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珠玑》 第一章 天机御龙 大业五年，大历朝开朝已八十年。 早在开皇时候，开国皇帝历文帝雄才大略，便已收复了河西，平了突厥、吐谷浑，然后置敦煌为郡，并迁南朝贵族至此，传之以礼，授之以技，将一化外之地已整顿的颇见模样。而文帝又多倡佛教，所以本就因为诸多佛窟闻名的原鸣沙县也更显繁荣。 及至文帝次子杨颖成功除掉太子后登基，改年号为大业，更是不多久就派出使臣裴矩到敦煌一带了解丝绸之路。裴矩回去自是一番称赞，杨颖本就贪玩性子，初期方登大宝不敢过于显露，便隐忍不发。直到了大业五年，终于按捺不住，听裴矩建议要大举西巡，在敦煌召开二十七国交流大会。 这日，杨颖上朝，所有奏折一律不问，开口便说：“朕欲往敦煌一巡，去主持那二十七国交流大会，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一时间朝野之上声音纷起，有反对的，有赞成的，可就是没有一人敢出面直抒心中想法。朝堂之中处事之道莫过于低调二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杨颖又渐显暴虐，谁敢轻捋虎须？ 诸位大臣一时踌躇，都不想去扫杨颖的兴头，只管看向别人，闭口不语。 “宇文爱卿，你以为呢？”杨颖看众人都犹豫不决，便问宇文述。 “臣唯陛下之意为意。”宇文述是老狐狸，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在杨颖兴头上去泼冷水，虽然此次西巡绝对是劳民伤财，但是只要伤不到他口袋里的钱，他又何忧？ “微臣也以为陛下之意甚好。此次二十七国交流大会定会加强我大历与藩国之间的联系，促进我朝贸易发展。唯一可虑的是吐谷浑残部蠢蠢欲动，陛下此行还是要带军前往最好。一可镇压吐谷浑等刁蛮之民，二可在各藩国面前扬我大历军威，一举两得。”裴矩上前一步，道。 连续两位权臣都是如此说，一时间许多反对的人也不做声了，只有寥寥几个还在嘀咕，却还是下不了决心劝谏。 杨颖本来就是听了裴矩的话才决心去西巡的，听裴矩这么说，更加高兴，想象着自己带十万大军在各小国面前耀武扬威的得意劲，一挥手，完全不顾旁边还有几位大臣终于下了决心要劝谏，道：“就如此办！大军且由宇文述统领，朕还须调拨一些近身侍卫。天机营跟御龙卫二者，却是谁更好一些？” 底下天机营统领隆祥立马跪倒在前：“天机营三千儿郎愿为陛下保驾护航！” 还未待杨颖答话，便听一声冷哼：“三千军士不过都是酒囊饭袋，何以敌得过我御龙卫三百精英？！” “罗隐！你不要欺人太甚！”隆祥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目看向一个似僧非道的瘦高真人。 他便是御龙卫的掌门人罗隐。 其实，这御龙卫乃是皇家豢养的一队道德之士，自历文帝开始便初成规模，习的本是佛法，可是后来随着历朝统一中国，灭掉不少知名道观，御龙卫也搜刮到了极多道家典籍，佛道兼修，逐渐成长为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招收贵族弟子，开山立派。杨颖即位以后，念罗隐拥立有功，特批御龙卫为皇家直属修道门派，罗隐为大历国师，不受地方官员约束，直接受杨颖统辖，风头一时无两。 天机营本也是历文帝时候的一支直系力量，但是由于是历文帝先于天机营门派有恩，天机营才整个迁入皇室，作为皇室直系力量存在，并不是皇室一手建成，加上杨颖即位时候天机营并未早早拥戴，甚至早期还大有跟太子杨勇交好之意。所以并不太受杨颖待见。 杨颖本来就是打的携带御龙卫的主意，此番故意如此说，其实存的是另外一个心思。 “唔，两位爱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怎能因此事伤了彼此和气？依朕看，不妨就两方各出精英弟子一比高下，胜出的便跟朕去西巡，如此怎样？” 杨颖话音一落，朝中几位忠臣不免暗中叹息，杨颖竟然在早朝之上都敢戏谑玩耍，不是明君所为啊。可是也只能憋在心中，哪敢说出口。 “遵旨！不拿出几分本事恐怕会让某些人以为我御龙卫徒有其名，这次就让你们知道御龙卫拱护大历江山之铁卫称号，绝非虚名！”罗隐向杨广行礼，微微睥睨众大臣，一结法印，化出一道无形气机飞向殿外。大殿之外立马便有通报“御龙卫穆青觐见”。 接着走进一个冷傲孤绝的青年，一身普通禁卫军打扮，佩剑，着一副软丝盔甲，却丝毫难掩身上的凛冽杀气，杀气几乎凝聚成实质，将殿上几位没见过多少阵仗的文臣刺激的连续打几个激灵。这么浓重的杀气，除了拥有深厚的法力之外，手底下肯定也有不少冤魂。 “大胆！皇上面前也敢放肆！”罗隐一声呵斥。 穆青微微低头，全身杀气登时散尽，神华内敛，直如一个普通卫兵。 “穆青冒犯龙威，请皇上恕罪。” “呵呵，英雄出少年，实乃我大历之福，朕又怎生会怪罪于你！罗隐，这大抵便是你手下年轻一辈的翘楚之才了吧？”杨颖问。 “回陛下，这穆青随小道修习的是杀字卷秘义，论功力在小辈中确实是最高的了。但是心性还远远不够成熟。陛下高人，自然看得出，还望陛下指点劣徒一二。”原来这穆青正是罗隐的大徒弟，从三岁开始就随穆青修习杀字卷，玄理虽然不足，但是伤人之术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恩，看情形，他应该有五瓣梅的造诣了？”杨颖一眯眼，便将穆青的功力看了个大致，这非高着对方一个层次以上是不能做到的。 大历重佛，却也不十分限制其他流派发展，佛道两家实力评定各有标准，因此官方综合各方以后给出一个七瓣梅的评定标准。以云鳞铸七瓣梅花，测定者气机入梅花中，使得云鳞梅瓣发出青色光华，可发七瓣者为人圣，六瓣者为阳灵，五瓣者阴知，四瓣地穷，三瓣离尘，二瓣登府，一瓣进境。七瓣者自然是顶尖强者，人间之圣人，凡间已无敌手。于是修离魂，转金身，固神念，飞升大道成就仙人。 整个历朝七瓣人圣也不过化生寺空度和尚，白云山白云道人，青冥馆青冥老儿，大罗舟山周散人，“落花流水”二疯二恶八个人而已。这八人不是一派掌门便是一方霸主，巧妙的维持着整个大历的玄门平衡。虽然中间也出现过某些个异常之人打破这平衡，但莫不是被八个人心有灵犀的镇压下去，从此再无出其右者。 穆青这个年纪就已经到了五瓣阴知的境界，实属天资聪颖，所谓阴知便是神念出窍，铺展千里，可知天下。甚至神魂都可以以阴体形式下得阴曹，知晓阴曹情形。当然，此种下阴曹之说也只是比喻，虽然五瓣梅者真的可以下地府，可是回不回得来就得另看机运了。 “回陛下，穆青只是五瓣梅初期，只可以神魂出窍知八十里之内事。”穆青答道。 “恩，却也相当不错了。隆祥，你又准备派谁应战？罗国师却是当真了。”杨颖饶有兴趣的看着隆祥，问。 “末将弟子定军可以出战！” “定军，恩，四瓣梅顶峰，加上天机营特有阵法加持，也足是五瓣梅，看来这次朕倒有幸欣赏到一场精彩表演了！”杨颖说完一挥手，“去校场！”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校场。 定军早已接到隆祥通知，等候在校场。同样的气质出众，只是比穆青多了一份军人的稳定，一身白袍盔甲，远远看去英气逼人。 “天机营炎雷骑统兵定军见过陛下。” “好！又一个少年英雄！平身！”杨颖坐上帅椅，众臣两边站立，隆祥跟罗隐侍立近前，防止穆青定军二人打斗发生意外伤到杨颖。 “两位爱卿，二位均是我大历少年英雄，切磋之时万万点到为止，不可咄咄逼人。这就开始吧！” 随着杨颖令下，穆青，定军二人各道一声“请”，就此开战！ 第二章 慑罪观 “杀字秘义，强攻！”穆青手指结拈花指印，出来的却是一道血红光芒，将身体全数笼罩，远远望去，仿佛一尊血雾中的杀神。 “罗隐，你们御龙卫佛道两家秘义结合的很巧妙啊。佛家拈花指跟成州天青门的化体之法，不错不错。”杨颖一眼看穿穆青古怪道术的根底。 “陛下慧眼如炬。正是拈花指跟化体法的结合，将身体内的气机化为血雾，既可以防身，又能短时间内提高法力。”罗隐大声回道，浑然不怕场中定军听见。 “哼。”隆祥冷笑一声，似乎丝毫没有看在眼里。 “看来，天机营却也是有御对之法的。”杨颖说。 杨颖话音才落，就听定军一声大吼，手中战刀向天虚举，刀柄垂直朝下，战刀对着天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犹如祭拜一般，脚底下立即就浮现一个巨大的红色阵图，阵图之内一只红色大鸟展翅欲飞，直要扑腾而去的样子。 “哈哈，朕猜的果然没错，正是玄天阵鸟翔形，有意思！” 穆青修炼的是道术，首先出手的是一丝神魂，裹卷着一阵血雾化作一柄长剑刺来。 定军一挥手，战刀指天向前平送，刀身之上一阵光芒闪烁，一个巨大的虚拟盾影浮现，将血剑抵挡住。 “繁星碎！”定军一声大吼，一阵刀意波动，抵挡住血剑的巨盾忽然化作点点繁星快速无比的袭向穆青。 而定军破口而出的刀意则接过巨盾的位置，将一柄血剑牢牢制住。 “去！”穆青五瓣梅的修为自然不会是罗隐吹嘘出来的，元神一动，又有一股念头逸出，化作一支禅棒，对着定军的繁星碎当头一敲，点点繁星就似突然进入了一片真空之境一样，再也动不了，禅棒再敲，就见点点繁星立即破灭。 佛家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轻可启人心智，重则灭人魂魄。其中蕴含之力自然是巨大无比，这禅棒一棒就敲散了定军攻击。 穆青化解过攻击，突然元神从肉体中飞出，化作另一个穆青形状，只是面目混沌，只有四肢不见具体细节。 “元神化形！”定军一看之下立即凝重起来，这才开局穆青竟然就用上了杀手锏，而且这尊化身杀戮之气甚重，飞行之中杀气凛然，显然是穆青经常使用此招击杀敌人。故而念起神动，元神也沾染了杀孽。 “玄天阵，鸟翔！”定军又一口刀意喷出，对着穆青元神射去，而随着定军大吼，定军脚下的红色巨鸟突然一声高亢的厉鸣，翅子一展，化出阵图，后发先至，轰然一声撞上穆青元神。 “定！破！”穆青元神手中突然化出一把赤红长剑，对着巨鸟一卷，一道强劲的气流形成涡旋，阻挡住了巨鸟飞行，然后穆青肉身血雾嗤一声全摄进了穆青手中长剑，穆青发力，巨鸟悲鸣一声，破碎成一道红色火焰，重新化为定军脚下图案。 显然这次的对击是穆青元神占了上风。定军方才一口刀意也被穆青长剑搅碎，四散空中。 “弦歌地，黄云堆雪！”定军不待穆青元神再次动作，阵图内巨鸟再次振翅，瞬间融入定军身体。只见定军轻盈的犹如一只穿云鸿鹄，战刀之上涌起阵阵云朵般黄色刀气，直接欺向穆青元神，要一刀将穆青元神劈回体窍。 天机营论道术绝对不如御龙卫，但是天机营武功传承自上古大将应龙，武技无人可敌，纵然道术高手修成元神可来去如风通天彻地，可是一旦被天机营近身，元神就会被天机营阵图摄住无法逃离，只能被一刀斩散魂魄，灰飞烟灭。应龙辅佐黄帝成就大业，斩杀仙人妖士不计其数，靠的便是这玄天阵法八种变化。 “嘿！”穆青竟似浑然不怕，元神陡然化作一个四面四臂的怪物，依旧是混沌一片无法细辨，但是四只手臂之上擎拿的刀枪剑戟却是可以看得分明。 “魔灭斩！”定军瞬间变招，刀身上黄云尚未消散，一道亮丽的光华似乎升起于无边天际，一刀斩下来的气势大有杀神灭佛之意，这一刀透露出来的刀意竟然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屈服，不自觉的想放弃抵抗。 这刀若是斩实了，穆青绝对会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而促使定军下此狠手的正是穆青这一尊古怪化身。 地狱战神！ 佛经中传说守护十八层地狱震慑厉鬼的战神！ 地狱战神一出，不死不休，因为元神化作地狱战神时候需要凝想战神样貌意志，地狱战神的意志就是战！战天战地！不死不休！所以定军只能斩！ “呔！”仿佛真正的地狱战神苏醒一般，一声久远悠长的气息从战神嘴里发出，然后就见四头四臂慢慢旋转起来，刀枪剑戟闪耀着黑色光芒，汇聚成一股死亡气机，猛烈的缠向定军。 “哄！”又是一声气息，犹如叹息，地狱战神四只手臂一起举起，刀枪霎时涨大迎住定军一式魔灭斩，战神四张怒脸犹如走马灯一般走动一圈，剑戟也迎风涨大，向定军头上斩落。 “嘘！”一瞬间仿佛鬼门关闭，地狱静息一般，尘归尘，土归土，地狱战神像也缓缓的消解成为穆青元神。 而定军被这一击，直接击飞，浑身上下筋脉尽断，魂魄破碎，仿佛顷刻间就会被风吹化。 原本以为是势均力敌的战斗竟然顷刻间结束。而穆青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向定军的眼神里似乎有点遗憾，没有能将定军杀死。 “定军！”隆祥迅速扑上去，“吼！”一条金龙自隆祥身上腾起，缓缓的围住定军，一吐一吸之间将定军破碎的魂魄还原，引回了体内。 看着自己手下如今是武功全废，若不是仗着玄天阵最高图形的龙飞形起死魂续生机，恐怕连性命也丢在了这里，隆祥不禁怒从心生，全身上下爆发出猛烈的战意，右手紧握刀柄，瞬间就要一刀斩向穆青。 “隆祥！大胆！”杨颖一声怒喝，将隆祥战意全数化解。“朕自然会为你做主，他们二人乃是自愿决斗，虽然出了意外，但也是两人事前就已然同意。此乃皇宫之内，难不成你还想动手杀人？！” “末将！……不敢！”隆祥悲愤的收拢刀势，跪身道。 “你既然已用龙飞形帮定军镇回了神魂，那定军也便不会再死，朕另外赐他一颗十香返生丸，相信一段时间定军又能生龙活虎。至于穆青出手过重，朕自然会命罗隐责罚于他，你且先扶定军退下吧。”杨颖显然有意偏袒穆青，命罗隐责罚，罗隐乃穆青师傅，又怎么会给予重罚？无非是关几天禁闭搪塞一下而已。 隆祥虎目一睁，一道精光射出，目光之中竟然隐隐约约的包含了刀意，穆青被这一瞪，登时就有些神魂不定。 “好厉害的修为！方才如果不是皇上阻止，恐怕我还真的会被一刀斩杀，神形俱灭。”穆青骇然想到。 “末将告退！”隆祥瞬间收拢刀意，心中一股悲愤却是难以抒发。天机营无端就损失了一个将要进入五瓣梅修为的助力，杨颖说得好听，十香返生丸虽然可以续体脉，但是定军也绝对恢复不到以前的实力了，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二瓣梅的庸手。 “君待臣子凉薄，臣子岂会视君如父？！”隐隐中，隆祥心中已然种下一粒恨种。 就在隆祥要退下的时候，突然太监一声通传：“太虚观使者携供奉到！” “太虚罪观？恩，也正是罪观进贡的时候了……”杨颖一点头，道：“宣！” 第三章 太虚符箓 不消一会，一个太监带领着太虚观进贡人等来到校场。 居首的是一个书生一般的少年，长身玉立，一件道袍略显宽大，被风一吹，鼓荡起来，却更显书生意气。 杨颖微微奇怪，以往来进贡的都是太虚观各大长老，这次怎么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但是身为人皇，气势自然要压住，不言不语，只是等太虚观人等上前行礼。 为首少年一挥手，十八名道士将九个铁箱放下，一起跪倒在地，道：“太虚观罪民叩见吾皇！” 一般修道人士超脱俗尘，不念权贵，即使见了皇上也是行道家之礼，罕见叩拜的。诸如一些名门大派，如化生寺，白云山等大门派出入朝堂更是不受礼法拘束。太虚观堂堂一大门派，虽然近些年势微，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历来超脱社稷之外，不畏皇权，竟如何对大历皇帝臣服如此？ “恩。起身吧。你们太虚观这些年进奉倒是颇为守时，只是太虚观虽然犯下罪过，好歹也是一大派，至于人才凋零至斯吗？”杨颖不满太虚观竟然只派一个门下弟子来进贡，所以暗讽太虚人才凋零。 “如今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玄门更是百家齐放，香火鼎盛，我们太虚观自然也是沾了社稷之福，人才辈出，并无凋零之象，足可以为大历江山担一份责任矣！”少年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以杨颖之治来反驳杨颖问话，圆滑无比。 杨颖心中哼一声，却又不好发作，这件事情也就就此揭过。 “你唤作何名？” “回陛下，草民末髓。”少年躬身回答。 “恩，这次进贡可还是去年物事？” “略有不同。分别是梨山百年檀香，吴茱萸，昆山瑶玉，前朝雨砚，青云秘色瓷，饕餮人纹鼎，沧海明珠，孔雀尾翡翠亭，还有一个日光明灭镜，总计九样。”末髓答道。 “哦？前八样朕宫内多的是，倒是最后一样，怕是一件法器吧？”杨颖不禁大感兴趣。 “没错，陛下。日光明灭镜正是镇鬼驱邪的上品法器。直径二丈，周镶五十小铜镜，日光之下，耀达十里。悬于大殿，镇奸佞，明忠贤。是掌门寻访一年才得到，特地进贡皇上的。” “呈上来！” 立即就有人开箱取了日光明灭镜，两个人抬了上去，摆在校场中央。 末髓上去调整角度，日光辉映，只觉镜中忽然亮起一道两丈周圆光柱，轰一下直射出十里，校场两旁站立士兵受到强光刺激，眼冒金星，竟然昏去一半。可见此物之霸道。恐怕日常元神没有修至任意化形隐遁的境界，被这日光明灭镜一照也会大受损伤。 “好镜！”杨颖不禁赞一句。 末髓再一掐法诀，只见镜子倏忽飞起，悬于高空，周遭五十铜镜一起大放光辉，将校场之上除却杨颖所有人等映入镜中。 然后镜面明灭忽闪，模糊不清，最后犹如清风吹过湖面，一圈涟漪之后，所有人面目在其中清澈无比。 “陛下，这日光明灭镜前人说可以照见臣子之心，辨别忠奸，虽然此话未免言过其实，但是此镜确实是有其妙用。日常之人秉阳气而生，只要气息存在，血气就会散发阳元，普通人只有顶上一点白芒，修道之人则是如烽火狼烟，七瓣梅者更是通达云霄，凝而不散。陛下请看……”末髓一指镜中。 “校场卫兵精气旺盛，皆是顶冒白烟，源源不断，而穆兄则是聚气成柱，几近三丈，可见穆兄足有五瓣梅修为。至于国师跟隆将军，气息简直犹如烽火台之上狼烟，传达十里之外，这等修为，不愧各为一派之掌。而这位将军……似乎神魂受了重击，虽然气息强大，但是散而不聚，十分杂乱……” 末髓所指的自然是定军了。日光明灭镜中定军一股阳气飘飘摇摇，似乎一吹即散，跟罗隐隆祥二人的狼烟般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隆祥被末髓一说，触动怒处，登时一股刀意又是喷薄而出，笼向穆青。 穆青修为不及隆祥，自然不敢面对，踏莲生步子避了过去。 隆祥怒哼一声，收回目光，忽然落在末髓身上。 “末小兄弟恐怕也有五瓣梅修为了吧？”隆祥眼光毒辣，一针见血，读出了末髓修为。 “方至五瓣梅。”末髓躬身回道。 “不知跟穆青相比，谁修为更精深一些呢？”隆祥一语出口，借刀杀人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我怎是穆兄对手？”末髓目光闪烁，极力谦让，只是口气却是不见得谦虚。 “哼！是不是对手，试过了才知道！”穆青冷冷说。丝毫不理会隆祥是故意挑拨。 “奥？看来朕今天又可以大饱眼福了。哈哈！”杨颖一指天上日光明灭镜，镜子缓缓落下，飞回箱中，显然是极高明的手段。 “微末伎俩怎敢在皇上面前献丑？”末髓摇摇头，似乎坚决不肯跟穆青起争执。 “废话少说！去年西轮海一剑之仇我早等不及了！” 穆青话未说完，立即就是幻化元神，成丈二巨人，伸手就要将末髓抓起。 “得罪！”末髓空手一招，一道符箓招在手中，瞬间爆开一团火光，犹如一颗小太阳，甩向穆青元神。 “太阳温火符？”这符箓是聚太阳火焰而成，燃烧一切，是阴性元神的克星。修不到六瓣梅将元神演化阳灵皆会被其中的太阳之力灼伤。 穆青晓得厉害，巨手回缩，左右手交叉，作火焰状，轰然一声也是一个火球升起，却是深绿色，似如阴火。两个火球碰撞在一起，爆碎在空中。 “好一个九阴真火。那你再试试这一道！”末髓又一道符箓招在手中，右手在符纸之上虚画，顷刻间出现一个九宫图，砰一声，贴上穆青元神。 穆青巨手疾抓，将符箓抓在手中，冷笑一声，方要燃起阴火化掉，却觉一道涡旋之力涌起，符箓之上大放光彩，一阵挣扎，冲开穆青抓缚，一生二，二生三，眨眼间演化成一个九宫阵图，将穆青元神紧紧束缚其中。 穆青一挣，竟然挣脱不掉，只觉元神被阵图牢牢吸住，犹如陷入泥潭，力气被消解的一干二净。 “太冲噬灵符！”末髓一招得手，杀招紧出，竟然想要在杨颖面前就将穆青元神吞噬掉。 噬灵符一出，顿时校场之上阴风阵阵，掷出的符箓之上像是藏匿了一头恶魔，呜呜怪叫着要择人而噬。 “不好，危险！”穆青心中警觉，肉身暴起一团血雾，迅速融入元神之中，瞬间元神壮大变化，“哄”一声，一尊地狱战神法相形成。 地狱战神一出，四只手臂刀枪剑戟发出阵阵红光，对着周身一扫，穆青元神之下的九宫图立即炸开。 紧接着穆青念头一动，战神如风一般飞向末髓，丝毫不理会末髓发出的“太冲噬灵符”。 “地狱战神法相是一切魔头的克星，末髓这一道噬灵符却是浪费了。”隆祥叹息一声，恨不得助末髓一把。 果然，太冲噬灵符贴在战神之上，方才还呜呜大叫的魔头瞬间就被地狱战神斩掉，没了声息。 “通灵修身！”眼见穆青现出本命法身，末髓双臂对天一开，似乎接纳上天庇护一般，浑身发出青色光芒，化作一个护体假身。 “轰！”，地狱战神一戟戳上末髓身体，末髓护体假身暴起大团青芒，然后炸开，将战神之戟震开。 第四章 破黄泉 “咦？”穆青微微诧异一声。 “穆兄若是认为这样就能报得了西轮海一剑之仇，那也太小瞧我太虚观道术了！”末髓护身假体被打碎，小小吃亏，不由出言讽刺穆青，要先乱了穆青心神。“今日就且用同样招数再给穆兄一点纪念好了！” 末髓右手一拉，手中出现了一把火符剑，这把剑是符法绘制而成，只有虚形，但是随人心意变化，犹如清风一样，可以穿透实物，而后聚火成形，灼伤敌人。穆青以前就是不晓得此中变化，被末髓一剑斩透左臂击在右臂之上，险些废掉一只臂膀。因此对末髓怀恨在心。 “嘿！”穆青心中怒意登起，地狱战神法相在穆青全力施展下，竟然四张脸清晰了两张，这两张脸上四只眼睛刷的射出道道红色光芒，声势逼人。 “糟糕，没有乱了他道心，反而让他在怒意之下精进了！”末髓自然一眼看的清楚，但也不及多想，火符剑化作一道流光斩向地狱战神顶门。 “护！”穆青微叱，地狱战神四只手臂齐举，一个磷绿火元防护网形成在顶门，火符剑本是秉火而生，遇见实物自然可以穿透，但是这火元防护网乃是地狱阴火所化，也是无形无质，火符剑一下撞上，轰然一声爆开，化作几点赤红焰火，瞬间被火元防护网吞噬，只剩下满天磷绿颜色，将地狱战神面庞映的闪烁不定。 “末髓，本来你助我突破，该感谢于你，但是恐怕没机会了！九幽焰炉炼！” 随着穆青话音，地狱战神眼睛里砰然一声喷薄而出四股磷绿焰火，一股射向末髓南向，一股射向末髓北向，另外两股则是东西两向。 四股焰火在空中几个旋转，倏忽变大，犹如在烈酒中投入了一点星火，呼啦壮大起来，向着中心的末髓燃烧去。 末髓身形立动，体内气息流转，神元真诀迸发出杏黄光芒，末髓低喝中，化作一点流萤迅疾无比的向外飞去。 “卐！”地狱战神一声巨喝，一个巨大的“卐”字罩向末髓。 “不好！”末髓只感觉“卐”字之上传来好大引力，自己化身的流萤竟然再也飞不动，扑哧一下被吸了过去，此时四股焰火正好燃烧至中心，焰火交接并拢，形成一个美丽无比的灯笼。笼心之中火焰闪烁，一点红光在绿笼中左冲右突，却就是无法冲出。 “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是故众生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今承我佛，点拨罪业，九幽焰炉，炼！” 穆青闭目低眉，一段经文念出，焰炉中火焰霎时升腾，将末髓化形炼化，现出了真身。火焰徐徐旋转，丝丝深入末髓神魂。 这九幽磷火不同明火，其质无形，专伤神魂，最是阴毒无比。末髓只觉无数阴火自体表渗入神魂，一碰神魂，就像遇见了燃料，轰隆燃烧起来，剧痛无比。只一会，就有数十星火渗入，吞噬着末髓点点神魂。 “疾！”眼看穆青法诀一指，火焰又要加大，一旦焰心渗入神魂，先前渗入的星火立刻就会响应，立成燎原之势，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幸理。 而杨颖在一旁微微笑着，似乎并不准备阻止。 眼看末髓就要神形俱灭。 “事到如今，不祭此剑，我一身修为就葬送于此了！即使要耗费五成功力也顾不得了，先渡过此劫再说！”末髓心中想着，猛然迸发出一股气机，将周围火焰逼迫的退了一退。 “黄泉雷法，听我祭令！” 只见焰炉中末髓身形忽然变化，虚空成长，成为一丈二巨人，全身碧绿，本来秀气的脸庞之上满是碧绿毛发，一双手犹如兽爪，指甲尖长，而右手紧紧抓着一把不知从何而出的桃红大剑。 “嗷！”末髓双眼蓦睁，连眸子也变得深绿渗人，射出凶狠光芒，仿佛一头恶魔，要食人一般。 “刷！”末髓右手大剑一挥，一道匹练般的剑气卷出，轰隆，穆青的九幽焰炉竟然被一剑斩碎，磷绿泡沫漫天漂浮。 “嘶~~”，末髓忽然张嘴，漂浮着的泡沫汇成一条细流，全部进入了末髓腹中。 末髓竟像十分满足一样，打个饱嗝，然后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穆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穆青兀自震惊着，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是黄泉雷法剑！怪不得，怪不得……”穆青目光落在末髓手中桃红大剑上时，终于恍然大悟，但又再度震惊。“他怎么可能催使的动这把剑？！” “是心魔！”身后，罗隐凝重的声音传来。 “太虚观心魔真诀！他竟然修炼了这种禁忌之术，难道就不怕沦为毫无人性的魔头吗？！”穆青仿佛失控一般，大声叫着。成功在即却被逆转，穆青此刻道心已然乱了。 “嗷~~”，末髓又是一声巨吼，黄泉雷法剑再次发出一道剑气，嗤一下就将穆青凝滞空中的战神法相斩杀。 “本命真性，护！”罗隐一指，两道光华将穆青本命元神护住。 穆青战神法相被斩杀，扑一口血喷出，本来是再无力护住这最后一丝本命元神，转瞬间就要灰飞烟灭，但是如今被罗隐抢下，将其法相之内的本命元神送回，这才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性命。 “杀！”本来静坐的杨颖仿若旁观者一样，看着末髓幻化，破炉，斩战神，淡然的似乎只是在看一场戏。但是当末髓双手雷法剑一举，空气中气息开始疾速抖动，犹如魔头出世前的一阵痉挛时候，杨颖忽然双眼一亮，吐气开声，斩钉截铁说出这一个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一时间校场上刀光剑影，禁军突起，无数人影将杨颖护卫在中间。周围更是数股强大气机涌起，只见隐隐光华乱闪，纷纷袭向末髓。 当前者便是罗隐一支伏虎幡。穆青被末髓一剑斩去大半修为，罗隐怎生不怒？伏虎幡上白虎一双眼睛血红，陡然虎吼一声，从幡上跃下，对着末髓颈项咬去。 “嗷！”白虎与末髓同时发出一声吼叫，只是末髓是用力的巨吼，白虎则是被末髓一双大手狠狠抓住顶皮的痛吼。 而末髓一边左手抓住白虎，一边右手持着雷法剑对天一动不动。空气中的气息波动也是越来越强烈，天色一时暗下来，滚滚腥风中传来阵阵啾啾鬼叫，天上一块浓郁的乌云里电闪隆隆，只是那闪电却是紫黑色，似要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 “诸天神令，黄泉雷法。开生祭灵，饲我神魂。鬼门顿开，迎地煞魔啰！”末髓缓缓的念出一段祭文，只见黄泉雷法剑上猛然迸发出一阵黑色气息，迅即的往周围游动起来，瞬间就将十二个禁卫神魂攫走，十二人惨叫声里一股磔磔的怪叫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一双巨大的魔爪猛然从虚空中探出，随手一抓，护卫在杨颖身边的禁卫军一下就被抓去大半，而同时被抓走的还有袭向末髓的诸多法宝。 “好一个妖道！天子脚下竟也敢作孽！今日之后，太虚观定不存于大历！”罗隐怒喝一声，刷的祭出一道白色光华，慢慢放大，竟是一片柳叶。柳叶之上大放光芒，轻飘飘的往魔爪手背一贴，魔爪嗷的一声痛叫，显然受到了柳叶绽放光芒的伤害。 “生祭！”末髓爆喝，身体轰然爆开无数血团，喷在黄泉雷法剑上，魔爪本来被罗隐柳叶贴的有些畏缩，这番吸收了末髓生血，突然来了生机，凭空涨大几分，呼啸着抓向罗隐。 罗隐匆忙幻化出一只大手抵住，一时两只手对在空中，僵持不动。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魔爪之上黑色气息正在逐渐的向着罗隐巨手蔓延，只怕不出一刻，罗隐元神变化的大手就会被魔爪气息吞噬，元神大伤，非有数年苦功无法补救回来。 “战！”就在这一刻，高坐的杨颖眸子里忽然亮起一抹金色光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并且不断的向外荡漾，魔息笼罩之处，被金色光华掠过，犹如骄阳白雪，融化的无影无踪。 “梵~天~战~斗~佛！”杨颖一字一顿的念出五个字，接着就见身上现出一尊金色大佛，手持金色大棒，对着魔爪一棒砸下。 “磔！”虚空中发出一声惨叫，魔爪被一棒砸断，碎裂的指头四溅，化为无数气息，向着虚空逃去。 “喏！”战斗佛法相再度出棒，所有魔息被轰然敲散，大股的金色光华也从大棒上绽放，清除着校场上的黑暗气息。 而虚空里一声惨叫之后再无声息，啾啾鬼鸣之音也逐渐消失，黄泉雷法剑也光芒黯淡，一闪之后，掉落地上。 末髓身体早在战斗佛气压之下碎为齑粉，周围也感觉不到他的一丝神魂，恐怕跟无数魔息一样，也被战斗佛一棒敲碎了。 杨颖出手，只不过两招，就已经解决了战斗，轻松写意至极。侯门深似海，皇门隐藏的实力简直比海还要深了…… 第五章 銮驾敦煌 “可惜未能生擒……”杨颖微微眯眼，法印回收，巨大的战斗佛法相飞回杨颖体内。 “陛下神勇！臣自愧不如！”罗隐见战斗结束，慌忙一个马屁拍过去。 其余人自然跪拜，三呼万岁。 “哼！将黄泉雷法剑收起！太虚观罪上加罪，更为妖观！点三万大军，明日开拔围剿云华山！将太虚掌教景冲捉拿，剥元碎体！”杨颖说完起身欲回寝宫。 “陛下！吐谷浑残部窥伺，臣以为不宜此时清剿太虚观。”罗隐劝谏道。 “唔？那你认为何时可行？”杨颖留住脚步，问罗隐。 “二十七国交流大会结束，我十万大军成功震慑吐谷浑蛮夷之后！” “嗯……如此的话，可要耽误许久了，朕一口怒意怎生平息？” “陛下。太虚观不同别地，观内多修道之士，且云华山险峻，大军只能震慑，想要数日内强攻下是不可能。况且景冲等人修为不浅，想要在数万大军里脱逃也是极为容易。臣有一主意，管饱不动用一军一卒，照样让太虚观瓦砾不存。”罗隐目光闪烁，眼露凶光道。 “讲！” “待得陛下西巡结束，就宣布太虚观罪名，说其与吐谷浑勾结意图行刺陛下。而后召集天下修道之士群起攻之，借此机会，既可以观察到底哪些门派是忠于我大历的，又可以让他们与太虚观相斗，削弱这些修道门派的实力，增强王朝控制力。一箭双雕！” “好！准奏！”杨颖沉思半晌，大手一挥，同意了罗隐的计划。 “海渊可在？” “奴才在。”随着杨颖呼叫，一个太监出列，跪倒。 “你快马加鞭前去敦煌，传朕口谕，就说朕下月要西巡召开二十七国交流大会，让敦煌郡守姬威好生准备！对了……尤其是莫高窟，朕是一定要去礼拜的。去吧。” “奴才遵旨！”海渊领了旨意去了。 —————————————————————————— 敦煌郡。 姬威早就得到了消息杨颖要来，寻思杨颖喜好新奇玩意正琢磨着该给杨颖献些什么东西好呢，却听门外一声急报，一传旨太监趾高气扬走来。正是海渊。 姬威不过是一远地小官，得罪不起天子脚下人物，惶恐的迎出门外，跪下接旨。 海渊正色清咳一声，道：“姬大人不必多礼，陛下不过是让我传达一句口谕，大人可起身听旨。” 姬威忙道：“不敢不敢，海大人一路辛苦，何不先让下官尽一下地主之谊，而后再听圣训如何？” 海渊虽然为阉人，但是却不喜别人叫自己公公。姬威也晓得，所以称其大人。 “大胆！”海渊面上一寒，“圣上旨意岂有押后再听之理？” “是是……下官糊涂，下官糊涂。”姬威一边惶恐说着一边自袖中掏出个巴掌大蟠龙玉佩塞往海渊手里。 海渊看也不看，接过一摸，知道是上好玉器，这才道：“姬大人，您高升的机会来了！” “大人此言何讲？”姬威紧张的抬头问道。 “陛下此次西巡经过你敦煌郡，陛下一片向佛之心那是人尽皆知的了，因此特别指出要去那莫高窟礼佛。这件事情自然是落在大人头上了，您说，届时只要大人伺候的好，陛下一开心能不将您调去帝都吗？” 姬威一想，却也正是此理，杨颖出名的好大喜功，这番只消自己将莫高窟重新修葺，只管往美轮美奂里去，保证杨颖见了心喜，自己调离这偏远之地的愿望岂不轻而易举实现？ 当下喜形于色，长作一揖，道：“多谢大人指点。下官与大人一见如故，还有些许小小礼物赠与大人，请大人一定笑纳。” 两人虚与委蛇，亲热而去且不提。 话说第二日，海渊早已离去后，姬威这才忽然想起这敦煌郡虽然面上颇为繁荣，但是却因为民风原因，并无十分有才学之人，要想将莫高窟重新修葺，而且还要修建的更加宏大，岂是自己加几个工匠就可以完成的了的？ 于是一顿愁闷，早饭也没心情吃了。 “老爷，何事烦忧？竟连饭也不吃了？”姬威夫人见状不禁问道。 “夫人有所不知，吾皇下诏至此，要巡游莫高窟，余等做臣子的自然要好生接待了，可是想那莫高窟只有千尊佛像，并无十分华丽之处，万一皇上看过大失所望，岂不白白受牵连？唉……本想将莫高窟重新修葺一番的，却又想起这敦煌郡都无一个可以主持之人，这种事情没有深厚的学识与经验哪里能做得来？不仅需要主持之人精通佛教礼仪，还需精通书画建筑，这种人却又去哪里找？”姬威长叹一声，愈加愁闷。 “哦……却也是件难题，敦煌郡偏远，不似中原学风浓厚，才子学士比比皆是，这可怎么办是好？”连着姬夫人也是愁起来。 “哎？”姬夫人愁眉之间忽然一拍手，笑道。“老爷，你可曾记得前几天所来之人？” “我哪里会记得，这太守府每天来来往往总有百十人，几天前的事情谁还去想！”姬威略有不悦的道。 “老爷不记得，那我就来提醒你一下。此人姓叶，名字却是两个字的……” “叶长公！”姬威不待夫人说完，忽然叫道。 “对，老爷这不记起了？那叶长公来自洛阳，是有名一文士，琴棋书画莫不精通，要说这佛教礼仪，天子脚下，受吾皇影响，自然也是略通一二了，现在又在敦煌郡考察，不正是老爷所要人选？” “可是，这建筑一事他不懂得啊……” 姬夫人轻轻一笑，抬起一根食指在姬威脑袋上一戳，道：“说你笨还真笨，建筑他不懂别人还不懂？那许多工匠只管按照他的意思去建造就是了，又不需要他叶长公去凿窟刻画。” “对啊……”姬威眼睛一亮，说：“夫人真乃我贤内助，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叶长公。” “急什么，先把饭吃了啊。” “哪里还有这心思，我这一颗心现下都在鸣沙客栈了！”姬威说完，吩咐人备轿，往叶长公居住的鸣沙客栈去了。 鸣沙客栈一间上房里，一个单薄少年手持一卷古书正全神贯注榻上一矍铄老者静坐，似乎在冥思。 “零儿，又在看闲杂书籍了？”老者睁眼，看向少年。 “义父。这《远荒记》挺有意思，竟然记载了虫语发声之法，但是又好拗口，甚是难学。不知可是真正上古虫语。”少年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道。 “这类书籍不必当真，还是认真体会圣人书要紧。等你圆满了自己心中道理，知晓了天地大道，自然就不会对这种书籍看一眼了。”老者微微不满的说。 “零儿晓得。这些天零儿正试图将所读之书演化为零儿自己之理，只是还未成功。这本《远荒记》只是拿来消遣的。”少年正色道。 老者点点头，不再言语。 “吱~~”，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站立门槛之外，挥挥手，数个护卫躬身退下，这人轻轻迈步进了房间。 “姬大人！”少年首先惊觉，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放下书卷，施礼道。 “唔，是姬大人啊。老朽失礼了。”老者也发现来人，下榻对着姬威一拱手。 “叶老先生不必多礼。您是天上文星下凡，这一礼可折煞我哟。”姬威慌忙制止。 “零儿，倒茶。姬大人请坐。”这老头自然就是正往敦煌历游而来的叶长公了。“敢问姬大人这时候造访，是有何要事？” “姬大人请。”唤作零儿的单薄少年却正是叶长公义子，叶零。此刻正将一杯香茗递与姬威。 “唉！”姬威接过茶碗，放在桌上，轻轻叹一口气。“今晨接到圣上口谕，要来此地西巡顺便礼佛，吩咐我等臣子做好准备。” “那恭喜姬大人了，终于可以调至上京任职了。”叶长公一眼看穿此事背后对于姬威的利益。 “叶老慧眼。只是，此中有一事甚难。还需叶老相助。”姬威做出为难的样子，看向叶长公。 “怕是莫高窟修葺一事吧？” “当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叶老一颗玲珑心！正是此事！姬威恳请叶老相助，届时定以重礼相谢！”姬威起身作一礼，诚恳的道。 而叶长公站起身，来回踱步，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帮姬威这个忙…… 第六章 飞天曲 “此时兹关体大，不是我叶长公可以承担的了的啊。”叶长公来回踱了良久，才道。 “如果叶公都不能承担，那此地就没有人可以承担了……还请叶公应肯！”姬威竟然直接一膝跪下。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人怎可随便跪得？只是人心不古的现在，一纸调去上京的调令已足以让姬威动心了。 “此人实在无品。大丈夫富贵不淫，怎能说跪便跪？”叶零此刻安静坐在一边，脸上书卷气十足，只是掩饰不住眼角微微的鄙视。 “姬大人，别，有话好好说，这样大礼老朽怎生担当得起？”叶长公慌忙上前一把扶起。 “那么叶公是答应了？” “这……老朽也只能勉力而为了。”叶长公无奈点头。 “如此，深感大德。多谢叶公！来人那，玉关楼设宴，宴请叶公！”姬威起身站起谢过叶长公，立马恢复官架子，对门外侍卫道。 “宴请就不必了，工期紧张，我要先行研究些资料，姬大人请吧。”叶长公断然拒绝。似他这种人，只要答应了，就会用心去做。 姬威看叶长公如此，自然心喜，客气几句，告别了。 “义父，这种人毫无骨气可言，为什么要答应他呢？”待姬威一行人消失在客栈外，叶零不解问道。 “朝廷之事又岂是一个是非曲直可以评判的呢？中庸中庸……唉！只怕我不答应他，明日我们就要有牢狱之灾了。再说我来此地也正想考证一下敦煌诸多佛像故事，也算是遂此心愿吧！”叶长公叹口气，往书箱里去翻书了。 “君子当讲求心道，心内不容之事何以要屈从？普天之下，心才是最大。义父，零儿不敢苟同。”叶零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有些激动的说。 “天道自然。心不过是天造之物。万事皆有法定，如果所有恶人都单凭心中所想行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零儿，你这种思想是为上古圣贤不齿的。孔子删六经，修《诗》、《书》，定《礼》、《乐》，序《周易》，作《春秋》，为的不正是要天下人心思尽在天理之中运动，不出格，不越礼，世间太平？这才是天道啊。零儿，你再好生想想吧……”叶长公回过头，静静对叶零道。 “义父，你所说的零儿也知道，但是总觉不对，心中一股抑郁之气难平，零儿定会好好考虑，圆满自己心性。”叶零有些失落的道，低下头又看起书来。 父子二人一时不语，各自翻书直到深夜。 而此时的上京皇宫内，存放太虚观贡品的库房内忽然一阵淡黄光华闪烁，那面日光明灭镜里陡然冒出一个魂影，慢慢的显化，最终定格成一个俊朗青年，看模样竟是白日里被杨颖击毙的末髓！ 末髓冷冷的扫视一周，自言自语道：“若不是师父用西轮海神泥塑了一个法身，我可就真的要魂飞湮灭了。杨颖，嘿！大历朝果然是有手段的！”说完，化作一缕清风向西北方投去。 “哼！”静心居内正闭目静坐的大历国师罗隐双目忽睁，冷哼一声，手一挥，给弟子留下一个影像，也起一道光华向西北方追了去。 三日后，叶长公准备妥当，姬威也征调了石匠画匠泥瓦匠等近三百人。 当街祭天鸣炮，有舞龙舞狮者开道于前，周围民众将一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叶长公跟姬威徒步在一行人之首，不断对着周围乡亲作揖行礼。 待得到了路口，众人纷纷停下，肃静，朝东南鸣金九响，算是拜过了皇上，叶长公一行人这才真正开拔。 莫高窟是在鸣沙县东南方向，约有百里地，路途并不遥远，只是其间沟壑沙漠，着实难走，加上叶长公文人脾气不肯坐轿，负责护送的侍卫无奈，只能让诸人都放慢了脚步，百里地走到了傍晚才走了五十不到。 “叶公，你看这天色已晚，是否要就地歇息，等明天再走？”护送侍卫道。他一路刻意放慢脚步走，走的是辛苦无比，早就累了。 叶长公看看天色，再看看周围，是一片大漠，远处有几处帐篷，还算是有些人烟。于是点点头，说：“好，就在此地休息吧。” 众人起一声哄，将随行物品放下，开始搭建帐篷，生火做饭，一片忙碌的景象。 叶零本要搭手，但是众工匠都认得是叶长公义子，哪里肯让他搭手，只是催促他去一边歇着就好。 叶零无奈，只得找到一处沙丘静静的坐下，对着大漠落日发呆。 此刻斜阳如血，好大一轮，渐渐的坠入漫天黄沙之后，仿佛天地间都浸染了一种将幕气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果然壮哉。”叶零心中赞叹。 不一会，整轮落日消失，大漠瞬间变成一片黑暗，天上点点繁星闪烁，远处的帐篷居民早已经燃起了篝火，火光跳跃，与繁星成映。 大漠里温度差距极大，白天还热得很，晚上就会冷如一九天，所以当地居住惯了的都会早早燃起篝火取暖。而围绕篝火少不了的就是歌舞。 此时一个大汉粗犷的歌声就响起，萦绕天空，直入人心。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歌词虽然略显粗鄙，但是其中蕴含之意颇为凄婉苍凉。 叶零一时间竟听得痴了，远远夜空中仿佛看见一个女子衣袂飘飘舞在半空，蓦然回首，清丽的容颜上是掩饰不住的淡淡忧伤，起舞弄清影，翩翩然然。然后画面却一转，女子化身为壁画里的飞天侍女，环绕在一尊说法佛陀身边，长袖飘摇，势如飞鹤，彩带花香，悠悠出尘，轻飘飘往大梵天飞去，但是被壁画束缚，总也飞不出，眼角流露出疲惫与哀伤，无尽的凄婉苍凉尽袭心头。 “一切都是心念生啊。唉……”叶零摇摇头，将眼前幻象驱除，但是落寞的心思一时之间再难抹去。 “只是……这首歌叫做什么？”叶零忍不住出声自问。 “飞天曲。”寂静里突然传来的声音登时将叶零吓一跳。 叶零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工匠正站在身后，不知道是何时而来。 “敢问兄台贵姓？方才兄台说此曲名为飞天曲？”叶零拱手道。 “末髓。不错，正是飞天曲。” “哦。飞天……可是佛家典籍里的乾闼婆和紧那罗二神化身而成的献花舞伎？”叶零问。 “正是。”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叶零忍不住轻轻唱到，然后叹口气，看着夜色，不言语了。 “天色已晚，回吧，公子。”末髓说完，转身走了。 叶零点头，缓缓起身，向着帐篷走去。 第七章 三世古佛 翌日，朝阳方升，叶长公就吩咐上路，这次步伐却是加快了许多，下午时间就到了鸣沙山的东麓。 莫高窟千余佛窟便是开凿在此处。 莫高窟自一百多年前开凿至今，历朝均有开新窟，将鸣沙山东麓一片崖壁挤得满满，放眼望去，犹如蜂窝一般，隐隐约约见各色佛陀或笑或嗔或静思，这几百个佛陀组合起来，竟然造成一种精神上的混乱，仿佛置身于法华会，正聆听佛训。 一众人等瞬间惶恐，百十号工匠更是直接跪倒在地膜拜起来，偶有坚定些的，也是面色迷蒙，心生向往。 “果然雄伟。”唯独不受这气氛压制的便是叶长公，几十年的苦读早已经使其心中澄明，知晓何为圣道天道，若是有望气者来看，便会发现叶长公顶上冒出一笼白光，与百尊佛陀发出的金光相映，虽然不敌金光宏大，但是犹如一点萤火，在黑夜里，去也可以跟皓月争辉。 “哼！”突然一声冷哼微微传来，却是末髓所发。末髓虽然道法高强，但是混迹于工匠队伍里，心神略微放松，以遮掩自己精气，因此也不小心被百尊佛陀所发金光所迷，但究竟是太虚观精英，只一个呼吸就冷哼一声破掉了迷惑。 “咦？此人定力好高。”叶零正站在末髓身边，末髓冷哼一声，也同时将他惊醒。恢复了心神之后，不由对末髓定力惊讶。 “零儿，你看这许多佛像，凝结了多少民众之力！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是正是最轻的君王役使了最重的人民开凿了这佛像！这许多佛像实在是有不输于社稷江山的力量啊！”叶长公这一番话说完，顶上白光陡然又加强几分，犹如一根锐利的针，直刺金光，金光畏缩的退了又退，始终不敢正缨其锋。 “确实……”叶零也感叹一句。“义父，据说这莫高窟是因为乐尊和尚见对面三危山万道佛光而心生感悟所开，这夕阳也快了，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见到佛光普照的场面呢？” “那也是机缘，勉强不得。咦？哈哈，零儿快看，竟然真被你说中了。”叶长公大笑一声，转身指着三危山道。 叶零转头一看，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漫天洒下，三危山之上仿佛镀了一层金红光芒，突然之间一层似如云气雾霭的光芒升起，映照在山岩之上反射开来，金光愈盛，恍恍惚惚，骤然空中陡现千尊佛陀，梵唱满天，四方生香，而方才金光化为佛陀背后光圈，普照天地。一眼看去，心神悸动，难以平静，心中惊恐，崇拜，兴奋各种心情集合，只想跪倒在地膜拜一番，祈求与佛同归极乐。 “呼~~”叶零艰难的呼出一口气，压抑心灵的膜拜感微微减轻，暗道：“这佛光普照果然厉害，险些坠入幻境。看义父浑如没事人一般，境界高低一眼就看穿了啊。唉，还是需要苦读，圆满自己心中之道啊。” 叶零想着，转头去看，三百多人无一幸免，全部拜服佛光之下，伏倒在地，叩首不已。更有甚者口中大叫，手舞足蹈，径自向着金光奔去，要归于佛陀。 “太虚清明！定！”末髓此时装作被佛光所迷，但是暗暗里掐个法诀，一片悄无声息的青光洒向众人，不一会，三百多人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摇摇头，疑惑的看着天空，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危佛光此时也正好消失，黄沙鸣响，如泣如诉，天地间变得一片静谧。 “大家收拾收拾，去北面那几个洞窟居住吧。今晚零儿与我先将所有洞窟编号查清，明日就开工修葺整理。散了吧。”叶长公朗声道。 一群人纷纷扰扰的涌向了北窟居住窟。 “零儿，你跟我各带一个人去查看佛窟数量，然后将他们编号。你去一层，我去二层。”叶长公吩咐叶零。 “义父，二层陡峭的很，还是我去吧。”叶零看看崖壁半腰凿出的一排佛窟，劝道。 “不，还是我去吧。二层有许多有价值的佛窟，我要仔细考究下，不然就没机会了。”叶长公摇摇头，不待叶零说话，便带着一个人上去了。 叶零无奈，看前面末髓正准备搬运东西去北窟，便叫住：“末髓兄，可否与我去佛窟内查看编号？” 末髓放下手中一个大箱子，托付给另外一个工匠，点点头。 “多谢！”叶零拱手，两人各执一把火把，从鸣沙山南头洞窟开始，沿着山势向北清查。 这个时候夜色渐渐黑下来，洞窟内一片昏暗，两个人火把聚在一起，也只能照亮方圆一丈多，想要照见窟内数丈高的佛陀面目，那就难很多了。 叶零踮起脚，费力的将火把举高，要看清佛陀面目，然后临摹下来，但是朦朦胧胧只能照见半腰处一片土黄色。 “公子可是要临摹这些佛陀面目？”末髓出声问道。 “恩。但是火光不能及远，无法看清，可惜。” “无妨。小人自幼夜视，黑夜中也可以看清物体，小人说与公子听就是。” “那可太好了！”叶零欣喜的将火把固定住，拿出纸笔。 于是末髓细细描述着佛陀眼耳鼻口面部轮廓，叶零思虑一会，笔走墨飞，片刻间就将佛陀面目绘制出来，递与末髓一看，末髓不禁叹道：“公子果然高人，只听末髓粗略言语竟然就可以将从未见过的东西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厉害，厉害！” 叶零笑笑，收起纸笔，向第二个洞窟走去。 如此，两人一说一绘，一炷香时间就将一层所有洞窟编好了号，并作了备注。 一层近百佛窟，其中佛陀菩萨面目各各不同，微笑，嗔怨，泰然，怒目，庄重，代表着佛对大千世界的不同态度。窟内更有经变壁画，绘各色故事，活灵活现。 其中《尸毗王本生故事图》《萨那太子本生故事图》《鹿王本生故事图》三图最为精彩。尤其于昏暗中，火光明灭，细观萨那太子以身饲虎图，壁画中人物表情栩栩如生，直如真实一般，一股阴暗凄厉的悲剧气氛萦绕，挥之不去。不禁让叶零感叹：佛家成道实在匪夷所思，饿虎是生灵，太子也是生灵，何以太子需要以自身饲虎？虽然佛陀心中众生平等，不见高低贵贱，但是圣人言“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一人有德便可使得万民依赖，治理天下，成就社稷。这萨那太子德行高超，却不承王位，造福百姓，一念之间就饲了饿虎，成了一人之道，却失了万万人之道，不可取，不可取啊…… 叶零回想着佛窟内壁画，慨叹一阵，正巧赶上叶长公也从二层下来。 “义父，这么快就完成了？” “没，叶公有些累了，我便劝他下来休息，明日再查看。”跟随叶长公的侍卫道。 “哦，那也好。我这里一层的都做好了备注，义父请看。”叶零说着，将纸卷递给叶长公。 叶长公仔细翻阅着，不时感叹一句，看完最后一张，却是眉头一皱：“怎么才九十二窟？我看前朝记载明明是九十三窟的。似乎，这里面并没有三十窟那尊三世佛啊。” 叶零一诧，道：“三世佛？不曾见着啊。” “奇怪，这尊三世佛在我们当地也是有名无比，怎么就会不见？是不是叶公子错漏了？”那侍卫也奇怪的问。 “不会。零儿做事认真仔细，向来不出纰漏，这件事暂且不提了，明日再说吧，反正也只差这一窟，不急一时。”叶长公道。 四个人又说一阵，各自回去睡了。 叶零回到住处，却是怎么也难以入眠。他向来缜密，而且佛窟也是一个一个的查看过来的，怎么就偏偏会漏了一窟呢？ “三世佛，三世佛……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叶零自言自语道，忽然起身，拿起一个火把，向着深沉的夜色中走去。 第八章 文人叹！ “三世佛，顾名思义，是佛之三世。据佛典记载，燃灯为过去佛，如来为现在佛，弥勒为未来佛。这三十窟竟然消失不见，难不成是燃灯显化，回了过去？还是弥勒降世，往了未来？奇怪哉……”叶零自嘲的摇摇头，到达崖壁下面，仍旧是一窟一窟的数了过去。 数到三十窟，与其他洞窟并没有什么不同，举火把进去。无壁画，无佛龛，只是干巴巴一尊罗汉，甚至不是佛陀。怒目而视，表情甚是凶猛。 “这哪里是三世佛……”叶零一愣，方才数的是很真切了，这一窟绝对是三十窟，可是哪里有什么三世佛。 “三十一，三十二……”叶零迈步出窟，顺着又数了过去，数到尾，分明还是九十二窟！ 难道是前朝记载错了？可是那侍卫也说有的，并且当地人都知道，那就应该是真的有了……但是怎么就会不见？！ 好诡异啊……叶零想着，抬头看看天，繁星点点，熠熠生辉，如此大好天气，不会是闹鬼吧？随即又笑，白日里方才见到佛光，鬼魅怎么敢到这种地方来？被这千重佛光一照，还不落个形神俱灭。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介文人，读的是圣人言，心中存天地，敬诸子，岂畏鬼神？ 叶零才刚想完，就见暗处隐隐一个白影飘忽而来，速度不快，但却飘渺不定，极似鬼魅。 叶零心里一惊，但是那日于历城鬼屋之中积攒下勇气支撑，却也不动，只管静静看着。那白影慢慢接近，又倏忽退远，好像在调戏叶零一般。 叶零心中冷笑，出口叱道：“何方妖孽装神弄鬼？！我叶零堂堂一介读书人，学圣人正直之道，岂会惧怕于你？！” 那白影听见叶零一声叱骂，忽然顿住，半晌又继续飘飘忽忽的向着叶零来了。 “这……”叶零见自己说辞竟然不管用，心下一阵惊惧，莫非此鬼比历城那女鬼道行要高？但是脚步却绝不肯动，一股读书人的倔强袭上心头，胆气再为之一壮。 “叶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白影竟然出口说话。 “末髓？！”叶零一听之下立即分辨出是末髓，心中又笑又恼，不禁一个劲摇头。 “正是小人。” “末髓，你方才在那做什么？”叶零奇道。 “与公子目的相同。”末髓目光闪烁，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笑。 “那你可曾找到？”叶零心中一动，突觉末髓此人古怪，绝不只是一个普通工匠。 “已有些眉目。” “哦？说来听听。” “公子请来。方才我踩步定星位，已然定住了一颗天星。而这颗天星就是寻找到三世佛窟的指明星！”末髓一指北方天空一颗明亮的星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叶零这下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断，厉声喝问。 “公子莫疑，我不是坏人。公子请顺着这颗星往下看，崖壁之上可曾见到什么？” 叶零不由自主的看去，只见鸣沙山崖壁之上突然闪现一道金光，一隐一现，仿佛一条活蛇一般。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叶零不禁问道。 “公子请照直向着那道佛光走去。” 末髓说完，当先走去，叶零紧随其后。佛光禁锢在崖壁中，跳跃不断，却就是无法脱离崖壁的束缚。 “公子，看好！”末髓话音一落，忽然对着佛光一步迈了过去，而本该被崖壁阻住的末髓身体竟然一下没入了崖壁之内！ “啊？！”叶零这下完全惊呆。他自幼熟读各色书籍，自然也知道穿墙之术等神通手段，但是真的看见了也是惊讶不已。 “公子，请进！”里面末髓的声音传来。 “但是我不会穿墙之术啊？” “无妨，公子只管对准那道佛光进来便是。”末髓一笑，声音再度传来。 “好。”叶零一咬牙，闭上眼睛，对着佛光之处就钻了进去。只觉耳边呼呼一阵风，本以为马上就会被崖壁碰个头破血流，但是一个趔趄，身体有如穿过了一层水幕一样，跌进了一个洞里。 “公子小心！”末髓一把将失去平衡的叶零扶住。 叶零站稳，抬头看四周。只见是一个比普通佛窟大三倍的巨大佛窟。正中坐落三尊佛像，镀金流光，将整个洞窟内照映的一片金芒。 “这就是三世佛？”叶零道。 “正是。”末髓分出一缕神念查探洞内情况，随口应道。 “这左侧的便是燃灯了吧，正中的自然是如来，恩，右侧的就是弥勒了。燃灯出生之时便身边光明如灯，映照一切善恶因果，预言如来成佛。而弥勒则是继承如来之位，成就未来佛。佛家也无非是借着一个来世诱人罢了！”叶零自顾自解说着，对于佛像建造之宏伟却赞叹不已。 “嗯？”末髓神念忽然一滞，似乎遇见了什么，方要仔细查看清楚，忽然一阵阴风刮起，满窟皆暗，朦胧中一尊夜叉显现，手持钢叉，面相凶恶，一张血盆大口咆哮一声对着两人卷来。 “快躲！” 夜叉所现之处距离叶零最近，叶零方才沉浸在念想中，根本没有看到夜叉首先对着他扑了过来。及至被末髓一声提醒，才恍然惊觉，但夜叉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已经扑到了叶零顶上，一叉就要插下。 “啊？！”叶零抬头一看，见头顶上一只恶鬼样貌狠恶，血淋淋巨口大开，顿时吓得一声惊叫，但是心底里方才时候聚起的点点胆气还未退却，惯性使然，开口就是一句：“宵小鼠辈，何敢犯我正直之身！” 这一句话吼出口，叶零只觉全身气息疾涌，历城打鬼之举浮现心头，一瞬间仿佛全身胆气都聚在了口边：“我叶零自幼读圣人书，纳圣人言，俯仰天地，无愧世间！心怀天下，体天心大道，养吾浩然之气！至大至刚，配义与道，充塞宇宙！尔等一小小夜叉，岂敢抗正气之威？！不过一佛陀幻想，何敢凌驾万物生灵之上！人道大昌！破！” 叶零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出口，犹如圣人附体，瞬间元神郎沏，胸中所读之书，字字皆吐光芒，化为锦绣烟火，纷纷渺渺。而叶零顶上白光也升起数丈，化作一瓣开莲花，一股充沛浩然的气息盈盈溢溢，那尊夜叉恶鬼被这至大气息一冲，却是立即就化为齑粉破灭。 “文人之气竟然这样厉害！难怪古书记载正直之人不惧恶鬼，果然如此！”末髓瞬间惊住，心底翻腾不已。即便是他出手，要彻底除掉这尊夜叉也要费些力气，叶零却一个呼吸间就将念象破灭，这等凌厉之势，不禁让末髓自愧弗如。 夜叉破灭后，叶零顶上白光也缓缓消失，最终缩为不到一丈。方才只是一丝明悟，瞬间可以爆发至大气息，但是明悟过后，叶零并未完全吸纳为自己固定心思，所以白光也就变回了叶零平常高度。 “壮哉！叶公子！”末髓这下是由衷的赞叹一句。 “过奖。”叶零瞬间恢复为那个谦和的叶公子，但是对于圣人诸子大道已经有了一点的领悟。 第九章 将星图现 “昨日傍晚，叶长公见佛光普照而浑然无事，顶上文气高约十丈，这要是放在道术高手身上，那可是六瓣梅的修为了！只可惜他们徒有文气而无法转化为道术制敌，这也就是诸子百家学说与仙佛两家的区别了。但是这仙佛又均起源于诸子百家学说，其中关系当真是难以理清。何以独独老子成道位列仙班，而孔孟等也是圣人却碌碌人间？其中又有何等隐情？先秦诸子果然是神秘莫测啊……” 叶零不知因为自己方才一番表现已经让末髓心中起了轩然大波，略带忧虑的道：“末髓兄，这佛窟内何以有夜叉这种凶恶之物？我看此处危机四伏，君子趋吉避凶，我们还是早早出去为好。” “凡是有凶恶之物出现之地，必有宝物。叶公子，我们还是查看一下吧。”末髓神念又出，再次查探起来，但是这次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宝物在佛窟之中自然是待有缘人来取，我们何必强行摘取？再者君子修身养性，身外之物徒增杂念，我看我们还是出去的好。”叶零说完，就要退出去，但是转头一看，那道佛光竟然不见了，崖壁仍旧是崖壁，没有一丝缝隙，全无出路。 “怎么会这样？！末髓兄？！”叶零惊叫。 但是末髓一缕神念正小心翼翼查看洞窟，哪里有空回答叶零。叶零连喊几次，见末髓不答，也无奈了，只得转回身，四眼打量起来。 窟内不同于其他窟，整个窟壁之上满布壁画。其他佛窟即便有，也只是在四周墙壁，可是这三世窟内连窟顶之上都有。 壁画内容无非是一些本生故事画，因缘故事画，比喻故事画，叶零看一眼，全都是平日里耳熟能详的一些佛家故事，于是了无兴趣，再抬头看窟顶，只见密密麻麻的飞天供养人，其密集程度简直有如天上繁星。 “怎么会刻这么多飞天侍者？即便三世佛是佛教最高的存在也不至于需要这许多飞天侍者啊？”叶零奇怪的想到。 叶零粗略的看一遍，顿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倒。这些飞天图像不仅密集，而且排列无序，使得眼珠转动时颇为劳累，又是抬头看，不禁让叶零一阵头晕眼花，急忙想低下头平复心神。 但是叶零头往下低的瞬间，眼角忽然扫到一幅图，“咦？”，叶零奇怪的叫一声，头再度抬起来。 “哎哟~”叶零这一猛抬头，又是一晕，险些直接跌倒。好不容易才缓下了心神，然后锁定住让自己奇怪的那幅图，看了起来。 只见画上画的是东王公西王母出巡图。 东王公、西王母于前面驾龙车、凤车。车上重盖高悬，车后旌旗飘扬，前有持节扬幡的方士开路，后有人首龙身的开明神兽随行。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分布各壁。飞廉振翅而风动，雷公挥臂转连鼓，霹电以铁钻砸石闪光，雨师喷雾而致雨。整幅图气势浩大，在诸多飞天里显得极为不和谐。而西王母手指一飞天侍女，似乎正品评其技艺，说与东王公听。 再看那个飞天侍女，叶零却一下怔住。 绝对不同于以前诸朝时候流行的飞天图像。前几朝的飞天多是仿照天竺等地，脸型椭圆，直鼻大眼，上身粗短，头戴宝冠。而这个飞天却是鹅蛋脸型，眉清目秀，身体修长，衣裙轻软，双手持横笛，双脚倒踢紫金冠，长带从身下飘飞，四周天花飘落，起舞太虚。 “这？飞天？！”叶零一时间眼神不觉恍惚了。于前日听到的那首《飞天曲》再度浮上心头，那个浮空摇曳的飞天女子也飘忽出来。 “叶公子！”末髓这时已经查看完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象，便问叶零可曾发现什么。 但一叫之下，叶零却不应声。 “叶公子？”末髓以为叶零是生自己方才没有搭理他之气，便歉意的笑笑，再度叫道。 可是叶零却依旧没有反应。 末髓不知叶零此刻已然陷入了幻象之中。那吹笛飞天曼妙起舞同时，西王母手也一抬，顿时天昏地暗，周围密密麻麻飞天全数化作繁星，整幅图也化为了一旋转星河，越转越快，仿佛一个涡旋，要将叶零意识全部抽离。 “不好！”末髓终于发觉不对，迅速叠法印，化出一道神雷轰向顶窟。 “轰！”，雷声隆隆，壁画内雷公双臂一挥，也是数道神雷发出，比末髓之势强了数倍，道道蜿蜒如龙，将末髓雷法吞噬后，向着末髓轰去。 “这壁画好生厉害！”末髓暗叫，胸中一道剑光飞出，剑光与雷光交接，隆隆响过数声，雷光才终于消去。 末髓不敢再出手，但是看叶零，却依旧没有清醒。 叶零坠入星河幻象之中，完全是由于自己心中念想与星河发动气机一致才导致的。只消他能卸下心中念想，这幻象自然消失。不然，随着星河越转越快，叶零神识必然会被星河抽离，丧命于此。 “叶公子，速速沉心静想！”末髓声音贯注真元，一声巨吼道。 “糟糕！”叶零神识蠢蠢欲动要脱体而出的时候，叶零就已经警觉，这下被末髓一喝，心中蓦然一醒。 “晓风净月明心性，定影无波证本身！”叶零静声爆喝一句。 “嗡！“，好一阵巨大的嗡鸣，叶零神识一下流回体内，而星河大阵也轰然消失，顶窟之上忽然电走龙蛇，金光耀眼，幻化出一片天地。 一副卷轴静静漂浮空中，卷轴之内明星点点，自成景象。卷轴之外无数虚影流动，时化为天神，时化为天龙，又化为夜叉，又化为阿修罗，形形色色共八种法相，将一副卷轴拱卫中间。 “将星图！”末髓惊叫道。 “那是什么？”叶零扶壁而立，气喘吁吁的问。方才可是耗费他太多力气。一句“晓风净月明心性，定影无波证本身”可是将他半生所学囊括其中，情急之下以极为纯净的文息吼出，这才破了幻象。 “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末髓缓缓回答，一道元神飞起，化为魔影，巨爪一伸，攫向将星图。 “喏！”将星图周围的八部天龙忽然激活，天神击杵，天龙摆尾，夜叉举叉，阿修罗怒目，乾达婆梵唱，迦楼罗化鸟，紧那罗起舞，摩呼罗迦吐信，一时间各种幻象、法术接踵而至，佛窟之内遍布光华，击向末髓元神。 “砰！”，八部天龙乃是何等威力，末髓所化又是心魔元神，佛家正是其克星，只是一个照面，末髓元神就被剿灭，末髓吐一口血，萎靡在地。 “末髓兄！”叶零见状，急忙上去搀扶。 “这守护的八部天龙太厉害了！要不是我只用一半神念我非得落个魂飞湮灭不可！”末髓调息半晌，才道。 “你如今身受重伤，这什么将星图也拿不到，我们就此出去吧。”叶零说着就要搀着末髓出去，浑然没想到已经早没出去之路。 “想走？！走得了吗？！”虚空之中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接着就见一只脚一迈，一个道人就出现在洞中。 第十章 群魔临 “罗隐！”末髓不禁大惊失色。 “正是本真人！太虚妖孽，今日看你还如何逃脱！”罗隐话音一落，五指箕张，一个金色光球将末髓跟叶零罩在了其中。光球之上光华流转，竟然与守护将星图的八部天龙幻象一致，遥相对应。 “你们两个就好好呆在小八部世界里吧！待我收了将星图再跟你们好生谈谈！”罗隐说着，踏前一步，静静的盯着悬浮在半空的将星图看起来。 “将星图，将星图！想不到此物还当真存在！太虚妖观还真是胆大包天！此番回去定要禀报陛下，踏平太虚观！”罗隐喃喃自语着，一会目光迷离，一会目光凶狠，像是坠入了幻象之中一样。 “看模样，他像是坠入了幻象，等他神智大失，灵台蒙昧之时，我就破开结界！”末髓微微窃喜。 “哼！”罗隐却一声冷哼，瞬间又回复到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容。 “金刚界大日如来！”罗隐身上倏忽遁出一道元神，轰然变化成一尊金刚界大日如来，表智德，慑服众生。 这尊大日如来蓦然睁眼，二指一伸，作佛祖摘花说教之状，要将“将星图”取在手中。 “嗡！”八部天龙一见有人取图，立即反应，八种法相流转，各祭神通，袭向罗隐。 “镇！”罗隐口中低叱一声，金刚界大日如来顿时光芒四射，万道佛光闪现，脑后光圈也瞬间形成，威严而慑人心灵的梵唱响起。 金刚界大日如来代表的便是智力与德行，是诸天金刚菩萨佛陀的指引。掌握着绝对真理，因此罗隐一催动佛光显现，八部天龙众立即受到感召一般，归于寂静。化为光影，流转在将星图四周。 罗隐继续催动元神，突破八部天龙守卫，进入其中，眼看就要把将星图取到手。 “嘤~~”忽然一阵奇异的笛声响起，似风过竹林，如泣如诉。罗隐元神“咚”的一下如受重创，大吼一声，疾速退出了将星图守护圈内。 “何方妖孽！”罗隐元神遁回体内，随之一口巨剑飞出，带着强烈雷光击向将星图左侧一尺处。 “云周阔雷剑！嘿，大历皇室果然够狠的，灭云周派满门，就是为了得到这口云周阔雷剑吧！”末髓冷笑一声，讥讽道。 叶零听了心里一惊，暗道皇室实在狠辣，为了一把剑竟然就可以灭掉一个门派。都说一个朝代的开国君王手上都是沾满鲜血，此言非虚啊。 再看罗隐，却浑似没听见一般，厉声低叱，随着他低叱，剑光愈盛，雷声隆隆，片刻间交织出一片电光雷网，就连将星图的光芒都被隐隐压了下去。 但是在这振聋发聩的雷声中，幽怨的笛音依旧穿透雷声清晰的传出来，将阔雷剑压制在周围飞动，却就是无法进入笛声源头。 “阔雷云开！”罗隐猛然发力，阔雷剑陡然涨大，像是一叶扁舟，剑身之上萦绕紫电雷光，嗤嗤火花乱窜。携带着好大一片剑气冲撞过去。 昔年云周派云岭仗着一口阔雷剑为前朝皇帝斩杀多少敌军，几乎全是靠了这一式阔雷云开。 “嗤！”猛烈的摩擦声传来，笛声竟然被巨大的压力束缚，断断续续，无法连贯。 “出来吧！”罗隐脸上肌肉一动，阔雷剑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一下就撞进了笛声源头的黑暗中。 黑暗中猛烈炸开一团白光，犹如丝丝彩带，缠缠mian绵卷向阔雷剑。 阔雷剑上电光流动，跟白光纠缠在一起。不断爆开拳头般大小的火花。 “大日如来！” 罗隐元神又飞出，化作大日如来，一式智慧印轰出。 “咛”，黑暗中一声闷哼，白光在拳印之下轰然退散。 “哼！找死！”罗隐催动元神，如来大手一伸，往黑暗里抓去，要将隐遁之人抓出来。 “去！”黑暗中一道青光飞出，迎向如来大手。 如来巨掌一翻，将那道青光握在手中。 青光急速抖动，像是一条被抓住的青蛇，挣扎不已。 “嗤”，如来巨掌之上颜色倏忽转换，变得通红，这是罗隐动用了道家三昧真火之力，要将青光熔化。 青光受此一灼，抖动的更加厉害，自头至尾亮起六个圆点一样的白光，等到六道白光依次亮完，青光忽然一下变得安静。而铺天盖地的笛声也同时响起。奇异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慵懒的气息，似乎要让人归于沉寂，就此睡去。 “混沌开天曲！你究竟是什么人？！”罗隐一听到笛声，脸色登时大变。 这混沌开天曲本是上古神曲，罗隐也只是从古籍之中见过大致记载，心下也不是十分肯定，所以出言试探。 但是对方一句话不说，笛声中沉睡之意愈重，仿佛要将一切都归于混沌，罗隐的大日如来法身威力也被减弱了三成。 “不好！这才只是混沌曲，如果由混沌转为开天，我一半法力只怕就要费在这里！”罗隐目光连闪，猛的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大日如来上。 大日如来受罗隐精血一激，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气息，将青光捏的几近熄灭。 “咚！”笛音突然变为激烈，带着远古开天辟地的大无畏精神，要将一切都破去重立。大日如来受音波一击，法相上流转的金色变得一冥。 “混沌开天曲又怎样！碎！”罗隐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大日如来恢复光芒，巨掌猛烈一捏，两色光华交接，挤压，青光忽然爆开。 而青光爆开瞬间最后一个音符也冲出，“咔嚓”，犹如盘古巨斧一下劈开了混沌，如来法身被这音符击中，拦腰断为两截，碎作齑粉。 爆开后的青光里一件物事急速掉落，借着爆开之力，穿透小八部结界，落在叶零身上。 同时黑暗里一抹清影如流萤一般遁向星空，消失不见。 叶零捡起掉落的物事一看，是一只青玉横笛，做工精致，笛子上透露出安宁静谧气息，不似人间所有。 叶零目光连闪，一瞥罗隐，见他并未发现，这才收入怀中。他在小八部结界内，虽然是被困，可也却也是有了一个掩体，方才争斗威力虽大，却是没有波及到他一点。而且也由此见识了一场寻常难以见到的高手争斗，长了见识。 “扑！”，罗隐法身被开天曲所破，喷出大口鲜血，一时间萎靡不振，跪倒在地。 “嘿”，罗隐强忍疼痛摸出一粒丹药吞下，镇摄住心神。抬头看将星图，已然没有了守护结界，于是一招手，将将星图取在了手中。 “为了这个东西，耗损一个法身，皇上啊皇上，罗隐可是为了大历尽心了！”罗隐眼光悲怆狠绝，自言自语道。 “罗国师就是罗国师！这一份忠肝义胆，值得敬重！”黑暗里一个声音自窟外响起。 “破裂空掌门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罗隐先是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淡然道。 “也没有什么事情。” 七个字，一字一顿，不过刹那，叶零尚未来得及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这七字时间里，就有一道乌亮的刀光升起，破空而来，一刀紧过一刀，竟然连续劈出了十四刀！十四刀合成一道刀光，直接将崖壁劈开，击向罗隐。这种造诣，实在惊人！ 刷刷刷，罗隐竟像是早有预兆，连续移步，躲过了袭击。 “哈哈哈哈，罗国师不仅胆气高，功夫也够高！“又一个声音响起在窟外。 “百涅宗也要趟这趟浑水？！“罗隐语气生寒，已然动了真怒。 这一次将星图出世，所有门派闻风而动，群魔小丑，倾巢而出，都想浑水摸鱼，拿到将星图。佛窟之外怕是早已经被各大宗派的人占满。破裂空跟百涅宗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出头鸟而已，更为厉害的角色只怕还在后面。 罗隐眸子中精光闪动，忽然把将星图扔进了小八部结界内。而与此同时，整个莫高窟几百佛像爆发出强烈的金光，一齐将小八部结界笼罩住，结界上八部天龙瞬间活了起来，看情形竟然超越了守护将星图的八部之威。 “群魔小丑，何足道哉！”罗隐哈哈一笑，一步踏出了佛窟。 第十一章 强势插入 “万佛开光！”窟外诸人一见小八部结界流转出万道刺眼金芒，顿时大惊。 “罗国师竟然有这等神通！引来佛陀愿力壮大结界！果然好手段！”百涅宗宗主沉声道。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话当真是不假！你们可知道你们单单是今日来到这里就已经把你们整个宗派逼上了与皇朝对立的地步？！区区一门派怎么敢与我大历王朝万万军力对抗！奉劝诸位一句，不要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丢了身家性命！”罗隐声震四方，拿出大历王朝威胁着诸多宗派。 “罗国师真是一语中的，我们小门小派的确是无法跟朝廷对抗。但是我们今日不过是来帮助朝廷拿到将星图，然后妥善保管的，朝廷又凭什么治罪我们呢？”破裂空掌门讥笑。 “就凭你们这些小鱼小虾？！”罗隐傲然说，似乎混不在意自己只是孤身一人。 “罗国师好像还没看清局面吧？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不止四手！等罗国师战死沙场之后，我们会替罗国师向朝廷要个名位的，哈哈！”窟外诸人一起笑了起来。 “大胆！”就在众人大笑之时，天空中忽然传来剧烈的破空之声，接着见一道巨大的梭形光华飞来，瞬间到达地面，光华显现，是一艘大船一样法宝。大船上随之跃下二十四人，其中为首一人开口喝道。 这二十四人一跃下，立即排成阵型站在了罗隐身后，个个顶上气机盎然，竟然全部都是四瓣梅巅峰境界！而且更为可怕的是，二十四人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仿佛杀神转世一般，杀机将整个现场都覆盖。 “杀卫！”终于有见多识广的人认出了这正是御龙卫专职刺杀的杀卫。 二十四个四瓣梅巅峰高手，掌握着绝对杀戮技巧的杀人机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强大杀意，一些自忖没有实力的小门派已经悄然退出了风暴圈。这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 就连强行出头的破裂空跟百涅宗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御龙卫好大的气势！”天空中一个女子声音忽然传来，一抹绿色光华投下，清香淡然里一个绝色女子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罗舟山！”罗隐眼皮动了动，有些惊诧。 “咯咯，听罗国师这语气怎么好像不太欢迎浅浅呢？”女子笑的花枝乱颤。 “苏浅浅，不要以为你是大罗舟山的人我便不敢杀你！与朝廷对抗，任何人都不得好死！”罗隐身上猛的爆发出强大气势，无形的威压似乎要将人挤爆。 “哎哟，罗国师干嘛动怒哪……”苏浅浅依旧笑着，轻轻巧巧间就将罗隐气势化解。 “罗国师可真狠心那，看把人家两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折磨的。”苏浅浅目光忽然投向小八部结界内的末髓跟叶零，调笑道。 末髓却犹如睡着了一般，眼皮都不睁一下，丝毫不理睬苏浅浅。叶零不自觉转头与苏浅浅对视一眼，只见娇笑生媚，心神荡漾，不能自已。慌忙移开目光，但仍觉心中惴惴不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知道苏浅浅是修炼了什么功法，单单眼神就如此魅惑。 “哼。”罗隐静静盯着苏浅浅，对于苏浅浅的挑衅，不为所动。 “这小弟弟真是讨人喜欢那……”苏浅浅娇笑着将目光从叶零脸上移开，看向罗隐。“莫非罗国师真的以为化生寺助你引来众菩萨愿力造就的小结界就无人能破？”。 “你怎么知道？！”罗隐忽然一震。 “哼！这莫高窟佛像并不接受香火祭祀，只不过是众人平日礼佛会积攒一些愿力罢了，若只是百余座死佛像何以能让小八部结界达到‘神动’的境界？随随便便一想，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化生寺会表面伪君子暗地真小人的玩这一套了……” “是又怎么样？就凭你，想破开这小八部结界，绝不可能！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罗隐厉声道。 “我苏浅浅自然是没这本事了，但是，”苏浅浅语气忽然一变，“它呢？！” 苏浅浅话音一落，就见东北方亮起一个火红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一片火烧云，将整个天空都熊熊燃烧起来，火色不断的加深，逐渐把天空烧成一块血红的火炭，似乎可以滴得出火苗来。火烧云的中间慢慢的凸起一块，犹如一个要破茧而出的蛹，将云层拱出一个大包。 “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凸起的包终于爆开，一杆长戟陡然出现在空中。万道暴烈气息直接压向地上诸人。强大的火焰灼气把四处的草木瞬间烧成灰烬。 “粼灭戟！”苏浅浅躬身朝空中一拜。那血红长戟犹如看见了一般，轰然投下在苏浅浅前方。 戟身立定，气息尽收，只有戟尖之上一根索萦猎猎作响。 “罗国师，你看凭它，是否就可以破的开你那结界了呢？”苏浅浅傲然道。 “未必！”罗隐虽然心中震惊，但是嘴上却是不肯服输。 “嗡”，粼灭戟犹如听懂了罗隐话语，不满的抖动戟身，发出阵阵龙吟一般啸声，突然化作一道红线向着小八部结界飞去。 “不可！”苏浅浅急叫。 粼灭戟行动迅速，本已经到达了小八部结界近前，听苏浅浅一喊，忽然一下就定住了身势，一道尾芒泛着红光敛进了戟身。 “嗡~~”粼灭戟似乎依旧怒气未消，转动着戟杆，忽然暴起，长戟之上射出八道巨蟒形状红光，迅如流星，只一眨眼间，就听八声惨叫传来。血肉飞溅，一个个元神遁出，想要逃跑。八只巨蟒一起张口，“咔嚓”传来巨大的咀嚼之声，八个元神竟然被生生的咀嚼掉了。 “死有余辜！”苏浅浅冷哼一声，对于无端端死去的八人没有一点怜悯，仿佛八人只是几只食物一般。 “苏师妹还是这么暴躁啊。”空中忽然出现一青年男子，白衣胜雪，玉树临风。对着苏浅浅笑道。 “他是谁？好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叶零一见之下不由赞道。 “白云山大弟子慕容羽，修为精深。这下有好戏看了！他一来，肯定就会与苏浅浅、罗隐三个人形成三足鼎立局面。其他门派都只能算是小鱼小虾，再逗留下去只能是徒然送命而已。”末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面色凝重的看起了局势变化。 “我愿意怎样就怎样，不需要你慕容羽来管！”苏浅浅面色一寒，随即怒道。 “彻地拂尘！”慕容羽一笑，突然开口，天空马上就被一层雪白的丝线布满，层层叠叠围绕在慕容羽身边，荡漾着波纹一样的灵气。 “去！”慕容羽一指，丝线尽收，化作一柄雪白拂尘轻飘飘落在地面。拂尘柄插入土中，丝线倒垂，“兹兹”声不绝于耳，转瞬就长成一株垂柳模样。垂柳之上雪白枝叶往外涌现着无穷生机，连方才被粼灭戟烧焦的草木被这生机一沐，也复活过来。 “好一个彻地拂尘！”罗隐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若只是单单一根粼灭戟，他还可以拼一下，但是如今又来一柄彻地拂尘，两大神器之下，即使他再拼，也只能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罗国师有礼了。”慕容羽对着罗隐作一揖。 “你们白云山也要插手这件事情？” “师傅说此事事关天下苍生，我白云山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罗国师绝对可以放心的是，白云山若是拿到此物，虽不会交给当朝朝廷，但也不会交给其他人，更不会妄动此物分毫。”慕容羽淡淡说着。 “好！”罗隐目光连闪，瞬间决定如果当真无法保住将星图，便拼死也要让白云山拿到。白云道人清净冲和，既然说下此话，就会如此去做。 “诸位道友，请退了吧。”慕容羽转身对着诸人施一礼，极其谦恭，但是话语里透露出的意思却异常明显。他竟然是要以一人之势强行将所有觊觎将星图的门派请退。 粼灭戟，彻地拂尘，大罗舟山与白云山两大巨擘的强势插入，确实是已经断了在场所有门派的念想。 许多门派已经开始准备退出，然后伺机决定是否动手。但还有一些门派却纹丝不动。 “怎么？你们是想留下了？”苏浅浅傲然看着纹丝不动的四个门派，杀心大起。 第十二章 刀织锦 “我们……”一个壮年汉子方要开口说话，却见苏浅浅眼中厉色一闪，伸手一抓，隔空将粼灭戟抓在手中，戟尖一振，幻出数十道火光残影，将中年汉子周身笼罩，戟身之上同时爆出强烈杀机，仿佛魔神现世，压抑的人呼吸不顺。 “你！”中年汉子大吼一声，扬手扔出一块玉璧。玉璧迎风见涨，瞬间化作一堵高墙，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粼灭戟数十道攻击全部击在玉璧之上。 “哼，以为这样就奈何不了你？！”苏浅浅冷哼一声，再度出手。 “嗡”，粼灭戟在苏浅浅手里一阵奇异的抖动，突然吐动，戟尖之上爆出点点寒星，“叮”，一阵悠远的声音传出，“叮”，又一阵悠远声音传出，数十道寒星击打在玉璧的同一点上，叮叮之声衔接不断，犹如一曲高山流水，连绵不绝。 “咯吱”，玉璧在数十次的打击之下，以粼灭戟击打圆点为中心，一道道裂纹蔓延开来。 “碎！”苏浅浅吐气开声，腕上猛然加力，发出最后一击。轰！玉璧霎时间化为齑粉，碧绿粉雾满天飘散， 就在这碧绿粉雾中，一条毒蛇般的残影倏忽而至，在壮年汉子喉结之上一点，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中年汉子喉结就像遭到了大锤猛击一般，爆裂开来，空气涌入喉管，大量的鲜血从口鼻之中喷涌而出，场面极其恐怖。 “魂灭！”苏浅浅粼灭戟又是一抖，粼灭戟上迸现一条威武大蛇，张口一吸就将中年汉子元神吸入口内。 苏浅浅收戟，傲然而立。看向留下的其他诸人，眼中杀机再度涌现。 “粼灭戟，戮生！”苏浅浅爆喝一声，粼灭戟“嗷”一下，整条长戟迎空飞起，戟身上一片片黑色鳞片蔓延开来，戟尖上索萦猎猎作响，化为一条巨大的蛇信。 而粼灭戟整个化作了一条水桶大小的毒蟒，气势盖过飞龙，携卷着铺天盖地的气息袭向余下人等。 “嗖”，一道七色光华飞起，在半空中绽放成碗大牡丹，牡丹花瓣光芒流转，被风一吹，花瓣纷纷凋落。 “嗤”，一朵花瓣掉落在粼灭戟所化大蛇上，粼灭戟漆黑的鳞片竟然被灼烧出一个七色圆点。 苏浅浅面色一变，叫道：“七氤牡丹！怪不得你们敢留下不走！”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苏浅浅冷笑中，手一扬，一滴精血滴在粼灭戟上，粼灭戟顿时犹如吸食了日月精华一般，蛇身一抖，化作一溜黑光穿进了七氤牡丹里，在七氤牡丹中一顿乱窜。七氤牡丹爆发出大片七色光华，紧紧的把粼灭戟包裹其中，一瓣瓣的花瓣从牡丹内部落向蛇身，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可就是无法阻止粼灭戟疯狂的涌动。 “嘶嘶”，令人从心底生出恶寒的声音传出，粼灭戟吐动蛇信，将七氤牡丹花蕊缠住，猛烈一撕，带着大蓬粉雾，送进了自己嘴里。而后蛇尾一摆，发出足可开山裂石的力道，将整个七氤牡丹从内部击碎。一道道七色毫光奔涌，被苏浅浅祭起剑光，全数收进了飞剑之中。 粼灭戟余势不衰，吼叫着飞向祭出七氤牡丹之人。巨口一张，直接将那人头颅咬在口中，利齿闭合之下，登时身魂俱灭。 “好霸道的东西！”破裂空掌门怒哼一声。 粼灭戟生具灵性，听见破裂空掌门之话，掉头一转，巨口对着他就噬咬过去。 破裂空掌门身子一侧，避过粼灭戟冲击，左手上一缕刀光悄然升起，击向粼灭戟。粼灭戟在空中翻腾一周，躲过刀光，再度咬去。 只见破裂空掌门忽然错手接刀，又是一道刀光升起，击向粼灭戟。不待粼灭戟反应，手速突然加快，“嗤嗤”破空之声不绝，一道又一道的刀光飞起，巨大的力量竟然把空气撕裂出一个个涡旋，发出奇异的震鸣声。 “刷刷刷刷”，一共六十四道刀气，几乎只是在一个呼吸间就被施放出，每一道刀气都蕴含着撕裂空气的力量，在粼灭戟周身形成了大大小小六十四个空气涡旋，急速旋转着，将粼灭戟困在中间，无法移动分毫。 而破裂空掌门在发出了这六十四刀之后，浑身就犹如虚脱了一般，提刀的右手更是迸裂，鲜血纵横流淌，软绵绵垂下。 “刀气织锦！你竟然到了这种境界！今日你若不死，你们破裂空定然会在江湖中占据一席之地！”罗隐目光闪动，对破裂空掌门道。 “等他活下来再说！”苏浅浅怒声打断。 六十四道刀气织造成一张云锦，大大小小的涡旋就犹如云锦之上的花朵，绽放的分外漂亮。 涡旋不断的加速旋转，往中间移动。六十四个涡旋一齐到达粼灭戟身上，高速碰撞，发出星星电光。当最大一个涡旋成功将粼灭戟头部卷进了涡流之中时，六十四个涡旋忽然爆炸开来，发出惊天一击。一股股的气浪冲出，将地面冲击出深达几尺的沟壑。 仿佛下了一场浓雾，白茫茫的水汽弥漫，再也看不见粼灭戟身影。 破裂空掌门眼中露出丝丝兴奋的光芒，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嗷！”，响彻天地的吼叫忽然传出，这一刻，粼灭戟才仿佛是真正的化身为了逆天巨蟒，整条戟身之上的鳞片片片竖立，鳞片之上一道道的伤痕清晰可见，正是被刀气所伤。伤痕交错，却更添恐怖气息，巨大蛇头发出一声嘶鸣，犹如远古毒虫，生吞日月，对着破裂空掌门就飞了过去。 必杀一击！ 整个空间似乎都被撕裂，破裂空掌门迫于这巨大压力，想要移动脚步躲避时候，却发现脚上犹如贯注了千斤之力，每一个动作都在经历空间断层，无法跨越。整个身体僵在原地，任由粼灭戟呼啸着向自己卷来。眼看就要被粼灭戟吞在口中。 “武兄莫慌！”百涅宗宗主忽然出声，全身化作一只苍鹰，悲鸣一声，冲上前去，双爪将粼灭戟抓在鹰爪中。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苏浅浅不屑的一笑。 “呼啦”，粼灭戟只是蛇身一抖，百涅宗宗主所化苍鹰就被抖了个破碎，满天神魂念头飘散。粼灭戟速度不减，依旧对着破裂空掌门呼啸而去。 “走！”百涅宗宗主抖碎的神魂弹指间就重聚成形，发出一声呐喊。只见虚空中一道清光闪现，仿佛虚空之中被撕开了一道裂缝，破裂空与百涅宗两派数十人被那道清光裹卷着消失不见。 如此一来，整个莫高窟外便只剩下了苏浅浅代表的大罗舟山、慕容羽代表的白云山以及罗隐跟二十四杀卫代表的大历皇室三方势力。 “虚空转折祭法！这次破裂空跟百涅宗可谓耗费了许多心思。竟然肯牺牲这么多法力设立虚空祭坛。不过，也多亏了这个祭坛，不然他们二人就真得把一生修为葬送在这里了。”慕容羽见场面已然干净，达到自己初衷，不由说笑点评道。 “算他们走运！不过这次的仇念一结下便是不死不休了，看来我们大罗舟山又能增添几十个灵魂火种了！”苏浅浅恨声说着。 空中的粼灭戟陡然失却了目标，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眼珠一动，看向罗隐，满腔的怒意登时又有了发泄点，对着罗隐就冲了过去。 “孽畜！”罗隐怒喝一声，却也不敢轻撄其锋，身体一动，化作一团金光掩在了小八部结界背后。 小八部结界感应到粼灭戟之上传来的毁天灭地的气息，佛光大现，八部众活灵活现，轮回流转，漫天都起梵唱，庄严至大的威光将粼灭戟气息抵在三丈开外。 “吼！”粼灭戟气息受阻，更为狂暴，长尾一甩，砰，将小八部结界抽击的光芒一阵萎缩。然而莫高窟诸佛像之上立马传来万道佛光，又将小八部结界护牢。 “砰砰砰”，粼灭戟疯狂的抽击着小八部结界，结界上的佛光一灭一亮，却就是不熄灭，堪堪的把粼灭戟抵挡在三丈开外，不能前进一步。 “苏师妹，我来助你！”慕容羽说着，右手一指，彻地拂尘飘然而起，拂尘丝线根根直立，犹如金铁，对着小八部结界攒刺过去。 第十三章 原本法印 “哈！”二十四个杀卫集体发出一声奇异的呐喊，二十四人一齐出手，浓烈的杀气奔涌而出，在空中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实体刀气，对着彻地拂尘千根丝线斩过去。 “有意思。”慕容羽一笑，纵身而起，悬浮于空中，双手对着那股刀气一绞，刀气就被绞成了三段。然后双臂轮转，画出日月轮升的轨圈，浓烈的杀气被圈于双臂之中奔涌冲突，演变成一个黑色圆球。 “还给你们！”慕容羽忽然将黑球掷出，黑球划着诡异的弧线砸向杀卫。 “轰隆”，黑球到达杀卫中间立即爆开，千万道杀气激射而出，力道比二十四人之前发出的强劲了数倍。 “唔！”，二十四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击中，在身体之上切割出长长短短的伤痕。 “烈杀大阵！” 二十四个杀卫丝毫不顾忌身上之伤，各占地势，摆出一个肃杀大阵。阵型一成，浓烈的死意就透露出来，升腾十丈，慕容羽被这死意一冲，竟然身体不能保持浮空，刷的掉落下来。 慕容羽一掉落地面，二十四杀卫便各各出手，攻向慕容羽要害。一时间气机纵横，人来人往，二十五个人战成一团。 而彻地拂尘早已经接近了小八部结界，被佛光阻住，丝线之上迸发出剧烈的白芒，千根丝线变得更为尖利，“呲”，佛光本就使用了大部分力量阻挡粼灭戟，又来一个彻地拂尘，再也阻挡不住，被彻地拂尘千根丝线穿透进去。 彻地拂尘一穿透外层光圈进去，内层小八部结界里立马衍生出千余个八部众，天众龙众阿修罗众等等，共一千一百个，将每一根丝线都牵掣住。 彻地拂尘一千余丝线被八部众掣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仿佛急躁了一般，拂尘开始剧烈抖动，柄上光芒转换，由青而红，红而黄，黄而白，最终定格在白色，白芒仿佛乳汁一样缓缓涌动，一股一股的渗向千余根丝线。 “沙沙”，似乎都可以听得见丝线成长的声音，在白芒渗透了整个彻地拂尘之后，彻地拂尘忽然变得犹如一条千爪章鱼，每一根触须都裹卷住一个八部众，奋力一挣，轰然一声一千一百个八部众连带整个小八部结界的外层光圈竟然都被拽脱。远远望去，一只巨型章鱼挥舞触须卷着一个金光大球，球内无数影像攒动，发出愤怒的喊叫，却就是无法脱离章鱼的控制，煞是好看。 “好机会！”苏浅浅见机，心念一动，立即催动粼灭戟化作红芒射了进去。 小八部结界外层光圈被扒，粼灭戟没有了最强大的阻碍，如入无人之境，红芒破空，巨大的冲击力轻易穿透了内层光圈，长戟所化大蛇巨口喷张，对着将星图就飞了过去。 “不好！”兀自困在小八部结界内的末髓一看粼灭戟飞行之势，便大叫一声。粼灭戟方才一股怒意还未曾借生魂平息，这番借着取将星图之势，竟然要顺便把叶零末髓二人生噬掉，来平息怒意。 “太虚万法！空虚不灭！”末髓瞬间撑起一片似是天穹一般的护壁，但是清光闪烁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明显是末髓身受重伤无法全力施展护壁的缘故。这道护壁若是能挡住粼灭戟，那便真是奇迹了。 “哗啦”，果然，粼灭戟几乎不费力气便将末髓护壁击碎，巨口一张，对着末髓神魂吸去。要将末髓元神直接吸出身体。 “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此劫，大命休矣！”末髓眼一闭，准备受死了。 “庵轰尼唻嗡嗡！”就在末髓以为死定之时，天地间忽然想起一种奇异的音语，带着远古的桀骜与霸气，睥睨大千，傲视诸生。 粼灭戟听见这音语，竟然一瞬间呆住，硬生生收住了身子，茫然无措的对着声音源头。 而声音源头，叶零正借助捡到的横笛发出奇异的音符。 “上古虫语？！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就连师父都无法发出如此拗口的音调来！”苏浅浅到底见多识广，一看粼灭戟被声音震慑住，便已经将音语来历猜了个大致，同时心里更加震惊。 “粼灭戟！那不是你的王，赶快杀了他！”苏浅浅大叫道。 粼灭戟微微疑惑，戟身轻轻颤动，似乎在感受叶零的气息。蓦的一声大吼，终于发觉叶零并不是它们族类，巨口一张，对着叶零头颅咬下。 叶零眼神中流出一抹惊慌，再也无力发出虫语，扑通一下，软倒在已然不稳定的结界内。 “隆隆”，粼灭戟尚未动作，吸取叶零元神，天空中忽然滚起巨大的雷声，只见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破空而来，速度极快，弹指间便已经到达小八部结界近前。有如山岳一般的巨掌五指箕张，猛烈一扇，便将粼灭戟击飞数十里，然后巨掌微拢，对着小八部结界一把抓了下去，将小八部球体攥在手中，长臂一缩，要遁走消失。 “原本擒拿大手印！何方高人？！”慕容羽瞬间停止了与杀卫的打斗，一掐法诀，彻地拂尘千余丝线放下了八部众，缠绕向白色巨掌。 巨掌握着小八部结界，已经成为拳头形状，回身对着彻地拂尘一拳击出，拳风四起，强烈的冲击波将彻地拂尘丝线吹拂的犹如风中垂柳，摇摆不定。而巨掌化作流光迅速的消失在天际。 “追！”苏浅浅与慕容羽同时喊一声，各自驾遁光向着巨掌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罗隐呆立原地，忽然恨声吐出四个字：“太虚妖观！”，一挥手，竟尔带着二十四杀卫向着反方向走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仿佛流星一样，刷的出现划破夜色的黑暗，然后又刷的消失，夜色又归于沉寂。快的似乎不曾发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一个人料到。本来那些被苏浅浅逼走的门派隐藏百里之外静观其变，准备捡漏。但是没有想到只见一只巨大手印一来再一走，将星图就没了踪迹。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想要追的时候，早没了影子。到此时方自明白这种程度的争夺真的不是他们可以插得上手的，望着将星图消失的方向艳羡一阵，纷纷离开了。 苏浅浅与慕容羽飞行迅速，不一会就看见了巨掌影迹，两人对看一眼，瞬间便结成同盟。敌暗我明，这原本擒拿大手印又是极为厉害的道术，两个人此刻若还是有争斗之心，只怕都会沦为印下亡魂。 “去！” “疾！” 两个人同时呐喊一声，粼灭戟跟彻地拂尘闻声而动，对着巨掌袭去。 巨掌本来飞在前面，感知到粼灭戟跟彻地拂尘追上的气息，忽然顿住，大手一扬，奋力将小八部结界掷向东北方。然后掉转过来，对着粼灭戟跟彻地拂尘抓去。 “扑”，巨掌一把将粼灭戟跟彻地拂尘抓在手中。 苏浅浅与慕容羽见将星图被扔出，不管粼灭戟跟彻地拂尘，追了下去。才起身，忽觉背后一股强大的气机笼罩而来，急忙拔身避开，只听耳边“呼”一声，粼灭戟跟彻地拂尘同时穿过二人方才位置，巨大的穿透力在空气中划出两道白茫茫的轨迹。 正是巨掌将两件法宝掷出击向二人。巨掌掷出法宝之后，呼啸而来，五指一屈，要将苏浅浅跟慕容羽抓在手中。 “苏师妹，这原本擒拿大手印不是我们二人对付的了的，且各回师门请教之后再来！”慕容羽为人极为谨慎，这才只斗一回合，便知晓他们二人绝对在手印之下讨不了好去，话未说完，就化作流光与彻地拂尘合二为一，向白云山方向飞去。 “也好！反正已经知道究竟是谁所为！”苏浅浅也与粼灭戟合为一体，避开大手印抓握的同时，遁向大罗舟山。 原本擒拿大手印一抓成空，也不停留，径自向东北方投去。 一时间风轻云淡，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天地间一片祥和宁静。只是东北方向却杀机暗起，云烟滚滚，似乎昭示着将有一场巨大杀劫光临。 第十四章 云华开 叶零与末髓囚于小八部结界内被巨掌掷出，只觉风声呼呼气流涌动，末髓有道法在身，自然不会畏惧，但是叶零不过一介书生，如何担的起这种折腾？天风刚劲，即使小八部结界阻挡了大部分吹袭，仍然有少许渗透进去，将叶零吹的面色惨白，六魂似乎全都要被吹离身体，挤压在毛孔，要挣扎出去，仿佛另一个叶零在吵闹着脱离这副皮囊一般，好不难受。 其实元神出窍也是同样道理，不过那是主动将六魂脱体而出，意识自由舒适。现在叶零却是被天风吹拂的魂魄出窍，就如身受吸魂之法一样，意识不情愿，自然心生痛苦了。 “叶公子，无须这样，你只管将心放轻，暗想神魂固守胸中绝不外泄就可以了。”末髓见叶零模样，微微一笑，指点叶零道。 叶零闻言之下试着不去理会天风吹拂之厉，幻想神魂在自己身体之内流动运转，却总有一股力量将之吸引在躯壳之内，不一会，竟然觉得好受了许多，再幻想一会，叶零更是发觉自己体内就像是多了一个尺许小人一般，在躯壳内跳跃不断。 “叶公子当真好资质！只是听末髓一句话竟然就可以自行领悟凝魂之法。叶公子只消以后不断观想，将胸中小人观想的如同真身一般大小就可以破体而出，以元神感知世界了。那时候，公子肯定会对于这大千世界另有一番感慨的。”末髓是五瓣梅修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叶零体内神魂情况，因此继续点拨道。 “哦？是吗？那我倒是真的很期待呢。先秦诸子也有许多道术高手，以神魂体会天地运转之道，从而谱写出浩大篇章。我若是可以更细微感知到天地万物，便一定可以圆满自己心性，创立自己的学说了。”叶零满含兴奋之情的说着。 “对了，叶公子，末髓尚有一事不明，还望指点。” “末髓兄请讲，叶零自然会知无不言。”叶零诚恳的道。 “叶公子以上古虫语震慑粼灭戟，救了末髓一命，这份恩情，末髓记下了，日后自当回报。只是这上古虫语叶公子如何竟然晓得？” “哦，我也是偶然从一本叫做《远荒记》的杂谈小说里看到的。原本以为小说家之言不可信，而且当时根据其记载发声之法也并未能发出虫语，谁知方才情急之下，心有灵犀，借助这笛子，竟然成功发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侥幸。”叶零说完拿出笛子，看两眼，兀自心有余悸。 “笛子可否借末髓一观？”末髓手指横笛，问。 “请。”叶零将笛子递与末髓。 末髓接过一看，只见是普通玉笛，运用法力查探，也不见丝毫灵气波动，看笛子做工，倒是精致，可也脱离不了凡品，不似法器。便疑惑的摇摇头，还给了叶零。 “不管叶公子是怎样发出，总之是叶公子救我一命。看来真是末髓命不该绝，上天假手叶公子续我末髓道途那。”末髓说完哈哈一笑，便不再说话。浑然没有注意到玉笛一入叶零之手便涌出阵阵青芒，天地间亘古便有的宁静气息萦绕笛身，仿佛水汽一般朦朦数层，天风也吹之不散。 “末髓兄，我们这是要被带去哪？”叶零观想神魂几次，可以抵御天风之威了，便不再观想，开始担忧起目前处境来。 “叶公子看着就是了，自然是好去处！”末髓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似乎知道这结界飞行的终点，却又丝毫不肯透露，让叶零也无可奈何。 巨掌一掷之力甚是巨大，这小八部结界无人催使却也破空之势迅疾，地面上莽莽群山，条条河流眨眼便过，又飞行了一会，进入一片山群之中。山接山，木接木，两眼望去除了苍翠还是苍翠，一个个的山峰消失，又一个个山峰陡现，仿佛无穷无际一般，不知道哪里才是群山的尽头。 行到一处，忽然变得开阔，眼前一亮，再也不是沉闷的苍翠之色，而是云气氤氲，白茫茫一片，云气之中，四座山峰隐隐而现，竟然是漂浮于云气之上，悬空而立。 “世间竟然有这等圣地！”叶零一望之下，不禁惊叹了。 “我们到了！”末髓话音一落，就见其他三座浮峰拱卫于中间的圆峰之上飞出数道清光。清光到了结界近前，缓缓围绕小八部结界数周，将小八部结界包裹在里面，托浮着降落在地。然后清光轰然散开，小八部结界在清光散开之力里忽闪几下，破灭成齑粉。 “出来吧，叶公子。”末髓伸展下身体，笑着对叶零道。 “这是？”叶零看看四周，一条极长的盘山古道蜿蜒至清光飞出的山峰之上，四周云气缭绕，隐约可见各种奇花异草飞禽走兽，甚是华美。 “此山名为云华山。分为四座山峰。中间那座乃主峰，名太始峰。是真诀宗之地，乃掌教宗派。其余三座，从左至右分别是通灵宗，北极剑阁，符箓宗三宗居住之所，叫做太阳、太阴、太冲。但如今早已经被各宗主改了名字，只以自己宗派名字命名。嘿！”末髓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似乎颇有怨怒。 “无心出岫云吐色，偃盖平峦松并枝。仙踪鹤驾羽衣近，坛石瑶台阊阖低。好一个云华山！”叶零浑然没在意末髓解说之时的情绪，曼声吟道。 “叶公子请吧。”末髓说完，转身对着那缕清光一拜，清光裹卷着将星图飞向太始峰中。 “劳烦末髓兄带路。”叶零道一句，跟在末髓身后顺着天梯一般的盘山古道向山顶走去。 古道两边是山壁，其上生着诸多叶零叫不上名来的花木。有的大如碗口，有的小如指尖。五颜六色，纷纷杂杂。更有一种老藤，片片红叶犹如婴儿之舌，远远望去甚是骇人。 叶零一边观看风景一边走路，脚步便慢了许多，落在了末髓身后。 “哇哇”，忽然一声婴儿啼哭声音传来，叶零心头疑惑，刚要转头去看，却听末髓一声“小心”，慌忙低头，一只大鸟正从叶零头顶掠过，扑了个空。 叶零抬头去看，只见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大雕，头上生独角，发出婴儿啼哭之声，目光凶狠的瞪着叶零。 “这是蛊雕，食人。这里山峰本无此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方才叶公子要是发觉的晚一点，就被此鸟衔了去了！”末髓道。 说完，末髓祭出飞剑，要将蛊雕斩杀。 忽听一声鸣叫，空中飞来一只怪鸟。状如鸡，五彩羽毛，三首六目。身下六只爪子有如铁钩，尾上分出三股羽毛，似翼似尾。怪鸟看见蛊雕，张口吐出一个拳头大小火丹，火丹化作一条长蛇对着蛊雕扑过去。蛊雕似乎十分畏惧怪鸟，悲鸣一声，想要逃跑。却被火丹施巧，在空中拐了一个弯击在背上。蛊雕被一下击中，全身羽毛顿时起火，哇哇凄鸣，瞬间被烧作一团焦肉，掉落在地。 “勇哉，此鸟！”叶零大开眼界，心生赞叹。 而那怪鸟似乎听得懂叶零话语，对着叶零叫两声，十分得意。扇动翅膀，缓缓降落在地。当中一首眼珠转动，利喙如刀，对着蛊雕一啄，便将蛊雕内丹啄了出来。衔至叶零面前，示意叶零吃下。 叶零惊奇的看着怪鸟，不知如何是好。 “叶兄，彩儿要你吃了这蛊雕内丹。蛊雕内丹食之不畏天风，是初学道术者凝神出体的最佳药品。”末髓显然与怪鸟相识，对着怪鸟笑笑，让叶零吃下内丹。 叶零从怪鸟口中接过内丹，只见这内丹似鸡蛋大小，黑不溜秋，入手黏滑，散发着血腥气味，闻之欲呕，怎么能吃？不由得有些为难。 而怪鸟正目光炯炯看着叶零，示意叶零快吃， “既然如此，却之不恭，多谢鸟兄！”叶零不忍拒绝怪鸟好意，说完，一口将内丹吞下。入口之后却无任何腥气，还没吞咽，内丹便顺着肠道滑到了肚腹之中。叶零只觉腹内马上升起熊熊暖意，而叶零先前观想而生的尺许小人受这暖意一熏，也立即长大了许多，在叶零丹田蠢蠢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第十五章 浩然正气 暖意越来越盛，而叶零胸中观想小人也是越来越大，仿佛一个糖人，叶零便是那吹糖人的师傅，叶零越去想那小人，小人吸收内丹暖意速度便越快，渐渐的竟然从胸中涨大至全身，顺着血液毛孔散开，融入四肢百骸，充斥满叶零整个身体，与叶零真身一般大小了。 “啊”，叶零体内被暖意充斥着，感觉轻飘飘，全身皮肤之上的毛孔都大开，似乎在呼吸空气，而那小人在自己顶门之上跃跃欲试，要冲破顶门束缚，破体而出。 “果然是奇才，竟然凭借一颗蛊雕内丹便可以将神魂出窍，这种修炼速度恐怕只有雪舞师姐能比了！”末髓出声赞叹着。 叫做“彩儿”的怪鸟也吱吱鸣叫着，似乎颇为兴奋。 “末髓兄……我怎么感觉……头好晕……”处于观想元神中的叶零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似乎正在呓语。 “糟糕！他神魂壮大过快，身体无法承受，这是要走火入魔了！”末髓一听叶零说话，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掐一个法诀将一道定神清光打在叶零身上。只见那道清光在叶零身上盘旋数周，但就是无法突破叶零体表白气，进入体内安抚叶零神魂。 “轰轰”，此刻蛊雕内丹已经完全被叶零吸收，叶零顶上冒出狼烟一般的大股白气，风吹不斜，高达数丈。 而叶零只感觉心中小人在脑门中不断的跳跃，一下一下撞击自己脑壳，要跃将出来。但是顶门之上却就是有一层膜束缚着小人，使其无法冲出。如此一来，叶零整个脑海里一片混乱，剧烈的疼痛袭来，无法忍受。 嗡，叶零耳朵里忽然一阵嗡鸣，紧接着意识变得一片空白，像是被抽离了一般，只剩下小人咚咚撞击脑壳的声音。 “这可如何是好？！”末髓见自己定神清光竟然无用，不由的着急起来。以往师弟师妹们出现这种情况，一道定神清光立即便能帮助其恢复神明，但是用在叶零身上却失去了效力，这是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末髓法诀连掐，一道又一道的清光连续不断打在叶零身上，但都被叶零体表白气阻挡，附着在白气外层，无法渗入。 “喔！”，彩儿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鸡鸣，带着破开黑暗迎接光明的坚定寓意，犹如尖针，刺破叶零体表白气，直入叶零心中。 “不好！明！心！见！性！”叶零心中立即闪过一丝清明，随着他一字一顿的吐出四字，一道文思气机也在这丝清明之下喷薄而出。 叶零忍不住昂声吟诵，声如龙啸：“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其为气也，乃浩然正气，天地之极！” 这一段乃是孟子养气之言，末了一句“浩然正气，天地之极”是叶零于三世佛窟内的一丝明悟，现在被叶零以慷慨激昂的语调演说出来，声震四野，气凛八荒，顶上文华陡现，与白气融为一体，翻腾滚滚，几近实质。 而在末髓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叶零顶上白芒滚滚不绝，仿佛沸水一般翻涌不息。而一个又一个巴掌大文字从叶零胸中蹦出，跳进顶上白芒中。每一个字都散发着青色光辉，七十六个字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一眼望去，正气凛然，使人望而生畏，不敢侵犯。 “这是什么情况？！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末髓目瞪口呆，看着叶零顶上白芒滚滚翻腾，七十六个字组成的正气图案流转数周后重新跃回叶零胸中，撼然无语。直到彩儿一声兴奋的鸣叫，才将末髓思绪拉回。 “嗯？”叶零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精气饱满，心中一股慷慨激昂的浩然气息充斥盈盈，即使面对诸天神佛也夷然不惧。再小心翼翼观想一下神魂，小人已然定格为与叶零一般大小，此刻正安安静静散在叶零身体中，一呼一吸，与叶零肉身频率一致。 “这便是元神修成之象？”叶零奇怪的问。 “可惜！叶公子方才若是能够一鼓作气，绝对可以元神出窍，神游四方。现在只能算是神魂定形胸中而已。”末髓叹息道。 “无妨。反正我修术也只是一时兴起，成功与否无所谓，这次观想最大的收获莫过于领悟了一丝亚圣口中的浩然正气。实在是精妙至斯！”叶零默默将自己刚才的领悟温习一遍，随着他一字一字的推敲，目光之中慧芒连闪，顶上文气也陡然长高，白芒转为淡青光华，飘渺灵动，不可捉摸。 “叶公子，长老们还在等候我们，不宜耽误，我们这就上去吧。”末髓心中一动，知道是师父传来法讯，要自己速速回去禀报。 “好！”叶零点点头，将一身正气收敛心中，沉静如水。 “咕咕”，彩儿叫两声，跟叶零末髓二人告别，双翅一展，化作一团彩光冲向云端。 古道悠长，以叶零原本体力爬上去还得费好些力气，但是他服用了蛊雕内丹，精气旺盛，跟在末髓身后竟然也未落下。 天梯一般的古道尽头是又一条长近二里的平道。平道直通向一座山门，从远处看去，山门高大，气势磅礴，仿佛天门一般，巍巍而立。 “那便是太虚观了，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同时也是我的师门。”末髓手指山门道。 “哦。”叶零一听是到了末髓师门，自然大觉放心，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 “六水藏连线，七界宝相连。这是道家典籍中记载的三生本源之相啊。”叶零看着平道两侧六道曲水环绕，七界生灵石像错落，不由得惊叹。 “叶公子果然好学问。正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三生本源。”末髓赞一句，加快脚步向着观中走去，似乎有些着急。 末髓加快，叶零自然也提高了速度，只几句话功夫就来到了山门前。 山门拔地而立，高近十丈，宽约二十，门上匾额古朴沧桑，上书“太虚观”三字。门两边一副对联“驱鬼降妖得意事，鸿钧仙气万丈长”，铁钩银划，一气呵成，显然提笔之人于此一联甚是得意。 早有守门弟子看见了末髓，上前一拱手，道：“末髓师兄回来了，长老们都在等着呢，快进去吧。恐怕景泰长老又要发脾气了呢。” 末髓笑着点点头，说：“景泰长老最为暴躁，我就是早回来恐怕他也是要发脾气的，哈哈……” 那守门弟子却不敢如此非议长老，嗫嚅的应着，将末髓跟叶零二人领进观内。 才进观内，叶零便见一巨大太极台。台中央画阴阳鱼，太极图周围傲然而立五神兽。 玄龟，白虎，麒麟，仙鹤，凤凰。 五只神兽散发出强大慑人神魂气息，一齐向着叶零笼罩过来。此类神兽知晓天地之气，食日月精华，最见不得的便是凡夫俗子污垢之体，叶零不过一介凡人，自然气血污浊不清，被这神兽一瞪之下，呼吸立时不畅。 “好厉害的异兽！”叶零心里暗叹，慌忙避开五只神兽瞪视，眼睛一转，看向太极台另一侧空旷之地，却陡然看见一双灰褐色眸子，深沉的犹如九幽暗境，传出无边的恐怖与暴戾。 第十六章 怒机心 仿佛引诱一般的暗眸，流转着昏眩的黑色，叶零几乎在一瞬间就坠入那双邪异的眼睛里。心底一个个声音在呐喊“黑暗，请容我栖身！”，叶零身上生机竟然凝结成一道水线，要被吸入那双眸子里。 “叶公子！不可看！”末髓刷一道白亮光芒打来，将叶零眼睛耀的几近失明，与那双邪异眸子的联系也随之被切断，一道道生机重新落回叶零体内。 “磔磔”，随着阴笑声，妖眸一晃隐入黑暗中，只见一团人形黑影在太极台上涨大缩小，演变着各种形状。 而随着影子的不断变化，八条金芒也不断闪烁，似乎是八道锁链，紧紧的将那团影子困在中央。 “这是邪影！乃是至邪之物，千万不要与他发生任何意识上的接触，不然就会被吸走生机！”末髓提醒叶零道。 “邪影？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一定讲给叶公子听。我们还是先去大殿吧。”末髓说完，转身欲走。 “那他怎么会被放在这里？难道就不怕他伤害观中弟子？”叶零却是好奇心大起，兀自发问。 “这邪影其实是有轻微意识的，能识得太虚观功法气息，所以不但不伤害本门弟子，还会护观制敌。再者，那八道金芒唤作困灵锁，专缚灵魂，邪影是挣脱不了的。”末髓边走边给叶零解释道。 叶零“哦”一声，看末髓神色略急，便箴口不言，自顾自看通向大殿的三层台阶。台阶依山势而建，每一层九阶，共二十七阶，三层台阶走完便是太虚观大殿。 八角三重天面，圆形大厅，檐上青色琉璃盖顶，斗角飞檐，勾心斗角，八角各有蟠龙交尾相接，拱起一颗青色明珠，明珠内混沌流转，似天地未开之意。 再看殿上牌匾，沧桑古书三个字“道观殿”。 “道观，道观，道乃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岂是可以观的清的？这天地间唯心可同道大，可与道比肩。修道不如修心呀。”叶零看着“道观殿”三字，忍不住叹道。 叶零话音才一落，便听守殿弟子一声冷哼：“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指摘我派主殿！心？心也是源于道！无道生万物，哪里来人心？无知凡人！妄言放肆！” “聆清，住嘴！这是叶零叶公子，叶公子义父乃是学究天人的叶长公老先生，怎会是无知凡人！况且方才叶公子所言确也有些道理的。”末髓对那守殿弟子呵斥道。 “末髓师兄回来了！”聆清躬身行礼，但是对于末髓之言却不赞同，嘴一撇，自言自语道：“也不过是一介文人，卖弄下嘴皮子，不修行不问道，怎么知道道法厉害？” “不要说了，聆清！”末髓嗔怪道。 “无妨，末髓兄，各有机心各不同。只不过聆清兄对于文人偏见，叶零却不敢苟同。文以载道，这天地间但凡道理功法，凡是无法亲传后世的哪个不是要书文以流传？就说这道观殿三字也是文人之字，聆清兄此言未免偏激了。”叶零微微一笑，说。 “文人？哼！天道之下没有完卵，只有力量才能掌握一切。文弱书生，不过是天道祭品罢了。”聆清反唇相讥。 “须知文人胸中机心，也是胜过蛮力的。”叶零神色一凛，虽然不会一点武功技法，但面对聆清挑衅，也丝毫不显弱势。 “那你就显示给我看看！”聆清冷笑，陡然间元神飞出，化作一只大手，要将叶零抓起戏谑一番。 “聆清！”末髓一惊，完全没有料到聆清会突然出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竖子敢尔！”叶零见聆清目光闪动，早有预料，聆清才一出手便对其厉呵道。随之叶零胸中腾腾怒火，化作十四字脱口而出：“文人胸中有刀兵！怒而杀人天下惊！” 顿时一股激烈杀意从叶零体内喷薄而出，几千年无数文人墨客笔下想象的浓烈杀伐战争在叶零胸中七十六个字组成的奇怪图案催动下，化为刀枪剑戟，通过精神气势压迫向聆清。 浓重的杀伐之意几近实质，精神气势化作的刀枪剑戟尖锐锋利，撕裂空气，攒射向聆清元神。 聆清只感觉自己忽然之间犹如置身于战场，两军对峙，冲天杀气汹涌扑向自己，刀光剑影，马嘶人鸣，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士兵浑身浴血，仿佛杀神，狠毒目光看着自己，忽然就是一刀。数百道刀光闪耀，杀机压顶，聆清元神被这巨大杀机压制，一动不能动，定在空中，竟然微微颤抖，一只元神大手停在空中哆嗦不止，就是下不下手去。 “呼”，刀光袭体，聆清恐惧的哀号一声，眼中呈现的是数百杀神屠刀猛烈砍落，要将自己碎尸万断。末髓眼中看见的却是叶零精神气势犹如利剑，丝丝锋利，对着定在空中的聆清元神大力斩下。 “叶公子手下留情！”末髓一看叶零当真要斩杀聆清，不由心中一惊，叫道。 这刀兵气势完全是凭借叶零心中一股怒火所发，怒聆清不尊文人，怒聆清恃强凌弱，以为会几手道法便可以肆意凌虐他人，怒气一发，便不受控制，更何况气势里夹杂着浩然之气，不会气馁一点，哪有停得住的道理？ 再者，即便叶零有心留手，他却也不知道怎么收回。这刀兵杀意究竟是怎么发出的，叶零自己都还稀里糊涂着，只觉心中一道灵机闪过，就不自觉发了出来。让他住手岂不是笑谈？ “哼！”突然一声清叱传来，一阵浩大气息卷至，将叶零气势挡住，往回一送，叶零顿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全被莫名气息堵住，猛烈的要从毛孔钻回体内，好不难受。 “咳！咳！”半晌，叶零连咳两下，每一下都吐出一滩血来，这才感觉全身堵塞的气息散去，身体趋于平静。 “不过是会一点奇怪法术，便敢逞强杀人？！无知莽夫！”一个冷冰冰的女声说道。 叶零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异常姣美的年轻女子，脸如鹅卵，眸似秋水，浑身白衣胜雪，不带一丝凡尘之气，恍若凌波仙子。只是从她身上传达出一种极度冰冷的气息，仿佛拒绝任何人与其接近一般，让人念头滞塞，不敢亵du。 “雪舞师姐。”末髓与刚逃得一命神魂未定的聆清一起对着女子施礼。 “末髓，你回来就好。掌门等候多时了，进去吧。”女子冷冷回一句，不再理会叶零，淡淡的向道观殿内走去。 “聆清，你且回去休养一下吧，让聆松顶替你一会。”末髓对聆清嘱咐道。 聆清应一声，恨恨的看看叶零，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才来便惹下仇怨，不合君子温良恭俭让之道啊。叶零啊叶零，你该反省自己了！”叶零心里叹息着，擦拭掉嘴角血迹，整理一下衣服，跟着末髓向大殿内迈去。 殿内共八人。当中坐一长髯老者，气度温和，微微笑着看向叶零。两侧各坐两名道者，看上去大都五十左右，各有表情。四人之下站立三名年轻弟子，仪表非凡，目光炯炯，显然道法精湛，是派中翘楚。 末髓对着当中温和老者行礼，道：“师父，末髓回来了。” 老者笑着点点头，说：“这一趟辛苦你了，为此还损失了一个身外化身，一半法力，实在是牺牲重大，不过将星图也终于拿到手，看来天佑我门啊。” “一切还是师父及各位师伯神机妙算，抓住罗隐心理才利用他转嫁了矛盾焦点，从而一击得手。”末髓恭敬的回答。 叶零一听之下，顿时恍然。原来末髓先前不过是利用罗隐破开将星图守护结界，然后将众人的焦点转到大历皇室身上，等到双方斗个差不多，然后突然出手夺宝。那原本擒拿大手印自然是太虚观所发了。将星图肯定也落入了太虚观之中。只是不知那将星图究竟有何用？ 第十七章 三问其道 “此事不宜声张，想必大罗舟山、白云山还有大历皇室都已经猜到了是我们拿走了将星图，但是空口无凭，他们也不敢贸然动兵。如此先拖些时日，我自然有办法化解。”温和老者静静道，目光深邃，透露出一种决绝的信心。 “掌门师兄，这将星图不能总这样隐藏着吧？”左首一山羊胡中年道者站起身，似乎有些焦躁的说。 “景泰，你修行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如此按捺不住心性？”温和老者也便是太虚观掌门——景冲，对山羊胡道者斥责道。 “我们五人联手施展了原本擒拿大手印已经耗费颇多法力，再去镇压将星图光华，哪里还有余力？！”景泰不满的道，却不敢太过放肆。 “哼，景泰，你不过就是担心你们通灵宗没有你这个宗主坐镇会被我们符箓宗弟子欺负而已。我们符箓宗弟子修心养性，岂是跟你们通灵宗弟子一个德行的！”景寂是符箓宗宗主，手上把玩着一张金黄符纸，符纸之上时而流转过一丝青芒，犹如游龙，蜿蜒一圈，遁入纸中就不见。 “景寂，你玄宫锁龙符倒是大成了。”景冲作为掌门，自然道法要高出一些，一眼扫过，便看出景寂的玄宫锁龙符已经是大成境界，此符一出，如龙现世，天地开缝，所有束缚都会被破去，取天龙力量无止境无可束缚之意。 “他玄宫锁龙符大成，我炎凤通灵真言又岂落下？！”景泰不屑的一笑，傲然之情溢于言表。 “两位师兄都是阳灵巅峰境界，到此境界的莫不是一方人物，为何还这般小孩子脾气？”景园一身青衣，古铜面皮上一圈胡茬在嘴下，十分硬朗。双眼转动，一道道剑气流露，显然是极高明的御剑大家。正微微笑着，为景泰跟景寂调和。 “你们北极剑阁就只会当老好人！”景泰看景园一眼，不再言语了。 “好了，都收去法力吧。”景冲一挥手，只见景泰、景寂、景园还有另外一个沉默寡言的道者五人身后都是一阵光芒收敛，大殿半空处将星图缓缓的显现出来。 五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分出法力镇压将星图，这等法力也只有六瓣梅巅峰境界才能做得到了。 “我们五人强行隐去将星图气息已经半柱香时间，想必周老儿跟白云道人都被蒙蔽了半刻灵识，推测不出将星图到底是不是真正入了我们之手，这样可以拖延他们几天，在云华山外设下屏障了。”景冲淡淡道。 将星图没了镇压，顿时光华大作，一道水桶般粗细的金色光柱直冲天际，但是到了殿顶之上，却被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挡住，太极图上生出一圈圈白色光辉与将星图金芒相交，把金芒吸纳融合，铺天盖地撒下来，整个殿内都变得一片光明。 “天大地圆，光明无凝。好图！”叶零见此奇景，不由赞叹。 “哦？你竟识得此图寓意？”景冲看叶零一眼，微感意外。 “家父精通儒门易道，曾指点一二。”叶零对着景冲作一礼，恭敬的回答。 “你便是方才差点斩杀聆清的狂妄小子？！”景泰一看叶零，顿时怒从心来。聆清正是他通灵宗弟子，差点就被叶零斩杀，怎能不怒？ “晚辈无知，糊里糊涂便差点酿下惨剧，还请前辈原宥。”叶零心头一惊，从方才言语便看的出景泰此人刚愎自用，极为护短，聆清定是他门下弟子，否则怎么会如此生气？这一劫却是逃不过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量趋吉避凶了，所以对景泰甚是恭谨的回道。 “嘿！一句话就想揭过？你未免想的太过轻巧了吧。”景泰怒声说。 “晚辈实属无意，再者是聆清兄出手在先，晚辈只是无意识的防备。之前雪舞姑娘已经让晚辈吃了教训，难道景泰前辈不能大人大量，就此放过吗？” “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再逼你便是为老不尊，没有度量。你之前殿外指摘本门大殿名字，我们可是都听得清清楚楚，听你口气，似乎对于道甚有见解，道法三千，各取其道，你若能凭口舌说服我们赞同你之道，我便饶过你！怎样？！”景泰哂然一笑道，似乎对于叶零颇为鄙夷。一个毫无道法根基，连元神都未出过窍感受天地之威德的凡人怎么可能讲得出让人信服的大道来？ “诸位都是修为高深之士，小子怎敢言道？小子只求三问。”叶零毫不畏惧，反客为主，并不直接指摘景泰言语，而是要通过问其道，攻其破绽。 “哼，诡计多端！你尽管问便是！”景泰自然一眼就看出叶零心机，但是自恃修行近百年，对于道之一字甚有见解，所以也不戳破，傲然道。 “敢问，前辈之道为何？” “这个凡是太虚弟子哪个不知道？自然是鸿钧仙道了！”景泰不以为然的笑答。 “那又问何为鸿钧，何为仙？” “鸿钧乃天地之元气，仙乃道之掌握者。这许多修行人哪个不是为了飞升仙庭，超脱生死？” “此言叶零不敢苟同！心者，方乃天地万物之主也。吾辈灵明皆是受此主宰。你心内不存鬼神之念，又何须修其道？！好比凡人见菩萨便拜，是因为他心内有菩萨，信任菩萨之能。倘若一个人从来不知菩萨，不信菩萨之能，那他又岂会拜菩萨？再比此天上云朵。我们在大殿中，抬头望去，并不曾见到，它也就无法出现在我们心中。但是我们出了殿，看到了它，它便开始在心中明朗起来，开始存在于心中。所以，一切都是心在主宰，无鸿钧，无仙神！所谓修仙道，不过就是修自己心中之道而已！”叶零侃侃而谈。 “一派胡言！你简直就是在侮辱仙道！”景泰一听之下，立即暴怒，打断叶零道。 “景泰，让他说完。”景冲静静的看着叶零，示意叶零继续。 “谢谢。”叶零对着景冲一揖，继续说：“超脱生死一贯是仙佛两道诱人之法。其实也不过是身体上求个长生而已。仍然是在天地之中，无可脱逃。圣人之学的超脱生死乃是心灵上的超脱。是真正的超脱，而不是身体之流的枯燥超脱。” “再问太虚二字，何为太虚？”叶零不待景泰张口要答，便微微一笑自己解答道：“道家典籍中讲太虚无限大又无限小，超然于大千世界之外，又融合于大千世界之内。这不过是玄之又玄的说辞而已！我认为太虚是心灵上的原点，是心之起点。只有用心去感悟天地，去顺应天理，使得心理即为天理，达到道德上的修行，才能使得心通达太虚，回归原本，成就无上之道。这才是太虚之道！”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景泰一听叶零竟然连“太虚”二字都曲解了，不由得大为光火。太虚观之名全在太虚二字里，好比脸面，如今被人指摘曲解，景泰怎能不怒？ “小子妄言，诸位且当个笑话听听，何必恼怒？方才前辈也说道法三千，为何就容不下小子之道？”叶零伶牙俐齿，看景泰大怒，当即以他之言反驳，竟尔堵的景泰登时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心中念头通达好多啊。这一番终于将自己所学累积创新，可以说自己之道已经初见端倪了，日后再学习补充，定可创立叶氏之学！”叶零心想，暗暗高兴。 如此一来，叶零三问景泰不过是回了两问，便已经被叶零堵得无话可说。叶零在这场论辩中是轻松胜出，景泰自然也不能再加罪于叶零。 而景泰一腔怒气聚在心中无法发泄，又找不到叶零言语破绽来反驳泄气，憋在心中好不难受。忽然，景泰抬手对着殿外一拳，轰，一道犹如火凤的拳意从景泰拳中窜出，炙热的气息迅速把一株古树烤焦，变成灰白炭灰。那道火凤气机凝而不散，直冲云霄，闯进一朵雨云中，嗤嗤白气四散，一朵雨云竟然被烘干不见。 “景泰师兄炎凤真言威力实在惊人！”景园适时的夸赞道。 景泰心中得意，也忘记了叶零得罪之处，冷哼一声，暗带笑意，坐回了自己椅子上。 叶零跟景泰恩怨暂了，众人一时间也无语，都看向景冲，只待景冲吩咐下面之事。 但是景冲此刻却像神游去了一般，定定看着叶零，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 “嗯？”叶零奇怪的看看景冲，有些愕然，正要轻咳一声提醒景冲，这时却听景冲说话了。 “皇~甫~谨！” 三个字断然有力，掷地有声，将殿中诸人惊得俱是一愣。 第十八章 承一诺 “皇甫谨？前辈说的可是前朝奸相皇甫谨？大陈灭朝可是有他一半功劳呢！前辈为何突然提及他？”叶零疑惑的问。 “哦，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前尘旧事，这才失态说出口。小友就不必追根究底了，哈哈……”景冲哈哈大笑，掩饰过去，只是看向叶零的眼神里仍旧透露着一些古怪。 “这将星图就暂且存放于大殿中，借助太极图镇压其光华，从今天开始，大殿守卫人手加倍，云华大阵也要开启。观内四只通灵符兽允许其四处巡游警戒。邪影也可适当放松，困灵锁链延长一丈，使其能制敌于观门之外。其余弟子不得擅离门派，照常修行，不可落下功课。”景冲一一吩咐道。 底下站立的三个年轻弟子以及雪舞同时躬身应一声，末髓却是淡然站立，似乎这一切嘱咐与他无关。 “末髓兄，似乎你并不需要遵从啊？”叶零轻声问末髓。 “他们四人分别是通灵宗、符箓宗、北极剑阁、真诀宗四宗派的大弟子，需要以身作则。我却是太虚观的首席弟子，得掌门亲传，可随意阅习四宗所有法门。无须顾忌这些束缚，只管专心修行，以光大太虚之道。”末髓答道。 “哦，原来末髓兄便是太虚未来之希望。”叶零一笑，说。 “哪里。”末髓客气的回一句，不再说话。 “叶小友，你因为受末髓连累才被迫至此地，如今跟末髓也算是同船之人了，你若下山去，罗隐是定然不会放过你的，非要跟你逼问将星图下落……” 景冲还未说完，叶零神色一凛，道：“前辈只管放心，叶零决然不会做那种卖友求活之事！舍生取义方是我辈本色！” “叶小友不必激动，长公先生的义子，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叶小友届时不说，难免会落个身死，那就是我们太虚之过了。我看，不如这样，叶小友就干脆拜入我们太虚观，做这观内一名弟子，如何？”景冲眼神深邃，静静的看着叶零说。 “这……叶零一心苦读圣贤书，心中对于求神问道之事一直敬而远之。心中不存此物，也就无法勉强自己。前辈好意心领了，此事还是作罢吧，不必再谈。”叶零微微沉吟，当即拒绝。 “叶公子，还望三思后行。目前之境，你只能在这太虚观之中呆下去了，若是下了山，且不管叶公子如何不畏死，只消叶公子与罗隐见面，势必就会连累到长公先生。大历皇室向来狠辣，岂会因为叶公子殒命便放过长公先生？若是如此，叶公子便是不孝了。”末髓目光闪动，显然知道叶零软肋，一语击中叶零心中最顾忌的地方。 “末髓兄所言确实是叶零担忧之处……只是，我是决计不会拜入太虚观的，义父也不会允许我拜入道门。这可怎生是好？”叶零眉头紧蹙，心里乱成一团。 “这个好办，叶公子只管呆在太虚观之内便是。”景冲微微一笑，说。 “如此长久叨扰叶零心中不安，还是另外想个办法为好。”叶零一想将星图之事没有数年之久是不会平息下去的，自己在太虚观之中必然也要住数年，既不肯拜入太虚，那么就是白吃白住，叶零如何能心安？ “嗯……叶小友如果担忧这个的话，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景冲目光一闪，说。 “什么交易？”叶零不禁奇道。 “叶小友可以不必拜入太虚观门下，单单做一个客卿，在这太虚观中也可以学习道法，与寻常弟子无异。但是叶小友却要欠我一个承诺，日后景冲有事相求，叶小友就不能拒绝了。”景冲哈哈一笑，说出自己的交易。 “不知前辈有何事要叶零去作？”叶零面色郑重，君子一诺，千金难求，这种事情需要问清了才行，不然违背了叶零心中之理，岂不是置自己于两难？ “小友放心，绝不是有伤天和之事，到时小友若是觉得违背了自己意愿，我也不会勉强于你。至于究竟是何事，现在还不能说，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小友。在这段时间内，小友必须要勤加修习太虚道法，否则，所托之事小友将无法完成。”景冲说。 “修习道法？”叶零微微疑惑，但一想到修习道法对自己完善心中学说也是极为有利的，天地间许多奥妙确实是凡人无法通晓的，只有修习道法元神出窍才能感知，便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此诺叶零承下了！承君此诺，必守一生！”字字铿锵，落地有声，显示出叶零的至诚之心跟深厚气质涵养。 叶零承诺之时的郑重使得身上气息一荡，庄严浩大而又磅礴有力的无形气机悄然笼罩整个大殿，令得一旁的雪舞都忍不住微微颌首，暗道此人倒也算是个君子。 “好！叶小友之诺自然是信得过的！如此，叶小友就先居住在通灵宗一脉，学习通灵真言。而且，太阳峰之上有着本门最大的藏书阁，是本门几百年的积淀，叶小友一定会喜欢的。”景冲投其所好，将叶零安排在了太阳峰通灵宗。 只是叶零却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景泰是通灵宗宗主，其人睚眦必报，叶零被安排在了他的门下，岂不是没有安宁之日了？然而想到自己目前寄人篱下没有发言权，再者为了那藏书阁，也只有强忍了。君子不忧不惧，自己心中不作他想，他又能如何自己？ “谢过掌门。”叶零立刻改口，作了一礼。 “景泰，叶零是我观客卿，相信你身为长老，又是通灵宗宗主定然不会将方才不快之事记在心中的吧？”景冲和颜悦色的对景泰说，其实就是警告景泰不要故意刁难叶零。 景泰一拱手，说：“方才叶小友的理论令景泰心服口服，景泰怎生会记恨呢？我通灵宗得此人才，来年的宗派比试定然会拔得头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掌门此言实在是多虑了。” “君子之过必使人见而改之，而小人之过必文。这景泰尽力掩饰自己心机，粉饰自己并无记恨之心，分明就是小人之相。看来我前途凶险。哼！只是我心无畏，既来之则安之，又怕他什么！”叶零暗暗想到，眼里透露出决绝的神色。 “雪舞，你身为通灵宗大师姐，以后叶零就由你带领修行吧。你先带他去挑选一处住所，等我回宗再行具体安排。”景泰立即就摆出了师父的架子，对叶零一拂袖，道。 “是。”雪舞应声，率先出殿。 叶零静静的对景泰行了一弟子之礼，也跟随雪舞退出大殿。 “你是男弟子，就居住在西厢住所那边。另外这由太始峰通往太阳峰的道路你也要记清楚了，以后不会有人专门带你认路的。”雪舞冷冷说。 “哦。”叶零点点头，见雪舞语气冷漠，便也不说话，两个人从太始峰往太阳峰通灵宗走去。 道路七拐八绕，确实是复杂的很，叶零用心记着走法，无暇顾及旁边各种奇花异草，嶙峋怪石。 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眼前陡然开阔，一条碧绿色的空中索桥横陈在视野中。 索桥长约二十丈，连接太始峰跟太阳峰，悬浮空中，从桥上望下去，浓浓雾气从下面升腾上来，深不见底。时有天风吹来，将一根索桥摇晃的犹如海中怒蛟，巨长身躯翻腾不定，使人心旌摇曳。 “走吧。”雪舞见叶零微微迟疑，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向桥上走去。 叶零自然是将雪舞表情看的清楚，在一女子面前显现怯懦，是每个男儿都不想看到的。心一横，叶零向着索桥之上迈去。 才一触到桥板，便觉置身空中，恍惚中摇摇欲坠。叶零慌忙抓住桥栏，定定心神，暗暗观想胸中元神，抵挡天风吹拂，心中念叨着“君子不忧不惧”，迈步越来越稳健，及至走了半程，已经是如履平地，泰然自若。时值风吹衣袖，将一个气度从容的君子形象勾勒于云雾之中，恍若神仙中人。 雪舞早已走到对岸，转头来看叶零，正巧看到叶零一身君子泰然之风，眉目一耸，眼睛里微微露出赞赏之意。 第十九章 元神出窍 叶零信步走完全程，胸中念头舒畅，忍不住吐一口气，道：“世间事情历来是看着简单，做起来却难，及至做了一半，却又是变得容易了，只要心中有一份勇气在便全无可怕。倘若现今大历这万万民众全都有这样一股勇气，那岂不是又一盛世？” “个人因缘不同，祸福便也不同。怎可能人人都有一份大勇气？这种事情即便是上古圣贤都无法做到，你也不过是空想罢了。”雪舞突然开口，尽管话语是在打击叶零，但是所说也是极有道理。 “恩，雪舞师姐所言极是。这也不过是我的一个愿望罢了，具体施行起来自然是困难重重。我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完善自己心中学说，有道然后才可以传教天下。”叶零丝毫不恼怒，点点头说。 “你在道观殿所说，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可是也不过是在学舌佛家言论。佛家讲的不也是一念生世界吗？佛家修的不也是一颗心吗？”雪舞显然是用心听了叶零观点，淡淡指出叶零理论中瑕疵。 “呵呵……雪舞师姐此言差异。释家理论与我儒家理论大相径庭。现在不论仙佛两道，修的都不过是个人圆满，个人超脱。佛氏言自己不著相，其实著了相，吾儒著相，其实却不著相。佛怕父子累，却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却逃了君臣，怕夫妇累，却逃了夫妇，都是为个君臣、父子、夫妇著了相，便须逃避。而吾儒有个父子，便还他以仁，有个君臣，便还他以义，有个夫妇，还他以别，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妇的相？仙佛两家都讲究出世，而我儒家讲究入世，学问终究要致力于万民才是正道。”叶零解释道。 “天道之下，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这些？人人都是在争一线生机，你自己先未超脱，如何又渡的了别人？所以，还是个人修行要紧。”雪舞似有所思，静静的说出自己观点，不再跟叶零言语上纠缠，向前走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雪舞师姐的观点叶零也会注意吸取的。”叶零紧跟几步，追上雪舞脚步。 两人这一番对白，虽然没能相互说服对方，却使得二人之间并不再那么隔阂，而雪舞看向叶零的表情里也时不时会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了。 “好了，西首那间房子便是你的住所。你先去整理床铺，待会午饭时间自然会有人送饭。这半日你就好好休息，明日就得上早课了。”雪舞停在一所院子前，对叶零道。 叶零点点头，道一声谢，迈步向院内走去。 此时院内极为安静，大多数弟子都在修行，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弟子来来往往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院子当中树立一巨大麒麟石像，麒麟血盆大口张开，须角倒卷，四蹄踏云，呈现威猛刚毅之态，叶零隐隐约与这石像对视，心中竟会生出一丝惊慌，可见是久经祭拜有了灵性的神物，并不只是一方顽石。 顺着雪舞指点，叶零推开院子最西首房门，一间别致的单人房映入眼帘。笔墨纸砚，松竹盆栽，左右墙壁对称挂两幅字画，画中山水淡然，一股出尘之意。可见叶零这客卿身份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否则也不会有这种房间给他居住。 叶零大略扫了一眼房间环境，感觉布置格局尚好，便不再理会，收拾好床铺，躺下休息起来。 这一日可谓是凶险重重，变化百出，恍如梦境。谁曾想到昨晚还是叶长公义子的书生叶零，今天竟然成了太虚观下一名客卿弟子，而且与朝廷也牵扯上恩怨。当真是人生如梦。 叶零心头种种念想一闪而过，反反复复，如此呆想了盏茶时光，逐渐疲倦袭上身心，眼皮一闭，就此睡去。 一觉悠长，及至叶零醒来，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 睁眼看桌上，有送来的一盘饭菜，但是已经凉透，显然是昨天送来的。送饭弟子大概是叫不醒叶零，便将饭菜放下出去了。 “哎。”叶零摇头叹息一声，将凉饭胡乱扒了几口，看窗外天依旧黑，距离黎明还有一些时间，百无聊赖之下不由想起自己胸中小人还未能出窍，不妨观想一下。 于是静坐床上，按照自己读书之时的习惯，先平心静气，心思回归混沌，不着一物，渐渐的把注意力落入胸腔中，缓缓的与胸中小人合二为一。 精神与小人一完全契合，就觉得小人仿佛忽然活过来一般，有了自己意识，猛烈的向顶门之上冲击而去。 而叶零此刻混混沌沌，全靠心中意念自然流转，先前领悟的浩然之气也裹卷进小人身体之上，小人得势，更加猛烈，叶零只觉顶门一松，仿佛开了一扇窗一般，一样物事从体内飞出。 “唔？这就是元神出窍的感觉？”此刻叶零顶门之上一个与叶零模样一样，但是神魂极为脆弱，飘摇如风中之烛的元神正四处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就是叶零的元神。 “果然周围的万物感知的更加清晰了，跟肉体的感觉完全是两样，这些花草竟然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性灵，真是太神奇了。”叶零感叹着，心念一动，元神飘向窗外。 “呼”，一阵风吹来，叶零元神方凝练成，而且还是自己无师习得，根本不晓得坚固元神的法门，被风一吹元神竟然开始崩散，形状歪曲，不似人形。 “糟糕”，叶零从没元神出窍过，遇见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着慌，元神更加无法凝聚，渐渐的竟然要散开去，碎成千万，消失于天地间。如此的话，叶零可真是要消亡在这世间了。 “晓风净月明心性，定影无波证本身！”叶零念头电转，之前已经救过叶零一次的文唱再次喝出。至坚的心性跟无破无绽的本身流转心头，瞬间叶零就看见肉身之上飞出一片文字，仿佛一条彩练，将叶零神魂跟肉身连结在了一起。 而十几个文字在叶零元神四周环绕一圈，光芒大作，叶零原本要溃散的元神被光芒一照，马上重新聚拢成一个人形，比刚才凝固了不知多少倍，风吹来也无法撼动分毫。 “好险，好险。”叶零心有余悸的想着，准备神魂归窍，不再游荡。 但是刚要动作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几声细语。 “聆清师兄，你当真要去偷取那块千年龟灵木吗？” “明光，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犹豫？你若是不敢去就自己回去罢！只是以后谁若是再欺负于你，我聆清却是绝对袖手不管了。” “不要啊聆清师兄，我去不就是了。那叶零也确实可恶，竟然当众羞辱了聆清师兄，早上通灵试炼时候教训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哼，看这次不让他知晓我聆清厉害！” 渐渐的语声低下去，看样子是二人走远了。 “是聆清！听言语他们是要去偷一个东西，拿来对付我的。而且是在今天早上什么通灵试炼时候……只是那个通灵试炼是什么？不管了，反正已经知晓了他们的阴谋，我不去接触那什么通灵试炼就好了。”叶零想着，元神一动，飞回了体内。 又自己静坐了一会，天逐渐大亮，叶零洗把脸，准备去早课。 “叶零师兄！雪舞师姐在喊你早课去了。”一弟子进来，对叶零道。他虽然比叶零入门早，但是叶零却是客卿身份，所以要叫叶零一声师兄。 “哦，知道了，麻烦你了。告诉雪舞师姐，我马上就来。”叶零应道，起身向院外走去。 雪舞静静的站在院门外，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见叶零来了，也只是淡淡说一句“走吧”，就不再说话。 叶零跟在她身后，向着通灵宗大殿走去。 第二十章 起凶课 通灵大殿仅次于太虚观主殿道观殿，琉璃为瓦，红木为柱，玄黄殿墙，漆砖铺地，殿角上各踞一只小兽，似石似铁，神态威猛。整个大殿是方形。殿外直连一个方圆二十丈的石台。台子上各弟子依次站立，景泰则雄坐殿内，双目微闭，似乎在养神。 雪舞行至殿外，躬身道：“师父，叶公子已经带到。” 景泰这才缓缓睁开眼，懒洋洋的打量叶零一眼，说：“他既然已经入了我们通灵宗，那就不必叫叶公子这种生分的称呼了。你们都是师兄弟，叶零虽然是客卿，但是方入门，就权且排在聆清后面吧。” 一句话，将叶零辈分决定，聆清的辈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叶零排在他后面，师兄师姐之流可也多了去了。 聆清闻言大喜，看向叶零的眼神里充满得意之情，以师兄之名教导师弟，公报私仇，这种伎俩聆清怕是已经在盘算了。 “叶零你初入此门，有些东西还是要交代清楚的。你要知晓我太虚观的传承胜过那些千年世家，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便有了我们太虚观前辈高人，他们秉鸿钧意志，修龙虎之道，参阴阳之法，感应天地，交心仙灵，有莫大神通。所以我们观**奉的便是鸿钧祖师。而他们传下的道法也分为四部分。即通灵真言，修身真诀，剑术刺击之道，最后一个就是符法了。其中最为他人称道与羡慕的便是通灵真言！”景泰说着，指尖在空气中一划，笔迹诡异，却是倏忽之间就完成了一幅图画，然后一呼一吸，那幅图画便活了起来，成为一只巨大的仙鹤，白羽丹顶，鹤唳惊心，身上流露出沉重的威压，带着仙兽与生俱来的傲气看向诸人。 “这便是丹鹤真言！感应天地间仙灵气息，聚气成形，化各种异兽辅助斗法！太虚观精髓尽在吾宗！”景泰得意的说着，浑然不把其余三宗放在眼里。 “去。”景泰一挥手，丹鹤扑翅鸣叫一声，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好了，雪舞，你给新来弟子诵读一下本宗宗训，不要因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坏了事情。” “是。”雪舞站出来，曼声而读。 “通灵宗宗训。一：不可目无尊长。二：不可心生妄念，贪恋物欲。三：不可妄动杀机，伤人性命。四：不可玩物丧志，遗落修行。五：不可言而无信，不可结交匪友。六：不可三心二意，另投他门。” “嗯，叶零，你可记清楚？”景泰问。 “这些事情本就是叶零一生遵循之准则，即便无此宗训，叶零也不会违反其中半点。”叶零朗声回道。 “哼！都说读书人心机诡诈，你最好记清楚些，万一哪天违反了宗训我教训于你，别说我惩戒无方！”景泰冷哼一声，显然对于叶零积怨未曾释怀，此时借口告知宗训，好为自己日后报复留下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叶零知晓！”叶零哪里会看不出景泰心思，嘴上却不卑不亢，礼貌回道。 “好了，接下来进行通灵试炼吧。因为你已经耽误了一些功夫，这许多人的早课尚未作完，岂不是孽业？”景泰说完，袍袖一挥，殿外平台上忽然显现五尊石像。分别是玄龟、白虎、麒麟、丹鹤、炎凤。 玄龟厚重，负壳昂首，吞吐日月。 白虎凶猛，踞身利口，择人而噬。 麒麟威武，踏云张睛，震慑邪异。 丹鹤轻灵，羽翅独立，傲然诸人。 炎凤端庄，浴火而生，睥睨大千。 这五尊石像与叶零居住处的那尊麒麟一样，从石台上一显现，就散发着无边的灵气。但是这五尊石像的灵气要比叶零院子中的强了许多倍。不用眼看，单单往边上一站，就会感觉到五尊石像上传来的灵气波动，或威压，或凶猛，或轻灵，恍若置身莽荒，异兽横行，逼人心灵。 “这些石像恐怕已经具有一些意识了吧。”叶零暗暗想着。 似乎正是要印证叶零想法，一声嘹亮的凤鸣忽然响起在叶零耳边，叶零抬眼看去，只见台上那尊炎凤双翅微展，似乎要迎风而动。 “叶零！你且上前！”景泰好像并未听到凤鸣之声，对叶零道。 叶零不解的看向雪舞，听景泰话语似乎要叶零到石像前去。但是，方才的通灵试炼是对他所发？叶零不由心中一紧，聆清曾说要在通灵试炼中暗算自己，自己当时想这是一个群体活动，可以不参加避开，却不曾想竟然是单独针对他的，这样子众目睽睽之下是避无可避了。 “去吧。我宗入门弟子都要进行通灵试炼，将手放在五尊石像之上，哪一尊石像大放光华，便是你主修的真言灵兽。”雪舞静静给叶零解释。 “既然这样，那我有没有选择权？可以任意挑选一尊石像测试？”叶零心想聆清用的是千年龟灵木来对付自己，肯定是应在那尊玄龟身上，自己不去触摸玄龟，自然就不会生出灾祸来了。 “这个还需问过师父方可。”雪舞道。 “哼，你还想直接去与炎凤接触？”景泰修为高深，自然早把叶零话语听在耳中，不由出言讽刺。 整个通灵宗可以聚炎凤气息成形的不过寥寥几人，都是宗内的精英弟子，叶零不过才入门就想直接获得炎凤认可，岂不是痴心妄想？ “入门弟子必须从玄龟测试起，这是规矩！”景泰接着又一句话，将叶零想法全部打杀，把叶零逼至危险境地。 而聆清听景泰说完，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就在等叶零前去测试，触动机关。 “这可如何是好？”叶零心中焦急，暗怪自己想的太简单，聆清设下圈套自然就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使自己入彀，自己竟然还以为可以轻松避过。如今没了退路，景泰与自己又有罅隙，见自己迟迟不肯试炼，自然会更加逼迫，前有狼后有虎，真的是避无可避了。 “也罢！反正是无路可走，我且看看聆清到底设下了什么圈套！”叶零突然下定决心，心中胆气横生，迈步向着台子走去。 到得五尊石像面前，忽然心念一动，止住步子，双手缩在袖中，径自摸出了六枚清钱，佯装祭拜石像，却是对着天空遥祝，把六枚清钱在手中晃了几晃，撒在手心，用手指从上往下依次触摸清钱图样。 却是呈现一个“交背交交背背”的卦象。 “此乃火山旅卦啊，卦文曰：飞鸟树上筑高巢，小人使计用火烧。如占此卦大不利，一切谋望枉徒劳。是大凶之卦，看来今天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叶零方才占的便是文王六十四卦金钱课，结果却是起了一凶课，不由让叶零心中更加担忧。 “叶零！你还在磨蹭什么？难不成要让这许多师兄弟都陪你到午饭？！”景泰见叶零迟迟不动，不由怒斥道。 “这就行动。”叶零回一句，既然骑虎难下，索性不去管他了，卦文也不过是警示作用，一切结果还需卜卦之人自己操作，是福是祸，全在人为。 这样想着，叶零镇静的伸手，将右手放在了玄龟背上。 第二十一章 通灵凰鸣 “嗯？这是？！”叶零手才放在玄龟背上，陡然一股暴戾的气息传来，夹杂着玄龟厚重的气息如一座小山一般沉沉压向叶零心灵。 叶零登时感觉呼吸不畅，心灵上的压迫化为实质传达到躯体之上，气血逆流，充满皮囊，盈盈满满，似乎要爆裂而亡。玄龟善负，龙子之一的霸下便是负碑的龙龟，所以玄龟精神上传达出的压迫感最为厚重，堪比佛家须弥山。 “这玄龟是大吉之兽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暴戾气息？看来定然是聆清做的手脚了。”叶零痛苦不堪，脑子里才闪过这一个想法，就觉得精神像是在泥潭里走过，艰难沉重，每一步都背负千斤，简单一个揣测念想就像是思考人生哲理数天之久了一样，劳累疲惫，再也无法转动半点心思。 其实叶零所猜不错，正是聆清将千年龟灵木藏匿在了玄龟像之内。这千年龟灵木乃是太虚观前辈高人斩杀一只千年恶龟而凝成，之所以称其为木，是因为恶龟内丹凝固之后变成了年轮纹理一般的木甲物质，纹理深奥，凝结之后更甚龟甲之上花纹，介于龟与木，动与静，生与死之间，若是可以读懂其上蕴含道理，定然于人心智修行大有裨益。只是这龟灵木前身便是食人无数的恶龟，死之后暴戾气息不肯散去，凝在纹理之中，谁若观之，便会气息溢出伤人，曾有数位前辈伤于此灵木之下，极是凶恶。 聆清偷偷将其藏匿在玄龟像之上，玄龟像本来就具有灵气，察觉龟灵木气息相通，不自觉去融合，但是哪里敌得过千年龟灵木气息，被硬生生把灵气转化为龟灵木暴戾之气，整座石像也被龟灵木占据了意识，所以叶零手一放上，便遭到龟灵木攻击。 “哈。”仿佛一只上古恶龟苏醒，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妖异眼睛看向叶零。 叶零心神被压迫住，全无力量反抗，与那妖异眼睛对视片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龟首晃晃悠悠探入自己脑海。 龟首在叶零脑海中缓慢的摇动，每一次的摇动都像是在大海中翻起巨浪，搅得叶零神识震荡，苦不堪言，但是心神被压制，就是无法叫出口。 龟首在叶零脑海中摇动一会，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可以吃食的东西，巨大的眼睛射出道道凶光，将叶零身体看透，陡然间看见了叶零胸窍内所藏元神。 “呼拉！”本来行动缓慢的巨龟突然变得迅速起来，一下穿透叶零身体到达了胸腔之中。 此刻叶零元神也感觉到危险，小人向着胸窍更深处藏去。 但是巨龟怎会让其跑掉，龟口一张，一道强烈的气流卷向叶零元神。 犹如身处逆流之中，小人再难往前行动半步，流水湍急，小人无力前行，被水一冲，倒卷着跌向巨龟之口。 “不~要~”叶零心中惊呼，元神剧烈抖动，竟然在逆流中往前奋进了一些。若是元神被恶龟吞掉，那么叶零只能沦为一具行尸了，一切思想意识全不存在，而叶零理想也将成为泡影。 叶零这一激烈挣扎，顶门上气息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丈高的文华犹如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一般，翻腾不已，又犹如里面藏了几条大鱼，扑腾不断，将叶零气息搅得散乱不凝，四处逸散。 “师父，叶师弟这是？”雪舞首先发觉了叶零的异常。文人顶上气息与修道之人不同，文人的是纯和文气，修道之人则是传达出与修道人修行相符的威压。但是叶零本来无伤无害的文气忽然传达出剧烈的暴戾之意，而且波动不停，似乎是走火入魔之兆。所以引起了雪舞的警觉。 “无妨。他这是要降服玄龟气息。哼，不自量力，玄龟乃是正统神兽，若是无缘，又怎么会被降服？”景泰随随便便扫一眼，便下了定论。浑然没有想到玄龟早已经不是正义之兽，而是被一只恶龟霸占了意识。 “但……”雪舞心中竟然略感不安，看看叶零，面色平静，只是眼神中露出挣扎之色，似乎正如景泰所说，在用力降服玄龟。雪舞这才微微放一点心，但是心中一种奇异的感觉却随之升起，她自幼跟随景泰修习道术，只识天道，冷漠性格是自小形成，对谁也不甚关心。但是如今为何对于叶零却起了一丝担忧？ 这心中波澜一起，雪舞便再也无法淡定，努力调用一切神识，要将此心思强行压制而后炼化去，不然于道途可是一大毒害。 雪舞用力压制杂念，叶零更是凶险。 巨龟一吸不得，再度喷出一股气流，气流在叶零元神身上一卷，顿时形成涡旋，强大的吸力使得小人终于抗拒不得，倏忽被吸到了巨龟嘴里。 龟口一合，细密的牙齿散发出摄魂之力，要将叶零元神嚼碎，化为龟灵木之上一道纹理。 “完了……”叶零一时惊惧，胸中胆气都无从发处，不然以浩然之气正是暴戾气息克星之故，绝对可以抵挡巨龟一时半会。 “吭~~”关键时刻，忽然叶零先前听到的那声凤鸣再次嘹亮响起，这一次却是不止叶零一个人听到了，声音充斥每个人耳膜，震荡神魂，道行低些的弟子则是双手捂耳，忍受不住。 嘹亮的凤鸣直刺虚空，形成强烈的气流，吹得周围树木摇摆不定。 一圈圈的音波涟漪一般荡漾，穿进叶零胸腔，不断冲击着恶龟形体。 每一次的冲击，恶龟的形体就会缩小一分，而一声悠长的凤鸣响完，巨大的恶龟已经缩小成一个巴掌大的小龟，在叶零胸腔内蠕动不已。 叶零全身的压迫感顿时消失，一身轻松，神智恢复。 接着叶零心念一动，元神所化小人一巴掌将小龟抓在了手里，小龟再也没有先前的暴戾之态，而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叶零，摇尾乞怜。 叶零丝毫不为所动，控制自己元神，将小龟神形吞入了口中。 小龟一入口，顿时被叶零元神气机吞噬，而小龟虽然强烈挣扎，但是先前一声凤鸣似乎将其打回了原形，再也无法施展什么能耐，与叶零气息接触中不断融合，渐渐的还原成一块龟灵木，灵木之上纹理清晰，叶零一道道气息渗透进去，每渗透一丝，便有一道气息形成一个似文字似图画的样子，附着在叶零全身穴窍之内。 及至所有气息渗透完，不多不好，正好是四百零九个。十四条经脉之上各自附着许多图形文字，仿佛一藤珍珠，熠熠生辉。而叶零全身顿时生出一股凝重的气质，与玄龟的气质无二。 龟灵木也消失不见，似乎与叶零神魂完全融合了。 第二十二章 事不休 “轰！”，叶零蓦然睁眼，全身竟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龟灵木的暴戾气息从叶零四百零九个穴窍里激射而出，混成水桶般粗大的气柱轰向远处一座小山。 “砰砰”，数声岩石炸裂的声音响起，小山竟然瞬间被夷平。单单气息就如此恐怖，那头千年恶龟的道行也可想而知。 爆炸声惊动了所有人，景泰眯着的眼睛马上睁得滚圆，不可置信与愤怒同时充满瞳孔。 “龟！灵！木！”景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景泰自然是一眼看出叶零爆发气息的源头，这龟灵木可谓是通灵宗一宝。被聆清费尽周折偷了出来，如今竟然被叶零毁了。景泰怎么能不怒？ 聆清一看景泰发怒，心底立即一惊。他知晓景泰手段，本来他是想设计了叶零之后就将龟灵木还原的，但是却被叶零吸收了，哪里还能还原？情知不妙，聆清再无心思陷害叶零，忐忑不安的想着该怎样掩盖痕迹，不让景泰知晓是自己将龟灵木偷出的。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拿到龟灵木的？！”景泰大踏步往前，手臂陡长，隔着老远将叶零抓在手里，一副叶零说不清楚就会立即将叶零生撕的狠状。 “我……”叶零被景泰抓住脖颈，气息不顺，自然而然的伸手用力一挣。这一用力，附着在叶零穴窍之内的巨龟气息立即涌动起来，聚集到叶零右手，随着叶零发劲，一团龟口形状气息附在力道之上，咔嚓一声，龟口含着千钧之力咬合，竟然将景泰手臂一下震开。 “真武拳意？！”景泰一惊，随即冷哼一声，再度出手，这一次却是用上了三成力道，牢牢的将叶零扼在了半空。 “单单你不尊师长这一罪便可以将你扼杀！今日你若是说不清楚，即便掌教亲来，也救不了你！”景泰边说边用力，叶零咽喉被扼住，一张脸憋得紫红，想解释也开不了口。 这景泰分明就是要借机报复。 “呜~呜~”叶零只能徒劳的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哼哼，面对景泰蓄意谋害，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泰！住手！”人未到，一只元神幻化的大手先飞到，抓住景泰手腕，轻轻一拽，便将景泰手腕拽脱，救下了叶零。 “这里事情我已经知晓，叶零不过是遭人迫害，机缘巧合才收伏了龟灵木，你无须责难他。至于是被谁迫害……”来人正是景冲。景冲说道这里，眼睛四处扫一圈，与聆清眼神对上之时微微停留，聆清顿时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心底对于叶零却是更加怨恨。两人之间恩怨便也没完没了，无休无止了。 “你自然可以自己查清楚。但是叶零先前引发炎凤灵鸣，已经是异象。说不定你通灵宗一脉将出现另一个五修奇才，这种于你于太虚都有益的事情怎么能耽搁？试炼继续！”景冲手一挥，在一旁坐下来，吩咐道。 景泰方才虽然说狠话，但是景冲真的来了他却也是不敢造次。两人修为差距不是一点两点，景冲只是轻轻一拂，其上蕴含的巨大力道已经让他无可抗拒，景冲万一真的动怒，全力出手，他只怕撑不过三十回合。 景泰有些恨恨的看看景冲，不明白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为何竟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言行却恭谨了许多的道：“尊掌门旨。” 叶零被救下，对景冲施一礼，举手投足之间凝重气息俨然，仿佛一个久经世事的大儒，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方才不是生死一瞬间，而只是一次走路磕绊而已。这便是叶零元神融合了龟灵木之后的结果，厚重气息已近如山岳。 “叶零，你已经通过了玄龟的试炼，继续吧。”景冲道。 “是。” 叶零收伏了恶龟，气质大变，信心满满，走到白虎面前，手放在虎背，静心屏气，运用精神去沟通白虎石像意识。 一只巨大的白虎形象霎时跃然在叶零脑海，虎虎生威，一副山中大王霸气。 叶零念头忽起，胸中就有一只玄龟飞出，个头比白虎大了数倍，一爪拍上虎头，将顶花虎皮抓住一按，白虎一点挣扎之力都没有，立被降服。白虎像上大放光华。 叶零身上气息一变，又夹杂了一些白虎霸气。白虎试炼轻松通过。 景冲微微一笑，示意叶零进行下一个。 叶零疾步走到麒麟面前，尚未与麒麟沟通，便先将真武气息放出，磅礴的气息完全压制住了麒麟，毫不费力，又通过了麒麟的试炼。 白鹤淡然轻灵，叶零自幼习读书籍，于古人淡薄之意深有感触，默想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一篇《逍遥游》念完，白鹤通灵，轻快啼鸣一声，与叶零气息通融，使得叶零又通过了白鹤试炼。 当叶零来到炎凤石像面前时候，全场已经是鸦雀无声，一个个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叶零动作，生怕错过了每一个细节。 太虚观炎凤真言是最顶级的真言，炎凤又是羽虫之长，百鸟之王，最不会轻易认同人类，更别说是接受人类的召唤了。所以太虚观如今能够召唤炎凤的除了景泰是苦修六十年才修来，唯一一个小一辈弟子就只有雪舞了。即便是末髓也不能召唤炎凤助战。如果叶零当真一举通过炎凤认可，那不啻于在太虚观这一池静水中扔下一块巨石，引发重重激浪。 一个毫无道法初出茅庐的书生，竟然一举获得五神兽认证，那将是什么场景？太虚观第二个五修奇才的诞生，与雪舞一样的存在，所有弟子日夜苦修妄想到达的境界……如果叶零真的成功，势必引发轩然大波，嫉妒，羡慕，丧气等等情绪将会在众弟子中应然而生。 “就凭他，想要获得炎凤认可，简直是痴人说梦！”景泰轻蔑的一笑，心中暗想。 “叶零，诚身敬意！”景冲对叶零指点道。 叶零点点头，凝聚全身气势，郑重的将手抚在炎凤羽冠上，分出一缕气机谨慎的渗入沟通。 第二十三章 环佩玉响 完全不同于先前四神兽的感觉，叶零一缕气机渗入其中，仿佛泥牛入海，又仿佛一条丝线掉入麻团中，完完全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叶零感觉不到炎凤有任何的回应，不由加强了气机渗入量。磅礴的气机由元神发出，源源不绝的渗入了炎凤石像中。 突然，叶零心神一动，气机遇见了阻力无法前进，而由气机末端传来的感觉汇成一个具体的图像呈现在脑海。 “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此刻叶零背诵出《山海经》一文中关于凤凰的描写，竟然与形成在叶零脑海中的图像完全一致。 “德义礼仁信，圣人之风，君子之道，这凤凰不愧是神鸟啊……”叶零由衷感叹道，这才是一个石像传达出的意识就让叶零感觉到了无边的圣人品德，而自己这五项才只是浅浅的一点，犹如萤虫之光，不足道哉。不禁让叶零更坚定了心性，立志做一有道君子，载物天下。 凤凰身文被叶零读了出来，引发感想，一时间思及圣人品德，心生向往，对于凤凰也无比尊敬起来。气息霎时由厚重转为绵绵，将凤凰层层包裹住。 而凤凰身上也散发出阵阵如火般的光芒，将叶零气息一股股的全部灼烧一遍。这乃是凤凰的涅槃真火，叶零气息被其一灼，全部发生质变，原来的厚重中竟似乎带了绵绵不绝无穷无尽之意，仿佛每一股气息消失后都会衍生出一股新的气息，元神忽然间具有了涅槃之力。当然，这只是叶零的错觉，但是经过凤凰真火的灼烧，叶零气息却是更加的绵延，有了异常的韧性。 “呼”，叶零渗入炎凤石像中的气息被灼烧一遍之后，犹如浑身泡了一个热水澡一样，暖洋洋不可言说，全身穴窍都大开，呼吸天地灵气。附着在穴窍之上的纹理也变得通透灵光，仿佛具有了意识。 “唔”，叶零感觉到元神满意的打个饱嗝，右手也不自觉的从炎凤羽冠之上离开。 “咦？叶师弟这是成功了？”雪舞见叶零不过在炎凤石像上摸了一摸，炎凤石像还没见任何动静，叶零就拿开了手掌，不禁奇怪的问道。 “似乎是……”景冲竟然也拿不准叶零这是失败还是成功了。 “看！”一个弟子忽然手指叶零背后大叫起来，浑然忘了尊卑长幼之分。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去责怪他，因为当众人都看向叶零身后的时候，都被吸引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哪里还有空去责怪这个弟子的失礼？ 只见叶零背上红色光华喷涌，磅礴浓重，光华里忽然飞出一只大鸟，昂首端目，王者风范显露无遗。不是凤凰还是什么？ 接着凤凰双翅一振，身上燃烧起熊熊火焰，火光冲天，凤凰在这火焰中渐渐的凋逝、变小，最后缩为不及蝴蝶大小，猛烈一扑，生生的印在了叶零背上，好像一个刺青，鲜活欲飞。 叶零感觉心神一震，一条条若有若无的丝线将心神跟背上凤凰印记联系在了一起。 “这……这是……炎凤刺体！天啊，我太虚观二百年了终于又有人得到炎凤的最高认可了！”景冲激动的大叫起来，完全没了掌门之态。 “哇……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他真的是新入门弟子吗？”一个弟子不信的问，却是没有人可以回答他，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震惊中。 “不需要召唤真言就可以聚形成凤，关键时刻炎凤刺青还可以自动反应外界危险，出来护主。炎凤刺体之人，无一不是无上之资，难道太虚观荣光要应在此人身上吗？”雪舞一时间痴了，叶零带给她的感觉既有震撼，又有嫉妒。叶零一出，她大师姐的名声恐怕就要落在叶零后面了。她自幼便被景泰教导要承担太虚通灵一脉的未来，现在却即将被叶零抢去风头，即便雪舞生性冷淡，却也是一刻间难以接受。 “好！好！好！五修奇才，炎凤刺体，叶零你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说到这里景冲一顿，环顾一周，继续道：“今天的通灵试炼到此为止，早课开始！叶零你稍后到道观殿来一下。” 于是一干弟子抱拳躬腰，作揖行礼之后，开始早课。 先是集体上殿登坛，法器齐名，敬香供水，叩拜鸿钧。礼仪行罢，接着各行其事，有吐纳的，有作法的，还有念诵真言的。最为奇特的是一弟子纵身一跃，单足立于一昂首天外的檐角之上，召唤出仙鹤，仿其架势，凝练拳法。拳拳破空，劲气凛然，丝毫不输于元神幻化道术之威。 “竟然还有这般练法。”叶零看着，心底荡漾。 “元气通达肉体，助力肉体之威，便是武术。这是别于民间绿林好汉们架势的武术，是修行者的武术，其威力不输于元神。只是，灵为本，肉为辅，道术才是根本之术。等你元神大成，可以遨游天地之时，你自然就会明白这灵肉之间主辅之别。天道酬勤，努力吧。”景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叶零身边，轻轻对叶零道。 叶零点点头，先前他修道只是为了完善自己见识，好著书立说。但是如今通灵试炼五项全能，加之有炎凤刺体，对于突破自己身体限制，追求力量极限忽然有了一些渴望。 “叶零，下午便由雪舞授你五部通灵真言。我通灵宗出此奇才，为师也是大为长脸那。”景泰语气平淡的说着，听不出任何感情。 “是。”叶零道。“掌教还要弟子前去道观殿，弟子先行告退。” 说完，叶零离开通灵大殿，向太始峰道观殿走去。而景冲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运使法力，回到了道观殿中。 通往太始峰的路线叶零早已经记熟，此刻走来，是轻车熟路，轻松写意。 走着走着，即将到达两峰相连索桥之时，忽然路旁密林中起一阵香风，接着烟霭中环佩玉响，一个女子冷笑声传来。 “谁？”叶零警觉的问。 “哼，你就是那个通灵五修的叶零？”声音响起，走出一个一身粉衣长发垂髫的女子，对叶零不屑的问道。 “不错，正是在下。请问这位师姐有何贵干？”叶零见她穿的是一袭观内女弟子服，便尊称其师姐道。 “师姐？”女子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怪异的笑容，似乎有些欢喜又有些薄怒。 “嗯？师姐若是无事，叶零就先走了，掌教还有事相召，恕不奉陪。”叶零说着就迈步往前走去。 “哪里走？”女子身形一动，香风乍起，已经拦在了叶零身前。香气阵阵，吐息如兰，不禁让叶零好一阵尴尬。 “师姐……”叶零退后一步，抬起头刚想与其再度讲明自己是真有事情无法相陪时，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却是突然怔住。 第二十四章 人悠悠 只见女子粉颈细腻，幽然生香，根根青丝散落颈间更添风韵。 然而让叶零怔住的是，细腻滑润的脖颈中间，赫然是一点不大不小的凸起！ “她……怎会有喉结？”叶零一瞬间完全呆滞，被这一发现惊的说不出话来。 “哼，你看什么！”女子见叶零呆愣的看着她，眉目一蹙，手上爆出大团光华，扬手就要对叶零打下。 叶零此刻虽然气息强劲，又初步修成了元神，但是也仅仅限于出窍看看风景而已，对于运使之道全然不知，更别说与人斗法了。这女子手上光华涌现时就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寒冰气息，似针似芒，刺得人极不舒服，这下若是打实了，叶零文弱之体哪里能抵挡得住？ “静衣师弟！住手！”远远的救星声音就传来，不是末髓还是谁？ 末髓声音刚到，人就已经驾在剑光上急速飞了过来。单手一握，将女子已然扔出的光华握住，犹如捏了一个鸡蛋一样，砰一声捏爆，凛冽寒气四溢，直入神魂，叶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静衣师弟的寒水剑气是越来越精纯了。”末髓捏爆了女子剑气，笑道。 “怎么敢跟末髓师兄比？末髓师兄损失了一个身外身又丧失一半法力还能轻易捏爆我剑气，末髓师兄才真的是深不可测了呢。”女子声音冰冷，似乎并无恭维之意，相反对末髓充满了敌视。 “叶师弟，这是北极剑阁的静衣师弟，派中翘楚，是景园师叔的得意弟子。”末髓微微一笑，给叶零介绍。 而叶零心中咯噔一下，她竟然真的是男子？！ “静衣师兄。”叶零只是短短一霎失神，立即回过神来，抱拳道。 “哼。”静衣冷哼一声，像是一个女子的撒娇一般，让叶零看的不禁心中泛起一种怪异感觉。 “师父已经在等了，叶师弟，速速前去吧。”末髓说完，一拉叶零，就要走。 “慢着！”静衣却突然拦住。“好不容易通灵宗出了一个五修奇才，我怎么会放过他？今天要是不跟我好好切磋一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可以去找雪舞师姐，她也是五修奇才，而且，绝对比叶零更能让你满意。”末髓停下来，抱臂在胸，慢悠悠说。 “我不屑与女子动手……”静衣说，但是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分明不是真话。 “怕是不敢吧？哈哈……” “我岂会怕她？我只不过是要保留实力，等到季考时候再胜她而已。”静衣顾左右而言他，极力辩解着。 “唔，那我们期待着……”末髓调笑着，忽然将叶零一把拉起，身上飞出一道光华，是一把青色飞剑，载着叶零跟他迅疾向着太始峰飞去。 “末髓！……”静衣猛然发觉自己被骗，一跺脚，也是飞起一道剑光，对着末髓追了下去。 两道剑光在空中追逐，泛起两道尾芒，煞是好看。 究竟是末髓功力深些，而且起步还早，静衣追在其后，却就是无法赶上，不一会末髓就已经到达了道观殿上空，丝毫不停留就连人带剑光飞了进去。 但静衣却是不敢放肆，剑光在外面徘徊了数圈，终究没胆量随便闯入，粉面生寒，咬牙切齿的道：“叶零，早晚要让你败在我剑下！”一甩手，向着太阴峰耸刺云霄的北极剑阁飞去。 叶零站在剑上，正巧回头一望，只见粉衣生烟，氤氤氲氲，风去人悠悠，不由松了一口气。 末髓到得殿内，剑光落下，尚未开口说话，便听景冲道：“是不是静衣又胡闹了？” “回师父，正是静衣师弟。” “嗯，我这次召叶零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景冲一捋胡须，说。 “哦？师父你早已经掐算过？” “没有。我只是猜到了而已。叶零刚入门就获得五神兽认可还获得炎凤刺体，树大招风，难免会有人前来纠缠。像是静衣这种心高的孩子，怎么会容许其他人的风头盖过他？所以叶零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安生……” “这个叶零晓得，我只管不去招惹他们就好。即使他们前来招惹于我，我也尽量避让，不会与他们发生争执。掌教尽管放心。”叶零恭敬的回道。像是静衣这种人，叶零一看见就脑袋都大了，哪里还会与他纠缠？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不肯与他们纠缠，他们却硬要与你纠缠那你如何应对？况且，你目前一点道术不会，万一他们用强，你肯定是敌不过的。今日且授你一件法宝，用来防身。”景冲说完，手一招，七把三寸长的飞刀排成一个圆圈浮现空中。 “这是七把破魔飞刀，威力较次，但胜在只须小小口诀就可以运使如意，不像其他法宝还须强大神魂进入其中祭炼才能使用。可作防身之用，你要谨慎用之。”景冲手一挥，七把飞刀就向着叶零飞来。 叶零伸手接过，柄柄青黑，入手不重，但刀身之上发出丝丝灵力，显示其不凡。 “口诀传你，好生记得。”随着景冲话语，一篇口诀以气机化成的文字显现在叶零眼前。叶零连读两遍，记在了心中。 “好了，飞刀的诀窍你自己回去慢慢摸索。但是不要因此耽误了正道，通灵五修你修炼有成会更加的强大，舍本逐末不是我等所为。你去吧。”景冲说完，先自走了。 叶零将飞刀收在怀中，与末髓道别，自己回去了。 这一路叶零可是战战兢兢，生怕静衣又会出其不意的窜出来，要自己与他切磋。所以走的极快，即便是摇摇晃晃的索桥也是不过眨眼就走过。 好在叶零担心并未成为现实，一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叶零顺顺利利的回到了居所。 才回到屋里，便迫不及待的摸出七把飞刀，飞刀在掌心散发出幽亮的光芒。 “刀心御使，抱元守一。人刀五灵合，起！” 叶零口诀念出，心神与刀灵感应相合，七把飞刀顿时飞出叶零掌心，刷刷刷，飞舞在空中，围绕叶零盘旋起来。 叶零大喜，手一指，七把飞刀化作道道流光斩向屋中央桌子。 “嗤嗤嗤嗤嗤嗤嗤”，七道光芒闪过，划透桌面，然后在空中一转，飞刀又排成一个圆形阵列，飞返回叶零手中。 半晌停顿，突然轰隆一声，整个桦木桌子碎成一块块木片，屋内木屑乱飞。 “果然神奇。”叶零见一击竟然如此犀利，不由赞叹。却是不敢在屋内大肆施展，收了飞刀，又把玩一会，坐下休息，准备下午去找雪舞传授那五部通灵真言。 第二十五章 万言皆空 下午，叶零来到通灵宗专门用来讲教的场所——万言亭。 曲水流觞，将一座七丈方圆红亭环绕一周，汩汩向外流去。红亭雕栏玉砌，朱颜飞笔，角檐勾心，停落几只异鸟，炯炯有神的看着叶零，一点也不怕人。 雪舞白衣胜雪，悠悠站立亭中，正对着流水发呆。时有水花迭起，一静一动，契合的无与伦比。 “好一副佳人美景图！”叶零心中暗暗称赞，却是不敢说出口。以雪舞冰冷的性子只怕听见了立即就是拂袖而去。 整理一下衣衫，叶零踏步迈上拱桥，走进红亭。 “雪舞师姐。”叶零作揖见礼。 “我辈修道，清静无为，不必拘泥于礼法。”雪舞转身，冷冷道。 “礼不可废。普天之下人道之所以井然有序，全靠的便是这一个礼字。即便是仙佛，宣称众生平等，可在寻常百姓眼里，还不是佛祖最大？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礼’一字实在是至关重要。”叶零眼神笃定，解释道。 “我一句话便引得你这许多话。既然如此，那就随便你了。”雪舞声音愈见冰冷，已经透露出丝许不快。显然对于叶零这套说辞并无兴趣，甚至反感。 只是当她眼睛滑过的一瞬间，看见叶零满面神光，笃定的信念似乎从骨子里透露出来，满身的书卷气息竟然令她心神一滞。 慌忙摇头甩掉杂念，冷声道：“师父命我传你五卷通灵真言，我已经手书成册，你就在这里将五卷真言记熟，之后我会销毁。” 雪舞从身上拿出五卷薄薄册子递给叶零。 叶零接过，只见每一册上都手书卷名。分别是“玄龟真言”、“白虎真言”、“青麟真言”、“丹鹤真言”、“炎凤真言”。字迹娟秀，隐然生寒，外射丝丝出尘气息，干净清洌。 “好笔法！”叶零说着，翻开玄龟真言阅读起来。 “宵中星虚，以殷仲秋。玄武宿于壳中兮，腾蛇蜿蜒而自纠。此自生玄龟。状龟蛇首，水火相交。阴阳两辨，背负太极。生具异能，数数回转，所向无常，张口吞气，或俛或仰，交修日月……” 叶零心中默念，根据文字描述将一只玄龟形象勾勒于胸中。 大龟，巨壳。颈如蛇身，首如蟒头。背上鳞甲成块，坚硬非常。纹理天生，成太极图形状。自太极图之上又生发水火，寓意阴阳融合之意。吭吭高鸣，沉沉如山岳压顶，人莫能抗。 念头几转，就将这一只玄龟自整体到细节全部定形胸中，仿佛是画下了一幅画，待到需要时候只需将其拿出来便可，无须再去想象。 这乃是叶长公自小教给叶零的记忆之法，非常厉害。任何文字篇章，只是念头几转，就可以大致记住。再细加揣摩，就能永记心中。比起只是一时的过目不忘更高明了一个层次。 “你是宗内百年来第二个可以五修的奇才，甚是难得。只要肯努力修行，定然会成为一朵奇葩。这五卷书共万言。虽然不多，却是自古传承，文字较为艰涩难懂，且极难想象描述之物。你如果无法做到文字与心合一，就暂时先强记下，以后再慢慢揣摩。我可以晚些时候销毁这些书卷。你自己好生努力吧。”雪舞不知叶零念头转下便领会了真言之意，以为他同寻常弟子一样，对于这难懂的通灵真言也是需要极久才能领悟，便出言略施安慰。 “谢过师姐，叶零知道。”叶零合上玄龟真言，对雪舞道谢。 “我走了，傍晚时分会再回来。”雪舞说完，飘然出亭。 临走之时，手在亭子之上一挥，一幅巨大的水幕铺天盖地遮掩下来，将凉亭四围全部封住，外界声音再也无法传透进来。叶零却也是无法离开此亭半步。 “她此举实在多余，怕我将真言带离便用此手法！可知叶零坦坦荡荡，又怎会做那种不齿事情！未免小瞧于我！”叶零见雪舞这般动作，不由心中生气，不平之气催发性子，索性将五卷真言随手一扔，便再也不想捡起来 “这世间尽皆掩掩藏藏的小人，彼此都不能赤诚相待。与上古民风相差太远……我以为修道之人是看得破红尘可以以诚示人的，却没想到也不过是虚名在外！嘿！他们修道不正也是惧怕死亡，想要长生吗？倒是自己将他们想的清高了！”叶零恨声说着，语气中充满对现实的不满。 “将来，定要作一本书，让所有人都知道到底什么才是人性，什么才是人！人！人！人！人！人！”叶零连续说出五个“人”字，一瞬间思绪纷飞，自上古至中古，中古至现在，所有传说，所有历史，所有人等，全都纷涌而来，一时间竟然无法讲清楚这简单的一撇一捺包含的究竟是什么含义了。 良久，叶零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重新将五卷簿册拾起，自嘲的道：“叶零啊叶零，你心底明明是不肯却还不是拾起了么？可见你也不过是一个心口不符的小人而已！” 尽管嘴上自嘲，但是叶零心中却是坚定，知道若就此放弃，便失去了诸子那般可以究极天地的神通，学识上少一大块，是看任何书籍都无法弥补的，著书立说，教化世人不过是一个空想。 相较玄龟真言，以后的白虎真言、青麟真言、丹鹤真言、炎凤真言都深奥了许多，一个比一个难懂。 白虎是勉强从真言中观想了出来，但是青麟与丹鹤都只是记住了文字，图像只有只鳞片爪。炎凤真言更是全无反应，每每要据真言观想，却都是浮现通灵试炼时候的那只炎凤，与真言中的炎凤相去甚远。 “今天因为方才之事已经扰乱了心境，义父多次告诫我，心不静则不可读书，我这样勉强看下去也不会收到什么效果，反正已经记住了，那就到此为止。等心静下来再行观想。”叶零主意打定，将五卷书册放在亭台上，自顾观赏起风景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西下，太阳峰整个镀上一层余晖，仿佛一座火峰，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哗啦”一声，水幕消失，叶零知道是雪舞来了，却不回头，仍然观赏风景。 “五卷真言可曾记清？”雪舞说着，手一拂，五卷书飞进了她晶莹手掌中。 “区区上万言，片刻便能记得，你怎么这时才来？”叶零道。 雪舞听见叶零话语微微一愣，奇怪叶零语气怎会如此倨傲了，但是也不理会，淡淡说：“真言好记，通灵难修。这八个字是宗内教训弟子的警言，知道你们士子脑子好使，可是修行上未必就管用。” “哼。”叶零本就对雪舞有一丝愤恨，被雪舞不冷不热一激，更加愤怒。却是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只能冷哼泄愤。 “你还不要不信。通灵真言不过是文字卷，法诀卷还需要师父亲自传授。不要以为记住了这些文字便已经会了。说到底，若是无法诀卷配合，这些不过都是万、言、皆、空！”雪舞说着，手一震，五卷册子上燃起明火，眨眼化作灰烬。 “什么？！”叶零听了这话才真的是惊讶了。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腾腾而起，躁动不安。 第二十六章 沉入夜 “我与景泰结下仇恨，景泰此举莫非是故意为之？要雪舞授我真言，而他却不教我法诀，于外面有了托词，于我又不会让我真正学到什么。若真如此，那可就不妙……”叶零心中越想越惊，景泰这招可谓阴狠，使得叶零只能哑巴吞黄连，有口难说。 万言皆空，万言皆空，还真是皆空啊！ “请教师姐，敢问师父何时才会授我法诀？”叶零将心中仅存一点希望寄托于雪舞，生怕雪舞说出一个“不”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父自然有他的想法。你眼下只管记好真言就是。”雪舞道。 叶零心中霎时冰凉。方才猜测只怕已经准了一半，自己倘若记好了真言去找景泰授课，景泰肯定会以真言未能融会贯通为由推脱，要自己再行揣摩真言。连续拖上一年半载，任谁也没有了性子再去求。届时景泰自然就可以趾高气扬的将叶零踩在脚下，说景冲看走了眼，把一个废物领进了门，一年多竟然连通灵五卷里的一卷都没修习成。如此鲁钝资质，可笑可笑。 “要晚课了，走吧。”雪舞说完轻飘飘出了万言亭。 叶零“哦”一声，有些失神的跟在雪舞身后去做晚课。 这次晚课上，聆清不出意料的被景泰识破当日行为，关了禁闭。期限是七日。不疼不痒，叶零也早也已想到，无谓的笑笑，只是聆清看向他的怨毒目光却没来由的让他心中一抖。 景泰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叶零一下功课进度，并关切的叮嘱几句，让其他弟子艳羡不已。叶零却是心中有苦自知，只能跟景泰做戏。 “小人处世，尽设机关，而乡党皆避之若鬼。可是景泰这等小人却堂而皇之的坐在众人头上，教化弟子，众人还对其敬重有加，又怎生让人信服！”叶零看着景泰得意样子，心中怒斥，却也是无可奈何。 自此散去，乌飞兔走，庭院中有七日昙开了又谢，凋落的花瓣将整个院子熏染的香气四溢，淡雅而别致，沁人心脾。算来已经过了三天，那七日昙再开一次就会死去，留下种子待七日后重发。 聆清七日禁闭也过了一半，如鬼小人最难缠，怕是不可能善了。 叶零这三天里无聊将通灵真言里的玄龟、白虎、青麟、丹鹤都观想了出来，明知没有希望还去观想，速度却是快了许多。可见放下***才有利修行。 山中岁月极度无聊，叶零在房中呆怔一天，夜色又袭上。 已是第四天的晚上。 青豆一般的烛光跳跃，将叶零看了许久的一本《汲家琐语》映的青光莹莹。夜风微啸，整个庭院之中寂静无声。严谨的修行生活使得诸多弟子都早早开始了调息入睡。 “唉。“叶零叹一口气，轻轻吹熄了灯，也准备睡觉。 但就在叶零吹熄灯的一刹那，忽然透过窗纸看见一个影子悠悠贴过来。 “嗯？”陡然推开窗，往外看去，却见风清夜深，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树影？”叶零看着风中摇曳的树枝，喃喃自语道。 说罢，缓缓关上窗户，上chuang睡觉。 然而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寐，没来由的焦躁。 正努力调整心情，想要入睡时候，心中却是一动，突然感觉胸中一热，数个巴掌大文字带着类似龟甲的纹理闪烁着白芒跳跃出来，仿若萤火，把叶零周身映照的白蒙蒙。 “这是什么情况？”叶零微惊，再无睡意。 “吱呀”，叶零本来关好的房门忽然开了，像是一阵风，诡异的将门吹开一道缝隙，却是没有任何东西从缝隙之中进来。 “嗯？”叶零翻身跳下床，秉气站定，而数个白芒文字也随着他屏息静气落回胸中。 “呼~”，门隙越来越大，渐渐的完全敞开。夜色漆黑，看不见一点东西，只能听见枝叶摇曳的轻响以及扑鼻的满院七日昙清香。 似鬼似魅，一个白影静静的从门隙飘忽进来。 进门之后径自走到叶零床前，呆立半晌，手举起又落下，仿佛在为什么而迟疑。 终于，下定了决心，刷，一道青芒泛起，斩落在叶零床上。 触力轻软，直透床板，轰隆一声，床板被斩作两截。 “糟糕！”那白影发出一声轻喊，立即知道没有杀到人，身形一点，飘忽急退。 “呼”，风声疾劲，一样物事从黑暗中向着白影打来。 “什么东西！”白影反手一剑，将袭向自己的物事绞个粉碎，漫天白页飞舞，却是一本书。 “叶零！出来吧，不要躲了！”白影说着，剑光不停留直接向着书飞来的方向刺去，却叮一声刺在了墙壁上。 “哼。”白影冷哼一声，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突觉脚下一绊，一只矮凳阻在前面差点使得他失去平衡。竭力站定身体，前方忽然两道光华飞来，携带着凌厉刀气劈落。 “叮叮叮叮”，两道光华霎时与剑光交手数次。 “找死！”白影逼开刀光，化作一溜烟击向刀光飞来方向。 “错了，是这里。”嗤啦一声，青灯亮起，莹莹灯光照耀下，叶零正站在书桌前静静盯着白影。 “嗯？！”白影一愣，却立即醒悟，剑势倏忽而至。 “刷刷刷刷刷刷刷”，同时七道光华飞起，从白影的前后左右合围而来。而刀气之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七日昙花香，如痴如醉，恍惚间竟坠梦乡。 “不好！”白影一个激灵，立即醒来，只是已经晚了，只见叶零静静的站在前面，而自己脖子周围是七把环绕成圈的飞刀。 “破魔飞刀！”白影不禁大骇。 “没错。”叶零轻轻开口。停滞一会，突然问：“为什么要杀我？” “是聆……”白影猝不及防，冷不丁说出两个字，陡然意识到被诈，立即住口，怒目看着叶零。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聆清吧。”叶零目光如水，平静的不见一丝涟漪。 “哼。”白影转过头，拒绝回答。 叶零也不说话，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那花香……是什么？好奇怪……”白影迟疑一下，忍不住问道。 “七日昙，与落桂叶研磨而成。可以使人陷入短时间的麻痹。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叶零笑笑，说。 “哦。”白影哦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似乎也该回答我一个。你叫什么？” 白影犹豫半晌，终于说：“明光。” “明光？”叶零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想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元神出窍听见聆清偷龟灵木之时的对话，聆清伙同之人正是明光。 “你知道，这种事情报到掌教那里，景泰也包庇不了你的。”叶零语气真诚，似乎正在与明光推心置腹。 但是明光却一下觉得眼前这个满腹经纶的学子变得深沉不可测起来，浓重的书卷气给了他深于常人的深邃，若是他不愿意，谁也无法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想怎么样？”明光变得害怕起来。 “我想怎么样？……”叶零忽然有些愣神，是啊，自己拿住他又能怎么样？交给景冲去治罪？杀鸡儆猴，告诉其他弟子，别看自己只是一介书生，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惹得？还是就此放了，让他告知聆清，等聆清再来杀自己？ 还真让人头疼……叶零有些疲倦的揉揉脑门，看着明光瘦小的身体，怯懦的表情，忍不住心底耻笑，就这样还敢来杀人？！正想再问他一些具体情况时，忽然心里一动，有了计较。 第二十七章 凝形玄武 目光凌厉，静静盯着明光，良久不动，明光被叶零看的心里没来由的恐慌，竟然不敢跟叶零对视，低下了头。 “玄武真言法诀第一句！”就在明光低头的瞬间，叶零舌绽春雷，陡然发问。 “气引北方，开玄武真意，贯玄武形体，充充沛沛，力使其凝。”明光一哆嗦，立即抬头朗声背诵出来。 “很好，继续。”叶零微微一笑，道。 “你……又诈我！”明光恍然惊觉，顿时有些气愤的说。 “我不诈你，你也没得选择。喏，既然不愿意说，就写下来也好。”叶零将纸笔往前推了推，示意明光写下来。 “法诀一向口授，我是不会写的！”明光这时竟然有些硬气了。 “你没选择。”叶零悠悠看着明光，七把破魔飞刀又凑近了一些，嗡嗡回转着的刀刃散发出阵阵犀利气息，破魔破魔，自然是极为犀利的。 “你是五修奇才，师父自然会传授你的，你让我写这个做什么？”明光见飞刀逼近，心里一抖，却还是问道。 “我自然有用。”叶零淡淡敷衍一句，心里却在考虑该如何回答。 他自幼受叶长公教育不可欺人，而且凝练成的浩然正气也不容许有一点的心理上的愧疚，不然便会气馁，若是随便想个理由骗过明光，肯定会在自己心底种下一粒恶种，于以后品德以及修行都不利。但是倘若照实说了，明光只怕也不肯就范。 半晌，叶零决定据实相告，“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君子不求下流之道。 “我与景泰有罅隙，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叶零静静说。 “啊？我听过一些。”明光对于叶零突然说起这个有些奇怪。 “景泰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叶零目光炯炯看着明光，事情的关键的便在此处，若是明光敢承认景泰为人瑕疵必报，那么便还有回转余地。 “我……我不知道。”明光眼神躲闪，丝毫不敢跟叶零正视。 “一个人连自己心中话都不敢讲出来，那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叶零语气突转，对明光叱骂道。 “你……怎么骂我！”明光听见叶零将自己比喻为一条狗，顿时气急。 “哼，我根本就是在夸你！” 要论语言上逞心机，明光哪里是叶零对手，叶零这话一出口，足足让明光愣了好几愣才反应过来。 “你杀了我吧！但不能侮辱我！” “没有人侮辱你，能够侮辱你的只有你自己！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就真那么难？！一个人连自己真心话都不敢说，那他还敢做些什么？！”叶零此刻就像是老师，在旁敲侧击、循循善诱自己的学生。 明光一怔，目光变得有些散乱，好一会，呼吸突然加重。仿佛山雨欲来之状。 “反正就要死了，我怕什么！没错，他就是为人小气，睚眦必报！他从没正眼看过我！我明光不就是资质愚钝了一点，凭什么就要受人欺负！凭什么！巍巍天道之下，人人都是刍狗，他也是一样！谁都一样！”明光突然大吼。 “嗯？”叶零一愣，万没想到会引起明光这么大反应。而明光最后几句话显然不是情急之下就能说出来的，肯定是日常在心中反复想过，可见是积怨已深。 “你安静一些。”叶零拍拍明光肩膀，安抚道。 “吁吁……”明光强行压制着急喘的呼吸，有些慌乱的看着叶零。 “其实，我跟你一样。”叶零手一伸，七把破魔飞刀飞离了明光脖颈，回到叶零手中。 “坐下吧。”叶零指指椅子。 “你什么意思……”明光迟疑着不敢坐。 “没什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叶零诚恳的说着，将明光按坐在椅子上。 “我通灵五卷习全，而法诀未曾得授一点。” 叶零叹一口气，对明光道。 “那也没什么。你这才几天，通灵五卷还没有融会贯通，自然不会授你法诀了。”明光说，似乎以为很正常。 “哦？”叶零眉毛轻挑，漫不经心的应着，身上突然爆发出磅礴气息，玄龟负山之威在叶零四百零九个穴窍疾走一遭之后，铺天盖地的释放出来，浓稠的仿佛油脂，让人在这气息里面呼吸都极为困难。 “这！怎么可能？！这么浓重的威压连师父也无法做到！”明光惊骇了。 叶零吸收的乃是千年龟灵木气息，景泰才百年修行，如何能比？ “你现在认为我可否有资格修习法诀？” “有……”明光在叶零气息之下已经是如山在背，大汗淋漓。 刷，叶零收敛了气息。 明光弯腰狂喘好久才恢复过来，看向叶零的眼神已经有了许多畏惧。 “我说了，我们都一样。”叶零看着明光，说。 “但是，别人可以轻视我们，我们却不能轻视自己。你刚才说天道……人人为刍狗未必对的，但是天道五十，只存四十九，剩下的那一，就是为了给人一线生机。天都知道为人留活路，何况人呢？最起码，自己要给自己活路。”叶零又道。 “那……我该怎么办？”明光被叶零说动，心底忽然涌起了一丝信心。 “对君子当以君子待之，对小人自然要以小人待之了。”叶零轻笑，突然想起了义父教导自己之话。每当此时，义父便会满脸愤色，恨不能荡尽天下小人。 “好！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但是，你至少让我看到了希望，我决定跟你赌一把！”明光坚定的说，略显激动。 “法诀。”叶零饱蘸浓墨，将笔递给明光。 “我全数写给你！”明光说完，刷刷刷的疾书起来。字迹极不方正，扭扭捏捏挤成一团，字如其人，正昭显明光懦弱性格，但是偶尔几处笔锋透露出凌厉之意，说明其心中尚有不平之气，并未完全不可救。 半柱香时间，明光已经将两篇法诀写完，递给叶零。 “嗯？只有两篇？” “是啊，我资质差，只能修到白虎真言了。以上的法诀我也都不知道。”明光无奈的道。 “哦，这样。”叶零点点头，接过法诀阅读起来。 “气引北方，开玄武真意，贯玄武形体，充充沛沛，力使其凝。光大神形，通四方直属，化玄龟具象……” “原来，这法诀是凝练玄武真气所用。最终召唤出来的并不是玄龟神兽，而只是一个化形实体。”叶零想着，慢慢按照法诀一点一点的凝练空气中的玄武真气，然后打入脑海中玄龟具象体内，使得真气可以依此凝聚成形。 就像是制作膏像一样，玄武真气便是膏浆，观想出来的玄龟形体便是模具。将膏浆灌入到模具里面，等到膏浆流到了模具每一处肢体肚腹，爪子细节，固定凝合，便可以扒掉模具了。一个完整的膏像也就呈现。 叶零玄武真气充沛至极，不消会变将真气灌满了神识之中玄龟具象，又流转几番，感觉已经完美无瑕，轰然一下，默引法诀，将玄龟具象导出体外。 “昂”，霎时一只巨大的玄龟出现在屋中。 第二十八章 拳风烈 引首低鸣，四肢微动，爆发出强烈威压，背上太极图交生水火，红蓝相间，仿佛两条缠绕的螣蛇，发出嘶嘶的声音，颇为慑人。 “去！”叶零心念一动，玄龟呼一下，并不像普通乌龟那般速度缓慢，而是四足奋力，有如离弦之箭射向窗外。 院子正**奉麒麟的是一个水池状祭台，里面水波盈盈，深不可测。叶零曾偶然听其他弟子说起，里面有些不知名的水鱼，凶恶无比，不知道是哪一辈的祖师投放下的，现在被麒麟像压制不敢异动，但是若有物体进入其中，立马就会被嚼食的渣滓不剩。 叶零正是想要考验一下自己玄龟能耐，所以指向了水池。 “沙沙”，玄龟踏波而行，漂浮水面，姿势十分优雅。 “深入！”叶零念头转动，指挥玄龟深入到水里。 随着叶零话音，玄龟一头扎进水底，红蓝两道光芒一闪而没，水面之上白气直冒，但是瞬间又有一半被冻结为冰渣，掉入水中。 “这太极水火好生厉害！”叶零惊讶的看着水火两蛇逞威，不由赞叹。 “雪舞师姐的还能离体而行，与玄龟同时攻击对手呢。”明光看着，突然插嘴道。 “嗯？是这样么？”叶零听见，心神凝结，意念与玄龟沟通，渐渐感知玄龟所有结构，摸索到了水火二蛇，灌入其中，猛然发力，呼啦，水火二蛇一下从玄龟身上分离，破水而出。 在水面游曳一圈之后，冲天飞起，向着叶零这边飞来。 叶零眼神一动，二蛇迅似流星，水火吞吐，缠向明光。 “啊！”明光一下着慌，手忙脚乱。 “可是这种气势？”叶零一指，水火二蛇戛然而止，停在明光面庞三寸处。 “对……是，是的。”明光这时候看向叶零的眼神已经是惊骇加拜服了。嘴里不断嘀咕着“五修奇才就是五修奇才，眨眼间就能做到别人半辈子也做不到的东西……” “你也不必气馁，这种东西只要方法得当，你也可以做到的。”叶零笑笑，说。 “真的吗？”明光有些不相信的问。 “有时间我可以教你。”叶零说着，刚想再鼓励明光两句，突然感觉与玄龟沟通的神念微微刺痛。 “不好！”说完，水火二蛇电射回玄龟身上，玄龟轰一下浮上水面。 而叶零此刻也看清了方才咬到玄龟的是一只脸盆大小的怪鱼，巨口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嘴一张，森森利牙，而鱼脸之上花纹仿佛一个骷髅，狰狞无比。 那鱼性子贪婪异常，玄龟浮上了水面兀自咬着不放，丝毫不顾忌麒麟石像散发出的威慑气息。 “阴阳念转，水火相生，绕！”叶零一挥手，水火二蛇离体绕向怪鱼。 犹如藤蔓，一根散发凛冽寒气，一根散发灼热火息，登时让怪鱼享受到了冰火两重天滋味，“吃吃”怪叫两声，松了口。想要潜伏进水底。 “想跑？”叶零冷笑，玄龟首如电芒，呼一下就将怪鱼咬在嘴里。威压顿生，啮合之力足可开山裂石，扑，怪鱼被咬作两半，汁液四溅，腥气扑鼻。 这血腥味一散开，立即惊醒了水底更多怪鱼，一时间全部浮上水面要抢食。 叶零慌忙驱使玄龟扔下鱼尸，在水面一踏，沙沙向着屋中回返来。 只听细密如春蚕食叶，眨眼间脸盆大小鱼尸就连骨头都没剩下。几十头怪鱼在水面浮动，喧嚣了好久才重新沉底，归于平静。 而这一动静，早将屋中其他弟子惊醒，纷纷呵斥：“怎么了？” 叶零默不作声，众人问了几句，见没人回话，又看院子中再没动静，便不再问，一个个睡了。 “好险，差点被发觉！看来以后需要找一所僻静之处单独居住了。”叶零心有余悸的说。 “大家都是一起居住的，想要单独找一所住处，很难。”明光说。 “哦？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既然这样，以后小心些就是了。”叶零静静盯着玄龟，欣喜不已。 “如果……你不害怕的话，倒是还有一座房子。”明光迟疑着又开口。 “害怕？”叶零不禁奇道。“那房子怎么了？” “也没怎么，只是比较靠近太极台邪影，晚上总会受到邪影或多或少的声音骚扰，尤其是修炼之时，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所以曾经有几个弟子试图住进去，但是后来都搬离了。现在至今无人问津。”明光解释道。 “邪影？”叶零思索着，脑海里又浮现那双妖异的眸子，星光旋转，一闪即逝。“无妨，我自然会谨慎提防的。而且邪影有锁链束缚着，它也及不到我。明天便去找掌教叙说。” “你的意念真强！”明光却没听叶零说话，而是看着玄龟，赞叹不已。 “嗯。”叶零漫不经心应着，全在思索明天搬家之事。但是忽然脑中光芒一闪，仿佛有个困惑正要询问。 “意念……对了！明光，我操纵玄龟之时发现需要集中全部意念去操纵，这不说明人体本身就丧失了行动力？” “对啊。这个是肯定的嘛。不过你要是念头十分强大的话，自然可以只用一半的念头去操控，然后分出一半念头来再召唤一只灵兽。”明光回答道。 “那岂不是很困难？两种灵兽气息不同，只怕会冲突。”叶零思索片刻，问。 “所以，目前宗内年轻一辈弟子能同时操控两种灵兽的没有十个人。”明光晃晃两只手，说。 “哦。”叶零点点头，又问：“我方才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意念用来操控灵兽，那么身体该如何对敌？别人要是摆脱了你灵兽纠缠，直冲身体，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杀死了？” “其实每一种灵兽都有一种法拳对应，这种法拳与灵兽气息相通，无须分心驾驭拳意，只需稍微分离一些意念来迎敌便可。” “法拳？”叶零忽然想起那日早课之上看见一个弟子与丹鹤共舞，拳风凌厉，丝毫不亚于元神化形。 “正是。玄龟真言配合的便是真武法拳。我演示给你看。”明光说完摆开架势，霍霍打起拳来。 只见一招一式甚是缓慢，但是臂上仿佛有千斤之力，两只臂膀犹如搅动着天地旋转，汇聚成一个圆形，圆形越缩越小，集中于一点之时，双掌陡推，轰隆，浩大气机从拳头之上奔涌出，将窗外树木吹得摇曳不止，声势凌人。 真武法意拳风烈！ “好拳法！”叶零忍不住赞一声。 求票！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如梦似烟 “还好了。其他师兄的都比我厉害多了。”明光被叶零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架势，说。 “好便是好，你也无需谦虚。”叶零说着，脑子里反复回想明光拳法行使的路子。 半晌，说：“一并写下来吧。”再次将笔饱蘸了浓墨，递与明光。 明光“恩”一声，刷刷疾书，写完递给叶零。 叶零只扫一眼，便知道这法拳跟景冲所言相符。道为本，气为用，并不算是真正的拳法。究其根本，还是在神魂之上。 默默记下了拳诀，将真武真气运行于体，充斥至肉体每一部分，果然全身就如负重一般，充满力量之感。 缓缓催动手臂，画圈，画圈，每一轮的圈回，都会将厚重力道加重一倍，直至缩到圆心一点，叶零已经感觉全身肌肉吃不消，仿佛立刻就要散架。 “出！”叶零反掌推山，浩荡气机从拳锋之上射出，隐隐有玄龟亢鸣之声，隆隆击出窗外。 这一下气机尽数施放，登时将身体负重之感减却大半，犹如做了极大的体力运动，每一个毛孔都在滴汗，酣畅淋漓。 原先寄附于穴窍内的图形文字一闪一灭，又附着的坚实了一些。 “你现在还只能打这一趟，若是神魂壮大，便可以随意催使了。”明光看着叶零演示，指点说。 “演练此拳总觉肉体似乎不够使，只怕神魂壮大而肉体孱弱也是无用。”叶零皱眉，道。 “我们这又不是武道之拳，要那么强大的肉体也没用。神魂壮大就可以控制气息如意，抽丝剥茧，一层层的释放气息，肉体只要足够承受便可以。”究竟是早入门了十几年，明光对于叶零疑问一一作答。 “那么你所说的武道之拳又是什么法门？” “跟真武法拳相反，法拳是以神魂御使，肉体不过是个通道。但是武道拳法却是以肉体养气，肉体才是主导。远距离自然是无法媲美道术，但是近距离内，绝对是杀人于翻覆之间，异常霸道。” 听着明光解说，叶零回想起莫高窟外破裂空掌门斩向罗隐的那一刀，声势浩大，仿佛杀神降世，带着无可匹敌的霸道，的确是弗莫能当。 “哦。”叶零应一声，又拿起拳诀，陷入了沉思。 长夜漫漫，及至东方微见了鱼肚白，明光言说自己要回去了，叶零这才惊醒。 点点头，说：“通灵真言的法诀才两篇，不足自保。等我晚些时候搬了房间，你便常去找我，我指点你观想之法，让你尽快将五卷真言全都观想完毕，这样就可以去找景泰讨要其余三篇的口诀。” 明光一听，不禁喜出望外，满口答应着，悄悄走了。 清晨早风凉，叶零收好几篇法诀，推门而出，微微忧从心来。 路，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只可惜叶长公不在。长叹一声，叶零渐渐有些迷离。 当当当，钟声响彻古观，不止是人，飞鸟都被惊醒，滑翔迂回，不肯安落。 “哦，早课了。”叶零自言自语，回屋披了衣衫，准备早课完毕就去找景冲商量搬换房间之事。 早课之上，景泰依旧，叶零原本是不想随着参拜什么鸿钧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也只能忍气吞声，三叩不已。心底却一再默念孔孟文章，脸上的庄严却不是宝相庄严，而是书卷庄严了。 好不容易完了早课，景泰要叶零仍旧去找雪舞授真言。 叶零见到雪舞，开门见山，直言自己要换房间，借口却是群居喧嚣，不方便静心读书。 雪舞听罢，眉头一蹙，似乎有些情绪，说：“观中弟子一向集体住宿，哪里还有空房间给你单独居住？读书时候心静了，外面声音也就不入耳，这跟修行一样。心中辕马已凌乱，自然读不下书去。” 叶零不禁暗道雪舞真是一语中的，他随着叶长公游历之时就屡见士子前来求教学习之法，叶长公每每都是回复心静则明。可惜大多都是纨绔子弟，贪图的也不过是叶长公大儒名声，并不曾真正将其话语往心里去。 “雪舞师姐所言极是。但是叶零一面要修行一面要读书，一心分作二用已是极限，想要在喧闹中再静下心来，怕是力非所及。”叶零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问师父，他若同意，我也不会有甚异议。”雪舞却是抛出了景泰来阻挡。 叶零早知她会如此说，当下应了，却转身往太始峰走去。 雪舞心思缜密，冰雪聪明，哪里会不知道叶零想法，粉脸生寒，怒声道：“此师父非彼师父，你还是回来吧。” 说着皓腕一抓，要将叶零抓回来。 叶零于真武法拳已经略有体会，转身离开那一刹就在防备着雪舞出手了，此番见雪舞抓来，也不避让，回手一圈，一个涡旋状轨迹划着雪舞皓腕，将雪舞一抓带偏了方向。 “真武法拳？谁教你的？！”雪舞惊讶之下，手势再变，切向叶零右手。 叶零气机徐涌，以慢制快，等雪舞掌势切上，手腕一翻，沉重气息散发，营造出一个宛若泥潭的小区域，忽然一把将雪舞手掌抓在了手心。 嗡…… 声音顿失，万籁寂静。 仿佛万顷烟波浩渺，如梦似烟。一抹抹的云霓荡漾开来，拨云露月，始见一汪春水汩汩盈盈，轻颤不已。 滑腻温润的感觉如春风拂面又如雷闪电击，将叶零整个怔在当地。 雪舞也忘记了追问叶零真武法拳究竟是从何学来，满面生霞，薄怒之中含着三分娇羞，如春花朝露，明艳不可方物。 良久…… “啊~”雪舞首先清醒，粉面更红，大喝一声：“大胆！”却是没有了下文，看叶零一眼，忽然如一朵彩云般悠悠飘离。 叶零看着雪舞离去背影，心底一丝旖ni心思氤氲不散，轻叹口气，仿佛灵魂之中被强行抽离了什么，尽在这一口气中萦绕破碎。 又自顾站立一会，才起身向着太始峰行去。只是这一路上，连对争芳斗妍的各色花草都失去了兴趣。 求票票！求收藏！ 第三十章 人离乱 到得太始峰道观殿，见到景冲，言说了自己换房之事。 景冲自然是一口应允了，体察气色，见叶零身上真武拳意波动，知道是真武法拳微成，大加赞赏，并且指点了一些窍门，让叶零受益匪浅。 临走之时又叮嘱叶零修行之时千万小心邪影声啸，莫要走火入魔，似乎还不放心，又传了叶零清明法诀一篇，这才挥手要叶零离去。 出来殿，正见末髓。 末髓询问之下，知道叶零要换房，也是照样关切几句，然后拉过一个人，却是通灵宗今日来轮值清扫的弟子，叫做清风。说：“你一人搬东西不知道要搬到几时，清风跟你是同宗师弟，就让他帮你吧。” 叶零一再谦让，说自己慢慢来就是，不必劳烦他人。 末髓却笑一笑径自走了，将清风留在了原地。 清风一脸的不快，似乎十分不情愿给叶零搬家，冷哼一声，不说话。 叶零微微抱拳，说：“清风师弟，劳烦了。请随我来吧。” 说完当先走了。清风犹豫一下，看看道观殿里面末髓跟景冲身影，半晌才恨恨的跟了上去。 一路无语。 叶零自然看得出这个清风师弟对于自己甚是不屑，其实整个通灵宗内但凡会察言观色的，便会看出叶零与景泰之间不和，只不过依仗着掌教在其中斡旋才表面无事。一边是叶零，一边是景泰。一边不过是个客卿，一边却是宗主，孰轻孰重，稍有心智的哪个不会分辨？所以对于叶零，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敌视。 这个清风正是景泰身边弟子，虽然修为不怎样，但是胜在会说话，极讨景泰欢心。因此他对于叶零更是不屑。 这次被末髓使唤来帮叶零搬东西，心底自然是老大不情愿了，所以一路上磨磨蹭蹭，数十个吐息的路程却硬生生走了一盏茶时光。 叶零心底已经微微堆积了一些愠怒。 来到房间。 叶零早将东西打理好，不过是被褥书本加几盆花草。 东西不多，两个人足够一次拿光。 “清风师弟，你帮我拿被褥吧。我来搬这几个花盆。”叶零客气的说。 清风却是不语，进到房来，倨傲的环视一周，不屑的撇撇嘴，却是伸手从书桌上拿起了几本书揣在怀里。至于笔墨纸砚还有被褥，根本是看都不看一眼。 “我是师弟，修为不及师兄，气血又孱弱，还是拿这几本书吧。”说话时候中气充足，哪里有一丝孱弱的意思？ “你……”叶零怒色一闪而过，还是自己拿起了被褥，负在背上，然后端起笔墨纸砚，花草却是只能下次拿了。 “不知师兄要搬往何处？” “东崖边小屋。”叶零说。 “啊？！”清风这才大惊失色，怪异的看叶零一眼，似乎在看什么瘟神。 “怎么？”叶零冷冷扫一眼，问。 “没什么。师兄乐意，那是谁也管不着的。”清风笑说，只是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恶心不已。 又是一路无语。 穿过东崖旁的一片银杏林，趟起如水般缠mian的金黄落叶，叶零不禁感叹此地环境还真是优雅。 思念间，一座简陋的小木屋便出现在眼前。 四围有矮桩篱笆圈绕，其内开满花草，虽然久没人打理，却也并不凌乱。远远的就有七日昙的花香传来，让叶零不禁心中惊喜。 这七日昙，却已经是第二次的花期了。 推开木门，一股尘土扑面而来，穿过墙壁之上一张古琴琴弦洋洋洒洒而落。清风厌恶的皱眉，退了出去，叶零待尘土飘散干净，擦拭了一张木凳，将东西先行放下。 然后招呼清风：“清风师弟，烦请把书本拿进来吧。” 清风却是皱着眉头，说：“屋内如此脏乱，如何能进？我也帮你拿到地方了，不差这几步，你就自己来拿吧。”说完，呼啦一下，竟然将书本全数扔在了门槛上，斜眼等看叶零来捡。 “轰”，叶零顿觉气血逆涌，面红耳赤。心里反复回响：君子无争，必也射乎！我先前曲解此句为君子也照样发怒打人被义父训斥，今日，我却是曲解定了！ 心念动处，龟灵木暴戾气息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此刻的叶零犹如一只暴怒的雄狮，眼神就足够撕裂对手。 清风却是冷冷看着，似乎认定了叶零不敢动手。 “今天，便让你知道何为尊师重长！”叶零说着，真武气息爆发，数步距离只一跃便到，刚得景冲指点的一招“龟啮”夹杂着暴烈气息汹涌而至。 清风毫无防备，被叶零一把抓住了拳头。 “咯吱”，叶零发力，龟齿千斤力量咬合，嗤嗤嗤嗤……只听骨头碎裂声不断，由大到小，由脆及密，扑！血汁四溅，待到叶零松手，清风整个右拳竟然只剩下了一层残破的膜皮！ 仿佛是一张皮纸包着一团骨屑血水一般，浓浓一包，在清风右臂末端垂着。 “啊~~”清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震天的惨叫。但是四下里全是树木，哪里有人能听到？ “通灵宗宗训第一条，不可目无尊长！师兄为长，今日就让你记住！”叶零松手之后并不停留，右臂如蛇一般环上清风右臂，嘎吱一绞，清风整个右臂被绞断为几截，一抖手，反掌推出，将清风整个人击飞。 “扑”，清风吐出一大口鲜血，萎靡在地，看向叶零的目光充满怨恨与惊惧。 “滚！”舌绽春雷，轰然响起在清风耳边，清风单臂爬起，缓缓后退着，吐出一句“我不会放过你的”如丧家之犬逃离而去。 而叶零静立良久，身上威压一波连一波，盏茶时光方散去，这才擦干净了手上血迹，开始整理房间。 隔着崖谷，邪影磔磔笑声传来，如嘲如讽，将叶零登时搅得心烦意乱。 走出屋外，看着远处翻滚雷云，目光却坚定如冰，暗叹一声，此番只怕又是一场纷争离乱。 君子不重而不威，道理，却永远还是跟在暴力后面的…… “哼！明日，又要舌战景泰了！”叶零悠悠想着，心思渐渐趋于平静。想要真正在太虚观中站稳脚跟，路还很长…… 今日第三更！求票！求收藏！ 第三十一章 书生情思 待到将房间整理干净，又返回去取了剩余物事，已经斜阳如血。 整个云华山本来就是如仙境一般漂浮空中，日出早，日落却也是早。远远的一抹金边游动，便是地平线，残阳还未及线，就已经与云华山平行，红芒打过来，斑点零星，栖影婆娑，已经有了几分夜色意味。 叶零又将白虎真言观想一遍，及至烂熟于心，只是一个动念就可以将整只白虎巨细无遗呈现，这才拿出法诀召唤白虎。 “呜”，一声极其低沉的虎啸，斑斓白虎携卷着无边烈风降生。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只是一眼，威猛霸道气息就传达到叶零脑海，险些控制不住。心神一紧，连连呵斥，这才让这只白虎安生下来。 “去！”叶零轻喝，白虎身随意动，背上蓦然展开两只白骨肉翅，奔腾间有如御风而行，足不点地，猛烈扑击，霸道异常。 扑，虎爪划过空气，闪现数道白芒，将一棵臂围大树拍断。 虎尾一剪，又是一棵树木折干。而树木之上本来栖息的一只怪鸟惊慌跌落，方要展翅而起，被白虎一爪按在地下，拍为肉泥。 叶零满意的点点头，准备掐诀收回。如法施为之时却猛然感到胸中气息一滞，接着就是力不从心之感，仿佛一个幼儿牵着一头猛虎，根本就是牵不住。 “不好！”叶零心头险兆立起，不由自主往后缩退数步，同时分出一丝神念，祭出了破魔飞刀。 七把青黑光华滴溜环绕，发出声声嗡鸣。 “嗷呜~~”白虎忽然转头看向叶零，眼中凶芒大盛，看情形竟是要反噬。 肉翅扑腾，前爪踞伏，目中红光死死照定叶零。呼一下，扑击而来。 “孽畜！”叶零大喝一声，七把破魔飞刀呼啸而至。凌厉刀气斩在虎身，将白虎这一扑击斩落半空。 “坎水巽风，长我其形！”叶零猛掐法诀，同时心中神识牢牢锁定白虎图像，感应着天地间的少阴白虎之气，“散！”，待到真气聚足，猛烈的从白虎具象之中抽离，反馈回体内，澎湃少阴气息冲入叶零经脉，横冲直闯，叶零只感觉喉头一甜，扑的吐出一口污血。 而被斩落在地的白虎缺少了叶零少阴之气支持，不甘的吼鸣一声，渐渐的散碎成虚无。 “人言白虎乃岁中凶神，果然如此。此番竟然险些被反噬，当真危险至极……”叶零缓缓收了破魔飞刀，坐定调息气理。 “这次是因为少阴之气感应不足导致的失控，好比幼儿牵虎，以后却是不可以轻易尝试了。只是方才间有一丝明悟，却可以拿来实践一番。”叶零想着，并未立即动手，而是停止了任何修行，默想细节。 不知不觉已是戌时，夜幕完全拉下，白日里的生机全无，归于寂静。 只是隔着崖谷的太极台之上，八道金芒却是抖动不止，伴随着邪影磔磔笑声，刺人耳膜。 即使是在夜色中，也能看见邪影灰黑的身形不断涨大涨长，而八道金芒也跟着变长，总是束缚着邪影。 慢慢的，邪影身形竟然涨至了十几丈，隔空向着叶零这边而来，只要一步就可以跨过崖谷。只是八道困灵锁却是到了极致，发出滔天金芒，一下将邪影身形打回一人大小。 “磔磔磔磔”，邪影兀自笑着，却不知是笑什么。 “也是一个可怜之物。”叶零静静凝视邪影，诉说。 走到崖边，丝毫不顾忌邪影身形又起，向着叶零飘荡而来。拿出莫高窟之战时候得到的玉笛，轻轻吹奏起来。 笛音凄婉，若风过春水，点点滴滴，圈圈漪漪。又如静女夜泣，绵绵入耳，碎人心神。声音忽然连转三折，一音三弄，惊破秋心，小风疏雨潇潇，催下千行泪。恍若水云之间行起千千氤氲，一腔愁思飘渺不定，无处可放，终至心碎。 在这笛音之下，邪影渐渐安静下来。及至叶零曲终，邪影已经再无笑声，而是改为戚戚悲鸣，似乎也被触动了伤心事，不堪回首。 是夜，一夜安宁。 第二日，叶零起床，这才想起远离了群居之所，再也不会有人送饭。吃食之类还需自己准备。 又返身找厨房弟子借了锅碗粮食，略一寻思，从粮食之中取了云华小米，豆皮，几样青菜，淘洗干净，香料盐巴煮水之后，一起下了锅。 正至粥熟，忽然一人冷冷推门而入。 却是雪舞。 “雪舞师姐？”叶零看见那绝世容颜，心底咚咚两声狂跳，不由想起那软玉在握的感觉，愣神半会，才期期艾艾道。 雪舞似乎完全不在意昨天之事，只是冷冷道：“师父有召，今日早课必须去。” 叶零当即明白必是为了清风之事，心底胆气横生，道理全在自己这一边，谅景泰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怎样。 于是铿声说：“叶零早课就从未缺席过，怎劳烦师父遣师姐催请？一会便去！” 说完，径自取碗舀粥，将雪舞晾在了一边。 雪舞奉命要将叶零带过去，见叶零不慌不忙，初时冷冷冰冰站立着看叶零吃饭，倒也没什么，只是叶零却还吃的缓慢，不由让雪舞气闷。冷哼一声，别过了头。 叶零见雪舞转头，知道是生气，心中终究不忍，便盛了一碗粥，递上去：“这是我家乡历城名吃，叫做甜沫，雪舞师姐怕是没有吃过吧？尝尝……” 雪舞听叶零说的诚心，又听粥名奇怪，便转过了头，看一眼，只见米黄粥中青翠隐隐，又偶见几根豆皮浮面，好像戏水鱼虾。腾腾热气之下传来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不由伸手接过瓷碗。 而叶零目光落在那一只葱白成段，柔若无骨，仿佛兰花带露又似青柳扬枝样的玉手之上时候，心底禁不住一丝旖ni旋生，面红耳赤。微微竟然有忍不住想要去***一把的****情知不妙，慌忙压制，然而越是压制，越是升腾。 呆呆的，竟一时痴了。 第三十二章 谁人怜 雪舞见叶零迟迟不松手，奇怪之下看去，将叶零神态看了个全，想起昨天之事，饶是心思冰冷，也是一抹红晕浮面，赶快接过碗，转身轻轻啜起来。 “咦？”雪舞才吃一口，便惊奇出声。“不是说叫做甜沫吗？为何却是咸的？” 叶零轻轻一笑，收起三分旖念，说：“此中其实还是有个典故的。” “哦？” “前朝之时，有一书生落魄至历城，久未吃饭，见到一田姓老板正在施舍米粥，便上前连吃两碗，只觉味道甘美，极为爽口。问是何粥，有人答曰：田沫。此时的田却是田姓老板的田。书生却会错了意思，以为是甜沫。及至后来，书生做了大官，思及甜沫，便重返历城，再吃却是没了当时味道。”说到这里，叶零一顿。 “世间事情往往都是如此，贫苦之时的快乐，发达之后就没法体会了。做人，还是不忘本的好……”点评了此句，叶零继续讲述。 “便问老板，为什么这粥是咸的了？自己当日明明吃的异常甘美啊？而且，不也叫做甜沫吗？老板答说，此田非彼甜。书生这才大悟，摇头笑笑，写下了一首诗‘错把田沫作沫甜，只因当初历颠连。阅尽人世沧桑味，苦辣之后总是甜’。由此，这甜沫却是定了名。成为历城一名吃。” “原来这样。你们书生总是这般花巧心思。”雪舞点点头，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嗔怪，让叶零不禁一荡。 “书生若是不花巧，那么这世界也未免无趣。雪舞师姐怕是从未在红尘之中游历过吧？”叶零笑道。 “倒也下过山几次，但是也未见什么有趣。莽莽红尘，朝生露死，还是修行重要，早日超脱生死轮回，岂不更好？”雪舞点点头，正色道。 叶零说：“大千世界，红尘世人，既然存在便有其道理，人人都超脱了，那么这大千世界留给谁？改日，若有机会，便带师姐你去游玩一番，于修行也是体会。你们道家不就有修俗务这一说吗？” 雪舞听罢，忽然一笑，让叶零又是一荡，说：“好像你现在不是在道家一样。” “我身在道家，可是心却向儒的。这不能混谈。” 两人又谈一会，空气之中暗暗生出几分别样气息，朦朦胧胧，两个人，隔阂又少一层。 “走吧。”雪舞起身走出门外，忽然停住，却不回头，悠悠说：“你还是下手重了些……” 叶零会意，长叹一声：“我初来乍到，若不能显示些强硬手段，只怕以后谁都会来欺负一下。这跟尘世间一样，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是书生，却不是腐儒。清风不过是运气不济罢了。” 雪舞微微皱眉：“这都什么道理……” 叶零笑说：“话糙理不糙。” 如此疾行，到了通灵宗大殿。 景泰正怒气勃然看着众弟子，一见叶零走进来，满腔怒意登时有了发泄口，隆隆笼向叶零。 浩然，磅礴，深沉，似乎所有文字都无法形容此刻叶零对于景泰气机的感受，一波一波的席卷，像是无尽的潮水，轰轰推来，还未退去，又轰轰推来，而叶零在这怒潮中成为一叶小舟，上下颠簸，找不到方向，几欲翻覆。 “嗯……”叶零勉强支撑着，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师父，还是问清楚再行处罚吧。叶师弟毕竟不是普通弟子。”关键时刻，雪舞出言救了叶零一次。 倏忽，所有气息一撤而尽，叶零全身鼓起的抵抗力道找不到了可抗之物，气息急速喷涌，在皮肤表皮炸开，溅出点点血迹，一身青衣血梅顿开。 叶零却脸色毅然，仿佛并未见满身斑斑血迹，昂首挺胸，走上前，朝景泰一揖。 如此，景泰却是没了下文。本来景泰是要依据叶零受伤之后的或怒或软，出言讽刺教训，现在叶零一句话不说，还躬行作礼，倒是让景泰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且退下！早课完毕，便按例治罪！”景泰一拂袍袖，他也不敢耽搁了全观统一时间的早课。 早课完毕，清风立即抢先发难。 “禀师父，叶零仗着自己客卿身份，浑然不顾弟子为其受累搬家，又是其师弟，只因为弟子搬东西慢了一些，就大加出手，将弟子打伤。”说完，扬了扬右手。此刻虽然被景泰以灵药救治，但是仍然是血肉模糊，极为骇人。 众弟子见了不禁议论纷纷，矛头，却都是对着叶零的。 景泰见叶零依旧一言不发，冷哼一声，对其道：“叶零，清风所言可是事实？你当真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初来之时便怕你不懂规矩惹下祸端，故意讲明了宗训，但是今日明知故犯，如何能饶你？！” 叶零淡淡看景泰一眼，缓缓说：“既然师父您老人家问我是否是事实，为何不待我回答便将我罪名坐实？着急盖棺定论？恐怕传出去会于您公正颜面有损吧。” 景泰鼻腔之中又是一声冷哼，说：“清风负伤在此，铁证如山，难不成还是他自己弄伤的？故意诬赖于你？” “也未必便不是。”叶零满脸血污，却神色悠然，轻言淡语。这种辩论阵仗他是早已经熟悉，越急躁越站不住脚跟，缓下来才是上策。 “你……睁着眼说瞎话！”清风马上跳出来，指责叶零。 “你又何尝不是？”叶零一句话，顿时将清风噎住，喉结滚动半天，才吐出一句：“我说的全是事实！” “两张肥唇，上下一碰便敢说是事实？那天下岂不全是事实！清风！”叶零蓦然大吼。“通灵宗宗训第一条！” “……不可目无尊长。”清风立即道。叶零这招却是屡试不爽，连续诈了明光跟清风两人了。 “你可知罪！”如惊雷炸响，轰然一声，直透清风心灵。叶零这次蓄势而发，浩然正气附着在话语之上纷纷而出，所有戚戚小人绝无可当。 “我……我……”清风修为本来就低，叶零又是用浩然正气突然使诈，顿时让清风一阵嗫嚅，说不出话来。 “嘿！”景泰一看叶零诈言叶零，笑一声，一股磅礴气机又铺天盖地卷来。 第三十三章 天纵异象 叶零如负大山，腰背弯曲，却神色倔强，不肯低头，昂然逼视景泰，目光之中凌厉气势，让景泰都气弱三分。 “不分青红皂白，恃强凌人，难道你除了以武迫人之外便没有一丝德行可以服众吗？！”叶零几乎是费尽力气，才将这一句话说的流畅，话说完，腰背又弯下去了几分，头却高昂依旧。一副书生意气，宁死不屈，文臣死谏之相。 古时文臣死谏，以头撞柱，碎齿吞血仍然面不改色，上谏到底。那是何等的骨气？！叶零此刻心中存的便是这种气节，是以景泰威压越重，却越激起他的血性。 不屈气节与浩然正气糅合，运转到极致，忽然大放光明，在叶零周身连续闪烁三次，变化成许多股气机放射，转眼间叶零腰背已经挺直了许多。 “这是？！”景泰只感觉一股完全摸不到轨迹的气机逆袭而来，将自己压迫向叶零的气息冲荡的微微退缩，甚至心神都被冲击的有些荡漾，无法控制，从而让叶零趁机挺直了腰板。 “哗啦”，气息收回，景泰强行压回乱涌的心血，眯着眼看着叶零，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许久，才开口：“既然你说我不能以德服人，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好了。在场这么多弟子，只消他们认为你无罪，我也就既往不咎，如何？” 叶零刚要讲不公，却听嘤嘤一声轻语，雪舞说话了。 “师父，叶师弟既然犯错，罚他抄写通灵真言百遍也就是了。况且此事也未必全是叶师弟责任。何必为此耽搁这许多功夫？” 景泰听雪舞说话，脸色略缓，但随即狐疑的看着雪舞，传音过来：“你这丫头，今日为何频频回护于他？” 雪舞脸色不变，传音回道：“叶零乃是掌教器重之人，师父今日责罚过重了定然会传到掌教耳中。只怕会让师父跟掌教起不必要的冲突，得不偿失。而且清风言辞闪烁，此事其中也必另有玄机。拖延下去，露出马脚，师父面上也说不过去。不如就这样了解，也算是给了掌教面子。” 景泰思索半晌，点点头，说：“既然有大师姐为你求情，且饶恕你一次，如有下次，定然重惩不饶！” 说完，手一挥，不理会叶零，退去了内室。 叶零这才气血归窍，周身摇晃一阵，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悠悠时日，叶零醒来时候已经又是晚上。缓缓起身，只觉百骸酸痛，景泰一身修为六瓣梅，随随便便几下，就够叶零休养好几天的了。由此叶零也知道了自己修为实在太弱，若是只有他跟景泰两人，只怕道理都来不及辩驳就直接被杀了。 下得床，见朦朦青灯之下有张纸条，清秀字迹，一看就知道是雪舞所留。 “小元补胎丹一枚，食之疗伤。明日早课可不去。” 寥寥数语，正是雪舞风格。 叶零取过红色丹丸吃了，吞咽下肚，只觉腹内热气滚滚，在周身游走，伤痛感即刻减轻了一大半。 仙丹仙丹，毕竟是藐视了凡尘，沾着个仙字的…… 并不回床调养，而是取过纸笔，在书桌之上写画起来。 一边画一边自语：“昔年诸葛明依风后阵图创八阵图，义父极为推崇，称其兵家大法。我深究资料，才知却也是从先后八卦中推演而出。后世诸多阵图变化根本还都是出于太极八卦。那八阵图起地气生天象，诡测莫辨。正巧于白虎反噬之时点醒我聚气之法。” 一边说着，在后天八卦图坤卦之上标明太阴。 “玄武乃太阴，白虎少阴。八卦图摆设下就会与天地交应，发生灵变。这主少阴的卦数极多，每两卦重合，除却乾坤二卦的交合，都有玄武之气诞生，用此图增强自己少阴白虎之气，应该不会有错。” 说完，又连续绘画几笔，感觉没有纰漏了，这才拿到外面去设阵。 首先找定南北，定下离坎二位。然后依次相生，或用石块，或借天生树木，陆续摆设完毕。 阵法才成，就觉灵气陡生，一道道丝丝缕缕灵气在阵图内轮回游荡，汇成一股大流，然后大流游走汇聚，成更大，循环往复，终至一体，阴阳交着，生化二鱼。 叶零运使白虎真言观想，闪念之间，充沛白虎真气就贯冲虎象，抖手一画，一只白虎就跃然而出。 指挥东西，命其俯卧蹲踞，无不听令，没有半点逆反，有如臂使。 而这许多动作做完，都不见少阴气息枯竭，阵图之内总会有游离灵气补充，仿佛取之不竭，无穷无尽。 叶零心喜，看准卦宫，径自走入西南坤卦。才一进入，如山玄武真气就扑体而入。叶零立定，将真气牵引，召唤出一只玄龟，水火螣蛇扑飞，较之叶零以前召唤的，却是凶恶了许多。 而临近卦宫之中，白虎啸声隐隐，显示其并未随着叶零换了召唤灵兽就消失。 同时召唤两只灵兽，竟然唾手而得！ 虽然离开了阵图就不行，但毕竟成了！于叶零是莫大鼓舞，白日里受景泰欺凌郁结之气也通顺了许多。 又演练几次，阵图之内气息源源不绝，叶零忽生感悟，如果将白虎玄龟长久放置阵图之内，只怕也是数天半月也不会消失。 自觉已经演练控制纯熟，只等明光前来，指点其麒麟观想之法，再去将青麟法诀弄来，就可以召唤青麟了。 微微一笑，顿生豪气。 转眼又是翌日，天朦朦亮，叶零在小元补胎丹帮助之下，体力恢复，并且略见增强，方才知晓雪舞这一颗丹药是下了不少心思的。一时间心思有些迷蒙。 正想念间，突然心神大动，接着就感觉天空陡然放亮，并不是白光，而是金芒，铺天盖地弥漫，闪耀的人双目生花。 叶零推门出去，只见道观殿上空一道水桶般金芒冲天而起，矫若游龙，升腾而上，刺破了重重天幕，直入云霄。 金芒冲突奔涌，惊的百鸟惊飞，群兽奔走。隐隐风云继起，除却金芒冲突之处，其余地方则是黑云缭绕，异声不断，仿佛群魔噬齿，又仿佛百鬼夜哭。轰隆！一道粗大的雷电似蟒迤逦，划破天空，眨眼间竟然降下大雨。 然而雨滴之中扑鼻气息传出，隐隐约约，竟似血腥！ 第三十四章 影轮寂 “怎生会是这种味道？”叶零大惊，同时心神中动荡不安，仿佛天地将要大变一样，伸手接了一捧雨水，颜色透明，并无异状。 然而凑到鼻前一闻，浓重的血腥味就传来，令人作呕。 “倏倏”，空中忽然划过一道光华，从北极剑阁方向拖起一道长长的尾芒向着道观殿上空而去。 “呼”，通灵宗这边也是起来一道火芒，急速投向道观殿。 不一会，符箓宗也有一道光华投去。 紧接着，漫天各色光华飞起，都行向道观殿。 各色光华一交接，便组成一个大阵，光影迷乱，粼粼摇曳，将冲天金芒锁在半空。 冲天金芒却犹如一条游龙，突然被束缚，只觉浑身不自在，翻腾不断，见冲不破锁缚，突而化作一道道的散光冲奔，若金丸疾走，上下跳动，滚转不停，一粒粒要跳出重围，仍旧往天际里钻去。 “元神化形，太乙五烟罗！起！”如滚雷一般的声音隆隆传出老远，接着就见一朵巨大的青云升起，化作层层青烟笼罩，将金光弹丸裹卷起来。金光弹丸在青烟里面恰如一只冻蝇，一头钻在窗纸之上，找不到出路。 “收！”声音又起，太乙五烟罗所化烟雾一点点收拢，要将金光拿下。 金光似是也通灵性，见散光无法破围，突然聚合，轰！巨大的光柱只一下就将烟雾冲散，金芒更烈，将周遭乌云冲灭，刺入云霄，披洒漫天，营造出一方金光周天。 雨势在这金光之下，更加的强了。噼里啪啦，像是瓢泼，一瞬间，鼻口呼吸之处都似乎被血腥味堵塞，浓重的化不开去。 各色光华组成的大阵再变，成为一条巨蟒，节节缠绕向金光游龙。二虫相争，光华乱闪，激烈乱腾，发出嗤嗤摩擦声音。 而叶零看着天空，若有所悟一般吐出一句“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也向着道观殿奔去。 叶零所居之处距离道观殿并不甚远，只一会便奔到。 见景泰、景寂、景园三人正全力施展道光囚禁金芒，而众弟子在三人指挥下，组成光华大阵，正与金光游龙争斗。 景冲却负手在一边，面有忧思，静静盯着金光，沉默不语。 好大一会，景泰三人联手，终于将金芒势头微微压制，然而仍旧是光芒冲天，无法遏制。 “掌教师兄！该如何是好？”景寂连续洒出几张锁宫符，焦急的问道。 景冲眼神飘渺的看看众人，静静说：“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出邪影吧。” 此话一出，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一片水浪。众弟子面色古怪，却又都不敢说什么。 三大宗主互相看一眼，俱都无奈的点点头。长啸一声，忽然化作三道流光撤出冲突，向着太极台邪影飞去。 而邪影磔磔笑着，全身涨至最大，化成一个人形，似乎要开怀拥抱三人到来。 景园剑光最迅，首先到达太极台，一起手，将三道困灵锁抓在手中，似三条电蛇，抖动不停。 景寂接着抓起三道。 景泰却是只能抓剩下的两道了。恨恨的瞪一眼景园，却也无法说什么。 三人同时大喝一声，开山拔岳，以大神通将整个太极台都拔起，卷着向道观殿上空飞去。 这时候一直未曾动手的景冲元神猛烈出窍，投入到了邪影中，只见一团青芒与一团灰影不断交融，直至完全融合。此刻的邪影邪异之中带了五分的庄严威压，更加的让人心底生寒。 三大宗主合力将太极台架在了道观殿正上方。殿顶那颗青色明珠霎时发出一团混沌青芒，稳稳将太极台拖住。 而景冲元神与邪影融合之后，猛的一声长啸，借助太极台上迸发的阴阳混沌之力，全身黑雾蒸腾而起，越长越大，铮铮铮铮，连续几声脆响，竟然是挣脱了困灵锁束缚，兜头向着金光游龙扑击而去。 黑雾弥漫之处，金光立即被吞噬入其中，隐隐流转几下，然后熄灭。 黑雾缓缓侵蚀着金光，直到金光尽头，邪影猱身扑上，犹若训龙，紧抓金芒，往自己肚腹之中硬塞。 “磔磔磔磔”，邪影笑的诡异之极。 “呜~~~”，突然一声畅快淋漓的长啸，邪影一双巨爪抓着金光凶猛撕扯，金光哗啦一声，被撕为数段，被邪影一段段抓着吃入虚无肚腹之中。 金光上方被撕断，下方源头处立即又喷涌出，激烈而上。 邪影倒转，坠落着迎向新喷涌出的光芒，巨爪拍击，将金芒一点点的压缩回道观殿内。 而邪影也透顶而入，进入殿内。 叶零挪动脚步，到得殿门，看个清楚。 只见邪影入殿之后，往虚空里一抓，一张金光卷图就显现出来。 赫然是将星图！ 将星图此刻还喷涌着熊烈光芒，源源不息。 被邪影抓在手之后，一把塞入了腹中。 将星图初时还挣扎不止，往外攒射万道光芒，而随着邪影身形越缩越小，黑雾越来越凝练，将星图光芒也彻底的被掩盖了下去。只能看见一团有如鸡蛋大小的金光来回滚动，朦胧不清。 邪影收了将星图，刷的飞回太极台之上。 景泰三人慌忙将手中困灵锁扣向邪影躯体。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八声脆响，每一声脆响过后，众弟子便会嘘一口气，直到八声响过，众人这才如释重负，一脸的释然。 景冲元神忽的从邪影体内飞出，归入神窍，一身疲倦。缓缓对众弟子说道：“今日将星图冲破太极光明顶压制差点飞天而去，声势强烈，只怕也隐瞒不了多久了。最多再有数月，安逸日子就要结束。我们修道之人原本讲究清静无为，但是天若让我们入杀劫，那也是避不开的。不渡此杀劫便难成道，各自回去须勤加修习，好应付未来之事。” 说完，疲惫的走回殿中。 三位宗主将太极台重新归位，也是入了殿。 各各弟子见状，议论一会，纷纷散去。 叶零本来也要回去，但转眼回目间，看见一个妖娆面孔，粉黛秀气丝毫不掩眉目杀伐之意，不由心中大惊。 刚要拔脚溜掉时，却已经晚了。 第三十五章 计定静衣 身形一晃，拦在叶零身前。一股香粉脂气悠悠飘进叶零鼻孔，将满空气的血腥味都冲淡不少。 叶零微微皱眉，一拱手，说：“静衣师兄，为何要拦住再下去路？” 静衣星眸如剑，扫视叶零一眼，傲然道：“看你气息小成，近来应该是学了新玩意。上次被你逃脱，这次看你还往哪逃！” 说完，根本就不给叶零机会，动作似电，一闪而至，将叶零提在了手中。同时脚下剑光乍起，载着叶零飞去。 一路之上，叶零口鼻尽是香气，静衣右手又是提着其衣领，指尖微微触摸到叶零皮肤，让叶零心中古怪忐忑，不知不觉间，竟然一身冷汗。 被风吹透，寒意入体，禁不住一个轻颤。 “怎么？你很害怕吗？”静衣吐气如兰，吹在叶零耳边，偏生语气之中又是充满杀意，凛冽如刀。 “不怕……但，我不会与静衣师兄动手的。”叶零说。 “由不得你！”说着，静衣剑光下落，落下之处竟然是叶零居所。 “你怎生知道我搬离到了此处？”叶零惊奇道。 “哼，我静衣想抓的人，没有一个能跑掉！” 叶零心中顿时波澜大起，不知是喜，是悲，抑或惊惧。 “来吧。让我看看你真武法拳修炼到了什么地步！”静衣铿然一声，右手已经多了一把寒霜长剑，冰光莹莹，显是上品。 “不过是方才学会，哪里值得静衣师兄考教？”叶零淡淡说着，欲转身往屋中去。 “方才学会？那也好，免得说我欺负于你，我便只用两成功力好了。”静衣说着，左手轮转，已经在身体穴窍之上下了六道禁制，使自己剑气真元只能发挥二成之力。 “我说过，不会与你比试的。”叶零依旧不回头，向着屋内走去。 “那就杀了你。”声音平静如水，可是语气中蕴含的杀意，让叶零微干的后背又禁不住一阵冷汗淋漓。 刷，剑锋及体，叶零头一侧，避了过去。 静衣刷一剑又削来，叶零已经被迫离了屋门十步。 眼见避无可避，叶零一掉头，入了密林，只道：“来！” 静衣冷哼一声，也跟上去。 可是才跟随叶零踏进去半步，就已经灵觉上传来一阵诡异波动。 方自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跟进，却见叶零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静衣面上更寒，一甩手，扬头踏了进去。 “静衣师兄，可站好了！”叶零说完，门户一关，静衣立即被转入坤宫，而昨晚召唤玄龟正如叶零所料，并未曾因无人主持便散形天地间，一见有人进来，背上水火二蛇立即扑腾而出，射向静衣面门。 静衣哪里料到这林地里竟然埋伏有玄龟？！仓促之下，寒水剑诀化作点点冰晶洒向两条螣蛇。 随之滔天剑气发出，后发先至，将二蛇击落，冰晶随即爆开，二蛇立即被斩杀，化作一团团真气归入八卦图。 叶零心念感应，法诀一起，玄龟背上又生水火，两相缠绕，再成螣蛇。 “哼！”静衣怒哼一声，尚未待叶零玄龟背蛇凝形完毕，就一道剑气斩杀而至。 凛冽的剑气之中夹杂着寒水杀意，咔咔两声，两蛇立即被打散，而玄龟甲壳也被斩裂，悲鸣一声，身上光芒黯淡，眼看就要化为玄武真气归于坤宫。 叶零右手一指，潜伏于南方离宫之中的白虎一跃而出，神威凛凛，巨爪拍向静衣。 “咦？！同时召唤两只灵兽？！”静衣惊讶道，面色连变，砰！一道禁制被强行崩开，立即就是绵绵剑气飞涌，一瞬间飞剑刺击，击出六剑，剑剑水汽迷蒙，触及到空气便凝结成冰，更添剑气杀伤力。 白虎嗷一声，巨爪虽然拍在了静衣身前，但是已无力道，软绵绵跌落。 静衣凤目圆睁，出剑将白虎击杀。 “小小八卦图就能困住我？！”静衣说完，已经看准门路，走进了离宫位置。而叶零此刻却是在了坎位。 离宫之中却是又留下了叶零召唤的一只白虎。 等到静衣再次斩杀白虎转到坎位，叶零已到了兑金。 如此等静衣杀白虎转兑金，又去震木之时，身上六道禁制已经不得已崩开了两重。 砰砰两声，前前后后，叶零却是听得分明，藏在不知哪个方位，遥遥说：“静衣师兄已经违言，此局怕是输了吧。” “藏头藏尾，只知暗算！这样根本算不得我输！”静衣说着，已经循声往叶零藏身处而来。 叶零深通先后天八卦变数，走位精准恍惚，往往是静衣那边才动，他已经避入了下一宫位，一时半刻间，静衣竟然连叶零一面都没能见到。 不由气急，星眸中一点点秋水杀意越聚越浓，忽然余下的四道禁制全数崩开，长剑斜指，渐尖之上寒水剑气几成实质。 轰隆！纯粹的以力破巧，剑气卷荡之处，树木全毁，一个八卦图被毁去了三卦，而余下的五卦是由巨石摆成，也被剑气吹拂的变了位置，改了阴阳爻数，成了其他卦象。 而本来流转于阵图内的灵气没了规范束缚，霎时奔涌冲突起来，一个小型的涡旋成形，并且势头越来越大。 叶零大惊，暗骂蛮干，却是身形迅速，只是扫一眼，就断定了各卦方位。将巨石挪移，再依树木生位构图，眨眼间，又一幅卦图成形，将那团眼看就要成形的涡旋缓缓消于无形。 叶零擦一把汗，缓下心来，却觉背后一凉，一道剑气汹涌而至。 慌忙滚开，剑气斩在地上，一道深坑出现。 “这下看你还往哪躲藏！”静衣冷脸出现，又一道剑气甩出。 然而剑气尚未到达叶零身前，阵图之内忽而风起云涌，将那道剑气吞噬，一团比刚才涡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气息凝结滚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仿佛顷刻间就会爆炸。 “这是？”静衣如水眼波茫然看向叶零，妩媚妖娆。 叶零只被那目光扫上一眼，就是心惊肉跳，慌忙避开去，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然而话音才落，就跳将起来，大呼道：“糟糕！方才慌乱之下，竟然脑子糊涂了，将后天卦图改成了先天卦图！” “那有什么？先后天又不冲突。”静衣淡淡说。 “原本是这样，可是后天卦图中已经聚集了许多灵力剑气，这番突然转为先天，由相生转为对立，一个是疏导，一个是压制，你说会怎样？！” 还未待静衣回答，阵图之中气息已经越涌越急，汇聚成怀抱大一个气球，压力外放，将周遭固定卦位的树木吹得摇摇欲折。 气球越来越大，飕飕疾转着，只要一点外力施加其上，所有气息立刻就会被引爆。叶零跟静衣绝无可逃！ 第三十六章 易图立 静衣剑眸中秋水一亮，忽然扬起剑。浩荡的寒水剑气聚集在剑尖，生出丝丝寒气氤氲。 叶零一看之下，立即知道静衣是要仿效方才一样以力破巧，但是方才阵图未生变化，如今可是变数陡生，而且愈演愈烈，怎可轻易武断？ “慢着！如若你一击轰不破这气球，反而让寒水剑气助长了坎水卦位的水汽，平衡将立即会被打破！到时候爆发出的力道将比现在还要强劲数倍！至少，现在它还在很稳定的吸收着五行之气。”叶零一指气球，所有气流嗡嗡转动，被吸向球体里面，缓缓涨大。 “稳定？等到爆裂开来，我们肉身覆灭，神魂至少重伤那也是稳定的了！”静衣冷冷说，但是手上剑势却缓了下来。 再看四周，随着气球聚集，阵图内风烟顿起，模糊一片，已经不见了方向，只能看见当中一个气球涡旋以霸道的气势吸收着所有东西，随时会炸裂。 “咔哧！”一根定在兑金卦位的树木不堪重负，出现了折裂。 “咔咔！”又是两根树木折裂，只能勉强维持着星星点点卦象。 阵图内已经风生水起，混乱不堪。 而静衣此刻闭着眼，似乎进入了物我两忘境界，气球每转动一圈，他手中剑芒便亮一分，直到七转，静衣突然低叱“破”，轰然剑气化成一卷冰云击向气球。 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嗤嗤嗤嗤，寒水剑气轰击在气球之上，气球瞬间被挤压成一个椭圆形状，似乎要被剑气从中间斩开。 然而数转之后，坎水位的巨石砰然炸裂，气球却是硬生生将静衣浩然剑气吞噬了进去。在球体表面形成一层冰霜，显然是坎水之气已经打破了五行平衡。 “轰！轰！”气球表面倏的爆开一朵朵碗大气流，激射而出，劲如刀割。一道涡流直透球体内部，噼里啪啦之声不绝，连空气都开始跟着嗡动起来。 大爆炸，顷刻就会发生！ “晓风净月明心性，定影无波证本身！”一句文唱，叶零马上心如止水，观我内心，忧惧不生，静静感应着天地之气，思索着应对方法。 忽然，一道闪雷划过识海，悠悠大河中，一个身影蹲立河边，观察着一只负图河龟，缓缓画下一副图。 画面再转，同一条河边，另一个身影不断推敲，刷刷疾书，笔锋一掷，顿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大雨如倾，鬼哭神嚎。而身影回转的目光却是坚定而又睿智。 一笔，而诉天地！ 一笔，而教万世！ 一笔，写尽人道生息变数！ 叶零禁不住胸中意气大生，忍不住蓦然长啸，激荡壮怀文气在体内汹涌澎湃，四处游走。 名传后世有三法：立功、立德、立言。而一言成天下法，一言尽天下事，谁能？！唯有三寸笔锋文人！ 想到壮烈处，叶零玄窍之中龟甲纹理丝丝生辉，全部浮现在体表，使得叶零看上去竟如一只河图大龟。 那些纹理一道道之间连接，深邃悠远，仿佛隐藏着宇宙之中最最深奥的道理，一切一切尽在其中。 “五行之气，天地玄理。也唯有文人之笔可以代言达意了！这些五行气体囊括天地万物之气，但是文气却偏偏不在其中！正可用来镇压！”叶零说完，双目圆睁，顶上文华急速膨胀，飘飘渺渺，不可捉摸。 大音希声，厉叱而出：“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而君子但取其辞！” 这些话纷纷扬扬说出，透过体表纹理，变成一个个具象文字符号，个个生芒，飞向气球内部。犹如定鼎乾坤的王鼎，轰，携带着万钧之力，将气球定在了半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 “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 “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 浩浩然然，总共八八六十四句，每一句均是从宇宙演化中汲取的君子之道。带着无上慑服之力，全部化作一句句文芒，压服向失控的气球。 隆！隆！隆！ 每一句文芒压下，气球便压缩几分，直到六十四句全数压下，轰！气球一下炸裂，四散的气流奔走，犀利如刀，但是六十四句文芒组成一个似叶零身上龟甲纹理的阵图，不断旋转，将气流全数禁锢在了其中。 “散！”叶零一指，文芒阵图化作一条长龙，将所有乱流气息引入破乱不堪的八卦图之中，又环绕一周，使其温驯运转，这才大放光明，嗖嗖飞回叶零体内。 每有一句文芒飞回落入叶零体内，体表之上的龟甲纹理便明亮一份，直至六十四句全部落尽，龟甲纹理已经亮如中日。 “定！”叶零心念一动，纹理之上光芒消逝，一点点隐回玄窍。 而看隐下去的纹理，竟然方方位位，与八卦图相似，然而却又复杂了许多。 至此，一场劫数消于无形之中。 叶零立定，目光如炬，隐然生出大儒气象，对静衣轻轻一笑，说：“静衣师兄，这场比试可以算结束了吗？” 静衣兀自沉浸在震撼中，良久，秋波才悠悠一转，有些意尽阑珊的道：“算我输了。” 然而只是一霎，脸上又显现出兴奋神色，像是看见宝贝一般，死死盯着叶零。 “果然有趣，我会赢回来的！” 叶零不禁大骇，欲言又止，然而又不敢看那眸子，长叹一声，无奈的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忽然止住，回头。 “你输了，总要留下一些凭据。” “哦？”静衣剑眉一挑，笑意更浓。 “寒水剑气敛丹，每输一次便留下一颗。直至将那叶芭蕉盛满，便再不许找我！”叶零说着，一指旁边复叶繁茂的芭蕉。那叶如碗大，顶多也只能盛下四枚冰丹。 静衣扫一眼，却立即爽快答应。将一缕寒水剑气聚形成冰丹，抛给叶零。 叶零虽然奇怪静衣何以答应的这般爽快，却还是接了。 只是，叶零不知道，他说的是一叶碗大次叶，静衣看向的，却是一叶井口般大主叶…… 第三十七章 坎生青麟 入夜，叶零正潜心思索着白日里领悟的君子易道。 “周天运转，易动无方。心念电转，生灭无常。” 随着文唱响起，叶零只觉体内所有气机在一个若有若无的大阵引领下，形成一个个有迹可循的通道，往复旋转。 而心念一动，所有气机就是一生，沛沛然精气无穷无尽。再一动，所有气机就是一灭，荡荡然肃杀之气凛冽。 生机，杀机在心念驱使之下，不断变幻，所有玄窍规律排列，形似卦宫，流转不停，由后天变先天，先天演后天，包罗万象。 “此阵大用，当名‘周易生灭心阵’！”叶零猛然开口道， “五行八卦全在阵图之内演绎，然而演绎的又是天道变化。我素来认为心理即天理，一心当之，只要刚正不屈，只要公正公平，只要仁义厚德，便足可主持天道！” 叶零话语说完，刷刷刷白光连闪，顶上文华急速飘高，升为三丈，有若莲华，青中泛白，满室皆生书香。 而叶零只觉刹那间心有玄机，经天纬地，一个龟甲纹理阵图之内包含的哲理超越了平生所学。自己以前研究卦图之时精通的，不通的，全部融为一体，在一心之下，以阵图形式表现出来。 思想动荡处，恍若见天地万物溯游回之，到了太古天地初开。但见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都是对立而生，唯有一个人字，安然处于中间，写尽无穷变化之数。 良久，双目精光连闪，一重重文采从眸子里深深隐去，消化了所有领悟。 起身行动间，已经有了丝丝玄奥深邃味道，可见大儒之风。 “也不知道明光那边怎么样了？聆清可是已经禁闭出来，怕是明光会不好交代。”叶零淡淡想着，准备明天去找明光。 第二日，明光却找来了。 一进门便急不可耐的拉过叶零，说：“聆清禁闭出来了！他肯定还会对你下手的！他询问我刺杀你之事，我编了一个谎圆了过去，被他叱骂一顿，然而竟然也得到了一些好处！你猜是什么？” 叶零看着明光得意表情，一笑，说：“怕是他嫌你修为低不能为他办事，私自授予了你青麟真言的法诀吧。” “咦？！你怎么知道？跟你们书生打交道可真是太没意思啦，什么事情一猜就猜了出来……”明光嘟囔着，却是拿过纸笔，将一篇青麟法诀写了出来。 写一会想一会，显然是才记下来，并未记熟。一篇几百字法诀写了将近盏茶时光，才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将法诀递给叶零。 叶零静静看完，道：“麒麟本来在四象之中位置被白虎占据，只出现在四灵中。但是如今看来，这青麟真言却是可以在坎水卦宫生出的了。” “青麟本就是纵水的灵兽嘛。我见其他师兄操控，都是平地起浪，十分威猛的。”明光点点头，说。 叶零默默将体内气机聚集在坎宫，依照法诀转化成坎水之气，手指急速在空中抖动，犹如作画，蓦然大喝一声“出”，只见地面上波涛汹涌，水泡纷起，一只巨大如牛般的青麟威武站定，声势慑人。 须角虬卷，全身披鳞，双目若铜铃，嘴阔吞日，鼻大吸月，四蹄各踏一朵青色水云，摇首时，水泡四起，更添威势。 “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果然威猛！”叶零赞叹着，操控麒麟行动。 步履庄重，犹如一个大儒君子，丝毫不肯失却了礼节，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祥瑞之气缭绕而生。 操使其用角撞树，却是头脑一晃，丝毫不肯。 叶零却是一点也不恼怒，而是面生喜色，赞叹道：“古人曰：一角圆蹄，行中规矩，游必择地，翔而后处，不蹈陷阱，不罹罗罟。意思是说麒麟品性高洁，绝对不会做出有辱身份之事。这召唤出来的虚拟之兽都有如此灵智，若是真实麒麟，岂不更有儒者之风？果然伟大！” 随即按照青麟法诀之中控水之术与麒麟相通，青麟昂头高鸣，四蹄之下水云倏忽腾飞，化作一道巨浪砸向远处。 巨浪落地之后立即形成一个湍急涡流，将四周花草绞入其中，半晌才消散。 “这坎宫缚足定水诀好生厉害！”叶零说着，又一指。 青麟麟角一扬，又是一道水浪飞出。却是凝结成一座小山一般大小的浪头，声势浩大，轰隆隆砸下，地面立时被砸出一个大坑。 “坎水巨浪诀更是凶猛了一倍！”叶零说完，不经意看到明光一脸的艳羡，这一会只是死死的盯着青麟看，一句话都没有说。 立即知道他心中所想，掐诀收了青麟，说：“明光，我前日曾说要指点你观想真言。来，这便传你一个静心之法，你按照我这青麟模样去观想，定然事半功倍。” 明光大喜，慌忙凝神记忆。 “心若一方空，万变不生惊。混涅有致无，虚无文字静。但见书中事，不闻万物鸣……”叶零一句一句将叶长公自幼便授予其的一个静心口诀传给了明光。 这静心口诀乃是叶长公学问大成之后所作，叶零每每读书之时必要默念数遍，直至心中清净无为，不生一丝杂念之后才会放开书页别人需要十遍方能记住的东西，他却只要诵读一遍就能过目不忘。端的是灵妙非常。 明光记熟之后，又让叶零指点了一些观想的诀窍，缓缓闭目，静心观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光忽然一跃而起，面色凝重，刷刷刷，手臂在空中急速抖动，足足画了半个时辰，终于轰然一声，一只巨大青麟召唤出来。 虽然比不得叶零召唤的生具灵性，却也威猛之极。 明光大喜之下，在屋外练习了十几次，这才罢手。 告别之际，对叶零反复叮嘱，聆清近日必然会对其不利，小心云云。 被叶零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搪塞回去，兀自不放心的走了。 叶零轻轻一笑，暗叹明光心思纯朴，先前对其的点点防备也烟消云散，心底对于聆清，却是真正警惕起来。 第三十八章 风生变 这日的早课上，景泰却是宣布了一个消息。岁考两个月后进行，宗考也因此提前。 只剩不到一个月时间。 众弟子均是惊异而且颇有些惴惴不安。更多的自然还是为了每年岁考的奖励。 不止会有掌教以及各宗主赐予的法宝灵器，今年掌教更是将四宗通览的资格扩大到了前十名的弟子。 所谓四宗通览，便是每年岁考前三甲弟子便可以突破宗派限制，任意学习其他三宗的术法。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几乎每一个得到四宗通览机会的弟子，功力都有了大进。 而今年的范围竟然扩大到了前十，无疑是一个天大好消息。 所有弟子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脸上担忧与兴奋表情表露无疑。 却唯有叶零，一脸淡然的看着远天，似乎毫无兴趣。 思绪纷飞，不有自主便想到了叶长公。 而敦煌郡内，整个莫高窟修葺工程已近尾声。剩下的扫尾工作，已经不需要叶长公主持。这个年迈的老者，在陡然失去了义子之后，虽然骨子里的风节在支撑着他强颜欢笑，面色却是一天天苍老憔悴了下去。 每当无人时候便念一句“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也浑然不顾和不合时宜，应不应景了。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 “散了吧。”景泰一声长喏，将叶零惊醒。 依旧是不会有自己事情，而那个通灵真言百遍的处罚至今仍未交，景泰却是盯得紧紧的，叶零也不敢耽搁了，跟雪舞交代过，便回去录写。 当走至居所外的小树林之时，风吹林叶，叶零忽然听出了一丝韵律。 一丝埋伏的韵律。 若两军交接，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悠悠回响过后，却踪迹全无，丝丝缕缕的升腾出一点杀气，遮遮掩掩，伏兵四起，草木皆兵。哗啦啦，风过，杀机消散，复又起…… 及至叶零再想细听时候，却是什么也听不出了。 唯有涛涛松风，暗拂轻氲。 “难不成是幻听？”叶零摇摇头，信步往林间小道上走去。 走一步，顿一步，心底那丝警觉仍旧未能让叶零释怀。夕惕若厉，无咎。小心些总是好的。 突然，一缕拳风从背后升起。 “破！”叶零想都不想，大吼一声，身上飞起一道青黑光华，向着拳风斩去。 而身影立动，钻入了密林。 “叶零！今日你逃不掉了！”听声音，正是聆清。 果然是小人如鬼最难缠。 “哼，你明目张胆的偷袭于我，就不怕人知道！一旦被发现，就不是关七天禁闭这么简单的了！”正气凛然，刑吏问罪之势杂在声音中直慑人心。 聆清一滞，想到后果明显有些畏惧，但究竟是恶人，才一念间，就已经恢复，说：“此地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别人经过，杀了你天知地知，我怕什么！心中这口恶气却是非出不可的了！” 说完，元神逸出，剧烈的气机汹涌而来，向着叶零头脑一拳轰去。 叶零体内气机流转，抵御住聆清元神气势压迫，嗖嗖嗖嗖，破魔飞刀尽出，刀气纵横，漫天乱舞，对着聆清元神斩杀而去。 破魔飞刀对于元神伤害最大，聆清自然晓得，拳风收住，元神遁回体内，爆喝一声，身形就扑上去。要以肉身击杀叶零。 “聆清，莫要自食其果！”叶零与聆清修为有差距，自然不会与其硬碰，警告之后立即闪身，钻入了密林深处。 正是深秋，落木萧萧，无边风声，一时半会哪里能看见叶零身影？ 聆清寻找一会不到，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三张符箓。 厚重如皮甲，不似平常符纸那般轻便。上面符文道道，画满整个纸面。色做土金，微露光芒。 “厚土化形，聚！”聆清法诀起处，三张符箓之上升腾出阵阵火光，火光跳跃里，一阵烟雾飘过，赫然三个三尺高土人成形，手中紧握泥枪，向着密林深处分散奔入。 这三张符纸乃是用西轮海神泥所制，神妙非常。西轮海神泥具有聚元成形之功效。末髓被杨颖棒杀的分身，太极台前五只异兽，都是西轮海神泥所化。本来产量极为稀少，太虚观也是由于千年积累才微有富于，可以为末髓制作分身，其他小门小派哪里有这种实力？ 这三张神泥符箓更是符箓宗仅有的十张之三。被景寂分赐弟子。聆清几乎将自己法宝家底全部搬空才换来了三张。由此可见其击杀叶零之心有多强烈。 叶零此刻缩在一处，全身气息收敛，看见三个泥人奔入，心中一惊，将身形隐藏的更加隐蔽。 “沙沙”，泥人踩踏落叶，向着叶零藏身之处而来。 走过叶零身边，却似浑然没有知觉，叶零正想自己气息匿闭的刚好，却见泥人陡然转身，小小身形竟然爆发出极强劲气，泥枪破空之声隐然。 “好一个奸诈泥偶！”叶零万没想到这小小泥人竟然也会使诈，大喝一声，真武气息迅速布满全身，一拳轰出。气流鼓荡，与泥枪对碰上。 “砰”，叶零只觉手上气息被攒刺出一个窝点，似乎要被突破拳风，手腕一抖，斜画圆圈，将枪尖带偏。 “嗤嗤！”，泥枪却更见加势，因为叶零带偏之后的枪尖，正对向了其喉结！泥枪陡直如线，如一条毒蛇，咬向叶零脖颈。 “扑！”，枪尖却戛然停止在半空，距离叶零喉结只有不到一寸。 而叶零右手缓缓落下，真武拳息连续吞吐，光芒大作处将一个泥头扔出两丈远。 远处聆清蓦然痛叫一声，知道自己附在泥人身上的气机被掐断了。方才，正是他的一缕神念在控制泥偶刺杀，却被叶零故意暴露弱点，诱杀了。 叶零立即转身，悄悄向着第二个泥偶走去。 泥偶知觉，木然转过没有表情的脸庞。毫无生机的眼睛死死看着叶零，突然暴起。 一枪刺来之势竟然如同一个武道高手！ 叶零避无可避！ 第三十九章 重楼魔门 “扑”，枪尖正中叶零胸口，小小泥人却携带着千斤之力，犹如巨锤一般撞上，叶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被击飞。 刷刷刷，每一下都迅疾无比，三枪绽成一朵枪花，笼罩向叶零。 砰砰砰，叶零聚集玄武真气，硬生生挨了三下，一拳轰向泥人。 泥人猝不及防，被叶零打中，沉重的玄武气息汹涌压迫而至，大力负压之下，泥人小小身躯竟然微现裂痕。 “嗤！嗤！”木然的脸上丝毫不在意即将被压迫碎裂的身体，枪尖又暴起，刺向叶零头部，声势骇人。 枪尖带起的劲风刮面如刀，隐隐生疼。 叶零呼啦一下收了玄武气息，一个侧头，避过枪势。 枪尖扑一声刺入叶零背后树干，入木三分，劲道之强，实在是恐怖。 泥人一拔之下，枪尖竟然岿然不动，一时间难以拔出。 “呵！”，线偶一般的泥人竟然也发出了一声微喊，枪杆旋动，似是一个木钻，眨眼间将树干旋出一个大洞，抖手拔出枪，又向着叶零刺去。 嗡……枪尖在空中却戛然而止，停顿一下，噗通一下坠地，再看泥人，已经化为了一滩烂泥，再也没有人形。 而背后一只纵水青麟巨嘴微张，一个浪头消失于空气中。 叶零轻轻擦拭掉嘴角血迹，爬起身，又向着第三个泥人走去。 第三个泥人竟然正巧徘徊在叶零所设阵图附近。 叶零一看之下，立即有了计较。 纵身而出，在泥人面前一闪，泥人立即发觉，小腿一弹，身如飞蝗，射向叶零。 叶零一拳将其轰退，迅即的避入了阵图之中。 泥人只知追击，哪里懂得分辨陷阱？也是跟入。 一入阵，却是风生水起，四象不辨，困在乾宫之内游走不断，如一只兜头苍蝇，迷失了方向。 叶零轻轻巧巧走出阵图，径自迎向聆清。 聆清正操控第三个泥人，突然感觉自己附在泥人身上的神念被切断，立即知道不妙，向着泥人最后的位置奔来。 如此，两人正碰头。 叶零冷冷看着聆清，突然出手。 轰！真武法拳爆出强劲气息砸向聆清胸口。 聆清万没想到叶零竟然是说动手就动手，事先没有一丝征兆，勉强对接，却被叶零一拳轰退数步，体内神魂都震荡不止，受了波及。 而叶零停也不停，龟啮，巨噬，武烈，拳拳到肉，幻出一片拳影气墙，聆清尽数挨上，真武拳息侵蚀入元神，一瞬念头运转滞塞，郁结胸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看向叶零的目光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真武法拳！你竟然偷学了真武法拳！”聆清怒声里，面色变得狰狞。“本来以为今天用不到这件宝贝的，看样子是非用不可了！” 说完，自怀中掏出一个七寸门楼，黑金琉瓦，门上两角各踞一只异兽，双目放光，凄厉凶狠。 “重楼魔门！大！”随着聆清话音，魔门陡然变成七尺大小，正好容纳一人。 “嘿嘿嘿嘿，今日，就将你拿来祭祀魔门！重楼魔门，魔神现！” 魔门内顿生黑烟，朦朦缭绕里，一声鬼鸣传出，仿佛鬼门大开，两只魔爪攀住楼门两侧，缓缓的显露出一只犄角老魔。 “咯咯咯咯”，老魔才一显现，就是一声令人骨酥身软的枭笑，心胆俱骇。 接着手一指，顿时生出漫天乌云，黑沉沉的压迫下来，将方圆天地尽数遮盖。叶零神魂本就未有大成，而且景泰又不曾传授凝练元神之术，都是凭借自己领悟所得，被这黑云魔息透体而入，当下神魂受伤，念头破碎。 一缕魔息顺着元神就一路侵蚀下来。叶零大惊，胸内浩然正气运转，连放几次光华，才将魔息驱逐出体外。 而浩然正气化成的七十六字图案倏然浮出体表，涨大，光芒大作，在空中流转不断，洒下一道道的光雨，光雨及处，所有魔息如骄阳融雪，蒸发的踪迹全无。 “嗯？”老魔口吐人言，面色一变，慌忙收了所有魔息。 乌云尽消，又是一片清明，唯有那重楼魔门里黑云滚滚，老魔身形在里面若隐若现，一会站立一会蹲坐一会又躺倒，古怪之极。 “你磨蹭什么，赶快收了他元神！再晚一会恐怕就会被师父察觉了！”聆清气急又担忧的催促道。 “察觉了又怎样？老祖我怕过谁？”黑压压乌云里传出老魔声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站起身，立在门口，魔爪之上爆出大团黑芒，对着叶零缓缓一招。 叶零顿觉体内元神猛动，仿佛要出窍一样，剧烈从胸腔内往外跳跃，要投向老魔手中。 慌忙定神收敛，控制元神不往外出，但是老魔手上光芒越来越亮，渐渐的形成一颗暗星，一闪一闪，叶零晃眼看去，目眩神迷，一不留神，神魂呼啦一下，出窍一半，恍然惊觉控住，却是卡在了体窍中，进不得，退不得。 “小子倒还有些定力，不过就你这脆弱神魂，想要抗拒老祖我，还嫩了点！”老魔说着，又是一招。 叶零神魂顿时呼啦一下全部出窍。 “浩然正气，天带丝舞！”叶零大吼，七十六字浩然正气图案几个流转，顿时化作一条彩带，在叶零元神之上一绕，将叶零元神牢牢牵住。 同时浩然正气光雨挥挥洒洒射向老魔，老魔隔着老远就察觉到气息的浩然力道，大叫一声，幻化出片片黑云，将正气星雨裹卷住，腾腾腾的犹如蒸煮，好大一会，才将一片正气星雨炼化而去。 而他这一分神间，叶零已经在正气丝带的帮助下，缓缓将元神拉回体内归窍。 “斩！”，猛然一道剑光迅若闪电，对着叶零只差一点就可以完全收回的元神绞来。 正是聆清。 “贼子卑鄙！”叶零蓦然一惊，正气图案迎向聆清飞剑。 聆清飞剑却如流光一闪，绕过了正气图案，仍旧击向叶零元神。 “扑！”，剑光及至，叶零只觉神念大恸，神魂只一霎就被剑光绞伤。 聆清剑光再闪，又是一剑绞杀下。 而老魔这时消化了正气星雨，双手连招，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叶零元神刷拉一下被全部拉出体外，风声呼呼向着魔门内投去。 只要进得魔门内，被老魔吞噬了元神，叶零即使不死，也会落成一具木偶僵尸！ 第四十章 魔踪匿 “留下给我！”聆清一声高喊，老魔嘿嘿狞笑着，将叶零元神定在了半空。 任叶零怎生用力，却就是无法收回，只觉魔门中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死死的把自己束缚住，束缚之紧，连念头转动都发出噼里啪啦的摩擦声，仿佛困住元神的无形气机是一根根金铁绞索，坚不可断。 “叶零！你可想到会有今日？”聆清手持利剑，得意洋洋的看着叶零。 “哼。”叶零冷哼一声，仍旧是用力往回收拢元神，无奈元神实在弱小，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看你平日里舌绽莲花，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文弱书生就是文弱书生，读读书写写字还可以，想要学人家斗法，想都别想！我仙家道术岂是你们腐儒可以修的来的！幽冥地府里做了怨鬼，千万莫要忘记今天的教训，来世投胎不要再投错了！”聆清说着，目光中渐现凶狠厉色，手中利剑一扬，就要对着叶零元神斩下。 叶零却夷然不惧，冷冷一笑，说：“不修身就妄想修道，也不过是懵懵懂懂一个混沌儿！连自己身家性命都弄不明白还敢在这里海阔天空高谈阔论！大丈夫立世当以品德而立，似你这般凶恶阴险之徒，若是可以修的成道，我叶零二字便倒写！” “哼，死到临头，让你占些口头便宜又怎么了？就权当积德行善了！叶零！你活该惹上我聆清，命不好，怨不得别人！”说完，聆清手上剑光大作，卷向叶零元神。 “刷”，一剑下去，将叶零才凝形没有多久的元神斩个破碎，漫天念头飞舞，仿佛一只只孱弱的萤火虫，小小荧光一闪一闪，只要一个指头就可以被捏爆。 “哈哈哈哈……你这元神还当真坚固！”聆清大笑声中，再度挥剑。 这一剑下去，却是要将叶零所有念头绞杀，让叶零落个形神俱灭！ 而叶零破碎后的念头被老魔无形魔息控制住，虽然漫天飞舞，可就是冲不出方圆一丈之内。 眼看着聆清剑光如潮水一般又席卷而至。 “周天运转，易动无方！心阵立！” 叶零大吼一声，心中明光闪过，所有穴窍上附着的明珠一般的纹理都跃动起来，哗哗哗，浮出在体表。 “周易生灭图，心阵悬空出！” 随着叶零话音，每一个穴窍之上都爆发出强烈的白芒，犹如米粒大小，激射出来，噗噗，定格在空中，形成一个完整的周易生灭心阵。 心阵一成，立即运转，将周围空气带起一道道的波纹，嗡嗡鸣响，聆清卷向叶零念头的一剑立即被卷飞脱手，钉在一颗树木之上，直没至柄。 而心阵极致运转之后，周围所有气息都恍似乎乱流，突突的涌入阵中央。 魔门之内的老魔原本正乐得看热闹，却没想到叶零突出奇招，心阵一个运转，顿觉一股比自己招魂之术还要强劲十倍的涡旋力道卷向自己。再也顾不得定缚叶零破碎的念头，猛运魔功，双脚死死的站定在门槛之上，不使自己被吸入阵中。 叶零看准时机，已经将自己神魂碎念吸回，正气图案化作一条彩带，念头顿时附着上面，缓缓的落回胸腔中。 没了自己念头的顾忌，叶零手脚愈加放开。 体内所有气息急速流动，同时领悟的君子易道中的凌厉爻辞全部一句句跳跃出来。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竭恶扬善，顺天休命！” “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天下有山，遯；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雷电皆至，丰；君子以折狱致刑！” 每念出一句，心阵内的力道就加强一分，及至四句全部念完，心阵已经形成一个特大湍急漩涡，嗖嗖嗖风声不断。 魔门内的一股股黑云被吸出，投入到心阵内，却是立即被炼化，更增添力道。 老魔双脚站定门槛，力使万钧，却仍旧一步步被吸往外面。 “啪”，终于坚持不住，老魔狂叫一声，双手扒在魔门门楣之上，死死的抓住，身子却被吸出了门外，犹如风中摆柳。 “全都给我过来吧！”叶零冷冷道，阵图吸力陡然加剧，轰！老魔连带七尺高的魔门全都被吸过来，化作一团乌光飞入心阵。 而距离较远的聆清，被这巨大力道席卷的也是举步维艰，正勉力控制自己神魂不被阵图吸出，面上已是大汗淋漓。 “后天转先天，天地定位，风雷水火，炼！” 叶零叫着，心阵内陡然生出风雷水火，将老魔跟魔门团团围住，凶猛的侵蚀炼化。 这生灭心阵本来就是转化天地五行灵气所用，后天阵图内聚集的灵气越多，先天转化的毁灭力量也就越强。五行灵气在先天卦图之中，依据卦位产生的风雷水火却是具有极大的毁灭力，尤其是对于神魂。 老魔寄宿魔门之中，本就是因为神魂残缺，这下被心阵卷出，风雷水火一起交加，残缺的神魂发出阵阵爆豆一般的响声，显然是被炼化了不少神念。 “啊~~不要啊~~”老魔在心阵炼化下，再也没了方才的威风，高声讨饶着，但是叶零毫不理睬，依旧主持阵法，全力炼化。 过了一会，老魔却是声音全消，仿佛已经被彻底炼化了一样，无形无迹。 叶零心念一转，探查数周，眼中爆出一缕精光，道：“以为隐匿了身形就找不到你吗？出来！” 说着，风雷水火一齐朝着魔门轰击而去，七尺魔门被这全力一击，顿时变回原样，缩小到七寸，而老魔正藏在魔门之内，猝不及防，被瞬间缩小的魔门乱流挤爆，发出一声鬼嚎，神念四散，破损的斑斑点点，再也无法聚拢。 叶零见状，停止了心阵运转，手一招，魔门飞入叶零手心。 方待确认老魔是否真的神魂破碎的无法聚形，心中却警兆陡生，一抬头，只见一道华光讯若流星，撕裂空气，击向自己。 “阴险小人！”叶零怒骂一声。 原来是聆清趁叶零停止了心阵运转，忽然魂剑合一，元神遁入飞剑，化作一道经天长虹，向着叶零扑击而来。 这一击蓄谋已久，又是趁叶零不备而发，简直是势在必得！ 第四十一章 不义难行 犹如黄龙交尾，剑光到得近前，忽然一分为二，两道明火生出，发出淡光黄焰，对着叶零当胸绞杀。 这一招，却是北极剑阁有名的御剑之术，唤作“翔龙”，乃是交接剪尾刺击之术。剑光伤身，明火伤魂，极是厉害。 聆清用青麟真言换来之后，修习数年，已经小成。叶零肉身跟神魂都极度脆弱，哪里能抵御的了？ 刷，一道气流刮来，已经近在眼前。 单单是剑气，就已经锋利如刃，叶零胸前衣袖被撕裂出道道丝纹，皮肤嗤一声开裂，道道血痕显现。 叶零只一怔，立即疯狂运转心阵，鼓荡气流再度旋转起来，要将剑火扑灭。 然而究竟晚了一步，剑火又是环绕半圈，分击而至，心阵只是微微使其势头受阻，并未能完全挡下，剑光已经迫在眉睫！ 啪！一声脆响，却是日前与静衣打赌赢来的一颗寒水剑丹受不住气流冲压，爆裂开来。 顿时一丝丝的寒水剑气激射而出。 铿！铿！铿！铿！铿！ 空气中陡然爆出五声刀鸣，一声高过一声，犹如龙吟九天，重重叠叠，震人心神。 接着见叶零顶上文华全数化作青青刀光，升起在天际，犹如一道道蜿蜒迤逦的雷蛇电蟒，每一道都有碗口粗，携带着无可匹敌的霸气降临。 一刀击在左首剑光上，另一刀击在右首剑光之上。 两刀刀华大力斩下，刺向叶零的剑火一瞬间被斩飞，嗡嗡，飞剑传出阵阵嗡鸣，突然爆碎在空中，化作片片铁屑，乱射四周。 而聆清元神本寄宿其中，魂剑合一，此刻飞剑爆裂，元神没了寄宿物体，倏忽暴露在了空中。 刷，第三道刀华飞至，只一刀，聆清尚未来得及回收元神，就被斩的破碎不堪，神念，却是比叶零的多了许多，犹如一只只的无头豆蝇，扑飞漫天。 “方才加诸于我的，全数还你！” 叶零大吼，第四道刀华怒涛一般席卷过去。 砰砰，所有破碎的神念在这一刀之下被悉数斩杀，只有几颗念头从刀光之中逸出，仓皇窜回聆清体内。 聆清八成的修为，在这一刀之下葬送。体内残余的一些神念却是连一瓣梅的修为都达不到了。 聆清面色瞬间变得苍白，痛苦的大吼一声：“破裂空雷霆五斩？！不可能！不可能！叶零，你不得好死！”，说完，肉身之上爆出一团精光，犹如一支矢箭，窜出数丈远。 “想跑？！”叶零双目微眯，第五道刀光化作毒龙，追击而去。 只听远远的一声惨呼，丝丝血腥弥漫，聆清被斩下一只臂膀，却仍旧是逃掉了。 刀光消失，哗啦一下，重新化为叶零顶上文华，凝而不散，如烽火狼烟。 叶零只觉瞬间有种精神脱力的感觉，疲惫的坐在地上，神念散乱，显然是被聆清一剑斩成了重伤，无论怎样恢复良久，才站起身，将那尊重楼魔门揣在怀中，向着屋内走去。 而方才为何所有文华会被寒水剑气引爆，根据脑海里记忆的破裂空掌门雷霆刀斩印象，化作五刀杀招，叶零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而叶零更不知道的是，这雷霆刀斩，却是武宗境界才能施展出来的。 与大历官方七瓣梅修为分阶法相对应，武道亦是分为七阶。 武徒、武夫、武士、武师、武宗、武圣、武神。 不过，却是因为政治原因，被大历官方故意略去了。虽然武道高手拳意入云鳞梅花，也是照样断定得出修为，但是相对应的称谓则是道法称谓。究其本源，却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社稷安定，将百姓束缚在无能无为之上。 要知道，寻常百姓，若是修武，顶多三年，就能成为一个武徒，欺凌乡里，杀人越货，都足够了，更严重的是，人数多了，则会呼啸山林，与朝廷为敌，大大增加安定隐患。 可是修道的话，却就难度大大增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质可以凝练的出元神。而且即便有这资质，花费数年凝练出元神，也只能如叶零这样，出窍看看风景，直至三瓣离尘驱物化形，已经数十年光阴过去，肉身老化了。 更何况，修真门派大多出尘，并不似武道门派一般立足凡尘，星罗棋布。收徒也是极少，被誉为神仙中人，这一层神秘色彩，也增加了百姓信仰之力，对于大历皇室竟然可以统御诸神仙恐惧不已，更加的驯服。因此朝廷将道术放到一个高位上供人瞻仰，却是只作那画饼用的，让普通百姓可望不可及，长叹一声，只能继续碌碌性命。 叶零回到屋中，默默将周易生灭心阵运转数周，所有气息相生相成，一炷香时光之后，才感觉筋疲力尽之感消失，重又神采奕奕。 掏出重楼魔门，拿在手心把玩。 像是一座殿门的缩微版，富丽堂皇，沉甸甸不知是何物所制，色做暗金，殿门之上高高蹲踞两只小兽，似虎似豹，两只獠牙龇出，看上去凶恶无比。眼眶空洞，隐隐一点血光闪现，贪婪暴戾。 分出一缕神念进入其中，只觉里面深沉如海，竟然探不到边际，仿佛门之后连通的是深宅大院，不能见底。 一番探查无果，叶零刚想将神念抽出，却猛觉刺痛，神念竟然被人抓住，无法收回。 “原来你还没死！”叶零立即知晓是老魔未死，此刻忽然偷袭，吸住了自己渗入魔门的神念。 “嘿嘿，老祖我纵横百年，岂会轻易就死？你这神念颇为奇特，就留下给老祖我补充元气吧！”说着，吸力猛增，要把叶零神念抽离。 “找死！”叶零大喝，心阵再次浮现体表，轰隆一声，阵图运转，大片大片的魔息从门内被吸出，投入到阵图之内，化为五行灵力。 “倏”，老魔神魂破碎后，好不容易满过叶零凝聚成形，尚未稳定，这下又被吸卷，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随着叶零神念，吸入了体中。 也是怪老魔太过贪婪，看见叶零神念渗入，以为叶零元神破碎，能催动一次大阵就不错，绝无连续催动之理，便想吞噬，壮大自己。却没料到叶零这心阵是凭借文气而生，并不需要元神主持，需要的只是一个正气浩然之心。一下着了道，被叶零吸入了体内。 心阵在体内，秉心意而动，更加猛烈，老魔嗷嗷大叫，这下，却是真的要被炼化的神魂俱灭了。 第四十二章 伊人羞 “饶命！饶命！我愿为永世奴仆！永远臣服于你！”老魔哇哇大叫着求饶。 “哼。”叶零理也不理，全力催动大阵。 “我愿意交出重楼魔门口诀！”老魔说完，念头化作一篇文字，不过百字，叶零内视一眼，已经全数记下，却仍旧不停止心阵运转。 “你……你……背信弃义！”老魔为了表示诚意首先将口诀献出，以为叶零翩翩君子，必然会立即停止炼化的，却没想到，叶零纹丝不动，心阵中风雷水火生发的更加猛烈，扑扑跃动，任何神魂在其中，都要被炼为灵气。 “背信弃义？！你也配讲这四个字！我方才并未曾答应于你，何来背信之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不过是想用利益来引诱我！邪魔歪道，今日倘若你可以言说出一番不杀你的大义理由，我便放过你！”叶零怒声，微微放缓了心阵炼化。 老魔停顿一会，似乎在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大道之下，人人为蝼蚁，偷寻那一线生机，邪魔歪道也是人，也珍惜性命！为何就要被正道灭绝？！” 老魔此刻说起来，竟然也有几分理直气壮。 叶零不假思索，冷冷一笑，立即斥责道：“听来冠冕堂皇，却不过是金玉其外！为了一线生机就将其他人踩在脚下，藐视生命，却又求生，自相矛盾！此道理不通！你只有一死！” 说完，浩然正气迸发，丝丝刺入老魔神魂，将老魔神魂灼伤。 “不要以为我没有办法！我死了也不会要你好过！” “啊~~快停下！魔门十三剑！万魔妖法！天魔炼体术！这些绝学都可以带你找到，只要你愿意，你立即就能成为绝世高手！什么六大人圣，全是狗屁……啊~~停下啊……” “啊……好！好！好！” 老魔连续说出三个好，突然噤声，叶零也不去管他在捣什么鬼，只管一心一意的主持心阵。 忽然阵法一滞，一团乌黑的气体聚集，坚硬如铁，横亘在心阵中央。 “天魔解体！爆！爆！爆！” 老魔凶狠的声音骤然响起，充满了怨恨与不甘。那团黑气瞬间爆炸开来，轰隆隆……气息源源不绝激射，将心阵冲击的七零八落。 叶零只觉心中血脉喷涌，气息燥乱，全都乱了套，穴窍之中纹理光华连续闪动，突然一下寂灭，犹如死了般。 胸口如中大锤，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萎靡不堪。 而老魔解体爆炸的气机犹自不断往外放射着，心阵之内充斥满魔息，渐渐心阵支撑不住，啪一声脆响，却是叶零一处穴窍迸裂了，阵图顿时开了一个缺口，所有魔息都顺着缺口涌出，渗入肌肤肉理，在后背形成一大团的黑青图案。 “唔！”，叶零闷哼一声，后背之上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他昏厥过去，咬牙挺住，用手一摸，背上肌肉已经肿起，约莫一指节高低，往外放射着丝丝魔气。 “好生厉害！如今心阵被毁坏，重新凝练卦位气机，却是需要一段时间。这魔息恐怕是一时半会清除不了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叶零自言自语着，却没注意到魔息在背上已经开始扩散。 不出三天，叶零整个肌体都将被感染，神识泯灭，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叶零！你在做什么？”远远的一声娇问传来，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却是雪舞。 叶零慌忙将重楼魔门揣入怀内，略显惊讶的问：“雪舞师姐，你怎么会来？” “哦，师父要我看看你罚写的真言是否已经写好。”雪舞淡淡应着，看着叶零慌乱的模样，微微起疑。 “对了，那日，却还是要谢谢雪舞师姐出言相救的。另外，赠丹之德，叶零没齿难忘！”叶零背上痛入骨髓，却依旧强颜欢笑，说。 “同宗师门，本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换做……换做其他师弟也会这样吗？”叶零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雪舞一愣，粉颈微微一红，却冷冷说：“自然。” “哦。”叶零闻罢，略显失落，说：“真言还未动笔呢，身体尚显虚弱，因此今日便没写。不过，区区百遍真言，雪舞师姐若是等得，叶零这便写予师姐。” 说完，转身去取纸笔。 雪舞猛然就察觉了叶零背上透露出的强烈魔息，刚要出声询问，却见叶零已经开始书写。 竟然是左右开弓，左手执两只毛笔，右手也是两只，四只笔夹在指间，龙飞凤舞，如行云流水，下笔有神，片刻间，挥就四篇真言。 如此只一会功夫，就已经写完了三十六篇。 “啊~”叶零挥笔之间，却猛然牵动了背上伤势，大痛，不由叫出声，四只笔扔在桌上，再也拿不住。 “法补真元，渡！”雪舞迅捷如飞，一步抢上前，往叶零身内渡过去一缕真元。 和缓如巽风，叶零顿感舒适。 “你体内魔息如此强烈，不出三天就会被侵蚀全身，变成一具走尸！必须尽快化去！”雪舞眉目间微露担忧，却是一闪而过，一股大力发出，将叶零移至床上。 “脱衣服！”声冷如寒冰，话一出口，却是让叶零一惊。 “什么？！男女……男女授受……”叶零此刻大窘，后面话却硬是吐不出口了。 “若是不想衣服被炎凤气息焚尽，就快点脱掉！” 叶零这才醒悟，脸色一红，讷讷的解开上衣，露出一身略显孱弱的肌肉。 雪舞冷冷瞟一眼，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粉面生羞。叶零目光一转，才与她对视一瞬，就被她滑离，本来已经渐渐消散的红晕，刹那又是浮上脸面。 “原来她也是如此害羞……我倒是不能显得小气了。”叶零想着，神色一正，对雪舞道：“雪舞师姐，请！” 只看一眼，却见雪舞皓白面庞之上红晕如霞，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烟霭，盈盈不可方物，这一丝正色就挂不住了，心神一荡，差点忍不住就要伸手过去轻轻一抱。 “集中意念！”雪舞恢复冷色，手上爆出五道赤芒，化作五只涅槃炎凤，缓缓对着叶零后背抚下。 第四十三章 空叹武夫 滑润细腻，雪骨冰肤，如此的肌肤相亲顿时让叶零老脸通红，却又受用不已。仿佛在一汪碧波中荡漾，柔肠百转。 “吁~”猛然倒吸一口冷气，叶零心思顿时被打乱。后背魔息一道道电射如针芒，刺出肌肤，痛入骨髓。 “你忍着点，可能会很痛。”雪舞本来冷冰冰，原就不太会关心人。这一番话说出来，却让叶零一阵感动，点点头，任它再痛，却也是绝不吭声了。 五道炎凤气息透进体内，一遇见魔息，便激烈的焚烧起来，发出一阵阵的恶臭，与雪舞身上香气掺杂，让人意乱神迷。 “呼”，雪舞猛然加力，手上光华大作，更加粗大的炎火扑入叶零后背。 那一团青黑图案在炎凤气息焚烧之下，犹如骄阳融雪，一点点的化去。直至缩小成一个浓黑圆点，犹如一滴墨汁，晕开在皮肤上。 “嗖”，那一滴圆点竟然有灵性，在雪舞即将焚化它的时候，一下钻入了叶零体内。 “想跑？”雪舞妙目圆睁，手指上腾起一只炎凤，也跟着钻入了叶零体内。 一点魔息，一道炎凤气机，两两追逐，在叶零经脉中来回涌动，登时将叶零搅了个七荤八素，难受不已。 究竟是雪舞修为高深，而那魔息不过是强弩之末，炎凤气机追上魔息，一团火包围上去，顿时焚烧了一个干干净净。 “哼。”雪舞傲然收敛了气息，将手从叶零后背挪开。 雪舞却不知道，炎凤气息刚撤出的刹那，一颗晶莹如玉般的念头飘然而出，渗入叶零玄窍。 “好了。你休养几天，便会没事。”雪舞对叶零道。 叶零闻言转过头，用手轻轻***后背，只觉微微疼痛，却是没有了方才那种如芒在背的刺痛感，知道魔息已经被拔除，不由心中感激，顾不得先穿上衣服，一拱手，就要谢过。 然而手臂这一抱拳，却是全身气息涌动，微显孱弱的胳臂之上竟然也虬起几块肌肉，让雪舞又是脸色发红。而鼻中闻到叶零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更是心中烦乱，芳心砰动，无法平定。 不禁蹙眉道：“你先穿上衣服。” 叶零一愣，忙道一声“是极”，手脚慌乱的开始穿衣，却着急之下，在床上一个端坐不稳，歪向床下。 “哎~~”雪舞见机，一伸手，将叶零裸臂扶住，两人这下竟然成了相偎之状。 叶零入鼻皆是幽香，再看雪舞，透明如玉般的粉颊之上生出的一抹红霞，比方才更深，目光惊异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扶着叶零的玉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叶零不由看得痴了。 突然心动，“叭”一声，凑上脸去，在雪舞面颊之上吻了一下。 “轰”，数道炎凤拳息顿时从雪舞拳头之上爆发，凶猛至极的袭向叶零。叶零猝不及防，一下被击中，如断线风筝，被击飞出门外，连吐几口鲜血，跌倒在地上。 “你若敢无礼……下次……我……我定要杀了你！”雪舞怒气冲冲，粉面生寒，一跺脚，升起光华飞走了。 留下叶零跌坐地上，看着雪舞离去身影，懊悔的连扇自己两个巴掌，自责不已。 “叶零啊叶零，枉你自诩读圣贤书，明是非，知善恶，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作了混账事情！” “人家好心好意为你疗伤，你却那般轻薄人家，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还让人家生气！也幸亏没有人在旁，若是被人看见，岂不无端端的玷污了人家姑娘清白？！” 一说到被人看见，叶零便不由想到，倘若真的被人看见，那自己该怎生跟雪舞解释？是直接言说自己只是情不自禁，无心之过，还是就此对雪舞负责？ 又想到雪舞不止一次说要修大道，超脱红尘，恐怕自己肯对她负责，她却未必情愿。 两种想法在心中反复回想，心乱不已。 直到夜色降临，被雪舞打散的气息才渐渐归顺，叶零试着运使周易生灭心阵，竟然有了反应。 心阵后天八卦连续运转几周，气息相生，终于将气血调理好，这才站起身，蹒跚走回屋中。 “刷”，叶零尚未进入屋门，突然胸中正气图案光芒一亮，随即消失。 接着感觉一颗带着凌厉气息的神念进入了正气图案之中。被正气图案包裹住，左冲右突，无法冲出。 “咦？老魔神念不是都已经爆碎了吗？即使有剩下的也不可能逃得过雪舞师姐的炎焚，那这一颗神念又是谁的？气息好古怪……似乎并不是老魔的……”叶零惊疑的说。 那颗神念被正气图案包裹住，散发着无边的凌厉气势，刀意，剑意，拳意，凝结成一股几近实质的微芒，像是一颗棱角玉石，折射着耀目光辉。 这无边的凌厉背后，还掺杂着一丝不甘，若有若无，丝丝缕缕。 这绝对不是老魔的神念。 叶零微一思索，便猜出原由，朗声说：“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老魔吞噬的神念，心有不甘，不过你这般提防，我却也是无法帮到你。为何不能开诚布公，坦诚以示？” 这一番话通过正气图案传达出去，更是光明磊落，掷地有声，显现出叶零绝无恶意的君子风范，那颗神念缓缓的，停止了念头之上的气息放射，任由叶零进入其中感应它的残破意识。 原来，这竟然是一位百年武夫的神念！ 这位武夫自幼便向往武道，入了名门，却由于身体先天孱弱，用了不少灵药，习了无数炼体功法，也是无用。最终只能停留在武夫境界。但是他天资聪颖，所有武道都是一点即透，又博览书籍，遍观高手实战，胸中拥有的武道经验已经几近武神！可惜，一次外出找寻上古武道秘籍的路上，被人用重楼魔门收了神魂。所有的神念都被老魔吞噬，却留下了这一颗不屈的意志，暗暗的壮大发展，及至后来老魔发觉，却已经对其无可奈何了。 方才那一团逃跑的魔息，便是它。只不过它聪颖之极，知道无法抵抗雪舞焚化，便故意带起魔息逃脱，惹得雪舞追击魔息，却被它隐藏起来，逃过一劫。 一颗饱览武道典籍，拥有接近武神经验的念头！那是何等的宝贵！ 要知道，武神已经是媲美七瓣梅人圣的巅峰存在！虽然只有经验，却也足够一个人飞升至武宗境界了！ 叶零只要吞噬了这颗神念，立即就能依据神念之中残留的记忆，淬炼肉体，一步步成就武道高手。 “呜呜”，叶零心念才一转，就听那颗神念发出一阵哀鸣，似乎颇为害怕被叶零吞噬，与叶零相交的意念也化作一个哭求的脸庞，同时带着一丝大无畏气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最后一周新书榜！求票！求票！大家把手中的票疯狂砸向尺子吧！让尺子最后一周能狂暴前面几个的********* 第四十四章 神偶成 叶零感知到那决绝精神，心中一震，昂然说：“你可放心。我说过帮你便不会起任何妄念！” 说着，浩然正气迸发，对其示意自己的真诚。 呜，那颗神念似是感觉的到了叶零满腔正气，停止了鱼死网破的意念波动。 “不过，如何安置你，却是一个问题，你总不能长久滞留我玄窍中……若是可以寻得到你遗体，那便好了……” 叶零刚说完，却不禁摇摇头。一个已经死了百年的人，早化作了飞灰，哪里还会留下什么遗体？况且他肉身又孱弱不堪，更是不可能经住时间大潮的冲刷。 “恩，遗骨倒是可能剩下几根吧？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帮他收敛了入土。神魂被吞噬，连骸骨都要暴尸荒野，那也实在可怜了一些……”叶零心中悠悠想到。 却觉那颗神念猛然震动，化作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这才醒悟，自己与他神念相通，想些什么都会被他知道。 “我知道你一生的理想就是成为武神，但是，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却是爱莫能助的。眼下，只能将你存放于魔门之内了……”叶零说着，拿出重楼魔门，要将武夫导入门内。 “嗯？什么？”叶零手上动作一停。 方才这武夫却是传达给了他一个信息，说只要能找到一具差不多的肉身，他就可以自行凝练那具肉身，以肉血生精气，以精气生神魂。 “方法虽然是好方法，但是，我去哪里给你找遗弃的肉身？杀人……我是万万不会做的……”叶零颇有些为难的说。 那颗武夫神念听叶零如此一说，流露出失望气息。 “对了……那个泥偶！”叶零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被困在林间阵内的泥偶。 飞步过去，绕入先天八卦阵图内，却见泥偶兀自被困在乾宫之中，前后左右兜着圈子，转不出去。 “哈哈，你这泥人若是出得了先天八卦阵图，那我们真正人类却不白生一个头脑了？”叶零笑着，控制阵图气息流动，将泥人诱向阵图中央。 陡生一阵旋风，将泥人卷起，嗖嗖转个不停。 叶零爆出磅礴玄武真气，对着泥人压下。 泥人本来在旋风中已经无法立足，又被叶零厚重如山气息压制，更是没法动作了。 叶零大吼一声：“还不快来！” 接着打开自己玄窍，那颗武夫神念立即光芒闪耀，犹如一颗流星，嗖，飞入了泥人身体中。 “助我凝练身体！”那颗神念在飞出的刹那，给叶零留下了这样一个信息。 叶零见神念完全没入了泥人身中，泥人呆滞的表情渐渐有了一丝鲜活的意思。 这西轮海神泥神妙非常，化成人形更是内里泥窍天成，适合神魂寄宿。虽然无法如武夫神念所说，精血化神魂，但是以武夫念头的强大，足够操控泥人了。 “乾坤无极，五行灵气聚！”叶零发动阵法，阵内气息狂涌，归入中央。而泥人在武夫神念控制下泥窍大开，似是一个干渴至极的人，疯狂吞纳着灵气。 渐渐的，一个泥人竟然也周身闪烁起灵芒，仿佛天生异物，晶莹闪亮，耀人眼目。 “轰”，泥人忽然发生巨变。 原本三尺高的泥人急速缩小着，同时吸纳灵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整个阵图内的气息都几乎被抽尽。 叶零心一横，体内磅礴如海涛一般的玄武气息也涌入泥人泥窍之内，泥人竟然也照单全收，一点不漏的吸纳了。 而泥人最终缩为不到三寸，犹如一个瓷娃娃，泥身之上各种光芒闪烁，一点点的将身体凝固，渗透入肌肤内。 而一大道光华在武夫神念操控下，蜿蜒向泥枪。连续吞吐光芒，泥枪已经坚实如金铁。 “砰”，泥人周身气机收敛，而整个先天八卦阵也终于没了灵气运转，承受不住持续的压迫，爆炸开来。 “刷”，枪尖一抖，如出水蛟龙，吞吐光芒，泥人整个身体化作黑线射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竟然一枪连续刺穿了五棵合抱树干！ 泥人在刺穿的空洞里穿梭而过，脚尖一落地，身形又起，反手挥枪。 哗啦，一颗树干直接被打爆！ “这也太强悍了！”叶零目光微闪，惊叹道。 而泥人收枪而立，竟然气度从容，有如大师。 “好一个枪骨傲气！就凭这份执着，你足可称之‘武神’！以后，你便叫做‘武神偶’！”叶零抚掌大笑，却是为武夫神念起下了一个合其心愿的名字。 武神偶听罢，微微向叶零致谢，身上黑芒闪烁，忽然没了踪迹。 “潜踪匿影？！你竟然也融合了老魔的匿形本领？”叶零道。 刷，叶零只觉一物入怀，接着武神偶现出身形，径自藏入了叶零宽大衣袖中。 叶零从此又多了一份自保的本钱。 安置好了武神偶，回到屋内，将余下的通灵真言写完，厚厚一打，及至装排好，已经不早。 于是休息不提。 第二日的早课上，叶零交上百遍真言，景泰扫一眼，嘿一声，却是也不清点，直接手上化出明火，烧掉了。 而众弟子为了宗考，都在勤奋练习。各个修为都是突飞猛进。其中最为出风头的自然是明光。 竟然已经可以召唤青麟。连景泰都颇为诧异，夸赞几句，接着传授了青麟法拳跟丹鹤法诀。 破天荒的是，在景泰眼里一向勤勉的聆清，却第一次没有出早课。景泰自然大为光火，怒斥几句，要一个弟子去查看。 叶零却冷笑一声，聆清偷袭不成，反倒被自己斩碎八成神念，斩掉一只臂膀，此刻恐怕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叶零冷笑，全被雪舞看在眼里，想起自己昨日被他轻薄，又是愠怒，又是羞怯，心思婉转，又是风波乱起，不能抚平。 叶零察觉有人看自己，转头去看，见是雪舞，歉意的一笑，方要说话，却见雪舞眼波生寒，冷冷一哼，转过头去，竟对叶零不理不睬。 叶零一愣，顿感失落，讪讪的走开，心头白衣如雪的倩影却是挥之不去。 求票！求收藏！！ 第四十五章 否极泰来 去查看聆清的弟子马上回来，附在景泰耳边耳语一阵，便见景泰脸色连续转得几转，阴晴不定。 沉思半晌，才道：“取小元丹一枚给他服用。让他晚些时候来见我！” 那弟子应诺去了。 叶零立即知道，聆清肯定又会在景泰面前诬陷自己了。 结了早课，叶零与明光一前一后来到叶零住所。 明光已经得景泰传授丹鹤法诀与青麟法拳。连同叶零并未习练的白虎法拳都一并写给了叶零。 叶零丹鹤真言早已观想熟练，有了法诀只是一念之间，便将一只丹顶白羽的丹鹤召唤出来。 引吭高鸣，声达四野，羽翅一扇便是道道激流裹卷而起，隐隐还夹杂着紫色电光。 “原来是一只纵风雷的仙禽！”叶零笑叹一声。指使仙鹤环空一周，巽风大作，雷声激荡，风雷相薄，一道道的紫色电光萦绕着风球噼啪的响彻天空。单单这声势，就比白虎之类的壮观了许多。 收了仙鹤，又习练那白虎法拳与青麟法拳。 两种拳势迥然不同。一个是霸道犀利，另一个却是雍然有度。 两种拳法各自打完一遍，叶零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想要将五种通灵法拳全部糅合的意念。立即展开架势，自真武法拳开始演练，每一个变招中尽量去衔接白虎法拳或者青麟法拳，只是，思想上明明行得通的，气息上却是不对劲了。 玄武、白虎、青麟，各属不同气息，叶零每每练习，都是要从卦图中凝聚抽取单一气息，可是乍然间转换气息，便觉神魂激荡，仿佛撕裂一般痛楚，一口真气硬生生转不过弯来。 本来被聆清斩碎的神念至今尚不能凝聚，叶零也曾试着用道家存思观想之法观想神魂，只是当席地而坐，双手掐子午诀时，便觉气息涌荡，仿佛碎浪一般，忽上忽下，颠簸不已，就是无法凝聚一处，成金丹小人。 强行思念，将意识聚往一处，神魂就会牵连气血，差点吐血身亡。 叶零知晓再蛮干便会走火入魔，大罗金仙难救。便不再强求。况且，元神驱物化形之术景泰又绝对不会教授，元神再观想出来，也不过是看风景之用，全无他途。 而如今叶零突发奇想，想要将几种法拳合成一股拳意，却是没有元神在中间转换，是万万做不到的了。 元神便像是气息的搬运工与调和师，负责将不同气息凝聚分散。道家讲究炼气化神，这元神，便是多种气息的集合体。只有元神成了，才可以随便操控不同气息倏忽转换糅合。叶零想明白这点，静立半晌，知道元神不成，是不可能进行法拳的糅合了，喟然长叹一声，便不再念想，专心指点明光丹鹤观想法。 究竟是高了青麟真言一阶的真言，明光又较愚鲁，与丹鹤轻灵之资不符，已经一天过去，竟然是未见一丝进步。 “算了吧。我……实在是太过笨了一些。”明光不好意思的说。 “不。大智若愚，没有笨与聪明之分，勤能补拙，但凭心意行事，安定下来，一心一意，没有事不成的。首先你心中想法便错了。你须得有必胜信念，方可运筹帷幄。来，我详细指点你细节……” 如此，直到月上树冠，明光终于有了些许进步，对叶零感激涕零，一再道谢，方才离去。 而景泰房间中，一粒豆大青灯噗噗跳跃着，只剩下了一只右臂的聆清正站在景泰面前，噤若寒蝉。 “说！到底怎么回事！”景泰悠悠一睁眼，缓缓道。 “是……是叶零！他记恨当日在道观殿之仇，趁我一人行路时候，突然偷袭，我始料不及，就被打伤……”聆清眼珠如鼠，滴溜溜乱转。 “哼！那他用的什么兵器？又用的哪家的招式？” “用的……用的剑……啊，不对，是刀！就是刀！是破裂空的雷霆斩！”聆清不由自主的又回想起那五道如惊雷一般的刀华，面上一阵恐惧。 “胡说！”景泰双目猛睁，一股威压传出，登时将聆清迫跪在地。“雷霆斩是武宗境界才是施展出来的刀技，要编谎总也要找个合适的！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聆清却依旧道：“弟子没说谎……的确是雷霆斩……” 砰！聆清被景泰一拂，撞在墙壁之上，方好一些的伤势登时复发，断臂血流不止。 “为师要听实话！” “是……实话……实话……”聆清终于明白骗不过去，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与了景泰。而最后几经犹豫，还是咬牙说出了叶零斩杀自己神念又斩断自己胳膊的奇怪刀华。 景泰听罢，眯眼沉思良久，突然拉过聆清，将断臂之上绷带撕开，细细查看半晌，一挥手，渡过去几许真气，将伤势止住，说：“看样子，倒有几分相似……如果真是破裂空的刀法，那么这个叶零就有问题了。” “对！他一定是破裂空的奸细！否则怎么就会那么巧偏生遇上末髓师兄，然后又被带回山？”聆清不失时机的插嘴道。 “哼。”景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聆清一眼，径自走了。 子夜。 叶零入睡正酣。 一道阴风袭体，叶零只觉周身一凉，裹了裹被褥，却依旧睡去。 阴风缓缓凝聚，突然汇成一个人形，赫然是景泰。 “哼，小子，今日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来路！”说着，景泰突然对着叶零神魂抓去。 “刷”，一道白光从叶零玄窍飞起，照亮整个房间。 景泰一式抓魂，却是被白光阻挡，没有成功。 而叶零心中警兆陡生，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景泰见状，瞬间化作一股阴风，向外逃去。 “谁？！”叶零大吼一声，呼，怀中武神偶离弦之箭般跃出。 出手就是十几道枪影，宛若瓣开梅花，每一枪都指向景泰念头结合处。 “啪啪啪啪啪”，数声脆响，武神偶突出不意，景泰这一缕分神，被枪尖之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一轰而散，化作满天流萤，冲天而去。 “留下！”叶零沉声道，周易生灭心阵浮出，瞬间周围空气凝聚成一个涡旋，将所有破碎的念头吸入阵图。 一生一灭，本来还要努力聚形的念头被瞬间打乱，一个个念头扑飞，凶猛无比的撞击着叶零心阵。 犹如牛角顶天，咚咚咚咚，叶零被撞击的心神不宁，心阵差点破裂。 “这是谁？只有几个念头，却好生强大！”叶零心中一凛，骇然想到。 （这两天整理思路，所以更的少一些，抱歉！高潮马上到来！！敬请期待！） 第四十六章 结拳印 念头撞击之势越来越强，似乎连这一记再也寻常不过的撞击都被用上了高深的道术，咚！一圈涟漪荡漾开来，咚！不待涟漪消散，又是一圈接上。如此循环往复，叶零心阵被撞的光芒闪烁，运转速度却是变慢许多。 “糟糕，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撞散！武神偶！”叶零大喝一声。 武神偶立即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入到了心阵中央。 他的身体本来便是在心阵之中凝炼而成，心阵内的湍流对其毫无影响，只见一个泥偶在阵内不断游走，每刺出一枪，都隐隐带动风雷之声，猛烈的击向心阵内念头。 而本来一意撞击心阵的念头，被武神偶刺中，立即开裂，发出嘎吱的响声，剧烈飞舞着，向旁边逃去。 武神偶紧紧跟随，枪身化作一道黑线，恍若流星，直到快要击中飞逃的念头之时，忽然改变枪势，向着一旁的另一个念头刺去。 扑，枪身扎入念头之中，被武神偶提枪一绞，轰然破碎。 反手又是一枪，巨大的打击力道更是直接将另外一枚念头打爆。 心阵没了阻力，运转速度重新加快，念头飞逃犹如带着千斤重物一般，步履蹒跚，武神偶却是如鱼得水，一个个的追击上去，枪法凌厉，全部打爆。 总共一十二枚念头，尽数化作碎片，飘荡在心阵之中。 “心念电转，生灭无常！”叶零大吼。 武神偶立即跃出，阵图陡然反向运转，巨大的绞杀涡流中风雷水火齐生，炼化着破碎的十二枚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这些念头全数炼化成了最纯粹的灵气，在阵图中央形成一团，闪烁着乳白光辉。 刷，叶零将灵气收入体内。 顿时一种磅礴浩然的感觉充斥身心，仿佛巨蛇吞象，竟然消化不了。 “好强大的念头！区区十二枚念头竟然抵得过我所有了！吸纳之后定然会修为大涨！”叶零颇为惊异的想着，小心翼翼一点点吸收着这磅礴气息。 犹如青鸾吸水，一滴一滴，足足耗费了一炷香时光，叶零才将所有气息吸收完毕。 而新增的气息与原有气息融合，每一份新增气息都包裹着一份旧有气息，形成一个个红枣般大小的念头。 “玄龟，白虎，青麟，丹鹤……唔，这股灼热的气息，难道是炎凤？！”叶零一点点的静静感受着气息的种类，竟赫然发现气息囊括了通灵真言的所有气息！ 是景泰！ 几乎在一瞬间，叶零就断定了这一十二枚念头的主人。 他前来窥伺于我，想必是聆清又进了谗言。然而他却想不到我有武神偶，又有周易生灭心阵，竟然可以将他这十几枚念头全数截下并炼化。这次却是算计不成反被我算计了。哼，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叶零悠悠想着。 而景泰从十二枚念头被卷入心阵之时就知道大事不妙，及至后来运用牛魔破天的法术想要撞击心阵未果，却被武神偶打爆，就料定这十二枚念头是收不回来了。 他这十二枚念头只是新近感悟之时新生的念头，并不是旧有的六瓣梅阳灵念头。那十二枚顶多也就是五瓣梅阴知初期。否则，以六瓣梅念头的强大，一枚就足以将叶零心阵撞破，哪里还会被截留下炼化掉？ 景泰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太虚观中六瓣梅修为的不过是区区几个人，一旦暴露，很自然就会怀疑到他头上。却不曾想，这一谨慎，竟然就便宜了叶零。 景泰面色阴沉，沉思半晌，突然起身，向太始峰飞去。 叶零得到景泰念头，日前想要凝练拳意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 虽然到现在只是学会了真武法拳、白虎法拳跟青麟法拳，五种才学其三，凝练有些为时尚早，但是眼见聆清跟景泰咄咄逼人之势愈甚，不赶快凝练增强自己实力，那就悔之晚矣。 主意打定，叶零缓缓的从真武法拳开始演练。 气息吞吐，拳风纵横，恍若一只巨大玄龟游动，威压沉沉，及至波掌处，忽而又成一只白虎啸山，霸道无边。一扑一剪，忽成从容青麟，开阖有度，气象森严。 这三种气息就不断的糅杂，掺和，渐渐的形成一股蘑菇般的云朵，腾腾升起在叶零顶上一丈处。 而叶零的拳意就从拳头之上不断涌出，投入到云朵之中，拳意越来越盛，渐渐的竟然将那云朵堆积的近成实质。氤氲朦朦，探手可摸。 叶零却丝毫没有停手之意，只觉心中有道灵光闪现，却没有抓住，不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一遍遍演练着这三种拳法。 忽然，刷一下，叶零双目猛睁，口中爆喝：“成！” 只见所有拳意轰隆巨响之后，静止在空中。而顶上那朵蘑菇云动荡不安，升腾不定，仿佛其中孕育着什么一样，啵啵啵的响个不停。 “正气化形，助我结印！” 一道正气光华从叶零玄窍飞出，投入到了那朵蘑菇云之中。 光芒连闪，砰一声，云朵爆开，待到氤氲消散，只见空中一尊魔神显现。 人身麟首，虎爪龟纹，左右手各执一只螣蛇，水火流转。看上去威猛霸道，仿佛真正的太古魔神降世，慑人心神。 “大神魔拳印，收！”叶零一动，那尊神魔立即被收入了拳头之中。 走到空旷处，抖手一拳。 一个巨大的拳印飞出，拳印正中是一青麟，左侧玄龟，右侧白虎，光芒流转，三种灵兽图像仿佛活得一般，发出阵阵嘶吼。 轰！拳印击在崖壁上。尘土弥漫里，一尊大神魔诞生，持水火二蛇，面相凶恶，对着崖壁砸下。 比拳印撞击之势更猛，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崖壁竟整整被砸下小山一块，掉落崖底，良久才传回一声闷响。 而大神魔也随之消散。 “有景泰十二枚念头做主念，果然厉害了许多。不然这尊大神魔还无法凝结成！”叶零想着。 “磔磔磔磔”，忽而邪影一声长笑，与平日不同。 “嗯？邪影怎么了？这声音与平日声音大异，莫非有什么情况？”叶零自言自语道，拔脚往太极台跑去。 自从邪影束缚锁链被放长之后，太极台周围便没了弟子值守，一来是众弟子对邪影也是心存恐惧，二是邪影实力超强，任何来敌，均会被其吞噬。所以也就撤掉了轮值。 但是今日邪影却情绪古怪，不似平日里嘲讽般笑声，又不似发现来敌，倒像是在故意玩弄什么一样，令人生疑。 太极台与叶零住处颇近，只隔了一个崖谷。虽然叶零不会飞遁，只能去走索桥，但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疾走几步，眨眼便至。 才到得太极台之前，便见邪影身形涨至最大，向外扑飞着，将八根缚灵锁拉扯的哗啦作响。 而太极台前，却是一个俏丽身影站立。 一身青衣，柔柔弱弱，面容秀美，仿佛春水梨花，安静恬和，又似幽兰涧生，鲜灵出尘。此刻被邪影扑飞，晶莹玉润的眼珠中露出千星万点恐惧，楚楚可怜。 见到叶零到来，仿佛见到了救星，朱唇微张，道：“公子，救我。” 叶零愣得一愣，走上前去，大神魔拳印轰出，邪影被一拳击中，身形晃动几下，磔磔长笑着，缩为一人大小，回到了太极台中央。而其体内一点金光流转，正是将星图。 女子这才轻出一口气，似小荷出水，清香带露。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盈盈一礼，十分恭谨。 “哦，不用谢。你？是谁？”叶零奇怪的问道。观中女弟子虽然也不少，但是大多都着道袍，像是雪舞那般着便衣的，只有几个，叶零却是全都认得。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眼生的很，一点也无印象。 “小女子青衿，见过公子。”若黄莺轻啼，配着恭谨礼法，甚是得体。 “无须多礼。你不是本观中弟子吧？” “对。青衿乃是逍云居的弟子。” “那你怎么进来的？”叶零问着，心底却是暗暗多了一丝提放。 “青衿识得外面那阵法，胡乱走着，就走了进来，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种可怕之物。”说着看看邪影，面上恐惧之色复起。 “你竟然能识破云华大阵？”叶零惊讶的说。 “是啊。那也没什么稀奇的。青衿能识破的阵法多了呢。”说这话时候，小巧的鼻尖微耸，如一个炫耀的小孩子，充满了得意之情。 “……”叶零登时无语。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师兄说这里不日就会有一场热闹看，青衿一人在宫中寂寞，便跑了出来。” “热闹？”叶零苦笑一声。立即明白她所说的热闹，大概就是指朝廷数月后就会围剿云华山一事。这种事情竟然被称作热闹，也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此地危险的很，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被轮值弟子发现，恐怕就会把你当做奸细抓起来，那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叶零劝道。 “是。青衿原也是以为里面好玩，这才进来，没想到却是有老大危险……公子保重，青衿走了。”说着，又是一礼，周身腾起一道青光，向外飞去，竟然真的走了。 第四十七章 万卷经阁 看光华遁走之速，丝毫不比末髓剑光差了，那名叫青衿的小姑娘怕也是一身修为五瓣梅以上，却仍然惧怕邪影，当真好笑。 叶零笑着摇摇头，却是想着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掌教。有人可以识得云华大阵，破阵而入，毕竟是于道观安全有许多损害。 然而看青衿却又一片坦诚，不似坏人，这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此念想，竟然这样一件小事也反复提及，不能下定论。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定？一件小事也无法迅速决断？”叶零立即警惕的想着，回到房中，即按照叶长公所授静心之法存思，慢慢进入忘我之境。 而此时叶零怀中那根青玉横笛略放光芒，自然就无法得知了。 翌日清晨，叶零才睁眼，便有道观殿弟子前来传唤。 说是掌教有请。然而看那弟子神色，竟然如临大敌，让叶零一时摸不着头脑，百思不解。 只好与那弟子保持数步之距，一路无语，来到了道观殿之上。 本以为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一次召见，却没想到竟是三大宗主齐至。 景寂与景园坐于左侧，正在微笑清谈，而右侧单独坐景泰，似是在闭目养神。但见叶零进来，眼皮半开，外露精光，却是一闪而过，又归于沉寂。 最上面是掌教景冲，一副似乎万年不变的淡然神情，看见叶零来到，微微颌首，示意叶零近前。 “不知掌教传召弟子是何事？”叶零心中奇怪，暗暗思忖几日来是否有做过出格之事，竟然需要三大宗主齐至。想了一遍，也唯有聆清一事，但也绝对不会如此劳师动众才对。何况叶零更有感觉，自己与聆清之事，一举一动，每一细节，掌门全然清楚，既是清楚，想必也不会大张旗鼓说出来，致景泰下不来台。 那就可真不知道到底何事了……叶零想着，眼望景冲。 “哦，叶零啊，近日修行可好？”景冲竟似平常问话一样，随心问道。 “谢掌教关心。通灵真言已经学全，唯有炎凤尚不能观想，弟子自当努力，不辜负师父及掌教期望。”叶零这番话却是连着景泰也捎带上了，暗言景泰即便只是作表面功夫，也该指点一下自己炎凤真言的诀窍了。 景泰哪里听不出，轻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一旁的符箓宗宗主景寂却是说话了：“似叶公子这般资质，那可是百年难遇的上品资质。我宗若是得到，必然倾力培养，使其光大我宗法术！不知景泰师兄是否也是这样认为？” 景泰斜眼看看景寂，慢悠悠说：“那你就领去好了，我通灵宗何德何能，竟收了叶公子为徒，担当不起那……” 叶零顿时一愣，景泰虽然与自己有罅隙，但是从不在众人面前点破，如今为何直接就将此事点破了？ 景寂听罢，哈哈一笑，说：“既然景泰师兄承让，那我们符箓宗也就却之不恭了。来来来，叶公子，初入师门，这两张玄宫锁龙符便拿去玩吧。” 说着，手一拂，将两张金光符纸送往叶零面前。 叶零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也不动声色的收了，一揖，道：“谢过宗主。” 景寂哈哈大笑，似是十分高兴，看看景泰，面有得色。 其实，这玄宫锁龙符虽是景寂大成之作，拥有开天辟地之力，但是却也不是随便任何一人就能催发得了的。没有五瓣梅以上的修为，想要催发这符纸，简直是痴人说梦。也正因此，景寂才随随便便就送了两张给叶零。 可即便如此，究竟是神物，连侍立一旁的末髓都看的心里一动。 “好了。叶零，你确定近日并没有修习其他门派的道术？”景冲又重复问道。 “没有。”叶零笃定的回答，心中却更奇怪了。为何景冲抓住此事问起来没完了？ “那你上山之前可曾有记得某些门派心法招式？然后这些日子中不知觉习练了出来？” “也没有。”叶零道。 “唔。”景冲点点头，却不说话了。 倒是一旁的景泰忍不住了，道：“掌教师兄与他罗嗦什么！明明就是破裂空奸细，直接问罪便是！哪来这么多枝节？” “什么？破裂空奸细？！”叶零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竟突然被冠以如此罪名，却又是从何说起？！ “没错！那日你斩断聆清胳膊用的不正是你们门派的雷霆斩？”景泰道。 叶零立即明白，原来是那日不知不觉用出的刀华埋下了祸根。 那五刀，都只是因为曾于洞窟大战中见破裂空掌门使用过才留下印象，然后在危急时刻，不假思索用了出来。倘若是让叶零再用第二次，也决计用不出。如今竟然成了罪名发源的祸根，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对，叶零。聆清伤势我也看过了，确实极似雷霆斩所致。此间事情，你还是想清楚再说吧。”景冲淡淡说着，话语意思却明白要叶零将理由想圆满了再辩解。 “这……弟子冤枉，然而又无话可说！但凭心中坦荡，示我清白！”叶零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事是无论如何也辩解不清的了，人证物证俱全，任自己舌绽莲花，也是毫无用处。现在唯一期望的就只有景冲可以明辨事实，还自己清白。 “哼！说的大义凛然，却还是奸细！”景泰冷冷道。 “景泰师兄，怎么着叶公子也曾在你门下修行，为何如此落井下石？我倒是看叶公子不像。破裂空修的乃是武道，似叶公子这般书生体格，哪里像是习武之人？再者，叶公子是当世大儒叶长公义子，这个却是毋庸置疑的。叶长公乃大儒，岂会教导自己义子做这等下流之事？我看其中定然有误会，还是不要急着定论的好。”景寂悠悠说。 “难不成你派人做奸细还会挑选形体之上有破绽之人？愚鲁！”景泰不屑的看景寂一眼，二人一时剑拔弩张。 “你们两个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每次见了都要吵，让门下弟子看见，你们颜面往哪里搁？我看此事不如这样。差遣一弟子前往破裂空送信，就说掌教有事相邀，让破裂空掌门武奇来当面说个清楚。”北极剑阁宗主景园再次作了那和事佬，说。 景冲闻言，点点头：“如此大善。我也认为叶零绝非奸细，就这样办吧。” 说着，取过纸笔，书信一封：“久闻破裂空威名，心系仰之。太虚千年道统，而今渐没，故邀书一封，欲请掌门大驾光临，法武交流。冲自当焚香净衣，扫榻以待。此举不为名利，实为山林有泽，虚心但求受教。静待佳音。太虚景冲，敬上。” 写完，取过掌门大印，盖章，交付一弟子，往破裂空去了。 又微一考虑，道：“叶零，现在尚不能还你清白，一切还须等破裂空掌门来到以后才有结果。这些时日，你早晚课便不要做了，移居经卷阁，算是禁闭。那经卷阁中藏书过万，于你也是莫大良机，去吧。” 叶零静静作揖拜谢，知道景冲已经给了自己十分方便，不再言说，随着二弟子，前往经卷阁。 那经卷阁叶零本来就早有观阅之心，无奈入门之后一直纠缠于修行，未曾得空，如今竟然因此得了机会，心中也是倍感高兴。至于奸细一事，相信破裂空掌门到来之后自有分说，也不必记挂在心。 经过通灵大殿之时，正撞见雪舞在主持早课。 秀眸轻轻往叶零身上一瞥，关切之情流转。似是也知道了叶零之事。 叶零微微一笑，示意其放心，便头也不回去了经卷阁。只留下雪舞一人，呆立薄雾之中，绰约隐然，不知想些什么，心，已经乱了…… 第四十八章 文心明 那经卷阁不过是一小楼。 及至叶零看见时，尚以为是不知哪位弟子的居所，并不曾往那该有着磅礴气势，万卷藏书的经卷阁上想去。 可是，分明就是。 小楼之上一张略显破败的匾额昭示着此地不被人经常光顾的衰落，只是那气息内敛的笔法却依旧深沉沧桑。 “经卷阁！”叶零苦笑。不如说是一个苦行僧的居所更为合适。 屋内只有一张书桌，虽也干净，却斑驳老旧，与屋内古书倒也相映成趣。雕花书架，上藏各种经卷，一眼扫去，叶零心跳竟然微微加速。 《罗浮记》、《越山志》、《蒙山志》、《南山经》…… 竟然都是当世仅存的孤本！ “叶公子，你就在这里歇息吧。每日的餐饭，自然会有弟子送来。床铺也会马上搬过来。叶公子只要不出此阁，里面的书籍还是可以随便调阅的。请便。”随来的弟子说着，带上门出去，咔吧一声，却是锁上了。 叶零也无心顾及这些，先是走马观花的将整个阁内藏书看了一遍，脸上兴奋之情愈加明显。 “竟然有这么多孤本善本！有许多就是连义父都只是听说过！原本以为这经卷阁所藏不过是些道家典籍，却没想到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善哉！”叶零感叹着，从书架之上取过一本《罗浮记》阅读起来。 时光荏苒，这一静心看书，便不知岁月几何。房中早有弟子送来了餐饭被褥，一盏青灯也点上。 夜半，叶零才将厚厚一卷《罗浮记》看完，掩卷叹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芸芸众生，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为了一个衣食住行奔波忙碌，虽然庸碌，却是本相。” 又念及跟随叶长公游历时候，诸多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全都不肯沾染上一点民生，仿佛瘟神，避之唯恐不及，更加怅然。 “须知文人之笔，当镜鉴社稷，描述民生，导万民而归祥和。这才是圣人之道。只知风花雪月，却背离甚远那！” 这一动了心思，便一发不可收，诸多事情纷至沓来，隐隐间便有将自己学问融会贯通之象。 面上气息庄严，眸中光华流转，一身青衫微微鼓荡，仿佛满腔文气要迸发而出。远远看去，古息弥漫，若上古大儒。 “一心当之，就要公正，就要严明，就要心存民生，就要俯仰天地！但有此心，不容外物！心理即为天理！一切念想皆由此生发！可谓之‘心即理’！” 气势磅礴，开口如雷，及至最后三个字“心即理”说出，已经是满室生辉，顶上文华刷刷疾抖，洒下落英纷飞。屋内文息弥漫，青蒙蒙让人陶醉沉迷。 而阁内所有古书都似乎被感染，散发着沧桑古意，书页哗哗作响。 突然，遥远角落处，重层叠架里一点米粒般大小的白芒迸发。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瞬间爆开，仿佛一轮中日，耀人眼目生花，不能正视。而叶零青朦文气也被这白芒压制成一点氤氲，似是萤火皓月之别，不能相比。 空中乍现一个个文字，漂浮不定，闪现白芒，在叶零眼前晃动。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 “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 “赞曰∶道心惟微，神理设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龙图献体，龟书呈貌。天文斯观，民胥以效！” 通篇文字变幻莫测，飘渺灵动，其中蕴含的文义深奥玄妙，叶零一口气读完，竟然瞬间有种乏力之感，只觉满腹的诗书都不够解答其万分之一，而文字所论述之道又正合自己心意。仿佛看见一个极其喜欢之物，却无足钱购买一样，十分难过。 文字足足在空中显现了一个时辰，光华遍洒，阁内生香，一股一股的墨香激荡，隐隐间有风雷之势，又如温阳和照，凌厉柔和兼而有之。 唰，忽然漫天文字化作一团白光投入到叶零玄窍。 “唔~~“叶零被这至奥义理一冲，登时有些承受不住。 而心中正气图案光芒流转，射出千道金芒，这才微微缓和。 那许多文字入了玄窍之后，便受正气图案指引，附着在正气图案周围。 随着文字越来越多，七十六字的正气图案竟然被挤压成一团，金光跃动间，变成一个“正”字，像极人心。 而这拳头大小的正气心脏，每一下跳动，便会鼓荡出千丝万缕金芒，缓缓的缠绕在文字周围。 金芒越来越盛，文字在光华里浸染淬炼，渐渐的变成一团青色汁水，在金芒束缚下缓缓流动，最后竟然定格成一个胎儿形状！ 正气心脏，文字胎儿。 文心道胎！ 扑通！扑通！扑通！ 胎儿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喷发出强有力文息，蔓延至周身，转而投入到叶零顶上三丈文华之中。 文华中又洒下万万光雨，滴入文心道胎。 周而复始，绵绵不绝。只一个吐息，叶零顶上文华就飙升到了六丈！ “原道文心，固我神念！” 叶零厉声爆喝，哗哗哗，整个经卷阁内书页都疯狂翻动，一个又一个的文字从书页之上跳出，投入到叶零体内。 诸多经卷在叶零心中一闪而过，甚至包括了许多功法修籍。 《修身真诀》、《道德剑诀》、《符箓总纲》，甚至还有一篇让叶零只看一眼便心神悸动的《心魔真诀》。 “文字神念，合二为一！” 吸纳够了文字，叶零文心道胎上喷发出点点星雨，将这许多文字与自身神念结合在一起，恍若一朵朵跃动的文焰，神念流转，便有一个字迹闪动，总共五千六百个，星罗棋布，形成一片文字海洋，蔚为壮观。 叶零心神连续转得几转，便将这些神念固定。 只觉神清气明，满腹珠玑，似乎吐息间都有通达天地之力，提笔时便成经天纬地之文，文息犹如实质，弥漫周身，叶零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第四十九章 观物取象 “文心经！”转念间，叶零就知晓了自己方才偶然习得的功法叫做文心经。 三个古篆大字流转心中，一闪即逝。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奇妙功法！原以为只有佛道鬼妖有修炼之法，我书生文人只能凭借一腔正气正视天地，却没想到这许多文字义理也可以修行！是了，这些文字义理本来就是圣人之道，是圣人秉天地自然之道而衍生的人道，与大道无二。民心即天心！这正合儒家入世之道，与仙佛诸家抛弃不同，承担，却更是需要勇气！” 叶零细细想着，将文心经所述义理与自己感悟一一印证，顶上文华更加凝重，青蒙蒙若七瓣莲花，洒下细雨纷飞。 突然，心思一动，领悟一门制敌功法。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 “这却是讲的古人伏羲观察天地万物创立八卦的事情了。” “伏羲观察而领悟天地法则，我等文人自然也当学习其精神，善观万物。万事万物皆有其精神本质，义父常常教导于我的‘格物致知’，便是要我从事物的细小处入手，然后推导出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来。嗯……” “观物取象！”叶零面上华光闪烁，说出四个字。 “观察万物而取其本相！圣人之心犹如一潭静水，事物放在眼前，只一眼，便能照出事物本相来，那是何等境界？今日叶零斗胆，也仿效一下圣人之心！” 说着，看向桌上毛笔。 “晓风净月明心性，定水无波证本身！”这一句文唱，乃是叶零最为熟悉也是领悟最为透彻的，瞬间便可以让其进入物我两忘的心如明镜状态。 “管城侯！现！” 叶零大喝一声，桌上毛笔顿时飞起在空中，笔杆之上氤氲弥漫，缓缓的凝聚成一个人形。轻铠软甲，仪容威武，手上执一只毛笔，笔锋尖锐，成三角形，足可开山凿石。 “秦时大将蒙恬改良毛笔，被尊为笔祖。一代武将却创下文功，泽陂后世。足足当得起万千学子尊称一声‘管城侯’了！” “去！”叶零一指，那尊管城侯法相便刷一声飞起，手中毛笔急抖，在空中挥就一个“斩”字，杀气凛冽。 笔锋之上光芒闪烁，管城侯法相威风赫赫，而那一个“斩”字久久不散，笔画间隐隐有电蛇游走，忽然一道道拆解开去，化作利剑，啵啵啵，将空气刺出道道波纹。 “好一个管城侯！”叶零赞叹一声，收了法相，又将义理印证一番，重新拾取古籍，苦读起来。 这一番苦读，又是不知时日。心中积存的学问越深，却越是觉得浅薄无知。就好比一个圈子，知道的学问是一小圈，圈外全是空白。学问越多，圈子也就越大，自然能感觉到的空白也就越大。 叶零此刻刚刚习得文心经，仿佛一个干渴了数日的人，看见一汪清泉便猛饮起来，不肯放手。 这一次静读，足足有了半个多月之久。 而关于叶零奸细一事，却似乎就这样被遗忘了。只有每日送饭弟子还会见到叶零说一句话，其余人等，尽皆忘记了叶零的存在。不曾有一人找上门来，或宣其无罪，立即释放，或定其罪名，即刻拿下。 发往破裂空的信函，却也是不知道可有回复。 一切，都在莫名中进行。 算来，也快到了各宗宗考的时日。 整个太虚观都笼罩在一片欣欣生机之中。无论何等修为的弟子，都勤奋的习练着功法，只待宗考来临。 雪舞作为大师姐，更是片刻离不得。不止要自己勤勉，师弟们的功课，也是要督促，讲解。倒是景泰，有了雪舞的主持，悠然自得。 这一日，雪舞拟定宗考对阵名册，写到“叶零”二字时候，却不禁犹豫。痴痴的提笔空中良久，直到墨滴在纸页上，晕出好大一片痕迹，若伊人泪滴。这才醒悟，轻叹一声，如幽兰吐息，往景泰居所走去。 进得门来，景泰微微睁眼便问：“舞儿，宗考名册可拟定完毕？” “回师父。雪舞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想必是因为那叶零吧？嗯，他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们通灵宗弟子了，可以不计入宗考名册之中。你尽快把剩下的人员排列好，天黑之前交给我。”不待雪舞发问，景泰便猜出了雪舞意图，一句话堵死。 “可是……”雪舞还想争辩几句，却见景泰双目一合，不理会了。 自幼便跟随景泰修行的雪舞，怎会不知景泰脾性？心中叹口气，怅惘的走出房门。 而景泰待雪舞走后，眼皮微张，射出丝丝精光，道：“舞儿道心将乱，这叶零，却更是留不得！我通灵宗未来传承全寄舞儿一人身上，怎可让一黄口小儿坏了我大计！只等破裂空来人，便想方设法将其罪名坐死，让他百口莫辩！哼！看掌教师兄还怎么护着他！” 数日后，破裂空依旧未见回复，而宗考却正式拉开帷幕。 叶零被景泰一言卡死，没了资格，只能是听得送饭弟子讲述一番，兴叹几句，倒也不甚放在心上。 其实，就以叶零目前修为，且不说通灵真言已经习练至丹鹤真言，就只凭手中武神偶，大神魔拳印，管城侯法相已足以在宗内笑傲群雄了。去与不去，倒还真无区别。 四宗内考，若论奇异，自然是通灵宗弟子各各召唤灵兽助战，仙禽猛兽，汇聚一堂，奇妙无比。 但是若论精彩，却就远远比不得北极剑阁了。 北极剑阁弟子全是剑修，御剑拼斗，光华乱闪，各色剑气纵横弥漫，又辅以自然法术，生三阳真火、六合寒水、五方浩风，精彩纷呈，神妙异常。 叶零负手经卷阁之上，遥遥的往北方看去，饶有兴趣的盯着空中乱闪的光华指点品评，犹如品味文章，也是乐在其中。 “这一道，该是静衣师兄的吧？凌厉又有飘逸之风，却正合其性格。” “那一剑却又是谁？竟然可以跟静衣师兄媲美了。北极剑阁还真是人才济济……” “凝而不散，散而不乱。好剑法……这好剑法，原来也是可以与文章相通的，哈哈……” “咦？竟然还有坠落式御剑之法？怪哉。难不成叫做平沙落雁剑陨式？” 叶零看着一道突然自空中坠落的剑光，奇怪的笑评着。正想再说两句，却见空中又是一道剑光坠落，紧接着，第三道坠下……而静衣那道寒水剑光，竟然也开始显现乱象，摇摆不定，坠落也只在恍惚之间…… “糟糕！有外敌入侵！”叶零一霎就想明白了其中问题，大叫一声，要推门而出。 第五十章 贵宾至 却浑然没有想到门已经上锁。 啪一声，震断门锁，叶零一个箭步就抢出在门外。 门外守门弟子登时一愣：“叶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有外敌！”叶零焦急的说着，就要举步飞奔。 “叶公子，这一套可不好使……”守门弟子说着，铿一声，长剑出鞘。“叶公子，职责所在，还请回去。” “你……真的是有外敌侵入！你看！”叶零说着，手一指北极剑阁。空中又有几道剑光掉落。 “哼，我没有那么幼稚！叶公子，请回！”守门弟子此时已经声色俱厉。 “非常时刻，得罪了！”叶零一看，便知绝无回旋余地，再解释下去恐怕更是不清不楚，瞬间出手，一拳轰向守门弟子右颊。 “叶公子！”守门弟子一愣，万万没料到叶零竟然真的会出手。斜步一错，避过叶零这拳，同时右手剑光圈绕而至。不求毙敌，却也是十分凌厉。 “去！”叶零大神魔拳印陡然飞出，拳风劲厉，一拳将守门弟子剑光撞散，同时一尊大神魔出现空中。威风凛凛朝着守门弟子砸下。 神魔之势，锐不可当！ 守门弟子剑光被击散之后，尚未来得及再聚诀出剑，就见空中大神魔呼啸而来。心神震慑，毫无还手余地，被大神魔一下击中，吐出一口鲜血，昏厥在地。 叶零收了大神魔，抱歉的对守门弟子道：“拳印方凝练成，尚未熟练，得罪之处还请原宥。”也不管守门弟子早已晕倒，不会听得见，向着通灵宗考台跑去。 之所以却是跑向通灵宗，是因为北极剑阁地处遥远，等叶零奔跑过去，恐怕局势已定，去了也无回天之力。而一宗乱其余三宗必然也会同时发生，这经卷阁又是在通灵宗内，最为近便，叶零便微一寻思，跑向了通灵宗考台。 通灵宗考台。 其主台乃一九瓣莲花，周围拱卫七朵小莲。八处场地之上，人影纵横，异兽声鸣，各各激战正酣。 这一季的宗考，却是最为势均力敌。几乎每两个对阵之人的修为都相差无几，所以也最为耗时。原本半柱香就可解决的战斗，却是两柱香时间还未曾见胜负分晓。几乎所有弟子都拼尽了全力，真元巨耗。 雪舞对阵敌手，先后总共三人。这还是景泰硬生生添上去的。毕竟五瓣梅境界的年轻弟子，在整个太虚观中，也不过寥寥数人。 第一阵的对手，是一长脸青年。修为不错，也至了四瓣梅巅峰。然而一线之隔，便是天壤之别，却还远远不及雪舞。 “雪舞师姐，请了。”一上台，抱拳礼让，只待雪舞回应。 然而半天，却见雪舞呆呆站立，似是完全没有听见。 于是再说一遍：“雪舞师姐，请！” 却依旧没有回音，不禁微怒，正要大声再说，却见雪舞秀眉微蹙，颇感不耐烦的道：“你们三个便一起上吧。” 青年一愣，随即心底傲气激发，招呼一声，当真三个人一起上了。当头便是凶猛一拳，丝毫不见承让。 雪舞却轻飘飘一个转身化解掉，看都不看，玉手横挥，炎凤气机爆发，向着三人汹涌而去。目光，却遥遥望向了云雾深处那若隐若现的经卷小楼。 如此，激斗足足一个时辰。 究竟是雪舞大意了，以一敌二尚可，敌三，却是有些勉强。纵跃间，身法已不再轻盈，犹如惹了晨露的蝴蝶，举手投足略感疲惫。本来就心烦意乱，这下竟不能速战速决，更是躁动不堪，体内气息澎湃如海，一招一式已经是如怒涛狂潮，誓要一击而溃对手。 三人骤感压力大增，心底奇怪之余，却也不会束手认输，对视一眼，也是拼起了全力，犹如三叶扁舟，颠簸于浪尖，却不见翻覆。要做那手把红旗的弄潮儿，操控风浪。 这一来，更是久久不完。 这时，叶零才刚刚打倒了守门弟子，起步往通灵宗考台而来。 “雪舞，今日为何气息不宁？”景泰端坐场外，一眼便将雪舞状况看个透彻。 “大致是这几日太过忙碌，扰了清修吧。”雪舞罗袜青履，点足间不起烟尘，轻飘飘五指轮弹，恍若朝开兰花，每弹一下，便有一道炎凤火芒飞出，五指弹完，五条炎火上下飞舞，向对阵三人缭绕而去。 “唔，那宗考完毕，便放下所有事情，一心修行吧。末髓却已经要至五瓣梅巅峰了。你滞留中峰已然半年，再不进步，便要永远落下了。”景泰说着，不再看雪舞情形，转而关心起其他弟子对阵情况。 “破裂空武奇应邀而至，贵观却为何闭门不见？”突然，一声长吟穿透云雾，飘飘渺渺传达过来。 “嗯？武奇？！”景泰眸中精光一闪。 这武奇必然是被困在了云华大阵之外，找不到太虚观山门，却转到了通灵宗一面来。 “佳客登门，幸甚幸甚。这便禀告掌教，起迎宾大礼，接武掌门进观！”景泰也是一声长吟，远远的送了出去。 说完，招手喊过一弟子，命其去太始峰禀告景冲。 “武奇已在此阵外恭候多时，却不见一人出来相迎。这才冒昧喊话相传，回话的想必是通灵宗景泰宗主吧？” “正是景泰。武掌门可安好？” “劳烦挂心，一切尚好。如此传话甚是唐突，便等进得观内再把手言谈吧。”武奇说完，没了声音。 景泰也便不回话，静待景冲命人开阵相迎。 然而片刻之后，去通报的弟子回来，竟然言说掌教不在太始峰。 “那谁在太始峰主持真诀宗课考？”景泰不快的问。 “是末髓师兄。”那弟子回道。 “你再去符箓宗看看掌教是否在那察看宗考情况。”景泰微微寻思，对那弟子道。接着又唤过一弟子，嘱其去了北极剑阁。 二人驾遁光而去，飞行迅速，片刻便可至，然而长久等候，竟然不见回转。 景泰不由大怒，挥手又命二弟子前往。 正欲想个得体理由先行搪塞一下侯在阵外的武奇，却听武奇发话了。 “这般久候，为何还不接武某入观？难不成太虚观诸位真人想要看看武某道行，能否破得了这云华大阵么？！”说到最后，已经语声严厉，仿佛下一刻间就会破阵而入！ 第五十一章 阴雷暗弩 “武掌门稍安勿躁，掌教马上便到。”景泰忙不迭出言安抚，然而武奇那边却是没了动静。 忽然听得一阵奇异嗡鸣，仿似蜻蜓振翅，一圈圈看得见的涟漪在空中波动开来，荡向天际。 “武掌门，万莫冲动！”景泰猛然站起，出言警告。 可是依旧不闻武奇回答，天际的涟漪波动却是越来越烈，一圈接连一圈。 “师父，他这是在强行冲撞云华大阵！如此施为，分明是来者不善！”雪舞轻飘飘跳下莲台，来到景泰身前，说。 “嘿！这武奇未免自恃过高！竟然妄想冲破云华大阵，便看他有无这份本事！不管他！”景泰说完，重新坐下，继续观看场中弟子比试。 太虚观云华大阵乃是千年云雾所成，层云叠叠，缠mian纠结，犹若蛛丝。而且不止一层，从云华山外围到得里面，共计九百一十层。每一层都漫天遮盖，如一个云茧般将太虚观护在其中。若是无法识得层云之间叠合路径，便根本进不来。 至于武奇用蛮力冲撞，虽然可以撞破得一层二层，然而究竟人力有限，九百一十层哪里可能会被全数撞破？是以景泰才不管不问，一副高枕无忧的安逸模样。 “嗡！嗡！嗡！”，声音依旧不停的传来，只是声势却逐渐小了下去，似是气力用尽了一般。 “哼哼。”景泰微微一笑，满脸得意神情。 “景泰宗主似是颇为高兴那？”空中陡现一个声音。 “武奇？！”景泰瞬间僵化。 “没错！本掌门这不是轻轻巧巧的进来了？看来你们太虚这云华大阵也是徒有虚名嘛……”武奇刷一下现出身形，犹如撕裂虚空而来一般，纵落在地。 “你……不可能！”景泰兀自不信的叫着。云华大阵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了，以武奇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冲破进来。 “你一定是借用了什么上古异宝吧？”景泰心思一转，问道。 “这个就不劳景泰宗主费心了。”武奇神秘的一笑，忽然面色转为严厉，刷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张鎏金帛卷，背面祥云瑞鹤，富丽堂皇。两端各绣一条银色巨龙，翻腾飞舞，气势非凡。 却是一道皇家圣旨！ “圣旨到！太虚观接旨！” 景泰一惊，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名义上尚属于朝廷管辖，即便是修真门派，不惧皇权，表面上的功夫却也要做一做。 于是微微抱拳，示意领旨。 “上天眷命，皇帝圣旨：朕闻太虚诸人修行天地，法通阴阳。可知过去未来，明辨福祸灾运。日前朕偶感一事，特下诏相询。西北敦煌有异象降生，经国师推演，乃关乎本朝气运之图，然竟不知何去，令朕甚是心忧。特请诸真人协助，寻图而出，以救民生。限期三日，不得有违。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刷，武奇收卷圣旨，面带得色，递与景泰。 景泰冷哼一声接过，道：“怪不得武掌门近日气色红润，原来是投靠了朝廷。方才念得却还真不比宫内太监差！只怕更胜过了一些也未可知。” 武奇听景泰暗讽他比太监还像太监，却也不恼怒，依旧面带微笑，说：“景泰宗主也知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众，我们修道之人虽然讲究超脱尘世，可那也是超脱以后才讲的不是？现在却是依旧受着皇权制约的。皇旗指处，寸草不生。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派，何必非要跟朝廷这样的大家过不去呢？” “哼，没想到武奇你竟也会动脑子了！”景泰又是一句讽刺。 “景泰兄谬赞，谬赞那……既然景泰兄也深以为然，那么，”武奇忽然一顿，语音急转，厉声喝道。“还不交出将星图？！” “将星图？未曾见过……朝廷既然要我太虚协助找寻，那我太虚自然就会协助。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不关我们事了。”景泰无比圆滑的说。 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圣旨前文用词客气，似是请求，然而最后陡转，按下一个三日的期限，却是直接将太虚暗中坐死了。也就是说，杨颖知道将星图就在太虚观中，故意下道圣旨，却是要太虚观自动交出，不必大动干戈。可是，这图，太虚观又怎会交出？ “景泰！你这是在违抗皇命！罪当斩！”武奇厉声说。 “武大掌门无须拿那些朝廷律令来唬我，那些于我辈不过是废纸文书，腐儒儿戏之作，何用之有？”景泰淡淡道。 “好！好！好！”武奇说到第三个“好”字上，忽然满身刀气迸发，向着景泰激射而去。 同时周围十丈外窜起数十道黑影，只一霎就到达近前，数十个黑衣人手持机弩，将通灵宗所有弟子围在了中间。 “天火阴雷弩！”景泰侧身避开武奇凌厉刀气，眼角余光扫到黑衣人手中机弩，不禁失声道。 武奇唰一下，收了刀气，负手背后，悠然道：“景泰宗主识货就好。现在，你交还是不交？” 这天火阴雷弩是墨门机关之术与道家雷火之术的集合，一弩七发，每一弩弹都暗藏流火阴雷，碰及人身便会发生爆炸，雷火交加，不止肉身不存，便是元神也会被瞬间炸作飞灰。极是阴毒。 似是通灵宗这五百多名弟子，只要百颗弩弹齐发，形成连环爆炸，顷刻间就会被全数射杀。是以景泰一眼之下，面色巨变。 “我太虚观确实未拿此物，却又让我如何交？！”景泰镇定心神，声音却依旧止不住有些颤抖的道。 “那好！”武奇忽然一挥手。 顿时一个黑衣人将手中机括一按，一颗珍珠般大小的黑色弹丸射出，声势迅即，正中一通灵宗弟子。 轰！流火四起，阴雷暗生。那弟子尚未有反应就被炸成一团血肉，而神魂则更是直接被雷火轰为飞灰，场面极度骇人！ “我数三下，你若还是嘴硬，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所有人！”武奇森然说着。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歹毒的东西！”此时叶零却正好赶至，目睹了方才一幕。身心震撼之余，却不由的隐藏了一下身形，以防被发现。 “三……二……一！”武奇转眼便数完，然而景泰只是狠狠盯着他看，却就是不见有什么松动迹象。 “景泰，既然你这个做师父的都不把弟子性命放在心上，那我也没必要帮你怜惜了。射！”说完，武奇又一挥手，黑衣人再次将机弩对准了一名弟子。 “住手！”一声清叱同时，雪白身影如飘渺孤鸿，迅疾飞向平端机弩的黑衣人。 正是雪舞突然暴起，要阻止黑衣人继续射杀。 然而黑衣人只是轻轻将手腕一转，弩口便朝向了雪舞，一颗弩弹压缩在弩道中，一触即发！ “住手！”又是一声大喝，却是叶零如天神下凡，神威凛凛出现在众人面前。拳风轰然，一拳，击向黑衣人脑门！ 第五十二章 人未离 “大神魔拳印！”直接一尊神魔出现在拳锋之上，呼啸着扑向黑衣人。 黑衣人万没料到背后会突然窜出人来，愕然回首，却正见大神魔血盆大口咬来，嘎吱一声，脖颈被咬碎，而神魔拳印余势不衰，穿透黑衣人身体，将另外一人击的口喷鲜血，飞出一丈开外。而雪舞正好扑至，手中炎凤气息吞吐，飞腾而去，把受伤之人焚为灰烬。 叶零对雪舞点点头，却不停歇，犹如穿花蝴蝶一般，身形晃动，拳法指东打西，真武法拳、白虎法拳、青麟法拳三套法拳夹杂而出，瞬间就又击倒了三名黑衣人。 本来完美的包围圈由于叶零的突然出现，被撕裂出了一块缺口。 刷刷刷，陡然六个黑衣人将手中的天火阴雷弩对准了叶零。 “小心！”雪舞方被叶零救得一命，却见叶零又陷入重围，不由关切道。 “谢雪舞师姐关心！”叶零微微一笑，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右手往身后一背，淡然而立。 顿时一种君子舍生的气度跃然而出，面上神华流彩，卷气荡然。 “齐射！”武奇双眼一翻，射出厉狠目光，道。 嗖嗖嗖嗖嗖嗖，六颗弩弹带起风声，迅急射向叶零。 “周易生灭心阵！”叶零爆喝，顿时阵图浮出体表，哗哗哗气流涌动，方圆一丈之内的气息都被带进了心阵转动轨迹里，氤氲渺渺，爻文变幻，仿似突然出现了一个独立空间一般，所有的物体在空间内都要遵循这个空间的运行轨迹。 “嗤！”，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响，却是第一颗弩弹射至。 “周天循环，气运若水！”叶零说完，整个心阵内的气流忽然缓和下来，变成一股股如琼液一般流淌的气机，绵绵醇和，急速而来的弩弹被这气流一带，竟然无法突破气流的阻挡，滴溜溜转几个圈子，被带进了心阵轨迹之中。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及至六颗弩弹全部被带进了心阵之中，整个心阵之中已经形成了一圈天火阴雷带，六颗鸽蛋大小的弩弹，保持着一定间距，急速运转着。而叶零心念微动，这间距就会发生一点变化，两颗弩弹就要碰撞上，发生爆炸。 “呼”，几乎是同时，所有距离叶零五丈之内的人全部不约而同的退开。 一个个人面带惧色，大气不出的看着叶零。 六颗弩弹同时爆炸，那将是怎样的破坏力！五丈之内的东西，不管人还是物，甚至法宝，都会被轰击的渣滓不剩！ 叶零此刻就像是一个巨型硝火弩炮，而引线，已经被点燃！ 犹如玩火，不小心便会*，叶零努力控制着心阵气流，不使其发生波动，可是愈加紧张，便愈加慌乱，有好几次都差点便撞上。惹得旁边众人心惊不已。 “越是恐惧担心便越放不下，不如就全速运转，反而让自己无从控制！”叶零想着，忽然发力，心阵内的气流疯狂涌动起来，而六颗弩弹也跟着急速运转，嗖嗖嗖，嗖嗖嗖，只是听声音都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发生爆炸。 “他是不是疯了！”所有人看向叶零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恐。 而叶零却越感得心应手，呼，长出一口气，面色转为淡然，双眼一转，神光炯炯看向在场诸人。 此刻，通灵宗约莫五百名弟子缩成一团，而三十多名黑衣人成环形站立，死死困住这五百多人。 叶零却是站在包围圈的一个缺口上，神威凛凛，气度从容，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气。 “公子好气魄！”轻轻如落雪细语，却又无比清晰的传达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叶零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色光华之上站立一青衣女子，娇娇柔柔，似静花照水，安静恬然。 正是那晚被邪影唬吓，却得叶零相救的青衿。 “原来是青衿姑娘。”叶零点头示意。 “青衿见过公子。”遥遥在天上一礼，犹如不胜凉风的初荷，裙裾微皱，轻轻盈盈，一副我见犹怜模样。偏生神色却又恭谨的很。 “姑娘不必多礼。”叶零一笑，方要询问青衿为何去而复返，却陡觉身后风声劲厉，一个念想间劲气就已经及体，心底一惊，知道是有人偷袭，可是偷袭之人隐藏之法甚是高明，直到暴起之时才露出了一点气息，可见是一刺杀高手。 此刻回身去挡已经是回天乏力，不及细想，叶零但凭直觉怒喝一声，心阵之中一颗弩弹就被射了出去。 叶零根本未曾辨别敌人方位，也不知敌人暴起在何处，后招变化如何，只是凭借着直觉将弩弹猛烈弹射出去，命中几率却是不可想象。 然而，只听轰一声，一股强烈的血肉焚烧味道传来，明火大起，阴雷爆开，却是一击而中！ 一团青烟冒起，偷袭之人连一点骸骨都没留下，就化作了飞灰。 一时间，周围黑衣人更是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青衿姑娘为何去而复返？”叶零料理了偷袭之敌，双手负后，却是与青衿聊起了家常。 “那夜本已听从公子劝告要返回门所，然而路途之上见许多人往这边而来，气势汹汹，便猜肯定有事情发生，于是便回转。来到云华山外时候，却见到那云华大阵已经被破开一条通道，便更料定发生了事情，于是就飞进来瞧个究竟，正好便看见公子施展神威……”青衿说到这里，轻轻一笑，百媚丛生。 “哦，原来如此！”叶零一听云华大阵被破开了一条通道，便已明了，这些黑衣人怕是早就潜伏在了此地。而武奇先前传声做作，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真正的目的，却还是要出其不意，一合便围困太虚诸人。 只不过这许多黑衣人竟然能够在景泰眼皮底下潜伏半日之久，潜行之术却也是极为高明的了。 叶零与青衿二人闲聊，浑似没有将武奇等人放在眼里，一时间通灵宗考台的气场变得异常古怪。 动静交错，却动中有静，静中无动。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 要么是武奇一声令下，首先将叶零杀死，要么是通灵宗诸弟子突然暴起发难，抢得先机。 第五十三章 太虚幻境 “公子，青衿还是下来说话吧。”青衿说着，自遁光之上走下，一步一摇，款款婷婷，似弱柳扶风，如朝花点露，天地间所有的风韵都被吸引到了她身上，折纤腰以莲步，彀清风以为行，一泓泉水般缓缓流泻下来。 气场的重心，只因为青衿的这几步，便被转移！ 不自觉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青衿，仿佛一个瑶池仙子正在下凡，彩光环绕，云烟漫起，让人只看一眼，就目眩神迷，迷失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 “公子！”青衿面带轻笑，却又遮遮掩掩，露几分羞涩，本来叶零心神被青衿步法微微迷惑，正自发呆，却听青衿一声呼叫，立即惊醒。 心念电转，只不过佛家所言六十霎那而成一弹指的一霎，叶零就已然明白青衿意图。 大喝一声，周易生灭心阵暴起一团白光，白光化作一条长河，涌向周遭黑衣人，河中五粒弩弹飞速射出，分击两边，却是那日聆清用过的一式“翔龙”，交接剪尾，分绕而至。 轰轰轰轰轰！连续五声巨响，硝烟四起，阴雷暗闪，场中先后飞起无数血肉魂烟，直接命中的，被爆炸波及的，黑衣人一瞬间死伤近十人。 而通灵宗各弟子早在蓄力，一见叶零趁机发难，也各各暴起。拳风，剑光，真火，震雷，各种法术法宝全部射出。 而景泰也一道炎凤拳息喷涌，凶猛击向武奇。 这几下兔起鹘落，若电光火石，只在这一霎之中同时发生，根本便不分先后。 黑衣人几乎就是同时遭受了叶零弩弹与各色法宝剑光的袭击，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击杀。偶尔有反应快的，数颗弩弹激射出去，然而包围网已破，弩弹虽射出，却并无对立位置之人接应，被轻易避了开去，而后十几道光华飞来，将其绞做一团肉酱。 其间一道白影穿梭闪动，似幻影凌波，一拳击倒一个黑衣人，身形早在了另一边，气息吞吐，杀伤另一人神魂，飘渺不定，只一会，便有七八个黑衣人倒在她拳下。 “小心！”声音清越，却又寒冷如冰，电射而来，将叶零背后正准备开弩的一人击杀，炎火熊熊，焚作飞烟。 “谢过雪舞师姐。”叶零看看身后，暗叹侥幸，对雪舞抱拳一揖。 “这种时候还要多礼！”雪舞却冷哼一声，不睬叶零，又扑入战团。 而目光微瞥处，正看向与叶零相挨甚近的青衿。 嗤！一道匹练般的刀气似是斩破了空间，劈向场中央。正是武奇。 “哼。”景泰不言不语，方才被武奇威胁，早已经积怒甚深，全身之上红芒流动，外射成一只炎凤形状，呼啦一把竟然将武奇刀气抓在了手中，一拧一搓，直接将刀气搓爆，而随后一拳，化成一只巨大炎凤，扑向武奇。 空气都似乎被灼沸，躁动不安的发出轻鸣，未及体，武奇就感觉到了透入心灵的焚烧，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想要侧步避开，却发现仿佛置身于了岩浆之中，一动，腿上便生出大股火焰，将衣裤焚烧的干干净净。 景泰炎凤拳机倏忽而至，武奇已然躲避不得。奋力挥出一记刀光，却是被炎凤吞噬，化作点点青烟。 “砰！”，景泰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何等恐怖？他本身修的便是炎凤真气，再加上又是六瓣梅阳灵境界高手，纯阳气息极为浓厚。以阳灵念头催动炎凤真火，这一击，已然要到达六瓣梅巅峰，踏入七瓣梅之境了。 武奇根本便防不住，倒飞出去数十丈，喷洒一路鲜血。而一道炎凤真火也渗透进神魂之中，猛烈的燃烧着他的元神。 此刻的武奇不止周身衣裤被灼烧的干干净净，连内里神魂都在受着煎熬，痛苦不堪。而景泰趁势追击，一步踏上，从天而降，又是一拳猛烈轰下。 武奇已无能力躲避，必死无疑！ “废物！”突然天空之中现出一个巨大的梭形光华，光华之上顿开一门，却是当朝国师罗隐从门中走出！ 身体一晃，就来到了景泰跟前，五指抓起剧烈暴风，强大的气流在掌间肆意窜动，带起丝丝摩擦雷鸣。 “去！”，暴风被掷出，正对向景泰一拳，风火相扑，爆裂四起，将景泰一拳消解掉。救了武奇一命。 而空中那个巨大梭形法宝之上射出一道金光，将地上武奇摄入进去。 随即罗隐也要一跃，进入梭形法宝之中。 “罗国师，还是留下吧！”景泰冷冷说着，元神遁出，神念化作一张罗网，罗网之上火光明灭，将整个天空都笼罩住一般。正阻挡住了罗隐跃回的路线。 罗隐见状，不敢硬冲，一住身形，立在了半空。 火网之上火星点点，汇成拳头大小的火种一颗颗滴落下来。似是下了满天火雨。 “景泰！小小一张元神火网难道也困得住本国师？！”罗隐刷一下，周身笼罩起一个罡气罩，一尊大日如来流转其上，威武庄严。 而火种颗颗滴落在罡气罩上，却如滴在石板上一样，不能毁伤其半毫。 “这大日如来金身怎样？你区区炎凤怎能跟我佛祖匹敌？！”罗隐傲然道。 景泰却不答话，继续催动元神，凝聚真火，要加强真火强度，滴穿罗隐护罩。 “景泰，国师来访，怎生如此没有礼貌，还不收了火网？”一个淡然如风的声音传来，慢慢悠悠道。 接着现出身形，星冠芒鞋，羽衣道袍，一脸的安然。却是太虚掌教景冲。 “是！”景泰见景冲终于出现，自己这边又已经掌握了主动，便刷一下元神归窍，收了火网。 “罗国师，要拜访山门，却也不至于用这等手段呐！皇帝诏令，五万大军，各大门派，甚至还动用辟地神梭凿穿云华大阵，当真是大手笔。果然是朝廷，实力深不见底那……”景冲缓缓说着，云淡风轻，似乎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而叶零每听一句，便心惊一次。 皇帝诏令催逼，五万大军驻扎山下，又勒令各大门派助战，还动用上古异宝。朝廷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太虚灭门！ 只不过，五万大军无法一齐入阵，罗隐对于各门派之人又不信任，这才故意用武奇设计，企图朝廷一方势力先行单独拿到将星图，然后再让太虚观与诸门派残杀，朝廷最后坐收渔人之利，从此再无顾忌，江山稳固。 只不过，却似乎出了一些纰漏。而景冲又似乎全都料到了。 “你以为，我太虚观云华大阵就真的这般好进？！”景冲声音突转严厉，随他话音落下，身后陡然放出一缕清光，像是整个空间都被撕裂了一道缝隙一般，对着通灵宗诸弟子一扫，就有一股绝大的吸力传来。 叶零只觉全身不由自己，腾飞而起，被摄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与此同时，天地间忽然下起了浓浓雾气。五彩斑斓，耀眼生花。越来越浓，有几个尚未死去的黑衣人才吸入一口，就迅速干枯，精血尽失，成为一具皮包骨架。 而罗隐护体神光在雾气之下，也变得光华黯淡，雾气，却一点点的渗透进去，眼看就要触及到罗隐身体。 “辟地神梭！”罗隐大吼，那道梭形光华就呼啦一下，破开重重雾气，飞将下来，将罗隐纳入其中。 “可惜了！这云华瘴气专伤神魂，任何护体神光也防护不得，关键时刻，却被罗隐逃掉！可惜，可惜！”景泰摇头叹息着。 景冲却手一挥，说：“这次诱敌入内，本意就是只将朝廷所带鹰犬尽歼便好。至于首恶，只凭一个云华瘴气，却也不可能杀得。还须再行计较。你们便在这太虚幻境之中呆着，待到明日瘴气弥漫至每一处角落，将侵入之人全部灭杀，再行驱散瘴气，各回宗所。景泰，景寂，景园，你们三人随我来，把那辟地神梭破开的通道弥补上。” 景冲说完，率先走掉。 随后景寂，景园，景泰也消失。 而叶零这才打眼去看，只见青蒙蒙一个空间里，似是水月幻境一般黑压压站立许多人，却是整个太虚观中弟子。 这次的诱杀，倒是并未损伤多少弟子，却几乎是尽歼罗隐手下。景冲用计之巧妙狠辣，让叶零不由对这个面目慈祥的掌教多出一分敬畏。 （砍掉了一些突兀章节，修改了一些布局，务求这次的门派大战错落有致，而不是在某个时间段内就集中发生完毕。谢谢各位支持！） 第五十四章 剑点兵 “这是天地初开之时的一道缝隙，竟然被做成了如此幻境圣地，当真是厉害。”轻轻的，却是青衿声音。 “唔？青衿，这太虚幻境你也识得？”叶零问道。 “恩，青衿曾于逍云居典籍中看过记载，据传颇为神秘，没想到今日得见。此幻境分四象之门，不在天地间，不通宇与宙，只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存在，玄之又玄。唯有那四象之门的缝隙可以出入，却是需要极大法力破开。贵观掌教，方才却是施展过了的……”青衿微微一笑，转头对叶零道。 叶零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星眸凤瞳，凛冽如剑的一道目光扫来，才一对视，就后背生寒，不禁拱手道：“静衣师兄。方才一场恶战，可曾爽快？” 叶零这话问的极合静衣心意，若是叶零不假思索，直接关切一句可曾受伤，指定便让静衣着恼，而如今的一句可曾爽快，却遂了静衣心念，淡淡一笑，那星眸中外射的丝丝剑光消于无形，叶零这才得以解脱。 “听闻叶师弟大显身手，为通灵宗诸人抢得先机，想必功夫又进步了许多，待得事毕，一定要讨教几招……”静衣说着，却见左臂之上一点血迹滴落下来，如雨打芭蕉，啪一声，溅开成片圆。 叶零看见，知道是他于方才大战中受的伤，然而欲言又止，心中暗叹一口气，终究没说什么，只装作未见。 北极剑阁首当其冲，叶零在经卷阁中就已经看见。而此次折损弟子中，也属北极剑阁最多。想必战斗甚是艰难。静衣修为虽高，却也未免落伤。直至刚才北极剑阁的四象之门开启之时，还兀自与数名高手缠斗不休。 “这位姑娘，是逍云居弟子？”静衣目光一转，看向青衿，却是柔和许多。 “嗯。青衿正是逍云居之人。见过公子。”青衿心思细腻，一眼便看穿静衣状如粉黛的脸庞之下，却隐藏一个男儿身。是以盈盈一拜，便得静衣欢喜。 “逍云居虽然与我宗交往甚淡，然而相互间却也是君子之交，还算和睦。青衿姑娘又于我宗有些恩德，来到便是客人。请自便。”静衣淡然说着。指的是方才青衿为叶零创造机会，抢先发难之事。 本来许多人见一身青衣打扮的青衿并非本门之人，已在议论，又见其站在叶零身边，此时叶零奸细一事尚未得澄，自然就难免让人将其与叶零归于一类，目光中颇有敌视。 叶零倒还好，虽然是有奸细嫌疑，可到底不曾落实，还属本门弟子。青衿却是明明白白是外人了，便有几个蠢蠢欲动的，要拿下青衿呵问意图。 静衣这一句话，却正在此刻解了青衿之围。 那几个要动手的，一听静衣表态，便讪讪的掉转了头，相互闲聊去了。 如此叶零与青衿聊一些趣事，却也相谈甚欢。然而总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射来，如芒在背，及至去找寻时候，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在一次佯装深谈之时，猛然转目，将那道目光抓住，循着望过去，一张冰冷容颜，似有哀愁，若病中西子，不胜冷艳。却是雪舞。 雪舞陡然被叶零抓个正着，立时微红了脸颊，目光慌乱的滑开去，似一只受惊的小鸟，扑翅乱飞。 “雪舞师姐……”叶零只觉心底一丝情意升起，正要搭讪。 然而雪舞却冷冷的抓住一弟子，指点起了功课法门。 瞬间千丝万缕心思破碎，自口头跌落心间，遥遥悬坠，如一根丝线吊在腔子中，一呼一吸，奏出琴鸣，哀怨忧伤。 “唉……”叶零轻轻的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各宗清点人数。外云华大阵已经补好，只待明日便驱散瘴气，各回宗所，准备迎敌。我太虚观千年传承，岂是一小小朝廷便可以吞得下的？”却是景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在发布命令。 各宗首席弟子应诺一声，开始清点人数。 本来诸弟子只是知晓朝廷是因为那将星图才兴兵讨伐太虚，但图有何用，太虚拿到此图又用在何处均是茫然，是以士气有些低落。毕竟朝廷才是正统，又师出有名，天子剑指处，白骨累累，气势上已然落下一截，对朝廷有了畏惧之心。 然而景冲末了淡淡一句“太虚观千年传承”却轻而易举将众人畏惧心理抹去。但凡每一入门弟子，哪个不知晓太虚观千年底蕴？千年以来，时间长河冲刷掉了多少朝代，即便强如开疆拓土至西域者，盛如仓禀丰实百姓皆富足者，亦未能逃脱。一个又一个的相继消失破灭。而太虚观，却千年里挺立下来，未曾变更。如日月悬空，固定永恒，任何风吹雨打都不能动摇其半分。 修道之人，本就该傲视王侯，强势者甚至能左右社稷，千年道观，又岂会惧怕一凡尘权门？若不是上体天心，追求大道，恐怕早就挥剑西下，以万道剑光血洗了那金銮殿了罢！ 轰！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一股必胜的信心，带着对朝廷的丝丝轻蔑，斗志，已经点燃！ 景冲静静看着诸弟子，目光缓缓放空，眸内一片虚无……这一次豪赌，却是押上了所有啊！列位祖师，景冲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良久，目光才收回，扫一眼众人，道：“即日起，外云华大阵却需要人时刻主持了。吾等四人轮流携弟子入阵，三日一换，这第一日，却是谁来？” 其实那外云华大阵是一变阵，只要人进入其中主持，云气便会奔涌变化，白云苍狗，生灭不息。先前只是开启了死阵被动防御，才被罗隐辟地神梭凿穿。若是有人昼夜不停监视主持，每一处的漏洞都能被发现，云气流动补充，破一层便补一层，九百一十层，根本便是不可能破完。除非可以一瞬洞穿九百多层，可是，天地间，又有谁有那本领？ “第一日任务最重，怕是许多不知死活的宵小鼠辈都要来闯一闯大阵，自然是要法力高深者去最好。本来景听师兄正好担此重任，只是，已然好几日未见他人影，却不知是去了哪里？”北极剑阁宗主景园道。 他口中的景听便是太虚观景字辈的另一高手。那日施展原本擒拿大手印却是有他参与的，景冲景泰等几人中，也属他法力最高，只差一层皮膜就可以成就人圣。然而自将星图收拿之后，就再未见此老，是以景园才出言询问。 “景听已然闭死关修行，一心破那人圣皮膜。快则下一刻便会出关，慢则百年出不了……却是无法出来迎敌了。”景冲目光闪动，道。 众人“哦”一声，都是面有喜色。 人圣，只要景听堪破那层皮膜，太虚观便拥有了一个人圣巅峰高手，足可以傲视寰宇，指摘天下。届时太虚观便是第一门派，即便是其他拥有人圣的门派也无法与之比肩。人圣之下的阳灵高手，却是太虚观最多的。 太虚这许多年一直被朝廷与其他门派打压，也只是因为缺乏一个至高强者。 “既然如此，那景园便斗胆去守那第一日吧。”景园抱拳道。全身剑气内敛，气度迥然。显示出极高的修为。 “甚好。我本意也是要景园师弟去守。北极剑阁剑术精妙，最善久战，又能瞬间爆发至强力量，辅以神兵，定然可以圆满守阵。那便祝景园师弟旗开得胜！”景冲笑道。 “谢师兄吉言。不过我却还要点五名弟子前去助阵。” “随你点便是。” 于是景园便点了静衣等北极剑阁的四名佼佼者，余下的一人，却是指向了叶零。 第五十五章 上善若水 “叶公子，你可愿随我一同去酣战一场？”景园笑问。 叶零初时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景园竟会点他去，这许多弟子中比他本领高强的不在少数，为何却选中他？只呆一下，却随即应下来：“叶零自然愿意追随。” 景园剑术精妙，为人又随和，叶零目前奸细身份未得澄清，呆在这太虚幻境中总觉尴尬，景园既然相邀，却是再好不过了。既可以一睹景园风采，顺带学一些剑术，又可以避开众人怪异的目光，一举两得。 景园微微点头，正要携五人出去，却听景泰一声“慢着”。 景园止住脚步，看向景泰，道：“景泰师兄，何事？” 景泰静静盯着叶零，欲言又止，良久，却是叹一口气，挥挥手，退了下去。 叶零在景泰开口之时就已经料到，他必然要抓住自己身份未澄清之事做文章了，正要准备说辞反驳，却见景泰竟然出奇的没有斥责质问，而是略有疲惫的退回通灵宗聚居地，默然不语。不禁奇怪，这景泰，难道转了性？ 其实，景泰正是要阻止叶零外出守阵，所借的理由也正是奸细之事，然而话到嘴边时，却想到叶零方才突然杀出，救了通灵宗诸弟子，心底不由犹豫，终于退却，挥手放过。 叶零心底转念，想明白这点，微微感叹，景泰为人虽然睚眦必报，但是于事理还是看的清楚的。恩怨倒也分明，否则也不至于修到这般高明境界。 “走吧。”景园见景泰退回，心底也是了然，微微一笑，一挥手，破开太虚幻境，当头走出。 外面瘴气弥漫，已经极为浓厚，光芒流转，五彩斑斓，仿佛空气中开出了一朵朵的毒花，异香扑鼻。 叶零静衣等人自然不敢立即跟随而出，这瘴气连罗隐的护体神光都侵蚀的透，他们修为还差不少，只怕一个呼吸间就会化为白骨，只能静待景园施法携带。 却见景园站立瘴气之中，蓦然全身剑气外射，化作道道剑光，冲天而起，顿时将周遭瘴气清理出好大一片空白。 然后景园对着叶零五人伸手一抓，一股大力传来，将五人吸入空白中，便有万道剑光护着，一路扶摇直上，往云华外阵去了。 叶零这才知晓景园修为之高，这万道剑光声势浩大，不断破开瘴气，却一点也渗透不进来，好像是一道屏障，生生的阻断瘴气渗透路线。比罗隐护体身光高明了不知多少。 只一瞬，就已经来到了云华外阵之中。 景园一道玄光挥出，外阵便露出一条通道，长约数十里，直达核心。 一行人静静飞行进去，到了核心，却见是一丈许圆盘。色作乳白，圆盘之上射出四条红线，分指东西南北，而九百一十层浓浓云气在圆盘中央却犹如透明一般，周遭事物看个透彻。 景园在圆盘之上将五人放下。放眼望外望去，只见外阵此刻正有数人祭出法宝，猛烈轰击着云雾。这一会，已经破掉了第一重。 “哼！”景园只是一声冷哼，也未说什么。 手上放出一道粗大金光，在圆盘中央一点上一按，轰隆隆，如雷云翻滚，整个云华大阵开始慢悠悠转动起来，越来越快，浓厚云气如实质一般流动，变幻出各种形状，似魔似神，似鬼似魅，配合着雷声，忽大忽小，啾啾吼鸣，慑人神魂。 而被破开的第一重云气，被转动起来的大阵一带，便有其他位置的云气弥补过来，重新合闭，完好如初。 “静衣，你去西玄位。静默，你去东黄。静名，你去南天，静见，你去北地。你们四个分守四方，操控云气，若有侵入者，格杀勿论！”景园说着，抖手甩开圆盘之上外射的四条红线，四条红线便演化出四条仅容一人通行的道路，四人领命去了。 叶零望去，只见一个茧形大阵被这四条红线分割成四块，自圆盘中心化为四块扇形区域，整阵的云雾又流转不定，其间幻象重生，涡流阵阵，倘若不知底细，贸然入阵，便会坠入幻象，跌入涡流，身死道消。 而先前正在破阵的几个人突然见大阵竟然转动起来，知道是有人主持了，当先一个青年道士冷笑一声，道：“太虚妖孽，不要再做这无谓挣扎，今日且让你等瞧瞧小爷手段！” 说完拿出一柄巨大尖锥，口诵咒语，锥子变作小山大小，对着云华大阵就猛烈扎下。 尖锥旋转深入，不一会便钻出巨大一洞，而流转的云气随时补充过来，将尖锥束在云气之中。 哗，青年道士化作一道流光，自锥尾钻入了尖锥，再出来时候却已经在了锥尖。 他身立云雾之中，面对重重幻象，冷冷一笑，手上执一把长剑，泛起剑光，将所有幻象绞了个粉碎。 而后呼啸一声，一剑击爆一个涡流，目光看向中心处，杀气凛凛。 “放他进来。”景园看着，忽然开口道。 北地位的静见应一声，顿时那青年周身的云气消失，幻出一条白芒大道，通向圆盘中心。 青年道一声“装神弄鬼”，踏步走上。 “好生看着。”景园对叶零一笑，目光中点点剑意竟似看透了他内心，直射入那个文心道胎之中，惹动文心咚咚咚狂跳三下。 “好厉害。”叶零好不容易平息了文心的躁动，不禁想到。而景园的那一句话，却又让他一阵迷糊，却是要他看着什么？ “你便是首恶？”青年道士此刻见到了现出身形的景园，厉声问道。 “正是。”景园平和的应着，并不曾因为青年道士一句话而动怒，而是微微一揖，甚是有礼。 太虚观元老级别的高手，却也最属景园为人随和。 “那便受死吧！”青年道士怒声吼道，化作一道剑光射向景园。 而景园正抱拳一揖，似乎全没看见。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道德剑诀第一式，曲则全！”景园忽然暴声道，一字一字，全部映入叶零心中。 哗哗哗，瞬间景园身上散开六道剑光，道道有如真剑大小，化作一圈光影，旋转在景园周身。 青年道士一剑击向景园，被这剑光虚影阻挡，激起重重影波凌乱，剑光立而复平，变幻几次，将青年道士一剑完全挡下。 “太一元道，道生火！”景园防住了青年道士一击，随即一掐剑诀，中指食指并拢，向前一指，便有一溜火光射出，若龙蛇蜿蜒，撞向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被这火光一撞，立即倒飞出去，在景园高深修为之下，却是一点反抗之力没有。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第三式，上善若水！” 说完景园身上飞出一道湛蓝剑光，化成水动之龙，鸣吟九天，扑向青年道士。 青年道士用剑一挡，那水龙就汹涌缠绕在剑身之上，猛烈一卷，喀喀喀，剑身碎裂，成片片凡铁，散落云中。 “众人处上，水独处下；众人处易，水独处险；众人处洁，水独处秽。水所居的都是世间最为险恶之地，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与之争执，撼动水之心。这却是破而后立的至理大道，好一招上善若水！”叶零看着那一道湛蓝水龙气势磅礴，不禁大声叫道。 第五十六章 身自轻 景园看一眼叶零，道：“正是此理！下一招，有归于无！” 身上剑气荡漾，澎湃威压迫向四周。 而此刻青年道士已然明白，景园叶零二人纯粹是在拿自己试招，景园修为之高，他自然已经知晓，根本就是鹰兔之别，容不得他半点反抗。可是，兔子还会佯死蹬鹰，青年道士怎甘就如此被戏弄？ “你们！找死！”声音凄厉，冷冷吐出这四个字，青年道士全身忽然变作血红，一道道的血丝流窜，恍若电光雷线，嗤嗤作响。血色慢慢加重，砰砰砰，青年道士胸口接连爆开三处血口，血气飘洒，体内陡然飞出一尊赤红元神，凶威赫赫，呼啦一下扑向景园。 “凶神入体之法？大妙！”景园却是轻笑，转头对叶零道。“且换一招，看好！” “云身自在山山去，何处灵山不是归。日暮寒林投古寺，雪花飞满水田衣。此招名为身自在！” 诗句优雅，意境横生，随着景园谈笑而吟，便是那尊凶神化作万道血光狰狞之相，也不觉得可怕了。 “凶神杀杀杀！”青年道士猛的爆喝一声，凶神戾色更甚，血盆大口呼啸，十指伸长，成道道血刀，对景园切割而下。 景园却一动不动，任由凶神及体，那一道道刀光已然映上肌肤，下一刻便会被裂体破杀。 忽然一抹剑光飘散开去，仿佛一缕风轻轻吹起，温柔，缠mian，潇洒，自在，超脱天地间，跳出五行中。 看似极为缓慢，却让狂飞而至的凶神一爪扑空，那缕剑光便缠绕着，似是情人眼波，绵绵不散。 景园身形已然随着剑光化为浮影。 而凶神暴躁的四处乱抓，却总是与景园光影失之交臂，相差一线。 叶零惊讶叹服，这种自在身形，确实不负“身自在”称谓。 凶神抓景园不着，忽然红光血眼看向叶零，喝喝两声，便对着叶零扑了上去。 景园身形倏忽闪现，厉声道：“正要试试这招‘有归于无’！” 说完便将全身剑气外射，要激射而出。 然而未待景园出手相救，叶零心头忽然闪过一段文字“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瞬间便感觉文心之中一道文华模拟的剑气喷薄出来，随着剑诀运转，顶上青气哗啦招展，高大笔直，如刺破苍穹的利剑。 “有归于无，去！”却是叶零抢先出手。 青朦文华倒卷而出，凝聚成一支三尺长剑，嗖一下破空而去。 正与凶神撞上，威猛剑气将凶神逼退一丈，却见剑形忽然收敛，只见方才位置处一片空明，连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仿佛从未出现过，云气淡然，天地寂静，归于虚无，只闻凶神呼喝蛮声，不绝于耳。 呼，就在青年道士惊诧剑光消失而呆愣的时候，一道虚拟剑影陡然从凶神背后浮出，如浮波掠影，熠熠辉辉，只一息便结合成一只实体利剑，剑气大盛，刺入凶神体内。 无数道细小的剑气爆开，在凶神体内游走奔突，若蜉蝣针芒，将一尊凶神法相刺得支离破碎，终于，青年道士神魂支持不住，扑的吐出一口鲜血，凶神散作漫天流光，碎成齑粉。 这一尊凶神法相却是就此被破去。 “不错。”景园见叶零竟然施展出了有归于无，微微一笑，但不多问，一道目光扫过，却似看穿所有，叶零一霎感觉自己在景园面前根本无秘密可言。 他之所以能施展出“有归于无”，是因为那日文心道胎凝结之时，吸收了经卷阁之中许多典籍。其中，便有这道德剑诀。 只是叶零之前不曾细查，直至景园示范才一点点回想起，于危急时刻以文华为道力，成功施展了出来。 “这最后一式，以你修为却是无法施展，但也不妨一观。此招，唤作‘观其妙’！”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景园曼声吟诵，恍惚间剑气大作，无形剑气渐渐变幻出青蓝颜色，拢于景园身后。虚空之中，仿佛顿开一门，一个轮廓虚影缓缓浮现，执剑而立，气度冷然。而光华掩盖之下，只能见一大体身形，高约八尺，面部服侍等等全不可见。 嗡，虚影弹剑颤音，一种孤绝天下的气势瞬间袭入叶零心神。让叶零感觉那站在景园背后的不是一个虚拟剑影，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太古剑神，君临八荒，傲视寰宇。 而剑神身上光芒流转，忽隐忽现，似乎介于虚空与现实之间，不可捉摸。 嗤！剑神陡然一剑，一道亮色剑光闪动，空间顿时被切割的七零八落，轰然倒塌一块，云气缭绕中突的多出一片空白之地，良久不灭。气流汹涌奔走，却就是无法进入到那一块被切割开来的空间里面。 这一剑，几乎已经是剑道的巅峰！破碎空间。 剑道至高者，一剑破碎虚空，时间空间双重覆灭。景园以区区六瓣梅境界而切割空间，已经是让人难以置信了。由此更见此招“观其妙”的凌厉。 身处众妙之门，观众生各相奇妙。此理玄之又玄，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层次上的追求了，而是直指道之本源。 景园轻“噫”一声，心念意动，剑神虚影缓缓消失，隐于虚空之中。 青年道士此刻终于完全知晓了自己与景园差距，即便狡兔再怎么用诈，绝对强势的苍鹰也不会被狡兔所伤。青年道士的信心已经完全崩溃。 “道生火，曲则全，上善若水，有归于无，身自在，观其妙……道德剑诀，精妙至斯焉！”叶零仔细回想着景园所施展的剑式，一一印证胸中剑诀功法。 忽然长啸一声，对着青年道士猱身扑上。 景园则虚空一抓，将先前被水龙绞碎的青年道士碎剑抓过，三阳真火明灭，顷刻间又融合出一把三尺青锋。 抖手甩给叶零。 叶零抄手接过，自道生火演练起，一溜青红火光射出，打向青年道士。 “你若胜得他，便放你出去。”景园适时说道。 青年道士本来已觉活命无望，听了景园话语，顿时面上一阵红潮浮动，扑的挺身而立，真元聚敛，一拳将叶零道火打灭。拳意不散，向叶零击来。 叶零任由拳意袭来，默运法诀，刷刷，手上长剑幻出四道光影，散开在周身，流转变幻。 “曲则全！” 拳意轰隆击上，剑影明灭数次，宛如碧波涟漪，圈圈荡漾消解，将拳意挡住。 “吃我一记人剑合一，身自在！”叶零大喝一声，光华暴涨，与剑光融合，化作一团流光遥遥击向青年道士。 这身自在其实是北极剑阁一门独特的御剑法门，而区别于其他门派御剑之术的地方在于，他派御剑之术需要元神小成，最少也要到驱物境界方能神魂入剑，承载肉身而飞。身自在却是以剑气为用，身剑气息合一，只要神魂足够强大，保证充沛剑气贯于剑体之中，与肉身气息相结，形成一个类似身剑一体的整体，借力天地间一团难以明说的磁气，便能实现御剑飞行。 叶零元神自被聆清打散，就不知何种原因，再未能凝成。但是体内却拥有着绝对充沛的真元气息，加上文心道胎奇妙，可以化文华为道力，更是气息磅礴。依法施为，自然轻易施展出“身自在”御剑之术，如流星火焰，气势汹汹射向青年道士。 第五十七章 天极命河 “明明连二瓣梅境界都没到，为何却有如此强盛的威势？”叶零这一击，让青年道士神魂皆动，气血翻涌，不由惊讶的想到。 剑光迅速，转瞬即至，却是容不得他多想。只见与方才道火相似的一溜火光，但是收敛的更加细密，如长长抛出的一段丝线，对着面门就射了上来。 “回去！”青年道士大喝，双臂之上筋肉虬结，爆出一块块拳大疙瘩，对着剑光就抓下。 这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乃是武道之中极为厉害的一门武功。叫做“赤手抓元”。修炼至极高境界，空手一抓，隔空十里也能将人元神抓出，已经比道术更加了得。这青年道士虽然只是小成，却也不容小觑，叶零剑光被他那一双铁手甫碰上，便觉巨大力道传出，生生的阻断了剑光前进的势头。 体内气息急速流转，剑光大作，猛的涨至巴掌宽大，对着青年道士铁手就削了上去。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剑光犹如钻进了一张铁网之中一样，动不得分毫，溅出片片光华，若云霞碎飞，煞是好看。 青年道士沉稳发力，铁手渐合，将叶零剑光死死抓于掌心。两手之间猛现血光，一搓，一扭，两股力道交错，一道剑光直接被搓成数段，晦涩隐隐，如风中之烛，行将熄灭。 “啊~”，叶零只觉神魂剧痛，渗入剑体的真元全被铁手一搓之下挤出，一个个的文字念头都出现了丝丝裂痕，痛彻骨髓。 “曲则全！文心固念！杀伐剑气！” 叶零大痛之下，一口气呵出三种法门。 先是断开的剑光幻化成四道剑影，将青年道士铁手抵住，接着文心之上爆出大片光华，一圈圈的扫射而过，一个个的文字念头光芒闪烁，连续三次，已经恢复如初。最后文字念头凝结成一道匹练般的剑气缓缓升起，对着青年道士当头劈下。 两军杀伐，万马齐喑。一人当头，千军辟易！ 浓烈的杀伐气息自剑光之中传出，瞬间将青年笼罩，血肉破碎，杀机弥漫，一具具尸体踏为血泥，汇聚成河，飘撸载舟，仿佛人间地狱。杀！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意志，连大地都在震颤，恐惧。 “这是什么？！”青年道士眼睛里露出无限惊恐，一动不动，任由那道剑光当头斩下。 神魂迫服，肉体哆嗦，实际上，却是根本就没了力气躲闪。 扑，青年道士被一剑击飞十丈，狂喷鲜血，神魂在这一剑之下破灭大半。 这一剑，聚敛文人笔锋杀伐之气，仿佛一剑篇章，描述了一场旷世大战，生死对决。借鉴的是当初叶零惊退聆清元神的手法，却与剑气合二为一，远远超越！ 如果说当初叶零凭借的只是一腔意气，那么，现在叶零所用的便是实实在在的武功！ 意气风发，却不是想有就有，而武功，却是可以随时随地施展出。 杀气收敛，剑锋湛然，叶零负手立于剑光之上，风liu倜傥，面色却一片庄重，冷哼一声，向青年道士追去。 青年道士面无血色，神魂孱弱，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之力，星星点点恐惧之色溢于面皮，却是连一句求饶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了。 叶零一步一步走上，剑锋冷转，就要对着青年道士斩下。 “不要……不要……”青年道士在强烈的求生欲之下，终于止住神魂的震颤，哭求出来。在死亡面前，人性忽然变得脆弱不堪。 叶零这一剑，便隐隐下不去手。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即便是魔头巨擘，在死亡面前也是恐惧害怕，没了昔日威风，更何况一个小小道士。 “哎……”叶零轻叹一声，再也不忍看那因为死亡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一挥手，转身离去。 “谢谢！谢谢！”青年道士知道自己已经保住了一条性命，慌不迭的奋起残力，爬起身要离开云华大阵。 然而未待起脚迈出第一步，却见眼前一条湛蓝水龙升起，长吟一声，便万籁俱静，从此无了恐惧，无了愤怒，无了知觉，无了一切…… “既要修长生，便应存死念。已为修士，无可逃避！”叶零淡淡声音响起，却是头也不回，向着景园走去。 景园眸子里露出一抹赞赏之色。书生而能杀伐果断者，却是少见。尤其儒家倡仁，得饶人处且饶人，叶零耳濡目染，自然也知晓，不过他却是将凡人与修士区分开来，不一而论。如此，才是正解。才堪委以重任。 “那一式，却是终于找到传人了！”景园暗暗想到，突然开口对叶零道：“还有一式剑诀，乃是北极剑阁单脉秘传，便是掌教也不能学。今日，一并授予你，未来当堪大用！望你好生思索其招剑意，解我剑阁千年之惑。” 听景园口气，似是连他也未能完全理解这秘传剑招蕴含的剑意。而且，更是千年无人能解。 叶零好奇之下，不禁问道：“何种剑意，便是连景宗主这般修为也无法理解？” “此剑只在悟性二字，却与修为无关。我施展得来，但未必就懂得剑理。剑理，我如身绊那……”景园怔怔的叹口气，望着远方一动不动，似是在思索。 叶零也不打扰，如此二人沉默不语，云卷云舒，寂静无声。 而千里之外，某门派密室之中，一红衣老者正闭关打坐，忽然双目猛睁，面色悲痛：“我儿命休矣！”，连喊三声之后，眼中射出一丝狠色，道：“害我儿者，定要偿命！” 说完，掐一古怪法诀，默念符咒，千里之地的云华大阵中，那方才死去的青年道士血肉忽然慢慢的涨大，百十块血肉挤在一起，足足有云朵大小，悄无声息的散发出阵阵毁灭气机。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而爆开的气流冲击，足足可以将叶零与景园灭杀！ 就在血肉即将爆裂的当头，景园身前忽然浮现一柄星光巨剑，星芒闪耀，劲气内敛于体，不断爆炸生灭。 “去！”景园抬手一指，那柄星光巨剑就似得到命令一般，倏忽飞出，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下一刻，就穿梭虚空出现在红衣老者面前。 轰然一声，红衣老者始料不及，一个法诀尚未念完，就被星剑刺入头颅炸开，身死魂灭！ 竟然是穿梭虚空，千里击杀！ “此招叫做北极上元诀……”景园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突然跌坐地上，方才那一招，竟似耗去他毕生功力。 “功法你自行参悟。”景园聚力挥手甩出一段文字，呈现空中。 叶零一眼看罢，熟记于心。立即盘坐于地，按照功法，开始参悟。 嗡，头脑一阵奇异的嗡鸣，仿若神魂出窍一般，飘飘摇摇直往九天而上，其间罡风乱流，凛冽如刀，日光如火，炙热难耐，叶零只管紧咬牙关，闭声不吭，一个劲的往九天升去。 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层云，经历了多少道天风吹拂，眼前陡然一亮，现出一条百里天河。天河之上雾气缭绕，却不带一丝生气。一眼望去，清水柔波，深不见底。一点点的水汽升腾而起，汇成风云，缓缓飘荡。 呼，叶零忽然被那风云拂了一下，顿觉剧痛，神魂欲要消解。慌忙避开，飘浮于虚空之中，竟不知如何渡过了。 而叶零心中感觉，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到达的终点。 正自彷徨迷茫间，忽然自天河之中升出一仙人。 白玉面庞，剑眉斜飞，头戴束发嵌宝通天冠，身穿云龙绛纱袍，两肩日月图案分悬，胸前星辰河图罗列。腰缀玉犀天纹佩，脚下踩一朵紫气氤云。顾盼生威，淡然出尘。 看见叶零，沉声问道：“来者何人？为何私闯这天极命河？！” 若雷声轰响，炸响耳边。叶零不禁一个激灵，差点便坠入那滔滔河水之中！ 第五十八章 道狰狞 好不容易立稳了身形，低头往下看去，却又看一个心惊胆战！ 只见滔滔河水中，忽然生出许多人影挣扎呼喊，神情痛苦，水花卷过，一个个的消融不见，然后又衍生一批，依然痛苦…… “这天极命河的河水乃是死水，会消融神魂，甚至福运。你所看到的，便都是被消融掉了福运的人。”仙人见叶零低头看河水，淡淡解释道。 “那我该怎生渡过？”叶零不禁一呆。 “跳下，或者我帮你。”仙人俊美面庞忽然展露一邪异笑容，充满魅惑的语气激荡叶零心间。 “你怎么帮我……”叶零不自觉坠入仙人魅惑之中，痴痴问道。 “很简单，以物易物。” “物？”叶零疑惑的看一眼自己周身，似乎并没值钱物事足以让仙人动心。 “你需要什么？”叶零迷茫的问。 “呵呵……”仙人轻轻一笑，河水顿时幻影叠生，涛浪滚滚，一点点的水汽飘散聚拢，汇成消融死气，荡向极远处。 “心，你那颗心……” 一道目光如利剑一般直透叶零身体，刺入文心道胎。 而文心感应到仙人的窥视，生出一圈圈金芒涟漪，将那目光消解。 “呵呵……”仙人收回目光，然而眼中乍然露出一丝垂涎。 “不可能！”叶零猛然从仙人魅惑之中惊醒。他修的便是儒家心说，所立志创立的学说也是一门心学，主张一切由心生发，在他脑海中，对于心的看重，已然远远超越了生命。是以仙人话一出口，便激起叶零潜意识的激烈反应。 “那么，我便再加一些利益好了。你们凡人不是最重利的吗？我就将你今世恶缘果报消除，如何？”说完，仙人一挥手，河水中画面陡变。 冰天雪地中一人衣衫褴褛蹒跚行走，身后座座青峰倒塌，抹抹云霞破灭。在那烟波浩渺处，一道丽影蓦然回头，神色凄凉，定定看着蹒跚行人，丹唇微张，一行清泪无声洒落…… “这……是我？”叶零迟疑问道。 “没错。”仙人手指处，那蹒跚之人回头，正是叶零。而天际飘渺丽人，却是雪舞。 画面再转，隐隐坡林间，数千修士将手中法宝飞出，砸向一遍身伤痕之人，那人不甘的回眸一望，竟然又是叶零！ “此又是我？”叶零问。 “自然！这两处均是你一生之中大劫恶缘，虽然隐喻不明，却是将来发生之时与画面绝不相差几许。你若肯交换，我便渡你过河连带消除掉这两大劫数，此等大有利可图之事，想必你们凡人不会拒绝吧？”仙人微微一笑，似是算定了叶零不会拒绝。 “你不是仙人！” 正当那仙人得意洋洋之时，却听叶零猛然冷喝一声。 “嗯？！你敢质疑本仙身份？！” 仙人一口愠怒吐气生澜，与天河之中浪头相应，冥冥死气疯狂激荡，旋成一个涡旋，只一周转，便似是将天地间所有生气尽数夺去！ 涡旋兜头对着叶零罩下，蚀魂死气侵袭入体，如炼狱之苦，难以抵受。 然而叶零依旧咬紧牙关，不吭一声，看向那仙人的目光却充满无尽鄙夷！ “也罢，如此折磨于你，却无端损了我仙人身份，你也必定不服。今日便显现一些其他神通让你看看。”仙人说着，衣袍一抖，左右两肩的日月便跳跃出来，分挂东西两天。前胸后背的星河阵图也刷刷现形，密布周天，拱月衬日。 偌大天河之上风生水起，顿时变成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祥云缭绕，仙音渺渺，不可言说。 通向殿内的一条星光大道尽头，一个与叶零一模一样之人冷冷看着叶零，突然开口：“我已得大道，你却一身凡尘俗气，我们俩，却究竟谁是叶零？” 不待叶零回答，那人却抢先道：“此等问题，答与不答，皆是一样。今日，便由我替你去那凡尘之中走一趟，了解所有纠缠吧！” 说完，化作满天星光对着叶零扑过来，一点点的光华若流萤纷飞，要从叶零四万八千个毛孔内钻入。 “哈哈哈哈！便让你占据我这身体！你又能如何？！”叶零仰天大笑，全身毛孔大开，任由那万点星光钻入体内。 点点星光全数进入了叶零体窍之中，重新汇聚成一个人形，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于这副身体极为满意。 “既然我已经是此躯体主人，那么你便不需要了，去吧！”那人见叶零识相的任由自己夺舍，更加放肆，要一下将叶零驱逐出体外，抛入那天极命河。 然而神魂才与叶零本神接触，便感觉到犹如寒冰一样的冷冽气息传来，让他不由一个哆嗦。接着气息又变，化为炎火焚烧，向着那人神魂蔓延开去。 “你在干什么？！”那人一下惊慌起来，形体扭摆着，要逃离炎火的焚烧。 “干什么？你不是要这心吗？我给你！”叶零声音不带一丝情感，冰寒如刀。猛然将那颗文心爆出，铺天盖地的金芒涌入那人神魂之中。 “不要……不要！”想要逃离，却发现叶零毛孔早已关闭，竟然被死死锁于了叶零躯壳之中，那人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大喊着。 叶零却不为所动，将文心光芒全部注入那人神魂之中。 “砰”，终于，那人神魂承受不住如此大量的文芒心意，啊的惨叫一声，爆裂开来，碎作星光齑粉。 日月消失，星辰消失，宫殿消失，大道消失。一切又恢复到之前景象。 那立于天极命河之上的仙人，却一脸的骇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零，旋即，却又转为狰狞，恶狠狠对叶零道：“别以为破我一个幻术便能逃脱我掌控！天极命河，形神剥夺！化！” 仙人一把抓起一道水蟒，卷向叶零。要用天河死水将叶零炼化，生生夺取文心。 “口口声声自称仙人，却露这狰狞面相，何仙之有？”叶零轻轻一笑，似是已然看穿所有。 “哼！本仙修的便是这狰狞大道！”仙人连续抓起四道水蟒，一并扔向叶零。五条水蟒呼啸扑击而至。 “唉……”叶零轻叹一声，“明明是一方顽石，却要冒充仙人。明明以卑微之心修得仙道，却要狰狞报复天地。何苦来哉？” “你……！”见叶零竟然一眼看穿自己本相，仙人不由大惊。双手连连掐诀，生出更多水蟒，噬向叶零。 叶零双目爆睁，霎时九天之上云浪翻滚，一道星光猛烈透射而下，将数条水蟒照杀，然后落到叶零脸上，被叶零敛进眸子。 “北极上元，乾天九玄！”叶零冷冷说着，眼中洒出万千星光遍布周天，若细雨朦朦，落到那顽石身上，比天河死气更甚，顷刻间把顽石身躯消解干净，只剩下一点本源神念化作一块拳头大小卵石遁入天河不见。 “哼！”叶零冷哼一声，抬头仰望九天之上一颗大星，良久，纵身一跃，自天河上空跃下。 云华大阵中央圆盘之上，叶零盘坐不动。 天空之上一道星光几是细不可见的照下，持续片刻，然后消失不见。 叶零双目微睁，蓦然长啸，引动云彩飞散，青山共鸣。 而一点星辰光华在其眼中转动半圈，隐于深处。 “可喜可贺！我花费三十年时光才战胜心魔体察到第一道星力，你却盏茶就成，实在是后生可畏呐！”景园也站起身，对叶零笑道。只是提及心魔二字时候，面上一阵凄凉，却是一闪即逝，恢复如初。一身剑气圆转流动，莫测高深。 “宗主谬赞，愧不敢当。这星力虽只一道，却感觉玄妙无比，难以言说。还需日后勤加感悟才可消化，至于那北极上元诀，没有千重星力支持，却是无法施展的了。叶零于此功法路途还甚是遥远，哪敢自满？”叶零谦卑的说到。身上气息内敛，圆润晶莹。 若说叶零以前是儒生气象，百步之外恍闻墨香，现在便是玄门学子，文气道息交加，风采较之以前更胜一筹。 “呵呵……”景园干笑一声，眸子里却是一点落寞，淡淡萦绕，久久不散。 突然也是一声长啸，如剑震龙吟，声达云天。 身形陡的化作一道流光，向阵外射去。 青锋剑光苍然如峦，于百里外便觉威压沉沉，让人难以呼吸。此刻云华大阵外层，正有一人跃跃欲试，要破阵而入，却见漫天剑光铺盖，尚未来得及看清光芒起自何处，便身首两端。 而剑光兀自不止，径自穿出大阵，飞入徘徊阵外的修士群中。 数息之间，剑气大作，光华轮转，一道道剑影横陈空中，杀气凛然。那七八个修士只见一人御剑而来，快似流星，心中念头才动，要放出法宝迎敌，就觉剑气已经及面，“啊”一声未叫出口，血雨已然洒落一片，化作肉泥。 而剑光轻而易举斩杀那几名修士之后，如龙潜渊，迤逦飞回，现出景园身形。 一身杀气，冷然执剑，走回大阵中央。 叶零却是心底微叹一声，景园此次斩杀这许多人，却是真正使得太虚观跟天下门派势如水火了。 第五十九章 跋扈夺剑 似乎是看穿了叶零所想，景园轻抚剑锋，道：“这一局，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死局，既是死局，却还要流连些什么？” 叶零一怔，却随即想通。太虚观在这次的博弈中，起手就输了，即使再肯卑微求活，朝廷肯放过，那万千觊觎而来的修士肯放过吗？千年大派，积藏丰厚，每人即使只能分到半杯羹，却也好过了小门小派一派所藏了。重利之下，人人还不是如那闻臭绿蝇，争相而来？不得到一些什么好处，想要让他们散去，是绝不可能。 除了杀，还有其他办法？ “那么，便一起酣战一场吧。”叶零长笑，骤然架起剑光，扑向阵外。 多年来，他小心翼翼，尊道而行，一直认为凭理可服人，凡尘间有规矩方圆自是可以，但这修真界，道法万千，各有其理，除却暴力以外，没有人会主动服输于他人三寸口舌。道理，却是要暴力来支撑的。 “杀！”叶零剑光更迅，一瞬间似乎将所有心灵枷锁抛开，不再有仁德，不再有顾忌，只求一逞跋扈，飞扬意气！ 年少时候的英雄梦想，快意恩仇全部释放，引动心灵鸣震，畅快淋漓！ 整个云华大阵周围，各色光华飞纵，都是想要趁机多捞点好处的修士，听闻云华大阵被破，便匆匆赶来，却哪里想到这是太虚诱敌之计？及至来了才见阵法已然修补，滴水不漏，再也无法进入，哀叹一声，却就是不肯离去。 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能驭遁光的，盘旋于空中，有不能的，便站立在山脚，却都是看准了太虚这一只待死肥羊。 “轰！”，叶零一道剑光扑向山脚，那里正有六个大汉聚集，神色贪婪的看着重重云雾。 “大神魔拳印！”剑光之上，叶零陡的轰出一拳，大神魔狰狞现形，飞向六人。 “谁？！”六人反应迅即，齐齐拔刀，刷刷刷刀气四溢，斩向那尊大神魔。 “再吃我一记管城侯法相！”叶零又是一声爆喝，文息流转，顶上文华之中孕育一尊铮铮法相，巨笔一挥，对着六人当头点下。 大神魔与管城侯一齐击至，两股狂暴气息夹击，六人一瞬间被笼罩入了夹击圈之内，砰，大神魔一拳轰飞一人，却也被刀气斩中，身形消散。 管城侯法相却铁笔如勾，一点，一撇，一捺，三招锋利如刃，分攻三人。三个大汉相继闷哼一声，被管城侯铁笔点中，委顿在地。 叶零剑光呼啸，一扫而过，余下的两人刀式未收便横死当场。 这几下电光火石，叶零一道剑光盘旋而过六条大汉就已经了解，冷然一眼，准备扑向下一处。 “太虚妖众果然歹毒！便让我会一会他！”云端一白面男子看到这一幕，傲然对身边四人说道。 “大师兄玄功大成，这等小角色何必放在眼里？看模样不过刚会御剑，没些真实本领，也怪中野六狼倒霉，被人偷袭抢了先手，死的却也憋屈。”旁边一人说道。 “哼哼，此次来太虚之行还未扬威，便先拿他祭我掌中剑！这盘小菜，用来开胃再合适不过了！”白面男子说完，纵身跃下，正迎向叶零剑光。 人未至，先自掌中放出一道金色剑芒，小如手指，嗖嗖刺向叶零。 叶零察觉有人袭击，停住剑光，伸手打出一道火光。 两道光华在空中碰撞爆炸，却是白面男子金芒更为厉害，绞灭叶零道火，飞行更快，直刺叶零丹田。 而叶零脚下飞剑在那金芒照耀之下，竟然隐隐嗡动，要脱离叶零控制而去。 白面男子掌中剑乃是采集地磁真铁所炼，不仅飞行迅速，而且还会吸引诸多精铁宝物。叶零所踩这一道剑光，不过是景园顺手炼就而成，材料只是普通精铁，不是什么上乘品质，所以被白面男子剑光一照，就被吸引，禁不住要投向金芒身边。 叶零慌忙静心凝神，用力驾住剑光。 “哈哈！就凭你，想要逃脱我掌中剑吸力，简直是痴人说梦！公子我一剑光寒十九山，死在我剑下的人何止百千？！那十九山洞主也是成名已久枭雄，还不是照样折于我剑下？！‘平生纵横无敌手，一剑光寒公子羽’便是讲的本公子！你且记好，日后轮回了还可找我报仇！”那白面男子哈哈大笑，剑光吸力更甚，叶零脚下飞剑已然驾驭不住。 而金芒之上一道道无形剑气激射而来，手指大小的掌中剑竟然比三尺青锋还要威猛，顷刻间就在叶零周身交织出一片剑网。 那白面男子倒是未说谎，其修为确也高深！ “过来吧！”白面男子沉声说道。 叶零一面要躲避剑气，一面又要驾驭剑光不被吸引，一心两用，早已不支，随着男子话音，一下就被金光吸引了过去。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自信满满，一个低阶修士，竟然妄想抗衡本公子力量，岂不笑话？ 身躯一晃，飞出元神，化作斗大小山，朝着叶零压下。沉沉威压将周遭空气都迫的纷乱排开，叶零在这威压笼罩之下，竟然神魂都无法转动一丝半毫！ 眼看那元神小山就要万钧压下，将叶零身体压作肉酱。 “北极星辰！”叶零眸中霎时放出一道星光，只一轮转，就大如皓月，叶零身上真元被这星光急速吸收，变得愈加膨大，转眼大过男子元神小山，反手隆隆对压回去。 轰隆！ 星光真元直接将男子元神小山压碎，而由叶零体内吸收的充沛真元凝而不散，余势不衰压向男子肉身。 男子脸上现出一抹惊慌，呼喊一声，化作流光避了开去。 “好小子！竟然有隐藏手段！今日不死不休！”白面男子收回剑光，拿在掌中，一口气吹去，小剑暴涨，足足有五尺之长，剑锋之上金芒吞吐，若蟒蛇毒信。 刷一剑对着叶零斩来。 叶零星光收回眸中，曲则全剑影显现周身，重重叠叠影像晃动，密布空中，阻挡剑气。 男子那一剑，如风雷挟至，一下便斩碎了叶零防护。 “曲则全！”叶零剑气外射，又是四道剑影浮现。抵住男子剑势。 却仍旧被剑气斩碎。 叶零周身再次浮现剑影。 如此接连用出四次剑影护体，才完全将男子一剑化解。 “哼，再试一试！”男子冷哼，直接将宝剑贯力掷出，霎时间金光弥漫，剑锋之上光芒倏忽增长一丈，扫向叶零。 这一剑全力而出，叶零即使再用百次曲则全，却也是防护不住。 果然，叶零护身剑影只被金光触及一下，就完全崩溃。 “哈哈哈哈！本公子剑光如龙，所向披靡……唔！”男子尚未说完，却猛然痛叫一声，前胸之上被不知什么击出一个血洞，鲜血喷溅。 只听空气中嗖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掠过，窜回叶零身上。 叶零面色冰冷，不言不语，又自怀中飞出一七尺魔门，魔光照耀，门内生出诸多黑烟，对着男子剑光污秽而去。 黑烟与剑光相交，眨眼间缠绕数十次。 “重楼魔门，收！” 叶零掐诀一指，那魔门之内陡生黑光涡旋，一重重席卷出来，形成一条涡旋隧道，将剑光卷入其中。 那柄掌中剑也因男子受伤暂时没了人控制，被魔光困住，一并卷入了重楼魔门之内。 “还我剑来！”白面男子一见宝剑被收走，顾不得伤势，怒吼一声，向着叶零扑上。 叶零此刻已然完全将那掌中剑收入魔门，嘴唇嗡动，魔门投回怀中。同时顶上一道文华倒卷而下，化作一条青龙迎向白面男子。 掌风，龙吟，两两交错，爆出乱流光华，男子被青龙一下击中，如落雁跌翅，坠落地面。 “大师兄！“这时云端四人见机不妙，大喊一声，飞了下来，看其遁光速度，与男子虽有差距，却也不会很多。 叶零与男子交手占了上风，全仗男子轻敌，自己这边又是北极星力，武神偶，重楼魔门等等手段尽出，才出其不意得手。若是男子真正与之对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更别说再来四个与之差不多修为的师弟了。 是以不容多想，直接一溜剑光破开重云，就向着云华大阵内飞去。 那四人救人心切，见叶零逃跑，想追然而又不放心坠地的白面男子，待到分配好谁去营救，谁去追击之后，叶零已然到了大阵边缘。 被静衣看见，放开阵门，入得大阵。 转瞬间阵门又闭合起来，云气流动，变幻无方，追击而来的三人剑光猛烈轰击两下，却连外层都不能破开，更别说内里了。咒骂一阵，返转去看白面男子了。 叶零入得阵内，来到景园面前。 也不隐瞒，将重楼魔门放出，黑压压魔息之中一道金光翻滚不停，将魔息搅动的不能安宁，道道剑气四射，要破门而出。 景园笑看一眼，道：“地磁元极剑，好剑！” 说完，手一抓，将金剑抓出，手上迸发大蓬青白光华，投入剑体之内。片刻就将金芒掩盖，最后剑身完全转为青白，停止了躁动。 递与叶零，说：“此剑元神印记已经被我抹去，你可重新祭炼，留为己用。” 叶零接过，道一声谢，心中却是突生想法，要将此剑投炉炼化，另成他形。 而坠地的白面男子猛觉与宝剑失去联系，顿时一口血喷出，更加萎靡。仰天怒吼一声，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我公子羽誓不为人！” 第六十章 助丹鼎 这留恋于云华阵外的敌人，经过景园叶零的一番立威击杀，方知太虚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还未死去，自己的这点本领万万不能与之正面为敌。一个个虽爱宝贝，却是更珍惜性命，是以全部远远遁离开去。 许多修士群龙无首，又互不服气，此刻都远遁在了云华山脚下百里处，自然生出许多事端。 仅仅一天就有十几人死于口角之争。眼见矛盾愈演愈烈，罗隐身为国师，自然要出面调和。 轻咳一声，音传全场，肃然道：“诸位道友均是为了太虚妖孽而来，此刻敌人未破，却为何自家先起了争执？依本国师看……” 然而未等他说完，边听下面群修齐齐嚷道：“你算什么东西！” “朝廷就了不起啊，还不是照样被人家打的抱头鼠窜！” “狗屁国师！我看是国屎还差不多！” 一个粗俗汉子的这句话，立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让罗隐尴尬不已。 也难怪，罗隐所带人手几乎在全部死于云华瘴气之中，只有他跟武奇寥寥几人借助辟地神梭逃了出来。可谓颜面全无，实力为尊的修行界，如何还能号令的动这些狂放不羁的江湖莽汉？ 底下群修越来越放肆，罗隐眉间一缕黑线浓重，想要发作，可是在场将近千人，虽然是道行有高有低，良莠不齐，却也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得罪的了的，连番几次运使佛门静心功夫，才硬生生将这口怒气压了下去。 可是又待开口之时，只听方才那汉子再度喊道：“罗国屎，您下来啵！哈哈哈哈……” 惹动群修再次大笑，偶有稳重的，也都是摇头叹息，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罗隐眸子里精光连闪，脸色冰寒如霜。 就在他要以佛门狮子吼开口斥责之时，忽听空中一个苍凉缓慢的声音响起。 “刍！狗！莽！夫！” 四个字说的极为缓慢，然而每一个字出口，空气都发出激烈的鸣爆，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开去，那大汉，却正处核心，扑的长吐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晃晃倒下。 其余群修虽然只是被波及，却也有近百人一下昏厥，修为高的也是双眼生花，神魂震荡，仿佛遭受雷击，不能自持。 “是……是……人圣之吼！” 终于，有人惊慌失措的辨出声音来历。一时间所有人惊骇恐惧，情绪蔓延开去，现场却是再不噪杂。 这一声大吼足足持续数十吐息，共震晕低阶修士二百多人，直接震死的也有十几人。一吼之威，已经若斯，那么亲自出手岂不更恐怖？ “谢过前辈。”罗隐朝着空中隐隐一拜，向天下群修摆明了自己与那人圣的关系。 然而空中寂静，再无声音传来。 “诸位，便由我来说两句？”罗隐静静的看着众人，问。 底下无一人搭话，一个人圣，之于这群人，实在是太过逆天的存在了。而看情况那人圣竟与朝廷有些牵连，自然罗隐也是惹不得了。 这下却是立竿见影，立即就收到了效果。 罗隐面带得色，道：“眼下，妖观仗阵猖狂，我们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在吾皇圣令之下，共破太虚！届时，由吾皇论功行赏，各各分得法宝秘籍，甚至还可以收罗一些妖道高手做奴仆，何乐而不为？而且，本国师前来之时，吾皇曾言便宜行事，现在，便向各位保证，只要是在此役之中立下功劳的，便由本国师举荐，单人授官，门派荫宗！” 这话一出口，顿时许多人都是动心不已。太虚观法宝秘籍众多，众人本来便是为此而来，且不用说。而还能得到朝廷嘉赏，授官封爵，甚至整个门派都会被荫及，成为朝廷认可的圣地，那可是许多门派梦寐以求的啊。 “国师所言当真？”一人不信的问道。 “本国师一言九鼎，代表的乃是朝廷，朝廷之言岂有儿戏？！” “那好，我们大伙就听国师的便是！” “对，国师赶快吩咐吧，要我们东来西去，绝无怨言！” “愿随国师骥尾！” 一时间却是风向大变，全都投向罗隐。 罗隐自然趁机收罗人心，整顿群修不提。 三日过后，太虚观内瘴气早散，清点人数，死于瘴气的敌人共一百九十八人，遗留下天火阴雷弩近百张，全被太虚弟子装备起来，纳为己用。 叶零与景园静衣等人成功守得头三日，又斩敌立威，震慑群修，得到景冲赞许。 而当叶零提出想要将所得地磁元极剑重新炼化时，景冲也是一口应允。更指点叶零此剑乃是地磁精铁炼制而成，非观内那口丈高明衍神炉不可炼化。为此还派了弟子专门助其炼制。 叶零对于炼剑一无所知，全凭心中念想才有此想法，若无专业弟子相助，却也是无从下手。 极为客气的谢过了助炼弟子，来到那明衍神炉面前。 只见炉高一丈，周身雕龙，吞吐日月，有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之图，鼎上一只提环兽头，威武雄浑。 整炉依据八卦方位而设，采天地灵气，蓄日月精华辅火，神妙非常。 “叶公子，炼化此剑，恐怕至少需要五日，这还是明衍神炉才能做到，若是普通炉火，便是百日千日也不能。好在掌教赐予的火石却也够，足够激发三阳真火来冶炼。公子请把剑给我。”助炼弟子对叶零说到。 叶零赶忙取出地磁元极剑，交与他，道：“既是如此，劳烦了。我见古书记载宝剑都是百日方成，刚才还心中打鼓，以为需要百日呢，却原来缩短不少。” “那是凡人炼制，不比吾等修道之人。这明衍神炉依据天地位势而设，又是激发三阳真火，再者这地磁精铁此刻已经被炼制为了宝剑，质地已然精纯，省却许多道工序，只能算是回炉重练，所以时间便缩短不少。” “哦。”叶零点点头，静静看着那弟子将地磁元极剑送入炼炉。 而叶零对于丹鼎之术一窍不通，自然免不了讨教炼器制丹方法。 而那弟子于金丹之道颇有心得，也便一一指点叶零。 道家金丹分内外丹，叶零问完了外丹之道，便不由转向问内丹。 内丹其实便是另外一种元神修行法门。以精气神三宝为药物，在体内这个洪炉之内炼制金丹。叶零精读典籍，所知的内丹修行法门便不下十种。 心斋、坐忘、缘督、导引、吐纳、听息、踵息、守静等等，至于庄子所言“心斋”“坐忘”这两种法门，已经与儒家的某些修身养性功夫十分相似了。 儒家讲究的也是一个养气，如孟子养吾浩然之气，但是却要日积月累，厚积薄发，非是数年能成。 而且与庄子心斋养气说对立，孟子以入世知言来养正气，庄子则是闭耳关心一心一意来养道气。 叶零所习文心经，则就是儒家养气的法门，化大千世界百杂碎为内心之气，凭心中正直去演化功法。 如此，叶零一方面与那助炼弟子讨论儒道两家养气之术的不同，取长补短，一边看火炼剑。 五日时光下去，叶零感悟良多，心中一颗正气文心愈加圆满，带动整个人气质又更上一层，敛而不露。那重新炼化后的宝剑也快要出炉。 黑浊之气，黄白之气，青白之气先后冒过，如今已是青气氤氤。预示着最后的熔炼即将完成，之后便是运用明衍神炉之内的灵道剑模来凝剑成形。 可是，在这最后关头，却见青气一顿，便不再上扬，似是被人掐断了一般。 “糟糕！火力不够！这地磁精气果然非同一般！”助炼弟子焦急道。 “那可怎么办？”叶零不禁也是担忧。 “这三阳真火已经是至强火焰，却仍旧不能将其完全熔化，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助炼弟子无奈的道。 地磁精铁本就是生于地核之中，想那地核中岩浆滚滚，火焰比这三阳真火还要厉害，地磁精铁都能保持完形，这三阳真火虽说借助了明衍神炉炼化了其九成，可最后一成已经力竭，如何能成？ “不过，若是景泰宗主亲自前来以自身三味真火助燃，那说不定也会成功……”助炼弟子看着叶零，提议。 要景泰亲来助燃？叶零想都不想，直接摇头否定掉了。 但是，除了景泰炎凤真火足够强大外，却难以找寻到其他人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却都是没了办法。 “如果，”叶零忽然灵光一闪。“玄宫锁龙符催化后的力量，化为焰火，是不是也能收到与景泰同样的效果呢？” “这个……玄宫锁龙符是景寂宗主纯阳气息凝练而成的符箓，理论上，应该与炎凤真火不相上下，但是，景寂宗主又怎会给我们这等顶级符箓？”助炼弟子想了想道。 “这个就不用担心了。”叶零笑笑，忽然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玄宫锁龙符。金光闪闪，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正是那次殿上景寂与景泰就叶零奸细一事相争之时，故意送给叶零的两张。 “你……哪来的？！”助炼弟子看着叶零手上金光符纸，惊讶的问道。 “自然是景寂宗主相送的，难不成还是我偷来的？哈哈，闲话少说，还是抓紧时间投炉炼化吧！青气可是若有若无了呢。”叶零道。 助炼弟子这才看到，炉内青气已然断断续续，几近没有，炉火间渐灭。慌忙取过叶零手上符纸，开炉投入。 本来这玄宫锁龙符非五瓣梅境界不能催发，但是明衍神炉内的天地灵气，三阳真火之烈足够媲美六瓣梅初期高手气息了。是以那玄宫锁龙符才一投入炉内，便听一声龙吟炸响，炉内熊熊青焰再度复燃！ 第六十一章 六九怒炎 炉火最热之时谓之炉火纯青。 此刻那明衍神炉内的炉火便是这种颜色。青中泛蓝，在玄宫锁龙符至阳气息的带动下，将地磁精铁一点一点的熔化。 终于，只听助炼弟子大喝一声：“停火！” 便要将明衍神炉之内真火停息，准备重铸成形。 叶零却是乍然灵光一闪，心有所动，止住助炼弟子，道：“我来！” 助炼弟子诧异的看看叶零，方才叶零还自称于丹鼎之术一窍不通，为何现在就要自己来？ “你……可以吗？” “放心！”叶零沉稳的点点头。 他刚才在助炼弟子要熄火之时见明衍神炉八卦方位，忽然心有感悟，乾阳坤阴，至阳之火应该为明红，可是呈现出来的却是阴火状的青蓝，《易经》中有变爻一说，即全阳爻卦需要变作全阴，所谓盛极而衰便是此理。这青青炉火不正是此道理的真实反映？ 所以，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将这有了玄宫锁龙符助燃的真火炼化进宝剑中。 “文华驱物，开！”叶零大喝。 只见其顶上六丈文华刷一下倒卷下来，化作一只巨大手掌，抓住明衍神炉鼎盖，轰隆一声打开。 本来，这等神魂驱物手段是四瓣梅境界方能施展的道术，那是修炼到一定境界然后阴神出窍，驱物慑人。叶零元神被打散，自然阴神也就无法出窍，行使不得这般法门。可是《文心经》中讲究文气为本，一切皆可演化。只要文气足够，即使没有元神，也照样可以做到与道术相同效果。 叶零顶上文华高达六丈，已经算是一个半儒，施展这等小术出来，自然不在话下。若是换做叶长公这等当世大儒，文华十丈之高，心念一动，别说百十斤鼎盖，便是千斤重物，也是一样轻易驭使。只不过儒家讲究修身治国，并未曾往个人神通这方面走而已。 “你……快停下！你疯了！”助炼弟子一见叶零竟然不熄火就打开鼎盖，这纯阳之火气息相当于六瓣梅初期境界高手气息，一下逸散出来，岂不是立即就将两人烧作焦炭？ “无妨！”叶零神色镇定，全神贯注看着那青色火焰自顶口窜出。 文华巨手扔下鼎盖，化作一张青丝大网，将这炉火包裹住。 炉火在文华大网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却就是无法外逸，波及到叶零二人。 “周易心阵！乾坤倒转！” 叶零又将心阵放出，白茫茫光华笼罩丹室。 而阵图才一出，便与明衍神炉发生感应，贴了上去。一个个爻文变幻，正合明衍神炉摆设的八卦方位。 “阳为九，阴为六，用九转坤阴，用六转乾阳，三阳真火，炼！” 随着叶零话语，那一炉火焰全被周易生灭心阵白芒包裹住，投入了阵图中。阵图转动，气息流行，眨眼间，一炉火焰竟然被化作了如水般粘稠物质。 “融！” 叶零一指，那如水般的火焰便倾斜进了地磁精铁之中，两股不同物质相遇，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不肯融合。但是在叶零心阵气流的驱使下，硬生生的融和成了一体。 铁水汩动，一团团拳大火焰冒出，炸开在空中。 “怎么可能？地磁精铁融合三阳真火炼剑？叶公子……你，你实在是天才！”那助炼弟子此刻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 “但是，这样一来，这些铁水就太过熊烈了！明衍神炉内的剑模根本就承受不住！” “那就我自己来做剑模！”叶零微微一笑，道。 说完，文华青网凝聚汇合，顷刻成就一个三尺剑模，剑锋阔圆，剑身微有扭曲，与正常法剑不同。 “凝！”叶零将文华剑模投入到心阵之中，催使那团铁水缓缓的流入剑模。 而文华剑模上爆出大团的冰寒冷气，同时心阵也变幻流动，将坤宫转移至剑模旁边，一时气息凛冽，那团铁水在两重气息加持下，渐渐的按照剑模形状凝聚成形。 “好了！”叶零眼神中闪烁出兴奋光芒。气息又流转数次，稳固剑胎，然后虚空一抓，将那柄剑抓在了手中。 只见三尺青锋，入手轻盈，通体做青蓝之色，剑锋之上隐隐有火光跳跃吞吐，神妙非常。 “好剑！”那助炼弟子见了，也是一阵赞叹。任他炼剑这么多年，却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非常之剑。 叶零持剑在手，虚晃两下，一阵阴火陡生，明灭不定，那阴火外层还附着明红边沿，火焰跳动，将空气都灼烧的嗤嗤作响。 “此剑融合地磁精铁，又以三阳真火注入，不仅可以吸取敌人精铁法宝，还能放出真火伤敌，实乃神物！”助炼弟子兀自赞叹着。 叶零却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满意。 “总觉还缺少一些什么，但是……又缺少什么呢？”叶零喃喃自语。 “这等宝剑还会缺少什么？单单是这三阳真火就已经足够让其载入剑册了！”助炼弟子听见叶零话语，嘟囔道。 “火……对！就是火！此剑秉承的是自然之火，虽然厉害，但是却无精神！终究是一死物！自然之火之外，却还有人道之火，人心怒火！” “古时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要离刺庆忌，仓鹰击于殿，这三个人都是布衣匹夫，匹夫之怒，虽只伏尸二人，血流五步，却可以让天下尽缟素！而文王一怒，却是直接就安了天下，此乃圣人之怒。虽然境界不同，但是却都足以让天地失色，星辰大变。可见人类一心之怒火，拥有莫大力量！” “今日，且就将这匹夫与圣人之怒融于此剑之内！” 叶零神情激昂，慨然说道。 “文字神念！化人心怒火！” 光芒大作里，叶零胸中飞出数十个文字神念，排列组合，其中怒火滔天，上灼日月，那助炼弟子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神动摇，仿佛要湮没在那熊熊怒火之中。 数十个文字神念变化莫测，最后定格为一个斗大“怒”字，气机凛然，让人不敢正视。 “去！”叶零出声说道，那怒字便一下飞入叶零手中宝剑，剑身之上青火复燃，似是专门接引那怒字而来。 怒字与青火才一接触，就爆开满室火光，强烈的心火与自然之火在空中缠绕融合，若烟花散空，瑰丽壮观。 足足半柱香时间，那怒字才完全融入到剑身之内，化作一个大篆花纹。剑身正面阳文，背面阴文，阴阳两文对立，从剑身两侧生发怒火与三阳真火汇聚。形成一道长约一尺的火芒，吞吐在剑锋之上。 “刷”，叶零只是轻轻一抖手，那道火芒就涨作丈长，将丹室内一把精钢铁剑化为蒸气。 “好厉害！”助炼弟子看见，咂舌不已。 “既然此剑用的是乾坤变爻之理，又融合了人心怒火，那就叫做‘六九怒炎剑’吧！”叶零手持长剑，缓缓说道。 六九怒炎剑霎时发出道道火芒，似是极为欢喜这个名字。 云华山脚下，一白面男子正盘息打坐，胸口一血洞已经结痂。 正是被叶零所伤的公子羽。 那日他被师弟们救回之后，就服用师门灵药调养，但是武神偶一枪造成的创口却带有魔息，不宜驱除，血洞便好的极为缓慢。恰逢罗隐已经树立威望，整顿群修，他的师弟们便赶了去，只留他一人独自疗伤。 “待伤势好转，定要将那妖道挫骨扬灰！”公子羽恶狠狠说着。丢了地磁元极剑，还被击伤，这种耻辱，他哪里受过？对叶零的愤恨却是达到了极点。 “就凭你现在这种情况，想要报仇，简直奢望！”一道流火自天而降，轰隆一声坠落在地，硝烟弥漫里，一个声音道。 “谁？！”公子羽一下跃起，警觉的问道。 “我。”待到硝烟散尽，却见一华服公子，面容俊美，通天宝冠，星辰纱袍，脚下踩一朵紫气氤云，仙气缭绕。 “你是谁？”公子羽疑惑的问道。 “能帮你报仇的人。”那华服公子悠悠说着，向公子羽走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公子羽面上神色渐厉，显然对于这人有着深深的警惕。 “凭这个！”华服公子手上升起一朵紫焰，紫焰成形，对着公子羽一抓。 公子羽顿觉一股大力传来，元神连抵抗都无法抵抗就被那华服公子一把抓出。 “你安心去吧！我说过会帮你报仇，便一定做到。” 华服公子手上紫焰瞬间变大，将公子羽神魂燃作青烟。 而那华服公子燃了公子羽元神之后，便缓缓走入公子羽肉身之内，紫光顿闪一下，已经与公子羽肉身合二为一。 “嗯，虽然差了点，但还凑合，也能发挥出四五成的实力了。”那人占据了公子羽肉身后，打量一番，道。 “只是，外形未免粗鄙了些，还需改造。” 一向自诩为风liu倜傥的公子羽竟然被人说为粗鄙，此刻他若还能听见这话，恐怕不直接气的吐血身亡。 紫光又是一阵闪动，光华敛尽后，公子羽肉身已经被改造的与那华服公子有了几分相似。 而十指之上一寸长的指甲光滑如镜，熠熠生辉。 那华服公子至此才满意的点点头，左手温柔的***着右手指甲，向着群修聚居之地走去。 （求票……推荐票貌似实在不够看呐，大家有剩余的就都扔给我吧，感谢） 第六十二章 七曜阵 此刻，群修正在罗隐主持下，商讨破阵方法。 “妖观阵法变幻莫测，又是辅以天地灵气而成，那千年云华柔韧之极，破起来极为困难，加之现在又有妖道在中变阵，吾等破得一层，却是立即就会被补回一层，实在难缠。各位英雄可有什么好的办法？”罗隐面带隐忧的问道。 先前他凭借辟地神梭凿穿了云华大阵，那却也是用了几个时辰才得手。现如今云华大阵涌动流淌，辟地神梭即使仍然能攻入，但想要如往常一样凿出一条通道却是不可能了。既然凿不出通道，众人便无法全部攻入。而只有辟地神梭之中五六人得以进去，那还不是自寻死路？直接被景冲瓮中捉鳖？ 单单这一护观大阵，就难倒了罗隐。 千年大派，虽然是块肥肉，可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底下众人一阵私语，足**头接耳半个时辰，才听一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认为，用火烧这办法最好！” “火烧？”罗隐眉毛一挑，道。“云华大阵所用云气乃是千年云气，韧如天丝，刀枪都难以伤害，火烧如何能成？ “那就用天火呗。”那人又道。 “不知阁下可有方法引来天火？” “天火只有飞升之际方会降下，我又没到那种境界，哪里能引来？我这不过是说说嘛。” “废话，却还是少说的好！”罗隐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语气中的森森寒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发话之人这才想起罗隐身后还有一张人圣王牌，噤口不语。 “诸位，可还有其他可行方法？” “那大阵云气秉承云华山灵气而生，我们就每日派人轰击阵法，消耗他云气，这样下去，一年半载，将它云华山灵气全部耗光，看景冲一干杂毛还不束手待毙？！”一老者言道。 这话一出口，登时博得许多人赞同。云华大阵云气虽然不断流动生成，但是依靠的也是云华山灵脉衍生，千年之下才累积成这样一座天地阵法。只要每日派人不断轰击阵法，消耗云气使得云华山补充不过来，那就得以破阵了。 “此法道理上虽然可行，但是，费老所说一年半载怕也只是随口说说吧。这满山云气，恐怕没有个五年八年，难以消耗干净。这么多时日，我们岂能全耗在这些妖道身上？！”罗隐对那老者道。 那老者讪讪的一笑，说：“国师所言极是，我也只是信口开河。十年八年我们大家还真耗不起……” 一时间，众人却都是再也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 太虚云华大阵历经千年，被太虚各代高手补充变化，到得景冲这一辈，已经是非常圆满。可以说，但凡是这凡间修真界能够想得出的破阵之法，都已经被考虑到，加以化解。罗隐以为太虚多年被朝廷打压为罪观，实力寥寥，却没想到这当头就遭遇一天大难题。不得其门而入。 “诸位且再想想……太虚观中法宝灵药，仙法秘籍朝廷一律不要，破阵之时全部赏赐众英雄。只是，目前却还是要先破阵。”罗隐抛出利益诱惑，底下众人果然认真了许多，不断提出各种方法，却都是难以实施之法，一一被罗隐否定掉。 就在众人陷入困局之时，忽听外围负责警戒的修士高声道：“有人来访，自称可破云华大阵。国师是见还是不见？” 罗隐面上一阵喜色，慌忙道：“自然是见！有请！” 不一会便见一华服公子脚踩紫云而来。 遥遥里对着众修一笑，众修但觉目眩神迷，男子一笑，竟然比女子还要娇媚，让人情难自禁，实在是妖孽。 众修仓皇避过那人目光，不敢正视。 华服公子又是一笑，轻轻佛摸着右手指甲，立于空中。 “公子贵姓？”罗隐客气问道。 “公子石。”那华服公子悠然回答，言语间自有仙家出尘之气。 “原来是石公子，久仰久仰。”罗隐干笑一声，却暗自嘀咕，江湖中从没有听过这号人物，也不知可信不可信…… “哼……我此次是初踏凡尘，罗国师久仰二字从何而起？你等凡人……”说到这，那华服公子却突然住口不语，又是妖魅一笑，颜色旋生。 罗隐被人直接戳穿，老脸微红，也不辩解，而是抱拳一揖，问道：“听闻石公子有破阵之法，可否说来让诸位英雄听一听？” 公子石却冷冷一笑，也是一揖回去。 罗隐作揖之时，已经悄悄用上了暗劲，对着公子石袭过去，要试探一下这公子石的底细。 公子石眸中厉色一闪，立即发觉，却不点破，而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彼人之身，一股无形气息更加猛烈的对着罗隐扑去。 空气发出一声爆鸣，罗隐暗劲立即被消解，公子石的气息却是仍旧向罗隐击来。 罗隐运气防护，却闷哼一声，气血翻涌，一口血差点自口中喷涌而出，被其强行咽了下去。不然，在这群修面前可就丢了天大一面子。 “这人是谁？好生霸道！一出手竟然就十成功力全发，太过歹毒！”罗隐缓缓调息气血，想到。 “罗国师客气。其实，我之法方才已经有人讲过，便是那火烧之法！”公子石淡然说着。 只是此话一出口，立即就惹得底下群修哄然大笑。 火烧之法？不知是焰火灯火还是磷火呢？反正不会是天火吧，哈哈…… 公子石却冷冷看着群修大笑，也不说话，而是待群修笑毕，脚下紫云陡然化作一团紫焰升腾而起。 定在空中，若绽放莲花，团团簇簇，不断炸开星星小焰，灼烧着深邃虚空。 “落。”公子石对着那紫焰一指，紫焰之上立即落下一道道火线，自天空垂下，滴入修士群中。 “啊……”方才笑的最凶的那几个修士被这紫色火线一滴，便化作阵阵青烟消散。 看的其余人等惊骇不已，一朵紫焰，威力至斯！ 罗隐目光连闪，立即客气了十倍，道：“公子深藏不露，罗某失敬。公子所言火攻之法，可便是用这一朵紫焰？” 公子石收了紫焰，重新化为脚底氤云，傲然道：“正是。不过，单此一朵紫焰还无法将那大阵云气全数燎烧，还需布下一阵。” “哦？何阵？” “七曜血焰阵！” 罗隐听了这五个字却是一愣，此阵从未听过，更未在典籍之中见有记载。不知是什么样的阵法。正要相询，却听公子石已然悠悠解释道。 “七曜血焰阵乃是上古秘阵。借用太阳、太阴、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七星之力，汇聚万千血光，济养吾脚下这朵紫焰，十五日之后可成就一朵血焰，生具毁天灭地之能！更别说区区一云华大阵了！” “公子要布此阵，需要些什么，但凭吩咐！罗某自当鼎力相助！”罗隐听完，立即道。眼下，除了相信这公子石，却是别无他法，况且听他解说，也不似胡诌之言，倒真可行。 “七曜焰火自然是吾脚下这紫焰来化，不需要罗国师动手，只是那万千血光戾气，却是要劳烦罗国师了。”公子石俊颜微笑，对罗隐道。 “唔？不知公子需要怎生相助？” “也没什么。不过是用一下你那五万军卒的性命而已。”公子石此话出口，登时让群修毛骨悚然，一阵阵冷汗自背后而生。偏生他还说的如此淡然，仿佛用的不过是五万蚂蚁。 “嗯？！”罗隐闻言也是一怔，眉目间一点愤色，看向公子石。 “怎么？舍不得？”公子石不屑的一笑。 “五万军卒，这代价也实在太大！而且，公子之法究竟可行不可行，也未可知，如何能让罗某甘心奉出！” “那你为何不赌上一赌呢？”公子石语气颇具魅惑的道。 “这……”罗隐一时不知如何办了。 却听空中一苍凉声音响起：“让他去做！倘若破不了大阵，我便让他后悔来到这世间！” 公子石听了一惊，目光连闪。这人竟然一直隐藏在虚空，而没被自己发现，修为如此高深！若不是限于此具肉身之力，定要让他吞回自己方才那话！ 公子石脸上一点厉色转瞬即逝，笑道：“我敢说出此话，自然便有十成把握。如若破不了此阵，届时任凭处置！” 罗隐有了那隐藏虚空之中的人圣支持，立即有了底气，冷然说：“如此最好！希望公子莫要自食其果！” 说完，手一挥，派人去集结军队了。 待到军队集结完毕，按照公子石之法，一万人一组，分隔五处，各自列队成形。 公子石脚下那朵紫焰立即升起，轰然一声，分出七朵小焰，对应七曜位置。七朵小焰将大焰围绕在中间，旋转不断。 “血光戾气，听我接引，七曜血焰，收！” 七朵小焰之上立即迸发万千火雨降下，纷纷霏霏，落入第一个万人组中。 而那万人被这火雨滴上，集体闷哼一声，顶上冒出一道道血光，往那七朵紫焰之中投去。 七朵紫焰将血光吸纳之后，化为一滴滴血珠，送入当中大焰。 登时那朵紫色大焰色作血红，剧烈燃烧起来！ （夜半，无票，无酒，无美人……求票，求美人） 第六十三章 阴谋搦战 焰尖跳跃几下，一朵火焰已经变得犹如鲜血凝结成的一般，诡异渗人。 “七星连线，结万千血网！” 公子石又一指，那七朵小焰之上再次滴下血雨阵阵，淋入万人军卒之中，万人军卒的血光精气再次顺着血雨吸入空中。而那万人军卒，顷刻间变得萎靡不堪，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却已经没了神识。 七朵小焰一瞬间变得明亮无比，甚至盖过了当中那朵大焰，一道道的血丝自小焰之上飞出，若一女子在飞针走线，密密麻麻，围绕着大焰结成一张蛛网一样的血网。 待到血丝缠结完毕，空中已经出现一张巨型血网。 七点小焰颤颤熠熠，不断的往中间大焰之上投入血气。而大焰便散发出无边血光笼罩方圆百里天地。血光升腾天际，又转而落下，渗入地面，将百里之地完完全全的遮盖起来，形成一个血色光球，中间一张血网横陈圆心。 血球旋转不止，表面之上的血气也随着旋转变化出各种景象。 断骨，裂颅，剖腹，挑筋……无一不是人类所能做出的最恶毒刑罚，众修往那血光里望去，没一人不觉心旌动摇，恐惧难当的。 “这血焰光球便是天地杀戮的刑具！而吾便是这刑具的掌管者！任何人违背了天地之意，都要受到吾的惩戒！”公子石邪异的一笑，众修顿觉汗如雨下。 “石公子果然高人！不知此血焰何时可以用来攻阵？”罗隐不动声色的奉承一句，问道。 “这五万军卒，每万人三天一用，五组轮流，十五天之后血焰方能大成，届时自可用作攻阵。只消此朵血焰一出，那云华大阵便是顷刻就破！”公子石悠悠说道。 “十五天……却还慢了一些，我怕皇上等不急。不知可有什么方法加快血焰的成形？”罗隐眉头一皱，道。 眼下吐谷浑蠢蠢欲动，虽然尚未发难，但是据情报显示，已经集结近重军囤于西北一带，虎视眈眈。却是不能在太虚观耽搁太久。 “办法，自然有。让这些修士投入大阵中，自然比普通军卒强了百倍。”公子石眼望天际，却暗地里传音过来。 罗隐听了一震，要群修去给养这血焰，肯定是办不到。而且届时破了大阵，还需依仗这些人冲锋陷阵，与太虚众妖道相斗。 摇了摇头，也是传音对公子石道：“此法不可行。” 公子石轻轻一笑，道：“我们这边的用不得，难道那边的还用不得吗？”说着手一指太虚。 罗隐立即心领神会，计上心来。轻咳一声，对众修士扬声道：“诸位，眼下这血焰大阵方成，吾等尚未见识威力，且近日又被太虚妖道抢了好些威风去，却碍于大阵不能报仇。今番，便用这血焰讨回一些公道来，好让太虚妖人知道吾等厉害！” 底下自然一片叫好之声。太虚云华大阵开动以来，先后有近百名修士不知死活去硬闯，无一例外被击杀于阵中。然而众人却又无法攻入大阵，为之报仇，一腔怒意早已烧的沸沸腾腾，此刻听罗隐要用血焰诱杀几人先行报仇，是以群情激奋，全都赞同。 “现下便派人去搦战，邀太虚杂毛来破这七曜血焰阵，如若答应，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如若不敢应战，岂不也让我们得逞威风，消消这心头怒火？而且，那太虚观中上千普通弟子，恐怕就一下没了士气吧！哈哈……”罗隐阴笑着说道。 “诸位，谁去搦战？” “我！” “我去！” 一时间无数人争先恐后要抢着去出这风头。罗隐挑选了七位四瓣梅境界的修士，嘱咐一番，那七人便起遁光去了。 公子石则徐徐升起，迈入血阵当中那朵大焰里。 丹室中，叶零将六九炎火剑执在手中，细细观摩良久，这才收起，暗诵法诀，收入怀中重楼魔门之内。 告别了助炼弟子，径自往自己居处而去。 回到居所，才进树林，便陡然闻见七日昙花香扑鼻而来，叶零不禁奇怪，看时日，正是七日昙凋谢时候，何以还会有这等浓烈芳香？ 快步走进屋内，方推门，便见书桌之前端坐一青衣女子。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青丝自垂白颈，葱指捻书未翻。樱唇微张，似是要诵读出声，然而又未决定。含辞不吐，气若幽兰。辅以室中卷卷古书，美人夜读之意顿出。 叶零不禁赞叹一声，走进屋来。 “青衿，你怎生会在这里？” 那女子玉颜轻转，若流风回雪般淡然，见到是叶零，立即展颜一笑，娇媚丛生。 “公子，你回来了。青衿未得公子允许，便擅闯进来，还请公子原宥。”青衿说着就是一礼，眼望叶零，一汪春水楚楚可怜。 “不碍事，不碍事……可是在读书？”叶零摆摆手，走到青衿近前，但闻杜衡兰香满鼻，心神微微一滞。 “正是。随手翻看一本，见到公子批注，便一时手痒，也乱写一番，公子莫怪。”青衿说道。 叶零“咦”一声，拿过青衿手中书籍。 只见是一册《魏晋名志》，青衿所看的，正是《广陵散》一篇。原先此篇有一叶零批注，直言广陵散曲意不平，大有凌君之意，不合臣子规矩，但是当时写到这里，便因事未往下续批，停了笔墨。 却没想到此言竟引来青衿不忿，用娟秀小楷在叶零批辞之旁注道“不臣天子，不事王侯，终以一死求己独立于天地，其贞烈古风，衿慕之难已”。 叶零看罢，不由赞道：“没想到青衿姑娘竟然也精通诗书，蕙质兰心。此批注让叶零汗颜呐……” 青衿面色一红，微羞道：“公子过奖了。青衿只是随便写写，当不得真的……” 叶零笑着摇摇头，说：“哪里是过奖？我还怕我夸奖不够呢！大丈夫气节本就应当如此，孟子言‘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如寇仇’，这嵇康当年也并未得当权者重用，有此凌厉之意，那也难免的。总不能臣子不辨是非，便非要迎合那当权者吧？那就是曲意逢迎了。你说的正对呢。” 青衿却是笑道：“青衿哪里有公子想那么多，青衿只是觉得，这天地间一花一草皆有其本性人格，谁也不能忽视。嵇康求死，也是为了这一独立人格。便如一花不肯任意被人谢落一般。” 说着，轻轻抚弄一枝横伸进窗内的七日昙，却见在其玉手抚弄之下，那本已凋谢的七日昙，竟然缓缓的重又绽放出一朵白花来！ 叶零大奇，忍不住问道：“这满院昙香莫非也是你弄得？” 青衿点点头，说：“雕虫小技，公子不要见怪。” 叶零一笑，正要应答，却猛觉心神一震，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般，使其耳鸣眼花，气血翻涌。 勉强镇定下来，心中怀疑，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满面疑色坐下，却是没了与青衿笑谈之心。 而云华大阵外，那七个前来搦战的修士，正与主阵的景泰几人叱骂。 今日，正轮到景泰主持大阵。景泰便携了雪舞几人入阵，群修早被罗隐叮嘱不得随意闯阵，以免丢了性命，是以景泰便不似景园几人一样，意气风发，剑斩百敌，眼见敌人无一进来，便有些气闷。 而恰逢罗隐遣人前来搦战，搦战之人又口不择言，极尽谩骂之能事，只将景泰等人听得是怒火中烧，可是碍于值守，不能离阵，便也回骂几句。 于是几人便在阵前对骂开来。 偏生罗隐所选几人最会挑弄，景泰雪舞等人一直清修，哪里是能他们对手？才骂几句便没了词语，自己的这一腔怒火却是越烧越旺。 终于，景泰按捺不住，长啸一声，便要化作流光冲杀出去，将那七人碎尸万段。 雪舞一见之下，不由劝解：“师父留心，莫要中了敌人圈套！此阵关键便在师父阵眼位置，倘若师父离去，敌人趁机攻入，那岂不糟糕？” 景泰闻言这才停下身形，面带怒色，道：“可这口气怎生咽的下？” 景泰脾气最是暴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与叶零结下仇怨。此刻堂堂阳灵高手，竟然被七个四瓣梅小崽子骂的缩在阵中不敢出头，让他几于暴走。 “舞儿！你且与你三位师弟出去会一会他们那什么大阵！这边全由我主持！区区几只跳蚤，还能摆下什么通天阵法？！”景泰暴怒之下，却是想到一主意。要雪舞四人前去破阵应战，自己则分出四个身外身来代替雪舞四人。 雪舞本来颇为稳重，这种事情不会轻易应承，但是日前见叶零与青衿甚是亲密，尽管不断告诉自己不关己事，但却就是有一团怨气淤积心中，难以消解。又被景泰鼓动，一个身外身直接就投入到了雪舞所处之地，便点头答应下来。 其余三人自然也是求之不得，不待雪舞叮嘱几句，便化作流光冲出阵去。 雪舞无奈的看看景泰，也是驾起光华，向阵外而去。 那七人见太虚果然出来四人应战，便按照罗隐计谋，且战且退，缓缓的将雪舞四人诱入了七曜血焰阵旁。 七人分别对应一朵小焰，投入其中，出声挑衅道：“太虚杂毛，这血阵你们可敢破？若是不敢，便赶紧滚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提什么太虚观，干脆叫乌龟观得了！” 雪舞面色冷寒，一望之下，见血焰大阵气息薄弱，也并不是什么厉害阵法，冷哼一声，迈步踏入。 而处于阵中央的公子石眼见雪舞四人全部踏入，这才缓缓的将收拢于焰心的血光戾气全部释放出来。 顿时，整个大阵变得血气腾腾，神鬼难活！ 第六十四章 断吉凶 雪舞入阵较晚，不及那三位师弟迅速，入得阵来，就已经不见了三位师弟。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还未见敌踪，自己这边却先分化开来，恐怕会被敌人各个击破。 举目望去，但见整个大阵之中愁云惨雾，血光凄然。一道道的血丝串联纠结，恍如丝瓜内囊，而漫天血光之中，一张经纬分明的脉络巨网悬浮在中间，其上飘荡大小共八朵紫红焰火，腥风吹起，血烟弥漫，所有的景象都变得不真切起来，难以看穿。 “也不知他们三人去了哪边？”雪舞暗自寻思。 眼见血雾越来越浓，渐渐粘稠成液体一般的实质，雪舞在其中一呼一吸俱都是恶臭腥味，而视线也被遮挡，看不到前方丈远之处。四周更是隐隐传来啾啾鬼鸣，凄厉渗人。 “炎凤聚形，焚！”雪舞抖手画出一只炎凤，才一出来便放出周身火焰，熊熊真火将方圆丈许的血气全都焚烧的干干净净。 雪舞便驱使着炎凤不断的往前行进，每走一步，便有丈许血气被焚开，然而待到走过，却又缓缓的合拢，一如之前。 “这血阵竟然与云华大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想来所见那七朵小焰也是有人在主持。八成便是前来搦战那七人。且待一朵朵小焰的破去，再与三位师弟汇合，共破当中大焰。”雪舞打定主意，按照心中所记小焰方位，一道炎凤拳意轰击过去，隆隆拳势排开烟雾，陡然出现了一条数丈长通道。 而通道尽头，隐隐约约可见一朵紫焰流转。 “就是这朵了！”雪舞娇叱一声，扑上前去。 未待身形扑至，先自怀中摸出一粒豆大弹丸，金芒闪闪，夹于纤纤玉指之间，对着小焰打将进去。 只见一道金光似火，滴溜溜落入那紫焰之中，转眼间便由豆大光华膨胀至千百倍，仿佛雷光炸裂，漫天的金芒耀眼，电弧游走，紫焰顿时被炸的光华尽失，如风中灯烛，奄奄欲熄。 “臭婆娘！敢坏本大爷血焰！”光华碎散里，一个独眼修士跃出，对雪舞厉声道。 “哼！”雪舞不理会，手一挥，当前开路的那只炎凤便化作流火飞了上去。 双翅煽动，生出团团真火，往那独眼修士面门打去。 “不自量力！且看本大爷手段！”独眼修士说着，掐一法诀，本本来行将熄灭的紫焰忽然变得熊熊起来，被独眼修士一引，冒出大团血光迎向炎凤真火。 两两相撞，血光包裹住真火，若一纸糊灯笼，将真火困在了其中。灯笼内血雾缭绕，缓缓的将真火扑灭。 “天地刑名，血滴子！”独眼修士又一指，那灯笼便化作一个磨盘般的古怪器具，上下两层旋转挤压，滴出一滴滴污血来。对着雪舞就绞杀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雪舞微惊，双手一抓，一道道气流自指缝流出，聚成气网，兜头网住那血滴子。 却见那血滴子只一个旋转，便有万千血滴飞出，登时将雪舞气网破去。 那血滴子破除了雪舞气网，又猛吸一阵大阵之中的血雾，涨的更大，如风车大小，呼呼轮转着，声势更加汹涌向雪舞卷来。 只消将雪舞身形卷入其中，上下两层一挤一绞，雪舞就得神形俱灭，万劫不复。 “玄龟伞甲！负重撑天！”雪舞倏忽招出一只玄龟，龟壳应声见长，涨至方圆一丈大小，便开始往下蔓延垂落，看形状，像极一把雨伞，将雪舞罩入其中。 这乃是雪舞自己领悟的一门功法，化龟壳为伞甲，力可顶天，将玄龟擅负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曾有千斤巨力砸下而浑然无事。 此刻正就顶上那血滴子。 只见血滴子中滴出一朵朵碗大血焰，砸落龟甲之上，腾的冒起污臭黑烟，将龟甲灼烧出块块焦痕，然而却就是无法攻破其防御。 反倒是龟甲之上冒出股股冷焰，一点点的灼蚀着血滴子。 “小娘子倒有些手段，嘿嘿，接下来本大爷就用点厉害的，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销魂快感……”独眼修士淫笑着将血滴子招回。 一手拍散，爆出大团血光雾气，血光雾气里一尊尊凶神显现。 手提斧钺、刀、锯、钻、凿、鞭、杖各种刑具，朦朦幻象里，各色人等被刑名凶神或肢解，或割喉，或碎尸，或腰斩，一时间整个大阵之中惨嚎声声，恍若人间地狱。 女子心性最是惧怕这种景象，雪舞纵然修真人士，可是毕竟也逃不出女性范畴，才看一眼，面上恐惧之色便弥漫扩展，一具玄龟伞甲几欲消解。 而数尊刑名凶神狞笑着走近，将雪舞围困中间手中刑具一下下击打着玄龟伞甲，雪舞却是被恐惧蒙蔽了心神，竟然使不出力道来反击。 眼看伞甲就要破裂，一个个滴血刑具就要加诸于身，雪舞悲戚的呜咽一声，却是摇摇欲倒，难以支撑了。 “不好！”身处观内的叶零陡然站起身，将一旁看书的青衿惊的书页一抖，差点撕裂。 “公子，怎么了？” “突然之间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叶零凝重的道。 “会是什么事情呢？公子莫不是近日焦虑过甚吧？”青衿问道。 “不会。”叶零摇摇头。“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不似由身体而激发的反应，我还是卜一卦为好。” 说着，取出三枚清钱，默嘱几声，连续起手摇落共六次，一一记下，最后得出的却是主变卦均为山风蛊的卦象。 叶零这次所用的却是不同于那次通灵试炼之时的手法。通灵试炼之时因为怕人发现又时间紧迫，便用了相对简单的六十四卦金钱课，虽然也是灵验，可比起现在这手法来，却还逊了一筹。 此法叫做“六爻断卦”，乃是从上古蓍草卜卦手法中演变而来。上古大贤从《易经》而推演出的最早预测手段便是这蓍草卜卦法，只是需要五十根蓍草，大道存一，留一根象天，然后用余下四十九根来打卦，极度繁琐，而且蓍草又只在曾经拘押过周文王的湵里城之中生长，移栽不活，更加大了此法的普及难度。所以后人便据此演变，而成如今这六爻断卦法。论灵验，却也是极准的。 “这是什么意思？”青衿看着桌上叶零装好的卦象，皱眉问道。 “山风蛊，主行人未归。然而这行人却是谁？”叶零解释着，眼望天际，疑惑道。 忽然一下狂奔出去，头也不回对青衿道：“青衿姑娘请在此等候，叶零去去就来。” 青衿应一声，见叶零已经施展身自在，御剑而去，只留一个人寂寞，小嘴一撇，却也是跟了上去。 叶零到得太始峰，寻到末髓，开口便问：“今日是谁轮值那云华大阵？” 末髓诧异的回答：“是你们通灵宗啊，景泰宗主与雪舞师姐五人已经轮值两天了呢。” 叶零闻言，面色立即大变，大叫一声：“雪舞有难矣！”，不再多言，剑光化作经天长虹就急速射向天边，比流星还要迅即快速，只看的末髓一愣。 “哎~~叶零，等等我！！！”末髓从叶零话中咀嚼到丝丝异样味道，也是纵起剑光跟去。 后面立即一道青光尾随而来，正是青衿。 三人前前后后，穿梭入云华大阵。 到得阵中，却见只有景泰一人怒颜而立，周围天地玄黄四分阵中俱都是其身外身，叶零更加肯定了自己猜测，也不与景泰答话，直接向阵外窜去。 末髓青衿二人比叶零慢了一步，眼见叶零在阵中略停，扫视一圈，却又御剑飞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人也是来不及跟景泰叙话，追踪叶零而去。 出来云华大阵，又飞行数十里，才见漫天血光弥漫，一个大球隆隆旋转，其中焰火跳动，生出无边腥气。 “这是什么？”末髓好不容易追上了叶零，问道。 “竟然……竟然是七曜血焰阵！”叶零还未回答，后面紧跟而至的青衿却是说道。 “七曜血焰阵？”叶零与末髓俱是一愣。这名字，他们也是从未听过。 “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凶阵，极为厉害。我也只是看过一点模糊记载，列阵方法早已失传，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摆出……莫非，雪舞姐姐进入了其中？”青衿冰雪聪明，一下便猜出原有。 “极有可能！”叶零凝重的点点头，忽然长啸一声，纵起剑华，六九怒炎剑之上喷吐数丈火光，对着血阵席卷而去。 三阳真火将血雾焚开，叶零纵身进入。 举目处却难以看见阵中情况，只闻声声凄厉惨嚎，难以见物。 “文心灯明，耀我前程！”霎时，叶零顶上文华大放光芒，若一盏青灯，径自穿透重重雾气，映出前方数里地方的光景。 叶零小心翼翼向前走去着，心中不安感觉却愈加强烈，仿佛天都要塌下一般，难以抑制。 “嗯？真武气息？怎么断断续续，好象马上就要破灭？”叶零猛然感受到一股真武气息传来。 “是雪舞！”用顶上文华照去，却正见雪舞护身伞甲行将破裂，一尊尊刑名凶神就要扑击而上。 “邪魔妖法，吃我一记三阳怒火！”叶零狂吼一声，脚下六九怒炎剑喷薄出熊熊怒火，呼啦燎烧上刑名凶神。 第六十五章 笔破刑名 一凶神正将骨刀举起，透过伞甲已然裂开的一道缝隙，剐向雪舞。 这骨刀，却是有史以来最最残忍的刑罚——凌迟所用。小刀将人全身骨肉一片一片的割去，先是面部，然后胸部，接着手足，最后枭首，肢解。前朝曾有宦官扰乱社稷，被处以此刑，连续切割三天，一共施行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其残忍场面，即便是心性再坚定之人看了，也会忍受不住。而那宦官被执行第一日，竟还可以喝粥续命，留待后两日再割！最终，割够了刀数才被枭首结束其痛苦。 “如此凶恶之物，竟然被用作法术伤人！简直令人发指！”叶零一见之下，就认出那刑名凶神想要施展的刑罚，饶是他是男子，不惧暴行，也是忍不住一个冷战。 三阳真火化作龙形，狠狠击向那柄已经快要接近雪舞面门的骨刀。将骨刀击碎，化为血气。 而雪舞见火龙飞入，转头一看，竟是叶零，恐惧心理遮蔽之下，哪里还管许多，一下就扑入叶零怀中。 叶零顿觉温香软玉在怀，触手处凝脂滑润，一道道肌肤软绵弹力透过指尖直达心间，仿佛腊月天饮酒，冰凉醇和，如醉如痴。雪舞因为恐惧略抖的身躯更将胸前一团软握磨蹭于叶零身上，丝丝旖ni缱绻之意即便在这重重血光里也显得春意无边。 “雪舞……师姐……”叶零艰难开口，微微推开雪舞。 其实此刻他感同身受，只愿这一刻能长一些才好，可是眼见一尊尊凶神向着这边扑来，不得已只好唤醒雪舞。 雪舞“啊”一声，身处叶零怀抱之中，周遭没了可怕刑具惨景，心神已然好了许多，这才发现自己行为不妥，惊叫一声，眸水似流波无定，粉面之上生出杏红娇颜，慌慌张张松开了环在叶零腰间的玉臂，两根手指绞住一缕青丝，却是讷讷无语了。 叶零顾不得与雪舞叙话，手中六九怒炎剑横挑，剑锋之上那丈长火芒就窜出数十道火影，燎向当先一尊凶神。 火光爆涨，将那尊凶神困在中间，只闻恶臭气息不绝，那血雾化成的凶神在这三阳真火之下，顷刻间被炼化，一股股雾气被灼烧成白烟，飘散开去。 “何人毁我血光法相？！”大焰中间静静盘坐的公子石蓦然睁眼。 这阵中每生成一个刑名凶神，他就能感觉到，而每毁坏一个，自然也是心有感应。此刻，叶零方炼化掉一个，便被他知道。 一双妖异剑眸透过雾气径直看向叶零。 “原来是他！哼，来的正巧！刑名绝杀！汇！”公子石双手连连作法，那原本正慢慢走近叶零雪舞二人的数十凶神立即化为冲天血光，在空中缓缓聚集成一尊三丈高刑人。 头裹红巾，身着红袍，手中提一把二指宽割股刀，刀锋渗血，丝丝怨气从刀锋之上溢出，与血光交缠一起，形成一个个鸡蛋大小血球。 “喝！”行刑人猛的呼喝一声，便有无边的暴戾气息传来，那十几个血球激烈旋转着，仿佛囚禁了一个个的死魂，要报复世人。 嗡！终于挣脱行刑人刀锋怨气的束缚，对着叶零凶狠扑来。 “曲则全！”叶零一剑挥出，便生出重重剑影，护卫在二人周围。 十几个血球撞击在剑影上，引动剑影层层波动，爆裂开来，四射的剑气攒刺进血球中，个个血球便如被针刺破的气囊，咻咻之声大作，迅速干瘪下去。 而一股股怨气不甘的嘶鸣着，生出万千张牙舞爪死囚幻象，作势要扑。 “灭！” 却是雪舞忽然出手，炎火燃起，生于掌心，一抓一握，就将万千幻象焚尽。 那行刑人刑刀一挥，将股股怨气收回刀身，血目瞪视叶零，唰一刀，直直斩将下来。 刀锋卷起无边怨气，隆隆威势让叶零只觉置身于刑场之中，此刻自己就是那断头台上死囚，正要被一刀枭首。 而刀锋之上的冤魂也个个现出形体，神色凄厉，，共计一千二百个，象征午时三刻处决之数，组成一道气墙，那栲栳大小的头颅便在气墙之上挣扎呼喊，气墙与刀气融为一体，对着叶零与雪舞压下。 “三阳真火！匹夫怒火！烧！” 叶零大喝声中，六九怒炎剑阴阳爻文之上迸发万千火星，如飞蝗扑食，嗖嗖嗖射出去，迎上那堵气墙。 火星在气墙之上爆开，一道道的火蛇游走，组成一个斗大“怒”字，其中蕴含的可以斩土狗刺王侯的惊天怒气全部渗入那堵气墙之内。恍若是气墙自生成的一个“怒”字。光华流转，怒气滔天。 那一千二百个栲栳人头被这怒火一烧，便发出阵阵呜鸣，痛苦不堪。 千个头颅这一挣扎，那堵气墙便难以成形，隐隐要碎裂。 “黥！” 忽然那三丈高行刑人开声吐气，威势赫赫的爆出这么一个字。 叶零闻言，面色立即一变。 这黥刑乃是割面涂墨之刑，对犯人而言不仅痛苦而且侮辱。面门之上被涂墨刺字，却是以后都不要见人了。 行刑人刑刀一震，那即将破碎的气墙忽然化作万千血丝，被刑刀圈拢住，刷刷急抖，附着在了叶零剑火写成的那个“怒”字之上。 眨眼间就将怒火扑灭，万千血光怨气却是依照怒字架构，重新组成了一个“怒”字。 行刑人接着刑刀一挑，竟是要将这个“怒”字刺入叶零面门！ “管城侯！”叶零冷喝一声。 管城侯法相霎时现身，铁笔疾书，只见寒光闪烁，数百个笔画已经攻上。 点、勾、撇、捺、横、竖、破折、走之…… 每一种笔画都对应一种攻势。点是凌厉刺击，勾是磅礴弯斩，撇是写意轻挥，捺是重笔划割…… 此刻叶零运使管城侯法相心无旁骛，将汉字笔画与功法招式结合的淋漓尽致，每一下都带动风雷之声，气势煌煌。 那黥字一刀，被数百个笔画先后点上，立即破碎成点点怨气。 “你有黥刑刺字，我有刀笔史书！今日，便将你这罄竹难书的罪恶刀刻于竹简之上，传之后世！使你遗臭万年，万众唾弃！永受后人鞭挞！” 叶零神光闪闪，管城侯铁笔在其心意之下，运笔成圆，将那破碎怨气圈住，六九怒炎剑上再次喷出一股怒火，在笔尖引导下，如走龙蛇，成就一个硕大“罪”字。 仿佛史官定笔一样，不容置疑！这一罪被记进了史书里，就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史，便是真实！史，便是权威！ 哪怕刀架于颈，也要秉笔直书，宁为兰摧玉折，不为萧敷艾荣。这一刻的叶零，便是那不畏死的史官，而管城侯法相则成为一只刀笔，将刑名人的罪恶尽录于书。 大义，坚决，不畏强权，嫉恶如仇，各种光辉气息激荡，百世史官不磷不缁、大人不曲的高尚品德全部被叶零一笔一画间演绎出来。 行刑人被那沉重如史的“罪”字撞上，顿时轰隆一声，爆成血气，烟消云散。 而隐藏于小焰中的那独眼修士，由于此巨型血光法相生成之时还抽取了他一些真元，因此受到牵连，闷哼一声，狂吐数口鲜血，变得萎靡不堪。纵起一道光华跃入血阵深处，想要逃命，方进入，却猛听惨叫一声，便再也不闻声音。 “好了，雪舞师姐，凶神已除。待我们联手，先击破这朵紫焰！”叶零收了管城侯法相，对一旁雪舞道。 雪舞却震惊于叶零如此手段，尚未反应过来。看方才那刑名人的气势，便是她全力出手，也要费很大一番周折，叶零却简简单单一个字就将其击杀？那是何等境界？眼前的，还是那个通灵真言尚未稔熟的叶零吗？ 水眸狐疑的在叶零身上扫视，却被叶零一眼看来，登时想起方才依偎之景，慌乱不已，不敢再看，只道：“好……就先破此焰……” “啵”！ 雪舞话音刚落，却听怀中似有什么东西爆开，发出轻微声响。 雪舞闻声，立即面色巨变：“不好！有人罹难！” 说着自怀中摸出一粒晶球，其中隐隐一盏灯火，却是已然熄灭。晶球表面也炸开一道缝隙，深入核心。 “是明源！心灯已灭，竟然……竟然连神魂都不存了！”雪舞悲愤的说道，目光中莹光闪动，似有万千珠泪要洒，但是又被强行收回，只作悲怆凝噎。 “不好！一人遭难，其他两个必然也遇到了危险！现在没时间伤心了，还是先去救援为好！”叶零说完，顶上文华明灯又大一圈，尽射愁云惨雾，将十里之地照的清晰可见。 也顾不得礼数，一拉雪舞玉手，快步往前奔去。 两人脚步迅速，在这大阵之中倏忽来去，不一会，便寻到了另外一朵小焰。小焰之旁，另一弟子正被无数血色触角束于空中，眼看就要被吸尽精血，身毁人亡。 “明镜！”雪舞大喊一声，就要上前抢救。 然而血雾之中陡然冒出一条粗如儿臂的触角，自背后悄悄卷向雪舞。 （求票呀求票……怨念……） 第六十六章 眠血猬 触角迅速，腥风一起，就已经到达雪舞腰间，而雪舞却全未发觉，一心要将那被束在半空的明镜先救下。 叶零却是灵识一动，发现异常，只见儿臂粗红色触角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手腕发力，真武拳息涌动，十指箕张，犹如铁箍一般，将那触角死死抓在手中。 一拧，一拉，却觉有万斤巨力在触角身后，那触角的本体就是无法拉出。 而触角却凶狠抖动着，宛如蛇头，要啮咬叶零一口。 叶零应声里，一道剑光飞出，几次轮旋，将这胳臂粗触角绞做了血雨纷纷。 势不停留，剑光划出火芒，击向那缠绕着明镜的触角。 却是比雪舞还快了一步，将那触角切断，救下了明镜。 雪舞刚好赶至，接住明镜。 再看明镜，却是面色惨白，气若游丝，颈上一个创口，兀自有精血冒出。 “雪舞……师姐……”明镜艰难吐出一句话，再没力气，晕死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那触角本体异常庞大，我一拉之下竟然如拉大山，根本不能动其分毫。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是先回观内再说！”叶零说着，就要架起剑光冲开血雾。 “不行！还有一个师弟尚未看见，我身为师姐，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雪舞却摇了摇头，道。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叶零看雪舞如此坚决，无奈的叹口气，说：“既然如此，你先将他带回云华大阵之中，找景泰疗伤，我去救另外一人。” 雪舞却是将明镜往叶零怀中一放，道：“我修为比你高，自然是我去找人，你将明镜送回。” 二人如此推让之际，却见那愁云惨雾里忽然升起一道红光，越来越大，铺展开来，竟成半丈宽红毯，长更不知几何，重重血云里看不见其尾部。刷，一下，向着叶零二人卷来。 红光之上黏液淋淋，腥臭扑鼻，竟是一条长舌！ 叶零跟雪舞均是古怪的叫一声，那不明东西竟然有这么长一条舌头！ 长舌遥遥舔下，淋漓血汁伴随这一舔，犹如坠雨。 “走！”叶零一手横抱明镜，一手抓住雪舞，身自在发挥到极致，嗖一下化作流光避了开去。 尚未落地，却见长舌又是一下舔来。 雪舞拳意凝结，化作一只炎凤，甩手对着长舌打去。 那长舌被炎凤轰中，爆出无数炎光火息，更是炸下血肉无数，眼看是没了行动之力，却见腥风一起，炸碎的血肉竟然又复合，威势不减，依旧对着叶零二人舔去。 叶零剑光放出，幻出重重剑影，绞杀向长舌，而身形早已经避向他处。 “小子！身形倒还利索，看你猖狂到几时！”一个修士陡然冒出在紫焰里，对着叶零叱骂道。 而这时血舌刚好躲过了叶零剑影攻击，又卷来，猛然感觉到有生人气息，也不管敌友，一卷，便将那修士裹入了舌中，似是青蛙捕虫一般，迅即如电，卷着那人就缩回去。只听一声声惨嚎传出，那修士却是死了个不明不白。 长舌本体吃了一个修士，昂昂声大作，一个巨大身形慢慢从血雾里显现出来。 三角尖头，大腹便便。如蜘蛛一般腹肚，头生无数须角，喷射着万千血液。那无数触角中间，还矗立着一血红鸡冠，红作发紫，似是含有剧毒。 全身之上遍生白毛，猩红肉团便是两腮，一张一合，露出森森利齿。 昂昂鸣叫两声，喷出一口紫气，顿时如云翻滚，隆隆不停。 此物乃是公子石将万千血气聚合而成的妖灵，叫做血猬。集暴力贪婪性子于一身，最喜食人。而且除了公子石以外，不认敌我，一概皆吞。所以，那独眼修士连带刚才那修士，都被他吞入肚中。 本来这东西还需几日待到血气足够之时才能生成。但是公子石击杀了明源，以其血肉献祭，再祭出自己部分精血，强行召唤了出来。目的就是要将叶零二人置之死地。 那血猬转动着凹陷肉团里的一双死眼，凶光闪闪，似是在思量眼前三人好不好吃，突然一声巨鸣，化作小山般大小血光当头扑来。 这一扑，万斤肉身尽化力道，沉沉就压迫下来。而那蜘蛛一般的肚囊之中立即咕咕流动，将毒液输送至触角上，变成倾盆血雨淋下。 雪舞见状，知道已经避闪不及，玄龟伞甲幻出，将三人罩住。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饶是玄龟伞甲善于负重，又坚硬无比，也被那毒液灼烧出一个小指深的坑痕。 “快闪！”叶零大声叫道，拖住雪舞，一跃而开，这一跃，用尽全力，足足有数十丈之远，却仍然见血猬身形沉沉压下。 玄龟伞甲在一压之下，嘎嘣两声脆响，龟甲开裂，碎作齑粉。血猬身影下，一道白光飞出，堪堪避过这一压之威。 却是雪舞手执一条白色丝带，其上晶光闪闪，此刻泛出一团白光将叶零二人裹卷住，遁了出来。 血猬见一击不中，怒吼连连，触角之上再次射出万千血雨，而其口中也随之喷出大团冰气，血雨被这冰气碰上，化作一粒粒拳头大小的血晶急速砸过来。 若天火陨星，势不可挡。 而且铺展整个天空，就连躲避都无处可躲！ 眼看叶零三人就要被这些血晶砸中，忽然三人身前泛起万千重影像，一个个似是兵符令牌，迎上血晶。 令牌发出股股青芒，将血晶裹卷住，急速旋转，每一个血晶之上都沾染青边，仿佛月晕风圈，瑰丽无比，煞是好看。 风圈转动越急，蓦地一下爆开，万千血晶被风圈震荡的飙射回去，淋向血猬。 而两个人正好落下，却是末髓与青衿。 末髓手中拿着一个青木令牌，正放出光华。 “此物太危险了！不可力敌！先回去再说！”末髓一落下，便道。 雪舞刚要言说尚有一人未救出，却听怀中又一声爆响，却是最后那一人的心灯也破灭了。 末髓看在眼里，也是神色一悲，却不多言，青木令牌放出漫天光华抵住血猬，催促叶零几人速速离开。 血猬起先被这青木光华一照，颇有些动弹不得，但是随着昂昂两声吼叫，身形大涨，竟然直接将青光撑爆，一双死眼中凶光狠狠，又是要扑将过来。 “没用的，这东西任何法宝光华都无法压制……还是我来吧……”青衿静静说着，转头对叶零道：“公子，可否将怀中玉笛一借？” 叶零一愣，却没犹豫，伸手取出玉笛，递与了青衿。 青衿樱唇微启，凑上笛管，一阵渺渺之音便轻轻传出。恍若水波，凝成实质，一圈圈向着血猬荡漾而去。 笛音如梦似幻，浑浑噩噩，即便身处笛音攻击范围之外的叶零等人，一闻之下，也是神魂沉沦，不自禁要睡去。 而血猬被笛音笼罩，初始还怒吼一声，越往后越没了劲头，一双死眼再也泛不起凶光，昏昏欲睡。无数触角自顶上垂落，成一纺锤形状，将猩红肉身包裹其中，抽搐两下，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