩子为乐,人类的犯罪行为模式很难套用在他身上。 其唯一已知的手法就是制造恐惧。 张小南看看前排的霜子,回想她遇到小丑前想的事。他不禁拿出手机回看通关规则,琢磨第一条。 历史不可改变,却能改变小丑存在的状态。 能符合前半句的只有老霍一组。 这么说…… “完了,我们得快点找到小丑。”他蓦然的一句,吓霜子和邻座的光头哥一跳。 “怎么说?” 张小南压着青涩的嗓音:“规则是历史不可改变,就是说三天后的钢铁工厂爆炸不能避免,老霍他们会死。” “!!!” “所以我们只有三天时间?”霜子迅速反应过来。 “准确来说剩下两天半,其中隐藏着陷阱。” 197、小丑(六) 1906年,德里孤儿院。 同样是下午,同样全院忙碌,同样有孩子不见了——在孤儿院里不见。 “上帝啊,这是第五个了!”灰衣的修女安吉在胸前划十字。 “嘘,别让孩子们听见。继续去找吧。” 转角处,十岁的蒲萄、霍子川和王小犬神色凝重。这个年代的孤儿院比较封闭,孩子丢失后不会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想方法找或者隐瞒。 “是杰尔不见了,他跟我一个寝室,午睡的时候还在。”王小犬忧心忡忡,深知那孩子凶多吉少。 午睡醒来,他们寝室少了一个人,然后找不到人了。 “你午睡的时候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吗?”蒲萄想了想,又说:“难道和我一个时间遇到小丑?又或者他只是溜出去玩?” “咳,我睡得比较熟,没听到什么。” 蒲萄汗颜:“你的心真大。” 王小犬惭愧地挠头。“你们说我们向修女透露小丑的存在有没有用?她们信恶魔存在的吧?” “劝你别这么做。”霍子川冷冷一瞥,尽管面容稚气,眼神却老成。“这个副本的世界观不是驱魔人,向她们求助作用不大。” “唉,我想试探一下这个副本的底线。” “这样是不是叫作死?” 霍子川沉默着掂量王小犬的想法。老张说过第二部曾用类似巫术的方法镇压小丑,如果孤儿院的修女一起祈祷,会不会让小丑不敢来呢? 到底这个驱魔系方法管不管用,电影没说。 “你身上有没有带攻击系道具?”他问王小犬。 “有啊。插眼飞镖、盐、拳套。拳套配合我的职业用事半功倍。” 王小犬头顶的职称已经随着积累的正义值升级,名为战士,正义值增加3%。 霍子川点点头,“那交给你了。” 蒲萄用眼神为他打气。 王·白老鼠·头铁·小犬鼓起勇气去找脾气最温和的修女,把她喊到角落说悄悄话。 他明亮的眼睛闪烁惊慌。“琼斯小姐,我曾经听杰尔提过一些事,可能跟他的不见有关。” “是什么事?”年轻的琼斯马上俯下身,听他细说。 “是这样的。”他顿了顿,左顾右盼二楼安静的走廊。“杰尔说他经常看到一个奇怪的人站在角落。” “奇怪的人?在孤儿院里?” “是的。他有红色的头发、小丑的妆容……”王小犬发现当琼斯听到小丑两个字脸色发白。“穿着一套白色的小丑服……” 琼斯拳头攥裙摆,微微发抖。 “拿着一个红色气球。” “住嘴!” 性格温和的琼斯此刻花容狰狞,飘忽的眼神闪烁恐惧。王小犬的心凉透,差点忘了琼斯也是孩子时代过来的。 “琼斯小姐……” 她猛地紧盯王小犬的眼睛,一刹那,他觉得她比潘尼歪斯小丑更可怕。 “不准你乱说话知道吗!上帝不喜欢撒谎的孩子,如果被院长听到会罚你去禁闭室,以后不能拿这事撒谎!” 严厉的语气吓愣王小犬。 “我没撒……” “杰尔只是溜出去玩而已,不是因为什么怪人而不见。好了,你下楼和其他孩子呆一起,不准再单独乱跑。” 她瞪圆双眼盯着无措的王小犬。 紧接着她不容他反驳,气呼呼地拉他下楼。与其说她恼怒,不如说她借恼怒掩饰内心的恐惧。 老张说得对,这个世界的大人不相信孩子说的话,他没辙了。 琼斯拉他到一楼,严厉叮嘱他别乱跑便去做事。垂头丧气的王小犬返回大厅的教室,走着走着,发现地砖变成木地板,他走了许久还没到大厅。 木质地板,走起路来发出“咚咚”之声。 王小犬机械地抬头看两侧,眼熟的格子拉门安静地耸立。 他身处的走廊昏暗、幽深、狭窄,两端的尽头被黑暗吞噬。 当他凝视黑暗,黑暗正凝视他。 凉了。 特么凉了。 偏偏他的左侧是木楼梯,他不敢回头望二楼。 不行,他不克服的话没法脱困。 这时,他头顶的二楼响起急促的“咚咚”声,有谁快速跑过。 跑步声戛然而止,停在他头顶附近,四周重归死寂,寂静得让他产生耳鸣。 王小犬揉揉耳朵,深呼吸一口,强作镇定地戴上一双毛线织成的拳套,然后试着拉一下旁边的格子门。 拉不动,意味着他要上二楼。 终须要面对恐惧,他紧握着拳头走向楼梯。踏上一步,楼梯的木板咯吱作响。突然,他感到一道视线来自头顶。 应该是那个吧。 他机械地抬头望二楼的栏杆,第一眼就看见皮肤青紫色的俊雄抓着栏杆盯自己,两个眼圈乌黑阴沉,眼神无精打采。 “俊雄,你妈在吗?” 俊雄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因为听不懂中文吧。 意料之中。王小犬想到俊雄的攻击力不大,硬着头皮上楼梯并注意俊雄的动静。 蜷缩栏杆旁的俊雄看着他慢慢上楼,视线随之移动,但身体一动不动,似乎不很在意他上来。 上二楼上至一半,王小犬蓦然停住。 刺骨的寒气伴随“嘎咯嘎咯”的怪声出现。 他妈来了。 腿软的王小犬迈不动,傻愣愣地保持上楼的姿势停在原地,听着诡异的“嘎咯嘎咯”声接近。 听方向,是楼梯口右边的房间传来。 果然俊雄看向右边,可惜依然面瘫。 嘎咯。嘎咯。嘎咯。 沉甸甸的摩擦声引人遐想,王小犬用手抬上楼梯的腿下来,然后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后退。 与此同时,二楼右边的转角先伸出一双青紫色带血的手。那双手的指甲抓着地板,挠出刺耳的声音。 俊雄依然面无表情地看戏,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下来。 玛德!王小犬暗骂一声,拔腿下楼。 奈何身体太诚实,软绵绵的左脚不小心踩到右脚的脚背,他直接滚落一楼。 他急忙抬头,竟见二楼的转角探出黑森森的长发。 嘎咯。嘎咯。嘎咯。 上面青紫带血的物体慢慢地爬出来。 “我草!” 王小犬连滚带爬地扶墙站起来,上面那肢体扭曲的玩意爬向楼梯。 幻觉!这是幻觉!现实中没有伽椰子! 他抹一把人中的冷汗,强迫自己与一头黑发对视。 198、小丑(七) 来自四面八方的血腥味莫名变浓。 爬下来的女人黑发如海藻披散,骨折的胳膊艰难地爬下楼梯,流出暗沉的血。 她腰以下扭曲成麻花状,数不清的伤口不停流血。 黑发下,露出布满红丝的眼睛,怨毒地瞪着浑身发软的王小犬。 嘎咯。嘎咯。嘎咯。 她每爬行一寸,身体就发出骨折般的怪声。 深红的血慢慢地流淌至一楼,向王小犬蔓延。但是他觉得,血腥的臭味不止来自面前的伽椰子。 王小犬僵硬地一步步退回走廊,鞋子踩上不知从哪里流淌过来的暗红液体。 此时此刻,余光处的走廊两段不同于刚才,多了堆积如山的物体。 他屏着呼吸转头。 走廊右端,堆积高高的尸体,地板上的血从无数尸体的伤口流出。走廊左端,同样是尸山。 这……他看不懂了,一堆都是伽椰子? 显然不是,他看到尸堆中有一张沾了血污、有些眼熟的脸,那人是男性短发。 而楼梯上的伽椰子拖着变形的身体,即将爬到一楼。 突然,王小犬的右手沉甸甸,握着有重量的物体。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斧头。 “你不敢杀我,嘿嘿。”尸堆上的男人脸说话了。 “这声音……那什么诗人?” 话音刚落,前方一抹长长的影子扑倒王小犬,过期血的腥臭味熏死得他想吐。 嘎吱。嘎吱。 身上的伽椰子故意昂起头,露出血痕环绕的脖子,王小犬产生不好的预感。 转眼,她的头九十度往上翻,撕裂的脖子喷他一脸恶臭坏死的血。当下他不是恐惧而是恶心,他一把推开伽椰子爬出去。 “呸呸!这明明是东方恐怖电影,干嘛要加西方的r级恶心元素!真没品位。” 用衣服擦脸的王小犬瞄见两端走廊的尸山轰然倒下,坠落一具具与伽椰子一样扭曲的尸体。 其中一具快速爬来,昂起流浪诗人沾血的脸。 “嘿嘿,你不敢杀我,嘿嘿!” 面前的伽椰子带着断一半的脖子爬来,接着其他扭曲的尸体也有所行动。 王小犬头皮发麻。 很不巧,此时他的头顶痒痒的。 他背贴着格子拉门抬头,岂料黑色的长发从上面垂下,包围他的脑袋。 黑发下,是一张青白发紫的脸。 “啊——” 他本能地一记上勾拳,拨开黑发远离格子拉门。 这种惊吓手段反而正常,他被伽椰子恶心的一招免疫血腥场面,因为根本比不上真正的咒怨恐怖。 他先闪躲扑来的伽椰子,然后丢掉斧头,一脚踹开流浪诗人。“你错了,现在你不是真实的,就算你是真实的我也敢揍你!” 一双带着针织手套的拳头狂揍流浪诗人的脸,当其他尸体爬过来,他吃力地踹开。 一楼走廊被密密麻麻的尸潮占据,他把目光投上冷清的二楼。 比起这些恶心玩意,他宁愿上去陪俊雄。 东一只,西一只;东一脚,西一脚。 他踉踉跄跄地跑上二楼,突然看见二楼尽头伫立成年人的身影,手里拿着类似长刀的物体。 不会吧,佐伯刚雄都出来了? 成年人影开始提刀走动,王小犬看看自己的五短身材,顿时绝望。 打不过! 但天无绝人之路,王小犬锁定一直在吃瓜的俊雄。 父子俩是否该团聚? 王小犬二话不说地走近俊雄,提起他两条胳膊。 俊雄:??? “孩子,对不起。” 他吃力地拖俊雄远离护栏,使尽吃\奶之力拉俊雄站起来,最后毫不客气地用力踹俊雄的屁/股。 面无表情的俊雄踉踉跄跄地往成年人影撞去。 王小犬见机拉开二楼某个格子拉门,映入眼帘的却是血腥的分尸现场,触目惊心。 可怜的伽椰子身首异处,尸体零碎,榻榻米、纸墙和天花板尽是张牙舞爪的血迹。 “特么……绝了!” 没有洁癖的王小犬冲进房间,拉开窗户一望,外面是蓝天、草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愈发近。 他急忙翻出阳台爬下去,不知是脚滑还是幻象破裂,他忽而往下坠落。 扑通! 先着地的背部火辣辣疼,闷哼的王小犬看见面前的建筑物不再是和式别墅,而是西洋别墅。 “你怎么了?”两个修女焦急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为什么突然跳窗?太淘气了!” “跳窗?” “哼,幸好是一楼而已,否则你的手臂要断了。” 哈?他回孤儿院了! 王小犬适时号啕大哭,演技满分。 两个修女不忍再责怪,合力抱他起来送去医疗室。 医生说,他只是背部撞出瘀血,没什么大碍。 心有余悸的王小犬坐在雪白的床上发呆,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出现幻象。 医生、修女不会相信他的所见所闻,作为一个孩子,他深感无助和孤独。 幸好还有蒲萄和老霍相信自己。 “你怎么从试探变成跳窗?你也看到幻象了吗?”等离开医疗室,蒲萄问王小犬。 “看到了。”他脸色苍白,还没缓神过来。 “你看到什么?” 他无奈苦笑:“看到我最害怕的恐怖电影,咒怨,被伽椰子追杀。还有上次遇到的流浪诗人,我狠狠揍了那厮一顿。” 霍子川若有所思地注视王小犬。“你应该还看其他吧?” 王小犬停下脚步。 “还看到分尸现场和分尸的凶手。” “原来是这样。” “你们别打哑迷。”蒲萄疑惑不解。 走廊无人经过,霍子川低声解说:“恐怖电影只是表层恐惧,幻象激发的其实是潜意识里的恐惧。流浪诗人、分尸现场、分尸凶手,意味着你内心的动摇:在副本内该不该杀人。” 王小犬沉默。 “幻象最后,你有杀人吗?” “没有。” 霍子川点头。“坚守本心是破解幻象的方法之一,要记下来。” 说着,他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下。 “现在剩下老霍、小南和变强还没遇到幻象。” 霍子川皱着眉摇头。“不能这么思考,每个人遇到的幻象不一定只有一次,你们还要小心提防。” 刚记录完,他的手机显示“超级咸鱼队”群组有新消息。 199、小丑(八) 孤儿院忙着找丢了的孩子,安排其他孩子在大厅玩玩具,看护的修女在边上安静地看书。 霍子川三人缩在角落坐,曲起双腿挡住怀里的手机。由于情况不允许,群组只能通过文字交流。 咸鱼君:“我们下午丢了一个孩子,我想是小丑拐走的。” 霍霍霍:“我们也有孩子失踪,现在孤儿院焦头烂额。刚才老王遇到些情况,让他说说。” 群组立马安静,让王小犬发话。 王小犬将经历幻象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编写,发出长长的一段话。“我不明白为什么幻象突然出现。” 群里安静良久,对面三人似乎在研究他的经历。 有几个热心的室友走来邀请王小犬踢皮球,他装作打哈欠,说好困不想玩。 于是室友们无奈地离去。 再看群组时已有回复。 咸鱼君:“出现幻象前,老王你干嘛了?” 史蒂夫:“我去找修女说小丑的事。她说我撒谎却流露恐惧的表情,我认为她小时候见过或听过小丑的事。” 光头就变强:“勇气可嘉啊。” 咸鱼君:“作死无极限。” 史蒂夫:“(ノ=Д=)ノ┻━┻你们够了!” 霍子川不得不把话题扯回来。“谈正事,别扯皮。” 咸鱼君:“经过老王的作死,我基本确定小丑出现的要素。” 见此,霍子川三人正色坐直。 咸鱼君:“其实电影里也有暗示,不过亲身经历后才有深刻体会。第一点,从老板和霜子的经历来看,心存恐惧的孩子会招来小丑。这种恐惧可以是源自害怕小丑,也可以是源自害怕其他事物。” 蒲萄水灵灵的双眼一眨一眨,点头跟他们俩说:“我思考任务规则的时候确实有害怕过。” 群里的韩霜子也承认这一点。 咸鱼君:“第二点更加抽象,就是自私冷漠的现象出现,比如你们的修女自私地压抑恐惧,不相信你们。当孩子受到冷落,会陷入无助或者绝望的情绪。对于精神力薄弱的孩子,小丑更容易下手。” 史蒂夫:“竟然是这样,我差点被伽椰子玩死。” 霍霍霍:“除此之外,你们还发现什么?” 霍子川深知如果他们没发现,不会轻易联系。 咸鱼君:“对于第一条通关规则,我有些想法。” 他们三人愣了愣。 咸鱼君:“第一条前半句:历史不可改变,指的应该是你们组,只有你们在过去的时空。” 王小犬立刻反应过来。 史蒂夫:“意思是我们不能改变钢铁工厂爆炸的事?那我们三个不去就行了。” 葡萄子:“不行。我明白他的意思了,就算我们三个不去也要死对吗?” 咸鱼君:“与其说不能改变,不如说改变不了,这是第一个陷阱。” 蒲萄三人错愕地对视。 咸鱼君:“如果当晚你们跟去钢铁工厂并想改变历史,你们会顺理成章死掉。如果你们不去钢铁工厂,等工厂一爆炸,身为孤儿院孩子的你们一样要死。这是我的猜测。” 蒲萄和王小犬震惊得说不出话。 霍子川沉吟片刻,输入一个问题:“这条规则考虑过我们能够通讯吗?” 他们俩眼前一亮。 咸鱼君:“好问题,这就涉及第二个陷阱。如果我们六人彼此不认识,第二个陷阱肯定触发。可惜我们都认识,第二个陷阱可以忽略。” 霍霍霍:“说明白些。” 咸鱼君:“如果我们彼此不认识,两组五成几率不会合作,也就不会告诉你们‘三天期限’,任由过去时空组去死。” 蒲萄吸一口凉气:“没人性的规则!” 咸鱼君:“真要这么做就会触发第三个陷阱,蠢人才不合作。” 史蒂夫:“因为后半句?” 王小犬渐渐明白第一条通关规则的全部意思,果然对面送他一个大拇指点赞。 咸鱼君:“第三个陷阱触发后两组必死,通关失败。试想想,过去时空组死掉,剩下我们组打boss,那么第一条通关规则的后半句有什么意义?” 葡萄子:“明白了,需要两组一起打boss!” 咸鱼君:“老板英明。第一条翻译后的意思是:三天内,两组在同一个时间段打boss。不过时间剩下两天半。” 蒲萄咋舌,地狱副本的通关方式绕来绕去,很费脑。 王小犬无力地靠着墙壁。“蒲萄,感受到地狱副本的难度了吧。我们必须要在钢铁工厂爆炸之前通关。老霍,有什么想法?” “你们觉得白天好行事还是晚上?”霍子川面不改色。 “只有晚上容易溜出去吧。” 于是,霍子川输入:“两组找到德里镇的地图后,找一晚上溜出孤儿院。” 咸鱼君:“好。1906年的下水道位置应该变化不大,我建议我们从树林进去比较方便。” 剩下的难题是找地图。 两组没在镇上闲逛过,根本不知道树林在哪。 三人把目光锁定看书的修女。 大厅中有壁炉和立地书柜,三人漫不经心地走近修女。 蒲萄发挥女孩子的优势,在修女身旁坐下,眨着纯真的大眼睛。“路易斯小姐,能不能给我讲故事?” 修女放下书本,笑眯眯地问她想听什么故事。 “我想听公主的故事。” 趁着修女专心给蒲萄讲故事,王小犬和霍子川悄咪咪地找书柜。 另一个时空里,两个皮孩子偷偷地潜入老师的办公室,霜子负责坐在旁边的楼梯口望风。 办公室里暂时没人,老师忙着安抚闹脾气的孩子。 “现在还没遇到幻象的剩下我、你和老霍。”光头哥有些紧张地翻找桌面的书籍。 张小南拉开抽屉翻找。“别老是惦记这件事。小丑可怕又不可怕,至少知道战胜它的方法,比骗你吃土的幽灵斯文多了。” “你居然有闲情说斯文……”光头哥挠挠光头。“对了,电影里有几个人一起遇到幻象吗?” 张小南迟疑地停下翻找的动作。 “有,闯入小丑巢穴的时候,它会想方设法分开我们。其实说不准那是不是幻象,做好心理准备吧。” 200、小丑(九) 夜深,黑灯瞎火的孤儿院沉寂于夜色中,宛如巨大的坟墓。 巡逻的老师腰间挂钥匙圈、提着手电筒,在二楼和三楼的走廊走动。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张小南睁开眼睛,望对面床的孩子睡着没。他故意轻唤同寝的孩子:“文森?” 没有人回应,偶然传出翻身的声响。 张小南这才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然后走到窗前俯瞰后院。下面暂时没有人经过,他发信息通知光头哥和霜子行动。 寝室在二楼,而西方的大宅外壁总有窗台或者柱子供人攀爬,他开窗翻出去。 霜子一条胳膊已经拆掉夹板,她勉强能用双手爬下去。光头哥的速度最快,率先落地等两人。 末了,他们为难地抬头望围墙。 “好高啊,我们三个人叠罗汉,能不能爬上去?” “勉强可以,但是拉不到最后一个人上去。”霜子东张西望,目光锁定围墙边的一棵树。“有方法了。” 于是,他们靠爬树爬上围墙。奈何人太矮,墙太高,他们不敢信仰一跃。 唯一的方法是,霜子先拉着光头哥的手放他下去,接着是张小南,最后他们俩接住跳下来的霜子。 夜里的街道冷冷清清,居民大多数留在家里看电视或者睡觉,很少人外出,只有汽车和巡警经过。 趁四下无人,他们看着地图跑去树林的方向。 如果从小丑的废弃大屋进下水道,肯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例如遇到巡警,或者遭遇小丑的幻象攻击,不如稳打稳扎地从树林进下水道。 “我们到树林了,你们呢?”老霍在群组发信息问。 “我们刚到。” 幽静的树林远离镇子的路灯照射,三人用手机照亮漆黑的路面。 四周的树干既幼又高耸,树枝长得比他们高,因此他们的视野还算广阔。 地图没有标注下水道的排水口位置,他们得边走边找。张小南记得具体剧情,但是不记得树林里的路线,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主角团跳下去游泳的水潭。 晚风拂过三个小脑袋,相互拍打的树枝簌簌作响,叶子的缝隙间闪过暗红色之物。 没多久,一个暗红色的气球慢慢地飘进林中,离三个小脑袋愈发接近。 凝神留意小铜铃声响的张小南,听见弥珍突然示警:“有东西来了,小心。” “有东西?”响起马丁疑惑的声音。 “你没看到吗?” “没啊。” 张小南听着弥珍和马丁讨论,吃惊不已。弥珍的语气不像说笑,这种情况下她不会捣乱。 最先发现不妥的是光头哥,因为他东张西望,所以第一个望见慢慢飘来的气球。“你们看,大晚上的有气球。” 张小南心头咯噔。 他和霜子抬头望,果真望见上空有缓慢飘荡的气球。他打光到气球上,顿时鲜红的颜色映入眼帘。 树林里出现一个气球,怪诡异的。 张小南凝重地压低嗓音:“别管气球,继续走。快!” 霜子和光头哥意识到严重性,沉默地跟着他前进。光头哥硬着脖子盯前方,打死也不抬头。 以防万一,张小南拿出冷静喷雾一起喷。 凉丝丝又细微的水珠扑面来,他们神清气爽。 不过即使他们不肯抬头望气球,被一路尾随的感觉也没有减弱,似乎有一双凶狠的眼睛藏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们的背影。 深入林间,张小南提醒他们注意听水声。“入口是一个排水口,一定有水声。” 于是,三人放轻脚步倾听。 光头哥始终忐忑不安,心里总有一只气球悬吊着,他鬼使神差地抬头。 哪知,一圈白绳快要套着自己的脑袋,他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抓着张小南的肩膀大喊。 张小南没想到气球悄咪/咪地离他们这么近,当机立断都唤出平底锅拍去。可惜他不够高,只拍着幼细的白绳。 “跑!” 跑了一阵,光头哥回头望气球有没有追来。“气球貌似没有追来,不见了。” “是不见,但是出现水声了。” 他们霎时静默,随之听见潺潺流动的水声,估计在不远处。 “咸鱼君,那气球到底是?” “气球是小丑的道具,代表诱惑和童真。总之,凡是他的东西我们都别在意,因为是陷阱。” “那他会出现吗?” 张小南默了默,环顾黑乎乎的林间,没发现可疑的人影。“他始终会出现,我们始终要面对,不要抱侥幸的心态。” 霜子沉吟不语,想起“红衣”副本里,他也这么说。 他说的没错,进副本就要面对恐怖。 张小南说完,领头循着水声走去。没走多远,水泥管状的排水口出现眼前。 浓重的水气夹杂些异味飘来,黑洞洞的排水口充满未知,令人望而却步。 他在群组发信息,说明他们已经到达树林的排水口。 等了好一阵,群组终于出现回复。 霍霍霍:我们也找到排水口了,这个年代的垃圾多了些,排水口长满青苔和藤蔓,更像一个山洞。 张小南突然担心霍子川。 咸鱼君:老霍,你没问题吧? 史蒂夫:他没问题,拿了别人的衣服包裹胳膊和脚。 咸鱼君:那进击吧,咸鱼军团! 三人鼓起勇气走向排水口,踩着波光粼粼的流水,迈进黑暗的下水道。 三道手机光束照射圆柱形的通道,脚下反射的水光投在通道上,斑驳摇晃,潮湿和异味令人不适。 走完这一段,异味转为浓浓的臭味。作为护士,霜子敏锐地分辨出有血腥味。 张小南默默在心里为霍子川祈祷。 路过一条湿漉漉的岔道,浓烈的腥臭味正是从这边传出。手机电筒光照射岔道,他和光头哥险些呕。 这条岔道相当于抛尸区,堆积血肉模糊的少年尸体。 不为所动的霜子照射尸体表面研究。“伤口呈严重的撕裂状,不规则,内脏丢了,跟被野兽啃食没有区别。” “霜子,你不用详细描述。呕——”光头哥终于忍不住扶墙呕吐。 张小南能忍住,照射岔道深处。 “呕——我们……要走这条路吗呕——” “一般来说,不用。” 话音刚落,青涩的声音从岔道深处传来。 “疼……” “我们……好疼……” 201、小丑(十) “当没听见,继续走。”张小南头也不回。 霜子镇定地跟上,光头哥则加快两步。 下水道越来越脏,拱形的墙壁凹凸不平,如同深山里的泥石山洞。污水淹过脚踝,散发阵阵异味。 他们哗啦啦的划水脚步声,偶尔夹杂嘀嗒的流水声,手机总被上面的滴水沾湿。 “……疼……” 身后青涩的呻/吟隐隐约约,仍无法打动三个心态老成的孩子。 霜子的白光扫过前方的分叉口,忽而一道影子闪过。“前面好像……有人。” “有人”两个字她迟疑地说出,其实她想说有鬼,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我们一起过去,千万别走散。” 三人肩并肩、打着光,每迈一步,脚下的水声哗啦啦。上面滴落水珠到额头,凉丝丝的感觉令光头哥起鸡皮疙瘩。 “……霜子……” 熟悉的呼唤从某条岔道响起。 光头哥发现连张小南也脸色苍白。“怎么,你也认识?” 认识是一回事,他能听见是另一回事。 当初以为小丑制造的只是幻象,他不一定看见或听见,然而现在他听见了向日葵的呼唤。 那熟悉的声音正是向日葵的。 霜子呼吸急促,手机光束随着发抖的手摇晃。 “霜子……” 又来了。 霜子面如菜色。 张小南拿出平底锅,沉声说:“去看看,我们不能够臣服于恐惧之下。” 闻言,霜子拿出【棒球棍】,光头哥拿出【尖叫鸡】。好奇的张小南扫了眼【尖叫鸡】,没问什么就开始前行。 岔道既狭窄又矮,他们需要弯腰钻进去,然后钻到较开阔的区域。他们对面有一条楼梯,楼梯上的有门紧闭。 门的旁边挂着一幅奇怪的画。 画中是一个张大嘴巴的人,牙齿、舌头和喉咙占据大半画面,他们分辨不出张嘴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过清晰看见画中人是黑色头发。 除了画,这里别无其他可疑的人影或物品。 “为什么是画?”张小南看向霜子。 却是光头哥开始手抖。“我……我遇到一个boss,是在画里面的,会吃人。” 张小南产生不祥的预感,加上小铜铃没有响……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三人的手机电筒突然熄灭,寂静的黑暗吞噬下水道,唯有粼粼的污水反射微光。 三人又是按开锁键,又是划屏幕,奈何手机就是不亮。张小南连忙拿出激光笔,细长的红色激光扫射四周,防止幽灵偷袭。 而慌神的光头哥和霜子回想自己有什么发光的道具。 “……霜子……” “霜个屁呀,想叙旧就现身!我让你想起吃土的恐惧!” “……” 张小南这一喝反而让两人定了神。光头哥趁机拿出一个玩具牙胶,他用力一抓,牙胶散发柔和的白光。 【名称:儿童牙胶】 【品质:不怎么样】 【功能:看到它会不会牙酸?它一直受力就会发光,光芒能够驱蚊虫。】 虽然是鸡肋道具,但是能发光这一点很受光头哥青睐。 淡淡的白光仿佛一层朦胧的薄纱,勉强照亮墙上的画。他们定睛盯着画面,发现画中人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 “它的嘴……”霜子突然出声:“是不是合上了一些?” 张小南和光头哥瞪大眼睛审视,前者发现不协调的地方。“不止,它的黑发变长了些。” 话音刚落,画中人的黑发慢慢地变长,甚至长出画框。就在这时,一双青紫的手从画框后面伸出,然后抓住画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画中人合上嘴巴露出真容。 “小葵!” 一晃眼,画面空空如也。 张小南和光头哥立刻照射别处。柔和白光徒然打在脑壳开花的血脸上,光头哥失声尖叫并且捏着【尖叫鸡】。 “呀——” “啊!!!” 双重刺耳的叫声几乎穿透耳膜——对面的血脸也扯破喉咙尖叫,嘴里流出猩红的血。 光头哥慌忙拉他们走。“尖叫鸡的作用是让幽灵一起尖叫并留在原地两分钟,趁这个时候我们快撤!” 好奇葩的道具,张小南捂着耳朵腹诽。 他们随意挑一条岔道跑,当远离尖叫的向日葵,他们的手机恢复亮光,光束随他们跑步摇摇晃晃。 “我觉得我们逃不是办法。”霜子忧心忡忡。 “不然咋办?和她拼命?” “拼命比逃跑好。” “嘘。”张小南蓦然驻足。“你们听,尖叫之外是不是有人唱歌?” 两人侧耳倾听。 尖叫之下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婉转哀怨。不知不觉,向日葵的尖叫减弱,衬托出婉转的声音格外清晰。 “郎在欢心处,妾在断肠时……” 凉了。 哀怨的歌声充斥岔道,来源赫然是他们正前方。三道白光直射前方,歌声逐渐响亮。 “……相逢不易分离易,弃妇如今悔恨迟……” 哀怨的吟唱变成凄厉的高歌,仿佛倾诉歌者的不甘冤屈。 嘀嗒。 冰凉的水珠落在头顶,森寒穿透头盖骨入髓,霜子和光头哥不敢抬头望。 “……又记否续负恩情过别枝……” 歌声仍来自前方。 前方的管道口滴水涔涔,白光照射的水面慢慢地凸起黑色的半弧形。 光头哥抿紧嘴巴屏息。 半弧形不紧不慢地升高,不久一头瀑布般的黑直发随之升起,头发两侧是宽大的广袖。 袖子的颜色是鲜艳的紫蓝色。 “楚阿姨来了。”张小南感到无奈。 “这是谁的恐惧?” “不是我,我不知道那个女人。” 说完,霜子和光头哥同时转头看张小南。 “唉。”他无奈地一手拿手机,一手提平底锅。“怪我热衷于看恐怖电影。楚阿姨大驾光临,我来招呼她吧。” 光头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小南提平底锅独自走过去。“咸鱼君别冲动,我可以使用【尖叫鸡】。” “交给他吧。”霜子不想再听见双重尖叫的噪音。 他对霜子的胸有成竹感到疑惑。 张小南一步一步接近唱戏曲的楚阿姨,后者挂着黑发的头稍微转动,应该是在“看”张小南。 “楚阿姨,还是水里合适你待。” 啪。 扑通…… 光头哥觉得,只有自己是在下地狱副本。 202、小丑(十一) 另一组没那么舒适。 旧时的小镇下水道用材粗糙,不注重清理,他们在路上感受到霍子川的杀气。 黑色的管道壁上坑坑洼洼,流淌着不知道是否干净的水。而地面的污水漂浮扎眼的垃圾,有果皮、报纸、吃剩的鱼骨等等,酸臭味熏着三人的衣服、皮肤和头发。 污水的浅滩处跑过几只老鼠,管道壁上则爬过蟑螂。偶然飞过几只母蟑螂,吓得蒲萄和王小犬缩着脖子。 戴了纯白色口罩的霍子川,眉心扭成名字。 他绑好衣服的脚踝被污水浸湿,渗透至裤管,触碰皮肤,导致他全身紧绷,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蒲萄宁愿走在王小犬边上。 没多久,三人来到两条岔道前。黑洞洞的岔道是管状、逼仄,需要爬进去,管口流出些许水。 这时她和王小犬不约而同地看向霍子川,哪知看见他点兵点将选岔道。 “……小犬……” 深处的呼唤打断霍子川,三人盯着传来呼唤的岔道。 “……蒲萄……” 那是孩子稚嫩的声线。 “去看看,大概率有发现。” 霍子川率先爬上去一条岔道。他的双手和双脚都绑着别的孤儿的衣服,因为没什么异味,所以他勉为其难使用。 见状,蒲萄和王小犬相继爬进去。他们单手拿手机照明,另一只手用来爬行。 蒲萄忽而觉得手上痒痒的,低头看便发现是爬过的蟑螂。她娇/躯一震,急忙甩走。 “咦,蟑螂真多。”后面的王小犬低声吐槽。 当三人爬出岔道,哗啦啦的污水荡漾涟漪,扩散至前方的门前——手机灯光照亮他们的正前方,出现三道门。 门上各挂着一块木牌,分别写着猩红的英文:一点也不恐怖、恐怖、非常恐怖。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些字不可信。”王小犬揉揉睛明穴,“这里没别的岔道,我们必须进去吧,挑一个?” 蒲萄秀眉一挑,“你的意思每人选一道还是进同一道门?” “按照套路,应该是每人选一道,不过我们习惯不按套路走。” 她好奇又狐疑地打量王小犬。 “老霍,选一个?” 闻言,严肃的霍子川选了一个意料之中又让蒲萄出乎意料的门:一点也不恐怖。 “不是说过不按套路走吗?” “进同一道门不就不按套路走吗?” 她哑口无言。 三人走近“一点也不恐怖”之门,衣服裹手的霍子川伸向不锈钢门把。 嘎吱,门把被扭开,王小犬和蒲萄大气不敢出。 门后一片漆黑,霍子川的手机灯光穿不透黑暗。他淡淡地抛下一句“跟上”,然后先迈进黑暗。 正当蒲萄跟上去,鼻尖被突然关上的门刮红。 啪!门将蒲萄和王小犬关在门外。 她第一个反应是扭开门把,可是扭不开,就算用身体撞也撞不开。“怎么办?你能砸开吗?” 王小犬试着戴上针织手套给门一拳,也给门把一拳,可惜门和门把丝毫无损,门把依然扭不开。“我想老霍要自己冒险。” 他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在另外两道门上,提议:“这次我们一起挤进去,选中间这道门吧。” “嗯。我来开门,我的指甲能破防,之后你再给幽灵一拳。” 蒲萄深呼吸一口酸臭的空气,扭动“恐怖”之门的门把。 黑暗随之侵袭。 独自闯荡的霍子川静静地观察身处之地的变化。这是一格卫生间,间隔门关上,他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因此不着急打开间隔门。 地板是青白相间的瓷砖,间隔门蓝色,上面写满学生的悄悄话。 对于霍子川而言这是熟悉又憎恨的场景。 他镇定地打开手机的备忘录记录:小丑幻象,剖开内心的阴暗角落。 不多时,记忆深刻的放学铃声响起,霍子川收好手机后退,挨着抽水箱并背贴墙壁。 “霍子川!” 他最不愿想起的声音就在门外,呼吸开始急促,头顶煞白的灯光忽闪忽闪。 “霍子川!” 砰砰砰! 外面突然撞门。 “霍子川!” “啊……啊啊……” 门外沙哑的尖叫断断续续,初时是死不断气的叫声,仿佛是坠落深井的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接着叫声高亢刺耳,霍子川听出兴奋来。 “……嘻嘻……我知道你在里面,霍子川!” “找到你了。” “躲没有用的。” 声音不止一个人的,脸色铁青的他紧贴墙壁站着,不动也不回应外面。 砰砰砰!外面带着兴奋地的叫喊撞门,不锈钢门锁不停震动。霍子川不敢靠近门,只好抬脚支撑门。 不一会儿,门的震动逐渐减弱,叫声也逐渐消失。 但他反而不安,从脑海深处苏醒的回忆与心悸紧密交织成一股绳,勒着他的脖子使他几乎窒息。 少年时期的阴影即将重现眼前。 “霍子川。” 这次声音从头顶而来,他机械地抬头。 门上探出三张坏笑的脸,他们的年纪正值花季,眼神却阴险邪恶。 继而,他乌黑的眸子倒影升上门框的铁桶,眼神尽是绝望。 “不……” 一张笑脸夸张地咧开嘴,目光充满玩玩具的狂热。“今天我们为你准备特别的饲料,要好好尝一下。记住,要乖。” “不!” 霍子川立刻冲到门前开锁,哪知锁头纹丝不动,无论他怎么拉也开不了门。 上面三张笑脸骤然阴沉。 “说过了,要乖!” 褐色带臭的水蓦然当头倒下,淋霍子川一身。他呆若木鸡地站着,视野内总有脏水流下。 他的头发不断滴落黄褐色、恶臭的水,有些滑落脸上。 恶臭完全占据他的嗅觉,湿漉漉的皮肤冒出红点。 然而折磨才刚开始,又一桶褐色的水不客气地淋下来,一滩稀烂的褐色掉落他的鞋子上,宛如雪糕融化,流到地面。 “呕——” 他忍不住拉下口罩吐了,脏水的恶臭和呕吐物的酸臭使他全身的皮肤出现荨麻疹。 就在他低头狂呕的时候,马桶涌出一股黄褐色的浪潮,迅速淹没他的脚踝。 他看见,脏水漂浮着卫生纸,冲刷着深褐色的块状物。 203、小丑(十二) 蒲萄和王小犬来到“恐怖”房间。 微光透过和式的格子门投在纵列的衣架上,一共四列,挂满宽大的和服。衣架比两人还高,他们走在其中望不到隔壁的衣架。 淡黄的微光落在和服的肩头,照不亮两人所在的过道,在他们看来每一件背光的和服黑漆漆,形如人挂在衣架。 一前一后的两人不敢走太快,生怕突然从和服之间冒出什么东西来。 王小犬暗骂小丑,老是搞和式的吓唬自己。 蒲萄则时而左看右看,透过和服之间的间隙偷窥隔壁。可惜一孔之见,隔壁的和服影影绰绰,仅见暗沉的边边角角。 “不如我们直接跑到尽头?”走在后面的蒲萄提议,她觉得慢慢走更恐怖。 他低头看木质地板,想象出跑的时候发现响亮的“咚咚”声。想起另一组可能已经找到小丑,他把心一横。 “数三声,我们一起跑。一、二、三!” 话音刚落,两人以冲刺的速度一起跑向尽头。 果然,咚咚的跑步声响彻天花板,彻底撕裂静谧。跑在后面的蒲萄心惊胆战,莫名寒意扫过后背。 她不敢回头看。 恍惚间,她撞上前面有体温的,原来是王小犬突然停下。 “怎么了?” 她看不见王小犬的表情,只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你、你看,这些衣架……” 蒲萄疑惑地左顾右盼,蓦地脸色铁青。 他们跑了很长一段路,两旁的和服仍在,仿佛跟随他们的移动延长。蒲萄咽了咽,探头望前方。 尽头并没有离他们更近。 “跑不出去吗?” “嗯,我认为没这么简单。” 说完,房间恢复死寂,前面一件件暗沉的和服静静地挂着,静静地观察两个活人。 而身后的和服背向他们,衣架的钩子乍看如同低垂的人头;纵列望去,是一列列沉睡的孤魂。 此刻死寂能闻落针,当噼啪一声响,两人的心弦猛然吓得断裂。 声音来自身后,他们机械地转身看去。 地板多了一条裂纹,往蒲萄脚下延伸。他们没来得及后退,地板徒然崩裂。转眼出现深不见底的地坑,毫无防备的蒲萄滑落黑暗。 “救命!” 反应极快的王小犬捉住她的手腕,吃力地拉她上来。 “捉紧我的手!” 他的脸憋成猪肝色。体型改变后,他的力气随之变小,要拉蒲萄上来不容易。 偏偏这个时候,蒲萄感到脚踝被冷冰冰的硬物捉住,她面如死灰。“有、有东西捉住我,它在拉我下去!” 说着,她的手腕下滑一寸。 王小犬不肯放手,双手使劲拉她上来。 但冰冷之物的力气更大,王小犬只够捉住她的手。 泪水打转的蒲萄眼神坚定,他产生不好的预感。 “老王,我们组必须有一个找到小丑。”她的语气不再慌乱,异常镇定。 “要找一起找!别松手!” “不,你也会掉下去。对不起。” 蒲萄立刻松开并拍开王小犬的手,迅速坠落黑暗。 “老板!!!” 地板随着他的呐喊恢复如初。 他呆呆地凝视完好无损的地板,刚才的一切似乎从没发生。待回神过来,他咬牙切齿地锤击地板,要砸出一个洞来救蒲萄。 他答应过老张照看老板。 洞没砸出来,倒是多了一些杂音,瞬时给他浇了冷水,他不寒而栗。 这时,他停下锤击的动作细听,不禁心跳加速,耳畔尽是砰砰直跳的声音。 没多久,心跳声夹着“嘎吱”的杂音。 嘎吱? 他回头并东张西望,忽见旁边这列衣架滑落一件和服,其软趴趴地伏在地上不动。 如临大敌的王小犬紧盯着地上的和服,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但嘎吱的怪声仍响着,他发现并非地上的和服发出。 还有别的……存在…… 他擦一擦鼻子的冷汗,仔细倾听远处的怪声。 嘎吱。 嘎吱。 地板传来细微震动,他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了验证,他深呼吸一口,慢慢地蹲下来,趴在地上。 挂着的和服都曳地,他迟疑地爬进和服丛中,鼓起勇气撩开一件和服的衣摆。 他要偷窥隔壁一列。 隔壁的过道昏暗阴沉,一双从膝盖断裂的脚慢慢地走着,皮肤青白无血色。 断脚步伐悠闲,地板因此嘎吱作响。其脚尖朝向和服,看似挑选合心意的和服。 王小犬抿紧嘴巴继续偷窥。 那断脚悠然走到某件和服旁,停留片刻。他以为断脚发现自己偷窥,连忙静悄悄地缩一缩脑袋。 下一秒,他听见衣架移动的声音,又探半个头偷窥。 这次他看见断脚直接走进和服丛中。不多时,某个暗红色的和服袖子动了,然后一件暗红色和服缓缓挤出过道。 王小犬随之目光上移。 暗红和服的衣领上没有脑袋,袖子也没有伸出手,只有一双赤脚露出衣摆下,带着和服款款走动。 他立马收回视线,逃回自己所在的过道。 哪知没等他完全爬出来,他发现伏在地上的和服自己“站”起来。 同样,和服上没有脑袋。 趁它背向自己,王小犬无奈地爬回和服丛中,用宽大的和服裹住自己藏一会。 嘎吱。 嘎吱。 这次,左右两条过道都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被黑暗笼罩的王小犬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同时留意脚步声的方向。 既然他和蒲萄跑不到房间尽头,就换一种思路。房间两侧是格子门,如果他跑去格子门那边呢? 当初三个房间是相邻,老霍、蒲萄与自己一门之隔的几率挺大,他决定冒险。 就在这时,他发现两边的脚步声逼近。 倒霉了,似乎都冲着这边走来,他开始质疑这件和服能不能隐藏自己。 他的针织手套配合职业能增加攻击力8%,一拳放倒它们争取时间逃完全可行。 单薄的布料是不堪一击的茧,王小犬握紧双拳,屏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靠听觉浮想联翩,他不动声色地将力气集中于右脚。 同一时间,两边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他很清楚它们是在自己旁边停下来。 204、小丑(十三,为夕天倦看收天幕加更) 坠落黑暗的蒲萄狠狠地撞到硬物上。 一刹那,刺眼的灯光令她不适应,眯起眼睛;同时水的湿气涌入鼻腔。 缓一会,她看清身处的环境——有马桶、写满吐槽的间隔门,这是卫生间的其中一个小间隔。 很快她便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 嘀嗒…… 心悸的水声又传来。 她犹豫一秒,然后战战兢兢地靠近间隔门,贴耳细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很安静,冰凉的水滴落在她的额头,缓缓划过苍白的脸蛋——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潮湿和霉味缠绕嗅觉,她半个身子紧贴门,不敢乱动。上面不停滴水,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自己。 她知道上面有东西。 左手极慢地挪向门锁,她要开门出去。哪知手还没摸到锁头,猝不及防的“砰砰”巨响吓得心脏跳出嗓子眼。 巨响似乎来自隔壁某个间隔,是重物撞击门的声音。蒲萄又惊又疑,担心是另一只幽灵从旁袭来。 期间冷冷的水滴不曾停止,她的脸已经湿漉漉。 她再没有犹豫,摸到门锁想逃出去,但门闩拔不动。突然,她似乎理解隔壁为什么砸门。 “老霍?老王?” 隔壁疯狂的砸门逐渐停下,响起令她惊喜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淡。 “蒲萄?” “老霍!你也在卫生间?我在隔壁!”带着霉味的水珠渗入她的嘴唇,她连忙吐出来,擦干嘴唇。 “想方法砸开门。”老霍的声音一如既往镇定。 有同伴在,蒲萄没那么害怕。她回头抄起马桶的水箱盖子,朝门锁狠狠砸去。这时,她看见大片阴影投于门上。 上面的东西还没离开。 而门锁还没坏,水箱盖子先裂开,她认为盲目砸不是办法。她凝视碎裂的盖子,视线落在鲜艳的红指甲上。 接着她放好碎了一半的盖子,用手指刮门锁。其实她不知道刮什么,就想试验而已。 刮着刮着,门闩拉开了。 心花怒放的她开门出去,谁知率先看见对面的间隔离自己不过咫尺,马桶上浮着黑色的东西。 蒲萄盯着那黑色,悄悄地后退去拿水箱盖子。 就在她后退的同时,那黑色开始升高,呈现鹅蛋形。曾经作为美术生,蒲萄当然知道那是人头的形状。 人头带着服帖的黑发升起,一双泡得灰白肿胀的手攀着马桶。森森黑发宛如瀑布倾泻,散发浓烈的霉味。 它的上半身露出不少,伏向地面想爬出来。 一抹白色晃眼过,随即狠狠砸它的头颅。 双手颤抖的蒲萄不停砸,也不停念叨“滚回马桶”。 水箱盖子将它往马桶里赶,不甘心的它抓着蒲萄的脚踝。 渗透皮肤的恶寒令她打冷颤,她把心一横,五指刮它灰白的手腕。 当她使尽全力一砸,竟然砸落地面,水箱盖子四分五裂。她定了定神,才发现幽灵不见,卫生间的过道回来了。 霍子川砸门的巨响仍在。 蒲萄连忙听声寻去,找到第一个间隔,那门随着撞门震动。 “老霍你后退,让我来!” 她先是用手刮门锁,然后双脚轮流踹门。踹了几遍,门终于松动。 里面的霍子川一拉门闩,顺利出来,只是全身挂满黄褐色液体,臭烘烘。 他的表情也臭烘烘,外露的皮肤长满红点,间隔的地面满是白色碎片。 蒲萄忍着不捏鼻子说:“这里有洗手台,出来冲洗一下。” 沉着脸的霍子川步伐僵硬,眼神充满对自己的嫌弃。尤其他来到洗手台前面,看到镜中的自己如此肮脏狼狈,双拳咯吱作响。 “老霍,洗个脸吧。” 蒲萄打开水龙头,流水声冲淡霍子川的杀气。 他敛了敛神,脱掉绑着手脚的衣服,然后脱下单薄的外套,拧开水龙头洗脸。 蒲萄也洗一把脸,凉水的刺激有助于她冷静。可当她带着水珠抬头,身后出现红色大嘴的白脸,吓得她失声尖叫。 红色嘴唇勾起,脸上两道红痕随着笑容变成括形。 霍子川立马唤出【木乃伊的绷带】。 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戴白手套的双手掐着霍子川的脖子,并张开血盆大口。 转身的蒲萄打算抓小丑的手,不料他们背后根本没有人也没有鬼。再看镜中,保持诡异笑容的小丑盯着他们,手掐霍子川。 小丑在镜里,她没法用指甲抓。 “嘿嘿,自以为是的孩子们。”镜中的小丑说话了。“根深蒂固的恐惧并没那么容易消除。例如——” 还没说完,小丑的脸变成另一张十来岁少年的脸。 霍子川见状,表情憎恶夹杂一丝忌惮。 少年凑近他的耳边,笑着低语:“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困在卫生间一晚,出来的时候别人以为你掉进粪坑。噢还有,同学和老师看你的眼神……嘿嘿,你还记得吧?” 记忆深处中,嘲笑、嫌弃、责备的眼神陆续重现霍子川的眼前,他被迫回到极其难堪那一天。 那天起,他患有严重的洁癖:身体上、精神上和人际上。 霍子川难受的表情开始扭曲。 蒲萄盯着镜子抓少年的脸的位置,而脸憋通红的霍子川唤使绷带捉小丑。 奈何小丑在镜中,绷带不起作用。 “怎么办?”蒲萄手忙脚乱地挠空气。 “……打破……镜子……” 于是她飞快地钻进一个间隔拿水箱盖子。 少年穿着小丑苍白的戏服,而且比霍子川高,轻易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霍子川,你根本没有长大。” 少年掀开脸,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几乎窒息的霍子川闭上眼不看它的喉咙深处,喃喃自语:“我曾经失去朋友,现在得到了朋友。你不是恐惧,只是憎恶而已。” 少年的不甘心,恶狠狠地吓唬:“你会害怕的,你会永远埋葬在黑暗的一天。” “……放屁!” 他龇牙咧嘴地嘶吼,然而霍子川毫无惧色,抽搐的他变回小丑滑稽的脸。 乒乓!水箱盖子及时砸破镜子,霍子川摔落地。 “咳咳!”他咳嗽着爬起来。 “成功了?” 蒲萄看看旁边,看看分裂的镜子,惊喜地发现小丑不见了。 “成功了!!!” 伴随这声大喝,过道尽头的石砖哗啦啦地坍塌,冲进来的小毛孩像英勇的超人。 “咦?怎么是卫生间?” 蒲萄和霍子川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王小犬。 205、小丑(十四) “太窄了吧?” 三个小毛孩挤进狭窄的坑道,正是张小南他们。坑道的缝隙恰好能容纳一个小孩通过,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贴着石壁穿过去。 石壁嶙峋锋利,地面坑坑洼洼。 “没办法,谁让我们选了这条路。”张小南无奈地叹气。 当他们成功穿过去,黑乎乎的垃圾堆呈现眼前,湿漉漉的地面反射周边的水光。 可惜光线太暗,他们没注意到脚下深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便掉落水里。 冰凉的水浸没头顶,张小南快速地向上游,哪知一冒头,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是一条走廊,他浸泡在倾泻走廊的水里。水面黑漆漆,看着不干净。打激灵的他站起来,发现水只淹过脚踝。 又是小丑的把戏。 整条走廊的地板被黑乎乎的水淹没,左边墙壁的高处有不锈钢窗户,右边墙壁则有铁门和窗。 外面昏沉的日光投进来,铺洒水面上。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迈步,想透过其中一个窗口窥视屋里。然而这些坑爹的窗户颇高,他只够得上窗台。 望不清里面,他干脆找能打开的铁门。 没多久,有一扇铁门被他吃力地推开,黑水随着铁门哗啦啦地往里流动。 砰! 他刚迈进简陋的出租屋,铁门果然自己关上。 黑水浸屋,水面荡漾窗户透进的日光。 张小南提着平底锅环顾大厅,惊讶空荡荡的厅里没有家具,空有一面镜子挂墙。他孤零零地伫立大厅中间,湿气充斥鼻腔。 水面倒影他孤独的身姿,镜子倒映他疑惑的脸。 他盯着水面沉思,揣摩小丑会不会故技重施召唤楚阿姨。 很快,现实给他一巴掌。 脏兮兮的墙壁突然浮现无数面具:白色,眼部破两个洞;嘴角翘起,在笑。 直到所有墙壁挂满笑着的面具,张小南也没看懂小丑的意图。 他低头看平底锅,灵机一闪,舀一些水往最近的面具泼去。 被泼的四块面具湿漉漉,黑洞洞的眼睛朝向张小南,似乎抒发不满的情绪。 “你们不说话我更方,来点声音好吗?” 仿佛听出他嘲讽,淋湿的四块面具像调了水的颜料扭曲,显得笑容异常变态。渐渐地,变态如同病菌传染开去,其他面具也扭曲。 “呵呵呵……” 不友善的冷笑从这头蔓延到那头,此起彼伏,一声叠一声宛如回音。 笑声令人烦躁,张小南一边揉耳朵,一边走近某堵墙壁。 见他走近,那堵墙壁的面具笑得更欢,嘴角将近裂至眼睛。 啪。 某个面具扭曲的嘴巴被平底锅掌一嘴,圆形的眼部似吃惊地瞪着张小南。 他好奇地拿开平底锅查看面具,果然面具裂开。 可惜全屋的面具太多,如果他逐个拍打,会失去做饭的好工具。算了,不如试下讲道理。 “你们笑什么?说来听听。”他扛起平底锅问裂开面具旁边的同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该面具的笑声小了,笑容的幅度随之变小。 怂了。 “别来烦我!” 说话的不是张小南,而是陌生又有些耳熟的女声。 “我……我不喜欢病娇类型!” 往事不堪回首。 他记得了,这是学生时代他表白过的女生,当时她就这么拒绝自己。 “天啊,公开处刑吗。” 他话音刚落,又响起不同的声音。 “那个男孩看起来怪阴沉的,小华你别跟他玩。” “靠!那个死阴沉的,害我今天倒霉丢了五块钱,以后看见他要绕路。” “妈妈,那个哥哥是不是坏人?” “张先生,我们公司有意招聘积极向上的年轻人,你的形象不太符合……” …… 不同的声音,相似的意思,构织他的前半生遭遇。嘲讽、嫌弃、害怕的情绪交织成记忆网,拖拽不堪的往事丢在他面前。 张小南静静地听着它们嘲讽,就算早已习惯也难免有些伤感。 但老子现在活得很好! 他提着平底锅走到镜子前面,看见镜中的自己换了一个样子。 镜中的他刘海遮眼,长到鼻梁,乱糟糟的头发不怎么修剪过。他驼背低头,十分没有自信。 这真不是马丁? 咳,马丁才不会驼背。 他特意检查自己的刘海有没有过长,幸好还是英朗的短发。他又试着举起左手,镜中人却没有动。 原来是幽灵。 “给个机会你说话,否则我砸坏镜子。”说着,张小南唤出激光笔握在手里。 镜中人突然扑到镜子前面,吓了他一跳。 对方顶着遮挡眼睛的刘海贴镜子,嘴角吊起露出夸张的笑容。 “你肯定不是我,我的表情不会这么浮夸。” “……” “你想干嘛,直说吧。” 对方保持僵硬的笑容。“我就是你,内心深处的你,阴暗的你。” 张小南无奈地挠头。“大哥,你伪装我之前能不能去掉翻译腔?我们种花家不这么说话,应该改成:我就是藏在你内心的阴暗面。” 对面的笑脸收敛了一点,若有所思状。片刻,他沉着脸说:“你不想承认自己?你在掩饰内心的恐慌。” “不如你向我们的心理医生学习下?” 砰砰砰!镜中的张小南开始用头撞镜子,一边撞一边展露笑容。 张小南干脆砸镜子。 当镜面四分五裂,镜中的人拔高了身形,换上苍白滑稽的小丑服;发际线奇高,红色卷发。 他鲜红的嘴巴弯弯,笑容诡异,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伸出破裂的镜面。 “孩子,恐惧永远存在,永远,永远……” 张小南心头一动,暗暗记下他的话。 “面对你,我有没有恐惧,你最清楚。” 伸过来的双手蓦然停住。 “恐惧不会消失。” “但会变弱。” 顿时,那双手像镜面一般裂开,碎片掉落水里。 下一秒屋里的水位高涨,不停上升,从膝盖升到腰部,直至淹过他的头顶。 这一次他又使劲向上游,然后冒出水面透气。 “又看到你们俩真是太好了!” 旁边是霜子湿漉漉的脑袋和光头哥反光的脑袋。 “你遇到什么事?这么久才浮上来,我在水里找不到你。”霜子皱着眉擦脸。 被妹子关心,张小南有点难为情,转而催促他们快上岸。 “我突然有一个疑问。”他爬上岸说:“你们以前下副本的时候,手机会受到干扰黑屏吗?” 206、小丑(十五) “阿嚏——”光头哥揉揉鼻子,看向霜子笑道:“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咳,我之前下副本的时候没有试过手机黑屏,连没电也没试过。” 张小南点点头,瞅拧头发的霜子。 “我的手机貌似一直可以亮灯。” “我试过一次。”张小南接话:“那是在梦境中,手机没电。” 光头哥和霜子面面相觑,想起遇到鬼画的时候手机失灵。“你想表达什么?我们在梦境里?” 他紧皱眉摇头,喃喃自语说不是这么简单。 言谈间,前方的垃圾堆出现一闪一闪的光芒,时而红色,时而绿色,时而蓝色,为下水道增添马戏团的氛围。 借着光芒,三人望见垃圾堆的斜后方耸立堆积如山的物体,有人影绕着它漂浮。 张小南肃然叮嘱:“这里就是小丑的躲藏的地方,小心。” 霜子连忙往群组打字。 啪沙,对面的垃圾堆突然落下脏兮兮的布,露出红绿蓝的光源——一个表演木偶戏的箱子,里面有一个小丑木偶、三个小孩木偶。 他们猜不透小丑的意图,静观其变。 “嘻嘻。” 突现的笑声像是来自老式收音机,音质不太清晰。 “来吧,孩子们。” 这时,四个木偶动了,它们的身躯和四肢被细线操控,但看不见操控的人。 “这是属于你们的表演。会笑,会哭,会欢呼,会死——潘尼歪斯小丑隆重登场!” 八音盒的音乐响起,小丑木偶手舞足蹈地接近三个小孩,可是三个小孩作出防备的动作,并不欢迎小丑。 “来玩呀,宝贝们。” 它扭头看看三个观众,鲜红噙血般的嘴巴笑得浮夸。当它再朝向小孩木偶,飞快地蹦跳过去。 一晃眼,离小丑木偶最近的小孩木偶脑袋掉落,咕噜噜地滚动。最后毫无生气的脸朝向观众,吓得霜子和光头哥紧张。 接着另外两个小孩木偶的脑袋也飞落箱底。 “嘻嘻嘻!” 硕大的头猝不及防地穿破箱底,白脸红卷发,血红的嘴,赫然就是潘尼歪斯小丑。 它发出欢乐的笑声,回荡广阔的下水道。 “出现了。”光头哥第一次见小丑的真容,紧张兮兮地悄声问:“现在怎么办?” 低头霜子给手机解锁,看一眼聊天群组。“他们在找小丑的巢穴。” 两组花费的时间相差无几,张小南镇定地叮嘱:“到这境地,拖延不了时间就先行动。记住,别害怕它,最好藐视它。” 霜子和光头哥乖乖地点头,于是三人慢慢地绕开垃圾堆走。 木偶箱里的小丑头,随着他们移动而转动黄色的眼珠,脸上红色的括弧是第二道笑容。 忽地,它的脑袋缩回木偶箱底下。 它不见了,八音盒的音乐戛然而止。 “镇定,别慌。”张小南压低嗓音。 “嘻嘻嘻!” 一个黑影从垃圾堆弹出来,光头哥下意识地捏尖叫鸡。然而只有尖叫鸡喊破嗓子,小丑的尖叫并没响起。 “好有趣的玩具!” 阴阳怪气的话音刚落,光头哥被踢飞到远处。与此同时,一只白手掐向霜子,张小南见状,急忙挥平底锅。 哪知另一只手揪起他的后衣领,手短的他挥不中,结果他和霜子一同被提起。 他不意外小丑能碰自己,因为它不属于幽灵。 阴鸷的黄眼左右打量两个小毛孩,似乎在纠结先吃掉哪一个。趁此空隙,激光笔直射它的眼睛。 而霜子唤出金钟,借金钟的正气令小丑松手,两人狠狠地摔落地面。 “你只是一个滑稽的小丑,我们不怕你!” 捂着一只眼睛的小丑狠瞪两个小毛孩,勾起鲜红的嘴角。 “你们会怕的。” 它的脑袋突然变大几倍,压制外表柔弱的霜子。 旁边的张小南挥平底锅拍它的脑袋,可是头发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凹痕,并没有击退它。 果然,意识流不好对付。 他又唤出喷火吹风机,尽管烧焦它的头发,它的脑袋完好无损。 剩下【死神的镰刀】和【琦玉的气势】,他深知可能没什么用。小丑代表黑暗混沌,在这个世界观里它不死不灭,有恐惧就有它,物理攻击作用不大。 底下的霜子立刻使唤金钟笼罩小丑,爬来的光头哥掷出【定身飞镖】。 下一秒三人绝望。 小丑的身体长出六条胳膊,一些拍开飞镖,一只变大的手掌裹住变化中的金钟。 “快收回道具!”张小南声嘶力竭。 “她没时间关注其他人。” 它的脸徒然掀开,露出层层叠叠的密集牙齿。张小南暗道不好,喊霜子闭眼。 须臾,橘色的光笼罩无助的霜子。 与此同时,小丑用六条胳膊攻击张小南和光头哥。 小丑其中一条胳膊扶正她的头,逼她的脸朝向自己的喉咙。 橘光穿透她的眼睑,她死也不睁眼。 “我不怕你,你吃不了我。” 橘光黯淡一秒就再度强盛,显然一个人的意志力还不够对付它。 接着模糊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乱七八糟的声音缭绕耳畔。 霜子咬紧牙关,死也不睁眼。 身体多处擦伤的张小南和光头哥被攻击分散,喘着气躲在垃圾堆旁边。 张小南忧心忡忡地回望一群漂浮高空的孩子。 既然道具对小丑没什么效果,只能打嘴炮。 别怕它,藐视它。 张小南握紧双拳走出垃圾堆,直视小丑的后背大喝:“你只是一个派气球的滑稽小丑,是个几乎秃顶的大叔!” 小丑的背影凝滞一秒,三条胳膊又甩来。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大喊:“你只是逗人笑的滑稽角色!” 胳膊的攻击速度慢下来,他弯腰躲过。 对面光头哥听见后,大声附和:“弱鸡!你是一只会化妆的小鸡!” “你是一条虫子!” “你是瘦弱的老人!”闭眼的霜子脱口而出。 小丑猛然一哆嗦,体型变回寻常大小,六条胳膊开始软绵绵。 张小南和光头哥肆无忌惮地逼近,“你是弱小的孩子!” 合上嘴巴的小丑不但身体小了一号,而且心虚地溜去垃圾堆。 207、小丑(十六) 微弱的光线照在脸上,奇怪的心悸促使张小南睁开眼睛。 他仰着头,望见头顶是铁丝交错的窨井盖,微弱的月光从窨井盖射下来。他看向四周,震惊不已。 竟然是这样。 颜色是血红的气球静静地在逼仄潮湿的下水道飘荡,缓缓向前,停在通道阴暗的尽头。 灰暗的下水道唯气球鲜红,如同孤独跳动的心脏。 追来的王小犬等人随着气球停下,生怕又有突变出现。 此刻两侧的管道沥沥滴水,淅淅涓流的声响像流动的血管。 黑洞洞的尽头出现一双煞白的手,抓着气球的绳索,苍白滑稽的服装逐渐浮出黑暗。 鲜红的气球被缓缓移开,露出后面化了妆的白脸。黄眼直勾勾地盯着三个小孩,红唇笑了。 “它就是潘尼歪斯小丑。”王小犬第一次见小丑的真容。 很快,拿着气球的小丑向右走,消失于管道尽头。 他们决定跟上去。 小丑区别于以前的boss,恨不得所有心怀恐惧的小孩来到它的巢穴受它折磨。 他们走到尽头右转,又是一段滴水、狭窄、黑暗的小道,三人的手机亮光驱散黑暗。 比起卫生间的脏水,霍子川勉强接受滴落的水珠,但仍绷着脸。 刚才他们看到霜子挨着攻击发来的信息,了然道具对小丑杀伤力不大,甚至没什么用。 自从那条信息送达,另一组再无消息,三人忐忑不安。 待走出这段管道,浓郁的酸臭味袭来。眼前堆积岩石的空地更像地洞,中间堆放垃圾。 四处的墙壁穿插生锈的管道,它们的分布杂乱无章,有的穿透墙壁伸出来。他们走过的通道就是穿墙而出,约离地面一米。 三人小心翼翼地跳下地面。 “你们看那边。”蒲萄悄声提醒旁边两人。 透进月光的地方,莫名的物体堆积如山,数不清的人影绕着那座高山漂浮。 嘎咯嘎咯,猝不及防的怪声是王小犬一生难忘的骨折声音。 垃圾堆后面,率先冒出长发曳地的脑袋,接着是灰白畸形的胳膊,它带着嘎咯嘎咯的声音爬出来。 蒲萄拿出弹弓,被王小犬抢先一步。 “我要证明,我已经克服对伽椰子的恐惧。” 三人走近爬出来的伽椰子,其中王小犬走在最前面。他活动手指走到伽椰子跟前,盯着她黑森森的长发,戴针织手套的拳头砸在她脑门上。 “你不是伽椰子。” 被揍的伽椰子忽而全身抽搐,黑发变成红色卷发,身上穿着苍白的服装。滑稽的是,它的双腿左右蹬着,仿佛在跳舞。 王小犬立刻后退。 它昂首,朝三个小毛孩咧嘴笑:“欢迎来到潘尼歪斯小丑狂欢的舞台,三位小客人!” 它竟然跳着舞站起来,不知何时捡起一只血淋淋断手,一边跳舞一边挥动断手笑。 偏偏它的眼神明亮纯真,如孩子挥舞钟爱的玩具。 “变态!” 蒲萄瞄准它弹石子,啪的一声惹怒小丑。它丢掉断手,嘶吼着浑身抽搐,双臂变成镰刀状的螳螂腿乱挥。 三人骤然东躲西藏。 机敏的王小犬一侧身,锋利的螳螂腿砍落岩石。岩石瞬间裂开两半,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 “你们狂欢!尖叫!哭泣!恐惧!混乱!嘿嘿嘿……” 疯癫的小丑一边大笑,一边乱劈,碎裂的石头随处可见,垃圾沾着水珠飞溅。 不一会儿,它降低音量,似给儿子低语:“我闻到,我感觉到,你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已经萌芽!嘻嘻嘻……” 阴阳怪气的大笑回荡下水道。 修长的螳螂腿横劈霍子川头顶,幸好他及时蹲下。随即他争分夺秒跑开,“别硬碰硬,打心理战!” 躲避的蒲萄和王小犬酝酿词汇。 “鸡窝头,你一个过气的小丑撒什么野!”躲在岩石后面的蒲萄,鼓起勇气大骂。 闻言,小丑愣了愣。 “你只是一个逗人笑的猴子!”王小犬也从垃圾堆探出头大喊。 霍子川则站在岩石旁边,面不改色地鄙视小丑:“龟缩在下水道的胆小鬼,吓唬孩子的弱者,连拄着拐杖的老人也不如。” “不!我不是!” 它厉声一喝,狠狠地劈霍子川。 “活在黑暗的老鼠,吃垃圾的蛆虫。” 小丑猛地停下攻击,其螳螂腿变回胳膊,却张大嘴巴扑过去。 “困在笼里的猴子!” “虚张声势的丑角!” 唾骂来自多个方向,恼羞成怒的小丑再次朝霍子川张大嘴巴。不料,早就憋一肚子杀气的霍子川一拳捶它的大额头。 紧接着,拉紧弹弓的蒲萄边喊边松开橡皮:“丑陋的鸡窝头,我们不害怕你!” 飞速射/去的小石子承载她坚毅的意志,砸在小丑身上的时候荡漾浅淡的涟漪。 空气产生震动一般,刮起酸臭和潮湿的风吹拂三人。 剧烈的心悸令霍子川睁大双眼,他先望见头顶投进微弱月光的窨井盖。 他懵了一秒,才发现身边漂浮着许多小孩,面前是形如高塔的垃圾,垃圾中夹着断臂。然后他愣愣地低头,惊觉自己离地面十几米高。 脚底凉飕飕,心悸来自升上高空的失重感。 怎么回事。 须臾,他的身体迅速下坠,余光处还有两个人影下坠。 “快抓紧!” 霍子川吃力地抓高耸的垃圾堆,终于抓住自行车生锈的把手。他拉着把手一路下坠,最终卡在五米左右的高度。 其余两人接连发出喊声和垃圾堆倒塌的动静。 乒乒乓乓,大动静响彻下水道。 双腿曲起的霍子川跳落地面,借打滚卸力;蒲萄和王小犬则是滚落地面,腰酸背痛。 他们仰头望多不胜数的漂浮孩子,叹为观止。 “既然你们醒了,快过来帮忙!” 声音青涩,像是老张的? 霍子川和王小犬的思维逐渐活络,醍醐灌顶,明白两条通关规则的真正含义。 王小犬只想吐槽:神特么的意识投射!神特么的两组同时打boss! 都是坑! 待回神,三人发现身处的“地洞”闪烁深蓝色光芒,闪得眼疼。而墙壁多了一道巨大、不像人形的黑影。 蒲萄指着那庞然大物惊呼:“那是什么?” 208、小丑(十七) 三个蓝色的光球在上空盘旋,带着无数电弧,闪烁的蓝光令人眼疼。 光球下,庞然的身躯六臂八腿,蜘蛛一般。红发头颅巨大,竟有潘尼歪斯小丑的脸。 他们目瞪口呆,一刹那信心动摇。 那是怪兽的范畴了。 “别直视光球,那是死光!”远处的张小南大喊。 小丑扭头看去,阴恻恻的眼神迸发恼火。“又来三个,我送你们回去漂浮!” 修长的腿横劈三人,他们才看清腿的末端是月牙状的钩子,异常锋利。 王小犬急忙推开两人,匍匐闪避的一刻,他双手抓住擦过头顶的长腿,意图限制小丑移动。 另一条长腿接连攻击王小犬,边上的蒲萄立马拉弹弓。阻缓的一息,王小犬抱着长腿打滚溜走。 同一时间,一个人影扛着一把镰刀跑来,不留情地砍王小犬抱着的长腿。 “噢!该死的小屁孩!”小丑放声大叫。 忽闪的蓝光打在张小南稚气的脸上。他刀下的长腿虽然断裂,但【死神的镰刀】刀刃增加三条裂纹。 地洞没有出现,潘尼歪斯小丑没有被拉回地狱。 张小南彻底打消使用道具的念头,收起【死神的镰刀】。 这时,小丑发现断腿无法再生,惊讶又饶有趣味地打量张小南,发现新奇的玩具般欣喜若狂。 “嘻嘻嘻。孩子,把你的玩具给我,我就放你走。” 张小南朝它鄙夷地竖中指。 “孩子,用玩具交换你的性命,只有你能够离开哦。” “谁说我们一定会死?” 小丑旋即恢复阴沉的表情,六臂七腿疯狂横扫。“死吧死吧死吧!死亡的表演拉开序幕!” 飞沙走石,垃圾堆倾倒,地面的积水飞溅水花。 六人抱头东躲西藏。蹲在岩石后面的张小南,瞧着四周有坑口和管口,决定召集六人躲一阵。 趁攻击转移,他抱头跑向坑口,以小丑的体型一定钻不进来。他靠着嶙峋的墙壁,打手势呼唤其他人躲进来。 光头哥和霍子川看准长腿扫别处,百米冲刺般跑过来。 而王小犬正躲避小丑也带钩子的手;霜子挥舞棒球棍抵挡一条长腿,旁边的蒲萄帮忙掷碎石。 眼看他们三个分身乏力,张小南暗暗唤出马丁和弥珍拖着小丑。 两个幽灵没有现身,一个化成阴风偷袭,另一个启用时间停顿。 似有所感的小丑眯起眼睛审视四周,勾起红艳嘴唇。“有趣的东西,适合成为黑暗的养分。” 话音刚落,上空盘旋的三个光球降落。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南强制召回马丁和弥珍,紧张得一身冷汗。察觉有趣的东西已经消失,小丑失望地大肆破坏。 与此同时,王小犬他们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多处皮肤擦伤。 正因为有团队防御,所以高空坠落的时候他们没有脱臼和骨折,不过腰酸背痛。加上躲避小丑的攻击,其他人也挂彩。 “这算是小丑的终极形态,你们苏醒前,靠我们三个的意志力不够。”张小南擦拭脸上的汗水,汗和污垢沾一块,使脸脏兮兮。 坑外轰隆隆,坑内凝重万分。 光头哥略显挫败,不知所措地挠头。“我们的攻击道具没什么用,辅助类倒是有些用,但维持不了多久。这小丑,是我见过最难搞的boss。” 霜子和蒲萄的手发抖,是疲劳和惊险所致。 张小南见状,给每一个人喷【冷静喷雾】,让他们快速平复情绪。 “我们继续出去口嗨?”王小犬用衣袖擦一把脸,反而让脸更脏。 张小南蹲下来回忆第二部电影的情节。“你们觉得,我们醒来后通关规则还有用吗?” “哪一条?”霍子川一针见血。 “不可改变历史,却能改变小丑存在的状态。” 他们仔细琢磨这条规则。 “我们藐视小丑才醒来,你们呢?” “一样。” 张小南若有所思。“那小丑现在应该很虚弱。” 霍子川和王小犬恍然大悟。 “出去吧,我们要说服自己小丑只是虚张声势,说服小丑它只是一个弱小的生物。我们能行的。” 外面的庞然小丑孜孜不倦破坏,叫嚣着要该死的小孩出来。 “我们出来又怎么样,你杀不死我们。” 小丑蓦然停下攻击,转头看六个脏兮兮的小孩。它巨大的身躯带威慑,举起六条胳膊,“呵呵呵”的嘲笑声回荡。 “我是破坏神,杀你们轻而易举。” “不,你只是一个小丑而已,普通的小丑。”张小南平静地注视爬过来的小丑。 “不!我是灭世的破坏神!” 它张大嘴巴扑过来,黑洞洞的嘴巴满是尖牙。 “滑稽的猴子滚回笼里!”王小犬硬着头皮大喊。 “你是羸弱的老女人!” 扑来的小丑一个激灵,合上嘴巴,甩去一条腿。 蒲萄急忙大喊:“软绵绵的棉花糖杀不死人!” 言毕,小丑吃惊地瞧见那条腿软趴趴地垂下,毫无攻击力。 “没错,你是一团棉花,是一个布娃娃!” 大惊失色的小丑缩小一倍。 “别说了!闭嘴!” 它开始慌了,然而六人反过来逼近。这一次,它切实感应到六人不屈服的勇气和意志,反过来侵蚀它的黑暗力量。 “布娃娃!” “丑角!” “胆小鬼!” “住口!”它所有腿和胳膊瞬间软趴趴,然后缩回体内,剩下寻常的四肢;体型也变回寻常大小。 奏效了,眼神坚定的六人继续口嗨:“你是小老鼠!胆小的老鼠!” 小丑的头瞬息万变,时而变成老鼠头,时而变成布娃娃的头,时而变成猴子头…… 他们一步步逼近,身体矮了一截的小丑不停后退。 “求你们别说了。” 随着六人的意志力和言语攻击,小丑的身高变得与他们一样,脸部皮肤因脑袋缩水而皱巴巴。 而盘旋的三个光球愈发黯淡。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就是一个弱小无助的老人而已。” “脸真丑。” 背靠岩石的小丑等同四岁小孩,脑袋的皮肤层层叠叠,四肢缩短,大眼睛流露惊恐,成了受人唾弃的小可怜。 “求你们别这样,别说了。” 两个女生暗暗警告自己,别被它现在的外表迷惑,继续狠骂:“丑八怪!破娃娃!臭老鼠!” 小丑发出一阵哀嚎后缩小成婴儿的体型,四肢短得可以忽视。脑袋的一层皮紧贴岩石,准备融化一般。 “我们不怕你,你没存在意义了。” 随着小丑哭号,三个光球变小直到消失,融化的小丑剩下一道印痕。 209、不洗袜子多酸爽 下水道的酸臭味消失,阴暗被白炽灯光取代。张小南看看自己的手,尺寸终于对了。 回来了。 通关了! 擦伤的伤口消失了。 “弥珍、马丁,你们没事吧?”他第一时间唤出他们。 实体化的弥珍和马丁出现眼前,前者转圈子检查自己,后者垂头丧气。 “对不起顾问先生,我帮不上忙。”消极的气场包裹马丁,他为时间停顿无效而惭愧。 见他们丝毫无损,张小南既松一口气又欣喜。“不用自责,潘尼歪斯小丑是原始的黑暗混沌,属于创世魔神一类,我们的道具在它面前等于玩具。” “就是嘛!”弥珍大咧咧地拍马丁的肩膀。“不是我们的招数没用,是boss太厉害太高级,证明我们有提升的空间!” “你什么时候变得善解人意?” 弥珍不满地瞪张小南,小嘴撅起。“会不会说话,我一直都善解人意的。你太不了解我,失望。” 得,他闭嘴。 “呼噜噜……” 旁边响起轻微的呼噜声,一人二鬼侧目而视,原来是累坏的亚纳尔打瞌睡,肚子微微起伏。 坏笑的弥珍走近亚纳尔,捏一捏他的粉嫩小脸。“哟,这都没醒来。” 张小南打哈欠,也累坏。可惜还不能睡,下水道的臭味记忆犹新,他必须从头洗到脚——还是先看结算才心安。 此次获得能量值3711,加上之前积累的破两万,共22192能量值。离活动开启还有半个月,他的入场券稳了。 他愁的是老板和霜子的入场券。 经过这一次副本,老板的能量值勉强破万,但霜子的差远了,最多八千能量值,他开始沉思如何带蘑菇党。 他一边摸下巴思索,一边查看随机送的道具。 【名称:恶灵面具】 【品质:一般】 【功能:伪装恶灵十分钟,冷却时间半小时。颤抖吧,胆小鬼!】 嘿嘿,好东西。 接下来他第一次抽奖抽到10点环保值,还算满意。 第二次抽奖,抽到的道具使他皱眉。 【名称:一只男生宿舍的臭袜子】 【品质:不怎么样】 【功能:朝着幽灵丢去,比符箓好使,就是气味大了点。】 张小南第一次祈祷快递大哥不要出现。然则五分钟后,屋里弥漫浓浓的咸鱼臭味。 一只臭袜子抵得上一屋臭袜子。 “快收好,臭死了!你不收好我们不再出来!” 弥珍和马丁万般嫌弃地捏着鼻子,远离张小南打开的包裹。 “看来驱邪的效果非常好。不过你们确定,跟臭袜子呆在文具袋就不被熏着?” “!!!” 幸灾乐祸的张小南将那只臭袜子收回文具袋,然后去洗澡。弥珍和马丁进退两难,纠结回文具袋好还是不回好。 夜深,“超级咸鱼队”的群组还没平静下来,光头哥给两位女士细心分析地狱副本的不同。 光头就变强:“这是我第二次下地狱副本,总的来说地狱副本的任务描述不会直白,增加绕来绕去的规则。” 霜子发来抱拳的表情。 葡萄子:“原来是这样,下地狱副本真的身心疲惫。” 史蒂夫:“所以我们尽量挑白天下地狱副本。@霍霍霍@咸鱼君,睡了?” 咸鱼君:“在窥屏。都报一下当前的能量值。” 王小犬和光头哥接近两万能量值,蒲萄的九千多;霜子的最少,只有七千多。 光头就变强:“霜子妹子,你要加把劲了。” 韩霜子:“我会的。” 张小南趴在床上看手机,下巴枕着枕头,里侧是呼呼大睡的亚纳尔。他将手机调静音,飞快地输入。 咸鱼君:“如果想赶得及,葡萄子和霜子要下团队副本,下一次3v3的能量值等于一次地狱副本,结算的能量值随人数递增。但通关失败会扣除能量值,比较冒险。” Σ(°△°) 两个妹子纷纷发震惊的表情。 史蒂夫:“去5v5比较稳妥,下完后霜子的能量值肯定破万。” 葡萄子:“我还是稳妥一点,下普通和地狱副本吧。” 霜子:“嗯嗯,如果再扣除能量值就真的赶不及了,我尽量多下普通副本吧。” 那头的光头哥在被窝里玩手机,两个拇指迟迟没有打字。 以前下副本的时候,他听其他用户提过,人数越多的团队副本难度越高,得到的能量值也越多。 他叹着气挠光头,担心自己拖后腿,不过带她们通关普通副本还是可行。 于是他打出几句话。 光头就变强:“(^_^)如果你们再下普通和地狱副本,可以找我,我晚上和周末都有空。” 葡萄子:“好啊。霜子什么时候再有空?一起呗。” 韩霜子:“我明天下午休息,下周的晚上都有空。” 两个妹子已经约好跟光头哥一起下本。 咸鱼君:“很晚了,具体的明天再聊,今晚睡个饱。” 一夜无梦,他和亚纳尔一起打呼噜。 翌日天没亮,五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半睡半醒的张小南因右脸疼醒。 “起床晨跑!” “有闹钟为什么还要踢我?” “因为你还没睁开眼。”环手抱胸的亚纳尔坐在床边,习惯性皱眉。“今天换个地方跑,去儿童公园。” 他眯起眼睛端视心事重重的亚纳尔。“有猫腻。” “一分钟内换好衣服。” 打着哈欠的张小南戴上口罩,背着亚纳尔慢跑到儿童公园,离社区相隔一个车站。 路上的早餐档口飘来诱人的香味,亚纳尔忍不住多嗅几口。 “为什么去儿童公园?” “等会你就知道。” 夜幕还没退去,路灯的昏黄光线照亮街道。冷冷清清,寒风萧索,街上只有他晨跑。 雾霾未曾散去,他想起落灰烬的寂静岭,同样一片白茫茫。 到了儿童公园,晨跑的市民变多。张小南听着亚纳尔的指挥,沿着树荫下的跑道慢跑。 “停。” 跑到某树下,亚纳尔突然喊停,然后跳落地面。 簌簌,张小南头顶的凋零树冠有动静。他刚想后退,迅捷的小身影跳下树冠,并带起寒风扑来。 他下意识挡脸后退,却见那小身影踢亚纳尔,动作不是闹着玩。 210、晴天霹雳 亚纳尔迅速侧身,手掌横劈来袭的腿。 “嘻嘻,不错。反应没有变迟钝,证明你没有松懈。”小身影站稳,乌黑卷发披肩,混血儿的脸荡漾微笑。 “我不会松懈。”亚纳尔似是解释,又似是辩驳。 吃瓜的张小南打量混血儿萝莉,惊道:“是你?老霍的远房亲戚?噢不是,你应该和亚纳尔一样是天使。” 艾丽挑眉仰头,骄傲地环手抱胸。“总结的速度挺快,算是个聪明的人类。” 张小南一瞥鹌鹑状的亚纳尔,了然于心。“你是亚纳尔的女朋友?” 霎时,剩下寒风吹刮枯叶的声音。 他默默后退一步,因为感到气氛很不对。 可能太冷,亚纳尔的耳朵通红;艾丽则愣住,随即凶巴巴地挥舞粉拳,受击的对象是亚纳尔。 “开玩笑!谁是这家伙的女朋友!人类你别胡说八道!” 看着没有还手的亚纳尔,张小南又懂了。“是是是,我开玩笑而已,两位天使冷静点,想想见面要谈的正事。” “不跟人类一般见识。”艾丽瞬时恢复冷静,表情显得冷淡。“亚纳尔,为什么带他来?” 亚纳尔轻叹一声,“我们的光明力量消除不了那些恶臭的植物,可能需要人类的帮助。” 艾丽狐疑一瞥张小南。 “跑来的时候,儿童公园有淡淡的臭味,这里可能也有那种植物,我们顺道去看看。” 于是,一大两小刻意寻找臭味。 “艾丽,老霍为什么让你留下?”张小南好奇有洁癖的老霍如何接受与别人同住。 她不以为意,“因为我告诉他,你也是人类gm。” “?” 什么玩意? 亚纳尔也吃惊地侧目。 “那家伙居然嫌弃我带细菌,我说明我是天使也不肯让我留下,我只好出杀手锏。”她轻轻一甩卷发,朝两人眨眼睛。“当他听到你跟天使有关系,他就有些兴趣了。人类真是有趣。” “还有,昨晚他整个人泡在水里,又关在卫生间两小时,我多担心要另找人类gm,真是奇怪的家伙。” 原来昨晚老霍不是早睡,难为他了。 张小南戳一戳亚纳尔的肩膀,笑眯眯地问清楚:“gm和清道夫有什么区别?” “本质是一样。” “那老霍也是人类gm?” “算是,不如你帮我培养他?”艾丽笑容狡黠。“人类的潜能挺大的,我看好你们哦。” “多谢赞美,我不会上当的。” 循着淡淡的臭味,三人在公园的水潭岸上发现一棵幼苗,散发淡淡的臭味。与水的腥气混杂,晨跑的市民都不愿来这边。 幼苗的根是紫红色,茎和叶子是绿色。与幼苗接近的泥土呈深色,没有杂草或青苔。 张小南看见淡淡的阴气缭绕幼苗。 上次天黑,他没看清阴气。 艾丽凝重地蹙眉。“单是幼苗就这么臭,我相信开花后能令人类中毒了。用剪刀能不能剪掉?” 她特意带人类用的剪刀出门。 “我来剪吧。”亚纳尔拿过她的剪刀,蹲下来靠近幼苗。若隐若现的阴气袭来,他打心底排斥。 锋利的剪口夹着幼苗的茎,当他一剪,两片刀刃竟然仍夹着茎,剪不断。 张小南和艾丽感到不可思议。 “我连根拔起试试。” 张小南捡起一片枯黄落叶,以落叶隔着幼苗,用力拔。 出乎意料,他的手居然穿过幼苗的茎,他疑惑不解地回望两位天使。“幼苗是幽灵?” 显然,两位天使需要静静。 “你有带恶灵卡出来吗?”亚纳尔突然问。 张小南摸一摸裤兜,掏出两张恶灵卡。提前知道要来儿童公园,他留个心眼,带上弥珍和马丁。 艾丽心领神会,立马张开肉眼看不见的结界笼罩潭边。 “好了,可以召唤他们出来。” 转眼,茫然的弥珍和马丁现身。他们一看见艾丽就警惕,弥珍则像炸毛的猫。 “别紧张,艾丽没有恶意。”张小南立刻安抚二鬼。 “我对你们俩没兴趣。” 亚纳尔扯回正题:“我们发现另一棵有臭味的植物,但是剪不断、张小南碰不了……” 还没说完,弥珍诧异地看向张小南。 “植物鬼?” 他汗颜,为毛反应一模一样。 “应该没这种类。” 马丁睃两个严肃的小天使,猜道:“亚纳尔先生的意思是,想我和弥珍验证吗?” “没错。” 弥珍一瞄风中飘零的幼苗,撸起水手服的袖子说先来。 大家凝神目送她靠近幼苗。马丁和张小南跟在她后面,防止情况突变。 苍白的手伸向幼苗,一抓一拔。 拔起了。 连根拔起。 晴天霹雳哐哐地劈亚纳尔和艾丽的脑袋。 离开土壤的幼苗瞬间枯死,变成黑色的灰烬飘落地面。 “这……”一头雾水的弥珍看看大家。 “弥珍,你的手有没有影响?” “没呀。” 艾丽的拳头咯吱作响,碍于人类和幽灵在,她不好发作。 地狱那群混蛋居然敢这么干! 亚纳尔的眉心没舒展过。 “那个,要不我们先回去,你们慢聊?”张小南默默打手势,让弥珍回来。 空气渗出杀气,见势不妙的弥珍和马丁变回恶灵卡,回张小南的裤兜。 艾丽沉沉地深呼吸,平复情绪。“回去再聊吧,这事要先上报。亚纳尔,”她顿了顿,沉重的语气变轻快:“下次见面继续揍你。” 她说完就撤去结界,潇洒地离去。 张小南忍不住揶揄:“你们的感情真不错。” 亚纳尔狠狠踢他一脚作回答。 回程也是慢跑,他随便去买早餐。 周日的早餐店人多,他和亚纳尔要排队。 等待期间他玩手机,到“高智商三人组”骚/扰那哥俩。 咸鱼君:“太阳晒屁/股了!” 王小犬肯定还没起床,只有霍子川回复。 霍霍霍:“还在北半球。去不去3v3?上次不尽兴。” 张小南摸摸下巴,心想光头哥带她们去下副本应该没问题,光头哥还是靠谱的。 “去,等老王睡醒就约时间。” 下午,老霍发来组队邀请。 【匹配成功!欢迎超级咸鱼队与高能队!团队副本“猩红桌游”即将开启,难度★★★★(最高上限为五星)】 “哈哈,有人比我们不要脸!” 211、猩红桌游(一) 【超级咸鱼队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己方除猎杀值累计100的用户,增加5%防御。倒计时前,请用户接受本次副本的道具。】 黑暗中,一颗蓝色骰子和一张卡片悬浮眼前,张小南好奇地接过。 骰子正方体,蓝色,和普通的一样有1—6数字;卡片的画面类似游戏王,有角色和技能介绍。 图案是一条飞翔的西方龙,他觉得这条龙的外表有点像史矛革。 【名称:恶龙】 【背景介绍:史矛革是最伟大的龙!】 张小南:…… 您老人家皮太厚。 【开启技能条件:存储恶毒值100】 【技能一:口吐芬芳。毒舌影响所有生物的心智,因为恶龙不需要朋友。】 【技能二:恶龙的怒火。只能对法官使用一次,令他的审判无效。】 【弱点:法官,避免接受他的审判。】 张小南摸下巴琢磨,喃喃自语:“对队友恶毒也能存储恶毒值吗?” 接受道具后,冷冰冰的系统音继续宣读规则。 【本次副本隐藏各用户的职业和称号显示,但职业加成不变。副本以游戏形式进行,分三轮,请留心听场景中的指示。】 【传送倒计时十秒……】 张小南将骰子和身份卡片放进衣兜,然后整理文具袋。待黑暗消失,他身处“人”多势众的场景中。 装潢复古,近代风格。 墙壁绿色,气派的组合沙发是红褐色真皮座椅。窗帘花绿,木门敞开。 端坐沙发上的“人”栩栩如生,成人的高度;有的穿紫红旗袍,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穿灰色的长袍马褂。 沙发之外是站着的,有男有女,旗袍与马褂散发旧时代的气息。 它们一动不动,两眼无神。 他警惕地靠近其中一个旗袍女观察,很想戳一戳它的皮肤。 它盘起发髻,发丝折射昏黄的灯光,闻着有淡淡的塑料味。但五官极像真人,柳叶眉,单眼皮,樱桃小嘴,小家碧玉。 这些都是人偶。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活人,老霍和老王不知何处去。他扶着门框望外面,顿时认为留在原地比较稳妥。 门外蜿蜒的走廊暗沉,只有一盏竖立的灯笼泛幽幽黄光照亮一小角,整条走廊宛如阴司路。 那灯笼,跟房间里两盏照明的灯笼一样。 四方体,古典。 突然,悠扬的音乐打破静谧。 “叮咚!欢迎六位游客参观人偶馆!为了提高游客参观时的趣味,本馆特意增设游戏项目,游戏正式开始咯!首先是第一轮热身游戏!” “嘻嘻……”广播的声音转而低沉,语速慢条斯理:“请六位游客拿出你们入馆时得到的骰子,然后掷出一个数字。如果不掷,它们会发怒,祝大家好运~限时半小时。” 手机的提示音接着响起。 【第一轮:掷骰子。若第一轮不通过,扣除100能量值;反之,奖励100能量值。】 有奖励就有动力,张小南掏出蓝色骰子,蹲下来掷一下。蓝色骰子在地面旋转,慢慢地停下来。 他得到的数字是2。 【不要在意她的眼睛。】 手机屏幕出现莫名其妙的提示。 咕噜噜…… 一颗东西滚到脚边,他转头一看,竟是一只眼球。眼球没有沾血,滚的时候声音颇响亮,是假眼球。 他捡起眼球细看,黑色瞳仁倒影他茫然的脸,其手感硬梆梆。 咕噜噜…… 又滚来一颗,黑色瞳仁反射昏黄的灯光。 他拿着两颗眼球站起来,环顾四周静止的人偶,找哪一个人偶丢失眼睛。 带着一身咸鱼味的他信步移动,目光扫过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脸。 两盏灯笼不足以照亮房间,乍看下人偶的脸半明半暗,鼻梁投下的暗影将面部分割。 有些人偶颔首看茶杯,半垂的眼睑遮挡眼球。他要半蹲下去检查眼睛,浓郁的咸鱼味熏人偶。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3】 他低头扫了眼手机,窃笑转眼即逝。 沙发上的人偶还没熏过,他故意走近,徘徊不定。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3】 见恶毒值不停增加,他慢条斯理地参观房间。 此时,一双怨恨的眼睛注视他悠闲的背影。 他正端详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偶,旁边是封闭的假窗户。斑斓的窗帘半掩,玻璃倒影他身后。 身后的旗袍人偶瓜子脸,细眉弯弯,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小南,黑色的瞳仁微微转动,嘴角下撇。 “这些人偶的做工真不错。” 他突然挺直腰身,浓烈的咸鱼味扑向身后。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10】 他蓦地回头打量身后的旗袍女,盯着它面无表情的脸看时,发现它的眼眶空荡荡。 咕噜噜……又有两颗眼球滚过来。 幽灵居然逃了。 初级的真理之眼能看到幽灵身上的阴气,而这个房间的阴气只有一处。 张小南锁定角落处,比人高的红木衣柜,偏偏两盏灯笼的光亮不及衣柜,它与昏暗融为一体。 走近衣柜的张小南暗暗握着激光笔,朝衣柜门伸出手。 飘渺的阴寒缠绕手腕。 拉开一扇衣柜门,门发出“哎哎”的响声,如有人捏着喉咙呻//吟。 衣柜里黑乎乎,挂着几件绣花的旗袍,角落似乎摆放了一具人偶。 他伸手打开另一扇衣柜门。 还没打开,五根白皙的手指攀上他伸直的胳膊。须臾,白皙的手掌推开他想开门的胳膊。 他想了想,无畏强迫害羞的人偶,那么他自己钻进去好了。 咸鱼味霎时充斥衣柜。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10】 手机电筒适时破开黑暗,打在他的脸底下。他看着身边长发披肩的人偶,见它的脑袋慢慢地转过来。 含血丝的眼球也慢慢地转动看过来。 “能不能商量一件事?”他目光真诚。 人偶移开视线,不想看他。 “这样吧,我不插你的眼睛,条件是合作?快点答复,这里的空气很闷。” 人偶恼怒地瞪他。 “原来你说不了话。如果你愿意合作就向下看,不愿意就往上看。我是很有诚意,不会让你做形神俱灭的事。” 人偶的眼珠左右转动,摇摆不定。 212、猩红桌游(二) 另一个展厅,穿现代时装的人偶被黯淡的黄光笼罩。长长的睫毛投影,影子宛如蜘蛛腿,为脸孔添狰狞的线条。 展厅是冷色调的办公室,两列办公桌上放置电脑模型,人偶或坐着或站着。有的站在饮水机模型旁边,拿着水杯。 霍子川站在黑白格子的地板上,环顾静悄悄的办公室。 他拿到的身份卡片很羞耻,为之苦恼过几秒。 【名称:公主】 【背景介绍:倾国倾城的公主】 【技能一:绝世容颜。对方会为你的绝世容颜倾倒,降低一半戒心。】 【技能二:高贵的命令。命令任意一人一次,对方不能拒绝。】 而他掷到的数字是4,手机给予的提示是别被拍到。 展厅两扇门没有关上,代表出现变化的场景不一定是这办公室,他想走出去看看,于是迈开步子走向门口。 门外的走廊弯弯曲曲,边上只有一盏灯笼照亮一丁点位置。那光芒柔和得黯淡,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射。 一束白光闯入暗沉的走廊,墙上呈现人物照片。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人偶的摄影。 背后忽而涌现麻麻的感觉,他赶紧回头——办公室里的人偶没怎么改变姿势,但有强迫症的他认为人偶的姿势有一丁点不协调,很不舒服,但他暂时看不出哪里有变化。 霍子川打开拍摄软件,将镜头调成前置。 继而他再度看向暗沉的走廊,前置镜头对准身后。 一秒过去,镜头里的人偶一动不动,保持原来的姿势。 他微微转动手机,让前置镜头带过没拍摄到的角落。 三秒过去,他捕捉到西装革履的男人偶姿势变了一点。站着的它本是提着公文包,此刻它提包的手升起约一厘米。 就在霍子川盯着男人偶时,男人偶慢慢地提起公文包。 这次他飞快地回头。 哪知那个男人偶没了动作,提公文包的手停在中途。 霍子川沉思片刻,又看回走廊,用前置镜头监视后面的男人偶。 没过几秒,男人偶竟然迈出一步。 霍子川又双回望。 男人偶没再动,保持傻愣愣的迈出一步姿势。 原来提示是这意思,玩一二三木头人。 既然如此,霍子川去拉一张闲置的办公椅来,放在男人偶的脚前。 然后走远的他背过身,看前置镜头,甚至拉近景观察男人偶有没有表情。 这回男人偶的眼珠下望办公椅,四肢没再动。过了三秒,它仍然不动。 但如芒在背的感觉还在,霍子川缩放镜头,监视其他人偶。 轮到坐着的白领女人偶动了,它的双手慢慢地放在腿上,霍子川看出它想站起来。 耍小聪明阻止不了它们,他拧紧眉心思考破局的对策。 只要霍子川不回头,女人偶继续动,果然她慢慢站起来。 木头人的规则是,被拍肩膀才能去捉人,捉到人就换人喊口令。但他绝不能被拍,也就不能捉人偶结束游戏。 除非他盯着的时候,人偶也动。 霍子川瞄走廊的一刻,背后的女人偶开始朝他走来。一步一步,速度很慢。 他干脆面朝办公室,背向走廊,盯着所有人偶。趁女人偶动不了,他碎步后退出门。 不一会儿,他没入昏暗的走廊,关上办公室展厅的门。 但手机没发布通关的奖励。 思路不对,他重新打开办公室展厅的门,里面的人偶姿势不变。 等等,不变? 他审视女人偶的步伐,幅度没有变化,位置也没有变化。他特意借饮水机当参考物,记得关门前女人偶的身体没超过饮水机。 已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为什么女人偶不动。 霍子川松开门把,迟疑地退出门框。 他面朝办公室,一小步一小步地到走廊中,余光扫过墙上的照片。 微弱黄光映照片,那些乌溜溜的大眼睛没有焦距,更像是照片破了两个洞。 他背后的照片是祈祷状的少女人偶,隐约可见手指涂了指甲油。 随着他接近,纤细的双手缓缓放下;待他几乎背靠墙壁,苍白的双手展开,似要拥抱前面的活人。 与此同时,凉丝丝的气息爬上霍子川的后背,昏暗怀抱他的身躯。 他却从容不迫,屏着呼吸静立。 芊芊玉指逐渐穿过照片,指甲猩红,手指关节缺少活动的圆球——不是人偶的手。 接着是手掌穿出,朝霍子川的肩膀伸去。 不料霍子川突然蹲下来,挪后去背靠墙壁。须臾,一堆臭烘烘的绷带藏在身下。 双手也随之降下,将要拍他的肩膀。 然而霍子川目光一转,瞥见接近的鬼手,瞬时唤使绷带束缚鬼手。 “你输了,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动了。” 缠上绷带的鬼手震了震,随即消失,绷带飘落地。 【恭喜用户霍霍霍完成第一轮游戏挑战,获得100能量值!】 霍子川悄然松一口气,擦一擦鼻尖的冷汗。 他靠墙坐一会,不着急离开。 其他人必定正进行游戏,他的出现可能打扰队友,不如歇息一阵。 继而霍子川转头观察弯曲的走廊,手机灯光晃了晃前方。前面有转角,不知道通往何处。 实际上是通往环形的大厅,即王小犬呆的地方。 环形大厅连接门厅和大门,是游客一入门就能望到的展厅。其占地面积最大,分割成许多小场景。 但只有四盏灯笼照亮,站在中间的王小犬反而被黯淡的光线模糊五官。 这里展示不同风格的人偶,姿态比较奇怪。 有的被绷带捆绑挂在墙上,露出脑袋和一只手。有的摆成探出纸洞的姿势,露出脑袋和上半身。 更诡异的是,一个女人偶背贴天花板,黑发垂落,无神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王小犬。 其他小型人偶在半人高的娃娃盒里站着,在王小犬看来,娃娃盒像棺材。 他掷到的数字是3,得到提示:小心被吊起来。 因此他最忌讳天花板的人偶,宁愿站在窗户布景旁边。 窗户半开,背向黑乎乎的走廊。 他只是站在旁边,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走廊多了一个身影。 213、猩红桌游(三) 人影脸白如纸,黑发披肩。 王小犬蓦然心里发毛,产生强烈的被窥视感。他急忙扭头望背后的走廊,只望到一片昏暗,尽头模糊不清。 他唤出针织手套戴上,然后远离窗户,宁愿站在展厅中间。 尽管四周的人偶视线不统一,他仍感到还有一道视线锁定自己。 这些人偶真瘆得慌。 他的身份卡技能对眼前的状况有些帮助。 【名称:正义的伙伴】 【背景介绍:勇者的终极进化】 【技能一:奥特闪光拳。承载意志力的一拳,使对方麻痹二十秒。】 【技能二:弘扬正义。用正能量向对方洗脑,成功一次,奥特闪光拳的麻痹效果增加十秒。】 就在他走回展厅中间时,头顶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挠,忽而发现有东西挠手背。 心头咯噔一下,他抬头望天花板。 不知何时开始,天花板人偶垂落的黑发变长,长得触碰他的手背。而上面的白脸无声凝视,面无表情。 紧接着,王小犬扯它的头发,心想扯光它的头发就吊不起自己。 于是他抓一大把头发用力扯。 “嘎咯”一声,上面的脑袋动了动,些许发丝飘落地面。 恰逢其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王小犬警惕地看向展厅外的转角。 片刻,一人走出转角,灯笼的黄光照亮那人的外貌。 是一名短发女生,几只耳钉闪闪发亮,身穿黑色夹克和黑皮短裙,迎面扑来朋克风。 那是人偶还是真人?距离太远,王小犬分辨不出来。 女生吃惊地望着抓头发的王小犬,目光随之上移。原来有人偶贴着天花板,那匹头发长得诡异。 两人愣愣地远距离对视,王小犬犹豫该不该打招呼。但没多久,女生似乎盯着自己背后看,然后跑回转角后。 背后…… 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偶低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垂落地面。这一把头发如同洒在地上的墨水,缓缓朝王小犬的脚后跟蔓延。 阴森的寒意从他脚底腾升。 三千青丝爬向脚后跟,越来越逼近。汗流浃背的王小犬机械地转身,余光瞥见地面蠢蠢欲动的头发。 他马上唤出用剩的半包盐洒地面。 噼啪噼啪,地面的头发既响又冒烟。然而这时头顶,又窜起寒意。 对了,天花板。 果然,天花板垂落的头发又趁机变长,意图偷袭他。他看着地面冒烟的头发孜孜不倦变长,突然心生一计。 【恭喜用户史蒂夫完成第一轮游戏挑战,获得100能量值!】 王小犬满意地端详绑成死结的两把头发。 刚才溜掉的女生穿过昏暗的蛇形走廊,暗道那个人已经被偷袭。 他的手被头发缠上,后面又有头发偷袭,他逃生的几率渺茫。 但是团队副本根据两队的平均素质设置难度,四星难度使她不敢大意,恐怕那个男人有方法逃生。 她穿过自己待的古风人偶展厅,从另一扇门到另一条走廊,继而穿过和风展厅。 每一条走廊仅有一盏灯笼照亮,光照范围是朦胧的球形,只能照亮一小角。 她才刚迈出门口,便发现这条走廊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静静地靠墙伫立,几乎融入昏暗之中,要不是白皙的胳膊比较显眼,她未必第一眼发现。 模糊的人影长发披肩,隐约可见穿着深蓝色的旗袍。 她停留门口处踌躇不前。 前面是诡异的人偶,后面有对手堵着,她不太想自己跟对手打交道,想先找到自己的队友。 “喂,你。”她试着呼唤一声,打破静谧。 墙边的人影无动于衷,一动不动。 可能这条走廊原本就放了人偶,她的关卡已经通过,走过去没事的吧。 女生镇定地深呼吸,盯着那人偶挪动。当走近,她看见人偶侧面的鼻子和下巴,黑发暂时遮挡其眼睛。 她紧盯人偶前进,忽而驻足,慢慢地扭头望前方。 不远处,一袭灰色长袍半明半暗。 他左边身被另一个展厅透出门的微光沾染,右边披着黑暗,而煞白的脸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那张脸不完整,右腮破了一个黑乎乎的洞,衍生的裂纹延展整张脸。 分神之际,她的余光闯入漆黑的东西。随即,肩膀被什么东西搭上。 她转动眼珠斜睨,对上一头黑发——不知不觉间,墙边的人偶把脑袋伸过来。而肩膀上,则是苍白的五个手指头。 女生正想推开它,哪知它猛地一转头,露出古典的脸庞,转动两只眼珠看她。 这回她近距离看清楚,人偶的鼻子和嘴巴有雕刻的痕迹,但眼睛居然有血丝和内眦。 女生骤然抿紧嘴唇,既恶寒想吐又想尖叫。但她克制尖叫的冲动,推开人偶跑回古风展厅。 她一股脑地穿过古风展厅,宁愿跟对手正面相遇也不愿冒险面对两个人偶鬼。 只见她一溜烟地跑到大厅,顾不上大厅奇葩的头发结,飞快地跑过去。 准备离开的王小犬满头问号。 来大厅的霍子川,在途中也遇到飞奔的女生,他盯着女生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女生单独跑来,证明她跑来的方向没有队友,那就剩下她跑去的方向。 “老霍!”王小犬欣喜地走来。 “嘘。”霍子川指着女生溜走的方向,“我们去那边看看。” “不找老张?” “迟早会遇到,我们先探对手的情报。” 于是,两人鬼鬼祟祟地跟上女生。 与此同时,另一条走廊上,灰袍男招手召唤旗袍人偶。 【来自贝斯瞳的惊吓,恶毒值+10】 灰袍和旗袍人偶施施然地穿过近代展厅,从另一扇门绕去另一条走廊。 实际上,人偶馆每一条走廊最后汇聚到大厅前面,称主干道。 主干道的末端连接最后一个展厅,途中有男、女卫生间和上二楼的楼梯口。 对面队伍的某个倒霉蛋被分派到卫生间,猎奇的布置吓着他的小心肝。 墙角挂着穿汉服的人偶,垂落鲜红的衣摆看似流血。不但如此,每一个间隔还放了半人高的人偶“看”人如厕。 “我真是服了!” 214、猩红桌游(四) 话音刚落,卫生间门被推开,闯入者是朋克风女生。 “梁信!” “杨瞳?” 她急忙关上门,背贴门口缓气,却见墙角悬吊鲜红衣裳的人偶,吓了一跳。“你第一轮游戏通过没?” 男人清瘦有胡渣,单眼皮显得眼睛小。“如果被我说哭算是通关,应该就是通关。” “手机有没有提示?” “哦!”如梦方醒的他掏出手机看。 杨瞳没好气地翻白眼,“这是团队副本,别再神经大条。过来的路上我遇到两个对手,他们……”她思索贴合的词汇形容:“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可以唱歌形容。” 她又送他一记白眼。“你的身份卡是什么?有没见过宋明帆?” 梁信忽而食指抵唇,肃然低声说:“你说你来的时候遇到两个对手,那么他们尾随你的几率很大,隔墙有耳。” 杨瞳眨一眨眼睛,点头示意明白。 继而他换回轻松的语气:“我没出过卫生间,没见到他。” “我们一起出去,刚才我遇到两个人偶鬼。”想起人偶眼睛转动那一幕,她又想吐。女人的直觉很强烈,她觉得那人偶藏着恐怖的事物。 “第一轮游戏进行的时候?” “不是,是结束后。” 梁信若有所思,不久便和杨瞳一起走出卫生间。一刹那,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光线黯淡的主干道上,一袭灰袍远远站立,脸上的右腮破洞。 “就是它,我遇到的人偶鬼之一。” 梁信盯着那抹灰袍,可惜太暗无法仔细观察。下一秒,灰袍转身走进拐角。 【来自贝斯瞳的惊吓,恶毒值+5】 【来自良心能吃的惊吓,恶毒值+2】 【来自史蒂夫的惊吓,恶毒值+5】 【来自霍霍霍的惊吓,恶毒值+1】 回到近代展厅的灰袍摘下恶灵面具,露出张小南失望的脸。第二次吓唬收获不大,而那哥俩胆子贼大,得换个方法赚恶毒值。 他转头对旁边旗袍女说:“半小时快到了,你自己换眼睛还是我帮你?” 旗袍女转动眼珠,眼神颇幽怨。 “没办法啊,生存艰难。如果被那两个家伙知道我故意放过你,会看白痴一样看我。乖,想闻咸鱼味吗?” 它的瞳孔瞬间因惊恐扩大。 只见它迈出僵硬的步伐,张小南疑惑不解。倒不怕它溜走,而想看它要干嘛。 它一步一步地走近最近的旗袍人偶,僵硬地抬起双手然后一推。 啪一声巨响,吓得张小南跑去关展厅的木门。当他回来,他看见摔地的旗袍人偶表面破裂,细碎的木块散落。 它指着旗袍人偶的皮肤破口。 张小南唤出平底锅防身,警惕地走过去。 皮肤破口黑洞洞,他看不出端倪,于是用平底锅砸出更大的破洞。 一瞬间额头冒冷汗,他甚至想吐。 木头下藏着特殊处理过的皮肤——人干巴巴的皮肤,此刻如同腊肉。 接着他砸旗袍人偶的脸,透过破洞看见凹陷的脸颊,皮肤纹路清晰无比。 那么所有人偶都藏着干枯的活人吗? 他还没回神,两颗圆圆的东西落在旁边,一蹦一蹦地跳上旗袍人偶的肚子。他转头一看,竟是两颗带血丝的眼珠,缭绕幽灵特有的阴气。 眼珠的黑瞳仁朝向张小南,静静地凝望。 “你想表达什么?” 眼珠无法说话,转向朝着倒地的旗袍人偶。 先不管它想怎么样,张小南将假眼珠还回去,完成挑战。还的时候,他看到人偶的眼眶之下,有浑浊、死气沉沉的活人眼睛。 【恭喜用户咸鱼君完成第一轮游戏挑战,获得100能量值!】 “你告诉我真相是想拉我上贼船?想报复我还是想我帮你复仇?” 两颗眼珠一蹦一跳,表达的意思难以言喻。 张小南干脆不理它,脱下灰色长袍准备下一轮挑战。 眼珠又蹦蹦跳跳,试图引起他注意。 他无暇猜两颗眼珠的心思,拖破烂的旗袍人偶去衣柜。 人偶死沉死沉,近乎两个成年人的重量,他要唤出马丁帮忙。 前一次是眼珠人偶帮他抬,这一次靠他自己不够力气。 眼珠看着凭空出现的马丁,瞳孔再次扩张,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一人一鬼把旗袍人偶和灰袍藏到衣柜,柜里还有一个果体的男人偶,被张小南扒了灰袍。 “顾问先生,它……们怎么办?”马丁看向地面的两颗眼珠。 张小南想了想,蹲下来跟它们说话:“我猜不到你真正的意图,只能告诉你,我现在背负生死攸关的任务,帮不了你做复仇之类的事。之前的承诺算是兑现了,我没插你的眼,你爱找哪个人偶我管不着,再见。” 他要留个心眼,提防游戏的输家要制成人偶。 两颗眼珠凝视准备离开的他。 马丁先回文具袋,而张小南开门走出展厅。 “叮咚!” 广播再度响起,依然是欢快的女人声:“半小时到了,第一轮游戏结束!六名游客通关,希望下一轮你们也有好的表现。” “第二轮游戏开始,请六名游客掷骰子!颜色不同的骰子但数字相同的两人请到指定地点接受挑战,请各位记住自己的数字,数字还对应pk的展厅哟。限时半小时,这一轮没上一轮简单,祝各位好运!” 【第二轮:1v1pk。请用户咸鱼君马上掷骰子,详细的指示稍后公布。】 “神神秘秘的。” 他到走廊的灯笼底下掷骰子,数字是1。 稍等片刻,手机又来提示。 【已匹配pk对手,请用户咸鱼君前往一号展厅古风展厅,准备与对手pk。】 他摸着下巴站起来,回忆曾经游荡过的展厅。 和风展厅在隔壁,那古风可能在隔、隔壁,他只好回近代展厅穿过去。这时,地面的眼珠不在,不知道找哪个人偶去了。 古风展厅装潢成古代宅子的大厅,他坐在木凳上等待对手到来。 而霍子川和王小犬一起掷骰子,前者掷了两次才匹配成功。 【已匹配pk对手,请用户霍霍霍前往六号数字艺术厅,与对手准备pk。】 霍子川皱眉。 数字艺术厅在哪里? 王小犬则要去西洋展厅,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215、猩红桌游(五) 四号数字艺术展厅,光与影的展览。 展厅唯一的光源是随意分布的圆形幕布,幕布被金属框包裹,白炽灯安装在金属框上。 看着是一把把团扇,图案是人偶的摄影,数不清的无神大眼睛凝视两个活人。 灯光以外,伸手不见五指。 霍子川平静地站在幕布前,染煞白灯光,对面是pk的对手梁信。 “哈喽帅哥!”梁信友好地打招呼。 “你好。” 笃笃笃。 沉甸甸的脚步声打断二人,他们警惕地侧目。 黑暗中缓慢走出三个人偶,二女一男。女的穿着洋装,男的穿西装,其中一个女人偶捧着一叠卡片和五条红绳。 “这是这场挑战用的道具。”闷闷的声音来自女人偶,但它的嘴巴没有张开。“请两位参观者仔细听挑战规则。” “挑战名为‘不要挑战’,玩家五个,每人五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不同的行为,每人禁止看自己抽到的卡片内容,并将卡片绑在额头。如果做出卡片的内容,则拿掉卡片。最先失去所以卡片的输,输家遭受惩罚。” “诶,这不是字母站流行的桌游吗?你们的老板是不是小潮?” 女人偶无神地看梁信,自动忽略他的话。“我们三个其中一个失去所有卡片,判我们输;反之,你们两个其中一个失去所有卡片,则是你们输。” 这不是集火吗?不算1v1pk。 梁信纳闷。 恰逢其时,两人的手机响了。 三个人偶直勾勾盯着他们,他们没立刻拿手机。梁信急中生智:“我们调手机成静音行不?免得打断挑战。” “好。” 【胜负规则:其中一个人偶失去所有卡片,判人偶一方输;但两名须继续挑战,直到一名用户失去所有卡片。胜利的用户获得100能量值,败者则扣除100能量值。】 【若其中一名用户先人偶失去所有卡片,则两名用户各扣除100能量值,并接受人偶的惩罚。】 好狠。两人看完手机提示,默默收好手机。 梁信悄然斜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霍子川,估算他愿意合作的几率。 似有所感的霍子川看他一眼,没有过多表态。 什么意思?肯还是不肯?梁信皱眉。 “现在开始分发绳子和派卡片。”女人偶冷淡的声音响起。 片刻,二人三木偶额头绑绳子,固定卡片。他们纷纷看对方的卡片内容,都不知道自己额头上的写了什么。 霍子川静静地环视四张脸,记下他们的卡片内容。 直到女人偶喊挑战开始,两人都不知道,四周照片上的人偶也在观看,眼神多了焦距。 “能不能换个位置,你们三个站一块容易作弊。”霍子川走到蓝衣服的女人偶前面。 它看了一眼霍子川额头上的卡片,语气有些失望。“好的。” 转眼,霍子川抽走它额头上的卡片。 女人偶的眼神错愕一瞬,接着看见霍子川拿到它眼前的卡片。 内容是不拒绝别人。 须臾,霍子川拿到的卡片自行消失。 “呃,那个,”梁信擦脸,“这里没开空调吗?室内很闷,你们得为游客着想,看我已经满头大汗。” 三个人偶面面相觑,迟疑不作答。 “你们不说话怎么玩下去,想拖延时间?”霍子川不客气拍一下男人偶,“你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过话,自闭吗?”随即他又对粉衣服女人偶说:“你也是,对声音过敏吗?这样不公平。” “我……”粉衣服支支吾吾。 “靠,太热了!你们馆长是谁,我要投诉!你们不穿女仆装就算了,居然还不开空调!” 闻言,三个人偶流露惊恐的眼神。 两人轻描淡写地扫过,梁信继续喊要投诉。 “我去开,你等等!”男人偶终于说话。 “等会,你走开后偷看卡片怎么办?”霍子川拉住它。 “不会的,他会遵守规则。”粉衣服急忙辩解。 蓝衣服则看向梁信:“不如你脱下外套,没那么热。” 梁信恍然大悟,“也好,他还是留在原地算了。帮我拿一下,我要撸袖子。” 男人偶接过他的外套。 霍子川则不满地瞪粉衣服:“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偷看?他会听你的笛声跳舞?你维护他,你和他是不是有猫腻?” “他们不是的。” 同一时间,梁信拿下男人偶的卡片,霍子川则拿下蓝衣服的。 三个人偶看愣了。 男人偶的卡片写着:抬手;蓝衣服的则是:说不是。 顿时,蓝衣服怨恨地盯着霍子川,然后瞪一眼梁信的额头。 就差一点点。 居然没触发卡片的内容,霍子川和梁信决定继续造作。 不等两个人偶换好卡片,粉衣服居然掉下泪水。“你们太过分了,居然人身攻击。我们……我们又不想的……” “婷婷!”蓝衣服厉声一喝:“继续玩游戏,别说有的没的!” “哈?你的名字写在她户口本上吗?她说什么话雨女无瓜,我可以视为你跟她串通哦。”梁信大言不惭。 蓝衣服的眼睛开始充血,瞟一眼霍子川。 第三次看过来,霍子川暗数。第二次是埋怨,只有第一次和第二次眼含与卡片相关。 这时,他看见粉衣服也瞄过来,眼神是期待。 他明明没说话,为什么它们如此关注自己? 他隐约猜到卡片的内容。 “你妈是不是死了?”霍子川忽而转头问粉衣服。 它眼里的失望转眼即逝,加上听到不礼貌的问题,它没好脾气。“你妈才死了。” “啧啧啧……”梁信忍俊不禁。 霍子川拿走男人偶揣着的外套,递回给梁信。“自己拿好,谁知道他到最后会不会还你。” “哈,好的。” 话音刚落,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蓝衣服和男人偶的眼睛微微弯起。直觉告诉梁信,如果它们能笑,绝壁满脸春风。 “抱歉。” 霍子川先拿下粉衣服的,再拿下梁信的。 “你!” 梁信看着自己的卡片,写道:说好的。 而粉衣服的困难多了:说脏话。 “帅哥,你不厚道啊!” 霍子川堵在他眼前,拍他的肩膀。“遇到挫折不用怕,再来一次。” 216、猩红桌游(六) “我……” “换下一张吧。”霍子川松开他的肩膀,回到原位。 当前,蓝衣服剩下两张,粉衣服、男人偶和梁信剩下三张。接下来,霍子川要提防他们围攻自己。 “呵呵,这个游戏果然没有队友。”梁信冷笑地插第二张卡片到额头前。“枉我之前配合你,我算是看清楚了。” “我哪知道你这么容易踩雷,不过顺道测试队友的智商也是必要的。” 梁信眼眸一转,鄙夷地撇嘴。“现在开始,我们不是队友!” “没所谓。” “呸!”梁信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看戏的三个人偶前所未有的愉悦,粉衣服幸灾乐祸:“这叫风水轮流转,只怪你自己大意咯。” “没错,游戏的规则就是这样,只能怨自己。” “就是。挫败的滋味不错吧?别上瘾哦,呵呵。” 嘲笑声异常突兀,粉衣服和男人偶惊愕地转头看蓝衣服。 气氛急转直下,蓝衣服意识到不妥。 它说了什么?就是?用反问句?此刻它心头宛如千万蚂蚁爬过。 男人偶终于忍不住哀嚎:“菲菲,你笑个屁啊!” “啥?” “双杀。”霍子川拿掉蓝衣服和男人偶的卡片。 ??? 男人偶的木讷脸冒出问号。 “漂亮,不然很难拿掉你们的卡片。”梁信心满意足地伸懒腰。“我的牺牲是值得的。” 难以置信的蓝衣服,气呼呼地走到霍子川面前。“给我看卡片!我不信!” 卡片明晃晃的写着一个字:笑。 男人偶更加难以接受,他的内容其实跟蓝衣服的一样难:转头。 粉衣服连忙安慰两个同伴:“别慌,游戏还没结束,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菲菲……” “你别再说话了,求求你。”看它额头前的卡片,两个人偶快要崩溃,可惜粉衣服一头雾水。 “有什么关系,她没说到重点。快换卡片,别浪费时间。”梁信一瞄沉思的霍子川,盘算怎么赢他。“帅哥,你经常玩这个游戏?” “第一次玩。” 一人三偶霎时无语。 兴许是玩累了,梁信半蹲下来想坐。见他们没什么反应,他安心地坐下。“你们也坐下呗,站着多累。” “不坐。”它们斩钉截铁。 霍子川则瞄一眼蓝衣服手里的卡片,不客气地揶揄:“反正你快输了,不如干脆投降。” “哈哈,你早投降早结束游戏。” “我不会投降的!” 男人偶冷哼一声,怒瞪梁信。“别欺人太甚,玩输了我们认,但要我们投降绝对没可能。倒是你们危险,你们之间还有信任感?”他斜眼看霍子川,“尤其是这个男人,牺牲你一次还会牺牲第二次。” “喂喂,挑拨离间就过分了。” “彼此彼此。不过说实话,目前为止拿掉我们卡片的都是他,你好像没啥成就,不是想躺赢吧?” 梁信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大块头不用羡慕我能抱大腿。如果你的队友争气些,不至于沦落到这境地。” 这厮话里带刺,想激怒自己干嘛? 梁信挠挠下巴的胡渣。 “无耻,想躺赢!”粉衣服甚至呸了一声。 “简直是无赖。” “嗯哼,展厅里真香,是不是出自你们的嘴巴?” 三个人偶无言相视。 “我想问,”霍子川插话:“惩罚是什么?这里的照片瞪大眼睛看我们,是不是等我们输了就走出来撕了我们?” 话音刚落,所有照片里的人偶转动眼珠看向霍子川,白惨惨的灯光顿时像太平间的白雾。 “她们哪有看我们。”粉衣服语气迟疑,显然不会说谎。 “那不谈她们。你们准备的惩罚是什么?你们接受的和我们和接受的一样吗?见你们刚才对馆长露出害怕的表情,是馆长亲自惩罚吗?” 梁信蓦地皱眉,揣摩霍子川此时提惩罚是否套情报。 闻言,不但它们都不敢说话,四周的照片投来剜骨般的目光。 见此,霍子川默念启用技能一,施展绝世容颜。 “我们……”粉衣服脱口而出,被男人偶用眼神阻止。 “你们不肯说,我来猜猜。恐怖的惩罚手段无非几种,碎尸、皮肉折磨、灵魂折磨。”他盯着三个人偶举例,发现说后两种时,它们的眼神加深恐惧。 粉衣服的手甚至微微发抖。 “我明白了,惩罚过后你们应该不会再出现,毕竟有太多人偶能代替你们。你们可能成为工作台上的零件,可能成为粮食,可能成为重修身体削去多余的曲线,可能……” “够了!”蓝衣服怨恨地瞪霍子川,气他事不关己的语气赢定似的。“这一切不会发生,我不要输!我不会输!” 展厅回荡她的狠话。 然而坐着的梁信吹口哨。 “呜呜……”崩溃的粉衣服跪下来痛哭,吓得蓝衣服不知所措,连男人偶也挫败地垂着双手。 “怎么了?”蓝衣服产生不好的预感。 “相信我,这一切会发生。” 霍子川的声音刚响起,一只手便掠过它的额头。 “不!!!” “换上最后一张卡片吧。” “呜呜……呜呜……” “你是魔鬼!”发出切齿声的蓝衣服插最后的卡片,才明白他问惩罚的意图。“魔鬼,你们是魔鬼!” “大姐,对于我们来说你们才是魔鬼。” 破罐破摔的蓝衣服扑向梁信,揪着他的衣领破口大骂:“千刀杀的,凭什么我们要遭罪!凭什么我们要输给一个肿泡眼、一个魔鬼?我去年买了个表!” “你买表别扯上我啊。” “别骂了。”粉衣服和男人偶笨拙地拉开蓝衣服。 “放开我,我要骂死这个混账,将他全家窜起来在火上烤。” “啊喂,别带上户口本。什么仇什么怨,真是特么……” 霍子川在旁叹气。 “嘿嘿嘿!”蓝衣服又一个箭步扑来,拿掉梁信的卡片。“你骂人了,骂人了!嘿嘿!” “哎。”梁信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和霍子川一样叹气。 “看看你自己的卡片写什么。” 仅剩的卡片落在地面,黑色的文字嘲笑面如死灰的它。 竟然是一样的内容。 骂人。 217、猩红桌游(七) 古风展厅,弥漫浓烈的咸鱼臭味。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5】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7】 【来自幽灵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6】 …… 【来自宋明帆对臭味的怨念,恶毒值+10】 【恭喜用户咸鱼君!恶龙卡所需的100恶毒值已满,可随时释放技能。】 增加恶毒值的提示刷屏,张小南暗叹满厅是幽灵、是阴气。虽然它们不动,但是眼睛都怒瞪自己。 边上的对手宋明帆不肯走近,浓浓的嫌弃之色不吝展露。“你带了什么进来?臭豆腐?” “抱歉,最近雾大潮湿,袜子没敢洗。” 宋明帆:…… 人偶:…… 张小南自觉走远些,“请宣布规则,别因为我而浪费时间。” 谪仙般的古装男人偶拿出一套牌,语气比较诚恳:“请两位参观者帮忙将两张八仙桌合并,我一并宣布规则。” 就在他和满脸嫌弃的宋明帆搬桌时,谪仙男讲解规则,参与的玩家共五个。 【“花与骷髅”胜负规则:若最终的胜方是人偶一方,两名用户各扣除100能量值,并接受人偶馆的惩罚;若最终的胜方是其中一名用户,则奖励该用户100能量值,失败的用户扣除100能量值。】 周遭亭亭玉立的人偶转动仿真眼球围观,其中一个的眼睛带血丝和内眦。 这个展厅的人偶用树脂制成,皮肤质感比近代展厅的仿真。 玩家入座,严肃的宋明帆和三个人偶并列坐,唯独张小南坐对面——没法,因为他太臭了。 张小南拿到三张紫色、圆形的牌和一张牌垫,所有牌垫须并列放。接着他和宋明帆掷骰子,点数最大的当起始玩家。 他的手气不错,掷出6。 第一轮从他开始,在自己的牌垫上放一张牌,牌面朝下,玩法跟大话骰差不多。 第二轮开始,玩家继续放牌或者喊花的数量。牌面只有花和骷髅,玩家要猜当前放出的牌有多少朵花。 张小南淡定地放下第二张牌,扫视对面四张脸。 “我猜有两朵花。”谪仙男不放牌,第一个猜花数。 女侠人偶斜睨两个活人,喊三朵花。 “pass。”宋明帆平静地说。 第三个家丁人偶想了想,也不喊花数。于是,这一轮揭牌的是女侠人偶。 “如果只揭你们三个的牌很不公平,你们三个未必会放骷髅牌,这样不就是有默契地作弊?”张小南漫不经心地托腮。 “呵,想我揭你的骷髅牌?我不会上当。”女侠人偶毫无顾忌地先揭自己的牌,牌面是花。 “那祝你被自己人坑。” 女侠人偶果然再揭自己人的牌,共得到三朵花,挑战成功。 “你们的计谋能不能有些新意。” “想赢就喊花咯。” 大家收回自己的牌重新开始。 当他们陆续放下第二张,张小南慢悠悠地喊两朵花。 三个人偶顿时相视,有默契地喊pass。宋明帆也不跟他争,先看局势。 “哦豁,承让!”他翻自己的两张牌,得到两朵花,挑战成功。 “……” “你的计谋也好不了哪里去,居然翻自己的!” “想赢就喊花咯。”他将这句话奉还。 女侠人偶气得语塞。 “好了好了,”谪仙男打断,“大家认真玩。” “所以刚才是不认真的吗?我就说,那个马尾女的胆量都体现在挖苦上,哪敢翻我们的牌。” “你!”它气得想翻桌。 家丁立刻打圆场:“我们开始第三轮吧。” 张小南一边放牌一边留意宋明帆。这男人由始至终绷着脸,话少,不好对付。“帅哥,玩桌游不聊天,等于喝白粥没有油条、吃小龙虾不麻辣,乏味啊。” 宋明帆不鸟他,沉默地放牌。 “两朵花。”张小南慢悠悠地喊。 由于上一轮被打乱节奏,三个人偶的默契荡然无存,犹豫该不该喊花。 沉默间,他又找宋明帆搭话:“帅哥,这次它们三个肯定有放花的,加上你自己的牌,喊三朵花有六成胜算。” 三个人偶的眼神有些虚。 宋明帆一睨旁边的谪仙男,了然张小南话里的意思,终于开口:“貌似是这样——” “三朵花。”谪仙男抢先一步。 “哟,看来你对同伴放花很有信心。我懂了,你自己放的也是花。” “你能不能别这么多话!”它忍不住吐槽。 “四朵花!”女侠人偶拍桌叫喊,“让你见识姐的胆量!” 剩下家丁,如果它喊五朵太冒险,桌上一共才六张牌,于是它不喊。 见女侠人偶先翻谪仙男的,张小南笑了。“原来你放了骷髅,心计和你说话一样直率。” “你闭嘴!” 它边骂边随手翻旁边宋明帆的牌。 骷髅。 它懵了。“这……” “客官,盛惠一张牌。” 技能效果不错,张小南暗喜。 抽到骷髅的玩家要去掉一张牌,当手里的牌全去掉才出局。在第一个玩家出局后,挑战成功次数最多的玩家获胜。 它不情不愿地抽掉一张牌,懊恼自己被他分了心,抽错了。 第四轮,谪仙男先喊三朵花提高门槛。女侠人偶不敢再喊,而家丁犹豫拼不拼。 “四朵。”张小南托腮。 家丁和宋明帆狐疑地看向他。他放了两张牌,敢喊证明上面一张肯定是花,第二张五成是花,如此保证了必有两朵花。 “五朵!”家丁豪情万丈地喊,阻止张小南挑战。 紧接着,它先翻自己的两张牌,得到两朵花。然后它把手伸到女侠人偶的牌上,看了看它的眼神。 得到肯定的眼神,家丁勇敢地翻牌,又得到一朵花。 它故技重施,看谪仙男的眼神行事,得到第四朵花。 剩下张小南两张牌和宋明帆一张牌,它首选张小南的。 上面第一张肯定是花,不然他哪来的自信。 “花!”它激动地翻张小南上面第一张牌。 骷髅。 “怎么会!” “怎么不会?” “你不是喊四朵花吗?” “不代表要翻我自己的牌吧?” 家丁想吐血却吐不出。“不对,你不保证自己的牌是花怎么敢喊四朵?” “有什么所谓,现在牌最少的不是我。” “我……真特么……” 218、猩红桌游(八) 少了活人参观的人偶馆死气沉沉,幽暗的走廊爬过畸形的物体。 它从主干道拐到蛇形走廊,带着“咿呀”的声响爬到近代展厅。它环顾近代展厅内的人偶,骤然瞳孔紧缩。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至古风展厅,宛如一盆冷水浇灭玩桌游的热情。展厅静悄悄,三个人偶凝视桌上的牌,身体微微发抖。 “你们喜欢玩桌游的时候放音效?” 惊恐的家丁盯着张小南,“不是音效,不是……” “我要杀了你们!!!” 隐约传来嘶吼,张小南和宋明帆斜睨抖得更厉害的它们。 “赶快结束吧。”谪仙男说着,雪白的衣角轻轻摆动——门缝渗进风,令展厅的气温迅速下降。 “三朵花。”宋明帆第一次喊花。 女侠人偶和家丁少了牌,加之它们情绪不稳,现在是出手的好时机。 张小南一瞥三个人偶的眼神,放弃喊花。果然下一秒,女侠人偶喊四朵花。 虽然它手里剩下两张牌,但完成了一次喊花挑战,理应保自己完成最多挑战。 如此,人偶一方便胜出。 想通这点,家丁和谪仙男也放弃。 它先翻开自己的和家丁的一张得到两朵花,当手伸到张小南的牌上,它犹豫了。上一轮的教训历历在目,它跳过去先翻谪仙男的。 又一朵花。 张小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剩下一张在张小南和宋明帆之间挑,它想了想,挑宋明帆的。 翻开牌的一刻,它的眼神瞬间黯淡。 骷髅。 张小南笑了笑,看来这男人也看穿了人偶的套路,不过下一次可不一定。 女侠人偶剩下最后一张牌,但此牌是花还是骷髅除了它没人知道,因为抽掉的时候谁也不准看牌面,称作随机抽牌。 再次放牌时,门外隐约有声响。 宋明帆放好牌后似乎看见闪过的影子,当他抬眼看清楚,四周的人偶一动不动。 它们的脸被昏暗的光线模糊一团,但给人的感觉比之前加倍肃穆。 而张小南背向大部分人偶,不知晓有一双白皙的手缓慢地抬起。 “四朵花。”他心无旁骛地继续游戏。 宋明帆放弃,不会喊超过四朵花。他习惯谨慎,如果没有把握便不愿冒险,误下地球app是因为流量券。 谪仙男却不让张小南如愿,硬着头皮喊五朵花。 这次桌上才五张牌,意味着它要揭开女侠人偶最后一张牌是什么。 张小南喜闻乐见。 它翻开自己、宋明帆、张小南的牌,幸运的是都是花。可惜,它翻开家丁的牌时遭遇骷髅。 它们一定是故意的,张小南腹诽。 突然一阵急风刮过,对面吃惊地看着他身后。 倒地的巨响吓人一跳,张小南回头望见一个抬起手的丫鬟人偶倒地,旁边站着另一个人偶。 这个千金小姐装扮的人偶维持推的姿势,眨眼睛看张小南,眼睛有血丝。 他似乎明白缘由,打趣三个人偶:“你们输不起就搞暗杀?” “我们才没有!”女侠人偶说罢,眼神闪烁一丝恐慌。“快重新放牌吧。” “那这个倒下的人偶怎么办?它留在这里,我觉得不怀好意。” 无奈之下,谪仙男唤使围观的两个人偶拖走倒地的。 这回,张小南直接喊五朵花,没人敢争是意料之中。只是他们没想到,他第一个翻女侠人偶的牌。 当看到是花朵图案,其他人眼前一亮。 环保值还是有用的。 不过,他翻到谪仙男的牌是骷髅。 牺牲一张牌在他预料之中。如果他或宋明帆再不丢牌,女侠人偶肯定苟着不喊花,那便陷入僵局。 接下来,要刺激人偶冒险只能拿自己当饵。 “三朵花。” “四朵。”宋明帆后发制人。 乐见其成的三个人偶当然选择pass。 “帅哥,三思而后行。人生就像翻牌,永远不知道下一张是机遇还是危机。” 宋明帆不理会话多的张小南,翻出两朵花后,在张小南、谪仙男和家丁的牌之间犹豫。 他不想翻那话多的,因为捉摸不透,但是另外两个人偶必定有骷髅牌……等等,他貌似帮那话多的抬轿了。 事到如今,他硬着头皮碰运气。 先翻张小南的,是花;翻谪仙男的,竟是骷髅。 现在除了女侠人偶,大家都剩下两张牌。家丁的牌曾出现骷髅,证明大家手里大概率是一花一骷髅。 宋明帆冒险的萌芽被抽掉,谨慎地观察局势。 新一轮,张小南懒洋洋喊两朵花。 女侠人偶不客气地翻白眼。 这会儿轮到其他人犯难。 不喊嘛,他必然挑战成功,喊嘛,又要冒丢牌的风险。 唯一想冒牌的是女侠人偶,它想张小南放的一定是花牌。如果拿下这一局,它苟到别人出局就赢了,不用接受惩罚。 当下的局面,三个人偶中,它拿下第二次挑战的成功率最大。 “三朵花!”它激动地拍桌。 宋明帆识趣地放弃机会,而另外人偶眼珠转动,最终也放弃。 此刻它激动又提心吊胆,先胸有成竹地翻开自己的。还有两张,它不确定同伴有没有放花牌。 结合前两次来看,它犹豫不定。 “凭感觉吧。”谪仙男突然说。 闻言,它果敢地翻开谪仙男的牌。 花牌,奈斯。 最后一张,它不假思索地翻开张小南的。 牌面暴露的一刻,欢呼声响彻展厅。 “谢谢你相信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恼恨交加的女侠人偶扑过去抓张小南,他机警地后仰。 “为什么!” 刺眼的骷髅牌笑着注视女侠人偶。 “如果我不喊两朵花,你会上当?全场最想赢的是你。” 他知道那帅哥用户也想赢,但是在他放弃喊花之际,他就明白他放弃冒险的机会淘汰人偶一方。 这人敢于取舍,有魄力。 【恭喜用户咸鱼君完成第二轮游戏挑战,获得100能量值!】 歇斯底里的女侠人偶抓桌子大喊大叫。 “愿赌服输,别撒野。” 家丁垂头丧气,肩膀颤抖。“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们要面对什么。” “难道我们就该面对?” 谪仙男忽而冷笑:“你们能离开再说。” 219、猩红桌游(九) 人偶馆黑影攒动,灯笼光芒幽幽,静静地注视这场变化。 “uno。” 王小犬手里剩下最后一张牌,他按捺兴奋,看向另外三个玩家。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不由得担忧。 杨瞳手里剩下三张牌,等出牌的时候又哼调子。 这调子跟流行歌没关系,悠扬优美,听着是对哪位英雄的赞歌。他回过神来,疑惑她打牌的时候哼过两次相同的调子。 一般人不会哼这种曲,他猜是身份卡的技能。 两个人偶懒得吐槽她哼歌,其中一个随手丢出一张牌,居然是翻转牌。 “你傻了吗,打这张牌又改变出牌的顺序了。”另一个人偶恨铁不成钢。 出牌的傻眼,它原本要打另一张。 出牌的顺序变成从杨瞳开始,她轻巧地打出一张,手里剩下两张牌。 突然桌上多了一抹黑影,王小犬和杨瞳转头看去,竟见一个洛丽塔人偶走来。两人愣愣地看着它抬手,然后揪起他们的衣领。 “干嘛?不想输就捣乱?” 王小犬不客气地扭它的手腕,咯吱一声令打牌的两个人偶感同身受的疼。而杨瞳掰断它的手指,树脂品并不太硬。 但她掰的时候感到人偶的手掌里面还有其他东西,没能掰断手指。 “不关我们事,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走过来。” 话音刚落,其他西洋风格的人偶一起迈步。 杨瞳凌厉一瞥打牌的两个,“你们什么意思?这一轮游戏还算不算数?” 两个人偶面面相觑,忙不迭说:“算数!我们没接到提前结束的指令。轮到我出牌!” 一张数字牌刚打出,洛丽塔人偶用头砸来,幸好王小犬及时推开它。 踉踉跄跄的人偶摔倒地上,被王小犬扭过的手腕摔断,露出一截干瘦的皮肤,两人大吃一惊。 心慌意乱之下,第二个人偶也打出数字牌。 “我赢了。你们两个说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偶里面有人的肢体?”王小犬丢出最后一张牌,揪起一个人偶的衣领。 它闪烁其词,不敢正面回答。 “是不是你们残害进来参观的游客?” “不是,不是我们!” 这时,除了其他人偶走来,展厅的门响起令人心慌的拍门声。 “别管它们了,我们想方法逃出去跟其他人汇合。”杨瞳临危不乱,搬起自己坐的椅子当武器。 王小犬气愤地松开人偶的衣领,也抬起自己的椅子砸逼近的人偶。 而打牌的两个茫然不知所措,相比攻击两个活人,它们更怕接受输家的惩罚。 “展厅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正奋力砸的王小犬回头问。 “没了,就一扇门。还有上面的通风口,不过我们不知道能通往哪里。” 他和杨瞳抬头望天花板的通风口,黑洞洞的,估摸不会有人偶在上面。如果能够爬出去,不失为一条出路。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两人吃力地推开一波来袭的人偶,抽空看手机。除了奖励或扣除能量值的信息,还有下一条指令。 【请两队伍立刻前往二楼,准备进行第三轮游戏。完成第三轮游戏,即可离开副本。】 砰砰砰,拍门变成撞门。 “我们从门口出去。”王小犬当机立断。 “你确定?门外一定有很多人偶。” “我有方法,你跟紧我。” 杨瞳狐疑一秒,最终选择相信他,抱着椅子跟在他后面。 两人边砸边靠近门口,树脂碎片飞舞。不少人偶破洞的脸或胳膊露出内里的干瘦皮肤,散发些许腐朽和药水味,杨瞳愈发想吐。 “你们失败的原因就是以我为敌!居然用活人制成人偶,我代表月亮惩罚你们!”砸得正欢的王小犬突然大放厥词。 杨瞳惊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中二。 【弘扬正义成功!奥特闪光拳增加十秒麻痹效果。】 万事俱备,王小犬毅然打开门,迎接一大/波人偶的攻击。果然门外堵着一群风格迥异的人偶,杨瞳不禁愕然。 正气凛凛的王小犬一拳揍一个,被揍的寂然不动,只有眼珠转了转。 “快穿过去!” 他们一前一后挤入人偶群,后面的杨瞳趁它们不动,用椅子推开它们。霎时,它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挨着一个倒下。 终于逃回昏暗的主干道,上二楼的楼梯口就在卫生间对面。 问题是,他们先去找同伴还是先上二楼等待? 王小犬不假思索,“我去找队友,你自便吧。” 说完,他面对左右两条走廊的选择。他一直没遇到老张,只知道老霍走了左边的走廊。 无奈之下,他一溜烟地跑去左边,打算找到老霍后再去找老张。 剩下杨瞳站在黑乎乎的楼梯口前。人偶的麻痹效果已经过去,开始走过来或者爬起来。 她回望身后的楼梯,把心一横,也跑去左边的走廊找队友。 如果二楼还有人偶袭击,靠她一个人对付很吃力。 令他们烦恼的是,人偶馆各展厅的设计如同糖葫芦,由弯曲的走廊串起各个展厅,即是说他们必须先穿过现代展厅。 不料,现代展厅的人偶更加生猛。 当两个活人进来,它们齐刷刷地转头,有的手里拿着剪刀或者键盘,甚至有抬着饮水机的空水桶。 剪刀的刀刃反射灯光,王小犬不认为那是假的剪刀。 “快跑!” 还没跑到另一个门口,他们看见两个匆忙的人影跑进来。 “老霍!” “梁信!” 双方愣了愣,不约而同地跑出现代展厅。 突然一个空水桶抛过来,接着是键盘,四人连忙分散闪开。 透过前面玻璃装饰倒影,王小犬看见身后有人偶提着剪刀刺来,急忙一记回旋踢踢它的下盘。 尖锐的剪刀擦过他身旁扎地板。 眼看门口又被堵,梁信大义凛然地站起来。杨瞳见状,忍不住捂眼。 “你们曾经也是活人,虽然被制成人偶很可怜很悲惨,但是助纣为虐令你们失去被同情的资格。你们都忘了家人朋友吗?忘了当活人的时光了?我不懂你们为什么帮害你们的人,如果你们愿意放下屠刀,我们帮你们解脱。” 一众人偶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似荡漾水光。 “走。”梁信回头悄声提醒他们。 王小犬暗叹,论打嘴炮,一山还有一山高。 220、猩红桌游(十) 四人逃出现代展厅,回到拥挤的主干道。 因为麻痹效果过去,所以王小犬揍的人偶恢复行动,堵在主干道上。楼梯口前面没有空隙,人偶成群结队。 四人砸或揍人偶之际,一股奇怪的臭味飘来,四周的人偶纷纷后退。 他们惊愕得面面相觑,随后循着臭味的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卫生间门半开,门框探出一些乌发。 右边走廊人影幢幢,他们如临大敌。待灯光勉强照亮为首的两人,他们稍微松一口气。 相安无事的张小南和宋明帆大步流星,后者走在边上,不愿太靠近张小南。 随着两人接近,臭味愈发浓烈,满脸嫌弃的霍子川捏着鼻子走到王小犬身后。 “什么气味这么臭?”杨瞳直言不讳。 “抱歉哈,最近没洗袜子。” 虽说嫌弃,但见所有人偶都不敢靠过来,他们不认为没洗袜子这么简单,应该是道具的效果。 张小南忙转移话题:“我们快上二楼比较好,后面那些家伙会拔剑。” 两人身后,跟来的古风人偶部分带有佩剑,寒闪闪的剑刃对准他们的后脑勺。 王小犬他们立刻推开挡路的人偶。 一些人偶手持同伴的树脂碎片,朝着他们狠狠扎去。 树脂人偶比木头人偶灵活,它们出手极快。杨瞳一不留神,夹克被划破一道口子。 她拿出道具【风铃】,当铃声一响,其中五个人偶手舞足蹈,不能自控地跳舞二十秒。 而王小犬顾着出拳麻痹,梁信一边念叨一边推人偶。 忽而,梁信腰上一紧。 他低头看见一双白手环着自己的腰,心凉了半截,果断喊:“救命啊!” 霍子川没来得及拉住急速后退的梁信,便甩去发黄的绷带捆住梁信和其身后的人偶。一人一偶裹蒸粽般,被霍子川拉回来。 绷带的腐朽味和张小南的咸鱼味混合,臭得一绝。 喘息间,走廊的人偶蓦然让出一条路,嘎吱嘎吱的活动声响令其他袭击的人偶顿住。 它们的眼神流露恐惧。 六人闻声看去,一具爬行的畸形人偶映入眼帘。 它的脸跟别的人偶一样,容貌甜美,大眼睛水灵灵,长发随爬行拖地。四肢是木头,身躯却是白皙细腻的树脂。 他们勉强看清,它的身躯不完整,锁骨以下只有脊椎连接下肢。 “杀死他们!我要将他们制成最丑陋的人偶!”它声嘶力竭,声音跟广播的一模一样。 原本不敢接近张小南的人偶竟然迈步。 “残害你们的家伙路都不能走,为什么你们还要听她的?”他试图挑拨离间。 “呵呵呵。”畸形人偶冷笑,而后跳到天花板,倒挂着盯他们。 “谁说我不灵活。” 张小南哑口无言。 事不宜迟,大家施展浑身解数清理出一条路,楼梯口前面终于畅通无阻。 张小南负责殿后,推着抱梁信的人偶和梁信上楼。 只要他殿后,浓郁的臭味便令人偶不愿上前。 畸形人偶从天花板跳过来,却在半空被两道红色激光射眼睛,结果抓瞎的它带着惨叫摔落地。 相反,二楼静悄悄,同样仅仅一盏灯笼照射笔直的走廊。 二楼有两扇关闭的房门,黑色的玻璃窗无法透现室内的情形。这时,楼梯传来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形势间不容发,王小犬和宋明帆各自打开一扇门——锁上了,于是两人狠狠地踢开门。 “应该是这边。”宋明帆向他们招手。 房间长方形,角落放置几盏灯笼,宽敞,惊悚,诡异。 这是制作人偶的工作间,角落堆放人偶废弃的零件。一个个成人大的头颅不完整、没头发,木头残肢失去球形关节。 六人加一偶走进房间,没注意到两个小小的黑影一蹦一蹦地尾随进去。不但反锁,他们还搬来摆放小型人偶的工作台堵住门。 旁边的间隔只用一扇屏风遮挡,他们猝不及防地发现一具经过处理的尸体躺在手术台上。 尸体的皮肤干巴巴,头发被剃光,眼睑被剪掉。 “嘶,看着就觉得疼。对了,能不能先放开我们?”梁信仍被发黄的绷带捆着。 霍子川念头一动,绷带自行松落。 宋明帆拉开抱着梁信的人偶,可是人偶死不松手,他只好到角落拿斧头。 人偶见状,马上松开手。须臾,绷带将其捆绑。 “你的道具真好使。”梁信戳一戳绷带的粗糙质感,羡慕不已。 松懈不过一秒,撞门声使人心惊肉跳,他们担心那扇门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赶紧做正事。话说,这些模型真精致。”蹲在地上看棋局的张小南由衷感叹boss心灵手巧。 地面已摆放好第三轮游戏所需的道具。 长方形的棋盘共十行四列,中间划分一条楚河汉界,放置五颗字母骰子。 部分格子写上触发的事件,部分则画了个“x”。 一些格子摆放植物、山体或者房屋木雕,最壮观的是棋局外两端。 左端是高至膝盖的城堡,放上手指长的士兵;右端是怪石嶙峋的岛屿,木盘上放了水代表岛屿环海。 岛上盘踞一条黑色的龙。 【两队伍已到达二楼游戏区,请仔细阅读以下故事背景。】 【很久以前有一条邪恶的巨龙出现,掳走了住在城堡的公主。名为达拉崩吧的勇者去巨龙岛拯救公主,在他与巨龙战斗的时候,发现自己拥有龙族血脉。】 【巨龙拒绝再对龙族后裔出手,便放了公主走。可是达拉崩吧已经出现龙族的特征,他无法再回到城镇生活,干脆留在巨龙岛。】 【对勇者一见钟情的公主也不愿走,要留在巨龙岛陪伴达拉崩吧。】 【然而国王久久不见公主和达拉崩吧回来,派出三名将领带兵前往巨龙岛救公主。】 【于是,一场营救与守护的争夺战正式开始。】 【超级咸鱼队为恶龙阵营,高能队为正义阵营,请双方站在各自营地旁边。】 “为什么龙的阵营一定邪恶的?” 系统不理会张小南的质疑,继续宣布规则。 221、猩红桌游(十一,五更) 【场上共五枚字母骰子,双方必须利用两枚以上骰子造词(无先后顺序),造词成功,前进一格。第五枚骰子为辅助骰子,可使用也可不使用。】 【当骰子停留的格子触发了事件,必须完成触发事件才算前进,否则退回一格。触发事件时,另一方禁止行动。游戏期间可使用身份卡技能,但禁止使用道具。】 【当四枚字母骰子到达对方阵营的最后一行,视为攻塔成功,胜者额外奖励1000能量值。败者扣除3000能量值,并失去能量值结算、抽取道具的机会。】 【待游戏结束,双方立即离开副本。】 【第三轮游戏文化攻塔开始!请双方使用三个骰子掷数字,点数最大的一方开始第一局造词,之后无先后顺序。】 【开始掷骰子!】 张小南搭上王小犬的肩膀,“欧皇,是时候散发你的欧气。” 霍子川也看向王小犬。 满屋的咸鱼臭味已经消失,剩下旁边的干尸散发药水味。王小犬揉揉鼻子,收集他们俩的骰子。 他们的骰子是蓝色,对面的是红色。 王小犬和梁信一起蹲下来掷骰子。而其他人没闲着,盯着楚河汉界上面的字母骰子思考词语。 四枚骰子放在棋盘,只有一枚辅助骰子放在地上。 字母依次是:nfdsl。 外面开始撞门,心惊肉跳的巨响拆门似的,夹杂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们反锁了对吧?” “嗯,我检查了两次,确定已经反锁。”霍子川蹙眉沉声。 果然外面的钥匙开不了锁,开锁的玩意烦躁地砸锁头。思考词语的四人很不放心,回头找到一条木头手腕抵住门锁。 接着,他们顺道搬起椅子放在工作台上,加固房门。 “我靠,666!” 梁信突然惊呼惹其他人小跑过来。 惊疑不定的宋明帆皱眉,可惜蹲着的两人恰好挡住骰子。“是谁掷到?” “我希望是我,可惜不是。” “哈哈,承让了。”王小犬起身让大家看到他掷出的点数。 666。 梁信的则掷出554。“那就你们来开局吧。” 他还没走回队伍那,就听见旁边有人喊:“沙雕放牛!” 他猛地一震,回头看见棋盘上四枚骰子自动向城堡一方前进一格。“沃德天,这也算词语?” “骰子动了当然算。”张小南想继续造词前进,却见其中两个骰子落在含有触发事件的格子上,其中一个放置人形木雕。 梁信见状,弯弯的小眼睛显得略猥琐。“嘿嘿,第一个开局未必是好事哦。” “别得意,你们也动不了。” 这时,双方的手机提示两触发事件,对面队伍开始看戏。 【触发城堡事件一:恶龙阵营遇到守护城河的士兵,请拿下他的头颅。】 【触发城堡陷阱:踩中隐藏在草皮下的陷阱,恶龙阵营选定其中一名玩家不准动,直到解决触发事件一。】 原来写“x”的格子是陷阱。 旋即,棋盘上的士兵木雕升起半透明的幽灵,他穿戴欧式的皮甲,金属盔甲只是薄薄的不锈钢。 士兵的脸和手术台上的干尸一样皮肤干瘪,眼睛被剪去眼睑,使得铜铃大的眼珠充满血丝。 “这不是桌游,是魔幻游戏了吧?”对面的梁信忍不住吐槽。 士兵不理会正义阵营一方,等着张小南三人拔剑。 “老张别动,我和老霍搞掂他。”王小犬有意不让张小南的底牌暴露。 继而他和霍子川紧盯士兵,慢慢地挪到旁边的空地。持剑的士兵逐渐实体化,随他们移动。 保持不动的张小南目光乱瞟,瞄到角落有一台锯木的机器。 “老王,七点钟方向!” 规则说不准动,没说他不能发声。 王小犬微微侧头,用余光瞟身后。“老霍,我们要引他去后面。” 霍子川动一动念头,启用“公主”卡的技能一。 霎时,士兵凝视霍子川,持剑的双手缓缓放下。对面队伍看着惊奇,窃窃私语猜霍子川做了什么。 士兵已被霍子川迷住,后者一边朝士兵勾勾手指,一边后退,要引士兵到机器前面。 虽然士兵没有攻击两人,但亦没有放下剑,霍子川不敢操之过急。 不知不觉绕到士兵后面的王小犬送来一拳,趁士兵不再动,他赶紧扛士兵到机器那。 入手处寒气缠绕,王小犬打了个冷颤。 “他们俩肯定用了身份卡的技能。”宋明帆低声与两个队友讨论。“一个是迷惑性技能,另一个是攻击带效果或者是效果辅助技能,应该勇者之类的身份。” 杨瞳点点头,“我和他一起逃亡的时候,他也用过这招。” “那他呢?”梁信用下巴指着呆若木鸡的张小南。 宋明帆的眉头皱更深。“不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对于杨瞳和梁信来说石破天惊。“你一个擅长分析的居然没看出来?” 他瞪梁信拧眉沉吟:“非要说特点,他就是话多,跟你一样。” 梁信扬起狡黠的笑容,“就怕不说话的,因为言多必失。” 张小南看似将注意力放在霍子川他们那,实际上他用余光观察对面,猜对面已经注意到己方的技能。 而己方对他们的一无所知,偏劣势。 其中一个肯定是法官,存在针对恶龙的技能,他得提防。 那边霍子川和王小犬将士兵的脑袋放在传送带,电锯对准他的脖子。 一打开开关,嗡嗡的电锯运作声异常嘈杂。 还不能动的士兵瞪着越来越近的电锯,发出惨烈的叫声。 画面过于血腥,不予描述。 当士兵的头颅滚落地,棋盘上的士兵木雕一分为二,被字母骰子推开。 “大牛拉屎或者牛拉大屎!”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南先发制人。 然则只有n、s、l骰子向前一格,没有触发事件。 “发大水!” 梁信不甘落后,d、f、s骰子往恶龙岛进一格,触发事件——楚河汉界不算一格,起始地罢了。 【触发恶龙岛事件一:经过岛屿的坟场打扰亡灵安眠,请接受惩罚。】 【你们听,开始了。】 222、猩红桌游(十二) 双方茫然地环顾工作室,最后一致盯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干尸。 “这里只有它在安眠吧?亡灵指它?” 杨瞳说完,工作室仿佛灌入刺骨冷气,吹拂每一张脸——确实出现加倍的阴气,张小南看见雾气弥漫,视野朦胧。 不过,那具干尸没动。 “不对吧,提示叫你们听,是要听出什么来。” 对面狐疑地打量王小犬,警惕他故意妖言惑众。 整个工作室仅仅四盏灯笼照亮,远离灯笼的墙根和角落黑黑沉沉,显得他们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杨瞳和梁信改盯自己的影子,最方便偷袭的要数它们。 片刻,除了外面撞门,六人终于听出别的怪声。怪声隐隐约约,不真切,被东西闷着似的。 他们立马东张西望。 第一个找到最可疑的声源是杨瞳——缝纫间的衣柜。 他们旁边是挂着人偶衣服的缝纫间,角落伫立暗红色、比人高的木衣柜。仿佛知道他们盯着看,衣柜门突然打开一条细缝。 “那东西邀请你们过去。”张小南好心提醒。 杨瞳给他一记白眼。 “别拖延时间,外面随时会撞进来。” 霍子川的话令对面脸色铁青。 “三个一起过去!”梁信看看两人,“先找个武器防身。” 于是三个人去弃置的人偶零件堆抽出三条木头胳膊或腿作武器,才敢角落的朝衣柜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杨瞳又开始哼调子。 王小犬暗道果然有猫腻,低声告诉哥俩:“第二轮游戏时,那妹子哼过几次歌,调子跟现在的一样,可能是技能。” “声音技能?” “你们谁有声音技能?”霍子川问。 “我。”张小南留心那三人的位置,没有解释过多,担心对手有偷听的技能。 霍子川郑重其事地搭上他的肩膀,带给他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错觉。 事实上,杨瞳的确有类似偷听的技能,那是提升听觉的辅助技能。她边走边偷听对手的私语,可惜那死鱼眼没有详细介绍自己的技能。 【名称:音乐家】 【背景介绍:多比鲁翁王国最杰出的音乐家】 【技能一:名家的耳朵。拥有名家的耳朵后,听觉提升一倍。】 【技能二:圣母颂。演唱或者演奏圣母颂,降低敌人一半戒心。】 她哼调子的原因正是要降低幽灵的戒心,顺道降低对手的,哪知他们的戒心这么重,丝毫没有松懈。 当靠近衣柜,杨瞳最先听清怪声。 闷闷的,腻腻的,像是来自喉咙的吞咽,她产生生理性的恶寒和抗拒,不禁驻足。 “怎么了?”宋明帆发现她停下。他知道杨瞳对幽灵的灵感很强,很在意她的反应。 “我……我觉得不应该打开衣柜。” 梁信犯难:“不开衣柜,游戏不能继续。长痛不如短痛,e on~” 宋明帆沉着脸,和梁信一左一右包抄衣柜。这时,他们也听见诡异的嚅腻声,甚至有一声咕噜的吞咽。 他们俩也认为不该打开衣柜。 “你们再不快点,这里要增加六个人偶。你们想去古风还是和风展厅?”张小南漫不经心地催促。 梁信撇嘴,硬着头皮拉开衣柜门。宋明帆和杨瞳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好,被他的迅速吓一跳。 “咋不先商量好?” “呃?我这么大胆?” 杨瞳送他一根中指。 宋明帆紧盯衣柜里,也打开另一扇衣柜门。顿时,三人看见一件红色汉服长袍伏在衣柜底部蠕动。 左右两边挂着其他成衣,不见鬼影。 就在他们疑惑之际,红色长袍自行滑落地面,似洒了一地血,朝杨瞳的脚尖蠕动。 她急忙后退,它便加快速度爬行。 梁信则看衣柜里,发现衣柜底部被野兽啃了般,堆积新鲜的木屑。他寒毛倒竖,“这玩意想吃东西!” “什么!?” 杨瞳一边后退一边用木头断脚拍打红袍。 下一秒,红袍乘势卷上木头断脚,向她的手滑去。她猛地丢开木头断脚,问怎么办。 显然新鲜的血肉比木头吸引,红袍马上松开断脚又朝杨瞳爬去。 “喂它。”宋明帆斩钉截铁。 “喂什么?我自己?” “你后面不是有具干尸吗。” 杨瞳娇躯一震。 “但干尸像腊肉,不新鲜。”张小南又好意插一句,“还有,别喂整一具干尸,万一后面还需要呢。” 杨瞳狠瞪张小南:“你是魔鬼吗!” “他说得对。”宋明帆仍保持冷静和理智。“你先拖着它,我和梁信去锯腿。” “……” 闻言,霍子川和王小犬眼神微变凝重。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啊?真要锯?那不是火腿啊!” “快。” 梁信欲哭无泪。 在他们搬动干尸期间,杨瞳忙着躲开红袍。它不追其他人只追她,是一件有追求的衣服。 你追我赶之下,宋明帆和梁信合力扛干尸的双脚,放到传送带上。 宋明帆果敢地拉下开关,然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两人不忍直视残忍的画面。 末了,他们把干巴巴的断脚丢进衣柜。“杨瞳,引它进衣柜!” 她哼着圣母颂跑向衣柜,然后硬着头皮站在衣柜前。等红袍爬近,宋明帆用木头胳膊勾起它。 杨瞳让开的一瞬间,勾着红袍的木头胳膊被丢进衣柜。他们俩立刻关衣柜门,用后背死死抵着门不放它出来。 门砰砰地震动,两人咬紧牙关堵着,生怕它从夹缝挤出来。 直到里面的动静变小,大快朵颐的声音令两人头皮发麻。 早就回到城堡旁边的杨瞳,能远距离听见衣柜里的咀嚼声逐渐消失。 察言观色的霍子川注意她的咬肌,当她的嘴唇稍开,他抢先造词。 “东方女神。” “理发店!” 可惜她慢了半秒,四枚骰子往城堡前进。 “领导放水!” “零食店奶粉。” “妇女!” “脑袋绿色。” …… 她独自舌战对面三人,双方拉锯数个回合。 宋明帆和梁信等衣柜里没声响片刻,才确定过关。趁这空隙,两人没急着回去,而是悄悄地问一方。 “你是不是法官?” 223、猩红桌游(十三) 拉锯战持续半晌,恶龙阵营的三枚骰子逼近城堡,已前进三格,又触发一次事件和一次陷阱;正义阵营的则只有一枚前进了两格,独木难支。 “等会!”梁信突然大喊,打断对面造词。“咳,能不能休息一会?” “为什么?” “上吊也得喘气。体育竞技有中场休息,我们玩这么费神的当然也需要。” 王小犬警惕万分,“外面撞门闹翻天,你却突然提议休息,我们不同意。早点结束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好吗?迟一秒可能被制成人偶。” 张小南点头赞同。“就算你们趁休息想词汇,我们一样想到,休息其实没半分好处,你们的目的不是休息吧?” 梁信语塞。 “我们不同意。”霍子川斩钉截铁。 “真不同意?” “不同意。” 梁信无奈地耸肩,“没办法咯,你们自找的。法官大人,我要求助!” “一槌定音。” 宋明帆沉声说完,城堡方向的三枚骰子自行转移到反方向,即恶龙岛领域的第三列格子。原本停留在岛上的一枚骰子转移到城堡区域的第二格。 局势瞬间翻转。 张小南三人瞠目结舌,恐怕对面等这一刻许久。 他们哪知道,梁信持有的身份卡叫哲学家。 【名称:哲学家】 【背景介绍:多比鲁翁王国最杰出的哲学家】 【技能一:以理服人。道理千万条,说服你我他,改邪归正不在话下。】 【技能二:维护哲学家的名誉。当理亏,大声向法官求助一次吧,公正的法官会制裁对方。】 剩下一张自然就是法官卡。 就在双方的士气逆转之际,手机来了提示。 【恶龙向法官使用了技能,推翻法官的制裁,双方的进程维持制裁前不变。】 转眼,局势又扭转,恶龙岛的三枚骰子回到城堡区域,孤零零的一枚回到恶龙岛。 见状,梁信三人大吃一惊。“他们还有这样的技能?” “稳住,我们还有机会翻身。大方!” 言毕,f骰子后退一格,恶龙岛上的d骰子则前进一格,偏偏这一格触发了事件。 【触发恶龙岛事件二:深入敌后。法官可审判恶龙的罪行一次,若法官能判断恶龙卡的持有者可销毁恶龙卡,游戏将提前结束,判正义阵营胜!】 【此刻起,法官可向恶龙阵营每个玩家提一个问题作判断,而恶龙阵营玩家必须回答,三十秒后开始。】 看到这条提示,张小南他们面如淡金。 张小南内心更慌,因为他推翻法官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且用掉了。 屏幕的倒计时既无情又快速,三人相互对视,背向对手。 杨瞳全神贯注地偷听,梁信则跟宋明帆耳语。 “事到如今,拼一把吧。” “只能这样咯。” 没听到有用的信息,她不满地皱眉,向梁信和宋明帆无奈地摊手。 倒计时即将结束,他们转身来面向梁信三人。时间一到,宋明帆指着给他印象话多的张小南。 “先提问你。请如实描述你身份卡的所有技能。” 张小南乖乖地回答:“第一个技能是义正辞严,用语言扰乱对方的思维。第二个是英勇的挑衅,令对方自乱阵脚降低戒心。”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 梁信低声:“他们刚才背过去,肯定看到彼此的身份卡,互相打掩护。” “但宋明帆要求他们如实回答。” “不,规则没要求他们诚实。” 宋明帆正是苦恼这点,不过第一个技能有可能存在,他见识过他何其话多,喜欢挑衅人偶。“还有两个问题,尽量多试探。” “那就问要大段回答的问题,所谓说多错多。” 他点点头,恢复严肃的表情看对面,然后指着霍子川问:“轮到你,依照故事背景,你愿不愿意永远和勇者生活一起,请说明理由。” 张小南和王小犬不禁看霍子川。 这问题有地雷。 霍子川面不改色,“愿意,而且愿意永远留在恶龙岛,因为懒。” 对面三人的表情又变了,窃窃私语。 “懒是几个意思?我宁愿他说逃不出去。” “唉,问了等于没问。” 宋明帆拧紧眉心。对面是三个汉子,根本看不出谁是公主。对方说明的理由简单粗暴,技胜一筹。 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他必须把握好。 梁信烦恼地挠下巴的胡渣,紧张得心跳加速。“还是问技能比较实际,起码能够判断说出来的技能有没有使用过。” “对,我们见过那个高个子出拳头让幽灵动不了,他的技能容易暴露身份。” 宋明帆幽幽地斜睨:“你们认为恶龙有攻击技能吗?” “这……勇者肯定有。” “也对。”梁信偷偷指霍子川的方向。“我和他玩二轮游戏时,他除了踢坏展厅设施,没作特别的攻击。” “那话多的甚至没有攻击,人偶闻到臭味不愿靠近。不过现在没有臭味,证明那是道具而已,作不了准。” “这么说,问技能比较实际。” 于是宋明帆指着王小犬:“最后一个问题,请如实描述你所有技能。” 这时,杨瞳悠然哼调子。 赞诗般的曲调如圣光洗礼,如温柔的母亲安抚,张小南他们甚感舒适。 王小犬深呼吸一口闷闷的空气,答道:“第一个技能是威慑敌人,使敌人不能动二十秒。第二个是绝世容颜,用外表迷惑对方。” 听起来像是公主。 宋明帆静心思忖每一个未必诚实的回答。 最后一个回答的第一个技能有目共睹,而第二个,他瞄王小犬的外貌。 确实是个阳光大帅哥。 但没一个承认有推翻制裁的技能,而且第一个回答和第二个回答存在矛盾,显然他们三个说谎。 他记得第一次触发事件后,戴白手套的施展过类似迷惑的技能。 恶龙已知的技能有一,就是推翻法官的制裁,剩下一个可能是迷惑类——除了戴白手套的,杨瞳说那话多的有声音技能。 经过第三个回答提醒,他确定戴白手套的迷惑技能是利用外表。 如此一来,他先排除王小犬。 此时工作室门的震动连带工作台颤抖,快要支撑不住。 224、猩红桌游(十四) 门外的人偶找来拖把敲门锁,而畸形人偶烦躁地在天花板爬行。 “你们用力撞!不能让他们跑了,居然破坏我的心血,千刀杀的!” 前排的人偶撞得胳膊脱臼般,抬不起来。一有肢体破损的、撞碎自己才能换完好的人偶到前排。 挤在二楼的每一个人偶眼含怨恨,化恨为力量撞门。 里面的古装人偶自从【木乃伊的绷带】消失,就被斧头卡着脖子不能动,不能为外面开门。 “我判断持有恶龙卡的是——” 还没说完,大家的手机响起提示音。 【公主使用了技能,命令法官选指定的玩家为恶龙卡的持有者,请听从公主的命令不得违抗。】 宋明帆傻眼了。 “还能这样玩?那问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张小南笑着瞅质疑的梁信。“让你们有些参与感,不然单机不好玩。” “你!” 杨瞳猛地拉住冲过去的梁信,“你这么冲动干嘛?揍人能赢游戏吗?” 梁信冷不丁回神,对自己揍人的念头感到莫名其妙,明明自己是个和平的玩家。 【法官听从了公主的命令选择玩家霍霍霍。选择错误,审判失败!游戏继续……】 霍子川他们赌法官的审判和一槌定音只能使用一次。 果然,宋明帆略显丧气。 事不宜迟,双方继续造词抢骰子。张小南他们造词要带上“d”,否则只有三枚到达终点是不足够。 “楼上大妞。” “豆腐!” “顺丰大佬牛。” 突如其来劈门的声音使六人吃了一惊。杨瞳和王小犬跑近门口一看,竟见门上被外面劈凸一块,即将劈裂。 “它们肯定找到斧头之类的工具。” “怎么办?游戏没结束不能使用道具。” “但能用身份卡。” 两人灵机一闪,回去找各自的队友。不久,梁信和霍子川被拉去妨碍人偶劈门。 当门上劈出一条缝,两人看见缝隙外闪过许多木讷的脸。 霍子川立刻施展绝世容颜技能,凡是看见霍子川的纷纷减缓撞门的动作。 “你们好端端的为什么劈门呢?破坏自己的家多不好。” 梁信惋惜的口吻惹恼人偶,忽而一个脑袋从上面倒挂悬吊,一只怨恨的眼睛瞪两人。 “呸!要不是你们破坏我的人偶,我或许会放赢了游戏的你们走。但现在不一样,你们要为破坏付出代价!” “说道理好不好,是你们先攻击我们,我们才推开人偶逃跑。” “不!你们有人藏起砸坏的人偶!是你们先挑衅我!” 梁信心想反转太快,不过强词夺理他在行。“逻辑不对吧。你们杀人制人偶是罪,你们有罪在先不能怪我们揭发。妹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收手吧。” 悬吊的脑袋砰砰地撞门,别的人偶开始劈门框。 “挑拨其他人偶。”霍子川小声提醒他,然后去拖断脚的干尸过来。 梁信立马惺惺作态:“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帮这个凶杀。是她杀了你们吧?是她将你们变成干尸塞进人偶里面吧?你们数量这么多,为什么不反抗呢?” 闻言,部分人偶的动作变迟缓。 “……不行……”人偶群传出声若蚊蝇的声音。 “为什么不行?你们都是无辜的人,原本有大好年华,就因为她,你们变成任人摆布的木偶,呆在动物园一样的地方。” 它们眼眸闪烁,似有泪珠打转。 悬吊的脑袋继续撞门。“继续攻击,否则砍了你们的脑袋再缝起来,放你们的尸体到太阳下暴晒!” “真歹毒。” “你放屁!” 兴许劈门的人偶害怕,劈得更用力更快。 梁信帮忙立起干尸,让裂缝外的人偶看见。“你们知道自己怎么制成干尸的吗?记得原来的样子吗?” 门外霎时鸦雀无声。 另一边,剩余四人的游戏进入白热化阶段,张小南他们两枚骰子快到最后一格,另外两枚还差两格和三格。 想破头的四人已是埋头查输入法,拼手速。 “螺蛳粉。” “沙发。” “毒奶粉。” 砰砰砰!撞门的声音虽然响亮但单薄,其他人偶已经停下来。 爬在门上的畸形人偶扭头狠瞪它们。“想反了?快撞门!” 拿斧头的人偶双手发抖。 “你们不想报仇吗?”梁信添油加醋。 众人偶一致瞪着畸形人偶,拿斧头的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畸形人偶深知它们没用了,用头撞门之际灵魂出窍。 刺骨的阴风席卷工作室内,率先扑倒梁信和霍子川。 “别中断游戏!” 血淋淋的人影带着阴风袭击玩游戏的四人,不能使用道具的他们不知所措。 急中生智的杨瞳哼圣母颂,令阴风减弱几分。 趁霍子川和梁信朝女鬼扔零件,宋明帆、张小南和王小犬继续游戏。 谁也不曾留意,一直躲在角落的两颗眼珠跳向被斧头卡脖子的古装人偶。 它们跳进人偶的眼眶,吃力地挤掉假眼球。由于人偶内本就有灵体占据,致使它站起来的时候跌跌撞撞,不协调的肢体如同丧尸走路。 皮肤布满血痕的女鬼嫌它碍眼,扑过去推它倒地。不料它一只手捉住女鬼的脚,不让她去攻击其他人。 趁它们俩纠缠,霍子川去提起斧头。 与此同时,两枚字母骰子到达城堡区域最后一格,触发事件。 【触发城堡事件四:攻城需要力量,请奉献一个灵魂增加巨龙的力量。】 “老霍,带boss过来!” 霍子川一听,不计缘由,伸手触碰女鬼。 刺痛皮肤的寒气缠绕手腕,紧接着女鬼的灵体逐渐半透明,穿过人偶和霍子川的手。 “我们回游戏那。”他转手拉梁信的后衣领跑。 当所有活人聚集游戏区域,女鬼必定前来。 呼啸的阴风尾随霍子川和梁信而来,张小南站在城堡模型旁边。 就在霍子川和梁信快跑到的时候,两人徒然分散。看见张小南挡路,扑去阴风没想到会穿过他的身体。 他的内脏宛如结冰。 随即,措手不及的阴风扑到棋盘上面,某一格红光大盛。 225、猩红桌游(十五) 其他人看不到阴风,只看见某字母骰子下面的格子冒出红光。 化成阴风的女鬼被迫现身,困在红光之内不能动弹。“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我动不了!” 她怨毒地瞪着六个活人。 “你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张小南的胸腔依旧凉飕飕,忍不住咳嗽。 “罪行?呵呵呵……”她抬起双手展示纵横交错的伤痕,皮肤犹如破碎的镜子。“怎么不向杀害我的人问罪呢?那群魔鬼抢劫后,我怎么求饶都不肯放过,你们为什么不向他们问罪!” 她刮起的阴风穿不过红光,只使得黑发和裙摆随风飞舞,愤怒的面容尤其狰狞。 “当受害者变成施害者,已经不值得同情。伤害你的人难逃法网,而你伤害了别人,你也该受到惩罚。”王小犬感到唏嘘。 “我不服!为什么是我遭受这种罪!为什么!我知道了,因为你们多管闲事,因为你们!都怪你们!” 宋明帆愠怒地低吼:“不知悔改!悲剧不是你杀人的挡箭牌,没人会同情你,下地狱吧!” 红光伴随她的疯狂大喊而扭曲,从她的双脚开始吸入棋盘。 “不要——放我出去!我要报仇!” 凄厉的惨叫响彻天花板,外面的动静因此小了许多。然而只是变小,当女鬼被完全吸入棋盘、惨叫消失之际,外面再度撞门和劈门。 “麻烦了,boss离开后它们肯定将怨恨和怒火撒在我们身上。”宋明帆愁眉不展。 “那么我们赶紧结束游戏吧。” 还有两枚字母骰子在恶龙岛区域,张小南他们还未算赢。接下来,双方留下两人继续游戏,张小南和梁信去搬东西堵门。 “诶?这人偶怎么回事?”梁信震惊它会帮忙搬东西。 张小南回头瞅它,发现它的眼睛跟人偶不一样,还朝他眨眼。 “由它搬吧。” 这时候门上的裂缝变宽,外面层层叠叠、没有表情的脸堵着裂缝,露出红艳的眼睛,瘆得慌。 阴气混着杀气穿过门缝涌入,梁信冷得打个哆嗦。 宋明帆说得没错,它们把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 外面的人偶因为梁信曾经的挑拨和复仇的对象消失,所以怨气冲天。 与其怨恨馆长残害和奴役,它们更恼无法发泄怒火,如今应该轮到这些活人被它们施虐。 迫不及待的它们直接用手掰开裂缝,徒手拆门。 门摇摇欲坠,张小南扛着斧头、梁信扛着木头断臂镇守。 “你说它们冲进来前,游戏能不能结束?”梁信的嘴一刻都闲不住。 “除非某一方词穷。” “嘿嘿,肯定不是我们。我们的宋明帆是律师,唇枪舌战是他的工作。” 张小南来了点兴趣。“巧了,我们的老王兼职游戏直播,说话三小时不间断是他的工作。” 梁信嘴角抽搐。 “还有,我们的老霍会爆一堆学术名词。” 话音刚落,那边响起杨瞳的哀嚎:“内受也算是词语吗?什么鬼?” “全称内受感觉。意思是人对身体内脏器官的不同状态反映。继续造词,定势,发散……” 宋明帆不甘落后:“私法,法律手段……” “鸟笼、罗森、南风、辐射定律……” 最后变成专业名词的对决,王小犬和杨瞳插不上话。 门上的裂缝越来越宽,它们能伸手进来摸门把开锁,张小南不留情地劈它们的胳膊。 “游戏结束了!” 无暇看手机的两人听见王小犬大喊,张小南急忙唤出喷火吹风机,而梁信唤出一条……一米五长的电线? “别小觑这条电线,看我表演!” 他拿着电线一端的橡胶把手,朝摸门锁的胳膊甩去。瞬间迸发蓝色的电弧,那触电的胳膊缩回门外。 “这武器不错啊!” 梁信沾沾自喜。 “那轮到我了。”张小南朝着门按喷火吹风机的开关,一朵烈焰焚烧门和伸进来的胳膊。 梁信骄傲的笑容略微凝固。“大兄弟,你的武器也不错。我有一个主意,干脆烧了这里吧。” “同意。你去衣柜拿些衣服来助燃。” 他机械地看向衣柜,祈祷那件红袍不在。 【传送倒计时三十秒……】 工作室内起火,王小犬他们搬开堵门的工作台。既然人偶想进来,他们便放它们进来烧烤。 【……二十秒……】 着火的衣物抛去门外,被衣服笼罩的人偶和旁边的烧起来。 烈火清洗藏污纳垢的人偶馆,罪孽化成灰烬。 【……七秒……】 烈火中,一个人偶静静地凝视准备离开的张小南,它带血丝的眼睛跃动火光,若有若无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你们解脱了。”他朝人偶挥手,算是道别。“下次投胎要警醒些……” 还没说完,他们消失于火海。 人偶慢慢地闭上眼睛,树脂皮肤逐渐烧焦,露出里面的干尸。 张小南睁眼的时候,身处熟悉的出租屋,窗外天色灰蒙蒙,犹如烈火过后的灰烬擦灰天空。 他倒在床上看副本结算,脑海中那双悲伤却带着释然的眼睛挥之不去。 解脱对于它们而言更加重要。 脱离罪恶的人偶馆,脱离仇恨的苦海。 “两万五能量值存够了,我可以苟了吧?”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亚纳尔。 没想到亚纳尔微微一笑。 他居然会笑。 “很好,有时间去处理异常的副本了。” “啊?” 亚纳尔一本正经地分析:“最近出现了几个数据异常的副本,没错,就是除了攻击你以外的异常副本,并且不少玩家通不了关。他们有的兑换了复活卡,有的则没有。” “那不就代表真正死亡?” “一部分是,另一部分则永远留在副本。玩家真正死亡的后果跟负值有关系,而负值可能是臭味植物诞生的原因。” 永远留在副本……张小南不寒而栗。 亚纳尔短指一挥,呈现半透明的光屏,投影其中一个异常的副本代码。 好奇的弥珍和马丁探头瞄,表示看不懂。 “这是新出现的异常副本,数据显示还有三个用户生还,但他们通关失败而无法离开副本,只好暂时关闭副本修改代码。如果新用户重新进入,可以将他们视为同队队友,一旦有人通关,还活着的他们可以离开副本。” “要我去救人?” “不算是,你的首要任务是通关和调查异常的原因。” 226、黑色诅咒(一) 张小南笑眯眯地问:“这个副本是普通还是地狱模式?” “普通模式,但被篡改成接近地狱模式。” “……” 你们天使的防火墙是多差劲。 他不敢说出来,怕挨踢。 亚纳尔幽幽一瞥,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造成这情况的原因很复杂,不只是防火墙的问题。你放心,这一次别的gm也会派人类代理人进去,你们在普通用户面前低调些就行了。” 张小南摸下巴思索,决定不问亚纳尔副本的内容。 保持神秘才能激发探知欲。 “其实你们留在上面就能进副本,为什么要下凡培养人类gm?” 亚纳尔摇头,“天使进入的话会打草惊蛇,他们逃走后留下烂摊子给我们收拾。我们除了修复漏洞,还需要捕捉幕后黑手,所以得培养人类gm,不过必要时我们会亲自进去。” “听着我们像饵。什么时候进去?有没有工钱发?” “会额外奖励两千能量值和一张绑定的复活卡。晚上前,他们会把代码改写好,你先休息下。”说完,他竟然先倒头睡下。 其实通关团队副本后,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左右。因为这次不怎么累,他不着急休息而是先抽奖,接着整理文具袋。 等闲下来,他给光头哥、老板和霜子挨个发信息,希望那三个留在副本的用户不是他们。 光头就变强:“我们今晚才下副本,怎么了?” 咸鱼君:“这样啊,晚上下副本比较费神,加油!” 他偷偷地松一口气。 傍晚五点,他和亚纳尔提早吃晚饭。 六点,亚纳尔再次查询修改代码的进度,得知已经修改完毕。 “重新开启的话,普通用户不也能进去?” “嗯,如果进入副本的人数太少,我们担心篡改的人警惕。” 张小南心里很不是滋味。“普通用户岂不是成了炮灰?这样做同样增加负值。” 亚纳尔忧心忡忡,“我明白,所以这一次我们会严格筛选用户,选择个人数据均衡或者某项突出的用户,把伤亡率下降最低。” “你们修改代码不会惊动篡改者吗?” “我们小幅度修改通关规则,它不一定注意到。而且我们时常关闭部分副本维护,这做法不算突兀。” 他深知这些天使已经尽力减少牺牲,便不再多言,点击进入普通副本。 这一次,停留在黑暗区域的时间延长了。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为八人。】 【多人普通副本“黑色诅咒”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小时。】 系统报了常规的两段话便没下文,只放下一个旅行背包,张小南耐着性子等候。 约过了五分钟,两个人影在他眼前呈现,其中一个他认识。 【欢迎用户扬帆远航、买保险加18******386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为八人。】 【多人普通副本“黑色诅咒”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小时。】 “嗨,我们又见面了。”张小南笑眯眯地跟宋明帆打招呼。 宋明帆却爱理不理,冷着脸,头顶飘着“律师”两个血红大字。 他明白宋明帆不爽,谁让他们队伍刚输了呢。 “原来你们认识啊。” 另一个年龄约四十的帅大叔西装革履,清瘦,充满职场硝烟的成熟气质,头顶飘着“教务处主任”五个字。 “你们买保险吗?” “不买。” 张小南和宋明帆异口同声。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重视健康和生命,吝啬每个月的那么一点钱。我叫董启峰,你们可以叫董叔,不过叫董哥最好。” “宋明帆。” “我叫张小南,你们也是……?” “人类gm。”宋明帆直截了当。仅出现三个用户聚头,肯定都是gm。 张小南看向董启峰,“董哥你要卖保险,平时有时间下副本吗?为什么职业却是教务处主任?” “其实我是经理,跑业务的是手下,我负责洗脑……咳,培训、催业绩和跑大客户的单子。这个职业我也不太懂,阿斯莫道说这个职业是打嘴炮的。” “没错,梁信就是这个职业。”宋明帆补充。 张小南深感他和梁信很适合配这个职业。“居然派三个人类gm,这个副本很不寻常。” 接下来,系统的声音换成另一把严肃的男人声。 【请三名用户仔细聆听gm任务:通关本次副本,并调查副本异常的原因,根据情况和自身的能力清理异常。】 【完成gm任务后,每一位gm额外获得两千能量值和一张绑定的复活卡作为报酬。以下,请聆听本次副本的主线任务。】 冷冰冰的系统音又响起。 【主线任务:销毁诅咒之源黑色婚纱。】 【全员或任意一名用户生还并完成任务视为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下,并未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这时,宋明帆和董启峰看张小南的头顶。 夕阳驱散黑暗,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路边的积雪反射夕照显得刺眼。生活在南方的三名gm冷得缩脖子,环手抱胸地保暖。 同样站在灰地砖大街的还有六人——竟然都是男人,所有人的黑发与路过的老外相比,扎眼得很。 街上的建筑均斜坡屋顶、矩形的上推式窗户、墙体黄色系。 寒冬萧索,暖色调为这个镇子添加活力。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似乎急着回家。路边的商店几乎全关门,没有居民关心这八个异乡人。 【请八名用户在天黑前赶到霍拉酒吧,找到戴维斯先生拿民宿的钥匙。】 夕阳西下,冬天的夜晚降临得早。 “既然这次都是男人参加,我们先不矫情介绍自己,拿到钥匙再说怎么样?”一个身高一米九、肌肉发达的汉子提议。 “中!俺没有意见。” 于是一群汉子派出英语好的去问路,幸好这个镇子只有一个酒吧,居民都认识。 酒吧位于广场旁边,他们绕过一个街口便找到宽阔的广场。 广场边上的一座建筑设有三座高耸削瘦的尖塔,窗户拱券形,是中世纪流行的哥特式风格。 霍拉酒吧华灯初上,暖气裹身。客人零丁,被进来的八个东方人吸引视线。 “请问戴维斯先生在吗?”一个眼镜小哥问吧台的调酒师。 227、黑色诅咒(二) “戴维斯先生在那边,正跟老板聊天。” 吧台另一边,一个银发老头与穿西装马甲的中年人聊天,那老头应该是戴维斯先生。 其他客人好奇地注视八个东方男人,目光落在他们的背包上。有的客人表情凝重,有的则叹气。 “打扰一下,请问是戴维斯先生吗?” 一行人走近,打断聊天的两人。 “我是的。”戴维斯转头看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们,八位客人,你们来的时间太巧妙了。” “没错,如果再晚一点,恐怕你们要留在酒吧过夜。”老板笑道。 见八人疑惑不解,戴维斯哈哈大笑。“莫斯,别吓唬我的客人,不过愿意留在镇里过夜的游客确实少。” 说完,酒吧的室内温度似乎下降些,若有若无的寒意渗入八人的衣物。 “我们看旅游攻略的时候了解过一些,不过还不是很清楚。”张小南趁机抛砖引玉,把握套取情报的机会。 他刻意没说清楚了解过什么传说,试探本地人对于传说的态度。 宋明帆有意无意瞟他一眼。 “其实是个久远的故事,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叫都市传说。”健谈的戴维斯没打算隐瞒。“以前镇里,有个可怜的姑娘在结婚当天遭到未婚夫悔婚,她穿着婚纱在教堂傻傻地等好久,结果没等到,于是穿着婚纱自杀了。” “唉,悲伤的故事。” 老板和四周的客人不约而同叹气。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镇里盛传负心的年轻人遭到鬼新娘报复,因此大家都不敢夜里出门,这个习惯延续至今。你们要是夜里没特别事也不要出门,镇里的商店夜里不营业。” 听着是普通的鬼故事,张小南暂时找不出接近地狱模式的难度体现在哪。 “听说上一批来旅游的年轻人失踪了,你们当真要谨慎些。” 老板一语惊人,反应快的用户脱口而出:“他们人数多吗?” “也挺多的,好像和你们人数差不多。我白天去超市的时候遇到过,因为他们都是东方人,所以我印象深刻。” “难道他们也住在……”张小南看向戴维斯。 “唉。”戴维斯喝一口鸡尾酒,继续说:“是的,就住在租给你们的房子。你们放心,警方调查过,他们失踪的时候带走所有行李,应该是离开小镇的时候或者之后失踪。” 如果八人是普通游客,他们不怎么在意。 但他们是下副本的用户,自然猜到上一批东方游客的身份——下过的副本中,他们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沉默间,宋明帆提醒戴维斯:“戴维斯先生,我们想在天黑前入住。” “噢,当然当然,看我顾着聊天都忘了这事。”他从西装裤兜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宋明帆,“我知道你到达的时间比较晚,替你们准备了今晚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食材。记住我们约定好的,别在夜里大声喧哗滋扰邻居;别碰屋里的一套黑色婚纱;别在夜里出门。” 黑色婚纱?! 主线任务那件? “那个黑色婚纱?”眼镜小哥忍不住反问。 “跟你们提过了,是当地的习俗,不能碰。”戴维斯没解释太多,眼镜小哥没敢继续问。 张小南投去探究的目光。 气氛略僵,宋明帆急忙转移话题:“戴维斯先生能不能再说一遍地址?我担心我们记漏了。” 热心的戴维斯复述一遍地址。 待离开霍拉酒吧,董启峰厚着脸皮问:“各位,那个戴维斯先生说了什么?我没听懂。” 论不懂英文的难处。 其实个别用户也没听懂,例如肌肉汉子。于是一路上,张小南耐心地给他们复述。 “你是个好人,如果你想买保险,我给你打个九折。” 张小南拿开董启峰搭过来的胳膊。 夜幕吞噬半边天,民宅区位于镇中心后方。两排坡顶别墅鳞次栉比,自带小花园。左边的别墅紧挨一片积雪银白的草坪,右边的挨着树林。 草坪被人工开辟一条羊肠小道,通往一座束柱、尖肋拱顶的建筑。 张小南望见那座建筑散发黑气,类似【死神的镰刀】散发的黑气,估计那是死亡的气息。 其中一座两层半别墅就是他们租住的民宿,朱红屋顶有三扇斜屋顶窗。 他发现他们租住的别墅被淡淡的红雾笼罩,其他人毫无察觉。 天色渐暗,其他别墅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透出的灯光削弱寒冬的萧索。 大家相继进屋,张小南看着前面的人穿过红雾后相安无事,迟疑地穿过花园。 “好冷,连屋里也这么冷。” “会不会是阴气导致?” 一个高瘦的青年语含鄙夷:“你们没看过芒果台的作死旅游综艺吗?老外的屋子要开暖气。看,这个应该是暖气的开关。” 玄关旁边确实有类似空调的开关,青年扭动开关便显示室温,他胸有成竹地调节。 喊冷的两个用户面红耳赤。 “大家先挑房间放好背包,然后到大厅集中讨论一下戴维斯先生透露的信息。”肌肉汉子迅速作好安排。 一楼共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二楼四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楼上则是阁楼。 阁楼放了两张单人床,除了天花板是低矮的斜坡屋顶之外,还挺舒适。 张小南选择二楼的单人卧室,顾虑别人发现弥珍和马丁的存在。 宋明帆和董启峰也选二楼,三个gm住近些方便交流。 肌肉汉子挑一楼,他认为除了提防幽灵,还要警惕抢劫犯入室。 他顶着“治安官”的职业头衔,行为作风十分符合他的职业。 各自整理时,张小南打开背包检查。不出意料,系统准备的都是换洗的衣服和本地流通的货币,并贴心地准备一件羽绒外套。 钱包里的货币厚厚一叠,恐怕他们要留在此地的时间比较长。 “也不一定,可能这里物价贵,app担心我们吃不饱。” 他放好钱包,去打开房间的衣柜。 空空如也,没黑色婚纱。 “马丁,这种房子都有地下室吧?” “是的,顾问先生。” 马丁闷在文具袋里回答。 228、黑色诅咒(三) “那个,有人饿吗?” 开放式的厨房在大厅旁,橱柜上放满戴维斯先生准备的食材。有牛肉、羊肉、培根、蔬菜、薄饼皮、酱料、吐司、法棍面包等等。 “这玩意用来当武器不错。” 张小南拿起坚硬的法棍面包挥一挥,还挺重的。开暖气的青年也趁手拿一根,敲橱柜的时候发出硬物碰撞的声音。 “这玩意真能打死人,我以为那些留学生夸大。”青年由衷感叹。 路过的肌肉汉子看到一袋袋食材,不禁抿嘴解馋。“这样吧,没吃晚饭就来的举手。” 结果,除了张小南和宋明帆,其他人还没吃晚饭。 那卖保险的日理万机,两人谅解他提早不了吃晚饭。 趁他们一起做饭,张小南和宋明帆仔细逛一圈别墅。董启峰留在厅里跟年轻人吹牛,顺道安利保险。 三个人一起行动很碍眼,董启峰留下好些,他们俩看破不说破。 “你房间的衣柜有黑色婚纱吗?” “没有。” “这种房子有地下室,我猜戴维斯先生为了不让客人破坏或恐慌,会藏在地下室。” 两人来到狭窄的走廊,边上有一间锁着的房门。 宋明帆仍拿着大门、花园栅栏和自己房间的钥匙,其他房间的已经分发。 他身上的钥匙跟这扇房门的对不上,无法开门。“我想这是地下室入口,钥匙在戴维斯先生那。” “其实,”张小南故作深沉,“我有道具能打开。” 宋明帆眼前一亮,语气却不咸不淡。“等集中讨论的时候再决定,上二楼。” 上楼梯时,张小南忽而说:“这屋子有古怪。” 宋明帆严肃地侧目,“什么古怪?有没有证据或者验证?” “暂时没有。” “在灵异事件中讲求证据不太现实,但是仍要严谨些。” 张小南欲言又止,因为说不出是哪种古怪,笼罩的红雾不是怨气,而是更奇怪的气息。他问过弥珍和马丁,他们也不清楚这股气息的来源。 待大厅弥漫肉香,大家围着饭桌入座。 他和宋明帆从善如流,就算吃过晚饭,也吃一点点蔬菜表示合群。 “现在我们来介绍下自己,方便接下来配合行动。”肌肉汉子的身材宛如巍峨高山,他把筷子一放,指着自己的头顶。“我叫青龙偃月刀,职业是治安官,有侦察能力加成。” 刀哥看向右边的座位,示意下一个。 “我叫独角兽,没职业。”开暖气的青年言简意赅。 “你是神话的独角兽还是uc的独角兽?” 两眼发亮的青年注视张小南,一脸“你懂我”的表情。“光束麦林枪,拉普拉斯程式。” “嘿,炮/王强自发来问候。” “同好啊!” 两人激动地起身握手,其他人则一脸懵逼。 “你们说什么暗语?”刀哥不得不打断。 “我们在聊高达。哈,继续下一个介绍。” 刀哥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只好改口:“算了,还是介绍真名吧,免得喊人的时候喊出奇怪的东西。我叫林刀。” 青年也得介绍自己的真名:“宇文健。” 话音刚落,他遭遇大家的注视,却不以为意。“看啥,家里没有皇位让我继承。快点,下一个。” 眼镜小哥扶了扶镜框,“我叫刘泽棋,可以叫我棋子。” 轮到张小南,大家都看见他头顶的五个字。“张小南,职业顾问,小甜甜是个称号。” “为啥叫小甜甜?” “别问,问就是意外。” 一轮下来,他们发现带职业的用户占一半。眼睛小哥难以置信,“我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太巧了。” “不止,还有上一批人的信息残留,太奇怪了。” “你们的房间有黑色婚纱吗?” 张小南的问题令席间鸦雀无声。 “没有。” “我的也没有。” “难道你的房间有?”刀哥严肃地看向张小南。 “我的房间也没有,看来黑色婚纱放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们做饭的时候,我和宋明帆逛过一楼,发现有一扇门锁上,我们没有钥匙开门。” 他们神色突变。 “我倒是有方法开锁,问题是我们有没有必要开锁。” “迟早要开,我们的任务是销毁黑色婚纱,找不着怎么销毁。”宇文健的直线思维使他习惯有一说一。 “小伙子别急哈,调查清楚比较好。你们回忆下戴维斯说鬼故事和叮嘱别碰黑色婚纱的态度。虽然我当时没听懂,但他的表情我还是能看懂。” 董启峰说得有板有眼,大家陷入回忆。 “戴维斯先生不忌讳说鬼新娘的故事,却不愿多解释黑色婚纱的存在。所谓当地习俗,是人人都跟着做一件事才叫习俗。” 刀哥看向张小南,“你的意思是其他人家里也有黑婚纱?” “猜而已,需要验证。” 宋明帆把筷子放在碗旁,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戴维斯先生没有说明新娘自杀的时候穿什么婚纱。” “黑色有什么寓意?” 宇文健更加一头雾水,“你们猜来猜去,到底猜出什么来?还不如开锁看一眼有没有黑色婚纱。” “戴维斯叫我们别碰,如果那扇门是潘多拉魔盒怎么办?” 董启峰的反问令宇文健哑口无言,他转念一想,灵机一闪。“放道具进去试探呢?我有侦察型的道具,不过是一次性。” “倒是一个办法。” “大家举手表决吧,要不要试探。”刀哥先举手。 有人乐意使用道具侦察,他们求之不得,纷纷举手赞成。 于是宇文健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人,打开地球app安装的小程序。 “纸人看见的事物会反映到小程序上,我们看着小程序就能看见门后有什么。” 张小南见状,很怀念【哈姆太郎】。 集体来到锁上的门前,雪白的门后死寂,隔着不为人知的世界。 得到宇文健命令,纸人朝着门缝俯下,从门缝穿进去。他们急忙注视宇文健的手机屏幕,看见一片漆黑。 张小南急中生智,用手机电筒照射门缝,使得宇文健的屏幕出现一丝光亮。 原来门后是楼梯,纸人先爬下楼。 宋明帆也照射门缝,争取多一丝光芒。 下了楼梯,屏幕现出无尽黑暗。 229、黑色诅咒(四) “好黑啊。” “看不到什么。” 地下室伸手不见五指,导致宇文健的屏幕黑漆漆。就算刀哥加入照亮门缝小组,也只勉强看见地下室的楼梯。 宇文健尽量调屏幕至最亮,隐约看见物体的轮廓。 当镜头转移,他们看见高大的物体伫立角落。 一晃一晃的镜头接近那物,甚至跳上去。可惜没有灯光,他们看不到物体的模样。 “我让纸人找黑色的婚纱,它跳上去证明那是黑色婚纱吧?”宇文健抬头环顾众人。 “可能吧,可惜看不到黑色婚纱的模样。” “我建议我们休息一晚,明天白天去调查黑色婚纱,如果有收获再斟酌开门的事。” 刀哥同意董启峰的话,建议别着急,摸清情况再商量下一步。 “好吧,我让纸人回来。” 大家陆续散去,张小南安慰宇文健:“起码我们知道下面有黑色婚纱,有收获。” 这种一次性道具没用在对的地方,确实遗憾。 宇文健笑了笑,“好歹我下过五次副本,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只要最后能够通关,牺牲一点道具算什么。” 他出乎意料豁达,张小南有点意外。 说起通关,他不禁瞄宋明帆和董启峰。 但愿大家能够熬到最后。 离睡觉的时间尚早,有的去洗澡,有的在大厅看电视聊天。张小南站在饭厅的窗前望街道,惊觉邻居们熄灯太早。 现在才九点多,附近的坡顶民宅黑灯瞎火,积雪折射清冷的银光。 他贴着玻璃望更远的地方,望见整个民宅区黑沉沉,唯独他们住的别墅透出灯光。 这个世界将他们抛离,孤零零的他们困在不知纬度的坟场。 他蓦然产生这种错觉。 戴维斯先生提过夜里不准大声喧哗,兴许就是指邻居们早睡。 张小南再没心情看夜景,上楼回房间。 一小时后八人全回房间,一楼同样黑灯瞎火。楼上陆续熄灯,有的却要开灯入睡。 夜阑人静,小镇仿佛了无生气的沙盘模型。 大厅的时钟嘀嗒运转,时、分、秒针重叠——午夜零点到。 传说鬼新娘爱找负心的年轻男人。 冷冷月光投进幽暗的走廊,一抹黑影掠过窗户,温暖的屋内刮过阴冷微风。 它披着月光,黑色的纱裙轻轻扫过地面,脑后的黑纱巾曼妙轻扬,掠过死寂的大厅。 一楼有两个卧室,它稍作停留,便转向上二楼。二楼四个卧室相对,其中一道门缝透出灯光。 不一会儿,门缝透出的灯光熄灭,门轻轻地拉开一条缝隙,随即阴风消失无踪。 外面光秃秃的树枝投影卧室墙壁,一条一条歪扭,似延伸而来的胳膊抓向床上的男人。 华丽的黑影绕过床尾,飘到床边俯视睡着的男人。它伸出戴黑纱手套的手,摸男人的脸。 本就睡不安稳,加上脸庞痒痒的、冷冷的,他轻易被惊醒。 窗外冷然的月光将卧室割裂,床这边和衣柜那边黑乎乎,他才发现卧室的灯没亮。 睡前,他明明没关灯。 再看对面女人用的梳妆台前,是否多了一个背影? 他猛地拿起枕头扔过去。 “你是谁!是不是故意吓唬我?不对,我锁了门的……” 枕头落地,对面的背影无动于衷。 他眯起眼睛望清楚黑暗里,那背影并不真切。他抱着枕头,迟疑地爬出两步,隐约望见有人坐在那。 “是……是谁……” 背影突然转身。 “啊!!!” 惨叫响彻全屋,文具袋里的弥珍和马丁催促张小南起来。“出现突然消失的阴气。很奇怪,那阴气经过我们房间就消失了。” 张小南随手披一件外套,踩着运动鞋出去,发现宋明帆和董启峰站在走廊。不久,住楼下和阁楼的也跑来二楼。 “发生什么事?” “还不知道,黄陶没出来。” 大家纷纷看向黄陶关上的房门。张小南率先走过去敲门,当没人回应才扭开门把。 卧室整洁,没有搏斗的痕迹,黄陶睡在床上,格子棉被盖着他的身体。 似乎没有不对劲,可有血腥味。 “不对,他赤膊睡着。”宋明帆不认为这种环境下有人敢果睡。 “很浓的血腥味。”刀哥皱了皱鼻子,侦察加成有提升嗅觉。不过这种浓度,谁也闻得出来。 刀哥全身的肌肉陷入警备状态,硬邦邦,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不料触目惊心的画面令身后的人尖叫。 黄陶锁骨以下的皮肤不见了,露出鲜红的肌肉,被子和被单被血染红大片。 张小南第一次见新鲜的尸体,不由得移开视线。 “别吵!你们想引来警方吗?” 此言一出,尖叫的人捂紧嘴巴。 接着刀哥伸手探黄陶的鼻息和脖子,继而沉重地叹气。 “他死了。” “是……是幽灵干的,一定是!” “为什么挑黄陶?” 没有人能回答。 “可能他是渣男。”张小南严肃的表情并非开玩笑。“戴维斯先生说过,鬼新娘爱找负心的年轻男人复仇。在我们不了解黄陶的情况下,只能这么解释。” “为什么我们入住第一晚就遇到?莫非整个小镇只有黄陶是渣男?” 宋明帆的问题虽然冷酷,但是这个理,他们不得不遐想幽灵知道他们是下副本的用户,特意来杀人。 然而这个问题,张小南有发言权。“或许我的发现能回答你。你们先下一楼吧,我和刀哥检查一下现场。” “你是警员?” “推理爱好者而已。” 宋明帆默了默,转身离去。不明觉厉的其他人随他离开卧室,剩下张小南和刀哥。 “我来检查尸体,入伍后学过两下。”刀哥单膝跪在床上,凑过去细看皮肤的断口。“天啊,创口整齐利落,就像是用锋利的匕首割开。” “为什么保留锁骨以上的皮肤?” 张小南搜索卧室,发现地面没沾一滴血,所有血迹集中于床上。 刀哥回答不上来,沉声叹气:“就这样失去一个成员!到底是怎么样触发杀机?” 张小南却思考这场命案和地下室有没有关系,难道纸人的侦察惊扰地下室的东西? 230、黑色诅咒(五) 待刀哥和张小南回到亮一盏灯的大厅,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们用被子裹好尸体放在床上,直到我们通关离开都不能让别人发现有人死在这里,不能节外生枝。” 刀哥扫过窗外深沉的夜景,庆幸三更半夜没路人经过。 除了大厅灯光昏暗,一楼其他地方没亮灯,昏黑包围仅剩的七个人。 “你有什么发现?”宋明帆迫不及待问张小南。 其他人沉默看去,期待他的回答。 张小南指着头顶五个大字,“我的职业还附带一种辅助能力,类似阴阳眼,我发现这房子散发古怪的气息。说不清是什么气息,但不是幽灵的阴气。” “你怎么不早说?”宇文健脱口而出。 “知道后能换房子住吗?” “就算不能换,起码我们能更加警惕,或许黄陶不用死。” “警惕戒备不是用户该有的素质?早在酒吧听完戴维斯先生的话,我们都知道这小镇有幽灵,还有一批失踪的人住过这房子,警惕不该正常吗。” 宇文健哑口无言。 张小南不想背锅,继续解释:“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气息,贸然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打算调查清楚才说。” 董启峰连忙打圆场:“其实宇文健只是心直口快,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大家不是第一次下副本,警惕性肯定要有。” 宇文健挫败地弓着背。 眼镜小哥比较冷静,没被宇文健的责问带偏。“张小南,其他房子有奇怪的气息吗?” “没有,只有我们住的房子散发。” 刀哥和董启峰皱眉思索。 “听着像是盗贼入室抢劫前的标记。”宋明帆打破沉默:“如果这种气息吸引幽灵,难怪我们一入住就遇到攻击,前提是幽灵来自外面。” “你想说什么?” “两种情况。第一,古怪气息来自地下室的黑色婚纱;第二,古怪气息是标记,吸引幽灵袭击。” 宇文健变了脸色,“你这么说,幽灵必须袭击我们似的。” 张小南和董启峰面不改色地对视。 “等会,这种说法太玄乎,很难证明对错。”刀哥烦恼地揉太阳穴。“先扯回黄陶本身,他肯定做了什么才被杀死。我下过的副本都存在某些规则,违反规则才会死,这个副本肯定也存在规则。” “诶那个,戴维斯还说什么来着?” 董启峰恨自己不学好英语。 “鬼故事、别碰黑色婚纱。” “不,还有。” “别碰屋里的黑色婚纱,夜里别大声喧哗,夜里别随意出门。”张小南说完,大厅安静得诡异。 “我们是不是违反了前两条?不对,我的纸人碰了黑色婚纱,为什么我没死而是黄陶死?” 这回张小南真信宇文健是心直口快。 “他惨叫了,大声喧哗。” 张小南的话犹如泼冷水,他们不寒而栗。 刀哥忽而看向他、宋明帆和董启峰,“你们三个也住二楼,你们听见惨叫后多久才到走廊?” “在陌生又危险的地方我习惯浅眠,听到惨叫后大约一分多钟,我就出走廊。” “嗯嗯,我第二个出走廊,看到宋明帆先出来。” “我是第三个,大约过了三、四分钟?” 刀哥眼神深沉,“四分钟内杀人,基本可以肯定黄陶惨叫后立即被杀,第二条规则暂且成立。” “今晚我们留在大厅睡吧。按照原计划,明天白天调查鬼新娘和黑色婚纱的联系。” 大家没有异议,结伴回房间拿枕头和被子。 后半夜风平浪静,但经历过死人事件,他们睡得不安稳,不少人辗转反侧。 终于熬到破晓,夜色减淡,街上传来扫雪的声音,他们才觉得自己尚在阳间。 没睡好的他们勉强啃几片吐司,懒得切火腿和煎鸡蛋。刀哥经过厨房时检查剩下的食材,遇到第二个难题。 “兄弟们,我们今天要去超市买吃的,不然连今天也熬不过。” “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去超市,一路去调查。” “就这么办。” 两组分别有三人和四人,四人组去超市。刀哥魁梧,搬吃的当仁不让。于是,张小南、宋明帆和眼镜小哥负责调查。 出门时飘落小雪,他们戴上外套的帽子当雨伞。笔直的大街铺银盖白,凄冷飘雪祭奠死去的人。 张小南三人假装散步,遇到出门开信箱的老太太。 “太太你好,我们是来旅游的,就住在旁边。方便问你一些当地的故事吗?”宋明帆彬彬有礼。 听见是游客,老太太眉开眼笑,热情地提议他们进屋聊。“站在这里谈话太冷了,进来喝杯热咖啡吧。” 三人恭敬不如从命。 屋里暖洋洋,她的媳妇正在做早餐。见有客人,她热情地要增加几份早餐。 而老太太的儿子在大厅看报纸,几岁大的孙子爬在地上玩玩具。 “你们好。”约三十岁的青年放下报纸,站起来与客人握手。 “我们不应该这个时候打搅。” “没关系,一起吃早餐更加热闹,快坐下。” 大厅弥漫咖啡的香味。 杰克惬意地喝一口,“你们想听当地故事真是问对人了,我的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例如人骨教堂,她一清二楚。” 张小南和眼镜小哥差点噎着。 “什么教堂?” “人骨教堂啊,就在斜对面,草坪上那座建筑就是了。” 难怪散发死亡气息。 老太太看出他们感兴趣,滔滔不绝地介绍:“那是14世纪建成,里面的人骨装饰有上万块,都是来自黑死病人的骨头。唉,那个时代医术落后,死了太多人。” “人骨教堂有传说故事吗?” “有啊,不过是老掉牙的说法了。一方说将死者的骨头放在教堂里能够安抚亡灵;另一方说病死的亡灵聚集令教堂充满邪气,能够打开地狱之门。呵呵,小镇存在几个世纪都没事,显然这说法不正确。” 张小南和宋明帆心头咯噔。 “人骨教堂是我们镇子闻名的旅游胜地,独一无二,你们一定要去看看。” 眼镜小哥发现他们俩不说话,便接腔:“我们很感兴趣,一定会去看的。对了,戴维斯先生提过鬼新娘,你们听说过吗?” 老太太略有迟疑。 231、黑色诅咒(六) “其实是当地一个传说,发生在上个世纪……” 老太太讲述的版本和戴维斯先生的一样,亦没提过鬼新娘和黑色婚纱的关系,甚至没有提“黑色婚纱”。 张小南故作轻松:“原来如此,戴维斯先生告诉我们别碰屋里的黑色婚纱,我们以为和鬼新娘有关系。” “黑色婚纱?我们——” 杰克还没说完,老太太端着咖啡瞪他。 他带着疑惑打住,转移话题:“其实黑色婚纱最初来自斗牛国,寓意是至死不渝。很多年轻人结婚的时候选择黑色婚纱,挺特别的。” “哈哈,我们那边流行白色和红色,不怎么见过黑色的婚纱,长见识了。” 旁边,宋明帆和眼镜小哥凝重地喝咖啡。 他们本来不打算留下吃早餐,但盛情难却,便吃完三明治才离去。 雪还没停,三人戴着外套的帽子,沾着点点雪花走在大街上。 “老太太刻意隐瞒,愈发显得黑色婚纱不寻常。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调查?” 宋明帆和张小南沉吟思索。 “去找网吧,调查当地的历史。” 三人离开民宅区,回到颇热闹的镇中心。想知道镇子的名称轻而易举,看店铺的宣传单或者有关部门的宣传单就找到。 经问路,他们找到咖啡厅二楼的网吧。此时客人不多,安静雅致。 上网费不贵,他们每人开一台电脑。宋明帆和眼镜小哥找阳间的新闻,张小南找阴间的。 之前的团队副本抽奖,他抽到名为“接口”的app,既能用于手机也能用于电脑。他打开app,然后拔掉无限充电宝的usb,连接手机和电脑。 待显示连接成功,电脑屏幕的颜色加深少许,浏览器的图标变成骷髅头。 点击打开,搜索引擎的名字改成鬼域搜搜。 他好奇地搜索“诡旺”,居然弹出下载界面。他懂了,有了“接口”他随时能回解忧杂货店当客服。 接着他输入英文关键词“霍拉小镇”,将网页设置成中文翻译。 搜索结果恐怖如斯。 “你们找到什么新闻?”他先问宋明帆和眼镜小哥。 “找到当地写鬼新娘的博客,是年轻人搏关注,并不是新闻形式,可信度不高。” 宋明帆接着念:“1988年,霍拉小镇曾发生一起悲剧。一个新娘在结婚当天惨遭悔婚,新郎的家人一个都没来。新娘孤零零地等了七天七夜,最后绝望自杀,自杀时穿着黑色婚纱。” “相传,新娘死后恨透负心的男人,霍拉小镇曾经陷入大量年轻男人惨死的恐慌。后来,小镇的居民找到一种方法对付鬼新娘,才杜绝年轻男人死光的悲剧。” “什么方法?” “没写。但下面有一条奇怪的评论:黑色婚纱最初是黑巫师举办婚礼穿的。” “黑巫师?”眼镜小哥震惊不已。“我这边搜到小镇年轻人死亡的新闻,时间也是上个世纪。” “念来听听。” “其中一条:1989年,一名二十岁的男子被发现死在家里的卧室。发现他时被子盖着果睡,警方掀开被子看见他……”他略慌乱地扶眼镜。“他胸膛以下的皮肤没了……” “有类似的新闻吗?到哪一年消失?” “有好多类似的,直到1998年就没出现过这种新闻。” “没跑了,黄陶就是死在鬼新娘手下。”张小南背靠椅背,后脑枕着双手。“持续十年左右足够引起恐慌,能对付魔法的只有魔法。” 没听懂动漫梗的两人侧目而视。 “你找到什么?” 张小南凝视屏幕的新闻,报道内容跟他们的截然不同。“得从中世纪开始说。” 说着,他东张西望注意其他客人的视线。 “中世纪喷井式爆发巫术,其中分为白巫术和黑巫术。而霍拉小镇的前身,是荒凉之地。” “咦?怎么我没找到这样的新闻?”眼镜小哥急忙走来看,竟看见他的屏幕图文并茂。 黑白的老照片记录巫师聚会的盛况、施展巫术、残害普通人的场面。 眼镜小哥开始怀疑人生,“中世纪哪来的相机?这是什么网站?小说吧?” 宋明帆一瞥他连接电脑的手机,猜到一些。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大概到了14世纪,黑白巫师受到迫害,有的被烧死,有的结伴隐居,霍拉小镇就此诞生。” “等会,你的意思是这里居民的祖先是?” “对啊,意不意外?” “不,问题是这文章的可信度。” 张小南摸摸下巴,只得坦白:“这不是阳间的文章,是阴间记录下来。这算小惊喜,你看关于鬼新娘的。” “阳间?阴间?” 宋明帆拉开脑容量即将超载的眼镜小哥,“先不管阳间阴间,你继续念。” “前半段跟博客的一致,结尾有补充。霍拉小镇的鬼新娘自杀前穿上黑色婚纱,在人骨教堂里举行召唤恶魔的仪式,希望自己死后拥有力量复仇。” “超纲了啊……”眼镜小哥无奈的感叹。“已经不是幽灵的范畴。” “由于霍拉小镇诞生过多年轻人的亡灵,当地居民从祖宗留下的巫术典籍中找到镇压鬼新娘的方法——附上乌鸦的羽毛,制作黑色婚纱,暗示家里有少女出嫁,保护这家人不受鬼新娘复仇。” “!!!” 晴天霹雳。 眼镜小哥一个踉跄,扶稳宋明帆的椅背。“这么说,每家每户都有一件黑色婚纱?” 他终于明白戴维斯先生说的习俗含义。 “恐怕是的。” “我们住的房子有黑色婚纱,为什么还袭击我们?它不保护男人?” “肯定不是这个理由,否则全镇的男人死光了。” 宋明帆揉揉睛明穴冷静下来,“所以难度就是找哪一件才是诅咒之源。你搜到鬼新娘葬在哪里吗?” “霍拉小镇只有一个墓地,就在人骨教堂后面,鬼新娘的名字叫艾米莉·威尔逊。现在去买铲子还来得及。” “挖、挖坟?” 眼镜小哥硬生生吞下“对死者不敬”的话。 张小南无奈地耸肩。“挖之前,建议先去人骨教堂踩点。” 232、黑色诅咒(七) 四人组拎着大包小包回来,比他们先回屋的是另外一组。 等四人放好食材,得到爆炸性信息。 “以上,就是我们搜到的资料。” 他们愣好一阵,宇文健先哀嚎:“现在的居民不是黑巫师吧?我们真的要挖坟吗?” 董启峰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 “如果家家户户都有一件黑色婚纱,我们有必要挖坟。不过我们要先确定我们的地下室那套是不是诅咒之源,小张,你的阴阳眼能辨别有没有附属阴气吗?” “能。” 紧绷方正下颌的刀哥听罢,整理了一番:“两个计划都需要准备。地下室要去,铲子也要买,大家有没有异议?” “同意。” “没问题。” “那么先打开地下室的门。” 万众期待之下,张小南拿出【万能钥匙】打开地下室的门。久未见阳的凉气涌出走廊,张小南跨进门摸电灯开关。 照射楼梯的仅一盏灯泡,鹅黄光线覆盖狭窄的楼梯。 七人陆续下去,木制楼梯咯吱作响。 地下室黑漆漆,亮着手机电筒的张小南找到线形的电灯开关,一拉,头顶的灯泡便亮了。 地下室全貌展露无遗,尽是铺盖白布的杂物。满目煞白,似祭奠谁,空气弥漫淡淡的灰尘气味。 其中一样杂物鹤立鸡群,等人高,伞状,符合大家对婚纱形状的印象。 宇文健一声不吭地指着它。 刀哥给他们打后退的手势,继而自己慢慢地上前,逐步靠近高耸的杂物,他朝白布伸出手。 大家全神贯注,时刻警惕着。 粗糙的大手拉下白布,露出一件全黑的婚纱。抹胸处缝制黑色羽毛装饰,裙子宛如太阳伞。 “小张,它有没有阴气?” “没有,是普通的婚纱。” 大家失望至极。 张小南紧皱眉心,正是看不出任何诡异的气息才生疑窦。他以为学巫术典籍制成的婚纱拥有邪气,现在看来只是普通的婚纱。 面露难色的他凝视木地板沉思。 “只能挖坟了。”宋明帆盯着那婚纱,也产生疑惑。“按记载说,黑色婚纱相当于护身符,为什么鬼新娘还会杀死黄陶?” “鬼新娘是不是冲我们来?昨晚小张也说了,这房子散发奇怪的气息,可能是这股气息吸引她来。” 宇文健的猜测有些道理,他们无法反驳。 “或者鬼新娘生前这这里?”平头小哥大开脑洞,“《招魂》里演过,生前住在房子的幽灵不允许外人住进来。” “鬼新娘死在人骨教堂,这逻辑不对。” “幽灵哪会跟你讲逻辑。”他不满地反驳宋明帆。 “好了好了,各有各的道理。”和事佬董启峰拍两人的肩膀。 言谈间,低头沉思的张小南听见小铜铃的铃声。 一抹白布蓦然弹起,恍如一个人突然坐起来,白布营造的轮廓像人形。 他们大吃一惊,平头小哥和宇文健失声惊叫,吓得眼镜小哥和宋明帆立刻捂他们俩的嘴巴。 人形一动不动,隔着白布盯着他们看般。 “现、现在怎么办。”面如菜色的眼镜小哥低声问众人。 双方僵持,他们不敢妄动。 “我来。” 张小南说罢,不顾宇文健和董启峰拉扯,独自走近诡异的白布。 人形直挺挺地坐着,对他走来无动于衷。 他悄然握着激光笔,飞快地拉下白布——空空如也,白布下面空无一物。但他拉开白布瞬间,看见暗沉的阴气转眼即逝。 “它,跑了?” “说不准。” 话音刚落响起低沉的音符,来自钢琴的按键。接着杂乱无章的音符组成难听的曲目,充斥密不透风的地下室。 浑厚的低音键是愤怒的咆哮,吓得他们心惊胆战。 “离开地下室!” 下一秒,他们争先恐后地跑上楼。刀哥想关上门之际,被张小南阻止。 “不要锁上,地下室得留着。” “为什么?下面有鬼啊!” 刀哥没理会冲口而出的宇文健,只轻轻带上门。“所有人回大厅!” 宇文健不解地看着没有锁上的门,然后被董启峰拉走。 幽灵近距离突袭令他们心有余悸,心不在焉地坐沙发上。 “我就说像《招魂》那样,住这里的幽灵要赶我们走。”平头小哥坚持己见。 “不对,整件事的逻辑很不对。婚纱护身符是面向全镇使用,黄陶的死法和被鬼新娘杀死的年轻人死法一样。但地下室出现莫名其妙的幽灵,只有两种可能。” “玛德,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逻辑!”平头小哥激动地站起来,依仗站着的高度俯视宋明帆。“摆明这房子有幽灵,摆明是要赶我们走!” “你冷静点。” “冷静个屁!这么多人在场也敢现身,一定是厉害的恶鬼!” 张小南直接拿【冷静喷雾】喷他一脸。 平头小哥眼巴巴地抹湿润的脸庞,眨眨眼睛。 “冷静没?” 他哑口无言,其他人瞠目结舌。 张小南看向宋明帆:“请继续你的表演。” 宋明帆无奈坐直身子,肃然道:“第一种可能,杀黄陶的是鬼新娘,而地下室有别的幽灵存在。第二种,幽灵模仿鬼新娘杀人。” “那跟主线任务矛盾了呀。” “这次宇文健说得对。” 宋明帆却瞅张小南,想考验他的智商。 被人家瞅着,张小南不得不发言:“第二种可能表面看跟主线任务不符,但是仔细看任务描述,要我们销毁婚纱而不是鬼新娘,那么别的幽灵穿着诅咒之源的婚纱行凶,是可能的。” “那个幽灵住在这吗?”平头小哥异常关心这个问题。 “如果你是问生前,建议问戴维斯先生。如果问死后,我认为不一定。如果你想问地下室为什么有幽灵,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幽灵不现身、不杀人?” 平头小哥愣了愣,“因为人多?” “既然人多,为什么它出现?” 他无语凝噎。 “当场杀人,我们铁定搬走。为什么不杀?” 一头雾水的宇文健挠破脑袋,“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才的幽灵目的不是杀人,更像是警告。”眼镜小哥捋出头绪来。 “假如你的说法成立,情况偏向宋明帆的第一个推测。” 张小南瞄地下室的方向。 233、黑色诅咒(八) “且不说地下室的幽灵是好是坏,我们的首要任务依然是找到诅咒之源的婚纱。我建议午饭后去人骨教堂看看。” 常开会的董启峰作最后总结。 刀哥站起来呼吁:“大家去洗把脸,别单独行动。” 他们结伴去卫生间洗脸,余下刀哥、宋明帆、张小南和董启峰留在大厅。 刀哥犀利的目光锁定蹙眉思索的张小南,“小张,为什么不锁上地下室的门?” “因为有些猜测。” 董启峰好奇不已。“能说说吗?集思广益。” “还没证实,说出来可能引起恐慌。” “你就不怕地下室的幽灵冲出来袭击我们?” 他无惧于直视刀哥。“如果它想杀人早就杀了,只要我们不去地下室问题不大。” 除了通关,他还要找出副本异变的原因。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出哪方面异变,除了房子散发奇怪的气息。 刀哥不勉强他,叮嘱他一有发现要马上说出来。 待刀哥离去,董启峰挨近张小南坐。“小张,碍事的人走了,说说呗。” 宋明帆看似满不在乎地背靠沙发,但也没走开。 “我觉得地下室的幽灵是要吓走我们,它的出现反而证明地下室有线索,可是还不知道线索指向鬼新娘还是副本的异常。” “还算符合逻辑。”宋明帆语气淡淡。 “我们找个时间偷偷去地下室。” 上午忙碌完,一群糙爷们为了省事泡方便面当午餐。宋明帆比较有追求,去煎鸡蛋和培根做三明治。 午后,他们一起去人骨教堂。 走过人工开凿的羊肠小道,顶部尽是尖刺的人骨教堂屹立前方。教堂表面棱角分明的束柱让人不舒服,看似人的肋骨。 每一扇门窗皆尖顶拱形,线条锐利,宛如指着苍穹的利剑。 视觉上,张小南更不舒服,他看到的是黑气遮蔽的教堂。 在门口买了票,七人穿过尖顶拱门,室内的寒凉穿透衣物紧贴皮肤。 进了大殿,他们大开眼界。 头顶,悬挂骨头组成的吊灯。灯座以肩胛骨堆砌,灯泡是头骨,垂下的流苏则是肋骨或者腿骨、腕骨。 窗户,窜起头骨描绘花窗的形状。 墙上,挂着不同部位的骨头组成壁画。 可见之处皆人骨装饰,是放了几百年的人骨。 恢宏壮观,精致可怖。 尽管柱子散发暖黄灯光,可是一个个头骨的眼眶黑洞洞,注视来往的游客,他们发怵。 “真的是人骨。”宇文健不敢乱说话惊扰亡灵。 自进来,压迫感使人透不过气。 “千万别乱碰,免得节外生枝。” 只要游客不乱碰人骨装饰,教堂的管理员不干涉游客的参观路线。见状,七人拿出手机假装四处拍照,找教堂的后门。 “哇,这里死气很浓啊。”文具袋里的弥珍悄然感叹。“不过没有阴气,反而残留亚纳尔那种光明力量的气息。” “弥珍小姐说得没错,这里残存光明力量。” “当然,我不会感觉错的。” “鬼新娘在这召唤恶魔,还会残存光明力量?”他低声喃喃自语,问弥珍和马丁。 马丁对西方民俗熟悉。“如果曾经请牧师来祈祷净化,能够去除恶魔的气息。残留的光明力量很微弱,比不上大型的教堂。” 张小南轻轻点头,随大队悠转。 逛了十来分钟,他们从教堂的后门出去,瞧见围墙旁边伫立十字架群。 而前方便是广阔的墓园,铁栅栏环绕,门边建有保安亭。 银白的草坪上,墓碑井然有序。寒风拂过,树枝的雪霜落在碑上。 他们望见没拿鲜花的人能进去,于是硬着头皮跟上。保安亭的守墓人投来狐疑的目光,怪他们的黑发太显眼。 “你们是游客?”年迈的守墓人喊住他们。 “是的,我们从教堂来。” “只准看不准乱摸,来登记下姓名和护照号码。” 幸好系统备有假护照,他们松一口气。 不过墓碑成百上千,他们需要分散找1988年的墓碑。由于年份明确,他们看年份不对就找下一座。 过了很久,眼镜小哥突然在某座墓碑前挥手,望见的队友迅速小跑过去。 他找到了:死亡于1988年,艾米莉.威尔逊。 “没有同名同姓的?” “出生年份是1964年,结婚的年龄合适,是她没错了。” 大家凝视墓碑出神,接下来的工作是挖坟。 “如果墓里有黑色婚纱,我们销毁后就能回去,所以……” “趁还没天黑,派三个人去买铲子,我们今晚再来。”刀哥扫视队友的脸,掂量派谁去。 张小南、宋明帆和董启峰主动请缨。 镇中心,三人忧心忡忡。如果这么顺利,为什么上一批只生还三个用户而且通关失败。 “墓碑发黄有污渍,雪遮挡草地,看不出有没有挖过的痕迹,墓碑应该没换过。”张小南顿了顿,“前提是他们搜到鬼新娘的案件报道。” “董哥,你们去超市的时候有看见警车吗?”宋明帆忽而问。 “在路上没见过,怎么了?” “只有黄陶死了……” 董启峰后脊发凉,“越说越像冲着我们来,难道真的只对用户下手?” “不奇怪,连副本的代码都改了。用户真正死亡能增加负值,你们城市也长了那些玩意吧?” 宋明帆和董启峰脸色铁青。 “那些恶臭的植物吗?我公司附近就有一棵,贼臭,能熏死人。我听其他公司的人爆料,环卫处来过人但除不掉那玩意,现在天天有相关部门的人把守,整得像科幻片。” “已经惊动有关部门了?” “是吧。千刀杀的,敢污染我们住的地方!” 张小南和宋明帆深受震撼。一旦异常副本如雨后春笋出现,他们的居住环境将被恶臭包围,空气质量越来越差。 “联系起来猜测,针对用户真的不奇怪。” “有了这个假设,反而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住的房子被标记。” 他们路过一家花卉店,进去问有没有铲子卖。 他们特意到不同的店铺买,共买四把铲子回去。 万事俱备,等夜幕降临。 234、黑色诅咒(九)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大地银白。 夜还不够深。 九点,附近的邻居全部熄灯,七人提着铲子出门。 霜风扑面,煞白积雪折射月光,占据黑夜角落。 他们拢紧大衣,走在静谧的大街上。两侧房子染了墨水般,剩下轮廓剪影,一些房子隐约透出火光。 张小南多看两眼邻居的房子,顿觉不协调。 一些屋顶有烟囱、有交错的支架,他回忆白天时看到的屋顶。 “呀——” 沙哑的叫声突然掠过他们头顶,他们抬头的一刻,小小的黑影于夜空下飞过。 原来是乌鸦。 为什么有乌鸦?张小南记得白天的镇里一只鸟都没,不禁联想黑色婚纱上的羽毛装饰。自古,乌鸦与巫婆是一家。 停留之际,不知哪来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连,宛如暗处的猛兽觊觎无知的猎物,他们头皮发麻。 张小南依靠余光观察四周的房子。 鬼影绰绰,又有两只乌鸦飞过。 它们落在挂白的树枝上,霎时雪花簌簌洒落地面。 “快走,别让邻居发现。” 说罢,他们拐去草坪处。眩目的积雪铺盖草坪,尖瘦的人骨教堂屹立前方,他吃惊地驻足。 白天的人骨教堂散发黑色死气,而此刻它被暗紫色的气息包裹,给人邪性的感觉。 “怎么了?”宋明帆回望。 他握紧拳头,见前面的人也停下回望,低声问:“你觉得周围很不对劲吗?” 宋明帆默了默,压低声线:“有感觉到,但是没有证据说服别人。” 的确除了感觉,他证明不了四周有什么变化。他只好继续走,跟随大队绕过人骨教堂。 “有地狱的臭味!”文具袋里,马丁突然激动。 张小南心头一紧,侧头盯着暗夜的教堂。它的外部设计跟白天时一样,唯独死气变成邪气环绕。 经验锤炼的警觉告诉自己,此时千万别进教堂。 其他人没察觉教堂的异常,专心地前进和警惕四周。绕到教堂后面,他们又望见广阔的墓园—— 准确而言,此刻成了墓地。 他们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呆若木鸡地凝望变化巨大的墓地。 没了铁栅栏,没了保安亭,原本的大门处屹立一座石碑。放眼望去,白天矩形、整齐的墓碑变成简陋的木桩斜插,凌乱分布,树木丛生,赫然是乱葬岗。 “我们来错地方了吧?”宇文健瞠目结舌。 刀哥回望人骨教堂,迟疑道:“墓园在教堂后面,我们没走错。为什么……” 光秃秃的树木佝偻扭曲,远看是几十条粗大的蛇盘踞乱葬岗,使大部分人萌生退意。 “不如我们先回去?这里太奇怪了。”平头小哥道出大家的心声。 宇文健点头,又猛地摇头,“回去又能怎么样?如果鬼新娘今晚又来呢?我们已经来到这,无功而返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想撞邪吗?” “你下副本有不撞邪的?” 平头小哥语塞,听着是讽刺自己胆小不由得恼怒。“就你不怕危险?墓地大变样,我们再贸然走进去不等于白送命?” “那我问你,我们回房子能干什么?靠道具捉住鬼新娘吗?你有什么道具?” “我……” 他有一堆辅助类的道具,却没有捕捉幽灵的道具,他看向刀哥求助。 刀哥自己也矛盾,迟疑不语。 这时候,董启峰打破僵局。“别着急下决定,想想我们目前能够解决什么难题。第一,我们能在白天挖坟吗?” “肯定不行!”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就互瞪对方。 “好。我们找到诅咒之源的婚纱是哪一件吗?” “呃,还没找到。” “我们有把握一起捉住鬼新娘吗?” 他们面面相看,只有张小南和宋明帆比较平静。 人多壮胆,人多胜算大。 “应该……有把握。” “我想到一个折中的方法。”忽然做声的刀哥惹来大家的注视。“既然来到这,我们进去快速逛一圈,找不到鬼新娘的墓碑就马上撤。就算现在回去,遇到鬼新娘而捉不住的话,我们还得再来一遍,不如现在搞清楚墓地变化成什么样子。你们谁想回去可以先回去。” “我不建议大家分开,要么一起进去,要么一起回去。”张小南斩钉截铁。 “也好。” 宋明帆和董启峰当然赞成,他们就想查清楚为什么突变。 宇文健也赞成,就剩两个人,不得不服从多数。 迷蒙夜色笼罩墓地,积雪的反光不足以照亮路面,他们打开手机电筒照射。 这里离民宅区较远,不担心光线会惊扰居民。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墓地,树上两只乌鸦转动红色的眼珠俯视,发出咕噜的闷哼。 “你们看,碑上刻了字。”宇文健的灯光照亮高耸的石碑。 经过英语好的翻译,他们知道碑上刻了一首诗歌: “献给自由; 献给罪恶; 这是由狱火与顽石所锻造的永恒轮回。 为了黯淡的繁星; 为了潜伏的兽/性; 献予堕落的神; 献予堕落的天使; 这是世界轮回之所。” “是什么意思?白天时没这个。” 莫说宇文健,其他人也一头雾水。趁大家琢磨诗句,张小南偷偷地拍照。 董启峰悄然跟他私语:“听阿斯莫杜说,堕落的天使会成为恶魔,我想这里真有恶魔镇守,玩大了啊。” “恶魔进入副本后也要遵守副本的规则,据我所知,它们进来的是灵魂而不是本体。” 董启峰瞪大双眼,“你遇到过?” “遇过两次,它们与幽灵受同样的规则限制。” “那倒好说。” 前面的刀哥呼吁大家别瞎想了,一起进墓地。 七道光束穿透黑夜,扫过腐朽的木桩,有些木桩绑着破烂的布条。 暗红色,如干涸的血。 灯光偶尔落在树干上,照亮深褐色、干皱的树皮,仿佛老巫婆脸上的褶子。 他们踩上苍白的积雪,瑟瑟有声,每走一步,雪下都可能埋了尸骨。 宇文健与木桩擦身而过,照亮老树旁边的路。 没想到灯光率先落在肉色的脸上,就在树丫后面。可一晃眼,那张脸不见了。 235、黑色诅咒(十) “草!谁这么无聊!”他大骂一声。 “干嘛?” 宇文健环顾其他人的位置,发现其余六人离自己好一段距离,惊悚油然而生。“我看到有别人在,可能我眼花。” “谨慎些,别一惊一乍。”刀哥晃着灯光,绕开杂乱无章的木桩走来。 荒凉的木桩有陈旧的、较崭新的、长青苔的、虫蛀的,也有挂蜘蛛网的。它们几根紧挨,或相隔甚远,死者爱葬就葬哪。 畸形的树黑黢黢,低矮的树枝探在坟头上面。寒风拂过,树枝轻晃,俨然鬼手招摇。 他们除了绕开木桩,还需猫腰躲开头顶的树枝。 张小南俯身端详当墓碑用的木桩,惋惜上面没有刻字。不多时,他听见清脆的铃声作响。 眼镜小哥也找有刻字的木桩,他扶着眼镜凑近打量,突然前面的木桩后蹲着一个人影。 “谁在那?” 那人没回应。 他急忙瞅四周的队友,数了数,一共有六人。那么蹲的是谁,他如坠冰窖,一直压抑心底的恐惧促使双手发抖。 手机灯光随之摇晃。 余光处,蹲着的人影慢慢地站起来,他机械地转头看去。 那根木桩突然流出蜿蜒的液体,歪歪扭扭,沿着木桩向下流。眼镜小哥咬紧嘴唇,移动光线照射木桩。 那是鲜红的血淋漓流淌,扭曲深沉的夜色,疯狂又恐怖。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尖叫不出来。明明叫一声就能喊来队友,但是他出不了声,战栗封喉般失声。 而弯腰站起来的黑影伸手扶着流血的木桩,那手沾满泥巴。 眼镜小哥几乎咬破嘴唇,后退时发现腿已经软。 下一刻,那手的衣袖探出一个黑色的蛇头,猩红眼睛紧盯眼镜小哥。 喘息间,蛇头蓦然弹出来,张大嘴巴要咬来。 千钧一发之际,厚重的风扇过他的耳畔。“砰”一声,落地的蛇和黑影不见踪影。 “没事吧?” “没……”眼镜小哥缓一缓神,看清楚张小南提着的是平底锅。“谢谢。” 他后退想离去,不料脚踝一紧,强悍的蛮力拉他倒地。视野急速倒转,他的后背撞上坚硬、硌背的物体,顶上是树枝和夜空。 不到一秒,他眼前一黑。 “刘泽棋!” 在张小南看来,眼镜小哥突然背朝地倒下。着地之际,他整个人被泥土淹没,地面则空无一人。 “靠!铲子!有铲子的快来挖!” 大吼撕裂墓地的宁静,吓得其他人看来,他们望见他拼命挖掘。 “发生什么事?” “刘泽棋被鬼活埋!有铲子的快过来!” 闻言,另外提着铲子的三人匆匆跑来。 缓神几秒,眼镜小哥才发现自己出不去的事实。脸和身体被黑乎乎的物体挤压,土腥味灌入鼻腔。 土?他在土里? “唔……”他的嘴巴被腥臭的泥土压着,根本张不了嘴大喊。身体受四面八方挤压,动不了的他把希望寄托在张小南身上。 全封闭的土里,除了土腥味,泥土混有一些腐臭味。 这里是墓地,土下自然有…… 恶寒如千万蝼蚁爬上他的后背,麻麻的,疼疼的;挤压的胸骨要碎了般,眼睛和鼻梁压得疼痛,他透不过气。 然而这不是最大的难题。 他的腰被不知名的东西勒紧,仿佛从背后用力拥抱自己,仿佛将与它合二为一成为骸骨。 趁自己未完全窒息,他在生死间掠过许多念头,想起自己穿着逃生道具【加速鞋垫】,可是他现在跑不动。 窒息,绝望,死亡和恐惧牢牢将他攫住。 这就是孤独到死的滋味。 他不想死,有复活卡也不想死。 快要窒息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上面的泥土震动,丝丝凉意渗透泥土涌入鼻子。 “接下来要轻些,不然会伤了刘泽棋。” 是不是刀哥的声音? 震动愈发强烈,新鲜的空气急增。 褐色的泥土依稀露出别的颜色,挖掘的四人丢开铲子,徒手拨开泥土。终于露出手部的皮肤,他们加快速度挖。 眼镜小哥的眼镜已经碎裂,他浑浑噩噩,腰部被一双白骨胳膊勒着。 情非得已,四人拉他连同背后的骸骨起来。刀哥当机立断,举起铲子敲断白骨胳膊。 坑里,除了勒眼镜小哥的骸骨,还有好几副乱葬一块,名副其实乱葬岗。 张小南抹掉他脸上的泥土,给他喷【冷静喷雾】。片刻,他的眼神恢复清亮。 接着刀哥背起他,喊撤。 进来容易出去难,这群活人闯进墓地的一刻,已经惊醒亡灵。 “啊!有东西捉我的脚!”平头小哥蓦地大喊。 捉他脚踝的骨爪竟然从土里伸出来,宋明帆用铲子砸骨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轮到董启峰被腐烂的手捉住脚踝。 “没完没了啊!” 董启峰用另一只脚狂踩烂手。 “草!这只手长蛆!”宇文健也狂踩。 不知不觉,数不清的骨爪或者腐烂的手伸出泥土抓。见他们俩踩得欢,其他人也拼命踩。 张小南则绕开鬼手,担心秘密暴露人前。“别顾着踩,快撤出去!” 因为亚纳尔说要低调,所以他没带臭袜子来。 “我也想……啊……” 骨肉快要分离的手绊倒平头小哥,旁边的鬼手立刻抓来。其他人自顾不暇,忙喊他使用道具。 “妈的拼了!大蒜!” 一整个饱满的大蒜掉落地面,散发浓烈的大蒜味。他急忙掰开一粒丢开,旁边的鬼手立马缩回土里。 当他脚踝一松,他连滚带爬地跑。 “跑!快跑!” 大蒜粒一路扔,许多鬼手不敢靠近他们。 好不容易跑出墓地,展翅高飞的乌鸦发出暗哑的叫声。 “完了,住宅区有一排火光,我们被发现了?”宇文健说着发现不对,“为什么是火光?” 这时回民宅区铁定碰上居民,刀哥环顾四周,认为应该躲进人骨教堂。 “我不建议进教堂。”张小南万分抗拒,“这个教堂不一定是我们白天参观那个,我宁愿躲在教堂外面也不肯进去。” 眼看那排火光朝这边来,宇文健和平头小哥心急如焚。 236、黑色诅咒(十一) 乌鸦掠过夜空,一列火光往墓地来。 七人躲在人骨教堂一侧偷窥,寻找时机溜回民宅区。 张小南使用单筒望远镜窥望,顿时面如淡金。 拍电影吗?! 火光渐近,木棍火把映入眼帘。他们难以置信,但当举火把的队伍靠近,纷纷揉眼睛。 女士披着黑色斗篷,隐约露出图案繁复的衣裙,色调深沉,长裙曳地。 男士的黑色绅士装宽肩、紧身裤、长靴,跟现代服饰天渊之别。 他们注意到,两位女士的肩头各站着一只乌鸦。这伙人气势汹汹,他们急忙缩回脑袋。 火光涌入墓地,刀哥带头绕去人骨教堂的前门。他理解张小南的抗拒,因为教堂外面寒气逼人,而非冬天的寒气。 是深入骨髓、内心战栗的阴寒。 “他们不那么潮玩cosplay吧。”宇文健想调节严峻的气氛。 “在墓地cosplay过分敬业了。” 宋明帆无奈地瞅宇文健和张小南,“这种情况下还调侃,专心些。” 宇文健撇嘴不说话。 绕到教堂前门,他们打算跑过草坪回民宅区,但途中可能被发现,于是他们躲在门前的雕像旁边合议。 刀哥猫着腰压低嗓音:“等我数三声,数到三就一起跑出去,跑的时候尽量别做声。刘泽棋,你能跑吗?” 脸色煞白的眼镜小哥点头。 “你抓我背干嘛?” 平头小哥突然质问旁边的宇文健。 “我哪有抓你背?两只手都在这。” “谁弄我的头发?”董启峰也突然发问。 他们静静地对视,不约而同地抬头。 一双红眼与他们对视,这玩意的头长了弯弯的角。仔细看,它蹲坐在雕像的底座上——不,它就是雕像本身。 而且有两只。 “石像鬼。”张小南玩过狼人杀,认得它们,跟卡牌画的模样差不多。“愣着干嘛,跑啊!” 众人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往民宅区玩命飞奔。张小南回望石像鬼,只见它们展翅飞起,并没有追来。 仿佛刚才活动的它们是幻觉。 跑在最前头的刀哥望见房子之间的某条小巷闪出黑影,当即拿出一瓶辣椒粉。 【名称:辣椒粉】 【品质:一般】 【功能:当对方打喷嚏的时候快跑。】 “大家快捂口鼻!” 顾不上后面的听见没,刀哥朝着迎面扑来的黑影按瓶嘴。顿时暗红的粉末喷出,他隐约闻到辛辣味。 “阿嚏——” 对方的喷嚏震耳欲聋。 “快跑!” 后面的人随着他拐弯跑到别的房子后面,张小南匆匆一瞥打喷嚏的黑影,没看到阴气。 借着逃跑,他又一瞥邻居的后门,惊讶于花园中堆积稻草,并养了两匹马。 兴许他们的跑步声惊扰邻居,一些房子亮起昏黄的光芒。 跑着跑着,领头的刀哥心脏咯噔一下。 他认不出自己住的房子,认不出哪个花园才是。 这里房子都有烟囱,原本高度一致的屋顶变得有高有低。近看,他隐约看见屋顶用稻草铺盖。 完了,他找不到住的房子。 “刀哥,还没跑到房子那吗?” 后面的平头小哥发现大家跑了好一阵。他记得教堂位于房子斜后方,通过卧室的窗户可见,咋跑了这么久还没到。 哪知回头的刀哥露出悚然失色的面容,瞪大的眼睛写满慌乱。 距离较近的平头小哥和宇文健问怎么了。 “你们记得我们住的房子长什么样吗?” 刀哥的问题很奇怪。 宇文健脱口而出:“就朱红色的屋顶,有三扇窗户……” 刀哥激动地揪着他的领子低吼,唾沫横飞:“你仔细看哪有朱红色的屋顶!” 两人抬头扫视,全身一震。 建造屋顶的材料全变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回不去了吗?” 刀哥的脑海一片空白。 不多时,追上来的张小南问他们怎么停下来。 刀哥惊恐的双目一横,“房子全变了,我们住的房子不在这。” 远处,几朵火光从墓地的方向过来,再不跑他们会被捉住。 不料张小南镇定从容,“房子还在,你们跟我跑。”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张小南朝红雾包裹的房子跑去,实际上那房子离他们不过几十米远。 刀哥他们只能跟着张小南跑,跑到陌生的房子旁边,绕到正门。此刻,眼前的房子由木头和石砖建造。 已有个别邻居出门查看,他们绝望地发现出门的女人身穿复古的拖地长裙。 张小南来不及解释,直接穿过杂草丛生的花园进屋。 刀哥立刻驱赶其他人进屋,自己殿后。 思绪纷乱的众人进屋后,明亮的灯光令人心安,玄关、鞋柜、水泥墙壁异常亲切。 他们鞋子也不脱,冲到客厅,确定电视机和开放式厨房在。 没进错屋,这是现代别墅! “到底……怎么回事?”惊险过后,浑身无力的宇文健坐在地上。 刀哥习惯性地靠着墙壁坐,努力捋清思绪。其他人有的坐下,有的心累得躺下。 从窗边回来的宋明帆带来洞心骇耳的信息:“在这里看,外面的房子都是现代别墅,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他们已经默认稻草铺盖的房子不是现代产物。 张小南坐在沙发上整理思绪,已经明白上一批用户全军覆没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们再出去,又遇上奇怪的房子?”眼镜小哥摸到脉络。 “可能是。” “昨天和今天,白天时不是那些盖草的房子。” “证明晚上才发生异变。” 刀哥拍膝盖站起来,高大魁梧的身躯带来安全感。“既然挖坟失败,我们执行b计划,捕捉鬼新娘,有类似道具的报一下。” “需要预警类、攻击类和其他辅助类,最好有捆绑类。”张小南补充。 他这次带了两张恶灵卡、单筒望远镜、万能钥匙、小铜铃、平底锅、无限充电宝、喷火吹风机、冷静喷雾和死神的镰刀;格外将激光笔和琦玉的气势徽章放在裤兜,腾出文具袋的空位。 预警类道具,他能贡献小铜铃布置。 大家凑一凑,布置简单的陷阱等鬼新娘出现。 237、黑色诅咒(十二) 大厅的茶几底下藏有道具,小铜铃在其中。今晚他们打算不睡觉,等待鬼新娘出现。 张小南的手机来了信息,来自亚纳尔通过地球app的联系。 亚纳尔:到没人的地方,有事找。 咸鱼君:我多带一个gm行不? 亚纳尔:可以。 他看向沉默的宋明帆和吹牛逼的董启峰,只得找宋明帆一起去卫生间,借口说结伴上厕所。 有人作陪,刀哥没有劝止。“快去快回,零点要到了。” “ok。” 两人来到一楼的卫生间,开灯,关门,反锁。 就在两人东张西望的时候,清冷的男声来自镜子:“我在这。” 镜中的男子散发白色光晕,棕发碧眼,俊美严肃,白衣白裤,身影半透明。 “帅哥你谁?鬼新郎?” 美男子皱眉的表情很眼熟。“我是亚纳尔,利用数据组成原来的外貌而已。时间有限说重点。你们刚才到过的地方我都看见了,需要你们争取时间。” “正好,先告诉我们外面是什么地方。” 宋明帆也想知道。 “外面依然是霍拉小镇,不过是15世纪的霍拉小镇。” ⊙w⊙ 两人惊讶的表情一模一样。 早有预料不妥,情况却又意料之外。 “人骨教堂呢?是不是有古怪?” “没错,你们经过的时候我们感觉到,教堂里面有地狱的邪恶气息,你们暂时不能进去。” “暂时?”两人敏锐地捕捉重要的字眼。 亚纳尔凝重地点头。“邪恶气息很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里面有邪恶的法阵准备打开地狱之门。现在我们三个黄道天使已经通知上级,程序员正在研发病毒,通关离开副本前你们将病毒放进教堂。” 信息量太大,张小南迅速捋清。 “病毒什么时候做好?” “副本一天等于我们这边一小时,最快需要两个小时完成,换言之你们要在副本内多等一天。” “除了活到那时,还需要保证15世纪的霍拉小镇与21世纪的保持连接吧?” 亚纳尔看向宋明帆,“没错,的确需要。” “如果地狱之门打开有什么后果?”张小南问。 “你们住的房子是通道,地狱的邪恶生物通过房子入侵副本,逐渐侵蚀地球app的数据,最终说不定会侵略人间,因此你们还要找到产生通道的源头并销毁。” 张小南终于明白包围房子的红雾的作用,多亏它,大伙才能找回来。 “另外,你们还需要做一件事。”亚纳尔补充:“调查15世纪的霍拉小镇发生什么事,想打开地狱之门不能单靠普通的巫术。” “明白了。有一张图片希望你看下。”张小南亮出手机拍摄的石碑诗歌,端详亚纳尔的表情变化。 亚纳尔的眼神闪过惊讶和警惕。 “你知道含义?” “大概猜到幕后势力。只要地狱之门不打开,诗歌的内容不会实现。病毒做好后会通知你们,别轻易死了……” 亚纳尔消失于镜中。 “刀哥开口中,我们要再去一趟15世纪的霍拉小镇。” 宋明帆眉头深锁,“过了今晚再说,当务之急是捉住鬼新娘。” 言毕,两人关灯走出卫生间,回大厅。 “你们两个大男人上这么久厕所?”裹着被子的宇文健直勾勾注视他们俩。 张小南无奈地摊手,“突然想上大号,没办法。” 此言一出,大家向宋明帆投去敬佩的目光。 宋明帆熟视无睹,回自己的被铺上坐。 “咳,大家准备好没,我去熄灯了。”见大伙裹着棉被坐一块,刀哥起身去关灯。 虽说躺着装睡更好,但他们担心弄假成真睡过去。 一楼霎时失去阳间的色彩,灰暝幽静,刀哥迈着哒哒的脚步声走回来。 而后,时钟嘀嗒的运转异常清晰响亮,宛如他们的心跳节拍。 外面的积雪折射冷光,窗边最亮堂。他们紧盯窗户,有的人因为过于安静而耳鸣。 张小南的拳头攥着激光笔,射眼能够争取一两秒僵直时间。同时他反复琢磨亚纳尔提供的信息,反复回忆夜里经历的一切。 这时,石碑的诗歌闪入脑海。 堕落的天使。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没有困意,旁边的平头小哥则开始钓鱼。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困意来袭。 眼镜小哥的眼镜破裂,他睁着近视的眼睛望模糊的窗户,也觉有点眼困。 而宇文健用手指支撑眼皮。 时间分秒流逝,凌晨三点,鬼新娘还没出现。平头小哥已经熬不住,坐着打瞌睡。 受过训练的刀哥一直没有合眼,炯炯有神,腰身笔直。董启峰到了养生的年纪,熬不住夜,挨沙发睡着。 凌晨四点左右,黑夜最浓之时竟然风平浪静。 直到破晓,一层黛青霞光镀大厅。 刀哥失望地叹气:“都起来吧,天要亮了!” 洪亮的声音惊醒所有人,宇文健的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地接一句:“鬼新娘来了?” “来了吗?” “在哪?” “她没来。”刀哥拿开裹身的棉被,语气尽是失望。“整整一晚都没出现,我们的明伏失败了。大家起来洗个脸吧,吃完早餐等天亮才补眠。” “刀哥,会不会等我们单独行动,她才出现?” “在各自房间单独埋伏不现实。不过她再不出现,只能尝试这个方法。” 平头小哥立马脸色铁青,想到自己和宇文健住阁楼,不那么害怕了。 别人住单人房,他们俩住双人房,危险系数比其他人低。 “你们去洗脸,我、宋明帆和董哥做早餐。”张小南送董启峰眼色,趁这机会告诉他亚纳尔带来的信息。 他心领神会,连忙答应。 去洗漱的成员经过窗户,他们心有余悸,悄咪咪地探头望窗外。 天没全亮,不过足以看清楚邻居的屋顶。 朱红瓦片不带烟囱、水泥墙,大部分的花园停放轿车。 “现在,外面应该是正常的小镇吧?” 宇文健瞄一眼,打个激灵。“看到居民穿现代大衣才能确定。有的人白天正正经经,晚上却玩cosplay。” 眼镜小哥无语斜睨。 238、黑色诅咒(十三) 天全亮,大厅残留早餐剩下的煎培根味。 “我们白天轮流补眠,晚上继续捕捉鬼新娘。补眠的可以在大厅睡,或者到一楼的房间睡,最好两个人睡一个房间。” 平头小哥弱弱地举手发言:“我和宇文健住在阁楼的双人间,可以回去睡吧?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不太够。” 刀哥当即摇头,“阁楼离一楼太远,一旦出事我们未必来得及支援。” “那我们到一楼的房间睡,暂时挤一挤无所谓啦。”宇文健爽快地答应。 平头小哥只得赞同。 于是他们俩去刀哥的卧室睡,眼镜小哥和宋明帆谁在他们对面卧室,剩下张小南、董启峰和刀哥留守大厅。 张小南慵懒地深陷沙发里。 昨晚有宋明帆在,亚纳尔没叮嘱全,改为发信息叮嘱:“别让弥珍和马丁离开你的视线范围,这次的势力可能拥有吸食灵魂的能力。” 他不敢放他们出来巡逻。 守大厅比较无聊,董启峰打开电视机看老外的综艺节目,将音量调最低。 一楼的两个卧室,补眠的开始打微鼾,有人睡在自己旁边倍感安心。 难得放晴,金色阳光闯入卧室,掠过高大的白色衣柜。衣柜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继而一只眼睛浮出昏暗。 小铜铃响了。 张小南下意识地弹起来,听见弥珍和马丁指引方向。 “幽灵来了,在楼上。” 刀哥和董启峰听了,气势汹汹地站起。 “刀哥和董哥留在一楼,我上去。” “就你自己?不行!” “刀哥,还有四个队友在一楼,如果幽灵声东击西就完蛋了。” 董启峰也劝说:“让小张上去吧,他敢提出这个建议证明有把握。刀哥,适当时候要相信队友。” 刀哥欲言又止,最终握紧拳头叮嘱张小南小心。 他选择相信队友。 张小南提着平底锅独自上楼,果然一到二楼俨然身处太平间,阳光化不尽透彻心扉的阴寒。 真理之眼所见,黯淡稀疏的阴气缠绕,显得整个二楼一片灰暗,走廊那头的阴气比较浓。 他拐进走廊面向四个门紧闭的卧室,分不清阴气来自哪一个,于是先打开自己卧室的门。 里面没有阴气。 然后他打开对面宋明帆的房门——同样没有阴气,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董启峰的房间也没有异常。剩下黄陶的房间,雪白的房门如一只空洞病态的眼睛。 他扭门把打开,拂过的阴风使他的脖子鸡皮疙瘩。 然而更令他鸡皮疙瘩的是,床上的尸体不翼而飞,剩下暗红色的被子和床单,干涸的血液闻着是死老鼠味。 张小南用脚尖撩开垂下的床单,看见床底是实心,便将视线移向衣柜。 整个房间,只有衣柜能藏人(尸体)。 他提着平底锅走近,离衣柜咫尺之遥时,房门突然关上。 嘭一声巨响震彻地板和天花板,对于这种伎俩他早有预料。 只不过与此同时,衣柜门自行拉开,带着死老鼠臭味的人影扑过来。 “是不是出事了?”大厅的刀哥抄起铲子。 “是摔门的声音,我们暂时别动。” 刀哥吃惊侧目,没想到董启峰如此镇定。 说完不久,地下也传来嘭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倒下。两人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黑色婚纱!” 楼上有动静,地下室也有动静,两人进退维谷。 董启峰当机立断:“我们别动,看对方搞什么鬼。” 片刻,地下隐隐约约响起沙沙声。董启峰关掉电视机,仔细倾听地下的动静。 两人缓缓来到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前面,确切听见沙沙的摩擦。 那是大面积、不太硬的物体摩擦地板,声音拖拉却轻盈。 他们听见,声音从那头慢慢地拖行到这头,似要爬到他们的脚下。 他们蓦地脸色煞白,不约而同想起下面的黑色婚纱。 柔软的布料摩擦地板就是这种声音吧。 不知为何,他们的脑海描绘出抽象的画面:一件黑色的婚纱宛如蚯蚓地爬行,抹胸处一胀一缩,如同渴望饮血的吸盘。 面对未知,人总爱想象可怕的画面增添恐惧。 喘息间,下面的钢琴突然奏响,高低音交替演奏疯狂的乐章,在走廊的他们也能听清楚。 “我们貌似没锁地下室的门。” “它爬出来更好办,直接烧了。” 但地下室的门迟迟没有打开,他们猜不透下面的玩意有什么企图。 董启峰依旧镇定自若,“我们留在原地别理会,等小张回来。” 楼上的张小南没听见地下室的动静,忙着跟“死而复生”的黄陶搏斗。 没了八成皮肤的黄陶眼睛浑浊,脖子和脸部浮现淡淡的尸斑,浑身散发黑色的死气。而暗红的肌肉散发臭味,张小南及时踹开他。 待黄陶又石乐志地扑来,平底锅狠狠抽他的脑袋。 就在他踉跄打转的时候,现身的马丁勒着黄陶的胳膊,弥珍则狂扇黄陶耳光。 “切,这家伙没了灵魂,行尸走肉而已。不过他为什么有阴气?”弥珍好奇地打量这具尸体。 “他被操纵了,阴气不是来自他。”马丁一针见血。 “操纵……”线索串联一系列疑点,张小南沉吟:“有什么方法令他失去行动力?留着一具丧尸不保险,但我又不能就地烧尸。” 马丁面露难色,“打倒操纵他的人,或者烧尸体,或者……使用更高级的法术操控他。” 张小南无奈叹气,“算了,将他绑在椅子上吧,用鞋子塞住他的嘴巴。” 马丁继续钳制黄陶的胳膊,张小南和弥珍拆臭烘烘的床单和被单,接驳成长长的绳子。 再看一楼,难听的钢琴曲使大厅地板震动,地下室的门却无动于衷。 两人顾着监视地下室,没注意到一抹黑色滑入某个卧室底下的门缝,速度转眼即逝。 难听的音符传不至卧室,熟睡的人丝毫不为外界影响。 阳光照射不到的门边角落,伫立华丽的黑色人影。 她盯着睡梦中的两个男人,病态的笑容扭曲惨白的脸。 239、黑色诅咒(十四) 宇文健做了奇怪的梦,梦见有别的人睡在自己旁边,凉飕飕的被窝令他半梦半醒。 被子似乎让平头小哥抢去大半,露出一条缝灌入冰冷的空气。嘴巴和鼻子也吸入寒气,苦涩的味充斥口腔。 正昏睡的宇文健揉揉鼻子,拉被子上来遮挡下半张脸。 可能被子不够宽,尽管掩上嘴巴,寒气依旧渗入其嘴,淡淡的土腥味和腐朽味随之而来,嘴里又苦又干。 气味和感觉不太对劲,宇文健逐渐清醒,发现被窝异常寒冷。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朦胧间,他隐约看见枕头的外侧多了一张脸。他强作镇定地合眼,慢慢地拉上被子想蒙头。 不知哪来的力量扯他的被子,不让他蒙头。 妹的,难道他这么倒霉撞邪了? 怎么办,继续装睡?还是转身看那平头的在不在?但是一转身,岂不是背向幽灵? 他好难,平躺算了。 结果平躺后他更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就看见恐怖的脸倒挂上面。 草,他真的好难。 要不他偷偷摸一把那平头。 念及于此,他悄然挪动左手摸平头小哥。他不知道戳到什么部位,反正是温热的,他放心了。 好景不长,被子有灵性地缓缓下滑,他的肩膀凉飕飕。他急忙闭着眼扯被子上来,但另一道蛮力与他拉扯。 那玩意的手段变本加厉,可能识破自己装睡,他得想方法驱邪。 被子持续下滑,宇文健腹诽这么冷,那平头还睡得香。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他保持平躺装睡的姿势回想能够驱邪的道具。效果范围大的没有,保护自身的倒有。 他默念“八卦镜”。 【名称:八卦镜】 【品质:一般】 【功能:被照射的鬼怪定身五秒,同时含有辟邪效果。】 此镜仅仅掌心大,他闭着眼将【八卦镜】放在胸口上,寒气骤然减弱一半,被子停止下滑。 他连忙一手扶稳【八卦镜】,一手拉被子上来。 寒气未完全消退,他还不敢睁眼。 一会儿,他感觉旁边的平头小哥终于动了,然后被子那头出现拉扯的力度。 谁在拉扯?幽灵?平头?他突然想到幽灵可能改对平头下手。 “啊……” 旁边传来一声轻呼,宇文健又感觉被窝冰冷甚至漏风,被子正远离自己。 接着床明显往下凹,宇文健蓦然一惊,明白怎么回事。 他马上拿【八卦镜】贴着额头,猛地睁开眼睛看平头小哥。 谁知眼前一幕触目惊心。 被子升起的原因是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趴在平头小哥身上,女人修长惨白的手捂着平头小哥的嘴巴。 他瞪圆眼睛看向宇文健求助。 紧接着,女人似乎下沉,平头小哥的额头青筋暴突,异常痛苦的模样。 她是鬼新娘! 宇文健头脑一热,掀起被子甩去,又用抄起枕头扔去。转眼,他将床头柜上的背包推落地,制造声响吸引外面的人注意。 他没有光等外面的进来,拿出另一件道具吹响。 【名称:竖笛】 【品质:一般】 【功能:乱吹一通,难听得让鬼怪头疼欲裂。】 尖锐的笛声成了噪音,轮到女人难受得面容扭曲,抱头滚落床。 平头小哥终于能呼吸,一边喘气一边爬到宇文健旁边,远离床沿。 不多时,房门遭粗暴地打开,张小南、刀哥和董启峰赶来。 在张小南五花大绑完黄陶,准备下楼的时候小铜铃又响,他匆匆下来后看见刀哥和董启峰盯着地下室的方向,听见吵杂的钢琴声。 他以为小铜铃预警的是地下室,但看见这个房间渗出阴气。他喊上两人赶来的时候,恰好听见摔落物品的声音。 “下面!下面……” 平头小哥瑟瑟发抖地指着他们,他们进来后就站在鬼新娘滚落的地方。 “什么下面?” 宇文健停止吹笛,“鬼新娘在床下!” 闻言,刀哥毅然掀开被单。 “床下是实心的。” 两人面如淡金。 董启峰搜索房间每个角落,而张小南到隔壁喊醒宋明帆和眼镜小哥。结果,董启峰一无所获。 “她逃了。” 四人再也没有睡意,到大厅坐。宇文健事无巨细地叙述看见鬼新娘的情形;平头小哥心有余悸,还没缓神。 “鬼新娘捂着他的嘴巴?” “是,我确定没看错。” “对对,她有捂我嘴巴,她的手很冷。还有她的身体,一瞬间我感觉她要跟我粘在一块。” 沙发旁,张小南踱来踱去沉思。 刀哥愧疚自己大意,中了声东击西的陷阱,愤然捶自己的大腿。“对不起,我没有尽好看守的责任,让鬼新娘跑了!” “还是聚在一块休息好了。”宋明帆喝一口热水,继续说:“听着是鬼新娘有意捂着嘴巴,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从她声东击西的举动来看,符合刻意分散我们的行为逻辑。” “之后除了上卫生间,都聚集在大厅。” “那外面?” 平头小哥心有余悸,“别出去了吧,尤其晚上。” “你们记不记得宋明帆提出的两种可能?”一直沉默的张小南突然问。 “除了鬼新娘还有别的幽灵存在、别的幽灵模仿鬼新娘杀人?”眼镜小哥习惯性推鼻梁,碰到鼻梁才想起眼镜碎了,他尴尬地放下手。 张小南点头。“两种情况会不会同时存在?” “为什么谈这个?” 他没理会平头小哥的质疑,自顾自地分析:“忘了跟你们说,有人或幽灵操控二楼的黄陶尸体攻击,报道没说死者的尸体会这样吧?” “啥?” “尸体真的会攻击?”刀哥十分激动。 “嗯,就绑在楼上,你们有空去围观。言归正传,出现我们了解范围外的事件,我打算晚上出去调查。” 董启峰和宋明帆飞快地对视。 “晚上外面这么危险你还要出去?” “对,小张你还是留在屋里吧。” 刀哥不允许自己再大意,再失去一个队友。 “小镇的变化可能跟鬼新娘有关系,我同意调查,但人数不能太多。”帮腔的自然是宋明帆。 他们诧异宋明帆赞同。 这时候董启峰不方便再帮腔,改打太极:“晚上再说吧,可能今晚不会变样呢?” 240、黑色诅咒(十五) 日上三竿,大厅的三个地铺鼾声阵阵。 而张小南和董启峰到地下室查看。 打开楼梯的灯,他们便看见下面躺着一件黑色婚纱,盖着它的白布落在地上。 “还真是婚纱在爬。” 董启峰佩服自己的脑洞。 张小南打开地下室的电灯,昏黄的灯光照不全地下室,随灯泡晃动的影子粘在木板地面。 钢琴盖被掀开,原来穿着黑色婚纱的无头、塑料模特倒在地上。 “这里暂时没有阴气。我们收拾好吧,方便寻找。” 两人的目的除了检查,还有寻找包裹房子的红雾源头。这里有幽灵看守并警告,张小南认为地下室藏有重要的线索。 他们抬起塑料模特,为模特穿回黑色婚纱。 至于钢琴盖,董启峰万分嫌弃地盖下。 收拾完毕,两人分头逐一查看杂物,拉下一块块白布,露出坏掉的家具或者生锈的家电。 灯泡突然一闪一闪,地下室一秒亮堂,一秒黑暗,最终完全陷入漆黑。 “又来?” “肯定又想警告我们。” 经验老道的两人立刻拿出手机照亮,白光照亮的一刻,蒙着白布的人形蓦然站在张小南身后。 如芒在背,他猛地转身。 人形白布站在眼前,他偷偷地用脚尖踩着白布。 脚一扯,白布滑落,又现灰溜溜的阴气。 他估摸这幽灵不厉害,只能吓唬人而已,便无视它去修理灯泡。 它可能因无视而不甘心,浮现灰紫色的脸朝他大吼。脸的两颊凹陷,眼窝黑溜溜,嘴唇和牙齿黑漆漆。 忽而一条短短的软鞭抽在它脸上,它愣了愣,转动灰色的眼珠看谁抽自己。 “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实力。” 董启峰敲着教鞭,露出亲切的笑容。“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中文?其实你们死后无所事事太不应该。生前人生苦短,死后光阴漫长,应该多学几门语言或技术增值才对。” 它听不懂哔哔的一大堆,烦躁地张嘴嘶吼,发现自己动不了。 “老板都爱拿钱少但做事最多的员工,你这种技巧单一的只能永远看门口。” 它萌生一丝绝望。 教鞭再度抽下去,它懵了。 “真是个愚钝的孩子。小张,趁它动不了,你用英语问它地下室藏了什么。” 张小南正好奇他的教鞭,听后回过神,拿出【喷火吹风机】。 就在它和董启峰好奇打量之际,吹风机喷出一缕火舌擦过它的脸,疼得它大喊大叫。 “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慢慢火烤你。” “不!” 又一缕火舌烧它的脸庞,皮肤呈现淡淡的焦黑。它开始怕了,眼神闪躲。 “地下室是不是藏有法术?” 它不肯回答,眼珠左右转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地板。 张小南笑了笑,加大火力焚烧它的脸。末了,黑色灰烬飘落地面。 “问到了?”董启峰疑惑地凝视落下的灰烬。 “嗯,的确是个傻孩子,太率直了。” 修好的灯泡再次照亮地下室,两人埋头翻找工具箱。 木地板被他们逐块撬开,露出黑洞洞的地坑。待手机灯光照亮,他们看见下面的泥地画了密集的红色符号。 张小南看着像魔法阵,但法阵旁边摆放一个顶着白色蜡烛的头盖骨、不知名植物、干了的动物内脏等等,地坑弥漫怪味。 法阵涌现红雾,是包裹房子的红雾。 “应该是巫术。”他蹲着摸下巴。“让房子变成连接两个时空的通道的缘由。” 董启峰第一次接触西方巫术,眉头深锁。“我们要怎么破坏?淋鸡血还是狗血?” 张小南让董启峰打好光,他拍下照片。“现在还不能破坏。虽然直接破坏它一劳永逸,但是要承担鬼新娘逃去另一个时空、我们无法通关的风险。” “其实,搞这巫术的是不是鬼新娘?” “不确定,肯定跟她有关系。” “如果晚上外面才起变化,那现在呆在这屋的鬼新娘逃不去15世纪吧?” 张小南摸摸下巴笑道:“是这个理,前提是找到鬼新娘躲在哪。” “行,先找全屋。” 两人把木板装回去,免得被其他人发现。 轻轻带上地下室的门,回大厅的两人组织队伍搜索全屋。 “哇靠,黄陶的尸体真会动!” 来到黄陶卧室,他们看见五花大绑的黄陶在椅子上挣扎,宛如发羊癫疯的病人。 房间一股死老鼠味,他们搜完马上退出去。 张小南仔细检查每处角落的气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鬼新娘敢在白天出现,她逃出房子躲到晚上才回来,不也能逃去15世纪?只要找不到鬼新娘,他们就不敢破坏地下室的巫术。 他们被算计了啊! 当他们第一次进地下室,她知道法阵迟早被找到。 今天她特意在白天出现、声东击西,有引他们去地下室发现巫术的企图。 如此一来,他们捉住鬼新娘才敢破坏巫术——他们曾讨论过,房子的奇怪气息吸引鬼新娘而来。 她不来,任务完成不了。 她知道他们的任务内容,并在暗处监视他们。 她耗得起拉锯战。 这招釜底抽薪,张小南不寒而栗。 果然,屋里没鬼新娘的踪影,连阴气也没出现半分。 董启峰也想到这点,泄气地瞄张小南。 搜索无果,张小南躺在地铺上补眠算了,为晚上的调查养精蓄锐。 他顺道查看亚纳尔的回复。 亚纳尔:这是人间古老的黑巫术,想要破除有两个方法:第一,以白巫术对抗;第二,动用天使的光明力量。 咸鱼君:( ̄△ ̄;)你们能再造一个光明病毒吗? 亚纳尔:时间不够。你们待得越久,情况变得越复杂。所以我建议你们去15世纪的霍拉小镇,可能找到破除的方法。 咸鱼君:好吧。 对方亮出底牌有利有弊,暴露了对方在乎的事;地狱之门还没打开,他推断邪恶的仪式有欠缺,这空隙是决胜的关键。 对方釜底抽薪,他就乘势而上。 董启峰和宋明帆也在给各自的gm发信息,愁眉不展。 白天,鬼新娘再没出现,直到昼夜交替,黑夜降临。 241、黑色诅咒(十六) “你们真的要出去?” 夜深,外面冷寂漆黑,刀哥满脸担忧。按照商量好的,张小南和宋明帆要出去调查,正在玄关穿鞋子。 “有必要调查清楚,为什么到夜晚外面产生变化。” 宋明帆的语气毋容置疑,刀哥改口叮嘱:“小心些,天亮前要回来。” “你们也要小心,鬼新娘随时来袭。”张小南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我也出去。”董启峰突然走过来,令刀哥大吃一惊。他知道刀哥要劝阻,先开口:“三个人出去有照应,我们会小心的。” “有事记得联系。” 忧心忡忡的刀哥目送三人出门。 萧索的街道被黑夜掩盖真容,三人靠房子的轮廓分辨时代。这一晚,邻居的房顶有烟囱、有支架。 是15世纪的霍拉小镇。 夜空下,两只乌鸦掠过。 仔细看,高矮不一的房子左右相邻,背靠较高的房子。 这是建筑群,昨晚他们匆忙逃跑没有看清楚。 路边光秃秃的枯树白了枝头,远看是高挑瘦长的人伫立,摆着畸形的姿势欢迎他们到来。 大街不宜久留,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邻居屋前的草地,钻进小巷,意图偷窥邻居的生活。 房子旁边长着挂雪的枯木,粗糙的墙砖被藤蔓盘缠,散发颓败、阴沉的气息。 窗户是木制的格子窗,他们探头就能看到屋里——浓烈的黑,只看清窗台有一条砖红粉末组成的直线;窗边有木桌,桌面的蜡烛流下厚厚的烛泪。 无果,他们偷偷地转移。 其中一些房子透出黯淡的烛光,他们朝有光的方向去。 寒夜过于死寂,仿佛剩下他们三个活人,又仿佛暴风雨欲来的厄夜。 愈发靠近有光芒的房子,张小南心底发虚。 宋明帆和董启峰的脸色也不好,一直紧皱眉头。 周围一派阴郁,使他们的理性旌旗摇摇欲坠。 他们猫腰到房子侧面,探头看窗户后。 一根白色蜡烛孤独地在烛台燃烧,勉强照亮无人的大厅。木头桌子、椅子暗沉灰扑,墙上挂着图形繁复的壁画。 “看不出端倪,就普通的民房。”董启峰背靠墙砖蹲下来。“小张,看到奇怪的气息吗?” “暂时没有。”张小南也看不出端倪,唯一的装饰是壁画,可是与刚才的房子比较,他觉得少了什么。 一筹莫展之际,张小南的胳膊被小东西砸了下,他连忙接住即将落地的小东西。 原来是一颗小石子。 “那边有人。”宋明帆盯着前方低声警告。 旁边的小巷有黑影闪入。 他们决定跟上去,因为幽灵不会扔石子呼唤。 拐入黑影藏身的小巷后,狭窄的羊肠小道只有他们三个,他们亮出各自的武器,背靠背,慢慢地走去尽头。 刚绕到房子后面,青年的嗓音蓦然响起:“昨晚闯入墓地的就是你们吧?怎么人变少了?” 一个金发青年环手抱胸地靠着墙砖,上下审视三个奇装异服的人。 对于张小南他们而言,金发青年才是奇装异服。 他穿着黑色宽肩的外套,内里是高领的白色衬衫,腰间配西洋十字剑,紧身裤、长靴,妥妥的复古绅士风。 “你是谁?” “你们是不是从另一个世界来?” 金发青年的反问令他们震惊。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张小南用平底锅护在身前。 “特别的工具。”金发青年看出他们预备攻击,于是郑重其事地站直,表情严肃。“我叫艾雷克,是这个镇子的治安官,你们的同伴在我家里。” 张小南心头一动。 宋明帆不完全相信,“你可能骗我们到你家里杀掉。” 他不屑一笑,“再拖时间,黑巫师就会发现我们,我不想和你们一起死去。” 张小南话锋一转:“昨晚是不是你被喷辣椒粉?” 他脸色一沉。 “好,我们跟你走。” 宋明帆欲言又止,没听懂的董启峰一头雾水。见张小南和宋明帆跟他走,他也跟上。 路上,宋明帆给董启峰低声翻译。 艾雷克的家在不远处,他左顾右盼警惕,开门后催他们快进去,叮嘱别踩门槛。 张小南注意到,门槛也有一条砖红粉末组成的直线。 “这线是什么?” “这是红砖粉,能够防止黑巫师和邪灵进来。”关上门后,艾雷克松一口气。“盐有相同的作用,不过比较贵。” 张小南如梦方醒,他想起有烛光的房子哪里不对,是窗户少了红砖粉。“没有红砖粉的房子呢?” 艾雷克凝重地注视张小南,眼底迸发怒火。“那是黑巫师的家,邪恶的黑巫师!以前他们伪装普通人,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他们就撕破虚伪的面具!” 张小南和宋明帆被他的恼火震慑。 “艾雷克,是不是找到他们了?” 从房间走出三个东方男人,分别穿着羽绒服、大衣和冲锋衣。 都是现代的服装。 赫然是三个生还者。 两批用户突然见面皆无所适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察觉气氛窘迫,艾雷克缓和语气:“我去煮茶,你们先聊一下,然后我给你们说明情况。” 他识趣地去厨房。 董启峰见惯各种社交场合,扬起笑脸缓解气氛:“大家先坐下,有事慢慢谈。” 艾雷克的家简陋朴素,地板和天花板木制,木家具色调灰暗,简单的壁炉燃烧橘黄火焰。 三个生还者拘谨地坐下,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找不到原来的房子所以没回去?”董启峰率先打破僵局。 微胖的青年忙点头,双手局促地按着膝盖。“我叫徐宣,我们三个一起进这个副本。当时打算晚上去挖坟,谁知道一出来就变了场景。” 张小南暗叹,果然如此。 “然后我们找不到原来住的房子。本来我们剩下六个人,可是遇到可怕的怪物,剩下我们三个,幸好及时遇到艾雷克,他救了我们。” 心有余悸的三人冷不丁打冷颤,脸庞蜡黄。忧郁的暗影覆盖他们的眼窝,下巴的须根稀稀拉拉。 “你们遇到什么怪物?” 242、黑色诅咒(十七) 今夜无月,白惨惨的宿雪有些眩目。 某个房子的地下室,四个披黑袍戴兜帽的人围着油灯伫立,帽沿遮挡他们半张脸。 “乌鸦看见他们又来了,可能是昨晚闯墓地的无知的人。” “芬里大人说有人要破坏我们的计划,肯定就是他们!我们要反击!” “他们去了哪里?乌鸦有没有看见?” “哼,那个多管闲事的艾雷克带走他们,真是愚蠢、顽固、讨厌的家伙!快开始我们荒诞的盛宴吧,惩罚那些没有信仰的人!” 四个黑袍牵着彼此,念念有词。 黑暗之物蠢蠢欲动。 “你们遇到什么怪物?” 烛光昏黄,六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反而形成一层黑暗环绕六人,厨房的烧水声听着像吞食肉类的呜咽。 “畸形的怪物,真要形容就是寂静岭那种吧,不过有些不同。”徐宣声音颤抖。 董启峰揉胀痛的太阳穴。“听着就不是鬼魂。” 已不是灵异的范畴。 “有红砖粉它们进不来。”胡子拉碴的高个子连忙解释,眼神对红砖粉异常热切,当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要我们不出去就能活!” “你们躲了多少天?” “三?五天?不知道,以手机显示的日期为准的话,四到五天了吧。” “对了,昨晚你们去哪了?艾雷克说你们逃跑了,你们躲在有红砖粉的房子里吗?” 张小南他们沉默片刻。 没必要告诉他们能回原来的别墅的事,他们继续躲在这等或许更安全,等到通关就能回家。 “嗯,我们躲了一晚。” “那你们天亮再出去吧,晚上在外面流连会死的。” “看情况吧。” 水烧开了,艾雷克端着热水、茶叶和杯子出来。杯子是深灰色的泥陶杯,茶水热气腾腾。 “艾雷克,你原本一个人住?” “并不是。”他一手握紧杯子,一手攥紧拳头,眼神又饱含怒火。“本来我和妹妹一起住,我的妹妹被邪恶的黑巫师夺走性命!” 张小南暗感唏嘘,又不得不剖开他的伤痕。“我们无意让你回忆悲伤的事,但我们需要了解这个镇子的情况。”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宋明帆沉声帮腔。 艾雷克紧紧地抿嘴,犹豫地凝视杯中茶。“徐说过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找不到方法回去。其实天亮后你们可以离开这个镇,到新的地方生活。” 徐宣他们低头沉默。 活下去才是艰难的事情。 “你呢?为什么不走?想报仇?” 艾雷克攥着拳头看张小南,点头承认。“我要为妹妹报仇。还有镇里惨死的人,那些黑巫师连他们的尸体也不放过,居然偷走,我必须除掉这些害群之马。” “用什么方法除掉?” “我……向他们挑战,提出决斗!” 这个时代热爱挑战和决斗,即使涉及法律也能通过决斗解决,输的一方属于败诉。 关于西方的法律历史,宋明帆有过了解。 张小南不置可否,引去另一个话题:“我们看过墓地的碑文,‘堕落的神,堕落的天使’,这场战争不止是对付黑巫师这么简单。过不久,你们镇子率先成为人间地狱。” 艾雷克惊讶又警惕地打量三人,感觉他们跟徐宣三人不同。 “你们是……” “镇上除了黑巫师,还有好的巫师吗?” 加倍警惕的他猛地站起来诘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见他的肢体陷入防备的状态,张小南了然镇里还有不同阵营的巫师。他肯保护那位巫师,证明那位巫师德高望重。 张小南反而不急了,从容地解释:“我们找到回去的线索,以及追捕一个邪灵而来,需要本地居民的帮助。” 艾雷克狐疑地思量。 徐宣他们却欣喜若狂,“真的吗?那我们也能回去吗?” “解决一切就能回去。” 他们两眼发光。徐宣想帮忙劝说艾雷克时发现他非常警惕,便不好意思帮腔。毕竟他收留了他们很多天,仁至义尽。 “艾雷克……”高个子忍不住发声。 “你们有什么证明?” 目光炯炯带期盼的艾雷克逼视张小南。 “如果是证明阵营的话,我们无法展示给你看。如果是证明能力的话……”张小南瞅宋明帆和董启峰。“现在证明不了。” 没有幽灵出来耍证明个锤子。 艾雷克失望地讪笑:“这样的话,我很难相信你们,正如你们很难相信我会成功向黑巫师复仇。现在快到午夜,你们天亮后再出去吧,我不能让你们去送死。” 说完他喝一口闷茶,离开饭桌。 才迈出半步,屋外的远处响起铁链曳地的声响,艾雷克和徐宣三人表情突变。 “是它们……它们又来了!还没到午夜啊?” “别慌张,它们迈不过红砖粉。”艾雷克马上吹熄桌面的蜡烛,用茶水浇灭壁橱的火堆。 张小南闪到窗边,微微撩开窗帘偷窥黑夜。 宋明帆和董启峰也凑过来看。 窗台也撒有红砖粉,他们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不小心吹散。 “喂,你们远离门窗!”逃到大厅中间的徐宣用气声呼喊。 外面黑影幢幢,张小南使出单筒望远镜眺望。狭窄的视角锁定一个方向,一个披着黑袍、戴兜帽的人影蹒跚走来。 帽子的暗影太浓,他看不见人影的脸。 视线往下移,移到地面,一条泛寒光、断掉的铁链拖拽于地上,接着他看见人影赤脚。 脚趾灰黑,脚背有青紫色的斑,诚如艾雷克所说“连尸体也不放过”。 看得入神,放大的兜帽徒然闯入视野,旁边的宋明帆和董启峰先轻呼——窗前突现黑袍人。 “你们快过来!”躲在厨房门边的艾雷克心急如焚。 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撞门吓坏所有人。 须臾窗前的黑袍人用脑袋撞窗户,黑色的布与他们一块玻璃之隔,他们恍然闻到腐臭味。玻璃窗纸片般摇摇欲坠,张小南他们立刻退回饭桌旁边。 “艾雷克,你家的门窗结实吗?” “或许……” 轮到厨房的窗户发出砰砰巨响,艾雷克面如土色。 243、黑色诅咒(十八) 午夜万籁俱寂——对于刀哥他们而言。 留守房子的四人分成两组,待在一楼的卧室等待鬼新娘出现。宇文健和平头小哥一组,刀哥和眼镜小哥一组。 卧室相对,只要快速冲出去就能支援另一组。 因为昨晚聚集大厅引蛇出洞的计划失败,今晚只好尝试分组埋伏。 刀哥正襟危坐于床沿,腰身笔直得标准,杀气腾腾。他握紧【辣椒粉】,旁边摆放一颗一次性的【玻璃珠】。 【名称:玻璃珠】 【品质:易碎】 【功能:爆炸就是艺术!】 他头顶的“治安官”三个血红大字看着惊悚,实际上提高了正义值,散发无形的正气威慑邪恶。 没了眼镜的眼镜小哥挨在他身旁,怀里揣着【一包盐】。 气氛肃穆冷峻,他不敢跟刀哥搭话。 对面卧室的两人同样相依而坐,紧盯着反射冷冷雪色的窗户。窗户朝向大街,平头小哥总担心窗外突然闪过黑影。 宇文健拿着【八卦镜】,哪有异动就朝向哪。 “你说,今晚会不会来?”太过安静,平头小哥忍不住说话。 “她再不来我们就完成不了任务。” “唉,我第一次这么渴望boss出现。”但又很害怕,这半句被平头小哥藏在心底。 微弱的光线透进窗户,轻轻落在他们身上,相反身后黯淡无光。 另一边床沿,多了道黑色的背影与他们相对,枯黄的卷发随意盘起。 背影阴郁单薄,了无生气。 双方静静地背朝背坐着,相隔一张床。 卧室的气温一如既往,暖气驱散冬天的寒冷。 一直畏畏缩缩的平头小哥坐立不安,时而抓耳挠腮。他道不清为什么突然不安,就是浑身不自在,尤其感到背后空荡荡,似是后面的黑暗逐渐包裹自己。 他一个激灵,捉住宇文健的手腕。 “干嘛?” 宇文健出声打破静谧,犹如在平头小哥的心脏上敲击,吓他一跳。 他脸色难看,宇文健疑惑不解:“你看到什么了?” “没有。” “那你害怕什么?” “我……我们回头检查下,后面有没有东西。” 宇文健心领神会,悄然比划手指。当三根手指竖起,两人同时回望身后。 空无鬼影。 “啥也没有,别自己吓自己。” 平头小哥抿紧嘴沉默,羡慕宇文健神经大条。 刚才他明明觉得背后有东西,不过卧室没变得阴冷,证明鬼新娘还没来吧。 他缩脖子驼背坐着,搂紧怀里的道具。 平静之下压抑着歇斯底里,令人高度警惕与紧张。周围太过安静,连外面的大厅也没半点声响。 对面的卧室同样毫无动静。 等待熬人,平头小哥的手心全是冷汗,而宇文健不停抖腿舒缓紧张。 两个相邻的背影显得孤独无助,慢慢爬上床沿的黑色决定终止他们的煎熬。 像一滩墨水染黑床单,黑色物体寂然爬上/床,接近某个背影。 窗外开始飘雪花,变急的寒风呼呼地拍打玻璃窗。 “……呜呜呜……” 平头小哥猛地扯着宇文健的衣袖,脸色惨白。 “你听见了吗?” 宇文健仔细倾听,神色一松。“是风的声音,没事。” 席卷街道的寒风堪比鬼哭狼嚎。 平头小哥刚想放松,背部徒然紧绷,轻微的痒感似是错觉,似是一只蚂蚁恰巧爬过他的背。 但随之而来的是凉意逐渐渗透他的皮肤,穿过层层肌肉组织笼罩五脏六腑,他感觉身体不属于自己。 宇文健发现他扯自己袖子的手发抖,不由得看来,被面无血色的他吓着。 “你怎么了?” 平头小哥张了张泛青的嘴唇,僵硬地转头看来。 “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啊!” 他大口喘气,手足无措地比划,随即扯着嗓子深呼吸,透不过气的模样。 宇文健以为他鬼上身,立马用【八卦镜】照他的脸,使他的脸橙黄,双眼瞪如铜铃大。 可是他推开宇文健,手忙脚乱地脱下羽绒服,然后迫不及待地脱掉毛衣、所有衣服。 “你干嘛?” 宇文健看不懂他的操作。 很快,他看见平头小哥的锁骨到裤头之间被黑色的抹胸礼服紧裹。 然而平头小哥停不下来,继续脱裤子。 末了,宇文健瞠目结舌地后退,因为眼前的平头小哥穿着一件黑色的婚纱! “……救……我……” 平头小哥的嘴唇已经发白,沙哑的声音堵在喉咙发不出。 肉眼可见,华丽庄严的黑色婚纱愈发勒紧他的身体。 “啊!!!” 宇文健尖叫完连忙吹竖笛,刺耳的笛声居然令黑色婚纱加剧勒紧,使平头小哥的胸口出现鲜红的血痕。 就在匆匆的脚步声冲来的一刻,黑色婚纱自行脱落并迅速滑入床底下的缝隙。 转眼,平头小哥瞪圆双眼,呆呆地站在原地,脚下的鲜血渐渐扩散。 其锁骨以下,剩下猩红的肌肉组织,胸骨轮廓内凹,腥臭侵占宇文健的嗅觉。 在刀哥和眼镜小哥冲进来的同时,平头小哥直挺挺地倒地,血带着碎肉四处飞溅。 红艳艳的尸体如同花蕾,四溅的血迹是狰狞的花瓣。 血之蔷薇在黑夜怒放。 “呕——” 宇文健和眼镜小哥忍不住吐了。 难以接受队友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刀哥无力地扶着床沿,剩下不甘和怒火支撑他的理智。“鬼新娘逃哪里去!快说!” 宇文健被震慑,颤抖地指向床下。 刀哥一怒之下地将枕头和被子丢落地,“过来帮忙抬!” 暂时短路的两人看见他抬才反应过来,帮忙抬起床。直到掀开整张床,他们都没找到黑色婚纱的踪影。 杀完人就溜,显然是蔑视、戏弄他们。 “可恶!” 怒气冲冲的刀哥一拳捶床垫。 “怎么办?我们又捉不住鬼新娘。”宇文健泄气地瘫坐冷冰冰的地板上。 眼镜小哥忧心忡忡地一瞥血淋淋的尸体,“我们先固定尸体吧,避免又出现尸体袭击事件。” “绑……尸体……” 宇文健头皮发麻,他不想碰恶心的尸体。 刀哥推一推他的肩膀,“你去拆被单和床单接驳成绳子,我和刘泽棋搬动尸体。” 平头小哥的尸体保持失去意识前的表情。 死不瞑目。 244、黑色诅咒(十九) 15世纪的深夜,猛烈撞击粉碎宁静。 头撞窗的人把兜帽撞掉,露出令人蛋疼的脸。 男人的眼睛和嘴巴被铁丝缝合,灰青皮肤长了深色的尸斑。他狠狠撞窗的额头出现青紫却不觉疼,把玻璃撞出细微的裂纹。 张小南拿激光笔射他的眼部,奈何他双目被缝,不受刺眼的激光影响。 同时大门、厨房和两个卧室的窗户受击,如无意外,房子很快失守。 “为什么……之前只是敲门……为什么一起来撞?”高个子抱头靠墙坐,蜷缩似虾米。面容深陷阴暗,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房子的门是木门,只要外面用力砸,脆弱得不堪一击。 董启峰盯着门槛的红砖粉,发现盲点。“他们虽然跨不过红砖粉,但撞倒门后能吹走吧?外面风那么大。” 闻言,徐宣三人面无血色,脸惨白媲美外面的积雪。 “那那那那……那我们死定了!我们死定了!”高个子歇斯底里地大吼:“他们会进来撕碎我们,内脏皮肤到处洒!迟早会这样,我们还是要死!” 另一个戴针织帽的开始低声啜泣,压抑的恐惧随着啜泣宣泄。 但他不敢放声痛哭,有意强迫自己粘合崩溃的情绪,殊不知反而令他矛盾,精分似的又哭又捶自己的脑袋。 哭声令人难受,打击求生意志。 高个子听见他哭受到更大刺激,猛然冲去厨房。守着厨房门口的艾雷克立马拦着他,质问他要什么。 “死!会死——我不想被撕碎——我受够了!” 他们隐约猜到高个子想干嘛。 “让我进去!我受够了——受够了!” 艾雷克不肯让开,他便揪着人家的领子大喊大叫“受够了”。 张小南烦透了,趁他朝着艾雷克发疯,一记平底锅将他拍晕。 戴帽的仍然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徐宣尚存一丝理智。 “从来没试过这样,聚集来撞门……” 显然是针对张小南他们。既然对方杀到家门口,没道理坐以待毙。 “外面的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对付的方法?” 艾雷克扶着门框回神,额前的金发被冷汗沾湿。“是尸奴,黑巫师的尸奴,他们是镇上惨遭毒手的青年的尸体。每晚午夜出来徘徊,替黑巫师杀死活人。” “试过火烧没?” 他摇摇头,“试过劈砍,但他们不怕疼,失去胳膊或者头颅也能动。如果洒红砖粉,能产生一些伤害。” “屋里还有多少红砖粉?” “两包。你们想做什么?” “房子失守前解决他们,给我们两包红砖粉、破布和油灯。” 艾雷克和徐宣大吃一惊,无疑是不要命的冒险。 饭桌旁的玻璃窗裂纹加深,没多久就会破碎;木门的木栓开始松垮,外面即将破门而入。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反击尚有一线生机。 “好,我们反击!”下了决心的艾雷克匆匆去拿红砖粉等物品。 木门打开的一瞬间,撞门的尸奴被董启峰的教鞭抽愣,随即一把红砖粉扑去。 粉末触碰他时噼啪作响,闪烁蓝绿的火花。 接着艾雷克蹲下,上方的吹风机喷出灿烂的火舌烧兜帽。艾雷克趁机推开尸奴,四人跑到屋外。 “我们在这,有种全部过来!” 张小南故意大喊,果然撞窗的停止动作,转头看来。 拖动铁链的声音随之而来,包括撞卧室和厨房的。他们走路的姿态比丧尸灵活自如,速度和常人相当。 烧着破布的宋明帆扔向尸奴,率先燃烧他们的黑袍。 董启峰则揣着一个纸盒扔【粉笔头】,一触碰敌人便微型爆破,闪烁火光。 他们对火没有反应,燃烧着走过来,迫使四人后退。 黑袍烧得有些破烂,露出他们多处被铁丝缝合的身躯。尤其是心脏位置,长长的铁丝如同狰狞的蛇盘踞。 星星之火焚烧速度慢,而且不怕疼的他们逐步走来,四人需要争取焚烧的时间。 宋明帆把心一横,呼唤【心灵棋盘】。 【名称:心灵棋盘】 【品质:优秀】 【功能:棋手也是棋子,在棋盘之上博弈分胜负。以棋手判断友敌,棋子在棋盘上必须依照国际象棋的规则行动。若对手丧失心灵,则禁锢于棋盘上直到消失。】 【注: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黑白格子的棋盘瞬间铺展于双方脚下,宋明帆急忙喊张小南站在自己旁边。 对面零散分布的尸奴被规则强行分布于敌方的格子,他们动弹不得。 地面的格子闪烁暗沉的白光和灰蒙蒙的光芒,目瞪口呆的艾雷克认为这是魔法。 “这道具怎么用?”张小南站在第三行,与宋明帆隔一个格子。 “对面没有心灵,他们动不了等于靶子。我们要按照国际象棋的规则动,你、我、董哥是‘兵’,艾雷克是‘王’。” 话音刚落,四人的头顶浮现相应棋子的虚影,对面五个尸奴的头顶也浮现黑方棋子。 “好了,兵每次可以直走一格,你试用你的吹风机。” 离最近的尸奴隔一行,张小南向前走一格,与之相邻。 张小南举起喷火吹风机烧个均匀。 明艳火焰点亮黑夜,引人在暗处窥视。 董启峰悄然问宋明帆,“如果有人趁机偷袭我们怎么办?” “棋局结束前,不允许外力打扰。这个道具使用适当就能逆转局势,不然是鸡肋。” 第一个火人直挺挺地燃烧,张小南转身烧第二个尸奴。 惊心动魄的火光惊动镇上为数不多的活人,有的躲在家里窥望,有的躲在远处的小巷咬牙切齿。 “那是什么魔法?” “芬里大人没说他们也是巫师啊。” “还有没有尸奴?快派出去!” 兜帽挡脸的女人呼唤更多尸奴赶来,一时间涌现的黑袍尸奴包围棋盘,细数下有十二个。 不过他们迈不进棋盘。 宋明帆见第一个火人烧成人干,面不改色地命令棋盘:“敌方增加十二枚棋子!” 双方的棋子不得超过十六枚。 须臾,来支援的尸奴身处棋局,等待烈火洗礼。 “为什么他们不攻击?为什么不动?” 小巷的几个黑袍人朝女人投去质疑的目光。 “我不知道!”女人气得发抖。 245、黑色诅咒(二十) 艾雷克觉得自己做着美梦。一夜之间,闻风丧胆的尸奴居然烧没了。 他给自己一巴掌,疼的。 不是做梦。 肉类焦味随寒风远去,黑白棋盘慢慢消失,地面残留十七具黑乎乎的焦尸。 艾雷克失魂落魄地走到众焦尸前面,沉默地跪下。 其中一具是他妹妹的尸体。 察觉四周有视线集中他们身上,张小南环顾四周,望见远处的巷子,一个穿黑色大裙摆的女人退回暗处。 他不知道那是谁,建议大家先回屋。艾雷克紧握双拳,下定了决心。 屋里重新点燃油灯,高个子还没醒来。徐宣和戴帽的看三人的眼神多了敬畏。 “我承认你们的能力。”艾雷克声线深沉,双拳紧抱于桌面。“我带你们去见阿尔娃,她是镇上的白巫师,仅剩的、唯一的白巫师。” “仅剩?” 他悲怆地点头。“是的,其他不愿加入的巫师已经被杀死,是我和妹妹藏起阿尔娃,现在只有我知道阿尔娃在哪。但要白天去,因为白天没有乌鸦监视。” 果然乌鸦不是好东西,张小南腹诽。 宋明帆给董启峰翻译艾雷克的话。 “我们还有同伴躲在镇上,需要告知他们一声才能跟你去找阿尔娃。”张小南顿了顿,问董启峰有没有添加刀哥他们为好友。 “还真有,刀哥问了我些买保险的事,我趁机加他好友。你们等会,我跟刀哥交代一声。” 地球app的方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艾雷克异常好奇地打量董启峰的手机。“这是什么板子?有光?有声音?” “这叫手机,等到21世纪就会普及。” “啊,那时我已经是骸骨了。” 过一会儿,董启峰凝重地放下手机。“我已经跟刀哥交代今晚不回去。他们那边死了一个人,没捉住鬼新娘。” 张小南和宋明帆黯然。 “等我们直捣黄/龙,鬼新娘自然会出现,你叫刀哥他们再坚持一天。” 董启峰叹一口气。 “那个,”徐宣憋了好久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你们有信心对付鬼新娘?” “必须要有,住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很痛苦。” 艾雷克没听懂中文,等他们安静下来才说:“你们今晚留在这过夜吧,那些黑巫师应该急着开会没空理我们,抓紧时间休息。” 两个卧室安置不下六个客人,张小南三人选择在大厅挨着壁炉睡。沙发很小,他们只能坐着入睡。 艾雷克拿来一张毛毯给他们一起盖。 睡前,他检查紧闭的门窗,添加红砖粉加固驱魔结界。 午夜开始飘雪,点点白茫落在十七具焦尸上,与黑色灰烬纠缠。 后半夜算平静,黑暗势力暂时潜伏。睡不安稳的众人时而起来观察街道,高度警惕下难以入睡。 破晓,月白霞光割裂黑夜,为小镇镀一层冷然暗沉的黛色。 坐在沙发睡的三人腰酸背痛,尤其是人到中年的董启峰,他的肩膀又沉又疼,差点抬不起来。 因为睡不好,他们有些昏沉,轮流去厨房舀冷水洗脸。 徐宣比较熟悉这个时代的生活习惯,带他们到房子的后院上厕所。 就地如厕…… 如果是大号直接埋了…… “真佩服你们能生活五六天。”张小南对徐宣他们肃然起敬。 徐宣笑了:“我还是很想念家里的马桶。” 而早餐非常简单,每人一片黑麦面包和一块新鲜的生菜。艾雷克的经济条件很一般,买不起太多肉类,能买到面包和茶叶算不错。 几个糙爷们没嫌弃,饱腹就行了。 吃完早餐,徐宣三人看家。艾雷克要张小南他们披上这个时代的斗篷,否则走在街上太惹眼。 “阿尔娃说黑巫师的巫术在白天大打折扣,所以黑巫师不爱在白天施展。”艾雷克带他们穿过巷子。 恰逢飘雪,他们戴上斗篷的帽子无可厚非。 “他们为什么要杀镇上的青年?” “哼,自从那个女人来了后,他们露出邪恶的嘴脸,宣示要将霍拉小镇变成永恒之所,加入他们能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可是居民并不都是邪恶的巫师,有很多人不愿意加入,于是他们开始残害居民。” “阿尔娃说,他们用年轻人的灵魂献给邪恶,正密谋邪恶的计划。如果他们成功,霍拉小镇会成为炼狱。” 张小南和宋明帆洞心骇耳。 “那个女人是?” “是一个突然到来的奇怪女人。我私下调查过,她首先迷惑镇长做他的情妇,然后出没镇女人之间的聚会,当她的声望提高开始露出爪牙。狗屁的永恒说法最初出自于她,她是罪魁祸首!” “那个女人有什么特征吗?” 艾雷克想了想,“她频繁参加聚会的时候,我见过她。她经常穿着黑色的礼服,裙摆很大。不少妇女学她的风格,但碍于不好干活就把裙子改回来。” 张小南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鬼新娘。 黄陶和尸奴一样被操纵,他早就怀疑鬼新娘换了芯。 那个女人跟副本异常有一定关系,而跟鬼新娘也有若隐若现的联系。 目前他的思绪被一层迷雾包裹,欠缺关键性证据破开迷雾。 路上,张小南抽空给董启峰翻译。 四人穿街过巷来到僻静的树林,艾雷克时不时回望有没有人跟踪。 银装素裹的树林冷冷清清,乍看下,似有白雾弥漫林间。 “你们紧跟着我,别迷路。” 四人踏雪而行,他们以为会留下脚印被人发现,哪知他们的脚印瞬间消失。 张小南产生敬畏之心。 他们经过废弃的小木屋,来到一棵老树下的矮坡前。艾雷克朝雪白的矮坡吹口哨,旋即浮现一块沾着雪的门帘。 原来是障眼法。 掀开门帘,洞口透出昏黄的烛光,艾雷克邀请三人进去。 这是纯天然的洞/穴,顶部树根交错,泥石洞壁爬过小蜘蛛。 深处,是简陋的起居室,由数不清的蜡烛点亮,粗壮的木桩当桌子,摆放水晶球、草药和神秘的瓶罐。 一只碧眼黑猫伏在桌上,注视到来的四位客人。 246、黑色诅咒(二十一) 绿宝石般的猫眼炯炯有神,张小南暗自警惕黑猫变成巫师。 不过他想多了,破旧的纱帐后人影绰绰,走出一位银发凌乱的女人。她弓背含胸,穿着麻袋般的长袍,挂着瓶瓶罐罐。 “阿尔娃!” 艾雷克热情地叫唤。 她抬头看来,脸布满皱纹,消瘦憔悴,目光如炬。 张小南悄然观察她是否散发古怪的气息,幸好她身上没有暗沉的邪气。 “阿尔娃,这三位先生来自另一个世界,他们想了解那群黑巫师的事情。我相信,他们有能力对付那群黑巫师。” 艾雷克介绍完,三人解开斗篷露出现代服饰,以免阿尔娃不相信。 她的反应十分平静,对于他们不同时代的服饰兴趣缺缺。她从容地坐在桌子旁,干皱的双手摸水晶球。 “你们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话语莫名其妙。 “您知道他们?”艾雷克诧异。 阿尔娃入迷地摩挲水晶球,嘴角上扬;乱发挡半张脸,浑浊的眼睛凝视三位客人。 “是神的旨意,他们是神的使者,我窥见了未来,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说罢,她摊开一只手掌。“给我你们带来的疑问。” 他们思索片刻,面面相觑。 “我们带了什么来?”董启峰摸不着头脑。 “除了道具、手机,我们不能携带其他物品。” “手机?”张小南恍然大悟,马上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阿尔娃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 董启峰和宋明帆不太放心,对于陌生的时空他们充满戒心。张小南则昂首阔步走去,展示地下室法阵的照片。 “是一种高深的巫术,连接两个时空。”阿尔娃沉声说:“这种巫术不但古老,而且混有黑魔法的元素,因为法阵的其中一个符号代表堕天使亚伯罕。” “亚伯罕?” 西方神话难倒他们。 “他是第五堕天使,拥有扭曲世界和建立世界的力量,传说他报复上帝后投靠了路西法,也就是撒旦。” 张小南一直以来的猜测逐渐明朗。 入侵地球app并篡改数据的势力来自地狱,天使与恶魔终有一战,而人类是双方的棋子。 他握紧双拳,暗暗气恼双方阵营不把人类当回事。 “年轻人,决定局势的是棋子。”阿尔娃仿佛看透他的内心。“当棋子拥有灵魂,局势已经不可控制。” “但是人类的力量比不上神和恶魔。” 阿尔娃笑了笑,双手抚/摸水晶球,眼睛翻白。张小南猜她是在占卜,便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阿尔娃意味深长地笑道:“年轻人,你要的答案即将出现,要把握好相聚的机会。”她转而压低声线:“第三方势力即将出现,只有你们脱离了命运的掌控……” 他疑惑不解。 “尽然人类与神的目的不一样,但结果对于人类有利。年轻人,为什么不尝试改变过程呢?” “弱小的一方真的有机会改变吗?” “呵呵,很快你就会知道。” 他深呼吸,暂时不想未来的事情,急需解决当下迫在眉睫的难题。“我会记住这番话。阿尔娃女士,请问怎么破坏这个魔法阵?” “对付黑魔法的只有白魔法,我可以为你们调剂魔法药水,条件是帮我们对付那个女人,那个罪恶源头。” 张小南回望董启峰和宋明帆,然后点头答应。“阿尔娃女士,我们还想知道教堂里有什么?” 她蓦然眼神锐利,紧握着水晶球。 “一道门,顽石与狱火组成的门。你们要破坏的魔法阵与亚伯罕的力量有关,那道门也跟亚伯罕有联系,我见过里面的黑魔法阵。” “我们巫师的手札记载过,地狱分三大层面。第一层是混沌之海,魔物的居住地;第二层是无边无际的炼狱;第三层是路西法的居所。那个黑魔法阵写了其中一个希伯来文‘rahab’,代表混沌之海。所以我猜,那道门后面是第一层地狱。” 当宋明帆给董启峰翻译,后者万分凝重。 一旦门打开,居住混沌之海的魔物肯定侵占人间。 艾雷克也愁眉苦脸,“阿尔娃,有什么方法破坏那个黑魔法阵吗?” 她注视张小南,“三位神的使者就是转机,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和门的力量对抗。” “为什么门还没打开?我的意思是既然门的力量强悍,为什么还没有打开的迹象?”宋明帆问。 阿尔娃怅然叹气:“需要贡献一百个灵魂。” “所以那些黑巫师滥杀无辜!”艾雷克一想到妹妹惨死,恨不得拔剑将他们千刀万剐。 “我们要在他们收集完灵魂前破坏。”张小南检查手机,还没收到亚纳尔的信息。“阿尔娃女士,您听过黑色婚纱鬼新娘的传说吗?” 她想了想,“没有。” “您听说过恶魔的力量或者巫术能依附在黑色婚纱杀人吗?”看过昨晚刀哥的描述,他怀疑黑色婚纱才是幽灵的本体。 “依附在物体……”她眉头深锁,“如果是诅咒,能依附在没有生命的物体上,但没有杀人的能力,只能让触碰物体的人倒霉。如果有杀人的能力,需要依附邪灵。” 张小南和宋明帆如梦方醒。 果然,鬼新娘就是黑色婚纱,地狱势力在操控黑色婚纱。 “阿尔娃女士,目前我们能做什么准备工作?” 她翻找桌面的瓶罐和草药,然后走走停停,找遍洞/里。 “还需要一种材料象征光明。” “是哪种?”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三人,“代表神,代表天使,你们身上有。” 张小南迅速在脑海筛选道具,最后拿出平底锅。 天使牌。 艾雷克好奇地审视,而阿尔娃又惊又喜。 “浓厚的光明力量!是神的赠予!” 他无奈地打断兴奋的阿尔娃:“这锅对我来说很重要,不必使用一整个吧?” “噢,不需要。” 然而她拿起一把小刀。 董启峰忐忑地拿出天使牌教鞭,宋明帆拿出天使牌法槌。 看着阿尔娃用小刀刮平底锅的外部,张小南心如刀割。 247、黑色诅咒(二十二) 他们一直呆在洞/里看阿尔娃调制魔药。桌面时而闪光,时而冒烟,时而沸腾,看魔术似的。 阿尔娃甚至割伤黑猫的爪子取血,疼得黑猫炸毛。 中午,张小南终于收到亚纳尔的信息。 亚纳尔:病毒已制好,放在你别墅的卧室的床头柜里,附带说明书,尽快去拿。 宋明帆和董启峰也接到病毒制好的通知。 “今晚决战,不能再拖。” “我认为刀哥他们有权知道部分实情。” 宋明帆诧异地瞅张小南,而董启峰没有反对。 宋明帆直言不讳:“第一,可能会泄露地球app被篡改数据的事;第二,就算他们加入也未必能帮上忙。” “我承认第一点有这风险,但第二点不认同。当我们所有用户集中一块,鬼新娘百分百出现。如果继续分两队,鬼新娘先杀光刀哥他们再赶来也不迟。重点是我们不知道还欠多少灵魂就能打开那道门。” 宋明帆默然沉思。 “我赞成小张的话。”百无聊赖的董启峰用树枝画地面,“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要他们继续坐以待毙是煎熬,是不甘,除了想躺赢的。何况这种情况有第一次难保有第二次,我们跟他们打好关系,下一次可能需要他们帮忙。” 宋明帆依然认为增加不可控的因素过于冒险。 魔法药水的制作过程很顺利,他们的回程也很顺利。 下午四点天色便灰暗,三人等到晚上七点,才从艾雷克卧室的窗户翻出去,偷偷摸摸地离开。 艾雷克铁了心要跟他们出去,担心他们中途遇到黑巫师阻扰。 夜里,散发红雾的方向很好辨认。 来到红雾包裹的旧房子后面,艾雷克留在原地等待。张小南三人绕到前门推开破败木门,进入表面年久失修的废弃房子。 跨过门槛,现代化装潢展现眼前。 正在客厅泡面吃的看见他们平安归来,先是愣片刻,才惊喜地凑过来。 “你们没事?”憔悴的宇文健自打一下嘴巴,“能回来肯定没事,你们调查到什么?” 刀哥也憔悴,黑眼圈明显,整个人有点颓丧。“让他们坐下来聊,他们辛苦了一天。” “你们先聊,我回卧室拿点东西。” 刀哥他们对张小南的话疑惑不解。 随身携带的手机和文具袋不都在兜里吗?背包的不都身外之物? 董启峰识趣地召集大家坐下,边吃泡面边谈。 张小南独自上楼,打开二楼的灯。黄陶的房间仍传来椅子敲地的动静,他泰然自若地回自己的卧室。 先关门开灯,然后他打开床头柜,拿出铅球大的银色金属球,附带半张a4纸。 简陋的说明书写道:按下开关开始一分钟倒计时。倒计时完毕,清除所有负值的黑暗力量和异常数据,清除范围是直径400米以内。 注意:用户在15世纪也属于异常数据,因此倒计时结束前,所有用户必须离开清除范围,否则误清除当作死亡处理。 这病毒相当于格式化,简单粗暴。 使用方法虽然简单,但倒计时属于僵直时间,敌人意识到这一点会攻击金属球,而说明书没说明金属球带防御机制。 换言之,金属球是务必翻盘的杀手锏,是最后手段,并非计划的全部。 脑海蓦然浮现一个棋盘,他思索如何行兵布阵。 不久,他揉揉太阳穴,从文具袋拿出单筒望远镜腾一个位置,放进金属球。 末了,关灯离开。 客厅的气氛相对热烈,他看见刀哥义愤填膺地站起来宣布:“我也要去!我不允许队友在拼命,自己却白等!” 眼镜小哥垂头丧气地沉默。 “没错,我也不要白等!任务属于大家的,劳资不要傻傻地等结束!” 连宇文健也不肯留在别墅,眼镜小哥深知不能独自留下,无奈地提出跟去。 死亡曾经近在咫尺,他做不到像宇文健那样热血。 至于刀哥,自责和愧疚不容许他坐享其成。 董启峰早有预料这结果,千叮万嘱:“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听从我们的安排,不能够擅自行动。如果任务失败,不单是我们永远留在副本这么简单,不单是死亡这么简单。” 眼镜小哥全身一震,对“死亡”一词非常敏/感。 “可以,我听你们的。”刀哥十分爽快。 “那安排是啥?”宇文健问。 “很简单,”走来的张小南嘴角微扬,“只要我们全部去教堂,鬼新娘必定出现。到时我们将教堂里面的黑魔法阵和鬼新娘一起炸掉就行了,我们拿到白巫师调配的魔法药水。” 刀哥他们眼前一亮。 “厉害啊,居然找到白巫师帮忙!白巫师是什么样子?坐扫把披斗篷?肩膀有猫头鹰?” 宇文健好奇的目光炯炯有神。 “差不多吧。到了教堂,我们埋伏好药水就行了。” 有了对策,他们重燃信心。 今晚是最后一晚,别墅熄灯后宛如冰冷的坟墓,反射月光的窗户如无神的眼睛。 再次看到有烟囱的屋顶,宇文健他们心有余悸。 张小南带他们绕到屋后,跟艾雷克汇合。 艾雷克迅速打量陌生的三人,反应比他们冷静。 “妈呀,我看到古人了,15世纪的西方古人!剑是真的,不是演戏!”宇文健多想拿手机拍照。 艾雷克没听懂,直接问准备好没。 “我们准备好了,去教堂吧。” 路上,宋明帆给刀哥他们分发小瓶子。“这是魔法药水,一定要拿好。” 瓶子半个手掌长,泥陶塑成,神秘兮兮,三人尽量不好奇里面的魔法药水。 接着艾雷克分发小包红砖粉。 几乎融入黑夜的乌鸦又飞过,嘶哑的叫声传递信息。 穿街过巷之间,迅捷的黑影尾随而来,散发阴冷暴戾的气势。 与此同时,树林隐蔽的洞/里,阿尔娃坐在烛光旁边凝视怀表里的黑白画像,浑浊显灰的眼眸闪现水光。 画中人是她受黑巫师迫害惨死的儿子。 她轻轻地合上怀表,挂上脖子,起身走向洞口。 雪地留下她义无反顾的足迹。 248、黑色诅咒(二十三) 夜还没深,小镇烛光幽幽,急剧的寒风送来飞雪。 冷风如刀,白雪如镖,狙击黑夜。 徐宣等人留在艾雷克家中,心神不宁。一声不吭的高个子满身丧气,坐在角落不愿动。戴帽的在壁炉旁抱着膝盖坐,时不时咬指头。 徐宣看着惊弓之鸟的他们,暗叹一口气。带着期盼等待既煎熬又惭愧,他觉得自己窝囊废,却不敢出去帮忙。 他忐忑地走到窗前眺望飞雪,尽管望不到艾雷克等人。 忽然一抹黑影掠过窗外,徐宣大惊失色地后退,这时黑影已经不见。 那是什么? 又是尸奴? 他双腿发软,彻底打消一丝出去帮忙的念头。 冷月如钩,风雪席卷,突如其来的黑影朝着同一个方向闪现。 当张小南听见小铜铃响,簌簌的疾风夹雪,吹刮幽深的小巷。殿后的刀哥机警地转身,扑面而来的是黑压压之物与雪霜。 柔软的布料拂过刀哥的额头,转眼,他发现两侧的墙壁攀附着几个黑影。 一瞬间,他想起会飞的母蟑螂。 其他人也注意到,抬头环顾墙上的黑影,雪点缀他们的头发。 而巷口被悬空、张开的黑袍堵死,昏黑的小巷俨然通往深渊的小道。 “那、那是什么?摄魂怪?”宇文健颤抖的双手拿着【竖笛】。 艾雷克凝重地拔剑,意识到那不是尸奴,因为尸奴不会飞。 冰冷的鹅毛大雪刺激他们的头皮,寒风穿过小巷时鬼哭狼嚎。 似乎哭嚎的寒风唤醒所有黑影,它们迅速沿墙壁滑下来。 红艳激光照射某一个的头部,对方停顿一刹那;继而刺耳难听的笛声穿透呼啸的寒风,令墙上的黑影摔落地。 落地更好办,艾雷克一剑刺进其中一件黑袍。 他惊了,剑除了刺穿黑袍,没有入肉的实在感。 不料黑袍主动靠近,不在乎剑刺穿多深。 艾雷克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扯开黑色的兜帽,露出影影绰绰的骷髅头虚影。它张开黑洞洞的嘴巴,隐约可见由烟雾凝聚而成。 雪穿过它的头颅,头颅的形状随着寒风变形,将散未散。 “这是……什么东西?” 骷髅头即将贴面过来吞噬,千钧一发,一硬物从它后面拍来,竟然直接拍得魂飞魄散,黑袍软绵绵地垂落。 艾雷克震惊不已。 张小南顾不上他,继续拍打袭击的黑袍怪。 眼镜小哥则狂洒盐。 与之相反,黑袍怪不敢靠近刀哥、宋明帆和董启峰,因为三人的正义值高,威慑邪恶。 仗着这一点,刀哥肆无忌惮地用格斗术攻击黑袍怪,趁机使手指长的【小电筒】照射它的脸部。 这道具的黄光堪比阳光,暴晒令其烧焦。它脸上聚光的地方开始烟消云散,随着光线移动,脸变残缺。 兴许见同类灭得太快,剩余的三个黑袍怪发出尖锐的嚎叫。 宇文健则卯足了劲吹竖笛,试图掩盖它们的叫声。 双方的噪音几乎穿透耳膜,加上风雪怒号,鼻腔充斥冰冷,他们快要透不过气。 “叫你马!” 张小南狠狠地拍去,终于安静不少。 雪落在地面的黑袍上,渐渐铺盖一切黑色。 艾雷克回过神,戴起斗篷的兜帽说:“快赶去教堂,追兵可能不止它们。” 闻言,他们纷纷戴上衣服的帽子,跟着艾雷克飞奔。 夜间雪纷飞,广阔的草坪成耀目的雪原。 白与黑对立,一朵一朵雪花积聚,侵蚀糜烂的黑暗。 如巨剑朝天的人骨教堂孤独地屹立雪中,散发的邪恶气息吞噬了它的高洁。 他们气喘吁吁地接近大门,血眼的石像鬼虎视眈眈,静静地等他们自投罗网。 待他们更近些,两只石像鬼展开黑溜溜的翅膀。 “准备——”董启峰突然大喝。 一马当先的艾雷克和张小南洒一把红砖粉,惊得两只石像鬼手足无措。 趁这空隙,两人埋头撞开教堂的大门,顿时身体如遭雷击。 前所未有的阴寒深入骨髓,他们险些以为自己要结冰。就差临门一脚,两人硬着头皮继续撞门。 厚重的大门被撞开,踉跄的两人摔倒。 暗红、深蓝、紫罗兰的投影爬上两人的脸。两人的脸交错割裂,如万花筒,如毁容的丑八怪。 这个时代的教堂还没堆砌人骨装饰,却悬挂许多黑色帐幔,随大门撞开风雪灌注,上面的帐幔猎猎摇晃。 最诡异的其实是四周的花窗。 一面是鲜艳猩红的玻璃,像极吸血鬼杯中浓浓的鲜血,浸染教堂。 一面是深沉的蓝色,沉闷得像阴鸷的男人注视一切。 一面是紫罗兰,正如包裹教堂的邪恶气息,忧郁的紫窥探活人的内心,准备在耳畔低语诱惑。 一面是翠绿,一面是橘色…… 眼花缭乱的色彩闯入视野,诱发每个人压抑心底的猛兽。 地面用血画成的法阵几乎覆盖整个大殿的地板,四个披黑袍的背影伫立法阵中间。 其他人也洒着红砖粉跑进来,两石像鬼没追来,安分地守在底座上面。 他们也被心理暗示强烈的色彩弄得不自在,烦躁。 看见那四个人有影子,他们心里踏实些。 艾雷克认得他们,愤然拔剑大吼:“你们黑巫师罪有应得的时候到了!我会为惨死的人向你们复仇!” “呵呵呵……” 阴阳怪气的笑声随之响起。 四人转身过来,慢慢地摘下兜帽,外面的雪光猛然照亮他们的脸。 四张脸有男有女,几道长长的血痕从他们的额头延伸到下巴,彻底破相。 花窗的色彩争相投在脸上,半猩红半深蓝,或半绿半紫变幻。他们一笑,血痕似蛇,炫目的色彩活了一般扭动。 “你们……” 艾雷克想不到他们的容貌变成这样。 “呵呵呵,你们将是第一批见证者。”红发女人目光热切,笑容欣喜若狂。“见证伟大之门打开,见证永恒!为你们的幸运欢呼吧!” 嘹亮的宣示仿佛高歌,随灌入的风雪回荡,艾雷克产生不好的预感。 “神经病,马克思教你们做人!” 一把红砖粉洒进魔法阵。 249、黑色诅咒(二十四) 噼啪! 红砖粉落地闪现火光,但不足以破坏魔法阵。而四个黑巫师满不在乎,甚至阴阳怪气地嘲笑。 “蜉蝣撼树,没用的!魔法阵已经与我们的生命紧密联系,今晚永恒之门就会打开!” 他们还没想明白黑巫师的意思,四个黑巫师便牵着彼此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张小南发现地板的魔法阵开始流动——本是干了的血液,在黑巫师念咒的同时变鲜活,流向四人。 魔法阵拥有了生命力。 忽而一束白光冲入魔法阵,可惜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无法中断黑巫师念咒。 “他们打算奉献自己和我们的灵魂硬开门,快阻止他们!” 沙哑的声音从大门而来,赫然是蓬头垢脸的阿尔娃。她的魔杖残留白光,原来是她攻击魔法阵。 “怎么阻止?红砖粉没用。” “扰乱他们的精神力。” 张小南急中生智,喊宇文健吹笛子。当时是,宇文健不顾一切地吹响刺耳的笛声。 阿尔娃不停挥舞魔杖攻击魔法阵,尽管徒劳,但也能影响四个黑巫师的注意力。 趁这时,张小南呼唤其他人埋伏魔法药水。每隔五米埋伏一个瓶子,他们沿着大殿的墙根放好。 念咒的低语与杂乱的笛声演奏正邪争斗的乐章,嘹亮的笛声技胜一筹,很快,四个黑巫师开始皱眉。 宇文健甚至照葫芦画瓢玩指法,吹出有音符的笛声,不过依然难听。 加上阿尔娃的白魔法攻击,魔法阵的血液流动变慢,四个黑巫师的表情愈发难受。 其他人争分夺秒,眼镜小哥急得满头冷汗,放好药水瓶子后起身,视野不经意地闯入一张惨白的脸。 就算他近视,近在咫尺的脸足以让他看清楚。 老毛病又犯了,他喊不出声,下意识地洒红砖粉。淡红的粉末洒开,脸不见了。 他眼花?不是,绝对不是。 他手忙脚乱地擦脸上的冷汗。 一声噼啪来自旁边,他转头一看竟见五米外的几个药水瓶子碎裂,药水全然流出。 “妈的,瓶子碎了!”对面的刀哥大骂。 完了,眼镜小哥的心凉了半截。 另一边,张小南听着小铜铃的声音就抬头,倒转的白脸映入眼帘。他却笑了,猩红的投影覆盖脸,笑容格外狰狞。 “你出来了啊。” 倒转的手臂猛地掐来,时间徒然静止。当张小南后退一步,时间恢复流动,所有人和鬼浑然不知。 双手掐空之际,平底锅朝她的脸拍去。 倒挂墙上的女人利落地翻跟斗落地,轻盈地落在张小南身后。 “你终于来了,这次一定要你死!” 说话的是那女人,张小南转身见她笑吟吟,其苍白的脸映着紫色的投影,显得更加死灰。 女人穿着蕾丝抹胸的黑色婚纱,太阳伞般的大裙摆是纱质,华丽高贵。枯黄的头发盘起,眼圈乌青。 张小南杀气腾腾地握紧平底锅,她十分享受猎物战前的愤怒与恐惧。 没想到张小南大喊:“鬼新娘来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射来痛恨的目光。 眼疾手快的刀哥朝女人掷来【玻璃珠】,刹那,小型爆炸震耳欲聋,地板的震动波及魔法阵,使四个黑巫师的念咒断断续续。 好景不长,婚纱燃烧的火焰因女人挥一挥手便熄灭,只有裙摆烧毁四分之一,刀哥难以置信。 手机没有响起提示,任务还没完成。 一只手搭上女人的肩膀,女人蓦然一惊,忘了后面还有那个男人。 “你是操控黑色婚纱的人,不,女巫。” 手没穿过去,张小南有些意外。 被识破身份的女人猛然转身,猝不及防地抓向他的心脏位置,被他及时用平底锅挡下。 她一瞥平底锅,反手送去一个橘黄的火球。他急忙一偏身,火球擦过肩膀,本要燃烧的衣服却没有燃烧。 她疑惑不解。 她自然不知道张小南身上还有一件出镜率极低的法防背心。 紧接着,她背上抽痛,身体不能动弹。 刚才她火烧张小南的时候,董启峰和宋明帆静悄悄地接近,教鞭悄然无声地抽她的背。 然而她只是一秒动不了,张小南还没来得及烧黑色婚纱就被她推开,飞快地攀上墙壁俨然黑寡妇蜘蛛。 她用古老的语言呵斥心神不宁的四个黑巫师,催促他们赶紧完成奉献。 继而她露出的皮肤现出青紫色的血管,如同满身是裂纹的陶瓷娃娃。她张开嘴,散射黑色的雾气。 他们连连后退,发现黑雾能腐蚀穿悬挂的帐幔,风雪也刮不散黑雾。 宋明帆心里急,以自己的职业阶段还不能使用【法槌】,远程道具只有【史莱姆橡皮泥】。 黑雾扩散的速度很快,阿尔娃分心阻击黑雾,用白光逼退。 那边张小南果敢地爬上窗台,扯落几块帐幔,揉成一团燃烧,扔向墙上的女人。 同时阿尔娃的白光来袭,女人暂时停止喷黑雾。 就在这时,宋明帆扔一团半透明的橡皮泥到女人身上。 须臾,橡皮泥融化成一滩烂泥扩散,将女人和黑色婚纱牢牢地粘在墙上。 “张小南,快!” 见状,张小南爬上离女人最近的窗台,用【喷火吹风机】烧裙摆。 “快撤!” 下面的宋明帆和董启峰二话不说,拉走刀哥、艾雷克他们。不但他们一头雾水,粘墙上的女人也茫然。 她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阿尔娃也被拉走?魔法药水碎了几瓶,能成功发动? 当她的目光落在墙根的魔法药水瓶子,恼恨扭曲面容。 “你骗我?”她恶狠狠地瞪着张小南。 一枚金属球咕噜噜地滚在地面,红色的数字在倒计时。 裙摆的火越烧越旺,张小南爬回地面。 “你也骗了我们,扯平了。” “你!” 女人拼命挣扎,吐出黑雾腐蚀橡皮泥,惊觉腐蚀的速度很慢,因为橡皮泥附带光明的力量。 “放开我!!!” 张小南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堂,甚至无视继续念咒的四个黑巫师。 门外风雪交加,他戴着帽子艰难奔跑,吸入的冷风寒透心肺。 嘀,嘀…… 倒计时无情,不甘心的女人不停喷黑雾腐蚀橡皮泥,绝望穿透心扉。 250、黑色诅咒(二十五) “亚伯罕大人!!!” 耀眼的白光吞噬她的呐喊,吞噬地板的魔法阵和四个黑巫师。 涌出教堂的白光覆盖几百米,张小南趴在雪地上喘气,被宋明帆和董启峰拉起来。 这一夜,一泻千里的白光驱散阴霾,照亮整个霍拉小镇,与雪霜辉映。 “好厉害的药水。”宇文健满眼艳羡。 刀哥沉沉地叹气,为死去的队友感到惋惜,但愿他们有复活卡。 热泪盈眶的阿尔娃感受到白光的温柔,跪在雪地感恩神。艾雷克也深受震撼,从此有了信仰。 张小南愣愣地注视恣意怒放的白光。 安装假的药水瓶是后备计划,他没想到用上了。 【完成主线任务:销毁诅咒之源黑色婚纱。】 【六名用户生还并通关,数据结算稍后显示,倒计时三十秒离开副本……】 这是刀哥他们收到的提示。 徐宣三人收到的提示有些区别,区别于生还人数是三人。 张小南三人则是提示,生还用户九人,暂没倒计时离开。 三十秒后,雪地剩下三个人类gm、阿尔娃和艾雷克。阿尔娃和艾雷克知道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于其他人凭空消失,反应还算冷静。 “我们还有善后的工作做,要离开了。” 艾雷克深深地注视三人,给予他们负弩前驱的鞠躬。“谢谢你们拯救了霍拉小镇!谢谢你们守护活着的居民!” “不客气,我们也感谢你肯收留我们。艾雷克,保重。” “保重。”艾雷克笑了笑,泪光时隐时现,转而出神地凝望沧桑的教堂。 妹妹的灵魂…… 悲怆弥漫心田。 阿尔娃跟三人逐个握手,最后意味深长地注视张小南。“年轻人,把握好命运的转折。” 他迟疑地点头,还不理解阿尔娃的预言。 小镇的噩梦已破碎,墓地前面的石碑也破碎,落地成尘埃,碑文化泡影。 房子的红雾仍在,张小南轻车熟路,领着两人回到现代化的别墅。 鬼新娘已经消失,别墅少了阴郁的气息。 此时地下室平静,尽管他们闯入也掀不起波澜。开了灯,他们合力撬开地板。 “我们加个好友吧,想买保险的时候可以找我,九折,出生入死价。” “加好友可以,但不能发推销的信息过来,不然拉黑。”宋明帆直言不讳。 “好嘞好嘞。” “我以后找律师有没有出生入死价?”张小南撬着地板打趣。 “我考虑考虑。” 掀开地板,巫术的法阵仍在,漫出动物内脏的臭味。张小南拿出阿尔娃调配的魔法药水,淋在法阵上面。 霎时,一股浓烟带着腐臭、刺鼻的气味涌现,三人捏鼻子爬远。 待浓烟消散,土坑成一堆焦土,红雾消失殆尽。张小南摸摸下巴,“你们说我们离开后也判为失踪吗?” “嗬,那戴维斯的民宿很难再出租。” 【gm任务已全部完成,是否离开副本?】 “是!” 一眨眼,张小南回到熟悉的出租屋,弥珍和马丁迫不及待现身。 “终于可以出来了!”弥珍飘来飘去,抒发郁闷的心情。 因为顾忌地狱势力,张小南不敢让他们轻易出来。那个女巫非人非鬼,谁知道她是靠什么修炼。 床上的亚纳尔打哈欠想睡觉,张小南反而有些不适应他小孩的模样。 亚纳尔漫不经心地戳穿他的心事:“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睡了,明天再说。” “等会!混沌之海是什么地方?阿尔娃说门跟混沌之海有关系。” 亚纳尔看了一眼弥珍。 见状,张小南暗暗吃惊。 “混沌之海顾名思义是一片海域,有许多不同的岛屿,住着等级不一的魔物,同时也是地狱的防线。” “人间和混沌之海有连接点吗?” “困了。” “再等等!为什么地狱那群人老想杀我?” 亚纳尔倒头睡下了。 马丁从他们的表情猜到些混沌之海的信息,浓浓的担忧写满蓝眸。 结合阿尔娃神秘的预言,张小南产生奇怪的预感,往后还会跟混沌之海扯上关系。 现在多想无益,不如检查额外奖励有没有到账。 绑定的复活卡和三千能量值已经到账,目前他的总能量已经超过三万,共33894能量值。 扣除活动的入场券,他还能种植一棵树,不过为求保险,还是等活动过后再说。 但是app的后台似乎在平衡用户的数据,他这一次抽奖只抽到10点环保值。 这时,社交页面来了新信息,发信人居然是艾丽。他机警地瞄一眼亚纳尔,确定亚纳尔睡着才打开新信息看。 艾丽:小子,听说你们刚处理完一个异常副本,不错嘛! 咸鱼君:你们的消息真灵通。 艾丽:哼,就准你们人类有微信群?那个阿斯莫杜在夸你们怎么怎么能干呢。 咸鱼君:惭愧,请问艾丽天使找我有什么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肯定艾丽别有所图。 艾丽:(^~^)艾丽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乐于助人的对吧? 咸鱼君:老霍出状况了? 艾丽:也不是。只是他…… 对方显示输入中,张小南等了几分钟,等了一大段吐槽。 艾丽:那家伙去处理问题比较小的一个副本,异常问题真的很小,所以他一个gm去绰绰有余。开始我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他进副本后不做主线任务,只去处理异常,全凭队友通关!出来后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解释吗?他说分工合作事半功倍,物尽其用。我真是……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我佛了! 张小南哑然失笑,确实是老霍的作风。 他偷笑着安慰艾丽:其实处理了异常就好,方式不限哈。 艾丽:(;≥皿≤)当然不行!我被那只死金牛笑死了,刚才就在含沙射影讽刺我!我不管我要借人,下次拜托你带一带那家伙。 咸鱼君:亚纳尔知道吗? 艾丽:他会答应的啦! 咸鱼君:哈哈,我等亚纳尔睡醒商量。 他愉快地将锅甩给亚纳尔。 艾丽:(;≥皿≤) 离元旦活动还有两周,张小南利用洗澡的时间安排两周的下副本计划——当然是没计划,他要趁机休息,趁机苟。 251、厕所谈心 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苟。 经历过惊心动魄之旅,平淡的上下班日子显得难能可贵。张小南苟了一周,每天晨跑、上下班、回家吃饭,小日子单调而有滋味。 而且弥珍和马丁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唯一不爽的就是挤公交,他怀疑自己成了瘦削的沙丁鱼,正被鱼群重重包围。 公交的电视播放着枯燥的新闻,主持人话锋一转,提到北方的天气。 “北方部分地区因为近日降雪,雾霾减淡三成左右,但降雪量不大,污染物沉降指数低于预期,因此雾霾依旧存在,空气污染指数在中度徘徊……” 他暗叹居住的环境越来越差。 前两天公司楼下长了恶臭植物的幼苗,臭味若隐若现,被马丁偷偷拔掉了。 往后雾霾加上恶臭植物,出门得戴上防毒面具——未雨绸缪的老霍已经买了好几个。 小屁民对于净化环境力不从心,他迈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双旦活动在即,每一个团队成员奋力拼搏。新的福利落在对面两个美工妹子头上,她们参与拍摄内衣模特。 “需要学徒为你们打下手吗?”张小南真诚一问。 哪知她们抛来的眼神夹杂鄙视。 那啥,他是正人君子好吧。在美术生眼里,人体都是纯洁的石膏而已。 “你不用去,我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背后突然传来老板的声音,张小南背脊一寒。 于是,他成了加晚班的一员。 “老板,我什么时候成了捉鬼大师?” 蒲萄领着他走在走廊上,两边的办公室已经黑灯瞎火。“上次卫生间那个阿飘还没处理,这一层的女同事都见过……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死人?” “阿飘有攻击你们吗?” “倒是没有。不过灵异小说里不都写,它们有心愿未了才现身找人帮忙吗?如果不答应会杀人吧?” “你还有空看灵异小说哦。”张小南无奈地观察笔直的走廊,“现在还没出现阴气,阿飘不在。” 她美目一转,大义凛然地拍胸口。“我进去引她出来,你在门口待着。” 她握紧拳头走进去,而张小南挨着墙壁站。 明亮的灯光为她壮胆,她先到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洗手。 流水潺潺,四周暂时没有异样。 她通过镜子看后面的一排间隔。门都敞开,她关掉水龙头,铁了心走去最后一格,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它出现。 片刻,她似乎听见滴水声,当她凝神细听,手机的屏幕沾上一滴水珠,凉气轻抚她的脸。 来了。 她锁屏,黑漆漆反光的屏幕映照天花板。这时,屏幕里、左边的间隔板上面伏着长发挂面的人影。 顿时,她哆哆嗦嗦地解锁屏幕,打算通知张小南进来。 不过他的行动比她的通知更快。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张小南站在一排间隔前仰望伏着的鬼影。 她伏在最后一格和倒数第二格中间的间隔板上,沾着水珠的长发一缕缕,黑衣服湿漉漉。 她闻声转头看来,脸庞惨白。 蒲萄马上冲出间隔到他旁边,屏着呼吸望上面的女阿飘。 “请讲出你的心事。” 上面的她凝视两个活人,想爬下去又不敢,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卫生间?想找谁吗?” 当蒲萄换了方式询问,她才动嘴皮:“我……想回去……” “回去哪?” “下面。” 两人愣了愣,才意识到“下面”是指阴司。张小南疑惑不解:“你是怎么来到阳间的?” 她发愣好一阵,似乎陷入回忆。一会儿,她才回答:“我不知道。本来我拿到号码牌快要进入轮回,但是我转眼就来到这个卫生间,我回不去。” “你走不出这个卫生间吗?” 她呆呆地点头。 蒲萄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现身吓人。 “我……想找人帮忙,但是其实有很多人看不到我,她们只能一瞬间发现我的存在,只有你们看到我。” 蒲萄低声跟张小南嘀咕:“她会不会生前死在这,或者尸骨埋在这所以出不去?” “直接问她就知道了。” 没等蒲萄反对,张小南单刀直入:“为什么你离开不这里?你生前和这个卫生间有关系吗?” “哪有这么直接戳人家的痛点!” 幸好女人语气平静:“这里原来是一个健身俱乐部,我是瑜伽教练。有一晚我下班晚了,在这里洗澡,洗头的时候不开心踩到掉地上的肥皂,一摔就摔破脑袋。” “这……真是悲伤的回忆。” “你们能帮我回下面吗?” “我们不能夸下海口答应,只能说尽量想方法。对了,这是你死后第一次来阳间?” “嗯。” “以前为什么没上来?” “上不来,有禁制,其他的我不能再透露了。” 张小南和蒲萄惊骇不已。 什么原因导致她现在能上来阳间?他不得不联动恶臭植物和负值一起思考。 “最后一个问题,楼下曾经长了一棵很臭的幼苗,你知道什么吗?” “下面有很多。” 说完她就沉默,不能透露更多。 但短短一句对于两人而言足够了,他们了然恶臭植物来自哪里。 难怪弥珍和马丁能够拔掉,难道亚纳尔的光明力量不能损毁。 “我们会为你找方法回去,你别再经常现身吓人了。” 她有些失落,“好吧,你们有消息就喊我出来。” 身影逐渐消失。 “我们找和尚来超度行不行?” “还不如我们的道具实用。” 蒲萄无奈叹气。 道具分辅助、攻击和防御类型,没有超度类型,如何是好。 张小南决定回去问亚纳尔。 “这个问题很严重。”亚纳尔盘腿坐床上,严肃地皱眉。“我们不能轻易破例开启冥界的入口,那是死神的职能,而且容易造成人间失衡。” “现在已经失衡……”感受到亚纳尔严厉的视线,他马上改口:“送上天堂呢?” “她能不能上天堂,不是由我们审判,我们的上司才有权限。” “就不能人性化些么?” “拿大剧院的幽灵为例,如果逗留人间的幽灵不止她们两个,你们怎么聚集所有幽灵?还是逐个送回去?” “难道真没办法送她走?和尚超度行不行?”他无力地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亚纳尔沉吟一会,“普通的人类没有能力开启。可行的办法有一个,送她进副本。” 张小南宁愿去请和尚尝试。 252、遇难音频(三更) 德高望重的和尚要上名寺请,张小南和蒲萄没时间出远门,只好暂时晾着卫生间的阿飘。 又到慵懒的周六,下周五就是元旦。 今天,地球app发布元旦活动的详细规则,并在之前发布的基础上作了点修改。 规则如下: 一,参加活动所需的25000能量值只检验,不消耗。 二,活动期间隐藏用户的昵称,但不隐藏用户的职业和称号,包括使用相关道具。 三,本次活动专用的寻原材料指南针将以小程序的形式安装,无需占据文具袋的空格。活动开始后,会安排各用户安装。 四,主办方将不干涉用户在活动期间内的行为。 五,禁止组队进入活动,且各用户须在指定时间内进入副本(进入副本的时间于12月31日公布)。 六,活动期间将发放小型的零钱包,用于收纳采集到的原材料,容量无限。 七,活动期间,用户在副本内的死亡并非真实死亡,不增加负值,无需消耗复活卡复活。但在副本内死亡的用户立刻退出副本,禁止二次进入。 八,原材料分三种类型:防御加成、攻击加成、精神加成。 下面是注意事项,张小南粗略 对于第七条规则,颇意外的他瞅亚纳尔,后者事不关己般闭目养神。 群聊“超级咸鱼队”热烈讨论活动规则,张小南趁机问他们的能量值存够没。 光头就变强:快了,我还差一千能量值就够了。 葡萄子:我差三千,我再加把劲绝对赶上,奥利给! 韩霜子:我差五千多,我今晚加把劲。 老霍和老王低调地表示存够了。 上次的3v3团队副本最后结算非常丰厚,每人获得五千多能量值,因此两人早就存够了。 “你快休息一周了,是时候进去热身保持时刻警惕的习惯。”亚纳尔闭着眼训导。 张小南懒洋洋地躺床上,“我是一条快乐的咸鱼。我是谁,我在哪……弥珍,我们中午吃什么?” 正在补番的弥珍懒得理他,屏幕上萌萌的罗小黑更吸引自己。 “顾问先生,”马丁忧郁的脸映入眼帘。“懒惰和松懈确实会消磨意志。” “马丁,我上班的时候你被亚纳尔洗脑了?” 亚纳尔握紧粉拳打断:“你已经不是休闲用户,今天或者明天,你一定要进副本锻炼,哪怕是普通副本。” “好吧,我再不进副本读者要跑光了。” 亚纳尔沉吟回忆。 自从阻止地狱之门开启,出现异常的副本数量大幅下降,敌人偃旗息鼓似的。 但越平静越不能松懈,因此他督促张小南保持警惕的习惯。 张小南到“高智商三人组”群聊问谁去下副本。那哥俩纷纷表示活动在即,要利用平静的周末休息备战。 咸鱼君:(*?w?)?…… 吃完午饭,睡完午觉,他自己去排副本。 熟悉的黑暗空间里,他等了一会儿。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多人普通副本,此次副本人数为五人。】 【多人普通副本……“此地静谧疯狂”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小时。】 【现发放副本道具:录音笔,请参与的用户仔细听录音笔的内容。】 一支录音笔悬浮半空,张小南狐疑地拿下来打开,一段诡异的录音就此响起: “测试话筒。我是哈里,我是搜救志愿者的队长,我们要进入树林寻找失踪的游客。大家跟紧点,打好电筒。” “我是波特,听到没?” “听不到。” (许多人哄笑) 哈里:“波特、汤姆别玩了,专心搜救,当地人都知道这片树林很不妥。” (沙沙的脚步声,踩过树枝和树叶,持续两分钟。) 波特:“这里太安静了吧,没有虫子没有蚊子。” 汤姆:“所以适合郊游,尤其是住帐篷的情侣。” (沙沙的脚步声持续三分钟。) 未知音源(来自汤姆的设备):“回来……过来……汤姆……” 汤姆:“你们听到了吗?” 哈里和波特:“听到什么?” 汤姆:“有人喊我,喊汤姆!” (匆匆的跑步声,风穿过话筒成呜呜声。) 汤姆:“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一片湖泊!” 哈里:“汤姆等一会,不准擅自离队!(急促的喘气)” 汤姆:“噢天啊!你们听见了吗?谁喊我的名字?天啊,水里有尸体!” 波特:“这些尸体……天啊!” 汤姆:“我好像认识他们,我认得他们的脸,很眼熟,叫什么来着?” 哈里:“(走来的声音)你们怎么了?” 汤姆:“你们听见没?有求救声,在很近的地方,就像是……在面前,在我们的面前!对,是他们求救!” 波特:“太凄惨了,之前居然没有人发现他们。” 未知音源(来自波特的设备):“救命,我们是——(突然切断),你们想起我们了吗?” 汤姆和波特异口同声:“是的,我知道你们的名字,你们不应该被遗忘……” 哈里:“你们两个说什么?你们根本不认识水里的尸体!” 波特:“不!我认识他们,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你听,他们在数落你忘记了他们。” 哈里:“法克,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也没听见!跟着我念,我们不认识水里的尸体!” 汤姆:“你错了!” (哈里突然尖叫。) 哈里:“你特么——” (落水声、水飞溅声、剧烈的吸气声和呼救) 未知音源(来自哈里的设备):“我们的呼唤,它的呼唤……” 汤姆(设备有干扰,断断续续):“我想……起来……那一年……我们本……应毕业。” 未知音源(来自波特的设备):“七六年的春天,我们本应毕业。” 波特:“哈哈,这次一个都不能剩下!第十个一直在等待,第十个在下面,这里有九个但第十个在下面!回来,全部回来!” (哗啦啦,走进水里的声音。) 波特的设备有干扰。 汤姆:“他们没能出去,他们没能离开,你们也不能能能能能能——(干扰)” (水声,刺耳的电流。) 未知音源(孩子声):“你好。” 音频结束。 253、此地静谧疯狂(一) “咦?” 盘腿闭目的亚纳尔眉心不展。 黑暗空间中。 【任务期间,存在身份扮演;请各用户收好录音笔以及留心手机提示,钱包和护照已在各用户的衣兜。】 【提示一:记住他们。】 【全员或任意一名用户生还并完成任务视为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下,并未各自所在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队伍存在顾问职业的用户,除猎杀值累计超过100的用户,同队伍用户增加5%防御。传送倒计时十秒……】 阴天,灰蒙蒙的雾气笼罩郊外树林,消防车、警车、商务车停在树林外。警戒线封锁路口,线外是争相拍摄的媒体。 张小南站在封锁线内,那些比脸大的相机有刺眼的闪光灯,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妈呀,现在拍照谁还用闪光灯!” 响起不耐烦的少女声。 他转头扫视身旁四人,二男二女。不耐烦的少女短发,看似男孩子。 另一个女生穿形似浴袍的毛衣外套,衣兜胀鼓鼓,头顶悬浮“伴奏者”三个红字。 “嗨,小甜甜。” 比他高的男子自来熟地搭上他肩膀,长发稍长,外形跟十一区的男艺人很像,但比他们成熟。“我叫洛奇,不是游戏也不是电影那个洛奇。” “我叫张小南,不是头顶那个小甜甜。” “哈哈,幸会。” 两人握手却遭人鄙夷。 “别说废话了,副本已经开始,集中精神跟npc交流吧。”说话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迎接大步流星而来的金发老外。 张小南和洛奇没有异议,静观其变。不耐烦的少女环手抱胸,另一个女生没什么反应,安静地看四周。 “穿上这些就进去搜救。”金发老外派给他们每人一件荧光黄的褂子、一部沉甸甸的对讲机。 根据录音内容,张小南猜这次的身份是搜救志愿者。 五人穿戴好,金发老外仍杵在他们面前,神色奔丧般凝重。“你们要知道,这片树林不太平,当你们进去后,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擅自离队。好了,大家跟我念:我不认识水里的尸体。” 张小南心头一震,跟随他念叨。 确保每一个人都念了,金发老外又说:“你们要时刻记住这句话,刻入骨子里。” 他们正式进入树林。 “年代有点久远。”他端详老套、体积大的对讲机。 “外面那些人用的相机是早期胶卷、ccd技术制造的电子相机,白天也要打闪光灯。我们在七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之间。” 洛奇娓娓道来。 张小南诧异,“你对相机很了解。” “我是摄影师,拍野生动物的。”他笑了笑。 这时树林里的个别警员牵着警犬找什么,警队和民间搜救队分头行动。 白雾朦胧,五人没敢离彼此太远。 大衣男直言:“我们不可以分开行动,旁边必须有队员。如果走失,队伍不会花时间找你们。” “你是说搜救队还是我们五个的队伍?” 他不悦地看短发女生,“当然是我们五个。” “切,现在是你说了算?” 大衣男冷笑:“这是做任务的常识,你与其多动嘴不然如多用眼看路。” “自诩老玩家的人我见多了,到最后他们因为自大惨死。” 大衣男迅速沉下脸。 火药味很浓,洛奇和张小南各自拦下一个。 “树林虽然诡异,但调节氛围要适度。既然大家都有经验,应该抓紧时间调查场景的信息。” 短发女生送张小南白眼,“我才不是调节气氛。” 对面,洛奇笑吟吟地劝大衣男:“我明白你的担忧,雾里确实容易走散。其实,商量的时候语气温和点更容易让人接受。” 大衣男冷冷一瞥,“我不是商量是挑明,就因为她反驳而浪费了几分钟,降低效率。你们快跟上,走近一些。那个谁,你走那么远看树干嘛?” 毛衣女一直游离于外,明眸专注,表情却有些呆。她没有回应大衣男,而是问他们:“你们听到吗?” “听到什么?” 录音里面的呼唤出现了? 她凝视牛奶白的雾气,“除了脚步和警犬,没有其他声音。” 大衣男失望至极,不想再浪费时间。“快继续走。你别再远离队伍,说话要挑有用的说。” 短发女生朝他的后脑勺吐舌头做鬼脸。 张小南望毛衣女的头顶。那个职业应该跟音乐有关,加成的属性或许与众不同,他主动走过去叫她归队。 “除了我们,没有别的谈话声。”她突然说,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只够他听见。 “雾有些古怪。” 如有机会,张小南想找那金发老外打听场景信息。 自从进入树林,声音沉淀了似的,连外面媒体的喧哗也听不见。而警队和警犬剩下脚步声,安静得不正常。 偏偏树林除了雾,暂时一切正常。 深入林间,他们开始闻到潮湿的气味。 “有水声。”毛衣女又突然说话,她不在乎大家的错愕,自顾自地辨别声源,然后指着某方向。“那边有水声。” 张小南故意问纠结的大衣男,“大兄弟,我们去不去作死?” 他被问得语塞。 “哟呵,不是喜欢拿主意的吗。”短发女生环手抱胸看戏。 洛奇无奈地扶额。 大衣男瞪她一眼,摇晃黑乎乎的对讲机。“拉上npc一起去。” 前往有水声方向的路上,五人望见有别队的搜救志愿者。 “喂!你们去哪?”一名志愿者嚷着问五人。 “我们去那边搜搜看。” 那人大惊失色,匆匆跑来。“我们别去那边,让警犬去嗅,我们搜这片区域就够了。” 大衣男欲言又止,很想问湖泊的详情,但顾忌这次的身份是不是本地人。 张小南则反应快:“传闻说的是不是就是那边?” “没错,就是那里,千万别过去。” 打哑迷?大衣男悄然抿嘴。 “天啊,当然不去,太可怕了。” 张小南浮夸的语气令他们无语。 但志愿者很受用,他神秘兮兮地爆料:“当然可怕,两个月前的一批搜救队就在那边失踪……” 254、此地静谧疯狂(二) “噢天啊,真是可怕的悲剧!” “对吧,所以别往那边跑,那边有水中女妖勾/引!”志愿者声情并茂叙述,刻意装压低声线。 “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有游客来?” 他慌了慌神,小心翼翼地低声:“因为听到了召唤。凡是来了这一带,总有神秘的力量牵引他们到来,导致一直有游客在这里失踪。” 大衣男他们紧张得面面相看,唯独毛衣女淡然。 还没缓过来,猝不及防的狗吠夺人心魄,空气为之一振。接着几只警犬飞速跑过,朝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方向狂吠。 它们伏下前肢,狰狞吠叫,陷入高度警备的状态。 警员匆匆赶来之际,志愿者和五人的对讲机响起沙沙的干扰声。 “沙——沙——听到——吗?所有人听到吗?有人——喊我们的名字……” 语无伦次的话令志愿者大惊失色。“又、又来了!” 他急忙按着回复键喊话:“别过去!你是不是找到湖边?别过去,千万别过去!” “……是他们……喊我们……” “听我说,别过去!别理会!” “……埃……布尔……” 他面如淡金,显然这是他的名字。呼唤的声音跟刚才语无伦次的不同,遥远空灵,辨不清男女。 “洛……奇……” 洛奇的对讲机突然传出模糊的声音,音节跟他的名字相似。 “……南……” 五人陆续听见来路不明的呼唤。 “别听它们的!”志愿者近乎歇斯底里,将对讲机藏在夹克里面,以为这样便听不见呼唤。 牛奶白的雾气随寒风翻卷,此起彼伏的狗吠与看不见的邪恶对抗。 “……埃布尔……” 这次呼唤从空气中传来,依附着白雾缭绕耳畔。 “……羽……” “……南……” 四面八方尽是空洞的声音,奇怪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听见。驱赶警犬的警员置若罔闻,井然有序地安排人手分布。 变得敏/感的志愿者嘴唇簌簌发抖,眼神发怔。 当再听到不明的呼唤,他大喊大叫“不——不——”,扔掉对讲机逃跑。 剩下不知所措的五人,呼唤的魔音纠缠不放。 “我们要不要也跑?”短发女生脸色苍白,声音底气不足。 大衣男的眼神闪烁惊慌,但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如果跑就了解不到相关的信息,我们不知道这个树林叫什么,这段路叫什么,身处什么名字的城镇。”他瞧见张小南还有心思看手机,不满地大喝发泄恐惧:“喂!你还玩什么手机!” 洛奇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原来他看的是系统消息,包括任务提示。“提示怎么了吗?” 张小南闪现一抹冷笑,转眼即逝。“这个副本挺有意思的,我们去湖边吧,湖边有线索。” “你怎么知道?” 短发女生抢先大衣男一秒问。 “任务提示和录音内容。有强化精神或者防御的道具赶紧用。” “好,淦!”短发女连忙拿出一对【棉花耳塞】塞住耳朵,这道具有效隔绝幽灵的声音。 无动于衷的毛衣女安静等待。 洛奇悠然地拿出一小盒【薄荷糖】,剥开四粒分给大家,然后给自己剥一粒。 “这薄荷糖醒脑提神,强化精神力。” “谢谢。” 恰好这次,张小南没有带【冷静喷雾】。 而后,五人朝着湖泊的方向前行,经过越吠越凶的警犬。发现它们只是纸老虎,吠得凶却浑身发抖,不敢冲上前。 哗啦啦的水声愈发明显,听着是有人搅动湖水。 接近湖泊,白雾渐淡。 快到湖边,他们望见波澜扩散的湖面出现挂荧光黄的上半身——一共四个人走进湖里,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没有回头的意思。 四人赫然是搜救志愿者。 “你们干嘛?快回来!”短发女放声大喊,可惜那四个人依然没有回头。 湖水开始淹过他们的后背。 “你干嘛才对,这样喊会惊动幽灵,能不能闭嘴做事?” 大衣男烦死她了。 “切,幽灵知道我们来啊。反正躲不过,试着救人有什么不对?” 洛奇急忙打断二人:“他们显然听不见我们的话,我们也小心些吧。” “哼,走吧。” 大衣男懒得跟短发女计较。 神秘的呼唤与他们随行,空灵的声音逐渐幽怨,蕴含责怪的意味。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差,会受幽怨的情感影响。 目前为止,他们还扛得住。 到了岸边,他们不敢再靠前,因为水面浮现一具具苍白的尸体,数不清,面容没肿胀。 令人发憷的是,尸体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岸上的人,眼神有焦距。 短发女生忽而觉得很恶心,全身爬了蚂蚁似的不停打冷颤。 毛衣女捂着耳朵蹲下,避免跟尸体对视。 心理素质较强的三人发现尸体面容清晰,尸身却模糊。 “我知道他们是谁。” 大衣男蓦然脱口而出,张小南和洛奇吃惊地侧目。 他骇然地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很奇怪,舌头自己会动似的。 “……救救我们……” 陌生的求救来自湖里,他们清晰地认知声音来自湖里的尸体,尽管尸体没有张开嘴巴。 张小南嚼着薄荷糖盯着尸体们,开始觉得每一张脸孔眼熟,似乎认识他们。 “我们不认识水里的尸体。”他冷静地自我暗示。 “真的不认识吗?我认得他们每一张脸。” 反驳的是短发女生和大衣男,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我……好像认得他们……”连毛衣女也断断续续地反驳,不过语气充满质疑。 唯独洛奇和张小南抗拒外来的意识。 洛奇反其道而行之:“不认识,你们是谁?” “你们死了,怎么救?”张小南帮腔。 众尸体一致盯着这两个男人,眼神幽怨又愤怒。“你们不应该将我们遗忘……你们曾经是我们的一员……” “怎么可能?” “洛奇……南……他们试图掩盖事实……快想起来……” 记忆大树仿佛重新长出一根分支,复苏的记忆盘踞脑海,是水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 255、此地静谧疯狂(三) 记忆乍现,五人头疼欲裂。 水里的脸对于他们而言愈发熟悉,每一张脸对应的名字呼之欲出。 他们拥有一段模糊记忆,似乎与每一张脸共度过时光,似乎某一张脸是自己的同桌,某一张脸曾经与自己亲近。 薄荷糖刺激的味道唤醒理智,这时他们忙在心里念叨“我不认识水里的尸体”。 而走进湖里的四个志愿者已经水漫头顶,失去他们的踪影。 来自尸体的女声变得凄切:“救救我们!我是维多利亚。” “我是艾尔伯。” “我是仙蒂。” “我是李。” …… “我是黛安。” “我是安迪!” “你好。” 不同的声音道出自己的名字后,童音的“你好”和薄荷糖气味令他们悚然一惊,视野内的湖面、水里的脸扭曲一瞬间,眼睛生疼。 尤其是张小南,他的眼睛火辣辣,因为看到的比其他人多。 湖的对岸,树林乃至上空的阴云扭成一团,片刻恢复正常。 “啊,你们快看!” 最快回神的毛衣女刻意惊呼,惹得其他人低头看到可怕的情景。 他们的脚差一步就踏进水里,与尸体共聚。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岸上,离湖水起码五米远。 他们急忙后退,却又听见不同的声音控诉:“七六年春天,我们本应毕业。我们是一个班级的学生,你们忘了吗?真的忘了吗?你们不应该忘记我们,我们是一体的!” 短发女捂着耳朵咬唇,念叨着“我不认识水里的尸体”。 “十个!十个!十个!” 其中一把女声混在里面,偏执、激动的声音打乱控诉的节奏。 “十个什么?” “十个!十个!十个!” “那一年棒极了,不是吗?不见不散哦!” 各种声音组成混乱的交响曲,头疼和眼睛疼的张小南大喊逃,手不知道拉着谁,掉头就跑。 “我们在湖底等着你们……” 幽怨愤怒的声音尾随而来,急促的跑步声踏碎飘渺的呼唤。他们重回雾里,狂吠的警犬在不远处。 “呼……呼……”洛奇扶着树干停下来,“我们成功逃了。” 大衣男用手背擦人中的冷汗,手背遮挡大口呼吸的嘴巴。“我们离开树林,远离那个湖。” “还不行。”张小南斩钉截铁,“我们和警员或者其他志愿者一起离开。” 他们没车没方向感,需要依靠当地人。大衣男才想到这点,一言不发地掩饰窘迫。 “那我们去树林外围呗,那里应该听不到呼唤。” 这次,大家赞成短发女的提议。他们故作镇定,假装边走边搜索,不动声色地回到树林外围。 张小南眺望封锁线外面的媒体记者,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其他人挨着树干站,整理混乱的思绪。 “你们下过地狱副本吗?”他突然扫视队友的脸。 毛衣女茫然地摇头。 “去过一次,你问这个有什么目的?” 洛奇和短发女生也表示去过一次。 张小南暗自惊讶巧合,语气保持平静:“你们不觉得这次任务形式有些特别吗?” 大衣男忍住要他开门见山的冲动,不然显得自己不善思考智商低。他换成反问:“你认为哪方面特别?” 他笑了笑,说问问而已。 大衣男顿时涨红了脸,“你耍我们吗?还是看不起我们?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团队合作和效率?” “你下过几次普通副本?” 大衣男一愣,腹诽他思维跳脱。“五次普通,一次地狱!” 他自豪的语气惹得短发女生不屑地冷笑。 “既然这么有经验,看不出任务区别怪谁。”张小南无奈地耸肩。“影响效率的不是我,是一些抗拒的意识。” “你说清楚是谁抗拒,明明是你掖藏,别含沙射影!” “你们别激动。”洛奇展开双臂作“停”的手势,走到大衣男和张小南之间。“冷静点思考,我猜小张不说是因为不确定。如果没人发现特别,说出来也无益。对吧?” 张小南送他大拇指。 大衣男半信半疑地冷哼。 “考虑到会影响执行任务的情绪,小张你考虑说不说出来吧。” 洛奇的意思很明显,因此张小南婉转地提醒:“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副本比一般的普通副本难度大,要加倍严谨看待。” 懂的自然懂,比如若有所思的洛奇。 不太懂的短发女生和毛衣女不明觉厉,明白这个副本难通关。 剩下大衣男,他打开手机重新审视系统消息和提示内容,琢磨张小南的话。 “我还有一个想法,我们去蹭记者的车怎么样?” 张小南又笑了笑。 天空愁云惨淡,白天的搜救工作接近尾声,警队和剩余的志愿者回到树林外围。他们垂头丧气,有的满脸悲痛。 张小南听见志愿者大叔骂警员不去找失踪的志愿者。 抱怨和骂骂咧咧被警员强压下来,警员命令在场的所有人禁止对外透露,有志愿者在搜救时失踪的事。 这个时候,张小南他们已经脱下荧光褂子,钻到警戒线外面。 果然有眼尖的记者发现溜走的他们,踩着有跟的鞋跑过来拦截。“等一等,请问你们是不是搜救队的志愿者?” 面露难色的张小南支支吾吾,不回答。 西装宽大的女记者马上出示自己的证件,笃定地保证:“我不会透露你们的个人信息,你们能不能做个简单的采访?关于这次搜救行动。” “呃,有多简单?” 她微怔,“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我有车,可以边回市中心边问。” 有车啊,奈斯。 “呃,好吧,我们恰好也要回市里。”张小南露出为难的表情。 女记者心领神会,连忙领他们到停车的地方。她的车是一辆80年代的福特轿车,车身很长,位置宽敞。 本来女士该坐副驾驶,但两位女士显然不善言谈(套话),于是张小南来坐副驾驶。 “我叫乔安娜,是市报的记者。” 她递过来一张名片,张小南双手接住。“你好,我叫张。” 轿车徐徐启动,将诡异的树林抛离。 256、此地静谧疯狂(四) 郊野的公路上车辆极少,暂时只有他们的车行驶。 “如果你们赶时间,我们在车上做访问吧?”乔安娜看了看张小南。 “没问题。” 乔安娜单手拿出口袋里的录音机,长方形,开始录音:“我是乔安娜,即将采访五位参与搜救行动、不愿透露姓名的志愿者。第一个问题,你们在树林里找到失踪者的物品吗?” 回忆片刻,张小南摇头:“我们志愿者没有找到,树林里雾大,找琐碎物品有难度。” “雾大?”狐疑的乔安娜皱眉,“今天电台的天气预报没说有雾。看,一整天都是阴天。” 车窗外阴云厚积,灰暗的天空宛如巨掌压向枯黄的荒野。 “你们在警戒线外面,没看见树林里的雾吗?”后座的洛奇又惊又疑。 “没有。你们一进树林就有雾?” “是的。” 乔安娜难以置信。 作为实事求是的记者,她不信这么魔幻的事情,但见旁边的张小南目光笃定,又看后面四个,无不神色坚定,她开始动摇。 “雾的事情我会调查。下一个问题,你们进入树林后有找到什么吗?或者看见什么?” 张小南敏锐地察觉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后面的大衣男欲言又止,洛奇朝他摇头,于是他不爽地看车窗外,忍住亲自谈判的冲动。 “乔安娜,许多人听说过那片树林的传闻。” “确实。”她在心里猜张小南这句话的用意。 “上一批搜救志愿者也在树林里失踪。” “没错,你想说什么?” 张小南笑了笑,“今天我们在树林见证了传闻,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招惹杀身之祸。” 乔安娜一听舒颜展笑,谈利益反而好办。“开个价吧,前提是这是我们市报的独家新闻。” “噢,乔安娜小姐误会了,我们想要的不是钱。” 她笑容凝固,挑眉瞥张小南。“你们想要什么?出名?” “也不是,我们想要更多关于那片——湖泊的详细资料,我们对于看到的事物很感兴趣。” 他发现乔安娜握方向盘的双手微颤,或许因为害怕,或许因为狂热。 “湖泊……你们去了湖边?” 张小南笑而不语,等待她的答复。 “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情报值不值得?”她握紧方向盘,指甲戳手掌。 “你既然听说过湖泊,肯定猜到我们看到了什么,你不想知道侥幸活着的我们看到什么吗?” 湖泊,侥幸!这些关键词裹着一层层神秘的糖纸,吸引她深入探索。 她暗骂自己蠢,现在才看出来他们上车的真正企图。只是职业病驱使她的探知欲蠢蠢欲动,她难以拒绝。 “资料都在报社,现在我只能口头告诉你们。” “没问题,我们相信乔安娜小姐的职业道德。” 她咬了咬牙,正色道:“正如你们知道的,两个月前到树林搜救的志愿者失踪了,警方找不到他们的尸体、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判定失踪。” “当时参与搜救的还有警方吧?” “是的,但他们没有透露搜救队怎么失踪,遇到什么事。”乔安娜转头看张小南,“这方面需要你们告诉我。” “我们听到有人呼唤我们的名字。” 他大方的叙述令乔安娜发怔。 “呼唤?” “然后我们听见对讲机传来别的志愿者胡言乱语。由于一系列怪事发生,因此我们去查看,找到了湖边。” 她听得入神,甚至不敢呼吸打乱他的叙述节奏。 “我们首先看见四个志愿者投湖自杀。” “什么!?”她吓得差点踩刹车。 “乔安娜小姐,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吗?” 张小南担心他们死于车祸,这里还是郊野,停在路边没人管。 “不用。”她讪笑着平复情绪,“你继续说。” “那四个志愿者听不到我们劝阻,一直走到湖里。然后我们看见湖边浮现许多尸体,他们的脸没有肿胀,样貌清晰。” “这……发现尸体的话,为什么警方没有公布?” “呼唤我们名字的就是那些尸体。” “什么!”她脸色惨白,唯心现象颠覆她所有认知。“你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尸体向我们求救,告诉我们他们的名字:维多利亚、仙蒂、李。”他边说边留意乔安娜的表情,发现她对这些名字反应不大。 看来她不认识那些尸体。 “等等,李?” “你认识?” “算了,你继续说吧。” “他们还说了一句:七六年春天,我们本应毕业。” 呲—— 突然的刹车刺耳又猛烈,后座的四人扑向前排,系了安全带的乔安娜和张小南只是前俯。 “疼疼……”毛衣女摸额头。 “干嘛突然刹车?”短发女生不客气地质问。 “对不起。” 面无血色的乔安娜降下车窗透气,车内灌入寒风,打乱她的金色卷发。 虽然不够体贴,但张小南仍要提醒她履行约定。 她凝望窗外枯黄的平原深呼吸。 “七六年,那是七年前,发生过多起高校暴动事件,导致多所高校关闭,我曾经追踪报道过。李就是幸存者之一,我采访过他可惜他失忆,完全忘记在高中的事情。直到两年前他失踪了,我本来想探望他看他的精神状况有没有好转。” “其他幸存者呢?” “不知道,警方保护他们的信息,李是我自己通过人脉查出来。” 大衣男忍不住插嘴:“暴动事件怎么样发生?” 乔安娜无奈地摇头,“警方没有对外公布缘由,全面封锁了消息。我查到的是其中一所多恩高中,发生集体欺凌事件后毒气泄漏,导致许多学生精神失常,居民说看见奇怪的现象。现在那个镇已经搬空,地产开发商也不敢碰那里。如果你们想看零散的报道,图书馆里有收藏报纸。” “多所高中暴动太巧合了。” “我也这么认为,私下我一直在调查,没想到湖泊跟七年前的事有关。这些信息没有登报过,你们不想惹麻烦就不能说出去。” “当然,我们只是好奇而已。” “有时候好奇心是一种折磨。”说完,乔安娜忧心忡忡地重新启动轿车。 257、此地静谧疯狂(五) 五人在市区下车。临走前,乔安娜叮嘱他们:“如果你们还有发现,请联系我。” 回到市区已是下午五点,傍晚天色黯淡。 “哟,你可以啊。”坏笑的短发女生戳张小南,“打听到这么多信息,比那个男的好多了。” “哈,这话你得悄悄说。” 西式快餐店随处可见,他们先去填饱肚子,一人点一份热狗或者汉堡包。 刚坐下,手机来了提示。 【提示二:找到他们。】 “分明是要我们调查那些高中的事。”洛奇边看手机边咬一口热狗。“安排下接下来的计划,今晚我们肯定要地方落脚,汽车旅馆最便宜。” 大衣男早就在心里计划好:“先去商店买地图,然后找旅馆住,明天去图书馆。” 张小南没有异议,品尝原汁原味的汉堡包。 气氛有些沉闷,洛奇悠然提议:“难得放松,我们认识下彼此吧。我叫洛奇,是个摄影师。” “我叫张小南,设计师。” 短发女生迅速接腔:“我叫月野兔,可以直接叫兔子,念高二。” 他们没想到她年龄这么小。张小南打趣:“上学玩手机就是这个下场,想用流量券吃鸡是吧。” “切,你管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说id也可以。” 毛衣女吮吸沾番茄酱的手指,慢悠悠地开口:“我叫白羽,网络歌手。” “咦,我知道这个名字!我听过你的歌,曲词都是你自己写的吧?” “是。” 兔子星星眼,滔滔不绝地问这问那。 大衣男无视叽叽喳喳的她们,“我叫杜一云,是外贸主管。言归正传,你们都注意到系统说存在身份扮演吧?” “没错。” “你们有什么想法?”他有意无意看向喝可乐的张小南。 “没啥想法。” 杜一云恼了,“张小南你是不是耍人?这是正经严肃的问题,请认真回答。” “真的没有想法。” 面对他真诚的眼神,杜一云的火气砸在棉花上。“洛奇,你呢?” “其实目前掌握的线索不多,我也没有太大的想法。” 杜一云狐疑地打量二人。“你们认为在湖边得到的记忆是真是假?” “等等,你为什么不问我和白姐姐的看法?” 居然直接跳过她们俩,兔子不能忍。 “那你们说说看。”他扯动嘴角冷笑,不抱希望的样子。 兔子气不打一处来,其蔑视的表情非常明显。“我说,在这里你不是主管,我们不是你的员工,你的脸色给谁看呢?” “你有看法就快说。” 不耐烦的杜一云语速极快,脸庞稍烫。 这死丫头要是他组里的,早就挨训了。 “打住!大家有话好好说,开心见诚地说,怄气会影响做任务的情绪。我们是合作关系,何必剑拔弩张呢。” 洛奇操碎了心。 “怄气还不是因为有人小觑我们。我觉得嘛,志愿者也是一个身份,符合系统提示的。” 杜一云毫不吝啬地翻白眼,就差丢一句“谁的妈妈不是女人”的讽刺。 见洛奇瞪自己,他收敛几分。 “看护照。” 白羽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话,只见她拿出自己的护照看。 他们如梦方醒,纷纷找自己的护照。 护照里,张小南的大头照是他本人,姓名、国籍、出生点、签发点符合现实信息,唯独出生日期变了。 他才24岁。 “哟,我年轻了10岁,青葱岁月啊。”洛奇笑着调侃。 张小南心头一动,“我的护照年龄是24岁,你们呢?” “巧,我也是24岁。”洛奇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护照。 “我也是24岁,我老了7年!” 杜一云和白羽同样是24岁。 “24岁的七年前是17岁,念高中。”杜一云指着签发日期说:“你们看,签发日期是1975年,有效期是1985年。太巧了,签发日期是发生意外的前一年。” “我们该不会是留学生之类吧?” 兔子说完,四人的目光集中她身上,使她心里毛毛的。“根据护照的年龄,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啊。” “乔安娜是不是说过有其他幸存者?” 她被杜一云惊悚的问题吓得鸡皮疙瘩。 “这个猜想先保留,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生活痕迹,暂时别对号入座。” 洛奇赞同张小南,“我们掌握的信息少,忌讳先入为主。今晚我们别想太多,明天去图书馆后再深究。” 白羽默默地点头。 “行吧,专心吃汉堡包。白姐姐,我能不能尝尝你的薯条?” “嗯。” 张小南也专心吃汉堡包和薯条,而杜一云心不在焉。 街道华灯初上,很多商店闭门停止营业,他们到便利店才买到地图。洛奇装作坐公交车误了车站,问收银妹子这个城市叫什么。 “这里是印纳州的印纳市。”红发妹子热情地注视洛奇,单刀直入地问:“先生,请问你和女朋友来旅游的吗?” 习以为常的洛奇笑着点头,红发妹子一脸失望。 “你这样会令单身狗妒忌的。”出了便利店,张小南调侃。 洛奇笑吟吟地搭上他的肩膀,“要不要教你两招?” “首先要买一个单反?” “你们两个快跟上来!”前头的杜一云催促。 通过问路,他们步行到市中心外围的汽车旅馆,红蓝交织的霓虹灯光彩夺目。 他们拿下一个双人间和一个三人间,暂住一晚。 兔子和白羽住双人间,位于走廊的中间,而他们三个住走廊末端,相隔两个房间。 相邻的房间被别人订了,他们无可奈何。 “有事就大喊大叫。睡前记得检查有没有摄像头,这些旅馆经常发生杀人事件。还有,别随便看房间里的录像带,看到杀人现场你就完蛋了。” 兔子又起鸡皮疙瘩。“张哥,你平时看的电影很重口味。” “以后你会发现,这些电影有助于你生存。” 越说越惊悚,兔子拉白羽进房间结束话题。 三人间比较宽敞,三张雪白的单人床并列,边缘的两张床各配有一个柜子和一盏台灯。 张小南真的仔细检查每个角落,甚至检查卫生间是不是单向镜。 杜一云认为他小题大做,“我们该提防幽灵才对吧。” “你经历过有杀人狂幽灵的副本就不会这么说。” 杜一云顿时面如菜色。“但这个时代还没有监控吧。” 洛奇则躺在床上,枕着胳膊听录音笔的内容,反复播放。 258、此地静谧疯狂(六) 杜一云跟他们俩话不投机,选择睡边上的床。 张小南睡c位床。 他放弥珍和马丁出来溜达,叮嘱他们别飘太远。 同一夜空下,留在报社加班的乔安娜目不转睛盯着小小的电脑屏幕,翻阅存储电脑里的资料。 加班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回家,剩下她留在报社,只留头顶的灯泡照亮,四周昏暗 有同事忘了关紧窗户,渗入的寒风把桌面的报纸吹得哗啦啦响。 声响没影响专注的她,她打开今天采访用的录音机,一句一句听自己和志愿者的问答。 “维多利亚、仙蒂、李……李……” 想到可能已经死去的李,她黯然神伤。 这时,后面的一台老式电脑蓦然亮了,闪现一组照片。 陷入回忆的乔安娜没注意到。 今夜不平静,梦里也不平静,张小南梦见湖里的脸孔,一张一张脸走马灯花闪现。 起初他们平静地注视自己,清晰的相貌倒映一幕幕往日时光,他似乎看见时光里有自己的身影。 后来他们的眼神逐渐愤然,怒斥某些事,不断往他的脑海输送名字。 他知道这是梦,头疼得喊自己醒来时,陌生的女声冲散强挤进来的信息。 “……来……地下……” “你是谁?” 可惜说完这句他就醒了,微弱的晨曦射入窗户,他抬手遮眼。 “阴魂不散,居然梦见湖里那些脸。”旁边传来洛奇沙哑的声音。 “脸有跟你说话吗?” “好像没有吧。你也梦见了?” 张小南含糊其辞,努力回忆梦里的声音说了什么。他记得说了几句,但只记得三个字:来地下。 杜一云也起床,吐槽梦里的脸阴魂不散,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难。“我们快洗漱,吃完早餐去图书馆。” 两人开始习惯他风风火火的做事方式,不再在意。洛奇穿好鞋子,“你们先洗漱,我去看看兔子和白羽起床没。” 洛奇正要打开门,发现门前躺着一张照片,应该是从门缝塞进来。 “你们等会,有人塞了一张照片进来。” 闻言,张小南和拿着杯子的杜一云匆匆过来。 这是一张拍立得黑白照,背面有字。 洛奇先翻到正面看,是一群穿统一制服的学生拿着不同的乐器合照,诡异的是每个学生的脸被液化般扭曲,没有五官。 “黑白照片,看不出合影的有没有东方人。”张小南感到惋惜。 洛奇翻到背面,写着一行英文:我们的这一年棒极了,不是吗?不见不散哦! 落款是dy,音译仙蒂。 “这个名字是不是听过?”杜一云双眼瞪圆,不敢提昨天湖里的脸。 张小南盯着歪扭的英文,突然发现英文随着照片扭曲成一个漩涡,眼睛又开始疼。他捂着眼睛后退,洛奇问他怎么了。 “我坐一会就好,你们去看下兔子她们的情况。” 洛奇不放心地叮嘱:“不舒服要说出来,不要死撑。” “放心,我坐一会就没事。” 他只好由着张小南,出门找兔子和白羽。 缓一会儿,张小南的眼睛疼略微缓解,太阳穴则隐隐作痛。 眼睛疼是头一遭,看到扭曲的景象也是头一遭,他认为其中有关联。 等杜一云去卫生间洗漱,半透明的弥珍和马丁飘出来。 “死鱼眼,你没事吧?”弥珍在他面前叉腰慰问。 “没大碍。你们昨晚有看见谁塞照片进来吗?” “没有阴气靠近,没有幽灵。” 马丁则说:“有些房客很晚才入住,偶然人来人往。到了午夜之后,有人影靠近这个房间,不过几秒后人影就离开,可能是那人塞照片。” “你确定是人?” “是的,那人是活人。” “身高?身形?性别?” “比顾问先生矮一些,背影比较单薄,体型不像是女人。” 弥珍窃笑:“外国女人的体型跟东方男人差不多,你确定没看错?” 马丁当她的玩笑是质疑,有些紧张。“抱歉,我想我应该没看错,那是个男人,短发。” “开玩笑啦,干嘛道歉。”她眼眸一转,偷瞄揉太阳穴的张小南。“这次让我们俩一直待外面呗,反正他们看不到不现身的我们。” “不行,白羽的职业有特殊加成,她可能会听见你们说话。” 弥珍不开森,嘟着嘴巴嘟嘟囔囔。 听见卫生间的脚步声,她和马丁不得不回文具袋里。 “死鱼眼,有事记得喊我们!” 弥珍留下一句“叮嘱”。 洛奇那边出乎意料,兔子和白羽也收到一模一样的拍立得照片,留言的字迹也相同。 “照片里的学生没有脸,怪可怕的。还有仙蒂这个名字,我们在湖边听过吧?昨晚梦见那些脸,现在满脑子是他们的名字和脸。” “你们也梦见了?” “对啊,你们也是?” 巧合过多是必然,初时洛奇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没想到大家也梦见。 他环顾走廊的墙角,随之失望:“这个时代还没有监控,看不到是谁给我们照片。” “会不会是幽灵?” 走廊冷飕飕,寒风卷起外面的落叶。 “说不准,能够锁定我们五个的,是知道我们逃离湖边的人或者幽灵。” “乔安娜知道啊。”兔子煞有介事地推理:“她有车,要来这里很方便。” 白羽一脸茫然,“她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呃……” 洛奇哑然失笑:“开车的跟踪步行的更容易引起注意。你们放好照片,洗漱完到旅馆的前台集合。” 他带这个消息回三人间。 “画面和留言一模一样。我仔细看过,画面没有暴露拍照的地点,看学生后面的窗户,像是教学楼。” “高中。” “跟乔安娜说的联系上了。” 集合后,他们在旅馆旁边的热狗店买五份热狗当早餐,然后根据市区的地图走去市立图书馆。 寒风扑面,他们手里的热狗早就凉透,而且味道比不上自家的灌汤包。 约走了四十分钟,宏伟的三层市立图书馆屹立眼前。他们掏出护照,进去办理登记手续。 259、此地静谧疯狂(七) 上班族行色匆匆,乔安娜在路边停好轿车,揽着围巾过马路。 来到报社楼下,旋转玻璃门倒影一个人影。 就在她身后。 那人直勾勾盯着自己,模糊的相貌有些眼熟。 她想起他是谁,转身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她立马跑到人行道上,两头人来人往,尽是赶着上班的白领。人潮中,没有熟悉的身影。 一切恍然如梦。 无奈之下,乔安娜只身返回报社。 同事已开始忙碌的工作,她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把手提包和围巾放在边上。 桌面堆积昨晚翻阅的报纸和文件夹,她还没来得及整理。正要动手收拾,她愣了愣。 一份文件夹夹着黑白相接的一角,引起她注意。 抽出来后发现是一张黑白、拍立得合照。 相中的学生穿着制服,脸被抹空,没有五官,拿着不同的乐器。 她瞪大眼睛凑近检查,找不到背景任何透露地点的信息,只看出来背景像教学楼。 翻到背面,有一行英文留言,落款是她听过的名字。 “比伯,谁来过我的办公桌?”她问旁边的同事。 敲着打字机的同事抬头看来,“没吧,我回来后没谁找过你。” 乔安娜凝视诡异的合照,灵机一闪,埋头找桌面过去的报纸。 油墨味扑面而来,图书馆报刊室收藏的报纸叠放如山。所有英文报道密密麻麻,英语一般般的兔子和白羽眼花缭乱。 按照年份,他们集中寻找七六年的报纸。 乔安娜告诉过他们事发的地区,他们分组找当年三个地区的报纸。 三个地区位于不同城市,只有一个在印纳市内,而图书馆只收藏本市的所有报纸,因此他们只从本市的报纸找。 他们搬走本市一整年的报纸查阅,路过的人看见高高叠放的报纸,不由得吃惊。 不过叠放的报纸能遮挡用手机词典查单词的他们。 凡四月的报道,他们逐篇查阅,眼睛酸胀,手指摸黑。 “我找到一篇多……恩……镇的报道,是四月二十三日的。”兔子一字一句念:“当日,多恩镇暂时封锁,全体居民转移顺利。市警局要求所有人不能进入多恩镇,包括媒体。” 兔子停顿好一会儿,等急的杜一云惊讶:“没了?” “没啦,这报道就占一个角落,很短。” “没写转移去哪?为什么转移?” “没写,我已经念全了,你看。” 杜一云接过报纸亲自看报道,果然报道短小无力。“隐瞒了很多事情啊,那找二十三号前的。” 他们仨继续找,张小南和洛奇则找多恩高中的校刊。 校刊内容多为学生发表,比正规的报纸内容丰富多彩,可惜是月刊。 七六年的校刊只有四份,到四月为止。 出刊日是月中,学生发表的稿件大约是四月前写,有诗歌,有散文,有记叙文也有连载的小说,更有学生记者报道校内大事。 张小南找到其中一件校内大事,标题是《永远怀缅我们亲爱的安迪·米勒》。 “四月一日是戏剧性的愚人节,但是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幸的惨剧。我们亲爱的安迪·米勒,可怜的女孩,曾经的拉拉队成员,我们永远怀缅你。” 下面附带安迪生前的照片,和学生写的怀缅留言。 恐怖的是,每一张安迪的照片和一张拉拉队做动作的合照,脸都被抹空。 “安迪这个名字出现过。”洛奇疑惑不解:“文章没写具体的惨剧吗?” “没写,一样简短。” 洛奇凑过来看,发现与安迪有关的照片都没有脸。“按照传统的恐怖片思路,如果安迪惨死,会报复相关的人,跟封锁小镇有没有关系?” “你仔细看,拉拉队的合照一共十个人。” “那不就是湖里说的十个什么……” 兔子不敢说下去。 “继续找,线索还不够。洛奇,你找一下有没有关于乐队的文章。” 两人继续翻校刊,四月份的校刊再无惹人注意的文章,于是他们翻一至三月份的。 三月份校刊,张小南找到安迪写的一篇故事,以第一人称代入。他仔细浏览,发现是一篇科幻故事。 他总结重点:“故事的主人公上游泳课时,无意中听见游泳池下面有声音。主人公十分感兴趣,放学后来到游泳池调查,果然又听到声音。她从学校的地下锅炉房找到通往泳池下面的路,发现藏了外星人休眠仓的房间。” 其他人听呆了,像极曾经天马行空的自己。 只有张小南在意文章中“地下”的单词,他在梦里听见过。 “我找到乐队的文章了。”洛奇拉他们回神。“这是二月份的校刊。一月一日新年,学校乐队到市里参加高校选拔赛,获得晋级资格,将参与洲际高校联赛到全国联赛的舞台。” “有没有乐队的照片?” “没有,很可惜。” 张小南凑过去看。 二月份的版面被大量新年舞会、派对的照片和报道占据,短小的乐队报道挤到角落。 “可惜了。” 杜一云喊他们看来:“我找到安迪的惨剧报道了。四月一日,多恩镇多恩高中发现一名女学生绞死在体育馆旁边的树上,身上有多处血迹和瘀痕,怀疑生前受过暴力对待,并在死者手中发现一张手绘的画。涉案凶手仍在调查,不排除自杀可能。” “四月五日,关于多恩高中一案,当地警方评估涉案人员达十五人之多,然而校内没人承认曾经对死者使用暴力,案情陷入胶着。往后没有关于多恩高中的报道了。” “哼,肯定受集体欺负了!那些人渣!”兔子气冲冲地握紧拳头。 “体育馆,游泳池……”张小南看向杜一云,“那是什么画?” 他递来报纸。 刊登的画画着一座怪异的建筑,由许多不规则的几何组成,科幻风格。 除此之外,校刊相关的新闻报道少之又少。有用的信息分两种,一种是明面上的报道,一种隐藏在学生写的文章中。 他们决定办理借书证,借阅四份校刊。 “离印纳市最近的是多恩镇,我们先去多恩镇调查。” 260、此地静谧疯狂(八) “到底是哪一所?” 乔安娜转笔思考,突然起身拿起外套和手提包,围巾随意挂在脖子。“比伯,我去罗沃镇一趟,如果主编找我就这么说。” “你去罗沃镇做什么?” “去验证爆料的真伪。” 五人从图书馆出来已是中午,夹着校刊去便利店解决温饱,他们不想再吃热狗,宁愿吃三明治。 “预计会在多恩镇逗留,我们买些水和食物去吧。” 有了计划的杜一云,麻利地拿饼干、矿泉水、面包蛋糕等速食。 钱包里的钱厚厚一沓,豪气的他们去租车公司自驾游。这次洛奇当司机,因为他自驾的经验相当充足。 唯一不便的是没有gps导航,需要看着纸质地图驾驶,于是坐副驾驶看地图的任务交给张小南。 巧合的是,多恩镇距离昨天的湖泊也近,隔着五公里的郊区。 路上要经过多条郊野公路,荒无人烟,轿车行驶一个小时都没遇到别的车辆,能接收外界信息的只有车里的收音机。 兔子开始惊慌。“这种鸟不生蛋的公路,遇到坏人也求救不了。” “呵呵呵。”低头看地图的张小南发生阴森的笑声。“尤其警惕加油站和地图没有的小路哦,可能会遇到挂满人体标本的小屋。” 兔子蓦然一惊。 原本看风景发呆的白羽,倒是饶有趣味地听着。 “还有郊野莫名其妙的山头,会发现受到辐射而基因变异的杀人狂,他们最喜欢俘虏活着的女人……” “啊啊啊啊!你别说了!不听不听!”兔子捂着耳朵摇头。 白羽好奇的双目眨了眨,“都是什么电影?” “噫,白姐姐居然爱看这类型?” “视觉刺激有时会激发灵感,而且这类型电影刻画人性深刻,有利于创作。”她眨眨眼睛,模样无辜天真。 张小南遇到同好,豪爽地答应为她列一条b级电影清单。 “哎呀呀,现在的年轻人啊,世界还是有真善美的。”洛奇给自己补刀:“虽然这话我自己也不太信。” 退出群聊的杜一云静静地望外面的风景。 行驶三个多小时,路边出现生锈的指示牌,指引多恩镇的方向。 轿车孤零零地前往,车里煞有默契地沉默。灰色的公路直抵警戒线前面,七年前的警告牌布满灰尘。 轿车穿不过警戒线,必须停在外面。 他们从车尾箱提出五个背包,里面除了装食物和水,还有电筒、登山绳等工具。 警戒线后面是静谧无人的小镇。 兔子擦掉警告牌的灰尘,“小镇内含毒气残留,禁止所有人包括媒体进入,直到宣布解封,否则后果自负。哇,七年还没解封,比核泄漏还夸张。” “报道没提毒气。”背着背囊的白羽走过来。 “肯定不敢提,一提,那些媒体和上面就刨根问底。” “问题是,这个小镇真的被遗忘了。”洛奇眺望镇子,地面脏乱的垃圾随寒风翻卷,没有人清理。 张小南凝望镇子上空,若有若无、透明的气息扭曲所有屋顶,显得云层的形状歪扭,如巨大的透镜架在镇子上空。 他的眼睛隐隐作痛。 背着背囊的五人跨过警戒线,迈进死气沉沉的小镇。 大街笔直,两旁是商店,它们保持匆忙撤离时的状态——商店门敞开,生锈的自行车随意地倒在路边,汽车随意停放。 商店的墙砖如天空灰暝。 两侧一扇扇门窗黑洞洞,安静地注视五个不速之客,期望唤醒世人对小镇的记忆。 路过黑灯瞎火的便利店,里面的商品蒙上厚厚的灰尘,挂着蜘蛛网。 兔子收回视线的瞬间,余光掠过走过的人影。她猛地转头再看便利店,里面空无人影。 “你们等等。”她心里发毛,“我刚刚好像看到店里有人走过。” 其他人闻言驻足,回头盯着她。 被大家盯着,她毛骨悚然。“可能我看错吧——啊——” 她突然指着四人身后。 “有人!” 张小南迅速回头,瞥见一个金发后脑勺进入前面的商店。“的确有别人在。” “进去看看。”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个商店,先是探头望里面。这是电器店,货架不多,店内一目了然。 店内没人。 张小南扫过满是灰尘的地板,没看见脚印。 “应该有后门之类的,我们进去检查。”杜一云提议。 他们找到卫生间和后门。卫生间没人,张小南站在关上的后门前,观察门上的灰尘。 “后门能开吗?”杜一云走来问。 张小南用一根手指头推门,轻易推开,门后是狭窄的小巷。 杜一云探头检查小巷,同样没发现半个人影。 “跑这么快?” “我们进来之前,地板没有脚印,后门没有留下指印。” 杜一云低头看地板,尽是他们凌乱的脚印。“你刚才不是说的确有人在吗?” “未必是人。” 店里顿时鸦雀无声。 “大白天撞邪?”背向大门的兔子缓缓转身,冷清的街道映入眼帘。 楼上有些窗户被窗帘半掩,鬼知道有没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窥。 “线索的价值不大,我们出去吧。” 五人陆续走出商店,重回荒凉的人行道。他们手里没有多恩镇的地图,回经过的便利店找地图。 无果,他们盲头苍蝇般边走边找。 空荡荡的镇子因五颗石子闯入泛起涟漪,身后某座高楼的避雷针,挂着一个垂头散发的人影。 寒风卷起路边的垃圾,沙沙声掩盖他们的脚步。 风过后,持续的死寂令人不安。没多久,他们遇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从某个商店走出来,其西装革履,抱着几本书。 中年男人对五人熟视无睹,自顾自地背向他们往前走。 “请等一下!” 他置若罔闻,拐入一个路口。 杜一云喊大家紧跟上去,双方距离不远,有信心追上。 当他们跑到路口,前方人行道根本没人。 “不会吧,我们跑得不慢呀,他不是人吧?”兔子不甘心又失之交臂。 张小南愁眉不展,“别追了。这里很不对劲,我们专心找多恩高中。” 261、此地静谧疯狂(九) 路边开始出现书店、文具店,他们估计离高中不远了。 这次从文具店走出一个金发少女,她穿着露脐t恤,牛仔热裤,辣妹风格。 兔子愣愣地看着她走在对面,为她感到寒冷。 大冬天的,火腿要冷藏。 “嘿,你好!” 洛奇朝对面呼唤,可惜金发少女无视五人走自己的路,连哆嗦也不打。 当她转入小巷,张小南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所有遇到的人恐怕跟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不同空间?”兔子听到新名词,又懵又感兴趣。 “兴许他们是幽灵呢,你的说法太科幻了,我们下的是灵异本吧?” 张小南瞅狐疑的杜一云,暗暗羡慕他去过的地狱副本简单。“科幻和灵异其实冲突不大,幽灵也能用脑电波残留来解释。先不扯这个,那个少女的衣着是夏季,而且看不见、听不见我们,我认为是类似往日重播之类。” “意思是幽灵不断重复死前的行为吧,我听过这种说法。”洛奇此言一出,其他人听懂了。 张小南不置可否。 金发少女和之前的中年男人没有阴气,加上小铜铃没有预警,他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是幽灵。 但按照洛奇所言,重播一段死前行为未必带阴气,所以他不反对这个说法。 新闻报道没提撤离期间的死亡人数,不排除死者不只安迪。 言谈间,他们喝口水然后继续前进。 远远望见红褐色的建筑群,在灰暗的天空衬托下一枝独秀,宛如散发腥味的花丛。 他们的脑袋又隐隐作痛,脑海深处解锁了般,浮现模糊的片段。 “声音……”白羽难受地抱着头。 “白姐姐你怎么了?”兔子扶着她,发现她脸色苍白——实际上每一个都脸色苍白。 “什么声音?” “前面……有声音……” 她指着的,赫然就是红褐色建筑群的方向。 随着靠近疑似高中的建筑群,脑海的画面清晰了些。他们曾经在教室模样的地方待过,同学的脸熟悉却模糊。 正因教室的环境模糊不清,他们分不出是自己真正的记忆还是强加的记忆,莫名焦躁。 张小南没带冷静喷雾,拿矿泉水淋自己的脸。低温令矿泉水刺骨寒冷,唤醒他的理智。 他发现不深究那些记忆舒服多了,“别在意那些画面,别想多余的,我们专注于任务。” 洛奇和杜一云也用水浇脸,前者一边用衣袖擦脸一边喘气。“这些记忆有扰乱我们思维的嫌疑,大家注意点。白羽,你听见的声音是说话还是怪声?” “说话,含糊不清。” “那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进去。”杜一云擦一把脸,放矿泉水回背囊。 神清气爽的张小南顺道拍拍脸庞,将细碎的刘海往后梳。 一张纸巾递到他面前,纸巾的主人居然是兔子。“你们快点擦擦,感冒了很麻烦。幸好我买了纸巾,你们想不到准备这个吧!” “谢谢,有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要。” “哈哈!”洛奇笑着走过来,搭上张小南的肩膀说悄悄话:“你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这个时候应该赞她。你看——” 他接过兔子的纸巾笑道:“你想得真周到,我们确实忘记准备了。” “那当然。”喜笑颜开的她去给杜一云纸巾。 “这就是我单身多年的原因么。” “不用灰心,有故事的男人更有魅力。” “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是,多接受社会毒打?”张小南心想,这社会学毒鸡汤和老霍的有一拼。 “哪里,我是正能量的人。” “好了,出发!”休整完毕,杜一云催促。 莫名的记忆对他们影响减弱,他们再度向建筑群前进。 “多……恩高中!这里是多恩高中!”兔子念着铁门前的石碑英文。 白羽又紧皱眉心地提醒:“有人说话。” 当大家安静,切实听见窃窃私语。 门后的大楼窗户反光,门庭无人,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张小南凝神倾听。那含糊微小的声音似远似近,仿佛有人在远远的墙后面编排别人的坏话,声音故意传递他耳中,可惜内容不清晰。 突然白羽跪下来,侧身伏在地上细听。不一会儿,她指着地面,“下面,下面有人说话。” 张小南立马翻出三月份的校刊某一页,找到安迪发表的科幻故事。 “泳池底下有声音……安迪写的故事有几分真实,可能取材于高中的怪事而写。” 洛奇环手抱胸着点头。“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如果她发现异样但没人信她,选择写故事表述挺符合青春期的做法。” “那我们先——”还没说完,兔子的余光多了几重黑影,当她抬头望。 “啊!” 张小南和洛奇吓一跳,“怎么了?” 兔子面无血色,唇色也发白。“不、不见了?” “你看到什么?” “上、上面……” 她的嘴唇簌簌发抖,他们循着她的视线抬头,没看到异常之处。 “我也看到了。”杜一云突然帮腔,脸庞铁青。 “你们到底看到什么?” 不等语无伦次的兔子先说,杜一云低着头低声说:“旗杆上面,刚才吊着几个人影。我一眨眼,他们不见了。” 然而眼前的两条旗杆各挂一面旗帜,迎风猎猎。 “声音消失了。” 白羽的声音又添几分诡异。 兔子仰望愁云,眉宇挂忧。“我们要快决定是不是现在进去,快到傍晚,光线黯淡许多,要考虑在不在学校过夜。” “迟早要进,不如尽早进去了解,一来一回浪费时间。”杜一云斩钉截铁。 洛奇回望身后荒凉的街道,灰扑扑的大街和楼房如同沉睡的怪物,晚上才苏醒觅食。 小镇虽然诡异,但他很清醒。“现在开车回市区的确不现实,我们现在进去吧,再不济就找附近的房子过夜。” “赞成。” “我也赞成。”白羽笃定地点头。 “那先去游泳池看。” 五人进入多恩高中,绕过吊诡的旗杆,沿着校道找游泳池。 光秃秃的树木栽校道两旁,遮挡楼上的窗户。 杜一云不敢细看,生怕又望见有人悬吊。 262、此地静谧疯狂(十) 【提示三:找到地下入口。】 他们突然收到系统提示。 “我们果真要去地下,会是安迪说的地下吗?”兔子边走边琢磨安迪发表的科幻故事。“外星人部分应该假的吧?我觉得外星人能碾碎我们的道具。” “要是真有外星人,这里早就建立军事基地。” “也对。” 杜一云东张西望,终于发现一座独立建筑写着“体育馆”的字眼,呼唤大家进去瞧。 去体育馆的路上,他们格外留意附近的树木。果不其然,体育馆旁边栽了树,已经掉光叶子。 新闻报道说是绞死,如今树上没有挂着绞人的凶器。 推开体育馆大门,外来的光线令昏暗减淡,加上高处的窗户透进晌午的日光,照亮空荡荡的篮球场。 篮筐下两侧各有一条通道。 “这种通道其实都通向同一个地方,我学校的就是这样,走哪一条都行。”兔子胸有成竹。 “那先走左边吧。” 左边的通道甚是昏暗,尽头的窗户洒进煞白的日光。于尽头右拐,缠铁链锁上的门呈现眼前。 门上镶嵌两块矩形玻璃,透过玻璃,他们看见门后就是游泳池。 锁头表面生锈,仍结实。 “你们让一让。”杜一云展露自信的笑容挤过来,手里拿着硕大的剪线钳。“就猜到有锁上的地方,这工具没白买。” 他咔嚓一下,轻易剪断铁链。 摘铁链的声音异常响亮,充斥整条通道。杜一云提着剪线钳推开门,展现绿色墙砖的游泳馆。 白羽不禁皱眉。 馆内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他们绕到门后摸索电灯开关。唯独白羽站在门边,眉心越来越紧。 “开不了灯,断了电。” 不一会儿,四束白色电筒光亮起。兔子看光线数量不对,连忙照射四周,发现扶着墙壁的白羽,表情难受。 “白姐姐,你怎么了?” 她指着游泳池,“声音,好多声音涌过来。” 他们有默契地沉默,尝试倾听声音,可是安静得令人心慌。 “白姐姐,我们听不见。” 白羽难受地指着泳池。 张小南照射一米多深的泳池,早已没有水,只有灰尘。他果敢地跳下泳池,边上的洛奇和杜一云措手不及。 他走到泳池中间,俯身贴耳倾听池底。 初时寂然,渐渐地细微的声音传到耳里,很快声音穿过池底的石砖。 “有声音吗?”上面的洛奇帮他照亮池底。 “有。” 闻言,他们不敢制造声响,安静地留在原地。 不止一把声音,张小南尝试分清不同声音发出的音节。他在脑海拼凑音节,默默复述成形的单词。 而底下的对话愈发激烈。 “去……死……” “……狗……日的……碧池……” “废物……活该……去死……” 交织的声音竟是口无遮拦的谩骂,惊愕的张小南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 “……没娘……养的……贱货……” “怀……野种的……贱货……去死吧!” 越听下去,他越认为谩骂是针对某个人、某个女生,要多恶毒有多恶毒。没多久,凄厉的尖叫响彻耳膜,他不得不捂着耳朵起身。 “尖叫……”杜一云的电筒光颤抖。 “你们也听见尖叫了?” “听到了,但只听到尖叫。” 尖叫来自张小南脚下,他徒然脚底生寒,连忙爬上去。 “你还听见什么?” “我……” “有人!”兔子的惊呼打断他们,她的电筒光迅速掠过游泳池对岸。 机警的张小南和洛奇也扫荡黑暗。 白惨惨的光芒时而交织,时而分别照亮局部瓷砖,最后一道光芒落在墙角。 他们看见那墙角有一个黑色小人。 “那是什么?” 全黑的小人只有四岁孩子的高度,看不出它是站立还是蜷缩一团。 “你是谁!”杜一云鼓起勇气大喝,游泳馆回荡他颤抖的喊声。 小人不但没有回答,而且穿过墙壁消失了。 他们无所适从,兔子紧紧搂着白羽走来,抱团站才有安全感。 最震惊的莫过于张小南。一来他看不见黑色小人有阴气,二来小铜铃没有预警——自打进入小镇,不,自打进入这个副本,小铜铃不曾响过。 他想不通。 除非一切是幻觉或者身处梦境。 其他三人继续照射游泳馆,偌大昏黑的游泳馆剩下他们,黑色小人再没有出现。 旁边有一条楼梯通往二楼,他们打消上楼的念头。 沉默好一阵,洛奇提议:“我们去找地下入口。如果这里没有,我们到教学楼去,肯定找到相关学生的资料和学校的平面图。” 杜一云愣愣地点头,显然被黑色小人的诡异吓懵。 “先搜完游泳池吧。” 他们在结伴寻找地下入口,可惜这一层唯一的清洁间不通往地下。 五人无奈地离开昏黑的游泳馆,回到篮球场便找回一丝阳间的光明。 “你刚才听到什么?” 张小南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白羽。“我听到许多人对某个人的谩骂,用词粗鄙恶毒,最关键的词是‘怀野种’。” “肯定是集体欺负!”义愤填膺的兔子满腔怒火,“学校经常发生这种事,逮到长得胖、他们认为长得丑的就像找到玩具一样,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简直就是小恶魔!” 他们没料到兔子的反应这么大。 估计见过或经历过这种事吧。 洛奇不想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于是转移话题:“声音的性别呢?” “有男有女。” 白羽轻声叹气。 “不管这个高中曾经发生什么事,我们不能代入其中一方,要时刻谨记自己是局外人,理性判断局内人的行为。”张小南意在告诫兔子。 她气呼呼地环手抱胸,“知道了,哪一方做了坏事都不值得同情。” “好了,大家都是成熟的大人了。” “洛奇大叔,我才17岁。” “小大人也算是大人嘛。” 他们沿着荒草枯黄的校道来到某一座建筑。 从外部看,主体建筑群以每一层的走廊衔接,他们从其中一座进去。 门后走廊幽暗,墙角挂着灰黑的蜘蛛网。 263、此地静谧疯狂(十一) 天色渐暗。 据乔安娜得到的信息可知,罗沃镇的居民以中老年人居多。 因为七年前,这里唯一的高中关闭了,年轻人都到外地上学。 她刚从李的家离开,其家人说自从李失踪再没有回家,并告诉她一条重要的线索。 她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行走,听见从唱片店传出的歌声。想起李上学时沉迷音乐,她鬼使神差地走去唱片店。 店里不止卖黑胶唱片,还出售小型乐器,有小号、笛子、吉他等。 乔安娜对乐器不感冒,百无聊赖地看唱片,听着老板热心地介绍最近新进货的限量唱片。 寒暄一番,她开始旁击侧敲:“爱听唱片的年轻人多吗?” “恐怕不必以前多。以前镇里有高中生,他们喜欢买当红歌星的唱片回学校分享。”老板笑了笑。 “是啊,高中关闭了真可惜。这店一直开到现在吗?似乎有些年头了。” “店确实一直开着,不过我五年前才接手,上一个店长离开罗沃镇咯。” 乔安娜心头一动,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是因为高中关闭后生意冷清?” 老板摸着山羊胡子耸肩,“上一任店长很富有,还资助高中的乐队参加比赛,甚至提供乐器训练。他转让店铺的时候挺伤感的,因为那一年全校师生发生意外,所以他才伤感离去吧。” 她努力保持漫不经心的表情。 这些信息她从没听说过,她听说的版本罗沃高中经营不善,加上发生重大意外所以关闭。 “唉,要是没有那一场意外就好了。”她边说边察言观色。 “唉!那是艰难的一年,人说没就没了。” 师生死亡?她吸一口凉气。 同样关闭许多年的多恩高中静静蛰伏,五颗小石子正搅动这潭死水。 他们进的门原来是后门,绕到走廊的转角,才找到日光铺盖的主走廊——尽头是教学楼的正门,贴着学生制作的横幅。 靠近正门,两排黄色或绿色的柜子靠墙伫立,专门放置学生的个人物品。 同为学生,兔子认为值得翻那些柜子。 他们经过一间间宽敞的教室,来到两排柜子前。蒙尘的柜门隐约露出不同的贴纸,有的被写上粗话,有的画满涂鸦。 时隔七年,柜里的学生物品还在,连书包也在,证明当时撤离多么匆忙。 白羽在一个书包找到日记本,每篇内容寥寥几句。她刻意从后面翻,先看到四月二十二日的日记。 “四月二十二日,今早我在学校听见有人对我说‘你好’,原来大家也听见了,很奇怪!” 搜索的其他人听着她念。 “四月二十二日,今天发生了许多怪事!有人看见校门的旗杆上吊着人,但转眼就不见。而高一的生物课上,有人突然起来然后落入地板消失?仔细想,我自己也算遇到一件怪事。我在校道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女生,不记得外貌了,只记得她的书包很老土。粉紫色,绣着奇怪的名字。” “什么名字?”兔子忍不住问。 白羽面露古怪之色,“faint,昏厥,不是人的名字吧?” “对于老外来说,可能是菲恩的音译呢。” 白羽不再纠结,翻前一页看。 这时响起啪嗒的落地之声,猝不及防,吓所有人一跳。 他们转头看去。 一本厚厚的本子落在某个柜子前面,然而那个柜子旁边没有人搜索。 剑拔弩张的五人大气不敢出,先是沉默,然后盯着那个本子。 兔子紧张地咽口水:“它自己掉出来的?” 本子的封皮嫩绿,“76级同学录”的字眼散发诱人的魅力,杜一云情不自禁地去捡起来。 其中四人凑过去一起看。 第一页是目录,粗略一看有五十多页,除了学生的照片,还有学校生活的照片、手写的祝福等。 从第二页开始是学生的照片,是不经意的拍摄,也有合照,照片中的人物面带笑容,每一张下面备注照片中的场景和内容,勾起他们在校时期的回忆。 “真怀念啊。” 杜一云忽而感叹。 后面也是类似的照片,他们从备注找到耳熟的名字。看着一张一张青葱的笑脸,白羽露出欣慰的微笑。 “这是班级演讲,我记得我参加那时很紧张。”洛奇回想青涩的自己,笑了笑。 “我也参加过,还苦练节奏和语调。”对于那段艰难的时光,杜一云苦笑。 白羽羡慕他们有勇气参加。 兔子疑惑地挠脸,“班级演讲而已,又没有奖金。” “这不是能用奖金衡量的!” 没想到杜一云的语气加重,兔子不悦地撇嘴。 张小南继续翻页,居然找到黑头发的东方人背影。 兔子激动地问这两个东方人是不是他们,不经意间对上洛奇半明半暗的脸,显得他戴了半个黑色面具般,怪瘆人。 “有留学生不奇怪。” 三人竟然反应平淡。 翻到第十六页,出现一张奇特的照片。 一个男学生把午饭洒在几个学生身上,而男学生的外貌和洛奇有几分相似。由于是七年前的黑白照,相中的相貌有些模糊。 照片下的备注写着:真倒霉,不小心惹恼高年级的人。 “你真倒霉。”杜一云幸灾乐祸地笑了。 洛奇冷哼一声。 张小南却指着那个男生,“洛奇,真的是你?” “是又怎么样?” 察觉他的语气不爽,张小南没有继续问,翻去下一页。 兔子狐疑地挠脸,欲言又止。 “哇,原来杜一云你是守门员!”翻到二十来页,白羽惊呼。 照片中,年轻十岁的杜一云穿着球服摔落草地上,一个足球射/进他后面的龙门。 “切,这张照片没拍好,明明有帅的姿势却不拍。” 张小南注意到的是群众席外面经过一条游行乐队。 他们边看照片边讨论,俨然回到在校聊八卦的时光。 感到异样的兔子一个激灵,头皮发麻。 当翻到第二十九页,兔子的照片出现了。她坐在医务室,脸和脖子有擦伤的痕迹和淤青。 “兔子,你跟别人打架了?” “我哪有……” “你脾气这么冲,肯定是得罪别人然后打架。看,备注也写了你打架打输了,笑你呢。”杜一云不客气地吐槽。 “都说没了!我出现在照片里才是重点好吧!” 烦躁的兔子撸起袖子要打人。 张小南迅速按着她的手,沉声说:“冷静点,是不是打架你自己清楚。” “哈?重点不是这个吧?” 面对张小南严肃的眼神,她的语气弱下来。 “我叫你冷静。” 264、此地静谧疯狂(十二) 兔子被他严厉的语气吓着,不敢再吭声。 别扭的氛围令她不自在。 洛奇他们仨自顾自地翻页,看到有张小南入镜的照片顺便吐槽几句。 “你太搓了,居然踩中香蕉皮扑街,还被拍下来。哈哈哈!” “就是,你走路太不注意了。” 张小南也没吭声,扫过一张张黑白照片。 瞪圆眼睛的兔子看他们也看照片,get不到笑点。她轻轻戳张小南的胳膊,做嘴型问:他们没毛病吧? 他做噤声的手势。 翻到下一页,白羽的笑脸蓦然僵固。 其中一张照片是穿短裙的她,由于裙子太短,书包勾起半边裙摆,露出不能露的。路过的同学掩嘴偷笑,就她一个蒙在鼓里。 备注写着:真尴尬啊,她出门前就不能检查吗?还是她故意夺人眼球? 白羽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涌现撕烂那张照片的冲动。 杜一云想吐槽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照片在旁边,场面同样尴尬。 他忘了拉裤链! 备注满是嘲讽和揶揄。 他面红耳赤,也产生撕掉照片的念头。 “谁故意放这种照片?”沉着脸的洛奇翻去下一页,猛然翻到社团活动的照片。 恰好是学校乐队,他们五个出现在乐队照片中,部分拍到乐队的制服。 张小南和兔子第一个反应是拿出拍立得照片比对。另一张在洛奇那,但洛奇三人的心思在别的照片上。 “制服一样!”兔子悄悄告诉张小南。 而三人重点注意的照片格外不和谐——照片中,穿着制服的他们仨在一端,乐队成员在对面朝他们扔东西。 排斥的恶意溢出照片。 “靠!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尤其是艾尔伯那家伙!” 杜一云的拳头狠狠地砸地面,响亮的声音惊动昏暗的走廊。 没有光亮的角落,阴暗冷漠地窥视。 毛骨悚然的兔子连忙挨近张小南。 “这张,他们抢走我们的乐器不让我们练习!”白羽指着某一张,开始花容恼怒,眉心紧锁。 兔子悄悄地探头瞄一眼,霎时脸蛋惨白。 照片…… “可恶!人渣!”洛奇低声咒骂。 “玛德,那些鸟人就该去死!” 火气冲天的杜一云语出惊人,他眼睛泛血丝。张小南一把翻到最后一页,展现最诡异的一张照片。 这一页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和留言。 照片里,“自己”睡在卧室的床上,床边站满同学录里出现过的人。同学们五官残缺并歪扭,变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像是怨愤的朋友怒瞪,密密麻麻的脸孔似曾相识。 尽管床上的“自己”只有背影,但凡他们认为那人就是自己,正被一群脸部变形的“人”盯着。 恍惚间,那些变形的脸宛如波纹动了。 眨眼,变形的脸恢复静止状态。 下面的留言耐人寻味:我们过去相处愉快,不必为无法重聚发愁,我相信我们很快能与彼此见面。 落款是:来自你所有友人。 啪! 张小南迅速合上同学录并扔去一边,杜一云他们的脸色仍然阴晴不定。 他终于明白,那本同学录的魔力等同湖里的尸体呼唤。 “特么……”杜一云急促喘气,“我想起他们来了。” “你想起谁?”张小南锐利一瞥。 “照片里的同学啊!他们跟我们一届的,你忘了吗?我明白了,我们是事故中的幸存者,我们五个都是!” 白羽抱膝蜷缩,十根手指头没了血色。 “湖里的尸体是在找我们。” 洛奇的手无力地伸进发间,脸蒙上一层颓败的灰暗。 张小南看着陷入惊慌的三人,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他们沉醉消极中,没心思留意他的动作。 突然,冰冷的水当头淋下,先是洛奇,然后是白羽,最后是杜一云。 “你干嘛淋我们!”杜一云暴跳如雷。 “淋醒你们。”他随手扔掉空了的瓶子。“你们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吗?” “来……”杜一云顿了顿,语气迟疑:“调查多恩高中?调查当年的意外。” “为什么要调查?” “因为要搞清楚我们和意外的关系。”脱口而出的洛奇忽觉不对,摸一把冰凉的脸急道:“错了错了,我们要完成任务。” “没有错啊,调查意外是完成任务的过程。” 白羽愣愣地歪着头,清澈的眸子表露疑惑,“目前证实了我们是幸存者,boss的目的是对付我们,怨恨我们侥幸生还吧。” “我们是不是幸存者,跟任务有关系吗?” 杜一云和白羽愣愣地注视张小南。 兔子忐忑地补充:“你们真没发现,你们看照片的时候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法?” “你们像是经历过照片中的场景。” 见三人依然有些迷惘,张小南直言不讳:“我们的目标是完成任务,而不是扮演高中生,这些照片跟我们没有一毛钱关系。再说,那本同学录有问题,不能全信里面的内容。” “有问题?” “从二十多页开始,照片的脸扭曲了。” 扭曲? 三人全身一震,根本没有发现。 正门投进的光线愈发黯淡,黑暗逐渐侵蚀走廊上的五个活人。 “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并不属于我们,我们的精神被入侵——准确来说,我们的精神被污染了。因为我们明确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来,所以没落得被诱惑投湖自杀的下场。” “你的意思是投湖的四个志愿者相信自己是多恩高中的学生,然后自杀与那些尸体重聚?” “恐怕是。” 杜一云吸一口凉气,无措地用衣袖擦脸。兔子的纸巾又派上用场,各给他们一张。 洛奇好奇地审视张小南和兔子,“为什么只有你们保持清醒?” “我意志力强吧,呵呵。”兔子心虚地挠脸。 张小南含糊地附和兔子。 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昔日的在校生活不美好,导致自我保护机制强。 兔子可能同理。 “同学录不能再碰,白羽带上日记本,我们去找教师的办公室吧。” 说完,头脑清醒许多的洛奇却被张小南打断。 “事到如今,我必须提醒你们一件重要的事。记得我之前预估这个副本难度大吗?” 白羽憨憨地点头。 “我坚持原来的预估……” 265、此地静谧疯狂(十三) “这个副本的难度和规则形式相当于地狱副本。” 夜幕即将降临,地面的五支电筒射出白光,照亮地面的灰尘,丢弃的同学录躺在阴暗的墙根下。 若有所思的四张脸朝向张小南。 “说说你的推测。”洛奇也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梳。 由于光线下沉,张小南蹲下来对他们说:“通关提示隐藏了陷阱,证据是那本同学录辐射的效果。” 四人静静地听他解释。 “系统说过存在身份扮演,这是事实,但要扮演的身份不是高中生而是最初的志愿者。因为这条提示种下心理暗示,导致护照的年龄、湖里尸体的话、同学录里的照片系列种种,误导我们相信湖里尸体的话,其实这是系统埋下的陷阱。” 他们的神色变得僵滞。 “系统会坑我们?我没遇过哎。”兔子不寒而栗,打个哆嗦。 经历过小丑的锤炼,他轻易看穿系统这种把戏。 “为什么要坑我们呢?目的是增加难度吗?”杜一云也没体验过这种遭遇。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增强湖里尸体的话、护照年龄等一系列的说服力,令我们沉迷于七年前的往事,精神污染加重。” 兔子直言不讳:“那不就推我们进火坑吗,真缺德。” 同学录辐射的精神污染太可怕,三人几乎代入了照片中的学生,情绪受到负面照片的牵引。 最后一张一群人盯着自己的照片引爆消极的情绪,他们险些崩溃。 杜一云心有余悸。 白羽有同感,不禁叹道:“刚才我们变了个人,都很焦躁。” 一直沉思的洛奇眉头深锁,“如此一来,boss的目的显得飘忽。投湖自杀的四个志愿者信了湖里尸体的话,以为自己是幸存者而自杀,可以看作boss要拉幸存者陪葬。而我们逃出来,收到奇怪的合照、代入同学录,目的是什么?又诱导我们自杀吗?” “按照一般的恐怖套路,是这样。” “不一般呢?” “那就是藏有深层目的,总有意志力强的不受诱导,例如警队。你们发现没,警队不受呼唤。” 兔子和杜一云点头赞同。 洛奇顺着张小南的思路推测:“我们目前收到的三个提示都不是任务提示,指引而已,最后一定是要我们找到什么东西,那这个结果就是boss的目的。” “没错。” 张小南欣慰一笑,遇到逻辑好的队友就是省事。 兔子对这位摄影师改观,初时以为他是那种花花肠子的摄影师。“那我们现在继续找地下入口?” “当然。” 他们拍拍裤子,拿自己的电筒起来。 “学校的平面图放在教室的办公室或者校长室,我们专注找这两个地方。” “你们说,安迪死时拿着的画,是画哪里?”兔子突然问。 杜一云率先排除小镇。“画里的建筑这么奇怪,镇上却没有。不过那不一定是建筑,有可能是奇怪的房间。” “几何体的房间?我想起奥数班和实验室。” “我们顺便看哪个教室类似。” 一楼的教室平平无奇,他们打着电筒上二楼。 白羽跟着他们走,时而翻日记看。 二楼的走廊同样满地垃圾,试卷和课本的残页随处可见,厚厚的灰尘遮挡内容。 走廊的布局和一楼相同,“t”字型,笔直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两侧各有一条岔道。 微弱的月光穿过尽头的窗户倾泻,被一个高挑的人影遮挡。人影背光,黑乎乎的剩下一轮剪影。 它的大衣很长,头发轮廓卷起,不长不短。 他们看到了人影。 “谁在那?” 当洛奇的光束扫去,人影往右边的岔道跑。 五人立刻追上,可惜跑到岔道口,人影已不见踪影。 “那人影是不是有些眼熟?”作为主管,杜一云认人的眼力比较厉害。 这条岔道延伸到楼外,连接另一栋大楼。既然找不到人,他们只好折回。 到了三楼,他们终于找到教师的办公室,迫不及待进去翻找。 张小南蓦然驻足,倒回去看墙上的照片,擦干净其中一个相框。 是一张乐队获得晋级资格时的合照。 “洛奇,麻烦给我拍立得合照。” 洛奇没问缘由,拿照片过来,这时他也注意到墙上的乐队合照。 两人对比乐队的制服,发现不一样。 拍立得上的制服肩膀有流苏,领子是立领;墙上的没流苏只有肩章,领子是海军领。 “你还记得同学录里面的制服样式吗?”他转头看愣住的洛奇。 “我……很模糊,太不记得了。” “找76级的学生资料!” 其他人见他们急匆匆翻抽屉,忙问怎么了。 洛奇简要复述,他们霎时茫然。原本梳理好的思路又被“制服不一样”扰乱,一头雾水。 “你们找平面图,我和洛奇找学生资料。” 虽然记不清同学录的照片内容,但湖里尸体灌输的名字深入脑海。 两人翻箱倒柜,遇到锁上的抽屉就问杜一云借剪线钳砸坏。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找到学生档案。 从一份份中筛选76级的所有档案,两束白光打在白纸黑字上。 翻阅得越久,两人的表情越凝重难看。 另一边,兔子暴力拆柜,不客气地倒出抽屉的所有文件,这一堆没平图就拨开,拉出下一个抽屉。 暴力提高效率,被她找到一卷平面图,标注为多恩高中。 “找到平面图了,你们过来看!” 平面图共好几份,分别有教学楼建筑群、体育馆、多媒体楼、图书馆等,三人一人看一份。 抱着几份学生资料过来的两人,凝重得一声不吭。 “真的有地下锅炉房!还有地下电工房和仓库,其中一个是入口吧?” “嗯,这栋教学楼能到地下电工房。” 白羽对一格格的平面图感到头大,注意到张小南和洛奇的苦瓜脸,问他们找到什么线索。 “情况比我们预料的更复杂。” 急剧的晚风拍打教室办公室的窗户。 夜色已浓,多恩小镇没有一丝光亮。 上空,增加几道畸形的人影。 她们猎奇的姿势俨然体操动作。 266、此地静谧疯狂(十四) 一束电筒光芒闯入荒废黑暗的走廊,接着光芒扫过门牌。 乔安娜以前偷偷闯入过罗沃高中,不过那时是白天,为了拍摄高中荒废的模样和找李的档案。 七年后,她重回罗沃高中调查,凭着记忆找到财务室。 嘎吱—— 门生锈的零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乔安娜提心吊胆地回头,生怕惹来驱赶的居民。 财务室的桌椅灰尘厚积,气流因门被她打开而搅动,附近的灰尘轻轻扬起。她忍着打喷嚏的冲动,用围巾捂着下半张脸。 继而她简单地盘起卷发,放电筒于桌面照射,开始翻箱倒柜。 幸好账单还没氧化,她能清晰辨认上面的文字。 “s.s公司?” 因警方曾介入,留下的账单所剩无几。她在音乐教材样本中,找到三张关于这公司转入罗沃高中的财务账单,既资助钱也资助乐器,非传闻中经营不善。 唱片店的老板说是前任老板资助,而账单的甲方则是s.s公司,凭着记者的敏锐,她很快梳理两者的关系。 s.s公司为什么要资助一个小镇的高中?而且她不怎么听说过这公司名。 其主要资助音乐器材和俱乐部服装,乔安娜决定去找乐队待的课室,期望那里仍保留一些记录。 苍白的光线缓缓移动。 教/师办公室中,白光缓缓映照张小南和洛奇凝重的脸。 “是什么复杂情况?” 话音刚落,一阵含糊的声音徒然响起,听着是“嗯……唔……”的鼻音。 五人面面相觑,发现不是彼此发出,马上提着电筒东张西望。 办公室内除了他们五个别无他人。 白羽凝神分辨声源,最先将光芒打在门上墙角的音箱。她很肯定,含糊的声音从音箱发出。 其他人见状,纷纷照亮黑色的音箱。 鼻音间歇性持续,响一阵停止一阵,接着又响。不一会儿,夹杂别的声音。 “你好。” 似曾相识的童音,清脆纯真。 他们猛然起鸡皮疙瘩,含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情……” 杜一云还没说完,外面的走廊出现黑压压的队伍。五道光芒迅速照射窗外,他们顿时屏住呼吸。 窗外的走廊,出现一条穿着制服的年轻人队伍。 制服暗红,立领,肩膀有黄色的流苏。 他们手持小号、鼓、大号等乐器,准备去演奏似的,对于射来的光芒熟视无睹。 整齐的队伍经过,他们的侧面皮肤苍白,目不斜视,导致五人不敢妄动。 冷汗滑入张小南瞪圆的眼睛,尽管酸涩也目不转睛。 小铜铃没有预警,他的眼睛没看到阴气。 那队伍是什么? 直到齐刷刷而没有脚步声的乐队走过,洛奇才低头看拍立得合照。“队伍的制服和合照里的一样。” 张小南追出办公室,电筒光所及之处是金发、红发后脑勺,背影笔挺。然而片刻,队伍右拐,直接穿墙到隔壁课室。 他紧跟过去看隔壁课室,居然空无一人。 乐队消失了。 他愣在黑暗的走廊,与神秘的乐队相隔一个世界,却因此获得一些灵感。 满怀心事地回到办公室,队友既慌又期待地看来。 他淡淡道:“乐队消失了,穿过墙壁就消失了。” 算是意料之中,他们不止一次遇到。 这次张小南关上办公室的门,徐徐走来,再瞄一眼墙上的乐队合照。 恍惚的杜一云回神,“先不管神出鬼没的乐队,谈谈你们俩的发现吧。” 洛奇缓一口气揉太阳穴,“拍立得合照的乐队和多恩高中的乐队不是同一支,简而言之存在两支乐队。” “刚才出现的是多恩高中的吗?” “不是。” 杜一云他们仨愣了。 “那为什么出现在多恩高中?他们来干嘛?”兔子忍不住挠头发,一个头两个大。 “不知道。为了验证是不是两支不同的乐队,我们特意找学生档案。”洛奇看向张小南,示意让他说。 “你们都记得湖里尸体说的名字吧?” “嗯,记得,做梦也记得。” “很好。我们找到的76级学生档案中,只找到十个提及的名字。没有李的名字,李不属于这所高中。” “诶!”兔子激动地揪着自己的短发,“乔安娜没说过李是哪所高中的!” 杜一云似乎想明白,催促张小南说出找到的十个名字。 他一一说出,安迪的名字在其中。 “重点在于,这十个都是女生的名字,她们是拉拉队的成员。” 恍如一道惊雷劈开思绪,三人恍然大悟。 “原来说‘十个’是这个意思,指拉拉队。”白羽咬着指头若有所思。 这时洛奇播放录音笔的音频,他们默然倾听。 “七六年的春天,我们本应毕业。” “这次一个都不能剩下。第十个一直在等待,第十个在下面,这里有九个但第十个在下面。” “他们没能出去,他们没能离开。” 办公室回荡洛奇的复述。 “除了最后一句,前两句具有明显的指向性,指向多恩高中。当我们找到地下入口,就是面对第十个的时候。” “所以其余九个死了?” “大概率是。并且——”张小南顿了顿,“学生档案里没有同学录出现的人名。” “所以……” “所以同学录不是多恩高中的同学录。” 一言激起千层浪,兔子起一身鸡皮疙瘩,杜一云脸庞铁青。 伤透脑筋的白羽用手指绕头发,思考他们的话。 “同学录、另一个高中的乐队为什么出现在这?” “可能是学校本身的问题?”白羽松开头发,举起手里的日记本。“日记写了三月份时,游泳池底部曾经裂开过,日记的主人听说过修理队遇到怪事,可惜没写什么怪事,或许跟我们遇到的有关系。” “看来地下的异样一早存在。” 杜一云回看桌面的平面图,指着地下电工房。“我们离地下电工房最近,而且连通锅炉房和仓库——咦?等会。” 他将几张平面图重叠,发现新大陆。 “你们快看!地下锅炉房离游泳池很近,而多媒体楼就在体育馆旁边。能用音箱发声的是广播室吧?在多媒体楼里?” 其他人凑过来,果真发现地下一层连通,延伸到游泳池附近。加上泳池底下有声音,他们确定地下入口就在地下锅炉房。 洛奇望窗外的夜色,扫视心事重重的四人:“我们补充一下体力再下去,欲速则不达。” 267、此地静谧疯狂(十五) 窸窸窣窣,尽是拆包装纸和啃饼干的声音。 张小南三人狼吞虎咽一番然后灌水;兔子和白羽斯文多了,一口口地咬吐司。 不到十分钟,他们吃完并收拾垃圾。 白羽突然愣愣地握着矿泉水,另一只手捂住耳朵。 “鼓!有鼓声!” 他们随即倾听,并没听到鼓声。 没来得及问,脚下莫名倾斜。他们面面相觑又惊慌,还没扶稳,地板持续地朝走廊倾斜。 张小南的视野从倾斜变成扭动——桌椅和墙壁宛如漩涡缓慢转动,他的眼睛又疼痛。 “啊——” 兔子快要摔出办公室,及时抓住办公桌,不料她连同办公桌一起摔出办公室。 洛奇本想冲去拉她,哪知他向前扑变成后退,直到穿过后面的墙壁。 杜一云和白羽见状大惊失色,纷纷摔出办公室。 紧闭眼睛的张小南感到身体急速移动,不一会儿便摔到结实冰凉的硬物上,四周霎时静谧。 “死鱼眼!” “顾问先生!” 弥珍和马丁的声音重叠,满怀关切和担忧。 “你怎么了?” 他听见弥珍语气焦急,双眼却疼得睁不开,等同一块黑布的眼睑覆盖眼睛。 “眼睛暂时不能睁开,我们在什么地方?” “在教室吧?应该是教室,有黑板。” “顾问先生,其他人都不在这,我建议我们暂时留在原地不要动。” 他听懂马丁的用意,便答应蹲在原地等眼睛舒缓。昼夜陪伴的熟悉凉气在旁,他感到安心。 当静下心来,极度安静使他耳鸣。空气弥漫灰尘味,他如盲人倾听黑暗。 这是什么教室?有没有桌椅?是不是与办公室同一层?他一概不知,只知道脚下是结实的地板。 也可能不是。 他成了傀儡,未知与黑暗是牵扯他的细线。 不多时,他感觉身边的凉气变得如冬天的寒风,冰冷凛冽,渗透他的衣服。小铜铃没响,他判断是弥珍和马丁的阴寒。 有情况? “怎么了?”他极力压低声线。 “门口……门外面有很多红色的水,有个金色长发的女人站在门口。” 弥珍的声线僵硬低沉,他知道是她紧绷、准备炸毛的时候——她在克制自己的战斗冲动。 “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看那个女人想做什么。” 马丁的声音接着传来。 张小南全身紧绷,攥紧手感熟悉的平底锅。此刻,一点儿水声传来耳中,但他没闻到潮湿或腥味,红色水面荡漾的画面呈现脑海。 伸手指触碰地板,依然冰冷坚硬。 水没有漫进来。 “她蹲下来了,蹲在红色的水里。” 蹲下? “奇怪,她只是蹲下来,没看过我们一眼,好像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张小南沉默不语,盼望眼睛赶紧恢复。 这边僵持不下,另一边陷入黑暗深处。 洛奇身处透不过气、狭窄、阴暗的地方,导致他全身动不了,头也转不了。他想张嘴呼喊,然而嘴被硬物压着。 鼻头也被压,鼻孔勉强能够吸气。但这里明显氧气稀缺,他呼吸不了新鲜空气。 念及于此,他放缓呼吸的节奏和力度,轻而慢地吸气。 这到底是哪! 大脑尝试控制指尖,当他发现手指稍微能动,他灵机一闪,勉强活动手背摩擦困着自己的物体。 禁锢自己的硬物粗糙,有颗粒感,坚硬,他突然联想到一个可能性。 怕不是困在水泥墙里。 绝望瞬间萌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墙里。要命的是无法求救,队员未必知道他在墙里。 他把心一横,狠狠咬着下唇,利用疼痛保持注意力集中。 他需要思考哪种道具能够脱困。 相比洛奇,兔子幸运多了,她摔到不知名的卫生间里,污渍斑驳的镜子倒影她无措的身影,身后的窗户洒进清冷月光。 常言道,卫生间爱闹鬼。 走为上计。 她蹑手蹑脚地迈步,前脚一踏,后脚跟上,眼前便换了另一个场景。 黑乎乎的教室,桌椅整齐又蒙灰。 她面朝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 什么情况? 她试着原路后退一步,竟然回到脏兮兮的卫生间。 想了想,她凭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态度,伸出手触摸前面的空气。 转眼她的手掌不见了,吓得她马上缩回来。 幸好,手掌还在。 当下她面临一个难题,黑乎乎的教室安全还是有镜子的卫生间安全? 兔子转头看向一排安静的间隔,又回望背后的窗户。她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就望见窗外悬浮一个女人。 女人的姿势耍杂技似的,朝向窗户的脸没有五官。 白纸一样。 “妈呀!” 她果断地一头栽进黑乎乎的教室。 嘭! 白羽摔到某个教室,孤零零地站在一群桌椅之间。 急促的喘气从讲台后面传来,白羽紧张得两手抓着毛衣外套,懊恼电筒留在办公室。 过不过去看呢? 她不想过去,但是喘气声太响亮。她看着旁边的走廊灵机一闪,从后门出去。 她透过窗户窥视讲台。彼此隔着一堵墙和一扇窗户,就算对方袭击她也有时间逃走。 讲台后面蜷缩一个抖动的背影,双臂在动。背影穿的衣服很脏,是老土的格子衬衫。 看其手臂的律动,白羽认为那人在挖什么,可惜看不见正面。 至于杜一云,他在一个凌乱的独立办公室里。他及时拿上手电筒,顺道翻这个办公室的文件,发现是校长室。 这里的物品都被人翻找过,抽屉、书柜、保险箱保持敞开的状态,重要的资料可能已经被人拿走。 翻着翻着,不抱希望的他找到一份合同的复印件,夹在会议记录里面,是十二年前将体育馆建设工程外包的合同。 商业的合同条款几乎千篇一律,他翻到最后一页看乙方是谁。 “s. s公司?什么破名字。” 他随手丢去一边,继续翻找文件,想找该公司相关的介绍。 可惜留下来的文件皆无关痛痒,他不得不再次拾起合同复印件,逐条细看,遇到专业名词就查手机的词霸。 期间,无法睁眼的张小南仍然与看不见的女人僵持,眼睛的不适逐渐舒缓。 “那个女人张嘴说话,但听不到她的声音。” 268、此地静谧疯狂(十六) 眼睛的疼痛减缓,他睁开眼睛之际,门口瞬间没人、没红色的水,却有一道无形的蛮力拉扯他。 懵逼的同时,眼前变回办公室。他眨眨眼睛,看见旁边有洛奇他们四人。 缺氧的洛奇踉跄摔倒,张小南急忙扶他。 大家懵逼又惊恐,肉眼可见的瞳孔扩大。 新鲜空气令的洛奇神清气爽,逐渐摆脱浑浑噩噩的状态,是活着的证明。他贪婪地呼吸一口,尽管带灰尘味。 大约沉默数秒,兔子鼓起勇气问:“我们是做梦吗?” “不,不是吧。” “那……” “我们,”杜一云握紧拳头卯足了劲,令声音有底气。“趁现在下楼,谁知道刚才的现象还会不会出现。” “好,赶紧走。” 他们迅速收拾背囊,拿起各自的手电筒离开办公室。 看似雷厉风行,实则他们蓄着一口气走路,腿软得抖动,电筒的光线因为手抖摇摇晃晃。 张小南刚才一直闭眼,受的惊吓少许多,比他们镇定。弥珍和马丁已经回文具袋,他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经历的诡异事件恍然如梦,他们不想重提,甚至不想说话。 一行人安静地下楼,下意识地扶稳楼梯的栏杆。 平面图所示,这栋楼的地下电子房入口在一楼尽头。杜一云凭着记忆,强作镇定地带领大家。 兔子和白羽并肩而行。前者紧绷着脸蛋,习惯性摆出流露敌意的酷,留意四周;后者的表情愣愣的,暗自排空负面的情绪。 张小南和洛奇殿后。曾经面临死亡审视的洛奇仍心有余悸,警惕的时候分神。 他们战战兢兢,提防诡异重现。 经过一间间废弃的教室,走廊尽头确实有一扇上锁的门,贴着电压警告的标签。 这次张小南用【万能钥匙】开锁,为了保持安静。 门后是通往地下的楼梯,长而窄,黑暗紧裹。 “你们等一下。”说完,张小南进隔壁教室。 这时杜一云照亮楼梯,掂量容纳一个半人通过的楼道,不得不咬牙,继续领头。“你们要紧跟着我。” 张小南搬一张椅子回来,抵着门口,留下一条退路。 准备完毕,杜一云先迈下楼梯。 他们一个接一个步入黑暗,张小南想走在最后但被洛奇拉去前面。 “后面让老家伙守着吧。” 张小南不推辞,让他走最后。 渐行渐远,身后的逃生之门孤独地敞开。 来到底下的电工房,他们靠电筒照明,小心翼翼地绕开井然分布的电箱。 电工房与锅炉房之间,由一条羊肠通道衔接,两侧是水泥墙壁。偶然爬过一只老鼠,吓得兔子轻呼。 锅炉房的器械更占位置,一根根粗壮的圆柱体挡住视线。 白羽眼神一动,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含糊的声音,是人声。 电筒光芒齐刷刷地照射那个方向,可惜被器械遮挡。她好几次都没听错,杜一云相信她的听觉,于是带大家往那个方向去。 没想到白羽指引的方向,是墙上一条粗大的裂缝。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白羽神色笃定。 裂缝从墙根开裂至天花板,深度不明。 杜一云的电筒照射裂缝之中,可见粗糙的水泥、石砖、钢筋和岩石。洛奇见状脸色铁青,想起被困墙里的绝望情形。 好巧不巧,他们拿下背囊测试,身体使劲挤一挤的话,勉强能挤进裂缝通过。 “墙后面似乎有空间,黑洞洞的。”杜一云回望四人。 洛奇苦笑:“不一定从这里通过吧,我们找找其他入口?” 比起幽灵,狭窄、黑暗的环境给洛奇留下更深刻的阴影。 “好,我们先找一找。” 他们在裂缝附近分头找,无奈地发现锅炉房只有两处出入口。一处连接电工房,一处是向上的楼梯,通往某一栋楼。 并没有入口通往裂缝后面的空间。 “证明后面是一个独立空间。”张小南的话迫使他们面对现实。 杜一云再次检查裂缝,“裂缝里没有钢筋冒出来,比较安全,我们一个个进去。我先来。” 他坐言起行,把背囊放一边,率先侧身挤进裂缝。“一个人通过没问题。” 第二个挤进去的是兔子,她二话不说,酷酷地侧身挤。她身形单薄,比杜一云挤得轻松。 接着是白羽和张小南,洛奇殿后。 他们碎步挪动,如果动作太大,后背会遭到粗糙的墙体摩擦,疼得很。 洛奇再度面对紧迫的墙体,石砖颗粒清晰可见,空气宛如瓶底的沉淀物,沉闷浑浊。 他的拳头捏得充血,闭眼走片刻决定睁眼,鼓起勇气面对阴影。 前头的杜一云边挪动,边看前方和注意脚下,他不能低头只能尽量目光下移。 走到一半,他发现对面的墙体下面画了东西,于是扭动手腕让电筒照亮下面。 “你们等会在我这个位置看看,下面的是不是画?” “啊?” “你们等会就看见了,在下面。” 杜一云挪前去,第二个兔子挪过来,目光下移。“咦?这么幼稚的画功是小孩子画的吧?” “小孩子?”旁边的白羽疑惑不解。 “哪来的小孩子?” 霎时鸦雀无声。 兔子面露惊惶,“我们不是在泳池旁边见过吗?黑色小人,身高就是小孩子那样。” “先不管,继续走。”张小南沉声催促。 那头杜一云闷声答应,继续前挪。接近出口,他慢慢地抬起电筒,灯光打在丝丝缕缕的雾上。 “我靠,有雾!我们赶紧手拉手,有雾!” “中间的抓住电筒。” 一个抓一个,慢慢地挪出裂缝,被朦胧的雾气笼罩。 雾不算浓,煞白的灯光穿透雾气,胡乱照射,可见四周由高耸的天然岩石组成,对面有黑森森的通道入口。 他们与入口之间隔着幽深的沟壑,仅有一条吊桥通行。 张小南照射上方,不由得震惊。 对面的建筑由棱角分明的几何玻璃建成,高度看不到尽头。 “结构不对,我们来到的地下没这么深。” 话音刚落,小铜铃预警,他蓦然一悚。 定睛细看,他发现面前竖着许多透明的几何玻璃,待灯光照射才微微反光,使得自己能发现。 “声音来自对面。” 听得入神的白羽不禁上前一步,穿过透明的玻璃。 转眼,她不见踪影。 269、此地静谧疯狂(十七) 罗沃高中。 孤零零的光束穿透黑暗,乔安娜的鞋跟敲响地板。 咯—— 咯—— 走廊回荡她的脚步声。 灯光照射前方黑洞洞的门口,沾光芒的门牌写着“音乐俱乐部”。 女人的第六感异常敏锐,她抗拒进入那个教室。明明探知欲旺盛,但是一接近音乐俱乐部,抗拒感捏灭探知欲。 她很不想进去。 突然,背后似有锐利的视线紧贴而来,慌乱散射凉意,令她僵直着不敢动。 毕竟她是有经验的记者,胆子也大,她按捺心慌意乱,机械地回头。 身后的走廊空无人影。 她还不能松一口气,直视俱乐部的门口犹豫几秒,迈步走去。 她没走进去,只是在门边照亮俱乐部,光束慢慢扫过每一处。 这里也遭到翻箱倒柜的洗劫,桌椅和抽屉东倒西歪,乐谱遍地散落。她注意到,里面一件乐器也没有。 光束移到半人高的柜子,她觉得不可思议。 太奇怪了,乐器全被没收,那东西居然还在。 第六感警告她别进去,进退维谷的她愣在门口。就在她退出去半步的时候,后脑勺突然剧痛。 接着两眼一黑。 雾里,震惊的四人几乎也两眼一黑。 白羽不见了,在他们眼前不见了。 “白、白……” 一抹急速坠落的黑影打断念叨的兔子。 砰一声巨响,有人在他们面前摔开花。 四道光束纷纷照亮前面的地面——那人的毛衣外套被血染红,脸着地,身下的血绽放成张牙舞爪的彼岸花。 “白……姐姐……?” 张小南拉住想冲过去的兔子。“没看见前面有许多玻璃吗?别过去!” 她瞪着水光颤动的眸子,嘴唇发抖。“什么……玻璃?我没看见啊!” 杜一云和洛奇也惊异,问哪里有玻璃。 张小南心一沉,明白只有自己看到这些几何玻璃。“我看到前面竖着很多透明的玻璃,形状不规则,我以为你们也看到。” 这话不假,他以前看到的都是雾气类型,看到固体是第一次,所以他以为玻璃真实存在。 “我们没看到。” 洛奇低沉的语气触动兔子的内心,她想起不知来龙去脉的家人,颤抖着抹眼角。 “白、白姐姐真的死了?” “那件衣服,是她吧。” 兔子咬紧牙,想尖叫却尖叫不出,想放声哭也哭不出。 只有战栗挟裹。 心有余悸的杜一云没心思探究他的眼睛,提议试探那些玻璃的作用。 随后,张小南捡起一颗石子,随便朝一块玻璃扔去。 他们看见石子凭空消失。 等了好一会儿,杜一云喊了声哎哟。他摸摸后脑勺,听见石子滚落地的声音。 见鬼似的四人,眼睁睁看着石子在地面滚动。 “石子都长一个样子,不一定是那颗吧。”杜一云明显底气不足。 张小南观察透明玻璃的排列,发现虽然杂乱但不密集,有路可绕。“这次我领头吧,你们在后面扯着衣尾跟我走。” 就在他平移到杜一云前面的时候,所有人的手机响了。 【触发主线任务:销毁黑胶唱片《昏厥交响曲》。】 【完成主线任务并有用户生还,视为通关,否则全员永远留在副本,并为各自的城市增加相应的负值。】 “终于出现主线任务了!唱片该不会就在对面吧?真特么及时!”杜一云骂骂咧咧地收好手机。 完成就能回去,兔子咬紧下唇。 为首的张小南边绕开边提示玻璃所在:“绕开十点钟方向,同时注意身后的四点钟方向。保持直线队形,别歪了。” 此时此刻的张小南异常冷静,一如闭眼在黑暗中倾听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 队伍中间的杜一云和兔子万分小心谨慎,他们其中一个走歪会连累后面。熬到现在,团灭很不应当。 经过白羽的尸体时隐约看见地面洒有碎肉,他们不忍细看,回避那个视角。 过了数分钟,他们终于来到简陋的吊桥前,宽度仅容单人行走。 洛奇照射底下的沟壑,奈何光束够不着尽头,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底下涌出阴冷的空气,杜一云的腿开始抖,他有点恐高。他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张小南,对面有没有玻璃?” “有几块,数量比这边少多了。” “桥上呢?” “没有。” “那、那就逐个过去,然后等人齐。” 张小南先踩一脚吊桥的木板测试,结果发现挺结实,缺点是桥会随行走时摇晃。 “各位,我先过去。” 他抓紧两侧的麻绳扶手,后面的三人为他打光。第一步轻轻踏上去,桥便开始微晃。 他不看底下的深渊,一步一步前进。速度慢,桥摇晃得也慢,不过刮起的微风阴冷如霜,他脚底生寒。 当他安全到达对面,兔子接着扶稳两侧。 她深呼吸寒凉的空气,硬着头皮,昂首挺胸地上桥。 “我不怕,我不可以怕……” 她嘀嘀咕咕地慢慢走,目不斜视盯着对岸。 轮到杜一云,他的双腿软绵绵,咬着牙上前。就算踩着木板,悬空的吊桥轻晃跟踩在空中没两样。 “桥很稳,没事的。”对面的兔子给他打气。 他反而觉得丢脸极了,后脚迅速踏上,身体随着桥摇晃。 为了不让女人小觑,他把心一横,加快速度向前。 吊桥随之摇晃加剧,他的五脏六腑要晃出去似的。偏偏这个时候,背后腾升瘆人的寒意。 他看见对面两人大吃一惊。 心拔凉的他机械地回头,白纸般的脸率先闯入眼帘,枯黄的头发挂在两侧。 身后的女人扭曲成非常人的姿势,头猛地凑过来。 “啊!!!” 杜一云大喊大叫地冲去对面,哪管魂要摇晃出体外,他不敢停下,跌跌撞撞地跑到对面。 下桥后,他特意回望,不料女鬼已经消失。他蹲在边上大口喘气,手不停地发抖,全身乏力虚浮。 剩下洛奇没过来,张小南忙喊他赶紧上桥。 洛奇不敢耽搁,握紧麻绳等吊桥的摇晃减缓。片刻,他走上吊桥。 没走多远,发生更奇怪的状况。 好几个姿势各异的女人悬浮包围洛奇,有一个在他身后,有的在吊桥外,有一个堵在他前面。 她们平坦的脸没有五官。 270、此地静谧疯狂(十八) 群芳簇拥,悬浮的女鬼凑近洛奇。 急中生智的兔子捡石头扔中桥上的女鬼,那个女鬼停滞一秒。 这一秒,张小南和洛奇同时行动。前者带来浓烈的咸鱼味,后者飞快地洒【圣水】。 臭味使群芳一哄而散,洛奇趁机跑过来。 速度一快,吊桥成了摇摇晃晃的秋千,洛奇有种即将甩出去的错觉。 桥口处,张小南伸手拉住洛奇过来。 脚底终于踏实,洛奇脱口而出一句“艹”,然后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刚才差点魂儿飞。 虚脱般的兔子踉跄一步,腿软得想跪。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些女鬼的衣着?” “没!”三人异口同声。 张小南早有预料,“她们穿着露脐短袖和超短裙,拉拉队的服饰。” 兔子全身一震,略有嫌弃。“她们有份欺负安迪吧,不然怎么会死了呢。” “别念叨了,保不准等会她们又出现,我们赶紧进去完成任务吧。”杜一云心急如焚又惊魂未定,不想再遇到那些鬼东西。 白羽死前说过这边有声音,重整旗鼓的四人紧挨一团,警惕地进入建筑物的入口。 张小南戴上【夜视墨镜】。 穿过黑洞洞的入口,四道光束窥视黑暗的冰山一角。 【夜视墨镜】没有限制他的真理之眼,他仍能看见空中漂浮一个个透明的立方体筑够成稳固的几何体,但这些立方体不完整,残缺。 原因是眼前的空间纵横交错,杂乱无章。 这是一个复刻的教学楼。 眼熟的走廊从他们的脚下延伸到天花板,“c”字形;其他走廊无规则延伸,有些横贯别的走廊,有些从左边的墙横展到右边的墙…… 最奇特的是一众教室。 它们看似随意漂浮,实则处于透明的立方体框架之内。但所有教室被拆分然后乱拼凑,比如一半是卫生间的间隔,一半是教室的桌椅。 又如一半是室内篮球场,一半是实验室,没有天花板。 他们最近的是阅览室的三角体角落,一列书籍安静地留在书架上。 张小南直觉认为,透明的立方体和外面的透明玻璃作用不一样,立方体是一种结构。 旁边三人被堪比科幻电影的场景惊呆,乱糟糟的布局眼花缭乱,他们不禁自问怎么找《昏厥交响曲》。 加上一进来,他们的内心涌现强烈的憎恨,看队友的脸觉得面目可憎。 发现情绪不对劲,他们纷纷压制莫名的憎恨,杜一云干脆一巴掌拍醒自己。 “张小南,这里有玻璃吗?” “没有,不过有别的东西,暂时不清楚有没有害。” “上面有一个出入口。”洛奇压低声线。他微弱的灯光末端照亮天花板的出入口,黑洞洞的。 他们脚下通向天花板的走廊连接那出入口。 总归要踏出一步,他们战战兢兢地沿着走廊走,但愿重力跟走廊一样发生改变。 他们放慢脚步,边走边照射四周,寻找《昏厥交响曲》。 兔子的光芒不经意扫过卫生间的镜子,她纳闷自己跟卫生间有缘,撇着嘴多瞧一眼。 旋即,余光的镜子有些不同,她狐疑地转头,灯光再度回到镜面。 镜里堆满密密麻麻的白脸。 镜面仿佛荡漾一层水波,扭曲每一张白脸,使得看起来它们在笑。 她又腾起憎恨之感,异常憎恶那些脸孔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心慌地甩脑袋,屏着呼吸移开灯光,假装看不见。 奇怪,她想不起那些白脸的相貌。算了,想不起更好。 “这里的教室太多了,我想我们要稍微分开一点找。”尽管洛奇明白不能分散,但是在这种场景找一件物品必须分头行动。 “这样吧,我们不能离开彼此五米之外,从局部找起。” 旁边悬浮高低不一的拼凑教室,张小南和洛奇一跃而上,攀爬教室边缘的石砖。 兔子和杜一云跳去另一个教室。 张小南和洛奇费力地爬上来,喘口气便开始找。教室的黑板写上寥寥几句,反而惹人在意,尤其是写了中文。 张小南扶着讲台看黑板的内容。 靠左上角的位置写着:scp—2000。 他看不懂代表的含义,心想属于哪一种暗号。 右下角的中文是:我不像水会发出声音;我只有人根本听不懂的光亮……但我要照拂人类,直到世界末日…… 两处内容南辕北辙,他一头雾水。 不过这段话用中文写,显然是给用户看的。至于那串英文和数字,组合形式比较像文档命名。 不晓得跟任务有没有关系,他打开闪光灯拍下来。 “有什么发现?”洛奇小跑过来。 “一些意义不明的留言,可能是密码。” “这个时代,需要密码开启的大多是保险箱,而有保险箱的地方是办公室,我们一路找过去。” 张小南回望一眼黑板的两处留言,竟然看见它们逐渐消失,剩下干净的黑板。他又惊又疑,愈发肯定留言专门针对用户。 既然是提示,为什么不通过手机发布? 在场景中直接写提示,他头一次遇到。 跳回走廊,他扫视四周漂浮的教室,发现他和洛奇搜的、兔子和杜一云搜的教室离这条走廊最近。 “张小南,快过来!”跳去另一间教室的杜一云催促,因为就他一个留在走廊。 张小南收敛心神,跳去旁边的教室,然后再跳去另一个;他们靠跳来跳去或者攀爬移动。 他们聚集在广播室和办公室拼凑之地,研究保险箱的密码。黑板提示的英文数字对不上,杜一云急得抓耳挠腮。 “靠,剪线钳在背囊,留在外面了!” “直接砸呢?” “能砸坏就不叫保险箱。” “我们找一下抽屉,应该有密码提示。”张小南一拉开办公桌的抽屉,灯光打在浮现的脸上。 啪,他不假思索地关抽屉,憎恨的苗头又冒出来。 “喂。” 耳畔处突然有人说话,他猛地回头看队友。 队友都聚在保险箱旁。 “你们刚才谁在我耳边说话?” 三人面面相觑。“我们没有走开过,没说过话。” 271、此地静谧疯狂(十九) “混账……” 四人抿紧嘴对视,粗鲁的骂声不属于他们四个。 “贱/货!” 心底勾起抑制的憎恨。 他们眼前蓦地一片暗红。对面的队友满脸暗沉的红光,黑得深沉的眼珠和头发鬼气森森。 一眨眼,面前的半个办公室被哈哈镜照射般,桌椅、保险柜等等物品变形,包括墙壁和地板。 如被不小心擦花的油画,混淆一团的颜料扭曲画面。 不但张小南,连同其他人也眼睛疼。 他赶紧摘下【夜视墨镜】,瞥见其他漂浮的教室同样变形,远看似蒙上一层磨砂玻璃。 “不检点的碧池!” 恶狠狠的咒骂随之钻到耳朵,成了尖锐的针头刺痛神经,刺痛内心。 “都怪你,损害学校的声誉!” “带着你的野种滚远点!” 咒骂声潮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声一声撞击理智。 恍惚间,模糊的视野内出现指指点点的人群,他们的面容随着扭曲的四周变形。 搓成椭圆的脑袋拥有细长的双眼,却以鼻子为中心形成小型漩涡,漩涡中心是无底的黑洞。 无数蚯蚓般歪扭细长的眼睛俯视自己,吐出当头劈来的恶毒咒骂。 “不干净的女人,你怎么不去死!” “脑子被蛆虫吃掉的蠢货,活该肚子多长一块肉!我想那块肉将来跟你一样蠢!” 不堪入耳的咒骂全然落在自己身上,眼里暗红的色调激发原始的暴戾,张小南近乎窒息。 那些神憎鬼厌的人指着自己,每一个手指头彰显其主人多么粗鲁无礼。 他们恣意指责,宣泄咒骂;没想到他们正逼近,离自己越来越近,骂声越来越响亮。 他们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无数手指指着自己。 是自己影响了学校的声誉,是自己活该被人骗。 特么…… 他忍耐着暴力和对骂的冲动,握紧拳头的手背突现青筋。 墙上的窗户流下红色的液体,歪歪扭扭,百千条蚯蚓蠕动似的,又似是血,诱发对血腥的渴望。 旁边就有活人,要血轻易而举。 不如拿他们泄愤,他们的血也是这种颜色吧…… 险恶的念头萌芽,被张小南第一时间否决。 “闭嘴!闭嘴!” 他看见旁边瑟瑟发抖的兔子抱着头,瞪圆的双眼泪光潋滟,眉心和鼻梁却紧皱,狰狞又充斥憎恨。 她抓头发的手指用力地曲起,发间出现淡红的头皮,缠绕手指的发丝掉落一两根。 她的嘴唇簌簌抖动,嘀咕着什么。张小南挨过去才听清,她不停念叨:“别再逼我……别再逼我……”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心动魄,竟是杜一云摔破墙上的窗户,满身杀气。 头痛欲裂的张小南深知不妙,当下适合使用的只有臭袜子。 一阵浓烈的咸鱼味发散,然而咒骂声并未因此停止,影影绰绰的指责人群还在。 完了。 他马上想到这是潜意识攻击。 “想活命就跟我马上离开这里!听见没!”他按着太阳穴大喝,试图掩盖一浪接一浪的咒骂。 兔子依然抓头发念叨,完全陷入自我保护与自我怀疑的漩涡,听不进其他声音。 张小南抽她一巴掌,把她打懵。 “别再哭哭啼啼沉沦过去,要活命就离开这里!” 她摸着火辣辣的半张脸,愣愣地点头。 自控能力较强的洛奇听进他的话,拉起浑浑噩噩的兔子。 而杜一云目露凶光,一动不动地站着,猜不透他还想干嘛。 “杜一云?” 张小南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成抽象画的场景令他晕眩。 忽而杜一云狠狠地拍自己的脑袋,“玛德,那些声音一直叨逼叨逼,烦死了!” 张小南悄然松一口气,庆幸他还没失去理智。“这种情况下很难找一张唱片,我们出去再打算。” “嗯。” 他烦躁地应一声。 原本是矩形的地砖遭到模糊处理,边缘的界限不太清晰。他们捂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探索地板边缘。 兔子戴上棉花塞耳朵,稍微减轻烦躁和憎恶感。 四周非暗红即黑,无形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覆来,他们喘不过气。 跌跌撞撞地跳回到走廊,目眩的洛奇照射天花板的出入口。“我们去那个出口看看,彻底摸清情况才好做打算。” 杜一云刚想开口,忽见光照范围跑过一个小黑影,他猛地指向。 “是泳池那个黑影!” 暗红、变形的环境中,活动且清晰的黑色物体非常显眼,他们一眼就望见。 四岁小孩身高的小黑影灵活地跳来跳去,然后跑来他们身处的走廊。它没有跑来,而是往天花板的出入口跑去。 四人眼睁睁地望着它跑出去。 可惜四周奇异的景象和咒骂仍在,似乎不是因为它而触发。 “会不会有诈?”兔子大声地问。 “去看看,赌一把。” 他们踉跄地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上升处,发现重力方向居然没有改变,脚底牢牢贴近地板。 兔子和洛奇回头望,吃惊自己背向下面的走廊和各教室。 杜一云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背后刮过冷风。 一马当先的张小南跑到黑洞洞的出入口前,探头窥视外面。 “咦?”他疑惑的轻呼。 当杜一云跑到来,剩下洛奇和兔子奔跑。 猝不及防间,充满恶意的阴冷贴近两人的后背。 兔子不敢做声,看向洛奇。 “继续跑。”他咬紧牙关压低声线。 两人硬着头皮向前冲,看见张小南和杜一云露出吃惊乃至惊恐的表情。 “你们快点!” 他们拼尽吃/奶之力狂奔,背后的阴寒如同冷冰冰的死人手,拂过后脑勺。 稍慢的兔子瞥见些许长长的发丝飘在眼角,她心下一沉。 那不是自己的头发,她明明是短发! 背了一块厚厚的寒冰般,她不知不觉慢下来。然而看着张小南和杜一云的视线方向,面无血色的她低头看。 双脚悬空。 眼角旁边,又多了许多什么。 她意识到怎么回事。 “不啊——” 惨叫划破静谧,随即响起残忍的扭断声。 “啊——救命——啊——” 此时此刻,空中漂浮十个姿势畸形的女人。 272、此地静谧疯狂(二十) “死……又死……” 空中的兔子已不成人样,堪比马戏团的软骨人。可怕的是她还没死透,曲成一团的身体微微抽搐。 之前凄厉的惨叫犹在耳边。 “不……我不想死!” 魂不附体的杜一云一个趔趄后退,撞到后面的人。霎时他如惊弓之鸟弹起,“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跑过来的洛奇用力推他出去,被他撞上的张小南则拉他出去。 三人来到昏黑的世界。 一脱离暗红的空间,如获大赦的杜一云马上跪下来,抖如筛糠,双腿软得没知觉。 同样惊魂未定的洛奇心脏狂跳,双手抖得差点拿不稳电筒。但眼前的场景令他如坠冰窖,强行冷却心慌意乱。 他回头,惊觉建筑物的出入口消失无踪。 “快起来,这里未必安全!”张小南吃力拉杜一云起来。 他的头脑顿时嗡嗡作响,任由张小南拉扯。眼前昏黑,他浑浑噩噩地环顾四周。 笔直的走廊,满地纸张垃圾;通过敞开的门,他看见里面有整齐、蒙尘的桌椅。 “这……这是哪?” “不知道,跟之前的教学楼布局不太一样。”张小南擦拭脸上的冷汗,一直紧绷的神经如弦上箭。 他望走廊上尽头的窗外,望见隔壁楼的楼身,判断己方身处二楼以上楼层。 正当他们决定搜索,清脆的童音猝不及防。 “你好。” 三人蓦然一惊,纷纷打开电筒照射。不多时光束汇聚,落在前方不远处。 又是那个小黑影! 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它浑身漆黑,尽管光线落在身上,全身依旧是黑色,看不出它有没有厚度。 从正面看,它像一个纸片人,没有影子。 “你是谁?” 小黑影保持站立的姿势,一言不发。 大气不敢出的洛奇握紧电筒,慢慢地挪开脚步,伸头探脑地看它的侧面。 不料,他看到的依然是正面,仿佛小黑影转过身看来。他不信邪,飞快地转回正面。 这一次,他似乎看到小黑影没动。 “小张,它刚才有转身吗?” “没吧。” 杜一云可没耐心试探,手足无措地朝它扔去一个道具——道具穿过小黑影,啪嗒作响地落地。 张小南和洛奇难以置信。 杜一云又跪了,歇斯底里大吼:“你到底想干嘛!要杀要宰赶紧的,别再折磨我了!” 小黑影静静地伫立,黑色的脸可能扬起嘲笑,笑人类懦弱无能。不一会儿,它向后面的走廊跑去。 张小南和洛奇看清楚了,它根本没有转身。 “总觉得它想指引我们去哪。”张小南一瞥崩溃的杜一云,“任务还没完成,你不想一个人呆就跟来。” 洛奇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与张小南向小黑影跑的方向去。 一个人…… 他使劲地摇头,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小黑影指引的地方是楼梯口,他们面临上楼还是下楼的选择。 张小南的电筒光芒扫过上面的栏杆,反射熠熠寒光。 “上面有好几层,我们从上面找起吧。” 此时身后的玻璃窗,浮现数不清的脸孔目送。 楼上,他们还没上到楼梯口,便看见一行穿着制服的学生经过,拿着不同的乐器。 制服的肩膀有流苏,是拍立得合照上的乐队。 草木皆惊的杜一云紧挨着洛奇,而后三人看着他们走过去。 走在前面的张小南狐疑地跟上,洛奇低声提醒小心。 探出楼梯口的转角,他暗叹乐队再次消失,但某个教室门口躺着一个人。“那边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有人? “你……你……你确定是人?” “好歹幽灵不会躺在地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离那人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觉得眼熟。张小南大步流星上前,随即大吃一惊,连忙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 “乔安娜,醒醒!”他顾不得怜香惜玉,拍她的脸。 站在旁边的杜一云瞪着眼睛审视乔安娜的每一处,突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 “她……她……大衣……头发……”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洛奇摸不着头脑。 杜一云瞪着洛奇,眼里写满恐惧。“你……你没发现吗!我们之前在走廊遇到的人影!” 扶着乔安娜脑袋的张小南思索片刻,才理解他的话。“你说走廊上的人影就是乔安娜?” “是!没错的,不会有错的!就是她!身形,大衣的长度,头发!她有问题!有问题!”他一边指着大吼,一边后退,徒然阴冷席卷。 走廊成了冰柜,寒气刺骨。 张小南和洛奇震惊于杜一云身后,而杜一云面如死灰地指着他们身后。 走廊两端各有一群脸色灰白的“人”,他们眼窝昏黑,有穿乐队制服、有穿青春靓丽的服饰、有穿端庄的职业套装…… 他们堵死了整条走廊。 “那、那边那个露脐装,有的眼熟?” “还有个抱着书本的中年人,我们见过。” “同学录!有些人在同学录出现过!” 旋即,双方鸦雀无声。 千百道视线逼视四个活人,不过他们没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四人。 “他们不让我们走。”张小南回望身后的教室,恍然大悟。他不假思索地拿出一只臭袜子,放在乔安娜的鼻子前。 “咳——” 等她被熏醒,张小南连忙收起臭袜子。 “乔安娜,为什么你在这?” 睁开眼睛的她看见张小南的脸孔,先是愣一会,回想在哪儿见过。 “你曾经采访我们关于湖泊的事。” 她猛然一个激灵,匆匆坐起来,却发现走廊一端站满面目可怕、死气沉沉的“人”。 “他们……” 当她转头,余光瞥见走廊的另一端同样站满“人”,她下意识地打哆嗦。“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你调查到线索才来高中的吧?你们不知道那些幽灵是谁?” 唱片店老板的话闪现于乔安娜的脑海,她顿时又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幽灵?难道他们是在意外中死去的师生?至于是什么意外我还没查出来。” 她的蓝眸流露疑惑,打量神色不安的三人。“倒是你们,为什么来罗沃高中?你们不是在印纳市的吗?” 273、此地静谧疯狂(二十一) “什么罗沃高中?我们不在多恩高中吗?”杜一云的思绪乱糟糟。 “多恩?”乔安娜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我们从地下建筑出来的时候,来到罗沃高中,两个高中通过地下建筑相连,不过是单向。” 张小南的解释让乔安娜直呼不可思议。 她才注意到少了两个妹子。“天啊,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洛奇打断她的惊叹:“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吧,这些幽灵堵着我们,肯定想我们做某件事。”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教室里。 “不!不要进去,我的感觉是不能进去!里面很不好。” 张小南也感觉不好,因为眼睛又隐隐作痛。教室内恍如荡漾轻轻晃动的水波,所有物品时而扭动,时而平静,暗藏汹涌。 看到讲台前面的乐谱支架,他了然是音乐教室。 桌椅东歪西倒,乐谱散落地,一件乐器都没有,除了矮柜上面的留声机。 机内留下一张黑胶唱片。 杜一云见状,迫不及待地走进去,拉不住他的两人只好也进教室。 顿时,强烈的念头霸占脑海,他们涌现将黑胶唱片据为己有的冲动,甚至想启动留声机播放唱片。 想听一听音乐多么美妙。 双手情不自禁地抬起。 拥有唱片等于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死鱼眼!” 弥珍的呼唤喊醒张小南,他猛然发现自己、洛奇和杜一云已经走到留声机前面,差一点就能触碰留声机。 黑胶唱片近在眼前。 洛奇和杜一云恍然未觉,流露热切渴望的眼神接近。 他毛骨悚然,抓住两人的后衣领拉开。 “醒醒!我们被操控了!” 木讷的两人保持伸手的姿势,不顾被扯衣服,硬是要触碰留声机。无奈之下,张小南用力拉开两人,然后手持平底锅。 留在门口的乔安娜惊得红唇微张,看着他一个接一个拍打。 洛奇清醒几分,迷迷糊糊地甩脑袋。 杜一云反而激烈抵抗,龇牙咧嘴地推开张小南,狂热扑向留声机。 一不做二不休,张小南搂着他的腰扑下来,压杜一云在桌上。 “洛奇,去掰碎黑胶唱片!” 闻言,洛奇又清醒几分,急忙搬起一张椅子直接砸留声机。 “不——不准——” 剧烈反抗的杜一云声嘶力竭,与砸留声机的声音响彻楼层。 寒冷的狂风吹刮走廊,头皮发麻的乔安娜望见堵走廊的人群脸部狰狞,是发怒和怨恨的表情。 她如梦方醒。 “快毁掉唱片!那些幽灵想逼我们带唱片出去!” 里面的张小南和洛奇恍然大悟,险些以为销毁唱片是为了平息幽灵的怨气,谁知他喵的是为了传播! “砸!快砸!” 洛奇高举椅子准备再砸,视线触及神秘的黑胶唱片瞬间,不忍的心理开始作祟。 它在哭泣,它在求情。 他开始心如刀割。 明明这是一张美好的唱片,记录人间最完美的音乐。 拥有它等于拥有全世界。 张小南见洛奇举着椅子不动,心感不妙。“洛奇,它在操控你别听它的!快砸!砸完我们就能回家了!” 洛奇的双手却软下来,表情如痴如醉。 同时,同学录里记载的快乐时光在洛奇的脑海闪现。 忽然高挑的人影冲进来,她举起椅子砸唱片。没多久,她惊骇不已,“不行,留声机坏了但唱片没坏!” 张小南咬牙切齿,呼唤马丁出来牵制近乎发狂的杜一云。 尽管马丁凭空现身,乔安娜也见怪不怪。 “怎么办?砸不坏。” “我试一试。” 他推开神志不清的洛奇,徒手拿起黑胶唱片。触碰唱片的刹那如遭雷击,一股寒气覆盖唱片表面。 硬着头皮拿起来,他看见黑胶唱片表面贴着一张小标签。 《s·s昏厥交响曲》。 他用力一掰,唱片居然硬如钢铁。 寻常的方法无法销毁。 看明白的乔安娜从课桌的抽屉找来圆珠笔,狠狠戳唱片——笔头烂了,唱片依然完好无损。 “嘻嘻嘻……” 被马丁压制的杜一云咧嘴怪笑,“伟大的昏厥永垂不朽,是我们的精神粮食,庸俗的你们无法玷污。” 张小南不理他,试着用平底锅砸。 噼啪。 听见唱片的表面碎了什么,两人没看出来。 “啊……” 乔安娜蓦地捂着腹部,艰难地转身,看见从背后偷袭之人。 “……李?” 红发青年神色呆滞,右手保持捅刀的姿势。 下一刻,平底锅拍去,昏头转向的青年跌跌撞撞。 张小南不客气地再踹一脚,踹他出教室外面,然后关门反锁。 “乔安娜你能不能支持住?” “可以,你快销毁!” 她脸蛋惨白,显得画了唇膏的嘴唇格外红艳。 这次他改用喷火吹风机烧唱片,塑料的焦味充斥教室。 教室外面响起惨烈的哀嚎,与杜一云和洛奇的悲鸣交织。 【完成主线任务:销毁黑胶唱片《昏厥交响曲》。】 【离开副本倒计时三十秒……】 “等会破系统,我要延迟离开时间!” 【已为用户咸鱼君延迟离开副本的时间。】 他二话不说地脱下外套,束着乔安娜的腰止血,继而背起她冲出教室,无视昏倒的青年。堵着走廊的幽灵无影无踪,他顺利地下楼。 “你的同伴……” “不用管他们,他们没事的。” 背上的乔安娜默了默,告诉他查到的信息作答谢。“罗沃高中曾经发生全校师生死亡的意外,李是幸存者。那个意外和罗沃高中的乐队有关,而提供乐队乐器的是一个富裕的组织。” “组织?昏厥这个词在多恩高中出现过。好了,乔安娜你别再说话了,休息下。” 她无力地笑了笑。 张小南跑过堆积落叶的校道,找到学校大门。 所幸,这个小镇有烟火和灯光,他把乔安娜放在某个亮灯的商店门边。 “乔安娜,”他目光炯炯,语气严肃:“多恩高中的地下有一座非人类建成的建筑,普通人去那会死,请你保守这个秘密。” 以乔安娜的个性,她痊愈后一定继续调查多恩和罗沃高中,不如提早告诉她真相。 “建筑里有什么?”她捂着腹部的伤口,忍着疼刨根问底。 “是复刻、分崩离析的多恩高中,也是亡灵的栖息之地。那是她仅存的归属,我们不该打扰。” 她? 乔安娜有些明悟。 “我必须离开了。” 张小南帮她敲响商店的门。 “你是个可靠的男人,谢谢。” 乔安娜的答谢随晚风送到他耳中。 274、异常数据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到出租屋。 黑暗包围,身体轻飘飘,似漂浮空中但动不了,脑里思绪烦杂。 【开始为用户咸鱼君消除异常的影响。】 冷冰冰的系统音提示完毕,柔和的白光笼罩自己。 如沐春风,宛如轻柔的羽毛拂过身体,脑海走马观花的记忆片段再勾不起烦躁的情绪,再无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无想拥有唱片的欲/望。 他一身轻松。 再睁开眼睛时,出租屋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随后是弥珍和马丁忧心忡忡的脸,接着挤入亚纳尔的苦瓜脸。 他的心境依旧平和。 “回来了。” 弥珍嘟着小嘴抱怨:“你只叫马丁帮忙不叫我,哼!偏心!” “男女授受不亲嘛,怕你吃亏。” “我呸!” 他笑着看向亚纳尔,独霸床的感觉非常愉悦。“嗨,亚纳尔,这次我先睡了,有点困——” 余音未尽,他被亚纳尔的怪力拉起来。 “睡什么睡,你……”亚纳尔转动怒气未消的碧眸,沉着脸松开他的领子。“好好休息吧,准备下周的活动。” “哟呵,转性让我休息了耶,月亮在白天升起了?” 亚纳尔不客气地送他一拳便不再理会他,屁颠屁颠地走进卫生间关门。 “他够高洗澡吗?” 弥珍冷不丁地吐槽一句。 现在仍是白天,身心疲惫的张小南很快就入睡,这个副本过于费神。 卫生间里,亚纳尔戴着贴额角的通讯器,凝神闭目,利用意念传递与某个程序员通讯。 “斯考克,《此地静谧疯狂》副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安排到多人普通副本?” 斯考克:“老大等会,我正在追查。” 片刻。 斯考克:“老大,《此地静谧疯狂》副本被人入侵,数据被篡改,出现一个……咦?漏洞被对方修复了。” “汇报清楚些。具体篡改了哪部分?出现过什么漏洞?” 斯考克:“是这样的。老大你也知道,一些对用户的脑电波影响强烈的副本经过你们测试,判定为封锁处理,《此地静谧疯狂》副本就是其中一个。” 亚纳尔略微意外,没有亲自测试过这个副本,因此不知道它的存在。但系统公布副本名的时候,他察觉编排系统被改动过。 斯考克继续汇报:“这个封锁在系统角落的副本被人悄悄地入侵,我猜,对方通过副本的数据入侵到编排系统,最后安排给特定的用户。” “和上次入侵《黑色诅咒》的骇客,是不是同一个?” 斯考克:“唔,那群地狱……不,骇客惯用的代码隐藏古老的希伯来文字构成的邪恶咒语,攻破我们的拉丁文组成的光明防火墙,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怎么说?” 斯考克:“呃,怎么说呢,就是普遍的人类现代的语法,没有蕴含咒语,不过语法很高明啊!这个人类很厉害啊,真想和对方交流……” “斯考克!” 斯考克:“噢,我查到对方入侵的时间了,是《黑色诅咒》出现异常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哎呀,真是天才啊……” “斯考克,嫌每个月的奖金太多吗?” 斯考克:“噢不不,您误会了,我在感叹这个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敢挑战天使领域的权威,真是太大胆了!” “够了,快告诉我对方改动了副本什么?” 亚纳尔有点烦躁,不认为人类能够轻易入侵地球app的副本,而且抓准地狱那群混蛋入侵的时机,恐怕对方一直监视着app。 到底对方是谁。 斯考克:“我看看……” 约过五分钟。 斯考克:“奇怪,对方大费周章,只改动两行代码,简直就是从沙海捡起两颗沙子,而且主动帮我们修复入侵的缺口,真是……咳,老大你怎么看?” “具体改了什么?是不是他们进入地下的时候?” 斯考克:“老大,你应该能看见呀?” 亚纳尔握紧粉拳,“看不到。自从他们穿过地下裂缝到罗沃高中期间,我看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地下建筑囊括多个维度,影响我的监视。” 斯考克:“这……难怪要封锁。可是老大,改动的代码被对方恢复原状了,我需要时间去找备份。” “好吧,能不能追踪入侵者的地址?” 斯考克:“需要些时间,我追踪到就马上汇报。” “嗯,这事先别告诉其他人,让我来处理。” 末了,亚纳尔泄气地睁开眼睛,拿下通讯器。 骇客只为了改动两行代码,难以置信。 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骇客居然是人类? 难道是某个下载了地球app的用户破解?不可能,服务器根本不在这个维度。 他深沉地叹气,开门出去。 “亚纳尔先生。”刘海遮眼的马丁走来,语气满是担忧。“请问是不是发生事情?” 他刻意用英语问。 亚纳尔一瞥戴耳机看黑猫的弥珍,淡定地回答没事。 马丁悻悻地低下头。“我感觉那个副本不对劲。” “你和弥珍看好那家伙就够了。” 他欲言又止,内心正鞭策自己要放开胸怀,不能老憋着心事。于是他鼓起勇气改口:“我和弥珍相信亚纳尔先生,我认为顾问先生也是。” 亚纳尔紧绷的神色逐渐缓和。 “我知道。”说完,他脱鞋爬上/床盘坐,坐着坐着,他垂着脑袋睡着了。 监控这个副本也消耗他非常多精神力。 下午四点。 张小南伸懒腰起来,烦恼一件事: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窗外的天色昏昏沉沉,雾霾没有散过的时候。 亚纳尔比他能睡,仍保持盘腿坐的姿势。张小南戳一戳他的胳膊,后者没反应。 他摸摸下巴,从背包找出一叠便利贴。 嘿嘿嘿。 趁亚纳尔熟睡,他用手机上网查资料,无比在意黑板写的两个内容。 两个内容跟副本没有一毛钱关系,却是专门写给用户看,他解谜的欲/望熊熊燃烧。 首先搜索scp—2000。 他输入词条搜索,半秒后,手机浏览器弹出杂乱的内容,既有含“20”的电话号码,也有含“scp”的单词或者公司名称。 “这哪跟哪?” 275、留下的线索 翻了几页,没有scp—2000相关的信息。 他寻思是不是不可说的机密文件。 不对,要真是机密文件,对方等于白写,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这些用户当骇客。 他试着用九宫格输入“scp”,得到的词语只是“刹车片”、“是不是”等无聊词语。 接着又试用笔画输入法,发现键位不对。 拇指在键盘徘徊片刻,他退出浏览器想用词霸查单词,目光忽而落在“接口”app的图标上。 他鬼使神差地点击开启,好奇能不能通过阴间查出。 “接口”一开启,手机界面的颜色变深。浏览器的图标换成骷髅头,名为鬼域浏览器。 深色调散发阴沉的气质,寒意穿透屏幕直抵使用者的指尖。深灰色的骷髅头龇牙,黑洞洞的眼眶安静地与他对视。 当指尖点击骷髅头,居然触发动画——骷髅头张开嘴,似在笑。 动画一闪而过,浏览器首页是鬼域搜搜,同样有个深灰色的骷髅头在搜索栏上面。 张小南输入scp—2000。 网页弹出的前几条搜索结果与之直接相关,第一条是鬼域百科的介绍。 他更加好奇为什么只准阴间收录。 仔细浏览一遍百科后,他觉得很扯,产生与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别扭感。 百科记录,scp—2000是名为scp基金会组织的其中一份文件,记载一件匪夷所思的设施。 为了防止世界末日来临,人类走向灭绝或者近乎灭绝,这个组织制造五十万台人类复制器,每天能生产十万名生长发育无异常的人类,并配有人类基因组的电脑记忆库。 然而这设施不只是复制人类而已,基因库能重建也能任意创建崭新又独特的基因组。 看到这,他突然想吐。 百科表示,该设施已经启用过,但无人知晓,除了——后面的字打了马赛克。 百科注明scp基金会是虚拟的小说网站,里面的文章出自不同作者的手笔。 他纳闷下面的幽灵闲得蛋疼。 吐槽归吐槽,身体倒是诚实,他好奇浏览这个小说网站,发现文章上万篇,顿时退出去。 对方特意提示scp—2000一篇,证明重点集中于此,他没必要看上万篇文章。 此文的重点是世界末日、人类复制器和创建基因,他托着腮凝望窗外的雾霾,想起莫名其妙的臭花。 当下接近世界末日了吧。 还有第二条提示,他找回相册,然后在鬼域搜索输入一段文字:我不像水会发出声音;我只有人根本听不懂的光亮……但我要照拂人类,直到世界末日…… 搜索结果转眼弹出。 来自一出老外的戏剧,名为《青鸟》的最终一幕,念白者叫光神。 为了理解这段话,他乖乖地看完整本戏剧,幸好篇幅并不长。 这是一本适合弥珍看的戏剧。 如果两条提示有关联,他准备抓破脑袋——一篇是虚拟的科幻小说,一出是低龄戏剧,伤透脑筋。 他坚信两条提示是写给用户看的,而巧合的是,因为这个副本,职业技能真理之眼升到中级。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坐着熟睡的亚纳尔,随即排除亚纳尔故意安排的念头。 既然是提示,他首先得稍微相信提示的内容。 关闭“接口”后,他跳转到手机版的思维导图,罗列线索,对比现实。 “马丁,”他轻声呼唤坐在墙角的马丁,后者抬头看来。“你听过光神的说法吗?” 马丁思索片刻,看向垂头熟睡的亚纳尔。“是光明神的意思吗?亚纳尔先生算是光明神,如果划分等级,他就是光明使者。” 张小南一瞅亚纳尔,眉头深锁地记录下来。 到五点,弥珍准时摘下耳机。“做饭了,怎么小菜鸡还没醒。咦?” 话音刚落,亚纳尔慢慢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刮躁的弥珍。 一时间,弥珍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 “小菜鸡长胡子了,哈哈哈……” 马丁装作看不见,迅速飘进厨房。 亚纳尔满头问号,忽觉嘴边痒痒的,一摸便摸到薄薄的纸。他连忙摘下来,看见两张精心撕过的便条。 “张!小!南!” “啊——” 数分钟后。 厨房响起洗菜的声音,比厅里和谐。 “当帅哥很痛苦的,我除了脸好看就一无是处,你不出破颜拳我们还是朋友。”他揉揉红了的脸庞。 “谁让你干无聊的事。” “噢,你忧郁的眼神、打结的眉心,都掩不住你的烦恼。我除了能逗你开心还能倾听你的烦恼,诉说吧朋友。” 他把耳朵凑过去。 “哼。”亚纳尔环手抱胸,严肃皱眉的表情十分老成。 见他拒绝诉说,张小南旁击侧敲:“今天下的那个副本很特别,居然能强行制造记忆,也算是普通程度?” 亚纳尔一瞥,“既然你通关,证明你的精神力比同队强。” “那地下的建筑也是普通程度?我不信。” 他发现亚纳尔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游移不定,于是再下一城:“建筑里的东西这么恐怖,属于地狱级别了吧?” 居然不看自己一眼,拳头却握紧,他抑制什么? “亚纳尔,这个副本是不是出了问题?你老憋着不告诉我,推我进火坑哦。” “不是!”亚纳尔忍不住低喝,随即收敛恼火。“我尽量,不让你死。” “尽量?” 亚纳尔偏过头去,“这是我最大限度的承诺。” 张小南无奈地挠下巴,“其实我开玩笑而已,你不用太严肃。” “我不是开玩笑。活动开启前你别再下副本了,为活动养精蓄锐。” 说完,他闭目养神不再做声。 张小南解锁手机屏幕,在思维导图上删除地狱势力入侵的推测。 如果又有地狱势力入侵,亚纳尔不会闭口不谈,同时排除是亚纳尔给出提示的可能性。 既非天使,又非地狱势力,只剩下一方。 不会吧,有这么大能耐吗。 或者是天使程序员的提示呢。 抓破脑袋的他快要秃头了。 ————————彩蛋———————— 电视机的黑白画面发出幽幽的光线,照亮倒在电视机前的人。 一抹黑色闪过,乌黑的头发几乎占据画面。 旋即,一双煞白的手缓缓伸出电视机。 276、七日·死(一) 白驹过隙。 12月31日晚上九点,地球app弹出一条通知。 外面的年轻人聚集一起准备午夜倒数,出租屋里的张小南关注着app的动态。 “元旦活动在即,现发布1月1日当天进入活动的时间。1月1日上午九点至九点半,请参与活动的用户到活动页面的底部点击‘我要报名’,然后按照系统提示进行操作,九点半后不再接受报名,十点统一进入副本,请有意参加的用户切勿错过报名时间。” 等张小南念完,弥珍跃跃欲试。“活动终于要来了,到时我伪装成用户现身,可以吧?可以吧?” “先看副本的情况。” “切,大人就是喜欢瞻前顾后。”她百无聊赖地托腮飘浮。 张小南无奈地耸肩,跳转到“超级咸鱼队”的群聊。 大家的能量值已经达标,正在讨论调闹钟的问题。 史蒂夫:提醒大家一句,找原材料固然重要,但性命更加重要,千万别因为原材料死掉。 霍霍霍:还有别忘了做通关任务。 咸鱼君:get√明天进入副本后,如果分在不同的地方,先简单了解场景信息再联系。一般来说,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危险。 光头就变强:明白了! 葡萄子:紧张(。﹏。) 韩霜子:大家加油! 一夜无梦。 翌日九点,整理好文具袋的张小南点击报名。 这次除了穿身上的背心、别在兜里的琦玉徽章、两张恶灵卡,还带上【冷静喷雾】、【平底锅】、【喷火吹风机】、【死神的镰刀】、【无限充电宝】、【万能钥匙】、臭袜子、小铜铃,和之前新抽到的【石眼胸针】、【杰保仑帐篷】。 【恭喜用户咸鱼君报名成功!现跳转指南针小程序的页面,请勿刷新……】 【请用户咸鱼君手动添加小程序到地球app的收藏夹。】 他一一照办。 小程序的界面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指南针,别无其他特殊功能。 指针暂时没有转动。 趁还有时间,他去群聊提醒其他人及时报名。 九点半刚过,报名的按钮变成灰色,无法点击。 盘腿坐的亚纳尔闪过忧色,“小心提防地狱势力,虽然近段时间他们没有闹事,但不代表他们放弃。” “收到,还有什么叮嘱吗?” “活着回来。” 忧虑集结亚纳尔深锁的眉心,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不安。 九点五十分,系统提示张小南扫描奇点进入中转站。 转眼,黑暗空间降临。 【欢迎用户咸鱼君进入元旦活动副本,报名用户共53人,现验证用户咸鱼君的能量值。】 【检测用户咸鱼君的能量值达25000,允许进入元旦活动副本。】 【元旦活动副本“七日·死”即将开启,此次副本的时间比例调整为:副本一天等于现实世界一小时。】 【活动期间,死亡的用户非真实死亡,无需消耗复活卡复活,但禁止二次进入活动。另:系统随时发布支线任务,请用户咸鱼君时刻关注。】 【本次活动结算:一,按照用户的生存时长发布能量值。若用户中途死亡且没完成支线任务,只获得能量值结算,每存活一小时奖励100能量值;二,若用户成功通关,可获得生存时长能量值、活动奖励能量值以及抽取特殊道具一份、普通道具一份。】 【另:活动期间,支线任务通过居民发布,用户可任意接受。每个支线任务奖励的能量值视难度而定,任务中有几率隐藏道具。】 【存活并完成已接受的任务即可通关。】 【由于用户咸鱼君是顾问职业,个人增加5%防御。】 【现发放零钱包,请用户咸鱼君及时接收。传送倒计时七分钟零八秒……】 张小南安静地等待传送,暗叹这次活动的奖励非常丰富。不多时,一只比巴掌小些的零钱包悬浮半空,缓缓地下降。 他摊开手掌接住。 剩余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归零,黑暗空间消失,眼前出现陌生的客厅。 淡黄的灯光来自饭厅,不到十平方米的客厅与饭厅仅仅隔着一道拉式玻璃门。家具非白即黄褐,与灯光辉映,充满温馨的气氛。 “这种风格……” 他低头,看见脚边放置一张被炉。 果然是十一区,难为老王了。 被炉前面的电视机自动亮了,先是出现黑白雪花。 没多久,黑白雪花变幻成闪烁的光点,慢慢地汇聚成一团膨胀,形成片头动画。 飞散的光点又汇聚,这次宛如蚯蚓蠕动,组成一行命令口吻的汉字: 一定要看完。 小铜铃毫无预兆地响了。 张小南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跑去拔插头。哪知就算拔掉插头,画面依然播放着。 六个汉字消失,浮现警告:否则会被亡灵吃掉哦。 他抄起被炉上面的水果盘想砸电视,警告继续浮现:如果破坏,亡灵马上来找你哦。 室内的气温骤然下降,些许寒气拂过后背。 一息间思绪翻飞,他缓缓放下水果盘。 这行文字明显是死亡flag,专门针对用户,要是他砸电视,肯定立刻传送回去。 对方仿佛满意张小南的妥协,警告的文字化成白光点推开漆黑的画面,转为夹杂黑色斑点的乳白光芒。 那些斑点看起来像重叠的影像。 模糊不清的影像似乎注入生命力,自行慢慢地蠕动;很快,它们蠕动的速度加快,像是洋溢找到生存出口的喜悦。 须臾,一团红色的液体砸上黑白画面,突然传出沉闷的轰隆隆声。 一瞬间他以为身处的楼房地动山摇,甚至产生房子摇晃的错觉。他以为巨响从脚下发出,哪知来自电视机。 他的神经加倍紧绷。 画面中的猩红猛然爆发,飞溅的红色液体几乎占据画面,狰狞、触目。 鲜明的色彩破坏客厅和谐的色调,为深夜增添暴戾。 单纯的鲜红色彩变幻,令他很不舒服。 他的心声能传递予画面般,满屏鲜红飞快地消退,出现一座火山。 碧天白云下,火山的白烟袅袅上升。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黑暗吞噬画面,紧接着蓝天灰黑,鲜红的液体集中爆发,向下蜿蜒流动。 烈火焚烧的景象充斥屏幕,张小南顿时身体发热,俨然被熊熊烈火包围。 滚滚浓烟和焦味扑面而来,快窒息的他立刻拿出【冷静喷雾】。 277、七日·死(二) 窒息的感觉瞬时无踪。 张小南愣愣地擦拭脸上的小水珠。 画面的镜头并非空中拍摄,相反,离火山和熔岩流很近,排山倒海的熔岩流即将淹没自己。 地震的声音越来越大,滔天的熔岩流恣意吞噬一切,刺眼的鲜红撕裂眼前的电视机、家具甚至整个公寓。 太逼真,误导了五感。 他深呼吸。 这时火山爆发的画面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屏,然后浮现黑色、歪扭的文字,似乎是汉字的“山”。 唐突的变化令他无所适从。 印象中,他看过的这部电影里,录像带的画面不全是这样。 接着毫不连贯的画面又出现,这次是两颗骰子在银灰色的碗中滚动。 画面的色调很刺眼,背景煞白,碗里灰黑,骰子上面只有红点。如此,仅仅白、黑、红三种颜色变幻。 但骰子滚动的时候音箱死寂,张小南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以及墙上时钟的滴答。 滴答。 滴答。 有规律的秒针为画面中几颗红点的转动伴奏,携带催眠的魔力,张小南不知不觉聚精会神地注视。 当骰子转出点数,场景转换成某个室内,出现第一个人——老态龙钟的妇人,穿着古典的和服,正襟危坐于榻榻米上。 她皱巴巴的脸跟慈眉善目不沾边,萎缩的眼部肌肉显得眼睛半眯,直勾勾地盯来。 盯着画面外的张小南,念叨着方言。 她沙哑低沉的声音从电视机的音箱传出。 老婆婆说完,镜头转到刚出生的婴儿,一声啼哭突然在耳畔响起,吓得他检查旁边有没有婴儿。 没有。 但刚才的哭声就在身边——不,从下巴传来,他十分肯定。 等他回神,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呈怀抱婴儿状。 什么时候做的动作?他竟浑然不知。 手里残留着温热的气息,淡淡的血腥味弥漫空气中。 与此同时,画面也出现一双白皙的女人手怀抱男婴,动作跟他的一模一样。 怀里的重量似有似无,手里的温热触感若隐若现,强烈的呕吐感再度涌现。 他急忙缩回手,又喷一次【冷静喷雾】,将恶感强压下去。 幸好,画面中的婴儿脸很快就撤去,换成声势浩大的场面。 这回,他从恶心换成压迫感。 眼前是上百人的脸孔,相貌平庸常见,表情却愤怒地扭曲,无不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脸孔不断增加,层层叠叠,形成上千人的团伙堵在前方。 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但没声音,张小南恍然又听见恶毒的咒骂,隐约听见有人骂自己“骗子”、“谎话精”。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劈头盖脸。 不烦躁是假的,他开始来回踱步,想反驳那些咒骂。 千人脸孔逐渐化成细小的黑点铺屏幕,随后便黑屏,剩下含糊的杂音,最后一片死寂。 滴答的秒针异常响亮。 死寂持续一阵,他迟疑地停下脚步,猜录像是不是播放完毕。 又或许,会出现经典的一幕:从枯井爬出来,爬出电视机。 初时,他低估了录像的影响力;实际上,录像对脑波的影响能与“76级同学录”媲美。 踌躇间,黑色的屏幕又亮了,他侧目视之。 是电视中出现电视,第二个电视画面不停闪烁。他注意到里面的电视机带天线,一排按钮在屏幕旁边,是90年代的老式电视。 而客厅里的是液晶电视机,实惠的32寸。 他判断身处于当代。 当画中画闪烁的频率降低,再次浮现一个歪歪扭扭的汉字:贞。 文字歪歪扭扭地组成,被风吹散般慢慢消失,宛如一分一寸勾/引人心的魔鬼,蚕食心底的欲/望。 一刹那,他觉得文字活了过来。 前所未有的窒息笼罩自己,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入侵细微的血管,随着血液流动侵占心脏。 他看到,电视机被黑色、凝聚成细线的烟雾包裹,如同一个黑色毛线球。 可烟雾是活的,它有意识地避开屏幕,让张小南清晰地观看录像。 而所谓的压迫赫然是发散的黑线钻到皮肤下,入侵身体和精神。 他试着用平底锅拍击,奈何拍不断。 一张男人脸徒然出现屏幕中,比起那千百张咒骂的脸,他更有活人的气息,可惜眼神阴险,虎视眈眈与其对视的人。 张小南不由得产生一股厌恶。 他不认识那个额头有些秃的男人,但对其厌恶。 男人喘着粗气,汗水豆粒大,身体有规律地动。 视角分明是仰视,张小南顿时明白男人在干嘛,自己为什么厌恶他,险些脱口而出骂人渣。 “啊!” 粗鄙的叫声撕裂静谧的深夜,音箱老是发出一惊一乍的声音,张小南恨不得砸坏它。 屏幕里的男人肩头被剜去一块肉,潺潺流淌的鲜血滴落镜头,染红一半画面。 这时候,画面连续闪烁两次,黑屏晃眼而过。 画面恢复光亮时,充斥猩红。 杀气腾腾的男人带着受伤的肩膀逼近,张小南看清楚露出的骨头,加重呕吐的冲动。 镜头霎时天旋地转,闪过天空、草地。 没多久,黑色的物体包围四周,暗沉的视野慢慢缩小,最后锁定夜空中冷冷的明月。 背光的男人脸挡住月亮,然后一块拳头大的黑影砸下来,直至填满画面,轰隆作响。 张小南下意识地后退,死亡带来的绝望、怨恨和孤寂油然而生。 不想死……不想死…… 这个念头盘踞脑海,偏偏电视机的音箱持续响起粗糙的拉扯声,似有奄奄一息的人在深渊的底部挣扎求生。 无助、破损的手从底部的岩石裂缝中伸出,朝向遥远的月亮。 “救我……” 啪! 他猛然扇自己一巴掌。 这是幻觉,是精神污染,不能信! 幻象戛然而止,如奄奄一息的人噎尽最后一口气。 阴暗的画面略有晃动,是液体缓缓爬过,也是朦胧的男人脸掠过。 这个镜头持续一段时间,永无止境般。 他很想录像赶快播放完毕,太煎熬。 终于,出现一行不工整的白色文字,结束放映。 278、七日·死(三)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这个时间面临死亡。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 张小南警惕地目不转睛。 画面倏忽插入洗浴场的广告。 “佐藤用浴帮你缓解神经痛、皮肤病、痔冻伤!” “……” 广告播放几十秒,画面恢复漆黑,然后显示播放结束。同一时间,钻入他皮肤的黑线也不见。 墙上的时钟显示深夜十一点半。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录像坑爹,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提示音。 【主线任务:存活到第八天零点。】 【注意!本次活动的场景已置入转译仪,各位用户无需担心语言不通的不便。现请各用户搜集需扮演的身份资料,祝各位好运!】 张小南看完所有提示便锁屏。 任务又有坑。 叮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狠狠地锤击他的心脏,老套的铃声并非来自他的手机,而是来自房子里的座机。 他循着铃声找座机,来到饭厅边上的转角柜子前,压着一叠报纸的座机响个不停。 看过《午夜凶铃》的人都知道,来电是谁。 接不接都要死,不如不接。 但接了,有几率跟贞子通话,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张小南拿起话筒。一瞬间,他产生阴暗处有人偷窥自己的错觉。 他站的地方直面昏暗短小的走廊,相对的两个房间应该是卧室和卫生间,是全屋最阴暗的地方。 他盯着走廊倾听听筒,那头只有莫名其妙的轰隆声,有点像录像播放时的地震动静。 “贞子?”他率先打破沉默。 话筒隐约传来泥土混水的腥气,潮湿冰凉,冷丝丝的气息通过听筒缭绕左耳。 依旧没有人声,他的胸口开始沉甸甸,被岩石压着一般。 “你知不知道你的录像被人损坏了?” 那头连杂音也没了,诡异的死寂。 张小南忍受话筒传递的憎恨情绪,继续说:“你的提示被人消去了,你不说话观众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既然你能打电话,不如直接告诉我怎么做。” “……” 嘟嘟嘟——那头挂线了。 他一阵头晕胸闷,无奈地放好话筒。对方不愿意直接沟通,他非常失望。 现在录像残留的恶感仍在,他要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番头脑。 两厅旁边是短短的走廊,因没有开灯而昏暗。 他缓步到走廊,打量相对的卫生间和卧室。楼下时而响起车辆经过的声音,窗外晃过车头的灯光。 光线飞快的扫过卧室,没有其他人在,床上的枕头仅仅一个。 继而他轻轻推开卫生间半掩的门,打开灯。 哗啦啦的水流为沉寂的卫生间倾注活力,他捧着冰凉的水,俯身洗脸。 水冲不掉依附过来的憎恨,那是长久以来累积的情绪,感染力太横蛮,导致他的胸口仍是沉重。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凝视湿漉漉且反光的洗手盆。 诅咒已经缠上自己,七天后,贞子会来索命。相反,七天内贞子不会出现,如无意外,自己绝对安全。 进入活动的一共有53人,如果大家统一看到录像,那么53份录像中大概率有一份保留完整的指示。 看过电影,他当然知道指示的大概内容,甚至能一天内做到。 解除诅咒后呢? 以此推断,解除诅咒后的用户只需要接受居民的任务,活到第八天零点? 自从经历过《小丑》和《此地静谧疯狂》两个副本,张小南对提示和任务内容抱有质疑、思考的态度。 他烦恼地在卫生间踱步,顺道检查卫生间的用品。 一支牙刷、一个漱口杯、一条毛巾,果然是单人住的公寓。 卫生间线索少,他抽卫生纸擦干脸,然后回客厅。他首先检查电视机,发现电视机边上插着拇指长的u盘。 原来是数字电视。 他立刻拔下u盘,东张西望找电脑,注意到沙发的夹缝夹着一台手机。 触屏智能手机需要解锁,他心血来潮,试着用指纹解。 “6啊!我的指纹竟然能解开!” 心情稍好的他第一时间打开地图app,定位当前地址。 横滨,三溪公寓的某一栋。 他的脚底冒寒气,因为离最初被贞子杀死的几个学生很近。 当前日期是2015年10月2日,并非电影里的年份。他拿手机的手不禁用力,指头发白。 世界主线与电影偏离,他不能再从电影的角度切入。 这个时代信息发达,解除诅咒的方法不再那么老套。同时,会导致诅咒录像井喷式增加。 此刻,他隐约感觉主线任务充满危险。 事不宜迟,他四处找电脑,最后在卧室找到手提电脑。 u盘接入手提电脑,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出乎意料,u盘里的资料很少,仅仅三部电影,其中一部的命名刻意诡异。 名为《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 电影的缩略图一片漆黑,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部影片就是刚才播放的录像。 显然这是从别人那里拷贝。 张小南摩挲下巴思忖,会用电视机播放u盘里的电影只有一个原因,当事人以为是大片。 大片配大屏播放,观感才爽。 但从命名可看出这是恐怖片,当事人不太可能敢用大屏幕播放。 结论剩下一个,就是当事人没打算用电视机看这部录像,等前面的电影播放完,录像自动跳转播放。 好巧不巧,他进入副本顶替了当事人。 倒霉鬼变成他。 由此他得出另一个结论,拷贝给当事人的不是朋友就是同学同事之类,他们或许出于恶作剧传播,但肯定有一个看到原来的诅咒内容。 不过诅咒内容对他没啥意义,他该纠结的是怎么完成主线任务活到最后。 “乱套了,已经不是电影的情节。” 弥珍正大光明地飘出来,对电脑里的影片不屑一顾。“是不是电影情节有什么关系?先收集信息呗。” “不不,关系可大了,会有人按照电影情节的做法作死啊!” “什么意思?电影的做法会害人?” “可以这么说。” 279、七日·死(四,五更) 深夜11点50分,横滨某园区。 卧室的灯泡散发昏黄的光芒,电脑屏幕映出泛白的光,照射男性的脸。 白光倒影紧缩的瞳孔中,一闪一闪显得鬼祟;密集的汗珠布满额头,他止不住发抖的手时而擦汗。 只要拷贝给别人看,他就能解除诅咒了! 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看过《午夜凶铃》电影。 片尾处,女主角浅川及其孩子能存活的原因就是,把诅咒录像拷贝给别人看。 他紧张地舔嘴唇,盯着拷贝进度慢慢达到100%,扬起解脱的微笑。 现今是电脑普及的时代,网络信息发达,他只需要打开个人的社交网站,上传即可。 “嘿嘿嘿,能活下去了!” 狂热取代眼中的不安,他毫不犹豫地上传视频到个人主页。 年轻人中的夜猫子最多,他不担心这个时候没人上网冲浪,很快他看见视频下面显示一个点击率。 成了。 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轻松地靠着椅背,退出社交网站。 深夜的秋风从背后的窗户送进,轻轻吹起窗帘。习习凉风抚/摸他的脖子,他猛地打激灵。 多次下副本的经验警告自己,气氛不对劲。 恍惚间,他嗅到空气带着黏糊的潮湿,越嗅越浓重,呼吸随之越来越急促。 四周冰凉的空气凝固他的身体,他清晰地感受到安静的卧室里飘荡冰冷的湿气,形成沉重、无形的冰块压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可能……我明明照办了呀……” 午夜零点,三溪公寓。 手提电脑和卧室被张小南查了个遍,了解需要扮演的身份信息。末了,他到“超级咸鱼队”的群聊发信息。 “咦?” 他发出的信息旁边多了个红色感叹号,意味着发送失败。 心蓦然凉飕飕。 群聊行不通,他尝试私聊,首先私聊老霍。没想到,给老霍发送的信息同样失败。 接着找老王,恰好老王发来信息——双方发送成功。 史蒂夫:群聊发不了信息! 咸鱼君:不止群聊,给老霍发的也失败。其他人呢? 史蒂夫:不知道,我先找的你。老霍该不会……不会的,老霍没那么容易出局。 两人商议,分别发信息给霜子、老板和光头哥。 半分钟后。 史蒂夫:完了,光头哥联系不上。 咸鱼君:霜子能联系上,但是老板也联系不上。他们未必是出局,我们先着手调查诅咒的录像吧。你看了吗? 张小南一边跟老王聊,一边向霜子了解她得到的信息。 史蒂夫:看了,一进来就强迫看录像,还不许中断。我看过这部电影的第一部,跟电影的时代差太远了吧。 咸鱼君:嗯,不能太依赖电影的情节。你看的录像版本,最后显示完整的指引了吗? 史蒂夫:没,关键的做法被消去,变成坑爹的浴场广告。 张小南眼前一亮。 咸鱼君:我的也是浴场广告,我们看的是同一源头的拷贝录像。我在横滨的三溪公寓,你在哪? 史蒂夫:我也在横滨,不过在丽水园区,一个蜗居公寓里。我找到学生证,是y大外语系二年级的天野稚。 咸鱼君:巧了,我也是y大的二年级生,医学系的大和南。 史蒂夫:噗哈哈哈!削人棍吧少年!你有成神的潜质。 张小南对这个名字感到牙酸,对这个专业感到蛋疼。他发誓,这七天能不去上课就不去。 咸鱼君:言归正传。霜子也在横滨,m报社的记者,她能搜集的资料肯定比我们多。她那边只能单独行动,而我和你明天在y大集合。 史蒂夫:没问题。咳,那个,你那边也是单身汉公寓吧? 咸鱼君:我猜到你蠢蠢欲动的企图。 史蒂夫:嘿嘿,当你答应了。七天内我们都很安全,不节外生枝的话。但活动的奖励设置鼓励我们节外生枝,我们一起行动比较好。 咸鱼君:就这么说定。对了,你还没拷贝录像吧? 史蒂夫:没,我隐隐觉得不对劲,所以没有拷贝。 咸鱼君:我们暂时别再碰诅咒录像,明天见。 转而他叮嘱霜子,遇到同是用户的人暂且别轻信,并跟她说了流浪诗人的事。 这个活动混进牛鬼蛇神,必须格外警惕陌生人。 由于倒时差,他还不困,便上网了解当今时代的热点资讯。 弥珍在客厅看电视,把音量降最低,马丁则在屋里游荡,时而停下来看座机下面的报纸。 张小南专门查看新闻,找到最近一则比较离奇的案件。 五天前,一辆停放在某僻静工厂区的小车,有一对情侣死在车里。 报道对于案件的描述不详细,估计还没破案。 “清晨五点,环卫工人清扫的时候经过该小车,她看见车里的一男一女姿势奇怪,眼睛瞪圆,一动不动并果着上半身。环卫工人敲车窗,里面的两人没有回应,于是感觉不妙的环卫工人报警。” “经过初步调查,警方判断两名死者的死因是心脏麻痹导致猝死。车内没有入侵的痕迹,车外也没有可疑的痕迹。此案仍在调查,警方未透露其他细节。” 张小南摸着下巴琢磨报道,在意“姿势奇怪”的描述,可惜报道没有详细描写。 一般来说,如果死者生前正为爱鼓掌,记者的写法应该是两名死者生前正进行x行为。 能用“奇怪”形容,证明尸体的姿势不是常人能办到,例如上个副本的拉拉队女鬼。 又或许被凶手刻意摆布,例如癫狂的教派。 不管哪种可能,都指向车内曾经被外力入侵。 报道的末尾写出两名死者的身份,居然都是y大的学生。 看来必须去y大一趟。 他从抽屉找出巴掌大的记事本,记录已知的线索。 一,他和老王看的影片同源。 二,影片存放于u盘里。 三,时代与电影产生差异,解除诅咒的方法变得不确定。 四,老霍、老板和光头哥失联。 五,疑似受灵异干预的案件发生五天前,两名死者是y大的学生。 目前调查的切入口:y大。 280、七日·死(五) 秋天的清晨凉爽干燥,金色晨曦轻抚横滨市。 霜子从衣柜拿出知性的休闲西服换上,扮演记者的她提着原主的手提包出门。 昨晚,她专门搜索搭乘交通工具的攻略。 横滨的地铁只有两条线路,相比东京复杂的地铁线,她上班的路线算是很简单。 到了地铁站,举目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大多数人穿着沉闷的西服,表情板正严肃。 男人的头发梳得油亮,女人妆容精致,幸好她简单地化了淡妆。 网上说,十一区的女人素颜出门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上班族,会被排斥。 她有些紧张,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指南针——指针不动,果然这种公共场合没有原材料。 收好手机,她到售票机买票。 在她眼里,所有文字标识、说明全部变成中文,而且她听懂路人的谈话。 她暗暗惊讶转译仪的威力。 横滨的列车在户外行驶,经过山野和村镇。挤完地铁,霜子根据地图找到m报社所在的写字楼,昂首挺胸地进去。 学了一晚速成的社交礼仪,她遇到人就半鞠躬道早安。不管原主认不认识,主动打招呼铁定没错。 她特意来得早,此时报社里只有两个人。一个黑眼圈浓重,显然刚通宵完;另一个的头顶写着血红大字:律师。 对方飞快地一瞄她的头顶,然后若无其事地干自己的活。 遇到用户,她谨记张小南的告诫,没上前去套近乎而是找自己的座位。 每个座位贴着名片,她转了半圈终于找到座位。工整的桌面叠放报纸和文件夹,她迅速查阅,了解工作内容。 两名用户互不干涉,埋头看资料。 早上八点,横滨y大。 张小南也早早坐地铁来大学。 秋高气爽,他换掉冬装而换上一件长袖卫衣,活脱脱一名大学生。 挤惯公交的他对于横滨的地铁感觉还好,起码有位置站到下车。 校道绿树成荫,他背着书包,吃着饭团观望驶过的轿车。 教学楼尽是灰色调,不是浅灰色就是灰橘色,广阔的足球场绿茵茵。 抱着书本的学生来来往往,他则顶着五个血红大字混入学生群体。 谁看他的头顶谁就是用户。 果真有个别路过的学生瞄他的头顶。 可能还没上课,校道上的学生慢悠悠地行走,有些三五成群地聊天,书卷气洋溢校园。 他到树下的长椅坐,给老王发定位。 等待好一阵,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胀鼓鼓的背囊,大步流星走来。“亲,你的快递到了,包邮哦,拒绝七天无理由退货。” 王小犬笑着指着自己。 两周没见,他头顶的职业名称又升级,变成“守护者”。 “你把所有家当都带上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来登山。” “衣服三两套、手提电脑、个人物品要带,洗漱用品和毛巾到时买新的。” “我只能签收吧。”张小南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 心花怒放的王小犬放下背囊,坐在他旁边。“昨晚我搜了遍新闻,看到市内发生一起奇怪的案件。” “车内情侣死亡那件?” “宾果!很巧吧,也是y大的学生,我们有必要向这里的学生打听。” 张小南回头环顾四周,不经意地与路过的女生对上视线。她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她看着张小南皱眉,撅起小嘴。 咯噔,他产生不好的预感。 “大和!” 他连忙收回视线,给王小犬预警:“糟了,貌似认识我的同学出现了,希望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王小犬好奇地回头,忽见匆匆奔来的娇小身影,空气残留淡淡的青苹果味。 女生的耳下扎着双马尾卷发,皮肤白里透红,身高不到一米六,穿着粉红色的长袖卫衣。外表可爱,表情却气呼呼。 张小南不知道该说什么,缓缓道出一声“嗨”。 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找自己。 他好方。 不料女生听到他说嗨,更加生气。“大和你是不是又想逃课!别以为嬉皮笑脸的我就不管你!” “啥?” 女生旁若无人地拉他的手腕催促:“快上课了,跟我去教室!十二月的笔记试验再拿到d,安藤教授也保不住你!” 旁边看戏的王小犬抿嘴偷笑。 “由乃!” 一男一女走来,男的脑后扎小揪揪,t恤画了绿色双马尾的甩葱歌歌姬;女的头发黑长直,戴眼镜。 黑长直一瞥不认识的王小犬,有礼貌地对其点头示意,然后对张小南说:“大和,你来上课吧,最近安藤教授够操心的,别让班里担心。” 她的音调偏低,给人沉稳的感觉。 张小南听出班里出了些事,装傻充愣地回答自己挺好的。 “什么?我们担心你也失踪了,你这个笨蛋!”由乃气得眼睛通红,隐约闪烁泪光。 “也?” “吉田那家伙三天没来上课。”男生唉声叹气地摇头,“联系不上他,他的家人准备报警。安藤教授安排我们今天放学后去他的公寓看看。既然你来了学校就去上课,不然安藤教授为你报警。” 王小犬连忙给张小南递眼色。 “对了,他是谁?”男生看向跟自己一样俊的王小犬。 “我叫天野稚,外语系,是大和的朋友。”王小犬笑嘻嘻地自我介绍。 由乃狐疑地审视张小南和王小犬。 张小南立刻搭着王小犬的肩膀解释:“认识不久,他也喜欢逃课,所以臭味相投。” “哈哈,是啊。” “原来是这样。就说嘛,你不爱来学校怎么交朋友。快上课了,你跟我回教室!” “好吧。”张小南拿书包起来,抛眼色给王小犬。“天野,你也去上课吧。” “好,我等会去教室。” 看着张小南乖乖地跟由乃走,黑长直疑惑地蹙眉。 “那个,吉田他到底怎么了?”张小南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看那家伙跑去涉谷拍摄了吧。”男生语出惊人:“前段时间那家伙买了一台摄像机后沉迷拍摄女学生,说将来要当mv导演。涉谷的美少女多,我看他一定是去那里了。” 由乃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是你自己想去涉谷吧?那里挂满你女神的海报。” “平凡人不懂欣赏我女神的美。” 他潇洒地后梳刘海。 黑长直懒得跟两人讨论幼稚的话题,告诉张小南:“吉田是突然没来上课,班长曾经给他打电话,但联系不上,连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失踪。” 张小南回想报道里死者的名字,与吉田对不上号。 281、七日·死(六) “你愿意来上课,我挺意外的。” 黑长直有意无意来一句,使他有些心虚。“被捉住了,没办法不来。” 她稍愣,明白是吐槽由乃,忍俊不禁。 幸好今天的课程不是解剖,他心安理得地走进阶梯教室,被由乃拉去一块坐。 “大和,你居然来上课?太阳从西边升起?” “哈哈,肯定是被桃生强行拉过来上课。” 周围的同学调侃万年逃课的张小南,他代替浪费学费的原主感到惭愧。昨晚搜过房子才知道,原主的家境属于小康。 听着他们闲聊,他终于弄到三人帮的名字,分别是桃生由乃、福井麻子和千鸟崎。 还好他没大意到直呼“由乃”,不然误会大发了。 理论课很枯燥,张小南托着腮听讲病/毒的理论课。 “……就遗传因子的本体来说,输入遗传情报的dna,犹如两条互相扭在一起的细长线状分子化合物,这种构造一般称为“二重螺旋”。然后,再在这个双重构造里面,输入具有全部生命力的遗传情报……” 投影前面的病毒学教授滔滔不绝。一节课九十五分钟,张小南想睡觉。 “不准打瞌睡。” 张小南一睁眼就看见桃生由乃气呼呼的脸,立马坐直听课。 上午三节课,他坐得屁/股疼。听到桃生由乃说下午没课,他顿时感受到解放的愉悦,连忙给王小犬发信息。 一名高挑的女生抱着书本走来,满脸忧愁。“去吉田公寓的事拜托你们了,你们住的地方离吉田最近。” “没问题的班长,包在我们身上!”正气凛凛的桃生由乃堪比代表月亮的战士。她一瞅张小南,“嘛,你也一起去关心同班同学吧,如果你没别的事。” “好啊,我能不能带上天野,他本来打算今晚来我家的。” “嗯呐。” 忧心忡忡的班长向四人鞠躬致意。 “拜托你们了!” 放学时间恰好在中午,与王小犬汇合后,他们到食堂吃午饭。张小南果断点蛋包饭,想尝试很久。 饭后,桃生由乃他们没有午睡的习惯,直接去找吉田。 吉田住在专门租给大学生的学生公寓,离学校不远,步行十分钟。 十一区公寓楼的走廊喜好面向街道,他们在楼下就看清每一层有多少户。张小南仰头打量,暂时没看见奇怪的气息。 黑长直的福井麻子去管理处拿钥匙,然后带他们到三楼。 “管理大叔看了登记,说吉田三天前出门过但没回来。” “那家伙一定是沉迷在结城友奈的注视下。”千鸟的语气夹杂羡慕。 “吉田才不像你呢。” “不不,涉谷连一块窨井盖也充满魅力,你们没见过上面涂满lovelive图案,那是满满的幸福。” 桃生由乃佛了,不想再理会痴汉样的千鸟。 福井麻子打开门,推一推镜框,扫视没拉开窗帘的厅堂。“他似乎真的没在家,我们进去脱鞋子。” 五人陆续进屋,在玄关处脱鞋子,穿着袜子踏上地板。 桃生由乃拉开窗帘,厅堂霎时明亮。 房子的面积很小,和张小南现实中的出租屋有一拼,十平方米左右。 客厅和饭厅合并,被炉上面放着一杯吃完的方便面、学生证和笔等零碎物品。 张小南和王小犬率先来到长方形的卧室,狭窄得使两人不得不踩上榻榻米,推开被铺,翻找吉田的物品。 榻榻米挨墙的一侧镶嵌木柜,柜面有一台合上的手提电脑、无线鼠标、台历、课本,柜子里大多是吉田的衣物。 找过来的福井麻子他们只能堵在门口看。 “吉田的摄像机不在,但手提电脑在。”张小南递手提电脑给千鸟,“你看看有没有线索。” 王小犬则发现台历圈上某个日期,备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 千鸟跪坐在门边打开手提电脑,首先发现桌面有一份txt文档,他好奇地点击打开。 “哈?那家伙没毛病吧?” “怎么啦?” 两个女生凑过去看。 “咳,以下的话是我照吉田写的念:我找到她的所在了!我一定要去找她,阻止她!” “没了?” “念完了。这是女性的她,我就说他沉迷在涉谷了。” 福井麻子绕到屏幕前看留言,反光的镜片下眼神锐利。“那你认为‘阻止’是指什么?” “呃……阻止她……干不好的事?这么说这个‘她’是活人啊,有些失望。” “我就说吉田和你不同。”桃生由乃没好气。 张小南问千鸟借手提电脑,他和王小犬一起看留言。末了,王小犬提出这则留言很奇怪。 “怎么奇怪法?” “字里行间的情绪很激动,表明吉田大概率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出门。这台历圈着三天前的日期,备注一个地点。文档的修改日期也是三天前,吉田预料到有人来找他才留下线索。” “什么!” 王小犬给他们递去台历。 张小南不紧不慢地补充:“要么线索是故意留下,要么是他预料到自己遭遇不测所以写下。” 福井麻子若有所思。 这时桃生由乃发现矛盾处,“因为预料到不好的结果所以故意留下线索,不对吗?” “按照你所说,吉田为什么不写清楚来龙去脉?或者留下一封遗书?而是写只言片语?” 她托着下巴点头,随即一本正经地审视张小南。“你的思维挺灵活嘛,如果坚持来上课肯定成绩优异。” 他哑然失笑。 “那么吉田真的去什么太平洋乐园?” “打电话问就知道了。”福井麻子利落地拿出手机。 网上查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信息,原来是度假乐园,深受家庭和年轻人欢迎。 福井麻子照着网站的电话拨去。 询问期间,她的表情愈发凝重。 末了,她带来不好的消息。 “吉田确实去过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时间就是三天前。他租了一个小木屋住,直到今天还没退房。我问管理员有没有见过他,管理员说他出入过几次,最后一次见他是昨天早上。” 桃生由乃和千鸟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282、七日·死(七) “我们报警吧?” 桃生由乃惴惴不安,想到同班同学可能已经遇难,她的脸蛋泛白。 福井麻子却摇头。“管理员昨天早上见过吉田,只是过去24小时算不上失踪,警方未必受理。而且跨越地区的交番更加不好受理,除非我们提供确切的线索。” “对啊,凭台历和这两句话,警方才不当线索呢。”千鸟有些泄气。 不知所措的大家沉默片刻。 桃生由乃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倔强地握紧拳头。 “我们去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找吉田回来,揪他回来上课!” 她的决定掷地有声。 滴滴——张小南和王小犬的手机同时响。 不用看也知道,是来任务的消息。 电影里曾出现度假木屋,张小南不记得是否叫南箱根太平洋乐园。 目前没有找到重要的线索,不如先去赚一赚能量值,兴许找吉田的时候有意外的收获。 就算桃生由乃不提议,他也会提议去找。 “由乃,你真的这么打算?”福井麻子有些诧异。 “嗯,我们亲自去找吉田,依赖警方的话我怕为时已晚。” 她目光炯炯。 “好,我也去。”千鸟拍胸口,“虽然我对吉田在意的三次元女性没兴趣。” 福井麻子看向张小南和王小犬。 这两人一个经常逃课,甚少出现在班里;另一个不熟,她对二人不抱希望。“好吧,去之前要跟班长和安藤教授讲一声。” “嗯呐。”桃生由乃注视张小南,目光充满期盼但随即黯淡。“大和同学,要记得去上课哦,我会让班长督促你。” “比起上课,我们更想加入你们。”张小南笑着挠脑袋。 “什么?”她眼前一亮,嘴上却吐槽:“你别想着去玩而不上课,我们是去找人,不是度假。” “我知道。我们歪打正着碰见这件事,不帮忙心里过不去。” 作为经常逃课的人,说“为同学尽一份力”这种话太假。 王小犬连忙帮腔:“请让我们也帮忙吧。” 桃生由乃喜不胜收,堪堪维持矜持的平静表情。“好吧,回来后我们给你补课。” 两人的选择出乎福井麻子的意料,她收回视线,联同千鸟通知教授和班长。 一个在客厅打电话,一个在卫生间。 千鸟打给安藤教授,那头先是默然几秒。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在网上查过,从横滨去箱根大概两个多小时。如果下午出发,傍晚就到达,最快明天能回来。” 安藤教授的声音沧桑沙哑:“你们到达的时候告诉班长。一旦预估风险过高,别逞强,马上报警处理。” “明白了,安藤教授。” 而后,他们离开吉田的公寓,在楼下商议出行的准备。 “我刚才问了下,我念高中的妹妹去过那乐园。她说最好在热海租车去,不然我们要先去东京乘坐下行列车,然后再到车站碰运气等乐园的旅游大巴。旅游大巴的末班是下午三点半开出,逾时不候。” 千鸟看自己的甩葱歌姬手表,不由得急了。“现在一点四十分,我们去东京再去热海车站差不多花两小时,时间很紧。何况,我们还没收拾行李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太焦急反而错漏频出,我们租车去吧。” 三人听不懂王小犬的前半句,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好,我可以凑合钱租车。”桃生由乃瞅福井麻子和千鸟。 租车不便宜,大家都半工半读,她担心大家的财务负担过重。 “我没问题,这个月少买一个手办就是了。” 福井麻子点头,“我也可以支付。我们现在各自回家收拾,然后三点半在火车站集合。” 他们分头回家,张小南和王小犬一块走,回张小南的公寓。 两人坐地铁回去才花半小时,途中,他们才有空看手机提示。 【是否接受“寻找吉田”任务?若完成,可获600能量值。】 两人收到的提示一模一样,不假思索地选择“是”。 “奖励虽然一般,但我猜吉田凶多吉少,他的留言太奇怪了。” “有一种刻意的味道。” 出了地铁站,他们顺路买二人份的洗漱用品。 “哇,你的公寓好大!”看见两个相邻的大厅,王小犬格外羡慕。“我住的那地方跟吉田的公寓差不多大,经济实惠型。” “请尽情参观,不用客气。” 他终于有机会当一回底气十足的“败家子”。 王小犬转一圈后,铁了蹭住的心。“我赖死不走了,睡客厅也行。那房间我窄得不敢伸脚,你这里好歹能滚几回。” 他往背囊拿出多余的衣物,留下一套足以;张小南则相反,往背囊添加一套衣物。 尽量轻装出门,只带其中一台手提电脑。 下午三点半,jr东海道本线火车站。 太阳开始偏西,橘色的阳光为到站的列车镀一层金。上车后,他们坐同一排。 边上的千鸟开始玩有许多小姐姐的游戏,不亦乐乎。 桃生由乃和福井麻子识趣地不打扰他,边聊天边玩手机,分享娱乐八卦。 张小南和王小犬则是打瞌睡。 执行这种任务,未必有时间睡觉。 “咦?推特上有人发奇怪的视频,名字很可怕哦。” 感兴趣的福井麻子凑近桃生由乃,“是什么视频?” “叫做《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是不是很可怕的名字?” 话音刚落,张小南和王小犬猛然惊醒。 张小南脱口而出:“不要点击!” 两个女生被他加重的语气吓着,桃生由乃略委屈地挨近福井麻子。 福井麻子嗔怪地瞪张小南。“不点击就不点击,没必要这么凶。” “对不起。”他讪笑地挠脸,“因为之前我看过这个视频,然后连续倒霉了一周。我怕你们看完也倒霉,所以着急。” “啊?看完会倒霉?”桃生由乃马上退出推特。 福井麻子不怎么相信,“是不是那种看完几天内会怎么样的诅咒视频?之前社交网站转发过很多,看完也没怎么样。且不说世上有没有诅咒,就网络推广而言,这种视频能让网站火爆,出现过争相效仿的潮流,是哗众取宠的做法。” 她语含不屑。 “哈哈,你说的也对。不过我看完真的很倒霉,为了你们着想,我建议不要看比较好。” 桃生由乃连忙打圆场:“其实这种没什么好看嘛。麻子,我刚刷到小栗旬的新剧预告,一起来看呗。” “真的吗?看看。” 她们算是打消看恐怖视频的念头,张小南和王小犬暗暗松一口气。 谁拷贝到推特上传播,太狠了。 283、七日·死(八) 斜阳洒车厢。 到达东京前,张小南与霜子分享动态。 霜子那边利用工作时间翻查过去的资料,根据他昨晚提供的山村贞子资料,她找到山村贞子的故乡——伊豆。 韩霜子:我找到70年代的剪报本并上网搜索过,70年代曾经掀起一股超能力实验的浪潮。其中有两个人格外有名,从闻名全国到声名狼藉。一个叫山村至津子,来自伊豆;一个叫伊熊平八郎,是东京的精神科副教授。 咸鱼君:山村至津子应该是山村贞子的母亲,至于伊熊平八郎,电影没提这个人。 韩霜子:是她的父亲。 咸鱼君:!!! 韩霜子:资料上写,山村至津子是伊熊平八郎的婚外情人,后来伊熊平八郎沉迷研究超能力,他的妻子忍受不了就离婚。此后,伊熊平八郎一直带着山村至津子表演超能力,名声大噪,而山村贞子一直寄养在伊豆老家。直到山村贞子的弟弟夭折,山村至津子因伤心过度而超能力失常,被人骂是骗子。 咸鱼君:贞子有弟弟? 韩霜子:你这句话有歧义。 咸鱼君:咳,抱歉。 韩霜子:但歧义是存在的。 咸鱼君:??? 韩霜子:先说完山村贞子父母的背景。你知道影片开头的火山代表什么吗?那是她母亲自杀的地方,小时候的山村贞子目睹母亲自杀的场景。而伊熊平八郎为了得到超能力去深山修炼,得了肺结核,后半生在疗养院度过。 张小南又涌现胸闷的恶寒。 果然,影片是通过山村贞子的眼睛“录下”。那么影片出现的男婴,就是山村贞子的弟弟了。 转念一想,他对霜子找到的资料产生疑问,飞快地输入:网上的资料记录这么详细吗? 韩霜子:这部分不是网上的资料。今天我进入报社的共享盘里翻找,找到一篇90年的范文,文章的人名修改过、部分经历一笔带过,但是总体对应山村贞子。 咸鱼君:写文的人有署名吗? 韩霜子:叫吉野洋太,是我的上司。 咸鱼君:你的上司经历过贞子事件并能活着,如果有机会可以套一下他。我们快到东京了,找到线索就通知你。 末了,他把手机给王小犬看。 看完的王小犬面如菜色。 东京站到了,他们转乘去热海的列车。 傍晚五点多,他们到达热海车站然后去找租车公司。 期间,他们到便利店买好晚餐和饮料。 “普通小型轿车4880円一天,稍微宽敞一些的轿车5796円一天……”招待的大叔滔滔不绝介绍不同车型的价格。 最便宜的轿车,换算软妹币是320块一天,对于张小南和王小犬来说不算贵。 明天回程是最好的打算,尽管租一天,五人平摊下来也各凑975円,油费自付、住宿费另付。 桃生由乃三人有点肉疼,但咬牙付了,挑最便宜的租。 办好手续,他们去提车。 车里有导航仪,司机千鸟迅速调整驾驶的路线。 “我已经在列车上订好房间,现在不是节假日,空闲的木屋有很多。”福井麻子查看收到的房号。“那里最大的木屋是一厅三室。” “我可以和麻子住一家。”桃生由乃紧挨福井麻子的胳膊。 副驾驶的王小犬打哈哈:“那我跟大和一间吧。” “我自己住一间很过意不去耶。” 嬉皮笑脸的千鸟一踩油门,驶上去箱根之路。 其他人在车里吃晚餐。 当离开市区,穿过郊野的公路异常安静。由于不是节假日,去箱根游玩的车辆极少。他们一度认为,只有他们一辆车去箱根。 夜幕降临,路边树影婆娑,两束车头光芒孤零零地照亮路面。 坐窗边的桃生由乃凝望车窗外,外面的树林黑洞洞,宛如伫立道道瘦长的鬼影。 “那个,千鸟,能不能打开收音机?” “嘿嘿,你害怕了?” “哪有,我想听歌而已嘛。” 收音机传出报道员御姐的声音,冲散车里静谧的氛围。桃生由乃靠着椅背,尽量不望窗外的夜景。 孤单的轿车沿着蜿蜒公路前进,路边的指示牌提示前方有隧道。 千鸟一瞥指示牌,打开车里的灯。 接近闪烁黄灯的隧道口,远看隧道幽深漫长,里面没有灯光。不知道为何,驾驶的千鸟心田淌进寒意。 隧道口的灯光忽闪忽闪,闪亮之际染黄边上的黑色轮廓。 千鸟差点想急刹。 当他转头想看清楚,车已经进入黑森森的隧道,两束车头灯光冲破黑暗。 余光瞥见王小犬看来,他迟疑地与之对视。 你也看见了? 无言的对话尽在双方惊惶的眼神中。 刚才那个轮廓像人形。 后座的两个女生没看见,嘟嘟囔囔地聊天。张小南也没注意到,但听见预警的铃声。 车里散发橘黄的灯光,与外面的黑暗隧道形成两个世界。 起鸡皮疙瘩的千鸟不断自我否认:那个是流浪汉而已,他想去隧道过夜吧,一定是。 幸好出隧道后便有明亮的收费亭,而且有人收费,千鸟立马将心慌的情绪抛之脑后。 付路费的时候,他顺口问路:“请问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在前面吗?” “是的,根据前面的路牌左转就到了。” “最近来这里的流浪汉多吗?”他不假思索地吐出这句。 收费亭的工作人员略诧异,想回答的时候被千鸟打断。 “没事了,问问而已,哈哈。” 接过收据,他迫不及待地启动轿车。 根据路牌左转,乐园的招牌镶嵌缤纷的霓虹灯,提醒游客千万别错过。七彩灯光增添活人的气息,千鸟悄然松一口气。 没别的理由,他就想松一口气。 驶入露天停车场的时候,他们看见有四个网球场和两个游泳池,打网球的游客零星不多。 另一侧是广阔的公园,路灯华美,有不少老年人结伴闲逛。 “来旅游的老人家这么多吗?” 福井麻子蹙眉扶眼镜,“不像是游客,有的老人家坐轮椅,有穿护士服的人推着呢。” 张小南打量那些散步的老人家,顿生疑窦。 284、七日·死(九) “你好,我就是曾经打电话询问吉田俊一的学生,我们是他的同学,请问他住在几号木屋?” 五人在管理处领取木屋的钥匙,福井麻子顺道询问吉田俊一的情况。 “那个大学生啊。”管理员大叔手夹香烟,吐出一圈白雾。“这段时间游客少,我对他的印象挺深的。你打电话来问后我特别留意了下,那个大学生还没回来。他住在b1,备用钥匙不能给你们。” “明白了。” “对了,”张小南趁机打听:“入住的老人家很多吗?” 管理员大叔皱眉发愣,随即哈哈大笑。“那些老人家啊,他们从疗养院过来的。我们乐园旁边有座疗养院,游客少的时候允许他们过来散步。” “原来是这样。” 他和王小犬跟着他们鞠躬致谢。 疗养院,他想起霜子给来的资料。 他们正想离去,管理员大叔热情地送他们一份园内地图。“本园的游乐设施很多,你们慢慢玩。” “谢谢。” 福井麻子心事重重地接过。 别墅区离游玩区两个路口远,由于是旅游淡季,别墅区了无人气。 每一座木屋别墅独立,旁有树木遮风挡雨,个别木屋建立在土坡上。看着每一座的门牌,他们找到b1木屋。 千鸟敲门良久,里面没有人回应。透过窗户可见,屋里黑漆漆。 “先去我们的木屋整顿,然后出来逛一圈熟悉地形,明早仔细找人。” 虽然着急找人,但在乌漆墨黑的环境很难仔细找。 乐园傍山,他们一不小心摔进沟里,换作他们是失踪人口。 一厅三室的木屋最宽敞最贵,他们没心思赞叹木屋雅致,分好房间便整理背包。 “从地图看来,树林和后山半环绕乐园,换言之没有监控的地方只有树林和后山。” 王小犬点头赞同,“不排除吉田跑去疗养院。” “你们在说什么?”桃生由乃他们出大厅,听见张小南和王小犬讨论地图。 福井麻子沉吟:“你们的意思是吉田跑去没监控的地方?” “如果吉田在会所、网球场这种地方过夜,管理员肯定通过监控看到他并去驱赶。现在管理员说再没见过他,显然他不是监控范围内。” “服务中心那栋楼的天台呢?” “那边的监控应该是独立,只能去问问。” 他们坐言起行,率先去服务中心大楼询问。张小南注意到餐厅也在服务中心大楼里面,如果吉田去过吃饭,楼里的工作人员会有印象。 在淡季迎来五个大学生,招待的前台笑靥如花地鞠躬。 “晚上好,请问有需要帮忙的吗?” 前台妹子很热情,让并非来游玩的他们很不好意思。 福井麻子展示手机里吉田的照片,“请问,这个男学生来过这里吗?” “嗯?”妹子盯着照片眨眼,“很抱歉,我应该没见过。” 桃生由乃急道:“麻烦你再回忆下,这个男生是我们的同学,他有三天没去上课,我们都很担心他。” 妹子惊讶地瞪圆双眼,主动提出帮他们看监控。 “太谢谢你了!” 他们连忙深深地鞠躬。 “不客气。他什么时候入住的呢?” “大概是三天前。” 闻言,妹子让他们稍等,前往保安室查看监控。 等待的过程漫长煎熬,桃生由乃忐忑地来回踱步。千鸟东张西望,找监控的摄像头位置。 约过十分钟,妹子迈着碎步小跑回来。“已经帮你们查过,这个男生没来过服务中心大楼。” “诶?他没来吃过饭吗?” “是的,没有。” 桃生由乃一阵挫败,茫然地随他们离开服务中心。 凉风习习,近山的空气格外冷冽,刮醒每一个人。 “我们去别处找吧,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地方没找过呢!”千鸟给张小南和王小犬打眼色。 “对啊,我们最后去树林转转吧,说不定吉田喜欢露营。” 桃生由乃破愁为笑。“嗯呐,我们要加油!” 游泳池、网球场和公园一目了然,他们匆匆地逛一圈。望见游泳池的悬崖下是黑压压的海水,他们的心情加倍沉重。 最终,一无所获的五人进入别墅区旁边的树林。 林间的气温偏低,树大招风,迎面刮来寒凉的秋风。他们没买电筒,纷纷用手机照亮四周。 气氛过于沉闷安静,桃生由乃打开话匣子:“你们说,吉田来树林做什么?如果他来了的话。还有,他的摄像机不在公寓,他带来了吧?” “他要拍什么?”福井麻子喃喃自语。 “这种淡季没什么游客,肯定不是为了拍美少女。” 桃生由乃哭笑不得,“千鸟你这家伙就想着美少女!” “哎呀,缓和气氛嘛。” 张小南和王小犬聚精会神地观察四周,甚至用脚拨开草丛查看。 手机的指南针仍然不动,有些失望。 “大和、天野,你们……” 他们若无其事地关掉指南针界面。 两人搜索的模样宛如战战兢兢的刺猬,与其说找人不如说提防陷阱,跟别人不是一个次元。桃生由乃难以言喻,觉得他们过分警惕,衬得他们仨悠闲轻松。 福井麻子注视入神的两人,若有所思。 没多久,张小南在一处草丛中发现一台数码摄像机。它的辅助小屏幕合上,呈关机或者待机状态,他狐疑地捡起来端详。 这数码摄像机的外表有点眼熟。 千鸟大步流星地过来看摄像机,随即面如淡金。“似乎是吉田买的那台,我不太确定。” 张小南按开机键,哪知指示灯闪烁红光,小屏幕维持黑屏。 “没电了。” 他们继续前进,如果再找不到吉田就回屋看摄像机的录像。 “吉田!” 他们边搜索边喊。 在树林逗留近一小时,他们没找到吉田的踪影,唯一疑似与之相关的物品是摄像机。 无奈之下,他们回木屋给摄像机充电。 看见张小南的多线、无限充电宝给摄像机充电,三人惊呆了。 “好方便啊,在哪买的?” “海外的限量版。” 身份扮演的好处是利于他尽情炫富。 285、七日·死(十) 孤月高挂夜空。 约九点,又一辆轿车驶入南箱根太平洋乐园。 “啊咧,充电完了?” 沐浴露的香味弥漫木屋,桃生由乃和福井麻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她们长长的t恤睡裙遮挡白皙的腿。 可惜三个男生的注意力都在摄像机上。 “能开机,你们快过来一起看。” 香喷喷的二女跪坐草席上,凑过去一起看,毛巾盖着她们的头发。 小屏幕列出内含的所有片段。从缩略图看,画面黑乎乎的只有一个视频,其余的是街景和校园。 黑乎乎的小图充满神秘感,拍摄时间显示五天前,吸引他们查看。 眼底泛狐疑,张小南对这视频没好感。 王小犬则注意到,桃生由乃他们仨眼含炽热,似乎热切期待录像内容。 从寻人的角度看来,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直觉认为不太对。 他和张小南没点击播放,而千鸟按捺激动和好奇的心情,微微颤动的指尖凑近播放选项。 “等会。”张小南突然打断:“用手提电脑播放,能听见声音。” 千鸟愣了愣,如梦方醒。 刚才自己太着急想看,忽略声音的问题。 王小犬拿出自己的手提电脑,通过数据线接入数码摄像机。他不拷贝影片,直接在摄像机的存盘中观看。 影片的开头是放大的脸,等脸缩小,展现戴眼镜的男生脸孔。 “是吉田。”桃生由乃轻呼。 接着,吉田的声音响起:“我决定要拍些劲爆的短片,光靠拍摄技术根本没人注意你。我打算今晚出去拍。” 下一个镜头转到晚上,画面摇摇晃晃。拍摄到吉田上了出租车,透过车窗拍一大段都市夜景。 张小南心想,没人注意他真的因为实力问题。 大段枯燥的夜景过度至荒凉的地方,远处的建筑有烟囱的轮廓。画面中车门打开,吉田在某个地方下车。 接下来的场景有些眼熟,千鸟他们逐渐流露惧色。 那是厂房井然的园区,镜头扫过下班了的工厂。随着镜头推进,画面终于出现别样的东西。 一辆停泊的轿车。 张小南和王小犬猜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 “嘿嘿,我太幸运了,碰到有趣的事。” 吉田的笑声蓦然传出,吓他们一跳,险些以为是身旁的人发笑。 镜头特意朝着车尾拉近,他们隐约看见车里有人。 不一会儿,不满足的拍摄者绕到轿车的右下方,处于主驾驶车窗和车尾之间的夹角,镜头边缘是垃圾桶。 车里的人忙不乐乎,没注意到吉田躲在垃圾桶旁边偷拍。 期间,车里两个人进行不可描述的行为,吉田发出低沉、猥/琐的怪笑。 桃生由乃的脸蛋荡漾红霞,她不齿地低声骂吉田下流。 福井麻子脸微红,略难为情地看别处。 “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得奇怪。” 在其他人眼里,车里两人的动作开始僵硬,莫名其妙地挠喉咙。 在张小南眼里,两人在镜头前露出的胳膊、肩膀布满黑色的斑纹;影片里,男人赤果的上半身隐约也是如此。 嘭! 突然,男人的脑袋撞向车窗,他的手仍不停挠,从挠喉咙变成挠头发。 画面从这时开始抖动。 车里另一个人不知道在干嘛,使得车顶和车盘剧烈振动。张小南调高音量,喇叭传来模糊的尖叫声。 这会,偷拍的吉田感到害怕,画面抖得没法看。 他竟然还没有逃走或者上前帮助的意思,一直缩在阴暗的角落偷拍轿车。 车里的男人半张脸一直紧贴车窗,仿佛被什么挤压。忽然,他的头部保持不动,脖子以下居然旋转。 他们恍然听见颈骨扭断的声音。 吉田恐惧的气声伴随急促的喘气传来。 不晓得吉田脑里装什么玩意,那种时候还拉近镜头看车窗。 模糊的画面中,男人的眼珠滑到眼角处,斜瞪着偷拍的吉田。 “啊!!!” 声嘶力竭的尖叫吓得张小南急忙按空格暂停,调低音量才继续播放。 之后的画面猛烈摇晃又模糊,估计吉田逃跑的时候忘了暂停拍摄。 接着画面一晃,定格在黑乎乎的画面不动。 并非全黑,角落透出深蓝色的微光。 大约定格十秒,显示播放完毕。 “没了?”桃生由乃诧异,“没有吉田踪迹的线索呢。” “没了,这是吉田拍摄的最后一个视频。”说着,张小南看见手提电脑和摄像机散发极淡的阴气。 可能是拍摄到情侣被幽灵杀死的原因。 “再看一次?”千鸟脱口而出。 “为什么?” “呃?我刚才说了什么?” 福井麻子射去警惕的目光,“千鸟你怎么了?” 他茫然地看向大家回忆,“我刚才有个念头,就是再看一次可能发现不同的线索。这新闻是五天前报道,吉田三天前不来上课,又留下什么阻止她的话,我想吉田在调查吧?哎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再看一次。” “千鸟你……”福井麻子欲言又止,改口道:“你可能驾驶太久,累了,先去洗个脸吧。” “看影片和累有什么关系?” “累就不能客观分析影片,我们轮流去洗脸吧。”王小犬轻拍千鸟的肩膀。 “那好吧,干脆我们三个一起去?” 看得出他害怕,张小南和王小犬陪他去洗脸。 剩下桃生由乃和福井麻子在大厅,她们看着屏幕定格在黑乎乎的画面,不禁心慌。 “吉田来到乐园为什么没有拍摄?他带摄像机来不就多余了吗?” 福井麻子回答不上来。 待神清气爽的三人回来,她提议再看一次影片。 “诶?真的吗?”千鸟感到意外。 “嗯,因为已经没别的线索。” 王小犬将进度条拉回前头,重新播放视频。 吉田的脸再度缩放在镜头前,或许镜框的缘故,他的眼部周围看起来有些青黑。 第一次看时是不是这模样,他们不记得。 “我决定要拍些劲爆的短片,光靠拍摄技术根本没人注意你。我打算今晚出去拍。” 坐出租车到工厂的一大段很无聊,他们耐着性子等到工厂一段。 王小犬特意将屏幕调亮。 这次,车里的情形比较清楚,能看清主驾驶位置。当情侣的动作僵硬,他们目不转睛盯着画面。 张小南眼里依旧看见两人的皮肤布满黑斑。 等男人的头撞车窗,他们隐约看见女方撞车顶,导致车顶和车盘振动。 可是由始至终,他们没看见什么东西害死情侣,倒是确切看见拧断脖子的男人斜瞪这边,现在看来,他更像透过屏幕瞪他们五人。 吉田的尖叫一出,画面令人头晕目眩。 最终转到定格的画面,由于王小犬调亮屏幕,原本黑乎乎的画面呈现模糊的人形轮廓。 几秒后显示播放完毕,大家面面相看。 单章说明粉丝值发言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多白//嫖//党冒出来发言,设置粉丝值发言是针对这群人,并非针对看免费章的读者,造成发不了本章说非常抱歉! 之前你们留言评论一些小毛病,例如人物刻画不够,智商低,气氛不够,写得不够恐怖等等我都看过,也没有删除而且我认同,确实没把握好,现在努力改进。 但是那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看盗//版而且还跳章看盗//版,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来指点江山、剖析结构,大可不必。这群人不尊重作者,我也没必要惯着他们。 这是一件很糟心的事,发在剧情中间实属无奈,希望谅解。 286、七日·死(十一) 夜深,乐园沉淀喧闹,路灯幽幽。 管理处。 尼古丁味充斥办公室,香烟的白雾袅袅升起。管理员大叔悠然自得地夹着香烟,慵懒地挨着椅背坐。 深夜的工作内容单调乏味,他只管盯着监控,等同事零点来换班。 目前,每一个监控显示屏都正常。 他吐一圈白雾,在烟灰缸上弹一弹烟灰。 突然,头顶的白炽灯暗淡。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某个显示屏闪烁一下蓝白色。 小偷? 他连忙抬头紧盯所有显示屏,哪知它们随着白炽灯黯淡变得昏黑,仿佛电力不够。 灰暗的灯光笼罩办公室,一众黑乎乎的屏幕朝向他,宛如空洞的眼睛监视他这个活人。 他暗骂一句倒霉,悠闲的时光要没了。 由于疑似出现小偷,他无暇修理光管,揉眼睛紧盯所有显示屏。画面暗沉,有些能分辨出树叶的影子,有些能见别墅木屋的轮廓。 正当他聚精会神寻找小偷的踪影,白炽灯连同大部分显示屏恢复原来的光亮,唯独中间的一个依旧暗沉。 暗沉中浮现一张蓝白色的脸。 管理员大叔吓一大跳,哪有人把脸凑这么近探头!他记得所有探头都安装在墙角或者屋檐下,人哪来的高度凑近? 那张泛白的脸几乎占据整个显示屏,看出是男人,眼神呆滞,五官不太眼熟。约过两秒,脸移开了。 “咦?” 所有显示屏里没有走动的人影。 难道那个人只有脸么?管理员大叔被自己的想法吓着,深深地抽一口烟,夹香烟的手指发抖。 长长的烟灰抖落烟灰缸,当指头烫疼,发呆的他才反应过来摁熄烟头。 管理员的职责促使他要出门查看,他哆哆嗦嗦地拿起电筒和棒球棍。 晚风寒凉,地面的树影簌簌蠕动,慢慢地爬上某个别墅木屋,组成黑色的人影。 “倒回定格的画面看看。” 摄像机和手提电脑散发的阴气加重,而且铃声预警,张小南断定是灵异视频。 王小犬把进度条拉回最后十秒左右,按空格键播放。 定格的画面比刚才更亮些,清晰可见人形轮廓。它伫立黑夜背景中一动不动,看不到相貌,反而隐约看出背景有树枝。 不过这一次,他们产生强烈的对视感,与画面的人形对视,直到播放结束。 张小南倒回偷拍轿车的部分,逐帧播放。 影像一变慢,男人的死亡过程异常瘆人。 看得出,男人挠喉咙的时候生不如死。 张小南按暂停,注意到其挠喉咙的时候,头侧向副驾驶。 他在看什么? 一按播放,所有人瞪大眼睛。 男人开始挠脸的时候,旁边升起黑色的半弧形,看着像半个脑袋。 “前两次看的时候,没那个玩意。”千鸟面如淡金,死死地搂紧自己的女神抱枕。 王小犬回头告诉千鸟和两个女生:“你们困的话先去睡吧。” “不,还没找到吉田去向的线索,我还不能睡。”桃生由乃倔强地抿嘴。 千鸟忙不迭点头,不甘落后地表态:“有句话不是说,青春最大的权利是熬夜吗,我当然也要看。” 福井麻子也表示继续看。 王小犬无奈地看向张小南,无法阻止他们作死。 张小南暗叹一口气,不让他们看会令自己变得可疑,于是无奈让他继续播放。 那个半弧形的黑影缓缓升起,恰逢车顶和车盘剧烈振动。 他们还没看清那是什么,男人的头撞车窗。 待镜头拉紧,一抹黑影从轿车冲到镜头前,占据整个画面。 “啊!!!” 吉田凄厉尖叫的同时黑屏。 漆黑的屏幕倒影五张苍白的脸,措手不及的他们心惊胆战。 黑屏持续数秒,张小南看了看进度条,显示播放进行中。 没多久便接上人形定格画面。 “它……它看着我们……”桃生由乃徒生这直觉。 背景的树枝更为清晰些,墨黑人形依稀淡化,率先露出模糊的手腕。 他们等待人形浮现。 千鸟勒紧抱枕,桃生由乃则挽紧福井麻子的胳膊,大气不敢出。 最后一秒,手提电脑的音箱发出滋滋的杂音。 “我看见你们了。” 男人的声音蓦然响起,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视频播放完毕。 大厅坟场一般寂静。 他们面无血色。 窗外的树枝迎风飒飒作响,时而拍打窗户,恍若百鬼夜行经过。 “呜呜呜……” 桃生由乃紧挨强作镇定的福井麻子,而千鸟移动屁/股挪近张小南和王小犬。 其实细听,只是呜咽的风声。 脸庞铁青的王小犬关掉界面,拔出数据线,然后打开杀毒软件杀毒。 “你们都听到最后一句。”张小南打破沉默。 “是……吉田的声音……”千鸟挨着他后背。 桃生由乃背脊生寒,不愿往最坏的情况想。“吉田……吉田应该……” 叮铃—— 尖锐急促的座机铃声穿透凝固的空气,她猛地一震。千鸟直接弹起来,吓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叮铃—— 铃声持续响。 见离座机最近的福井麻子爬过去,张小南立马喝止:“不要接!” 她疑惑地回望。“为什么?可能是管理员打来。” “不要接。”他咬着牙重复,深感无力。 其实接不接都要死。 黑屏的时候,他又看见凝聚成细线的黑烟缠着福井麻子、桃生由乃和千鸟。 他和王小犬早就中了诅咒,黑烟不屑理会他们俩。 铃声一直响,刺耳嘈杂,福井麻子还是爬过去接听。 “你好?” 那头没有声音,她狐疑地重复问好。 仍是没有人应答,她不太安生。 犹豫该不该挂线之际,那头传来利落的水滴声,同时她从话筒处嗅到带淡淡霉味的湿气。 听筒霎时冰凉,冷得耳朵疼,她急忙挂线。 “是谁打来?” “不知道,没说话。”说着,福井麻子的目光落在张小南身上。 张小南心不在焉,没注意到。 王小犬缓和尴尬的沉默:“已经十一点了,我们先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 千鸟看看两个女生,又看看哥们俩,发现就他独自睡一个房间,不由得心慌地咽口水。 287、七日·死(十二) 每个房间的床头都放置一盏台灯,他们煞有默契地打开台灯入睡,昏黄黯淡的灯光不影响睡眠。 心有余悸,五人还没能睡着。 张小南背靠枕头坐着,给霜子留言:诅咒产生了变化,不再以贞子用眼睛“拍摄”的录像传播。 旁边的王小犬枕着双手,凝视昏黄的天花板。“那个电话是不是贞子打来?” “肯定是。我看见诅咒落在他们三个身上。” 王小犬沉重地叹气。“他们还有七天,如果我们离开前找到对付贞子的方法,他们不用死。贞子虽然可怕,但好处是七天内她不会骚扰被诅咒的人。” “不一定了。吉田凶多吉少,他偷拍到贞子后只是过去五天,为什么出事?” 王小犬凝重地沉默。 “睡觉吧,明天再想。好了,他们要憋慌了……” 转眼,弥珍肆无忌惮地现身,笑吟吟地朝发愣的王小犬招手。 “今晚由本王保护你们!嘻嘻。” 马丁则默默地保持透明的幽灵状态,先穿墙到大厅。 接近午夜,万籁俱寂,偶然风声呜咽。 拖长的黑影投在别墅的木门上,冷风从门缝渗入。 突然,木门自行敞开。 门里,穿着水手服的萝莉向来者抬头。 远处提着电筒的管理员见状,急忙揉眼睛望清楚。 今夜的气温偏低,冷飕飕的风潜入某个卧室。 睡着的千岛抖了抖,旁边是女神抱枕。他拢紧被子包裹脖子,不让被窝漏风。幽幽的台灯染黄他恬静的半张脸,卧床的影子投在对面墙上。 渐渐地,墙上多一道黑影靠近。 千鸟习惯微张嘴巴睡觉,冰冷的空气从嘴巴灌入。喉咙开始干涩,口腔开始发苦,他咽了咽口水。 “咳——” 干燥的喉咙使他猛烈咳嗽,半梦半醒的他感到胸口沉甸甸,呼吸极不顺畅。 待意识清醒些,他大口喘气。 每呼吸一下胸口又沉又疼,如同千斤石头压着胸口。 他彻底醒了,睁开眼睛猛然看见顶着乌黑眼圈的白脸俯视自己。胸口被压着,他一时间出不了声,往下看去。 对方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灰白的双脚踩在自己的胸口上。 “救……” “……毁灭……”对方发出男人声:“ring……” 千鸟茫然又惊骇抬头,哪知踩胸口的男人不见了。 “啊!救命啊!” 他蓦地又睁开眼睛弹起,摸摸胸口,掌心似乎摸到残留的阴寒。 刚才是做梦? 他不确定,窒息和胸口沉重太逼真,那个男人的声音犹在耳边,话语深深地烙印脑海。 “怎么了?” 匆匆跑来的四人一脸惊惶,睡得浅的他们被惊叫吵醒。 千鸟愣愣地注视他们,舌头打结:“我好像…梦见吉田了……他有很浓的黑眼圈,但是声音是他……仔细回忆,就是他的声音!” 张小南迅速捋清他的话:“吉田在梦里说了什么?” “他说,毁灭ring。” “ring?” 他们面面相觑。 只看过第一部《午夜凶铃》电影的两人不知道“ring”指什么。 “这个单词有铃声的意思。我们看完吉田拍的视频就接到奇怪的电话,会不会是销毁摄像机的意思?” 桃生由乃一本正经地分析。 “不排除这个可能。”福井麻子随即黯然失色,“那么吉田……” 千鸟和桃生由乃顿时神色凝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眼下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张小南一瞥眼睛湿润的桃生由乃,“从我们来找吉田开始,就要面对现实。天野,我们出去处理摄像机。” 他特意留空间给三人。 身后,传来桃生由乃低声的啜泣。 隐身状态的弥珍和马丁还在大厅,前者给张小南汇报:“闯进来的家伙没什么能耐,他只是想带话而已。” “嗯。”他看似自言自语。 王小犬再度打开摄像机,连接手提电脑。 “咦?这款摄像机好像我那台,样子差不多。”弥珍飘在旁边。 张小南狐疑地看向弥珍。 旁边的王小犬直接格式化摄像机的内存卡,然后又进行杀毒。 当屏幕显示杀毒完成,摄像机浮现浅灰色的提示框。 【名称:诅咒的摄像机】 【品质:优秀】 【功能一:拍摄的地方若发生过命案,观看录像时能够提示命案线索。】 【功能二:摄魂。若困住的魂体超过五个并没及时格式化,魂体六成几率掌控摄像机。】 他和王小犬惊喜地对视。 居然成为道具。 王小犬反应极快:“捡到道具先收着,回去再细分。” “行,你执行的格式化,你先收着。” “不,你收着,吉田是你的同学。” “好吧。” 现在还不能收起来,要等明天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再收。 “销毁视频了吗?”福井麻子扶着眼睛通红的桃生由乃出来,后面的千鸟抱着女神和被子。 “已经格式化,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千鸟支支吾吾:“我……能不能……去大和你们的房间睡?我打地铺就行了,还有,我不会打呼噜的。” “没问题。” 后半夜再没动静,忐忑的他们睡睡醒醒至黎明。 朝霞驱逐夜幕,淡金晨曦照射大厅和三个卧室。 手机闹钟几乎同时响起,睡眼惺忪的五人迷迷糊糊地起床,女生先去洗漱。 “呵啊……”千鸟无神地打哈欠,“我昨晚没打呼噜吧?” “没吧,我们睡得挺熟的。” 半小时后,他们戴上钱包等贵重物品出门,到服务中心大楼的餐厅吃早餐。 早上是自助餐形式,旅游淡季的价格比较实惠。张小南端着盘子夹寿司,迎面走来一个背着登山背囊的女生。 她齐肩的直发随昂首阔步轻扬,容貌偏英气,穿着短袖t恤和运动长裤。 擦肩而过时,他看见女生瞥自己一眼。 他摸摸下巴,回头望女生的背影。只见她单独入座,放登山背囊在自己的对面。 一个人来爬山? 她没看自己的头顶,应该不是用户。 那他不必在意,继续夹寿司。 现在七点不到,餐厅只有他们五个和那个女生吃早餐。 冷冷清清。 288、七日·死(十三) 树林面积不大,他们搜一个小时便搜完。无果,找不到吉田的踪迹。 他们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山体。 后山位于服务中心大楼后面,他们先要穿过别墅区。路过b1木屋,千鸟再敲一次门,其他人透过窗户看屋里。 大厅没有人,屋里依然没有人回应,无计可施的他们前往后山。 王小犬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指南针,发现指针指着十点钟方向,他拉了拉张小南的袖子。 别墅区的两侧分别是他们搜过的树林,以及倾斜的土坡。实际上土坡连接树林,树林包围别墅区后方。 因为土坡挨着别墅区另一头,他们暂时没找去那边。 如今要去后山,他们会经过倾斜的土坡。 张小南找到借口:“这一带还没找过,我们去看看。” 其他人没有异议,沿着土坡上去。王小犬时而低头看指针,发现指针静止,指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长了一堆青藤和灌木掩盖什么,鼓起来。他和张小南走过去,依稀看见植物下盖着灰白的东西。 张小南顿时眉心疼,心底涌现强烈的憎恨,眼里的植物堆被暗沉的阴气缭绕。 王小犬也现苦瓜脸,抗拒与厌恶这个地方。“不对劲,有股意识控制情绪似的。我很讨厌这个地方。” “我也是,有憎恨的感觉。小心,那里有阴气。” 闻言,王小犬身体紧绷。 带头的张小南拨开青藤和一些干枯的植物,然后摘掉四周的不知名灌木,露出灰白的水泥石。 石下是石砖砌成的圆柱体,端详后两人脸色大变。 “井!不会是……” 井边长着一棵显眼、巴掌大的黑色灵芝,浮现浅灰色的提示框。 【名称:怨气灵芝】 【品质:奈斯】 【功能:食用后,永久性增强10%精神力,可与职业效果叠加。任意煎、炖、煮、炸,能吃下去就行了。注意:要整棵食用,否则效果大打折扣!】 “老王快摘!” 轮到王小犬收起原材料,他连根拔起,默念“零钱包”,怨气灵芝瞬间消失于掌心。 这时,千鸟他们回来,失望地说没找到吉田。 桃生由乃对封死的井感到好奇,“这里居然有一口井,封死很长时间吧?吉田应该掉不进去。” 福井麻子蹲下来抹一把水泥石,指尖沾厚厚的灰尘,而水泥石留下一条清晰的划痕。“确实封死很长时间。” “唉。走吧,我们上山去。” 五人离去的背影落在躲暗处的人眼中。 他们共三人,二男一女,目光不善,携带工具。 “指南针复位了,一定是他们拿到原材料。” “哼。我们先做那件事,不着急抢原材料。” 五人渐行渐远,去后山的路上望见远处的建筑群。 外墙白惨惨,低矮,比较像医院。 山脚下,他们遇到穿着深色制服的管理员巡逻。 见五人朝山脚去,管理员急忙喊住:“你们记录好管理处的电话再上山。” “是!” 桃生由乃灵机一闪,“管理员叔叔,请问这几天有其他人上山吗?除了我们五个。” “半小时前有个女学生上山。” 张小南想到偶遇的女学生。 “除了她呢?有没有见过一米七左右、戴黑框眼镜的男学生上山?” 他想了想,摇头。“我值班的时候没见过。你们从那边的石楼梯上山吧,楼梯到山腰而已,不会打扰你们爬山的雅兴。” 乐园特意开凿一条石阶梯上山,为不擅长爬山的游客准备。 他们从石阶梯上去,偶然走出石阶梯拨开草丛。 还没找到吉田的踪迹,幸也不幸。 爬到山腰,他们停下来喘气。哪知山风送来死老鼠的气味,学医的三人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尸臭!” 他们三个焦急地跑去散发臭味的方向,张小南和王小犬马上跟去。 臭味愈发浓烈,他们猛然驻足。 一个背着登山包的背影捷足先登,伫立前方。听见跑步声,她回望。 又遇到她,张小南略诧异。臭味太浓,她也是被吸引过来吧。 另外三人愣愣地盯着女生不敢上前。 福井麻子还算冷静,“请问……” “前面有死尸。”女生直言不讳,目光回到其前方。“你们最好不要过来。” “那死尸是不是……是不是年轻男性?戴黑框眼镜?” 再度回头的女生射来犀利的视线,审视询问的福井麻子。一瞬间,张小南感到她的视线如警惕的老鹰。 他难以想象年轻的女学生能有这种眼神。 “你们认识死者?” “啊……”桃生咬紧下唇。 三个男生结伴走去,张小南狐疑地瞄一眼镇定的女生。 “吉田!” 千鸟捂紧嘴巴。 前方的男尸背靠树干瘫坐,他嘴巴半张,双手绕着自己的短发,露出的皮肤呈现青紫尸斑。 碍于千鸟他们在,张小南不能拿摄像机出来拍摄命案现场。 命案的疑点太多,他不认为吉田只是中诅咒而死。 “有尸斑、有尸臭但还没腐烂,山里气温偏低,吉田大约死了两天。” 张小南说完,千鸟全身一震。 他昨晚梦见的果然是吉田的幽灵。 “真的……是吉田吗?” 福井麻子和桃生由乃并肩走来。王小犬想拦着她们,却听见桃生由乃说:“我们可以的,要亲眼确定是不是吉田。” 他只好让开。 尸体进入她们的视野。 桃生由乃亲眼看到吉田的尸体反而没哭,可能是做好最坏打算的缘故。她攥紧衣角审视,看向同伴。“为什么也是抓头发?” 昨晚的偷拍中,男死者也揪过头发。 “报警吧。”女生提醒他们。 作为发现尸体的证人,六人报警后不能离开现场,留在附近等警方到来。 女生脱下登山包,挨着树干坐,不太想说话的模样。 强作镇定的桃生由乃和千鸟分别打电话通知班长、教授。 “大和,我有些事想问你。”福井麻子突然到张小南跟前,严肃的表情令他产生顾虑。“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好的。” 树下的女生看着走远的两人。 289、七日·死(十四) 约半小时后警方赶到,给六人和管理员录口供。 从大家的自报姓名得知,女生叫木村静,也是大学生,来爬山。 花了一个小时录口供,他们终于下山。 千鸟三人失魂落魄,木村静则不爱说话,沉默地同行。 大家打算回别墅区,途径别墅区旁边的土坡时,张小南特意瞄水井那边。怎料,水井边上堆积破碎的水泥石,管理员在骂骂咧咧地清理。 “请你们稍等一下。” 说完,他跑上土坡。 见王小犬和木村静跟过去。 水井被人打碎封口的水泥石,黑洞洞的井口涌出阴凉和湿气。跟来的福井麻子蓦然驻足,仔细嗅似曾相识的湿气。 张小南注意到边上的碎石混有新鲜的白菊花和百合,立刻问管理员花是谁带来。 矮小的管理员烦躁地边打扫边回答:“还能是谁,就是长尾医生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来送花祭奠,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祭奠?”福井麻子脸蛋发白。 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改口:“不是,他是来祭祀井神。这口井很早就变成死井,没活水,当地人认为得罪了井神。” “是谁解封井了呢?”张小南不想跟他扯犊子,打断切入正题。 “哼!一帮兔崽子!要是被我逮到肯定罚他们的款!” 原来他也不知道是谁解封,张小南顿时失望。“长尾医生是不是疗养院的医生?” “是啊。我要继续打扫了,你们去公园那边参观吧。” 待他们下了土坡,张小南停在原地。“抱歉,我和天野有事要办,需要离开一会儿。” “诶?你们要去哪里?安不安全?”浓烈的关切在桃生由乃眼中流转。 “吉田在这里出了事,我们还是别分开了吧。”千鸟道出她最忧虑的事。 “抱歉,我们必须要去,不会花很长时间。” “你们去吧。” 福井麻子掷地有声,使桃生由乃和千鸟吃惊。 她语气沉静:“我们去公园散心等你们回来。” 张小南投去感激的眼神,与王小犬转身离去。没走多远,王小犬狐疑地端视跟来的人。 “木村小姐,我们去的不是别墅区。” 木村静淡然一瞥,“我们的目标相同。” 张小南记得她也跑去看水井,不禁大胆地推测她为了诅咒短片而来,小心翼翼地试探:“最近推特上有很多转发恐怖的视频。” “山村贞子,是我查到的名字。” 她出乎意料的坦率,两人反而一时无所适从,怀疑她是想合作的用户。 一路无话,他们来到疗养院的护士咨询台,说找长尾医生。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 “抱歉,没有。” 护士霎时冷漠,爱理不理的表情。“提前预约才能见长尾主任,你们预约了再来吧。” 正当王小犬想使用【闪亮亮的发蜡】时,木村静用力拍护士台,吓所有人一跳。 “我们不是来看病。”她冷道:“告诉他,要是想井里的骸骨重见天日、被警方缠上,就将知情者拒之门外吧。你们三个护士当场听到这话,如果我们三个有不测,你们就是证人。” 三个护士面无血色。 听这意思,长尾医生要将所有人灭口似的。 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惹来警方和媒体不好办,护士只好打内线咨询长尾主任。 张小南和王小犬对她刮目相看。 引见的过程变得非常顺利,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长尾的办公室。 护士贴心地为他们关门。 诊疗桌后的长尾是中年人,约莫五十岁,头发黑白混杂,面容与录像中的男人有几分相似,勾起张小南和王小犬的憎恨。 “坐吧,三位年轻人。”长尾对视的目光不闪躲,光明磊落。 见状,张小南猜他不是录像里的男人,要不然他的演技是奥斯卡级别。 “长尾主任的时间宝贵,我们单刀直入吧。为什么你会去水井祭奠?你和井里的亡魂是什么关系?” “唉——”他长叹一声。“其实有关系的不是我,是我爸爸。” 三人诧异。 他苦笑:“我叫长尾一郎,我父亲叫长尾城太郎,曾经也是疗养院的医生。在回忆之前,请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找来,是不是因为山村小姐又开始报复?” “又?” 长尾一郎豁然开朗。“看来她的怨恨还没平息,过了二十五年还执着于报复。” “抱歉打断一下。所谓的过了二十五年是什么意思?以前发生过山村贞子报复事件?” “没错。”长尾一郎十指交叉,平和的眼神夹杂忧伤。“二十五年前,我还没调来疗养院的时候,主任的职位是父亲担任。那时候有两个男人来找父亲询问山村小姐的往事。” “那两个人是?” 他黯然地叹气。“叫高山龙司和浅川和行,可惜他们都过世了。当年,山村小姐的事是父亲的心结,当父亲告诉那两个男人仿佛老了十岁,临终前他也把往事告诉我。我调查过那两个男人的资料,不幸地找到讣告。” 张小南的心凉了半截。 霜子的上司可能是仅剩的、二十五年前的知情者。 王小犬忍不住问他们是怎么死。 “高山龙司是心脏麻痹猝死,浅川和行是车祸后内脏衰竭而死。” 死因居然不一样,二十五年前的悲剧耐人寻味。 他们俩肯定看过录像带才调查山村贞子,为什么死因不一样? 高山龙司的死因跟车里那对情侣的死因一样,估计是被贞子杀死。而浅川和行…… “长尾主任,你还记得两个男人死亡的日期吗?” 长尾一郎握紧双手沉思片刻。 “具体日期不记得了,只记得浅川和行的车祸很轰动,车上还有浅川的妻女。大众都认为是浅川带上妻女故意撞车自杀,谁知道他的妻女在车祸前就死了。” 信息量太大,张小南决定回去后调查这两个男人。 “长尾主任,当年令堂和山村贞子发生什么事?”木村静把话题扯回来。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父亲邂逅来疗养院探望亲人的山村贞子。” 290、七日·死(十五,加个更) 长尾一郎娓娓道来,回忆起父亲,既伤感又替父亲惭愧。 “父亲说,世上没有别的女人比山村贞子更美,她是一等一的美人。有一天午后,他又遇见坐在树下的山村贞子,走过去搭讪。” “聊着聊着,父亲鬼迷心窍,诱骗她去树林然后……” 对于父亲的丑闻,他难以启齿,但大家听懂了。 结合录像,便能推断长尾城太郎遭到山村贞子反抗,被咬下肩膀的肉。但是反抗失败,长尾城太郎得逞而且杀人藏尸。 “父亲确实做错了。”他肩膀微颤,低头凝视握紧的双手,指骨泛白。“过世前,父亲仍然愧疚。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愤怒,根本没想到父亲年轻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 “很抱歉勾起你伤心的回忆。”王小犬彬彬有礼地宽慰。 长尾一郎苦笑摇头,“把山村贞子当年的冤屈说出来,算是为父亲赎罪。父亲得逞之后就杀了山村贞子,把她投去那个井——你们知道在哪里。” “嗯。原本被水泥封死,今天被人砸开。” 他错愕地抬眼,随即叹气。“山村贞子始终不能安眠。” 其实山村贞子的骸骨可能已经不在井里,张小南暗道。 电影里的浅川已经捞起尸骨,而现实中的高山和浅川能找来疗养院,想必也找到井的所在,他们大概率已经下井过。 大家都以为埋了山村贞子的尸骨能够破解诅咒。 然并卵。 高山龙司还不是死了。 如此想来,解封井的人可能是用户。 张小南猛然想起,解封后,井散发的阴气比解封前淡很多,几乎可以忽略。 不对劲。 长尾一郎没注意他走神,继续说:“父亲还告诉我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他……得逞后,发现山村贞子是半阴阳人。” 三人诧异又茫然。 “什么是半阴阳人?” “就是拥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叫做gao丸性女性化症候群。外观上是如假包换的女性身体,但多半没有zi宫。性染色体是xy男性型,具有这种症候群的都是美人。” “这……”张小南瞠目结舌,终于理解霜子的话。 “按照古典的审美,雌雄同体是最完美的生物,例如天使。”木村静突然插话。 张小南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天使。 “也有雌雄同体的丑陋生物,例如病//毒。”长尾一郎的眼神燃起热切的探究火焰。“说来巧合,自从那件事以后,父亲得了天花。天花在五十年前绝迹于全世界,而父亲是最后一个天花病人。真的很巧。” “这么说,令堂被山村贞子传染天花?” “我认为是。不过斯人已逝,父亲也在泉下,天花已经绝迹,无从考究了。” “长尾主任,这二十五年来,山村贞子没再进行报复吗?” 长尾一郎陷入沉思。 他单手托着下巴,默然凝视桌面。半晌,他仍保持这个姿势。 “长尾主任?” 待木村静叫唤,他才回神。“刚才我们谈到哪了?” …… 离开疗养院,三人不约而同地认为长尾一郎最后长时间发呆很奇怪。 “木村,不如我们合作破解诅咒吧?” 王小犬惊讶他主动提出合作。初时,王小犬也猜木村静是不是用户。 木村静不以为意,神色平静地反问:“怎么合作?查到这个阶段,我们掌握的信息差不多吧。” “确实是。你什么时候看过贞子的录像?” 根据她回答的时间点就能判断她是不是用户。 她默然片刻,面不改色地回答:“我剩下五天活命的时间。” 两人心头一动,轻易推算出与自己同一天看录像。 她真的是用户? “你是哪所大学的?” “东京k大。”她话锋一转,“合作可以,但是要共享得到的情报。” “没问题。” 张小南笑吟吟地与她交换邮件地址。 “你们找到什么情报啊?” 前方树林,突然闯出两个男人,他们的头顶都写着血红的“杀手”二字。 一个尖嘴猴腮;另一个消瘦,笑容阴恻恻。 不假思索的王小犬挡在张小南和木村静前面。“你们想干嘛?拦路打劫?” “嘻嘻嘻,你们可以选择给出情报或者给出零钱包,二选一。”瘦子笑眯眯地打量后面的木村静,指着她说:“小妞,你也要选择哦。” 木村静冷冷不语。 “哈,我选第三个。” 瘦子猛然笑容凝固,掌心凭空出现一把弯弯的镰刀。 尖嘴猴腮的拿出匕首,目露凶光。 “再问你们一次,给情报还是零钱包!” 王小犬活动筋骨,二话不说冲过去。他的职业晋升成守护者,正义值和攻击力各加成8%。 手肘狠狠地撞击瘦子的腹部,疼得瘦子的脸憋成猪肝色。尖嘴猴腮提着匕首刺去,被王小犬一脚踹开。 下一秒,余光闪过弯弯的黑影,王小犬暗道速度很快。 同一时间,瞄准他的腹部的匕首风驰电挚,他几乎看不清匕首刺来的轨迹。 他们的毫无招式可言,只是速度快。“杀手”职业的加成应该是敏捷,王小犬暗自狠下心。 “先说声对不起。” 言毕,王小犬反擒尖嘴猴腮的胳膊。 嘎吱一声脆,他卸掉尖嘴猴腮的右手。不但如此,他拉尖嘴猴腮过来挡镰刀。 瘦子愣了。 殷红、飞溅的血擦过他的脸。 趁这时,绕到瘦子后面的王小犬倾泻狠辣的目光,捶断他的腰脊。 “啊——” 脊骨断裂使瘦子痛不欲生,铁青的脸庞宛如死灰。 这两个人得睡医院一段时间。 “玛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们!”瘦子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尖嘴猴腮的胸口鲜血淋漓,他用手死死地捂着伤口,嘴唇没了血色。 王小犬冷笑地摇摆手指。“死对于你们来说是离开活动而已,让你们活着才是折磨。” “玛德!下次老子弄死你的祖宗十八代!龟孙子!没妈的玩意!” 他嗤之以鼻,“医院在那边,大喊大叫会有人出来。” 三人不再看他们一眼,离去。 另一边,千鸟他们坐在公园等待。 背后的花丛伸出一只白惨惨的手。 291、七日·死(十六) 回程,依然由千鸟驾驶。 车里有些凉意,福井麻子搂着惊魂未定的桃生由乃。 他们告诉二人在公园遇到灵异事件,当时有一只冷冰冰的手碰桃生由乃的脖子。 张小南留意到她的脖子残留一丁点阴气,建议她去神社参拜求护身符。 这等劣拙的吓人伎俩,不像是贞子的风格。 他又产生疑虑。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爆出凶案新闻的同时,横滨的m报社接到许多爆料邮件。 然鹅,竟是灵异事件爆料。 “啊西,又来了!灵异浪潮又来了!”主编吉野焦头烂额地哀嚎,手下的记者们忙着收邮件,手腕酸疼。 霜子忍不住打哈欠,她昨晚看到十一点才下班,今早七点钟就赶回来看爆料邮件。其他同事也加班,处理海啸般的邮件。 自从推特出现大量转发的诅咒视频,灵异爆料的邮件喷井式爆发。为什么会发给报社,她听说三十年前的媒体做过灵异探秘节目,火了很久。 全民探究灵异的风潮不被禁止。 “你们要过滤比较有真实性的爆料,提取出来去采访,下一期专门设置一个专栏报道就好了。”吉野烦恼得用手指梳秃头。 “不录制专访吗?”有人不解。 “哼,你以为市民只给我们爆料?那些网站的自媒体和电视台早就闻风而动,我们没必要花精力和人力处理这种爆料,稍微给个专栏好啦。到时别家报纸在录制灵异访谈,我们跑大新闻,多好!来!都干起来!” 霜子逐渐适应他们的推销式鼓舞,偷偷斜睨左前方位置的男用户,头顶“律师”。 他使用的假名叫三浦,她还没和他说过话,对方似乎也不着急与用户交流。 视线重回电脑屏幕,她一封封筛选。 爆料大概分三类,一类说看了《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这个视频后接到没人回答的电话,然后添油加醋地描写自己多么倒霉。 第二类也关于电话铃声。 大部分邮件描述自己的朋友接到诡异的来电,一至两天后朋友离奇死亡。这类爆料的叙述主角大部分是朋友,少部分写自己;邮件地址集中在东京地区。 第三类比较杂乱,有遇见络新妇的,有遇见裂口女的,也有晚间遇到花子等等。 霜子专门筛选第二类邮件。 多半爆料者指出,朋友接到的诡异来电含有莫名其妙的字母。 她翻出第一人称叙述的邮件,试图找出清晰的来电内容。 找到了! 是ringatg…… 爆料者都提到字母太多,记不清所有。 她看得一头雾水。 除了莫名其妙的字母,爆料者还写着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令人后脊发凉。 不过综合众多相似的爆料来看,这串字母的重合度很高,可信度随之提高。 她连忙整理一份文档发给吉野。 果然吉野也认为这事件可信度高,喊她进办公室。吉野谨慎严肃地看着她发来的文档,地中海的脑门反射屏幕的光芒。 霜子悄然观察吉野的神色。 “唔,这个采访专栏就交给北乃你吧,需要人手帮忙吗?以前我自己跟过这类采访,总是想如果有人搭把手就太好了。” 她的手机适时震动。 震两下,是信息提示。 “感谢吉野主编给我机会,我想请三浦帮忙。” 她心想两个用户一起行动是双刃剑,万一对方心怀鬼胎,自己可能成垫脚石;反之,试探出对方愿意合作,如虎添翼。 “哟西,很好,你们一起负责这个专栏吧!这个月15号前要出初稿,你们加油。” “是。其实我之前暗地里追查工厂园区情侣离奇死亡的案子,有几个y大的线人,他们提供的线索跟来电内容有些重合。” 一听跟之前的大新闻有关系,目光炯炯的吉野来了兴趣。 “说来听听。” “他们提供的关键线索是‘ring’。” 她瞧见吉野茫然地思索,又提示:“线人说有同学拷贝过诅咒录像传播,看完后接到没人回应的来电,和一部分爆料邮件的内容吻合。” 吉野忽而坐立不安,飘忽的眼神躲开霜子的视线。“每年都流行看诅咒视频试胆,学生爱看不奇怪,未必是灵异事件。” “线人告诉我一部分的录像内容。” “什么?你……”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吉野连忙端正坐姿,仍回避霜子的目光。 霜子乘胜追击:“录像署了名,分别是‘山’和‘贞’字。我的线人看了录像接到没人回应的来电,认为诅咒真实存在,开始调查录像的背景。” 他下意识地握拳,揉皱桌面的报纸。 斯拉—— 报纸的一角被他撕烂。 霜子识趣地起身告辞,离开办公室。 她先上卫生间,把吉野主编的反应反馈给张小南。 咸鱼君:看来二十五年前带给他的恐惧还没消退。你已经成功抛砖,就等他主动找你谈。 韩霜子:嗯。现在我和另一名用户接到灵异访谈的工作,准备调查奇怪的来电。来电内容含有ring的字母。 咸鱼君:这么巧?你小心一点,安全期已经不是六天了。我和老王还在回程途中,打算找二十五年前两个当事人的资料,有结果就告诉你。 韩霜子:好的,你们也要小心。 退出聊天界面,她打开系统提示。 【触发任务:是否接受“鬼来电”的调查?完成后奖励1000能量值。】 她果敢地点击【是】。 待她回忙碌的办公区域,看见三浦从吉野的独立办公室走出来,对上三浦的视线。 他平静地移开目光,回自己的位置。 霜子也回自己的座位,准备采访的事宜。 窗外天空蔚蓝,对面楼房的镜面外观倒影蓝天白云。 窗边的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凝望楼下的车水马龙。 来到活动副本,他依然是心理医生,不过是大公司特聘的心理顾问,专门为员工调节心理。 他感觉到公司内浮动一股阴郁不祥的气息。 手机屏幕跳转到发送信息失败的聊天界面,不一会儿,显示“葡萄子”的新信息。 292、七日·死(十七) 下午两点,往东京的jr东海道线列车。 “我叫韩霜子。” “宋明帆。” 互道真名后,两人一言不发,各看各的手提电脑复习资料。 出了车站,两人打出租车到市区某个咖啡馆。 窗边,一名卷发女学生双手捧着咖啡杯,低头凝视褐色的咖啡——她就是受访人,霜子和宋明帆直径走去。 “请问是大原美纱吗?” 女生闻声抬头,局促地站起来鞠躬。“你们好,我是大原美纱。” “你好,我们是约你做采访的m报社的记者。” 霜子注意到女生尽管化了妆,也掩盖不了她的疲倦之色,眼神宛如溺水的人。看见宋明帆放手机在桌面,她马上偏过头不看手机。 霜子和宋明帆点了两杯咖啡。 “我们开始做访问吧。”霜子展露温和的笑容缓解气氛。 她启动录音笔,宋明帆则打开手提电脑记录。 “首先介绍一下自己。” 大原美纱点点头。“我叫大原美纱,是东京k大的大二学生,念服装设计学科。” “谈谈你接到的奇怪电话。” 她捧着咖啡杯的双手曲起,咬过的指甲刮白色的杯身。“昨晚和同学去联谊聚会的时候,接到我的青梅竹马洋子的电话,但是……但是……洋子昨晚死了……” 杯中咖啡开始泛涟漪,捧着的咖啡杯颤动。 宋明帆严肃地斜睨,“洋子的死亡时间和你接到来电的时间一样?” “我不知道。我今早才知道洋子死了。”大原美纱带着哭腔抽鼻子。 霜子连忙引回正题:“具体谈谈来电的内容。” 她咬着涂了唇彩的嘴唇,声音从唇齿间挤出:“先是一串字母,不,是两段字母。” “两段?”宋明帆抬眼。 “是,是两段。第一段是r、i、n、g,和第二段隔了几秒。第二段是a、t、g、g什么的,很长一串,我不太记得。” 宋明帆发现关键处,又问:“是逐个字母念还是单词发音?” “是逐个字母念。当时第二段念了挺久,我因为听说过诡异来电的传闻,所以害怕得挂线。但是没想到……” 她咽着口水停顿,声音降低如蚊蝇:“没想到又打来了,重复念字母。” “你听下去了吗?” 她不安地点头,飘忽的目光四处瞄。 “念完字母呢?” “然后出现我自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瞄霜子和宋明帆,担心他们不相信,笃定地继续说:“是真的,有我自己的声音。” “那么你‘自己’说了什么?” “说洋子,然后是惨叫。”说到这,她颤颤地抓着霜子的手腕,目光尽是急切。“那是我自己的惨叫!我是不是也会死?” 霜子不敢直言,怕她当场崩溃。 宋明帆适时转移话题:“洋子也是k大的学生,她发生什么事?” “洋子……”她如遭雷击缩回手,“她死了。她也接到这个奇怪的来电,是堕楼的花川打给她!然后洋子死了,在公寓里,厨房的刀穿过脖子。” 如此离奇的死法,两人咋舌。 霜子决定不再谈死亡的话题,“我们看过相关的投稿邮件,似乎这类事件发生在东京比较多。k大有很多人接到类似的电话吗?” 回忆使大原美纱的情绪平缓下来,她深呼吸香浓的咖啡气味,头脑清醒不少。 “我不知道算不算多,不过成了学校里的恐怖怪谈。就我知道的,我们二年级有五、六个离奇死亡的,传说他们生前有接到那电话。” 两人暗暗吃惊。 一个年级,已知有五六人因此死亡,既然能促成怪谈,就代表死亡人数不止五六个,但又不至于达到轰动社会的数量。 “其他学校也有这个怪谈吗?” 大原美纱边回忆边喝咖啡。“听同学说,市里的高中貌似也出现离奇死亡事件,具体的我不清楚。那个,去神社求护身符有用吗?” 她迫切地注视两人。 霜子莞尔一笑,“找些朋友陪你去,顺道当作散心。” “嗯嗯。” 访问结束,大原美纱急着去神社,两人则留在咖啡馆蹭网络查找东京离奇死亡事件的新闻。 “不应该给她虚假的希望。”宋明帆盯着屏幕。 “如果她再没寄托,会崩溃。” 宋明帆不再吭声,仔细找新闻。 半晌,他们发现离奇死亡事件中的死者大多是学生,其中大学生居多。霜子往前查找第一宗学生离奇死亡的新闻,打算找源头。 但整个东京类似的新闻很多,混杂学生出车祸、失足死亡的新闻,数量越多,越分辨不清是否因为诡异来电而死。 霜子转变思路,专门搜索k大的新闻。 宋明帆则去社交网站搜索k大,得到在校学生的主页列表。他粗略地浏览用户的个性签名,点击进入写着“怀缅xxxx”的用户。 “今年k大最早的一条学生死亡新闻是上个月中旬,因连续通宵为毕业设计编程而猝死,计算机系大四学生。” 宋明帆心头一动,“有登名字吗?” 霜子说出死者的名字,然后搜索东京九月份离奇死亡的新闻,确定第一宗是否出自k大。 “死者死后,有同学接到他的来电。” 霜子吃惊地凑过去看。 这是某个大四男生的主页,留言最多的一条动态是骂人的话:哪个畜牲搞这种恶作剧?太恶心了!松本已经过世,麻烦你这个畜牲别再用松本的手机打来,这是很不尊重死者的行为! “你看评论。”宋明帆滑动鼠标,展示一条条留言。 高赞的留言有两种,第一种是怀缅博主——博主也过世了。 第二种也是臭骂:八嘎牙路!谁拿了三田的手机打给我?搞这种恶作剧要不要脸! 三田正是博主的姓氏。 宋明帆点击留言者的头像,进入其主页。 除了臭骂恶作剧的动态,留言板的留言大多是点蜡烛怀缅——又死一个。 一环套一环,这页的留言又有人写死者打给自己,终于有留言提出灵异事件的假设。 屏幕映着两人,两人的脸色铁青。 293、七日·死(十八) 第二晚夜幕降临,东京市区宛如太阳系的星河,环绕通体散发黄光的东京铁塔。 晚上八点,与朋友聚餐完的大原美纱走在校道回大学宿舍。 下午匆匆去了神社一趟,她求得一个护身符。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陪同的朋友带去她去打火锅。 她悄悄地松一口气。 经过低矮的教学楼时风特别大,她觉得有点冷,把手伸进裤兜捏紧护身符,加快脚步。 宿舍楼下人来人往,活跃的人气带给她安全感。可是到了三楼,她发现走廊的灯光比平时黯淡。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走着,格外安静。 走廊两侧的门都关上,窗户后有的亮灯,有的黑灯瞎火。要不是门牌号熟悉,她险些以为自己走错楼,走进一栋废弃的宿舍楼。 奇怪,其他同学呢? 她拿出裤兜的护身符攥在手里,咬紧下唇。 突然,头顶的灯管闪了闪。 这会,她不顾一切地飞奔到寝室门前,手忙脚乱地找钥匙。 灯管又闪烁,忽明忽暗,如眼睛一眨一眨,她依靠手感摸索手提包。 钥匙的声音终于响起,她急忙抽出来开门。 寝室里有灯但没人,她马上关好门,转头看见卫生间的门关上,以为室友在里面。 “栗子?铃音?是谁在卫生间里面?”她放下手提包,随口一问。 谁知没有人回答。 阳台送进冰凉的秋风,拂过她的脖子。她蓦地打冷颤,迟疑地走近卫生间。 寝室静悄悄,卫生间里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她咽了咽,“卫生间有人吗?” 依旧没人回答,她战战兢兢地攥紧护身符伸向卫生间的门把,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想打电话。 她扭开卫生间的门,顿时瞪圆双眼。 门后没人。 此刻如芒在背。 凉气从背后涌来,如同凝聚成千百条胳膊拥抱自己,冷得她不敢动。 背上逐渐出现压来的感觉,余光闪过黑色的斑点,她惊恐地转头。 “洋子?” 八点三十分,东京某旅馆。 手机的铃声响起,正在使用手提电脑的霜子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并非自己的手机响,是另一台。 原主的手机挨着她的手机,屏幕闪亮,来电显示是大原美纱。 霜子不假思索地接听:“你好。” 那头安静片刻才响起冰冷的声音。 “……r,i,n,g……” 霜子霎时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连忙按录音,然后一边听一边找纸和笔。 “……a,t,g,g,a,g,g……” 对方念完一连串英文字母又停顿几秒,接着出现她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那是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通话结束。 霜子握手机的手忍不住发抖,按好几次也没退出通话界面,直到界面自行退出。 手机成了烫手山芋,她撒手后扶着额头。 显然这是鬼来电的通话内容,那么大原美纱已经…… 她喝一口温水下肚,暖意慢慢地平复紧张的情绪,继而她硬着头皮回拨给大原美纱。 打不通,提示“嘟嘟嘟”的占线声音。 那头正处于什么状态? 跪坐手提电脑前的她孤立无援。 她看看两台手机,再看看手边的白纸,打开手机的录音,校对记下来的几行字母。 除去第一段的ring,第二段的字母一个不漏: atggaagaagaatatc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 多个字母重复,但是看似有规律重复,仔细研究下来似乎没规律,这组字母排列给人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排列一定要指向性,霜子心想。 “atgg……咦?” 她暗骂自己糊涂,这明明是学过的知识居然快忘了。 这组字母中的“atga双螺旋里的碱基配对排列,不过当前的排列肯定不是碱基对,她相信是代表别的含义。 幸好她大学时认真听讲病//毒学的课程。 换一个角度想,发dna相关信息的人肯定是从事或学习医学相关,可是松本念计算机系。 而且使用碱基做暗语,对方对基因非常熟悉,松本只是一道桥梁。 念及于此,霜子再仔细浏览社交网站,筛选与医学有关的用户。 筛选对象一旦超出k大范围,无疑是大海捞针,医学系、遗传学甚至一个调药师都可能精通此学问。 霜子决定先放下追寻源头的方向,研究第二组字母的含义。 四十二个碱基排列可区分两两一组,共二十一组。其中四组是aa,ta和tc各有三组重复,cc有一组,得出排列的种类是十三种。 她边记下,边上网搜索摩斯密码翻译、数字破译、字母表破译、片假名大全等,帮助解密四十二个碱基排列。 如果将它们每三个字母组成一组,又得出七个排列种类,霜子要抓破头。 “或者不是碱基呢?”她想了想,将两段字母组发给张小南,没提第二段可能是碱基排列,不希望他先入为主。 她自己往这个方向破解便好。 明天她和宋明帆会去k大走访,如有机会顺道拜访k大的医学系教授,再不济去图书馆借书也行。 至于鬼来电…… 她五味杂陈地看向原主的手机,握紧笔杆。 离鬼来电的幽灵杀人大约还有一天时间,她不允许自己毫无作为地来一趟,继续破解四十二个碱基排列。 入神的她没听见楼下驶过警车。 时间分秒流逝,晚上十点。 画满几张纸的霜子听见有人敲门,不由得心头一紧。等她从猫眼看门外,才松一口气。 原来是两个穿黑色制服是警员。 是活人就好。 “请问是北乃香吗?” 这是霜子的假名。 “我是。” “我们是警视厅的警员,有关大原美纱死亡一案,请你配合调查。” “大原美纱死了?”她装作现在才听说的惊讶。 “是的。我们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发现,她最后一则通话是打给你,请问你们说了什么内容?为什么会打给你?” 霜子隐瞒鬼来电的部分,如实告诉两名警员,并带出宋明帆的假名,示意他能作证。 “请问,大原美纱为什么突然死了?” 负责问话的警员官方敷衍:“目前仍在调查,不方便透露。” 她决定明天先去拜访大原美纱的同学。 294、七日·死(十九) 第三天早上,霜子和宋明帆前往k大。 公交上,两人听见一群高中生讨论推特的诅咒视频。 “你们有关注发诅咒视频的博主吗?”男生提问的语气神秘兮兮。 “没,他怎么了?” “哼哼,他为诅咒视频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没胆量的不要看,很逼真很可怕的哦!” 他的同学一脸鄙夷,马上去搜索短篇小说,证明自己不胆小。 “请问。”霜子礼貌地打断他们,“能不能告诉我,发表这篇小说的博主叫什么呢?” 见霜子是美女,男生当然乐意告知。 到了k大,宋明帆遇到认识的人。 大门旁边的保安亭中,穿着保安服的刀哥看见两人,立刻站起来。霜子看到他的头顶写着“警长”,又见他身形魁梧,不由得警惕。 “嗨,两位来登记下。”刀哥倒是热情地招手。 霜子跟着宋明帆走过去。 “真巧,需不需要交换情报?昨晚有学生死亡,很轰动。”刀哥笑着地环手抱胸。 宋明帆不假思索地点头。 “据我所知,这是k大第十二个学生离奇死亡,死状都很离奇,我打听到的一个摔落火车的轨道。她撞烂桥上的铁丝网,摔在刚好经过的火车上,然后剩下一只拿着手机的断手落在轨道。警方找到尸体的时候,尸体被分尸一样。” 刀哥知道他们进去就能打听昨晚的案件,便交换其他有价值的情报。 宋明帆先注意到“手机”的疑点。“手拿着手机,代表死者死前与人通话。” “应该是。之后两天,死者的好朋友也死了。” 霜子也产生疑虑,“什么样的力度能撞烂铁丝网?当时有目击者跟死者同路吗?” 刀哥笑了笑,“很遗憾,没有学生目击过程。我去过案发的桥上检查铁丝网,发现铁丝的切口整齐,不是生锈导致断裂。” “谋杀?” 他耸肩,“谁知道呢,警方还没结案。轮到你们了。” 宋明帆爽快地告诉他,上个月中旬,疑似计算机系的松本猝死后,开始k大一系列“鬼来电”离奇死亡事件。 “这系列命案跟诅咒视频有没有关系,我们还没查出来。” 刀哥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加个好友吧,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三人互加好友,接着霜子和宋明帆顺利地混入k大。 “你认识那位‘警长’?”霜子好奇。 宋明帆面不改色,始终严肃地板着脸。“合作过一次。接下来我们分开行动,先调查完的回旅馆。” 正合霜子意,分开行动避免争抢道具和原材料。 她先打听服装设计系的教室,慰问大原美纱的同学。 而宋明帆慢悠悠地拿出手机,给好友“良心能吃”发信息。 服装设计专业在艺术楼上课,她找到四楼的“服装间”教室。 边走,她边留意屏幕的指南针。 来到教室门前,指针指向该教室,她心跳加速,紧张又兴奋。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无精打采地缝纫,她们的表情和后面的塑料模特一样死气沉沉。 空气弥漫怯懦的气息。 霜子轻轻一拉西装外套,按捺躁动的心情,敲响教室的门。顿时,她们抬头看来。 “你们好,请问是大原美纱的同学吗?” 听见“大原美纱”,她们纷纷流露恐惧的表情。其中一个高挑女生礼貌地站起来,问霜子的身份。 “冒昧打搅,我叫北乃香,昨天约过大原美纱做访谈,得知她出了意外身亡。你们还好吗?” 坐前排的两个女生蓦地站起,然后低头匆匆离开教室,与她擦肩而过。 其他人停下手里的活,面如菜色地发呆。 高挑女生苦笑着解释:“请不要介意,她们太害怕才会出去透气。您请进来坐。” 霜子恭敬不如从命,到高挑女生的对面坐下来。 她环顾桌椅后面制好的成衣和堆积的布料,“你们的设计很棒,大原同学的设计也在这里吗?” “是的,我带你看看吧。” 高挑女生领她到某个穿着半成品的模特旁边,黯然地介绍:“这是美纱的作品,可惜只完成一半。” 半成品只制作好玫瑰花型的上衣,下身永远无法制出。 霜子也黯然叹气:“确实很可惜。” “昨天我们还和她去神社,去吃火锅,谁知道……” “一定是鬼怪作祟!”前面的冬菇头女生突然打断,她凝视地板,肩膀一颤一颤。 “英丽,别乱说话。” 冬菇头不理会高挑女生的嗔怪,转头盯着高挑女生,撕裂她自欺欺人的面具。“一定是鬼怪作祟!昨晚我们都看见了,美纱趴在蹲便器旁边,头塞进了便池,是整个头!普通的凶手怎么办到?” “英丽!” “一定是鬼怪做的!她不是第一个了,不是第一个……下一个轮到谁……” 冬菇头感同身受地抱头蹲下。 一排塑料模特睁着空洞的眼睛注视这些女学生,冬菇头的胡言乱语可能招来恶鬼,其他人受不了压抑的气氛,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 霜子寒毛倒竖,慢慢地远离塑料模特。 “英丽,不准再谈这件事,美纱的死是意外。”高挑女生走去安抚冬菇头。 浑身不自在的霜子四处看看,忽而一堆布料之中浮现一个浅灰色提示框。 【名称:1.2mx1m心愿花布】 【品质:一般】 【功能:大原美纱未完成的设计,承载死者未了的心愿。死者为大,执念最强,为使用者增加15%防御,可与职业属性或道具叠加效果。】 是防御系的原材料,霜子激动又惭愧。 趁高挑女生和冬菇头没注意自己,她悄然接近布料堆,触碰【心愿花布】。 转眼,花布收入她的零钱包。 “昨晚的意外被许多同学看见吗?” 高挑女生忧心忡忡地看来,“同一层的同班同学看见了,宿管来的时候封锁寝室,没人再能看到现场。如果昨晚我们早一点陪她回学校,或许不会发生这种事。” 霜子暗暗否定她的话。 连她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阻止幽灵的追杀。 295、七日·死(二十) 霜子随后去了计算机系松本的班级,收集零散的信息。接着她去大学的图书馆,找遗传学、病毒学的书籍。 今天内,她必须解开四十二个碱基的秘密。 图书馆弥漫书页的气味,安静和谐的氛围使她能够静心思考。 厚、枯燥的书籍叠放面前,她脱下西服外套挂在椅背,从手提包拿出纸笔,以及记录四十二个碱基的纸。 昨晚她试过将分组的数字、化学方程式所得的数字对应字母表,得到组不成单词的字母。 她甚至在网上找到字母使用频率表,统计每个字母使用频率的次数。利用次数的数字,她得到残缺的单词组,得由自己补上缺失的字母。 但解码的人思维不同,就会填上不同的字母。 思路不对,她揉着太阳穴重新思考方向,然后翻开目录,找讲解dna的页数。 一连串字母通过来电传播,必然想告诉接听的人指定的信息。既然信息加密,发送者必然利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加密。 对方是熟悉基因结构,那么解密的思路也是基因结构才对。 在双螺旋的dna中,碱基是配对存在,她在另一张白纸写上两种配对:第一种是两个一组,第二种是三个一组。 两种配对都出现重复出现的碱基对,如此又陷入之前的死胡同。 “难道找重复的规律没意义吗?” 她挠着头复习dna的基础知识。 如果最后要转换成日文,她只能去请教这里的医学系教授。 这里的…… 她不禁想起大原美纱。不管大原美纱为什么选择自己,她认为是一个危险的契机。 轻拍自己的脸提起精神,她继续钻研基础知识。 等等,对方以dna语言发出,那么接收的人要懂才对。目前接到来电的大部分是学生,而且不会刻意记住一大串字母,不就白费意义? 她突然产生一种直觉,对方想发给的人是从事相关领域的。 她感觉掉入茫然的漩涡,旋转的海浪即将淹没自己,忽而灵机一闪。 既然发给特定的人,暗示解法只有一种。 她急忙逐行查看,指着“碱基配对”标题下的内容。 “a—t和c—g配对在互补碱基的胺和羰基之间形成双或三氢键。” 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她紧张得手心出汗,预感离最终答案近了。 她根据目录,从最后一页翻起,找到碱基表的一页。 当三个一组的碱基和蛋白质合成时,她能依照这张碱基表的法则转译成胺基酸。 胺基酸共二十种,以碱基三个一组来组合,她算了算,得出六十四种方式。再将六十四种组合换成二十种胺基酸,出现重复的形式。 不过她明白,就算出现重复,也只能对应一种胺基酸。 如此,她依照碱基表对应代入: atggaagaagaa(met)(glu)(glu)(glu),tatcgttatatt(tyr)(arg)(tyr)(ile),cctcctcctcaa(prln),)(gln) 她取胺基酸的首字母,写在纸上。 mgggtatipppggg。 连续重复的字母很多,她琢磨其中的规律。 如果去掉重复的字母,剩下的“mgtaip”,她翻着英文词典组合,得不到完整的单词。 显然思路偏差,她重新审视所有胺基酸,提取所有胺基酸,将重复出现的重叠成一个。 纸上的笔记清晰明了,合起来就是:metglutryargtyrileprogln。 以上组合大部分出现过三次。 她一眼扫视每个大写字母,跃然跳出模糊的单词。 “三”是有含义,但是指哪里? 第三个组合?第三个字母? 既然解法是唯一,她否定拆分重组的可能,因为能组成许多单词。 如此一来,“三”就具有指定性。 她提取每一组第三个字母出来组合,组词失败。 她不禁泄气地趴在桌上,脑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母。 刚才第一眼看到每个大写字母,某个单词呼之欲出,她不应该舍弃大写字母。 霜子深呼吸一口,先将所有大写字母提取出来,然后再提取每一组第三个字母。 两行大小写呈现眼前,她急忙在手机的词典输入。 找到了。 她握手机的手忍不住颤动,第一时间发给张小南。 她怕现在不发就没机会。 等发送成功,她挨着椅背长长地吁一口气。因用脑过度,她眼前残留字母的残影。 虽然她不理解密码的指向。 不知不觉,窗外的阳光变猛烈,图书馆里的学生减少大半。霜子看手机的时间,惊觉已是下午一点半。 她竟然解了这么久,肚子开始打鼓。 今天先到这里吧。 她放好找来的书籍,收拾物品离开图书馆。 “你一个人回去?”保安亭的刀哥随口一问。 霜子只是点头。 刀哥暗道她太酷了,很难套情报。 出了k大,她在附近的料理店填饱肚子,而后去便当店买今晚的便当,最后回旅馆。 路上没有怪事发生,反而令她不安。 明知道被幽灵盯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袭击,这种感觉很煎熬。 由于淡季,旅馆的大堂依旧冷清。前台小妹面无表情地玩电脑,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浅蓝色的光芒映照前台小妹的脸:尖下巴,单眼皮,眼睛细长。一瞬间,霜子产生她是纸扎人的错觉。 她忙收回视线,按键等待电梯下来。 电梯来了,镜面的门缓缓开启。 昏黄的灯从顶部射下,电梯箱里满地是鲜红的血。 她吃惊地眨眼看清楚,原来是红色的地毯。 待定一定神,她看着门槛迈步,发现一个小东西躺在红艳艳的地毯上。 已经一只脚跨进电梯箱,她按着开启键退出去,转头望楼梯口的方向。 黑乎乎,没有亮灯。 她咬牙,硬着头皮进入电梯,细看地面的物品。 是一个护身符,粉色和金色的花纹混搭,表面写着“御守”。 护身符崭新,她想起大原美纱。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是哪个房客不小心弄丢的,恰巧让乘电梯的她看见。 忍着不看地面的护身符,她盯着上面的楼层显示器等待。 电梯箱安静地上升,血红的数字不停跳转。 296、七日·死(二十一) 电梯门开启,霜子飞快地走出去,边走边拿房卡。 她顺利地回自己的房间,把房卡插上卡槽,顿时灯光明亮,她连忙关上门。 正想换拖鞋,她的目光落在玄关的地面。 粉色混金色花纹的护身符安静地躺着,写着眼熟的“御守”。 它到底是跟来了,歪歪扭扭的花纹宛如长在上面的嘴巴,嘲笑愚蠢天真的她。 霜子顿觉自己无处可逃,背贴房门站一会儿,然后唤出【金钟】到掌心。 握紧【金钟】,她慢慢地走近护身符。 它依然安分地躺着。 霜子斜睨玄关旁边的卫生间,见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便快步经过,用脚扫走护身符。她开门,扫护身符出走廊。 关门反锁,她飞快地换鞋进屋。 这种做法不过自我安慰,她打开手提电脑上网,利用查资料分散注意力。 日落,夜幕降临。 吃完的便当盒随意放在桌面,手提电脑的屏幕蓝光淡淡。窗外华灯绚烂,她单薄的背影倒映玻璃窗。 叮咚,门铃忽而响了。 可能是宋明帆,她起来去开门。 此时手提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显示20点30分。 来到门前的一瞬间,她觉得深褐色的门像幽暗的深渊,渗出冷漠敌视的气息。 第六感警告自己别接近门。 叮咚!叮咚! 门铃连续响两遍,显得有些急促,有些不耐烦,霜子站在原地不敢动。 叮咚叮咚叮咚! 这次连续响三遍,不耐烦的铃声变得尖锐刺耳。 她肯定外面的不是宋明帆,手心握紧【金钟】。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外面的客人不再客气,暴怒地狂按门铃催促她开门。 门上闪烁一眨一眨的寒光,猫眼似乎活了过来,代替外面的客人窥视房间内部。 正当霜子打算无视门铃,门铃戛然而止,死寂席卷房间。寒闪闪的猫眼注视霜子,门把暂时纹丝不动。 终须要面对,霜子鼓起勇气迈出一步,接近深褐色的门口。 门凉丝丝。 她轻轻扶着门,迟疑地移向猫眼偷窥门外。 右眼对准小小的猫眼,视线正对对面深褐色的房门——门外没人。 霜子稍稍挪左边看:可见斜对面的房门,没人。再挪向右边,依然没人。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感到有视线蠕动到自己背上,恶毒和阴冷蔓延过来,她不寒而栗。 她举起【金钟】转身,哪知身后空空如也。 目光慢慢地投向地面,她如遭雷击。 颜色粉嫩的护身符再度出现,静静地躺着,注视着,嘲笑着。 一刹那,她紧绷的神经险些崩溃。 但护身符没有动静,无言地折磨这个女人。 这时候,旁边的卫生间突然出现水声,是淋浴器喷水的水声。 她机械地转头看去,骤然看见洗澡的间隔关上玻璃门。 整个洗澡的间隔由磨砂玻璃隔开,一个影影绰绰的长发人形投在玻璃上。 水声沥沥,人影一动不动。 霜子硬着头皮走进卫生间,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接近磨砂玻璃门。 人影无动于衷,似乎享受淋浴。 也似乎等她来。 她慢慢地触碰磨砂玻璃门,猛然用力地推开。 淅淅沥沥,喷水的淋浴器下面没有人,水花溅湿霜子的丝袜。她犹豫片刻,不得不闯入下雨般的淋浴器下,关掉淋浴器。 轻微的斯拉声突然传至耳畔,她顿了顿。 还没反应是什么声音,她徒然脖子一紧,冰凉、湿漉漉的条状物勒着脖子,背后一片冰冷。 她单手摸勒脖子的东西,手感一节一节,竟是淋浴器的软管。 越勒越紧,她一边扯,一边举起【金钟】。 瞬时,金色、半透明的巨钟笼罩,浑厚庄严的气息使阴冷荡然无存,勒脖子的软管松开了。 霜子迫不及待地拿掉软管,连滚带爬地穿过金钟出去。 她回头看见神圣的金钟内,凝聚卷发的黑影,其容貌逐渐清晰。 女鬼穿着眼熟的洋装,赫然是她采访过的大原美纱所穿;然而女鬼的脖子被扭成麻花,脑袋头骨碎裂,鲜血模糊她的容貌。 砰! 脑袋血肉模糊的大原美纱狠狠地撞金钟的内壁,染血的双眼怨恨地怒瞪霜子。 【金钟】禁锢的时间有限,霜子连忙拿出【钟槌】敲击【金钟】。 【钟槌】本与它配套,但她上一次通关副本后才抽到。用其敲击【金钟】,钟声令【金钟】内的幽灵震荡而散。 大原美纱的幽灵因此灰飞烟灭,缭绕的阴冷随之消散。 袖子湿漉漉的霜子收回两个道具,惊魂未定地走出卫生间。 她没想到护身符还在,但是浮现浅灰色的提示框。 【名称:怨念护身符】 【品质:一般】 【功能:带着前主人浓烈的怨念,令佩戴者沾染怨念骗过幽灵。防止幽灵接近,时效五分钟,冷却时间十五分钟。】 幽灵的物品变成道具,霜子吃惊不已。 既然成为道具,她勇敢地上前捡起来。端详两眼,她便放进零钱包。 惊心动魄过后,她有些腿软。身上的衣物半干半湿容易引发感冒,她拿上浴袍和换的内/衣裤去洗水热水澡。 上半夜平静地过去。 临近零点,横滨某公寓,客厅的电视播放着综艺节目。 电视前面的女人难受地挺着一个大肚子,大口大口地艰难喘气。 “救命……” 她住的是单身公寓,此刻没有人发现准备分娩的她。 “……为什么……这样……” 肚子微微抽动,剧痛来袭。 撕心裂肺的叫喊回荡公寓,可是无论她喊多久、喊得多么惨烈,也没有邻居来敲门。 她心如死灰。 肚子开始瘪下去,疼得生不如死的她指甲深深地挠地板,发疯似的吼叫。毫无经验的她终于忍受不了痛楚,昏死过去。 就算她昏死,肚皮也自行下凹,湿漉漉又漆黑的脑袋带着羊水缓缓探出来。 接着伸出白惨惨的手。 腥臭弥漫客厅,综艺节目的笑声迎接降临的新生。 沾着羊水的少女爬在地板,黏糊糊的长发随着身体拖行。 电视的笑声吸引她,她抬起头注视。 不多时,电视画面闪现黑白雪花。 297、七日·死(二十二) 午夜零点,静谧的医院。 值班的护士守在咨询台,一个个敞开门的病房黑灯瞎火。 阴暗中,扭动一股诡谲的死气。 独立病房的条件稍好,作为外聘看护的蒲萄睡在病房的另一张床——这是她接到的支线任务,看护患癌症的少年。 医院的消毒水味令她睡不安稳,她时而坐起来看病床上的少年。 医院的死气很浓,昨天她见过几个病人死亡。她看出其他病人来探病的亲友强颜欢笑,死亡的桎梏勒紧每一个活人的身体。 她待得越久越透不过气。 门外的走廊灯光昏暗,她收回视线,躺回床上。 嘀嘀。 身边的仪器响了。 枕头旁边放着【怨念护身符】,也睡得不安稳的霜子频频蹙眉,似乎梦见不好的事情。 床头的一盏台灯留下昏黄的灯光,卫生间也留着灯光,驱散深夜的孤寂。 床尾的拉式衣柜悄然拉开一条细缝,不晓得从外面还是从内部拉开。 缝隙犹如细长的眼睛,只有黑乎乎的瞳仁,紧盯睡梦中的霜子。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霜子辗转反侧,当背部贴上凉意,她蓦然惊醒。 枕边的护身符还在,但是四周凉飕飕,她睡前明明调高了室温。就在这时,她转眸看向床尾。 衣柜拉开手掌宽的缝隙。 她盯着黑乎乎的缝隙,缝隙后似乎也有东西盯着她。感觉不太对劲,她慢慢地坐起来。 床头和卫生间的灯仍亮着。 斯——啦—— 细微的摩擦惊扰静谧,霜子转头盯着衣柜的缝隙——黑暗的柜里,伸出三根苍白的手指头扶着衣柜门,缓慢地拉开。 她立马拿出【金钟】和【钟槌】,再盯着衣柜门的时候,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那是什么……” 她喃喃自语,盯着衣柜门犹豫不决。 “为什么?” 当下,她发现比反击更重要的事情,放下【金钟】和【钟槌】,拿起枕边的手机飞快地发信息。 一边发,她一边留意衣柜的动静。 寒意扑面而来,她来不及发送更多,抄起【金钟】和【钟槌】下床。 当她走向衣柜,不料被床下冰冷的东西绊倒,她踉跄地扑向衣柜。 与此同时,衣柜门完全敞开,她扑入昏暗的衣柜。 她惊愕地盯着空荡荡的衣柜,说不出话。 雪白的睡袍染鲜血,一滴一滴,滴落衣柜底部。 她张了张嘴,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收起所有道具,另一只掌心攥紧手机。 血随着一分一秒流淌,终于她脑袋耷拉,双手无力地垂下。但攥着手机的右手动了,拇指一点一点地按键盘。 最后,手机屏幕提示拨号失败,接着屏幕暗下来,手机随之消失。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陨落的生命如同天边的流星,寂然无声。 横滨,三溪公寓。 “死鱼眼醒醒,醒醒。” 张小南恍惚在梦里听见弥珍的声音。 “快醒醒,有人找你。” 确实是弥珍的声音,张小南猛地睁眼,第一时间看到弥珍放大的脸。“干嘛?有幽灵夜袭?” “啧,看手机,有人找你!” “哈?你吵醒我就叫我看手机?” 弥珍环手抱胸地冷哼。“随你看不看,是霜子姐姐找你哦。三更半夜找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霜子? 他立刻伸出手找床头的手机,果然发现一条地球app新的聊天信息。 发送时间是零点零十二分,内容只有两个字:创口。 他给霜子回复两个问号,哪知发送失败。 “老王!!!” 睡客厅、盖被炉的王小犬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干什么。 “霜子死了!” “嗯……”王小犬想继续睡去,突然坐起。 “啥?你说什么?” “霜子死了。” 张小南直勾勾地盯着王小犬,使王小犬心里发毛。 “你能不能换一个眼神看我?” 张小南凝重地盘腿坐下,愁眉苦脸地拿出手机。“除了老霍他们不知名的情况,联系不上的第二种可能就是对方死了,退出副本,我给霜子发送的信息发送失败。” 王小犬惊讶地爬出来坐起。 “这是霜子最后发给我的信息。”他递手机给王小犬看。 “创口?什么意思?”王小犬茫然。 张小南也茫然。“不知道,我猜是霜子发现了什么,情急之下发给我,要不然不会言简意赅。昨天她解开字母的谜底后,给我发来谜底和解谜思路,现在只发两个字,显然她遇到了危险。” 虽然死亡只是退出活动副本,但是认识的人遇难死亡,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正因如此,他不能浪费霜子的提示。“我们尝试模拟霜子发信息时的心情。” 王小犬凝视屏幕中的提示,深呼吸理清思路。“遇到幽灵袭击,我们肯定第一时间拿出道具应付或者逃走,而霜子选择发信息,我想她发现比生死攸关更重要的秘密。” 张小南认同地点头。“在危急和拼手速的情况下,霜子第一时间想到的词语必定最贴近情况。我记得霜子是护士……” 王小犬眼前一亮,爬去沙发翻背囊,抽出手提电脑。 他在浏览器的词条框输入“创口”。 “创口是皮肤及其深部组织连续性中断所形成的裂口。各种机械外力都可形成……” 两人的眉心愈发紧皱。 “其实跟切口差不多意思,也能理解成伤口。那会是谁的创口?” “幽灵的创口?霜子的创口?” “还有,杀霜子的是贞子吗?” 张小南迟疑几秒才回答:“不一定吧,霜子去东京调查‘鬼来电’来着,不排除‘鬼来电’找上霜子。” “那就更奇怪了。七天内我们不担心贞子找来,但是贞子不管不顾受诅咒的人、由得自己的猎物被别的幽灵杀死?” “我们明天去东京调查霜子的死因,顺便拜访k大。” 昨天,他们查到高山龙司和浅川和行的个人资料,其中高山龙司曾是k大的哲学系教授。 高山龙司这个人优秀得令人妒忌,学哪门,哪门拿优。 “不过去东京前,我们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298、七日·死(二十三) 早晨,m报社迎来两位背着背囊的大学生。 报社的电话响不停,记者们忙着接电话或者打印,两个杵着的大学生显得突兀。 “你好,我们想找北乃小姐。”张小南喊住一个经过的男记者,朝他礼貌地鞠躬。 “北乃?她和三浦去了东京,不在报社。” “我们知道她去了东京,但是我们联系不上她,请问有方法联系她吗?” “联系不上?”男记者皱了皱眉,用自己的手机致电给霜子。不一会儿,他嘟囔没人接听,便打给同行的三浦。 “喂?三浦啊,北乃是不是跟你一起在东京?有两个大学生找她,你找她听一下电话……嗯……好……我让他们等等。” 男记者让两人等一会。 张小南和王小犬乖乖地等待,预料到接下来的事。良久,男记者再听电话时脸色变了,手忙脚乱地洒落一叠稿件。 他带来霜子的噩耗。 两人露出恐惧的表情,念叨是山村贞子杀死北乃,念叨有鬼。 “喂喂,你们的脑子没问题吧?” 张小南抬眼,阴沉地瞪着男记者。“你知道北乃小姐在调查什么吗?你知道她面对的多么恐怖吗?” 他惊恐阴森的眼神令男记者很不舒服。 “吉野主编在不在?我们要见他一面。” “抱歉,吉野主编没必要见你们,回去吧。”男记者不耐烦又不屑。 两人对视一眼。 突然王小犬推开男记者冲进去找北乃的座位,就在男记者大喝的时候,张小南也冲进去大喊大叫“山村贞子”的名字。 “山村贞子回来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过了二十五年她又回来了,诅咒视频又出现了!”张小南一边大喊一边推倒桌面的文件。 王小犬四处乱跑,叫嚣要见吉野主编。 “可恶!大家一起来捉住他们!” 周围的记者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起来捉住两个疯子。 见状,张小南爬上办公桌撒文件的纸张,念叨着“山村贞子回来”的话。 保安及时赶来,揪两人出去。 张小南不忘回头再大喊:“二十五年前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山村贞子会记住每一个人!” “闭嘴!”保安不客气地拍他的脑袋。 两人被扫地出门,赶出写字楼。 脸上的怒气荡然无存,两人拍拍肩头的纸屑,整理衣服,悠然地走去公交站。 “我们闹这么久都没有一个像上司的人出面,吉野不在报社。” “有什么所谓,他听到霜子的死讯和有人闹事,会打给我们的,反正我们进楼的时候做了登记。”张小南觉得他们跟着木村静学坏了。 他对木村静的好奇心变得更浓。 乘火车抵达东京,他们的首要目的地是k大,一到大门就看见保安亭里的刀哥。 “哟刀哥,我们很有缘分啊!”张小南热情地跟托腮的刀哥打招呼。 刀哥不笑的时候显得方正的脸庞格外严肃,加上体型像一座小山,王小犬以为他像教官一样严格打量他们俩,不由得紧张。 “小张,来k大调查?”刀哥熟络地微笑。 “对呀。这是我的朋友,老王。” 刀哥笑吟吟地跟王小犬握手。“你们来调查哪一方面?或许我们能交换情报。” 张小南就知道他笑里藏“刀”,眼眸一转,也笑吟吟地回道:“我们听说k大有恐怖的传闻,所以来调查一下。我相信刀哥的为人,交换的情报肯定信得过。” 王小犬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哼,你这小子!”刀哥嗔怪一声便告诉他们女生摔落轨道和女生的脑袋塞进便池的两件事。 “两个人,两份情报。” 刀哥上次优待女士,这次对男士不客气。 张小南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件,有人参与了二十五年前的贞子事件却没有死;第二件,诅咒视频的传播方式已经变质,我们怀疑消除诅咒的方式也变质。” “你不厚道,故意不把话说完吊胃口。” 他无奈地摊手,“我们正在调查,还没有结果。而且刀哥你说的两件事我们也知道了,社交网站沸沸扬扬。” 刀哥嘴角抽搐,不常上网的他低估社交网站的传播能力。“行吧,我再说一件事,这事我没告诉过别的用户。我跟有资历的保安和老师聊过,他们说k大因为加建医科大楼,大部分教室曾经调整过,巧合的是新楼今年八月份竣工。” 张小南和王小犬不约而同地对视。 以后可能还会跟刀哥合作,张小南决定还他这个情报。 “我们的一个同学拍摄到贞子杀人的时候,不但录像画面出现异常,我们看过的同学也接到没有人回应的来电——应该也受到贞子诅咒。” 刀哥霎时脸色铁青。 “所以我说传播方式出现异常。” “我明白了,如果你们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吧。再送你们一句叮嘱,最近k大出现别的灵异现象,你们小心。” 两人带着疑问走进k大。 与他们接头的是木村静,她站在校道的树下,一身干净利落的运动服,秋风使她的短发轻扬。 “k大的教室调整过?” 木村静轻轻挑眉,送他们一个“不错嘛”的眼神。 “没错。一部分教室调整过,例如计算机系。”见两人吃惊又欲言又止,她唇角上扬。“你们查到不少资料,不过和山村贞子有什么关系?” “结论由线索总结而成,我们掌握的线索还没证实,不敢断定和山村贞子有关。” 木村静收回探究的目光,“现在计算机系的机房是以前医学系用的教室,包括标本室和解剖室。” “解剖?”王小犬咽了咽口水。 “嗯。二十五年前,医学系的助教或者讲师会协助警方当法医,解剖尸体。” “难道说?” 张小南难耐心中的雀跃,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当年解剖高山龙司尸体的讲师。” 两人欣喜又警觉。 “你有什么条件?” 她漫不经心地凝视前方的校道。“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接下来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调查。放心,我不馋你们的身子,我只想解除诅咒而已。” 王小犬哑口无言,审视她波澜不惊的表情,忍不住问那个问题。 “你……下载过地球app玩吗?” 299、七日·死(二十四) 木村静领着两人到医科大楼,这里类似附属研究院。 走在后面的张小南端详她的背影。 刚才她没回答,只愣一秒然后微笑。 他记得在副本与非用户透露地球app会屏蔽相关字眼,那木村静只是当地居民? 他一瞅神色复杂的王小犬,晓得他也思考这个问题。 医科大楼弥漫消毒药水味,标本室内放满瓶瓶罐罐,都是被福尔马林泡着的人体器官。 透过窗户看,满目猪肝红,张小南和王小犬汗毛倒竖。 随着三人入内,讲台上白发苍苍的教授扶好老花眼镜看来。他穿着长长的白大褂,满脸皱纹和老人斑,正在讲台整理教案。 当下标本室没有课程,只有教授一个人在。 “宫下教授!” 木村静礼貌地三十度鞠躬,后面的两人有样学样。 “呵呵,是木村啊。”宫下教授喜笑颜开,“今天来请教什么问题呢?” 她笑吟吟地抬头,与之前的疏离若判两人。“今天需要请教的不是我,是我两个高中同学,他们来自y大。” “y大……呵呵,你们念哪个学科啊?” 宫下教授笑容和蔼可亲,两人放松下来与他探讨。“我叫大和南,是医学系;他叫天野稚,外语系。” “y大医学系……”他笑着叹气。“你们需要请教什么问题?” 张小南开门见山:“请宫下教授别笑我们迷信,我们看到最近热度很高的诅咒视频,调查到山村贞子、高山龙司和浅川和行的事迹。” 宫下教授的笑容霎时凝固。 王小犬眼睛发亮,暗喜找对了人。 “宫下教授,这就是我们想请教的问题。” 张小南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两组字母,分别是ring、atggaagaagaatatcgttatattcctcctcctcaacaacaa。 宫下教授一看表情突变,两眼倾泻惶恐之色。 “这些……你在哪里找到的?”他的声音颤抖又急促。 “我的朋友已经解开第二组字母的谜底,是‘mutation’突变的意思吗?” 脸庞铁青的宫下教授抿紧颤动的嘴巴,难以置信地盯着张小南。 “宫下教授,如果我说这两组字母是通过最近离奇死亡的死者的来电得到,您可能不相信。不要紧,我们想知道当年高山龙司的尸体是否在k大进行解剖?” 宫下教授双目一闭,手忙脚乱地安抚/摸胸口,呼吸急促。 木村静连忙搀扶他,“慢慢呼吸,千万别着急。” “对不起宫下教授,我们失礼了。” 惊扰了老人家,王小犬很过意不去。 他深呼吸,摆摆手,双手撑着讲台。“算了,当年的事没有彻底解决,我猜到会卷土重来。说起来其实你们没必要来k大,y大医学系的安藤也是当事人。” “安藤教授也知道这件事?”张小南震惊不已。 “哎,当年我们是同事,一起参与解剖工作。一个个问题解答吧,首先你们知道‘ring’是什么吗?” “不清楚,我们猜是铃声。” 宫下教授苦笑摇头,“你们跟我来档案室吧,亲眼看会更直观。” 面面相觑的三人跟着他离开。 档案室位于教室的办公室旁边,平时不常有人进去。宫下教授掏出钥匙开门,带他们接近蒙尘的真相。 他来到角落的保险箱前,输入密码打开,接着找出一大堆文档袋。三人帮忙抱着一些,随他到圆桌翻阅。 宫下教授先是拆开文档袋筛选,然后分给三人看。“你们先看这些档案,然后找出规律。” 张小南接过一份,定睛一看,这是名为大石智子的尸检报告。书面的死因是心脏的冠状动脉长了一个小小的肉瘤,导致心脏麻痹而死。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1990年9月25日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报告的书写日期是同年的9月27日。 死者是一名女高中生,年龄十七岁。 继而三人交换档案看,张小南拿到的是浅川静的尸检报告,注明其丈夫就是浅川和行。 她和大石智子的死因一模一样。 很快,三人发现规律。 “他们的死因都是心脏的冠状脉长了肉瘤?” 宫下教授点点头,“没错,其实这些死者的喉咙里也出现小小的肉瘤。按照现在更改的名词来说,他们是心肌梗塞而死。”他看向木村静和张小南,“这些症状,你们猜到是什么起因吗?” 张小南被问住,装作思考的模样。 “是天花。”木村静平静地回答。 宫下教授露出赞赏的眼神。“是的,就是天花。我们检查过这些死者的血液细胞,发现他们身上都携带天花病//毒,浅川和行和高山龙司也不例外。” “天花病//毒不是在五十年前已经绝迹了吗?”张小南想起长尾一郎的话。 “你们再看这些图片。” 三人拿到黑白的图片,是显微镜下病//毒的真实模样。 张小南拿到的图片是白色的环状,大部分像椭圆形的戒指,游走周围的是线状病//毒。他瞄王小犬和木村静拿到的,发现明显的变化。 病//毒从单纯的环状变成长了鞭毛的样子,最后一张也是偏椭圆形的环状,可是环状的细胞比线状的少。 每一张都不同。 王小犬隐约察觉端倪,“宫下教授,突变是指这个意思吗?” 宫下教授指着环状多的图片,“这是高山龙司携带的病//毒。”然后他指着线状多的,“这是浅川和行的,最后一张来自浅川和行的妻女。这种病//毒和天花相似但又不同,我们称作ring病//毒。” 三人当场瞠目结舌。 “浅川和行因为车祸而内脏衰竭而死,我们发现他携带的专门攻击脑细胞,或许就是他比高山龙司后死的原因。” “他比高山龙司先看录像,而且拷贝给高山龙司,为什么还会死?” “接下来就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了。你们首先要知道,ring病//毒和普通病//毒不一样,它们不能自行繁殖,需要外力繁殖然后突变。你们想到了吧,到底是什么承载遗传情报呢?” 张小南和王小犬面如土色。 “而这四二十个碱基排列,就是来自高山龙司的红细胞dna语言,这是他的尸体解剖后通过血液样本发出的信号……” 300、七日·死(二十五) 东京,市中心写字楼。 上午的阳光洒进落地玻璃窗,披上霍子川的后背。 他来到副本的第四天,依然扮演心理医生的身份。他接到的支线任务是:每接待一位来做心理辅导的员工,获得50点能量值。 他平均每天接待五名,累计获得800多能量值。 桌面平放部分员工的心理评估报告,他聚精会神地查阅。 这些员工无不压力大,他们只言片语透露公司正进行重要、庞大的科研项目,谁也不允许自己的工作出错,因此承受巨大压力。 而另一种压力来自健康。 霍子川戴着【通灵眼镜】,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看见许多死去的员工游荡,时而穿墙过,时而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某个活人。 例如眼前的男鬼。 他穿着蓝色的技术人员制服,站在办公桌前面,低头瞪着霍子川。他皮肤苍白,眼圈乌黑,脸颊是生前治疗时的内凹。 形如骷髅。 霍子川无视他,继续查阅评估报告。 这些游魂没有恶意,无视他们,他们就会自行飘走。果然,男鬼面无表情地离开。 “江口医生。” 一名年约三十的员工又来找霍子川做心理辅导。 他才三十岁左右,已头发半白,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我已经递交请辞去看病,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做心理辅导。” 霍子川抽出属于他的文档作记录,“最近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很差,经常半夜疼醒。我昨天去复检,医生说就算切除胃,那些恐怖的病//毒还能转移到其他器官,我必须开始住院做化疗了。” 霍子川略感唏嘘,同时心悸。 经过他和葡萄的调查,他们发现这个副本出现诡异、可怕的病//毒,名为转移性人类癌病//毒。 全球已有数百万人感染。 没错,这种病能够传染。 这病由癌化的细胞组成,感染者相当于患癌症。但是癌细胞不会彻底消除,会再生扩散或转移到别的器官,然后增殖,破坏器官组织和免疫系统。 蒲萄查到,这种怪病的潜伏期很长,三年到几十年不定,通过输血、不可描述行为、母乳、体液接触传播,经由淋巴球直接进入体内。 绝望的是,患者必死,因为目前没有治疗的方法。 可以想象,一个患者经历不同器官的患癌折磨而死。 只有被寄宿的生物不死,体内的癌细胞也不会死。 就他所知,公司内因这个病过世的员工有十几个。他做不到安慰一个必死的患者,只能聊开心的事安抚他的情绪。 讽刺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好,经常咳嗽带血。 进副本的第二天他就去医院检查,结果血液阳性——他也患上转移性人类癌病//毒。 送走状态恹恹的员工,霍子川摘下【通灵眼镜】,疲惫地靠着皮质的椅背,咳了两声。 手机响起提示音,他拿起来看,原来是葡萄发来。 葡萄子:今天我偷听到一对夫妇谈话,丈夫是怪病的患者,他们提到治疗方法。 霍霍霍:他们知道治疗方法? 葡萄子:并不是。我曾经跟那位丈夫聊过几句,知道他们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刚才我偷听到,他们让儿子去了罗斯阿拉墨斯,还说什么坚信他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霍子川感到奇怪,为什么葡萄会相信这种话。 很快他便明白了。 【触发主线任务二:寻找二见馨。完成后奖励2000能量值,并有几率发现隐藏道具和原材料。】 霍霍霍:他们的儿子叫二见馨? 葡萄子:是的。很巧合吧,光头哥也在罗斯阿拉墨斯当苦力。 霍子川猛然坐直,用电脑搜索罗斯阿拉墨斯的位置,原来在新墨西哥州,内含沙漠。 霍霍霍:他肯定已经出发,我们现在出发还能追上去。 葡萄子:我也这么想,已经让光头哥留意最近抵达的亚裔。对了,我发现很奇怪的事情,貌似遇到的用户很少,可能是他们没有职业,我们认不出来? 霍霍霍:我在公司没有见过带职业或者称号的用户。不管那些人,我们做好自己的事。 葡萄子:嗯,我们今天出发吧,在东京机场集合。 坐言起行的霍子川马上打请假申请,输入当前的时间:2025年10月4日。 同是上午,东京k大。 张小南和王小犬对于宫下教授的话深受震撼,颠覆对这个副本的认知。木村静也骇然,一时间档案室鸦雀无声。 咚咚。 突然有人敲门,打破沉默。 宫下教授下意识地起身,被张小南突然喊住。 “宫下教授,不要开门。” “为什么?” 张小南屏住呼吸,不敢说因为小铜铃预警。“我觉得阴风阵阵的,是不是有幽灵?” “什么?”宫下教授哭笑不得。“难道是山村贞子来了?我怎么不记得她会敲门。应该是来找档案的老师,我去开门。” 木村静蓦地站起来。“宫下教授,这两天学校里传言,如果有人敲门而敲门的人不回应,是恶灵来找,三年级说一些开过门的学生失踪了。” 宫下教授半信半疑地蹙眉,“有这样的事?” 话音刚落,门又被敲响。 咚咚。 节奏不紧不慢,似是随意敲门。 四人彼此对视,不知如何是好。 “是谁敲门!”宫下教授大喝一声。等好一会儿,外面没有人回应。“难道听不到我喊?” 张小南提议不理会,可是没过几秒,外面的不依不饶地敲门,依然每次敲两声,充满恶作剧的意味。 咚咚。 咚咚。 敲门也是敲在他们的心房,不知不觉心情烦躁。 “这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不出去,还是开门看看吧。” “我去开。” 王小犬冲出座位,抢先宫下教授一步。张小南和木村静跟上去,如临大敌。 在张小南眼里,门散发着浓烈、邪恶的暗紫雾气。 “有地狱的臭味,可能是恶魔级别!” 马丁此言一出,与弥珍以隐身的状态出现。 木村静轻轻蹙眉。 “老王,你有没有防御恶灵的方法?” “有,我已经准备好开门。” 对好暗语,张小南护着木村静和宫下教授靠墙边站。 王小犬全身紧绷,右手掌心握紧防御道具,左手伸向门把。 门把如布满电流,冷得他打颤。 301、七日·死(二十六) 门开了。 门外是一个单眼皮男生。眼梢上挑,眉毛又粗又黑,嘴角扬起,脸煞白。 皮笑肉不笑的脸像一块僵硬的面具。 阴暗的光线笼罩男生,他仿佛从阴暗中浮现。 “你找谁?” 王小犬话音刚落,出其不意的手抓向他的心脏。 瞬间,一层淡淡的白光浮于王小犬身前,减缓手偷袭的速度。趁这空隙,王小犬侧身躲开,看清楚偷袭的手来自男生。 白光来自【守护者盾牌】,减伤30%。 男生兴奋地舔嘴唇,一跃而上扑向王小犬,嘴角裂至耳根。 出乎意料的是,男生停顿半空中,王小犬、木村静和宫下教授保持吃惊的表情不动。 马丁使用了时间静止。 “对方是很厉害的恶灵,我不能支持太久。”马丁焦急地提醒。 张小南将【诅咒摄像机】对准半空的男生。通过小屏幕可见,镜头之内的男生浮现黑雾包裹的灵体。 【诅咒摄像机】将灵体拉出男生的身体。 当它往摄像机这边飘来,恶灵蓦然动了,其他人随之恢复行动。 “它挣脱了时间静止!” 恶灵的黑雾活过来,丝丝缕缕往外扩散,露出它的真面目——黑身朱发碧眼,满口尖牙。 “天、天啊,那是什么……” 传来宫下教授惊骇的声音。 “那是罗刹恶灵,专门食人的血肉。”马丁悄然解释。 被摄像机牵制的罗刹无法挣脱,离摄像机越来越近。它暴突的碧眼一转,张大庞然嘴巴。 大家预料不到它的打算,只见它吐出一些东西砸向张小南,同时湿乎乎的水珠四处飞溅。 其中一滴染红镜头。 无数念头飞速闪过,张小南奋身躲开之际合上小屏幕,放下摄像机。 因为忌惮摄像机,弥珍和马丁根本不敢上前阻止罗刹。权衡一息,他决定收起摄像机。 砸来的玩意擦肩而过,他的余光瞥见白惨惨的腕骨。 一脱离禁锢,罗刹只冲张小南扑去。 千钧一发,一只飞镖从后面穿过罗刹的眼睛。 “嗷!!!” 同一时间,岩石质地的【石眼胸针】对准惨叫的罗刹。 罗刹的右眼流出暗紫色的血液,它捂着右眼,单眼怒瞪张小南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为什么?!” 它吃惊地低头,看见双脚变成灰溜溜的石头。石化宛如病//毒,逐渐蔓延上来。 “你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它怨恨地瞪着张小南沉默。 “失踪的学生是不是你的作为?他们在哪?” “桀桀。”它指着自己胀鼓鼓、石化的肚子。 随即它保持指肚子的动作,脖子以下已经石化。很快,完全石化的它成了一座石雕,砸落地面。 轰隆一声巨响,石雕并没碎裂。 王小犬警惕着走来,“它算是被消灭了吗?” 张小南摇头。道具的说明是,石像必须碎裂才彻底除灵,但它从高处砸下,一条裂纹也没有。 他放下背包,佯装从背包拿出平底锅。 狠狠拍去,石像四分五裂,化作灰烟烟消云散。 地面的骸骨和飞溅的鲜血随之消失。 刷新世界观的宫下教授合不拢嘴,无奈之下,张小南和王小犬编造自己是阴阳师的后人。 “啊!很与时俱进的阴阳师!” 两人唯一介意的是木村静,她的反应过于波澜不惊。他们离开医科大楼,走在阳光明媚的校道上。 两人偷偷地瞄木村静,发现她平静的表情不曾改变。 “那个,木村同学。” 木村静突然皱眉,使两人紧张兮兮,她一声不吭地放慢脚步。 “你怎么了?” “嘘。” 两人一头雾水。 直到弥珍悄悄地提醒,张小南才明白怎么回事。 突然疾风从后来袭,张小南顿时头皮发麻;王小犬则心头被揪紧一般,下意识地带着张小南扑向地面。 嗖! 一支冷箭破风而至,徒然刹停,尚未见血。 纤细的素手紧握着偷袭的冷箭,夹带的劲风扬起她的齐肩短发。 王小犬来不及震惊,朝射箭的方向望去,发现鬼鬼祟祟逃跑的人影。 “老张,我们去追!” 张小南深深地看木村静一眼,跟王小犬飞奔追去。 那人慌不择路,背影有点儿眼熟,头顶写着“杀手”。两人左右包抄,合围偷袭的人。 “居然是你?” 他们对这个人深恶痛绝。 流浪诗人举着小巧的十字弩,时而对准张小南,时而对准王小犬。“别过来,否则我不客气!” “你的弓箭哪来的?我不信能抽到杀人的工具。” “嘿嘿。”提到杀人,他自豪地笑了,舔嘴唇难耐兴奋。“关你们什么事?怪就怪你们倒霉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呸!我看是你不敢杀鬼而去杀人吧!懦夫!” 刺耳的话戳到痛处,流浪诗人恼羞成怒地瞄准张小南。 时间静止。 张小南马上抢走他的十字弩。当时间恢复流动,看见手腕上空空如也,流浪诗人大惊失色。 王小犬趁机从后面扑倒他。 “说,你的弩从哪来!”王小犬先是一拳捶他的脸。 嘴硬的他一言不发,眼球泛血丝,恶狠狠地剜视两人,当他们是仇人。 既然他不肯透露,王小犬一不做二不休,折断他的双臂。 嘎吱的骨折声惊心动魄,他的惨叫响彻天际。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堕入地狱永不超生!” “先顾好你自己吧!” 王小犬辣手卸掉他的下巴,使他说不了话只能流口水。 “轮到我报一箭之仇了。”张小南毫不留情地翻找他各个口袋,拿出喷火吹风机烧毁文具袋和零钱包。 留下一地灰。 “啊……啊……” 心如刀割的流浪诗人流着口水、干瞪眼哀嚎。 “老张,你什么时候抢的弩?” “没点技能怎么在江湖上混。” 木村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独自端详得到的箭。 两人开始对她忌惮,不料她先开口:“箭羽是金属,画了一个图案。” 她把箭递给两人,似乎不担心他们使用十字弩对付自己。 他们迟疑地接过。 寒光闪闪的箭羽刻画图案局部,拼凑来看是一只山羊头。 “如果我没记错,山羊头代表恶魔。” 302、七日·死(二十七) 木村静没介怀他们的忌惮,带他们去计算机系的机房参观。 他们发现放置服务器的房间就在机房隔壁,而服务器房弥漫阴气。可惜只有阴气,没有幽灵在。 这时候,谁的手机响了。 木村静不打算掏手机,显然不是她的手机响。剩下张小南和王小犬,他们先是愣一会,随后意识到是原主的手机响。 张小南窘迫地拿出原主的手机接听。 居然是福井麻子来电。 “你好,我是大和。” “我是福井。”她的音量压得极低,给人偷偷摸摸的错觉。“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 “在东京k大。” “啊。”她的语气略显失望,随即焦急压低声线:“你什么时候回横滨?由乃她不太对劲。” “她怎么了?” 那头停顿片刻,声音依旧如蚊蝇。“昨天开始,她说听到怪声。在教室听到,在公寓也听到。昨晚她突然半夜惊醒,说梦见有鬼睡在她旁边——” 福井麻子又停顿一会,“今早,我看见她在卫生间呕吐泥土,看我的眼神有些冰冷。” 张小南心头一沉。“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寓,由乃在房间睡觉,我是偷偷打给你。由乃是不是被你说的贞子缠上?” 那天在乐园的山里,福井麻子单独问他没人回应的来电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告诉福井麻子,山村贞子与诅咒录像的关系。 “不能确定,但是由乃一定中邪了。你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出去,我最快今晚才能回横滨。还有,如果她出现攻击行为,你可以拿盐防身。” “嗯嗯,好的。” 挂线后,他凝重地看向放服务器的房间。 不够时间处理“鬼来电”的事宜,他决定卖刀哥一个人情。 而后,他对木村静说:“我们下午要赶着回横滨,有急事。现在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调查,你……” “别过河拆桥哦。”她飞快地打断。“我回宿舍收拾,不会费很多时间。” 她铁了心跟去横滨,他们只好跟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准备进宿舍楼的她回头:“别想着抛下我自己走,我会报复的。” 她勾起唇角进楼。 两人一阵虚脱,到树荫下等她,顺道检查附近有没有原材料。“她刚才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的大学生,起码学过武术。” “而且受过训练。”张小南懒洋洋地挨着树干。“她最先觉察有人跟踪我们。她到底是什么人?” “大学生卧底?十一区调查灵异事件的神秘组织?” “没准她是拥有十万将士的战神。话说回来,女生宿舍为什么这么热闹?” 他们在楼外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还有老师模样的人进楼。 没多久,木村静拎着一个背囊下来,收拾的速度快得他们不相信,他们以为女生要收拾很多行李。 “走吧。” “女生宿舍在闹什么?老师也来了?” “出现了怪事。又有女生的肚子突然变大,她们猜是不是有腹水。” “又?” “这是今天发现的第三个。我路过的时候听她们说,那个女生昨天就开始肚子胀,只是大得不明显。她以为是发胖,没去做检查。” “真是怪事。” “你们在网上看见了吗,有人以山村贞子为蓝本写了一篇短篇小说,转载量破千。” “我们看了,小说写得过于详细,连藏尸的水井位置也细节描述,仿佛是亲身经历。” 木村静停下脚步,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记得宫下教授说过,浅川和行携带的ring病//毒会攻击脑细胞。” 两人的后背徒生寒意。 “你的意思是ring病//毒驱使被诅咒的人写下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张小南嘴角抽搐,没想到她有冷幽默的属性。“我们身上也携带ring病//毒,注意别脑抽做奇怪的事。” 木村静淡然笑了笑。 回到大门的保安亭,张小南送“鬼来电”的情报给刀哥,内容包括鬼来电的源头来自高山龙司。 计算机房的服务器混有以前医学系用的服务器,松本可能不小心看见二十五年前的存档,然后遭遇可怕的事猝死。 他简单地科普高山龙司这个牛人。 “真是……诡异。” “你应该接到‘鬼来电’相关的任务,松本的幽灵交给你处理,我们有急事先走。” 刀哥的拳头轻轻捶自己的左胸。“下次有机会合作的时候,再还你这个人情!” 末了,三人匆匆离去。 霜子离奇死亡的新闻已经在东京地区发布,他和王小犬上网一搜便搜到,庆幸报道写出案发的旅馆名字。 从k大去旅馆步行就到。 现时快中午,旅馆的门口已没有警员守着,也没有记者围堵。 调查的热度正减退。 问题是怎么混进去,前台有两个青年办公。 王小犬似笑非笑地瞅张小南,“不如你去拿一个房间,我们就能名正言顺上去了。” “这就是有钱不花白不花的奢侈吗?” 言谈间,有人下楼,张小南见状心花怒放。 “嗨~老宋!” 数分钟后,绷着脸的宋明帆带他们来到警方封锁的房间。 “你们和死者有什么关系?会关心这件凶杀案。” “她是我们的队友。” 宋明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死者被钢管穿喉,站在衣柜前面。” 张小南想想就觉得疼。“还有一件事,老宋——” “别叫我老宋。” “好的,小宋。你的房间是在霜子隔壁吧?” “嗯。” “我们刚才在外面看过旅馆的结构,阳台之间的横柱能站一个人。你能不能……” “拒绝。” “用情报交换呢?” 宋明帆咬着牙斜睨这脸皮厚的,切齿说成交。 “你知道‘鬼来电’的内容吗?” “知道部分。” 张小南将ring病//毒的情报告诉宋明帆。继而他凑到宋明帆的耳边说悄悄话:“我们遇到拿着刻有恶魔图案武器的用户,职业是杀手。” 宋明帆霎时肃然。“在哪里遇到?” “k大。还有一个罗刹恶灵,来自地狱。” 他马上拿出房卡开自己的房门,让他们进去。 303、七日·死(二十八) 木村静和宋明帆留在房间等,两人安静地坐着,没谈话的打算。 鞋子套着塑料袋的张小南和王小犬偷偷摸摸地翻出阳台,踩着墙壁上的横柱到隔壁阳台。 阳台朝向狭窄的小巷,没有路人注意鬼鬼祟祟的他们。 顺利翻到隔壁房间,阳台的落地玻璃没有完全关上,他们侧着身挤进屋。 屋里残留血腥味和血迹,王小犬不寒而栗,不敢细想霜子的死状。 单人床靠向阳台的落地玻璃,床尾朝着打开的衣柜。 衣柜边缘和前面有滴落型的血迹,而衣柜前几厘米,地板画上一双脚印。 张小南凑近衣柜检查内部,发现衣柜缺少挂衣架的钢管;衣柜两壁留下圆形的印痕。 “有什么发现?”王小犬轻声问。 “霜子站在衣柜前面死去。衣柜里面少了一根挂衣服的钢管,可能是凶器而被警方带走。衣柜里有拆卸钢管的痕迹。” “听着有人为的可能,我们录一下案发现场吧。” 张小南提着【诅咒摄像机】拍摄,从床边慢慢游走拍摄全屋,中途定格衣柜数秒。 按暂停后,他们播放录像观看。 画面顿时改变,原是白天的光线变成晚上的灯光。 镜头里,没人睡的床铺没有异样,待慢慢扫到衣柜的时候,张小南看见合上的衣柜门渗出阴气。 接着,衣柜门缓缓拉开一条缝,这个画面约定格两秒。 黑暗的缝隙突然冒出三根苍白的手指,扶着衣柜门拉开;缝隙变宽,画面中的衣柜依旧昏暗。 霜子不在画面中,他们不晓得霜子到底看见什么。 转眼鬼手不见,换成反射寒光的东西隐约伸出衣柜,然后一个黑影从床下爬出来。 鬼影的轮廓是短发,他们否定是山村贞子。 播放完毕,谜团反而增多。 “我们根据这段呈现模拟案发当时,你扮演霜子。霜子当时应该睡在床上,宋明帆说她死时穿着浴袍,被子凌乱,床有睡过的痕迹。” 王小犬站在床边代替睡觉。 “刚开始,衣柜拉开一条细缝而已,动静很小,霜子未必会惊醒。” 王小犬点头,站着不动。 “不知道什么原因,衣柜门没有继续拉开。然后鬼手拉开衣柜到凶器冒出来期间,霜子醒了,并看见需要提醒我们的东西。” “人醒后一般先坐起来。衣柜对着床尾,霜子一坐起就看见衣柜门拉开。”王小犬朝着衣柜看。 “那么她看到什么?手机就在附近,以至于她不是反击而是拿起手机。” 王小犬模仿霜子当时害怕又震惊的心情,盯着空荡荡的衣柜,回想“创口”的提示。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空,当是拿手机。 “霜子不是发‘有鬼’或者‘救命’,是不是说明她看见的东西是状况之外的?老张你想想,霜子发信息的时候幽灵没阻止,或者她发完两个字,幽灵才袭击。” “第二种猜测不对。霜子死的时候是站在衣柜前面,证明她下床走向衣柜,中间有一段空白时间。再看录像里幽灵从床下爬出来,之后没过两秒就结束,证明它爬出来的时候霜子死了。” 王小犬模仿霜子下床,警惕地走向衣柜。“我走向衣柜的原因是想看衣柜里面的东西。霜子不是那种柔弱、娇滴滴的女人,她会不会跟幽灵硬刚?” “她能够发给我完整的鬼来电内容,你说呢?” “女中豪杰啊。” “问题来了,霜子为什么不发完整的提示,去看衣柜?我倾向于她下床是为了反击。” “嗯,反击的话代表情况紧迫,来不及发完整的提示。” “所以,霜子当时看到的不是幽灵。” 王小犬在衣柜前面踱步思考,揣摩霜子发“创口”用意。“霜子是护士,情况紧急的时候使用自己熟悉的用词。” 张小南摸摸下巴,“‘创口’不是实质的物品,我们来速答游戏怎么样?两秒内用极短的词语形容物品。” “来吧。” 张小南指着床,王小犬飞快地回答白色。 他指着落地玻璃。 “透明。” 继而他指衣柜。 “衣服。” “谈谈你的感受。” “最贴近的形容词或者联想词脱口而出,那么‘创口’就是最能形容霜子看到的情况。” “看到衣柜里出现类似伤口的情况。” 两人相视一眼。“为什么出现那种情况?偶然?” 线索一团乱麻,他们决定先离开。 “查到什么?”宋明帆问归来的两人。 “线索乱糟糟,还没捋清楚。你昨晚有听到隔壁的动静吗?” “没。” 张小南早有预料,“我们有事先回横滨,如果你愿意交换情报就联系我。” 忙了一个上午,他们饥肠辘辘,到料理店尝久负盛名的天妇罗、刺身等料理。 为了答谢(蹭吃)午餐,木村静帮他们俩在网上订购去横滨的火车票,下午两点钟上车。 此刻,他们坐地铁去火车站。 “快上网,有劲爆的新闻。”王小犬端着手机催促。 张小南直接凑过去看他的手机。 社交网站上,转发率破万的新闻写道:今早上午九点,横滨发生一起离奇的分娩猝死案。警方在xx公寓xx户找到一具死亡24小时以上的孕妇尸体。据悉,该孕妇生前在分娩,但是生下的婴儿不翼而飞。本案的疑点极其多,根据邻居和死者的朋友提供,死者单身未婚,死前两天曾经外出,邻居称死者当时并未怀孕。 “死前两天……”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木村静。“情况是不是有些熟悉?” “重点应该是不见的婴儿。”她往下看,“警方称,公寓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但地面有羊水拖行的痕迹。并且,死者的钱财也不翼而飞。” “果然够离奇,没有人看到谁从公寓离开吗?” “报道没写。” 周围的乘客也在讨论这宗案件,可惜大多是不靠谱的猜测。 什么入室抢劫杀人,什么情仇,还有人说是密室杀人案,并没关注怀孕的疑点。 这时,张小南原主的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的来电。 一刹那,他担心是鬼来电。 304、七日·死(二十九) “请问是大和南吗?” 这么有礼貌,一定不是鬼来电。 “我是,请问你是?” 火车站到了,张小南跟随两人走出列车。 “我叫吉野,是你们想找的吉野主编。” 张小南惊得停下,被后面下车的乘客撞上,他边回话边继续走,听出吉野的声音充满疲惫。 “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谈吧,下午怎么样?” “抱歉吉野主编,我们下午有事。就在电话说吧,生命无常,尤其是我们这种受到诅咒的人。” 那头沉沉地叹气。“好吧,我也不能逃避了。你和你的朋友也看过那录像?” “无意中看到,原本我们出于好奇调查,谁知道随着深入调查,了解到可怕的事。” 三人站在地铁站没人打扰的角落,张小南换成免提。 “你们想了解什么?” “我们想知道当年高山龙司和浅川和行卷入贞子事件的细节。” “唔。当年的事情一半是我听浅川描述,一半是我帮他调查。你们绝对想不到,当年浅川因为听一个出租车司机提起猝死案,便一头栽进去调查。他找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看到诅咒录像的母带。可惜消除诅咒的方法被看过的人消去,于是他找高山龙司一起调查。” “母带已经被消去解除诅咒的方法?”因为电影的存在,他和王小犬不算意外。 “是的。他们一直调查山村贞子的来历,浅川找我帮忙。高山龙司是一个厉害的人,是他找出录像的端倪——由人眼‘拍摄’,录像内容分为意象和具体,是山村贞子的利用超能力将意念依附在录像带上。” 三人互相对视,暗道有必要重看一次录像。 “然后发生什么事?” “他们去了伊豆调查山村一家,而我去了飞翔剧团调查山村贞子,那是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山村一家的情况他们基本掌握,张小南提议他重点说飞翔剧团。 “团员都说,成年的山村贞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长发柔顺,容貌美艳温柔,但是散发令人不舒服的诡异气息。” 他们默默地想象。 恰好检票口人来人往,王小犬瞧见人群中出现长发的美女,年龄不大,容颜甩周围的路人十条街。 可能就是那种美女吧。 “他们说山村贞子的性格孤僻寡言,就算长得美,也没有人愿意跟她多接触。但是当时团长觊觎她的美貌,某一晚潜入她的宿舍。但是第二天,团员发现团长在自己的宿舍猝死,因为心脏麻痹。” “又是心脏麻痹?有人知道贞子那晚做了什么吗?” “很可惜,没有人知道,不过他们说团长的表情是恐惧的。” 那时贞子还没死,张小南想不出团长看到什么可怕的情况,莫非发现贞子的身体结构而受惊? “还有一个老团员跟我说,他见过山村贞子用意念控制没有插电源的电视机。没过多久,山村贞子离开剧团,没人知道她去了哪。” “她应该是去疗养院照顾父亲。” “嗯,没错。之后就是浅川告诉我的了。他和高山龙司在诅咒的最后一天回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找到山村贞子坠落的井。” 张小南蓦然心悸,直觉即将知道很重要的情报。“请您继续说。” “他们打开了水井,浅川把山村贞子的骸骨送回伊豆安葬。你听过伊豆的习俗吗?” “没,怎么了?” “伊豆岛有一种说法,水、封闭空间和怨念同时出现,能够产生力量让怨灵报复。浅川说井里还有水,井壁残留指甲的抓痕。” “您想表达什么?” 那头停顿一刻,语气有些悲凉。 “接下来是我十年间根据伊豆的传闻查到的资料,对应录像中那个老婆婆的伊豆方言。” 当时,张小南没听懂那句方言。 “当水、封闭空间和怨念三个条件出现,水会成为怨念的载体、怨灵的力量泉源。我猜当年浅川他们打开水井不但不能安抚山村贞子,反而增加山村贞子的力量,令她的怨念最大化往外扩散。” 晴天霹雳,张小南的心咯噔。他看向王小犬和木村静,想问井里还有没有水。 转念一想,他又生疑窦。 “等等,事情已经过去二十五年,当年水井打开后怨念已经往外扩散,为什么今天重现诅咒录像呢?” “唉,二十五年了……说实话,这二十五年我过得恍惚,总觉得浅川的死是在昨天。” 张小南焦急地打断感怀的吉野主编,“浅川和高山死后,发生什么事情导致诅咒录像重现?” “我想想。高山死后……” 那头突如其来沉默,三人以为他已经挂线。看着通话时长不断增加,张小南呼唤吉野主编。 “啊,我在。高山死后貌似没有再出现类似的事件,起码我调查伊豆传闻的时候,没有人再提山村贞子、诅咒录像这些字眼。至于为什么重现,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北乃告诉我你们调查,我也不知道山村贞子回来了。” 她不止回来,诅咒的传播方式还变异了。 王小犬暗地里吐槽。 “吉野主编,您有山村贞子的照片吗?” “有,我去飞翔剧团的时候特意拿一张走,我找找,找到就发邮件给你。” 张小南说出手机的邮件地址。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吉田要去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是个陷阱。” 木村静安静地听他们讨论。 “吉田死在后山,我们去后山的时候必须经过那口井,偏偏那有……”王小犬差点忘记木村静在,迅速改口:“就说吉田的遗言很刻意,一定是ring病//毒指使他去。” “总有傻逼以为打破水井就能解除诅咒。对了,那个井还有水吗?” “有。”木村静冷不丁地冒一句。“我瞄了一眼,底部有水光。” “奈斯,最强贞子出现。” 话音刚落,手机收到一封邮件。 点击查看,是一张手机拍照片的图。 黑白照片,相中女人的美丽跨越年代。 王小犬眨眨眼睛,继而发出猪叫: “卧槽?这就是贞子?我刚才见过啊!” 305、七日·死(三十) “我们也见过,见过照片。” “不是!我刚才看见检票口那边,有一个跟照片里长一模一样的女人!” 王小犬心急如焚地东张西望,奈何已找不着那个美人。 他的话令黑白照片加倍瘆人,张小南连忙退出邮箱。“先回横滨,其他事迟点再说。” jr东海道本线列车驶向横滨。 晌午的车厢乘客较少,三人坐同一排看手机,张小南看的是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新闻。 他们离去那天,警方除了处理吉田的尸体,还有一具,这是他回横滨的第二天上网查询才知道。 那天,管理员在树林发现一具女性尸体。报道描述尸体的皮肤干巴巴,被抽干似的。 恰好那天,桃生由乃他们撞邪。 这种死法,大概率是灵异事件。当罗刹恶灵出现,他就明白另一股势力又入侵副本,因此认为那具女尸并非贞子所为。 “你们来看看。”边上的木村静突然说。 两人好奇地凑去,原来是发在推特关于山村贞子的短篇小说。“怎么了?” 木村静拉到其中一段描写:飞翔剧团的人都夸山村贞子是美人,而从剧团的合照看来确实如此。她乌黑的长发柔顺,五官却偏中性,既有女人的柔也有男人的英气。 “怎么跟吉野主编的描述和照片不一样?” 默然的木村静看向张小南。 他进入邮箱调出山村贞子的黑白照片,与短篇小说的描写对比。不久,他眉头深锁。 “学美术的有一个说法,替人画像容易,自画像难,因为对自己外貌的认知产生偏差。比如我,外人看来我气质忧郁,但我自认为是活泼的帅哥。” 王小犬哑然失笑,随即他笑容凝固。“你的意思是这小说是山村贞子自己写的?” “ring病//毒能指使吉田去乐园,那指使一个人写小说有什么难。” 木村静点头赞同,“理解成附身也行。” “我们也携带ring病//毒,为什么我们不受操控?”王小犬摸自己的脸和头顶。 “可能贞子优待帅哥和美女。” “这个理由我服。” 接近下午三点,他们抵达横滨的火车站,然后换乘地铁去福井麻子和桃生由乃的住处。 途中,张小南通知千鸟。 来到她们的公寓楼下是三点半,他们看见千鸟站在楼下打电话,神情焦急。 “千鸟!” 见他们到来,千鸟匆匆挂掉手机。“我打给福井和桃生好几次,她们不接电话!” “我们一起上去。” 他们跑上三楼,千鸟在前头带路到某一户。无论他们怎么使劲拍门,里面没有人回应。 无奈之下,千鸟从花槽某个花盆里找到钥匙直接开门。他们顾不上脱鞋子,跑进屋里看见福井麻子倒在地上,其手里的一包盐撒地。 千鸟和木村静跑去扶她,张小南和王小犬四处找卧室。 木村静探福井麻子的脖子动脉,面不改色地安抚千鸟。“没事,她晕倒而已。” “桃生不在屋里。”凝重的两人回客厅。张小南拨打桃生由乃的手机号码,哪知铃声在屋里响起。 千鸟和王小犬脸庞发白。 唯一知道桃生由乃下落的只有福井麻子。 心领神会的木村静娴熟地捏她的人中,没多久她醒来。 “福井,桃生去哪了?” 眼神迷离的福井麻子缓好一会儿,定睛看清楚面前的四个人后,眼神才逐渐清明。 木村静贴心地递给她眼镜。 “由乃……”她手忙脚乱地戴回有裂纹的眼镜,急切地注视张小南。“她本来在睡觉,在我打电话给你不久,她突然闹脾气说要出去逛街。我劝她不要出去,谁知道她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说着,她双眼通红。“不知道为什么,由乃说出很多伤人的话,我知道一定不是她本心想说。于是我去厨房拿盐,我一转身就看见她站在后面盯着我,眼神冰冷又陌生。后来我不记得了。” 张小南想象出那种眼神,心想贴合附身的征兆。 千鸟投来探询又惊恐的目光,肯定想到一块去。 “桃生不在屋里,也没带手机,你知道她会去哪吗?” 福井麻子懊恼地摇头。“她没说过,只是说想出去逛街。她会不会做傻事?” 木村静当机立断:“别想多余的事。我们分组去找她,去她经常去的地方,也打给她熟悉的同学朋友,看谁见过她。” “木村,这事我们可以处理,不如你先找旅馆落脚。” 事件与山村贞子无关,要她帮忙找人,张小南过意不去。 她倒不以为意。“网上订旅馆很容易,我在来的途中已经订好。” “那就一起去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王小犬笑着打圆场。 “麻烦你了。”福井麻子和千鸟向她点头致意。 五人分成两组:王小犬和千鸟一组,剩下的三人为一组。福井麻子这组一边寻找,一边用桃生由乃的手机打给她的其他朋友。 附近的商业街、商场、她常去的料理店、蛋糕店等地,两组都找过;她的同学朋友都说今天没见过她。 傍晚,残阳如血,余晖染红大街。 疲惫的两组在堤岸旁边的草地集合,一无所获。 “桃生没带手机和钱包,应该走不出这片区域。” “不需要带钱包的地方有哪些?” 讨论之际,福井麻子接到班长的来电。她听着听着,双眼焕发惊喜之色。 “班长说在学校看见由乃,我们快赶去学校!” 余晖渐暗,夜幕遮蔽半边天,y大的教学楼半明半暗。 张小南看见其中一栋散发暗紫色的邪气。他指着那一栋,“男人的第六感叫我们先找那里。” 那一栋教学楼是他们平时上课的地方,他们发现一楼没有人进出,与其他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徒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随着靠近教学楼,迎面刮来令他们战栗的冷风。 他们打心底抗拒去那栋楼。 “你……你们……感觉到吗?”千鸟打死也不说害怕。 “嗯,小心些。” 306、七日·死(三十一) 【是否接受“为桃生由乃除灵”任务?完成后奖励1500能量值。】 打开指南针的小程序,两人才看到任务提示。 张小南心中警铃大作,产生跳进火坑的预感。他仰头望教学楼,惊觉大楼表面有些扭曲,兴许是邪气弥漫的缘故。 踏上一楼的外廊,气温骤然下降。 他们面前的笔直走廊深入教学楼,走廊两侧是教室。 可是走廊宛如被阴霾遮罩,他们望不清两侧的教室。而在张小南眼里,里面充满邪气。 五人作两排并肩进楼,木村静走在最后面。 “走廊怎么变成这样?还有教室的门!”千鸟诧异地打量两侧的墙壁。 与张小南第一次来上课时不同,两侧的墙壁因污渍变得斑驳,所有教室的门变成老旧的木质拉门,朝向走廊的窗户变化不大。 哒哒哒。 地板也换成木质,他们的脚步声格外响亮。 他们靠近某一扇窗户看教室内部,发现里面的学生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张小南望教室另一侧的窗户——九十年代的格子窗,往外推那种。 教室内部更加复古,铁椅铁桌,长方形黑板镶在讲台后面,黑板上面没有安装投影仪。 显然不是当代的教室。 “为什么变成这样?”福井麻子自言自语,双手暗自攥紧衣角。 “里面的学生会不会是僵尸?”千鸟咽了咽,止不住扩大的脑洞。“我们快点转移吧,玩逃生游戏没胜算。” 话音刚落,又一声音刺激大家的神经。 “有血腥味。” 他们纷纷看向绷着脸的木村静。 “真的有僵尸?!我们快出去吧!”千鸟回望入口,霎时面如死灰。“没了……进来的地方没了……” 张小南回望,暗叹难怪走廊的光线黯淡许多。 此刻他们无处可逃。 “如果这栋楼的问题是由乃造成的,我们必须要找到她。”福井麻子目光坚定。 千鸟只能妥协,不知不觉挨近前面的张小南和王小犬走。一个高大,一个是同班同学,颇有安全感。 他们透过窗户逐个教室查看。有的教室没人,有的教室趴着三两学生。 张小南瞄到一个男生穿着耐克的新款鞋,断定他们是现代的学生,被幕后黑手弄晕。 一楼没有桃生由乃的踪影,他们来到黑乎乎的楼梯口。红铜色楼梯扶手掉漆,墙上有一滩血迹。 血迹散发腥味,还挺新鲜。 就在这时,张小南听见小铜铃预警。 “上、上去吧。”千鸟偷偷抹一把人中的冷汗。 一边上楼,张小南一边翻背囊,佯装从背囊拿出平底锅。 千鸟见状不由得吃惊又羡慕,“下次我也要带平底锅出门。” 不多时,二楼楼梯口的转角出现一双穿黑色长裤的腿,他们如临大敌,警惕地上前。 为首的张小南和王小犬绕到转角后,发现这是具尸体。 没救了,男性尸体的皮肤干巴巴,灰白得异常。张小南蹲下来检查尸体,找到脖子的致命伤。 “伤口是细长型,大动脉大量出血,如果他失血过多致死,那么只有衣领沾血,其他血迹去哪了?” 王小犬机械地转头,指着对面墙上的一滩血,鲜红狰狞。“那是不是他的血?尸体被抽干似的。” 他们默默环顾整条走廊,望见远处的墙壁也涂了血。 张小南摸不着头脑,不解墙上涂血有什么作用,而福井麻子忧心忡忡地注视尸体。 末了,他们抛下尸体四处查看。 片刻,他们发现第二具尸体。其孤零零地躺在教室里面,死状和第一具一模一样。 张小南没走进教室,只是凭窗观望现场。现场同样没有血迹,仅仅是死者的衣领沾血。 “基本可以确定,有东西抢走死者的血液。” 千鸟和王小犬咽着口水回头,身后的木质教室门上涂了血,血量染红半扇门。 血腥味阵阵,表明涂上去不久。 “和由乃有没有关系?” 面对福井麻子炯炯的目光,张小南知道她期盼自己回答无关,可是他不能凭空编造答案,如实地告诉她不知道。 她目光黯然。 窗外的光线愈发暗沉,阴暗的走廊唯独墙上的血迹鲜红夺目。 盯着血迹的千鸟连忙揉眼睛,随即声音颤抖:“各、各位,别聊了,血迹动了。” 大家吃惊地回头。 木门上的血慢慢地蠕动,等同一滩液体状的生物活动,逐渐蠕动成其他形状。 福井麻子和千鸟头皮发麻。 猩红的血迹扭动成人形轮廓,感觉不妙的张小南喊大家快跑。 还没跑几步,前方墙壁浮出一个暗红色的脑袋。那个东西像垂垂老矣,伸出前倾的脖子,接着是身体。 它从墙壁“走”下来。 寒意贴背的木村静回望后面的木门,惊觉人形轮廓也浮出木门。 “快跑,后面的也活过来了!” 闻言,他们急忙往楼梯口飞奔。 然而去楼梯口就要接近前面的暗红人影,趁它还没走到楼梯口,他们争分夺秒地狂奔。 始料未及的是,那暗红人影居然也能加速。 它散作暗红的烟雾,带着血腥味飘过来。 由于烟雾比较分散,张小南不确定平底锅有没有用,于是唤臭袜子出来。 血腥味混杂咸鱼臭味,前面的红雾暂时停滞。趁此空隙,他们顺利地跑到楼梯口。 “桃生!” 上面的楼梯闪过眼熟的人影,王小犬失声大喊。 “我们追上去!” 到了暗沉的三楼,千鸟和王小犬站在楼梯口张望这一层。没想到这一层的血迹增多,一个个猩红的脑袋浮出墙壁。 “继续上楼!”王小犬猛地拉走千鸟。 这栋教学楼共五层,他们最担心接下来被诡异的血人堵住后路。 四楼,出乎意料的平静,走廊的墙壁和教室门没有血迹。 “我和福井守在楼梯口,你们三个快速搜一遍四楼。”木村静镇定自若。 三个男生闯入暗涌流动的四楼,扫视左右两边的教室。 这一层只有趴着昏迷的学生没有尸体,他们暂时没看见血人。 才怪。 一股暗红的雾气从某扇窗户的缝隙飘出。 “千鸟……” 千鸟恍然听见桃生由乃的声音。 307、七日·死(三十二) “后面!” 弥珍的声音骤然响起,张小南放慢脚步到最后。“快跑,后面有东西追来!” 不止后面,楼梯口传来二女催促的声音。 咚咚咚,乌漆墨黑的走廊充斥急匆匆的回音,他们来不及拿手机照亮,凭着影影绰绰的人影和声音跑回楼梯口。 跑最后的张小南依稀看见前面的背影左拐,他随之左拐,听见上楼的跑步声。 楼梯间加倍昏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他撞到前面的人,因为那人停下不动,他忙问为什么停下。 紧接着他撞到的人软趴趴地靠在自己身上,他心头一沉。 臭袜子的气味中混有浓烈的血腥味。 一束抖动的光线从上面照射下来,扫过王小犬的脸然后落于张小南身前。 “啊……” “千鸟!” 胸口沉甸甸的张小南绕到前面看,不料触目惊心。 千鸟的皮肤宛如腊肉干皱,旁边的墙壁被鲜血染红,形状堪比泼水彩,一直延伸到墙壁顶部。 血流向底部,一道一道直流,无比新鲜。 下面的楼梯间满是一步步上楼的暗红人影,半空漂浮分散的红雾。 “千鸟……” “跑!”木村静咬牙,单手架着福井麻子的胳膊走,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照亮。 王小犬投来伤感的眼神,而张小南放下千鸟的尸体,让其背靠栏杆坐。 如果他早一步跟上千鸟,千鸟就不会…… “不是你的错。”王小犬低沉的声音传来。 张小南沉默不语。 五楼,他们还没瞄一眼便感到上面有风吹进,立刻意识到天台的门开了。 桃生由乃或许在天台,他们舍弃五楼跑上去。一跨过天台的门,便看见桃生由乃坐在护墙上,背向夜空。 披头散发的她脸色煞白,勾起戏谑的笑容。 张小南看见她浑身散发邪气与猩红的血光。 “由乃!”福井麻子被木村静拉着。 “小心,她被附身了,现在她不是桃生由乃本人。” 尽管福井麻子猜到,也震惊和难过。“由乃醒一醒,别输给恶灵!” “呵呵呵,她听不到。”对面的桃生由乃咧嘴一笑,爬上护墙,展开双臂走动。有一瞬间,众人以为她要跳楼。 “你不要伤害由乃!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 她停下来,笑着看向四人。当目光定格在某人身上,她的笑容愈发狂热。 她指着张小南,“你们杀了他,我就把这个女人还给你们,嘻嘻。” 三人纷纷瞅张小南。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呀。嘻嘻,到底哪个朋友对你们重要呢?还是说这个女人跟你们只是塑料友谊?我拭目以待哟。” 她展开双臂走来走去,享受一步人间、一步地狱的刺激快/感。 福井麻子攥紧衣角,阴晴不定地盯着张小南,镜片生寒光。 王小犬忽而揪着张小南的衣领,一拳捶他的脸。“这种肮脏的事就让男人来做吧。” “靠,你认真的?” “当然,你死了什么都能解决了!” 桃生由乃饶有趣味地观望。 恼羞成怒的张小南也给他一拳,两人扭打一块,奈何王小犬技高一筹,将张小南压倒在地。 “做好觉悟吧!” “不要——” 福井麻子使劲地挣脱木村静想去阻止王小犬。 高高的拳头准备砸下,张小南的怀里多了一部【诅咒摄像机】。待他打开小屏幕,王小犬侧身让开。 入镜的桃生由乃表情突变,狰狞扭曲原本可爱的面容。 “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血腥味从楼梯间涌现,眼疾手快的木村静拉着福井麻子扑向地面。 几乎同时,一股暗红的血雾涌来天台,包裹护墙上的桃生由乃。 张小南心如死灰,尽管她入镜,可是血雾成了她的盔甲,无法赶恶灵离开桃生由乃的身体。 一念之间,他想到一个驱赶血雾的方法。 “老王,你去保护她们俩。” 闻言,王小犬二话不说地跑向福井麻子和木村静。 刹那,白色弧线投向一团血雾,夹带浓烈的咸鱼味。 血雾瞬时飞散,王小犬的【守护者盾牌】散发柔和白光。 桃生由乃的人影一暴露,【诅咒摄像机】再次对准她。这一次,半个血红灵体扯出桃生由乃的身体。 “可恶的人类!” 飞散的血雾凝聚一丝一缕缠绕桃生由乃的四肢——空中突现猩红的蜘蛛网,桃生由乃在网中,成了鲜活的猎物。 摄像机拉不出剩下的半边恶灵。 “麻子!大和!” 熟悉的腔调重现。 “由乃?” 此刻,桃生由乃的脸一半泪流,一半狰狞。 “这个女人的性命在我手上,你们杀了那个男人我还能兑现承诺。快动手,否则我立刻杀了这个女人!” 狰狞的半张脸口吐恶毒。 “不要!” 她泪流的眼睛注视众人。“千鸟死了……我知道,还有其他同学。是我的双手杀了他们,我不会原谅自己和这个害人的家伙。” “由乃,你别说傻话!” “麻子,对不起。”她看向张小南,“大和,我知道你能办到,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狰狞的半张脸急着抢话:“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死!你们快动手别再废话!” 血红的细线勒紧桃生由乃的手腕,她咬牙闷哼。 “大和,不要……”福井麻子流露哀求的目光。“求求你,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 “大和,快动手!” “闭嘴,可恶的女人!” 木村静和王小犬看着低头站起的张小南。 “大和,我求求你!” “对不起。” 听见他低语,福井麻子一愣,随即号啕大哭。 网中的桃生由乃露出笑容,泪水划过嘴角。 张小南沉默地摊开掌心,露出【石眼胸针】。 狰狞的半张脸见状,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美杜莎之眼!为什么你有……” 从双脚开始,石化蔓延。 “不!我不要和你一起死!” 血红的蜘蛛网开始松垮,然而桃生由乃主动抓着细线。“别想逃,害人的家伙!” “不!松开,快松开!” 下半身已经石化,蔓延到腰部以上的石质令恶灵心如死灰。 “不——” 脖子开始变岩石,桃生由乃艰难地发声:“大和……以后记得……去上课哦……麻子……原谅我和大和……” 最终,她变成一座展露笑容的石像。 308、七日·死(三十三) 福井麻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如鲠在喉的张小南看着石像坠落,其丝毫无损。 血红的蜘蛛网消失,血色人影也不见,剩下一座孤零零的石像,笑看活着的人。 如果使用【死神的镰刀】,桃生由乃的灵魂会随着恶灵下地狱。她本是普通的女学生,不应该下地狱受苦。 张小南唤出平底锅,一击拍碎石像。 碎裂的石块化作四散的光点随风远去,不再留下一丝存在的痕迹。 非用户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复活的机会。 眼睛红肿的福井麻子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而张小南无力地跪下,恍然不闻手机的提示音。“我不应该和他们走太近……” 他很肯定,恶灵来自地狱势力。 “不是你的错。”王小犬想安慰他,但也恨自己改变不了结果,话语苍白无力。 不多时,张小南跟前走来一个人影,他迟疑地抬头,对上木村静冷漠的双眼。 “既然不甘心就保护更多的人,这个世界已经没时间让你伤感。”她的视线冷然又犀利,咄咄逼人。“如果你想单干,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团队的效率永远比单干大。” 张小南产生奇异的感觉。 她似乎能看透自己内心所想。 不对,她并不是安慰自己。 他猛地看向王小犬,后者比自己更加低落。 他拿出【冷静喷雾】喷自己一脸,理智仿佛被重新激活,他捡回臭袜子,走到王小犬身旁。 “天野,这一次是我们惨痛的教训,我们要铭记但不能沉沦。过去我们比较顺利而疏忽很多方面,我们要警告自己不能再犯。” 他必须先站起来,否则老王更陷入自责不可自拔。 王小犬抬头看他,怆然的双眼恢复一丝亮彩。“你说得对,我们要保护还活着的人。没时间了,我们要找到阻止山村贞子的方法。” 见哥们重新振作,张小南向木村静投去感激的目光。 王小犬背着晕倒的福井麻子,另外两人走在前面探路。虽然血色人影全部不见,但是走廊和教室仍是陈旧的模样。 “我们这是闯入了异空间,一定有巫术法阵之类维持异空间,我们逐层找。” 先折回找天台,张小南本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指南针的界面。 指针动了。 他遵从指针的方向走去,遇到堆积杂物的角落。他放下手机移开杂物,在墙角找到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上面用血画下符咒。 【名称:血咒石(1/5)】 【品质:一般】 【功能一:集齐五块可制造异度空间。】 【功能二:凿碎后可成为驱邪石头,攻击力50%。】 他懂了,石头既能当道具也能当原材料。不管如何使用,他拿起就走,通知分头找的两人。 “这玩意应该还有几块,我们下楼找。” 看到提示框的王小犬心领神会,附和下楼。 根据指南针的指示,他们在五楼的卫生间洗手池底下找到一块。 下四楼的时候,他们看到千鸟的尸体。 他们站在原地默哀一分钟,然后绕过去下楼。有指南针的辅助,他们很快就集齐五块一样的石头。 教学楼陈旧的内部如同褪色的照片,阴暗的色调被教室的黄灯光取缔。 震惊的张小南注视半空。 阴暗的深蓝色调聚集于半空退去,因为有颜色渲染,他和王小犬也看到半空出现深蓝色的细长裂口。 形如一道伤口! 他们终于明白霜子的提示。 教学楼内部变回现代化装潢,窗户全是铝合金的拉窗,黑板上方安装了投影仪。 趴在桌面的学生陆续醒来,他们有的揉眼睛,有的伸懒腰,有的打哈欠。 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睡了一觉。 张小南等人站在一楼的走廊,听见楼上响起零散的脚步声。他们记得,二楼有干尸。 但直到学生下楼,他们没有听到尖叫。 越来越多学生在他们面前经过,听见他们讨论上课时无缘无故睡着,睡到现在。 “我们带福井去找校医吧,没出现骚乱是最好的情况。” 他们离开教学楼的一刻也没出现骚乱,兴许尸体随着异空间消失。 张小南用原主的手机打给班长,让班长找在校的女同学过来陪伴昏迷的福井麻子。 等她们到来,疲惫的三人才离开学校,乘地铁回公寓。 “木村,你订的旅馆在哪?哪个站下车?” “横滨站,离樱木町站最近,方便换乘火车。” “那我们在同一个站下车。” 一路无话,哥俩在发呆,木村静玩手机。 “我们打算仔细研究贞子的录像。”张小南打破沉默。 木村静看来,“明天找个地方集合。” “嗯。” 三人在同一站下车。 出了地铁站,茫茫夜色笼罩,秋风萧瑟,穿过心头的伤痕。 因为不是闹市区,晚上的街道比国内冷清,零丁行人匆匆走过,纤细高挑的人影与三人擦肩。 三人全身一震。 “山村贞子!” 倩影顿了顿,继续走。 他和王小犬追上去,不料呼吸忽而艰难,似有一只手捏紧肺部,两人下意识地挠喉咙。 “停手!还没到七天,你要出尔反尔?” 木村静朝女人大喝。 女人冷哼一声。“我要找的不是你们,别跟来。” 扔下这一句,她匆匆离去。 两人终于能够呼吸,大口喘气。 “你们怎么样?” “靠……体内有ring病//毒,任她宰割。” 木村静忧心忡忡,“不能够再跟山村贞子碰面。她有影子,像是活人。她的年龄才二十岁左右,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超能力,要么能够复活,要么能伪装活人——”张小南顿住。 那个女人没有散发阴气,但自带一股灰青色的气息,他没见过这种气息。 “不管她是什么东西,她承认了自己是山村贞子,要去找某个人。” “我们跟踪?” 木村静断然否决王小犬的提议。“不要鲁莽,她能控制我们体内的ring病//毒,自然能知道我们的位置,她再操控一次我们必死无疑。” “算了,先回去研究录像吧。” 他们悻悻地回家。 “今晚才第四晚。” 川流不息的闹市区,有人在某条巷子行走,踢开挡路的尸体。 “罗刹和血魔女却被灭了,真是废物。” 他的指尖划过墙壁,闪现一列列翠绿代码。他笑了,笑容恶毒又热切。 “竟敢骗我们,尔等将付出代价。” 几个年轻男女从酒馆出来,走路踉踉跄跄。待他们经过巷口的时候,他飞快地伸出手抓住其中一个。 “山村贞子,你的力量借我用吧。” 309、七日·死(三十四,五更) 夜渐浓。 张小南和王小犬回到公寓楼,偶遇两个同样上楼的邻居。 一个大妈臭着脸,领着挺大肚子的女儿。女儿脸色苍白,非常年轻应该还是学生。 顾忌两个外人在后面,大妈低声地责备:“住院前不准出门给我丢人!” 女儿抽抽搭搭地点头。 “真是烦人,突然就这么大……” 看着她们满怀怨气地上楼,感到唏嘘的两人走到住的楼层。王小犬煞有介事地感叹:“大肚子的年轻女性真多,希望不是坏的征兆。” 两人回到屋里先去泡面,溜出来的弥珍四处闲逛。 不久,浓浓的香味弥漫客厅,两人把脚藏在被炉下面。王小犬盯着自己的手提电脑,准备重新播放诅咒视频。 张小南凝视屏幕,若有所思。 “霜子大概在衣柜看到裂口的对吧?” “嗯哼。” “我们试着用电视机播放。” 王小犬将u盘插进电视机侧面的接口,用遥控选择播放。张小南拿好白纸和笔准备记录。 黑白斑点的片头出现,张小南紧盯着电视机。接下来,他喊暂停,王小犬便暂停。 如当年高山龙司的记录,短片的内容分为意象和现实两类。 张小南记录到的画面一共十二组,意象与现实画面穿插,而每一组画面播放的秒数不尽相同。 1,片头介绍83秒,意象。 2,红色液体49秒,意象。 3,三原火山出现55秒,现实。 4,三原火山爆发32秒,现实。 …… 他把列表给王小犬看,连骰子摇出的数字也记录。 “意象可以理解成贞子脑海的想象,那么现实就是贞子亲眼看到的事物。但是这些场景都是五十年前的,对现在的帮助不大。” 张小南赞同他的说法。“既然这样,我们就要跳出午夜凶铃事件重新看待这个视频。一开始我们就先入为主地代入,实际上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需要以当地人的角度看待。” 王小犬环手抱胸地沉思,电视画面定格于最后的诅咒内容。 仿佛提醒他们还有三天时间活命。 “一个星期……”王小犬目不转睛盯着诅咒的内容。“以前要拷贝一份录像带确实需要时间,还得转手给别人看。但现在科技发达,拷贝到网络是几秒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宽限一个星期?” “贞子落后了啊,因为二十五年没出现的缘故?为什么没出现呢?能不能理解成视频的内容一直没有改变,母片就是二十五年前的录像带?” “如果你找到爷爷辈的录像带,会看吗?” “首先要有播放的录像机,不过有些家庭会保留藏在阁楼。不对,这么假设没完没了。” 张小南呈“大”字型躺下来,枕着双臂望天花板。 忽而他想起两位知情的前辈。 “老王,你记得长尾和吉野告诉我们往事的时候吗?我突然想起他们有一个共同点。” 王小犬心头一动,爬去手提电脑前,随意搜索二十五年间的一个年份。 “咦?这么诡异?” 张小南坐起来,好奇地凑近。 王小犬在词条框输入“2005年”,弹出许多事件的摘要。但当他点击进入其中一个网站,只出现一篇言简意赅的文章。 像是为了交代国际的形势变化,并没写细节。 “换个方向,搜2005年东京的凶杀案。” 王小犬依言照办。 结果,每一条摘要都是乱码。 “什么意思?要我们翻墙?” “再换个年份搜。” 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从最初搜索的2005年到2010年之间,凶案、生活性的新闻报道是乱码,而国际、国内大事的新闻只有寥寥几句说明,有的甚至没有配图。 “搜千禧年,我不信跨世纪的一年没大事发生。” 没想到千禧年的大事描述也过于简单,配图的烟火仿佛为了敷衍群众。 王小犬接着转变思路,到社交网站查2010年前的用户动态。 张小南则凝视电视画面。 “不会吧,各种社交网站都是2010年开设的?” 他沉吟片刻,问王小犬:“你有没有想过,ring病//毒像另一种东西?” 另一种东西…… 余音回荡死寂的客厅。 夜深,公寓楼的住户陆续熄灯,余下路边的街灯散发柔和的黄光。 卧室染街灯,睡在榻榻米上的少女满头大汗,硕大、鼓起的肚子动了动。 “……好疼……妈妈……” 少女睁开眼想大喊的时候,双眼被扩大的黑色的瞳孔占据,肚子蓦然不动。 须臾她的皮肤浮现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渐渐地,不断增殖的黑色纹路吞噬她苍白的皮肤,大肚子下凹。 末了,榻榻米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矩形,无数幼细的黑色触手在卧室摇摆。 楼下的天花板逐渐扩展黑色的矩形,熟睡的屋主浑然不觉。 片刻,丝丝缕缕的黑色触手无声无息地伸下来,包裹熟睡的屋主。 最后,屋主的背影淹没于黑色矩形中。 蜷缩角落里的弥珍环抱自己瑟瑟发抖,脸蛋灰白。 她不敢乱动。 楼里出现恐怖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战栗禁锢她的灵体。 “弥珍小姐,快回来!” 文具袋传出马丁焦急的声音。 “我、我不敢动。” 转眼,文具袋钻出半透明的身影,冲去角落搂着弥珍。 叮铃—— 听见小铜铃预警的张小南睁开眼睛。 一夜过去,当晨曦降临,昨夜的恐怖似乎是黄粱一梦。 后半夜没睡的两人焦急地找木村静出来。 他们约在附近的公园见面。 可能是错觉,早上出门的人特别少。 木村静依旧一身运动装,背着背囊。两人则有些憔悴,东张西望冷清的公园。 “一起去吃早餐吧。” 她手指上闪亮亮的东西晃过张小南眼前,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奇怪,她不像是戴饰物的女生。 三人并肩而行。 张小南正想告诉她昨晚发生怪事的时候,后颈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他诧异地看向缩回手的木村静,继而视野开始模糊,睡意来袭。 “别着急,先睡一觉。” 恍惚间,他看见她露出狡黠的笑容。 310、七日·死(三十五) 第五天早上。 霍子川和蒲萄从洛杉矶转乘国内航班,于凌晨三点到达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机场。 两人留在机场打盹到天亮,随便买个热狗吃当早餐、买面包蛋糕当午餐,然后去找租车公司。 他们昨晚等国内航班的时候查过地图,阿尔伯克基机场距离罗斯阿拉墨斯150公里,途中需要经过很多戈壁或沙漠公路,必须自驾行。 出了机场,迎面扑来干燥的热风,紫外线强烈,两人不得不脱下秋装外套。 放眼望去,公路和远处的建筑浑然一色,土黄土黄的。 新墨西哥州位于西南部,大部分地区地势高,沙漠气候。 热风有些硌脸,公路卷起一阵黄沙旋转,霍子川果断地用围巾裹脸——出门前查过这里风沙大,特意准备挡风沙的围巾。 蒲萄也裹上丝巾,不料鼻子滑下热流。 她摸了摸鼻底,湿湿的,指尖全是血;她急忙找卫生纸。 霍子川注意到她的异常,转头一看就看到她流鼻血。 用卫生纸捂鼻的蒲萄笑道:“气候太干燥,上火了。” “真的是上火?” “应该是吧。” “你去验血检查过吗?” 她别开视线,“检不检查没所谓,还有两天就离开副本,两天内完成任务就ok啦。走走,快去租车,一刻不能耽误。” 霍子川不再多言,打出租车去租车公司的地点。 “你们要去罗斯阿拉墨斯?”老板的神色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眼睛瞟员工招待的其他客人。 “租车一天需要多少钱?” 老板重新审视两人,问非所答:“我建议你们绕远路去,如果你们赶时间就没办法了,走最近的路会经过温斯洛克小镇。” “那里治安不好?” “不是。” 老板压低声线之际,被业务员的谈话声打断。 “先生你好,打算去罗斯阿拉墨斯吗?我推荐这款车型……” 这么巧合? 霍子川和蒲萄回望身后,原来又是一个黑头发的亚裔。感受到视线,亚裔看来的时候看蒲萄的头顶。 他也是用户。 不过他的眼神含有敌意,飞快地移开视线,继续与业务员对话。 霍子川也收回视线,问老板那个小镇有什么。 兴许因为去罗斯阿拉墨斯的人增加,老板含糊其辞:“那里什么都没有,你们记住千万别在那里下车,天黑后别进入温斯洛克就行了。” “最近还有亚裔曾经来租车去那里吗?” “真巧,最近就你们三个。” 蒲萄顿生疑窦。二见馨不需要租车驾驶吗?亦或是他到别的租车公司租。 领车后出发,两人和另一名用户几乎同时出发。 车里的空气比外面清新,蒲萄拉下丝巾透气,帮助驾驶的霍子川看手机的导航。 两辆轿车的行驶路线相同,蒲萄断定那个用户也走最近的路线。 途径浩瀚的沙漠公路,满目土黄,高耸的仙人掌顽强生长。地面的热浪宛如蒸笼的蒸汽,轻微扭曲沿途的风景。 听见霍子川经常咳嗽,她有所猜测。 看着手机导航,蒲萄提醒:“快到那个温斯洛克小镇了。” 前方出现茂密的沙漠植物和树木,可是部分树干和植物长出密集的黑色斑点。 树木旁边有一条油柏公路,路边的指示牌写着温斯洛克的方向。抢在前头的轿车率先驶入油柏公路,霍子川跟在其后。 前面的车有意甩开他们,突然加速。 霍子川稳如狗,保持原来的速度。 路边的电线杆下长着带黑斑的仙人掌,杆上的电线松松垮垮,有的垂挂着,看来许久没通电过。 油柏公路承接破烂的乡间小路,高低起伏,导致车身颠簸。熬过这一段,终于迎来平坦的路,同时他们望见半包围小镇的山头。 从地势看,这个小镇出于内凹的山谷。 小镇非常小,住户加上两层的商店才二十多户,然而目及之处没有居民走动。 小型快餐店外面的长椅厚积灰尘,这个小镇很久没人住。 前面的轿车停到一个商店旁边,然后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车里的人匆匆跑出来,弯着腰咳嗽。 “他好像很难受。” 霍子川停下来,当作中途休息。 小镇过于安静,那人剧烈的咳嗽声传到他们的车里,霍子川凝重地皱眉。 “看来每个用户的身体都出现问题。” “我除了在医院见过两次病人的幽灵,没遇到危险的灵异事件,跟平时的地狱模式不一样。” “地狱模式除了boss难对付,还有通关技巧难,目前我们还不知道老张他们去了哪里,这才是最大的困难。” 蒲萄点点头,留意那个用户的动向。 那人扶着商店的门框咳嗽吐东西,手忙脚乱地翻找口袋拿卫生纸。 “咦?”她以为自己眼花,凑近车窗盯着昏暗的商店。 转眼,商店门后出现会动的黑影将咳嗽的用户拉进商店。 随即,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无人的小镇。 刹那,蒲萄产生被无数视线虎视眈眈的错觉。她抬头望一众二楼,那些窗帘半掩的窗户鬼影重重。 当机立断的霍子川马上踩油门。 匆匆一瞥,蒲萄望见某个房子旁的草丛露出一截白骨。 “有、有尸体……屋里到底有什么?” “不能见光的东西。” 结合老板的提醒,以及他们相安无事地呆在太阳底下,霍子川断定那玩意不能见阳光。 不管是什么,他不打算理会,直接走人。 “虽然我认为这个小镇可能藏有道具或原材料,但我不想用命换。” 蒲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有余悸地表态:“你、你放心,我拎得清。” 她在医院只得到病人送的小礼物:病人亲手折的小纸鹤,没想到附带防御15%效果。 那一刻她明白,原材料的份量一定不足以让她量产。 霍子川的分析打断她的思绪:“我怀疑这个副本类似小丑那个,我们这一组对老张他们影响深远,搞清楚之前我们千万不能因为无谓的冒险而死。” “我明白,中途死去很不值得。” 孤零零的轿车远离暗藏危机的小镇。 311、七日·死(三十六) 上午十一点,横滨某旅馆。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惺忪的睡眼眨一眨,眼前依然是没见过的天花板。 不是自己的公寓。 张小南蓦地睁大眼睛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视野内的房间有茶几有电视,然后见坐草席的王小犬看来。 “老张!” 王小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神色却紧张又担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头晕?” 他诧异地注视王小犬,愣愣地摸脖子和肚子。“根据你这种说法,我是不是丢了器官?咦,肚子没有缝针……” “就说他不会有事,不用太紧张。”木村静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 王小犬霎时恼红了脸,转身瞪着走来的木村静。“不是因为你偷袭他就不会昏迷!你到底是谁?有什么居心?” 偷袭? 昏迷前的记忆模糊地浮现。 “在我回答前请收好你的式神。” 他和王小犬同时一愣。 只见炸毛的弥珍和敌视木村静的马丁处于隐身状态,飘在墙边蓄势待发。 “你看得见他们?”张小南诧异,明明他们没有现身。 木村静晃晃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总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想知道更多就收好你的式神。” 张小南隔空给弥珍和马丁回来的眼神。 鸡贼的弥珍拉着马丁飘回他旁边,却不回文具袋。木村静无奈地耸肩,由得他们。 “你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吗?”她问张小南。 “感觉不舒服要说出来。” 张小南抬一抬手臂,活动脖子,随即茫然。“没什么变化,就是睡了一觉精神多了。你这么问,难道我要变成绿巨人?” 明知自己打不过她,不如套取情报。 闻言,木村静哑然失笑。 “在这里,变化当然不明显,但是我已经将ring病//毒和你本身的细胞结合,你不需要担心山村贞子索命。” “!” “!!” 两人的眼睛铜铃大。 “等一下,你真的来自某个神秘不可说、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组织?” “是,也不是。” 王小犬握紧拳头逼近木村静,后者不为所动,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你没诚意交谈,我宁愿和你打一架。” 她似笑非笑地打量王小犬。“就算你身材高大也不能用肌肉思考。我能够将ring病//毒和细胞结合,证明我知道的比你们多。你被我打趴有什么好处?不如继续听下去。” 王小犬咬牙怒瞪。 张小南连忙劝阻他:“老王冷静点,先听她的说法。” 他气愤地坐下床边,看木村静如何解释。 “我给你注射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需要ring病//毒。具体的事我还不能透露,不过我可以提醒……” 她来到床边,凑到张小南的耳边:“以后留意你身体的变化。” 以后? 他满眼惊疑。 她笑了笑。 “我只带了一个人的份量出来,所以我和天野无法注射。不过这药物和对付山村贞子没关系,对付ring病//毒需要特定的疫苗,可惜凭我们研发不出来。” “凭什么信你?” 张小南还不能接受她的话,完全出乎预料。 如果她属于处理灵异事件的组织反而好办,能够借势。 “你们信不信不要紧,反正迟早会信。我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如果你们认为我偷袭的行为破坏信赖关系要终止合作,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不行,万一他毒发呢?你不能溜之大吉。”王小犬斩钉截铁地表明她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没问题,我继续跟着你们。” 张小南看出己方怎么选择她都没所谓,和之前坚决跟来的态度截然相反。“你的目的就是给我注射吧?现在你完成任务,怎么都没所谓。” “没错。” 她竟然大方地承认。 “为什么是我?” “因为所以。” 他忍着扔枕头的怒火,又问:“你说你知道更多,你还知道什么?” 木村静刚想开口,门铃响了。“我点的外卖到了,吃完再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去开门。 怒气未消的王小犬趁机坐近。“不能相信她,谁知道她下次做出什么来?对不起,我太大意了居然被她得手。” 张小南沉沉地叹气。“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难题。我睡着的时候你们聊了什么?” “呵,她很有心思地研究点什么外卖。” “……” 这个女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老张,你真的没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我和你去医院做身体检查?” “算了,我感觉没有不舒服,回去后会消除身体的异常。”他顿了顿,回想木村静刚才的悄悄话,拿不准。 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去医院检查。 “过来吃饭吧,吃饱才有力气解决问题。放心,没毒。”她呼唤两人过去一起吃。 外卖是热腾腾的拉面和寿司卷,她把汤包小心翼翼地倒进大碗里。 海鲜的香味惹人垂涎,两人肚子打鼓。 “这一顿我请,当是赔罪。” 他们受不住香味的诱/惑,开动。 滋溜的吃拉面声音此起彼伏。 “昨晚你们看完诅咒视频有没有新发现?” 张小南和王小犬互看一眼。“不如你先说?” “很快你们就知道,因为这旅馆存在可怕的恶灵。” 张小南心跳加速。“其实我想说很久了,这里弥漫很浓的邪气,区别于诅咒视频的阴气。” 木村静边吃面边点头。 “昨晚也是这样。”王小犬瞬时认真。“我们半夜醒来,感觉公寓的楼里气氛诡异,老……大和说有邪气。” “你们公寓有,这里也有。”她若有所思。 他们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掉拉面和寿司卷,可是还没吃完,门外传来刺耳的尖叫。 三人嘴里叼着寿司卷,迫不及待地开门去走廊。 张小南看见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邪气最浓,于是领着他们跑过去。 才到门口,他们看见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矩形。 服务员被幼细的黑色触手拉进黑色矩形。 “救命啊!你们救救我!” 她的背部已经浸入黑色矩形里。 312、七日·死(三十七) “救命——” 服务员的双手倔强地抓着边缘,这时几条黑色触手环绕她的脸。 木村静抄起边上的拖把,把木棍一头伸向服务员让她抓,但反而引来更多触手抓木棍。 臭袜子的臭味驱不散触手,张小南只好亮出【死神的镰刀】挥斩——能斩断,但裂纹随之增多。 “你收起镰刀,我用爆炸型的试一下。” 闻言,张小南收回镰刀;王小犬从一小盒【熊孩子的擦炮】里拿出一根,擦过盒子的擦板然后丢向黑色矩形。 哪知毫无动静。 越来越多触手伸过来,服务员大半个身体已经浸入黑暗。木村静无奈地舍弃拖把,拉两人远离杂物间。 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服务员堕入黑暗。 墙上的黑色矩形仍在,数不清的触手暂时安分,静静地等待下一个猎物。 “到底那是什么东西?” 黑色矩形,像一道门。 他们的大部分道具不起作用, 张小南凝神黑色矩形片刻,如梦方醒。“墙!墙隔壁的房间有没有住客?” 他们连忙跑到旁边的房间拍门,希望里面的住客已经退房。 拍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又回到杂物间前。 牙签般幼细的黑色触手仿佛能感应活人,待他们回来,又不知收敛地乱舞,朝门口伸来。 墙上的黑色矩形等同进食的大口。 三人立马远离杂物间。 “显然它们捉的目标是活人,只是墙上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形状像不像……”王小犬看着他们顿了顿,“一道门?是不是也是贞子的能力?” 张小南斜睨木村静。 她流露茫然。“据我所知并不是。你们也看见ring病//毒在显微镜下呈现的照片,它和普通病//毒一样含有核酸和蛋白质外壳等结构,就算突变也不能离开宿主存活,更不可能变成一道捉活人的门,我们要调查它的源头。” 张小南看杂物间内诡异的触手和黑色矩形,认同她的看法。 山村贞子有再大的能耐也造不出门里那种黑暗空间。联系之前遇到的两个恶灵,他心头一动。 “我有些想法。”他打开原主的手机搜索横滨的大型图书馆,最方便的一处在y大里面。“我们回y大一趟,我需要找些关于神学的资料。” “神学?”王小犬还没跟上他跳脱的思维。 “等等,你们说你们住的地方也有类似的邪气,我认为先回去看一下好些。” 旅馆离三溪公寓十五分钟步行路程,张小南和王小犬没有异议。 “你要是再在背后阴我们,我肯定不客气!”王小犬给木村静放狠话。 “很好解决,你们走在我后面就行了。” 趁杂物间里的黑色触手远离门口,王小犬飞快地冲去捉门把并往外拉。所有黑色触手同时来袭,电光火石间他反锁门把,砰一声关上门。 好险。 随后木村静回房间拿背囊,三人离开旅馆。木村静走在最前面,似乎不担心他们在背后报复。 从笔直的民宅街道走出马路,轿车、自行车有序地驶向目的地;公交车到站就停;货车分秒必争。 生活没有因为灵异事件、ring病//毒而改变。 暂时而已。 他们眼前的公交车关门启动,没驶多远便蛇形走位,突然刹停在路中间,导致后面的车辆来不及反应,连环追尾。 公交车被推前几米,不多时两道车门打开,乘客争先恐后地涌下车,尖叫划破长空。 透过车窗,他们依稀望见有人没逃出公交车,被什么东西拉下来。 “发生什么事?”王小犬拦住其中一个落荒而逃的乘客。 “怪物!有怪物啊!” 乘客使劲推开王小犬,不顾一切地狂奔。 追尾的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看到混乱的逃窜场面,骂人的脏话顿时咽回肚子。 “我们去看看!” 他们分别跑到公交车的前后车门,相继上车张望。 此情此景,一个“卧槽”也不足以抒发震惊。 车窗旁的某个单人座位流淌大滩墨汁,从座位流到地面,一双挣扎的脚被拉进墨汁里。 转眼,眼熟的黑色触手从那滩墨汁里伸出,朝上车的三人抓来。 “跑!” 他们几乎是跳出车门外,然后滚在地上,堪堪逃离阴魂不散的触手。 惊魂未定的他们趴在油柏路面,看见有不知死活的追尾司机靠近公交车。 “别过去!有危险!” “什么危险?” “要爆炸了!”张小南急中生智。 然而为时已晚,他看见从车底伸出的黑色触手缠绕司机的双脚,猛地拉他进车底。 “救命啊啊啊——” 趴在路面的三人眼睁睁看着司机吸入车底。一般的情况,司机会穿过车底出现在车里,可是他并没有。 他从背部开始被吸入,一寸一寸,身体逐渐消失于车底。 “啊!!!” “怪物啊啊啊啊!” 一些想救人的热心路人趴在车旁,也亲眼看见他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 末了,一部分看热闹的路人慌不择路逃走,一部分留在原地拍视频放上网。 阴暗的车底,偶然闪过敏捷的黑影。 张小南愣愣地爬起来,通过后车门看见地面的一滩墨汁,伸出数不清的触手四处试探。 现在谁上车,缠绕谁。 木村静说得对,这不是山村贞子的超能力能办到。 “公交车上面不是乘客就是座位,那玩意怎么出现的?” “可惜乘客和司机已经跑光。” “它出现在座位上。” 木村静冷不丁的一句使两人不寒而栗。 “在座位上不就是乘客?总不能是一个行李箱或者塑料袋?” 王小犬难以置信地摇头,脸庞铁青。“一个活人怎么变成那玩意?我更倾向于是物品,是武器。” 她不置可否。 “我想,我们去y大会是冒险的行为。”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地铁里。 “调查总伴随风险。去y大也有好处,我们找到资料看不懂,可以请教学校的老师。倒是你们俩,最好回公寓带上随身物品。” “好吧,我们先回公寓。” 张小南有预感,他们可能不会再回公寓。 313、七日·死(三十八) 横滨y大,医学系教室刚上完下午第一堂课。 安藤教授耐心地给课后提问的学生解答,没注意到一个戴黑色大檐帽的黑衣女人站在后门盯着自己。 待学生陆续散去,女人款款而来。 她站在讲台前面,惹得安藤教授生疑,收拾着课本抬头。 女人也同时抬头,露出倾城的容貌。 安藤教授一愣,似曾相识的感觉随之来袭。片刻,二十五年前的往事忽而涌现于脑海,他露出狐疑又惊慌的目光。 “你……是……” “你老得真快。”女人莞尔一笑,笑容本应为她的美貌锦上添花,可是她散发阴沉的气质,笑起来反而让人感觉阴森。 这种不协调的感觉令安藤教授想起她是谁。 解剖大学同学高山龙司的时候,他因为好奇而追查到浅川死前写的手稿,了解他们的死亡真相。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死了五十年、一切的源头。 “山村贞子!” 她又笑了笑,直接道明来意:“你是解剖高山龙司的人之一,还保留他的dna吧?” “你想干什么!” “帮我提取他的dna。” 安藤教授露出嘲讽的笑容。“早就销毁了,二十五年前的样本不可能留到今天。不管你又有什么计划,死心吧!” 山村贞子平静地开口:“我可以帮你复活你死去的儿子,条件是帮我。” “呵呵,我已经一把年纪,ring病//毒在我体内潜伏了二十五年,要杀要剐动手吧。” 她的目光变得阴沉,盯着眼前的中年人半晌,他忽然改变主意,眼神有些呆滞。 “好,我帮你。” 金秋阳光明媚,下午的图书馆依旧有很多学生来学习。 三人来到民俗学区,这片区域的书架存放大量民间神话、风俗等书籍,张小南要求寻找西方神话、神秘学的书,或者书名含“地狱”的书。 王小犬和木村静没有多问,在同一片区域分头找。 张小南逐行查看书名,不一会儿皱眉。 这一行与他的视线等高,书籍都是32开,因此这行书籍的上方空余一条巴掌宽的空隙。 从他来这个书架找开始,对面的女生就在,书籍挡住她下半张脸。 听见小铜铃的预警,张小南悄然抬眼看对面的女生,不料一股怪异又阴郁的气息笼罩心头。 女生露出的上半张脸白得显灰,浓密的黑色眉毛下,一双乌黑眸子直勾勾地盯来,黑发服帖两鬓。 那半张脸犹如一幅黑白遗照,注视偷看的张小南。 他飞快地一瞥对面,发现她眼睛的焦距不是书籍而是自己,顿时明白自己成了猎物。 存在贞子以外的幽灵,他伤透脑筋。 他试着往左挪几步,余光瞧见对面的半张脸也挪动同一个方向,视线锁定自己。 某一本书的书名令他颇感兴趣,于是拿下书来,当他再次抬眼看对面,那半张脸不见了。 可他并未松一口气。 旁边尤其寒凉。 张小南借着低头看书,余光悄然瞄旁边的人。 一抹黑森森的长发率先闯入余光,他警惕地转头,看见旁边的女生低头站着,黑发遮挡她的侧脸,手垂放着。 他本打算使用臭袜子或者平底锅,但心血来潮想看她要干什么。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女生慢慢地抬头,露出小巧的鼻尖。 她的脑袋缓缓转动,露出如同黑白遗照的眉眼。张小南屏着呼吸,视线下移,看到作呕的一幕。 她的下巴没了,上牙床鲜红,舌头上下摆动露出青紫的舌根。 “黑……暗……” 舌头摆动的时候艰难发声。 细碎的脚步声蓦然传来,张小南一分神,旁边的女生又不见了。他东张西望,惋惜这次女生真的消失。 她貌似想提示什么。 后方的书架由王小犬负责找,他抱着两本疑似相关的书。 “……救……命……” 静谧的环境下,微弱的呼救显得格外清晰,王小犬停下找书的动作,侧耳细听。 “救救……我……” 真的有求救声。 他却看见附近的学生无动于衷,怀疑自己听错。 “救命……” 响亮的求救犹在耳边,他不管其他人冷漠的反应,匆匆沿着声音找到最后一排书架,发现一个女生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他急忙蹲在她旁边,才察觉她的肚子鼓起,是个孕妇。 女生面无血色,猛地抓着王小犬的手腕。触电般的寒意渗透皮肤,王小犬意识到不对劲。 “摩西……照着神……的吩咐向天伸杖……”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同时肚子向下瘪。 王小犬想挣脱她的手,哪知她力大无穷,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瞪大的眼睛写满急切,紧盯王小犬。 “埃及遍地……乌黑了三天……” 浓烈的血腥味融入空气中,他惊觉女生的身下流淌大滩鲜血,她的肚子随之下凹不少。 “喂,我帮你叫医护车吧!” “人不能相见……”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说完这句,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渗透地毯。 王小犬刚从兜里掏出手机,岂料女生和血消失无踪,手腕余下青紫色的指印,警示他不是幻觉。 女生的话烙在脑海,他连忙用手机查询第一句出自哪里。 十分钟后,三人抱着几本书籍在阅览厅集合。 “我刚才见鬼了。” 张小南和王小犬异口同声。言毕,两人吃惊地对视。 “你也看见了?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只说了两个字,黑暗。” “看来我遇到的说得比较多,让我找到这本书。” 王小犬放下一本在桌面,精装的封面印有经典的书名。 《圣经》。 木村静好奇地打量这本经典名著。 王小犬翻到某一页,指着次标题压低声线:“这部分主要说血水灾、青蛙灾等等十种灾难,合称十大天谴。而我们今天遇到的怪事,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的黑暗之灾。” “黑暗?” 张小南想起女生的话。 她未说完的话是不是指王小犬说的黑暗之灾。 他们逐行仔细看“黑暗之灾”的部分,讲述的是摩西对抗黑暗之灾的情形。 “再看看启示录里的七大灾难……” 314、七日·死(三十九,五更) “启示录有七大灾难,你们看第四个。” 三人坐在一块研究。 鉴于图书馆的规定,王小犬刻意降低音量:“七大灾难的前四象征都是马,第四匹灰马表示死亡,包含前三个灾难:战争、饥荒和瘟//疫,你们觉得贞子的诅咒像瘟//疫吗?” “以必须拷贝的传播行为来看,贞子无差别报复,一旦数以百万的人类染上ring病//毒,无疑是一场瘟//疫。” “ok,启示录就是天谴的印证。你们再看这部分——” 王小犬按照目录翻书。 木村静忧心忡忡,“昨晚我浏览社交网站,看见不少同学的动态发布一个奇怪的消息。” 张小南和停下来的王小犬注视木村静,期望她说下去。 “之前我不是说过女生宿舍里有几个女生肚子有腹水吗?原来不是腹水,是怀孕。”她流露怪异的眼神盯着两人,“医生检查过,怀孕周期只是三天,然后不知道生出什么东西。” “动态没写明?” “没,只说送去医院分娩的女生被隔离,任何人都不能探视。我有一个想法。” 两人产生不好的预感。 “ring病//毒能够突变成攻击大脑细胞,那么它们会不会突变成攻击卵子?” 张小南生理性抗拒这个说法,恶感油然而生。 “我们那晚遇到的山村贞子有可能是活人。” 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胸闷想吐。 张小南果断拿出【冷静喷雾】,喷自己和王小犬。 “咳,分娩的问题迟点再讨论,我们来看黑暗之灾解释的这一部分。”王小犬低声念书里的文字:“那些日子的灾难一过去,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坠落,天势都要震动。” “黑暗无光的世界,确实像那个黑色矩形的模样。” 王小犬继续念形成黑暗之灾的原因:“我将你扑灭的时候,要把天遮蔽,要众星昏暗,以密云遮掩太阳,月亮也不放光。” 木村静眉头深锁,“为什么要找西方的神话?虽然描述有的像现在的情况。” “因为我认为贞子的超能力做不到杂物间和公交车的那情景。我上网查过,在档案室袭击我们的叫罗刹,是阿三神话中的恶灵。换言之,这个世界除了山村贞子,还有别的势力存在。” “要是这样,不就形成两虎相争的局面?” “是争还是合作还不知道,总之那种黑色物质肯定不是贞子所为。结合天谴的内容,我猜黑色物质最终会侵蚀这个世界。” 王小犬点头赞同。“当它们吃掉全世界的活物,这个世界跟死了没区别。” “书里有没有写解决的方法?”木村静有些急切。 王小犬耐心地翻书。 哗啦啦的翻页声悦耳又响亮,张小南察觉木村静脸色苍白,不禁问她怎么了。 她凝重地左顾右盼。“你没发现太过安静吗?天野,尽量快点找。” 闻言,张小南也左顾右盼。 左边的隔壁桌的学生坐得笔直,安静地翻阅书本。其对面的男生同样笔直端坐,手却保持翻页的姿势——一页翻到中途,他的双手不再动。 而再远一点的桌子,两个女生坐着捧书不动,并未翻页。 难怪王小犬的翻页声这么响亮。 要不是王小犬和隔壁的学生翻页,张小南以为马丁偷偷使用了时间静止。 气氛极其怪异,安静悠闲中蕴含令人不安的危机感,心里有股声音告诫自己赶快离开。 他和木村静开始坐立不安。 “哎,我只找到一段相关的。”王小犬压低的声音犹如一颗惊湖的石子,泛起无形的涟漪。 “快读,读完我们马上离开。” “你向天伸杖使之黑暗……唯有那些人家中有亮光。” 张小南一头问号,木村静则若有所思。 抬头的王小犬大吃一惊,“对面的女生怎么了?” 两人马上侧目而视。 隔壁桌不翻页的女生脸蛋出现一块块黑斑,宛如烧焦的纸扎人。她貌似没有痛感,任由脸蛋的黑斑增多并扩大。 她白皙的手背也被黑斑侵蚀。 坐她对面的男生浑然不觉,专注地看书。 再看远处的桌子,好几个学生的侧脸和脖子大面积长黑斑。 黑斑扩增的速度飞快,三人站起来的时候,隔壁桌的女生已看不到皮肤的颜色。 紧接着,她宛如漏气瘪了的气球,软绵绵地靠着椅子,液化成一滩墨汁。 完了。 三人一边暗叹,一边默默地远离那桌,几乎贴着第一排书架走。 果不其然,那滩墨汁伸出牙签细的黑色触手,从桌上和桌底同时缠住对面的男生。 上下两股力同时拉他,竟然硬生生地让桌子把男生掰成两半。 温热的液体溅到另一桌,看书的学生看见书上沾血,脸上有液体,不禁转头看来—— 血淋淋的上半身被拖进粘着座位的墨汁里。 “啊!!!” 变幻突如其来,四周吓着的学生惊恐万状,有的只记得尖叫,有的连滚带爬地逃跑。 然而,不止出现一滩墨汁,不止一个学生变成黑色物质。 最先逃跑的几个学生被其他墨汁的触手缠绕,你争我抢的,将一个学生呈“大”字型拉扯。 “救命啊——” 余音未尽,张小南眼睁睁看着那学生被五马分尸,四肢被不同方向的触手掠夺,拖进黑色物质里。 剩下光溜溜的躯干,被捡漏的触手拖走。 血溅几丈高,染红逃跑的学生的脸。 “救命啊!” “怪物啊!” 前面的学生争先恐后地逃窜,跑得慢或离黑色物质近的被缠绕。 木村静的话冷酷又现实:“趁那些东西有人可以拖,我们快跑出去!” 束手无策的两人不得不依言照办。 然而当木村静靠近书架边缘,她蓦然驻足,后面的两人跟着停下。 他们看见,书架边缘伸出一丁点黑色试探,像极蛇的舌头摆动。 木村静保持安静与不动,盯着那条摇摇晃晃的黑色触手。 张小南和王小犬看着从书架的空隙钻过来的触手,挺直身躯远离书架。 315、七日·死(四十) 酥麻的寒意爬上后背,张小南保持挺直腰身,避免那些触手碰到自己。 见木村静还没跑,他和王小犬暂时不敢动。 他听见书架后面传来惨叫,和衣服撕裂、肉类黏腻的撕裂声,不禁手心出汗。 前面的阅览厅已成屠宰场,桌面被血泼红,地面碎肉淋漓。浓烈的腥臭闷在不通风的室内,逃跑的师生忍不住作呕。 人堵人的情况下,四周饥渴的触手大肆拉扯猎物。 就在这时,木村静低声喊跑。 三人同时撒腿。 趁四周的墨汁吞噬活人,他们争分夺秒地跑向大门。 张小南边跑边留意地面,如果不小心踩到恶心的东西脚滑,肯定以死亡的方式退出副本。 余光瞥见右边座位的墨汁,拉扯着一个男生吞噬。其不停大喊救命,似乎带着期盼、乞求的眼神注视自己。 张小南狠下心不看他,匆匆跑过。 “啊——救命!不要丢下我——” 他握紧拳头,跑过阅览厅来到图书馆的正厅。跑在前面的几名学生突然发出惨叫,他的心凉了半截。 只见一个女生被拉去图书管理员的办公桌后面,而前面的人竟然跑去对面的阅览厅。须臾,他望见只有一个学生侥幸跑出图书馆。 他和王小犬被木村静拉出人后,试图看清楚前面的境况。 原来图书馆的一扇玻璃门上出现黑色矩形,把接近门口的学生拉进黑暗。 剩下两个逃跑的学生,他们吓得腿软,不敢越过黑色矩形跑出去。 如此一来,三人没法找机会逃离图书馆。 “这些……到底是什么畜牲玩意!谁能告诉我!”歇斯底里大喊的男生投来急切绝望的目光。 他旁边的女生哭哭啼啼。 偏偏这个时候,张小南听见马丁说时间静止失效。 绝望于心底萌芽。 男生忽而低头瞪着女生,一步步走近。女生看出他目光不善,哭着后退,问他要干什么。 “你的哭声很烦人,我觉得你应该做些贡献。” 男生的话令她不寒而栗,她向三人露出求助的目光,泪如雨下。 “你们别多管闲事!”男生恶狠狠地瞪三人。 最无法容忍这种事的王小犬迈出一步,张小南及时拉住他——下一秒,密集的黑色触手从办公桌后面伸出,缠绕女生的身体。 “救命啊啊啊——” 吓得面如死灰的男生抖如筛糠,眼睁睁看着女生抓着办公桌挣扎。 “救我!救救我!” 满脸泪水的脸如同暴雨摧残的花朵。 男生选择后退。 满腔热血的王小犬冲去捉住她的手拉扯,与无数黑色触手斗力。 张小南担心他也被拉进黑暗,上前捉住女生另一只手。 她死死紧抓两棵救命稻草。 “别松手!求你们别松手!” 可惜张小南感到对面的力度非人类可比,连臭袜子的气味也不奏效,很快女生的手开始打滑。 “你快抓紧!” 女生泪汪汪地注视两人,徒然哇一声痛哭,被拉到办公桌后面。 两人的手腕留下她的抓痕。 “不!” 张小南连忙拉挫败的王小犬远离办公桌。 “呵呵呵,我们逃不出去了……”男生站在边上发愣傻笑,无神的目光被绝望破碎。 图书馆似乎剩下他们四个活人,嘈杂的求救和拖行声消失于空气中。 “我们去对面的阅览厅破窗出去。”张小南话音刚落,吓坏的男生如梦方醒,抢先一步跑去对面。 三人不甘落后,紧跟而上。 这边的阅览厅惨状相同,桌面的鲜血倒映窗户。 密密麻麻的黑色触手在一定范围内飞舞试探,距离近的触手交错缠绕,他们难以接近窗口。 男生阴沉地回望,阴险的眼神透露了他的想法。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木村静迅雷不及掩耳地踹他一脚,踹他倒向一堆黑色触手。 接下来的画面不言而喻。 趁这时,木村静飞快地拉走一张椅子。“走大门,快跟我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人的身体先行动,跟着她回大门前。 “触手未必对椅子感兴趣。” 张小南反应过来了,看出她的逃生计划。 “不尝试怎么知道?你们俩跟在我后面,我喊跑的时候,你们马上冲出图书馆不准停下。” 张小南觉得她的话不太对,想质疑的时候她已经抛椅子向门上的黑色矩形。 然而她还没喊跑,自己先跑向大门。 一刹那,张小南以为她要自己逃跑,但一眨眼,黑色矩形伸出密密麻麻的触手缠绕木村静,无视椅子。 “跑!” 他恍然大悟。 见震惊的两人还没动,木村静愤怒地大喊:“快跑!我坚持不了多久,你们两个不能死。找到裂口才能结束一切,快跑!” “跑啊!快点!” 她的身体已贴近黑色矩形。 脑海一片空白的张小南凭着求生本能拉身边的人跑出去,耳边回荡她的叮嘱: 找到裂口。 当暖洋洋的阳光笼罩身体,他才停下来回望图书馆大门。 门上的黑色矩形遮挡木村静,或许她已经被黑暗吞噬。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这一刻,他希望木村静是用户,死亡只是退出副本。 “老张,到头来我们做了什么?” 也许,王小犬是问自己。 图书馆散发死气,成为生人勿近的地方。 两个无助的背影并肩远离。 旁边的树荫下,黑衣女人的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向图书馆,帽檐下,她的眼神凝重。 校道异常平静,经过自行车停车场的时候,他们看见停车场里也有曼舞的黑色触手。 麻木的两人移开视线。 今天是第五天,主线任务未完成、还没找到毁灭ring病//毒的方案。 张小南拿出【冷静喷雾】,给自己和王小犬喷一点,然后联系刀哥和宋明帆。 很不幸,刀哥联系不上,证明他已经“死亡”。 而宋明帆正想方法逃离报社,他那边也出现恐怖的黑色物质。 他特意告诉张小南,他的队友统统联系不上。 没想到,这个副本给予他们深深的无力。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目前留在横滨、生还的用户可能剩下我们三个。”王小犬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的联系列表,无不是发送失败的提示。 316、七日·死(四十一) 下午四点多,y大附近某栋五层公寓楼的天台。 张小南眺望远方,趁天还没黑,观察城市的气息,寻找裂口。 城市的天空被暗紫色的邪气遮蔽,在他眼里,邪气笼罩整个横滨。这种情况下,很难找到邪气的源头。 “为什么我们没事?” 他明白的王小犬的意思。变成黑色物质的人类等于被灭霸的响指影响,无差别地成为侵蚀人间的邪恶。 但宇宙宝石这玩意只存在于影视,他不相信这个副本存在逆天的宝物导致悲剧发生。 他告诉王小犬地狱势力的存在。 “你说过恶魔入侵副本后也得受副本的限制,需要附身生存对吧?” 张小南点点头。 “那证明它们的实力也削弱,要是黑色物质由它们造成,但它们的力量又有限,那么如果有媒介呢?” 他心头一震。 “ring病//毒!” “我们体内也携带ring病//毒,看来我们走狗屎运。”王小犬自嘲地苦笑。 木村静的死给他们留下愧疚,加上桃生由乃和千鸟之死留下的痛恨,两人沉甸甸的内心充满伤痕。 回忆长着荆棘,鞭策他们忍痛前行,不准回首。 张小南闭上眼,勉强静下心来。 睁开眼,全神贯注地使用中级的真理之眼观察远处,他要观察空间结构。 眼前的天空分裂成一块块方形,每一朵白云则由许多透明的立方体组成,云朵禁锢在立方体组里。 而楼房的形状原本就是几何体,因此变化不大。 当初“裂口”出现在衣柜,他相信“裂口”存在于“现实”空间。 但现在他还没找到。 “为什么‘裂口’会出现在衣柜里?”他不禁问出声。 “那时衣柜里不是有鬼嘛?我们看到有几根手指拉开衣柜门。” 一语惊醒梦中人,缠绕的线索逐渐梳理成直线,他终于打破阻隔思维的那层壁。 接着他呼唤弥珍出来。 依然是一身水手服长裙,能出来透气的弥珍现身于太阳底下,实体化后还能制造逼真的影子。 “嗨!”她笑吟吟地跟王小犬打招呼,转而问张小南:“叫我出来干嘛?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外面?” “没问题,不过先请你飘在空中。” 弥珍撅起小嘴环手抱胸,轻而易举地往上飘。王小犬大概猜到他的想法,直勾勾地盯着弥珍。 张小南抬头观察弥珍的四周,本是一片虚无。不久,弥珍身边出现若有若无的“气体”。 准确而言不是气体,而是令背景的天空扭曲的透明物质,像是她身边藏有三棱镜,因为折射而使背景扭曲。 “老王,你看到吗?”他按捺激动的心情。 “看到什么?有变化吗?” 弥珍也疑惑不解,停留在空中。 紧接着,她身边的透明物质如蛇歪歪扭扭,转眼,它们撕裂出一道口子,口子里面闪烁绿光。 王小犬看得入神,可是一眨眼就看不见那道裂口。“裂口消失了?” “没,我看到还在。” 在张小南眼里,闪绿光的裂口仍在空中,只要弥珍保持不动。 他突然想起书里的描述:伸杖向天空。 问题是他没有什么神杖。 他先试着伸手向裂口,叮嘱弥珍别动。宽大的手接近神秘的裂口,他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微妙的触电酥麻。 心底传来理智的声音,警告自己别再触碰那道裂口。 既然有静电的触感,他便试着举起手机靠近裂口。此时此刻,他要做一个试验。 两秒不到,地球app收到一条新信息。 “成了老王!” 王小犬激动地凑过来看手机,竟然看到久违的发送人。“赶紧给他回复一条:老霍,我们想死你了!” “先谈正事,虽然我也很想发这条。”张小南飞快地输入一堆问题发过去。 …… “联系上他们了?”旁边的蒲萄和晒得黑溜溜的光头哥目光炯炯。 此时,霍子川、蒲萄和光头哥正在旅行用品店购买帐篷等露营和登山的工具。另外,还有一位帅气的中年男人,头顶“教务处主任”。 董启峰。 他和光头哥一样在罗斯阿拉墨斯工作,前者是某个科技公司的人事主管,后者只是一个临时苦力工。 即将前往的地方由董启峰打听到,他已经跟光头哥结盟。 “他们找到方法联系我,我们简单地谈了下彼此的情况。” 蒲萄和光头哥松了一口气,证明他们还活着。 购买大包小包的四人离开商店,把工具放在车后箱,路边的臭味使他们厌恶又惧怕。 路边的死老鼠约拳头大,肚子朝天,深灰色的皮毛长着黑色的斑点。光头哥说,这些老鼠是病死的。 而装饰的花卉,叶脉出现黄褐色的斑点,花瓣因为营养不良而皱巴巴,彰显病态。 当地人已经发现动植物也会感染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看到长黑斑的动物尸体,见怪不怪了。 只是张小南叙述的处境,令他们更添一层迷雾。 “听着像是我们处于未来。”驾驶的董启峰叹气。 后排的光头哥拿出一张当地的地图给霍子川讲解:“董哥调查到,那个科技公司有一个秘密实验室,就藏在这一片山谷里,首先我们要穿过一片荒漠到这座山头。” 霍子川之所以相信董启峰的话,因为董启峰所在的公司就是霍子川公司的总部。 “当地人说穿过那片荒漠需要行驶十公里,然后要爬山。我们先去加油和落脚,明早五点出发。” 董启峰驶向加油站,继续说:“这个公司在研发庞大的生物科技项目,凭这个公司的财力和实力能制造出拯救绝症的疫苗,二见馨去秘密实验室的可能性很大。” “嗯,二见馨的父亲是这个公司的前研究人员,是个科学家,难怪二见馨找到那个地方。” 光头哥摸一摸光头搭话:“我认识当地一个混混,他入侵电脑的技术贼高,我请他通过出入境管理的系统找,找到二见馨的名字和证件照。” 他存在手机里,给霍子川和蒲萄看。 “可惜他是十天前入境。” 317、七日·死(四十二) 深夜,汽车旅馆。 三个挨着的房间偶然窸窸窣窣,偶然传出咳嗽声。 第六天,凌晨五点天已亮,走出房间的四人满脸睡不好的憔悴。蒲萄的脸色还好,她发现霍子川、董启峰和光头哥的脸色偏蜡黄。 每个人都病了。 她暗道。 带上背包、食物和水,他们上车出发。 沿着高速公路行驶,他们终于进入平坦的荒漠。一望无际的土黄沙子散发微弱的热浪,清晨的气温还不高,轿车的发动机吃得消。 约驰骋十公里,他们望见山丘。 轿车勉强能从山脚驶上数十米,接下来的山体的斜度迫使他们弃车徒步。 每人的背包挂着一个睡袋、拄着一根登山杖,拿好食物和水后,四人开始登山。 往上的山路未经开发,但他们发现一条被人刻意清理过杂草的小路,于是沿着小路爬。 边上的叶子宽阔翠绿,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气和花香的甜味;茂密的绿植“吃”掉他们的脚步声,山间幽静。 可贵的是,这里的植物没有长病态的斑点,生机蓬勃。 荒漠中的绿洲,是他们寻找的希望。 三个病得比较重的爬的气喘吁吁,霍子川再度用卫生纸捂嘴咳嗽;董启峰则经常按着胃部;他们爬一段休息一阵,顺道看指南针。 两小时后,他们眼前出现险峻的山谷。山谷的岩石黄褐色,森林茂密。 “指南针有反应!指着下面的山谷!” “先别着急,我们仔细看和拍摄下面的地形再下去。” 山谷约几百尺深,岩石丛之间有河流,流向深沉的森林。 他们分别俯拍下面的地形,然后找不那么陡峭的路下去。 清澈的河水冲刷与侵蚀边上的岩石,他们蹲在石上,双手捧一把清凉的水洗脸,抚平焦躁不安的心情。 董启峰拿出原主的手机看定位,哪知没有信号。“老外鸟不生蛋的地方成了三不管,一丁点信号都没。” “董哥,我们要进森林吗?” 他叉着腰环顾寂静的山谷,放眼望去,墨绿色的森林充满神秘感。 “技术部的主管喝醉时,吹牛公司在神迹里面创造了跟神一样伟大的奇迹,他吹那叫生命的摇篮。他一说沙漠名我就上网查,真查到这一带曾是某个部落的住处。” 光头哥两眼发光,“这里真有遗迹?” “指南针有反应,应该是有吧。你们看,指南针指着森林。” 已经到这来,他们决定进森林拼一把。 现时中午,烈日当空,他们在树荫下草草吃完三明治就出发。 “我们别再中途休息了。沙漠气候的日夜温差很大,如果在这里过夜会很冷,抓紧时间找。” 他们跟随指南针的指向一直深入林间,清脆的鸟叫打破山涧的静谧,焕发生气。 途中,他们发现一张沾满沙子的睡袋。 光头哥抽出睡袋,“有人在这里露营过,会不会是二见馨的?” “留在睡袋在这,他遇到什么情况?” 霍子川的话令他们徒生不安。 董启峰低声喝道:“继续走别停留!” 阳光开始斜照,他们和树木的影子倾斜拉长。路上,他们又遇到低矮的山丘,偏偏指南针指着山丘,不得不沿着山坡爬上去。 不久,他们来到u型的小山谷深处,遇见画了图腾彩绘的石头。这些石头高矮不一,纷纷浮现相同的灰色提示框。 【名称:部落的守护】 【品质:遗迹】 【功能:倾注了族人守护部落的心愿。原材料,为使用者增加防御值15%,可与职业效果叠加。】 光头哥反而心虚地咽口水。“我们拿了会不会遭天谴或者遭部落的亡灵报复?” 蒲萄扫视错落有致的彩绘石头,提议:“这样吧,我们只拿比较小的石头。提示框没说明几块石头一起使用能叠加效果,所以我们拿太多用处不大。” 她担心为了数量,队伍起内讧。因为多余的石头能卖给用户,是一条发财之道。 “每人拿五块以内。这是原材料,打碎重新雕刻一样有防御效果。” 她立刻附和霍子川。 “行,拿太多我也怕遭天谴。” 董启峰没有异议,光头哥也没有意见。 画了图腾的小石头遍布各处,蒲萄不敢太贪心,拿走巴掌大的便足够,打算回去做一条项链和两条手机绳。 一条手机绳给张小南,另一条给王小犬——虽然她知道霍子川可能也送他们俩。 挖出石头期间,她老觉得背后有一道锋利的视线对准自己。她回望身后,单见其他人忙着挖石头。 “你们感觉到了吗?”心慌慌的她问大家。 “挖完快走。” 显然他们也感觉到注视而加倍心虚,不敢拿走太多石头。 尔后,他们匆匆离开。 董启峰习惯性地看指南针,忘了调出普通指南针的界面。“咦?不是吧,还有原材料?” 惊疑不定的他们继续往前,遇到一大片土黄色的岩壁,壁上涂鸦抽象的图案。 有些图案看起来像人和动物,有一些是几何图案,比如两条线段缠绕而成一道螺旋。 【名称:智慧的结晶】 【品质:遗迹】 【功能:简单的图案描绘生命一部分的奥秘。原材料,为使用者增加15%精神力,可与职业效果叠加。】 四人霎时面如土色。 提示框仿佛嘲笑他们挖石头时的嘴脸。 这大片岩壁是天然形成,凭他们的一双手不可能挖出岩壁。 “我放弃。”霍子川率先表态。 “我也放弃。”蒲萄断然拒绝巨大的金钱诱惑。 董启峰苦笑:“我不想遭天谴,也放弃。” “我也不要。” 光头哥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这不是他能贪心的。况且刚才的注视令人恐慌,他害怕部落的亡灵报复。 既然没有人需要,他们多看几眼涂鸦便沿着石壁走,没看懂涂鸦表达的含义。 跟医生沾边的霍子川只看懂那个螺旋图案,跟dna的双螺旋结构十分相似。 逃到岩壁后方,光头哥发现新大陆。“你们看有洞口!是一个山洞!” 霍子川和董启峰扫视洞口两侧,肃然警惕。 “这是一个有监控的山洞。” 318、七日·死(四十三) 阔叶混细叶一同遮挡洞口边上的监控探头,尽管如此隐蔽,镜头内部的一点红光仍引起他们注意。 霍子川低头看洞口。“有凌乱的鞋印延伸进去,构成鞋印的泥土已经凝固变硬,当时下过雨。” “那么我们也进去看看?” 光头哥懊恼没有买猎枪防身。 四人从背包找出手电筒,一起走进山洞。越深入,内部的光线越暗,靠着手电筒照明。 四周的泥土散发淡淡的潮湿腥气,比外面阴凉舒适。 只是当他们走到尽头,洞//里空无一物。霍子川照亮地面的鞋印,发现那些鞋印停在一处洞壁前。 他恍然大悟。“这里有暗门。” 闻言,其他人跟随霍子川走,端详一处长了些野草的洞壁。 他戴白手套的手敲打洞壁,响起空洞的回音——果真是暗门,里面是空的。 四束白光扫洞壁,寻找开门的机关。 突然门往里开启,门后有两支手枪对准他们。 “别冲动,我们来这为了找二见馨先生。” 两个高大彪悍的白人领着他们下很长的楼梯,奇异的场景呈现他们眼前。 这里是不知深多少米的地下,湛蓝的水波倒映地板和雪白的墙壁,顶部宛如苍穹。 半弧形的透明玻璃笼罩这座地下空间,玻璃以外是湛蓝透明的水。 他们身处一个水球里,四周没有窗户,只有纵横交错的通风管。 而大厅——姑且说是大厅,宽敞,地板光亮,一位光头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等待着谁到来。 他白皙的皮肤布满显眼的老人斑,转头看保镖带来的客人。 “艾略特先生,他们其中一位是公司的人事主管,说要找二见先生。” 老人点点头,扬手示意两个保镖离去,转而打量四位客人。“我叫克里斯多福.艾略特,是总部的负责人。你们是为了转移性人类癌病毒追寻而来的吗?” “没错,艾略特先生。我们想知道这种病的来由和治疗方法。” “你们翻山越岭到来,很勇敢。但稍等一下,二见馨正过来。” 话音刚落,一名女护士推着坐轮椅的年轻人到来。年轻人二十出头,亚裔,面容憔悴,下巴没有刮须根。 此时,四人的手机同时响。 年轻人显然见过艾略特,只惊讶多了四个亚裔在。“他们是?” “他们的来意和你一样。”艾略特笑了笑,“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二见馨,来的时候淋雨发烧,休养了几天。好了,所有的事一起解释吧。” 说完,他居然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四人和二见馨大吃一惊,原来他能走路。 艾略特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们不能先入为主地判断一件事,否则接下来你们会在一开始质疑并不信任所有事。” 四人沉默。 二见馨则有些怄气,“你什么时候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又想说我注定要来这里?” “不急,如果不循序渐进地解释,你们会吓坏。你们能找到这来,证明是你们的宿命。” 二见馨嗤之以鼻,露出愤怒之色。 蒲萄感到疑惑,堂堂一个科学家谈宿命? 仿佛看出她的不解,艾略特笑着看向四人:“你们对‘环’了解多少?” “环?” “你们还不知道,那二见馨你呢?” “哼,你的全息技术造得很好。” “噢,不不,事实不是那样,应该说是我创造出的完美世界。”艾略特的笑脸愈发春风得意,他回味曾经的辉煌。 霍子川他们越听越一头雾水,决定不插嘴听下去。 二见馨则吃惊,“‘环’是你创造的?” 一谈这个话题,艾略特自信满满,滔滔不绝地诉说,时而喜形于色。 “大约七十年前,我和你差不多年纪,是mit的学生,那时人们兴高采烈地喝彩登陆月球的技术,我却产生另一个梦想。人类建设宇宙空间站和宇宙旅行的梦想已经不远,而我想创造另一个世界。” 眉飞色舞的艾略特一口气说完这段,脸庞红彤彤。“你们知道现在的世界依靠什么推动吗?” “你是指这个现实世界还是‘环’?”二见馨反问。 说到这,蒲萄听出端倪。 “环”是另一个世界的名字,难道是……她瞄霍子川,后者紧皱眉心。 艾略特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环’都一样,都依靠相同的原理推动。你们能理解吗?推动一切发展的就是‘预算’!” 他神采奕奕地端详四人和二见馨的表情,缓一会才继续说:“‘环’是一个庞大的计划,如果没有预算,‘环’界将无法存在,现实世界也一样,没有预算就无法推动。” 不就是钱吗?蒲萄暗忖。 霍子川却一针见血地揭露他一语双关之意:“对于‘环’界来说,预算也是一种计算方式吧?” 艾略特眼前一亮。 “没错,也是一种计算方式,一种超前的预测,例如未来的灾难。科学并不是脱离社会时势盲目向前,而是根据当时的环境决定前进的方向。好比现在,有了卫星和火箭,人类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太空,而是转移到精神层面:祛除疾病、长寿、生活便利等等。” 他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继续说:“‘环’界的预算也是这样,它能够预测我们的社会将如何变化。但很可惜,在资助者眼里预算等于金钱,他们撤资的时候就是‘环’界关闭的时候,直到现在。” 他向二见馨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光头哥忍不住问环界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会重新解释。”他站累了,坐回轮椅上。“当年只有我提出创造另一个世界,也获得资助者的青睐,于是我将计算机技术与双重结构的螺旋构造分子生物学结合,在计算机内产生人工生命。” “人工生命?电脑里面?” “没错。我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个自我复制的程序,由程序本身独自制作出进化的软件。你们绝对想不到,这是出自于一个人机下棋的小游戏。” “在二十世纪初,我实现了这个梦想。初期,我能在计算机的屏幕内构造最单纯的生物,第一种是线虫。” 随后,他开始区分雌、雄线虫使其进行繁衍——在计算机内部诞生新生命。 经过新生细胞不断反复地分裂,发展到鱼类和两栖类。 最终,人工生命进化成功了。 319、七日·死(四十四,五更) “后来我强化了研究的主题,变成依据地球的生态圈,创造出另一个假想空间。不,如今看来并不是假想空间,‘环’是另一个现实世界。” “创造另一个世界需要不同领域的人支持,情报学、医学、分子生物学、进化论学者等等。当‘环’带着人工生命进化横空出世,全世界的科学家愿意参与这个计划。不过这个计划不能大肆张扬,因为可能成为新的世界战略,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艾略特注视二见馨,怀念地感叹:“你的父亲二见秀幸是非常优秀的研究员。” 二见馨的眼神变得柔和,“你见过我爸爸?” “没有见过面,只是听说他的事迹。对于‘环’界的体验,你可以告诉四位客人。” 二见馨沉吟片刻,斟词酌句地形容:“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虽然我要特制的头盔才能体验,但是当你们沉浸到那个世界,每一件事、每一种感受都亲临其境。就算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你身边,相处后你会相信她就自己的妻子。我在‘环’界,经历了四个人的人生。” 艾略特对于他的体验描述非常满意。“没错,不但对于人工生命,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但是你的‘环’出事了,是不是因为山村贞子?” 霍子川此言一出,艾略特和二见馨表情突变。 “你也体验过高山龙司和浅川和行的人生?”二见馨激动地想站起来,不料动作太大导致头晕,他坐回轮椅上。 “不是。”霍子川拿出手机,“‘环’的生命与我们联系过。” 二见馨错愕,艾略特的眼神则有些飘忽。 “原来高山龙司拨打的号码是真的?艾略特先生,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们。” 艾略特怅然叹气,“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环’计划在二十年前关闭,因为资金不足;四年前重新启动的时候,发现‘环’界产生变化,直到今天癌化。” “什么意思?” 二见馨和霍子川四人疑惑不解。 “之前它的演化太完美,我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首先,你们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和‘环’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是1:6,当然我们也能随意调整‘环’界的时间进程。” “现实世界的四年里,‘环’界其实已经过去二十五年,其中我们故意加速时间,我们要确保‘环’的科学、社会进程跟上现实世界。” 艾略特又叹一口气:“没想到,关闭‘环’界前的手尾留到现在,造成癌化。当‘环’界关闭,里面所有生命停止活动,直到四年前重启,就是你们说的山村贞子又开始活动,她产生大量病毒,使得‘环’界的人工生命单一化。” 他为四人科普何谓单一化。 地球的生态圈里有多种生物的活动,而人类比起多种多样的动物,dna比较单一。 以疾病举例,若森林发生动物瘟//疫,自动遏制的速度绝对比人类村庄的遏制速度快,而且死亡数量少,因为森林的瘟//疫病//毒阻断于动物多样性的dna。 一旦人类广泛爆发同一种疾病,单一性的dna无法阻断传播,从而造成物种灭绝。 “山村贞子传播的就是同一种病//毒,使‘环’界的人类等于患同一种癌症,久而久之dna单一化,人类将灭绝,‘环’的世界进程有停滞的趋势。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联想到另一件事呢?” 众人面无血色。 “转移性人类癌病//毒?” 艾略特看向唇色发白的二见馨,“孩子,你也是‘环’计划的一部分。” “请你说明白些!” “‘环’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不是自然进化而来,是我直接植入初期生命的dna,让这些dna从繁衍到进化。” “然后呢?” 二见馨急死了,现在还切入正题。 “我先问你,关于中微子的相位会转移的理论在哪一年被发现?” 中微子是素粒子的一种,以光速进行传递、不带电、能集合能源,但中微子能在带能源的情况下通过任何物体。 “2001年。”他耐着性子回答。 “上个世纪结束的时候,科学家已经确定中微子具有质量。从分子生物学来说,中微子能将某种生物的分子结构,经过数字化解析提取出来。活体所具备的脑细胞活动状态、心理状态、记忆等全部情报,以三次元数字化方式记下来。” “这项掌握生物全部分子构造的分子装置计划,在‘环’计划开始不久后进行,现在成了治疗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唯一手段。” “什么!?” 五脸震惊。 二见馨急得抓耳挠腮。“我看过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碱基排列,也从‘环’体验安藤的人生时见过ring病//毒的碱基排列,两者的排列几乎一样。我猜,转移性人类癌病//毒是从‘环’传出来的吧?” “通过电脑传播出来?”光头哥和董启峰仨感到不可思议。 霍子川和蒲萄拧眉沉思来龙去脉。 “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艾略特盯着二见馨,“你体验高山龙司的人生时,没有发现什么吗?” 二见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我进入高山的意识来看待整件事,与他的视觉、听觉等同化。” 艾略特的眼神开始怪异,眸子映着外面的水波一闪一闪,使二见馨紧张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我换另一个方式吧。你不觉得高山临死前发生的声音,像你自己的声音吗?” “是……吧。他临死前还看贞子的录像带,然后打了一通电话,没想到是我身处的实验室的电话响了。” “哦,他说了什么?” “他说:请带我到你的世界。” 蒲萄如遭雷击,“高山龙司知道他在假想的‘环’世界?” 二见馨点头,“他找到了两个世界的接口。”他继而霍子川,“和你的朋友一样,能联系现实世界。” “我们实现了高山的愿望,带他到了现实世界。” “你说什么?” “首先,从高山的细胞内取出遗传基因作为基础,然后使用染色体合成装罝和分子装置,制造出现实世界中通用的dna。” “接着准备一颗人类的受/精卵,先取出受/精卵的细胞核,换上高山经由人工制造的细胞核,然后再将其放回母体,之后就等待高山龙司诞生了。” 艾略特眯起眼睛盯着愣愣的二见馨,指着他的胸膛,掷地有声:“掌握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关键人物是高山龙司,而高山龙司就是你,二见馨!” “怎么可能!” “在我们人工制造高山的细胞核时,我们不知道他感染ring病//毒。没错,转移性人类癌病//毒其实就是ring病//毒,源头就是高山。而你二见馨,你的细胞没有癌化,是可以抵抗转移性人类癌病//毒侵袭的新型人类。” “呵,可惜你现在想拯救全人类也没办法,‘环’界正遭受另一种可怕的病//毒侵蚀,比ring病//毒可怕百倍。它不但侵蚀人工生命体,还侵蚀‘环’的代码,如果不先清理这种可怕的病//毒,别指望能够找出治疗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方法!” 320、七日·死(四十五) 【是否接受支线任务“清除黑色灾难源头”?完成后奖励1500能量值。】 第六晚。 夜幕深沉。 坐在天台护墙上的张小南看着手机,收到一个定位。 “找到源头了,在东京一个工厂区,我们马上赶过去!” “人形天线”的任务完成,弥珍撅着小嘴回到文具袋。 时间无多,他、王小犬和宋明帆匆匆跑下楼。 经过分析霍子川发来的信息,他们已经了解身处的世界是计算机创造的生态圈,解决散布黑色物质的源头迫在眉睫。 三人溜上宋明帆驶来的轿车,出发到东京的工厂区。 宋明帆小心翼翼地绕开废弃在路边的车辆,有轿车也有货车,看似车主匆忙地丢车而逃。 或者没有逃跑成功。 亮灯的楼层比平日少一倍,只有昏黄的路灯如常照耀。 高速公路的路况同样乱糟糟,有连环追尾的,有撞桥栏的。副驾驶的张小南盯着车窗外的一辆轿车,提醒宋明帆那车里有东西。 “主驾驶位置有黑乎乎的东西动来动去,可能是那些触手。” 幸好触手穿不过玻璃车窗,让他们顺利越过。 约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东京。 东京街上的情况和横滨差不多,车辆乱停,行人零丁,大部分楼层黑灯瞎火。偶然,他们望见某些店铺里黑影扭动。 城市死气沉沉,暗潮汹涌。 目的地工厂区更是俨然墓地,厂房黑沉沉,破败的一部分被废弃,是为死去的人类作墓碑。 晚风萧索,狠狠地吹刮他们的脸。 根据定位,他们来到其中一座废弃的厂房。厂房四层,每一层都没有窗户或墙壁包围。 风轻易穿过每一层,形成“呜呜”的风声,宛如鬼泣。 由于厂房空旷,有远处街灯沾染,他们尽量不照明免得打草惊蛇。找到楼梯后,他们相继上楼。 当他们上楼,呼啸的风带来腥臭。 二楼,遍地垃圾,除了他们别无他人,只是小铜铃的预警证明这里非肉眼可见的安全。 三楼,他们遇到一堆女人的死尸,惹来一群苍蝇叮咬,散发恶臭。 王小犬用脚尖将其中一具翻过来,顿时看见一张毕生难忘的美貌。 “山村贞子?”他小声地轻呼。 “还不止一个。” 张小南和宋明帆也各踢翻一具女尸,她们的容貌一模一样,乌黑的长发黏糊糊,身体被开膛破肚。 他们捏着鼻子望尸堆,发现全是山村贞子的尸体,粗略估算有十几具。 张小南指着上面,示意大家继续上楼。 三个拉长的影子投在尸堆旁的水泥地,须臾,三个影子旁多了一个像剪刀的影子。 剪刀黑影悄然无声地靠近,淹没于他们的影子中。 突然咸鱼的臭味混入尸堆的腥臭,王小犬转身便浮现淡淡的白光,令偷袭的人影动作迟缓几秒。 紧接着,圆圆的硬物拍去,将偷袭之人拍落尸堆,吓飞一群苍蝇。 “附身的恶灵拍出来了,两点钟方向!” 宋明帆的水枪射向两点钟的方向,响起滋滋的声音。 靠着街灯微弱的光芒,他们看见两点钟方向冒出白烟——水枪里装的是圣水。 任何恶灵沾了圣水必定融化,地面留下一小滩黑色,如同汽油渍。 解决了偷袭的,他们立刻跑上四楼。 “居然有漏网之鱼。” 空旷的四楼中间,一个男人优雅地坐在办公椅子上,不慌不忙地注视到来的三人。 淡黄的街灯披上他的后背,三人看不清他背光的容貌。 而张小南只看见他散发最浓烈的邪气,几乎覆盖他背后的灯光。 “初次见面,容我介绍一下自己。”男人悠然坐着,单手轻托下巴,笑声低沉:“我叫梅菲托斯,是死亡庄园的领主。” 他娓娓道来,毫不担心三人突袭。 实际上,不等他废话的宋明帆早已经举起水枪,然而他保持举起的动作动不了。 “他控制了我。”宋明帆咬牙切齿。 “呵呵,在绅士自我介绍的时候突袭是不礼貌的行为,为此我要惩罚你。” 梅菲托斯轻轻地摆动食指,接着提醒某个人:“不可以偷偷使用时间静止哟。” 张小南和宋明帆同时表情突变。 “你们俩快远离我!”宋明帆忽而大喝,双眼的黑色瞳孔扩大,脸上出现黑斑。 “快点!” 张小南猜到他接下来的变化,急忙拉着王小犬远离,听着梅菲托斯阴阳怪气的笑声怒火中烧。 少顷,黑斑变大,即将覆盖宋明帆的脸。 “一定要消灭……” 还没说完,宋明帆化身黑色的矩形,伸出细细的黑色触手乱舞。 “他一个人太寂寞了。” 梅菲托斯冷不丁的一句使两人不寒而栗。 转眼,王小犬用力推开张小南,弯腰蹲在地上。 “老王?” “剩下的靠你了。” 黑斑吞噬王小犬的皮肤,又增多一个黑色矩形。 张小南迈开沉重的步伐后退,提着平底锅冲过去砸梅菲托斯。 “为什么你没事?”他语气诧异,显然料不到这走向。不过他依旧泰然坐着,抬脚踹张小南。 哪知张小南没有继续跑近,手里的平底锅换成摄像机,对准他的身体拍摄。 强大的力道拉扯恶灵,梅菲托斯终于皱一下眉头。然而,张小南通过镜头看见恶灵要拉未拉的状态,暗道梅菲托斯不是普通的恶灵。 只能使用那个了。 “其实比起黑色,我更喜欢红色。” 梅菲托斯蓦然站起来活动筋骨,动作幅度小,显得优雅。 张小南暗道不妙,但把心一横,硬着头皮换平底锅靠近。 可惜没等他近身,腿的残影在眼前掠过,剧痛突如其来,强烈的冲击使他滚向楼层的边缘。 要不是他的手摩擦地板增强阻力,他早就从四楼坠落。 “红色永远是最美的颜色。” 穿着西装的梅菲托斯踢开他遗留的平底锅,一边走近一边欣赏地面的血迹。 歪歪扭扭,形成一幅凄美的死亡抽象画。 张小南紧盯逼近的人,忍着掌心的疼痛质问:“就是你三番四次派恶灵来杀我?” 梅菲托斯苍白的脸泛起戏谑的笑意。“我对杀蝼蚁没多大兴趣,可是受托于人,你就尽量制造些乐趣吸引我吧。” “那你试过被蝼蚁反杀的滋味吗?” “哦?” 有力的一拳砸在梅菲托斯的脚踝。 琦玉的气势。 “你做了什么!” 梅菲托斯有些急了,不料阳刚的劲风冲散暗紫色的邪气,横扫楼层的气流冲击他和张小南。 滚滚烟尘一泻整层,梅菲托斯的身体隐隐被冲击到远处。 朦胧中,张小南亲眼看着邪恶的灵魂消弭。 可是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回荡耳边:“不错,下次我换真身陪你玩玩……” “可恶!” 张小南握紧拳头,指间渗血。 烟尘渐散,两个黑色矩形随之消失。 “环”界生还的用户可能仅剩他。 321、七日·死(四十六) 第七天凌晨三点,地下研究所。 被肺部疼醒的霍子川跑到卫生间咳嗽。又咳出血,他用清水洗脸擦嘴。 内脏疼得他睡不着,整理一番后,他走出房间去计算机房,那是参与项目的程序员集中地。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每一位程序员忙碌地敲打键盘,屏幕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他虽然看不懂,但晓得他们正在修复“环”界的生态环境数据。 恐怖的子母病//毒已清除,接下来靠二见馨。 山村贞子的诅咒录像相当于电脑病毒,只要程序员设计杀毒程序清理就行,最后的难题是研制ring病//毒和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的疫苗。 这时身旁来了人,他侧目视之。 是二见馨,他脸上的忧虑藏不住。 “艾略特的计划充满风险,而且没人见过那个装置,你应该慎重考虑再答应他。” 二见馨笑着看来,笑容揉杂苦涩、无奈和辛酸。“我的父亲和爱人、未出生的孩子感染了转移性人类癌病//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真相和找治疗方法。找不到,我一无所有;找到,我愿意把未来留给他们。” 霍子川凝眉沉吟,再没有理由劝他慎重。 二见馨的肩膀太过沉重。 “牺牲,其实不是一件伟大的事。” “嗯,是让活着的人痛苦的事。”二见馨凝视每个忙碌的背影,“昨晚我给父母打电话,他们很好,很好,给我解释了一切。” 他当霍子川是倾诉对象,倾诉淤积的往事。“原来妈妈无法受孕,于是爸爸通过特殊渠道收养我,不过爸爸妈妈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世。他们很爱我,真的,一直当我是亲生的。” “你的爱人呢?” “我……我不敢打给她。” 两人开始沉默。 他们不知道自己站在窗前多久,地下研究所不分昼夜,只有时钟报着虚无的时间。 “早安,两位。” 直到轮椅的碾路的声音传来,两人才惊觉已到早上。艾略特自己推动轮椅,气色比两个睡不着的年轻人好。 他端详满怀心事的二见馨,“‘环’界的数据修复得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需要打电话吗?” “不用了,我昨晚打过。” “我不是指你的父母。” 二见馨再度沉默。 艾略特允许霍子川跟来,他带领两人来到更深的地下,据他说挖了地下一千公尺建造这个地下研究所。 神秘的房间也是球状,被透明度非常高的水环绕。 “水层防止外界的放射线进入这个空间,为了保卫我们的分子装置。” 地面缠绕许多金属管道,统统连接伫立房间中间的银灰色装置。大体而言,装置像一个巨大胶囊。 霍子川望着这装置生畏。 它就是艾略特口中的分子装置外壳,能将二见馨转移到“环”界。 这就是霍子川口中说的牺牲。 二见馨将回不来。 艾略特自己推轮椅到操控台前,指着台上的卫星电话。 “给你的爱人打一通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柔,二见馨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霍子川才记起,他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没有提关于真相的任何事,只是拉家常,问候爱人的健康情况,听一听爱人最后的声音。 形如胶囊的装置开启金属门,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宽敞的房间,这时艾略特松开二见馨的手。 肩负重担的年轻人回首,看看艾略特和霍子川。“艾略特,一旦你们研发出疫苗,记得优先救治我父母和礼子。” 说完,他义无反顾地进入装置。 金属门自动关闭。 二见馨被离子发出的臭味包裹,不久,房间的扩音器传来指示,他根据指示到达分子装置的内部小房间。 他必须全身赤果进入装置,于是按照指示脱衣服和鞋子。 地面蓦然下沉,这竟是一架升降梯,带他到下一层的小房间。 当他仰躺在伸缩台上,伸缩台带他滑进一条黑暗狭窄的通道。期间,他的身体被空气溶合纯净水的混合液冲洗,清理身体表面的一切杂质。 最后,他浸泡在分子装置的球中心,里面盛装纯水。装置会分解他的身体,届时每一个细胞溶化水中。 分子装置的球形表面,各个方位射出中微子光线,透过蕴含他细胞的水,将他的基因情报一个个累积。 为了得到完整的基因情报,加强的中微子光线会破坏细胞。 此时此刻,华丽的蓝色光线在黑暗中闪烁,是人类最后的希望;球状里的水散发柔和白光,是人类初生的摇篮。 分子解析到此结束,水里的人体消失不见,剩下一些受到中微子光线破坏的细胞残骸,原本清澈的水变混浊。 他留下的基因情报是艾略特他们研发转移性人类癌病//毒疫苗的关键。 二见馨在现实世界的人生旅程结束,于“环”界重生。大约需要一个星期,婴儿会长到放进分子装置时的年纪和身材。 环界,横滨,时间被调回1990年末,山村贞子活跃的初期。 容貌绝美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忽而感到疼痛,准备在客厅分娩。 环界,半年后。 医学界出现一个奇迹:死去几个月的高山龙司被救活了! 这半年,他找到年轻的宫下教授,躲在k大的实验室从事病//毒疫苗研究。 他从母胎出生就保留了二见馨的的记忆和学识,一爬出母体就自己扯断脐带。 母亲并不管他,顾着想方法传播ring病//毒去了——她并不知道所有录像带的诅咒功能已经失效。 如今,他结合高山龙司当年留下的细胞暗语与自己的细胞,逐步解开dna谜题,完成了ring病//毒的疫苗。 半年间,他牢记着东经和西经的度数,来到与艾略特约定的地点,坐下来,仰望天空。 风有些大,吹散了天上的白云,露出一角湛蓝。 突然,散了的云朵之间出现朦胧的脸孔,下一秒却消失不见。 可能是他父亲的脸孔,可能是他爱人的脸孔。 “没关系。” 高山龙司笑了笑,朝着天空深深地点头。 继续他在环界未完的人生旅程。 322结局、绿化规划 元旦活动结束。 回到出租屋,恍如隔世。 张小南愣愣地凝望窗外。进入副本的时候是白天,现在已经天黑,是晚上六点。 屋里昏黑,弥珍飘去开灯。 满脸倦容的亚纳尔没睡下,低声提醒他先查看能量值的结算。 他平静地拿出手机。 这次他存活到第八天零点,加上三次支线任务,共获得22800能量值。 他没高兴起来,如果没木村静的神秘药剂,他早就和王小犬、宋明帆同一时间退出副本。 而离开副本的前一刻,他听见“环界”生还的用户只有一个。 就是他自己。 如今,他已经积累差不多六万能量值,能够兑换河流或者许多树。 地球app的“超级咸鱼队”群聊冒出新信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 群组五人都在,没有真正死亡。 史蒂夫:这个副本带来的阴影一言难尽。 咸鱼君:在我们联系不上的日子里,老霍你们有什么感想? 除了霜子第四天退出副本,其他人都获得两万以上能量值,聊着聊着转为商量怎么使用能量值。 咸鱼君:我有一个提议。我、老霍、老王、老板和霜子来自同一个城市,我们一起规划种植的地点怎么样? 由于兑换500平方米的树林需要25万能量值,他们先否决兑换这一项。 光头哥来自北方,他只好找同城、相熟的用户一起规划。 史蒂夫:我上网查了下我们城市的母亲河长度,总长三万六千多公里!我的妈呀,我想净化水质啊啊啊! 葡萄子:呃……最便宜的是40公里的河,要三万五千能量值。能不能先净化一部分? 史蒂夫:我去问客服能不能这样做,你们先讨论植树。 张小南看看身旁的亚纳尔。 “我明天回去一趟。”亚纳尔对上他的视线,忽然说。 “回去?回天上?”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调查一些事。”亚纳尔意味深长地直视他的眼睛。“我不在的时候,艾丽会帮我看着你。” “呃,辛苦她了。你看到了吧?梅菲托斯的出现。” 亚纳尔沉声叹气。“嗯,可惜他这次潜进来的是分身。” 张小南扼腕叹息。“他说了三番四次滋扰是受人所托,会是谁视我作眼中钉?” “我回去就是调查这件事。不说了,我很累要睡觉。” 见他倒头就睡,张小南的视线重回手机。 史蒂夫:客服说可以先净化河流局部,毕竟大部分河流都非常长。不过河流太贵,我觉得先净化空气比较实际。 霍霍霍:农村包围城市计划。 韩霜子:市里的空气最混浊,人流最大,不过环境最不稳定,因为经常修路、建大厦,我担心他们会砍树。 咸鱼君:其实接下来再赚破万的能量值比较难,我还是建议先净化河流局部。我能支付40公里长的能量值,而你们兑换树木。我们每个人都有四万以上能量值,而一棵树花费五千能量值,那么我们先净化住处的空气,大约花费两三棵树,剩下的树栽在街道,怎么样? 葡萄子:也好,最后剩下的能量值够兑换树的话,就栽到市区去。 霍霍霍:好,以后河流的能量值我们轮流出。花光这一批能量值,我们要继续存储。 根据城市的地图,他们选择先净化身边的空气。 张小南先兑换40公里长的河流,找到这个镇供水的水源,将其安放于充当水源的支流上。 兑换的河流不但改善水质,还能改善河床的土壤。 剩下两万多能量值,他兑换四棵朴/树,其中两棵栽在社区不同位置,另外两棵栽在道路边上。 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单薄,他能净化的区域相当于沙漠中一颗沙子的位置。 不过他相信,愿意改善环境的用户大有人在,大家齐心合力的话,雾霾的天气很快得到改善。 种子已经栽下,就等它们茁壮成长。 夜里九点,刚洗完澡出来的张小南看见手机屏幕发亮,走过来拿起手机查看。 竟是地球app的更新公告,主要更新更新如下: 一,已修正用户进入副本死亡后、为居住的城市增加负值的设定。即刻起,用户进入任何副本,若死亡无须为居住的城市增加负值,但依然要使用复活卡复活。 二,本app会陆续在重大节日推出大型副本活动,获取能量值的规则与元旦副本的相同……同样隐藏道具,至于是否隐藏原材料,随机。 张小南摸摸下巴。 要是陆续推出大型副本,兑换河流指日可待。 这是一次宝贵的、人类自救的机会。 与此同时,另一个昏暗的空间。 一男一女两张脸孔映着电脑屏幕的白光,注视屏幕的数据。 “很幸运,这次你没被发现。” “我再接再厉。“ “他回去后,和ring病//毒结合的细胞没被恢复。” “很好,下次我会告诉他一切。”女人扬起嘴角。 翌日,闹钟如常响起,他醒来的时候却不见亚纳尔。桌面留下一张纸条,写道:记得每天晨跑,我回来后要验收! 署名:亚纳尔。 他略失望,本打算送一送亚纳尔。 他一定是不习惯矫情的道别,所以偷偷摸摸地离开。 今天是假期的第二天,他洗漱后就去晨跑。到了中午,他跟约好的王小犬吃午饭。 “你胆子大,应该不需要怨气灵芝。那我拿怨气灵芝,你拿诅咒摄像机。” “行啊。”张小南拿出零钱包,“石头交给你去找人打碎,然后我们平分,再挑几颗给老霍。” 比起制造异空间,对于他们来说用石头攻击更加实用。 “昨晚看到更新公告没?”王小犬收好他的零钱包,低声问。 “看到,以后赚能量值的机会变多了。” “我不是指这个。”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说地狱势力还会不会入侵?还有,木村静给你注射不知道什么东西,回来后有没有不妥?” 张小南活动脖子和胳膊。“没什么变化,估计回来后系统就消除药剂的效果。至于地狱势力,肯定会卷土重来,你没听过打不死的小强吗?” 王小犬忧心忡忡。 不过没了负值,那些臭花或许不会再生长,这是好事,证明那群天使有干活。 “别想太多了,难得放假去轻松下,开黑怎么样?” “哈,好啊,去星巴克蹭网。” 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有的握着手机跑步,有的躲在角落扫描空气。 今天,又有人用性命环保。 完结公告 这本书提前完结了,对于养肥党而言是仓促,对于我而言是教训。 其实一开始我没把握好风格。因为灵异的基调是阴暗压抑,我并不想读着太沉重所以尝试了轻松的风格,导致上架前十多万字过于轻松,被很多人批评说太儿戏,没有紧张感。 确实,我对于上架那些文字很不满意,甚至比上一本的灵异副本写得差。上架后才慢慢找到感觉,这是成绩惨淡的原因之一。 写作前期没做充分的准备,上架前又遭遇合同风波,心态几度崩坏。在读者眼中,5月的风波是大戏,但对作者来说是绝望的未来。 现在撑过来了,心态没那么浮躁。 下一本虽然也是灵异但不会再碰无限流,我始终擅长长线结构,短副本不利于全面展现人物和剧情,风格也作调整。 这次闭关一个月才开新书。 结束前想谈谈《午夜凶铃》这个副本。 原著名《the ring》,译名《环界》,集灵异与科幻一体的日本小说。其实原著很惊艳,但是电影版为了迎合观众口味硬改剧情,抹去科幻部分也就是二见馨的部分。 客观来说,电影第一部版由于拍摄年代早,技术比《咒怨》差一截,这就导致《咒怨》的恐怖程度比《午夜凶铃》高很多,但是《咒怨》的小说……不好看。 大副本选择《午夜凶铃》的原因就是这个,我想展现原著精妙的世界。 原著里,贞子由始至终没现身杀人,杀人的是病//毒,死者死前看到的是病//毒制造幻觉,更没有贞子爬出电视的场面。 我知道会比电影版减弱了恐怖的气氛。 文中我擅自添加了些调味料,但原著的大框架没变。 我选择了它,已经做好追订下滑的准备。 不过我没有遗憾了。 选择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一直想尝试不同的灵异风格:灵异科幻结合、灵异魔幻结合、传统灵异、日本灵异等等,而原著就是经典的范例。 嘛~如果这个副本不好看,那一定是我写作的问题,而不是原著的问题。 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下本或者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