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天》 第一章 浮空岛 我死了? 还是活着? 睁开眼,将憋在心肺里的那口闷气吐出,孟飞扭动脑袋,望向四周。 这是一个非常雅致的小院,院子不大,铺着黄土,颇为平整,在他左侧,靠着院墙的地方,生长着一棵菩提树,树冠如大伞,翠绿葱茏,树下有一石桌,桌子两旁分别放着两只石凳。在他的右侧,同样靠着院墙的地方,有着一间青砖小屋,白墙黑瓦,甚是古朴。 这是哪儿? 我在和人打斗时被自家的奴仆孟十三从背后偷袭,被一掌打下悬崖,掉到了一条河里,落水的时候,一道白光破开虚空从天而降,正好击中了自己,之后…… 醒来后就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 孟十三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孟飞皱着眉头。 他的母亲是自己的奶妈,他从小跟随自己,读书,练武,自己被家族发配到天云山脉来,他是唯一的随从,一向表现得很忠心,他为什么会背叛自己? 孟飞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应该是自己的身份让对方看不到未来吧?他只能这样想。 表面上,孟飞有着显赫的身份,云城孟家的三少爷。 其实,他只是孟氏家主孟神通和某个侍女在一次酒醉乱性后的产物,一直以来,身份很是尴尬,在孟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十三岁,他被打发到了天云山脉当采药客。 天云山脉中,妖兽横行,稍微珍贵一点的药草旁边都有妖兽伴生,据说,在大山的深处,某些妖兽的实力甚至可以和先天武者抗衡。总之,对武者而言,采药客并非什么好的营生,每年死在山中的武者不计其数。 不过,孟飞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放弃自己。 他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能靠自己。 十五岁不到,炼皮境大圆满的境界,这便是他努力交出的答案,和那些同龄的世家子弟门派精英相比一点也不差。那些人,一出生就有高人为其检查体质,从小服食丹药,用药水泡澡……和他们相比,他没有丝毫倚仗,唯有近乎自虐一般的勤奋刻苦。 武者的世界,强者为尊。 要想受到别人尊重,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只能努力修行,奋力向上。 孟飞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在院子内来回踱着步子。 院门半开着,门上没有涂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去有些破旧了,仔细点,还能在门的下端,看到虫蛀过的痕迹。风吹过,木门微微摇晃,时而发出一声咿呀的叹息。另一头,小屋的房门紧闭着。 想了想,孟飞向院门走去,穿过门,来到了外面,随后,他站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浮空岛上,在一片翻卷的云海之上。 太阳悬挂在云海上空,阳光绚烂却不刺眼,云海上方铺着一层金色的波光,翻滚奔腾,声威浩荡,向小岛狂涌而来,却在小岛的边缘停了下来,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推开一般。小院位于一个隆起的土坡上,土坡下,分布着一块块的田地,地里生长着许多绿色的植物,随风轻轻摆动,像是一片绿海,这绿海一直延伸到小岛的边缘,和翻滚的云海相连。 小岛不大,方圆十余里,站在小院所在的土坡上,周遭一览无遗。 孟飞走下土坡,沿着一条碎石铺着的小径穿过绿色的田野往小岛的边缘行去。很快,他来到了小岛边缘,和那片云海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然后,咫尺便成了天涯。在孟飞前进的时候,云海似乎在以同样的速度往后退,两者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待他回过头,却瞧见自己和土坡上那间小院的距离丝毫不曾拉长,依旧保持着原状。 奇门遁甲? 禁制? 阵法? 这是仙境? 摇摇头,笑了笑,孟飞转过身往小院行去,走入了那片田野之中。 两侧都是绿色的植物,孟飞的目光也就落在了上面,就这样边走边看,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微张着嘴。 他忍不住抬手擦拭眼睛。 七心草! 他瞧见了七心草,传说中洗髓丹的药引,世所罕见的灵药。 后天武道修行分为四步,第一步乃是筑基的功夫,炼皮境,煅骨境,这一步是打熬筋骨,为后面的修行打下基础;第二步为守宫境,人体有五脏,肝,心,脾,肺,肾,分属五行木,火,土,金,水,守宫境则是根据人自身的属性来选择功法,比如你是偏重于金属性,便适合修炼金属性的功法,专门祭炼肺部,以此为宫,为罡气根源;第三步则是易筋境,换血境,洗髓境,这三个层次乃是让身体脱胎换骨,为先天之体打下基础;第四步则是冲窍境,利用体内真气打通全身各处穴道,引天地灵气入体,功夫到了便能步入先天。 如果说炼皮境位于武道这座金字塔的塔底,洗髓境则到了塔的中部。洗髓丹乃是洗髓境的武者必备的丹药,七心草作为洗髓丹的药引,其珍稀之处可想而知。 七心草,在天云山脉中也只生长在鬼雾峡谷。 鬼雾峡谷内鬼雾弥漫,陷入鬼雾之中的你若是无法闭住呼吸,吸入鬼雾,体内的真气便会瞬间化为乌有,沦为凡人,每一年,都有无数武者死在鬼雾峡谷,自然,每一年能够采到的七心草也就少之又少,每一出世,必能在紫荆镇引起极大的轰动。 除了七心草,在这一块块菜地一般的田地中,孟飞还瞧见了别的药草。 有他不知道用途,只晓得比七心草更珍贵的露滴海棠,三生三灭三叶草,幻心藤……还有天云山脉处处可见的茫茫草,苦兰花等普通药草,这些药草和更多他不认识的药草混在一起,生长在规划整齐的田地之中。 真是叹为观止! 可惜,孟飞不是炼药师,不会制药,也没有各种丹药的丹方,这些珍稀药草对他毫无用处,他也不知道怎样回到原来的世界,无法将这些药草卖给别人。 这就好比把一座金山放在茫茫大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面前,让人郁闷得想要吐血。 当是留着纪念。 孟飞蹲在小径上,将一棵七心草从田里拔出,将它揣入怀里,七心草不需要繁琐的工序来保存,刚刚摘下来和干枯后的药用效果一般无二。 然后,孟飞回到了小院,脚下没有停顿,他快步通过院子,来到小屋前。 “有人么?” 孟飞轻唤一声,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屋被一道屏风隔开,分为前后两间,青砖铺就的地面出乎意料的干净,上面不见半点尘埃,看样子,却又不像有人经常打扫。屏风隐隐流淌着一层光幕,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在它的前面摆着一个香案,案前放着一个蒲团。 孟飞走到香案前。 案头上摆放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香炉,炉里插着三柱残香,那香火燃到一半时熄灭,之后,就没有人重新点上。 孟飞从怀里的百宝囊掏出火折子,将香炉中的三柱残香重新点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鬼使神差地,他就是这样做了。 香火点起,烟气袅袅升起,在空中缓缓变幻着形状,室内飘浮着馥郁的芳香,那香味孟飞以前从未闻过,直让人飘飘欲仙,难以自拔。烟气在空中变幻着,组成各种符文一般的形状,最后,像百川汇海一般投向那扇屏风,进入屏风之后,那些烟气就变成了墨汁一般的存在,它们翻滚着,奔腾着,像是在勾勒着什么图像。 这是? 孟飞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风。 半晌,香炉中的残香燃尽,烟气尽数投入了屏风里,里面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他站在一把飞剑之上,脚下乃是翻腾的云海。瞧上去,并非死板的画像,而是活着的真人,那人就像在另一个空间注视着孟飞,下一刻,就要从屏风里踏出一般。 也许不是完整的三柱香,画中的烟气并不充足的缘故,屏风中那人的身影并不齐整,他的面相非常模糊,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外,便看不怎么清楚了。并且,他的身形无法稳定下来,烟气时而凝聚,时而散开,就像随时都会崩溃一般。 孟飞在那人的眼神中瞧出了一丝懊恼,一丝失望,一丝愤恨…… “我不甘心啊!” 隐隐地,孟飞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喊。 屏风中,青衣人的整个身形散了开来,化为翻腾的烟气,随即,这些烟气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纷纷投向那把飞剑,奇怪的是,那把飞剑的形状不仅没有扩大,反而缩小了,它的色泽有所变化,闪耀着金光。 飞剑在屏风中上下前后急速飞舞,孟飞瞧得是眼花缭乱,很快便跟不上它的踪迹,到最后,他只瞧见漫天金光不停闪耀。 下一刻,金光冲出屏风,向孟飞疾奔而来。 第二章 传承 “啊!” 孟飞失声喊了起来,声音刚刚出喉,尚未奔出体外,金光便消失不见,它没入孟飞眉心,消失无踪。 在他身前,屏风上一片空白。 孟飞抬手摸着自己的眉心,那里并没有伤口,那飞剑是怎么钻进去的?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了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 “受吾传承,即为门徒,汝之使命,开祖师堂,建新山门,供奉香火,吾乃剑真人,切记,切记……” 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孟飞坐在蒲团上,微蹙眉头。 原来,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法术横行,人妖并存的世界,浮空岛是这世界的某个大能开辟出来的芥子空间,那个剑真人不过是一缕残魂,一缕被浮空岛主人囚禁的残魂,他的真身和这浮空岛的主人一样,不知去向了何方。 原本,那剑真人是想夺舍重生,只是,残魂被压制太久无法附体,他唯有把自己变为剑魂,寄托在孟飞的神识之中。在这剑魂里,有着七杀剑宗的全部传承。只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好心来便宜孟飞,他耍了个小花招,孟飞若是修炼七杀剑宗的飞剑之术,以这剑魂祭炼飞剑,他还有机会附体重生。 当然,孟飞对此并不知情。 孕剑诀。 这是孟飞脑中浮现出的法决,这法决是一把钥匙,只有将这法决修炼成功,他方能观想出藏在神识里的剑魂,才能得到七杀剑宗的全部传承。 这个时候,孟飞自然没有心思修炼什么孕剑诀。 他在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管是返回原来的世界,还是去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都比困在这里要好。 困在这里,不过是又一个囚徒。 绕过屏风,孟飞走进里屋。 室内,有许多流光飞舞。 仔细一瞧,这些流光并非真正的光,而是发光的玉简。十来只玉简,因为飞得极快,像流星一般让人目眩,看上去就像是不计其数。 一枚玉简向他疾飞而来,孟飞挥手一招,向那玉简捉去,眼看就要捉住时,那枚玉简突然拐了个弯,改变了飞行的轨迹,从孟飞手边飞了过去。孟飞咦了一声,有些不信邪,于是,他展开身形,体内真气流动,在室内疾奔,向那些飞行的玉简扑了过去。 一刻钟后,孟飞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一无所获。 这时,一枚玉简慢悠悠地飞到了他身前,停在半空中,就停在他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调戏自己么? 孟飞摆摆手,示意那家伙离开,他不想再像猴子一般被这些有灵性的家伙戏弄了!然而,那玉简却没有离开,仍然停在那里,微微摆动,像是一个摇头晃脑的小精灵。孟飞生气了,猛地向前一探手,向那玉简抓去。 出乎他的意料,那枚玉简没有躲避,就这样让他抓在了手中。 随后,孟飞只觉得眼前一亮,那只玉简在手中突然化为了无数光点,他能清楚地瞧见,那些光点是一些奇怪的字符,一些他不认识的字符。那些字符闪耀着,前赴后继地向他奔了过来,从他眉间渗入脑中,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玉简同样化为了虚无。 又来一次? 孟飞发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些闪着光点的符文,那些符文他一个不识,奇怪的是,他却懂得那些符文所代表的意思。和飞剑不同,飞剑入体之后就再无影踪,这符文却一直存在。 太上感应篇。 这便是那个玉简记录的内容。 观想篇。 这是太上感应篇的入门修炼方法,它同样是一把钥匙,修炼成功之后,方才有下一层赤魄境的修炼功法。 浮空岛的主人水月真人出身太一门,太一门是一个传承了几万年的宗门,因其核心功法太上感应篇对修炼者的天赋要求极高,所以每代传人都不多。水月真人是最后一代传人,他飞升上界之时门下尚无一人可以继承衣钵,为了不让太一门的功法失传,他特意将宗门典籍放在了浮空岛。然后,在这空间外设下了阵法,唯有拥有特殊天赋的人方能通过阵法的考验进入此间,获取传承。 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获得了太一门的传承。 神念! 这便是太一门对传承弟子的要求,必须神念无比精纯、无比深厚、远超一般人的精英方才能修炼太上感应篇。 创建太一门的祖师爷认为,人和一根野草没有不同,生命同样脆弱,一滴水,一粒沙都可置于死地。然而,人又和野草不同,因为人天生就有思想,所谓思想,就是念头,就是神识。人身不过是臭皮囊,想要于天地同寿,唯有苦修三魂七魄。 三魂七魄,七魄为环,三魂为核。前期修魄,赤橙红绿青蓝紫,每一色对应一魄,七魄修炼大成,便为出阴之身,可以夜游千里。阴神大成,转而修魂,阴魂,阳魂,神魂,三魂大成,成就阳神,可出入九天,穿越虚空,横行青冥…… 若是一个神念不强的人修炼这法决,成就有限。 孟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符合这要求。 获得了了不起的传承,却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孟飞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喜是悲。 瞧了瞧拖着长长的荧光飞舞的玉简,就算知道每一个玉简都记载着一篇了不起的功法,孟飞也没有继续捕捉它们的心思。他走出屋子,来到了院子里,坐在那棵菩提树下,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提不起劲儿。 总得做点什么? 进行武道修行? 已经是练皮境大圆满境界,没有煅骨丸,无法冲破关卡踏入煅骨境,不练也罢,还是修炼新学的功法吧? 孕剑诀? 观想篇? 想了想,孟飞决定修炼太一门的太上感应篇,既然剑真人是水月真人的手下败将,太上感应篇就应该比七杀剑道厉害,若是自己无法练成,再修炼七杀剑道也不迟。 盘膝坐下,闭目观想。 这功法很简单,按照特殊的呼吸频率,将全身彻底放松,思想彻底放空,然后,在空寂之中集中精神观想一物。随便观想什么物品都可以,不过,这物品最好和修炼者有关,最好和他的心性契合,如此,方能事半功倍。 和想象中不同,孟飞很快就进入了玄而又玄的松静状态。 最初,四周一片黑暗,无边无际,死寂荒芜,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有了光,一缕白光…… 孟飞发现,自己就是光……不,准确地说,他在那缕白光之中,被其紧紧围着,而他只是一团无形无状、无声无色的虚影……这白光与其说是被他观想出来的,倒不如说是主动出现的。 这光让他想起了入水时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白光。 它就是把自己送到浮空岛来的罪魁祸首吧? 下一刻,白光发生了变化。一缕缕的光线向无边的黑暗延伸而去,转瞬间,它就变成了刺猬模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又像是千万年,时间在这方天地似乎毫无意义,那些光线飞速缩了回来,嗯,有两条例外,一黑一白的两条光线,它们仍然向虚空延伸着。 孟飞的面前便多了两条光线,那线头就摆在他的面前,一左一右。 没有身体,该怎么办? 幻想着身体的模样,孟飞发现自己产生了变化,头部、躯干、四肢、五官、皮肤、甚至毛发都相继出现,不再是一团混沌的虚影。 他伸出左手,握住了黑色的那条光线。 没有任何变化,孟飞松开了手,下一刻,他伸出右手,握住了白色的那条光线。 “嗡!” 孟飞觉得自己在沿着那白色的光线向前急速飞奔,很快,他便昏迷过去。 第三章 返回原来世界 迷迷糊糊中,孟飞听见了说话声。 “老大,这厮好像没有死透,他身上有热气了,先前他眼珠子也动了一下,怎……怎么办?” “慌个屁!就算这厮活过来,老子也能再把他弄死……快搭把手,说不定,你我兄弟今天能在这厮身上发一笔横财!” 接下来,说话声消失了,有人在孟飞身上乱摸,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咦!” 一双手离开了身体,把什么东西从孟飞身上搜了出来。 “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然后,孟飞听到了一阵急似一阵的呼吸声。 “陈二狗,他娘滴!我们发了,这是七心草啊!” “七心草?不会吧?老大,你有没有看错?” “决计不会错!你别看这小小的一根破草,有了它,你我兄弟就可以投入门派,日后,无须像现在这般过着有今朝没明日的狗屁日子了……老天爷开眼啊!” 随后,便是一阵鬼哭神嚎的狂笑声。 七心草? 孟飞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许多景象万花筒一般在脑海旋转不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啊!” 他终于从这溺水一般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孟飞睁开眼,瞧见了两张脸,原本,这是两张惊喜万分的脸,这会儿,惊仍然在,喜却不知去了哪儿。那两人愣愣地瞧着仍然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的孟飞,一时间,似乎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穿着麻布衣衫,头上无冠,缠着布巾,不管是衣衫,还是头巾皆污秽不堪。 站在孟飞脚边离他比较远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小个子,长着一双吊梢眉,三角眼,瞧着晦气得紧,这会儿,大张着嘴,满脸惊愕地瞧着孟飞,那嘴张得如此之大,简直可以塞一个鸡蛋进去。 离孟飞身子稍近的是一个大汉,满脸络腮胡,瞧着凶恶得紧,他左手拿着七心草,右手垂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横刀。 此时,那大汉的手正往刀柄处摸去。 “呔!” 孟飞大喝一声,左手一扬,先前抓在手中的那把泥沙便向着那络腮大汉的面门直直地扔了过去。 那人的右手握在刀柄上,正准备拔刀出鞘,措不及防之下,唯有举起拿着七心草的左手挡在面前,下意识地脑袋往后一仰,不由眨了眨眼。就在他眨眼之际,孟飞的右手握成五指并拢的雀嘴,快捷而准确地点在那人的左手手腕的麻筋上,动作极其轻灵。那人只觉手腕一麻,手指一松,再也捏不住七心草,任其掉落,被孟飞顺手抄走。 抢过药草之后,孟飞顺势往一侧滚去,很快,便和那两人拉开了距离。 这一切发生后,远处的年轻人仍然愣在那儿,并未从惊诧中解脱出来。 “呛!” 雪白的刀光一闪,横刀出鞘,络腮大汉扭头向年轻人大声喊叫。 “二狗,还愣着干啥,亮家伙上啊……日后是龙是蛇?就在此一举!” 在天云山脉中采药,妖兽固然可怕,然而,最可怕的还是人类本身,每一年,死在人类自己手中的采药客远比死在妖兽口中的要多。很多采药客都兼职做盗贼,毕竟,不劳而获是人类的恶习。孟飞虽然没有干过抢劫之事,却也遇见过一些不长眼的家伙劫道,生死搏斗也经历过好几回,这样的场面他并不意外。 两个人,各个击破! 心中有了定计,孟飞面向那两人,脚尖极点,整个人向后退去,脚下褐色的泥土上漾起一溜烟尘。 “快追!” 络腮大汉来不及扭头招呼同伴,只是大吼一声便快步追了上来,而他那个同伴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步,待他拿着武器赶上来时,远远地拉在了后面。 一个是往后退,一个是向前追,孟飞和贼人的距离很快便拉近了,近得能瞧见那人脸上狰狞的表情,右边脸颊上的那团红色的胎记也清晰可见。 “砰!” 脚跟在地上重重一跺,地面陷下一个泥坑,孟飞停下了后退的步子,随后,整个人像离弦之箭朝那络腮大汉扑了过去。 “来得好!” 络腮大汉裂开大嘴,脸上露出狞笑。 已经踏入煅骨境的络腮大汉并不认为孟飞是个威胁,毕竟,孟飞只有十五岁,面貌还有些稚嫩,身手多半一般。 “嗨!” 瞧准孟飞的行进轨迹,估量他的步伐节奏,络腮大汉双手握刀,蓄好势子,刀光匹练一般向孟飞当头斩去。 就在大汉将横刀高举在头顶之际,孟飞脚下的频率突然快了半分,往前窜的身形自然也加快了速度。节奏上的突然变化让大汉大感意外,不过,势子已经蓄好,这一刀不得不发。于是,他咬紧牙关,没有变化招式,依然举刀向前狠狠劈下。 孟飞全身团了起来,身形突然缩小,在刀光临头之前窜到大汉怀中,与此同时,左手一个凶猛的勾拳,重重地击在大汉双手张开后露出的腋下气门。 “砰!” 随着这一声闷响,大汉闷哼了一声,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整个人被打得向一侧滴溜溜地转去。他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右手垂下,挡在腰间,左手勉强握紧刀柄,便要向孟飞横扫而来。 孟飞脚下一顿,右手抬起,挡住大汉握刀的手臂,让大汉根本发不上力,与此同时,左手连环冲拳,呼吸之间,那大汉的脸上便中了好几拳。拳头击中脸部,砰砰作响,由于速度极快,这一连串的声响在他人听来不过是砰地一声。 这一串暴打,打得大汉满脸酱紫,血花和鼻涕齐飞,饶是他有煅骨境的修为,仍然头晕脑胀,满眼星光,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挣扎着没有跌倒,不过,手中的横刀却被孟飞劈手夺了过去。 向前急冲两步,将刀横在面前齐肩处,风一般从大汉身边掠过。 络腮汉子不停摇晃着身子,他抬手捂住颈子,殷红的血从五指的指缝间飙了出来,飞溅三尺之高,掉落在泥地上,无声无息。 随后,他向后摔倒,摔倒在地,身子微微抽搐着。 煅骨境虽然比炼皮境高一层次,然而,同样是打熬身体的阶段,越级挑战也并非不可能。武者之间的厮杀,除了力量,速度,武技的较量外,心态如何也很重要,那大汉并未将孟飞放在眼中,没有狮子搏兔的心态,如此,被孟飞越级格杀也就不足为奇了。 深吸一口气,孟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溅上的血迹,他举起刀,刀尖直直地指着对面的二狗,然后,笑了笑,抬起左手,很是不屑地向对方勾了勾竖起的小拇指。 络腮汉子倒下时,二狗便停下了脚步,他瞧着孟飞,只觉心跳如雷,双腿发软,忍不住发出一声怪叫,飞快地转过身,向远方奔去,转瞬间便没有了身影。 他并不知道此时孟飞已然是外强中干。 表面上,孟飞干掉那家伙很容易,然而,这看起来简单的连环攻击却并不简单。全速奔行中改变节奏,真气需得逆冲经脉才行,这会儿,孟飞体内的真气已然耗尽,连经脉也有所损伤,二狗若是与其交手,胜负未知。 孟飞笑了笑,身体虽然发虚,他还是挣扎着没有坐下,而是将横刀插在地上,双手拄着刀柄,极目四望。 这是一个小山谷,旁边有条小溪。孟飞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应该是被那两人从河里捞了起来。他向后行了两步,捡起先前打斗时丢在地上的七心草,将它藏在怀里。孟飞来到络腮汉子身前,那人已经停止了抽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躺着,眼睛像死鱼眼一般鼓着,没有丝毫生气,就那样直愣愣地望着孟飞。 他没有移开视线。 没有怜悯,没有厌恶,也没有快意…… 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如此简单,仅此而已! 世情如水,我心似铁。 用脚踢了踢尸体,然后拾起那人的包裹,随手翻了翻,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些散碎银两,还有几株药草,药草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货色。对孟飞而言,这些东西还不如包裹里的两件布衫重要。 脱下破烂的外衣,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将布衫换上,有点大,有点味道,不过还能忍受。 孟飞抬头朝紫荆镇的方向望去,随即,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行去。 第四章 惊喜 一根一尺来长的根茎,上面结着七片叶子,七片心形的叶子。 这便是七心草。 看上去不起眼,然而,这玩意在山外面却值一栋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外加几百亩田地,若是奉献给门派,成为外门弟子绝无问题,将它交给镇上那些世家门派开办的商铺,能够换取好几颗孟飞梦寐以求的煅骨丸。 武道修行一途,丹药只是辅助,却必不可少。 半年前,孟飞就修炼到了炼皮境大圆满,只是因为没有煅骨丸,不敢冲关踏入煅骨境,境界这才停滞不前。 要知道,煅骨丸乃是从炼皮境踏入煅骨境的武者必须服用的辅助丹药,没有它,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体内真气的破坏,强行冲关只是找死,幸运的也会经脉破碎,骨骼尽裂,沦为废人。 煅骨丸的成分不复杂,只需要十来种药草,大多为随处可见的普通货色,不过,其中的药引阴阳草虽然不比七心草那么难采,却也比较稀有。 它身边伴生的妖兽迅雷兔除了速度奇快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威胁,然而,它生长的环境却很奇特,乃是阴极阳生之地,这种地方就算是在天云山脉内也比较少见,只有那些有着独门寻药秘法或是运气极好的采药客才能找到。 如此,煅骨丸也就变得极其珍贵了,在市面上很难买到,基本上只在那些门派和家族内部流通。 孟家有煅骨丸的丹方,家族的丹房也存留好几颗煅骨丸,不过,他没有可能得到。 三天前,孟飞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愿意卖一颗煅骨丸给他。 那人姓马,马步云,他是紫荆镇掌权的两大势力之一天云城马家的族人,紫荆镇马家商铺奇药坊的管事,除了这个响当当的身份之外,他还是一个黑市商人。 紫荆镇的商铺大多都有背景,由山外的各个家族和门派开设,这些商铺除了养有专门的采药客之外,还用功法,金钱,丹药,武器之类的东西从采药客那里换取各类药草,矿石,以及妖兽内丹等各种原材料。敢冒着死亡的危险进入天云山脉的采药客多是一些寒门武者,他们得到这些原材料也没有用,因为他们没有丹方,没有炼药师,没有炼制武器的技术,所以,就算明明知道那些世家大族在压榨自己也不得不忍受。毕竟,那些世家和门派看不上眼的功法,丹药,武器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却贵如珍宝。 不是所有的采药客都甘于被这些家族门派盘剥,也不是所有的家族和门派子弟都忠于宗门,如此,便有了黑市存在。 阳光的背后总有黑暗,这是至理。 身为孟家的采药客,孟飞每个月必须缴纳一定数量的药草,然后,多出来的一份就会变为贡献值,以这贡献值从主家那里兑换功法和丹药。然而,他们从主家那里换来的功法和丹药也只是比外面那些流浪的采药客能够获得的稍微好一些,仍然是一些不入流的货色,要想凭借这些东西有所成就,不过是笑话。 对此,孟飞无法忍受。 一年前,孟飞就参加了黑市交易,用多出来的药草换取好一些的丹药。为了保险起见,一直以来,他都在和马步云打交道。 半年前,孟飞就拜托马步云帮忙搞一颗煅骨丸,直到三天前,他才得到确定的答复,他们相约今天在镇外的老地方进行交易。 然而,在那里等着他的却是敌人的围杀以及孟十三的背叛。 深吸一口气,孟飞将七心草放入一个非常小的布囊中藏入怀里。随后,他来到窗前,木窗半开着,外面,夜色葱茏,天空中,飘着细雪,夹杂着雨点,寒意森然,随风扑面而来。 九月了,对这片大山来说,冬天也该来了。 孟飞是在天黑前进入紫荆镇的,那时,他已经改变了容貌。 简单的易容方法,只需要一些改变肤色的药草,然后割下一些头发,把它们当成胡须贴上,如此,也就换了模样。只要不是极其熟悉的人和他面对面,孟飞不担心别人会认出自己,在整个紫荆镇,除了孟十三他并没有其他亲近的人。 暂时,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活着。 进入镇子后,孟飞便找了个客栈落脚,专门选择了靠西的那栋楼,在他如今的这间客房内,打开窗便可瞧见孟家商铺的后院,那里是孟家采药客聚集的地方,也是他和孟十三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孟飞在等待,等待孟十三的出现。 他并没有看见那人。 孟飞所在的楚国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武者和普通人,贵族和贫民,世家和寒门,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主子和奴才之间尤其如此。不管孟飞在孟家如何不受重视,如何不受待见,他终究还是主子,对奴才而言,主子就是天。 孟飞和孟十三一起进山,若是孟飞不幸遇难,孟十三的选择不多,要嘛自杀殉主,要嘛就只有逃亡了,一旦成为逃奴,他的直系亲族全部都要受到牵连。孟十三的娘亲,也就是孟飞的乳母已经过世,没有这个牵绊,孟飞不认为孟十三会蠢到回到孟家。 只是,孟飞仍然存了万一的希望,所以,他在此静静等候,不急不躁。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廊柱上挂着的灯笼在散发着幽光,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辰,留守的那些家伙要嘛出去找乐子了,要嘛就进入了梦乡。 孟飞离开窗边,他心情很平静。 没有看见孟十三,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这并没有什么。 马步云,这也是一条线索,孟飞不认为马步云也会消失,特别是晓得自己已经死了。 自己究竟得罪了谁?马步云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孟十三为什么要背叛?自己死了,究竟谁有好处? 想不通。 孟十三消失了,这答案,便要问马步云了。 甩了甩头,孟飞回到床前,盘腿坐下,打坐调息,和那络腮汉子搏斗时伤了经脉,须得用真气温养。 没多久,他睁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孟飞那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不过,要想完全恢复正常,一晚的打坐调息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只是一周天,他的经脉就恢复如初了,就像从未曾有所损伤一样,这难免让他又喜又惊。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的真气运行极速,远远超过了从前,以往运行一周天须得花一阵功夫,如今,数个呼吸便可。 进入炼皮境仅仅是踏入武道的门槛,通过吐纳获得的真气存储在皮肉的经脉之内,经脉的容量有限,所储存的真气也有限。在炼皮境大圆满这一阶段,一般情况下,运行一百零八个周天便能真气充盈,到了这一步,就必须停下来了。若是继续修炼,皮肉内的经脉承受不起,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立刻身死。 只有进入煅骨境,修炼骨骼之后,体内才能储存更多的真气。 打个比方,炼皮境是个水杯,它只能容纳一杯水,煅骨境则是一个水壶,它能容纳一壶水。不管你向它们倾注多少水,它们的容量只有那么多,是一个定数。或许有的水杯和水壶要大一些,不过,水杯始终是水杯,水壶也只是水壶。 这是常理,没有例外。 如今,孟飞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例外。 因为真气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运行了一百零八个周天之后孟飞仍然在继续搬运周天,待他醒觉过来时,自然心中大骇,然而,体内却全无异状,并没有那种气脉充塞,枯涩难行的感觉。 运气内视,察觉皮肉内的经脉早就充满了真气。 这是怎么回事? 孟飞极力将真气运行的速度放缓,小心运行周天,他发现真气仍然在经脉内流动,经脉无法容纳便散入了皮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哪一本武学典籍记载过这样的情况,至少,孟飞没有见过。 炼皮境和煅骨境的武者之所以和普通人不同,因其能运用真气对敌,有了真气,力量会更大,速度会更快,身形会更灵活,不过,一旦体内存储的真气耗尽无法补充,他们也只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罢了。 除非踏入守宫境,将真气化为罡气,那才真正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 罡气之所以和真气不同,不仅因为它的威力更强,还因为在消耗的时候它能够从修炼的脏器那里自动获得补充,当然,一般情况下,这补充的速度赶不上打斗时的消耗,不过,终究是有所不同。 孟飞收功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推开门,走了出去。 想要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就必须做试验,在客栈的房间内自然施展不开,他需找一个空旷隐秘的地方才行。 第五章 再一次惊喜 “呼!” 孟飞吐出一口长气,收功起身。 三百六十个周天,这就是极限了。 前面的周天搬运真气的运行速度极快,越到后面真气运行速度就越慢,到最后一个周天几乎是蜗牛一般,区区一个周天,却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打通。 这时,孟飞知道自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挂在墙上的松油火把在熊熊燃烧,火光吞吐不定,孟飞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着,时而拉长,时而缩小。 这是一个地下室。 地上,凌乱地摆着一些兽皮,矿石,角落里,摆放着一些药草,在与之相对的角落,有一架木楼梯,楼梯下面是一条黑黝黝的通道。 地下室的上面是一个宅院,一年前,孟飞伪装成一个老年采药客买下了这个地方,宅院位于镇子边缘,独门独院,后方就是紫云山,很是清静。这地方没有别人知道。平时,间隔两三天便有一个聋哑老人前来打扫,晚上,那老人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孟飞站起身,来到地下室正中的位置站立,他深吸了一口气,摆开了架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垂在身侧的双手摊开五指,缓缓朝内怀抱开来,停于腰腹之间,宛如抱着一团无形的圆球,那圆球仿佛重若千斤。他蹲下身,脚尖向左侧转去,顿时搭成了一个前弓后箭的弓箭步,与此同时,左手徐徐向外划了个圈,上身随之向左转去,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左手的指尖上。 停顿片刻,呼出了一口长气,屈肘,左手拉回面前,右手则从腹部划出,轻轻划过面门,向右侧舒展开去,他的身子也随着视线向右转去。在做这个动作时,孟飞全身的骨骼发出了一串轻响,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吸气。 接下来,孟飞的动作很简单,然而,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伴随着奇异的呼吸功法,他做起来仍然显得艰难。 之后,他的速度慢慢加快了,动作也多了一些难度,像是脑袋藏在屁股后面之类的,越到后面,动作就越来越难,越来越奇怪,各种姿势更是匪夷所思,完全违背了人类的关节结构。 这时,他的速度也快到了极点,火光的映照下,只见一道道的残影在闪现,忽而在此,忽而在彼。 “啊!” 一阵野兽般的咆哮从孟飞嘴里发出,汗水**了全身,他整个人就像是泡在水缸中一般。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身体内外,无处不苦,经脉扭曲之后又恢复如常,关节强行卸下之后又强行装上,气血忽而倒涌,忽而顺行,五脏六腑不停地抖动,就像一双大手在随意揉搓一般,到了后来,他虽然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过,无论如何痛苦,他始终紧守本心,意志坚如磐石,神智不曾有丝毫散乱,动作与呼吸的配合依旧合拍,成套动作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孟飞的动作慢了下来,便如开始时一样,扭腰,转头,挥拳,踢腿,当他双拳虚握,怀抱在小腹前,双腿齐肩宽站立,进入收功状态时,全身上下湿得便像是刚从水缸里钻出来一般。 “呼!”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孟飞睁开眼,眼神颇为疲惫。 这是一套无名练体术。 一年前,他进山采药,因为和另一拨人冲突,打斗中脱离了队伍,误入一个山谷,遇见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人,他用身上的疗伤丹药帮那人暂时缓住了伤势。两人分开后,他在自己的行囊里发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淡黄色的秘籍,秘籍上记载的就是这套无名功法。 孟飞并不知道这是哪一个境界的炼体术,他只知道,这功法非常高明。他之所以这么快便修炼到炼皮境大圆满,应该和这功法有关。要知道,原本修行速度和他旗鼓相当的孟十三,直到现在仍然是炼皮境中段,吐纳修炼只能搬运七十二个周天。 不过,孟飞一直无法完整地完成整套动作。 一共一百零八个姿势,他只能修炼前面三十六个。 之所以无法修炼后面的姿势,是因为孟飞体内的真气不足以支撑下去,这套拳法,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 今天,孟飞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居然成功了,一百零八个姿势,一气呵成。 只是,这会儿他体内的真气已然是贼去楼空,现在还能站着,全凭意志。 孟飞皱起眉头,鼻子微微抽动,这时,他全身散发出一种恶臭,伸手在手臂上一摸,黑黑的一团污垢就揭了下来。 这就是伐毛洗髓的效果。 孟飞知道有些非常珍贵的丹药能达到这个效果,没想到只是完整地打一套拳也能如此,这拳法的威能也太厉害了吧?不过,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太过神奇,能够在皮肉内存储如此多的真气,也没有可能将这拳法完整打下来。 吐纳调息一番后,孟飞走到小水潭前,用衣衫当汗巾,擦拭干净身体,随后,来到篝火前坐下。 继续用元气决搬运周天。 没办法,元气决这种大路货是他唯一懂得的吐纳术。 真气在体内快速运行,比起先前的速度更快,最初,还不怎么觉得,越到后面越明显,运行到第三百六十个周天时,真气的运行速度和一开始相比并未慢上多少。既然如此,孟飞就继续修炼了下去,他想看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儿。 第三百六十一个周天…… 很奇怪,这次真气运行的途经最初和前面的没有不同,到了真气溢出经脉本该散于皮肉之中的时候,它却不曾如此,而是沿着陌生的经脉路线继续运行,只是,速度变得极慢,到后来,散于骨骼之中。 煅骨境? 心情激荡之下,孟飞险些岔了气,他脸上忽青忽白,气息波动不已,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他知道,这会儿万万不能出错。 第三百六十二个周天…… 真的是煅骨境! 孟飞确定,自己踏入了煅骨境,没有服用煅骨丸就踏入了煅骨境,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他按捺住内心的狂喜,继续行功。 四百八十个周天,这是他的极限。 不错,非常不错,孟飞无法不感到满意。 一百零八个周天,炼皮境大圆满,三百六十个周天,煅骨境大圆满,这是大多数武者的境界。自己呢?炼皮境大圆满的时候就是三百六十个周天,如今只是刚刚踏入煅骨境,便可搬运四百八十个周天,尚不知极限何在。 如此,又怎能不满意? 自己能够出入浮空岛,能够获得太一门,七杀剑宗的传承,这具身体会变得如此神奇,武道修为能突飞猛进,没有服用煅骨丸就踏入煅骨境……这些绝对和那道神奇的白光有关,那东西是这一切的源头。 那道白光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跟脚? 孟飞没有追根问底的打算。 有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有些问题却需要时间才能获得答案。 如今,修为大增,是该制定计划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第六章 潜入 紫荆镇三面环山,另一面则是一片密林,紫水从镇上穿过,进入丛林,蜿蜒着向山外流去。因为有这条紫水,舟船能够行于其上,和山外交通方便,这镇子才成了天云山脉最大的药材集散基地。 紫水将全镇分为南北两镇,有十来座石桥横架其上,沟通南北。 天云城马家,隐湖派,他们分别占据了一南一北,能够在紫荆镇开设商铺的皆是他们的附庸势力。这两股势力不仅控制着紫荆镇,还控制着整个建州道,建州道位于楚国西南,乃是楚国八道之一。其中,天云城马家是传承千年的世家,隐湖派则是武道门派。 孟飞所在的孟城孟家是隐湖派的附庸势力,仰其鼻息这才在隐湖派控制的北镇占有一席之地。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很温暖。 辰时时分,孟飞眯着眼,站在孟家商铺后巷的巷子口,阳光从前方的巷子穿过来,投射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他大踏步走了进去。 巷子是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就而成,脚下的皮靴踩在上面,啪啪作响。地面偶尔可见水洼,阳光映照其上,远远地看过去,有些晃眼,走得近了,这才发现漂着落叶残花的水洼有着另一个世界,里面倒映的蓝天比起真实的蓝天更加蔚蓝,深邃。 走了一百来步,便走到了巷子的尽头,那里,开有一道木门,门前,站着两个守卫。 孟飞直直地向那木门行去,那两个守卫瞧见孟飞行来,一个神态依然,一个带着笑。此时的孟飞不是孟飞,在那两个守卫眼中,他是徐瘤子。 徐瘤子,因其左边额头上挂着一个又大又红的瘤子而得名。他是孟家采药队的成员,今日一早,他和一些同伴进山了。采药客进山采药,没有十天八天是不会回来的,化装成他的模样,短时间内不怕被人拆穿。 徐瘤子相貌极其丑恶,一般人都不会直视其面,这也是孟飞装成其人的原因。 能够惟妙惟肖地扮作他人,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若换成今天之前的孟飞也做不到,踏入煅骨境之后,能够用真气改变脸颊上的骨骼形状,这才能成事。只不过,这种伪装不能持久,须得消耗大量真气,即便是孟飞有海量的真气支持,也只能维持半个多时辰。要是换做其他的煅骨境武者,决计支持不了这么久。 “瘤子,不是轮到你们那队进山?怎么一个人溜回来了!” 脸上带笑的那人和孟飞笑着打招呼,虽然是在和他说话,视线却也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张脸。孟飞捂着肚子,非常痛苦地摇着头,像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一般。他能易容成徐瘤子的模样,却无法改变声音,唯有期望能蒙混过关。 “病了?肚子疼……” 那人很配合地帮孟飞说出了答案。 “快滚进去吧,别把屎拉在了裆里!” 孟飞笑了笑,从那两人身边走过,进入后院。 后院是采药客的居所,有着一个非常宽阔的院子。院子的地面由石碾子碾得极其平整,上面铺着细细的沙子,没有一点杂草,两侧分别摆放着一排兵器架,上面齐整地放着各种刀枪剑戟,兵器架的脚下摆放着一些石锁,石球等练力的玩意。 此刻,院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平时的这个光景,这练武场应该有不少人在练功才是,今儿个怎么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眼前这光景正中孟飞下怀。 他瞧了瞧四周,飞快地来到孟十三的屋前,轻轻一捏,捏断了门上的铁锁,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过了一会,屋门打开,孟飞飞快地钻了出来,将断了铁锁重新挂在门闩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失望的表情。在孟十三的屋子里,他没能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屋里非常干净,那家伙在背叛之前应该做好了远走高飞的打算。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通往中院的角门走了进来,孟飞识得对方,那人叫孟青山,也是孟氏族人,负责采药队的管理,算是商铺的二号人物。这人和孟飞有矛盾,时常安排一些危险的任务给他,孟飞每月必须缴纳的份额也在他人之上,美名其曰要好好磨练自家族人,实际上呢?孟飞知道,对方是为了捧孟家的嫡系长孙,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孟天的臭脚,故意给自己一些苦头吃。 他瞧见了站在孟十三门前的孟飞,停下脚步,一脸诧异。 “徐瘤子,你不是进山了?” 孟飞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指着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一样。 “回来了就待在后院,不要到处跑,更不能跑到中庭去……孟管事正在中庭招呼贵客,大伙儿都在那里帮忙,你这恶鬼模样,万万不能被贵客瞧见,免得坏了贵客的心情……” 孟青山没等孟飞回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说完之后,见孟飞点了点头,他这才拐入一个屋里,半晌,拿了一些东西出来,然后往角门走去。这时,孟飞已经非常识趣地躲在了一旁,藏在屋前廊柱的后面。 贵客? 由孟家商铺的管事亲自接待的会是什么人? 我要亲自前去瞧瞧才行。 这宅子的情形孟飞熟悉得很,何处有守卫,何处有机关,更是一清二楚,没多久,他便出现在中院,钻进了一间偏屋。那屋子和中院的大厅相连,他几步绕到屏风后面,来到一面墙前,取下挂在墙上的画卷,画卷后的墙上有个小洞,通过那小洞他能清楚地瞧见大厅,也能听到厅中人的交谈。 孟家商铺的管事叫孟青云,孟氏族人,按照辈分,孟飞要叫对方七叔。 不过,那人对孟飞从来视而不见,两人之间很少交流,更别提什么叔侄之情。 在众人面前,孟青云总是板着一张脸,走路时总是踏着四方步,鼻子翘得老高,很有派头的样子,然而,此时的他却是一脸谄笑,一张老脸笑得就像菊花盛开,而他阿谀奉承的对象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人面如冠玉,长得极为英俊,他身着上好丝绸织就的白色衣衫,腰间环着一条玉带,手执一把折扇,在衣衫的下摆处绣着一截青翠的竹枝。 那竹枝是隐湖派的标志。 怪不得,若非是隐湖派的高人,就算是家主孟神通来此,孟青云也不会这番作态。 面对孟青云的阿谀如潮,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笑得很是矜持,眉宇间略略透着一些不耐烦。很快,孟青云也察觉到了这点,他非常漂亮地结束了奉承之词,提到了正事,神态也变得郑重起来。 年轻人叫张凤离,隐湖十八代内门弟子,本年度巡访使。 像孟家这样依附隐湖派的家族帮派有许多,他们分布在建州道各地。每一年,他们都要向隐湖派供奉大量药草,矿石,兽丹等资源,以此来换取隐湖派的保护,隐湖派若是和别的势力开战,他们也要出钱出力。巡访使就是隐湖向这些附庸势力派出的使者,他们大多由核心弟子担当,以此为江湖历练。 没有经历生死搏杀的武者,就好比温室里的花,一旦放在室外,很快便会枯萎。 “张少侠,货物已经备齐,随时可以上路……” 张凤离出现在紫荆镇,是为了押送一批珍贵的药材回隐湖,这些药材由进驻紫荆镇被隐湖派保护的各个大小势力供奉,孟家是其拜访的其中一站。 “如此甚好!” 张凤离微微颔首。 “张少侠,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孟青云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神情郑重地放在张凤离身前,然后,缓缓解开盒盖。 “冰肌玉骨丸?” 张凤离轻喝一声,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双眼掠过一丝喜色,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冰肌玉骨丸,守宫境水系药物,能够滋养罡气,使其更为纯粹,正适合张某修炼的冰封千里,孟管事,这份礼可不轻啊!” 张凤离意味深长地瞄了孟青云一眼。 孟青云很是憨厚地笑着,没有说话。 “说吧,有什么事情张某可以效劳,若是能够办到,张某自然应允,总要对得起孟管事这份厚礼才行啊!” 孟青云搓着双手,仍然一脸憨厚。 “明年初春,隐湖将在各家招收弟子,犬子是孟家的备选弟子,资质也还不错,十六岁已经是炼皮境中段,希望张少侠到时候能行个方便,能够让犬子入门!” 明天初春,隐湖在各家招收弟子? 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些人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孟家的一份子吧? 孟飞咬了咬牙,面色铁青,他微微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好说,若是令公子资质过得去,张某便应许了!” “多谢张少侠,多谢张少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对了,孟管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没等孟青云说完那些感谢话,张凤离打断了他的话头。 “孟飞,孟家三少可在否?” “孟飞?” 孟青云愣住了,这个小杂种,这隐湖派的少侠为什么要打听他,有仇?有交情?还是别的什么…… 偏屋的孟飞也愣住了,很明显,他不认识张凤离,没有仇,也没有交情,对方为什么要提及自己? 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第七章 闯 孟飞靠着墙,微蹙眉头,目光落在身旁糊着白纸的窗棂上,阳光投射其上,泛着金黄。没想到是这样。 他没有想到一年前偶尔援手施救的对象竟然是隐湖十三子之一,最年轻的丹阳子孟丹阳。孟丹阳,孟氏旁系族人,他和主家的关系有些远,只是因为姓孟,又居住在孟城,族谱上共有一个老祖,勉强扯得上关系。 去年秋天,孟丹阳进入天云山脉寻找玄黄草,以此为药引合药炼丹,为了这药,他和一个同样位于易筋境初段的某人交恶,一番争斗,两败俱伤。那人还有随行的同伴,孟丹阳只好逃亡,一路奔逃使得他伤上加伤,还不慎丢掉了装有疗伤药的行囊。 和孟飞相遇时,他的状况极差。 一开始,孟丹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自然是杀人抢物,虚伪一点的家伙就会在一旁等候,等其死掉之后再上前搜刮,要是那人是个不错的家伙,就会视而不见,自行走开。毕竟,江湖风波恶,你怎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在这片大山中,除了自己的同伴之外,值得你相信的人真的不是很多。 孟飞没有这样做,他拿出身上的疗伤药帮助孟丹阳缓住了伤势。 他不是什么面慈心善的人,如果他真是这样的大好人,十三岁进入天云山脉的他早就尸骨无存了。他只是知道,就算施以援手,孟丹阳一时间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他只是希望,若是以后自己沦于如斯田地,有人也能够好心帮自己一把。 冷静理智并非冷血,杀伐果断并非无情…… 好心有好报,有时候,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正是凭着孟丹阳赠送的那套无名炼体术,短短的半年光景,孟飞便踏入了炼皮境大圆满的境界,又在昨天成功地迈入煅骨境。原本,他以为此事已了,然而,听了张凤离和孟青云的这一番对话之后,他才知道事情尚未结束。 明年,负责孟氏弟子入门考核的隐湖派高人正是孟丹阳,孟飞是他内定了的弟子。 孟丹阳是张凤离的师叔,张凤离想和孟飞见面,一是出于好奇,想看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不收弟子的孟师叔会收其为徒,另外就是想先和孟飞结一份同门之谊,以待来日,毕竟,隐湖派是大门派,派中同样有派,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听到这儿之后,孟飞没有继续偷听下去。 刚刚才提升境界,一时间,不怎么适应快速运行的真气,心情激荡之下,真气也就失去了控制。问题不大,几次吐纳,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只是,由于真气变幻相冲,易容术失去了效用,这会儿,额头上那颗弄出来的瘤子小了一大半,脸上一团一团的疙瘩,变成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人。 易容伪装的效果一旦失去,这地方就成了险地,万万不能久呆,暂时,孟飞还没有恢复真身的打算。 能够成为隐湖弟子自然是再好不过,那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然而,一旦恢复真身,仇人未灭,自己又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想要报仇,难度就会增大。 何况,孟飞隐隐已经猜到是谁要谋害自己了,虽然没有证据,不过真相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自己能够成为孟丹阳的亲传弟子,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嫉恨啊,不过,能够提前知道这个消息,能够使得孟十三背叛,又能够买通马步云的,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已经远远避到了天云山脉,就像囚犯发配充军一般,还是避不掉。 避无可避,无须再避! 孟飞从偏房行了出来,来到长廊上,因为神思恍惚,他并没有留意到有人从长廊的转角转了过来,两人正相向而行。 待他瞧见那人时,已然避让不及。 那是一个头上梳着双髻的童子,十一二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容貌极为可爱,然而,脸上的神情就不怎么可爱了,他的头仰得高高的,傲气冲天而起。童子肩上背着一把长剑,身着白衣,衣襟下摆绣着青翠的竹枝。 如此看来,他的身份应该是张凤离的负剑童子。 隐湖派的内门弟子都有一个负剑童子,这负剑童子大多为派中各色人物的后辈,少量为买来的天资聪颖的孤儿,表面上,他们是内门弟子的仆从,实际上,他们算是隐湖派的后备力量,这些童子成年后便会自动成为隐湖派的传人,一旦突破煅骨境,踏入守宫境,他们便是新的内门弟子。 张凤离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在隐湖派,这些童子的待遇其实比隐湖从各个附庸势力那里征收来的子弟还要好,无论是练功需要的功法,丹药,或是别的什么皆是如此。 那童子的表情如此骄傲也就不足为奇了,在他眼中,孟氏商铺的这些人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 “什么人?站住!” 童子有些厌恶地瞪了孟飞一眼,厉喝一声。 此时的孟飞比徐瘤子的容貌更为丑恶,晚上出去恐怕能够吓死很多无知妇孺,那童子还有些小孩心性,自然不喜。 “这位少爷,小的是商铺下人,负责打扫,刚刚打扫完了后院的厕所,这会儿,轮到中院了!” 孟飞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 童子皱起了鼻子,伸手在鼻尖扇了扇,声音很是尖利。 “走!走!快走!离我远点!” “哎!” 孟飞应了声,跳下长廊,绕过那童子,继续往前行去,这时,又有人从长廊的转角拐了过来,那人孟飞自然识得,呼延豹,采药队的一个小头目,孟青山的头号走狗,仗着煅骨境高段的修为,没少欺压自己。 暗道了一声糟糕,孟飞的头埋得更低了。 “站住,抬起头来!” 耳边传来一声厉喝,孟飞没有抬头,脚下一点,箭一般向前窜去。 “来人啊!有奸细!” 呼延豹大声喊道,冲下走廊,拦在了孟飞身前。 那童子用一种不明所以的目光望着这边,过了一会,他回过味来,这才发觉自己被孟飞骗了,顿时,脸上忽青忽白,很是好看。 “狗贼,安敢欺我!” 话音落下,童子疾奔而来。 从前,呼延豹曾经以切磋的名义和孟飞交手,每一次,孟飞都被打得很惨,鼻青脸肿只是小事,筋骨断裂仍然平常,不过,面对挑战他一次也没有退缩过。以他孟家少爷的身份,就算再是不受待见,呼延豹也不敢公然致他于死地,无非是身体受苦,面子受损,对此,他只做等闲。 练武不实战,不过是水中捞月一场空。 何况,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虽然,孟飞如今功力大进,很想和呼延豹好好打一场,一雪前耻,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一旦惊动了张凤离,惹得对方出手,他恐怕就别想走了。 不像炼皮境和煅骨境,两者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修炼了五行功法,练成了罡气的守宫境,完全是两个概念。 “呔!” 呼延豹大喝一声,脚在地上重重一蹬,地上的一块青砖被踩裂开来,随即,双脚在地上连环急踏,滑向孟飞,一个马步冲拳,向孟飞当胸打去,拳头如锥,空气波动,隐隐听见一声尖啸。 孟飞并未放慢步子,相反,他前冲的速度更快了,迎着呼延豹的拳头便奔了过来。 呼延豹瞪圆了双目,嘴角泛起一丝狞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拳将对方打飞的念头,他不爱使兵器,一身功夫尽在拳头上,对这双拳头,他充满了信心。 然而,事情并非如他所料。 就在他的拳头堪堪击中孟飞时,孟飞的身形却像是被拳风激荡,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转,在急速飞奔中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整个身子向自家右侧平移了一尺,呼延豹这一拳便走了个空,擦着孟飞的肩膀冲了过去。 糟糕! 呼延豹忙将放在腰间的左手举起,准备护住胸前的要害。 “啪!” 孟飞风一般地从呼延豹身边冲了过去,就在两人身形交错之际,他举起左手,轻轻一挥,像是驱赶蚊蝇一般,在呼延豹脸上一扇。 很不错,孟飞快意地一笑。 非常漂亮的一个耳光。 当然,呼延豹恐怕不会这么想,巨大的羞辱感冲上面门,让他那张黑色的柿饼脸变得一片酱紫,嘴皮子哆嗦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群武者从角门那边冲了出来。 孟飞暗道一声不好。 此路不通! 第八章 斗 “喝!” 轻喝一声,气血上冲,体内真气逆向运行。 脚尖在地上一点,脚踝一拐,身子像空中翱翔的雄鹰划了个漂亮的曲线,孟飞不再奔着角门直线前行,而是向左侧奔去,跳入一旁的花坛之中。 花坛内,金线菊盛开,花色金黄,阳光之下,甚是灿烂。 花坛的那一头是一个小池塘,塘水深碧,塘中立着一堆假山,若是冲上假山山顶,便可跳向池塘另一边的围墙,围墙外就是后院,只要到了那儿,就容易脱身了。 “狗贼,哪里走!” 童子挡在了孟飞面前,两人站在花丛中,面面相对。 门派子弟,即便是个比自己还年少的童子,孟飞也不敢怠慢,即便莫名其妙死而复生,莫名其妙功力大进,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是上天的宠儿,也不认为别人就一定不如自己,更不会认为自己若是死掉还能复生…… 当然,慎重不代表退缩。 须得速战速决! 脚尖在松软的泥地上一点,另一只脚将一株金线菊踩入泥地中,孟飞仗着比那童子要高,力量更足,劈面一掌向对方打去。 掌风呼啸,像小鞭子抽过。 “好胆!” 童子冷冷一笑,后退半步,挥起左手往上格挡。他这个动作做得没有丝毫的烟火气,不像孟飞那样气势逼人。 “砰!” 两条手臂在空中硬碰硬,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 潮水一般涌向手臂的真气突然一滞,随后,逆流回来,孟飞闷哼一声,身子摇晃着,向后退了两步。 那童子的身形却不退反进,抢入中宫,劈面一掌,同样的招式,赤裸裸的打脸。 那童子的境界不如孟飞,不过是炼皮境中段,他也不像孟飞那样拥有海量的真气,然而,他的真气质量却比孟飞要精纯。一个修炼的是烂大街的元气决,一个修炼的却是隐湖派秘传功法天元功,这就是差别。 何况,孟飞虽然功力大进,根基却不牢,真气的运行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相应地,控制力上就差了很多,显得有些漂,不够稳。假以时日,这毛病自然能够消失,在这个时候,却让他吃了个小亏。 一招受挫,孟飞心平如水。 面对童子的紧逼,他没有退缩,而是继续采用硬碰硬的打法。 “砰!” 又是一声巨响,孟飞继续往后退。 “砰砰砰!” 一连串的响声相继传来,只见那童子步步紧逼,孟飞步步后退,两个人的身形就像粘在一起舞动一般,看上去很是亲密。 残枝,花瓣,泥土,纷飞而起,像是被大风卷过一般。 转瞬间,孟飞便退到了花坛的边沿。 这时,那群武者从角门转过来,向这边冲了过来,另一个方向,张凤离和孟青云一前一后走出中堂。孟青云见状脸色一变,就要高声喊人围攻,张凤离摆手制止了他。作为守宫境的高手,他自然不把煅骨境的孟飞放在眼里,既然,童子和那人的实力相差不多,打斗中还略占上风,正好让童子练练手。 还是那句话,不经历实战的武者只是温室中的花朵。 看你还往哪儿退? 眼看孟飞退到了花坛边,童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眼里,胜利在握,孟飞若是继续后退,没有立足之地,身体自然会失去平衡,到时候,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啪!” 双掌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童子的身形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他脚尖急点,一连退了十多步,一直回到了原来所站的地方,这才稳住了身形。 “不可能!” 他呐呐自语,脸色忽青忽白,神情煞是好看。 先前,童子之所以能够大占上风,除了因为他的真气更为精纯之外,还因为他身怀武技,这武技通过奇特的吐纳呼吸,利用特定的架势,能将体内的真气发挥出十足的效用。没有修炼过武技的武者在打斗时能够利用体内真气的六成就已经很不错了,和童子这样的门派子弟根本没得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武技并非万能,童子不像孟飞那样拥有海量的真气,孟飞在步步后退的时候已然消耗了对方大量的真气。更为重要的是,孟飞发现自己其实也会童子所使用的武技,是的,那武技就是孟丹阳赠送给他的那套无名拳法。 过去他以为那是炼体术,现在才知道,那拳法不仅是炼体术还是能够用于实战的武技。 当他和童子对掌的时候便使用了其中的一个架势,真气的运行速度更快,短时间能够调用到掌中的真气更多,威力自然更大。他的真气远比童子深厚,虽然不如对方精纯,然而,真气的数量若是相差过于悬殊,单靠质量是弥补不了的,所以,他这一掌将童子打飞,自身却巍然不动。 “小少爷,俺来帮你!” 呼延豹怪叫一声,跳上花坛,想要帮忙。 “滚开!” 童子死死地盯着孟飞,瞧也没瞧呼延豹一眼,尖声喝道。 呼延豹不敢不从,他面红耳赤地跳下花坛,马屁拍到马腿上,这会儿,他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钻下去。 “好!很好!” 童子尖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肩上背着的长剑,缓缓拔剑出鞘。一干武者围了上来,围住了花坛,有了呼延豹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敢贸然上来。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在走廊上,张凤离缓缓摇着折扇,面带微笑。 不管这人是针对孟家,还是针对自己而来,自己在此,他绝然是走不了,他,张凤离就是有这个信心。 一百个煅骨境的武者里面只能产生一两个守宫境强者,两者之间,判若云泥。 怎么办? 各种念头在孟飞脑海里旋转。 起初没能突破童子的阻挡,孟飞就知道要遭,现在,陷入了重围,还有一个守宫境的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很难脱身啊。不过,局面如此糟糕,孟飞仍然没有慌乱,不管怎样,他必须先解决掉面前的这个傲慢的小子。 或许,可以这样做? 剑长三尺,对童子来说稍微长了点,拿在手上多少显得有些滑稽,然而,孟飞却没有丝毫笑意。童子单手执剑,神情肃穆,没有了最初所见的傲慢,也没有刚才的气急败坏,心浮气躁,他凝神静气,小嘴紧抿,握着长剑就像端着祖宗牌位一般。 “隐湖,东方路!” 说罢,剑尖轻轻移动,直指孟飞,好一招仙人指路。双方相距十来步,孟飞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剑上传来的那一丝冰寒,那一丝要人老命的冰寒。 他没有出声,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脚尖急点,踩在松软的泥地上,身后落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人如风一般向童子疾奔而去,身形极为飘忽。 转瞬间,两人相距不过五步。 童子手腕一抖,长剑微微翘起,剑尖对着孟飞的面门,一缕阳光洒下,落在剑尖上,反射出一道金光,在孟飞的眼里闪了一闪。与此同时,孟飞变幻了身形,侧身对着童子,脚尖在地上一点,一团泥土飞溅而起,向童子脸上飞扑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使出了阴招。 卑鄙! 同时暗骂一声,两人的身形在花坛中交错而过,皆无功而返。 第九章 逃 阳光下,花坛中的两个身影来回交错,翩翩如舞。 剑气如虹,快捷如风,阳光落在其上,反射而起,在旁观人眼中便如一条条拖着虚影的金色小鱼,那众多的小鱼织成了一张网,将孟飞围在其中,任其左奔右突,仍然无法冲破这一道道金色的剑光。 走廊上,孟青云上前一步,轻声问道。 “张少侠,这厮狡猾异常,在您看来,东方少侠可否能擒下此人?” 有人潜入府中,进入了中庭才被人发现,若是被对方听到了自家和张凤离的密谈,事情就大条了。也不知道这厮是针对孟家还是跟踪张凤离而来,又或许针对的是本人?要知道家族中有许多人对他屁股下的位置很有兴趣,想派人寻他的错处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如此一来,孟青云自然不希望夜长梦多。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张凤离能够亲自出手擒下那人。 张凤离没有回头,他摇晃着折扇,微笑着说道。 “东方路先前受到小挫不过是太过大意,不曾使出全力才被这厮所趁,如此也好,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免得小觑了天下英雄……现在,这小子已然认真起来,又使出了我隐湖秘传剑法大罗金剑,擒下这宵小之辈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凤离虽然自信满满,孟青云却没有他那么放心,只是,对方话已经说到这步了,他不好再就这话题继续下去,唯有轻叹一声。 “东方路修炼的是隐湖秘法,气息悠长,和同境界的武者相比,同样数量的真气,支撑的时间要多上许多,那小子无法突破大罗金剑的剑网,支撑到现在已是异数,照我看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就会被擒下……孟管事无须忧心!” 似乎知道孟青云不放心,看在那颗冰肌玉骨丸的份上,张凤离还是多说了几句。 “嘿嘿……” 孟青云笑了笑,笑容有些尴尬。 这时,场中的战况有所变化,孟飞被东方路逼下了花坛。 他的样子很狼狈,衣衫被剑光扫过,到处都是破洞,和乞丐装没有什么分别,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隐隐可见血迹。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大,身形的移动不再像起初那般自如,看上去缓慢了许多,在旁观人眼中,他的确如张凤离所说那样是强弩之末了。 “张少侠,不愧是隐湖高人,真是目光如炬啊!” 孟青云叹道,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 张凤离笑了笑,轻挥折扇,甚是潇洒倜傥。 “狗贼,胆敢欺我,现在,晓得小爷的厉害了!” 东方路一边说着一边持剑冲下花坛,这会儿,他脸上又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呼延豹站在花坛下,见孟飞跳下花坛背对着自己,心中很是欢喜,自己若是出手,一定能擒下对方。然而,当他透过孟飞的肩膀瞧见东方路时,立功的心思就没有了。不仅如此,他还让开了道路,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一旁。 乳臭未干的小子,要是被这厮跑了,看你还能得意不? 隐湖派! 我呸! 好了不起么! 孟飞笑了笑,没有回应东方路的挑衅,脚尖急点,面向东方路身形急退,他就像脑后长有眼睛,知道呼延豹会让开一般。 呼延豹这人,心眼儿比女人还小,报复心极强,东方路先前那般羞辱他,他决计会报复。既然东风路一心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留下自己,若有机会,他一定会暗中拆台。 正是因为了解呼延豹,孟飞这才选择了这条路突围。 实际上,他并不是什么强弩之末,也并非不是东方路的对手。 大罗金剑虽然精妙,然而,东方路的修为毕竟不高,若是使出全力,单凭速度孟飞就能脱出剑网,若是凭借才学会的武技反攻,孟飞甚至能够在几个回合之内击败东方路。只是,击败了东方路有什么用,那边还有个张凤离,孟飞可不认为自己是那人的对手,他还没有那么自大。 所以,他只使出了几分力,还害得自己受了一些小伤,做出一番狼狈的样子,让大家都认为他落败在即。 如今看来,计划的前半部分已经成功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疾奔而去,转瞬间,便来到了小池塘。 一干武者忙追了过去,张凤离站在走廊上没有动,只是,他不再轻摇折扇,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 退到池塘边,孟飞猛地停下身形,由极速变为极静。 东方路收不住势子,直直地冲了过来。他厉喝一声,挽了个剑花,剑尖朝孟飞的胸膛扎了过去,只是,这剑势并未走老,随时可以变换路线,上可扎面门,下可刺小腹。这招有个名头,叫一剑三花,乃是大罗金剑中的必杀剑招。 剑气如虹,直奔而来,孟飞双脚扎马,上身后倾,像是被狂风吹折的柳树。 孟飞身子后倾的角度极大,完全不同于一般的铁板桥,到后来,连大腿也弯了下去,唯有膝盖以下的小腿仍然直立。能完整修炼那套无名拳法之后,这样的姿势对孟飞来说毫无难度。 没有意外,绕是变换了剑势,东方路这一剑仍然走了空,他暗道不好,停不下势子,仍然向前急冲而去。 孟飞的腰猛地折起,向后脚跟蜷缩而来,与此同时,双脚离地,一前一后,形成剪刀之状弹射而起。前面的左脚尖准确地点中了东方路持剑的手腕,东方路只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而出,向上疾飞,落入了池塘之中。后续跟来的右脚尖在东方路的小腹上一点,正好点中东方路的气门。东方路只觉气血不畅,真气逆冲,身子一软,萎顿在地。 “不好!” 张凤离面色一变,人像大鸟一般飞起,朝这边急冲而来。 击倒东方路之后,孟飞没有丝毫犹疑,奋不顾身地跳下池塘,踩在水面上,朝这塘中的假山疾奔而去,身后,留下了一溜水花。 蹬萍浮水! 张凤离大骇,能踩着水面奔行,就算是短短的一程,也需要换血境的修为才行。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是踩着水中的石块奔行,那些石块潜在水下,距离水面不足一尺。外人不晓得这水下的玄机,孟飞自然例外。 转瞬间,孟飞便奔到了假山上。 张凤离起初太过托大,一开始就和孟飞之间的距离拉得有些远,一时间追赶不及。 “喝!” 他轻喝一声,人尚在空中,手中的折扇就旋转着朝孟飞疾奔而去。这一掷,他算好了提前量,有把握击中奔逃的孟飞。折扇在罡气的驱动下,其势如电,常人的视线完全无法跟上。就在折扇飞行在空中之际,孟飞的速度却突然加快了,待折扇飞至,他的身形已然翻到了假山的那一边。 折扇劈在假山上,将一块山石割下一截随后飞了回来,重新落在张凤离手中,这时,张凤离的面色就像涂了丹朱一般,煞是羞愤。 他脚下未停,向着孟飞逃离的方向追去,很快便超过了那些武者赶到了池塘边。他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东方路一眼,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掠过三丈宽的水面,落在了假山上,下一刻,人便消失了,一个起落,出现在池塘那边的围墙上。 在他的视线里,孟飞正在后院的院子里疾奔,距离另一头的围墙还有一些距离。 “狗贼,哪里跑!” 张凤离冷哼了一声,脚尖在墙上一点,腾身而起,落在了三丈远的地面,一跃三丈,他的速度比孟飞快了不少。 没有回头,孟飞也知道张凤离追了上来,他牙关紧咬,深吸了一口气。 “啊!” 随后,他长啸一声,全身的真气都调动了起来,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速运转,刹那间,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速度提高了一倍有余,在他身后,地上漾起了一溜烟尘,像是龙卷风卷过一般。 他侧着身子,肩膀在前,对着围墙便冲了过去,没有任何闪避的意图。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围墙上便多了一个人形的大洞,灰尘四起,模糊了张凤离的视线。下一刻,张凤离赶到,他挥动衣袖,罡气横扫,灰尘一扫而空。环顾四周,孟飞已然渺无踪影,不知逃向何方。 “哼!” 鼻孔吐出一口浊气,张凤离面色铁青,潇洒倜傥,英明神武此刻于他无缘,他跃上了对面房舍的屋檐,极目四望。 巷子里,只有两个诧异地望着这边的守卫,没有其他人影,远处的大街上,人潮汹涌,视线快速地在街上扫过,他没能发现可疑之人,回头望向另一边,张凤离只瞧见静悄悄的屋檐宅院。 那家伙究竟在哪儿? 不可能这么快就逃出自己的视野? 张凤离有些不甘心,他施展身形,在屋檐上疾奔,围绕着孟氏商铺绕了几圈,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这狗贼,太狡猾了! 到了这时,张凤离自然明白孟飞先前和东方路的打斗只是在表演,竟然骗过了自己,一想到,自己还言之凿凿地说东方路能够擒下对方,他就一阵面红耳赤,羞愤不已,满腔愤恨不知向谁发泄。 若不是东方路仍然昏迷,他真想一走了之,不用再面对孟家管事的那张老脸。 狗贼! 我记住你了,终有一日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心里暗自发愤,张凤离跳下屋檐,放弃了搜索的打算,回到了孟氏商铺。 第十章 紧急 张凤离的身形消失在屋檐上,孟飞将开有一道小缝的木窗合上。 他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屋中间的四方木桌前,端起桌上的凉茶壶,骨碌骨碌地大口灌着茶水,旋即坐下。 这客房他预定了半个月,昨晚没在此歇息,今儿个派上了用场。 正是有这个落脚处,孟飞这才逃过了张凤离的追捕。 他逃出商铺之后要是继续狂奔,那么,有着守宫境修为的张凤离很快就能追上来。要想躲过对方的追踪,只能仗着自己熟悉地形,趁拉开距离不在对方视野那段时间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冲破孟家商铺后院的围墙之后,他的身形在巷子中一晃,翻过了客栈的围墙。围墙的后面是厕所,很幸运,这时候没有一个人。 路过晾衣场,孟飞偷偷取下一件外衣穿上,很快回到了客房,一路上,并没有碰见其他人。 一切都顺利,孟飞还是付出了代价。 孟飞使用了狂暴诀,在最后关头调动了体内全部真气,于是速度猛增、在围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然而,狂暴诀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秘法,不仅持续的时间极短,秘法的效果消失后,全身的经脉都会受到损伤,不是一般的损伤,就算是持续服用修补经脉的玄黄丹,碧莲散之类的丹药,也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只是,当时为了暂时离开张凤离的视线,孟飞别无选择。 重新化好妆,恢复入店时的模样,脱下破烂的衣衫,将它撕成一条条的碎布,彻底毁尸灭迹,然后,这才盘膝坐下,调息运气。 经脉受损的程度比想象中严重,真气运行的速度有所阻滞,看这程度,暂且不要指望和人交手了。 这可不行! 孟飞的心一沉。 他的时间很紧,他不可能一直都不回孟家商铺,若是一月不归,孟青云决计会向家里发信说是他已经死在了大山里面,孟飞担心听见自己死讯的母亲会无法承受,所以,一个月之内,他必须露面。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搞定马步云,没有战斗力可不成。 三十六个周天,这是极限了。 真气的运行速度极慢,比没有奇遇的时候还要慢,这三十六个周天花了很多时间。 孟飞不敢强行继续,他吐出一口长气,收功起身。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住店的时候,孟飞和店小二打过招呼,除非召唤不许打扰。 听见敲门声,孟飞心往下一沉,他知道,多半是祸事上门了。“是谁在外面?打扰老子睡觉……” 孟飞不耐烦地喊着。 “少废话,开门!” “真他妈的……” 孟飞嘴里抱怨着,将房门打开,顺便打了个呵欠,看上去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门外,呼延豹黑着脸站在那里,店小二在一旁陪着笑,没等呼延豹说话,他抢先说道。 “这位客官,打搅了,店里进了贼,有贵人丢了重要物品,须得检查一番,若是不便,还请多多包涵!” “店里有贼,关我屁事……” 孟飞嘴里骂骂咧咧,这时,呼延豹打断了他的话。 “隐湖派办事,你有意见?” 孟飞忙收声不语,面色苍白,他乖乖地走了出来,让开了房门。这时,走廊上不时有人被孟家的武者从屋里赶出来,他们和孟飞一样噤若寒蝉,排着队走下二楼,来到了大堂上。他来到角落的一张木桌旁坐下,不一会,全客栈的人都来到了大堂,有两个人来到孟飞身边坐下。 抬头望了这两人一眼。 主仆二人,主人是一个身着青衫、面色淡黄的中年人,瘦高个,像一根竹竿,看上去只要稍微大一些的风都能将他吹跑。他刚刚落座,便佝偻着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的仆人,一个戴着小帽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瓶中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那人接过药丸,急忙倒入口中。 虽然服下了药丸,他时不时仍然咳嗽出声,像是痨病后期一般。 孟飞所在的这一桌就只有他们三个,其他人宁愿挤一挤,也不愿靠近他们,怕被那人传染。 孟飞也觉得自己和那人坐在一起,太过显眼,他刚想离开。这时,东方路带着人走了进来,一张粉嫩的小脸满是阴霾,像是有人欠了他很多钱不还一样。瞧见东方路,孟飞忙坐了回去,这个时候移动更惹人注意。 “隐湖办事,还望大家配合,以免误伤!” 童子尖利的声音在大堂中响起,没人敢说话,堂中只听得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吸声,这时,孟飞身边那痨病鬼发出了一阵咳嗽声,在一片静默中显得格外地突出。 东方路的目光电射而来。 妈的! 运气不好! 孟飞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故意离那痨病鬼远一些,像是在表明和自己无关。东方路的视线在孟飞和那两人脸上掠过,随即,投向了别处。孟飞深吸了一口气,他扭过头,瞧见那痨病鬼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孟飞转过头,回避了对方的视线。 “所有人,脱下衣衫!外衣,内衣全部脱下!” 糟糕! 忘记身上的剑伤了,只要脱下衣衫,赤裸上身,这些剑伤一旦露出来,到时候该如何解释?恐怕怎么也过不了这一关吧? 心里各种念头翻卷而起,激起滔天巨浪,表面上,孟飞脸上却不露声色,他缓缓解下外衣,手指放在内衣的领口。这时,东方路的目光移了过来,眼神凌厉,刀子一般。不过,他怒视的对象不是孟飞,而是孟飞身边的那个痨病鬼。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脱衣?” “脱衣?呵呵……” 痨病鬼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盏,将茶杯盖子解开,伸出长长的小拇指指甲,在茶水里轻轻搅动,挑起一根茶梗,将其挑了出来,顿时,桌面上多了一条水迹,他注视着那条水迹,像是里面蕴藏着什么天地至理。 “隐湖,好了不起么?” 痨病鬼轻言细语地说道,神情充满了不屑。 “好胆,竟敢辱我宗门!” 东方路气急败坏地喝道。 “辱了又怎样?我病郎君辱你宗门又何须多大的胆……” “抓住他!” 东方路大喝一声,领着孟家的那些武者便冲了上来。 孟飞忙往一侧跑去。 “走吧!和这些小辈纠缠,有失身份!” 痨病鬼轻喝一声,离座而起,那黑衣人抢先一步走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向前而去,不像是正被人围杀,而像是初春踏青一般。 没人能冲到痨病鬼三尺之内,不管是谁,只要冲进来便会被那黑衣人抓住,顺手掷了出去,没人能过得了一招,就连东方路也是如此。 “何方高人驾临,欺负小辈算得了什么英雄,我张凤离在外等候,还请一会!”张凤离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中正平和,像是在众人耳边说话一般。 “张凤离?” 痨病鬼笑了笑,脚下不停,大步走出大堂,不一会,他的笑声传了进来。 “若是隐湖十三子驾到,我病郎君到有兴趣与之一会,至于尔等小辈,黑衣,你去领教一二,不要多做耽搁,速战速决……” 孟飞正准备趁乱溜出去,然而,那东方路将孟家的武者组织了起来,重新控制了局面。先前,他被病郎君主仆羞辱,如今,他将仇恨转嫁到堂中众人身上。 “脱衣,违令者,杀!” 第十一章 避无可避 东方路虽然言辞凌厉,大堂内众人却没有卖他的帐,因为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大伙儿非常好奇外面的战况,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声音聚在一起,像是有很多蚊子飞过一般,嗡嗡作响。 东方路没有发火,也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也关心外面的情况,只是,他不敢擅离职守,唯有和众人一样听着外面的声响,猜想着战局。至于眼前的这些人,只要他们不趁机跑出去就行了。 店堂外面,不时传来闷雷一般的空爆声,那是罡气相互碰撞发出的巨响,这声音忽而在东,忽而在西,甚是飘忽,战况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病郎君,早就听过他的名号,真人,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孟飞旁边有人叹道,循声望去,是一个中年胖子,光头,双下巴,脸上的肉可以打起褶子了。 “病郎君是谁?” 胖子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瘦猴,便是他在答话。 胖子很是不屑地瞄了他一眼。 “病郎君你都不知道,这位兄台,你进山不久吧……病郎君是寒门武者的传奇啊!他没有雄厚的家族背景,也不曾加入任何门派,如今却是易筋境的修为,简直就是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武者的偶像!” “这么厉害!” 瘦猴啧啧叹道,一脸羡慕。 孟飞以前也听说过病郎君这人,不过,一直以为是那些背景的武者臆想出来的对象,现实中并无此人,此时,他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听说他以前和我们一样是采药客,修为也不过是练皮境大圆满,没有煅骨丸,迟迟不能进阶……某天,他进山采药一去不返,就这样失踪了数月,朋友们都以为他死了,不想再见到他时,他已然是煅骨境大圆满的修为,又过了一个月,他就进阶了守宫境,成为了我们必须仰视的高手!” 某个面色蜡黄的武者在一旁搭话。 “怎么会这样?” 胖瘦两人同时问道。 那人放低了声音,表情很是神秘。 “你们不知道吧?据说他是误入了某个高人的洞府,得到了高人的真传,修为这才突飞猛进。这事情你们晓得就是了,千万不要乱传……采药的时候倒是可以多留意一下,说不定你们会是下一个病郎君!” “这位兄台,你觉得这隐湖派能不能留下病郎君?” 胖子小声问道。 那人摸了摸没有几根胡须的下巴,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张凤离虽然是隐湖派的后起之秀,不过,以其守宫境的修为断然不是病郎君的对手,也只能和病郎君那个守宫境的随从交手。然而,隐湖在这紫荆镇不止张凤离一个好手,像坐镇隐湖商铺的玄阳子便是易筋境大圆满的境界,据说,他很快就要进入洗髓境,只是缺了药引七心草,无法炼制洗髓丹这才没有进阶……此时,玄阳子没有出面,不过是想让张凤离多一些实战经验罢了,病郎君若是见好不收,恐怕会弄得灰头土脸……” “兄台真是见闻广博!” 胖瘦二人齐齐翘起了大拇指。 那人笑了笑,抿了抿嘴,继续说道。 “依我看来,外面这场打斗很快就会结束,两边没有深仇大恨,试试手而已,多半点到为止!” 那人没有说错,很快,外面就没有了声响,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谁胜谁负,不过,不管谁胜谁负和他们都没有相干,在强大的势力面前,他们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脱衣!” 东方路厉喝一声,他急于知道张凤离的状况,心急如焚,因此语气很不耐烦。就在这时,张凤离从门外走了进来,身着白衣,轻摇折扇,一副云淡风轻。 “少爷,你没事?” 东方路喜形于色。 “能有什么事情?” 张凤离淡淡说道,指了指那些正准备除衫的众人,轻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狗贼身有剑伤,我在叫他们脱衣检查,就算那家伙能改容换貌,那些剑伤他总遮掩不过去!” “荒唐!我隐湖派可不是邪魔外道,一群人光着身子聚在一起成何体统,你就不晓得弄几间屋子出来,让他们一个一个分别进去脱衣检查?” “少爷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安排!” 东方路忙点头应道,随后,便叫众人停手,接下来就按照张凤离的吩咐做事。 孟飞笑了笑,名门正派的确和邪魔外道不同,邪魔外道直接命人脱衣,名门正派要找一个屋子来遮羞。 虚伪至极! 胖子,瘦子,面黄之人,孟飞他们几个被带到了一间客房前,负责搜身的正是呼延豹,当他从众人身边走过的时候,孟飞假意被他人挤了出来,和他撞到了一起,两人都没能稳住身形,一起摔倒在地。 “他妈的!没带眼走路么?” 呼延豹尚未起身,便举起手想朝孟飞打去。 “对不起!对不起……” 孟飞手忙脚乱地道歉,突然间,一个百宝囊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有一样东西从百宝囊中掉了出来。 孟飞忙俯下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将那东西重新装回囊中。他的动作虽然很快,其他人的确没有注意到那东西,然而,他却没能瞒过对面的呼延豹,呼延豹看得分明,他的眼神一亮,眼中满是贪欲。 是的,孟飞让呼延豹瞧见的正是那棵七心草。 孟飞面色煞白地瞧着呼延豹,呼延豹瞧了孟飞一眼,他没有叫嚷,而是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走开,若无其事地进入那间客房。 “一个个排队进来,不许拥挤!” 外面维持秩序的武者高声喊着,孟飞面无表情地回到队列之中,排到了最后,他嘴角微微带笑,眼神森寒如雪。 第十二章 杀 每个人都有贪念,区别在于,有的人能够忍受贪念的诱惑,有的人则不能。 这两种人,呼延豹无疑属于后者。 瞧见那棵七心草时,呼延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我的,那是我的……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没有马上伸出手去抢夺。自然,他没有惊动他人,他非常清楚,一旦被在场的人知晓,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获得。 东西在那个看上去胆子很小的家伙手上,总比落在张凤离等人手上要强。 站在房间内,呼延豹将木窗大开,他就站在窗前时不时望着外面,目光落在神情惶恐不安的孟飞身上。屋内的检查,他交给了其他人,一点也没有在意。负责检查的全是孟家的采药客,他们都听他指挥,平时一直紧跟二管事孟青山的他算是一个小头目。 客人们一个个进去,然后一个个离开,最后,轮到孟飞了。 扭头瞧了瞧四周,这排客房位于一个小院内,院门有人守卫,围墙上,屋檐上也站有一些人,除了长刀短剑,有人还手持弓弩,要想硬闯出去,以他如今的状态,难如登天。 有风吹过,角落的香树沙沙作响,迎风飘来一阵芬芳,那是香树的树叶特有的香气。 孟飞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步入地狱的表情走进了屋内。 除了孟飞,呼延豹,屋里还有两个人,他们的目光钉子一般落在孟飞身上,气氛有些紧张,空气的流动似乎也有些不畅。 “脱衣吧!” 有人说话,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 孟飞轻轻握了握拳,随即松开,他抬起手,放在了腰间。 “等一下!” 呼延豹的声音响起。 “豹哥,怎么啦?” “这厮是最后一人了吧?” 呼延豹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眉头问道。 “是!” “既然如此,这厮就交给我了,你们出去吧,青山管事那里缺乏人手,你们快去他那里帮忙,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 呼延豹笑着说道。 孟飞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没人能瞧见他脸上的表情。 “那家伙很是狡猾,豹哥,你一个人?” “怎么?小瞧你家豹爷?” 呼延豹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人,眼神独狼一般阴鸷,像是下一刻就要爆发一般,说话那人忙低头不语。 “隐湖的张凤离说了,那家伙逃跑时使用秘法催谷气血,已然身受重创,经脉俱裂,此时,能够像普通人那样自在行走就不错了,和人交手,想也别想……何况,就算那厮状态大好,你家豹爷也不惧,你以为豹爷我是隐湖那个小杂种么?” 呼延豹这样一说,那两人自然不再反对,这差事又没有什么好处,何苦得罪眼前这个孟青山的红人呢? 呼延豹目送那两人离开院子,又见屋檐上,围墙上的守卫相继离开,瞧见只有两个守卫守在院门时,他关上了木窗。 室内为之一暗,阳光从头顶的天窗照射下来,在青砖地面上留下一个光圈,形成了一道光柱,尘埃像小虫子一般在光柱中飞舞。那道光柱将呼延豹和孟飞分割开来,一人站在一边,呼延豹双手抱胸,神情傲慢,孟飞仍然低着头,瞧不见表情。 “抬头!” 呼延豹轻声喝道。 孟飞的身子一抖,忙不迭抬起头来,他嘴唇微微颤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怯弱得像是离群的孤雁。 “脱衣!我立刻脱衣!” 很快,孟飞除下了外衫。 “别装疯卖傻,你知道豹爷我想要什么?快交出来,不然……” 呼延豹发出一阵冷笑。 “那是我的!” “你的?像七心草这样的奇物,有缘者得之,老子瞧见了它,老子的拳头比你大,势力比你深厚,这玩意就和老子有缘,落在老子手中,老子还能放你一马,要是被外面那些人知道,你当心被他们分尸!” 只要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知道怕外面那些人知晓的应该是想要独吞七心草的呼延豹,只是,孟飞表现太过怯弱,呼延豹不认为他能想明白这个关节。 真的要放那人一马? 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让对方活着,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得到了七心草? 为了保密,这个人就必须消失,杀了对方,只要说对方暴起伤人自己完全出于自卫就行了,莫不成还有人会为这个不相干的家伙讨公道。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虚言恫吓,是不想动静弄大了,惊动了他人,何况,眼前这人看上去胆小如鼠,却不知身手如何。 “你真的能放我一马?” 孟飞的眼神充满了希翼。 “那是当然,豹爷我说话算话!” 呼延豹拍了拍胸膛。 “那好吧!” 孟飞叹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像是从噩梦中挣脱一般,他解下百宝囊,将七心草取下来,然后,缓缓接近呼延豹,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只是在鬼雾峡谷旁边转了一圈,就莫名得到了这玩意,得到它之后,又没有门路处理,一直担惊受怕,从此就吃不香,睡不着,短短的半个月,便瘦了好几十斤,如今把它交出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呼延豹没有理会孟飞的喃喃自语,他紧盯着孟飞手中的七心草,呼吸急促,心跳一下紧似一下,像是要马上从喉咙口蹦出来一般。有了这玩意,交给正需要这东西的玄阳子,最起码能换个隐湖外门弟子的身份。从那以后,就轮到孟青山来阿谀奉承自己了,以前,自己怎么不要脸地拍他的马屁,须得他十倍偿还…… 就在呼延豹想到最得意的场景时,在距离他五步左右,孟飞突然停下脚步,用一种惊骇的表情瞧着他身后。 “张凤离……” 从他口中吐出这三个字眼。 呼延豹的心一紧,立刻沉了下去,他慌忙调转头去。 身后却空空如也,没有人影。 糟糕! 他慌忙掉过头来,眼前却是一黑,有什么东西笼在他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忙抬起双手,想要将那玩意弄开,同时,飞起一脚,向前踢去,想要阻止敌人近身。 孟飞将外衫套在呼延豹头上之后,脚下未停,一下绕到了呼延豹身后。 右手五指并拢,合在一起,呈鹤嘴状,然后,点在呼延豹的后颈处,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呼吸之间,连点了十余下,皆是点在了脊椎的关节处,那是煅骨境武者的气门所在,一旦被真气点破,后果堪忧。 呼延豹才把套在头上的衣衫弄开,刚刚重见光明,体内的真气便失控,难以调动,他只觉全身一软,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 他并没有摔倒在地,孟飞在身后接住了他,然后,顺手卸下了他的下巴。 “咯咯……” 呼延豹想要嘶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身后那人在耳边轻声说话,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故意改变了嗓音,他的声调没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平淡无奇,却让人不寒而栗。 “抱歉!” 这是呼延豹听到了最后的人声,然后,他听见了咔嚓的一声轻响,眼前的世界旋转起来,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最后,他瞧见了那张脸,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是他最后瞧见的画面。 之后……对呼延豹来说,没有之后了。 抱歉! 孟飞望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呼延豹,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若无必要,他也不想杀人,只是,这呼延豹必须杀掉,因为他知道自己身怀重宝,日后自己若是暴露了身份,这是一个隐忧。何况,对方也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自己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随后,孟飞将呼延豹的脑袋搬正,然后认真地盯着那张脸。 不一会,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调运真气,只听得一阵咯咯作响,他脸上的肌肉和骨骼动了起来,有的隆起,有的下陷……没多久,他就换上了呼延豹的脸,除了肤色和须发不同外,外貌略有八成像。 从百宝囊里掏出易容的工具和药散,很快,孟飞就和呼延豹有九成像了。 如此就行了! 他脱下自己的衣衫,换上了呼延豹的衣衫,然后将呼延豹的尸体搬到了房间的床下,自己则对着铜镜再仔细检查了一次,施施然走出门去。 第十三章 再临浮空岛 一进屋,孟飞转身关上房门,几步来到床前,横躺了上去,瘫软如泥。 杀呼延豹用的是智谋,孟飞并没有耗费多少真气。随后,他不顾经脉受创,真气不济,仍然强行运气伪装成呼延豹的样子,和那些人纠缠。等他摆脱那些人,一路疾行,回到那个隐秘的藏身小院时,体内真气已然是油尽灯枯。 这会儿,孟飞躺在床上,连一根小手指也动弹不了,若不是胸膛仍有起伏,瞧着便像是一个死人。 还真是亏大了。 只是知道了一个迟早能知晓的讯息,便付出了如此代价,仔细想来,有些不值。 昨天,孟飞修炼了一晚上,今天,经历了一番生死历险,身体状况非常糟糕,躺在床上,他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一会,屋内便响起了他的鼾声。 醒来后,眼前换了天地。 头上是巨大的菩提树的树冠,绿色的枝条纷纷垂下,随风飘拂。院子里静悄悄的,石凳依旧,石桌依旧,一旁的小屋依旧。 这里是浮空岛。 不曾修炼太上感应篇的观想篇,只是一觉睡下,醒来后就来到了浮空岛。 这是什么状况? 缘由什么的想不明白,不过,孟飞知道,对自己来说,这是好事情。如果只要睡觉就可以在两个世界来回,有着浮空岛这个药材基地支持,他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成就先天绝对不是梦想。 对啦,上次将七心草带到了那个世界,这一次,自己有没有将它再带回来? 孟飞往腰间一掏,腰带上挂着的百宝囊还在,他将百宝囊打开,七心草好好地待在里面。这么说,自己能够将两个世界的物品来回随身携带。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限制数量? 试一试就晓得了。 在这之前,他须得用元气决调养身体。 孟飞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自己现在是在浮空岛,那么,现实世界中的自己可否还在?是整个身体都穿越到了这里,还是,这里还有一具肉体?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为什么现实中那具肉体受到的伤害能影响到浮空岛的自己。 和其他的疑问一样,找不到答案,孟飞也没有继续追寻。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搬运周天。 真气在经脉内运行,最初,有所阻滞,像是山间的涓涓细流,不过,到得后来,真气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奔腾入海的大河。 一百零八个周天。 真气自动停止了运行,应该是极限到了。 孟飞睁开眼,面露疑惑。 是空气的缘故? 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味,这是原来那个世界难以企及的,吸入这样的空气,对真气的运行应该有极大的好处,对疗伤也有帮助。 孟飞站起身,开始修炼那套无名炼体术。 他很顺畅就完成了这套拳法,完全没有第一次的艰辛,做完一百零八个姿势之后,连汗水都没有出多少,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全身都是污垢。看上去,应该是没有了第一次那样强大的效果,不过,孟飞还是感到自己的身体比没练拳时好了一些。 他缓缓走出小院。 浮空岛还是那个浮空岛,云海还是那些云海,药田还是那片药田,太阳仍然高挂在空中,停在原本停着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改变,在这方天地,时间似乎是停滞的。 走出院门,孟飞快步进入药田。 七心草,露滴海棠,三生三灭三叶草,幻心藤…… 这些珍稀药草让他目不暇接,不过,他没有动那些灵药。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弱者,就算将这些药物采下来带回原来世界,他也不见得能保住它们。何况,现在的他根本用不上,像茫茫草,苦兰花等普通药草才是目前的他最需要的,这些药草能配置煅骨境武者需要的丹药。 除此之外,孟飞采摘了一些稍微珍贵点的药草,这些药草可以拿去卖钱,也可以换取他需要的资源。 差不多了。 瞧见地上那一堆药草后,孟飞停下了手,他脱下外衣,做了个简易的包裹,将那些药草装在里面。这时,他在药田里发现了一株药草,那玩意无法和药,对武者的修炼没有帮助,不过,它另有用处,用在合适的地方能够取得奇效。 孟飞赶紧将那株药草采下,放入腰间的百宝囊中。 随后,他将装满药草的包裹挂在肩上,穿过药田,回到院子,没有停步,进入了那间小屋,来到了里间。 没过多久,孟飞一脸失望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里面还有十来枚玉简,不过,以他现在的速度无法捕捉。 想了想,孟飞决定将孕剑诀好好看看。 孕剑诀为七杀剑宗的入门功夫,乃是祭炼飞剑的法门,剑宗,顾名思义,唯剑而已,每个门人一生只有一件武器,那就是他的本命飞剑。本命飞剑为一切法术的根本,它的好与坏直接决定修炼者能够达到的成就。 孕剑诀分内外两篇,内篇是温养剑魂的方法。 剑宗师父在教导弟子时,必先将自身剑魂的一部分灌于弟子体内,如此,弟子便会按照孕剑诀的温养法门将这缕剑魂转化为自身所有。等他能随心所欲地驱使,且能将这剑魂从口中喷出,这门功法就算练成了。 剑魂虽然能够出体,不过是虚影,无法伤人,只能伤害那些出体的魂魄。 剑魂要发挥威力,必须和实体飞剑结合。 如何锻造实体飞剑,这便是孕剑诀的外篇。 锻造实体飞剑,首先要锻造剑胚。所谓剑胚,须得用上好的矿料,如精金,秘银等自然最好,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的话,黑铁,黄铜勉强也成,凡铁之类的是不成的,剑魂根本附不上去,强行附上去,只能将剑胚震裂。 外篇不仅有飞剑的锻造之法,还有各种矿石的原型图样。 剑真人在最后叹道,说是在这方天地,精金、秘银等物难以寻到,就连黄铜,黑铁等也成为了稀罕之物,剑之一道,式微已成必然…… 瞧见精金,秘银等珍贵矿物的圆形图样,孟飞笑了笑。 在他那个世界,这些东西乃是先天武器,罡气战具等的制造原料,虽然珍贵,却也不是无法寻到的物事。 通过特殊的仪式将剑魂和剑胚合体之后,这本命飞剑便算祭炼成功了,它是成长型的法宝,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以后能够有多大的威能,要看剑主自身。 既然如此,孟飞决定将内外两篇一起修炼。 等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他就要去寻锻造剑胚的原料,不过,也不能敷衍了事,原料的好坏直接决定了飞剑的质量。 听说玄阳子有一块天外陨石,星辰金。 那是制造先天武器的上佳原料,用来做剑胚最是合适不过,应该比精金、秘银等材料还好。自己有他急需的七心草,若是拿七心草去换星辰金,对方应该不会拒绝。想了想,孟飞摇摇头,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要是玄阳子翻脸不认人,既要七心草又舍不得星辰金,他又能把对方怎么样? 实力啊! 决定一切的还是实力! 孟飞将药草分为两份,一份放在包裹里背在肩上,另一份则放在一旁,没和身体接触,他想看看,回到原来世界后,能不能将两份药草都带过去。 他毫无睡意,决定修炼太上感应篇的观想法决。 上次,他修炼这法决回到了原来世界,这一次又会如何?他很有兴趣知道。 孟飞在菩提树下盘膝坐下,开始观想。 抱元守一,玄而又玄…… 随着特殊的吐纳方式,他很快放松了身体,进入了空寂的状态,非常顺利,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无边无际的黑暗,死寂空虚的黑暗,然后,有了光…… 这一次,孟飞很快由一团虚影变为了人形,白光将他轻轻环绕,两条光线伸向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一白一黑。伸出手,握着那条黑色光线,和上次一样,没有反应。换一只手,握着那条白色光线。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换了天地。 雕花的大梁,一片一片挨着的黑瓦,身下是木板床榻,半开的木窗,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落在屋中间的木桌上,那里,摆着一盏油灯,一只茶壶,几个茶杯…… 孟飞返回了原来的世界。 第十四章 融合 孟飞原本是平躺床上,这会儿,肩上多了一个包裹,这让他睡得很不舒服,他站起身,翻开包裹,一股药味散发出来,一室皆香。 只有一个,那些没有挨着自己身体的药草没能带回来。 这么看来,只有随身携带的物品才能在两个世界来回。 有药草,还需要什么? 最好是成为炼药师,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自己背靠浮空岛的优势。 不过,要想成为炼药师必须有特殊的天赋才行。首先,身体必须兼具木系和火系两种属性,如此方能木生火,产生异火,有了异火,才能炼药。除此之外,也有水生火之类的异火,不过这种人更是少得可怜。 像练皮境和煅骨境武者所需要的丹药,无须异火,只用明火也能炼制,炼制这类药物的多半是淘汰了或备选的炼药师。毕竟,在没有踏入守宫境练成罡气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炼药师天赋。 炼药师也算是世家和门派的一种重要资源,门派和世家之外能独立存在的炼药师,几乎就没有,就算有这样的存在,他们也不敢招摇过市,一旦被知晓,除非为那些庞大的家族门派效力,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隐湖派到是有炼药师,莫非要等到投入隐湖之后? 孟飞皱着眉头,踱着步子来到室外,夕照穿过篱笆墙落在院内,一地橘黄。 不对? 他是傍晚时分回到藏身地点的,随后,很快就沉睡了过去,醒来后去了浮空岛,在那里,他起码待了三个时辰,回来后,应该是子夜时分才对。 一天一夜过去了? 孟飞急忙跑回屋内,床前的沙漏还在沙沙地往下掉着沙子,下方瓦壶里的沙子只是比入睡前深了几分。如此说来,在浮空岛待上一天,这个世界只过去很短的时间。 既然如此,自己先前只是短短的打了个盹。 为什么此时全无睡意,精神比睡上了一天一夜还有好? 可是,在这里待上一天,浮空岛上,又该过去多久呢?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省下了睡觉的时间,要是再算上在浮空岛所待的时间,那就更可观了! 孟飞决定修炼太上感应篇,想再去一次浮空岛,这次,他准备带一个沙漏过去,仔细观察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逝。 盘膝坐下,很快,孟飞就进入了松静状态。 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自己仍然被白光所包围,然而,那一黑一白的那条光线却不在。 怎么回事? 心思一乱,孟飞从观想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还待在原来的地方。 他不信邪,准备再试一次,因为太过心急,这次连松静的状态都未能进入。深吸了一口气,孟飞平静了下来。 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急什么! 孟飞回到屋内,盘腿坐下,开始搬运周天,功法仍然是烂大街的元气决,除非踏入守宫境,不然他只能一直修炼这功法了。这一次,他搬运了一百零八个周天,这件事证明浮空岛的修炼对现实世界有帮助。 然后,他继续修炼太上感应篇。 这一次,他很快进入了松静状态。 黑暗,白光,却没有那两条一黑一白的光线。孟飞心平如水,只是按照法门默默观想那团白光。渐渐地,他觉得白光在和自己融合,悄无声息地融合,这种感觉很好,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 脑里多了一些东西,那是太上感应篇第一层赤魄境的修炼功法。 不知不觉中,他将这观想篇修炼成功了。 要知道,在太一门悠长的岁月里,出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妖孽,以最短时间将观想篇修炼成功的是水月真人,他足足用去了三个月。 真正算起来,孟飞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其实,孟飞的资质只能算是普通,这一切,都是他体内那团白光的功劳,若是没有那团白光,单这观想篇,孟飞就别想修炼成功。 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些。 醒来后,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在原来的世界,孟飞并没有感到失望,观想篇修炼成功,他的心境似乎去掉了不少浮躁,平和了许多。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更夫巡夜的梆子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孟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打了一趟无名拳,随后,他继续进行观想。 这一次,他和白光融于一体,他就是白光,白光就是他,他感到在无尽的黑暗后面是一片璀璨的星空,那里,有两颗星在和他遥遥呼应,他和它们之间有着无形的联系,那是两条无形的通道,当一条通道打开时,另一条也就关闭着。 如今,一条通道已然打开。 孟飞知道,那里应该是浮空岛的所在,另一条通道关闭着,那是他来自的世界。 神念一动,睁开眼,他便来到了浮空岛。 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之所以能够横渡虚空,穿越位面,全靠体内的那团白光,那白光是天地间的异物,不受位面规则所影响。第一次,它穿越虚空而来,误打误撞进入孟飞体内,随后便带着孟飞的魂魄去了浮空岛,凭借强大的威能给孟飞重塑了一具身体,同时,在浮空岛上留下一个印迹,使得孟飞能在两个世界来回。 它进入孟飞体内之后就很难离开,然而,因为孟飞不曾修炼过神念,只能被动地接受它的引导,所以,孟飞睡下之后才能去另一个世界。 孟飞在浮空岛得到了传承,修炼了太上感应篇,这功法专门强化神念,修炼魂魄,所以,孟飞可以通过观想在两个世界来回。因为孟飞能力有限,所以,做不到随时随地来回,起码需要六个时辰的冷却期。 练成观想篇之后,孟飞方才和白光真正做到了融于一体,现在,冷却期也就大大的缩短了,随着修为的加深,神念的强壮,这时间还会缩短,以后,做到随时随地穿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次来到浮空岛后,孟飞照例进入小屋,然后,继续失望着走出来。 他没有多做耽搁,很快就开始修炼起来,这是多出来的时间,若是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恩赐呢? 搬运周天,然后打无名拳炼体,随后,在假想的敌人面前使用无名拳,然后,又是盘腿打坐,搬运周天……就这样周而复始不知疲倦地修炼着,饿了就找株滋补身体的药草生吃,渴了就喝土坡下的山泉水。 三百六十个周天,这便是极限了。 要想尽快好起来,还是需要玄黄丹,碧莲散等疗伤药品,单靠真气来治疗,恐怕要拖一段时间。 看来,必须实施那个计划了。 虽然有点冒险,不过,这世上本就无万无一失的计划。 修炼到了极致之后,孟飞躺在菩提树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五章 打脸 孟飞伸了个懒腰,起身打开窗,恰好瞧见一轮红日从云雾中冒出头来。阳光落在窗下奔腾的紫水河面上,漾起层层金光,河水摇晃着,鱼鳞一般的波纹从河中心一直延伸到岸边,拍打着青石铺就的河岸,拍打着临街的那一溜吊脚楼…… 这里是天运客栈的单身客房,客栈对面就是奇药坊。 孟飞在这客栈已经待了两天了,这两天,他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对马步云的行踪也有了大致了解,今天,他准备展开行动了。 洗漱一番,孟飞纵身跃上房梁,将放在梁上的包裹取下,那里面装满了药草,一股药香味在室内缭绕。孟飞在铜镜前站了一会,确认自己的伪装没有破绽之后,接下来,就走出门去。 这个时间段,奇药坊已经开门营业。 昨天,马步云并未离开奇药坊,今天,孟飞确信自己能够见到他。 大街上,有不少人在行走,有背着刀剑的武者,也有布衣小帽的普通人,这条临河街算是紫荆镇最繁华的街道,整条街都归马家所有,大部分产业都属于马家。 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有专门针对武者的奇药坊,刀剑铺,秘珍堂等,除此之外还有油坊,酒肆,客栈,粮店等商铺,毕竟,这世界武者虽然高高在上,绝大多数还是普通人,何况,武者也要食人间烟火。 辰时三刻,孟飞走进奇药坊。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马家的奇药坊。要知道,作为孟家的采药客,他只能将采来的药草交给家族换取贡献值,就算是卖给隐湖派也只能偷偷摸摸,绝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到别人的地头上去贩卖。 像奇药坊这类店铺的主要顾客是那些没有势力归属的流浪武者。 如今,孟飞便是如此一副打扮,有些破烂的衣衫,纠结的长发,暗黑的肌肤,有些稀疏的小胡子,面上还有几道不知是妖兽还是人类留下的伤疤。 他没有用真气改变面部骨骼,对现在的他来说,那是大伤元气的举动,何况,就算改变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改变了一下容貌。 虽然,他和马步云打过交道,不过,真正面对面的交流却很少,记忆中,只有一次。 那人以为自己已死,就算面对面,多半也认不出。 店堂比较宽,地上铺着青砖,打扫得很干净,没什么尘埃。 靠里的墙壁摆着几排又高又大的立柜,立柜开着许多抽屉,立柜前面是一个柜台,柜台很长,里面有好几个身着统一服装的侍者。此时,店铺开门不久,还没有什么客人,他们懒洋洋地靠着柜台,在笑着说着什么。 柜台一侧有着一架木楼梯,从那里可以上二楼,一般的交易都在楼下完成,有什么珍贵的药草就在楼上完成交易了,这时,马步云会亲自出面。 孟飞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喂!你干啥……” 一人从柜台后慌忙奔了出来,那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一脸的青春痘,眉眼之间,很是有股傲慢之气。 他叫马玉,他有傲慢的资格,作为马氏族人,又是一名煅骨境武者,他负责管理底楼,能够决定谁能上二楼,谁又不能。 能上二楼的,多半是熟人,就算有新的顾客,也断不会像孟飞现在的打扮。 要知道,就算是没有归属势力的采药客,那也是成群结队的,单身一人的采药客,很难在大山里生存,要嘛被妖兽吞食,要嘛被他人阴死。想要单身一人在大山里横行,除非有守宫境的修为,可是这样的人物,不是投入那些大势力门下,就是成为小家族,小门派的供奉,修炼的丹药都有家族门派提供,他们又怎会来干采药的勾当? 马玉把孟飞当作了初来乍道摸不清门路的采药客,看孟飞年龄不大,穿着又像是乞丐哥,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一开门就遇见这样的客人,什么玩意? “俺,俺要卖药……” 孟飞的表情很憨厚,像极了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卖药你干嘛乱跑,这里有柜台,你没有看见?” 马玉怒喝一声,很是不屑地瞄了背在孟飞肩上的包裹,那玩意是用衣衫改装的吧?穷鬼,难道连买布袋的钱都没有? 孟飞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瞄了马玉一眼。 “俺的药草很贵重,俺师傅告诉过俺,贵重的上二楼……” 妈的,还遇见极品了! 闲着也是闲着,马玉决定逗孟飞玩玩,他笑着说。 “贵不贵重,你说了不算,我……嗯,俺说了才算!” 他故意学孟飞的腔调说话,柜台内,大伙儿非常识趣地跟着笑了起来。 “俺没读过书,你千万不要骗俺!” 孟飞很认真地看着他,然后随他来到柜台前,缓缓打开包裹,只是解开一个角,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株药草。 茫茫草? 在奇药坊待了一年多,马玉自然识得茫茫草,这东西虽然算不上贵重,不过,也不是随处可寻的大路货。 他笑了笑,提高了声音。 “不过是茫茫草,哪里是什么贵重货,上不得二楼!” “哦!” 孟飞点了点头,应了声,没有什么表情,随后,他掏出第二株药草。 苦兰花? 马玉摇摇头,面上笑容依然。这时,孟飞掏出第三株药草,慢慢摆放在柜台上,慢慢地说话。 “上得么?” 马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虽然还是带着笑容,这笑容多少有些僵硬了。 那是霓裳花,木灵丹的一种原料,木灵丹适合木属性守宫境武者使用,这玩意藏于深山大泽,有妖兽雷豹守护,想要采摘到它,起码要动用五人以上的煅骨境武者,就算如此,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会有损伤。 没等马玉回话,孟飞立刻掏出了第四株药草。 雪莲子? 水元丹的药引,这玩意比霓裳花还珍贵,木灵丹若是没有霓裳花还可以用别的药草代替,只是效果差点了,水元丹若是没有雪莲子绝不可能炼制成功。水元丹和木灵丹一样适合守宫境武者,只不过,它适合修炼水系罡气的武者。 “上得么?” 孟飞的声音还是那样慢条斯理。 马玉没有回话,脸上彻底没有了笑容,整个柜台静得可怕,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只有孟飞那土得掉渣的说话声。 “上得么?” “够了!” 马玉的声音很尖利,不过,能够发出声音来,他感到了解脱。 这些药草都是家族急需的,已经到煅骨境大圆满境界的马玉同样眼红,换一个场所,在什么荒郊野外,他绝对会出手抢夺,可惜,这里是马家的商铺,在这里可不成,打开门做生意就要有规矩,马家的信誉决计比这些药草珍贵。 也就是说,孟飞拿出来的这些药草还不值得马家牺牲自己的家族荣耀,当然,要是知道浮空岛的存在,那就另说了。 “上得么?” 孟飞瞧着马玉,神情依然很憨厚,声音同样淡淡的。 “上!能上……” 马玉咬着牙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血直往脑袋上冲,脚下一阵摇晃。 伤不起啊,就算是煅骨境的修为,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伤不起。 “我这就领贵客上楼!” 说罢,他当先一步,像逃跑一般加快了步子,领着孟飞上了二楼。 第十六章 交易和追踪 二楼被一个大的屏风隔开,分为前后两间。 前面是待客的场所,几张木椅分别摆在屋子的两侧,在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阳光从一排开着的木窗照射进来,落在长桌上,落在上面摆放着的十来株药草,以及旁边那件破烂衣衫、临时包裹上面…… 马步云坐在木椅上,端着茶碗,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水,神态安然。 他身材微胖,三十来岁,面白无须,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瞧着就像是乡下来的小地主,让人觉得很是亲切。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站在马步云身后,他身着蓝衣,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右手始终放在长剑的剑柄上。他目无表情,眼神漠然,孟飞进屋这么久,没有瞧见他有别的表情,也没有瞧见他变换过姿势。 这个人应该是马步云的保镖。 一个暗地里做黑市生意的家伙,免不了会有一些仇人,出门在外,肯定有许多护卫前呼后拥,只是,没有想到他在自家的地盘还是如此小心。想要刺杀此人绝对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更不要说孟飞想要的是活捉了。 他想从马步云口中获得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 虽然,他已经有所猜测,不过,猜测始终是猜测,没有证据,一切休提。 “好东西,我奇药坊全要了,这位少侠,不知你是要折算成银两,还是以物易物?” 马步云放下茶碗,笑着说道。 说话前,他仔细观察了孟飞许久。 虽然,孟飞装得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他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能寻得如此上品的药草的人必定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就算对方真是这样的一个傻小子,在其背后也多半藏着一个厉害人物,眼前此人不过是个过河卒子以作试探罢了! “以物易物!” 孟飞沉声说道。 “哦!说说吧,少侠都需要哪些东西?” “玄黄丹,碧莲散,子午救心丸……” 孟飞一口气说出了好几种丹药的名字,都是一些滋养经脉,强壮肉体,补充真气的药物,先天以下任何境界的武者都可能会用上。 这么多伤药? 心里嘀咕着,马步云面色不变,点头说好。 这些药物折算下来,价值抵不上孟飞的那些药草,于是,长桌上多了一些银两。马步云笑着将银两推到孟飞身前,朗声说道。 “这位少侠,我马家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下次若有这样的好货色,还请再次上门,我马步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嘿嘿……” 孟飞摸着脑袋,憨厚地笑着,连连点头,满脸喜色。 “马玉,带这位少侠出去!” 在一旁躬身而立,端茶送水的马玉忙应了一声,他走上前来,这时,马步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后,他便带着孟飞下楼去了。 瞧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马步云收住了笑容。 “老爷,要不要小的……” 蓝衣人挥手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这人姓马,叫马放天,他家祖祖辈辈都是马步云家的奴才,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守宫境的武者,也多得马步云的鼎立支持,无论是丹药还是功法,他想要什么,马步云都会千方百计给他弄来。再加上,他全家上下的利益都和马步云家牵扯在一起,所以,身为守宫境强者却给一个煅骨境的武者做保镖,他丝毫不以为耻。 马家是个大家族,守宫境的武者自然不会给马步云当护卫,只是,孟飞没有想到马步云自家培养了一个守宫境强者。 若是知晓这点,说不定他会放弃自己原本制定的计划。 如今,行动已经开始,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放天,现在没有外人,坐下说话!” 马步云示意马放天坐下,明面上,他是马放天的主子,实际上,他没有狂妄到把对方真正视为奴仆。 马放天没有客气,径自坐下。 “我已经让马玉派人跟踪那厮了,须得寻得那人的跟脚才好行事……这些药草,习性不同,生长的环境也大不相同,伴生的妖兽也威力惊人,要想采摘如此之多,在紫荆镇,除了我们和隐湖派的采药队之外,只有有数的几个团伙才能做到……” 马步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那家伙明显改变了容貌,一直在那里装傻充愣,以为能瞒过我这双厉眼,笑话!” 说罢,马步云站起身,在马放天面前来回踱着步子,边走边说。 “那些人应该知晓我暗地里的身份,故意派此人前来和我接触,无非是想和我私下里进行交易,这是第一个可能……另一个可能,对方是家族派来的诱饵,想给我设套,来一个人赃并获,妈的,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晓得有多少人眼馋……最后一个可能,也就是最不可能的可能,那人的确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只不过身怀寻药的秘术,他不是说过他有一个师傅么?又换了这么多伤药,多半是受伤了急等药物救命,这才让徒弟到奇药坊来用药草换药,要知道,我奇药坊的丹药效果之好,一向为紫荆镇之冠……” 说到这里,马步云停下脚步,笑着对马放天说道。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到时候就要烦劳放天了,你出手,我放心,若是能获得那寻药秘法,我等之幸!” 马放天笑着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武痴,除了修炼和战斗之外,别的事情都没有兴趣,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好使,所以,他一向都是听从马步云的指使行事,偶尔出出主意,也是随口说说,马步云若是赞同自然好,若是不允,他也不会说什么。 “无论如何,须得寻得那人跟脚再说,马玉行事小心,手底下有一批鸡鸣狗盗之徒,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带来讯息,我们只需静候便是!” 被马步云提到的马云这个时候正盯着自家的那些手下,一脸不忿。 在追踪孟飞的时候,为了躲避孟飞回头的视线,他不慎踩到了路边的一团狗屎,虽然,很快就将鞋底情理干净了,不过,总觉得有股臭味在鼻间缭绕。更糟糕的是,他跟丢了,不晓得跟踪的对象去了哪儿? 都怪对方走得急,都怪他手底下的那批家伙来得慢,若不然…… 想到马步云那笑嘻嘻的模样,马玉就不寒而栗,那个笑面虎,自己虽然是他的亲侄子,事情办砸了,一样要吃排头。 就在他准备破口大骂之际,他猛地转过头,慌忙挥手示意手下们散开。 前方,孟飞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 第十七章 马步云的计划 申时三刻,奇药坊后院。 一个整洁的小院子,院中搭着藤架,上面扎着许多藤蔓,结着一些红色的酸果,阳光从枝条缝隙间照射下来,一地斑驳。 马步云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神态安然,和往常一样,马放天影子一般站在他身后,而马玉,则神情恭谨在站在他身前。 “说吧,什么情况?” 马步云轻咳一声,示意马玉说话。 马玉抬起头,笑着说话。 “二叔,那小子忒狡猾,上午出门之后就在街市上四处闲逛,有几次,进入别人店铺然后从后巷溜走,呵呵,这些小伎俩哪里逃得过我的法眼,若是在咱们的地盘上都被他溜走了,那不是活生生打脸么……” 马步云皱起了眉头。 “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说重点!” “啊……” 马玉被打断话头,笑容收了起来,面色尴尬地继续说道。 “那小子在街上逛了半天之后回到了对面的客栈,原来,昨晚他就住进了客栈,今儿个上门卖药,应该事先对我们奇药坊有所了解了。” “哦!” 马步云点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趣味。 “我立马去将恽哥儿叫来,昨天,就是他负责引那小子入店的,据他所说,那小子入店时什么都没有带,两手空空,神情很是疲惫,一进屋,就紧闭房门没有出去,还告诫小二们不许打搅……” “你说什么?那人进店时两手空空?” 马步云放下二郎腿,抬起身,微微蹙起眉头。 马玉猛地点头,提高了声音。 “恽哥儿向我再三保证,那小子进店时的确是两手空空,要知道,他是本家安排在客栈的眼线,有负责观察和监视可疑顾客的责任,所以,他绝不会说谎……不过,恽哥儿也说了,他不能保证那小子没有私下出去。” 马步云挥挥手,说道。 “接着说,详细点也无妨。” “是!” 马玉大声应道。 “那小子在午时时分回的客栈,然后,不一会就退房了,出门时,他肩上背着一个简易包裹,里面鼓鼓的,装满了东西……我问恽哥儿,他说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味,那包裹里装着的一定是药草。” 马玉抿抿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皮,继续说道。 “我让那些小的们继续跟踪那小子,然后带着锦毛鼠进了那小子待过的客房,锦毛鼠这小子天赋异禀,有着一副好嗅觉,特别擅长通过药香的味儿分辨药草,所以,小的将他带上,没想到,果真派上了用场!” 马玉眼神发亮,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 “锦毛鼠在那小子的房间闻到了数十种药草的味儿,其中不乏霓裳花,雪莲子等珍品,不过,这些东西算不了什么,他在房间里嗅到了七心草的味道……” “什么!七心草?” 马步云猛地起身,他用一种凶狠的目光盯着马玉。 “你确定你没有搞错!” 马玉有些慌乱,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锦毛鼠向我再三保证,他绝对没有搞错,那小子,虽然是混混,却要靠着我们马家讨生活,他不敢骗我,他要是敢骗我们马家,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马步云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 “七心草这么珍贵,他一个混混,是不是见过都不知道,凭着药味就能分辨?” 马玉慌忙解释。 “去年,为了和隐湖派打擂台,抢生意,我们奇药坊举办过奇药展,那次,展示过七心草,以锦毛鼠的身份自然是见不到的,不过,侄子我悄悄把他带了进来,让他尽情地嗅那些药草的味道,以便日后能够识别……侄子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用到他这个天赋,当时,只是有备无患……这事没有告诉二叔,是侄子的错……” 马步云正在来回踱着步子,他停了下来,转身面向马玉。 “旧事无需再提,我问你,那锦毛鼠可在?” “他告诉我这事之后,我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没敢让他和其他人私下接触,这会儿,正在外院等候……” 马玉抬头瞧了马步云一眼,举起手,做了个割喉的姿势。 “二叔,你是不是想这个?需要的话,侄子可以代劳!” 马步云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人天赋异禀,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为了这件事不泄密就此杀了有些可惜,等一下,你出去的时候告诉他,说是马家看上了他,问他愿不愿意投入马家,为我马步云效劳,他若是不许?” 说到这里,马步云瞧了马玉一眼,马玉忙点点头。 “那小子若是不识相,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能够投入马家,是那小子前生修来的福,他以前也提过这事,不过因为是混混,炼皮境初期,只会点花拳绣腿,所以,被我拒绝了!” “是吗?” 马步云点头不语。 自己这个侄子做事虽然勤力,眼界还是不行啊,这样天赋异禀的人,武道修为如何并不重要,应该揽入门下才是。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想留下来给自己以后用,毕竟,他已经是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运气好的话,也不是没有踏入守宫境的可能。一旦踏入守宫境,他就能够成为自己这一房的家主了,到时候,不见得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这个二叔唯命是从。 将马玉这点小心思放下不理,马步云继续问道。 “那小子出店之后去了哪儿?” 马玉慌忙说道。 “那小子退房之后就离开了我们的地盘,过了紫水大桥去了隐湖派的地头,他在那儿有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地势很偏,就在镇子边缘,旁边就是紫云山……我有熟悉那地方的手下,那家伙告诉我,说是这院子在一年前被一个老头买了下来,那老头是采药客,常年不在家,两三个月才偶尔露一下面……他曾经偷偷摸进去过,里面除了一些破烂旧家具,什么都没有……” 马步云眉头皱得更紧了。 “照我看来,老头应该就那小子的师父?” 马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见到那老头没有?” 马步云看了他一眼,神情郑重地问道。 马玉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我安排了几个兄弟从几个方向监视那里,只瞧见了那个小子,只是,我们无法靠近院子,不知道屋里的情况,所以,不晓得那老头在不在……不过,那小子回去之后就开始生火熬制药汤,很远就闻到了药味,锦毛鼠告诉我这是混元煅骨汤,专门用来疗伤的药汤,再加上那小子在奇药坊换的几乎全是疗伤的丹药,我想,那老头是不是受了重伤?” “有这个可能?” 马步云沉吟片刻,然后,抬头狠狠盯着马玉。 “这样吧,你带上几个煅骨境的好手,不要用马家的人,用我们安排在巢里的自家人,今晚杀进去,活捉那厮,死了也无妨,不过,一定要将七心草弄到手,若是有什么差池,到时候不要怪我不认你这个侄子!” “是!” 马玉慌忙点点头。 “七心草的事情只能你自己知道,搞到手之后立刻拿回巢里来给我,在动手前,先打发你那些狐朋狗友,找个理由,不要让他们生疑……至于锦毛鼠,你把他带在身边,寻药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是!” 马玉再次点头。 “就这样吧,你下去做准备。” “嗯!” 马玉最后一次点头,然后面向马步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转身离开,待他走出院子后,马放天说话了。 “老爷,七心草如此重要,交给马玉他们几个,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马步云点点头,轻声说道。 “我也知道将这事交给他们不成,要知道,能够采来七心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老头说不定是守宫境的修为,就算身受重伤,恐怕也不是马玉他们能够对付的……所以,马玉他们不过是探路的,真正解决问题还要靠你,一会儿,你便跟着他们去,若是事情顺利你就不露面,如果有变,你视情况而定……七心草再珍贵,也不如你的安全重要!” “嗯!” 马放天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然后抬头说道。 “老爷,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你的安全?” 马步云笑了笑。 “放天,我的安全无需担心,出发前你先把我送到巢里,那里还是有不少好手的,若是有人强攻,惊动了马家的护卫队,他们讨不了好的!” 马放天还要开口,马步云打断了他的话。 “好!就这样,隐湖派的玄阳子那厮急需七心草,我们弄到之后就暗地里卖给他,换一颗冲击易筋境关卡的豹骨易筋丸决计没有问题,等你日后冲关的时候就无需四处寻药了,我们这一支,不受主家待见,只能如此啊!” 说罢,他大步向外行去。 马放天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跟着走了出去。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阳光静静地铺在地上,藤蔓,红果随风轻轻摇晃。 第十八章 雨夜暗斗 天黑的时候,下起雨来。 “呸!” 马玉向地上吐出一口痰,低声咒骂。 “这该死的天气!” 他是在傍晚时分赶来的,从监视的伙计那里了解到事情没有任何变化后,马玉找了个借口驱散了那些人,等那些人走远之后,才将藏在暗处的同伴们叫出来,继续监视孟飞所在的那个小院。除了他和锦毛鼠,还有四个人,都是煅骨境的好手,其中一人和他一样是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另外三人都是煅骨境中段的修为。 那个时候,天还是晴天。 没想到天一黑,突然下起雨来,这样的时节,这雨一旦下起来恐怕一个晚上是收不住了。 马玉伏在一个土坡上,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坡下就是目标人物所在的小院。头上虽然有榕树的树冠挡着,他的全身上下仍然湿透了。 行动的时间是午夜,还有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还真是难熬啊! 虽然狼狈,马玉并没有将计划提前的打算,这会儿,院子里仍然透着灯光,证明目标人物仍然醒着,不知屋内的具体情况,贸然动手,成算不大。 马玉望向四周。 锦毛鼠在他身后,身子不停颤抖着,面色苍白如纸,他不像马玉有真气护身,这冷雨劈头盖脸打下来,着实难受。幸好,这家伙还是比较聪明,下雨前,他弄了不少树叶,织了一件简易的树衣批上,暂时还顶得住。 顾氏昆仲埋伏在土坡的另一头,两人半跪着,脑袋微微摇晃,似乎在说着什么。徐元和铁青岩在院子的另一边,马玉瞧不见他们。 身为黑市商人,马步云手底下有一批武者,这四人算是其中身手不错的佼佼者。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灯光熄灭了。 雨下得更急了,不再是秋雨,而是有了几分夏雨的模样,豆大的雨点打下来,落在脸上隐隐生疼。马玉觉得自己就像是浸泡在水塘里,他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见他如此,身后的锦毛鼠有样学样。 不远处,顾氏昆仲仍然像石像一般半跪着。 顾氏昆仲,徐元,铁青岩这四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主,长期在厮杀场中厮混,比这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和他们相比,马玉的忍耐力未免差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 半个时辰?一刻钟? 马玉不晓得具体过去了多少时间,按照他的估计,子夜时分应该到了,就算未到,也差不多了多少。 他决定行动了。 马玉示意锦毛鼠留在原地,他嘴里发出夜枭的鸣叫声,一共五声,三长两短,这声音在雨声中飘荡,远远地传了开去。没多久,从远处传来了同样的夜枭声,三短两长。那是徐元和铁青岩在回应。 将黑巾蒙上,马玉悄无声息地冲下土坡,一侧,两条黑影相继窜出。 锦毛鼠目送着这三人消失在黑夜的雨幕中,他的牙齿上下交击,格格作响,全身虽然寒冷,心却是热的。马玉等人若是能完成任务,他也是功不可没,能够正式成为马家的人,以后,看那些臭小子还敢不敢欺负他。 很快,马玉和顾氏昆仲就来到了小院外。 小院独门独户,外面一片漆黑,大雨倾盆,就算发出多大的声响恐怕也没人注意,饶是如此,马玉等人还是很小心地跳过篱笆扎就的院墙,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四周漆黑一片,雨幕中,若是不将真气运于眼中,很难瞧清楚四周的情况。 不一会,徐元和铁青岩的身影在屋角闪了闪,所有人都到齐了。按照计划,铁青岩守后院,徐元守前院,顾氏昆仲一起冲进去,马玉上屋顶做掩护。 马玉深吸一口气,真气涌动,双脚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大鸟一般飞起,跃起一丈多高,落在了茅草铺就的屋顶上,被雨水冲洗过的茅草屋顶有些湿滑,马玉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一沉,真气急忙下坠,扎在脚心,这才稳住了身形。 就在马玉上房之际,顾氏昆仲一前一后踢开屋门,冲了进去。 徐元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前门,代替了顾氏昆仲的位置。 马玉抽出横刀,闭目聆听。 顺利的话,他能够听见顾氏昆仲让他们进屋的呼喊声,若是这样,目标人物多半已经被他俩生擒;若是不顺利,他应该会听见顾氏昆仲的喊杀声,以及目标人物中招的惨叫声;然而,顾氏昆仲闯进去之后,他只听见了两声闷哼,然后,屋内安静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糟了! 马玉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了一下,然后,越跳越快,心跳声也越来越大,仿佛盖过了雨声。 是圈套? 是撤? 还是继续? 马玉从屋顶探出头,向前门的徐元做了个闯进去的手势。在徐元的身形缓缓消失在屋内时,他掏出一个火折子,挡在胸前,点燃火石,撕下衣衫的一角点燃,随后,猛地一跺脚,将茅草屋顶跺出了一个大洞,将燃烧的衣衫包着火折子从洞口丢下去,整个人头向下,脚朝上从洞口跳进屋去。 火光闪耀中,他瞧见了徐元。 徐元手持长剑,背靠着墙壁,将剑尖对着外面。 地面上,相隔不远,一左一右,躺着两个黑衣人,他们应该就是顾氏昆仲,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招? 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过,马玉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 火光熄灭,屋内为之一暗。 “徐元,上面!” 马玉大吼一声,双眼圆睁。 火光熄灭的那一刹那,他瞧见一个人影壁虎一般挂在墙壁上快速移动,下方,徐元正站在那儿。 “呔!” 马玉听见了徐元的嘶喊声,然后,他听到了剑风呼啸的声音。屋内一片漆黑,马玉没有扑上去,害怕被误伤,他向后跳了一步,双手紧握横刀,刀尖斜斜地对着前方。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徐元的惨叫声。 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刹那间,马玉汗湿重衣,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恐惧像座大山压在心里,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砰!” 左侧,传来一声巨响。 马玉一惊,往后跳了半步,挥刀向前虚砍了一下。 “砰!” 又是一声,这两声巨响后,马玉听见了墙壁垮塌的声音,那面墙破了个大洞,随后,铁青岩手持双锤从洞外钻了进来。听见徐元的惨叫声后,铁青岩放弃了望风的打算,他不想耽搁时间,所以挥动双锤将墙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屋内,静得可怕。 除了铁青岩急促的呼吸声,马玉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第十九章 暗室恶斗 “狗贼,出来吧,我不怕你!” 马玉大喊一声,人却悄无声息地往一旁滑步移开,随后,摆了个夜战八方的架势,凭住呼吸,细细聆听。 对方没有上当,没有向他出声的地方发起进攻。 屋外刮起了大风,风从屋顶的破洞吹过,茅草被吹得四散而起,发出呜呜的声响,鬼哭一般。 眼前一片黑暗,瞧不清对手,马玉不敢贸然发起攻击,他时不时换了个位置,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那片黑暗,耳垂不停抖动,不敢放过任何风吹草动。铁青岩和马玉的选择不一样,他选择了勇往直前,主动进攻,双锤漾起的锤风在室内激荡,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没人知道他和徐元的感情。 那时,他们还没有投入马步云门下,那时,他们还是普通的采药客。十来个习性相投同样出身寒门的武者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他们自称侠客盟,徐元和他都是盟里的成员,他们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在一次采药途中,他们遭到了敌人的袭击,几乎团灭,只有他和徐元逃了出来,他们都受了重伤,被困在一座无名山上好几个月,在一个潮湿阴森的洞子里,他们结下了非一般的友谊,萌生了世俗所非议的感情。 徐元被害,铁青岩无法保持冷静。 “啊!” 铁青岩不时从腹底运气,发出低吼声,双手舞动大锤,一步一步向前紧逼,只管平推过去。这样的举动自然大耗真气,他还有一个同伴,无需顾忌这点,对方却不能像他这样,他非得把那厮逼到死角砸成肉酱不可。 几步迈到了屋顶破洞之下,雨点倾盆淋下,铁青岩只觉全身上下,到处都不停淌着雨水。 “呼!” 一个黑影向他撞了过来。 “呀!” 铁青岩怪叫一声,一锤砸了过去,打在那黑影身上,对方被砸得飞了起来,快速向后退去。铁青岩一个滑步,追了上去,另一只大锤跟着砸了过去。只听得噗的一声,那黑影萎顿在地。 心中一喜,铁青岩就要出声将马玉喊过来。 不对! 就在他张口之际,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砸中那人的手感不对,若是活物,断不会如此,根本就没有反抗。何况,不仅没有惨叫,就连闷哼声都没有。 他急忙追了上去,俯下身,将右手的铁锤交给左手,右手往那黑影摸去。 黑暗中,虽然瞧不清那黑影的样子,铁青岩却也认出了那人,那身体,曾经多么熟悉的身体啊! 我的爱人啊! “狗贼!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铁青岩抬起身,双手狂舞双锤,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悲愤异常。 马玉皱起眉头,他无法理解铁青岩的举动,黑暗中,如此大呼小叫,这不是给别人做靶子么?他不敢移到铁青岩附近,怕被误伤,不过,他仍然向那个方向逼近了几步,对方若是忍耐不住向铁青岩发起攻击,他正好做螳螂背后的那个黄雀。 至于,铁青岩的死活,关他屁事! 这时,铁青岩的喊声戛然而止。 马玉的心一紧,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横刀,横刀的刀柄上尽是水迹,也不知是雨水,还是他自己的汗水。他侧着身子,仔细聆听,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团黑暗。 “刷!” 铁青岩并没有听见这声音,怒火和黑暗让他的五官失去了作用,就算听见,他也只会把这当成了风声。他只是觉得双脚的脚踝处一凉,像是曾经调皮的爱人在那儿轻轻哈气。随后,他双腿一软,推金山倒玉柱,整个人轰然倒地。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疼痛。 “脚!我的脚……” 手中的双锤不晓得飞去了哪儿,铁青岩坐在地上,双手抱腿,痛不欲生地嘶喊着。 人呢? 马玉紧张地盯着前方,不过是四五步的距离,若是有人,他决计能够瞧见,可是,他只瞧见了铁青岩倒下,却没有瞧见任何人影。 不对劲! 这时,马玉已经没有完成任务的念头,他想的是如何脱身,对手似乎是非人的存在,行进之间有如鬼魅。 他没有转身撒开脚丫子狂奔,那样做,无疑是给对手做靶子。他盯着前方的黑暗,双手握刀,刀尖向前,随时都可以向前劈砍。脚下却缓缓移动步子,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啊!” 铁青岩仍然在大声惨叫,他的双脚脚筋皆被利刃割断,就算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他的惨叫声徘徊在耳畔,让马玉很是紧张,汗水沿着额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就像是山谷的溪水,有些进入了眼眶,痒痒的,有些难受,马玉却不敢抬手去擦拭。 记得身后不远就是铁青岩用双锤破开的大洞,只要退到那儿就好。 还有多远? 方向没有错的话,还有五六步吧? 就在这时,马玉的后背撞上了什么物事,软软的,湿湿的,他的后颈处传来一阵温热,那是某人的呼出的热气。心一惊,马玉便要转身挥刀砍去。不过,他这个动作只是在想象中完成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刃横在了他的颈前。马玉知道,只要自己一动,这玩意就会毫不犹豫地割断自己的咽喉。 双手一松。 “叮!” 横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马玉只觉得后颈挨了重重一击,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风吹过山林,黑暗中,传来了潮汐一般的巨响,雨水劈头盖脸打下来,让人透心发寒。绰号锦毛鼠的金大中在土坡上来回走动,心急如焚地盯着土坡下的那间院落,从那里传出来的每一个声响都让他紧张万分。 是的,虽然风雨大作,仔细聆听的话,他还是能听见下方院落传来的声音。 情况不妙啊! 五个人围攻一个人,又是突然袭击,顺利的话,他们应该结束了战斗,这会儿,自己多半已经在温暖的室内施展自己的特长了。然而,这个时候的自己只是时不时听见了嘶喊声,惨叫声,就算是蠢笨如猪,也晓得事情不对头。 当金大中听到铁青岩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之后,他开始打退堂鼓了。 然而,他还是不敢撒腿就跑。 万一,万一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呢?万一马玉等人最终获得了胜利,若是找不到自己,自己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就是白费了,不仅如此,晓得七心草秘密的自己恐怕不日就会变成紫水河里的浮尸吧? 所以,金大中虽然心里发麻,还是留在了原地。 直到院子里亮起了灯光,仍然没有人前来招呼自己时,他才确定马玉等人完了。 事已至此,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金大中低着头猫着腰顶着大风在雨里一步一步地走着,脚下太过泥泞,他时不时摔了个跟斗,然后奋力爬了起来,继续向前,恨不得瞬间就远离那座宅院,那地方,如今对他来说,就像地狱一般可怕。 一股大风猛地吹来,金大中正好踩在一块湿滑的青苔上,他像风筝一般被吹得飞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摔倒了十来步远的泥坑里。 “呸!” 吐出一口泥水,金大中挣扎着从泥坑里爬起来,双手刚刚抓住泥坑的边缘,他瞧见了一双鞋子,一双布鞋,鞋面上没有沾染丝毫泥土的布鞋。视线随之向上,湿润却干净的裤脚,同样湿润干净的衣衫,然后,他瞧见了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脸的主人时常陪在奇药坊管事马步云的身后。 “怎么回事?” 马放天木着脸,沉声问道。 “死了!他们都死了!” 金大中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嗯!” 马放天皱了皱眉,随后,仍然木着脸,声音仍然平淡如初。 “怎么死的?” “小的不知道,小的一直在屋外等着马大哥的号令,他们五个人冲进了院子,一个也没有回来……死了,都死了!” 金大中号啕大哭起来,鼻涕,泪水,雨水混合在一起,满脸都是。 “起来,带我前去!” 听到这话,心往下一沉,金大中有些犹疑,不过,他很快就急忙点头,那头点得如此之急,让人担心会不会将颈子折断。 任谁被一把长剑指着,都会像他这样。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宅院的方向行去。 说来奇怪,风还是那么大,雨还是那么急,这一路走来,金大中却一次也没有摔倒过,当他快要摔倒的时候,总有什么气流在身上一托,随后,身子便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平衡。怎么回事?他想不通,他只能认为是老天在庇佑自己。这样一想,他的心好受了一些,前面等着自己的未必就是祸事吧? 很快,两人来到了那个土坡上,坡下,宅院灯光依然亮着。 看了下方的宅院一眼,马放天轻喝一声。 “走吧!” 随后,当先向前行去,金大中苦笑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第二十章 兵临城下 墙壁上挂着几只燃烧着的松油火把,火苗微微摇曳,将不大的房间照得亮亮堂堂。地上,凌乱地摆着一些兽皮,矿石,角落里,摆放着一些药草,在对面的角落,有一架木楼梯通向上方,楼梯下面是一条黑黝黝的通道,就不知道通往何方了。 这就是马玉醒来时瞧见的景象。 随后,他发现自己被人用牛筋捆得结结实实,他用力挣了一下,无法挣脱。默运真气,体内真气根本无法凝聚,应该是被那人用某种方法截断了经脉。 这时,一个人从木梯上走了下来。 正是孟飞。 不过,在这张脸上,马玉再也看不见丝毫的傻气。 他在心中暗暗怨恨自己,当初干嘛不把对方当回事,时光若能倒流,他决计不会接下这个差事。这厮应该早就知道会有人会来袭击自己,所以,事先设下了圈套,这地下室的上方就是那间屋子吧? 怪不得他的身影如此神出鬼没。 “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小子,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代表着天云城马家,天云城马家,你总该知道,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你得罪了马家,只能希望老天保佑能够让你逃出建州道,不然……” 马玉出言恫吓。 这时,唯有寄希望对方害怕自己的背景放过自己,不过,说真的,他自己也认为这希望不大。 孟飞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马玉的脸左看右看,让马玉觉得很不自在。 “铁青岩呢?” 马玉出声问道,他不认为对方会回答,只是下意识地问问,从那人对铁青岩的态度,他可以猜出自己将会得到怎样的处置。 “他想不开,一锤将自己的脑袋砸开了花!” 孟飞轻声说道,语气平淡无奇,听在马玉耳边,却不寒而栗。 “你死定了!” 马玉狠狠地盯着孟飞,不再回避对方的视线。 “你身怀七心草的事情不出意外明天就会传遍紫荆镇,到时候,你将寸步难行!” 七心草?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有七心草? 孟飞面色一沉。 “你交出七心草,投入我马家为奴,这条狗命说不定还能保住,不这样做……我马玉在此发誓,你决计活不过三天!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之所以提到七心草,马玉是想让孟飞心生疑虑,如此,便不可能马上干掉自己,只要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就好。马玉相信,七心草这样珍贵的药草,马步云决计不会放心只派自己这一路人来,身后一定有人接应。不管是接应,还是监视,身后一定有人。 他对自己很是痛恨。 要知道,他事先告诉马步云将在子夜时分发起攻击,因为下暴雨的缘故却擅自将时间提前,或许,这就是没人支援的缘故吧? “七心草?你凭什么说我有七心草?” 孟飞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我手底下有个家伙天赋异禀,他能够通过药香的味道分辨出药草,七心草的气味尤其独特,他决计不会认错……呵呵,你自以为行踪诡秘,我只带着他在你租住的客房里转一圈,就弄明白了你的底细。” 这天下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孟飞在心里叹了叹气。 在他看来,马家肯定会派人来跟踪监视自己,他想设下圈套抓住那个眼线,拷问一番,了解其底细之后,伪装成那眼线的样子潜入马家,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活捉马步云,就算没有机会,也能对马步云有所了解。 孟飞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能嗅出七心草的存在。 有这样的诱惑,马家自然会出动高手来袭击自己了。 幸好,去年他伪装成采药老人买下这个秘密藏身地点时很是花费了一番功夫,不仅修建有地下室,还挖出了一条地道通往外面。也正是有着这条地道,他才发现了马玉等人,如此,方在屋内设下了机关陷阱,静候对方上门。 顾氏昆仲便是死在他的机关里,几条横在房门背后的丝线,一碰就断,一断之后,便有几只淬毒箭矢从事先架好的短弩里射出。 那两人不明所以,自然中招。 徐元背靠墙壁,只防着身前,却没有防到墙壁上方,被他趁机取了性命。铁青岩步步紧逼的时候,他利用徐元的尸首引诱对方出击,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就此崩溃,他乘机贴着地面窜了过去,挥刀砍断了铁青岩的脚跟。至于马玉,那时候的他已然心神俱裂,被他潜行到身后也不自知,自然轻松拿下。 马玉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说着,从怎样怀疑孟飞开始,一直到怎样跟踪,之后,又扯到了马家的威势,介绍马家的老祖宗如何英明神武,现任家主如何雄才大略,不日,将会打败其余三大势力,一统建州道。 不对! 这小子是在拖延时间? 还是疏忽了,这厮应该在外面安排有接应之人,那人见势头不对多半已经逃回去报信了,可惜自己只有一人无法分身,不然也不会犯下这个差错。 此地不宜久留! 突然间,孟飞皱起眉头,飞起一脚踹在马玉脸上,马玉正要痛呼出声,孟飞干净利落地掏出一块麻布,塞进马玉嘴里。 他偏着脑袋,侧耳聆听。 来不及了! 敌人已经杀上门来了! 孟飞笑了笑,瞄了一脸得意的马玉一眼,他走到角落,拿出一盏油灯,打开火折子,将那油灯点上。在点上油灯之前,他从怀里掏出某样物事放入了口中,这动作很快,又是背对着马玉,马玉没有丝毫察觉。 将油灯摆放角落,孟飞走了回来。 这时,头上方传来一声巨响,木梯上的密门被人重力砸飞,灰尘四起,一人从灰雾弥漫中走了出来。 不知何时,孟飞手中多了一具短弩,他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淬毒的箭矢疾飞而出,闪电一般,直奔那人而去。 “哼!” 马放天轻哼一声,并未拔剑出鞘,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挥动衣袖,顺手一拂,那箭矢顿时倒飞而回,速度更胜当初。 出招之后,孟飞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饶是如此,也险些没有躲过,那箭矢插在离他脚尖只有三寸左右的地上。地面铺着青石,坚硬异常,这箭矢竟然能没入三分,其力道可想而知,这还只是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拂啊! 罡气! 守宫境强者! 孟飞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的一个敌手,先前的那一番布置就不晓得有没有用了? “呜呜!” 马玉瞧见马放天,喜形于色,只是因为口中塞着麻布,他只能像才学说话的婴儿一样支支吾吾地喊着。 孟飞退到了角落,背靠墙壁而立。 马放天走下楼梯,瞧了被捆绑的马玉一眼,眉宇间很有些不屑,拇指扣着中指,举起来,轻轻一弹,一缕指风贴着马玉的脸颊扫过,恰好集中塞在他嘴里的麻布,将其击落,让他恢复了说话能力。 “他们全死了,马放天,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马放天根本没有搭理他,他看着刺猬一般缩在墙角的孟飞一眼。 “要我动手,还是自己交出来?” 孟飞用一种无辜的眼神望着他,摇了摇头,愤然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们这些强盗……” 马放天没有继续追问孟飞,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锦毛鼠,还不下来?” “来了!” 锦毛鼠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他从木梯上爬下来,那神态像足了受惊的老鼠。下来之后,马放天将他招到了身边。 “闻一下,那玩意在哪儿?” 锦毛鼠连忙应了一声,他抽动鼻子,神情迷醉地四处乱嗅,很快,他便指着孟飞,视线稍微偏向一旁,小声说道。 “在他身上!” “很好!” 马放天淡淡说道,右手放在剑柄上。 “等等!” 孟飞举起双手大声喊道。 “我投降!” 第二十一章 七心海棠 地下室的入口大开,风卷了进来,松油火把的火光吞吐不定,屋内众人的影子随之不断摇曳。 迟疑了一下,马放天收回了放在剑柄上的手。 马步云吩咐过,有可能的话最好生擒目标,七心草的确珍贵,能够寻到七心草的本事更加重要,所以,孟飞开口投降,马放天也就没有痛下杀手。虽然,他隐隐觉得那小子应该不是真心投降,说不定在玩什么花招。 即便只是守宫境初段,即便修炼的太白剑气也只是入门,马放天仍然有那个自信掌控局面。 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浮云。 孟飞丢下短弩,然后,解下腰间挂着的长剑,将长剑连鞘向前扔去,扔在马放天面前三尺远的地面,这些都是应有之义。随后,他从腰间掏出百宝囊,缓缓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七心草的香气顿时弥漫在室内。 马放天瞧了身旁的金大中一眼,金大中忙不迭地点点头。 “是它,是它!这就是七心草……” 仍然被捆绑着的马玉高声喊道,随后,他朝金大中吼道。 “锦毛鼠,快过来给老子松绑……” 金大中忙应了一声,神情惶恐地跑了过去,就在这时,孟飞双手捧着玉盒向马放天走来,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 “啪!” 玉盒掉落在地,孟飞紧握着七心草。 “怎么啦?” 马放天不动声色地问道,手重新放在剑柄上。那厢,金大中见事情有变,忙躲在一旁的角落,不顾马玉的责骂,并未上前为其松绑。 “若我献上七心草,阁下能够保证不伤我性命?” 马放天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也不驱我为奴?门下走狗这勾当,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在下没有丝毫兴趣!” 这一次,马放天连头都没有点,只是从鼻孔哼了一声。 不想为奴?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即便我杀了好几个阁下的人,这约定也有效?” 马放天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若不是那七心草紧握在孟飞手中,他害怕孟飞狗急跳墙用真气将药草弄碎,这会儿他已经动手了。那玩意关系着一颗豹骨易筋丸,关系着他能否有冲击易筋境的机会,他不敢有丝毫失误。此时,他心里暗暗发狠,一会儿逮到这家伙,首先割掉这厮的舌头,反正,他们需要的不是对方的舌头,城下之盟的弱者,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可惜我不相信阁下的承诺,阁下不见得能做主,还是找个能做主的角色来说话,比如马步云马管事……” 孟飞笑着说道。 不对劲! 事到如今,不管马放天如何不愿动脑筋,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在逗自己玩罢了,说这么多的废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倚仗的是什么?拖延时间是在等候强援么?那人是不是已经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出现了? 马放天往楼梯口和地下通道那边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发现。 脚尖在地上一挑,玉盒飞了起来,向马放天疾飞而去。 “哼!” 鼻孔吐出一口浊气,马放天抽出鞘中长剑,同时,身子往一侧横移,想要避开那飞来的玉盒。那玉盒毫无杀伤力,不过,若是被其击中,岂不是有损他守宫境强者的颜面。然而,他的左脚刚刚往旁一跨,剑刚刚出鞘一尺,之后的动作就没能做出来。 玉盒打在他身上,发出啪的一声。 马放天面色忽青忽白,双眼闪过一丝惊恐,握剑的手不停颤抖,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哪儿还有一丝高手的风范,他死死地盯着孟飞,颤声说道。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孟飞笑了笑,神情颇为得意,他缓缓后退,来到角落摆放的那盏油灯前。 “原来典籍上记载的内容是真的,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啊!” 说罢,他扫了一眼仍然被捆绑着不明所以的马玉一眼,顺带看了看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金大中,然后,目光落在马放天脸上。 “这位高手阁下,你晓得七心海棠么?” 七心海棠,这是什么东西? 马放天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地意守道宫,想要将存储在肺部的太白剑气调运出来。太白剑气,隶属金系罡气,凌厉至极,无坚不摧。然而,平时能够自如运用的太白剑气此刻却像被某人硬生生地抹掉了,体内全无踪迹。 “七心海棠!” 金大中失声大叫,一脸惊恐。 “哦!这儿还有个明白人……” 孟飞颇有些意外地瞧了金大中一眼,继续说道。 “七心海棠,远比七心草,露滴海棠还要稀有,然而,这药草对武者没有丝毫的帮助,甚至还有大害。药草本身无毒,就算是服用也无大碍。但是,若是将七心海棠碾成粉末,放在灯火中炙烤,产生的香气对武者来说便是剧毒,它的效用强过鬼雾峡谷的鬼雾,武者一旦嗅到,便会真气全消,功力尽废,四肢无力,全身酥软,就算是修炼了罡气的强者也不例外……当然,要是你达到了先天的境界,这玩意也就对你无用了!” 有这样的事? 马放天冷哼了一声,再也稳不住身形,在瘫倒时他努力控制身子,最终坐倒在地,没有显出太过狼狈的一面。 “七心海棠这么厉害,为什么对你没用?” 早就像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的马玉高声问道。 “只要将七心海棠的根茎含一块在口中便能不受影响,怎么,你先前没有注意到我在点灯前这样做了……说起来,马玉兄,我应该要感谢你啊!不是你说后面有高手支援,我又怎会事先点燃这加了料的油灯。要知道,这玩意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发生效用。” 孟飞话音刚落,马放天阴冷的目光便扫向了马玉。 正是有这株七心海棠为最后倚仗,孟飞这才制定了整个计划,如今看来,这计划虽然有波折,最后还是成功了。 “饶命啊!这位少侠,小的是被他们裹挟而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金大中伏身在地,向孟飞连连磕头,声泪俱下,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是吗?” 孟飞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相信你!” “真的?” 金大中抬起头,满是鼻涕和泪水的脸露出谄媚的微笑。 “锦毛鼠,你这狗贼,我马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马玉愤怒地嘶吼着,马放天却没有说话,他憋住一口气,不再吸入外界的空气,将七心海棠的香气摒弃在外。他不相信修炼了几年的太白剑气就这样被区区的药香味抹杀了,快!快出来!我的太白剑气……没到最后关头,他马放天绝不放弃,他不相信数十年的刻苦修炼的成果今日一朝丧尽! “你看,我这人多么善良,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为了抚慰我这颗善良的心,这位仁兄,你是不是做点什么事情来报答我?” 孟飞嘴角微微翘起,这表情很是邪恶。 金大中微张着嘴,茫然地望着孟飞。 “拿起地上的剑,杀了他!” 下一刻,孟飞指着马放天对金大中说道。 “啊!” 金大中大张着嘴,愁苦,恐惧,惊悚等等纠结在一起,让他的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 “你不杀他,我便杀你!” 孟飞淡淡地说道,语气轻描淡写,金大中打了个寒噤,慌忙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做便是了!” 马放天虽然被制住了,看上去,似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千万不要低估一个强者临死前的爆发,能够驱使他人,总比自己亲身上阵为好。七心海棠对功力低微的金大中影响不大,那厮乃是最好的探路石。 金大中双腿打着颤,慢慢向马放天行去,他的速度很慢,心里挣扎得很厉害。孟飞没有催促他,他越慢越好,时间拖得越久对孟飞越有利,孟飞不相信马放天能够一直不呼吸,就算是先天高手也做不到这点啊! 走得再慢,终究还是要走到终点。 金大中来到马放天面前,他没敢靠得太近,随后,他弯下腰拾起孟飞先前丢在地上的长剑,缓缓拔剑出鞘。剑身从鞘中徐徐拔出,一寸,一寸,再一寸,终究还是完全出鞘了,明晃晃的,在火光中宛若一泓秋水。 孟飞站得远远的,饶有兴致地望着这边。 “呼!” 马放天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拔地而起。 金大中怪叫一声,丢掉长剑,趴伏在地。 孟飞一惊,死死地盯着马放天,脚尖发力,便要寻路而走。 “呛啷!” 手中利剑出鞘,随后,脱手而出,宛若天外飞虹朝孟飞疾奔而去,孟飞早有准备,一低头,脚尖在地面一点,往一旁窜去。长剑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带走了几缕发丝,削断了他发髻上的发带,插入身后的墙壁,没入半尺有余,留在外面的剑身上下弹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好险! 还没等孟飞感叹剑下逃生,马放天已然出现在前方五步多远,举掌为刀,劈了过来,掌上的罡风凌厉至极,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孟飞来不及躲避,他双手合什,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 这姿势乃是那套无名拳法的最后一式,能将全身的真气在一瞬间调动起来,然后全面爆发,当然,这一击之后就没有余力了。不过,这会儿孟飞顾不上这些了,能逃出对方这一击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砰!” 孟飞的身形像断线的风筝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撞出了一个大洞,四壁为之一震,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而降。孟飞缓缓从墙上滑落下来,萎顿在地。这厢,马放天发出罡气之后,仰面倒下,摔倒在地,无法动弹。 “杀了他!” 他对着一旁的金大中大声喊道。 金大中颤抖着望向墙角,那里,孟飞盘膝而坐,嘴角上,胸前溅上了鲜血,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不见丝毫慌乱,仍然面带邪邪的微笑,目光森冷如水。 “杀了他!” 他同样对金大中这样说。 第二十二章 选择 人这一生中总会遇见选择,时不时便站在十字路口前,有的选择不过是向左走或向右走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情,有的选择一旦出错却要人老命。 现在,金大中就站在那样的十字路口前。 该听谁的话? 妈的,我只是一个混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梦想,最多不过希望每天早上爬起来都有酒喝,有肉吃,你们这些大爷们打生打死,干嘛要让老子站出来做决定。他握着长剑,就像握着烧红了的烙铁,全身哆嗦,眼神茫然。 “锦毛鼠,快点杀了他!” 马玉拉长了声音喊道,声音过于尖利,听起来就像是去了势的公鸡。 蠢货! 马放天在心里暗暗咒骂。明眼人都知道这金大中贪生怕死。既然如此,便该给他好好分析利弊,投奔哪一面生机大一点,利益多一些,而不是这样乱嚷嚷。使出那一击之后,马放天身上的毒性便无法控制了,此刻,他全身上下无法动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能做的唯有吸气,呼气,仅此而已! 像是听到了马放天的心声,下一刻,马玉如此说道。 “锦毛鼠,我马玉以前可曾亏待过你?没有吧……不说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一边是千年传承的马家,一边是装神弄鬼的独行客,任谁也知道该选择哪一边了……那厮中了我放天叔的罡气,那是马家鼎鼎有名的太白剑气,以他煅骨境的修为,根本就扛不住,如今,不过是在虚言恫吓,你只需走上前去,一剑劈下,就完事了!” 马玉的话越来越有条理,金大中瞧了墙角的孟飞一眼,此时,孟飞并未出言反驳,而是闭着眼,盘膝而坐,似乎在运功调息。 “只要你杀了此人,我马家必定纳你入门,让你成为门下之士,听清楚了,是士,而非奴仆,以你那稀奇古怪的天赋,成为一个客卿绝对没有问题……” 金大中闻言望向马玉,眼神有些不相信。 马玉高声喊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马玉所讲若有虚言,死后当不入轮回,当徘徊于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见马玉发下如此毒誓,金大中心动了,他再次望向孟飞那边。孟飞仍然闭着眼,仍然在调息运气,看来,的确如马玉所说,他伤得不轻,这会儿正在抓紧时间疗伤。若是等他缓过来,自己又将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咬咬牙,金大中往地上啐了一口。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握紧长剑,手背上青筋直冒,那手是如此的用力,他几乎没有了感觉,然后,他摇摇晃晃地朝孟飞行去。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孟飞仍然闭着眼。 他的身体虽然在这里,神魂却去了另一方世界。 一开始,他就知道想要争取金大中站在自己这一边很难,当马玉劝说金大中的时候,孟飞立刻选择了放弃,他闭上眼,缓缓改变呼吸的节奏,不再理会外面世界的变化,一心一意进入松静、死寂、玄而又玄的状态。 然后,观想那团白光…… 危急之中,孟飞爆发了,神念突然增强了许多,刹那间,进入了观想状态。 通道打开…… 下一刻,他来到了浮空岛。 浮空岛的风景仍然是那么优美,空气依旧是那么清新,然而,孟飞却没有心情欣赏,他这样做非常冒险,若是不能在金大中对自己下手前赶回,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边的肉体若是死亡,自己还能存在? 盘腿而坐,闭目调息。 现实中的身体受到了重创,连累到了现在的这具身体。 运气内视,体内简直是千疮百孔,马放天的太白剑气疯狂涌入,摧枯拉朽一般粉碎了他的真气,伤到了他的肺腑,然后盘踞在经脉内,将他的真气隔成数段无法相连,这会儿,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忙从怀中掏出百宝囊,拿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淡黄色的玄黄丹,张口吞下。 药丸吞落入腹,顿时,化为一股热流,热流与体内的真气汇合,像是山洪爆发一般,孟飞的真气变得狂暴起来,它们沿着经脉向前急冲,努力驱逐残留在体内的太白剑气。太白剑气虽然是罡气,不过,终究是无主之物,且数量极少,得到玄黄丹所助的孟飞真气,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一颗玄黄丹不够,孟飞掏出碧莲散服下。 碧莲散是水系疗伤圣药,能够滋养经脉,能够医治守宫境武者的伤势,对治疗罡气的伤势有奇效。 一边**,一边运功。 半个时辰,孟飞这才完整地运行了一个周天。 他并未能将残留在体内的太白剑气驱逐出去,只是将那团剑气压制在左手的食指尖,暂时封锁起来。现在的他不能和人打斗,一旦动用真气,那团剑气就会造反,要想再一次压制住,就不像这次那么容易了。 如此就行了,只要能像普通人那样行动自如,孟飞相信自己能够对付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他没有立刻进行观想,冷却期尚未过去。 三个时辰,如今的他,需要三个时辰才能再次打开那条时空通道,再急也没有用,他必须熬过这三个时辰。 幸好的是,这边的三个时辰,在那边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这三个时辰自然不能白费,真气不能动用,要另外想个法子。 没有剑胚,孕剑诀指望不上;赤魄境的修炼法决,不过是增强神念的功夫,暂时也派不上用场;想了想,孟飞决定进屋去撞撞运气。 没多久,他便从那屋子走了出来,这一次,他脸上没有带着失望的表情,不过,也没有一脸惊喜。 准确地说,是一丝讶异。 他得到了一只玉简,从里面获得了一些东西,能否派上用场,却是一个未知数。 接下来,他就开始琢磨新获得的那些知识,没有应用之物,他只能在脑海中演练,他不敢观想,也不敢进行赤魄境的修炼,怕自己一时忘了时间。 确定有了三个时辰之后,孟飞立刻进行观想,准备打开通道。 在这一边,金大中已经被马玉说动,提着长剑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他面前,随后,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将长剑高举。 “啊!” 他大叫一声,把剑当刀,奋力向前砍去,随后,仍然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蠢货!” 马玉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若是能动弹的话,他一定亲手拧掉锦毛鼠的脑袋,如此近的距离,他居然没有砍中。 “睁开眼,你这个蠢货!” 金大中睁开眼,面色通红,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一次将长剑举过头,这一次,他努力着没有闭上双眼,然而,这一次,他没能砍下去。 孟飞睁开了双眼,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你在干什么?” “我,我……” 金大中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锦毛鼠,你这个白痴,砍下去啊!他动不了,不要怕他!” 马玉的声音都喊沙哑了,急得青筋直冒,一脸的汗水。 “我动不了?” 孟飞冷冷地盯着金大中,轻声说道。 “你信不?” 金大中慌忙摇摇头,不晓得该说什么。这时,孟飞站起身来,一点也不吃力地站起身,就像平常人起身一般,他盯着金大中,冷冷地说道。 “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少侠,我!我这是给你送兵器来了……” 突然间,金大中福至心灵,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他将长剑递给孟飞。孟飞仍然冷冷地盯着他,没有接手。愣了片刻,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将长剑掉了个头,伸出两指夹着剑尖,将剑柄递给了孟飞。 孟飞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长剑。 “唉!” 马玉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马放天在心里也同样叹了一口长气。 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瞧见了孟飞的脸,马放天心里一片冰凉。 孟飞笑了笑,将剑对准马放天的左胸心脏位置,狠狠地扎了进去。马放天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一丝血沫从嘴边涌出,身子抽搐了几下,脑袋一歪,就此不省人事。 孟飞收回长剑,鲜血从剑尖滑下,滴落在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看着马玉,冷冷地笑了笑。 第二十三章 收获和拷问 “来吧!” 马玉龇牙咧嘴地喊道,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杀了我,自有人为我报仇!” 随后,他奋力扭动脖颈,转向金大中,他尤其愤恨此人,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若是他早点动手,结果就大不一样了。 “锦毛鼠,马家人不会放过你!” 金大中打了个寒噤,他面色苍白,向一旁低着头疾走两步,回避了马玉的视线。 “喂!你晓得马步云的老巢么?” 孟飞俯下身,在马放天身上搜寻着,他抬起头,看了金大中一眼,然后说道。 金大中摇了摇头。 黑市商人见不得光,也只有几个像孟飞这样的老主顾才知道马步云的身份,彼此了解,投鼠忌器,这才能立下一些规矩。这也是当初孟飞没有想到会被马步云设计的原因,他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做,这事若被其他客人知晓,马步云的黑市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马步云身份如此隐秘,像金大中这样的货色自然不知晓,更不要说晓得对方的老巢了。 孟飞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得到答案,他也没觉得失望。 那里还有一个人,那人应该知道。 孟飞从马放天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贴身放在内衣的夹层里,若非他搜得仔细,说不定便将它错过了。这油纸包放得如此隐秘,里面的物事肯定非常珍贵。孟飞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 他没有失望。 那油纸包里面抱着一本小册子,太白剑气。 马家是传承千年的大家族,五行功法俱全,其中,最有名的是土系功法厚德载物,这厚德载物分前后两篇,前篇为一般的土系功法,后篇则为先天之术。传说马家的长老里面有人成就了先天,这也是势力强大占尽优势的隐湖派不敢发动战争一统建州道的原因。 太白剑气自然比不上厚德载物,它是马家从金剑门那里抢来的。 十几年前,金剑门的势力也不比马家差,这两家开战,大多数人都认为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这也是隐湖派没有介入的原因。不料,短短的一个月,马家就攻入了金剑门的总舵,那一役,金剑门的精英全部死绝。也正是这一役,马家有人成就先天的消息才在建州道传播开来。 有这太白剑气,突破煅骨境之后孟飞就不会发愁没有功法修炼了。 这便是收获了,这一场厮杀也就没有白费,怪不得山里面那么多人当强盗,抢劫夺宝的确是一门好营生。 那边,马玉还在骂骂咧咧,中气十足,孟飞将小册子放入自家怀里,下一次,把它带到浮空岛去收藏,也只有放在那儿他才安心。 “叫他闭嘴!” 孟飞盯着金大中,冷冷说道。 金大中愣在那儿,没有动弹,孟飞朝他做了一个掌掴的姿势,下一刻,金大中脸上的表情变得哭笑不得,他不敢违抗孟飞的命令,战战兢兢地来到马玉面前,回避着马玉愤怒的目光,轻轻一掌掴去。 “杂种,我要杀了你!” 马玉奋力挣扎着,身上的牛筋绷得咯咯发响。 “你在帮他赶蚊子么?” 孟飞走了过来,伸出长剑,剑脊在金大中背上拍了一下,金大中身子一抖,下一巴掌加大了力气。 马玉仍然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他骂得越凶,金大中心里就越委屈,越委屈就觉得越愤懑,越愤懑手里的力气便越重,掌掴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没几下,马玉的脸便肿得像猪头一样,再也骂不出声来,这边,金大中越打越兴奋,一边打着一边高声咒骂起来。 “叫你欺负我!仗着你姓马,仗着你功夫好,把我当狗一样支来支去,一不如意就又打又骂,老子也是爹娘生的,凭什么?” “够了!” 瞧见金大中越来越亢奋,孟飞一脚把他蹬开。 金大中从地上翻滚起来,向孟飞怒目而视,旋即,愤怒像是被风吹灭的小火苗消失了,脸上重新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能告诉我马步云的老巢在哪儿么?” 孟飞顿在马玉身前,轻言细语地问道。 马玉想要说话,嘴巴一张,就疼得发出一丝凉气,他拧过头,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孟飞笑了笑,拍了拍手掌。 “好!不愧是一条硬汉!” 说罢,他回过头对金大中说道。 “硬汉不开口,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 金大中脸上仍然挂着谄媚的微笑,他上前两步,伸出两只手指,做了个剪刀的姿势,轻声说道。 “咔嚓一下,剪去他的老二,姓马的这家伙,平时最喜欢在青楼里面厮混,要是没有这玩意,看他怎么办?” 听金大中这样一说,马玉脸色都变了。 “要杀就杀,折辱什么?” 不过牙齿掉落,嘴巴不关风,马玉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没人听得明白。 “你说什么?想说话?等一下……” 孟飞把手放在耳朵边,扇了扇风,接着,他转过头继续向金大中说道。 “你这个办法太干脆了,我认为,用剪刀不好,不如用老鼠吧?我这里有一罐蜂蜜,你去拿来涂在他那个东西上面,然后,捉几只老鼠来,放入麻袋里,将他的那个东西放在麻袋里,我觉得,这场面更加好看!” “高!实在是高!” 金大中竖起了大拇指。 狗贼,你该下地狱啊! 马玉又急又气,这时候,他忘记了他马家在紫荆镇私设的水牢,那里的拷问方法花样百出,似乎不比孟飞的想象力差。 “说吧,你要是说出来,说不定我会给你一条活路……要是死硬着不说?” 孟飞看了一眼金大中,金大中点了点头,朝一旁走去,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密封的瓦罐,打开罐子,蜂蜜的香味扑鼻而来,在室内缭绕。 “真香啊!” 孟飞吸了吸鼻子,很是陶醉。 对马玉来说,这香气却像是来自地狱,他面色苍白地看着金大中端着瓦罐慢慢走来,然后,瞧着对方俯下身来就要解开自己的腰带。 “住手!” 马玉尖声惊叫起来。 “说!我说!快住手!” (昨天修改了全文,所以无更,看过的同志不需要重新回头看,具体情节走向没有改变,只是删掉许多无用的东西,不过,之前那一章要好好看看,改了许多,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书,梧桐会更加努力将本书写好!鞠躬下台!) 第二十四章 杀上门去 丑时末,雨仍然下着,却小了许多,滴落在屋檐上,沙沙作响。 王家当铺,后院。 屋内点着好几根蜡烛,将不大的空间照得亮亮堂堂,端坐在木椅上的马步云仍然觉得亮度不够,不知怎地,他总有些心惊肉跳,那卷他最喜欢的建州武林史话虽然握在手中,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马放天是守宫境高手,此行决计不会出问题。 守宫境的高手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像马放天这样的程度的武者,整个紫荆镇也不多,十来个罢了,除了极少数人,其他的都是马家和隐湖派的人。这些有名的好手,他们都没有和自己做对的理由,若是对自己不满,早就直接杀上门来了。 然而,马步云始终放不下心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有离开老巢的打算。 马家商铺的总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里强者如林,为了和隐湖派的玄阳子对抗,本家有一个易筋境的长老驻扎在此。 就在马步云举棋不定之际,同一时间,王家当铺前方的大街。 孟飞站在街角的阴影中,远远地打量着巷子尽头的店铺。 当铺前面的屋檐下挂着两只气死风灯笼,暗红的灯光照亮了门前三尺方圆的地带,雨点在灯光中斜斜地飞行。 当铺远离大街,唯一的入口是一条长长的巷子,若是有人进入,店里的人很远就能瞧见。马玉说,当铺的后门就开在紫水边,有一个自家用的小码头,常年停着一只小船,若是强敌压境,无法抵挡,便可乘船逃生。 当铺里面,老板,朝奉,打杂的一共十多个人,皆是煅骨境的武者。 这次行动,马玉带走了四个人,有几个人在外执行任务,当铺里还有五个好手。 其中,老板金算盘的修为最高,煅骨境大圆满的修为,他那从不离手的金算盘就是武器,十八连环打乃是少有的奇门武技,很少有人练成。朝奉薛如飞擅长暗器功夫,腰带上总是插着十九把柳叶飞刀,很少有人躲得过。剩下那三人不过是煅骨境初期的武者,不足为虑。 至于马步云,他只是身份尊贵,武力不值一提。 不过,马步云也有自己的特长,他擅长炼药,虽然不是炼药师,无法用异火炼制守宫境武者以上需要的丹药,炼皮境,煅骨境武者所用的丹药却能炼制。他能聚集这一批人为自己办事,除了有着马家的身份之外,和这也有关系。 以上都是马玉的交代,孟飞相信不会有假。 体内仍然有太白剑气作祟,孟飞无法动用真气,然而,前方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上一闯。今晚若是不行动,马步云见马放天等人未归,必定吓得像一只乌龟躲起来,若是让他躲在马家总铺不出来,他可没有胆量杀上门去。 要是他就此离开紫荆镇,回归马家,孟飞就更难报仇了。 当然,孟飞也不是全然凭借血气之勇就找上门来,他有他的倚仗。 过了一会,一个黑影从长街那头跑了过来,雨水将他的全身上下都淋透了,那人却没有抬手擦拭的意思,他站在孟飞身前,弯着腰,神态颇为恭谨。 那人正是绰号锦毛鼠的金大中。 就在不久前,他在马玉的注视下亲手砍下了马放天的脑袋,有了这投名状之后,他就不能再三心二意,唯有一心跟着孟飞。若是被马家人知晓他的所作所为,不管他有没有苦衷,最终也难逃一死。 孟飞前来找马步云算账,金大中大力支持,只要马步云死了,再干掉囚禁在地下室的马玉,就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件事里的存在了。 “少爷,这是剩下的七彩石……” 金大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将它双手奉上。 布袋里装的是七彩石。 七彩石,顾名思义,有着彩虹一般颜色的石头,紫水的上游河滩就有不少这样的石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时常升起七色的虹彩。因其份外漂亮,深得那些世家千金的喜爱,常拿来用装扮庭院假山,运送到山外,能够卖上价钱。不过,在这大山中,这玩意不过比普通的石头好点,孩子们喜欢用它们来玩。 金大中不知道孟飞拿这个东西来有什么用处。 就在前一刻,他在孟飞的带领下将这些七彩石扔在王家当铺的后门码头上,东一块,西一块,看上去毫无章法。当然,这只是看上去没有章法而已,因为,孟飞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一直在掐指计算,有时候,一块七彩石,孟飞要让他换好几个位置才最后确定。 金大中带来的七彩石在码头上用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些是他临时跑到一个相好的寡妇家里,从寡妇那个小孩的收藏里搜刮来的。 金大中不知道的是这些七彩石在另一个世界有着另一个名字,灵石。 灵石,蕴藏灵气的石头,是辅助修炼、增强法力、布置阵法的主要道具,没有这玩意,很多法术都玩不转。在那个世界,它是所有修士的心头好,是门派抢夺的资源储备。然而,在这方世界,它只是富家千金、无知孩童的玩物。 上一次,孟飞在浮空岛得到了一枚玉简。 那枚玉简乃是太一门的法术总汇。 孟飞瞧见的只是一些小法术,小阵法的使用方法,境界不到,后面的内容就不会显示。这些法术和阵法都要用到灵石,一开始,孟飞还以为七彩石只是和灵石外型相似。正好,在他的院子里,在篱笆墙的脚下,有着几块七彩石。他按照玉简里记载的小法门从七彩石里吸取灵气,然后,在体内转换为灵力,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然而,他只能吸收三块七彩石的灵气将其转换为灵力,再多就不成了。 玉简里也有如何增强灵力的法门,不过,在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炼成功。 孟飞现在修炼的太上感应篇乃是超脱生死的无上大道,却不能使体内产生灵力。 修真有大道和小道之分。 修炼大道的功法能够超脱生死,然而,在最开始的阶段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只是神念比其他人强一些,在使用法术时控制得更为精妙罢了;修炼小道的功法不能超脱生死,寿命一到就与草木同朽,它是战斗的法门,专门用来杀敌所用。 和武道一样,它也有体用两个划分。 真气、罡气、先天真气这些是体,与人厮杀的武技则是用;在修真的世界,灵力便是修真者的体,法术、法宝、符咒、阵法这些就是用。 孟飞现在的灵力不够,也就无法使出法术,然而,借助这些七彩石,孟飞能够布置一些小阵法。 如此就够了! “你且回去,若我明日一早没能回去,你便杀了马玉,自己跑路吧!” 孟飞头也不回地对金大中说道。 金大中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只能点头应了一声。 孟飞将提在手上的灯笼点燃,灯笼的灯芯是特别制造,用了七心海棠的粉末,在雨夜里,散发这淡蓝色的幽光,风一吹拂,这光就摇曳着,鬼火一般。 他就这样提着灯笼,冒着雨,低着头,施施然走进了小巷之中。 第二十五章 布阵 罗武打了个哈欠,他忙甩甩头,平时,他早就睡下了,今天却不一样,老大马步云都没有入睡,他岂敢抢先。 听见了皮靴踩在青石板、踩在水洼里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了过来。罗武忙打开角门的小窗,向外望去,他瞧见一个蓝衣人打着灯笼缓缓走了过来。灯光比较昏暗,无法瞧清楚那人的脸,不过,那身形、那动作、脸部的轮廓、身上的衣着都在告诉他……马放天回来了。 罗武没有贸然开门,他仍然躲在小窗后,等着那个疑似马放天的人走近。 那人走近了,站在了小窗前,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是他,的确是马放天回来了! 罗武忙不迭地关上小窗,拉了一下挂在门上的绳索,绳索分为两条,一左一右,左边那条是通知后面值夜的同伴有人回来,右边那条是报警所用。 罗武拉的自然是左边那条。 随后,他取下了别在门后的门闩。 马玉和铁青岩他们为何没有回来?能让马放天离开一直贴身保护的老大,他们要去办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少不得要经历一番凶险的厮杀? 莫非都死了? 想到这儿,罗武突然停下了手,像是从梦游中醒来一番。 刚才……刚才就算那人站在窗前,面孔仍然很模糊,他好像并没有真正看清楚,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是马放天,现在想来,有些不对劲。这时,罗武虽然停下了后续动作,门闩却已经取了下来,外面那人像是知道这点,他轻轻一推,角门打开,先是灯笼进来,随后,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门后是个过道,上面挂着几只灯笼,借着昏暗的灯光,罗武偷偷瞄着对方。 是马放天没错。 当他移开视线之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看清楚。 见鬼了! “放爷,马玉他们呢?” 罗武鼓起勇气问道,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哼!” 那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站在那儿死死地盯着罗武,似乎有些不高兴,罗武忙向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壁低着头站立,态度甚是恭谨。 马放天的性格甚是骄傲,从来就不搭理他们这些人,只是和马步云交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罗武和他的同伴们还以为对方是哑巴。现在,他明显对罗武的问题感到不满,罗武只好噤声不语,他一个才踏入煅骨境的武者,怎敢惹怒守宫境的强者。 过了一会,罗武抬起头,那个可怕的家伙离开了。 罗武吁出了一口长气,忙将角门关上,将寒风挡在门外。 心魔幻阵。 将一块七彩石放在膻中穴,一块放在下腹丹田,另一块放在眉心上丹田,然后,运用储存在眉心松果腺的灵力将那三块七彩石里面的灵气引出来,通过特殊的法决,可以制造幻觉,让别人瞧不清自己的脸。 当旁人注视你的时候,你想着某人的样子,旁人就会在心里认定你是他。 这便是孟飞从大门大摇大摆进入王家当铺的原因,真气在压制残存在体内的太白剑气,不能使用易容术,他只能用这新学的玩意冒险一试。 他成功了。 来到中庭,一个不大的院子,有花草,有假山,有树木,还有一条条在林荫花草间穿行的甬道。 孟飞嘴里念念有词,脚下踩着七星步,将七彩石东一块,西一块地丢下,有的摆放在花树下、有的摆放在草丛里、有的摆放在树杈间、有的摆放在假山上。 他在布阵。 这个阵法名叫两仪清微阵。 事先在当铺后门码头上布下的是阳阵,现在布下的这个是阴阵,阴阳两阵相隔一段距离布下之后,若是被人用灵力发动,便能颠倒阴阳,使得陷入阵中的敌人难以控制自己的神念,幻觉大生。 孟飞布下的只是小两仪清微阵,范围有限,堪堪笼罩着王家当铺,这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信心能够成功布置的阵法。 威力如何,也还未知。 也许有用,也许无用? 毕竟,还从未有人在这方世界布下阵法,传说中、神话故事里这阵法到是存在,那是仙家的手段。 “劈啪!” 眉心处传来一声脆响。 孟飞一惊,抬手将缠在额头上的布带取下,绑在布带中间的那块七彩石颜色灰白,色泽黯淡,漂亮的七彩之色不复存在。 石内的灵气已然耗尽。 接下来,又是劈啪两声,孟飞知道,放在膻中穴和下丹田的七彩石也耗尽了灵气。他暗道了一声不好,这灵气一旦耗尽,心魔幻阵也就失去了效用,这时,若是有别人出现,瞧见的便是他的真面目。 怎么会这样? 玉简上说,三块七彩石里蕴藏的灵气能够让心魔幻阵运行一个时辰,如今,却只支撑了一刻钟。 是玉简记载有错?还是另有原因? 玉简的记载并没有错,但是,那是针对修**而言,孟飞所在的这方世界却不适用。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的天地规则,每个世界的天地规则都不同,这规则会对某些超出规则的事物进行限制、或者制裁。 限制就像现在这样,只是缩小了心魔幻阵的使用时间,若是制裁,就会五雷轰顶、神奇**、或是抹杀当事人的魂魄…… 孟飞并不知道这些,若是知晓,他的选择可能就有所不同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他的阵法还未曾布置齐全。 玉简的传承方式非常方便,非常了不起,不需要他分出心神去学习、去理解,一旦进入脑海,显现为符文,就算是学会了一个法门。然而,理解了是一回事,在现实中使用又是一回事,它没有孟飞事先想象的那么简单。 情况虽然不妙,孟飞却没有着急,他仍然按照既定的步骤丢着七彩石,默默地算着方位。 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 就在这时,一个留着老鼠须的中年人出现在院子里,他便是薛如飞,王家当铺的朝奉。他得到了罗武传来的讯息,专门出来迎接马放天,然而,在院子里,他瞧见的却是一个在院子里神神叨叨四处转悠的陌生人。 “你是谁?” 薛如飞往后退了一步,手放在了腰带上,随后,他尖声喝道。 “来人,有刺客!” 孟飞没有搭理薛如飞,他加快了计算的速度,脚下不停,如蝴蝶一般在院子里来回穿行,时而这边,时而那边。 快了! 还有五块,只要将这五块七彩石放到正确的方位,这两仪清微阵就算是布下了。 不晓得那个陌生人为什么半夜三更在别人的院子里丢石头玩,薛如飞却知道,敌人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要让他做成。 放在腰带上的手往上一抬。 一道白光向孟飞疾奔而去,随后,又是两道,三道白光呈品字形封锁住了孟飞所有的闪躲路线。这招三泉映月乃是薛如飞修炼许久的绝技,突然袭击下,死在他这一招底下的武者也有十来人。他脸上露出微笑,不认为孟飞能逃脱。 “第五块!” 孟飞嘴里念道,将一块七彩石扔在一株菊花的花蕊里。 随后,他的身子像灵蛇一样在细雨中扭动,那三道白光从虚影中穿过,不知落在了何处?孟飞将好几个突破了人体极限的姿势连在一起,通过时间差躲过了薛如飞的飞刀,因为经常练习孟丹阳赠送的无名拳,现在,他身体的柔韧程度非比一般。 薛如飞的喊声惊动了当铺里的其他人,他们从各个角落窜出,齐聚到中庭,悄无声息地将孟飞包围起来。 马步云也被惊动了。 他没有跟着跑出来,而是躲在中庭的偏房,通过窗缝偷偷望着外面。 孟飞将灯笼插在假山上,顺手将一块七彩石丢在山石的缝隙里。 “第四块!” 他默默念了一声,转身过来。 借着灯笼昏暗的灯光,马步云瞧见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年轻、似曾相识的脸,然而,马步云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他更为熟悉的是孟飞身上穿的那件衣衫。 那是马放天的衣衫。 马步云心往下一沉,他悄悄往后退去,走出偏房,向后院狂奔而去。守宫境的强者都折在了那个年轻人的手上,他不认为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能够阻挡对方。 那人究竟是谁呢? 一边狂奔他一边这样想着。 第二十六章 阵法和惊雷 “怎么回事?” 罗文是罗武的大哥,他双眼喷火地望着罗武,厉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罗武结结巴巴地说道。 真是活见鬼了,自己明明瞧见的是马放天,为何现在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他无从解释,辩解一句之后便沉默不语。 那厢,金算盘拨动着算盘珠子朝孟飞缓缓行去。 “阁下是谁?” “我是谁?” 孟飞笑了笑,非常随意地往一旁行了两步,手中的七彩石悄无声息地从袖里滑落,掉落在草地上,他脚尖轻轻一挑,将七彩石踢到一个泥坑里。 还有两块,这两仪清微阵就算是布下了。 “我是谁?你没有资格知道,让马步云出来见我,他知道我是谁?” 孟飞的神情很是骄傲,此时,他完全就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姿势、态度,表情什么的学足了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凤离。 扭头望向四周,金算盘没有发现马步云。 孟飞向前疾走两步,拉近了和金算盘的距离,完全视周遭围着他的几个武者于无物,他厉声喝道。 “马步云何在?叫他来见我,你们莫非也要像马放天等人一般成为他的炮灰,要知道,人只能活一次……” 金算盘被孟飞的气势所摄,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他才想到马放天等人皆折损在面前这人手上,马放天,那可是守宫境的强者!这人既然能够干掉马放天,自己等人不过是煅骨境的武者,人再多一倍,也决计当不得对方一击。 孟飞大步向前之际,又投下了一块七彩石。 还差最后一块了! 两仪清微阵,以两仪为根,阴阳为眼,须借着地势而布。 拿王家当铺来说,前后两门,后门临水,乃是阴气聚散之地,孟飞便将阳阵布置在那,将每一块七彩石放在风水的节点上,如此,便阴极阳生;前方乃是店铺,人来人往,中庭便是阳气聚散之地,乃是阴阵的最佳布置地点,和后门一样,孟飞必须在神念的辅助下,用体内的灵气去感应此地风水的节点,然后,放下七彩石;阵法布置成功后,他便勾勒法决,用体内不多的灵力将七彩石的灵气引出来,以此转换阴阳,让陷在阵中的敌人神魂迷失,产生幻觉。 这原本是他最后的手段。 起初,他只是想布下这个阵法以防万一,真正的倚仗乃是手里的七心海棠灯笼,只要他进入室内,便可轻而易举地擒下马步云。孟飞没有想到的是,心魔幻阵这么快就失效了,自己被人围在庭院里。细雨、微风、加上空旷的地带,七心海棠几乎发挥不出效用。 如今,只能指望这个第一次布置的法阵了。 所以,孟飞摆出了强势的态度,为自己争取时间,他用灵力感应过,金算盘如今站着的位置乃是最后的一个节点,只要将最后一块七彩石丢在那里,然后,勾勒法决,剩下的一切便可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眼看金算盘在自己进逼下节节后退,孟飞心中一喜。 “嗖!” 他听见了利刃破空的声音,随即,眼前一道白光闪耀,孟飞整个上半身下意识地往后一倒,摆出了铁板桥的姿势,那白光贴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 “金老大,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 孟飞听到了薛如飞的嘶喊声。 狗屎! 孟飞在心间怒吼一声。 他顺势倒在地上,果不其然,又一把飞刀从他上方飞了过去。 “大家伙并肩上,杀了他!” 薛如飞既然动手了,金算盘也就丢掉了各种顾忌,他拨动着算盘珠子,朝仍然躺在地上的孟飞疾奔而去。对方若真是守宫境的强者,就算薛如飞是突然袭击,也不可能躲得如此狼狈,马放天的死必定另有缘由。 其他人慢了半拍,过了一会,这才扑了上来。 孟飞在地上一个翻滚,利落地站起身来,然后,向前一扑,躲过了又一把飞刀的袭击,他做这些动作并没有动用真气,单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并不比那些能够动用真气的武者差多少。 炼皮境,煅骨境都是打熬身体的基础功夫,只有基础打得牢,才能忍受罡气在体内的运行。若不然,就算勉强踏入守宫境,就算有无数灵丹妙药辅助,成就也就那样了。和别的武者相比,孟飞的基础打得特别牢靠,他的身体可谓是经历了千锤百炼。要知道,别的煅骨境大圆满的武者也不过能让真气在体内运行三百六十个周天,而在他在炼皮境的阶段就有这个程度了。 所以,不动用真气,单凭身体,孟飞也能和这些人周旋一二。 也只能周旋一二罢了,拖下去,孟飞知道自己讨不了好。 他必须完成两仪清微阵的布置,要想完成阵法,他就必须把七彩石摆在正确的地方,为此,他要在薛如飞的飞刀偷袭下击败前方挡路的金算盘。 前扑、左闪、右躲……孟飞的身形鬼魅一般在细雨中穿行,一道道白光疾奔而来,然后以毫厘之差从他身边疾奔而去,转眼之间,他便冲到了金算盘的身前。 “来得好!” 金算盘冷哼了一声,手指放在算盘的机关上,他在等候最佳时机。 他和薛如飞是老搭档,两人默契十足,他相信老伙计这时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果不其然,就在孟飞靠近金算盘的一瞬间,薛如飞大耗真气,又使出三泉映月的绝技。三道白光呈品字形向孟飞飞来,孟飞不得不停下了前冲的势头,脚下一停,身形一顿。 就是现在! 金算盘嘴边露出狞笑,便要按动机关。 别人都知道他的十八连环短打很厉害,却不知道那不是他最厉害的招式,他其实和薛如飞一样擅长暗器,只是,薛如飞是手上功夫,他则是利用机关。只要他按下算盘边缘的凸出部位,算盘上的算盘珠子便会脱框而出,笼罩前方数尺的空间,让人避无可避。他给这招取了个非常漂亮的名字,天罗地网,他相信面前这人决计躲不过去。 就在这时,孟飞突然舌绽春雷,轻喝了一声。 “敕!” 这声音在旁人听来其实不大,稍远一点的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然而,声音入耳,金算盘却觉得像是有道闷雷在自己脑海内炸响一般。那一刹,他只觉天旋地转,像是喝了好几桶烈酒,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声之后,孟飞面色苍白如纸。 这是他唯一能使用的法术,准确地说,这算不得法术,而是神念的直接攻击,用灵力引动神念,直接攻击对方的神念。神念的碰撞……嗯,打个比方,就像你和某人直接头碰头一样,乃是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修炼过太上感应篇,孟飞的神念比金算盘要强,再加上有备算无心,金算盘的神念受损,一下子就成了白痴,虽然只是暂时的,不过,他现在不能阻挡孟飞了。 孟飞从摇摇晃晃的金算盘身边急冲而过,将扣在手里的七彩石丢在某个位置上。 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的变化。 他回过头,瞧着大呼小叫朝他奔来的那些人,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孟飞的左手在虚空中运用灵力勾勒符文,来此之前,他练习过许多次,几乎没有失误,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短短的一瞬间,他便完成了法决。随后,他感觉到了天地元气疯狂翻涌,阴阳之气颠倒横生……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庭院还是那个庭院,房屋还是那些房屋,然而,在薛如飞等人眼里,一切又有所不同了,除了自己之外,周遭的人都消失了。 有的人害怕得大喊大叫、有的人沉默着在盘算什么、有的人高声怒吼、有的人…… 在孟飞眼里,那些人就像是无头苍蝇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对他再也没有威胁。 成功了! 孟飞开心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虚空中传来一声雷响,雨幕为之一滞,一道闪电划破虚空,向他疾奔而来,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那闪电击中,那闪电穿过他的肉身,直奔藏在神念海洋中的魂魄而去…… (各位烙铁,端午节快乐,粽子好吃,也莫忘收藏,投票啊!) 第二十七章 规则之力 前面说了,宇宙间有无数世界,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天地规则,规则之力无所不在,只要超脱规则的力量出现,规则之力便会对其限制或抹杀。 在这方世界,武者达到先天九重之后,就必须破碎虚空,前往上界,不得继续停留,这便是因为先天九重武者的力量脱离了这方世界的规则,规则之力对其产生了排斥。 心魔幻阵是一个小阵法,全靠七彩石蕴藏的灵气,它的运行法则来自另外的世界,其核心虽然和这方世界的规则不同,其表现方式却有着类似的存在,民间传说的鬼打墙便与之相似,同样是灵气四溢让他人产生幻觉。 所以,规则之力只是对其有所限制,大幅度缩短了幻阵存在的时间。 两仪清微阵不同,即便孟飞布下的只是小型的两仪清微阵,仍然使得天地元气产生了波动,其法则之力和表现形式都和这方世界的规则迥然不同,所以,阵法刚刚产生威力,规则之力便立刻出现。 那道闪电便是规则之力的体现。 闪电直奔孟飞的魂魄而来,想要抹杀这个始作俑者在这方世界的存在痕迹。 一般情况下,顷刻间,孟飞便会化为飞灰。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规则之力虽然是这方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一种力量能与之对抗,然而…… 孟飞发觉自己突然间进入了观想的状态。 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向自己疾奔而来,那闪电蕴藏着莫大的威能,傲视一切,天地万物仿佛都应该向他低头。孟飞全身都在颤抖,说是全身,其实指的是他的魂魄,他有一个感觉,若是被这道闪电击中,他将不复存在。 就在这时,那团白光出现了。 太上感应篇的观想一法练成之后,白光便和孟飞的魂魄融于一体,准确地说,是藏在神魂深处。 此时,它突然从神魂里冲了出来,朝那道金色的闪电疾奔而去,那动作格外的敏捷,表情格外的贪婪,像是扑捉飞虫的蛤蟆。是的,虽然有些荒诞,然而,在那一刻,孟飞就是这样想的。 闪电被白光吞没。 随后,那团白光开始变幻着形状,圆形、椭圆形、菱形、三角形,平行四边形、不规则的四方形、直线、曲线等等…… 活像一个在跳着新奇舞蹈的棉花糖。 然后,它打了一个饱嗝。 没有说错,孟飞发誓,那个时候,那团白光千真万确地打了一个饱嗝,吐出了一口烟气,然后,摇摇摆摆地、像一个吃撑了的胖小孩缓缓向孟飞飘来,随后,它融入虚影之中,又躲回了神魂里面。 下一刻,孟飞回到了现实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孟飞觉得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他无法控制。 然后,他喷出了一口鲜血,这才感觉到能自如地控制身体了。 摸了摸头顶,他终于了解了什么是怒发冲冠,此时,他的头发就像是一把倒立着的大扫帚,脸上一片焦糊,用力一摸,便刮下了一大块黑泥。白光只是保护了孟飞的魂魄,没有理会这具身体,虽然,仅仅是被闪电的余波扫过,孟飞仍然觉得有些吃不消。 他有些担心地瞧了瞧头顶的天空。 雨仍然在下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环顾四周,两仪清微阵仍然在发挥着效用,那些人仍然被困在阵中像没头苍蝇四处乱撞。孟飞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玉简没有说布置两仪清微阵会被雷劈,要不是那团白光,孟飞决计凶多吉少。 以后布阵若是都要挨这么一下? 自己岂不是比七伤拳还要伤? 不过,孟飞现在顾不得这些,马步云一直没有出现,他害怕那家伙见势不对,已经早早撤退,若是今天抓不到他,自己岂不是白挨雷劈了。 时间往回倒一点。 就在两仪清微阵发挥效用的那一刻,马步云带着一个随从走到了后门处。 随从将后门打开,然后像平常一样等着马步云先行,马步云摆摆手,示意那随从先行一步,他担心有埋伏。 随从点点头,跨过门槛,走出门去。 随后,他的身影在马步云的视线中突然消失了。 见鬼了! 马步云大张着嘴,使劲擦拭着眼睛,他没有眼花,那家伙的确凭空消失了,一跨出门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一辈子,马步云遇见过许多奇怪的事情,然而,他可以肯定没有一件事情比刚才发生的更为诡异,他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喊着祖宗保佑,虽然,除了祭祖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给祖宗们上过香。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四周黑漆漆的,雨斜斜地飘着,房间内透窗照射出来的灯光如今看来,就像是鬼火。除了雨声,风声,没有别的声音,这时候,中庭那里应该打起来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神鬼之说,虚无缥缈,马步云一向不信。 现在,他不得不相信了。 怪不得以马放天守宫境的修为也死于非命,那年轻人不是人啊! 不是人? 像是有一道闪电驱散了脑海中的迷雾,马步云终于想起了那人是谁。 孟飞,他是孟飞,有些人向自己保证已经干掉了的家伙。他还活着?不!他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解释眼前发生的事情? 这是冤魂索命啊! 为什么找我?我只是借了一个名号给人办事,这事情我没有参与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些害你的人报仇吧,放过我啊…… 马步云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扶着门框号啕大哭起来。 说起来,他只是一个有些胆小、有些自私、有些狡猾、有些贪婪的普通人,他能有今天,多亏他马氏族人的身份,若是换成寒门出身,以他的性格,以他的为人,在这天云山脉里决计熬不了多久。 当孟飞找到马步云时,瞧见的便是他嚎啕大哭的这一幕。 不会吧? 一开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大男人,还算是个人物的大男人竟然会像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这两仪清微阵产生的幻觉如此强大? 不枉挨了那一下雷劈。 马步云一边哭着一边在说着什么,孟飞走近了一些,听他一会在向祖宗求救,一会又在大声告饶,希望孟飞在天之灵安息,冤有头债有主,若要报仇,请去找真正的凶手,自己日后一定天天给孟飞上香,保佑他冤仇得报,早登极乐。 听到这些,孟飞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夜长梦多,谁知道这两仪清微阵能够支持多久? 万一阵法失效,那时候乐子就大了。 孟飞走到马步云身后,举手为刀,用力在他后颈一斩。 马步云闷哼一声,瘫软在地,就此昏迷过去。 孟飞拖着马步云,像是拖着一只破烂的麻袋,他从马步云那个一脸惊惶来回乱窜的随从身旁走过,来到码头上,将马步云扔上乌篷船,自己解下缆绳,跳上船,用船上的长蒿往岸边一点,乌篷船轻轻地荡了出去。 不多会,这船便消失在雨夜中。 第二十八章 被自杀 马步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四周一片黑暗。 最初,他没有动弹,连小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抬起眼皮,眯着眼睛瞧着四周,隔了许久,周遭并没有变化,仍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他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是滴水的声音,那声音一下接着一下传来,节奏相同,没有变化,枯燥乏味,打破了寂静的黑暗。一开始,马步云并没有觉得这声音有什么不好,总比一片死寂要强,然而,时间一长,他就有些受不了,那滴答声仿佛和他的心跳声在交相呼应,这感觉让他发疯。 这里是黄泉吧? 听说黄泉便是这样,在这里,你就像是仍然活着一样,只是,你将孤身一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除了听见泉水滴答滴答的声响外,你能听见的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有人吗?” 马步云无法继续装睡,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走着,走了没多久便出声呼喊,声音在黑暗中飘荡,像是弃婴的叫声一般无助。 “有人吗?有人就答应一声,好不好……” 不知走了多久,到后来,马步云开始狂奔起来,在黑暗中他无法感知方向,只知道朝着一个方向直线奔跑,一边跑,他一边气喘吁吁、声嘶力竭地呼喊。 最终,他筋疲力竭摔倒在地。 这里是黄泉! 这里真的是黄泉! 我已经死了! 恐惧像一座大山将他压垮了,马步云的声音也喊得嘶哑了,这会儿,只晓得无助地哭泣,一想到永远都要待在黑暗之中,永远孤独一人,他彻底崩溃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人声。 他收住哭声,侧耳聆听,的确,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谁?是谁……快来救救我!” 那声音最初很轻,很细,就像是在他耳边叹息,过了一会,方才慢慢拔高,像是正常人在他耳畔说话。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牙齿上下撞击,合不拢嘴,马步云全身发软,后心发凉,顷刻间,汗水将全身湿透,不!不止是汗水,空气中还飘荡着一些尿骚味,他被吓得流尿了。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冤有头债有主,孟飞啊!你别来找我!” “不来找你,我该找谁?” 那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若是马步云仍然保持镇定,这会儿,便应该听出破绽了,若真的是冤魂索命,传说中无所不至的冤魂为什么要追问他真正的仇人是谁。 “旋风盗啊!你的仇人是旋风盗……” 马步云大声喊道,唯恐对方听不清楚。 “旋风盗?说……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马步云痛苦涕零,不停摇着头。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永生永世待在黑暗之中,永无解脱之时……要是你的交代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你带出去……” 听到后面这句话,马步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爬去,忙不迭地说道。 “我说……我说,不要把我扔在这里!” 随后,他便交代了事情的始末,没有丝毫隐瞒。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暗杀孟飞的真正幕后主使人是谁,他只是将名号借给了旋风盗,以便将孟飞从镇里引到埋伏的地方。旋风盗是一群职业盗匪,专门在天云山脉中抢劫那些采药客,每次出现,都是黑衣蒙面,必定杀光所有知情人,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抢来的赃物需要卖出去,而马步云便是他们在紫荆镇的收赃者。 代表旋风盗出面和马步云联系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人,他自称刀疤六,不过,马步云不肯定对方说的是真话,就连那面貌也有可能是易容过的。 前不久,就是刀疤六让马步云出面约的孟飞。 刀疤汉子? 孟飞陷入沉思。 如果有其他人在此,他们会看见一个奇怪的景象,孟飞就站在瘫软在地的马步云身边,而马步云却视而不见。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孟飞的地下室,角落里摆放着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光,同样,马步云对此视而不见。 刚才,他在地下室里一番疾行狂奔,始终不过是在方圆一丈不到的地带绕圈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陷在了孟飞布置的幽冥幻阵之中。 所谓幽冥幻阵,顾名思义就是让人产生身在幽冥的幻觉之中,这阵法乃是修士用来炼心所用。幻阵的威力因人而异,修为越高,阵法产生的幻觉就越来越厉害。只有抱着勇猛精进、无所畏惧的心态才能在长生大道上走得很远,若是区区幽冥幻阵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修士的境界也就止于此了。 幽冥幻阵发动之后,孟飞又受到了规则之力的干扰,这次,不是什么金色闪电,他只是觉得像是被一缕阴风吹拂一般,接连打了几个寒噤,连声咳嗽,面色苍白如纸,几乎可以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病郎君相提并论了。 不过,搬运一次周天,这感觉就消失了。 所以,虽然心存疑虑,孟飞还是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被人伏击的时候,那些人都是黑巾蒙面,有没有刀疤汉子在内孟飞自然不晓得,最后对他下死手的是孟十三,对他而言,那才是印象最为深刻的画面。 旋风盗? 孟飞可以肯定自己与那伙人无冤无仇,那次伏击也绝对不是为了抢夺自己身上的东西,如此看来,应该是买凶杀人? 至于究竟是不是?等自己灭了旋风盗就知晓了! 孟飞在一旁沉思,半天没有说话,马步云以为孟飞已经离开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黑暗之中,他有些慌了。 “在吗?你还在吗?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求求你啊!” 孟飞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见马步云快要崩溃之后,他才出声说道。 “要想离开这里,必须听我之言,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能把握住!” “说吧!我一定都听你的!” 马步云喜形于色,不过,脸上还挂着泪珠,一个大男人这样子,让人瞧着很是可笑。 孟飞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耳尖刀,将他塞在马步云手里。 这是什么? 在马步云的感觉中,只觉得手里凭空多了一件东西,他慌忙摸去,手指被刀刃割出了一条口子,不过,这会儿,那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到。 是刀,他终于确定了。 “拿起刀,在左手手腕上划一刀……” 马步云正要依照孟飞的吩咐做事,听到这里,拿刀的手一抖,停止了动作。 这不是自杀么? “怎么?不相信我!” “我……我……” 马步云支支吾吾,不晓得怎样回话。 “就像人死了后会脱离那个世界,你若想脱离这幽冥黄泉地带也必须死一次才行,既然,你已经死过了一次,再死一次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我已经将离开的方法告诉你了,至于做不做,你自己决定……” 说罢,孟飞的声音就消失了,无论马步云怎么大呼小叫,他都没有出现。 “啊!” 马步云仰天大叫。 孟飞的话很有道理,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然而,硬生生地给自己一刀,马步云真的有点不敢下手。 黑暗依旧,那滴答的声响依旧,马步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 “啊!” 马步云再次高声咆哮。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仍然闭上了眼睛,右手举起牛耳尖刀,在左手手腕上重重一划。这时,他听到了其他声音,鲜血欢快着从手腕里喷射出来的沙沙声。 下一刻,他瘫软在地。 孟飞笑了笑,非常满意地笑了笑,这种将他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很好。 原本,他想撤掉幽冥幻阵,让马步云瞧瞧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然而,为了让自己不沉溺在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里面,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就让那人在无知无觉中死去吧,对他而言,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这只是虚幻的! 第二十九章 勇猛精进 “扑哧!” 一缕凌厉的剑气从孟飞的食指尖疾射而出,将他脚下的地面打出了一个方圆一寸的小洞,探头望去,那小洞足有一尺多深。 太白剑气,果然名不虚传。 孟飞长吁了一口气,今后若是能踏入守宫境,他希望是金系属性的身体,这样的话就不用再去寻找别的功法,修炼这太白剑气即可。虽然,他已经被内定为隐湖弟子,以后能够修炼隐湖的秘传功法,然而,一日没有入门,就算不得真正的隐湖子弟。 未来会不会有所变化?没有人知道。 在孟飞看来,孟丹阳之所以收自己为徒,不过是报恩的延续,以后,能否得到对方的真传尚未可知,毕竟,他并非隐湖的嫡系出身。 所以,这时拿在手中的太白剑气秘籍就尤为重要。 现在,孟飞能搬运六百十九个周天,他感觉自己仍然没有达到极限,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还没有到煅骨境大圆满的阶段,距离凝练罡气,冲关突破到守宫境初阶尚有一段距离。 瞧着秘籍却不能修炼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不过,这种遗憾的心情很快就过去了,除了武道上例行的修炼之外,孟飞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虽然,时间比其他人多出了很多,他仍然觉得不怎么够用。 首先,孟飞要进行太上感应篇的第一层赤魄境修炼。 这是长生大道,乃是重中之重。 只有观想篇大成,修士的神念才能在意识海中具象化,简单地说,就是能够有着具体的形象,一般情况下,再是怎样天赋异禀的修士也要花一些时间才能做到。然而,在那团莫名出现在孟飞体内的神秘白光的帮助下,孟飞很容易就跨过了这一关,只是,他观想的对象并非由他自己选择。 如今,出现在意识海中的形象就是他自己,一个泛着白光的孟飞。 意识海,可以无穷大,也可以无穷小,现在,孟飞一旦入定,只能进入最外层的赤魄海,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雾海。将这无边无际的红色雾气全部吸收,赤魄境的修炼便算成功了,那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橙色雾海,如此,就可以开始进行第二层橙魄境的修炼。就这样,连闯七关,方能修成阴神,可以在夜间离体出游。 接下来就是三魂的修炼,最终成就阳神,现在,孟飞离那还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对孟飞来说,只是这赤魄境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炼成功,他所观想出来的虚影对这片红色雾海的吞噬是有限制的,一旦达到极限,他就会莫名其妙地从观想状态中脱离出来。现在,他每一次能吸收的雾气非常有限,和那片雾海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有时候,孟飞难免会沮丧,他觉得在他自己的有生之年恐怕是无法将这赤魄境修炼成功了。 自己的资质真的这么差? 没有那白光的帮助就一无是处? 一定有着别的窍门,光是冥想下苦功夫是不行的,孟飞不相信其他那些修炼太上感应篇的修士是凭借刻苦修炼成功的。 或许就像水月真人在开篇时说的那样,这太上感应篇的修炼因人而异,除了需要修炼者天赋异禀、勤奋刻苦之外,还需要他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能够获得顿悟,以此来看破业障,有所突破…… 太上感应篇是长生大道,只能徐徐图之。 对孟飞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增强灵力。 灵力是一切法术、阵法、符咒的基础,没有灵力,就算你有着千般法术,也只是虚妄。 灵石,也就是七彩石在孟飞的世界随处可见。 怎样从灵石中吸收灵气?怎样将这灵气转换为灵力储存在眉心的松果腺?这样的法门孟飞懂得,条件具备,他自然花了好一番功夫来修炼。 他收集了大量灵石将它们搬运到了浮空岛,随后,日以继夜地在岛上修炼,有着大量多出来的时间,他的进步可谓是神速。最初,他一次只能吸收三块七彩石内蕴藏的灵气,眉心的松果腺就达到了饱和,之后,就要相隔两三个时辰才能再次修炼,如今,他能够吸收六块七彩石的灵气,假以时日,能够吸收得更多。 无法和别的修士比较,所以,孟飞不晓得自己算是达到了什么标准。 如今,他体内的灵力足够支持施展三四个小法术,火球术、风刃、冰锥、土陷之类的,只是,将这些法术用在实战的话还有些问题,孟飞施法的速度不快。 要想施法,必须用手勾勒法决,在虚空中利用体内的灵力书写符文,每一个法术所勾勒的法决都不同,所需要的符文也不同,威力越小,越简单,威力越大,越复杂。只要勾勒的符文稍有失误,法术就会以失败告终。那些符文有好几千个,在孟飞看来,每个符文的形状其实大同小异,虽然,他认得并且理解这些符文,但是,要想一点也不失误地将符文在空气中勾勒出来,再加上还要结合体内灵气的运行,这就不是在短时期内能办到的。 现在,十次施法,孟飞能够成功一半就不错了。 唯有刻苦修炼,熟能生巧。 于是,不管是在浮空岛,还是在现实世界里,孟飞便时常念念有词,双目茫然,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像是疯了一般。 关于施法,孟飞有些疑惑无法得到解答。 像火球术之类的小法术在浮空岛施展威力比较大,换到他身处的世界,那法术的威力顿时下降了一大截。打个比方,火球术若是在浮空岛上可以炸裂一块岩石,到了孟飞的世界,就只能烧点花花草草,用来烧烤。 更要命的是,每次在原来的世界施法,他都要吐一口血,身体感到不适,法术的威力越强,他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孟飞不晓得的是,若不是他体内有那神奇的白光的存在,他早就被规则之力抹杀,化为灰灰了,现在,只是偶尔吐口血,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偶尔吐吐血,所以,孟飞没有放弃继续修炼法术。现在,那些法术虽然用处不大,但是,他相信,它们总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何况,只要事先有时间准备,那些小阵法用来阴人还是很有用的。 何况,他体内的灵力也不是真的就全无用处。 拿盘踞在孟飞体内的太白剑气来说,因为等级上的差异,他体内的真气无法将太白剑气驱逐出去,最后,孟飞福至心灵,用灵力去试了试,最后获得了满意的结果,就在刚才,他将太白剑气通过食指尖排出了体外。 消除这个心腹大患之后,孟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可以恢复自己真正的身份了,他要以此为饵,将旋风盗团灭,他有这个信心。 下一刻,他盘腿打坐,进入观想状态,离开了浮空岛。 第三十章 恢复真身 “孟飞回来了!” |“孟飞?隐湖未来的门人,那家伙真是和私生有缘,先是家主的私生子,现在又成了老天爷的私生子了!妈的,俺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天老爷,你是不是瞎了眼睛了,俺也要,求包养……” “是啊!你说那丹阳子是不是眼睛有问题,那小子不过是练皮境,俺都煅骨境了,他为什么不选俺做徒弟?” …… 回到孟家商铺之后,这一路行来,孟飞听到了许多窃窃私语,众人不时抬头打量他,待他回望,却又纷纷移开视线。未来的隐湖门人,多么显赫的身份,多么远大的前程,这怎么不让那些寒门武者大发感叹? 在这些人中间,有的人纯粹是羡慕,有的人是羡慕加嫉妒,有的人则是羡慕嫉妒恨,还有的人则有着别样心思…… 回来后,孟飞直接前往孟青山那里交割差事。 “十三呢?” 孟青山端坐在太师椅上,瞧了一眼孟飞,站在他面前的孟飞神情憔悴,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被树枝或荆棘划开的口子,看上去甚是狼狈。 “失散了!” 孟飞抬起头,痛苦地叹了叹气。 “我们运气不好遇见了铁脊狼,好几十只的狼群,在逃跑中分开了,后来,我摔下了悬崖,掉落在水里,方才捡回一条命……在事先定下的会合地点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见十三,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说吧,他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下。 “都怪我,要不是我贪心,非要去采摘那朵霓裳花,十三也不会死于非命啊!以后,叫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乳娘……” 孟青山微微抽动嘴角。 他心里想着,你这个小杂种,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妈的,以后投入隐湖门下,就算是做个外门弟子,也是我等仰望的对象。算了,既然这杂种以后有着大把前途,我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摆谱为好,日后,要是给我来个秋后算账,我也吃不消啊! 抽动了好一阵嘴角,孟青山终于在脸上挤出了笑意,不过,这笑容也忒难看,若是能事先瞧一眼铜镜,他或许不会这样做。 “回来就好!你是主子,十三是奴才,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为了让你活着啊!孟飞……嗯,大侄子,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努力修炼,打拼出一个美丽的明天……” 说到后来,孟青山激动了,用力地挥舞手臂。 孟飞有些讶异地瞧了他一眼。 孟青山低声咳嗽了两下,他也晓得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太过生硬,他对自己感到生气,于是,朝孟飞摆了摆手。 “大侄子,看你这样子,像是吃了不少苦,先下去休息吧……还是那句话,药草没有采到不要紧,完不成任务不要紧,只要你活着就好了,你是我们孟家的精英,家族未来的希望啊……” 精英?希望? 那是什么狗屁玩意,我不是家族的耻辱么? 孟飞在心里冷笑两声,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向孟青山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出得门来,瞧见一群武者四散而去,那些家伙刚才一定在外面偷听,孟飞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一旁,那里,有个人没有离开,正面带微笑朝他走来。 那人是徐瘤子,孟飞曾经假扮过的徐瘤子。 以前,孟飞是被那些采药客排除在他们的小团体之外的,原因很简单,孟飞的身份太过尴尬。他虽然是孟家的三少爷,却是被家族放逐的私生子。讨好他?没有好处,反而还要被孟青云、孟青山两兄弟嫉恨;欺负他,谁知道未来会有怎样的变化,要是孟飞洪福齐天,一不小心当上孟家家主,当初欺负他的那些人岂不是要倒霉? 所以,大多数人选择了无视他。 也有极少部分人的选择不同,像被孟飞干掉的呼延豹就是这类人,他们为了讨好某些人处处欺压孟飞;与此同时,也有极少的一部分人选择和孟飞交好,明面上虽然和大多数人一样,私下里却有着不错的交情。 徐瘤子便是这样的人。 因为相貌丑恶,他同样被其他人排斥,变相地也算是和孟飞同病相怜吧,所以,私下里他和孟飞有接触。 以前,当着众人的面他不敢和孟飞交流,如今,情况有所不同。 “这么说,十三死了?” 徐瘤子眨了眨眼睛,不晓得该说什么。 此时,两人在孟飞的屋子里,木窗大开着,能清楚地瞧见外面院落的情形,一些武者正在院子里舞刀弄剑,挥拳踢腿,好不热闹。 “不知道,也许只是受伤了,被某人救了,正在某处养伤。” “吉人自有天相,就像你说的那样,说不定他还活着,以后你们还会见面……” 停顿片刻,徐瘤子面带神秘地小声说道。 “你晓得了吗?” “晓得什么?” “飞少,你已经被隐湖十三子的丹阳子收为了门徒,以后,你就是隐湖门人了,恭喜啊!” 孟飞皱着眉头瞧着徐瘤子。 “徐大哥,我们这么熟了,别开这样的玩笑。” “真的,这不是玩笑,这是隐湖的张凤离亲口告诉孟大管事的,大家都知道,听说,当天还有刺客潜入,也不知道想要刺杀谁?” “是吗?说来听听” 徐瘤子笑着说道。 “那张凤离号称隐湖的后起之秀,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就在他眼皮下,那刺客逃之夭夭,他出手了也没能将那人留下来,后来,大张旗鼓地率领大伙儿去搜查,先是惹到了那个寒门武者的传奇病郎君,在病郎君的随从手底下没能讨到好,然后,又被那刺客乘机干掉呼延豹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徐瘤子笑着望着孟飞。 “呼延豹死了,飞少应该很开心吧?” 孟飞笑了笑没有说话,徐瘤子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张凤离想和飞少你见一面,若是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他或许会留下来等着和你相见,这件事情发生后,他弄得灰头土脸,面子大损,也就没有心思留下来,最近,一直都待在隐湖商铺里面,据说,这两天就要离开……飞少,你可以前去登门拜访,日后,进入隐湖派,多个朋友也好多条路。” “再说吧!” 孟飞淡淡笑着。 “飞少,发达了,可别忘了俺徐瘤子这样的穷鬼,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微笑仍然挂在嘴角,孟飞扬了扬眉毛。 “当然,这是正理!” 就在这时,原本虚掩着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高九尺,膀粗腰圆的壮汉闯了进来,他挥动着拳头大声吼道。 “徐瘤子,老子四处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小杂种的屋里……怎么?以为抱上了这小子的大腿,老子就不敢寻你,今儿个,就当着这小子的面,老子要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晓得,欠债还钱的道理!” 徐瘤子急了。 “段铁虎,你好没道理,没有采到那株断肠草,完全不关我的事啊!” “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没有隐藏好,惊动了那只雪豹,老子怎么会采不到?你说老子不讲道理,老子拳头大,老子就是不讲道理,你、还有这小子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孟飞一直冷冷地盯着段铁虎。 这个段铁虎是采药客中的第一高手,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据某些人透露,隐湖派的玄阳子说过,这段铁虎若是能服下天王护心丹,有很大的几率踏入守宫境。只因其加入孟家的采药队时间不长,忠诚度方面还有待认证,这才没能获得天王护心丹,要知道,那玩意比煅骨丸更为珍贵。 孟飞知道,今天,段铁虎表面上是来找徐瘤子的麻烦,其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来,见到孟飞无恙归来,那背后的人坐不住了,能够怂恿段铁虎出面,出动的代价恐怕不低,应该是颗天王护心丹。 还真是大手笔啊! 这段铁虎当面叫自己小杂种,羞辱自己的母亲,既然他想找死,那就成全他! 孟飞站起身,注视着段铁虎轻轻说道。 “没有礼貌的狗东西,你妈没有教过你进屋要先敲门!” “什么?小杂种,你说什么?” 段铁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练皮境的家伙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拳头大就是道理?那么,就让我来领教领教,看你的拳头究竟大不大?” 孟飞摆摆手,没有理会身旁一脸焦急的徐瘤子的阻拦。 “好!好!” 段铁虎怒极反笑,他面色铁青,连声道好,然后,率先走出门去。 “飞少,现在和这疯虎交手,不值得啊!” 徐瘤子连忙说道,孟飞笑了笑,轻声说道,无妨。话音落下,他便走出门去,院子里,段铁虎已经摆好了架势,许多采药客围了上来,其中,各种心思交织,幸灾乐祸有之,纯粹看热闹有之,摩拳擦掌有之……也就不一一细说了! 第三十一章 虐 寻个机会挑衅孟飞,在打斗时假意错手,彻底废掉孟飞的真气,然后再弄一个粉碎性骨折,总之,一定要将孟飞致残,使其不能习武,就算是错手打死,也决计不会怪罪到他头上,离开孟家也会给他一个好去处。 只要这样做,段铁虎就能得到一颗天王护心丹。 这是那人暗地里的吩咐,摆到了明面上,对方决计不会承认。 对孟飞这人,段铁虎以前并不在意,基本无视,听到孟飞成为了未来的隐湖门人,他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对方的好运气,却没有多少羡慕嫉妒的心思,毕竟,他铁定自己能够踏入守宫境,作为一个未来的强者,他应该有这样的气度。 是的,他需要的只是一颗天王护心丹。 只要有了这颗天王护心丹,段铁虎坚信自己可以踏入守宫境,祭炼脏器,将体内真气转换为罡气,那时候,一切就不同了,煅骨境大圆满和守宫境初段相差只有一层,却是天渊之别。 伤害一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换取一颗能决定自己未来前途的丹药,没有丝毫犹豫,段铁虎就答应了那人。 如此,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拳脚?还是兵刃?” 段铁虎双手背在身后,傲然说道。 “听说阁下乃守宫境一下第一人,精通刀法,既然如此,我便来领教领教你的刀法,看你的暴风连环十八刀究竟有多厉害?” 孟飞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哗然。 围观的那些采药客纷纷窃窃私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就像是有数千只苍蝇在飞舞。 “这孟飞是得了失心疯吧?要知道,段铁虎号称暴雨梨花,意思是说他的刀法快得像暴雨一般,对手便是被那暴雨摧残的梨花……” “他是活够了,想找死吧?听说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随从孟十三没了?会不会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我看,这是一朝得志就猖狂,以为自己是隐湖的人了,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拜托,阁下你还没有拜入隐湖派门下,现在,只是预备弟子罢了!” …… 体内真气鼓荡,那些人的说话孟飞听得是一清二楚,因为神念增强的缘故,他甚至能分清楚哪句话出自哪个人之口。 一群跳梁小丑。 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和我比试刀法?” 段铁虎有些难以置信,他张大嘴,惊讶地望着孟飞,随后,笑了笑,大声说道。 “三少爷,我没有听错吧?” “如果你没有得老年痴呆,或者中年失聪的话,我想你没有听错!” 孟飞冷冷地说道。 段铁虎暴怒了,他黑下脸,沉声说道。 “三少爷,你想找死,段某便成全你!” 说罢,手放在刀柄上,段铁虎缓缓将这从不离身的横刀抽了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也好,大家都看见自己是被孟飞激怒了,一时错手也情有可原……哼哼,好个狂妄的小子,原计划废掉他体内的真气就算了,这一次,不砍下他双手我就不叫段铁虎! “请出刀!” 段铁虎厉声喝道。 “出刀?” 孟飞吃惊地瞄了段铁虎一眼,笑着说道。 “对付你,我用得着用刀么?”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啊!” 摇头者有之,叹息者有之,兴奋者有之,激动者有之,幸灾乐祸者就更不用提了,总之,大伙儿都认为孟飞疯了,不然,断不会如此。 段铁虎气得全身上下颤抖不已,他决定,一定要残酷地虐一虐这个狂妄的小子,两只手不够,还要加上两只脚。 “空手的话,似乎不太尊重你这个守宫境下无敌的强者,我就用这个吧。” 随后,孟飞朝一旁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 是的,大家没有看错,那是一根长约三尺,拇指粗的树枝,树枝稍稍有些弯曲,上面还长着几片叶子,半边枯黄半边嫩绿的叶子。 我要杀了他! 段铁虎暴跳如雷,他牙关紧咬,右手紧握着刀柄,努力着才把怒气压在心间没有立刻发泄出来。 “来吧!” 孟飞右手拿着那根树枝,背在身后,他伸出左手,竖起小拇指,朝段铁虎勾了勾,那样子就像是一个乡下的私塾先生,而段铁虎就是他即将要教训的顽劣稚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吼!” 段铁虎发出一声虎啸,立足脚在地面重重一踏,细沙铺着的院子顿时多了一个小坑,尘土飞扬而起,在这漫天灰尘中,段铁虎急冲而来,刀光如虹,向仍然背着右手的孟飞横扫而去。 孟飞脚下未动,他只是向后弯下腰,一个漂亮的铁板桥。 段铁虎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原本横扫的刀光在空中一凝,一点也不生硬地变斩为劈,向做着铁板桥姿势的孟飞直劈下来,横扫,直劈两个动作连接得行云流水,让旁观者纷纷出声赞叹。 孟飞死定了! 可是,战况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仿佛无视地心引力,无视人体关节,恰好在段铁虎一刀劈下,铁板桥刚刚将桥搭起之时,孟飞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身,像是跳跃龙门的鲤鱼。 段铁虎一刀落空,削断了孟飞飘飞的几缕发丝。 与此同时,孟飞抬起左手,右手拿着的树枝从左手腋下疾刺而出,在段铁虎的下阴要害处轻轻一点。 “呜嗷!“ 段铁虎发出一声怪叫,汗水立马便从额上流淌下来,那根树枝戳在那儿,就像是一根铁棍在那里戳了一下,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挥刀挡在身前,双脚跳着向后退去。 脚尖在地面一点,孟飞的身体与地面平行,距离地面大约三尺左右,全身像滚轴一般旋转着,树枝的尖端躲过刀光的阻拦,在段铁虎的前胸又是一点,这一下,正好点中了段铁虎的气门,一时间,真气为之一凝,段铁虎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横刀,那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旁人很难听到的轻响。 踉跄着连连后退,段铁虎想要拉开距离。 “左边!” 段铁虎抬起右手,孟飞的树枝闪电般抽回,在他左脸颊上留下了一条红印。 “都说了是左边了,你干嘛往右挡,你很蠢啊!” 孟飞笑着说着风凉话,待段铁虎站稳身形之后,他脚尖一点,冲了上来,抬起右手,像先生教训不听话的孩童一样,拿着树枝抽了下去。 “右边!” 段铁虎条件反射一般抬起手,挡在自己右侧。 “啪!” 树枝在他右脸颊上留下一条红印,随即收回。 “慢了!还是太慢了!下次记着快一点!” 还有下次? 段铁虎欲哭无泪,他很想说,老兄,你干脆杀了我得了,可是,他没有机会出声,那根高举在孟飞手上的树枝就像恶魔的鞭子,随时都有可能抽下来。 “左边!” 这次段铁虎反应很快,听到左字,他立刻抬起手挡在左脸颊前。 “啪!” 树枝在段铁虎的右脸颊上留下一道红印。 “你不是说了是左边?” 段铁虎不干了,他大声喊道。 “我说左边就是左边,老兄,我是你的对手啊,你不会蠢到相信对手的话吧?” 孟飞笑嘻嘻地说道。 “啊!” 段铁虎欲哭无泪,什么天王护心丹?什么交易?什么守宫境强者的梦想?这时候,他只想从这煎熬,从这羞辱中解脱出来。他干脆不再后退,也不闪躲,同样也没有遮挡,就这样站在那里,在旁观者惊诧莫名的注视下摆出一副你干脆就打死我的姿势。 “打死我吧?” 段铁虎高声喊道。 “打死你?” 孟飞笑着轻声问道。 “是啊,有种你就打死我,这样羞辱算得了什么本事?” 段铁虎梗着脖子说道。 “嗯,很好!” 孟飞点了点头,仍然面带笑意,轻声说道。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树枝像毒蛇一般从段铁虎的脖颈插了进去,随着树枝的抽回,鲜血像泉水一般喷射出来,染红了段铁虎大半个身子,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段铁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瞧着孟飞,身子摇晃了两下,目光变得涣散起来,最后,他重重地摔倒在地,身子微微抽搐,就不再动弹了。 “啊!” 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有想到这场打斗会是这个结果。 孟飞的眼神淡淡地从那些人脸上扫过,凡是和他目光对视的人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闭嘴收声,不一会,全场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真没有意思……” 孟飞丢下这句话,打了个哈欠,然后捂着嘴转身离开,施施然回屋去了。 第三十二章 石头记 为什么要杀段铁虎? 孟飞的第一个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因为段铁虎要杀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乃是世间至理,无原则地原谅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这不是什么仁慈,这只是愚蠢。 第二个原因,他想敲山震虎,让躲在背后偷偷算计自己的那个人晓得,以后若要对付自己,请找一些修为至少比段铁虎还要高的强者来,免得时不时就要面对两三只小猫的挑衅,杀不胜杀,烦不胜烦。 第三个原因,孟飞想向隐湖派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有一个计划,这计划需和隐湖派的那帮人打交道。人只会尊重强者,若是他表现得太过软弱,以后,一定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 杀了段铁虎之后,那些原本在孟飞后面指点指点的家伙们反而闭嘴了,大家噤若寒蝉各自离开,任由段铁虎的尸体躺在那里,原本和段铁虎交好的那些人也是如此,他们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孟飞离开后没多久,孟青山、孟青云两兄弟就得到了讯息,他们没有说什么,更没有指责孟飞,只是让几个人将段铁虎的尸体收拾好,带到镇外草草掩埋了事。 身前是大家都重视的天才,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孟飞表现得太过恐怖,就连徐瘤子这样和他关系不错的人都被吓到了,他们忍不住想,现在的这个孟飞还是原来的那个孟飞么? 原来的孟飞虽然不苟言笑,喜欢独来独往,却不像现在这般辣手无情;原来的孟飞只是练皮境大圆满的境界,现在的孟飞瞧着不像是守宫境的强者,却能将号称守宫境以下无敌手的段铁虎轻松虐杀。 是的,整个过程太轻松了,大家一致认为,对付段铁虎,他最多发挥了一半的实力。 真是活见鬼了! 如今,在孟家商铺里,孟飞成为了祥瑞御免的角色,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虽然孟飞不在乎,这滋味还是让他有些不爽,于是,他在商铺只待了一会,便走出门来,在众人偷偷注视的目光中从后门离开了。 正是正午时分,街上极其热闹,瞧着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孟飞知道,在这平静的局面下隐藏着众多暗流。 那天晚上,孟飞擒获马步云离开后,没多久,两仪清微阵便失去了效用。金算盘等人摆脱幻境之后,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接下来,他们将马步云藏在当铺里的各种值钱东西搜刮了出来,大家平分,随后,连夜离开了紫荆镇。他们无法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能附以神鬼之说,作为人,又怎么能和神鬼抗衡呢?何况,他们也觉得实在无法向马家交代,顺藤摸瓜,马家的人终究会找到他们头上,他们可不认为马家的人会认为他们说的是实话。 能在一个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马步云等人,在紫荆镇上,只有两个势力能做到,一是马家,另一个是隐湖派。 马家自然不认为是自己人内讧,他们疑心是隐湖的人动的手。 马步云在做黑市商人的时候,或许触动了隐湖派某个大人物的利益,这才惹来杀身之祸,这就是马家在紫荆镇的话事人马开荒的想法。他没有为马步云报仇的心思,马步云所在那一房本来就和他那一房关系不好,一个损公肥私的混蛋,死了就死了。然而,马家的权威不容践踏,这事情若是没有交代,岂不是人人都能爬到马家身上来。 隐湖派自然不容脏水泼到自家身上,一时间,两家打起了嘴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于是,两边的地盘上就多了许多陌生人,你往我的地盘派探子,我就往你的地盘放眼线,暗地里,小摩擦不断,幸好,双方的高层还没有大打出手的打算,暂时还没有闹出人命。 如果可以的话,孟飞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出门。 他在街上慢慢走着,东看西看,像是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实际上,他的步伐非常不规律,忽快忽慢,忽左忽右,以此来观察身后是不是有人跟踪,确定没有眼线跟着自己之后,孟飞飞快地转入了一个小巷,从七弯八绕的小巷转出来后,他走进了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新开的店铺,专门收集七彩石的店铺。 门上挂着一个招牌,黑底金字地写着三个字,石头记。 店铺不大,瞧见孟飞进来,店老板金大中忙迎了上来,抖动着下颌的老鼠须,笑容可掬地说道。 “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 “随便瞧瞧。” 孟飞像一个闲人一样四处看看,眼神的余光却一直扫着外面,没有发现异状之后,他对金大中说道。 “老板,我需要一点特殊的货色。” 金大中笑着说道。 “这位客官,是想收集漂亮的七彩石送给女友吧?里面请,本店珍藏了一些不错的石头,颜色颇为绚烂,最得女孩子的欢心,包客官的女友见了会满意……” 说罢,他叮嘱了一声旁边的店小二,把孟飞引到了店铺后方。 “拜见飞少!” 到了后面,金大中立刻拜倒在地,神情恭敬地向孟飞问安。 “起来吧!” 孟飞挥挥手,金大中顺势起身。 “我安排你的事情办得怎样?” 那日,安排马步云被自杀之后,孟飞便让金大中亲手杀了马玉,如此,金大中就拜在了孟飞门下,认其为主。孟飞恢复真身返回孟家商铺时,将卖药草换来的银钱给了金大中让他开了这个店铺,专门收集七彩石。 另外,他还让金大中从黑市上寻一个炼丹炉,他要学习炼药。 马步云是一个失败的炼药师,在他身上揣着一些丹方,大部分是练皮境和煅骨境武者需要的丹方,有极少部分是守宫境强者所需要的丹方,这些丹方对孟飞来说非常重要,至少,在现阶段它们比太白剑气那本秘籍还紧要。 炼丹这事孟飞没有做过,十足的门外汉。 想凭借丹方在没人指点的情况下炼制出合格的丹药,在懂行的人看来,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就算侥幸成功,也不知要损失多少药草,就算是大家族,大门派,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现在的孟飞很穷,他穷得只剩下那些药草了。 浮空岛的药草不是摘下来就没有了,每过一段时间,孟飞都会瞧见采摘药草之后原本光秃秃的药田重新长出了嫩芽,用不了多久,那里又是一片生机勃勃。 哥们消耗得起! 孟飞有资格这样说。 金大中办事也还勤力,这店铺没开业几天,生意就做得红红火火,河滩上没什么用的石头可以换取银钱,傻子还不做?除此之外,他也没有辜负孟飞的信任,通过一些特殊的门路,他弄来了炼丹炉。 炼药师少见,一旦出现就会被各大势力争抢,故而,炼丹炉也算是管制物品,金大中能将它弄到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好!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孟飞点了点头,将装着炼丹炉的竹篓提在手上,然后,在金大中的笑脸相送下离开了。 直到孟飞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金大中这才收起笑容。 他不明白孟飞收集这些没用的石头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孟飞干嘛要炼丹炉?对此,他并不关心,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活得比当初滋润了许多,而这一切都是孟飞带来的,那家伙有神鬼莫测之能,跟着他,没有错! 第三十三章 病郎君和吴先生 紫荆镇外,一百余里,某个无名山谷。 谷中有一个废弃的神庙,残垣断壁,处处漏风。 主殿内,神坛上的雕像还有神坛前的香案都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人当作拆下来当做了柴火,檐角蛛网横生,四下里,尽是野兽的粪便,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的味道。 庙里有两个人。 左首,立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四十来岁,长脸,面色白净,下巴飘着三缕长髯,甚是儒雅;右边那人,正是和孟飞有过一桌之缘的病郎君,那个影子一样的黑衣随从此时却不在。 病郎君面色焦黄,和那时没有不同,时不时也会发出咳嗽声,只是,不像当初那般惊天动地。 “吴先生,才见过面,为何又发出讯息约我相见,我和本家的关系断不可被他人知晓,不然,会有大麻烦的,我想,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声音落下,病郎君很难得地没有发出一声咳嗽。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病郎君的脸色也和友好无缘,不过,吴先生似乎对他这人很熟悉,晓得他是这个德性,脸上并没有不虞之色,他神情郑重地说道。 “郎君,那小子还活着!” “嗯?” 病郎君扬了扬眉毛。 “怎么会?一个炼皮境的小孩,我让好几个煅骨境的武者去围攻,带头那人不是马虎大意的家伙,再加上有个不忠的奴才暗算,那小孩岂能不死?” “呵呵!” 吴先生笑了笑。 “我想郎君你的安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上次见面,你也说那家伙最后被他自己的奴才打下了悬崖,或许,那家伙洪福齐天,被他人救了回来……” “你这次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这事?给镇上的那些家伙发一个讯息,让他们再杀一次便是了!” 病郎君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郎君安排在镇上的那些人恐怕解决不了那家伙……” 吴先生淡淡地说道,脸上的神情虽然没有变化,眼睛却眯了起来,瞳孔微微收缩。 “为什么这样说?” 病郎君向前走了一步,他盯着吴先生说道。 “不过是炼皮境的武者,逃过一次刺杀是幸运,只要计划周详,就算他躲在玄阳子的裤裆下,也决计躲不过第二次,我对我手下的那些家伙有信心!” “炼皮境?” 吴先生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那家伙早就不是炼皮境了?煅骨境?应该也不是……守宫境?说不准!” “怎么回事?” 病郎君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 “就在两天前,那家伙返回孟氏商铺后,我立刻安排了一个煅骨境大圆满境界的武者向他发起挑战,想借机废掉他……那武者实力强大,曾经同时对抗三个同一境界的武者,杀一人,伤一人,全身而退,只要有一颗天王护心丹,他有非常大的机率踏入守宫境……就是这么一个人,在单挑中,被那家伙完败虐杀。旁观者里面有我安排的眼线,传话回来说,那小子赢得非常轻松,可能一半的实力都没有用上,在速度,力量,招式上皆高出一筹不止……如此表现,岂能不是守宫境强者?” 说完之后,吴先生深吸一口气,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很难相信!” 病郎君皱着眉头,在殿中来回走动。 “短短的十几天,从炼皮境突破到守宫境,莫非是服下了什么天材异宝?就算如此,也会境界不稳,没有强大的先天武者在一旁看护,只有真气爆体的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非那小子真的服下了什么天材异宝,又恰好遇见了一个路过的先天武者?” 说罢,病郎君笑着摇摇头。 “这不是什么传奇小说,完全没有合理性!” 他不知道的是,孟飞的遭遇比这传奇得多,若是晓得,便不会是这副表情了。 吴先生叹了叹气。 “不晓得那小子遇到了什么好事情,总之,他实力大进,不日又要拜入隐湖门下,主母对此非常不满,所以,我希望郎君对此事重视起来。” “我知道了!” 听到主母两字,病郎君神情郑重起来。 “我会派黑衣带几个好手去刺杀那人,黑衣办事,你应该放心,前些日子,他突破到了守宫境中段,修炼的天河剑气也算能控制自如了。” “不行!” 吴先生摇了摇头。 “为何?” 病郎君将双手抱在胸前,面色不虞。 “孟小子在镇上出现没多久,就传来了马家管事马步云失踪的消息,随之失踪的还有马步云的一干手下,据我所知,这件事应该和突然出现的孟飞有关,马步云也算是参加了刺杀计划,且是对方唯一知根知底的家伙……马步云手底下有一个守宫境的武者,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够干掉一个守宫境武者,那小子的实力可想而知……我不认为黑衣能够轻易完成这个任务。” 吴先生摇了摇头,摸了一把胡须,继续说道。 “我的身份太过显眼,不能出面对付那人,其他人却不知郎君和本家的关系,由郎君出手对付那人最好!” “让我出手?” 病郎君笑了笑,眼神森寒。 “吴先生,你不是不知道,我当初修炼天河剑气不慎,伤了肺宫,然后,又强行冲击易筋境,虽然侥幸成功,却落下了肺气不清的毛病,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要不是小姐花费大量资源和银钱帮我炼制了太白正气丸,每年派你走一趟,我这条老命早交代了……若是和人交手,你知道后果会怎样。” 吴先生点了点头,非常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瓶里装着好几颗褐色的药丸。 “我知道要郎君出手是强人所难,不过,主母对那小杂种恨之入骨,那小子挡住了少爷的路,妨碍了主母重振家业的计划,必须死……这次,主母花费了大价钱,从那人手里又得到了好几颗太白正气丸,如此,就算郎君出手,有这几颗药丸,也不会伤了根本。” 病郎君瞧着吴先生手里的药瓶,沉吟不语。 “没有主母,郎君你现在不过是枯骨一具……” 病郎君用力挥挥手,打断了吴先生的话。 “你不用多说了,我答应你,出手对付那小子,几天之后,你只管听消息便是了!” “如此甚好!” 吴先生喜形于色,他笑着将那药瓶丢给病郎君,对方立刻将药瓶收入怀里。 要知道,这太白正气丸是专门针对金系罡气的疗伤圣药,所需要的材料甚是珍稀,很难搜集,且须得大师级别的炼药师才能炼制,只是小小的一颗,便当得了紫荆镇一个普通商铺一年的收入。 病郎君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成为了一个流浪儿,七岁的时候,他饥寒交迫,昏倒在路旁。正好遇见了吴先生的主母,那时候,对方也是一个小孩,她收留了他。随后,病郎君得以接触到高深的武学典籍,开始修炼武道,短短的十余年,便踏入了守宫境,乃是少有的武道天才。 十几年,她所在的那个门派遭遇巨变,身为门派掌门的父亲被杀,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别人,因为她和父亲的关系非常隐秘,害怕仇人知晓,父亲很少和她见面,一直将她养在乡下老家,故而逃过一劫。 这时候,因为她嫁给他人而远走他乡进行苦修的病郎君返回了建州道,他要帮她报仇,重振家声。 然而,因为他用功过猛,伤到了肺宫,到后来,反倒是对方利用资源和人脉求来了太白正气丸,救了他一命。 然后,病郎君来到了天云山脉,成为了寒门武者的传奇,暗中却创建了旋风盗。 之所以这样做,第一自然是为那人暗中培养势力,为日后做准备,第二,也是他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的这个鬼样子,对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在他眼中,却仍然是当初第一眼所见的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那时,她的笑容真甜。 吴先生早就离开了,病郎君却仍然留在破庙里,他踱着步子,来回走动,神色温柔,陷入了回忆之中。 许久之后,他这才离开了,在庙里,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第三十四章 炼药 “砰!” 丹炉中发出一声脆响,很快,一股黑烟冲开炉上的盖子,将来不及闪躲的孟飞脸上熏得一团漆黑,像是故意抹上锅底的烟灰一样。 “又失败了!” 孟飞露出一口白牙,苦笑了一声。 他呆呆地望着身前的炼丹炉。 三脚为鼎,鼎身淡黄,上面雕刻着许多花草鱼虫,形象栩栩如生,和三脚对应的是三个翘起的飞檐,青铜酒盏一般,盖身和丹炉分离,颜色不同,深了几许,似乎不是原配,乃是后来配置的。 飞云鼎,这是那炼丹炉的名字。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这飞云鼎的外表仍然光洁无比,那些黑烟、那些灰尘根本就无法粘上去,炼丹失败后的小型爆炸对它也没有什么影响,所有的功能仍然存在。很不错的炼丹炉,也不知道金大中使出怎样的手段才将它弄到,落在自己手上还真是有些糟蹋了。 孟飞瞧了瞧身旁堆成像小山的黑泥,长长地叹了口气。 炼丹失败后的废弃物造成了那堆黑泥,孟飞已经不记得自己失败多少次了,那堆黑泥还原成药草的话价值惊人,饶是孟飞身后有浮空岛那片药田支撑,瞧见这一堆废物,还是有些心疼。 引气散。 这是孟飞炼制的药物,无论炼皮境还是煅骨境的武者都可以使用,服下引气散,能让经脉具有弹性,让真气的流动更加顺畅。这是武者最常用的丹药,原料都是一些普通的药草,也是最容易炼制的丹药。 所以,孟飞第一次炼药便选择了引气散。 一开始,孟飞就知道炼制丹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定会非常艰难,恐怕要失败了很多次才能成功。是的,他的确失败了很多次,都已经记不清楚次数了,但是,他并没有成功,看情况,离成功似乎还遥远得很。 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孟飞没有继续动手,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炼药的基本要素是什么? 孟飞掏出马步云的那个小本子,开始翻阅,这是一个摘抄本,那些丹方应该是从其他秘籍上面抄来的。在这些丹方的后面,乱七八糟地记录了他自己的炼药心得,马步云总结了如何能够将丹药炼制成功的几个要素。 孟飞记得这些要素,但是,他还是掏出本子认真读着,想要找出一些新东西来。 首先,自然是需要一个好的炼丹炉,飞云鼎虽然算不得一流的丹炉,不过,对初学者来说已经够好了,孟飞没有理由怪责工具。 第二个因素便是原料。 这一点更是没有半点问题,孟飞采用的药草大多来自浮空岛,和现实世界的药草相比,质量很明显更好,炼丹失败的原因怪不到原料上面。 第三个因素便是火种。 炼药师是用自身产生的异火来炼制,那是另类的罡气,守宫境及以上的强者才能拥有,守宫境以下,便需要采用一种叫火晶石的矿石。只要用明火去接触火晶石,火晶石便会燃烧起来,产生一种亮青色的火焰,这火焰比较稳定,燃烧到中段,几乎处于恒温状态,乃是最佳的火种。 然而,这火晶石比较稀少,乃是各大门派绝不轻易放手的战略资源,现在的孟飞很难弄到,于是,他采用了替代品。 替代品是铁树,一种材质非常坚硬,堪比钢铁的树木。 铁木一般生长在山顶,很少成群生长,基本上,每个山头只能寻到一根,它和普通树木生长在一起,不仔细辨认很难分清,它虽然比较少见,不过,也比火晶石容易找到。只是,这铁木产生的赤红色火焰很不稳定,温度忽高忽低,很难控制。 采用铁树燃烧产生的火焰炼制丹药,需要炼药师对真气强大的控制力,他须得时时刻刻刻用真气控制火焰,使其保持在自己所需要的恒温状态。 修炼了太上感应篇的孟飞具有强大的神念。 不仅针对灵力,这神念对真气的控制也很有帮助,说到对着真气的控制,孟飞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所以,孟飞认为自己对真气的控制没有问题,既然如此,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失败? 站起身,离开炼丹炉,孟飞走出院子,站在突破上远眺。 空中,太阳仍然挂在老地方,小岛四周,云卷云灭,来回无常。 孟飞将炼丹地点放在浮空岛,现实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这里安全。 四下走了走,心情没有这么郁闷了,孟飞回到了院子里。 是自己修炼的真气的缘故吧? 孟飞的真气虽然雄浑深厚,远超他人,然而,这真气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够精纯。 毕竟,他一直修炼的元气决只是最低级的功法,就算是流浪的寒门武者,也人手一本。而马步云修炼的是马家嫡传心法筑基功,那种功法产生的真气甚是精纯,杂质很少。孟飞认为,因为自己真气性质的关系,不管对真气的掌控力也多高,那真气里面蕴藏的杂质还是使得火焰的温度发生了波动,最后,造成了炼丹的失败。 如果是这个原因,应该怎么解决呢? 元气决是武道的基础功法,一个武者一生只能修炼一种基础功法,一旦选定就不能修改,就算他狠下心来废掉自己的真气,也不可能再修炼别的功法,若是强行修炼,其下场往往很可悲,不仅永远不能突破到守宫境,还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自然,孟飞没有废掉自己真气的打算。 既然真气的杂质太多,这点无法改变,若是不用真气来控制火焰温度,而是用灵力呢? 孟飞突发奇想。 这念头一旦浮现在脑海里,孟飞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心动不如行动,他决定立刻动手,这样做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只能拭目以待了。 放了一些七彩石在左手边,若是体内灵力不济,便用七彩石的灵气来替代,转换得快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凡事只能往好的一面想。 孟飞深吸一口气,下一刻,神念驱动蕴藏在眉心松果腺位置的灵力,使用特殊的法决让其运转起来,与此同时,他飞快地将药草扔进炼丹炉中,点燃丹炉下的那一截铁树,赤红色的火焰蓬地升腾起来。 孟飞不敢怠慢,左手连忙勾勒法决,无形的灵力从手指尖跳动出来,投入火焰之中。 那一瞬间,孟飞觉得自己似乎便是那跳动的赤红色火焰,他在欢呼,他在跳跃,他在奋不顾身地燃烧,这便是他幸福的所在,他生存的意义便是为了这一刻…… 很快,孟飞脱离了这种感觉。 错觉? 没来得细想,孟飞感到了火焰的温度突然开始拔高,不,准确地说,火焰的温度此时并没有突然升高,孟飞只是有预感,下一刻那火焰将会如此。急忙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咒文,在火焰中舞动的无形的灵力瞬息间控制住了每一个火焰分子,像将官指挥士兵一样让它们听令行事。 燃烧的火焰变得平稳起来。 这感觉很是神奇。 这时,孟飞不再认为是错觉了。 神念能够通过灵力非常容易地感受到火焰的存在,让孟飞觉得自己似乎和火焰一体,调节温度什么的只是小儿科,他能够控制这些火焰做任何事情,只要神念不灭,灵力不熄。通过对火焰的控制,孟飞对自己一直修炼的御火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相信,要是自己再次施展火球术,成功率一定提高不少。 “砰砰……” 炼丹炉的盒盖被气流冲起,不时和炉身相撞,发出砰砰的声响。 一股奇香从丹炉内冲了出来,随着那股气流在空中缭绕,孟飞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敢怠慢,慌忙用灵力施展收丹决。收丹决本该用真气来施展,不过,这个时候让他将灵力换为真气,有些强人所难。 万幸的是,孟飞成功了。 打开盖子,瞧见安安静静地躺在丹炉里的金黄色药丸,孟飞格外兴奋,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取了一颗药丸出来,对着阳光仔细瞄着。丹药的样子有些不妥,它的体积比孟飞以前服用的引气散丹丸大了一圈,颜色也深了许多,引气散的颜色接近褐色,不像眼前这颗那样金光闪闪,卖相十足,那香气也远没有这么浓郁。 想了想,孟飞将那颗金黄色的丹药扔进了嘴里,随即,盘腿打坐,默运功法。 过了没多久,他睁开眼睛,站起身,用力地挥动手臂。 成了! 孟飞炼制的引气散比普通的引气散更有效用,一颗当得了好几颗。然而,这并不是他如此高兴的原因,他高兴的是自己掌握了一种新型的,唯有自己才能使用的炼药方法,且这种方法炼制出来的丹药药效惊人。 人生如此,焉能不喜? 第三十五章 拜访 隐湖派紫荆镇分舵坐落在镇东北的一个小山岗上,宅院依山而建,占地极广,远远看去,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探出了无数飞檐,无数墙垣。因其地处全镇最高点,看上去,气象万千,颇有虎踞龙盘之势。 走到山脚下,有几个持刀武者迎了上来。 “隐湖重地,闲人免进!” 远远地,便有人大声喊着,那几人皆将手放在刀柄上,做出迎敌的架势。 孟飞停下脚步,这时,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拿着一张红色烫金的帖子奔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 “孟家三少孟飞应邀前来拜会隐湖张凤离张少侠……” 就在一日前,孟飞派了这小厮前来隐湖派分舵投贴,说是今日前来拜访张凤离,张凤离没有见那小厮,却收了孟飞的帖子,派人回了一张给孟飞,今日,孟飞便带着这张回帖前来拜见对方。 程序有些繁琐,不过,这是应有之义。 守卫中走出一人,从那小厮手中接过帖子,仔细看了看,他向后方挥了挥手,后面的护卫放下了戒备的架势,那人走上前来,朝孟飞拱了拱手。 “前方可是孟飞孟三少当面?” 孟飞点了点头,没有拱手还礼,主仆有别,他虽然只是小家族的挂名少爷,也不可向大家族大门派的下人施礼,那将坏了规矩。 隐湖分舵虽然人数众多,然而,真正的隐湖门人却没有多少,山下的这些护卫不过是一些跑腿的角色,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然而,隐湖派那些附庸势力的门人子弟来到此地,却不敢像孟飞如此托大,面对这些人的施礼,都会客气小心地回礼,在强权面前,规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践踏。 那护卫借着隐湖派的势力狐假虎威惯了,见惯了笑脸,见惯了他人向自己陪小心,冷不丁见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你说你是孟三少,可有什么凭证?” 那人上下打量着孟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就是孟飞,请问我还需要什么凭证?” 孟飞没有生气,小人无处不在,生气只会辱没自己的身份。 “别拿帖子说话,我怎么知道这帖子是哪里来的?说不定,是你偷窃得来,而真正的孟三少爷此刻正在忙着寻贴……” 孟飞笑了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瓶子里装着几颗引气散。 “不知这算不算我的凭证?” 说罢,他将瓷瓶递到那人身前。 “算你识相!” 那人冷哼了一声,伸出手,便要将瓷瓶接过。这时,孟飞手一缩,将那瓷瓶收了回来,放入怀中,他对那人笑着说道。 “既然已经见过凭证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行了?” “竖子,岂敢……” 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啊! 那护卫面红耳赤,他伸出手指,手指尖对准孟飞,情急之下,话也说不完整。 孟飞伸出手,看上去速度很慢,那护卫却无法闪躲,眼睁睁地瞧着孟飞捏住了他伸出去的手指,然后,轻轻往下一拗。 “啊!放手……疼!疼!” 护卫面色发白,汗珠子顿时满脸都是,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变得颇为尖利。 “在隐湖门下办事,绝不可如此目中无人,小小的一个下人,竟敢对贵客无礼,今日便给你一个小小教训,以免日后顶撞那些需要仰视的大人物,为隐湖找来祸端……” 话音落下,孟飞松开手。 护卫忙向后退了两步,手放在了刀柄上,便要呼喝众人拔刀齐上。 孟飞冷冷一笑,指着那人说道。 “想好了,再动手……”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他们总是四处挑衅,挑战那些他们无法匹敌的强者,不停地大声喊道,来吧,打死我吧,我不怕死…… 遇见这样的人物,孟飞总是会满足他们。 还好,今天是那个护卫的幸运日,羞怒不曾完全掩盖他的理智。 仔细一想,对方既然能获得张凤离的回帖,气场又如此强大,恐怕不是什么小家族的子弟,自己以前那一套自然行不通,也是一时昏了头,看到对方年幼,这才冒犯此人。这会儿,要是拔出刀来,过一会,也许就难以入鞘了,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山上的人,这刀将来要砍的恐怕是自己的脑袋。 如此一来,那人自然不敢造次。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地说道。 “请随我来!” 说罢,那人叫了一个同伴让他带孟飞上山,这原本是他的差事,不过,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次面对孟飞。 跨入大门,沿着山间甬道在树林宅院里穿行,走了没多久,他们来到了半山腰一个跨院前,带路的护卫回头对孟飞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说道。 “贵客,请暂且留步,让小的前去通传。” 这是应有之义,孟飞点了点头。 那人进去后,不一会,从门后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那声音孟飞很是熟悉,声音的主人正是张凤离。 “贵客光临,张某有失远迎,还望原谅则个……”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笑容可掬的张凤离出现在门前,瞧见孟飞,便立刻拱手行了个礼,没等张凤离礼毕,孟飞立刻回礼,同样笑着说道。 “不速之客,贸然前来,岂有怪责主人之理!”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像是许久不曾见面的友人,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绝不相信他们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在外人面前,张凤离脸上总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像是不入红尘的翩翩佳公子,然而,在隐湖派内部,他却有长袖善舞的称号,在他身边,很是围着一批人。 不管哪个门派,除非是单人独户,必定有着许多派系,势力越大的门派越是如此,各种大团体,小集体比比皆是。天下人,皆是逐利之辈,只要有利益存在,门派中家族里的派系之争就永远不会消失。 张凤离的师傅是隐湖十三子中排行第二的徐青叶,道号青叶子,徐青叶今年七十来岁,洗髓境大圆满境界。隐湖现阶段的二代精英中,除了换血境修为排行第一的一阳子卓一阳之外,就数他的修为最高,势力最大,他也是掌门候选人之一。 在隐湖十三子中,易筋境的孟丹阳修为最低,然而,他的年龄也最小,不过三十出头,有着远大的前程。孟丹阳醉心于武道修行,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拉帮结派,如此,也不过是独夫而已,没有必要拉拢。 然而,隐湖门下却也有一些同样醉心武学讨厌派系之争的武者,他们把孟丹阳当作了崇拜的对象,不知不觉地把对方当作了旗帜,团结在他身边。 于是,一个不是派系的派系诞生了。 更重要的是孟丹阳的师父落叶上人是隐湖派的内门长老,乃是冲窍境大圆满境界的强者,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先天。 若是得到了孟丹阳的支持,也就是得到了落叶上人的支持,要是落叶上人成功踏入先天,成为隐湖派的第三个先天高人,只要他发一句话支持青叶子,不管一阳子的呼声有多高,门中支持他的人有多少,掌门也不会落在他头上。 要想获得孟丹阳的支持很难,那就是一个武道狂人。 不过,如今这武道狂人也要收徒了,若是能和这徒弟搞好关系,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将来未尝没有获得对方支持的可能。 试一试又不会死,试一试又何妨? 这便是张凤离如此友善对待孟飞的原因。 孟飞自然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他见过张凤离在孟家的做派,如今的形象却与之大相径庭,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重视?对方又不晓得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既然如此,肯定是针对身后那个收自己为徒的丹阳子了。 正好,他这次前来有事想求张凤离帮忙,有未来师父的虎皮可以借,他也不会客气。 于是,两人在一片和平稳定、团结有爱的气氛下进行了一番热情而一点也没有营养的交谈,达成了好几项丝毫没有意义的共识。 第三十六章 拜会玄阳子 “想拜见玄阳子师叔?” 张凤离望着坐在对面的孟飞,这个请求让他很意外,他没法掩饰眼中的惊讶,这多多少少有些破坏房间内原本流淌的愉快气氛。 “是的,小弟有事想要拜访玄阳子前辈,不过,凤离兄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便不用麻烦了……” 孟飞诚恳地说道。 “哪里?算不得麻烦……” 张凤离摆摆手,慌忙否认,与此同时,眉头微微蹙起。 玄阳子也是隐湖十三子之一,排行第五。 紫荆镇分舵的油水虽然充足,却也不该由他这样的二代精英弟子前来驻扎,那样的话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玄阳子来此地驻守,纯属自愿,有点自我发配的意思。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面子问题。 他排行第五,座次靠前,在武道上的造诣却落在了后面,六十出头的年龄,境界却只比十三子中排名最后的那两三人人高一些,那些人年龄最小的如丹阳子三十岁,年龄稍微大一些也才四十出头。 一年前,他服下宗门赐下的洗髓丹冲击洗髓境,结果失败了。 这次失败对心高气傲的他打击很大,于是,时常觉得其他人望着他的眼神有异,里面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故而,在门里呆不下去,宁愿来到地处荒山野岭的紫荆镇。天云山脉中有鬼雾峡谷,有他需要的七心草,若是获得七心草,本身就是炼药师的他能够自己炼制洗髓丹,如此,才有机会再次冲关。 玄阳子曾经发下誓言,若是不踏入洗髓境便不再返回宗门。 表面上,他是隐湖派紫荆镇分舵的话事人,实际上,他基本百事不理,每日不是练功便是制药,很少走出他所在的那个偏院,因为喜爱清静的缘故,他讨厌有人打搅,若是没有非常紧要的事情,最好不要靠近那个偏院。 以前,玄阳子和青叶子有不错的交情,张凤离觉得自己若是前去拜访,只要假托师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若是帮人请托求见,却不见得能成功。 张凤离面露难色地说道。 “帮孟飞贤弟跑这一趟带个话一点也不麻烦,只是,我担心我家师叔可能不会见客,你知道的,老人家的脾气都有些古怪,不像我们这些年轻人……” 孟飞笑了笑,轻声说道。 “要是我带来了玄阳子前辈最想要的东西呢?他老人家应该能抽出时间见我一面吧?” 最想要的东西? 张凤离手一抖,险些摔掉了手中的茶盏,他的身子稍稍前倾,嗓音拔高。 “孟飞贤弟,你说的该不是那个东西吧?” 孟飞点了点头,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小弟比较幸运,前段时间获得了此物,说起来,此物对小弟毫无用处,眼看小弟便要投入隐湖门下,碰巧知道玄阳子前辈在求此物,也就贸然上门,以此为礼……” “很好!” 张凤离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喜形于色。 表面上,他是在为玄阳子高兴,实际上,他在心里暗骂孟飞是猪,若是自己是他绝不会如此行事。 虽然,现在派不上用场,然而,这七心草就算采摘下来也可保存很久,步骤合适的话保存几十年毫无问题,到了那时便能用上了。何况,就算孟飞自己不用,也可以当礼物送给未来师父孟丹阳,要知道,孟丹阳现在也只是易筋境,要不了多久便用得上。虽然,到时候若是功勋值够用,宗门会赐下洗髓丹,不过,这玩意多多益善,没人可以保证能够一次冲关成功…… 将此物白白送给玄阳子能换来什么? 六十岁的玄阳子就算踏入洗髓境,日后前途也有限,就算能够获得其欢心又有何用?你自己有师父,并非他的嫡传弟子,他就算能够帮助你,那帮助也是有限度的。 “孟飞贤弟,你且坐一下,愚兄须得尽快将这好消息告知玄阳子师叔!” 张凤离站起身,向孟飞拱手行礼。 孟飞忙站了起来,回了一礼,嘴里连连说着,无妨,无妨。 随后,张凤离便快步离开了,孟飞则重新落座,拿起茶盖,轻轻刮着茶盏里的茶水泡沫,若有所思。 七心草在其他人看来,自然珍贵无比,然而,对有着浮空岛这个大基地的孟飞来说,这玩意的价值和普通的茫茫草,苦兰花一样。他这次前来,想用七心草换取玄阳子的星辰金,以那为主要原料,再搜集其他辅料来锻造剑胚。 有了剑胚,再用秘法将剑魂祭炼其上,这飞剑便成了。 典籍所载,飞剑修炼到了极致,可以乘剑飞天,千里之外,须臾及至,乃是居家旅行、出门在外的上好交通工具;除此之外,更可远遁千里,杀人于无形,乃是杀人越货、横行霸道的有力武器…… 天以万物养人, 人无一物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 …… 这便是七杀剑道的剑意,讲究的是断情绝性,唯剑而已! 说到杀伤力,这七杀剑道的威力应该比太一门的那些法术和阵法要厉害,只是,为何当初这七杀剑道的天才传人剑真人却被太一门的水月真人击败,这一点,孟飞想不明白,他只清楚一点,那就是修炼太上感应篇可以求得长生,修炼七杀剑道,就算修炼到天下无敌,时辰一到还是要到老天爷那里报道。 所以,无论剑真人在玉简中把七杀剑道吹得如何厉害,孟飞还是决定以太一门的功法为主,七杀剑道的功法为辅。 这次,若不是晓得自己面对的敌人势力太过强大,他也不会冒险用七心草来换取星辰金,飞剑乃是他最后的保命法门。 就在孟飞沉思之际,远处传来了一阵尖啸,那是某个物体高速划破空气的声音。 孟飞猛地站起身,这时,门前便多了一人,须发皆白,身着皂衣,脚穿芒鞋,头上简单地挽了一个髻,髻上插着一根碧绿色的玉枝。 随后,一阵风急速卷了进来,冲入屋中,门窗连带木制墙壁簌簌发响,不停抖动,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那人向孟飞疾步走来,神情激动,不过,走上两步,他的神情就平静了下来,脚步也放缓了,纵然如此,孟飞仍然觉得像是有一座大山向自己迎面压了下来,让人想要就此趴伏在地,他连忙默运真气,神念随之放出体外,这才堪堪抵住。 “好!” 玄阳子轻喝了一声。 表面上,玄阳子只是云淡风轻地走几步,然而,修炼了青木长生决的他已然向孟飞施展了威压,所谓威压,乃是将罡气不声不响地散于体外。绝大多数未能踏入守宫境的武者都无法察觉,也无从抵抗,像孟飞这样能够依然站立不倒的,极为罕见。 这完全当得了玄阳子的一声赞叹。 原本,他还担心是某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以七心草为借口来欺瞒自己,如今,他不这样想了,或许,真能在这人手里获得自己梦寐之物。 玄阳子走到孟飞对面坐下,孟飞不敢落座,仍然躬身站立,神态恭谨。 “坐吧,听张凤离说,你是丹阳子确定要收的徒弟,如此说来,也算是老夫的师侄,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客气!” “是!” 孟飞应了声,低头坐下。 “听说你有七心草?” 说到底,玄阳子还是心急,没有继续寒暄,表演一番师门前辈的道德风范,孟飞一落座,他立刻提到了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孟飞刚要说话。 这时,张凤离正好出现在门口,孟飞也就闭上了嘴。玄阳子狠狠地瞪了张凤离一眼,张凤离很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疾行两步,向玄阳子躬身行了个礼,笑着说。 “师叔,您老人家走得真快……这飞鹰纵横之术已然修炼到炉火纯青。” “嗯!” 玄阳子面色不虞地应了一声,然后,挥手示意张凤离坐下。随后,急不可耐地望着孟飞,正要重复先前的话。 这时,孟飞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个长型的玉盒,然后,缓缓打开盒盖。 那一刻,玄阳子双目圆睁,恨不得连眼珠子都落在玉盒里。 第三十七章 皆大欢喜 玉盒子内,七枚心形的叶子仍然保持着翠绿欲滴的样子,和一条棍状的根茎相连,根茎颜色泛黄,已经枯萎,叶子和根茎两相映照,甚是鲜明,这便是七心草。 玄阳子的双手笼在长袖之中,那长袖无风自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摆在面前,玄阳子异常激动,他并未失态到动手抢夺,不过,他闪烁的眼神、抖动的长袖,这都表明了他一点也不淡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玄阳子在等待孟飞说出来意。 若是换了其他人,他早就一把将七心草抢了过来,只是,对方既然被丹阳子收为徒弟,也就属于落叶上人一脉,落叶上人甚是护短,要是让上人晓得自己的徒孙被他欺负了,玄阳子会有大麻烦。 “世侄,和你说实话,这七心草对老夫非常重要,不知道老夫可以为世侄做些什么,这才能换得药草?” 孟飞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 “孟飞第一次前来拜见前辈,断不可少了礼物,这七心草只是后辈的一点心意,还望前辈收下……” 玄阳子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世侄,这礼物太过贵重,老夫承受不起,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老夫若是就这样收下了这七心草,日后必被隐湖上下取笑,老夫也没有脸面见小师弟丹阳子……所以,这样的话以后休提……” “这个……” 孟飞掉头望着张凤离,张凤离忙摆摆手,匆忙说道。 “玄阳子师叔既然这样说,孟飞,你还是想想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吧……师叔收藏了许多有价值的物事,功法、丹药、武器、矿石应有尽有。或许,其中有你中意的玩意……如此,以物易物便是了! “对!” 玄阳子双手互击,屋内发出一声脆响,他扭过头,笑着对张凤离说道。 “师侄,你的这个主意不错,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够用!” 说罢,他又将头扭了回来,兴奋地对孟飞说道。 “世侄,我这里有隐湖秘传的天元功,不知你可有兴趣?”话音落下,不待孟飞回话,他抬手捂着额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哎,我老糊涂了,武者一生只能修炼一套基本功法,看世侄的言行举止,行气吐纳,便知已经修炼了元气决……可惜了,那玩意不成,练不出什么名堂,对日后的修行有所阻碍……要是你早点见到我就好了!” 早点见到你?那时候你眼中有我这号人物么? 孟飞暗暗腹诽。 “对了,我可以将自身修炼的排山倒海无量决传给你,若你是水属性身体,日后踏入守宫境,便可修炼这排山倒海无量决,它乃是隐湖数一数二的水属性功法,就算在整个楚国也算得上是一流……这个,应该能换取七心草吧?” 孟飞看着玄阳子没有说话。 玄阳子想了想,笑着说。 “这事情是我唐突了,世侄不见得是水属性身体,何况,世侄也是有师傅的,你师傅那里也有一些不错的功法供你选用……” 玄阳子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这样吧,我是一个炼药师,手里有一些对你这个境界很有帮助的丹药,这些丹药当然抵不上七心草的价值,在这里,我给你一个承诺,日后,你踏入守宫境,若是有炼药师的天赋,身怀异火,我便将这一身炼药本事传授于你!” “啊!” 张凤离微张着嘴,一脸震惊。 隐湖十三子中,玄阳子的武道修为无疑不高,然而,他的价值却在很多比他境界更高的强者之上,因为他是炼药师。 不知道是想要保持自己的垄断地位,还是别的原因,玄阳子没有收徒,有那么一两个身怀异火具有炼药师天赋的隐湖门人想要拜在他的门下,全被他拒绝了,只好另外拜了一个本事不如他的炼药师。如今,他却承诺,若是孟飞有炼药师的天赋,他便传授孟飞炼药的本事,这如何让张凤离不惊诧莫名。 “前辈,丹药什么的我不需要,一味靠**修炼不是正途……” 玄阳子的脸阴沉了下来,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夏日天空。 “不过,日后能够得到前辈真传,孟飞不胜荣幸,这远比一株七心草珍贵多了!” 孟飞诚恳地说道。 “这怎么行?” 玄阳子搓着双手说道,眉毛微微抖动。 要知道,一百个煅骨境大圆满境界的武者中才能产生两三个个守宫境强者,而在一百个守宫境武者中也不见得能产生一个炼药师,炼药师所需要的天赋之苛刻,可想而知。玄阳子虽然承诺传授孟飞炼药知识,这是建立在孟飞具有炼药师天赋的基础上,而这一点,很难保证。 所以,玄阳子的承诺更像是一句空话。 若是孟丹阳知道这件事,绝不会认为孟飞是心甘情愿送上七心草的,他肯定以为玄阳子是采用了卑鄙的手段欺压孟飞,这才骗取了药草。不想让孟丹阳误会,又不想错过七心草,这时候,玄阳子左右为难,矛盾得很。 孟飞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听说前辈手里有一块星辰金,孟飞还缺一把趁手的武器,如果前辈同意的话,孟飞愿用七心草来换取这块星辰金。” 星辰金? 这就是孟飞拐弯抹角想要达到的目的吧? 那一瞬间,玄阳子和张凤离心里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星辰金比较稀有和罕见,却不是锻造武器的最佳材料,它的质量很重,小小的一坨便当得了一个大铁球。然而,当被猛火高温融化之后获得的材质却变得极轻,比鸿毛重不了多少,这样的材质所铸造的武器太轻太薄,根本无法施展。 一般情况下,锻造师都是将它作为辅料,因其无坚不摧,作为辅料锻造出的武器无疑锋利了几分。和七心草相比,它的价值无疑有些低,对现在的玄阳子来说,两者的价值根本就无法相比。 获得了七心草,加上事先收集的那些辅助药草,很快便会炼制出洗髓丹,玄阳子便有机会去冲击洗髓境。 至于,孟飞拿星辰金去做什么,他却不怎么关心! “好!世侄,老夫就厚着脸皮占你这个便宜,先前那个承诺依然算数,今日之事,以后有机会老夫一定还你一个人情!” 玄阳子这样一说,事情也就定下了,不管是他,还是孟飞,或者张凤离都感到非常满意。 皆大欢喜。 第三十八章 飞剑是怎样炼成的 申时三刻,傍晚将至。 橘黄色的夕照从开着的木窗照射进来,落在屋角摆放着的一块黑黝黝的椭圆形矿石上,光线落在其上,像是被它吞噬一般。矿石所在的地方如同一个小小的黑洞,若是有人长时期地注视那儿,会产生一种被其吸引的诡异感觉,让你不忍将目光移开。 这便是星辰金,从遥远的天外掉落在大地的神秘矿石。 孟飞眨了眨眼,趁这间隙终于将视线从星辰金上移开。 星辰金虽然到手了,然而,要想锻造出能够承载剑魂的剑胚,还有很多功夫要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首先,需要利用猛火炙烤以便分离出矿石中的杂质。 这猛火所指的并非平常人以为的那种大火,一般打铁铺内的炉火产生的高温对其毫无作用,就算是将矿石丢进去不间歇地烧上几个月,出炉的时候它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且体表温度也不见得会提高多少。 孕剑诀中记载,这猛火最好是修士体内修炼出的三味真火。 和太上感应篇所修的神念一样,灵力也是有等级划分的。 筑基阶段分为合药九转,此时,体内凝聚的灵力仍然如同灵石中蕴藏的灵气一般是气体的形状;九转之后,合药成功,这灵气就会转化为液体形状,产生质的变化,这一阶段为玉液期;玉液期同样有九转之分,每一转灵力便增进一层,到得九转之后,若是能引天地雷霆之力入体,将液体状的灵力凝聚成一个圆形的小球,也就踏入了金丹大道。 三味真火便是修士踏入金丹大道的本命真火。 如今的孟飞尚处在合药一转的基础境界,只是因其修炼了太上感应篇,观想入门,神念猛增,与一般的合药一转的修士有所不同,这才能利用灵石布置一些小阵法,施展一些小法术。 七杀剑道的门人所祭炼的本命飞剑往往离不开门中前辈的帮助,他们的剑胚绝大多数来自师门,皆是上一辈的金丹修士耗费体内本命真火锻造出来的。他们的剑魂也是由师父引化而成,蕴藏着自家师父的一丝神念,孟飞意识海中的那枚飞剑便是这样生成的。 不过,剑胚这玩意就要全靠他自己了。 三昧真火指望不上,孟飞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天外流火,这火焰若是利用得当,不比三味真火差多少。 天外流火乃是随着陨石流星而来,比如星辰金掉落大地时便伴随着天外流火。要想捕获天外流火:一是要运气极好,那流火恰恰出现在你面前;第二,你需要有玉液期的修为,且必须懂得捕捉流火的特殊法门,要在流火消逝的那短短的一瞬间,勾勒出复杂的法决,让灵力引动天地灵气波动,形成一张大网,将流火包裹其中,这才有可能成功。 就像三味真火一样,孟飞一开始也没有将希望放在天外流火之上。 地心幽火,这才是孟飞的选择。 所谓地心幽火,顾名思义便是从地底冒出的火焰,它不同于一般的火山冒出的地火,那样的地火极不稳定。并且,它的名字之所以里面有个幽字,是因为这种火焰的性质偏寒,乃阳极阴生之火。 这火焰之旁往往伴生着一道寒泉,泉水阴冷至极,终日冒着白气,若是有物掉落,不及掉落潭中,往往尚在泉水上方便会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凌。星辰金若是被地底幽火分离出来,立刻将寒泉之水浇于其上,其材质不仅仍然保留着无坚不摧的锋利,且会多上几分韧性,在上面更容易用神念勾勒出法阵,法阵一成,这飞剑比没用寒泉之水淬过的其他飞剑多了一丝阴寒之气,威力会更加强大。 地心幽火非常罕见,很难找到,然而,不管怎么说,它并不像三味真火那样虚无缥缈,也不像天外流火那样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孕剑诀里面详细介绍了地底幽火的周遭环境。 地底幽火一般藏在深入地底的大峡谷之中,谷内终日云雾弥漫,云雾晨间为黑色,过了午时,立刻转为紫色。 当初,瞧到这儿的时候,孟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地方来。 这不就是鬼雾么? 如此说来,在鬼雾峡谷的谷底深处,应该有地底幽火的存在。 当时,孟飞倒抽了一口凉气,在这鬼雾峡谷中不知埋葬了多少武者的尸体,那里乃是天云山脉的三大禁地之一,只是,因为里面生长着许多珍稀药草,每一年仍然有武者前仆后继地冲进去,死在那里。 峡谷的深处,那里连修炼出罡气的强者也不敢涉足。 和炼皮境和煅骨境的武者不同,若是不停运行罡气,守宫境以上的武者还是能在鬼雾中自由活动,只是,在这鬼雾中,那罡气的消耗速度起码也在平时的十倍以上,就算是修炼到了冲窍境的高人,在里面也支撑不了多久。 更不要说除了鬼雾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实力惊人不惧鬼雾的各种妖兽。 除了先天高人,没有人敢于深入峡谷底部。 到峡谷底部寻找地底幽火,怎么看也是找死。 然而,孟飞别无选择。 虽然,他有着比其他人要多得多的时间来进行修炼,看上去距离守宫境仍然有一段距离,不是短时期内可以修炼成功的,何况,要突破到守宫境,他还需要一颗天王护心丹,有浮空岛的存在,他能收集到天王护心丹的主要原料,然而,他却没有相熟的炼药师可以拜托。玄阳子?这段时间恐怕都会闭关炼制洗髓丹,决计没有时间帮他,何况,那人又真的指望得上么? 十五岁的守宫境强者,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啊! 据说只有在中原大地的那些超级大门派中才有这样天赋异禀的妖孽,这样的人出现在偏僻的西南小国,只有惹人嫉恨的份。 所谓天妒红颜,妖孽也算得上是红颜的一种。 当初,孟飞轻易就秒杀了煅骨境大圆满的段铁虎,这样的表现虽然惊人却也没有超过人们的认知限度。 他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需要做什么,什么不能做,锻造出剑胚,将剑魂祭炼其上,炼制出本命飞剑,这便是他必须去做的。 外面强敌如云,虎视眈眈,马步云之流只是走卒,以后,他将面对的是越来越厉害的对手。若是不能够在自己预设的战场上交手,阵法也就指望不上,阵法指望不上,莫非还能指望那些不入流的小法术? 就算是没有修炼出罡气,只要像孟飞这样将身体修炼到极致的武者也不会被那些小法术伤害。 孟飞清楚,起码要将体内的灵力修炼到合药三转之后,这些法术才能够派上用场。 飞剑就不同了。 七杀剑道的飞剑之术犀利无比,乃是专门的搏杀之术,战斗法门,像越级挑战并且战而胜之这样的光辉战绩出现在七杀剑道的门人身上并不少见。 若是祭炼出飞剑,平时藏于体内,紧急关头突然离体袭击,其速之快,往往让人难以闪躲,实在是阴人杀敌的大杀器。 所以,就算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孟飞也决定要前去鬼雾峡谷。 当然,他也不会莽莽撞撞地就冲进去,事先,他还是要做足准备功夫,也许有用,也许无用,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声音不疾不徐,很有节奏,通过这表达了敲门之人的敬畏之心。 孟飞抬起头,瞧着屋门,沉声说道。 “进来!” 门开了,孟氏采药队的管事孟青山笑着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封信。 “飞少,从老家来的,你母亲给你写的信!” “哦!” 孟飞站起身,应了一声,他向前几步从孟青山手里接过那封信。 这信说是母亲写的,其实不然,孟飞的母亲大字不识一个,这信乃是她口述请一些人代的笔。就为了这,在孟家地位低微的母亲往往要向那些代笔的人赔小心,送人情,很是麻烦,即便如此,她仍然每个月按时寄一封信来。信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不过,她很少说她自己的事情,总是关心孟飞在紫荆镇饭有没有吃好、晚上有没有盖被子、做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勉强冒险之类的…… 孟飞很想立刻拆开信来看。 死过一次之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认为母亲寄来的这些信毫无意义了,有时候,他甚至痛恨以前的自己,为当初的心态感到极度内疚。 不过,这个时候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很是热情地和孟青山聊了几句,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之后才将对方打发走了。 随后,他拆开了信,有些贪婪地读了下去。 过了一会,孟飞抬起头,面上阴晴不定。 第三十九章 进行中 信里还是那些老话,最近天气转凉了,山里面应该更冷,不要仗着自己是武者就不注意穿衣,晚上睡觉一定要盖被子之类的……话还是那些话,语言的运用方面却比以前多了点文绉绉的味道,这不由让孟飞心生疑惑。 虽然,母亲是请人代笔,每次请的人不同,有的水平高些,爱拽文,有的水平差些,语句便有些通俗,然而,孟飞都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母亲的心意,毕竟,母亲的说话方式是怎样的,他心知肚明。 从这封信里他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公式化的东西。 是神经过敏么? 神念增强之后,孟飞在五感上的感应比以前敏锐多了,他能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楚,也能听得更远、听得更清楚,嗅觉也比以前强大,好几种药草摆在一起,他闭上眼睛也能分辨出来…… 五感增强之后,孟飞的直觉也变得厉害了。 身体的状态改变太快,一时间,孟飞有些不适应,在直觉增强的同时,他也时常饱受幻觉的困扰。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实际上,他是因为修行的速度太快,再加上在两个世界不停穿梭来回,时差一时间调整不过来,因此产生了心魔。 合药第一转,现实世界只是短短几天,对孟飞来说却是接近一个月,这样的修炼速度也还正常,可是,这是在他没有师父亲自指导的情况下。虽然,玉简直接将内容印在了他脑海里,却不能手把手地指导他如何修炼,无疑,他走了一些弯路和错路。 灵力上的修炼问题不大,真正的问题还是出自太上感应篇。 在魂魄中那团神秘白光的帮助下,孟飞相当于直接跳过观想篇进入了赤魄境,在这一层,几乎就没有自己的感悟,这就好比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在别人打下的地基上造房子,出现纰漏也在所难免。 根基不稳啊! 心魔虽然出现了,不过,也只是让孟飞变得更加敏感,偶尔会产生幻听幻视之类的错觉,只要他意志坚定,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长生大道其实便是修心。 心境若是不过关,神念再强,你也无法控制,灵力再多,也只是无根浮萍,最终,只是一场空。孟飞现在还不知道,要在这条长生路上走下去,他必须经历各种各样不同的心魔阻碍,眼前的这个只是小儿科罢了! 言归正传,总之,看了这封信之后,孟飞觉得不像是母亲口述的,只是,他又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不是母亲口述,是她病了?还是出了事? 想到这,孟飞很想立刻离开紫荆镇,返回孟城。 可是,要是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事实上母亲安然无恙,自己这样匆匆赶回去,岂不是给了那个人下黑手的机会? 考虑了一会,孟飞还是决定先往鬼雾峡谷走一趟,若是能祭炼出飞剑便立刻返家,那时候,他用不着再顾忌那个黑手,对方若是不寻他,他也要寻对方算账。 一句话,力量就是倚仗。 同一时间,紫荆镇北面的某个无名山谷。 “饶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惊起了谷中山林中的飞鸟,鸟儿纷纷从林子里飞了出来,然后,成群结队飞过群山,向着夕阳飞了过去,就像是有人朝那片橘黄色的光幕撒了一把沙子。 “你的同伴已经招供了,你又何必苦苦支撑呢?莫非欺我刀疤六手段不辣?” 一棵松树下,一个左脸颊有着寸余长刀疤的粗豪汉子正得意地笑着,那笑容像是一只正在调戏老鼠的大猫。 如果孟飞在这儿,他一定会认得这个人,这人就是当初带着众人围杀他的家伙,就是在这人的攻击下,他被反叛的孟十三在背后偷偷插了一刀,被其打下了悬崖,掉落水里,这才有了后面的际遇。 不过,孟飞对他却不会有半点感激。 那个叫救命的家伙孟飞也认得,他便是王家当铺的帐房管事薛如飞,当初擒获马步云的行动中,这薛如飞的飞刀给他很是制造了一些麻烦。 这会儿,他正被人五花大绑地绑着。 在他的身旁,躺着两具尸体,脑袋和身体分开了,说是活人都没人相信。 这两个掉了脑袋的家伙都是王家当铺的人,现在,仍然活着的就只有薛如飞和金算盘了,如今,两人正被分开拷问。 他们逃脱了马家的追踪,却没有逃过旋风盗的魔掌。 “六爷啊!我没有骗您啊……六爷,您不是没和我薛如飞打过交道,说起来,我们之间也算有交情,看在我曾请您pc(和谐用词,你们懂的)的份上,您就放过我吧……说起来,杏花楼的红牌阿姑阿花姑娘一直对您老人家念念不忘啊!说是,这辈子很难再遇见像刀疤爷这样威武,这样天赋异禀的男人了,经历过刀疤爷之后,其他男人那就是渣啊!” 话音落下,薛如飞一脸媚笑,笑得很是猥琐。 “嘿嘿!” 刀疤六同样笑得很猥琐,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起来,阿花姑娘也有动人之处啊!那嘴上的功夫还真是消魂,以后,一定要多去帮衬帮衬,让她多领教刀疤爷的雄风……” “到时,小的一定甘为马前卒!” 薛如飞兴奋地说道。 “狗屁!” 刀疤六变了脸,厉声喝道。 “你跟着去干什么?莫非你家刀疤大爷干事,你还要在一旁打下手?你刀疤大爷向来是拔吊无情之人,对姑娘尚且如此,你一个拉皮条的,真以为和我交情很好?就是有交情,也只是那么一点点……” 瞧着薛如飞面色惨白,害怕得哆嗦,刀疤六丝毫不为所动,他伸出小拇指,示意他和薛如飞的交情只有小拇指头那么一点点而已。 “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刀疤六才没有下狠手,你要是再拿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来欺哄我,哼哼……我就要让你晓得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真的没骗六爷您啊!” “是吗?” 刀疤六冷冷地笑了笑,脸上的刀疤像蚯蚓一样扭动,瞧着甚是狰狞。 “不要加油添醋,将整个事情完完整整再讲一遍!” “是!” 薛如飞收住眼泪,随后,认真回想着将当时情况慢慢说了出来。 刀疤六已经听过许多遍这样的诉说了,只不过,这次对方没有在讲述中夹带太多关于神鬼的感叹,总之,除掉这些之外,薛如飞所交代情节的和以前交代的并无太多不同,只是在小细节上略有改动。 “就这样?” “真的就这样!” 薛如飞斩钉截铁地说道。 刀疤六其实知道薛如飞说的是实话,在山谷的另一边,金算盘所交代的和他大同小异,只是,他仍然难以置信。 几个人在同一时间产生幻觉,又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这怎么可能? 妖法? 刀疤六以前听人说过,天云山脉中的有些妖兽会使妖法,能让人产生幻觉,老是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怎么也走不出去,更有甚者自个儿拿起刀抹了脖子……只是,他没有听说过人也会使这玩意? 不是妖法,又会是什么呢? 就在他苦思不解之际,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人孟飞也识得,曾经和他有过同桌之缘,他便是病郎君的跟班黑衣,在那时和张凤离交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拜见黑爷!” 瞧见那人,刀疤六立刻屁颠颠地跑了过去,躬身行了个礼。 黑衣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薛如飞,他没有说话。 刀疤六却明白黑衣的意思,忙不迭地说道。 “他交代了,还是那些话,我看他说的不像是假的,那个家伙或许真有一些古怪的本事,要不然,当初明明死定了,却死里逃生……” 黑衣瞪了刀疤六一眼,刀疤六忙低下头,收了声。 “把以前跟随你做事的那几个人带上,我们马上前去紫荆镇,这一次,若能将目标人物干掉,算你们将功赎罪,若是不能,你们自己抹脖子吧!” “是!” 刀疤六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瞧了薛如飞一眼,轻声说道。 “怎么处置这人?” 黑衣瞄了他一眼。 “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做干净点!” “嗯!” 第四十章 突飞猛进 下雪了,雪花纷纷,从天而降,连绵起伏的群山,裹着一层素白。 孟飞站在一个土坡上。 前方,乃是一条溪谷,溪水淙淙,顺着溪水向前,在群山之间穿行,两三个时辰后,就能到达目的地——鬼雾峡谷。 孟飞回头望向来时路,眉头紧锁。 不知怎地,他总感觉像是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这感觉离开紫荆镇时就有了,最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之后,他不这样想了。接下来,他玩了好几个花招,故意在丛林里兜圈子,速度也忽快忽慢,同时,寻了个隐秘的地方要嘛快速地换装,要嘛改变容貌,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摆脱身后的跟踪者。 最后,这一切仍然是无用功。 他还是没有摆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而且,也没能将那个跟踪者找出来。 事前,没有人知道孟飞会离开紫荆镇前去鬼雾峡谷,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出门前,他也改换了容貌,特地是翻墙出去的。一般人都会监视前后两道门,不会想到他会像贼子一样翻墙出去,就算料想到了,孟家商铺这么长的围墙,也无法猜到他会选择哪一段。 孟飞在大街小巷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有好几次从别人店铺的后门离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方才离开了紫荆镇,他原以为这样做能够摆脱盯梢的眼线,然而,结果告诉他,他想得太简单了。 那人为什么只是跟踪自己? 或许是人手不够,只能远远地缀着自己,待人手齐全之后便会展开行动。 怎么办? 是继续?还是返身解决掉身后的敌人? 孟飞很快有了决断,他大踏步向前走去,身后的雪地上,留着一串深深的脚印。 半个时辰后,在某个溪水回绕之处,孟飞从几块巨大的青石后转了出来,他有些迷惑地望着溪边的碎石滩,微微摇了摇头。 若是有人追踪自己而来,那里是必经之地。 因此,孟飞在那里布下了一个小小的迷踪法阵,如果有人经过就会像鬼打墙一般在原地转圈。在孟飞看来,对方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手段,决计会中招,空中飘着细雪,满地的碎石子中混着几颗七彩石恐怕没有人会在意。然而,等到法阵的灵力耗尽,对方仍然没有出现,躲在一旁观察的孟飞只好现身。 真是见鬼了! 赤魄境若是未能大成,神念便不能形成实质,也就无法外放,无法探察外界。这时候,孟飞对外界的感应除了依靠五感之外就是依靠直觉,然而,直觉那玩意其实并不怎么靠得住,感觉正确的话是直觉,感觉错误的话便是错觉了。 直觉还是错觉? 这是一个问题。 孟飞没有在这上面纠缠不休,他撒开腿,向前疾奔而去,人像是离弦的箭矢插入茫茫的雪雾之中。 跑! 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飞奔,在迎面扑来的疾风和雪花之中,在崎岖难行的山石和丛林之间,在苍茫无边的十万大山里面…… 跑! 使劲地跑! 用力地跑! 尽情地跑! 最初,孟飞只是想利用速度摆脱身后跟踪的窥视者,跑着,跑着,他便忘记了初衷,他的呼吸渐渐和奔跑的节奏契合起来,他体内真气运转的速度也和奔跑的节奏合上了节拍,灵力在眉心处激荡不休,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步奔跑时聚时散,就像是他此刻的心跳…… 他沉醉其中神游天外物我两忘。 就在这时,在孟飞的意识海中,他观想出来的那个虚影正吞吐着白光,大口大口地吞噬着红色的雾气。那虚影宛如一只大鲸,将雾气像海水一般吞落入肚,那些雾气就像是养料滋补着虚影的成长,和以前相比,虚影变得凝实了一些,眉眼清楚了一些,形状也大了一些,当然,这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总之,它是在变化着,而不像孟飞以前修炼那样感觉毫无变化。 这一切,孟飞并不晓得。 他只是随着自己的直觉向前飞奔,无论前方挡路的是山石、或者树林、或者溪水、或者猛兽、他都能寻出最佳的路线跑过去,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极具美感。 “来人止步!” 前方,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 这声音将孟飞从那美妙的感觉中拉了出来,不知不觉间回到了现实,天气是那样的阴寒,风是那样的凛冽,雪花是那样的讨厌…… 他有些厌恶地望向前方,视线落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时,孟飞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眼神平淡如水。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溪边的土堡,堡垒有五六丈之高,由一块块巨石镶嵌而成,比起山外的某些城池,这堡垒的围墙更高更坚固。和那些城池不同的是,这堡垒前方没有护城河、没有吊桥,若是这些都齐全了,活脱脱的一个小城。 当初,修建这个堡垒的家族不是没有这个打算,然而,那个家族并非紫荆镇的掌权势力,很明显,当时的掌权势力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能够让那家族在此修建堡垒,也是因为彼此之间是盟友。 堡垒已经有些年月了,围墙上长满了青苔,洁白的雪花飘落下来,也遮掩不住那丝青色。 世易时移,当初修建堡垒的家族已经烟消云散了,当初雄霸天云山脉的那个大门派也成为了历史上被翻过的一页,这个堡垒依然存在,依然没有护城河,没有吊桥,它现在的主人依然只是一个仰人鼻息的二流家族。 张家堡,这便是堡垒现在的名字,也是孟飞选择的落脚地点。 这地方便在鬼雾峡谷前,正好扼守着前往鬼雾峡谷的交通要道,在这片地带,有着好几个类似的土堡,其中最大的两个堡垒属于隐湖和马家,剩下的几个被实力差一些的二流家族和门派们瓜分了。 占据张家堡的张家隶属隐湖一派,现任家主曾经在隐湖学艺,有这层关系,他们这才成为了这个堡垒的主人。 现在是申时左右,这个时候不适宜进入鬼雾峡谷,须得在峡谷外停留,等待明天辰时左右方能进入。 鬼雾峡谷有一个奇特之处,辰时一过,峡谷内的鬼雾就会自动下沉,往峡谷底部沉去,露出上面深约十来里长则上千里的地带,这时才是采药客采药的黄金时间。 当然,不要以为这样就没有危险,时不时峡谷内会突然冒出一团鬼雾,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若是被你遇到,恭喜你,从此你就不会再有烦恼了,在峡谷那样险峻的地方,没有真气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生存。更何况,除了鬼雾之外,峡谷内还有千奇百怪有着各种各样特殊能力的妖兽,运气不好,遇见比较猛的那些,你也可以和这个要嘛悲惨要嘛美好的世界告别了。 时间到了申时,峡谷内的鬼雾就会慢慢上升,天一黑,整个峡谷就是鬼雾的天下了,这时候,恐怕除了先天高手之外,没人还敢在内停留。 到了夜晚,峡谷内外都是妖兽的天下,一般的武者这个时候仍然留在野外,也就是妖兽们的盘中餐了,所以,类似张家堡之类的堡垒也就非常重要,它们是采药客的临时基地,后勤供应点。 像隐湖和马家的堡垒只招待自己人,几乎不对外,其他那些堡垒便不同了,他们什么采药客都收,只要你掏钱、或者拿出药草、矿石、妖兽皮之类的资源。若是初来乍到和他们不熟,你就要做好被宰的准备了。 在奔跑中,孟飞失去了对真气的控制,他已经恢复了真容,当他抬起头,先前那个高喊止步的家伙立刻改变了语气。 “三少爷,今天怎么您一个人来?” 那人孟飞认识,他叫张东,是张家堡负责守门的武者,凡是进鬼雾峡谷采药,孟飞都在张家堡落脚,因为曾经给了张东不少好处,对方有这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十三呢?他不是你的影子么?怎么没来?” 孟十三是负责和张东打交道的人,对方问到他也是情理之中。 孟飞笑了笑。 “十三回孟城老家了,家里有些急事,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行,孟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瓶中装着几颗引气散,然后,将瓶子丢给了张东,对方笑嘻嘻的接了过去。 这不是他炼制出的超级引气散,只是市面上流通的大路货罢了。 即便如此,张东依然笑逐颜开。 “三少爷还是这么豪爽!来日必能威震一方!” 豪爽和威震一方有半毛钱的关系?若是豪爽能够威震一方,倒不如说豪爽更能败家……孟飞在心里暗暗腹诽,和那张东不咸不淡地扯了一些闲话,然后进入了土堡。 土堡不大,相比于那高大的城墙,里面不过是个乡下地主的普通院子大小。 并不是不想扩大面积,但是,在这鬼雾峡谷外,只要堡垒的面积超过一定的限度,便会遭到大群妖兽有组织的围攻,非要将堡垒摧毁、将堡中的人类杀光才罢休,而这种情况一般都只在三十年一次的兽潮中才出现。 以前的金剑门不信这邪,他们派出了门中硕果仅存的一个先天高人前来助阵,准备在峡谷外修建一个城池,以便垄断鬼雾峡谷内的药草交易。 那天晚上,金剑门遭遇了一场血战。 最后,金剑门损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消耗了巨大的资源,而城池仍然没能修成,如今,不过是一片残垣断壁。据说,当晚那个先天高手被两个实力不在先天之下的妖兽围攻,虽然侥幸逃脱,却也身受重伤,不久之后就陨灭了,正是因为如此,马家才异军突起,一举灭了金剑门,取代了它的地位。 有这样的教训,大家也就明白了古训这东西还是有作用的,就算是雄心勃勃的隐湖派,他们也不敢修建面积超过限度的堡垒。 堡垒不大,采药客又很多,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里面的环境就有些不敢恭维了。 孟飞的身份只能在大厅中歇息,那些独门小屋没有他的份,更不要谈堡垒后面的几个偏门小院子了,那里是大人物的歇息地方。现在的孟飞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只能和小人物待在一起。 普通人是以金钱和权力来划分阶层,武者的世界则是以实力和权力来划分阶层。 以前,孟飞每次在大厅中休息,总是双眼喷光地望着后面的那些小院子,心里狠狠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其中的座上客。那时,他曾经多次向孟十三谈到自己的这个理想,想到这,他忍不住有些发笑。 如今,他的目标自然不是那些小院子,甚至,不在这个大陆上。 万般法术,无上武道,唯求长生! 他走进大厅,和一些相熟的人随口打了声招呼,然后,挤过拥挤喧闹的人群,径直来到角落里,盘腿坐下,打坐运功。 这时候,自然是不敢去浮空岛。 孟飞只是默默运行元气决,搬运周天。 没多久,他突然睁开双眼,目露精光,脸上掠过一丝怎么也按捺不下的喜色。 他有了大惊喜。 七百二十个周天,这是他的真气运行的极限,他感觉到自己若是继续修炼下去,便会自发冲击守宫境,如今的他,境界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乃是煅骨境大圆满境界。 是的,只要有一颗天王护心丹,护住生成罡气的那个道宫,他便可以再次急速运行真气,在高速的运行中将真气转换为罡气,踏入守宫境。 怎么会这样? 是那次无我无物的奔跑么? 孟飞知道他在奔跑中踏入了一个神妙的境界,便是在这境界中不管是真气还是灵力或者神念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只是,煅骨境大圆满境界?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可惜,那种神妙的境界不是想进入便可以进入的,它需要某种契机,而现在的孟飞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孟飞喜形于色,不想一个人继续枯坐时,从堡垒外传来了一声气冲云霄的长啸,随后,一个声音响起,像燕子一样在堡垒上空盘旋,忽东忽西,找不到它来自何方,那声音如此说道。 “旋风盗特地前来拜访,还请堡主一唔!” (以后就算是一更,最少也四千字,请大家多多点击,推荐,收藏! 第四十一章 交人 “旋风盗?” 大厅内,先是安静得像是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随后,便闹腾起来,众多采药客大声鼓噪,七嘴八舌地说着,像是有千万根琴弦在同时轻轻拨动,嗡嗡作响,绵延不绝。 旋风盗恶名远播。 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们下手的对象要嘛是无门无派的采药客,要嘛就是那些想要投靠隐湖马家等大势力却不得的小家族,很少针对这两家势力的盟友下手,在那两家中,有不少像马步云这样的角色为他们销赃,这或许是他们能生存到现在的原因吧? 张家堡大大小小也算是隐湖的盟友之一,现任家主乃是守宫境中段的高手,曾经的隐湖门人,这样的势力说起来不是旋风盗的目标。平时,就算是在野外,除非有着十足的把握,旋风盗也不会动张家的人,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打上门来的举动委实怪异。 不一会,大厅外传来了堡主的声音。 堡主叫张旭,乃是家主张阳的二弟,四十来岁的光景,才踏入守宫境不久,因其踏入了守宫境,前不久,张阳才放心地离开张家堡返回了本家,才当上堡主没有多久,张旭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张家和各位无冤无仇,不知贵客临门,有何指教!” 张旭的声音不卑不亢。 这很正常,所谓输人不输阵,当着众多采药客的面,张家若是表现得软弱了,以后自然没人会相信他们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如此,大家都不会选择来张家堡,这个堡垒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了。 “大伙儿对张家并无恶意,不过,张家收留了我们的叛徒,还请堡主将那人交予我等,免得伤了和气!” 话音落下,厅里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是追杀叛徒,而非前来劫掠,不关我等的事情,甚好!甚好…… 孟飞面色沉寂,就算有人站在一旁仔细观察也瞧不清他的神情,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追杀叛徒? 这旋风盗明明针对的就是自己,没想到一路狂奔仍然没有摆脱追踪,那个神秘的家伙应该便是其中的一个旋风盗吧? 事到如今,着急也没有用。 孟飞沉下心来,静静地聆听张旭和旋风盗的交涉。 “贵客这样说就不通情理了,进入张家堡便是我张家堡的客人,若是我张家将人交给了贵客,以后,有谁还能相信我们张家?……当然,我们张家也不会涉足贵客和那人之间,只要那人出了张家堡,便不关我等的事情!” 有着隐湖派这个靠山,再加上自己大大小小也算是个高手,张旭的态度有些强硬也就不足为奇。 “那叛徒若是一直躲在贵堡,莫非我等就必须一直在外等候?” 沉默片刻,先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若真是这样,也只能如此了!” 张旭的态度依然强硬。 “堡主若真要如此,可怨不得兄弟们了!” 那声音变得阴恻恻。 “打进堡去,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突然间,数十人齐声呐喊起来,声音直冲云霄,杀气腾腾。 “我张家又岂是惧怕强权之辈,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这些狗贼,我张家人头可断,血可流,张家的尊严绝不可抛……” 张旭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 厅内的众多采药客听得连连点头,对其很是认可,没有想到啊,平时看起来乡下财主模样的堡主居然如此有血性,选择在张家堡留宿果然没有错,即便竹杠敲得厉害了一些,终究是在安全上有保障啊! 就在群情汹涌之际,张旭的声音突然放低。 “咦!” 他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失声嘶喊起来。 “易筋境?竟然是易筋境强者……” 由于太过惊诧,声音有些失真,听起来不像是由他发出,而像是在皇宫大内行走的内侍太监。 “交出那人,既往不咎……” 先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甚是得意洋洋。 易筋境? 竟然是易筋境! 没想到旋风盗中竟然有这样的高手,采药客并不怀疑张旭看错了,一个守宫境武者是断然不会错认的,既然如此,张家若是真的要为那所谓的旋风盗叛徒出头,堡内的人岂不是都有危险。 没听过他们说要鸡犬不留么? “那位仁兄,还是自己站出去吧?不要误了大伙儿的性命!” 不就,厅中传来了某人的建议,随后,大伙儿七嘴八舌地附和者,完全忘记了就在刚才他们还在为张旭的那番话击掌相叹,一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和旋风盗干仗,说起来,旋风盗这几年有着非常响的名声,决计收藏了不少财富。 如今,他们一个个就像被老鹰盯着的草鸡一样,惶恐不安,把这一切归咎于头上的老天没有加盖子。 “出去吧!” “出去,免得一会动起手来不好看……” 哀求者有之,威胁者有之,晓之以理有之,动之以情有之…… 瞧着这众生相,孟飞笑了。 他也没有想到旋风盗中竟然有易筋境的强者,也没有想到竟然会亲自来对付自己,还真是看得起人啊! 莫非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张旭的声音从此以后便没再响起,很快,一群张家的武者便出现在大厅门口,面色愤然地向屋内张望,像是在寻找某人。 孟飞站起身,径自向门外行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这不是孟家三少爷么?他也是旋风盗的人?” 这是认识孟飞的采药客。 “我呸!旋风盗的话你们也能相信?多半是这孟家少爷身怀重宝,被旋风盗的人盯上了,你没有听见么?连易筋境的强者都出现了!” “是啊!在易筋境强者的面前,什么张家的面子?什么客人的安全?什么武者的尊严?不过都是渣!这张家还真不是玩意……” “放屁,大火没有烧到你身上你不晓得疼,换你是张旭你试试,你要是敢出头,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就在众人的小声交谈中,孟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厅,随后,在那群张家武者的伴随下朝大门行去。 张旭站在堡门前,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他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你是孟飞?丹阳子预定的弟子?” 孟飞笑了笑,点点头。 张旭的神情有些犹豫,今日,一旦将孟飞交出去,就算是得罪丹阳子了,得罪丹阳子肯定讨不了好,决计会破坏自家和隐湖的关系。然而,不交出孟飞,外头的旋风盗一旦发狠真的攻打张家堡,有那个蒙着面的易筋境强者出手,这个所谓的坚固堡垒不过是个笑话,守是绝对守不住的,覆没在即。 一个是未来的隐患,一个是现在的危机。 何去何从? “张堡主无须介怀,既然旋风盗找上门来,我到要瞧瞧他们究竟有多厉害,易筋境……好了不起么?” 话音落下,孟飞昂着头走了出去,消失在张旭的视野里。 过了一会,张旭猛地甩甩头,他急不可耐地大声喊道。 “关门!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快关门……” (等一下还有一章) 第四十二章 唯快不破 雪仍然下着,想是春天飘飞的柳絮,纷纷扬扬,落地无声,地面浅浅地铺着一层洁白,脚落下,抬起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孟飞走出张家堡,他听见了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那一刻,就像全世界所有的门都向他关闭,像是天地之间只得他独自一人。 即便如此,他仍然无所畏惧! 堡垒前方,有着一大片空地,野草伏得很低,一大片白色中偶尔可见一丝青色,在数十步远的那边,七零八落地站着十多个身穿黑衣的武者,他们瞧见孟飞出来,一群人叫嚷着、抽出刀剑、哗地一声便冲了上来。 还远一点的土坡上,站着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人身穿白衫,他负手而立,巍然如山,另一人穿着黑衣,他躬身而立,恭谨地站在白衣人身后。 只匆匆瞄一眼孟飞就分出了主次。 白衣人是头领,看样子应该是张旭口中的易筋境强者,身后的黑衣人多半是一个小头目,那些叫嚷着冲在最前面的不过是炮灰罢了! “呛啷!” 横刀出鞘,发出一声清鸣,脚尖在地面一点,孟飞箭一般向前奔去。他脚下生风,越跑越快,最初,脚下一发力地上便是一个深坑,随后,那脚印越来越浅,到得最后,双腿摆动得就像车轮子一样,途径的雪地却一丝痕迹都没有。 眼看两边就要迎面撞上,冲在最前方的几个旋风盗却未和孟飞交手,他们同时向两旁散了开去,待孟飞和他们后面的同伴交上手,他们再返身回来,如此,便将孟飞包围在了中间前后夹攻。 这种小部队的合围战术旋风盗经常采用,就算是守宫境的高手若是被他们围攻,也要花一番力气才能突出重围。 孟飞没有理会那些散开的人,仍然直直地向前冲去。 速度,最重要的是速度! 孟飞不明白土坡上的那两个强者为什么不出手,非要让这些炮灰来送命,不过,这样对他有好处,他只要速度够快,便能杀出一条血路,在那两人来不及出手的情况下逃走。 病郎君之所以没有出手,原因很简单,虽然吴先生再三叮嘱,他还是觉得孟飞不值得自己动手,只要黑衣出手便足够了。黑衣没有出手,是为了观察孟飞的应对,毕竟,薛如飞等人的交代太过匪夷所思了,他需要谨慎一些。 他们也不怕孟飞逃走,他们站着的那个土坡乃是孟飞逃跑的必经之地,若不然,便只能选择前往鬼雾峡谷的方向了,在天快黑的时候进入鬼雾峡谷,守宫境以下皆是找死,就算是有着罡气护身的守宫境强者,也不敢多做停留。 “嗖!” 明晃晃的刀锋劈开纷飞的雪花,直直地斩了过来,孟飞耳边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与此同时,雪花被刀光斩开,飞溅入眼,孟飞微眯着眼睛,却不曾眨眼。 他脚下不停,身子却往右侧一偏,刀光割断几丝散发贴着孟飞的鼻尖掠了过去。 两人交错而过。 那人向前冲出好几步之后,身体突然分为了两半截,下半身依然向前急冲,上半身却停在了空中,大概有一眨眼的功夫过去了方才掉落下来,这时,他的下半身仍然仿佛不知疲倦般向前奔去,腹腔这时才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好快的刀!” 上半身掉落在地,那人却还说出了这几个字方才死去。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倒在了孟飞刀下,他一路前冲,所向披靡,不曾有丝毫的阻滞。 之所以如此,无他,孟飞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待你瞧见刀光,正要做出反应,那刀已经到了,这时,你才发现,原来你所见的只是刀的残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句话还是有着一定的道理。 “围着他,不要贸然向前,只要困住就好……” 刀疤六在后方大声嘶喊,孟飞刚才那几下让他看得是心惊胆战,实在是太快了!说是快如闪电并非虚言,这孟飞还是以前那个孟飞吗?不要说对方会施展妖法,单是凭借这身武功,要杀光自己这帮人就易如反掌。 虽然,有大量证据证明孟飞就是抓走马步云的人,然而,刀疤六一直不相信,这会儿,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匆匆回头,后面两位大哥若是再不出手,自己这些人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黑衣正像大鸟一般从土坡掠下,飞快地朝这边飞奔而来,如此,刀疤六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只要再阻拦一会便行了!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孟飞已然冲到了他身前,现在,他是最后一道防线,其他人被孟飞冷酷无情的杀戮吓住了,这会儿,根本不敢靠近,只知道拿着武器在一旁呐喊助威,以此来证明他们还是有用处的。 妈的,没办法了,只要拼了! “啊!” 刀疤六大吼一声,抽刀迎了上去,用力向前挥去。 “当!” 两把明晃晃的刀锋将雪花分开,在半空中相击,发出一声轻响。 挡住了! 刀疤六大喜,真气鼓荡,又是一刀劈了过去。于是,半空中又传来了一声轻响,接下来,又是一声,到最后,只听得当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像是从铁匠铺传出的一般。 刀疤六最擅长的武功便是快刀,一开始,他就没有闪避的打算,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只顾施展自己的刀法,以快对快,以攻对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挡住了这么多刀,帮黑衣争取了时间。 不远处,黑衣的身影越发近了。 第四十三章 要命的火球 刀锋上的真气宛若实质,将纷飞的雪花割裂得四分五裂,这边一团,那边一团,难以聚拢。很快,两人交手的地带形成了真空,雪花一旦落下,立刻激荡开来,向四周急速散去,像是被谁用大蒲扇使劲扇开。 “当!” 这一声轻响后,孟飞的身形一滞,不再像前面那样继续抢攻,而是往后退了半步,这半步一退,立刻攻守易事。 真气不足了? 刀疤六心中一喜,他非常清楚要像孟飞先前那样一直保持高速的攻击模式,须得有极其雄浑的真气才行,对方就算是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区区十五之龄,要说有多么雄浑的真气也不见得,先前那般暴风骤雨的攻击不过是激化潜能,狗急跳墙罢了! 这会儿,他倒是不愿意黑衣赶来了。 自己若是能够砍下孟飞的脑袋,大当家说不定会赐下一颗天王护心丹,如果冲关成功,以后就不会再被黑衣呼来喝去,岂不快哉! 心里暗乐,刀疤六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松。 “呔!” 他大喝一声,脚踩七星,连环进踏,转守为攻。 孟飞连连后退,他出刀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这种慢是刀疤六可以感觉到的慢,他觉得对方每一次格挡越来越没有力,自己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见刀疤六占了上风,其他人蠢蠢欲动,慢慢围了上来。 孟飞左手在空中比划着,勾勒着奇怪的符号。 施法么? 虚张声势罢了! 世上流传的神仙术也罢,妖法也罢,刀疤六其实是不相信的,就算薛如飞和金算盘异口同声说得是斩钉截铁,他仍然不相信,他更倾向大当家的解释,这是孟飞使用了某些能够迷魂致幻的丹药事先下毒所致,意志不坚定的人决计难以摆脱。 竟然敢分心做这个? 找死! 刀疤六冷哼一声,出刀的速度更快了。 “当!” 在距离孟飞额头只有三寸距离的半空,两人的刀锋相击,随后,便不在分开,像是连体婴儿一般紧紧地黏在一起。 “喝!” 刀疤六嘴里发出一声大喝,体内真情狂涌,沿着刀锋朝孟飞体内冲去,像是西海无尽崖边的狂潮,逼得孟飞连连后退,两人一前一后,在雪地上犁出了非常巨大的一条雪槽。就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孟飞仍然单手持刀,左手依然不停地在空中勾勒着符文。 “啊!” 刀疤六再次大声咆哮。 他终于拿起左手,变为双手握刀,将全身的真气都运用到刀柄上,顿时,两把横刀同时往下一沉。 孟飞持刀的手微微颤抖,横刀的刀背距离他的额头不足一寸,眼看便要撞上去。 成了! 再加把力气就成了! 刀疤六心中一喜,身子前倾,露出胸膛和面部,他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狠,只有一个念头,干掉他!干掉他…… 四周,残余的旋风盗持刀冲了上来,落水狗人人都会打,作战的主力虽然是刀疤六,不过,砍下脑袋那人的功劳也不会小,论功行赏的时候,大当家不会小气。 黑衣本来正全速向这边奔来,这会儿,也不禁放缓了步子。 随后,他瞧见了让他惊诧莫名的一幕。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突然冒起了一阵刺眼的红光,仔细一看,那是熊熊燃烧的火球,那火球在虚空中突然出现,蕴藏着奇特的能量,即便相隔的距离有些远,黑衣仍然感受到了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周遭纷飞的雪花顿时化为雨滴,滴答滴答掉落下来。 “蓬!” 火球直接撞在刀疤六没有遮掩的面门上,然后,剧烈地散了开来,众人眼里,红光大盛。 残余的旋风盗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儿,手上的刀剑掉落在地也不自觉,黑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长长的吐了出来,蒙面的黑巾簌簌抖动。 “咦!” 病郎君发出一声轻呼,虽然隔得老远,他仍然看得分明。那火球是从孟飞的左手指尖飞出来的,起初,只是一朵小火苗,瞬间,见风就长,变为了圆球大小的火团,然后,慢悠悠地向刀疤六飞去。 那时候,刀疤六应该是被这突然的变化吓住了,其实,只要他丢下横刀,完全有时间避开,在病郎君看来,这火球只能直线飞行,一旦出手便无法改变方向。从前,他在山里面遇见一只能喷火的妖兽,当时,他还没有踏入守宫境,只是煅骨境的武者,又是第一次面对这样诡异的攻击,然而,虽然搞得很是狼狈,他还是解决了那妖兽。 只要本心不移,也就无所畏惧。 一个武者竟然胆怯如斯,死了也活该。 “啊!” 刀疤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喊,仰天摔倒在雪地上,无声无息。 孟飞扭转身,冷冷地扫了四周那些残余的旋风盗,那些家伙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簌簌发抖,不知是谁带头,竟然不约而同地狂喊着转身逃向了远处。 与此同时,黑衣却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该杀!” 冷哼了一声,病郎君纵身跃下土坡,一跃便是十丈,他向四散的旋风盗追去,相隔一丈左右,便遥遥地按了一掌,随后,转身往另一人奔去,那个被他遥掌相击的家伙没跑上几步路便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踉踉跄跄,萎顿在地。 转眼间,就有数人死在他掌下,在逃的其他人恐怕逃不出这片空地便会被他一一干掉。 他这一生中最憎恨的是叛徒,然后便是胆小如鼠的家伙,这些人全占了,焉能不死。 至于孟飞,他相信黑衣能够对付。 虽然,病郎君不明白孟飞为什么会像妖兽一样使出妖法,但是,他相信黑衣和自己一样都能看出,孟飞并不能随时随地施展这妖法。最初,他那只左手在空中比划了许多看似无用的手势,那应该就是施法的前奏。守宫境的武者,能够借助手中的武器罡气外放,交手时,只要能打断孟飞左手的鬼画符便行了。 在追杀那些胆小鬼的同时病郎君也在观察着孟飞,对方施展这妖法也不是全无代价,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脸色苍白点,但是,病郎君的目光是何等敏锐,他清清楚楚地瞧见孟飞将一口即将喷出的鲜血重新吞了回去。 如此,他更放心了! 黑衣奔行的速度起初不快,随后,渐渐加快,到了后来,只见得雪白的大地上多出了一条黑线,黑线不停地向前在延伸,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 孟飞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逃。 “哼!” 毙掉了最后一人,病郎君回过头,正好瞧见两人一前一后地掠过张家堡前面的那片空白地带向远方奔去,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鬼雾峡谷。 是的,一开始孟飞就准备逃向鬼雾峡谷。 他有自知之明,他根本没有机会冲出那两人的堵截,他唯一的生路只能是在鬼雾峡谷,的确,峡谷内现在鬼雾弥漫,进入峡谷他的真气就会消散,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但是,孟飞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普通人,没有真气,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身体仍然能够扛一阵,峡谷内地势凶险,雾气弥漫,要想在里面找到一个诚心躲藏的人,可谓是大海捞针。 至于峡谷的危险,他没有功夫考虑。 小小年纪,不晓得从哪儿学来一身邪门妖术,看样子,武道上也是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不输于同年龄的大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实战的经验比那些所谓的精英弟子丰富了许多。如今,看他选择的逃跑路线,可知是一个非常有机心,也敢于冒险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在萌芽阶段死在自己手上还真是可惜了! 谁叫你是她的眼中钉呢?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自家儿子的身上,你挡住了她儿子的路,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命中注定啊! 病郎君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随后,朝着孟飞和黑衣消失的方向追去。 雪地里,七零八落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先前,他们还活蹦乱跳着,现在,不过是无知无觉的冷冰冰的尸体,这就是武者的下场。 雪花簌簌落下,没多久便会遮掩这一切。 一切变得很安静! 第四十四章 鬼雾峡谷 风迎面扑来,打在高速飞奔的孟飞脸上,小鞭子似的。 沿途皆是参天大树,地面很少积雪,雪花大多落在密密麻麻挨在一起的林梢枝叶上,随后,细雪在上方化为水滴,像檐前的滴水一般串串落下,让铺满青苔腐叶的地面变得非常湿滑。 孟飞曾经多次进入鬼雾峡谷,对这片丛林并不陌生。 林子里原本是没有路的,然而,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孟飞知道哪条路容易通行,哪条路难以前行,身后追来的黑衣对这里却不太熟悉,虽然他奔跑的速度比孟飞要快上一些,却一直不曾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越靠近鬼雾峡谷,树林就越发稀疏,树木也越发矮小,到后来,再也瞧不见一棵能高过孟飞脑袋的树木,入眼的尽是低矮的灌木丛,东一块,西一块地扎在土地里。再往前跑一阵,灌木丛也越来越少,渐渐消失不见,脚下只有杂草和地衣。 这时,因为沿途阻碍减少,黑衣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杂草早就不见踪影,就连地衣也消失不见,沿途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石头被从峡谷吹来的罡风侵袭,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狰狞有之,可爱有之,威严有之,悲苦有之……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孟飞知道,鬼雾峡谷不远了。 峡谷外面的地带乃是生命的禁区,你很难在这里找到一个活物,过了这片怪石带,就是一片赤红色的沙地,除了沙还是沙。有人说,这里是上古战场之一,那时候,统治这片大陆的是妖兽,人类的前辈为了夺得生存权和妖兽们展开了生死搏斗,鬼雾峡谷便是那些上古大能们厮杀时弄出来的。沙地之所以是赤红色的,因为流了太多的血,这些血将沙子染成赤红,几万年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沙地位于鬼雾峡谷上方,乃是进谷的必经之地。 进入鬼雾峡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事先要做许多准备。比如带着铁钩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碰上鬼雾,有那玩意能救人一命;还需要一种叫还香丸的药物,这是为了避开火蚊的叮咬,火蚊不是妖兽,只是普通的生物,它们一向成群结队,数量往往以亿为单位计算,一旦被它叮咬,被叮咬的那块就会立刻红肿起来,让人又麻又痒,难以忍受;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应急的小玩意,准备充分不是过错。 事先,孟飞有准备这些东西,不过贪图方便,他把那些玩意和星辰金一样都放在了浮空岛,那时,他可没有想过自己连拿出这些玩意的时间都没有。 几步便冲到了悬崖边,孟飞没有丝毫迟疑,像高台跳水一般一跃而下。 几乎是前后脚,黑衣便赶到了悬崖边,他也没有犹豫,像孟飞一样直接就跳了下去。不过,在跳之前,他向前击出一掌,罡气外放,将纷飞的雪花卷了开去,如此,视野会变得更为开阔。 人跃在半空,匆匆一瞥,视野中只有雪花、峭壁,野草、灌木……却不见孟飞的身形。 不好! 罡气猛地逆流,黑衣的身形在空中顿了一顿。 刷地一声,白虹一般的刀光从他脚下掠了过去,孟飞从崖下的一块巨石后翻了上来,一开始,他就准备杀黑衣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黑衣见机得早,中了这一下,就算不死也会变得很麻烦。 “好胆!” 黑衣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头下脚上,左手一挥,修炼多年的天河剑气朝孟飞疾射而去,与此同时,右手放在肩后,将背负在肩上的长剑抽了出来。 一招走空,孟飞不仅没有停下前冲的势子,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剑气贴着他的后背掠过,落在巨石上发出噗哧的一声轻响,那磨盘般的大石上便多了一个小孔。 孟飞从巨石上跃下,向峡谷深处跳了下去。 天色尚未黑下来,鬼雾距离崖顶还有十来丈,孟飞这一跳,就直接跳到了鬼雾之中,转眼间,没有了踪影。 来不及细想,黑衣跟着跳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直冲云霄,远远地传了开去,随后,也如孟飞一样消失在鬼雾之中。 过了一会,病郎君出现在悬崖顶上。 他瞧了一眼下方的峡谷,瞧着那些翻卷如云的鬼雾,微蹙眉头。随后,他从宽大的长袖里掏出一个雪白的小东西,这小东西叫做金睛兽,有着雪白的皮毛,蓬松的尾巴,金黄色的双瞳。它的嗅觉非常灵敏,对一种叫红叶的药草特别敏感,红叶揉碎成叶液后散发的气息无色无味,人类很难闻到,然而,就算隔着一二十里,金睛兽依然能嗅到。 这就是孟飞感觉到被人追踪、寻找时却找不到踪影的罪魁祸首。 金睛兽从病郎君怀里跳下,然后,沿着峭壁往下爬行,病郎君脚尖一点,人轻飘飘的跃在空中,下降到三丈远的时候又是一点,然后又飞腾起来,远远地瞧过去,就像是在御风而行。 这时,黑衣已经深入鬼雾之中,他能感觉到罡气在经脉中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就像修为突飞猛进一般,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易筋境,当然,他心里明白,这是错觉。 在鬼雾里待得越久,罡气的运行速度就越快,到最后就会失去控制,只听得砰的一声,肉体无法承受罡气的冲击,化为飞灰。 手握着一根藤条,黑衣荡在空中,他不时挥动手中的长剑,剑风激荡,将雾气驱散开去,只有这样做,他才能看清楚身边的情况。 他有些疑惑。 按道理孟飞并未修炼出罡气,不曾踏入守宫境,一旦进入鬼雾,真气尽丧,全凭肉体的力量根本支持不了多久。就算他侥幸能在四周几乎没有落脚点的悬崖峭壁上找到存身之所,这会儿,也该战战兢兢不敢动弹,离自己决计不远。 方圆几十丈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为什么找不到呢? 茫茫雾气中,黑衣若非能够罡气外放,时不时出手驱散雾气,不然,也无法看清楚四周的环境,他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孟飞还能比自己做得更好。 一炷香!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若是寻不到那贼子,便只能返回上面了。 黑衣凭住呼吸,轻若无物、一动不动地挂在藤条上,任凭藤条随风徐徐飘荡,他闭上眼睛,侧耳聆听,方圆几丈的动静尽收入耳。 虫声、风声、雪花簌簌的降落声、雾气翻滚时发出的嗤嗤声…… 四周并无异常。 黑衣动了,他并未像先前那样弄得声势极大,而是悄无声息地在悬崖峭壁上跳跃飞纵,每换一个地方便立刻停下来,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既然,大张旗鼓起不到作用,自然要改弦易辙。 孟飞仍然不见踪影。 是无声无息掉下去了? 还是潜伏在峡谷的下方? 黑衣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带还算是安全区,鬼雾刚刚才漫上来,潜伏在鬼雾中的那些妖兽尚未来得及随着而来,但是,要是他再往下就决计会碰上,那些妖兽在鬼雾中来去自如,行踪诡秘,他一定会遇上大麻烦。 这时,黑衣听到上方传来了一声长啸,他知道,这是病郎君在显示自己的方位。 自己和孟飞的身上都涂有红叶的叶液,就算在鬼雾中,有着金睛兽的病郎君也能够找寻到自己,如此,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黑衣长啸一声,回应了病郎君,随后,他像猿猴一样在悬崖峭壁上往下方的峡谷跃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一击必杀 越往下去,雾气越重,浮在最上面的鬼雾乃是深紫色,到得下面,已然浓得像是海里章鱼吐出的黑液,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并不为过。 体内的罡气运行速度陡然加快。 这时,黑衣有些后悔了,还是不该逞强,应该在上面等候病郎君,与其会和,有金睛兽的帮助,总比自己现在盲人摸象要强。 他停了下来。 随后,黑衣往峡谷上方攀援,既然有了决断就立刻施行,犹豫不决只能坏事。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他的处境危险,虽然,他并不晓得危险来自何处,他也不认为这危险会是孟飞带来的,他只知道自己若是继续向下,恐怕会有大麻烦。 他的直觉没有错。 往上攀缘没多久,黑衣停了下来,他站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茫然四顾。四周,是翻滚如云的鬼雾,这里的鬼雾有些特别,无论他怎么用罡气击打,仍然聚而不散。鬼雾包围着他,让他看不清周遭环境,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 鬼雾有这样邪门? 黑衣心往下一沉,自己应该是中了幻术,却不知这幻术是孟飞施展?还是自己闯进了某个强大妖兽的地盘。 “啊!” 黑衣长啸一声,想要将上方的病郎君引下来。 这时候,他顾不得再隐藏行踪,就算将峡谷内的妖兽引来也只能这样,没有病郎君的帮助,他难以脱身。 随后,他侧耳聆听,然而,却没有听到期盼的回应。 突然,黑衣觉得后背有些刺疼的感觉,并非肉体真正被锐器刺伤,这只是一种感觉,他往前一扑,然后在半空中扭腰转身,长剑向身后急扫而去,剑尖上生出三尺剑芒,白森森的剑芒吞吐不定,宛如天河倒挂直泻而去…… 在剑芒的照耀下,黑衣瞧清楚了身后的环境,那是一个凸出的平台,平台上长着一根巨大的不知名的树木,剑芒掠过,斩下了一截树枝。 黑衣心中一喜,能瞧清楚四周的环境就好。 然而,天河剑气产生的剑芒虽然能够驱散这奇怪的鬼雾,却无法持久,像刚才那样三尺来长的剑芒,黑衣也不过只能施展十来次。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他仍然没有走出这片奇怪的鬼雾,恐怕凶多吉少。 “叱!” 轻喝一声,黑衣再次挥剑扫出剑芒,瞧清楚四周的环境后,他在那棵大树上一点,整个人大鸟一般拔地而起,手抓住平台顶部垂下的藤条,跃了上去。 “轰!” 迎面奔来的是一个小火球。 小火球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妙,正是黑衣立足未稳之时,情急之下,他大喝一声,身子强行向后仰,往崖下摔去,与此同时,脚尖勾住了一根悬在空中的藤条,整个人倒挂在半空。小火球从他头顶飞了过去,拖着一条赤红色的轨迹,随后,消失在茫茫的鬼雾之中。 “刷!” 黑衣听到了刀锋掠过的声音,接下来,他只觉得脚尖一松,整个人顿时头朝下脚朝上摔了下去。 孟飞一刀斩断藤条,随后,尾随着黑衣往崖下跳去。 鬼雾消融真气这是孟飞无法抗拒的,那时候,他奋不顾身地跳下峡谷前就知道这点,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逃脱追杀他也不会这样做。最初,他只是想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孟飞觉得单凭自己肉体的力量也能做到。 孟飞没有想到的是,鬼雾虽然使得他体内的真气消失,他却因祸得福。 鬼雾中蕴藏着大量的灵气,身在鬼雾中,每一次吐纳,每一次呼吸,他都会吸入大量的灵气,这些灵气通过一些法门,逐步转化为体内的灵力,虽然,还比不上从七彩石中直接吸取灵气那么有效率,却胜在量大,无所不在。 在茫茫鬼雾之中,五感的作用不大,神念远比普通人强大的孟飞却如鱼得水。他只要用灵力勾勒法决,虽说不能对周遭了如指掌,方圆几丈内的环境却也算得上了解。有了鬼雾中灵气的补充,孟飞无论是布置阵法、还是施展法术,和峡谷外相比都要快捷许多,成功率也大大增加,法术的威力也要强大一些。在这样的环境和孟飞交手,饶是黑衣有着守宫境的修为,身怀天河剑气,能够使出剑芒,却也处处落在下风。 一直以来,他都暗中跟着黑衣,对方却一无所知。 见黑衣不似作伪,的确是找寻不到自己之后,孟飞给黑衣设下了一个陷阱,他在一个凸出的平台上用七彩石布下了颠倒五行法阵,付出的代价是一口鲜血,对此,他吐啊吐啊已经习惯了。 颠倒五行阵能让人产生幻觉,和两仪清微阵相比,需要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当然,阵法的威力也要差上一些。 一开始,黑衣的确被困住了,然而,孟飞没有料到黑衣能够施展剑芒。 黑衣手中的长剑并非普通的百炼钢,百炼钢锻造出来的长剑虽然不错,却无法承受罡气的冲击,守宫境以上的武者所需要的武器都是由锻造大师所铸造,其材质非常特殊,虽然比不得星辰金,却也是比较罕见的矿石。 唯有如此,那样的武器才能让罡气通行,好一点的,便能像黑衣那样生出剑芒来。 剑芒破开了颠倒五行阵,孟飞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躲在上方给了黑衣一下,重新将他逼回阵中,同时,他也一跃而下,落水狗不打,更待何时。 “冰封!” 人在空中,孟飞低喝一声,左手快速勾勒法决。 这时,黑衣恰好落在平台上,双脚刚刚挨着地面,他便挥剑向上方劈出一道剑芒,这一剑,他拼出了全力,剑芒足有五尺,正好劈向尾随他而来的孟飞。然而,在这关键的时刻,黑衣却脚下一滑,那一剑便走了空,剑芒射入一旁的山壁,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山石粉碎,簌簌而降。 就在孟飞喝出冰封两字时,黑衣脚下的地面立刻铺上了一层冰,他没有料到这个,顿时一脚踩滑,身形不稳,原本气势磅礴的一击也就失了手。 “千峰刺!” 半空中,孟飞又喝了一声。 他左手勾勒的符文发生了变化。 黑衣勉力站稳身形,只瞧得一阵白光在孟飞的左手指尖上闪烁,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就在这时,平台上突然隆起几根顶端尖锐的石柱,其中一根正对着黑衣的胯下而来,他大惊失色,急忙运行罡气,强行跃了起来。鬼雾弥漫,有如摧城的黑云,遮盖了一切,所以,黑衣不知道,他跳起来时,正好迎向了一道雪亮的刀光。 刀光匹练一般斩下…… 待看见那道白光时,黑衣已经来不及应对了,他唯有大喝一声,提足罡气运行全身,希望会有用处。 黑衣继续向上飞去,孟飞与他交错而过,跳跃下来,随后,他没有耽搁,几步奔到平台的边沿,往下跳去,消失在茫茫的鬼雾之中。那一边,跃到空中的黑衣到了最顶点后开始往下掉,在掉落的过程中,他的身体突然分为了两截,左边一截,右边一截,分开却同时落下。空中洒下了一片血雨,这血雨将鬼雾也染得赤红。 守宫境的强者,好了不起么? 一击必杀,如此而已! 第四十六章 碧玉树 病郎君站在平台上,白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蒙面的黑巾这会已经收起了,露出了一张淡金色的脸,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凝重有之,愤怒有之,愧疚有之,后悔有之……在他脚下,一左一右躺着被孟飞蓄势一刀斩为两截的黑衣尸体。 鬼雾席卷而来,接近他身前三尺时便往后退去,就像病郎君周围的地带是禁区一般。 这便是易筋境和守宫境的不同了。 守宫境的武者不过刚刚将真气转换为罡气,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其实却没有本质的区别,无非罡气是否雄浑深厚而已。 踏入易筋境之后,武者全身上下的经脉便塞满了罡气,对敌之时,无须再从道宫调集,如此,罡气在外放和内收之间的转换就快上了许多,更重要的是,经过一种特殊的吐纳方式,这罡气能够布满全身,形成护身罡气,一般情况下,做到刀枪不入基本没有问题。 若黑衣像病郎君一样是易筋境高手,刚才孟飞那一刀就决计砍不下去,和易筋境高手的护身罡气相比,孟飞的真气就是渣,不管他的真气有多么深厚都不行,罡气和真气之间,两者有着质的区别。 牙关紧咬,咯咯作响,病郎君双拳紧握,抬头望着乌黑一团的峡谷上方,深吸了一口气。 小瞧了这厮! 当初,就该听吴先生的话,由自己亲自出手,如今,却折了那么多人,像刀疤六那样的旋风盗死多少他都不心疼,随时都可以找人补充,黑衣的死却让病郎君心疼了,一个守宫境的武者不是那么好培养的。 更重要的是,黑衣从小跟着病郎君,两人之间有很深的感情,他没有子女,一向是把黑衣当做传人在培养。 却不料在这里陨落了,死在一个十六岁尚未练出罡气的小孩手中。 黑衣,你安心地走吧……我会为你报仇,我要那厮粉身碎骨,死得比你还惨! 心中暗暗发誓,病郎君从长袖中掏出金睛兽,那小兽在平台上来回跑了两趟,速度快如闪电,一般人的视线根本就跟不上,随后,金睛兽沿着平台边沿往峡谷下方奔去,病郎君大袖一展,顷刻间,便消失在平台上。 鬼雾聚拢过来,将平台遮掩得严严实实。 之所以没有挖坑埋葬黑衣,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就算掘地三尺将尸体深埋,过不了多久,也会被谷中的食尸兽将其挖出来吃掉。有这闲工夫做这样的无用功,不如快点把孟飞找出来杀掉。 跟在金睛兽后面不远,越走便越往下,病郎君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越往下妖兽的实力就越强大,这是常识,这里,距离峡谷上方的悬崖已经有十几里了吧?在这个地带,有些妖兽的能力就算是病郎君这样的易筋境高手也会忌惮。毕竟,鬼雾之中,他体内的罡气是在不断消失的,时间一长,体内罡气消失殆尽,他就不会有机会离开了。 孟飞斩杀黑衣之后,病郎君已经在心里把对方当做了值得重视的对手,因为,就连他都弄不明白孟飞是怎样做到的,煅骨境武者越阶挑战守宫境中段的强者且战而胜之,传出来要让不少人掉眼珠子。 只是,这厮为何要往峡谷深处而去。 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追杀? 他该如何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生存? 病郎君想不明白,不过,他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无论如何,就算孟飞逃到九幽的深处他也要追下去,不仅是为了那个人的请求,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反正,他已经病入膏肓,天天在疼痛中煎熬,苟延残喘,死在鬼雾峡谷也没有什么。 与此同时,在距离病郎君一里左右的某处,孟飞现出了身形,那里是一片光滑的峭壁,孟飞所站立的地方乃是山壁上唯一的落脚处。 说是落脚处,非常恰当,那地点只容得下两人落脚。 距离那里五六丈的地方,有一个平台,平台上面长着一棵奇怪的树,只有树干,树枝,不见树叶,树枝像藤条一般在纠缠在树干下,然后,垂下万千丝条,这棵树霸占了整个平台,在它周围数十丈,不见一株植物,连杂草都没有一根。 不仅如此,就连鬼雾似乎也怕这树木,远远地遁了开去,在远处翻涌,方圆数十丈,包括孟飞所在的地方,有着良好的视野。 有光,这光却不是阳光。 不要说天现在已经黑了下来,就算是午时三刻艳阳高照,那阳光也无法穿透厚重如幕布的鬼雾照射下来,要知道,就算是白昼,鬼雾也降不到这片地带来。 那光来自那棵树,整棵树都在发光,在孟飞眼前发光,散发着碧绿的光芒。 碧玉树! 这就是碧玉树吧? 孟飞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深吸了一口气。 碧玉树所在的地方,必定有着地底幽火,一路上,按照孕剑诀中所记载的地理环境的特色缓缓寻来,原以为会花费大量的时间,不想,这么快就找到了,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产生了错觉。 玉简中说道,这地底幽火一般生在在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很难寻到。 然而,孟飞不知道的是,那个世界的某些常理放在这个世界却不见得实用。 在这个世界,鬼雾是武者的大忌,除了先天高手之外,没有武者能够在鬼雾中长期生存,可是,对修炼法术和灵力的修士来说,这鬼雾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乃是天地灵脉自然生成形成了实质的灵气。 像鬼雾峡谷这样的地方若是在修士的那个世界里,绝对是各大门派争抢的洞天福地,为此,就算赌上一个门派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说起来,这是两个世界的位面规则不同,这才有了差异。 孟飞能够随意来回于两个世界,多亏了那道白光,只是,因为他目前修为浅薄,见识不够,那道白光还有许多奇异之处他还不能弄懂,这些,只有等修为增进、境界提高之后再去慢慢发掘了。 怎么过去? 五丈远的距离,若是真气尚在,在山壁上稍微借一下力便过去了,如今,却是不成。 孟飞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随后,他在仅容得下两人站立的凸出岩石上盘腿坐下,很快,进入了观想状态。 很快,他睁开了眼,手里多了一条一头拴着铁钩的绳索。 孟飞站起身,拿起绳索向碧玉树所在的地方扔去,第一次没有扔准地方,绳索荡了回来,他深吸一口气,凭住呼吸,再次将绳索扔了过去,这一次很顺利,铁钩挂在了树干上,他用力拉了一下,没能拉动。 接下来,孟飞就握着绳索往那边荡了过去。 抱住了碧玉树,孟飞心中大喜,他站起身,往碧玉树的根部望去,那玉简上的记载没有错,碧玉树的根茎其长无比,有的甚至能绵延几十里。这颗碧玉树的根茎从一个山洞里探了出来,那山洞散发着一点一点的碧光,鬼火一般闪烁。 孟飞猫着腰,爬在碧玉树的树干上往山洞爬去,他相信,在山洞的深处,一定能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地底幽火。 就在这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叹息。 “终于找到你了!” 第四十七章 风火雷电劈 “病郎君?” 孟飞抬头一看,惊讶出声。 二十来丈远的一处山壁,一棵松树斜斜地从山壁上探了出来,病郎君站在树梢的一根树枝上,风吹来,树枝微微起伏,像是它上面站立的那人不存在似的。 “你是旋风盗的头领?像你这样的强者为何还要干强盗的勾当,岂不是有失你寒门武者偶像的身份……” 孟飞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强盗?” 病郎君冷笑两声,他狠狠地盯着孟飞,淡金色的脸上,双眼如鬼火闪烁。 “我们算什么强盗……真正的强盗是制定规则的人,在建州道,在天云山脉,只有隐湖派和马家才称得上是强盗……你知道吗?我们抢来的东西也只能低价卖给他们,这山里面,只要稍微大一点的盗贼团都是如此……要不是有这层利益关系,那两家早就派人来剿了我们……” 说到这里,病郎君突然闭口不言。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同孟飞讲这么多,或许认为对方必死?或许是一时心情激荡? “我和你有何冤仇?为何要害我?” 孟飞向后退了半步。 “无冤无仇,不过是受人之托!” “事到如今,我已无路可退,请问是谁要杀我?能否临死前让我做一个明白鬼!” 病郎君突然躬着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他捂着嘴巴,半晌,方才松开,抬起头,冷笑着说道。 “抱歉!这个要求不能满足你,你还是乖乖地做一个糊涂鬼吧……” 说罢,他脚下的树枝往下一沉,人如大鸟一般飞腾而起,脚尖在山壁上急点几下,人悬在空中踩着山壁向孟飞扑了过来。 孟飞松开刀柄,横刀掉落脚下,插在碧玉树上,入木三分。 他清楚,就算自己全身真气尚在,也万万不是病郎君的对手,武道上的修为相差实在太多,根本就没得打。 还好,除了武道之外他还有别的倚仗。 双手同时在空中勾勒法决,两手画出的符文不同,左边的符文闪着白光,右边的符文闪着蓝光。 分心二用,这是孟飞接下来要施展的复合法术的必要条件,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以前,孟飞尝试过许多次,成功的机率不大,这一次,在生死关头,他摒弃了所有杂念,终于做到了。 “风!” 随着一声轻喝,在病郎君前进的路上,突然狂风大作,原本轻微流动的空气突然间暴怒起来,虚空中,多了一个漏斗型的龙卷风,朝着病郎君急卷而去。 “妖术!” 病郎君瞳孔收缩,冷哼了一声。 十几年前,他曾经在大山深处和一只名为狂风兽的妖**过手,就在他即将砍下对方的脑袋时,那狂风兽突然将口张开。它的嘴巴张得极大,向外卷了起来,那口子足以装得下两个成年大汉,从那口中,便喷出了一股狂风。 病郎君见状不敢怠慢,忙向后躲避,将罡气外放形成剑芒去接触了那股狂风。最后,他才发现原来对方是虚张声势,那狂风看起来声势浩大,却是不堪一击,和他剑芒相遇,一触即溃。不过,趁此机会,那狂风兽也逃之夭夭了。 那个时候的病郎君还只是守宫境的修为,便可轻易对付妖风,如今,他已经是易筋境修为了,更不可能退让。 “着!” 他轻喝一声,左手中指和拇指扣起,随后,轻轻一弹。 一缕剑气从指尖射出,恰好击中那龙卷风的漏斗中心,龙卷风顿时散了开去,不再成形,如此,也就没有了威力。 “雕虫小技!” 病郎君冷哼了一声,继续朝孟飞扑去,两者间的距离越发近了。 这边,孟飞仍然挥舞着双手,在空中疯狂地划着符文,左边的符文闪的是赤红色的光芒,右边的符文同样如此。 “火!” 狂风刚刚散开,几个小火球接连出现,向病郎君急速飞去,像是划过天边的一串串流星。 病郎君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他停下身形,一只脚踩在山壁上,另一只脚屈膝抬起,做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随后,他抽出长剑,剑尖上有五尺长的剑芒吞吐,剑芒闪烁几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火球便被剑芒劈开,呼啸着从他身边飞过。 “雷!” 孟飞手中的符文变幻了形状,也变了颜色,这时,闪现的是青色的光芒。 “轰!” 病郎君只觉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这声音就像是直接响在心中的一样,体内原本运转良好的罡气突然为之一滞,顿时,他便从山壁上摔了下来。不过,病郎君不愧是守宫境的高手,而孟飞虽然仗着有鬼雾的帮助,使出这雷法也勉强了一些。很快,病郎君便重新稳住了身形,他原本屈起的那只脚踩在了山壁上,换了个地方,还是那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电!” 就在这时,孟飞喊出了这个字。 “噗……” 喊出这声之后,孟飞脸如白纸,喷出了一口滚烫的鲜血,只要他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道法,规则之力便会降临。因为他魂魄中有那团白光的帮助,规则之力把他的魂魄无可奈何,然而,那白光似乎对他的肉体有些看不上眼,一直没有为其出头。所以,每一次,孟飞使用道法时都在用身体硬抗规则之力的惩罚。 这一次,由于他使用的是威力比较大的复合道法,所受到的规则之力也就更加强大,前面,他都扛下来了,这一次却没能忍住。 吐出那口血后,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风中杨柳,不过,最后还是站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闪电从空中落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病郎君,这会儿,病郎君唯一的反应就是喊出一声糟糕,幸好,这时他体内的罡气自发运行,散于体表之外,看上去,他就像是一个人形光柱。 病郎君的护身罡气是青色的光芒,闪电是白光,白色和青色相互撞击,只听得次拉次拉的声响,听起来很是刺耳。 不多会,青白色的光芒同时消失。 这时,病郎君瞧着甚是好笑,头发一根根直冲云霄,像是一把倒立的扫帚,雪白的外衫变成了乞丐装,全身焦黑,像是从极西地方来的昆仑奴。 “狗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病郎君大声嘶喊。 幸好护身罡气自动护主,挡住了那道闪电,病郎君自身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然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狼狈了。 话音刚落,他向孟飞扑了过来。 “风火雷电劈……急急如律令!” 孟飞面色煞白,摇晃着身子,脚踩七星步,双手像风车一般在空中急舞,五光十色的符文闪烁不停,煞是好看。 风,狂风…… 火,火球…… 雷,惊雷…… 电,闪电…… 风、火、雷、电齐聚,向着病郎君直劈下来…… 所谓复合道法便是如此,将几个小法术组合起来,同时施展。在浮空岛上,在数十次试验中,孟飞曾经成功过一次,然而,在现实世界,他一次也未成功过。这一刻,在实战中却成功使出,可谓是托天之幸。 “啊!” 病郎君发出一声怒吼! “天河倒挂……” 刹那间,无数剑芒飞腾而起,宛若万千星光闪耀,剑气和道法碰撞在一起,天地为之色变,四周的山壁瞧上去摇摇欲坠,鬼雾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远远地逃了开去,原本在四周窥伺的妖兽们更是跑得老远,有些胆小的瑟瑟发抖,竟然无法在峭壁、山岩、树木、藤条站稳,一个接着一个摔下峡谷,像下饺子似的…… 另一边,孟飞一连喷出好几口鲜血,他再也站立不稳,顺着碧玉树的树干向下滚去,滚进了那个闪着碧光的山洞,那山洞似乎是直上直下,孟飞刚刚滚进去,便向着绿光的深处直落下去,不见踪影。 (抱歉,今天突然有急事,只有一更!) 第四十八章 地心幽火 风呼啸着在耳边打着转! 下坠! 不停地下坠! 起初,洞口不大,偶尔,孟飞还能接触到洞壁。 洞壁闪着碧绿的光芒,不过,色泽的深浅有别,颜色比较浅的是碧玉树的根茎,颜色较深的是满天星辰一般镶嵌在洞壁的怪石。孟飞努力地在空中维持着头上脚下的姿势,不停挥舞双臂,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洞壁滑不溜手,就像是某个巨型怪兽的肠腔,摸上去便是一手的黏液,想要借着机会稳准身形,不再下坠,根本就不可能。 到了后来,越往下山洞就越大,那些碧光距离孟飞就越远,他再也触摸不到洞壁,就这样在空中直直下坠,像是从遥远的高空掉下来一般。 总要做点什么? 孟飞在空中尽量稳住身形,双手勾勒法决,符文闪耀,不多时,他的身形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枚落叶,虽然依旧无可避免地在下坠,速度却慢上了许多,至少,在他的感觉中是如此。 浮风决。 这是那道法的名字,施展这法决能使人身轻如燕,不过,也仅此而已,想借此踏云御风却是妄想。不过,它是一切飞行法术的基础,连浮风决都不会,像以后的踏云决、御风决就不要指望学会。 七杀剑道修炼到一定程度,也能御剑飞行,若是有把好的本命飞剑,御剑飞行的速度比一般的飞行术要快捷许多,不过,孟飞距离那个境界还遥遥无期。 浮风决纵然使得孟飞身轻如燕,却不能使他往上飞行,他仍然在不停下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弹指一挥间?似乎又是千万年? 到后来,孟飞已经绝望了。 前方,或许是地底深处,九幽黄泉吧? 就在这时,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孟飞觉得身下突然涌起了一股气浪,这气浪向着上方的洞口冲去,声势浩大,一往无前,施展浮风决的他对此的感觉尤其敏锐,他像是风中的一枚落叶在气浪中飘飞,时而下沉,时而上浮。整个人滴溜溜地在半空中打着转儿,转得是头晕脑胀、荡气回肠…… 松开法决,将为数不多的灵力收回眉心松果腺,如此,恢复了正常体重的孟飞便开始继续下坠,只是,在气浪的冲击下,下坠的速度不像先前那般可怕,而是缓慢、坚决、一往无前…… “噗通……” 最后,孟飞冲开气浪,掉进了一个水潭。 这水潭浮力惊人,孟飞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刚一落水,入水不到三尺,整个人就像是被谁在下方狠狠推了一下,猛地一下便浮上了水面。原来,救了孟飞一命的那股气浪便来自于这水潭,潭底不晓得有何物事,正不知疲倦地朝上方吐着气息,想要冲到洞外面去,不过,看这情况它很难做到。 一连咳嗽好几声,吐出了几大口潭水,孟飞无需踩水便浮在水面上,他要控制着自己,这才不被下方不断涌出的气浪冲击得东倒西歪。 定睛一看。 头顶上满天星光,闪烁着碧绿光芒的星光……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家乡小院的葡萄架下,枕着母亲的双腿,安静地望着头顶那片璀璨的夏夜星空,如果,把这诡异的绿色星光忽略的话。 那不是星光,仍然是怪石闪烁的光芒。 因为山洞的洞顶距离水潭非常遥远,根据孟飞目测,起码也有数百丈那么高,或许更高也说不定……山洞极其宽广,粗略望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孟飞瞧不见边际,似乎整个山洞都被潭水淹没,与其说是水潭,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海洋。 扭过头,望向另一侧。 然后,孟飞脸上露出喜色,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似乎也多了一丝血色。 就在不远处有一座小岛,说是小岛并不恰当,因其面积不大,不过是礁石一般的玩意,在那礁石上,升腾着火光,火苗从地下冒出,喷向空中,跃到一丈多高之后就掉落下来,下一次,又继续,如此反复来回。 火光是奇怪的淡蓝色,孟飞以前从未见过。 地心幽火! 孟飞踩着水面,不时躲着气浪的冲击,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向那片礁石奔去,花费了一番功夫,他终于脚踏实地。 没有迟疑,孟飞径直向地心幽火所在的地方奔去。 与此同时,在距离山洞不知多远距离的洞口处,病郎君卓然而立。 他的姿势摆得很不错,一副高人风范,不过,这形象就差了许多,乞丐装、爆炸头、黑漆漆的脸……若是有穿越达人在此,必定惊呼——犀利哥! “咳咳……” 探头往洞口瞧了一眼,病郎君便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另一只手松开嘴巴,颤悠悠地去拧瓶盖,嘴里咳嗽不断,不时有血沫从嘴边飞溅出来。他好不容易打开盖子,颤抖着从瓶子里倒出一些褐色的药散。瞧着那些药散,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从瓶子里往外倒,将整个瓷瓶的药散都倒空了,这时,才颤抖着举起手送到嘴边准备服用。 一缕风吹过,药散被风吹散,掉落在山洞里。 “啊!” 病郎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先前,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才抵御住了孟飞的攻击,然而,由于使出了全力,在那时,全身的罡气几乎挥霍一空,最终,使得旧伤复发。这时候,太白正气丸已然压制不住他的伤势,病郎君只能寻求更为霸道的药物,盼能暂时止住伤势。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这样! “啊!” 病郎君再次怒吼,高人风范荡然无存。 他瞧了瞧那深不见底的山洞,随后,便跳了下去。 孟飞来到地心幽火前,若是一般的火焰,这时候已然是热浪滚滚,然而,孟飞不仅没有感觉到高温,反而感受到了一丝寒意,像是站在一块万年积冰前。 他不敢再靠近,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想锻造剑胚,须得采用一些手段将地心幽火引出,这需要孟飞做大量的准备,短时期内是做不到的。虽然,孟飞对自己的复合道法很有信心,不过,他不觉得病郎君会就这样被自己干掉,能把对方弄得焦头烂额就很不错了。 那人,有胆量跳下来么? 他若是跳了下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就在孟飞皱眉思索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他闪电一般扭转身子,然后,他在地心幽火的一侧瞧见了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一个长在石头里的人…… 第四十九章 石中人 孟飞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一下退到了礁石的边沿,直到裤脚被飞溅而起的潭水打湿之后,他这才站住了。 “你是谁?” 左手举起,手指微张,下一刻,眉心松果腺中不多的灵力便涌到了手指尖,只要勾勒符文,一个御敌的法术就会自动生成。 “我是谁?” 那人说话了,叹息一般的腔调。 这时,孟飞借着地心幽火的蓝色光芒看清楚了对方。 那人就站在火焰旁边,立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须发皆白,就连眉毛都是白色的,白发、白须、白眉毛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遮掩住了脸,让孟飞很难看清楚对方的样貌。那人的上半身赤裸,露出了干瘪的胸膛,几块肋骨清晰可见,而他的下半身,晃眼一看,像是生长在石头之中,仔细看去,却发现并非如此。 他并未和身下的岩石生在一起,他的下半身本来就是石头。 所以,饶是孟飞一向胆大,也被这诡异的画面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是谁……好久没有人问老夫了,在这里,只有老夫一个人,名字没有任何意义,老夫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说着说着,那人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贵客,你问的第一个问题就答不上,我这个当地主的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小兄弟,你就叫我石中人吧?” “石中人?” 孟飞微蹙眉头,向前行了两步。 “是啊!石中人……过不了多久,老夫就会变成一块顽石,不是石中人是什么?” 石中人苦笑着说道。 “嗯?” 孟飞不明白那人说的话。 石中人抬起手,将散乱的长发、胡须、眉毛一一理顺,如此,孟飞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在他脸上,皱纹奇多,一条挨着一条,形成了许多道沟壑,那双眼睛,浑浊无光,没有半点神采。 “好久未曾整理仪表了,让小兄弟见笑了,抱歉!” 说罢,他笑了笑,白色的胡须微微抖动。 “无妨!” 这时,孟飞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经历过浮空岛之后,眼前的这人虽然诡异,却也不至于让他就此失去方寸。 “小兄弟,现在是哪一年?” “明光七年……” 孟飞答道。 “明光七年?” 石中人皱起眉头,显得越发苍老,他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宣仁皇帝呢?” 孟飞想了想,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前辈说的是大周皇帝宣仁?” “不是大周皇帝还是谁?这十万大山以南不都是大周朝的河山吗?” 孟飞瞧了石中人一眼,小心地说道。 “前辈,六十年前,大周朝就覆灭了,现在,十万大山以南分为了七个国家,如今这块地方乃是七国之一的楚国所有……” “什么,大周灭亡了!” 石中人打断了孟飞的说话,他手往地上一按,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孟飞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前便多了一人,就像他本来就在那儿一般。 好快! 下半身变成完全不能动弹的石头也能这么快? “大周灭亡六十年了,前辈所说的宣仁皇帝是大周末代皇帝德明帝的祖父,他死在七十多年前……” 见那人情绪如此激动,孟飞不敢怠慢,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死了!都死了!大周也灭亡了!我还活着……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何分别呢?” 石中人喃喃自语,随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状似疯癫。 没等孟飞说话,下一刻,石中人就离开了,和先前一样,孟飞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其行有如鬼魅,来去无踪,无声无息。 他又回到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孟飞擦了擦眼睛,他不晓得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的就是这样? 原本石中人只有下半身是石头,然而,如今却往上延伸到了下腹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不过,却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孟飞想要看得更加仔细时,不远处传来了噗通一声,孟飞扭过头,病郎君非常狼狈地从水面上浮现出来,他望着孟飞,目露凶光。 “小贼!我看你还能往哪儿逃?” 说罢,病郎君踩着水面就要向孟飞奔来,不过,因为还不适应环境,他被从潭水底部涌出来的气浪击中,于是,用一个很好笑的姿势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水面,发出一声巨响。 趁此机会,孟飞转身就逃。 他朝石中人所在的方向逃去。 现在的他体内仍然没有真气,灵力所剩也不多,最多还能施展两三个小法术;病郎君既然敢追下来,必定有所倚仗;在这种情况下交手,孟飞很难是病郎君的对手。既然如此,只好把水搞混了。 孟飞觉得那石中人应该是个非常了不得的家伙,一个人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无论如何,应该有好几把刷子。 这时,病郎君已经冲到了礁石上,不大的一块地方,他自然也看见了石中人,第一眼,他自然感到惊异,不过,没怎么犹疑,他仍然追了过来。 剑气已然逆冲伤了肺部道宫,病郎君知道自己也活不长了,在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干掉孟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妖挡在面前,他便弑妖;魔挡在面前,他便杀魔;就算是满天神佛当面,他也要让他们烟消云散。 孟飞从石中人身边掠过,石中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就像真的变成了无法动弹的雕像,他并未理会孟飞,任他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 当病郎君从身边经过时,石中人同样无动于衷。 拼了! 将水搞混的计划既然不成功,孟飞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这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手段,若非实在走投无路,他不会这样做。 “红莲业火……引!” 孟飞轻喝一声,左手勾勒法决,指尖处,符文闪闪发光,然后依次投到了一旁的地心幽火之中。 原本安分的地心幽火就像是被某个人惹怒一般,一下子狂暴起来,淡蓝色的火焰从一个人形大小的洞口喷出,足有五六丈高。随后,它们在符文的牵动下,往后面追来的病郎君猛扑过去。 这法术名为引火决,它能够引动地心幽火,然后,将其收入特质的容器之中,如此才能用来锻造剑胚。直接在地心幽火上锻造,没有人会这样做,那是找死。 如今,孟飞只施展了前面一部分牵动地心幽火的法决,后面那部分收取地心幽火的法决,他没有施展。 淡蓝色的火焰翻卷而去,不带丝毫热气,周遭的气温反倒降下了不少,孟飞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个冰窖之中。因为他距离地心幽火最近,于是,他便成了地心幽火的第一个目标,也就是自己造的孽自己先承受。 孟飞惨然一笑。 不晓得那白光还能不能让自己再重活一次? 第五十章 踏入守宫境 “咦!” 耳边传来一声轻呼。 孟飞扭过头,不知什么时候,石中人已经站在了身旁,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望着那团被孟飞的灵力引动因而狂暴起来的蓝色火焰。 “有意思!有意思……虽然有些胡闹,不过,这样引动天地元气的方式很有意思……” 就在石中人说话之际,那团暴怒的地心幽火已然卷了过来,眼看就要将他吞噬。他笑了笑,轻轻举起手,将手掌对准那团蓝色火焰,轻喝一声。 “定!” 随后,孟飞不由喷出一口鲜血。 一股奇特的力量截断了他和外间灵力的联系,引火决所用符文的力量被硬生生打断,失去了对地心幽火的控制。那团蓝色火焰就这样停在石中人面前,将他的脸映照成了幽蓝色,看上去很是诡异。 下一刻,火焰倒卷而回,恢复如常。 这时,病郎君正好冲了上来,他双目赤红,愤怒摧毁了他的心智,那一刻,他对石中人视而不见,信手一挥,酝酿了许久的天河剑气像是满天的星光闪耀朝孟飞挥洒而来。身前就是地心幽火,孟飞无处可躲,这会儿,他体内的灵气已然耗尽,怀里虽然还有一些七彩石,只是,也没有时间让他拿出来吸取灵气。 即便如此,坐以待毙并非是孟飞的风格。 他咬了咬舌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将所有的神念瞬间聚结在一起,他知道,体内的真气并非消失,只是被鬼雾夹杂的大量灵气压制因此隐藏起来了,若是用非常方法,说不定有机会恢复力量。 快! 快!快!快…… 孟飞在心里大声咆哮,神念在空空如也的经脉中穿行,想要将那些隐藏在经脉中、血肉里、骨骼中的真气搜寻出来。 轰! 意识海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这时,孟飞突然进入了观想的状态,外界的一切在他眼底就像停滞了一般,他看见病郎君以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龟速向自己奔来,他瞧见那万千的剑气如何生成、如何聚集、如何绽放,他瞧见身边的石中人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他,那里面夹杂着一丝兴奋,一丝激动,不再像先前那样心若死灰…… 随后,孟飞发现自己的神念变成了一丝丝的白色光线,它们在体内各处自在穿行,在它们的引导下,那些隐藏在体内不知名角落的真气纷纷涌了出来,然后,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在体内穿梭运行,没有路径、没有规律、没有限制、无所不在,无处不行…… 到得后来,它们改变了颜色,大致分为了五个颜色,白色、黑色、红色、黄色、绿色。 五色真气原本混杂在一起,经过一系列高速狂奔之后,它们有了各自的路径,有了各自的归宿,分别涌入了五脏之中,待其从五脏再次冲出来时,已然改变了性质。就像一个男孩晚间进入青楼,早晨出来之后变成男人一般,脱胎换骨。 白色归于肺部,黄色归于胃部,黑色归于肾脏,绿色归于肝脏,红色归于心脏…… 罡气! 这就是罡气? 自己竟然误打误撞踏入了守宫境? 是真?是假? 一切恍若梦中,让孟飞难以自已! 就在孟飞心情激荡之际,他从那种特殊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这时,天河剑气已然席卷而来,或许,他会成为第一个刚刚踏入守宫境就被干掉的悲催家伙。 “这可不成!” 石中人摇了摇头,随后,他轻轻挥了挥手,整个动作云淡风轻,不带丝毫的烟火气。说来奇怪,如此一个动作却让病郎君看上去气象万千的攻击化为乌有。如同白昼出现,星光般闪烁的天河剑气顿时黯然失色,继而消失不见。 以高速前冲的病郎君再以同样的高速倒飞了回去,像是被棍棒打回去的石头。 “砰!” 他手脚朝天异常狼狈地摔倒在水面上,溅起大量水花。 孟飞顾不得观察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望着石中人,微张着嘴。一开始,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听他说话的口气应该是个活了许多年的老怪物。之所以落得现在这般田地,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之类的,不过,烂船也该有三分钉,多少还是有些能力的。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如此强大,易筋境的病郎君在对方手底下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根本就不堪一击。 “先天真气!” 飞快起身,病郎君还未来得及吐出吞在口中的潭水,他猛地将潭水咽下去,面色惊惶地指着石中人,以人类很难发出的凄厉声音喊道。 “你是先天高手?” 先天高手? 如此,孟飞也就释然了,是啊,也只有先天高手才能视易筋境的病郎君如无物,在先天真气面前,罡气不过是渣渣,根本不值一提。 “先天高手?” 石中人淡淡一笑,孟飞感觉得到这笑容中不无苦涩之意。 “什么高手?不过是个苟延残喘、怕死偷生的厌物罢了!” 石中人长叹一声,叹息中尽是萧索。 “前辈,在下和这小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知前辈和这小子有无瓜葛,若是没有,还望前辈高抬贵手,袖手旁观,让在下和这小子了解这段恩仇!” 病郎君沉声说道,非常恭谨地向石中人躬身行礼。 孟飞忙开声说道。 “病郎君,你也算是堂堂一代宗师,怎能如此信口雌黄……我孟飞和你无冤无仇,你只是受了某人所托,便出手对付我,追杀了一次又一次,我只是反击而已,是非对错,你自己清楚……” 病郎君面色铁青,被孟飞的一番反驳说得是哑口无言,他捂着嘴巴大声咳嗽,一声紧似一声,像是永远没有终点。 “这位仁兄,看样子是暗伤发作了……嗯,是罡气逆冲,伤了道宫,老夫如果没有说错的话,三天之后,你必死无疑!” 石中人瞧了病郎君一眼,淡淡说道。 “生死有命,还望前辈高抬贵手,让在下和这小子了这段恩怨!” 过了好一阵,病郎君这才恢复过来,他态度诚恳地向石中人鞠了个躬,郑重说道。 “这可不成?” 石中人笑了笑,摆了摆手。 听到这回答,病郎君面色惨败,孟飞则松了一口气。不过,听到石中人接下来的那番话之后,他又把心提了起来。 “这小子身上有许多让我感兴趣的东西,非常神秘的东西,说起来,能引得像我这样快死的老家伙都有兴趣的玩意,一定很是了不得,怎么能让你轻易毁掉呢?……不成,这决计不成……” 让先天高手感兴趣的东西? 对方看出自己体内的奥秘了? 他知道那团白光?他晓得了浮空岛? …… 孟飞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这厮不过是个私生子,穷光蛋,能有什么东西让前辈感兴趣?我不信……” 病郎君歇斯底里的叫嚷起来。 石中人有些怜悯地瞧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在这小兄弟手底下吃了亏,你堂堂易筋境中段的高手,竟然被一个煅骨境的武者弄得如此狼狈,你就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么?” 病郎君愤愤不平地说道。 “谁晓得这小子在哪儿学来了一些妖法,不过是邪门歪道,只要我小心一点,就不会着了他的道!” “邪门歪道?妖法?” 石中人笑了笑。 “哪里有这么简单,这是一种利用天地元气的法则,这位仁兄,你要知道,只有踏入了先天境界的武者才能利用天地元气啊!一个煅骨境,嗯,如今是守宫境的武者竟然能够做到这点,莫非你不感到好奇?” “啊!” 病郎君张大了嘴巴,惊骇莫名。 孟飞则沉默着,如今,他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唯有沉默…… 第五十一章 交换秘技 这厮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像先天武者一般运用天地元气对敌? 莫非真是有什么大气运? 回想过去,病郎君难免会这样认为。 当初,病郎君假装为一株药草和孟丹阳起冲突,和黑衣联手打伤了对方,然后,一路追逐,想将孟丹阳赶往子黄山的方向。那里,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隐湖派的基地,按照常理,孟丹阳便该往这个方向逃跑,以便向同门求援。 就在前往子黄山的路上,他们事先已经安排了一群人,那群人并不是为了截杀孟丹阳而来,他们在那里的目的是为了救援孟丹阳,希望能卖孟丹阳一个人情,让为首那人在孟丹阳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有机会拜入隐湖门下。 在纸面上的时候,计划是完美的,然而,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 谁也没有料到孟丹阳在途中改变了方向,误打误撞地被孟飞救了一命,随后,没多久从隐湖传来了孟丹阳将要收孟飞为徒的消息。 若是其他人,那个暗中制定这个计划的幕后主使者或许会叹一声运气不好,老天爷没能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那个运气极好的家伙是孟飞,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任何人都可以,孟飞万万不成。 两年前,那人将十三岁的孟飞发配到了天云山脉,以为像孟飞这样的少年人很快就会死在山中,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成就,那人没有想到的是孟飞不但活了下来,且有了这番奇遇,而这奇遇相当于是自己拱手送上的,这如何不让她怒火中烧。 之后,就有了孟十三的背叛,旋风盗的出场。 原以为能轻松将这臭虫一样的小子碾死,不想对方却奇迹般的死而复生。复生之后,修为突飞猛进,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不已,另外,还学了一身邪门本事,仗着这本事,他害了马步云,杀了刀疤六等普通盗贼,连守宫境的武者黑衣也折在了他手里,最后,就连病郎君自己也被他弄得是狼狈不堪,说实话,病郎君一直搞不懂是什么原因。 如今,听了石中人这一番话,他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孟飞从哪里学来的这身本事? 在煅骨境阶段就能利用天地元气,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讯息,若是自己掌握这个法门,马家算什么?隐湖算什么?他病郎君只要暗中用这法门培养一批弟子,到时候,登高一呼,整个建州道,甚至楚国的地盘都会归他所有,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只要将孟飞生擒活捉,病郎君相信以自己的手段不可能逼问不出那个秘密来。 不过,想象终究是想象,不会成为现实。 病郎君暗自神伤,自己三天之后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没有丝毫的机会从那个怪人手里抢走孟飞,先天武者,那是何等的强大啊……对方若是这天云山脉,自己不过是山中的一个小土坡罢了! “小兄弟,你这法门甚是巧妙,不知有何来历?” 石中人笑着对孟飞说道,他的笑容里面没有恶意,眼神中也只是带着些许的好奇,并没有丝毫的贪婪。 孟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瞧了从水里狼狈爬起来的病郎君,欲言又止。 石中人瞧了病郎君一眼,扭过头对孟飞继续说道。 “小兄弟,但请放心,有我在这里,这人断然伤害不了你,只要老夫不出手,他决计活不过三天,最终将剧烈咳嗽咳得将肺部咳出来为止,如此,方才能死去……” “前辈能救我?” 听了石中人这一番话,病郎君面露喜色。 “这要看你怎样做了?” 石中人淡淡说道,随后,望着孟飞面色诚恳地说道。 “小兄弟,老夫现在这样子你已经看到了,说实话,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是在这个特殊的地方,老夫早该前往九幽黄泉报到了……老夫也不是贪图你的秘密,不过是见猎心喜,活到老学到老,知识和学问这东西,永远都不会嫌多……你要是觉得单方面的交流有些吃亏,老夫可以将一身所学传授给你!” “啊!” 孟飞张了张嘴,倒是没有发出声怪声,那边,病郎君已然是惊呼出声。 大气运啊! 此子真是有大气运之辈! 谁能想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幽暗地穴会有一个先天武者,谁又能想到先天武者竟然要和一个无名小子公平交易,秘技相互交换?那些先天高人都是神经病么?要不就是这家伙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脑壳坏掉了…… 病郎君沮丧得恨不得一头撞死,是啊,死了就不会再受这个罪,说不定,过一会,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伤不起啊!就算是易筋境强者,也伤不起啊! 孟飞低着头,沉吟了一会。 他不会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也许对方这番话是真情实意,但是,也有可能是虚情假意,只是,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无论如何,不可能拒绝,拒绝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真要和这人撕破脸皮,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前辈既然如此说,在下还能说什么呢?区区小技,能够换来前辈的看重和教导,在下求之不得……” “如此甚好!” 石中人笑着点了点头。 病郎君狠狠地瞪了孟飞一眼,随后,他低下头。 嫉妒也好、愤怒也好、怨恨也好……事到如今,都没有用。既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也就不再像先前那般不管不顾了。石中人既然如此看好孟飞,孟飞只要在石中人面前多说几句自己的坏话,那人就很有可能不会对自己出手相救了,所以,他不能得罪孟飞,也不能惹孟飞生气。 孟飞轻咳了两声,他准备告诉对方一些和太一门有关的法术要诀,也就是他施展出来的那些法术。 至于,像七杀剑道这样的至强之术,太上感应篇那样的长生大道,浮空岛的秘密,还有体内那神奇的白光,这些自然是不会向对方吐露分毫。 “不用着急,在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时间却有的是,我若是没有变成现在这鬼样子,到是有能力爬出这个无底洞,如今,这里可能就是我的葬身之地了……小兄弟,还有这位,你们要想出洞,除非成就先天!” 病郎君和孟飞互望了一眼,随后,齐齐转过了头。 石中人继续说道。 “小兄弟,你叫孟飞吧?” 孟飞点点头。 “以后,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了……” “无妨!” 石中人上下打量了孟飞几眼,随后,他伸出左手,往一旁一抓,一块巴掌大小的圆石就出现在他手中。 “孟飞,你是刚才突破到守宫境的吧?没有服用天王护心丹,临阵突破,当年的我也是这样啊……现在,应该还不清楚自己身体的属性,这块五行石乃是专门测量武者们五行属性的用具,你且拿去一试……” 说罢,他瞧了手中的圆石,很有感触地说道。 “这块石头是从我师父那里传来的,不知不觉,已经陪我许多年了,一直没有使用,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纪念品……看它这样子,也没有多少能量了,说不定这次测试之后就会寿终正寝……世间万物,皆有消亡之时,石头啊!石头,你不要悲伤,过不了多久,老夫就会下来陪你了!” 神经病! 病郎君瘪了瘪嘴,随后,忙扭头望向一旁。 孟飞没有说话,他沉默着从石中人手中接过那块五行石。 “将罡气从体内调出来,缓缓注入五行石中,五行石自然会闪烁光芒,青光代表你是木系,白光乃是金系,红光自然是火系,黑光乃是水系,黄光也就是土系,老夫便是土系属性的身体,修炼的是天下浩荡河山决,乃是大周皇族的镇族功法……若你是土系属性,也就和老夫有缘,老夫必定将这门功法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病郎君在一旁听得是牙齿咯咯作响,他干脆转过身去,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浩浩荡荡仿佛无边无际的潭水。 孟飞依言注入罡气。 不多会,那块五行石便亮了起来。 “咦!” 石中人发出一声惊呼,随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五行石,眼神充满了探究、好奇、还有一丝怎么也抑制不了的兴奋。 病郎君忍不住回过头,瞧见了那块闪着光芒的五行石,他先是张了张嘴,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是惊天动地,排山倒海,那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得意洋洋…… 第五十二章 逆天的五行幻化还真决 “哈哈哈!五行之体,竟然是五行之体,真是难得一见啊!难得一见的千古废体……小子,你也算得上是一个极品了,千年难得一遇的旷古废体都让你遇上,看来,我要向你竖起大拇指说一声佩服,佩服……” 五行石在孟飞手中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泽,流光飞舞,煞是好看。 在十万大山以南,只有踏入守宫境,初步凝炼出罡气之后,武者才能通过五行石测试出自身的属性。 只要是正常人,五行石都会闪烁五种分别代表五行属性的光泽,只是,光芒的亮度是有主次之分的,一般情况下,只会有一种颜色的光芒亮度特别突出,其他四种光泽虽然也有出现,不过却黯淡了许多,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忽略过去。 另外四种光泽越黯淡、越不起眼,测试者的资质就越好。 天地有五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世间万物大多由五行构成,乃是生成万物的基本元素。 太一门有一句说话: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指的就是那些超脱了生死的上古大能,如此,可知五行的重要。 人同样由五行组成,只是,因人而异,有所偏差。 大多数人都只偏重于一种属性,如果你是火属性的武者,踏入守宫境之后,便会自然生成火属性的罡气。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像炼药师,这类人就和一般武者不同,他们是双属性者,在他们体内,五行之木和五行之火达成了奇特的平衡,如此,也就有了异火的产生。不过,他们在炼药上也许会有所成就,然而,在武道上就很难有什么特别的成就了,千多年来,几乎没有成就先天的炼药师,至少,在十万大山以南的这片疆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这是因为两种属性相互牵制。 如果你修炼火属性的功法,属于木属性罡气就会出来捣乱,反之亦然。这点姑且不谈,和其他人相比,你必须同时修炼两种功法,那么,单是同一境界你就要比别人多花一倍的时间,最初,或许还不至于落后太多,武道之途,越到后面越艰辛,每进一阶都非常困难,被人远远拉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隐湖派的玄阳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隐湖十三子中年龄算是比较大,修为呢?却和最小的孟丹阳一样是末流。 单是两种属性均衡的炼药师修炼都如此困难,五行俱全的五行之体呢? 所谓五行之体,就是一个人身上有着同等分量的五行属性,它们不分轻重,没有主次之分,踏入守宫境之后,武者就会凝炼出五行罡气。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同时修炼五行功法,也不谈如何解决五行相生相克的这个大难题,单是在同等境界上所花的时间就要在普通武者的五倍之上…… 五行之体被称之为千古废体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般情况下,五行之体很难出现,说是千年一遇并不夸张。 其实,孟飞本身的属性并非如此,然而,那团神秘的白光进入他的身体之后,他的身体出现了许多状况,这五行之体不过是那白光馈赠的其中一种礼物罢了! 病郎君对孟飞恨之入骨,见孟飞遇见了这样的倒霉事情,幸灾乐祸也很正常。 耳边回响着病郎君刺耳的笑声,孟飞没有说话,甚至,他的脸色还非常平静。他这不是故作淡定,他也清楚鼎鼎有名的五行之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就算在武道上无法更进一步,他还有无上大道,万千法门…… 那边,病郎君仍然笑得前仰后合,很是欢快。 “收声!” 石中人头也不回,就这样往身后挥了挥手,下一刻,病郎君顿时面色苍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嘴虽然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前辈,看样子,在下要辜负前辈的看重了……” 孟飞苦笑着说道。 “不!没有这样的事情!” 石中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孟飞,双眼放光,像是男人瞧见了心爱的姑娘,狂热得很。突然间,他的身体凭空而起,漂在空中,平移了几尺,来到了孟飞身前。眼前突然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孟飞打了个寒噤,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千古废体!狗屁,不过是无知之人以讹传讹罢了!” 石中人激动地说道,须发抖动,唾沫横飞,孟飞又往后退了半步。 这时,病郎君又能出声了,他扯着嗓子喊道。 “五行之体乃是千古废体,不管哪个门派哪个家族传下来的典籍都有记载,前辈乃是世外高人,不会不晓得这个吧?” 石中人扭过头,瞪了病郎君一眼。 “蠢货!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更比一辈强,武学知道也要与时俱进才行,若是只按照典籍修炼、只知道听从师父的教导,不敢稍越雷池半步,又如何能推陈出新、青出于蓝,你若是这样的蠢货,这辈子的成就也就止于此,不可能有所作为了!” 说罢,他重新望着孟飞。 “五行之体,千古废体……狗屎!就算真是千古废体,老夫也要逆天而行,变废为宝,在这之后,人们只会把五行之体当作千古宝体、千古灵体,小子,你以后一定能在武林外传上青史留名、震古烁今……” 孟飞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我不信!就算前辈是先天强者,也不可能逆天而行……请问前辈,你要如何解决五行相生相克的难题?” 病郎君饿狗一般冲上前来,面红耳赤地问道。 “我有五行幻化还真决,专门解决五行相生相克,你说的这个,不是难题!” 石中人傲然说道。 “五行幻化还真决?没有听说过,不知出自何门何典?” 病郎君豁出去了,继续追问。 孟飞同样没有听说过这个法门,他好奇地望着石中人。 石中人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像小孩一般难掩得意之情。 “这是老夫在此面壁闭关数十年研究出来的成果,尔等小辈不知也很正常,老夫相信,百年之后,甚至数十年之后,这门法决一定会威名远播……” 石中人说了一大通带有感叹性质的废话之后,病郎君笑着问道。 “不知前辈如何解决的另一个无解的难题?” “什么难题?说……这世界上就没有无解的难题!” “时间!” “时间?” 石中人有些疑惑地反问一声。 “对!就是时间,修炼了前辈的五行幻化还真决之后,就算这小子能够同时修炼五行功法,然而,每一个境界的提升他都要比其他人多花五倍以上的时间,他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有多大成就……” “啊!” 石中人猛地打了自己一下,懊恼异常。 “时间!老夫怎么没有想到时间呢?” 在地下世界,石中人有着无穷的时间,所以,他根本没有望这方面想过,每天只是冥思苦想,一心只想解决五行同修的难题,如今,他才发觉自己忽略了最为本质的东西,他是特殊的存在,其他人可没有他那么多的时间。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决?” 石中人喃喃自语,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不!我不信!这世界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没人能相信老夫能活这么久!死神的魔爪我都能躲过,没有理由解决不了这个小问题……” 随后,气浪翻涌,将孟飞和病郎君推得向后连连退去,直到退到礁石的边缘这才停了下来。 孟飞有些担心地瞧着石中人,生怕那人突然疯癫,这时,对方是他的靠山,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状况。他倒是想告诉石中人,说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第五十三章 先天之危 “前辈!前辈……” 发现石中人有癫狂的征兆,孟飞忙出声喊道。 “嗯!” 石中人闻声回头,先是狠狠地瞪了孟飞一眼,孟飞不由往后退了半步,过了一阵,石中人的眼神恢复清明,他轻咳了一声。 “小兄弟,什么事?” 孟飞向前走了两步,神情诚恳地说道。 “前辈,我有句话不吐不快,不过,可能会冒犯前辈,所以,不知该说不该说……” 石中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夫已经决定让你传承老夫的衣钵,尘世间的繁文缛节就不需要了,你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何谓师?传道解惑而已!那些摆着一副高高在上模样惜字如金的所谓强者,不是好的师父……” “前辈说得是……” 顿了顿,孟飞问道。 “前辈也是五行之体?” “不!我不是什么五行之体,你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听前辈之言,这五行幻化还真决好像只能适合五行之体所用,既然前辈不是五行之体,当初为何要创造出这么一套法门来?” 孟飞问这个问题并非真正想得到答案,他只是想转移石中人的注意力,以免癫狂发疯。 “是啊!这法门就像是屠龙术,完全就没有用,前辈为何要创造出来,莫非是在这地下世界待的时间太长,闲得无聊?” 同样的意思,换了病郎君来说,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病郎君本就是一个行事偏激之人,虽然,生死掌控在他人手中,本性这东西还是很难压制,这不,没多久,他就尖酸刻薄挖苦起来。 石中人没有理会病郎君,他望着孟飞,神情复杂,眼神中好几种情绪流转,最后,他长叹了一声。 “小子,碰上我,这是你的幸运,现在的你或许还不懂,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之所以创造出这门功法,一开始,只是为了解决修炼同时五行功法相生相克的问题,那时候,老夫还不知道只有五行之体才能同时修炼五行功法……” 石中人再次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话长啊!” 孟飞笑着说道。 “前辈,反正我们又不缺时间,故事很长就慢慢说吧……” “说的也是啊!” 石中人笑了笑,他低头瞧着自己的下身,孟飞发现,见到这个人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对方有这样的举动,以前,石中人的视线总是在不自觉地避开他那已经石化的下半身。 “你们不会以为我生来就是这个模样吧?” 孟飞摇了摇头。 病郎君沉声问道。 “我也在奇怪,一个先天高手为何会成为这副模样,为何独自一个人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里?” 石中人苦笑着摇摇头。 “你们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数十年如一日,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能听见的只有水声,能接触的只有妖兽,茹毛饮血方能生存……最初,一个人自言自语,到得后来,连和自己交流也不想了,这样的你能做什么?脑子里若不思索一些难解的武学难题,恐怕早就发疯了?” 孟飞忍不住想了想那样的场景,他发现换成自己,说不定还不如石中人。 “你们听说过先天之危么?” 孟飞和病郎君齐齐摇了摇头。 石中人苦笑着说道。 “你们没有听说过先天之危也很正常,毕竟,你们不是那个层次的人……每一个后天武者都梦想着踏入先天,以为成为先天强者之后就可以恣意妄行,成为人上之人,岂不料,先天九重,重重艰险,若不破关,粉身碎骨……” 石中人瞧了孟飞一眼,见他神情迷惘,显然没有听懂自己的说话,于是,他放缓声音说道。 “后天武道,炼皮、煅骨是根基,守宫、易筋、洗髓、换血、冲窍又是一个层次,每一个阶段虽然艰险,却无性命之忧,能过就过,不能过也就罢了……然而,踏入先天九重之后,就不同了,九重难关,关关艰险,每三十年一次,若是不过,便会身死道消,只有冲破九重难关,方能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石中人的这番话孟飞和病郎君从未听过,两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九重险关,若是不过,怎么个身死道消?” 病郎君急切地问道。 “我这鬼样子就是冲关不成的下场!” 石中人指着自己的下半身,苦笑着说道。 “先天高手遇见三十年大劫时,若是无法过关,便会立刻身死,火属性的武者就会化为一团烈火,烧为灰烬;水属性的武者便会化为一滩脓水;木属性的武者就会成为一棵人形枯木;金属性的自然是一尊金铁人像;像我这样的土属性武者,便会化为泥沙,尘归尘,土归土……” 孟飞瞧了瞧石中人石化的下半身,耳边听得病郎君的声音。 “前辈,你这状况属于什么?” 石中人叹了口长气。 “当年,我成就先天时六十岁,也算是天资卓绝之辈,大周皇族有史以来我是最年轻的先天高手,那时,可谓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这时,我才知道成就先天之后还要有九重险关要闯,三十年一个关卡,乃是先天武者的劫数。那时候的我全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以为没有自己过不了关卡,解决不了的难题……” 说到这里,石中人停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悸。 “第一次,没有多少阻滞,我就冲过去了;第二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我拼尽了全力这才冲了过去,这时,我才晓得这九重险关不是那么好过的;第三次冲关,可谓是九死一生,我知道,第四重险关我是万万过不去了!” 说罢,石中人抬起头,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 “我记得那时我的孙子宣仁刚刚登基为帝,我决定离开住了多年的皇宫,四处游历,想要寻找一个破关的法子来,那段时间,我光临了许多门派的藏经阁,为此,结下了许多深仇,饶是如此,我仍然没有找到怎么冲关的法子,眼看历劫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越来越急,心里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孟飞全神贯注地盯着石中人,不敢有丝毫分神,他知道接下来是石中人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以及为何创造出五行幻化还真决的关键所在。 “后来,我听到了鬼雾峡谷的传说,一时兴起,到此一游,发现这里天地元气异常浓郁,如此,后天武者方不能在此久待。就算是先天武者,最好也不要久居此处,先天武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能源源不断地将天地元气引入体内,转化为先天真气为自己所用。要是外界的天地元气太过浓郁,转换不力的话,对身体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极有可能提前迎来三十年大劫……” 石中人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正准备离开,突然转念一想,这世间万物皆有平衡之道,既然,鬼雾峡谷内天地元气如此浓郁,那么,必定有一处天地元气稀薄之处……先天武者的所谓劫数,当时我已经想得分明,乃是体内的先天真气集聚太多,身体承受不起,不得不拒绝外界的天地元气进**窍,如此,内部和外界失去平衡,若是不能将体内的先天真气倾泄出去,重新引气入体,人体就会完全真气化,恢复五行本元,身死道消……然而,要是我在鬼雾峡谷中找到一处天地元气异常稀薄的地方,如此,体内的先天真气就不会变化,就会停留在现今这一层次,那么,岂非能躲过了三十年一次的大劫?” 说罢,石中人瞧着孟飞,笑着说道。 “后来,我就找到了这里,在这个远离地面的地下世界,天地元气虽然存在,却被这奇怪的地火所吸收,我就算想虎口夺食也抢不过来……如此,当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那大劫却失约不至。于是,我放下心来,然而,现在看来,我当初高兴得太早了!” 说罢,他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躲是躲不过去的,在武道之途上,只要你有了闪躲之心,你就败了,不是败给了老天,败给了敌人,而是败给了自己……小兄弟,这点要切记,切记啊!” 孟飞沉默着用力点了点头。 随后,石中人继续讲诉自己的故事。 第五十三章 师与徒 “最初,老夫以为自己成功躲过了三十年一次的大劫,后来,老夫才发现,当初对先天武者三十年大劫的成因虽然推算正确,却只是推算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成因老夫忽略了,忽略的代价就是某一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变成了石头……” 石中人惨然一笑,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然而,回想起当初的那一幕,他依旧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不知前辈忽略了什么?” 孟飞非常配合地问道。 “的确,三十年大劫乃是体内的先天真气和体外的天地元气不平衡所致,这一关虽然是劫难,然而,换一个角度,这其实是一次去旧迎新的机会,只要冲破这道关卡,人体便会有脱胎换骨的改变,不然,先天九重之后又怎能破碎虚空?” 停顿片刻,石中人偏着头,脸上满是懊恼。 “当初,在生死之间,老夫起了畏怯之心,不仅没有勇猛精进,迎难而上,反倒处处寻找逃避这一关卡的办法,心境便落入了下乘……后来,老夫虽然借着这片奇特的环境躲过了三十年大劫,然而,却还是没能躲过自身先天真气的反噬,身体慢慢地开始了本源化,这种变化是缓慢的,正因为其缓慢,反而更为可怕,这其实就是慢性自杀啊!早知道当初不如选择冲关,过则生,不过则死,过的话自然痛快淋漓,不过的话也死得畅快。总比这样苟延残喘、垂垂等死要强……” “到底前辈漏算了什么?” 半天都不见石中人提到正题,只是在那里感叹唏嘘,病郎君有些不耐烦,他干脆直接问道。 “老夫忽略了就算没有外界天地元气的压力,体内的先天真气还是会发生变化的,反噬在所难免……因为,武道之途本就是逆天行事,踏入先天之后更是如此。先天武者能够引天地元气入体为自身所用,本就是偷取老天爷的东西,天地间自有规则,对这种行为做出惩罚也很正常!” 石中人吁出一口长气,不待病郎君追问,他继续说了下去。 “先前说过的,人身同样由五行元素构成,只是,因人而异,五行的属性或多或少而已!武者踏入守宫境之后,选择单一属性的罡气修炼这无可厚非,因为,只有这样做武者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增加修为,最后突破到先天……然而,我们忽略了一个根本的问题,这样做,体内的五行元素会变得极不平衡,强者衡强,弱者至弱,随着境界的提升,这种差异就会越发明显,最终会彻底失去控制!” 听到这里,孟飞不由点了点头。 “孟飞,你应该是明白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石中人瞧了孟飞一眼,然后说道。 孟飞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慢慢说道。 “人由五行元素构成,武者之所以能够比普通人活得长久,是因为他们能够用特殊的法门修炼体内的五行元素,让身体和内脏变得更为强壮,让体内的五行元素保持活力,普通人做不到这一点,时间一长,体内的五行元素老化,大限也就来到了……” 说到这里,孟飞停顿下来,他瞧着石中人。 石中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孟飞你很有悟性,说得不错,请继续……” 病郎君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孟飞的观点,只是,他打心里觉得孟飞说得没错,就算是胡搅蛮缠,也需要一个理由,他找不出这样的一个理由来,唯有闭口不言。 “后天武者大成者能有一百五十岁的寿命,时间一到,仍然要命归黄泉……这是因为修炼的五行罡气终究是来自武者自己的身体,不过是挖掘潜能罢了,潜能耗尽,自然一切皆休。不知道,我这想法有没有问题?” “大谬!” 病郎君激动地说道。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后天武者不能突破先天,自然无法借助天地元气滋养肉体,死去乃是正理,哪里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闭嘴!” 石中人向病郎君大喝一声。 “一个武者若是没有对武道、对天地规则的思索,不过是个庸才,永远只能亦步亦趋,永远只能拾人牙慧,永远只能走在别人后面……” 病郎君被石中人这番话说得是哑口无言,他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驳嘴,强权之下无真理这句话的意思他比谁都明白。 “孟飞,你很有想法,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只有这样,你才能突破前人,到达前人所不能到达的高度!” 孟飞笑了笑,继续说道。 “武者踏入先天,因为有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补充,寿命又得以延长,这时,像前辈所说的那样三十年一次的劫数来了……在下拙见,这是因为循环的问题,先天武者通过周身的穴窍和天地元气想通,引气入体为自身所用。然而,这些先天真气集聚在体内,却很难向外倾泄,打个比方,就像人只吃东西不排泄一样,如此,只有进没有出,时间一长,人身无法承受……所谓三十年大劫,其实是人体将集聚在体内的先天真气排出体外的过程,以便形成新的循环……至于这个过程为何如此危险,就不是在下能随意推算的了!” “好!说得好!虽然这想法还有些粗疏,却也有一定的道理,说,继续说下去,为何老夫不再吸取天地元气入体,仍然逃不脱被体内真气反噬的下场……” 石中人一边鼓掌一边对孟飞说道。 “我想,这是因为体内的五行元气失去平衡的缘故吧?” 孟飞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怎么说?” 石中人认真地瞧着孟飞,凝神倾听,那一边,病郎君同样也竖起了耳朵,他倒要看看这孟飞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反正,他是不明白的,要不是当初家穷成为了流浪儿,书读的不多,换成自己是孟飞,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显得那么无知。 “其实刚刚前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前辈之所以会有现在的状况,乃是体内五行真气失去平衡所致……毕竟,前辈修炼的是土系真气,也就是说土系独强,其他四种属性的元素也就受到了压制,五行这东西,乃是相生相克之物,武者强大的基础在于破坏其平衡,然而,这种平衡的破坏一旦超过了某种限度,便会失控……前辈之所以被自身修炼的土系真气反噬,就是因为土系一家独大,其他四种元素再也无法牵制它的缘故!” “好!” 石中人大喝一声,鼓起掌来。 “孟飞,你说得很对,当初老夫想了这么久才想明白,看来,你的悟性在老夫之上啊!” 孟飞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道。 “前辈谬赞了!如果没有前辈说的那番话,在下又则能想到这些……前辈之所以创造出五行幻化还真决这门功法,便是想五行同修吧?五行同修,人体的五行元素便不会失去平衡,仍然能够相生相克,如此,便能形成自我循环,踏入先天之后,就算仍然会有劫数,恐怕也能轻易渡过了……当然,这是在下的猜测,事实是否如此,仍未可知……” “好!很好!孟飞,老夫恨不能早日遇见你,就算你不是五行之体,老夫也会传你衣钵,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说罢,他盯着孟飞,郑重地说道。 “孟飞,老夫郑宰予今日欲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 孟飞自然不会犹豫,他非常干脆地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地,就此向石中人……嗯,现在叫郑宰予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好!很好!” 郑宰予摸着胡须笑着,老怀甚慰。 那边,病郎君心都凉了,人家都成了一家人了,自己是孟飞的仇敌,那郑宰予还能放过自己?他不动手,只要任由自己自生自灭就能帮徒弟除了个心腹大患。 郑宰予像听见病郎君心中所想一般,他扭过头对病郎君说道。 “老夫仍然会出手救你,你这样好的磨刀石,老夫又怎舍得让你就这样死掉,如此,岂不是浪费了?” 第五十四章 悲催的病郎君 “呼!” 病郎君从水下探出头来,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 这一口浊气吐出之后,因为潭水浮力过大的缘故,他大部分身体都露出水面,仅剩下两只脚仍然浸在水下,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这一幕,只会以为这是极浅的水潭,并不会认为这是深不可测的地底深潭。 “狗屎!” 瞧了瞧空着的双手,病郎君面色不忿地骂出声来。 这次依然是空手而归,看来,还是下潜得不够深,算算时间,自己应该还有一次机会,下次一定要运足罡气,不敢再有丝毫保留,非得罡气用尽才能上浮,不然的话,再次两手空空地回去必定会惹怒郑宰予,那种惩戒他尝过一次就够了,绝不想再受一次。 老天爷没眼啊!凭什么孟飞可以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修炼就行了,而自己却累死累活地为三个人的食物进行奔波,真他妈的不公平……祝老头早日成为石头人,至于小的,只要那时候自己不死,这些日子受的罪必定要让你千倍万倍偿还…… 病郎君瞧着礁石的方向,心中暗暗腹诽不已。 他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骂出声来,上一次,他以为距离比较远,郑宰予和孟飞肯定听不到,所以特意大骂一通发泄,结果为此很是吃了一些苦头,郑宰予那老家伙就像是长着顺风耳一般。 病郎君清楚地记得,在这地下世界已经待了七日了。 地底暗无天日,他自有一套记录时光流逝的办法,他随身带着一个微型沙漏,沙漏颠来倒去十二次,相当于地面的一天就过去了。 七日了,不晓得地面的情况怎样了? 旋风盗要嘛解散了,要嘛就是被其他的盗贼团伙吞并了,当然,也有可能被吴先生收编了,那个老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他一定要重振旧时师门,当初师妹也不会委屈自己远嫁他乡,说不定就会和自己双宿双栖、快乐似神仙。 唉! 病郎君叹了一口气,随后,脸上白气浮现,那是体内罡气运足的征兆,接下来,他顶着潭水强大的浮力,冲开不断上涌的气浪的阻挠,往水潭深处潜了下去。在潭水的极深之处,生长着许多银白色的小鱼,鱼身不长,速度极快,想要在水中将其捕捉,就算是踏入易筋境的病郎君也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 这些银白色的小鱼就是三个人的食物,当初,郑宰予就是靠这些小东西活下来的。 现在,郑宰予时间有限,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他总是和孟飞在一起,恨不得将自身所有的本事一股脑传授给孟飞。故而,下水捕捉食物这个光荣的工作就交给了病郎君,当初,收孟飞为徒之后,郑宰予立刻出手,用先天真气替病郎君疏通了经脉,治愈了纠缠他十几年的痼疾。不过,病郎君不会为此感谢他,病郎君知道这不过是因为那家伙需要一个苦力而已,自己不过是唯一的人选,他没有其他选择,如此方能活下来。 病郎君除了当苦力之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和孟飞交手。 郑宰予能够成为先天武者,也是踏着许多人的尸骸爬上来的,他非常清楚,唯有实战才能培养出真正的武者。他必须为孟飞找一个磨刀石,他自己修为太高,就算出手当陪练,孟飞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只有病郎君,一个境界比孟飞高上几个层次的家伙才合适。 两人交手,郑宰予并未让病郎君留力,这正中病郎君下怀,每一次他都是全力以赴,恨不得一下干掉孟飞,被限制使用那些古怪妖法的孟飞在他眼中就是一个渣,轻而易举便能搏杀。 可惜,有郑宰予在一旁,病郎君的想法注定不会成为现实。 孟飞落在下风狼狈不堪的时候郑宰予自然是袖手旁观,然而,但凡他有丝毫的生命危险,郑宰予便会出手阻止病郎君。 能够出手虐孟飞,病郎君自然是无比乐意,可是,能虐却不能完整地虐下去却让他痛苦不堪。 并且,他暗自心惊,因为孟飞在武道上的进阶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七日前,孟飞鬼使神差地踏入守宫境,七日后,便是守宫境中段了,他修炼的是郑宰予传授的青木长生功,这门木系功法其实是隐湖的秘传,几十年前,郑宰予潜入了隐湖的藏经阁,顺手牵羊弄到手的,并且,他非常歹毒地将正本和副本一起拿走了,如今,这门功法在隐湖已经失传。 木系功法乃是生命功法,能够滋养万物。 要想五行功法同修,从木系功法着手乃是正途,若是换成霸道的金系功法,那罡气不仅不能滋养自身,反倒会对身体形成伤害。 虽说青木长生功乃是生命功法,修炼起来非常顺畅,没有太多的阻碍,然而,只是七天啊!七天一个阶段,这修行速度也实在是太妖孽了!不仅病郎君,就连郑宰予也暗中咋舌不已,甚至有点嫉妒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的天资。 照这样的速度,孟飞说不定真能将这五行幻化还真决修炼成功,得以突破到先天。 让病郎君庆幸的是,就算郑宰予也没有全套的五行功法,他本身修炼的是土系功法,已经烟消云散的大周皇族镇族功法天下浩荡河山决,这门功法的要旨和法门他已经全部传授给孟飞了,剩下的便是孟飞正在修炼的他从隐湖抢来的木系功法青木长生功。郑宰予不是没有别的五行功法,只是,这些功法不是太过普通,就是并不完整,它们无法和青木长生功,天下浩荡河山决相提并论,非要强行修炼,根基不稳,以后的成就很难说。 除了这两门功法之外,还有一门功法勉强可以算是一流,那便是郑宰予从病郎君那里敲诈来的天河剑气。 天河剑气是金剑门的绝学,但是,在郑宰予眼中只是勉强可用而已,他从病郎君那里得到天河剑气的全部修炼功法之后,自己思索了半天,随后,将其改变得面目全非,如此,方才说勉强可用,至于没有改动前的天河剑气,不过是渣。 孟飞不敢修炼病郎君的功法,虽然,郑宰予学究天人,就算病郎君在功法中设下陷阱,他也能够察觉,不过,天底下可没有真正的万无一失。 孟飞将自己从马放天那里搜来的太白剑气给了郑宰予。 太白剑气同样出自金剑门,两门功法在金剑门的地位也相当,都算得上是镇派秘技,看了太白剑气之后,郑宰予有所感悟,他将这两门功法的优点集中在一起,去掉明显的缺点,再加上自己的先天感悟,如此,这天底下便多了一门新的金系功法。 郑宰予让孟飞给这门功法取个名字。 悬星剑诀,这便是孟飞取的名字。 天下浩荡河山决、青木长生功、悬河剑诀,有了这三门功法,还缺水系和火系的功法,没有那两种功法,所谓五行同修不过是个笑话。 莫非郑宰予能在那些末流功法的基础上创造出一流的功法来? 病郎君并不相信有这样的可能。 “呼!” 病郎君的头探出水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一次,他没有失手,双手多了几尾银白色的小鱼,这小鱼的营养非常丰富,虽然身躯短小,肉也不多,不过,人只要能食下一尾,便能保两日不饥。 随后,病郎君急不可耐地离开了水面,踏着水面往礁石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必须快速离开,不然,一会儿想走也走不了。过不了多久,潭水就会变得暴躁起来,气浪翻涌得比平常要狂暴许多。病郎君近距离亲眼目睹过那场景,那场面让他胆战心惊,若是被卷入其中,他肯定自己决计没有办法脱身。那时候,就像是有什么凶物在地底翻身一样,隐隐还能听见雷鸣的声音,似乎是那凶物在大声咆哮。 第五十五章 挑战 “不行!还是不行……” 郑宰予摇了摇头,叹了叹气。 拜郑宰予为师之后,孟飞遵守承诺,将太一门的法术总纲择了一部分讲给了郑宰予听。都是一些最基础的东西,如何从七彩石中吸取灵气?如何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如何利用灵力勾勒法决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数千个符文需要讲解。 这时候,孟飞才知道自己何等幸运,能得到玉简直接传功,不然,像郑宰予这样从头开始学习一种全新的体系,简直就是煎熬。 七天时间,郑宰予认识了几十个符文,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成就。 灵力是一切道法的基础,然而,郑宰予却无法吸取灵力。 法门什么的他都明白,也知道灵气入体之后该沿着哪一条途经行进,但是,他虽然能够将灵气吸收入体,却不能将其转换成灵力纳入眉心的松果腺。那些灵气一旦入体,便会沿着以前的路线行进,自动地转换为土属性的先天真气。 如此一来,他这几日的修行不但没有收获,反而失去了许多。 这几日,郑宰予身体的石化现象更加严重了,他腰部以下全部变成了石头。 郑宰予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尝试,仍然不行的话他只好放弃了,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死亡迫在眉睫,不知道什么时候机会来临,他要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所得和感悟传给孟飞。 郑宰予不知道是,他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他已经踏入先天,那些天地元气(也就是孟飞口中的灵气,只是说法不同而已)一旦入体便会自动转换为先天真气,虽然,因为体内土属性先天真气的增强,缩短了他的寿命,然而,这结果还算不上太坏。 如果,他没有踏入先天,按照孟飞的法门修炼就会将灵气转换为灵力,之后,也能像孟飞一样施展出道法来。 这其实是一件祸事。 一旦在这世界施展道法,就会受到规则之力的抹杀,没有任何人能够避免,不是所有人都像孟飞那样有那团神秘的白光做护身符。 “看来,这个法门注定和老夫无缘……” 郑宰予收回放在七彩石上的手,那块原本闪烁着七彩光泽的石头此刻已经黯淡无光,石头里面的灵气都被郑宰予吸收了,转换为土属性的先天真气。要是倒退数十年,郑宰予或许还会为此感到兴奋,如今,却只能苦笑不言。 “师父,要不要再来试一次?” 孟飞小心地问道。 “不!不用了!你能获得这法门,乃是天大的幸运,虽然,你在那石壁上得到的残章,只有入门的口诀和法术,灵力不足,修为不高,施展出来也只能吓吓人,对那些修炼了护身罡气的武者几乎无用,不过,等你踏入先天之后,今日这番对天地元气的感应会对你的修为很有帮助……” 关于道法的来历,孟飞自然说的是谎言。 他是这样解释的,说是那一天他被奴仆孟十三背叛,被对方一掌打下了悬崖,恰好掉在河里,然后,在河水中浮浮沉沉、随波逐流,最后,被冲进一个地下岩洞里,在山洞的洞壁上,发现了许多人工刻画的字迹,上面便记载着这些法决。 病郎君没有相信孟飞的这些说辞,他认为,郑宰予应该也不会相信,很明显,这是谎话,凭借着石壁上的记载,便能将这些法术施展得炉火纯青,哄鬼么?恐怕连鬼也不会相信吧?在病郎君想来,这师徒之间必定会因此生隙。 然而,郑宰予相信了孟飞的说话。 或许,他其实并不相信,只是不觉得这谎话有什么不好,人嘛,总有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说到底,他这个师父在孟飞心中也就比陌生人好一点,他又怎会奢求孟飞对他全心全意? 当然,七天过后,师徒俩朝夕相处,孟飞对郑宰予的戒备之心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了,他相信郑宰予是真心想收他为徒。 “你的青木长生功修炼得如何了?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有的话,尽管问我,武学知道,应该不耻下问,千万不要不懂装懂……” “师父,我晓得!” 孟飞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病郎君带着几尾银白小鱼回来了。 “就只有这么几条?” 郑宰予瞧了病郎君手中提着的小鱼一眼,冷冷地问道。 “今天的鱼儿比较少,它们大多潜在了深水区,没有游上来,所以,没有什么收获,这几条还是在下狠下心潜入深水区捕捉到的……” “堂堂一个易筋境的武者,连这点小事情也做不好,你好意思么?” 病郎君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暗地里,拳头攥得很紧。 “老夫叫你去抓鱼,并非只是获取食物那么简单,这其实也是一种武道修行,老夫虽然用先天真气给你疏通了经脉,治愈了受损的肺脏道宫,然而,你要明白,外来的力量终究是不如自己的好使,你若想恢复如常、或者更进一步就必须经受磨练,你潜水的时候,若是每一次都耗尽体内的罡气,时间一长,你便晓得其中的好处了!” 郑宰予会有这么好心? 病郎君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若你有颗畏难、怕死之心,你在武道上的成就将非常有限,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不会是孟飞的对手了!” 听到这番话,病郎君心中是一万个不服气,忍了一阵,终于没能忍住。 “前辈,你这话不太对吧?” 病郎君停顿片刻,组织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 “我现在是易筋境高段,令徒如今是守宫境初段,中间隔着好几个境界,我承认令徒天赋异禀能够越级挑战,但是,相隔这么多等级,我不信他能挑战成功,前几次交锋,哪一次不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不是前辈相助,他早被我干掉了!” 病郎君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孟飞需要五行同修,如今,却只有木,土,金三系的功法,就算他天赋异禀,在这地下洞窟中,想要成功地踏入易筋境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对方能够击败自己。 郑宰予冷笑了两声。 “你好意思么?” 不待病郎君回话,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记得第一天你们交手,不允许施展法术的孟飞只坚持了半柱香的功夫;第二天你们交手,时间稍微延长了一些;第三天,孟飞就足足坚持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落败,接下来,他坚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到得第七天,你自己说说,你花了多长的时间才击败了他?” 好像是一刻钟? 或者是两刻钟? 总之,在病郎君的印象里,那次交手貌似时间很长。 他记得那家伙不正面应敌,再加上交手几次了,似乎了解了自己出手的习惯,让他有力无法使,所以,时间拖得很长,他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好耗尽了孟飞的罡气,这才获取了胜利。 不过,病郎君已经想出办法来对付孟飞这一招了。 “前辈,请允许我们现在交手,这一次,我决计会用最短的时间击败令徒……” 病郎君向郑宰予躬身行了个礼,大声说道。 “孟飞,你意下如何?” 郑宰予沉吟片刻,然后看着孟飞,轻声问道。 “乐意之至!” 孟飞淡淡说道。 第五十六章 比武(上) 比武是有彩头的。 彩头就是那几尾银白色小鱼,在两刻钟之内,孟飞若是落败,这些银白色小鱼便归病郎君所有,反之,则归孟飞所有。 位于深潭中间的这片陆地面积不大,它由一块一块的礁石拼凑而成,地心幽火所在的那块礁石最大,位于礁石群的中央。孟飞和病郎君交手的地方自然远离那儿,这是怕罡气碰撞,引起火焰产生变化。 两人一东一西,彼此隔着三丈以上的距离各自站在一块礁石上,中间是波涛起伏的潭水,谭水中,一些礁石不时冒出头来,七零八落地四处都是。 潭水的浮力极大,对守宫境以上的武者来说,这水面和平地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两人沉默着,相互对视,视线碰撞,仿佛火光迸射。 这里面蕴藏着太多的情感冲突,可惜,激烈到是激烈,却与爱无关,里面,只有恨、怨、愤怒、以及红果果的杀意…… 无形的气浪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掠过水面向对方席卷而去,恰恰在正中间相碰,顿时,水面上激起数尺高的浪花,聚拢、飞溅、随后落下,形成一道道的波纹朝两人脚下飞速窜去,拍打在两人脚下的礁石上,发出一声巨响,再次翻涌而起,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开,再次往另一边翻滚而去,接下来,又在正中间碰撞,发出哗的一声巨响…… 如此,反复再三。 守宫境武者交手,不再是动手动脚那么简单。 一开始,自然是势的较量。 所谓势,也就是气势、气场,这并非虚无缥缈的玩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势和气场,有的强大,有的弱小,有的阳刚,有的阴柔……只是,在没有凝炼出罡气时,这气场或者气势之类的玩意只能意会无法言传,也就是说,它是虚的。然而,一旦凝结出罡气,这气势或者气场便会实质化、具象化。 以前,民间有一些传说,说是某人只是一瞪眼,其他人便被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倒头就拜,说是那人有什么王霸之气。其实,那人只是凝炼出罡气的武者,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已经实质化,不要说普通人,就连很多尚未踏入守宫境的武者也无法承受。 当初,玄阳子和孟飞第一次见面,就曾经暗地里给了他一下。 当然,玄阳子并没有做得很露骨,他只是将收敛起来的气场稍微向外放了放,并非像现在两人交手时那样全力以赴,若他那时全力以赴,孟飞饶是意志坚定,就算硬扛了下来不致出丑,也会大病一场,身受重伤。 按道理说,一个是易筋境高段,快要接近大圆满的境界,一个却只是才迈入守宫境中段不长时间的武者,两者之间的气势比拼,似乎没有什么悬念。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两人却斗了个旗鼓相当。 翻滚的潭水在两人之间来回,反反复复,却始终没有越过中线,朝孟飞那一边逼迫过去。 病郎君暗暗心惊。 郑宰予却高声叫好,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他原以为,孟飞应该扛过病郎君的前三次的气势攻击,之后,便会节节败退。毕竟,病郎君有二十几年凝炼罡气的历史,而孟飞呢?只不过短短七天,两者不仅境界相差太大,就连罡气的精纯程度、深厚程度也相差很多,落在下风毫不出奇。 郑宰予的推算没有错误,孟飞修炼的木属性罡气并没有病郎君修炼了二十几年的天河剑气精纯,深厚雄浑的程度更是远远不及,然而,孟飞有一个隐藏的优势,那就是他的神念惊人。 意外突破到守宫境,孟飞那远超常人的神念有着很大的功劳,踏入守宫境之后,身体更为凝实,于是,投桃报李,孟飞的神念也得到了增强,虽然,他修炼的太上感应篇仍然停留在赤魄境这个层次,神念吞吐转化的速度却比以前快捷了许多。 在这阶段,身体是根,神念是叶,没有突破七魄,不能到成就阴神的阶段,肉体这副臭皮囊还是有大作用的。 所谓气势的比拼,其实便是双方精神意志的比拼,只不过通过罡气实质化、具象化了而已。诚然,孟飞的罡气各方面都不如病郎君,然而,他的神念、也可以说是精神意志却远比病郎君强大,故而,虚空交手,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妈的,不可能! 病郎君不信邪,他狠狠催动罡气,非要在气场上压倒孟飞不可。 孟飞知道病郎君是个不服输的人,不管什么,就连口头上的谈话,有时候他也要争个输赢,并且,死不认错,就算心里晓得自己错了,口头上也不会承认。这样的一个执拗性子,有时候对武道修行有帮助,有时候就是障碍了,在打斗中,亦是如此。 因此,一开始和病郎君比拼气场,孟飞就全力以赴,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占有优势的方面,而病郎君绝不会承认这一点,所以,必定要分个胜负,如此,时间便拖了下去,只要拖过两刻钟,他就赢了。 孟飞有自知自明,不能动用法术,单凭武技,在正面交锋他还远不是病郎君的对手。 他修炼的青木长生功乃是木属性功法,且是那种偏重于防御、滋养的木属性功法,远没有病郎君修炼的天河剑气霸道、锋锐……说起来,他就算和病郎君处在同一境界,也不见得能战胜对方,何况,说道境界,他距离病郎君还有好几条街。 过了一会,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病郎君这才恍然醒悟。 不好,又上这小子的当了! “呔!” 病郎君大喝一声,位于正中线的潭水立刻翻卷而起,朝孟飞排山倒海一般直扑而去,与此同时,他大鸟一般跃在了空中,落下,脚尖在水中露出头的礁石上一点,再次跃在空中,追在了那股巨浪身后,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气光寒如一轮耀眼的明月,月光追上巨浪,将其一分为二,从浪花中穿了出去,朝孟飞疾斩而去。 我为木! 我为树! 我扎根于此,任凭雨打风吹、任凭日晒月照、任凭风火雷电,我生长、我枯萎、我倒下、我仍然扎根于此…… 这便是青木长生功的意境,生机绵绵不绝。 他强任他强,我自巍然不动! “惑!” 孟飞轻喝一声,左手在空中画了个符文,顿时,白光一闪。 这是比武论输赢,有彩头的,孟飞可不想饿肚子,何况,自从踏入守宫境之后,他便在寻思,如何将法术和武功结合起来。 和武道上的进步相比,他在法术的修行上就不怎么样了,如今,尚处在合药一转的境界,只能施展一些小法术,法术的威力有限,不可能对有着护身罡气的病郎君造成威胁。 何况,就算他能够施展更大威力的法术,若非情急拼命,他也不敢施展。 当初,施展风火雷电劈那个复合道法,他足足呕了一海碗的鲜血,那样的事情再来几下,他也受不起。孟飞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踏入守宫境之后,身体的强度又上了一个层次,如果再次施展风火雷电劈这样的复合道法,他不会伤得像当初那么重了。 可惜,他不敢做试验,也就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决定以武功为主,法术为辅。 法术虽然威力不足以直接伤人,在打斗中作为辅助的话还是有着一定效用的,这七天以来……准确地说,当然不止七天,算上在浮空岛上的时间,起码有一个月……总之,孟飞除了努力修炼青木长生功之外,闲暇之余一直在研究武功和法术的综合运用。 病郎君便是他的测试对象。 耳边听到孟飞的喝声,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刹那间,视野中失去了孟飞的身影,病郎君的心不由一紧。 他干脆闭上眼睛,完全凭借感觉,向着某个方向斩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比武(下) 剑出,惊鸿现,白光灭。 孟飞的身形从熄灭的白光后闪现出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有几缕发丝从额前飘落下来,那是被病郎君的剑气所斩。 虽然,孟飞施展的闪光弹小法术遮掩了病郎君的视线,让其瞬间难以视物,然而,由于彼此气机所牵引,病郎君全凭感觉劈出的这一剑,仍然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找到了孟飞的真身,逆行罡气,气血浮动之下,孟飞这才险象环生地躲过了这一剑。 脚尖急点地面,孟飞身形急速后退。 剑气暴涨,像从天而降的瀑布朝孟飞急冲而去,差之毫厘,落在了空处。 “想逃?没这么容易!” 病郎君冷哼了一声,剑光收罢,身形如离弦之箭,朝孟飞退却的方向急追而去。 两人一追一逃,瞬间便掠过了数十丈,来到了礁石群的边沿地带,最终,孟飞立足在最边缘的礁石上,再往后便是汹涌翻滚无边无际的深潭。 “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小子,还是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吧!” 说罢,病郎君大声笑了起来,狂妄至极,得意至极,那神态像是戏鼠的老猫,仿佛胜券在握。 “如你所愿!” 孟飞冷冷说道。 他不再后退,向前踏出一步,击出一掌,顿时,罡风四起,四周的空气聚在一起,形成一只硕大的青色手掌,向病郎君按去。 “米粒之珠!” 病郎君不屑地说道,挥剑斩去,剑芒大盛,吞吐着银白色的光芒,直掠而去,将那青色的据掌斩为两截,从中分开,随后,剑芒不曾有丝毫减弱,反倒增长了一丈有余,向孟飞疾斩而去。 退!退!退…… 孟飞双脚离开陆地,踩着水面急速往后退去,待他闪过那道剑芒,人已经远离陆地,脚踝以下沉在了水面之下。 在孟飞急退之际,病郎君并未闲着,他同样踩着水面疾奔而来,脚尖在最后一块礁石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人在半空中,已然挥剑下劈,剑芒吞吐足有三丈,以一种惨烈至极的气势向孟飞当头劈去。 “杀!” 一剑劈出,病郎君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孟飞不再往后退,他松开了双手,顿时,白色的光芒闪现,一个个符文在虚空中如同花蕾一般绽放,煞是美丽。 “排山倒海!” 孟飞大喝一声。 话音落下,像是有龙卷风刮过一般,他四周的潭水翻卷而起,卷起四五丈高,潭水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在半空中快速聚拢,化为一条水龙,大张着嘴,朝空中的病郎君摇头摆尾地咬了过去,恰好与那银白色的剑芒相遇。 “轰!” 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嗷!” 水龙就像活物一般发出一声悲鸣,然后,急速散去,以两人交战之处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皆是漫天飞舞的水花,像是下了一场磅礴大雨。 “水遁!” 孟飞轻喝一声,人便消失在水花之中,无处寻觅。 不好! 病郎君不由咬了咬牙,不仅视野中失去了孟飞的身影,就连彼此间一直牵引着的气机也仿佛被什么斩断了一般,他感觉不到孟飞的存在,就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扭身,回头,挥剑…… 剑光如闪电,却斩了个空,孟飞并未如病郎君所想的那样在背后偷袭自己。 在哪儿? 快速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身,视野之中,仍然只有不停飞溅的水花,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出来!你这个鼠辈!胆小鬼!有种就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好!” 话音落下,病郎君立刻得到了回复,那声音像是在他左侧响起,似乎就在耳畔。 “呔!” 病郎君大喝一声,侧身出剑,剑光乍起,像是暗夜空中突然掠过的一道闪电,直直地朝着他的左侧奔去。 一剑走空…… 那走空的长剑并未回收,仍然向前冲去,不是闪电,而是流星,飞掠而过急速降落的流星。 与此同时,病郎君反手向自己右侧方向劈去。 正如他所料,孟飞的身影正好出现在他右侧,他非常清楚地瞧见了孟飞脸上惊愕的表情。 声东击西,区区雕虫小技,岂能瞒我? 掌刀没有受到任何阻滞,实打实地击中了孟飞,这一掌,力度极大,大到了什么程度?大到了一掌将孟飞的脸打得粉碎的程度,病郎君清清楚楚地瞧见孟飞的脸四分五裂,化为无形。 不对! 从掌沿传来的感觉不对,那一掌,并非像是击中了人体,而是像打在了一团水花之中。 果然,孟飞的身形四分五裂之后,化为了一团水花,和满天飞舞的水花并无不同,病郎君无法分辨。 随后,他觉得后心有些发冷。 这时,他心中一阵发紧,像是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没有丝毫的犹疑,下一刻,他全身上下已经布满了罡气。 “砰!” 孟飞闪烁着青色光泽的手掌无声无息、却又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病郎君的后背上,和病郎君闪烁这白色光泽的护身罡气发生了碰撞,随着这一声轻响,两人各自闷哼了一声,向着相反的方向同时弹了出去。 孟飞接连施展了三个水系法术。 排山倒海是将潭水聚拢起来化为水龙攻击对方,因为孟飞灵力不足,这看起来声势颇为浩大的攻击其实只是样子货而已,水龙只得其形并无其神。不过,孟飞并没有想凭着这一招就击败病郎君,这只是障眼法而已,为他接下来施展的水遁做掩护。 水遁,顾名思义,有水的地方才能施展,排山倒海使得两人交战的场所上下所有全是水花,如此,孟飞就能借着水遁之法自由穿行。 声东击西只是小聪明,瞒不过病郎君这样的老江湖,然而,病郎君没有想到的是孟飞还有那一招。 梦幻泡影。 所谓梦幻泡影乃是水系幻术,将神念投入水花之中,投入符文,勾勒法决,便可以制造出一个虚幻的泡影,如果对手没有一双看破世间万物的慧眼,如同他没有修炼那些明心静气的瞳术,他不可能分清真假和虚实。 病郎君既没有慧眼,也不会瞳术,所以,他上当了。 凭借着这三个水系道法,孟飞成功地阴了病郎君一把,击中了对方。 可惜,两人之间的境界相差太多,孟飞修炼的青木长生功的罡气破不开病郎君的护身罡气,他虽然成功地将病郎君打飞,给对手造成的实际伤害却不大,他自己也被病郎君的护身罡气弹开,不得不往后退了好几丈远,这才卸下了那股力道。 相隔十来丈,病郎君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站立在水面上。 视线交错,火花四射。 就在两人准备再次交手时,突然间,从水下传来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浪,将两人冲离了水面,在空中,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转着圈儿,饶是两人运足了罡气对抗,仍然无济于事,那气浪力度之强,像是人力不可抵抗。 “来了!它终于出来了!唉……” 远处传来了叹息一般的声音,声音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恐惧,就像是在两人耳边响起一般,声音的主人正是郑宰予。 (抱歉,今天被抽调去准备红歌会会,没时间码字,只有一更,过两天有机会的话三更来补上!) 第五十八章 黑水玄蛇 下一刻,郑宰予出现在孟飞和病郎君身旁,那些翻卷的气浪似乎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在他的帮助下,孟飞和病郎君的身形也在空中稳定了下来,不再像风车一般翻转,就算是踏入了守宫境,那天旋地转的滋味仍然不好受。 “这里你们帮不上手,先离开吧,切记,务必要待在地心幽火旁,否则,就算是老夫也解救不了你们……” 就在病郎君说话之际,孟飞突然觉得身边气温陡降,周遭被郑宰予的先天真气逼迫开去的气浪此时显现出了形状,像是白色的雾气,阴寒之意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寒气越来越盛,郑宰予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孟飞便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原本散布在外的罡气被寒气逼迫,不得不退回体内,就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运行起来异常缓缓。那一边,病郎君也不好受,孟飞瞧见他头上被水花打湿的发梢此时已然挂起了冰棱。 这是什么东西? 好生厉害! 孟飞暗暗心惊。 郑宰予瞧了病郎君一眼,然后,突然出手。 他出手的动作看上去非常缓慢,就连孟飞也看得清楚,就是那么简单地将手向前一伸,点出一指,指头点在病郎君肺部外面的穴道上。 病郎君却无从躲避,甚至连躲避的念头都没有便被郑宰予一指点中。 他闷哼了一声,面色惨败。 虽然,他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妥,只是被郑宰予的指头点了一下而已,就连肉体的接触也是微乎其微,不过,病郎君清楚,对方不会做什么无用的功夫。 “小子,我封了你的护身罡气,希望你老实点,不要胡思乱想,在背地里捣乱……” “知道了!” 病郎君瓮声瓮气地应道。 没有护身罡气,他就失去了倚仗,刚才和孟飞那次交手看上去是平分秋色,不过,那时候他若是失去了护身罡气,战果恐怕就不同了。 “不能耽搁了,准备好……” 郑宰予瞧了眼四周,面色大变。 就这短短的功夫,周遭的寒气又盛了几分,那些白色的雾气似乎凝结成了固体,像是一团一团雾状的冰晶。 “待我破开囚牢,送你们上路!” 说罢,郑宰予大喝一声,挥袖向前一拂。 孟飞感觉到一缕清风从自己面前掠过,那清风吹在雾状的白色冰晶上,顿时,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下一刻,冰晶重新化为雾气,四散开去,露出了一个大洞。 郑宰予分别向孟飞和病郎君遥遥拍出一掌。 孟飞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道裹挟着自己,他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像是被风吹着的柳絮,轻飘飘地穿过那个破开的大洞,和病郎君一前一后地落到了礁石之上。 脚尖刚刚踩着地面,身上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孟飞跌跌撞撞地向前迈出几步,这才站住了。 他忙回头望去。 不远处,病郎君同样踉踉跄跄地稳住了身形,距离他们有十多丈远的潭水上空,那团破开的大洞已然合拢,方圆几百丈高达十来丈的潭水上空,满是漂浮着的白色冰晶,并且,以一种让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头顶数十丈高的洞壁,碧色的光芒大盛,与下方的冰晶散发的白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冰晶内,郑宰予的身影有些模糊。 一团团白色雾气向着这边蔓延而来,雾气过后,空气中尽是白色冰晶,散发着一股凛冽的寒气,那是一种能够冻绝万物生灵的严寒。 孟飞不敢耽搁,他转过身,拔脚便跑。 那一边,病郎君早就迈开步子,夺命狂奔了。 白色雾气追着两人的身影急卷而来,沿途,无论是苔藓,还是长着苔藓的礁石,皆布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子,有些小块的石头,经受不起这样的低温,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砰地一下,四分五裂,化为白色的粉末。 孟飞和病郎君一前一后奔到了地心幽火所在的那块礁石上,他们向火边疾奔而去,地心幽火本身散发的也是冰寒的气息,不过,这种程度的低温他们能够忍受,和那白色冰晶散发出的寒气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白色雾气急卷而来,然而,一旦踏入地心幽火的范围,它们像是碰到什么天敌一般,顿时倒卷而回,去势甚急,远超来时的速度。 片刻间,方圆好几里皆是白色冰晶的世界,天地一片白茫茫,脚下,四周,头顶亦是如此,孟飞抬起头来,已经瞧不见洞壁上方那些碧色的光芒了。 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孟飞听到了一声怒吼。 “嗷!” 叫声充满了悲楚、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桀骜不驯、充满了不可一世…… 这叫声入耳,竟然有着震慑心神的作用,让人双腿发软,忍不住就要向这叫声的主人纳头就拜、俯首称臣……孟飞原本凝聚的罡气竟然被这叫声震散,过了一阵,体内以生机绵延著称的青木长生气这才重新凝聚起来。 那边,病郎君面露惊容,看来,他和孟飞是同样的感受。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这是什么妖兽? 单是吼声就如此可怕,也不知郑宰予能否抵挡得住? “啊!” 从远方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长啸,啸声的主人自然是郑宰予,啸声排山倒海般疾奔而来,向四周远远荡去。这啸声并不如妖兽的吼声那样霸道,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桀骜不驯,有的只有狂放不羁…… 这是郑宰予在向那妖兽发起挑战,嗯,当然,要说应战也没有问题。 孟飞皱起了眉头,他想通了一个以前一直没有想通的疑问。 七杀剑道的玉简中明明有记载,说是地心幽火旁边必定会有一个小潭,潭水深寒,可以冻绝万物生灵。 孟飞这次掉落地底世界,却发现地心幽火旁只有一个海子般无边无际的深潭,潭水虽然怪异,却没有那种冻绝万物的寒气,他还以为是两个世界环境有异,故而,地心幽火旁边没有那个寒泉。 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前两天,他在浮空岛上又得了一个玉简的传承,这玉简上记载的并非什么功法秘技,它的全名叫海天图志,分为十多部,乃是太一门对天地万物的描述。 其中一部名叫异兽部。 异兽部里提到了一种上古异兽,名叫黑水玄蛇。 这蛇一向和地底幽火伴生,虽然,它与火为邻,却借水而生,初生的黑水玄蛇生活在地底幽火旁边的一个小水潭中,因其性冰寒,故而,那潭水冰寒入骨,可冻绝天地万物,乃是锤炼阴寒类法宝的上佳水源。 七杀剑宗以杀入道,论到见识方面,自然远远不如太一门的传承。 剑宗的记载只提到地心幽火可以锻造飞剑,幽火旁的寒泉可以添加飞剑的品质,它却没有提到这潭水之所以如此冰寒乃是潭水中的黑水玄蛇所致。 当初,瞧见这记载,孟飞并不怎么相信。 首先,他没在地底幽火旁发现寒泉,因为没有这个前提,后面的那些记载他自然当成了虚妄。 不过,现在他相信了。 事实摆在面前,他不由不信。 寒泉应该还是存在的,只不过,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水中有水,一个海子般无边无际的深潭淹没了它,将寒泉和寒泉里面的黑水玄蛇压制在潭底。这潭水浮力如此之强,孟飞跌落下来时,距离水面还有数十丈,便受到了向上的气浪冲击,便该是潭底的黑水玄蛇在作怪,它似乎想从潭底冲出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郑宰予应该知晓这事,至少,以前他曾经和这黑水玄蛇打过交道,不然,刚才他也不会说什么出来了,那家伙终于出来了! 在太一门的记载中,黑水玄蛇乃是上古异兽,天生自带法力,修行的是冰属性的法则,成熟的黑水玄蛇甚至能够化为人形,成为大妖,可以和金丹期的修士相抗。在这个世界呢?黑水玄蛇还有如此可怕么?潭底的这只是成熟体还是幼年期?也不知道和它打过交道的郑宰予能不能抵挡得住?若是不能,自己又该怎样做才能逃脱性命? 孟飞面色平静,脑子里却乱得像是一堆杂草。 他想了许多逃生的法子,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郑宰予身上,他始终相信一句话,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就在这时,孟飞眼前,异变陡生。 (还是红歌会会的原因,今日暂且一章,明天开始恢复两更,有机会补上这两章!) 第五十九章 现身 所有的白色冰晶突然间化为无形,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先前那些景象全是幻境,实际上从未曾出现过。 寒气仍然在,甚至比刚才还强了几分。 孟飞不由往地心幽火的方向退了几步,地心幽火的淡蓝色火苗似乎也受到了极强的压力,原本窜起四五丈高,如今,只有三丈左右。 原本波涛汹涌的潭水此时竟然平静下来,不仅没有风浪,甚至连一点水纹都没有,像是一面硕大的镜子。 空中的郑宰予已经降到了水面上,石化的双脚浸泡在水中,他神情紧张地盯着镜面一般的潭水,须发微微抖动,面上隐隐可见黄光,那是先天真气运用到了极致才会出现的状况。这个时候,他已经顾忌不到以后了,非全力以赴不可。 没想到那个妖孽会在这个时候出世,老天爷没眼啊! 四十年前,郑宰予第一次见到黑水玄蛇,第一次和它交手,当时,真是吓了一大跳。在这之前,郑宰予在鬼雾峡谷中也曾遇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神通广大的妖兽,每一次都能战而胜之,唯独面对黑水玄蛇这个庞然大物时,他没有那个自信心。 那次交锋,郑宰予使出了全力,也只是和对手拼了个旗鼓相当,当时,他甚至有抽身离开的打算了,只是,那只妖兽就像疯了一般,始终对他穷追猛打,让他无法脱身,不得已之下只好和对手死斗。 先天武者之所以强过那些普通的武者,是因为他能够引天地元气入体转换为真气,如此绵延不绝,无休无止,理论上永无耗尽的危险。 理论终归是理论,现实打斗中却不尽然。 先天之体虽然强壮,却和天赋异禀的妖兽没得比,天地元气的确会源源不断地入体转换成为先天真气,但是,功法转换需要时间,身体长期处于天地元气高强度的冲击也会承受不起,最终会崩溃。 一人一兽一打起来就是三天三夜。 就在郑宰予以为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候,头顶洞壁镶嵌的碧色石头却光芒大盛,碧光像一张大网洒下来笼罩在一人一兽身上。 碧光落在身上,郑宰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稍稍有点灼热,就像三月的阳光,然而,那黑水玄蛇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它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吼,碧光入体,它身上的黑色鳞甲片片剥落,露出雪白的肉体,那肉体在碧光的照射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融化…… 最后,那玄蛇悲嘶着潜入了水底,碧光这才收了回去,一切如常。 这一战之后,郑宰予身上的土系先天真气开始失控,从双脚开始,他的身体有了石化的征兆。虽然,郑宰予现在知道了,这种变化迟早要来临,但是,若是没有那一战,这变化绝不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黑水玄蛇也算是郑宰予的生死仇敌。 过了十年之后,那黑水玄蛇再次从潭底冲出来,想要冲出山洞。 这时,郑宰予偷偷躲在一边,他发现,没有自己的存在,头顶洞壁的碧色光芒仍然会降落下来,给玄蛇造成极大的伤害,阻止它离开。 然后,就在两者僵持不下之际郑宰予突然出手,打了玄蛇一掌,给其重创,将其重新打入潭底,等它再次现身时,八年的时间过去了。 随后,黑水玄蛇越来越频繁地开始现身,潜在潭底的时间越来越短,每一次,它都会受到重创,然而,再一次出现时又都会生龙活虎。上一次,黑水玄蛇现身是在两年前,郑宰予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养好伤现身了,他原以为起码还要一年这怪物才会现身。 头顶洞壁的碧光和黑水玄蛇不知相斗了多少年,如今,已经越来越黯淡了,威力也一次比一次小,郑宰予知道,这股奇怪的力量已经快被消耗干净了。 郑宰予也有飞到洞壁上去观察,就算以他的见识,也对那禁制完全摸不着头脑,它的原理是什么?它的力量是什么?他一无所知。 如果他有孟飞的经历的话,他就不会这样无知了。 那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石头也是灵石的一种,叫做碧玉石,在太一门所在的那方世界,这碧玉石非常罕见,它虽然是石头,却身具灵性,有着自己的意志……怎么说呢?单独的碧玉石没有自我意识,然而,成千上万的碧玉石聚在一起却有着自身的意志,这意志不像人性那样复杂,它只是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就是囚禁黑水玄蛇。 是的,有黑水玄蛇的地方就有碧玉石的存在,就像有地心幽火的地方就有黑水玄蛇的存在一样,这三者是相互牵制,相辅相成的。 此刻,郑宰予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知道碧光的威力已经几近于无了,而这黑水玄蛇非常记仇,若是脱困,必定会找自己算账。他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但是,到时候,恐怕连自己好不容易收来的衣钵传人也逃不脱。所以,他不能像前几次那样任由碧光和玄蛇争斗,自己在暗中偷偷出手,因为,他非常清楚,碧光只能单纯地防御,无法主动进攻,以它现在残存的力量,已经很难对玄蛇形成伤害了。他只能先出手,将黑水玄蛇引到碧光大阵威力最大的阵心,只有如此,方能给它更大的杀伤,有机会将它再次打落潭底。 “嗷!” 潭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嘶鸣。 像是得到某种信号一般,原本波平如镜的潭水顿时翻卷起来,卷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巨浪向水中的郑宰予,向远处的礁石群急卷过来。 在孟飞看来,就像是潭水突然倒立起来一般。 紧随在这滔天巨浪后面的是一条黑色的圆柱体,圆柱体粗大无比,直径足有好几丈,长度不知有几许,还有大半截隐藏在水底下,说来奇怪,如此庞大的体积,在水面上飘行却一点也不吃力。 举重若轻,不外如是。 “呔!” 郑宰予厉喝一声。 他身上泛起一层黄色的光泽,那光泽闪烁着朝上升腾,化为了一条黄色的巨龙,这黄色巨龙和孟飞幻化出来的水龙有天渊之别,它须发皆实,鳞甲片片,双眼有神,开合之间,威风凛凛,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条真正的巨龙。 天子为龙,大周皇族的图腾自然也是龙。 天下浩荡河山决有三层变化,第一层变化便是鱼龙变。 巨龙向着巨浪呼啸而去,那滔天的巨浪在这虚化的巨龙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尚未接触,便向两旁散去,神话记载中,龙为水族之王,在龙威面前,无论是海水、河水、江水、潭水、皆要退避三舍。 巨龙和那黑色的圆柱体撞在了一起。 “嗷!” 水下传来一声惨嚎。 “噗通!” 黑色的圆柱体被巨龙击飞,翻落水面,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分开水面潜入水底,这时,一个硕大的脑袋从水底下冒了起来。 饶是孟飞事先知道黑水玄蛇的形状,瞧见这脑袋之后,仍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里还是野兽的脑袋,这活生生的就是一个肉山啊! 那一边,病郎君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了。 “怪物!怪物……” 他嘴里喃喃自语,身形无风自动,在蓝色火焰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的诡异、难看。 孟飞叹了叹气。 他闭上眼睛,盘膝而坐,不再观察对面的战局,那里的战斗虽然很激烈,很好看,可惜,他没有这个眼福,当务之急,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才是真的。 地心幽火这时突然躁动起来,淡蓝色的火焰朝孟飞疾扑而去,像是瞧见肉骨头的饿狗。 “啊!” 病郎君又被吓了一跳。 这惊吓中也有喜悦的成分,如果孟飞真的被地心幽火烧死,就算郑宰予打退了那个怪物,也没有理由来怪责他。 不过,他的希望就像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地心幽火团团围着孟飞,孟飞却安然无恙,仍然盘膝而坐,吐纳打坐。 装腔作势! 病郎君暗骂一声,回头继续望着那边激烈的战斗,没有再理会孟飞,其实,他也想趁此机会干掉孟飞,不过,那团蓝色的火焰太过诡异,他没有那个胆量去接触。毕竟,他可没有孟飞那么多的邪门歪道。 第六十章 恶斗 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句话换一个主词,说成是玄蛇见首不见尾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最初,孟飞等只瞧见了这玄蛇的尾巴,直径好几丈的圆鼓鼓的尾巴,待其露出头来时,尾巴却潜入了水底,其身不知有几长。 黑水玄蛇名为蛇,除了身形是放大版的蛇类之外,其他的相似的却不多,至少,孟飞没有听说过蛇会长角。 玄蛇头上之角长约数丈,角身弯曲,顶端尖锐,状如鹿角,这便有了几分蛟龙之姿;玄蛇之眼,便如两个小小的月亮,眼皮张合之间,寒光迸射;玄蛇之口,就像是一个硕大的山洞洞口,每一吐息,顿时腥风大作,寒气逼人…… 那蛇首刚一跃出水面,顿时和那条黄色巨龙撞在一起。 它一头撞开黄色巨龙,随后,一口咬住那黄色巨龙的脖颈。 巨龙本是虚拟之物,其本源乃是郑宰予的先天真气,被这一咬,却像活物一般猛地摇摆着尾巴,龙首高高昂起,似乎在愤怒地嚎叫。 接下来,黄色巨龙的尾巴像条巨大的黄色带子,急卷过来,卷住了玄蛇的脖颈,玄蛇身上原本黑色的鳞甲顿时片片发光,散发出黑色的光泽,和巨龙散发出的黄光相抗,顿时,黄光、黑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如此,一黄一黑在水面上翻滚,卷起滔天巨浪。 地心幽火旁,病郎君看得是目瞪口呆,这妖兽之威,岂是人力可抗? 在他旁边几丈远,孟飞仍然在盘腿打坐,双目紧闭,像是在运行什么功法,四周,淡蓝色的地心幽火将其包围着,与其说是围困,不如说是守护更为恰当。 临时抱佛脚,有用么? 病郎君冷哼了一声,右手缓缓放在刀柄上。 这时,郑宰予并未闲着,那黄色巨龙之所以有灵,乃是由其控制,若无他在远方遥相控制,那巨龙不过是死物。 一时间,黄色巨龙和黑水玄蛇拼得是旗鼓相当。 巨龙的龙身不时被黑水玄蛇咬断,或者击散,只是,在郑宰予的控制下,很快又会聚拢起来,消耗的只是郑宰予的先天真气,其核心却不曾受损。然而,巨龙本身对黑水玄蛇的伤害却有限,它很难破开玄蛇身上的那层黑光,就算破开了黑光,也很难破开玄蛇身上的片片鳞甲,就算破开了鳞甲,给蛇身造成了伤害,这伤害也不大,玄蛇的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肉身的强度实在是太坚硬了…… 不好! 郑宰予虽然占了一定的上风,脸色却很难看。 因为完全放开了对体内先天真气的控制,为了补充真气的数量,他不得不引天地元气入体,如此,石化的现象更为严重了,原本,只是小腹以下石化,如今,这石化的现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延伸,很快就要到胸口了。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啊! 他原以为黑水玄蛇会在一年后才现身,那时候,他已经把该传授给孟飞的都已经传授了,那时,他可以借着和黑水玄蛇相斗时激起的风云之力送孟飞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世界,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 这一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郑宰予有着不详的预兆。 死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他怕的是断了自己的传承。 拼了! 郑宰予咬了咬牙,彻底放开全身穴窍,于是,无数天地元气纷涌而至,进入体内,在全身上下转了一圈,进入胃部,再出来时便是黄色的土属性真气。 “喝!” 郑宰予大喝一声,全身上下,黄光大盛,顷刻间,他的胸部也变成了石头,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长着人类脑袋、有着人类手臂的石头人。 他飞了起来。 就在这时,黄色巨龙被黑水玄蛇打散,四分五裂,黄色的真气四散开去,再难聚拢。 “浩荡无边!” 郑宰予大喝一声,施展了天下浩荡河山决的第二层变化,浩荡决。 人在空中,远隔数十丈的距离,他便向黑水玄蛇击出了一掌。 最初,这黄色的手掌离体时只是人掌大小,往前冲了一阵,顷刻间,便增大了不少,像是一个巨型的手掌雕像,随后,这黄色的手掌仍然在不断长大,到得黑水玄蛇身前时,已然庞大无比,五根散发着黄色光泽的手指就像是巨大的石柱,掌心的面积足有好几亩,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此乃神灵之掌,浩荡无边。 “嗷!” 黑水玄蛇乃是灵物,见那巨掌奔来,知道情况不妙,顿时发出一声悲鸣,脑袋往下一沉,便往水下潜去,与此同时,尾巴从数十丈外的水面翘了起来,像是一根擎天的柱子,朝着巨掌打了过来。 黑水玄蛇的脑袋刚刚入水,巨掌便袭了过来,到得水面上,停顿片刻,随即,往下一拍。 黄色的巨掌破开水面,结结实实地打在黑水玄蛇的脑袋上,顿时,无数巨浪冲天而起,像是整个深潭都在躁动一般,跃到最高处的水花甚至溅到了头顶的洞壁上,那里,星辰一般点缀的碧色光芒在微微闪烁。 “嗷!” 黑水玄蛇发出一声痛呼,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速,脑袋直直地往水下扎去,那黄色的巨掌紧跟着冲下去,然而,越是深入水下,巨掌受到的阻力就越大,它的模样就越来越小,黄色的光泽也越来越黯淡,最后,不知入水有多深时,它消失了。 黑水玄蛇的脑袋不知潜入潭底有多深,它的尾巴却仍然立在水面上,其长度实在是骇人听闻。 留在水面上的尾巴夹带着风雷之声朝着郑宰予奔了过去。 就在奔行途中,异变突生。 黑水玄蛇原本光秃秃的尾巴竟然膨胀起来,上面浮现出了五官,顶部也冲出了长角,待其冲到郑宰予身前时,已不是尾巴,而是脑袋。 “啊!” 郑宰予张大着嘴,惊骇异常。 这黑水玄蛇还有这一招,以前的几次交锋,为何没有施展? 莫非是它最近才领悟的天赋神通? 脑袋虽然在胡思乱想,郑宰予手上却不慢,他向前一挥衣袖,整个人箭一般向后退却,向着远离礁石群的地方疾奔而去,黑水玄蛇在后紧追不舍,一追一逃之际,身后激起了滔天巨浪,孟飞和病郎君脚下的礁石摇晃不定,地心幽火似乎也有些躁动不安,吞吐的蓝色火焰有些闪烁。 这地底世界要崩塌了吧? 病郎君忐忑不安。 他望向远方,视线被滔天的巨浪所遮掩,他能瞧见的只是黑水玄蛇那硕大的身躯,郑宰予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病郎君扭过头,望着仍然在盘腿打坐的孟飞,目露凶光。 第六十一章 引灵决 病郎君转过身,向前踏出半步。 “呛啷!” 随着这一声脆响,长剑出鞘三寸。 就在这时,围绕在孟飞身边的地心幽火突然散了开来,像焰火一般冲向高空,然后再散落下来,回归地面,形成了一场非常漂亮的流星火雨。 病郎君忙往后退了半步。 满天火雨中,孟飞睁开眼,他平视着病郎君,眼神无悲无喜,似乎多了一丝倦意,又似乎多了一丝释然。 “哼!” 病郎君冷哼了一声,将剑按回剑鞘,转身望向远方。 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唯有等待下次了,就让这厮再多活一阵,只要那老不死回不来,到时候,一定要让这小子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孟飞笑了笑,同样转过身,和病郎君一样向远处望去。 远处,巨浪滔天,满天水花之中,不要说郑宰予,就连黑水玄蛇那样庞大的身形也很难瞧见。黑水玄蛇的吼叫声时不时便会传来,而郑宰予的长啸声却很难听见,总是要间隔很久才能听到一次。倒是先天真气的呼啸声绵延不绝地响起,声音时而尖利、时而雄浑、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谁占上风? 谁处守势? 孟飞也好,病郎君也好,皆无从知晓。 事实上,这会儿,郑宰予正处在下风。 黑水玄蛇皮糙肉粗,力大无穷,近战功夫甚是了得,不过,你若是就此看轻它的远战能力的话,必定会倒霉。黑水玄蛇的吐息甚是厉害,号称能冻绝天地万物,对此,郑宰予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这才用先天真气去硬抗,每抵挡一次,就要消耗大量的先天真气,原本,围绕在郑宰予四周的黄色光芒方圆足有四五丈,如今,只有一丈有余,光泽也黯淡了许多。 幸亏郑宰予是先天高手,要是换成像病郎君这样的后天武者,一旦被黑水玄蛇的吐息击中,饶是他有护身罡气,也会被冻成一尊人形冰雕,只要在外稍稍用力,便会四分五裂,化为粉末。 一人一兽,就这样一追一逃,来到了距离头顶洞壁最近的那片水域。 这里的水面距离头顶的洞壁只有五十来丈那么高,黑水玄蛇激起的巨浪浪花甚至能拍打到洞壁上,这里的碧玉石比较繁密,碧色光芒闪烁,像是夏夜山区的星空,繁星点点,璀璨无比。 就是这里。 到得此处,郑宰予不再逃跑,他不退反进,人在空中,向黑水玄蛇炮弹一般冲了过去。 “嗷!” 黑水玄蛇怒吼一声,昂起头,张开口,喷出一股白茫茫的雾气。 这雾气所经之处,潭水瞬间冰冻,空气化为雾状冰晶,就这样浩浩荡荡、一往无前地朝郑宰予急冲而去。 黑水玄蛇乃是通灵之兽,和郑宰予交过几次手,它对这个蝼蚁般的小人恨之入骨,若不是这厮,每次都会出现阻了它的路,它早就突破碧玉天网,逃出洞去,从此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河山变!” 人在空中,郑宰予大喝一声。 天下浩荡河山决第三层变化,也就是最后一层变化河山变就此使出。 缠绕在身旁的黄色光芒猛地向外膨胀开去,延伸到十余丈时突然收缩回来,像是被某根无形的弹簧牵扯一般,回到身畔,黄光便聚在一起,有了变化,变成了一座黄色的小山峰,滴溜溜旋转着向前疾奔而去。 小山见风即涨,没有奔出几丈,就变成了一座高达十余丈巍峨的巨峰,仍然闪着金黄色光泽的巨峰。 巨峰和黑水玄蛇的白色吐息迎面撞上,白色吐息号称能冻绝天下万物,却拿先天真气所化的巨峰没有办法,瞬间便土崩离析,四散开去。巨峰继续向前,一路上,所向披靡,无法阻挡,到得黑水玄蛇身前时,已然是高达数十丈。 “嗷!” 黑水玄蛇猛地张开口,大张的嘴巴就像是能够吞天的布袋,它一口向巨峰咬去,想要将其吞落入肚。 看上去似乎已经涨到极限的巨峰这当儿却突然向上窜起了一丈,黑水玄蛇刚刚将其咬在口中,却无法吞落下去,巨峰卡在它的嘴里,让其上下颚难以合拢,那滋味可不怎么好受,很快,黑水玄蛇就愤怒地翻滚起来,想要挣脱开去。 顿时,巨浪滔天,天翻地覆…… 这边,黑水玄蛇痛苦不堪,那边,与之对敌的郑宰予也并不好受。 他面色惨白,全无血色,全身不停颤抖,身上的黄光忽闪忽灭,像是风中烛火,这是先天真气运用到了极限状态才会出现的状况。没有他在远处遥相控制,那先天真气所化的巨峰也就没有补充,如此,早就被黑水玄蛇摆脱了。 偏偏就在这时,他的病犯了。 石化现象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飞快上窜,此时,他只有双臂,头颅还是肉体,脖颈以下都变成了石头。 先天境界的强者,只要有先天真气存在,只要脑袋还在颈上,便会不死,所以,即便大部分气血、肌肉、经脉、骨骼、内脏都变成了石头,郑宰予仍然活着。不过,郑宰予很清楚,若是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很快双臂就会变成石头,那时,他将无力和黑水玄蛇对抗,双臂变成石头之后就轮到头部了,到得那时,他会成为一尊没有思想、没有自我意志的石像,这便是他最终的归宿。 不! 绝不! 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这样窝囊! 事到如今,郑宰予不再瞻前顾后了,他决定使出最后的手段。 “啊!” 他发出一声长啸,原本漾在体外的黄光顿时消失不见,纷纷遁入体内,随后,他逆行真气,使得真气向身上仅存的几个穴窍冲去,恰恰和正在入体的天地元气装在一起,顿时,就像沸油遇见滚水一般,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个紧要时候,郑宰予开始强行冲击先天第四重。 下一刻,黄光从面部往下延伸,来到胸前,原本已经石化的胸部顿时又恢复了原状,随后,黄光继续往下,腹部也正常了,又过了一会,双腿、双膝、双脚也恢复了正常,石化现象就此消失无踪。 不仅如此,郑宰予还有其他惊人变化。 他的白发、白须、白眉毛全都变得乌黑一片,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被熨斗烫过一般变得平整起来,皮肤充满了血色,恢复了弹性…… 这时候的他,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引灵决!” 郑宰予大喝一声。 这法决是他从孟飞那里学来的,原本是引天地元气入体,转换为灵力,可惜,他始终修炼不成,也就始终不晓得灵力是什么玩意,不过,有这法决,他的确可以非常轻易地引动天地元气,不像以往那般只是被动接受。如今,他施展这法决,引动的不是天地元气,而是头顶那张碧玉天网。 镶嵌在头顶洞壁的碧玉石像星辰一般闪着光芒,这些光芒一个个链接起来,相互呼应,形成了一张碧绿的大网,这便是碧玉天网。 在郑宰予没来之前,碧玉石和黑水玄蛇之间的战斗就绵延了数百年,那时候,黑水玄蛇还是幼体,轻易就被碧玉石压制住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玄蛇越来越大,领悟了越来越多的天赋神通,碧玉石应付起来就比较吃力了。 毕竟,一个受了伤只要有时间便可恢复,另一个的能量消耗了却得不到补充。 若非郑宰予的出现,在几年前,那黑水玄蛇恐怕就会冲破碧玉天网逃到外面去了,它若是出现在鬼雾峡谷,那便是一场大劫了,谷中的妖兽也好,人类也好,必定要遭殃。 如今的碧玉天网只能被动迎接黑水玄蛇的冲击,只要那家伙跃出水面,接近洞壁,它们才会向其发起攻击。 不过有了引灵决就不同了。 刹那间,那张碧绿的大网便从天而降,洒落在郑宰予身上,也洒落在因为卡在嘴里的巨峰突然消失而欣喜若狂的黑水玄蛇身上…… 第六十二章 突然死亡 潭水平缓如镜,微风拂来,漾起细细的波纹,任谁也猜想不到,就在数十个呼吸之前,这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战斗。 就这样结束了? 孟飞和病郎君互望了一眼。 病郎君的眼中有着庆幸,同时夹杂着一丝失落。 郑宰予能够打跑黑水玄蛇,算是变相地救了他一命,不过,这老不死若不死,他拿孟飞也就没有法子,也就无法报仇雪恨,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愤恨? 远方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顷刻间,黑点变大,一个年轻人踏波逐浪而来,他手里提着一砣和他差不多大小的肉团,肉团上面有着几片鳞甲,沿途滴下一溜血水。 这是谁? 孟飞和病郎君再次互望了一眼,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是我!” 年轻人踏上礁石,开口说话,脚下不停,行云流水一般奔了过来。 这声音异常苍老,正是郑宰予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 孟飞的确有些震惊,返老还童,太一门到是有着类似的记载,灵力只要突破合药九转进入玉液期便能永远保持当时的模样,若你当时二十来岁,那么这辈子你都会保持着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那也不是真正的返老还童,至于在这个世界,孟飞更是没有听说过和此有关的传说。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是不可逆的! “暂时的!” 郑宰予笑了笑,他打断了孟飞的话。 “孟飞,仔细听着,为师的身体已经彻底崩坏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你不要多说话,仔细听着便是了……” 说罢,他把手中提着的那团血肉往地上一扔。 “这是黑水玄蛇的血肉,食之能壮气血,使得血肉更为强壮凝实,你的身体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还有提高的余地,吃了这玩意,以后就算同时修行五行功法身体也不怕承受不起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病郎君一眼,眼神无悲无喜,唯有森冷杀意。 病郎君觉得后心一阵发凉,常年在江湖上厮混的人,对杀气这玩意可不陌生。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呐呐说道。 “前辈要和徒弟说紧要事,晚辈在此旁听就不太好了,我还是暂且离开吧,前辈说完了之后再唤晚辈过来便是了,若是有什么吩咐,晚辈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罢,他暗暗挪动步子,向后退去。 “用不着你赴汤蹈火那么费事,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郑宰予瞪了病郎君一眼,病郎君便觉得脚下沉重,难以移动步子。 “本来,想留你下来做孟飞的磨刀石,激励他成长,只有突破你这一关,只有打败你,他才能算是有所成就,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老夫不可能把你这个大威胁留给他,所以,你还是自裁了吧!这样,大家省事一些,老夫若是动起手来,太难看了!” “哼!” 病郎君收起笑容,冷哼了一声,他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指着郑宰予,沉声说道。 “前辈,晚辈没有自裁的习惯,前辈若是想要晚辈这条命,还请动手!” “既然如此……” 郑宰予笑了笑,他扬起手,对着病郎君,便要一掌拍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之时,他脸上突然掠过一缕奇怪的神色,里面有着恐惧、不安、不信、还是一丝悲哀…… “没想到啊……” 郑宰予张开口,喃喃自语。 随后,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子突然崩坏,全身上下化为沙土,随风而去,转瞬间,原本的立足的地方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双浅浅的脚印。 “哈哈哈!” 病郎君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鼻涕口水横飞,原本以为必死的场面,不想却死里逃生,这让他如何不兴奋、如何不得意? “唉!” 孟飞叹了叹气,他扬了扬手,手里面就多了一把沙土,这是郑宰予的肉体的一部分?瞧了瞧,摇摇头,他松开手,任由沙土随风而去。 我的师父啊,你想杀人就动手啊,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现在可好了,留了一个大难题给你的徒弟。 好不容易,病郎君这才收住笑声,他瞧着孟飞,很有点猫捉老鼠的味道。 “小子,你说说,我该怎样报答你的深情厚谊呢?” 说到深情厚谊时,病郎君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 “我无所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又不能干涉你的想法……” 孟飞摸了摸鼻子,懒洋洋地答道。 “小子,你的靠山都没有了,你的样子还是这么讨厌,我说,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瞧着孟飞脸上的表情,病郎君彻底愤怒了。 “你以为你仗着你那样古怪玩意,真能和我打个平手?要不是那个老不死的在一旁,我早将你碎尸万段了,现在,老不死的已经完蛋了,小子,我就送你去下面和他团聚吧,祝你在下面能够五行功法同修成功!” 说罢,病郎君笑了起来。 “同修五行功法,异想天开,还五行幻化还真决,狗屁玩意!”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孟飞瘪了瘪嘴,顺手整理了一下裤腰带。 “我说,我就站在这里,你是要将我碎尸万段,还是千刀万剐,倒是动手啊!说一大通废话有意思么?小爷我还没有吃东西呢?” “啊!” 病郎君张大了嘴,他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没有了靠山的孟飞还如此嚣张,简直不把自己当盘菜。 有没有搞错啊! 这会儿对方不是应该惶恐不安么?不跪地求饶,也该全神贯注、紧张无比啊,怎么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疯了! 一定是疯了! 不!不对,这家伙不是那种人,莫非有什么倚仗? 病郎君才向前踏出两步,便停下身形,和孟飞交手,让他最为头疼的就是那些妖法,虽然杀伤力不够,却总是弄得他很狼狈。以前,他到可以仗着护身罡气横冲直撞,反正孟飞也伤不了他,如今,护身罡气被郑宰予封住了,也不知该怎样解开,便需小心行事才行。 他怀疑孟飞已经悄悄布下了陷阱,就等自己上钩,不然,怎么会这样有恃无恐。 他仔细观察这孟飞周围,没有发现异样的状况。 不! 不对! 这家伙在虚张声势,他就是要让自己这样认为,想让自己胡思乱想,瞻前顾后,一旦交手,必定不能全力以赴,如此,他方能有机可乘。 妈的,好个奸猾的小子…… 病郎君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提剑指着孟飞说道。 “小子,别玩这些小花招,你以为你能唬住我,告诉你,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想唬住我,你做梦!” 说罢,他脚尖一点,风一般朝孟飞疾奔而来。 孟飞往后退了半步,手挽法决,勾勒符文,顿时,身旁灵气狂涌。 “惑!” 声音刚刚落下,一道白色的光芒突然在孟飞身前闪耀,那白光是如此的耀眼,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 “又是这招,小子,你就不能换点新花样?” 病郎君冷笑着说道,手下却不慢,剑尖上吞吐三丈长的剑芒向着白光急劈而去,剑芒与白光相遇,像剪刀破纸一般毫无难度地破开了白光,朝隐在白光中的孟飞斩去。白光破开的一瞬间,病郎君瞧见了孟飞,他正站在白光之后,面对病郎君的剑芒昂然站立,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 有古怪…… 病郎君脑子里刚刚泛起这个念头,随即,他瞧见孟飞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人便向后仰天倒下。 不对啊,自己的剑芒明明没有挨着他…… 这是病郎君脑子里最后的念头,在那团被剑芒劈开的白光中,突然飞了一小截白光,那光芒速度奇快,眨眼间,那白光还在远处,眨眼后,它便从病郎君身边掠过,在远处饶了个大圈子才飞了回去。 病郎君像孟飞一般向后仰天倒下,当他摔倒在地时,头颅这才和身体分了开来。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团白光就绕过他的脖颈,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 这便是飞剑的威力。 无坚不摧,奇快无比。 第六十三章 飞剑是怎样炼成的 这规则之力的排斥实在是太厉害了,自己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承受不起,以后,若无必要,最好不要驭使飞剑…… 孟飞一边想着,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然而,就连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他也无法完成,全身上下,酸疼无比,像是有万根银针扎着一般,稍一动弹,就又痒又疼,煞是难受,同时,孟飞无法止住咳嗽,每一咳嗽,必定咳出一口鲜血。 杀了病郎君,自己反倒成了病郎君。 脑子里多了一部海天图志之后,孟飞不像以往那般无知。 海天图志的世界篇谈到了规则之力的存在,里面有个大胆的假设,说是那些飞升上界的修士乃是受到了规则之力的排斥才不得不离开了原本的世界,这里面其实有很多人并不想离开,只是,由不得他们做主。若是他们不离开,就会受到位面规则之力的排斥,严重的,甚至会被抹杀。 关于规则之力,世界篇里也就提了这么几句,语焉不详。 孟飞知道位面规则之力的存在之后,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东西如今也就想明白了。 他回想起了当初布下两仪清微阵的情景,那突然出现的闪电……他寻思,若非体内那团白光的存在,自己那时候就已经成为灰灰了吧? 飞剑也好、法术也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是外来者,必定要受到规则之力的排斥,所以,自己在浮空岛上能够随意施展法术,然而,在这个世界却不成,不仅失败率高,威力弱,还会像修炼七伤拳一样,伤人的同时必定伤及自己。 以后,若无必要,还是少使用那个世界的法术吧,包括飞剑。 说到飞剑,有些前因后果便需要交代清楚了。 在郑宰予和黑水玄蛇进行生死搏杀之际,孟飞通过观想术去了浮空岛。在此之前,他施展引火决将地心幽火引到自己身畔团团环绕,他估计病郎君见此异状必定不敢造次,何况,当时郑宰予和黑水玄蛇尚未分出胜负,那厮瞻前顾后,必定不敢动手。 这样做自然要冒一定的风险,然而,有些险不得不冒。 孟飞一直认为,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就算郑宰予是令人仰望的先天高手,孟飞也不想依靠对方,他不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郑宰予身上,他必须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这力量就是飞剑。 在这七天中,孟飞每天不间断地在两个世界穿梭来回,除了修炼五行幻化还真决,青木长生功之外,他还做了一些别的事情。 在郑宰予没在身边的时候,孟飞暗中施展引火决捕获了一些地心幽火,随后,很快进入浮空岛用阵法将地心幽火囚禁起来,几次之后,他终于积攒起了足够数量的地心幽火,能够用来锻造剑胚了。 是否锻造剑胚,祭炼飞剑,孟飞一直没有做决定。 用地心幽火将星辰金融化,然后锻造剑胚,剑胚成了之后,再通过特殊的法门将体内的剑魂逼出来,通过阵法使得剑魂依附在剑胚之上,使其成为本命飞剑……这步骤说起来简单,想要顺利完成却不易。 没有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只是知道步骤就去做,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孟飞想等自己灵力深厚一点、用一些普通材料进行多次实验、有着一定的把握之后再来祭炼飞剑。 毕竟,星辰金只有这么一块,浪费了很难再次找到。 事情的发展打乱了孟飞的计划,在郑宰予和黑水玄蛇搏斗的时候,他不得不冒险进行飞剑的祭炼。 现在,大家都知道飞剑祭炼成功了。 然而,当初却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孟飞都处在失败的边缘,若非有那团白光的帮助,他现在是什么状况,很难说清楚。 首先,自然是用地心幽火净化星辰金。 事先,孟飞设下了阵法将地心幽火囚禁了起来,将星辰金丢进去之后,只需要维护阵法的运转即可,阵法能够驱使地心幽火将星辰金原矿的精华烧出来。这样做不需要太多复杂的工序,但是,孟飞必须要有足够的灵力支撑。 以孟飞合药一转的修为,他的灵力远远不足。 只不过,孟飞在浮空岛蕴藏了大量的七彩石,有这些七彩石的存在,他可以源源不断地从七彩石中吸取灵气转换为自身灵力,如此,却也勉强足够了。 星辰金的精华被地心幽火炙烤出来之后,孟飞立刻将以前收集好的精金、秘银、元石等辅助材料扔了进去,随后,将灵力外放,通过阵法转换不停捶打那些材料,将其变为飞剑的形状,如此,这剑胚也就锻造成功了。 这个过程非常辛苦,到得最后,孟飞已然精疲力尽,他很想倒头就睡,但是,他不能,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睡下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之后,要两个多时辰之后才能再次光临浮空岛,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辛苦是辛苦,整个锻造过程却没有出什么纰漏,非常顺利。 祭炼飞剑的时候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飞剑没有剑魂,不过是把利器,且因其形状的关系,还不如一把匕首实用,只有将剑魂通过阵法附在其上,方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第一步程序是在飞剑上勾勒法阵。 孟飞的神念远超常人,在勾勒法阵这一项上他很有优势,再是细微的符文他都勾勒得异常准确,这一关难不倒他。 第二关是用神念将藏在意识海中的剑魂逼迫出体,剑魂一旦离体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必须在第一时间将其打入刻好法阵的剑体之中,然后,迅速引动法决,向剑体注入灵力,使法阵产生效用,如此,这飞剑方能和本体的神念相连,产生血肉相连、同根而生的感觉。 意识海是个奇怪的世界,可以无穷大,也可以无穷小。 三魂七魄位于意识海的中心,三魂为核,七魄为环,剑魂乃是飞剑的形状,它就在三魂七魄之外穿梭飞行,欲入其门而不得。 神念源于魂魄,当孟飞的神念和剑魂相连时,就相当于剑魂和孟飞的魂魄相连,就在孟飞施展七杀剑道所载的法门用神念驱使剑魂时,异变突生。 那剑魂中藏着剑真人的一丝残魂,当孟飞用七杀剑道的法门用神念接触剑魂时,便唤醒了剑魂中的残魂,那残魂便顺着孟飞的神念进入其魂魄,非常快速地穿过七魄之环,进入了天地神三魂的内圈。 他想要鸠占鹊巢。 这便是夺舍了! 虽然只是剑真人的一丝残魂,其魂识的强大程度仍然不是孟飞可以比拟的。何况,孟飞即便修炼了太上感应篇,却未曾习得魂魄和魂魄之间短兵相接的战斗秘诀。顿时,兵败如山倒,天魂首先沦陷,很快,地魂也告失守…… 若是有人在浮空岛,在孟飞身旁,就会发现孟飞的异样,他双眼无神、四肢僵硬,和一具僵尸没有多大的区别。 当剑真人的残魂势不可挡地冲入孟飞的神魂时,那团白光出现了。 仍然是胖胖的棉花糖一般的模样,它张开口,轻轻一吸,就像铁屑被磁石吸引一般,剑真人的残魂毫无反抗之力便被那白光吸入体内,随后,白光扭动起来,变幻着形状,然后,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口废气,又隐藏了起来。 对白光来说是废气,对孟飞来说却不是。 那废气融入魂魄之中消失不见,孟飞顿时觉得自己的神念增强了几分,不仅如此,他的修为竟然突破了合药一转,一下就到了二转的境界,且不停地上升,堪堪摸到第三转的门槛这才停了下来。 因祸得福! 过了这一险关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失去了剑真人残魂的剑魂很快被孟飞制服,孟飞的神念融入剑魂之中,两者再难分彼此,之后,剑魂离体,融入剑胚之中,然后,再打入一系列的法决,这本命飞剑也就祭炼成功了。 平时,它隐入孟飞体内,必要时,一张口,便会飞出来对敌。 飞剑的开门红就是病郎君,一个易筋境的武者作为祭品,说起来也不算太辱没这飞剑。 星辰剑——这就是孟飞给自己的飞剑取的名字,很普通,很俗套的名字,孟飞没有怎么花心思去取名,名字这东西并不重要,就算你取了个惊天动地的好名字,自身不给力,那也是枉然。 施展飞剑的代价是惊人的,孟飞所受到的规则之力的排斥比以前强了许多,魂魄有白光保护无需担忧,他的身体就有些承受不起了。幸好,在此之前他已经修成了罡气,踏入了守宫境,修炼的又是生机勃勃的青木长生功,若换做以前,这具身体已然崩坏了,就算是现在,他仍然痛苦万分。 勉强抬起手,颤颤悠悠地放入怀里,掏出药瓶,再颤颤悠悠地打开瓶盖,将药瓶里的滋补元气的药丸尽数倒入嘴里,然后,静待体内变化。 不! 这样还不够! 孟飞奋力向前爬去,爬到黑水玄蛇的那团肉块前,也顾不得是生肉,上面还滴着血,孟飞一口咬去,大口大口地咬着,努力着将肉块嚼烂,然后,吞落入肚。 丹田内冒出一股热流,迅速传遍全身。 如此,方才好过了一些。 “痛杀老子了!” 孟飞这才有力气痛骂出声。 第六十四章 飞离地底世界 算起来,孟飞在地底世界已经半个月了,若是加上停留在浮空岛的时间,半年左右的光阴便过去了。 是该离开了。 怎样离开? 在飞剑不曾祭炼成功之前,这是一个问题,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飞剑祭炼成功之后,这仍然是一个问题,却并非无解的难题了。 若是有合药三转的修为,勉强可以御剑飞行。 杀了病郎君之后,孟飞仍然停留在地底世界,一是养伤,另一个自然是刻苦修行,除了五行幻化还真决和青木长生功不能丢下外,灵力的积累,书写符文速度的锻炼也必不可少,就在昨天夜里,他成功突破了合药二转,进阶到了合药三转的境界。 之后,剩下的那些时间他全部用在御剑飞行之上,浮空岛便是他的试验场。 最初,他飞得是歪歪斜斜、乱七八糟,始终掌握不好平衡,明知道飞剑由自己的神念掌控,那玩意相当于自己的翅膀,站在上面绝对安全,只是,一旦真的站在那柄因为阵法的缘故变得巨大的飞剑上,飞行在空中时,孟飞便战战兢兢,头晕眼花。 如此,飞行失事也就成常态了。 撞山、撞墙、撞地不过是等闲之事,从疾飞的飞剑上摔下来的场景更是数不胜数,幸好,无论飞剑怎么飞行也飞不出浮空岛的范围,不然,一旦从茫茫云海上摔下来,那结果就不太妙了。 最终,孟飞还是成功了。 在大量七彩石的帮助下,他可以御剑飞行一个时辰左右,速度当然不快,说是龟速有些勉强,至少比不上飞鸟,不过,凭借这时间和速度想要飞出地底世界却够用了。 很快,他便在现实世界中也飞了一次,说实话,那次尝试的结果并不美妙。 在浮空岛上,孟飞能够自如地驭使飞剑,在现实世界里,却不尽然。 首先,规则之力的伤害无处不在,一旦御剑飞行,他便周身酸疼、咳嗽不已,时不时还吐两口鲜血。如此状况,他很难全神贯注地驭使飞剑,在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还要勾勒法决,分心二用,真的非常困难。 幸好,孟飞事先炼制了大量的丹药,都是一些滋补元气,平添气血的疗伤药丸,再加上那团黑水玄蛇的血肉,如此,勉强抵挡住了规则之力的伤害。 有些摇摇晃晃,飞行的路线也歪歪斜斜,不过,他终究是飞了起来。 半个时辰,这便是他的极限,半个时辰之后,孟飞便从飞剑上栽了下来,掉落在潭水里。 在这个时间内要想御剑飞出地底世界,孟飞感觉有些勉强。 他现在修炼的青木长生功已经到了守宫境中段的临界点,若是花一些时间继续修炼下去,应该能突破到守宫境高段。 初,中,高这三段的划分非常简单,若是全力运行罡气,初段只能支持一刻钟,中段则是半个时辰,高段就是一个时辰。罡气这东西虽然对御剑飞行没有直接的帮助,但是,它可以让孟飞的身体变得更为强壮,面对受到规则之力的伤害,承受能力就会增强许多。如此,在飞剑上支持的时间自然会更长。 只是,孟飞不晓得一些时间会是多长,有可能是短短几个时辰,也有可能是十天半月,说实话,他等不下去了,他已经归心如箭。 他担心自己的母亲。 虽然,病郎君没有说出幕后指使者的名字,可是,他已经说得太多了,帮助孟飞证实了他以前的猜想。背后对付他的只能是那对母子,不可能是别的人,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对母子私下里竟然拥有这样的实力,居然能够指使一个易筋境武者,以及一个盗贼团伙。 挡了她儿子的路? 是孟丹阳内定收自己为徒那件事吧? 那母子的门下走狗都是易筋境高手,传承的武学典籍必定精深无比,如此,为何还要处心积虑进入隐湖门下呢? 讯息不多,孟飞找不出答案。 现在,他最怕一件事情,那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祸及到母亲,要知道,当初母亲被酒醉的孟神通***那女人之所以不曾出手对付母亲,不过是为了维护她的好名声而已,善妒可不是一个名门夫人应有的名声。 毕竟,就算自己出生,作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不可能对她和她的亲生儿子造成威胁。 孟飞出生之后,就和母亲住在远离孟城的乡下庭院里,往往数年才进一次城,得以拜见父亲孟神通,随后,父问子答,寥寥数语接见便告结束。十三岁的时候,他就以历练的名义被家族赶到了天云山脉自生自灭,这背后若没有那女人的指使,绝无可能。 以病郎君易筋境的修为对付自己,那女人或许会认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多半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这貌似是件好事情……可是,要是她不再有任何顾忌,会不会迁怒于自己的母亲呢? 孟飞对她了解不多,无法判定。 他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人的善心上面。 因此,就算晓得以目前的状况御剑飞出地底世界会有一定的风险,孟飞还是这样做了。 孟飞掉下来的那个山洞乃是个倒立的漏斗,越往下,越宽敞,越往上,越狭窄……故而,一开始,孟飞驱使飞剑的速度极快。如此,比门板小不了多少的飞剑就飞得有些不稳定,摇摇晃晃,忽而往左,忽而往右,时不时便脱离孟飞预设的路线。还好,虽然偶尔会手忙脚乱,终究还是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御剑飞行需要做到几点。 以孟飞合药三转的修为,还做不到完全以神念御剑,他需要勾勒法决,将灵力注入刻画了阵法的飞剑之中,再以神念驱使,如此,方能御剑上天。 御剑上天之后并非结束,只是开始。 御剑者必须在空中考虑飞剑飞行的方向、飞行的快慢等一系列复杂的事情,这不仅要消耗灵力,同时也会消耗神念,不管是哪样,只要其中一样消耗殆尽得不到补充,失事也就在所难免了。 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孟飞还要承受规则之力的伤害,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不知飞了多久,在孟飞的估算中,一刻钟的时间应该过去了。 他事先准备好的七彩石已经消耗了大半,神念倒还充足,暂时没有问题,沿途的洞壁正慢慢向他靠拢,像是要把他夹在中间一般。 孟飞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不得不放慢,若是继续保持高速飞行,说不定就是个剑毁人亡的场面。 飞剑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与此同时,飞剑的形状也越来越小,到得后来,孟飞只得金鸡独立地站在飞剑之上,他面红耳赤,全身上下,颤抖不已,唯有双眼仍然坚定无比,全神贯注地盯着头顶狭窄的山洞。 碧玉石闪着淡绿色的幽光,缓缓地向孟飞迎来,又缓缓地向下而去。 头顶隐隐可见天光,同样是碧绿色的光芒,却和碧玉石散发出的光芒有所区别,无论在色泽上,亮度上都有所不同。 是碧玉树的光晕! 快到地面了! 怀里的七彩石已经消耗殆尽,孟飞蕴藏在体内的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半个多时辰不间断地画符勾勒法决,加上无所不在的规则之力的伤害,他的身体像是在暴风雨中航行却破了无数大洞的船只,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原本以为不会出问题的神念,也有了枯竭之感,多亏孟飞意志坚定,这才能支撑到现在……如今,也只是全凭意志在支撑!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孟飞大喝一声,全身灵力急转,只见体表外泛起一圈白色光圈,他脚下的飞剑陡然加速,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上疾飞而去,偶尔撞见洞壁,也不闪不避,就那样直直地撞了上去,飞剑非常轻松地在洞壁上撞出一个大口子,飞溅而起的碎石掉落在孟飞身上,被那光圈挡了开去。 剩下的几十丈距离,孟飞就这样急冲过去,硬生生地劈开了一条新的通道。 他猛地从洞壁中飞了出来,飞进了一大团鬼雾之中,飞剑在鬼雾中闪烁着光芒,这光芒甚是黯淡,闪烁几下之后便如风中之烛,熄灭了。 孟飞在空中直直地掉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扑天雕 糟糕! 耳边风声呼啸,鬼雾时聚时散,眼前明暗不定,孟飞双眼圆睁,他晓得自己正不停地往峡谷深处坠去,却无法可想,无力可施。 御剑飞出山洞时,灵气恰好耗尽,飞剑顿时化为乌有,遁入体内,整个人也就成为了自由落体。 体内,没有一点灵力,眉心的松果腺就像是干涸的水潭;道宫内,罡气同样消耗殆尽,只有一点本源潜伏其中,一点也不济事;神念已然用尽,再也无法从赤魄境里获得补充;表面上,肉体看着没有什么事情,其实已然千疮百孔,像是一只处处漏风的大麻袋…… 这便是孟飞现在的状况。 他虽然清醒,虽然晓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想个办法自救,然而,却无法可想,屋里可施。 不要慌! 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孟飞沉下心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观想进入浮空岛? 就在孟飞准备这样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砰地一声,他着陆了! 身下毛耸耸的,软软的,有点弹性,不知从多高的地方掉落下来,孟飞竟然毫发未伤,他猛地睁开眼。 上方,鬼雾缭绕,难辨东西,身下,黑乎乎的一团,遍布藤蔓、落叶、枯草…… 不会到了谷底了吧? 孟飞站起身,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他脚下不稳,重新摔倒在地,随后,大地倾斜起来,他便往那下滑去,一路上,藤蔓、落叶、枯草与之相随,那些玩意簇拥着他,包围着他,覆盖着他…… 地震? 孟飞勉力探出头来,伸出双手,向四周猛地抓去,不时有枯枝败叶被他抓在手中,又被他扔了出去,也不知向下滑行了多久,他终于抓住了一件物事,稳住了身形。 那是一片芭蕉扇一般的硕大的黑色羽毛。 是羽毛吧? 孟飞很难想象这是某种禽类的羽毛,单是这一片,立起来就有三丈多高,有无数片这样的羽毛相连着向远方延伸,像是一片硕大无比的黑色森林,遮住了孟飞的视线,除了黑色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大鸟? 伏在其背,不见其身…… 不过,见过黑水玄蛇之后,孟飞的眼界比以前宽阔了许多,这大鸟固然是庞大无比,却也不至于让他吓得手足无措。 大鸟飞了起来,罡风呼啸而过,声势极大,像是海面上卷起的龙卷风,藏在羽毛之中的孟飞无需担心这些,那风只能从羽毛之上刮过,吹不进来。不过,孟飞并不怎么好受,大鸟每一振翅,羽毛便会齐齐向一边用力划去,随后,又像船桨一般划了回去,他可不敢让肉体却接触那刀锋一般坚韧的羽毛,唯有在这羽毛丛林里,蹦蹦跳跳,左躲右藏。 想观想进入浮空岛也没有时间。 这样下去可不成! 就在这时,身下传来一声巨震,大鸟着陆了。 原本片片立起的羽毛顿时回收,像折扇一般合拢,孟飞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闪躲,这才没有被那些羽毛压在底下活埋。 抬头一望,头顶仍然是黑压压一片的鬼雾。 还是在鬼雾峡谷之中,这大鸟似乎从未出过鬼雾峡谷,不然,世人不可能不知。 孟飞顾不得探询大鸟的真容,他立刻盘腿而坐,观想进入了浮空岛,此时此刻,恢复自身力量最为至关紧要。 下一刻,他睁开眼。 这时候,孟飞的眼神多了一分自信,少了一丝不安,在这个世界,力量才是男人的依靠,没有力量,你就什么都不是! 孟飞探手入怀,将那些补充气血、滋补元气的丹药取出,一一纳入嘴里,可惜了,那黑水玄蛇的血肉在御剑出洞的时候已经吃光了,不然,那东西能让他更快恢复……随后,他掏出七彩石,就这样盘腿坐在大鸟身上,吸取七彩石内的灵气,通过特殊法门,转换为灵力储存在眉心松果腺。 那些弥漫在四周的鬼雾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迅速聚了过来,将孟飞团团围住,然后,渐渐变白,就此消散。 如此,前赴后继,绵延不绝。 又过了一刻钟,孟飞站起身来,那些鬼雾像是被什么惊动了一般,迅速向远方遁去,不再靠拢过来。 差不多了! 差不多有全盛时期的七层了吧? 孟飞不敢耽搁时间,眼下,那大鸟似乎无视自己,不过,如今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万一引起了那厮的注意,他可不想惹怒身下这个庞然大物,和这厮相比,那黑水玄蛇也不过是个小家伙。 扑天雕。 是的,孟飞已经认出了这鸟。 在现实世界,并无扑天雕的记载,孟飞是从海天图志上获得的讯息,图志上说,这鸟飞行神速,每一展翅就是数十里,数万年前在大地上甚为常见,如今,却很少得见了,大多隐在深山大泽里。 据闻此鸟有着上古神鸟大鹏的血脉,若获其两羽,通过一系列的法门,可制成法宝风雷翅,传闻可凭借这风雷翅一遁数里,奇快无比。御剑飞行,理论上也能达到这个境界,再加上,海天图志异禽篇只是提了这么几句,那法门到底是什么,却语焉不详。 不然,孟飞可能会疯狂一下。 在扑天雕身上拔毛,比虎口拔牙恐怕要危险不少吧? 孟飞笑了一笑,就在这时,那扑天雕又飞了起来。 这一次,孟飞没有藏在羽毛之下,而是掠在了某根羽毛的顶端,迎风而立。罡风呼啸着迎面刮来,像是万千刀刃齐飞而至,孟飞运足体内罡气,那些罡风便从他身边呼啸着掠了过去,耳边只听得阵阵风雷之声。 凭虚临风,扶摇九万里…… 这是神人方有的神通啊! 扑天雕似乎是在向上飞行,孟飞见到那些山壁悬崖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高速不断往下沉,鬼雾尚未聚拢,便四散开去,头顶上方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 “咻!”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鸣叫,闷雷一般滚滚而来,声音入耳,孟飞如遭雷击,脚下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随即,一股大力从脚下传来,以孟飞守宫境的修为完全无法相抗,罡气刚刚离体,顿时分崩离析…… 他身不由己地向高空抛去,像是一枚正在高速飞行的飞剑。 人在空中,猛回头,正好瞧见扑天雕那小山一般的脑袋高高昂了起来,那鸟正望着他,眼神极为人性化,里面藏着……嗯,居然是一丝调笑? 调笑? 不会吧? 孟飞没敢多瞧,他张口一吐,一枚银白色的飞剑从口中飞了出来,飞剑离体,见风就涨,瞬间便门板大小,孟飞踏足其上。 他咳嗽了一声,顿时,面白如纸。 飞剑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即,破开鬼雾,往峡谷上方飞去。 第六十六章 果儿 天色近黄昏,只是无夕阳。 下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停下了,没有了万里雪飘,千里冰封的美景却还存在,无论是连绵的群山,还是奔腾的溪流、茂密的丛林、险峻的沟谷、平缓的草原皆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甚是干净。 “哎呀呀!” 空中传来一阵惊呼,随后,一个黑点从天而降,噗通一声,摔在又厚又软的雪地里,顿时,地面多了一个人形大坑。 好半天,那人形大坑才有了动静。 “呸!呸……” 孟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将塞在嘴里的雪渣吐了出去,随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色铁青,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左侧,是一片嶙峋的怪石,石头上挂满了冰凌,一排一排挨着垂下,像是长着利齿的怪兽,刚才要是落在那片怪石滩里,就不会只是全身酸疼的结果了。 右侧是一片松树林,树梢上堆满了积雪,有的已经结冰,同样垂下了许多冰凌,若是掉落在上面,那滋味恐怕也不会怎么好受。 还好,那时候自己还有选择掉落地点的力量,若不然,恐怕会成为第一个从飞剑上掉下来摔死的倒霉鬼。 孟飞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暗自庆幸。 当初,他御剑飞离了鬼雾峡谷之后,原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降落,以免被人瞧见惊世骇俗。不想,峡谷外正飘着大雪,又是傍晚时分,几乎不见人烟,就算有人,他们都会埋头行路,恐怕没有闲情抬头望天,就算偶尔抬起头,也只能瞧见满天飞舞的雪花,决计发现不了在大雪中飞行的孟飞。 于是,孟飞改变了主意,归心似箭的他决定就这样御剑飞回紫荆镇,在空中直线飞行怎么也比在地上跋山涉水更快。 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 鬼雾峡谷中有鬼雾灵气补充,峡谷外则没有,因此,在飞剑上能够支撑的时间就有偏差,他忘记了这一点,结果很杯具。 孟飞原以为自己能够御剑飞行半个时辰,然而,一刻钟多一点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就消耗殆尽,而这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七彩石。祭炼飞剑用去了大量的七彩石,他存放在浮空岛里的七彩石差不多消耗干净了,此时也无法补充。 于是,飞剑自动遁入体内,他便从天上摔了下来。 还好,在即将掉落地面时,他运足了全身罡气,掉下来的地带又是堆满积雪的草地,如此,只是感到头昏眼花,全身酸疼而已,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哇!”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孟飞一惊,忙循声望去。 这样恶劣的天气,在这荒郊野里,竟然会有旁人,实在是太巧了! 孟飞的第一反应便是运起罡气,想要杀人灭口,不过,当他瞧见发出惊呼的那人之后,他苦笑了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骑坐在一棵松树的横枝上,穿着雪白毛皮做成的夹袄,下身同样是白色的毛裤,正因如此,孟飞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女孩额前垂着几缕刘海,脑后梳着马尾辫,上面系着红头绳,肤色极其白皙,并不亚于冰雪,鼻尖微微上翘,稍微有些发红,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同样乌黑的眉毛下滴溜溜地转着,表情甚是生动,模样甚是可爱。 她年龄不大,瞧上去也就十岁左右。 “神仙?” 女孩偏着头,好奇地望着孟飞,她骑坐在树枝上,晃动着双脚,脚上一双红色的小皮靴,甚是醒目。 孟飞默默地摇了摇头。 “妖怪?” 小女孩舔着手指,声音清脆干净,珍珠滚银盘。 孟飞笑了笑,再次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爷爷说,只有神仙和妖怪才住在天上……” 孟飞干咳了两声,他苦笑着说道。 “我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是从树上跳过来的,嗯,就在那边,那棵最大、最高的树,有坏人追我,我一急,就从那树上跳过来了……” 小女孩偏着头瞧着孟飞,半晌,方才说道。 “你骗人!” 孟飞再次苦笑一声,他朝四周望了望。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人呢?这里太危险了,不但有很多怪兽,还有很多坏人……” “大哥哥,你是坏人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孟飞的话,而是非常直接地反问,孟飞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这问题也太犀利了一点。 “大哥哥不是坏人……” 孟飞摇头说道。 小女孩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爷爷说,坏人们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大哥哥这样说,肯定就是坏人啦!” “呃……” 孟飞不晓得该说什么,他很想一走了之,不过,又不放心把这小女孩一个人扔在这里。他晓得,小女孩如果真是一个人,必定有其生存之道,要不然,周遭肯定有她的长辈看护,自己绝对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可是,话是这么说,孟飞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离不开。 “大哥哥是坏人的话?是想诱拐果儿么?想把果儿卖掉换糖糖吃么?” 我这样子像是那样的人吗? 还吃糖糖? 孟飞很想这么说,不过,最终还是无语。 “要是大哥哥能把卖掉果儿换来的糖糖分给果儿一半的话,果儿愿意跟大哥哥走……爷爷最讨厌了,把果儿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准果儿和那些小动物玩……大哥哥,你带着我离开这里吧!” 说罢,小女孩便从树上跳了下来,她骑坐的那条树枝距离地面大概有一丈那么高,下方乃是厚厚的积雪。 孟飞忙向前一跃,想要在空中接住那个小女孩。 他刚刚向前窜出一步就停了下来,小女孩在空中非常干净利落地翻了两个跟斗,落地时,无声无息。 自己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还在扎马冲拳吧?决计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 “小兄弟,鄙人的小孙女太过顽皮,让小兄弟见笑了!” 声音落下,一个拄着拐杖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老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孟飞只瞧见了他下颌飘拂的白色胡须,看不清楚他的脸。 “爷爷最讨厌了,果儿还不容易找到一个玩伴,你就跑出来赶人……” 叫果儿的小女孩朝老人大声喊道,随后,甩着脑后的马尾辫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林子里。 这老人有没有瞧见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孟飞的神情有些凝重。 “小兄弟,不好意思,老夫代孙女向你陪个不是,有缘的话,日后相见,老夫请你喝杯水酒!” 说罢,老人便向着果儿消失的方向行去,看着脚下的频率很慢,一步一丈,却跨得极远,老人和果儿一样,都未在雪地上留下一丝脚印。 孟飞有些骇然。 他须得运起罡气才能做到。 那老人深不可测,孟飞看不穿他的修为,他能够做到这地步很正常,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也能做到,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孟飞啊!这世界上不止你一人会有奇遇,你仍需小心谨慎才是! 孟飞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成功斩杀病郎君之后的一些小得意也就烟消云散了。他抬头望了望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往那爷孙俩离去的方向行去。 紫荆镇坐落在那一头。 (更新晚了,抱歉!) 第六十七章 风雪山神庙 山谷中有一个隆起的土坡,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山神庙坐落在土坡上,被一片松树林包围着。站在土坡下,透过稀疏的林子,穿过灰蒙蒙的斜风细雨,隐隐可见飞起的檐角,半立半倒的院墙。 这个地方距离紫荆镇还有半天的路程。 天已经黑了下来,大殿内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十来个汉子围着篝火而坐,他们正在高声谈笑,殿内气氛热闹得很。 “旋风盗完了!” 一个黄脸汉子拿起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兴奋异常地说道。 “此事尚未确定,老卢,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一些……”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长须人淡淡说道,说话时他非常惬意地摸着下巴上的长须,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常胡子,张家堡外的那些尸体你可是亲眼见到的,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旋风盗,绝非他人冒充……” “哼!” 常胡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打断了老卢的话。 “那些家伙不过是些小喽啰,炮灰一般的货色,死了也不足惜,真正的旋风盗可没有这么容易被干掉……”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对坐在上首那人说道。 “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个老大是个五十来岁的道士,下巴留着稀疏的老鼠须,他双目微闭,举起酒碗自斟自饮,很是陶醉的样子,并没有搭理常胡子。 “老大,有采药客在鬼雾峡谷中瞧见了黑衣的尸体,那家伙不晓得被哪个狠人一刀砍成了两半截,那刀法真利落,比镇上的胡屠户还犀利……黑衣啊!其他人不知道,你我难道还不晓得,那可是旋风盗中的狠角色,听说是那个从来不露面的首领的徒弟,他都被人干掉了,这旋风盗还不完蛋?” 老卢红了脸,扯着嗓子大声嗓道。 “他的首领还在啊!听张家堡的人说,那可是易筋境的强者,那人只要还活着,旋风盗东山再起不过是等闲之事。” 常胡子很是不屑地瞄了老卢一眼,淡淡说道。 “那家伙追着孟家三少进入鬼雾峡谷,两个人十多天没有露头了,恐怕凶多吉少了,鬼雾峡谷啊!那可是先天以下武者的禁地,能进不能出……” 老卢盯着常胡子,大声喊道。 “无论如何,这旋风盗肯定完了,以后,这片区域就是我们横山一窝蜂的天下了!” 常胡子冷哼一声。 “笑话,就算旋风盗仍然存在,我们衡山一窝蜂也不会怕他们,只要有我们老大在,区区易筋境的武者,不过是米粒之珠……” 说罢,他谄笑着望着上首位的道士。 道士微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老鼠须,很是得意。 马屁精! 老卢暗骂了一声,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很清楚他们老大的为人,看上去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心眼极小,明明只有守宫境的修为,偏偏妄自尊大,不把易筋境的强者放在眼底。自己这伙人号称横山一窝蜂,名头听上去很大,其实不过是个小盗贼团伙,和大型盗贼团旋风盗根本就没得比。 就在这时,在庙外望风的眼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大,有客到!” “多少人?” 道士猛地站起身来,双眼睁开,炯炯有神。 “单身客,没行李,没包裹!” 那人高声应道。 “莫非是个跑单帮的穷光蛋?” 常胡子低声说道。 “管他是不是穷光蛋,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若是放走了肥羊,岂不是惹得其他江湖好汉耻笑……” 老卢摩拳擦掌地说道,话音落下,他猛地拿起身旁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把横刀,呛啷一声,抽刀出鞘。 “放下!” 道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天气,这个时候,还敢一人在路上行走,不是傻大胆,就是高手,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们不许轻举妄动,一会由老道出言试探,动手还是不动手,看我的眼色……” “喏!” 众人齐声应道,随后,就开始五魁首,哥俩好地喊起拳来,和一般的采药客没有丝毫不同。 这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年轻人出现在殿门前,此人正是孟飞,他的眼神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微笑着向大家打着招呼。 “各位,晚上好,在下乃是夜行的采药客,寻个休憩的地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采药?” 老卢上下打量着孟飞,抱着膀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看你不像是采药客啊!没有包裹,没有行李,身上也没有药味,看样子,倒像是山里的独行大盗,怎么?瞄上了我们这些穷哈哈……” “大哥,说笑了!” 孟飞笑着说道。 “路上遇到了金毛吼,好不容易逃脱性命,那些身外之物自然是丢得一干二净了!” 金毛吼? 听到此言,殿里的横山一窝蜂齐齐变了脸色。 金毛吼是一种性喜独行的妖兽,实力强大无比,就算和守宫境的武者相抗也不落下风,厉害一些的甚至能和易筋境强者对抗,这少年看上去有些瘦弱,文质彬彬的样子,竟然能从金毛吼手里逃脱,了不起啊! 当然,大家伙也没有完全就相信孟飞的说话。 江湖上,本来就是逢人只说三分话,谁又能保证孟飞不是在虚言恫吓呢? “大家都是采药客,吃一餐辛苦茶饭,这位小哥儿,相逢即是有缘,请坐……” 道士向孟飞拱了拱手,孟飞忙回了个礼,随后,非常坦然地围着篝火坐在众人中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毫无警惕之心。 道士是横山一窝蜂的大头领,老卢,常胡子是他的左右手,三人非常隐秘地互望了一眼,顿时有了计较。 “在下玄洞,这位是常安常胡子,这一位是卢天桥……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免贵,姓郑,你们叫我十三好了!” 孟飞微笑着说道。 郑十三? 没有听过这名字? 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处一群膀大腰圆、持刀聋剑的壮汉之中,脸上毫无惧色,坦坦荡荡,若非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便是出身名门有着倚仗的少年高手…… 会是哪一种人呢? 玄洞将手往下压了一压,示意众人不要动手。 不知道这少年的底细,也不知道他身上是否有贵重物品,没有必要动手,要是不小心碰到硬手,自己这一窝蜂交代在这里也说不定。 老大既然有了号令,手下只好听令行事,老卢有些不忿,却也不敢逆玄洞的意思,只好在一旁喝着闷酒。 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嘻嘻,这儿真热闹,果儿很喜欢……” 声音落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出现在殿门前,她旁若无人、蹦蹦跳跳地走进大殿,殿内,一群大老爷们全都傻了眼。 第六十八章 血溅山神庙(大章节补昨天) 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果儿的形象略有变化。 仍然是白色的狐皮夹袄,白色的毛裤,头上仍然用红头绳系着一条马尾辫,每一走动便左右摇晃,上下跳动,唯一的差别是她手上多了一件凶器,一件看上去很是吓人、和她一点也不搭界的凶器。 那是一把大刀,说是大刀绝无半点夸张之意。 刀身有两尺长,成人手掌那么宽,枣木所制的刀柄有四尺长,拳头大小,刀身和刀柄加起来足有六尺那么长。果儿的身高不足四尺,两下对照,饶是她一本正经的摆着架势,却无法给人想要的震撼感,那些人只会觉得她的样子甚是可笑。 “小姑娘,你要做什么?我们好怕啊!” 老卢指着果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涕泪横飞,他很难控制住笑声,与此同时,除了寥寥几人,殿内的汉子附和着笑了起来。 笑声在殿内回荡,冲上破烂腐朽的大梁,消失在夜空之中。 “你还是把那玩意放下吧,仔细伤了自己!” 老卢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粗声粗气地说道。 “够了!” 玄洞大喝一声,举起手,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一个小女孩扛着一把大刀在漆黑无边的风雪之夜出现在一个破庙内,无论怎么看,这状况都甚是诡异。 何况,殿外安排有暗线,他们为何没有报讯? “哪位高人驾临,还请移驾一见!” 玄洞向着殿外朗声说道,声音中正平和,远远地传了出去。 声音消失之后,并无回应,回应玄洞的只有细雪簌簌而降的声音,顿时,玄洞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刚才运起罡气凝神倾听,没有听到一丝动静。如此便有两个可能,要嘛外面并没有人,要嘛那人的修为深不可测,轻易便瞒过了他的耳目。 “你们可是横山一窝蜂?” 果儿举起大刀,在空中挽了一个刀花,刀尖对准了篝火旁的那群人,她的声音极为清脆,稚气毕现。 众人面面相觑。 孟飞突然站起身,他原本背对着大门而坐,站起来时自然转过身,和果儿打了个照面。 “大哥哥?” 果儿皱着眉头,脸上掠过一丝讶色。 “小妹妹,我只是路过,你爷爷呢?” 孟飞向前走了两步,拉开了和玄洞等人的距离,他之所以提到果儿的爷爷,并非想要提醒玄洞等人,他只是觉得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不应该手提凶器和人打生打死,这个世界的确非常残酷,不过,不应该残酷到这个份上。 “爷爷不在,他把果儿一个人丢下了!” 果儿扁了扁嘴,却没有什么伤心的意思。 “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飞往一旁行了几步,他凝神倾听,和玄洞一样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过,他很快改变了方式,将灵力逼出体外,左手暗暗勾勒法决,使了个探测的法术,随后,在殿外十丈左右的某株大树上,他探测到了生命的气息。 “横山一窝蜂以劫掠为生,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果儿要替天行道,除掉他们……” 果儿脆声脆气地说道,她的神情格外认真,不过,听了这些说话的人却认真不起来,顿时,殿内众人哄笑起来。 果儿没有理会那些哄笑,她非常认真地盯着孟飞,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哥哥,你该不会阻止果儿除掉这些恶人吧?大哥哥,你要这样做的话,果儿虽然喜欢大哥哥,也不得不和大哥哥你打一架了……” 孟飞摇摇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那就好!” 这时,果儿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她便举起大刀向殿内冲了过来。 来真的? 孟飞吓了一跳。 小时候,孟飞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古灵精怪的果儿很是合他的意,一时间,他不晓得该怎么做? 阻止她? 作壁上观? 最后,孟飞选择了作壁上观,罡气在体内缓缓运行,左手勾勒法决,扣了几个符文。果儿的爷爷远在十丈开外,当果儿遇险的时候,孟飞怀疑对方是不是能够及时出手,如果真是这样,他只好出手了。 横山一窝蜂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杀了他们孟飞毫无负担。 要是果儿的爷爷没有在一旁窥视,孟飞就会抢在果儿之前出手,让一个小女孩手染鲜血未免有些煞风景,如今,自然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细。 孟飞被果儿的行为吓了一跳,横山一窝蜂那群人自然如是。 “小丫头片子,老子送你回你老妈的肚子里……” 一个壮汉抽出横刀,向着果儿冲了过来,半途,他举起横刀,用力下劈。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少力气?体内,又能有多少真气?这一刀砍下去,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儿举刀上架。 一大一小迎面撞在一起,就像一头猛虎扑向一个小白兔,结果似乎已经注定,然而,凡事都有意外。 “当!” 横刀重重地劈在果儿双手之间的刀柄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溜白光在果儿的刀柄上闪现,就像暗夜虚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甚是夺目,整个大殿似乎都亮了起来。 “叮!” 壮汉手中的横刀无声无息地断为两截,然后,断裂的刀尖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啊!” 壮汉张开嘴,发出一声惊叹,惊诧莫名。 “啊!” 大殿内大多数人都和他一样,张大嘴,惊叹出声。显然,这些家伙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是震撼。 就在那壮汉发愣之际,果儿猛地跳在空中,舞动大刀。 顿时,白光如轮,迅速在壮汉的脖颈上一绞,如此,一个大好的头颅就这样掉落下来,过了半晌,血才从无头的颈腔内喷了出来,溅起三尺之高。 “噗通!” 那具无头的尸体又隔了一会方才摔倒在地。 果儿扁了扁嘴,似乎不太喜欢空中弥漫的血腥味,脚尖在地上一点,她从那具无头尸身上跃过,迅疾地冲进人群中。 就像羊群中冲进一条饿狼,篝火旁的众人迅速散开,一个个面带惊惶,有如惊弓之鸟。毕竟,没有人事先预料到这个结果。玄洞将注意力主要放在了殿外,他认为果儿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敌人一定潜伏在外面,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常胡子则一直盯着孟飞,先前孟飞和果儿有过一番交谈,证明他们是熟人,如此,不排除孟飞会突然出手的可能。 没想到这小丫头本身就是一个煞星。 “杀了她!” 老卢高喊一声,抽出横刀,于是,呛啷之声不断,几个汉子纷纷抽刀拔剑,然后,交替着上前,将果儿围在了中间。只是围着,没有立刻动手,先前那一幕太过震撼,此时,大伙儿再也没有轻视和调笑之意,一个个如临大敌。 老卢是煅骨境大圆满的境界,在横山一窝蜂里面,乃是玄洞以下第一高手,常胡子虽然也是煅骨境大圆满,但是,若是和他单打独斗却也不是对手。原因很简单,老卢是个武疯子,一旦战斗起来便发癫发狂,不惧生死;常胡子心机比较重,在本方阵营中,乃是军师一角,在战斗中,若是想得太多,并非好事。 四个人,包括老卢分别站在四个方位将果儿围着,外围,还有七八个壮汉做支援,内圈的人一旦送命,他们立马会填补进来。 剩下的几个人则在常胡子的带领下挡在孟飞身前,隐隐有监视提防之意。 这会儿,玄洞也已拔剑出鞘,他的眼珠子转动得很快,不时望着四周,此时此刻,他仍然觉得有人躲在殿外,那人才是真正的大敌。 被人围在中间,果儿脸上不见一丝惧意,她提刀便向身前那人冲去。 她一动,在她身后的那人同样启动步伐,提刀紧追过来,与此同时,左侧的老卢和右侧那人也挪动步子,包抄上前。 只要正前方那人能够挡住果儿,拖延片刻,老卢相信这个小丫头片子决计在所难逃。 可惜,有时候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果儿的速度太快了,她人小腿短,然而,脚下的频率极快,跟在她身后的那人只觉得眼前的背影越来越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挡在果儿身前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多了个人影,多了一道白光,他大骇,忙不迭地往后退去,下意识地将横刀挡在身前,将体内能够调运的真气全部灌注其间。 “咔嚓!” 只听得一声脆响,他举在身前的横刀被果儿的大刀砍成两段。 那人反应奇快,很快便丢刀后退,果儿这一刀也就劈在了空处,刀尖在距离那人眉心三寸左右的地方掠了过去。 终于捡了一条命! 那人心中一喜,脸上露出笑意。 随后,这笑意在他的嘴角冻结,再无变化,这使得他的样子甚为诡异,没有任何征兆,那人向后仰天倒下,倒在地上之后,仍然抽搐了几下方才静止不动,这时,他的眉心才多了一道寸余长的刀痕,伤口处,缓缓流出殷红的鲜血。 “好刀!” 老卢叹了一声,眼神中充满贪婪。 “罡气!” 玄洞和孟飞同时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一时间,同时惊诧起来,孟飞只是觉得吃惊,玄洞除了吃惊之外,还有一丝恐惧。 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竟然修炼出了罡气! 耸人听闻啊! 若非亲眼目睹,玄洞绝不会相信,若是别人告诉他有这样的事情,他必定以为那人是在说大话,这怎么可能啊? 建州道……不!就连整个楚国都没有这样的妖孽! 有天才的徒弟,必定有天才的师父,能够教出这种徒弟的家伙,那是何等的可怕啊! 玄洞瞄了一眼黑乎乎的殿外,眼神有些散乱,就像黑暗世界中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一般,他无声无息地向一侧移了两步,那边的墙壁开着一个大洞,生长着一些草木,若有必要,他肯定第一个开溜,生死关头,手下啊!兄弟啊!皆可抛…… 见同伴被果儿干净利落地一刀砍倒,原本应该顶上那个位置的仁兄不进反退,与此同时,后面追上来的那位收不住前冲之势,仍然冲了上来。 回身,挥刀…… 大刀呼啸着向后挥去。 “啊!” 那家伙大吼一声,双脚用力,猛地跳了起来,情急之下,他没有更好的法子,向上跳是唯一的生路。 只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 白光掠过,血雨横飞,那人的双腿和上半身彻底分了家。 一时间,那人却还死不了,他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凄惨的吼声,最后,他滚进了篝火之中,再也没有动弹,空气中传来了一身焦臭的味道。 就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有两人死在果儿刀下。 她抿着嘴,眼神冰冷,此时好似杀神附身,完全没有了孟飞初次和她相见时的可爱模样。 “啊!” 老卢大喝一声,像是一条发狂的野兽,狂怒地紧追在果儿身后,然而,和果儿相比,他的身形太过笨拙,速度太过缓慢,一路上,只有吃灰的份。他的那些同伴一点忙也帮不上,没人是果儿一招之敌,没人能阻她半分,果儿一路冲杀过去,所向披靡,无人可挡,身后,只留下一片血雨,残肢断臂…… “老大,快出手啊!” 老卢愤激而呼。 玄洞脸色阴晴不定,眼神闪烁,握着剑柄的手心全是汗水。 出手? 还是不出手? 这是一个问题! (补昨天的章节,今天还有) 第六十九章 小萝莉大战怪蜀黍 横山一窝蜂原本二十人不到,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下了六七条尸体,活着的也就十来人了。 活着的人中,大部分都被果儿杀得胆寒,要不是修为达到守宫境的玄洞尚未出手,要不是玄洞一向心狠手辣,从不放过临阵脱逃之人,这些家伙早就四散逃离了。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将果儿远远地围着,没有人敢上前半步,果儿一旦有靠近的意图,立刻不管不顾掉头就跑。 起初,老卢一直追着果儿不放,如今也远远地站在一旁了。 他是武疯子,并非笨蛋。 敢于和比自己强大一些的敌人交手,这是勇敢;敢于和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交手,这是愚蠢! 果儿似乎也有些累了,她将大刀的刀柄那头插在地上,扶着刀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 场面有些僵持。 老卢等人在等着玄洞的选择,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自然是为兄弟们出头,和果儿交手,如此,方能留住人心,若是获胜,以后仍然是老大,仍然可以带队伍;第二自然是在强敌未曾出现前溜之大吉,这样做,能够留住性命,不过,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好不容易才拉扯起这些人,思虑再三,玄洞终究舍不得放弃,他已经五十来岁了,今日若是放弃,想要东山再起,很难。 玄洞现在的境界是守宫境中段,修炼的是火系功法火凌乾坤,他自信不会输给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他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害怕果儿身后的人,只是,那人一直没有出现,是否存在仍未可知。 也许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玄洞提剑向果儿奔了过去。 孟飞脚尖一点,整个人侧滑几步,挡在玄洞身前。 “小兄弟,你这是?” 玄洞阴沉着脸,沉声问道。 孟飞正要开声说话,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只在他耳边响起,场中的其他人全都没有听见。 “小友,多谢你相助果儿,不过,这是她的试炼,这道士乃是老夫特地为她挑选出来的对手,还望小友让开去路……” 传音入密? 孟飞的脸色一变。 所谓传音入密,乃是在远隔几丈甚至数十丈在某个特定的目标耳边低语,而这声音只有那人能听见,这门秘技不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学会的,它有一个前提条件,修炼者的修为境界必须达到洗髓境才行。 如此说来,这果儿的爷爷最差也是洗髓境的强者。 “拦住他!” 玄洞见孟飞有些发愣,丢下这句话之后,他立刻从孟飞身旁绕了过去,常胡子带着三个人将孟飞围了起来。 “朋友,最好不要乱动!” 常胡子提刀指着孟飞,发出警告。 孟飞笑了笑,双手低垂在大腿两侧,就这样在一旁望着,任由玄洞接近果儿,人家爷爷对自己的孙女如此有信心,他又何必从中作梗。 “都给我散开!” 老卢和几个手下闻声忙散了开去。 玄洞单手持剑,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和果儿相隔着篝火对峙,寒风从门外、从屋顶、从墙上的破洞吹进来,像是在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曲子,呜呜作响。 篝火忽明忽暗,闪烁不休。 “去!” 玄洞剑指果儿,低喝一声。 一道红色的剑芒从剑尖上飞出,从篝火上方掠过,像是离弦之箭朝果儿疾奔而去,玄洞长袖飘飘,往后一拂,人随在剑芒之后向前急冲,冲入了篝火之中。他乃守宫境中段的修为,修炼的火系功法,火舞乾坤,并不惧火焰的高热。何况,这区区篝火乃是柴火燃烧所致,也谈不上什么高热。 “哼!” 果儿冷哼了一声,举刀向那道剑芒劈去。 果然是嫩鸟! 玄洞心中暗喜,他修炼的剑芒并非一般的罡气,其中蕴藏高热,其温度可与火山深处的熔浆相提并论,若是和同等对手的罡气相接触,他那罡气里面的火毒便会顺势融入对方的罡气之中,使其运转不灵,最终伤其肺腑。 大刀的刀尖上闪现一缕白光,向前电射而去,与玄洞的剑芒在空中相遇。 一白一红,轰然碰撞,发出一声轻鸣。 随即,空中升腾起大量水雾,就像一盆水浇在火堆中一般。 “火舞乾坤!” 玄洞大喝一声。 他身前的篝火猛地上窜数尺,火焰升腾而起,随后,像一条怪蛇在空中舞动着朝果儿急扑过去,他跟随在这条怪蛇之后,向前一跃,又是一道剑芒斩了过去。 果儿的应对方式非常简单。 出刀! 不管对方施展何种招式?不管对方玩弄怎样的花招?不管对方有着何等的变化……无论千变万化,我只巍然不动,就是那么一刀。 第一刀,她劈开了玄洞发出的剑芒。 对此,玄洞不以为意,那剑芒离剑之后又飞出了一段距离,威力已经减弱,不过,他相信剑上暗藏的火毒已经通过对方的罡气进入了对方体内,一时间,对方尚未察觉,但是,用不了多久,火毒就会发生作用,那时候…… 第二刀,那怪蛇一样的火焰被砍为两截,随后,有气无力地熄灭了,只冒出了几缕青烟。 第三刀,刀锋直接劈在玄洞发出的第二道剑芒上,这一道剑芒并未离开剑体,因此,威力不曾有丝毫减弱。 玄洞冷哼了一声,暗自催动罡气。 不管是比拼罡气的深度,还是纯度,玄洞都不惧果儿,他五十好几了,对方只有十岁,就算对方从娘胎里开始习武,这数十年的时间差距,也不可能追赶得上,何况,他还有火毒这个大杀器。 刀光和剑芒相撞。 这一次的响动反倒不如上一次了。 第一次,刀光和剑芒相碰撞,冒了许多焰火和烟雾,这一次,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动静,剑芒融入了刀光之中,当然,也可以说刀光融入了剑芒之内,反正,剑芒和刀光几乎同时消失了,刀锋和剑尖直接碰撞在一起。 “叮!” 一声清脆的低响。 两人交错而过,地上的篝火突然熄灭,殿内为之一暗。 黑暗中,许多人的呼吸声急促地响起。 (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大白天在外面东奔西走,昨天中暑了,所以没能更新,今天头还晕晕的,不敢多写,写得再多也是凑字数,今晚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明天再战江湖,还请各位读者谅解!) 第七十章 黑暗中 有那么一瞬间,殿内很安静,所有人仿佛同时凭住了呼吸。 不过,很快,殿内便响起了非常大的呼气声,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一起大喘气,然后,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家都朝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挪动。四周一片黑暗,刀剑没长眼睛,一不小心挨着、擦着了只能自认倒霉。 孟飞凭住呼吸,脚下轻轻滑动,人便退到了靠墙的角落。 黑暗中,有人和孟飞有同样的选择。 那人缓缓挪动步子,悄无声息地朝孟飞站立的地方移了过来,他的动作非常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然而,仍然没能瞒过孟飞。 孟飞有着强大的神念,虽然不能外放,却能使五感更为敏锐。 大殿内十多个人,单凭每个人的呼吸声,孟飞就能将这些人一一分辨出来。何况,孟飞现在施展的探测术能够非常清晰地瞧见每个人,并非肉眼上的瞧见,而是对人体气血和生机的探测,说成瞧见,是因为它和亲眼目睹的效果相差不大。 殿内这么多人,每个人的生机和气血都不同,各有各的特色。 其中气血和生机最为强大的是玄洞和果儿,他们就像是两个熊熊燃烧的小太阳。 在孟飞的灵力扫描下,两人所修炼的功法的特性也无所遁形。 玄洞的罡气呈现出一种接近紫色的赤红,果儿的罡气则是银白色,不过,银白色光团的边缘镶着一层黑边……红为火,青为木,黑为水,黄为土,白为金,这是五行和颜色之间的搭配,银白色镶黑边,这是什么功法? 水火双修? 虽然施法探测殿内诸人,孟飞仍然有留意那个慢慢向他靠近的家伙,那人正是在横山一窝蜂中有着军师称号的常胡子。 常胡子并不晓得自己事先看好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强占了,不过,他并没有排除这个可能,所以,他在缓缓靠近的时候便将横刀平放在了身前,刀尖向外,一旦接触到了什么,他必定毫不犹豫地向前捅去。 至于是敌是友,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是铁的江湖规则。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尽在孟飞眼底。 这时,在大殿里突然传来了刀剑相碰的声音,在声响的同时,殿中激起了一溜火花,火花一闪即逝,常胡子忙停止移动,凭住了呼吸。 玄洞和果儿凝炼出了罡气,短时间内,守宫境的武者也能够将罡气外放,虽然离体不远,大多数人的极限也就一丈,不过,这大殿并不怎么宽敞,两人很难拉开距离,如此,彼此之间气机牵引,谁也瞒不过谁。 如此,只暂停了一会,两人又交手起来,黑暗的环境对两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次交锋,仍然是不分胜负。 两人换了身位,再次面向而立,随后,便催动体外的罡气以便探查对方的虚实,在常人眼中,罡气无形、无色、当然也无味,这两种性质不同的罡气在虚空中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声,殿内的其他人纷纷掩耳张嘴。 趁此机会,常胡子向孟飞所在的地方大踏步而来。 事先他已经算好了距离,快到墙角的时候,便将手中的横刀猛地向前一送,捅了过去,若是有人,算他倒霉。 刀尖捅到了空处。 常胡子心中一喜,脚下一个侧滑,人便来到了墙角,在这个角落的左面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事情若是危急,他可以从那溜走。 头领是什么样的人,手下自然是怎样的货色。 孟飞从墙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下时,他双脚提了起来,然后,盘在常胡子的脖颈上,就此一绞。 常胡子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声音尚未出口,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脑袋便往一侧搭下去,就这样搭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机。不一会,孟飞从墙上滑下来,他伸手提着常胡子的后颈,将其轻轻放下。 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那边,果儿和玄洞又打了起来,这一次交手,没有暂停时刻。 交手之处,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罡气呼啸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时而像远方的奔雷,时而像奔腾的山涧,时而像凛冽的寒风,时而像蚊虫的低语…… 红光乍起,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是玄洞的剑尖上闪现的剑芒,这剑芒一旦出现,便将大殿照得亮亮堂堂,那些躲在角落里的盗贼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却被映照得艳如桃花;白光闪现,如同暗夜闪电,那是果儿刀锋上闪现的刀芒,这个时候,那些盗贼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也就越发苍白了。 红光,白光总是一前一后交替出现,几乎没有间隙。 玄洞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喊,起初,这声音中气十足,到得后来,这声音便有些嘶哑了,其中,疲态尽显;果儿一直没有吐气出声,这时候,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节奏更是有些凌乱…… 两人相斗,旗鼓相当。 玄洞越打越心惊,一开始,他自信满满,这会儿,却是又急又气,甚而感到沮丧。他事先引以为傲的火毒并没有起作用,虽然源源不断地融入了对方的罡气之中,随着罡气的回收进入了对方体内,却像小石子投入大海之中一般,只冒了个水泡就没有了声息。 原以为自己功力应该远比对方深厚,僵持下去,胜利必定属于自己,然而,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已经发了十多次剑芒,玄洞有些难以为继了,对敌时,他发放剑芒的最高次数也就二十余次,果儿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仍然时不时便从刀锋上发出一道刀芒,害得玄洞不得不发出剑芒相抗,若不然,便会弄得异常狼狈,处在下风,那样的话,想要扭转局面,便很是困难了。 对手不过是十岁大小的丫头啊! 自己可是修炼了数十年的强大武者,使出了浑身手段,对其仍然无可奈何,想到这,玄洞如何不感到沮丧。 孟飞同样觉得震撼。 自己若不是有大气运,有那神秘的白光相助,能够在两个世界自由来回,能够同时修炼两种不同体系的法则力量,这会儿,恐怕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吧?自己若还是原来的自己,在果儿手底下,连一招也抵挡不住! 心神稍稍有些恍惚,孟飞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发现,大殿内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如果说果儿和玄洞的生机在孟飞的灵力探测下好比是熊熊燃烧的火球,其他那些武者就只是小小的烛火。只不过,有的在密不透风的屋内,也还明亮,有的则是处在室外风中,忽闪忽闪,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新来之人的生机则又不同,旺盛得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在他的光芒下,殿内所有人的生机皆黯淡无光。 这人正是果儿那个喜欢藏头露脸的爷爷。 还好! 孟飞轻轻呼出一口气。 在地底世界,他学会探测术之后,便在病郎君和师父郑宰予身上试验了一下,病郎君的生机虽然旺盛,却远远比不上果儿的爷爷。至于师父郑宰予,孟飞的探测术对其无用,那些符文一旦靠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进了黑洞一般。 故而,孟飞松了一口气。 果儿的爷爷虽然强大,却没有达到先天高手的程度。 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竟然是守宫境的修为,同时又杀伐果断,不惧生死搏杀,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播出去,必定会引得天下震惊。果儿的爷爷若是不愿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最佳的选择就是杀人灭口,只要在场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便不怕秘密泄露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孟飞将心提了起来。 果儿的爷爷在黑暗中快速移动,避开了玄洞和果儿交手的地带,在大殿内疾行,除了孟飞,没有人察觉。 他所经之处,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所有人都无声无息地仆倒在地,随后,一动不动,很显然,皆失去了生机。 果然,是要杀人灭口。 孟飞将嘴巴微微张开,飞剑便含在了口中,对方若是靠拢过来,他只好出手了,对付果儿爷爷那样的高手,他只能倚仗飞剑。 飞剑能将失去护身罡气的病郎君一剑枭首,却不知能否对付果儿的爷爷。 若不成,只好御剑飞走。 孟飞白担心了一场,果儿的爷爷并未向他所在的地方靠近,待殿里的闲杂人等都死光了之后,他便停了下来,在和孟飞遥遥相对的另一个墙角负手而立。 黑暗中,玄洞和果儿仍然争斗不休。 第七十一章 再别果儿 不对! 四周太安静了! 玄洞莫名地觉得心悸,后背被冷汗***感觉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咬伤过他的那条野狗。 不能再犹豫了,须得立刻离开。 体内的罡气不足,剑芒至多能发三次,玄洞没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继续战斗下去,结果很可能是失败,他已经没有了获胜的信心。 走! 玄洞咬咬牙,大喝一声。 “一剑三花!” 他手腕一抖,挽了三个剑花,三道红色的剑芒从剑尖射出,呈品字形朝果儿疾奔而去,在半路上,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红色剑花。 表面上,他是在全力一搏,其实,不过是虚掩一招,想要阻挡果儿片刻,为自己跑路争取时间。 两人交手已经有一刻钟了,玄洞感到了精疲力竭,果儿同样也如此,她不过是在勉强支撑,和对手比拼意志。她瞧见三道剑芒如流星一般急速奔来,以为玄洞想要和自己一决胜负,也就不敢怠慢,忙向后退了几步,抬起脚,重重踏下……脚下的青砖顿时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她那小小的身影顿时飞上半空,居高临下,挥刀劈下。 一道月牙儿般的银白色刀芒电射而去。 白光劈入红芒之中。 “轰!” 殿内像是响起了一道炸雷。 地面似乎抖动了一下,头顶大梁上的灰尘簌簌而降,一旁的神台原本就塌了一半,此刻,没有塌的那一半也轰然倒下了。 最初,白光和红芒彼此并不相容,各占一边,格外分明,不一会,这红白两种光芒便纠缠在了一起,流光飞舞,甚是好看,可惜,只是短短的一霎,便同时消失不见,殿内仍然被黑暗所笼罩。 玄洞急速催动罡气,两只手像大鹏展翅一般向两旁张开,长袖抖动,猎猎作响,人如大鸟一般腾空而起,向着孟飞所在的方向疾奔而来,他记得,那里的墙角破开了一个大洞,经常有野狗之类的小动物从那里进出。 为了活命,钻一下狗洞又有何妨! 就在玄洞启动的一瞬间,果儿的爷爷也向这边奔了过来,与此同时,孟飞脚尖一点,人贴着墙角窜了出去,退到了大殿的门口。 瞬息之间,三人就换了方位。 “此路不通!” 玄洞耳边听得一声苍老的呼声,随后,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迎面急卷而来,他想要将罡气外放出来抵挡片刻,然而,他却无法调动一丝一毫,那些罡气潜伏在体内,像是一潭死水…… 玄洞身不由己地向后飞去,像是被大风刮走的一颗小石头。 随即,殿内亮了起来。 孟飞瞧得分明,在挥袖将玄洞挡回去的同时,果儿的爷爷左手打了个响指,一丝火星从他指尖喷出,掉落在已经熄灭的柴堆里,顿时,篝火便升腾而起,火势极旺,通红一片,将黑暗从殿内驱了出去。 玄洞眨了眨眼,茫然地望向四周。 死了! 全死了! 瞧着横七竖八躺着的同伴们的尸体,玄洞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爷爷,果儿用不着你帮忙,这些大恶人,果儿一个人能够解决他们……” 果儿瞧了瞧四周,不满意地嘟了嘟嘴。 “都是些小杂鱼,和他们交手对果儿你已经没有什么帮助了,爷爷顺手帮你料理了不好么?剩下这个是横山一窝蜂的头领,爷爷把他留给了你,你要是能打败他,爷爷便将你梦寐以求的天蚕决传授给你!” “真的?” 将大刀扛在肩上的果儿神情雀跃地说道。 “爷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罢,她将大刀取下,刀尖对准玄洞,前弓后箭摆了一个弓箭步,大声喝道。 “大恶人,快来受死!” 玄洞面色惨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恍惚,下一刻,他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果儿爷爷跪了下来。 “前辈,都怪小的有眼无珠,这才和令孙女做对,不过,令孙女武艺高强,小的不得不甘拜下风……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也没有了那个胆子和令孙女为敌,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把小的像个屁一样放了!” 说罢,他伏下身,像捣蒜一样磕着头,前额在青砖上相撞,砰砰作响。 “无耻!” 果儿冷哼了一声。 “起身吧,只要你能战胜鄙人的孙女,鄙人便放你一马……” 玄洞迟疑了一下,想要起身,最终还是没有,他继续磕头不止,额前流出一些血迹,身前的青砖已经碎成了网状。 他没有战胜果儿的自信。 何况,就算有,他也不相信对方的话。他和孟飞当初想的一样,为了秘密不外泄,对方肯定不容许有活口存在,自己就算战胜了果儿,也难逃一死。为今之计,只希望自己能对那人有些用处,如此,活命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前辈带着孙女行走江湖,像打尖住店、租车乘船之类的杂事很是烦心,若是有个奴仆在左右侍候,必定会少许多麻烦……小的不才,修为不高,却在江湖上打滚了半辈子,也存下了一些银钱,小的愿将这些银钱献给果儿小姐,愿意奉前辈和果儿小姐为主,从此为果儿小姐鞍前马后效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后来,玄洞言辞变得慷慨激昂,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忠字了。 “是吗?” 果儿的爷爷似笑非笑地说道。 “爷爷,我才不要这个大恶人当奴才,瞧着就恶心!” 果儿厌恶地盯了仍然在当磕头虫的玄洞一眼,随后,她望着孟飞,展颜笑了起来,不再凶神恶煞,这会儿,方才是一个小女孩该有的模样,然后,蹦蹦跳跳地向孟飞奔了过来。 孟飞同样向她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 果儿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随后,她将大刀插在地上,朝孟飞吐了吐舌头。 “大哥哥,果儿有没有吓着你!” 孟飞微笑着摇摇头。 那边,玄洞正在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忠心耿耿信义无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磕头。 果儿的爷爷向前走了两步,隔着三四步远时,他向前虚按了一掌。 玄洞身子一歪,便倒向一旁,曲着身,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了,他的眼睛大张着,眼珠子像死鱼一般鼓了起来。 “废物!” 果儿的爷爷丢下这句话,随后,转过身来,他喊住了正在向孟飞奔去的果儿。 “果儿,回来!” 果儿回过头,停了下来。 “爷爷,大哥哥不是坏人,果儿不能伤害他,也不许爷爷你伤害他!” 果儿的爷爷抬起手,缓缓取下斗笠,孟飞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一张非常普通的老人脸,须发花白,皱纹丛生。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过了一会,方才各自分开。 “果儿,我们走!” “大哥哥,再见,以后要是再次见面,一定要陪果儿玩,打坏人这游戏虽然好玩,玩久了,果儿还是会腻的……” 果儿依依不舍地向孟飞挥手告别,随后,跟在她那掉头离开的爷爷身后向大殿外行去,一边走,一边回头,一边挥着手。 孟飞同样挥着手,面带微笑。 对方应该是看在果儿的面子上方才放过了自己,他也不担心自己会四处传播这事情,果儿瞧见自己从天上掉了下来,隐藏在附近的他应该也瞧见了,彼此都有秘密,彼此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瞧了瞧满地的死人,孟飞叹了叹气。 还是连夜赶路吧! 下一刻,他便离开了,只留下了满地的尸身,明日一早,这些尸身就会变得残缺不全,落入野兽的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