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儿子,旺我桃花》 第1章 捡了个婴儿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孟真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桃红急嗷嗷的跑过来,掀开帘子,“小姐,前方有劫匪,快……” 桃红话还没说完,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歹徒,举着刀,冲了过来。 马夫哪见过这番情景,连忙撇下马车跑了。 孟真从腰间摸出匕首,钻出轿子。 桃红和柳娘吓白了脸,全都躲在孟真身后。 孟真:这就是当初在我爹面前磕头说,誓死也要保护我的婢女吗? 算了,谁让本小姐有点三脚猫功夫呢。 孟真正准备带着两个婢女,驾车离去。 耳边,却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哇、哇、哇~” 声音异常洪亮。 哪来的婴儿? 孟真回头,一对男女正倒在血泊中,身侧躺着一个婴儿。 桃红拉住她,哭戚戚地求,“小姐,不可。” “哇、哇、哇~” 婴儿还在不停地哭嚎。 孟真终是于心不忍,“桃红,柳娘,你俩先跑出这林子喊人,我拖住他们。” 她跳下马车,扬起手头上的鞭子,朝着马屁股狠狠甩了一鞭。 马儿呼啸而去。 “稚子无辜,烦请各位刀下留人,尔等若是求财,我愿出资黄金千两,只求各位让我带着幼儿离开,我孟真在此向各位保证,不报官,不追究。” “哇哇~终于有人来救我了,我还以为刚投胎就要成为刀下冤魂了呢,仙女姐姐,我发誓,今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孟真巧然听到一阵嘀咕声。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婴儿。 小家伙已然不哭了,正眨巴着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哈哈哈~美人儿,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毕竟哥几个好久没开荤了,哈哈哈~” 为首的大胡子,猥琐地搓着双手,舔了舔唇。 孟真看着一阵反胃。 眼看着几个人越来越逼近。 孟真不得已将鞭子甩了出去。 大胡子徒手抓住了鞭子,贼兮兮地看着她笑。 孟真放开鞭子,一个俯身旋转,便来到婴儿身旁。 她刚将婴儿抱起来,还未来得及仔细瞧瞧怀里的婴儿。 大胡子就恬不知耻地张开双臂向其扑来。 “我说小美人儿,你就从了我吧,嘿嘿……” “娘亲,小心! ” 孟真又听到了一阵小奶音。 她后退几步,顺势瞥了小婴儿一眼,小家伙嘴里吐着泡泡,小脸涨得通红。 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匕首,“别过来!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爆笑。 “咻~咻~咻~” 几人应声倒下。 “谁,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背后偷袭老子?” 大胡子扭头摸着屁股嚷嚷着。 “小僧尚知!” 一个和尚从天而降,他眼神坚定,气度非凡。 几人对视一眼,一起蜂拥而上。 和尚屈身下蹲,大长腿一扫,踹倒一片。 几个不甘心,爬起来高举手上的刀,朝着人一通乱砍。 和尚解了腰带,与几人纠缠起来,一会功夫腰带缠住了大胡子的砍刀,和尚用力一扯。 “咣当~” 刀落地,大胡子的脸也被踩在了脚下。 “尔等何人,为何强抢民女,残害黎民?” “啊!!高僧饶命,饶命啊,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无意杀人啊!” 孟真朝着大胡子的肚子狠狠踹一脚,“你撒谎!” 大胡子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没,没撒谎,那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小的没辙了怕事情败露,方才……才痛下杀手……” “拿谁的钱?替谁办事?” 孟真又踹了一脚。 “咻~” 一支利箭从林子里射出,刺穿了大胡子的胸膛。 “小心!” 林子里,密密麻麻射出数十支箭。 和尚展开衣襟撑起一个保护屏。 他将孟真和小婴儿护在身前,然后双手将人拦腰抱起,迅速钻入山里。 两人躲进一个山洞。 洞中曲径幽深,只有一丝光亮从头上射进来。 “你受伤了?” 孟真的脸侧感受到一股热流。 她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正贴着和尚光裸紧实的胸膛。 她的脸刷得一子就红了,立即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无碍!” 和尚伸手抹了胸口的血迹,然后背过身去,整理衣服。 怀里的婴儿,已经熟睡。 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不适。 孟真心怀感激,却也深感愧疚。 “我……” “你……” 洞中又一阵尴尬。 “多谢大师出手相救!我……” 孟真低头,出家人不恋红尘,不贪财物,貌似真的无以回报。 “姑娘无需言谢,就当小僧在赎罪罢了。” “赎罪?” 孟真看向和尚,年纪与她无差,坚毅且清俊的脸庞,个头比寻常男子更高大些。 即便是与她常年征战沙场的哥哥孟弘对比,也一点不逊色。 他何罪之有? 和尚躲闪的眼神,“我这就送姑娘下山。” 城郊外。 孟真抱着婴儿骑在马背上,和尚牵着马。 “姑娘,前面就是城门了,姑娘未曾生养,不如将孩子交给小僧吧。” 和尚仰着头伸出双手。 孟真回想,她何时跟眼前人提过,自己未曾生养的事? “呜呜呜......娘亲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孟真寻着声源看向婴儿,此时,他已经醒了,小脑袋摇晃得厉害。 是她出现幻听了? 还是这婴童有什么过人之处? “大师,要如何安置这孩子?” “入了我佛门净地,自是佛主的人,将来终是要青衣孤灯常相伴,一生侍奉佛主的。” 和尚从孟真手上接过婴儿,正欲离去,小家伙四肢扑腾扑腾抗议着。 “娘亲,不要!娘亲,我可不要做和尚,一生吃不了肉,更不要侍奉什么佛主,我将来可是要孝敬娘亲的!” “娘亲~” 小奶音凄凄惨惨戚戚。 “等等......” 孟真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我与许夫子成婚三年,膝下无子嗣,近期已过继一子,不介意再多养一个。” 和尚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孟真。 孟真抱回孩子,俯身谢过和尚,然后转身上了马背。 回到府上,府里静悄悄的,竟无人应门。 孟真拴好马,便抱着孩子往栖云阁方向走。 谁知,她人还没进大门,就听到许老夫人骂骂咧咧的。 “让你们看好夫人,别让她出门,你们倒好,没有允许就领着夫人出门,出了事,竟还有脸跑回来?” “来人,给我重重的打!!” “啪、啪、啪、” 第2章 喜当爹 “啊! 老夫人......求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啊~” 是桃红的声音。 孟真抱着孩子冲进院里,“住手!” 桃红艰难地回头,“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孟真叫两个家丁,将桃红扶下去。 许明泽方才还背着手,站在许母身旁。 这会儿看见孟真回来了,眼睛一亮立马迎上来,“孟真,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了。” 孟真避开他的手,转而跪在许母跟前。 “母亲,是儿媳非要出门的,也是儿媳让她们先跑回来搬救兵的,母亲要打要骂,就冲着儿媳来吧。” 孟真态度诚恳。 许老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 孟真头抬得更高了。 就赌你不敢。 别说以前我父兄远征在外。 如今胜战归来,马上踏入皇城,你们许家纵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许老夫人看着她一副犟驴样,气不打一处来。 “婆婆管教儿媳,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媳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许老夫人身旁的侄女向明珠,也为孟真求情: “姑母息怒,人没事就好,孟真已经知错了,您老人家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完,还冲着孟真眨了眨眼。 许明泽也拉着六岁多的继子,跪在许老夫人脚下求情。 “祖母息怒,饶了我母亲吧,睿儿保证,今后一定好好念书,长大考取功名,孝敬祖母,父亲还有…母亲。” 他双手合十,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到母亲的时候,大眼睛还偷瞄了孟真一眼。 许睿是前不久刚过继过来的,如今记在孟真名下。 虽说是她的嫡长子,但跟孟真算不上亲厚。 倒是和许老夫人,许明泽,甚至是向明珠亲热得像一家人。 “哎哟,我的孙儿哟,快别跪了。” 许老夫人心疼得紧。 她赶忙拉起许睿,转头又凶恶地对着孟真说道: “我就看在我孙儿的份上,饶了你这一回,你说你已进门三年了,不曾为许家生下只男半女就算了,如今睿儿竟已记到你名下,你就好好养着便是。” “母亲教训的是。” 孟真乖巧应答。 “娘亲,他撒谎,这个许睿心里根本不认你做母亲,他的母亲是向明珠,是向明珠啊,许明泽这个窝囊废,还天真的以为许睿是他的亲生骨肉呢,啊呸!” “什么?” 孟真愣神,怀里的婴儿握着小拳拳打了个哈欠。 听到孟真的自言自语,众人才注意。 她的怀里,竟还抱着一个婴儿。 许睿站到向明珠身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许明泽脸色暗了暗,“孟真,这孩子是谁?” 许老夫人更是气的跺脚。 “你,你哪里捡回来的孽障?也不嫌晦气,快,快给我丢山里喂狼去!” 平日里服侍她的荣婆婆,立马上前欲夺走孟真怀里的婴儿。 “你才是孽障,你个死老太婆!!” “哇哇哇~” 小婴儿心有感应般,扯着嗓子大声啼哭。 孟真“咻”地一下站起来,躲过荣婆婆的魔爪。 “母亲,既然要过继后人,我想多养一个,睿儿也有个伴,再说这孩子出生不久,双亲却惨遭不测,而他又碰巧被儿媳救下, 若从小便养在膝下,与亲生的无异。” 许母抬起手中的拐杖,“你说什么混账话!你竟敢忤逆长辈?” “儿媳不敢!” “孟真,你听我一句劝,姑母也是为了你好,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恐日后会引来祸端,你放心,我定会寻一户好人家,将这孩子送养。” “娘亲不要听她的,不要听她的,这婊砸子会把我煮了,丢山沟里喂狼的。” 孟真听了,后背一阵寒凉。 表姑姐年岁已过二十五,比许明泽还大三个月。 她不曾婚配,许母念其父母早忙,对她疼爱有加。 又因其常年吃斋拜佛,宅心仁厚,府里人人敬她。 孟真竟不知,她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不劳表姑姐费心了,孩子既是记到我名下,我想我有选择的权利,若母亲不喜这孩子,今后这孩子的衣食住行,还有教育等方面的支出,全从我嫁妆里扣。 等我父兄回来,我会让父兄向圣上禀明,以求皇上恩典,庇佑这孩子。” 许家母子一听,全部哑口无言。 孟家世代武将出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不会惧怕他许家。 孟家父子远征三年,如今凯旋归来。 此等护国神将,跟皇帝求什么不成? 此时若向皇上禀明,不就相当于向天下人宣告,这孩子背靠的是孟家和皇家吗? 那他的睿儿从此一生,将被这孩子压了一头,且永不得翻身。 若不是孟家今日深得皇恩圣宠,向明珠和许老夫人,也不会那么急着将许睿记到她名下。 他们为的可不单单是一个嫡长子的名头,还有孟家的扶持,皇家的恩泽。 只是许老夫人惯来蛮横,不愿意低头,这会却又不敢明着跟孟真对干。 毕竟,孟真是真的敢。 她看向许明泽,一副压力给到你的神态,“明泽,看你讨的好媳妇,总有一天我会被她气死!” 说完甩手离去。 许明泽双手扶上孟真的肩头,软言相劝。 “孟真,你若真想要孩子,今后我多来栖云阁,咱们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只要你想要,生一堆也不是不可以。” “哼,还生一堆呢,你个弱精男,不许碰我娘亲,拿开你的爪子,拿开!” 小婴儿张着嘴巴,对着许明泽怒目而视。 本已经牵着许睿离去的向明珠,听到这番言论,回头看了过来。 眼里充满嫉恨。 孟真对上她的眼神,这才醒悟。 原来真的如这婴儿说的一样,这对狗男女早就背着她无媒苟合。 还生下一子记她膝下,恶心她不够,还妄想得到孟家的庇佑。 “明泽,我与这孩子有缘,不忍舍其而去。” “无妨,反正我们许家不差他一口饭,我实在不愿你这般劳苦,不如......将他记到月清名下吧,这孩子若有出息,将来也是她的依仗。” 月清是许明泽的通房丫鬟,从小养在身旁。 听许老夫人说,月清早些年喝了避子汤,身子亏损,无法生养。 孟真成婚第二年,便做主为许明泽纳她为妾。 第3章 跟我姓,也无妨 许明泽心想: 孟真若执意要留下这孩子,那便养在月清膝下,即便是挂着许家的名堂,但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 注定无法与睿儿这个嫡长子,争名夺利。 “我若是不愿呢……” 孟真抿着唇,跟他较真起来,隐约的嘴角还含着笑意。 向明珠去而折返。 “孟真,你孤身陷入林中,被歹徒围困,如今虽已全身而退,但毕竟外头风声不好,若再养个野生子,怕是会被外人说闲话的……” “什么闲话,说来我听听?” 孟真眯着眼睛审视她。 从出事,到她安然回家,中间不过是两个多时辰。 而上下山的路程,就占了一个半时辰。 桃红和柳娘,自是不会到处传她闲话。 “娘亲,那几个歹徒就是向明珠雇的,为的就是毁掉娘亲的清白,挫掉母亲的傲气,然后逼着许明泽迎娶她。娘亲,娘亲,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小婊砸!” 孟真一听,浑身一凛。 难怪那么巧,她本就是在向明珠的掩护下,出的门,连许家的马车都没敢坐。 竟还险些遭了无妄之灾。 这一路,也没遇上一个许家的门仆。 若不是尚知师父出手相救,恐怕…… “少夫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外头人会说,这孩子竟不知如何来的,毕竟女子名节大过天,失了名节,可是要浸猪笼的!” 向明珠身旁的丫鬟说道。 “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该浸猪笼?” 话音刚落,众人皆看向院门。 孟弘一身铠甲手持长矛,身后跟着柳娘。 他说话间,周身透着一股寒气。 “哇,这就是我那杀人如麻的舅舅吗~舅舅威武!舅舅霸气!” 小婴儿嘟囔着嘴巴,手脚又一阵扑腾。 孟真:“杀人如麻......” “阿莹,不得胡说!” 向明珠假惺惺地呵斥身旁的丫鬟。 “哥,你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可爱的妹妹恐怕就要被浸猪笼了……” 孟弘说完,眼神犀利的扫了院子里的人一圈。 阿莹被盯得后缩了几步。 许明泽则嘻嘻哈哈地走过来。 “大舅哥说笑了,孟真是我府上的当家主母,只有她将别人浸猪笼,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最好这样想。” 孟弘说完,还瞥了一眼向明珠。 向明珠扬起她标志性的笑容,对着孟弘微微颔首。 然后领着阿莹离去。 孟真越过许明泽跑到孟弘跟前,上上下下地瞧着他,“可有受伤?” 因着孟弘每一次回来,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孟真总是流着泪,给他上药。 如今,她已为人妇。 自是不好再亲自检查大哥的伤势,为他上药了。 “上阵杀敌,哪有不受伤的?这些可都是我的功勋章。” “伤哪了,我看看。” 孟真急眼了。 孟弘一听,笑了,“骗你呢,没受伤。” “哥!” 孟真抡起小拳头,砸在他胸前,“你敢拿我寻乐子,找死!” “啊呀~疼~疼~” 孟弘捂着胸口,表情夸张。 “娘亲,你还没给我舅介绍我呢,娘亲,别看我年纪小,我也是要认亲戚的。” 小婴儿无声地抗议。 孟真这才想起,怀里还抱着婴儿呢。 “对了,哥,我捡了个孩子,想养在我膝下,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呗。” 孟弘瞧了一眼孩子。 “长得倒挺机灵的,只是,妹夫不能生吗?为什么要过继孩子?” 许明泽脸都黑了,但依然强颜欢笑道。 “看大舅哥说的,来年保证让你当上舅舅。” “话可别说太满。” 孟弘面圣回来,在孟家大门就遇到了柳娘。 柳娘将遇歹徒一事说与他听。 两人驾着马车,往城门方向赶。 孟弘问了守门人,才知晓许家根本没有派人出去找。 幸好有人看到孟真安然回城了。 不然许明泽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他虐的。 这一路上,柳娘将孟真这三年的过往,都如数家珍般,说与他听。 “姑爷成婚前就离不开女人,十三岁就收了通房丫鬟,许老夫人夜夜灌她喝避子汤,如今身子亏损厉害,也不得生养,第二年,小姐就做主纳她为妾,倒也是个安分的。” “前些日子,许老夫人就以小姐无所出为由,非要给姑爷过继孩子,那孩子都六岁了,还要记在小姐名下。” “许老夫人不许小姐出门,说让她在家相夫教子,可那孩子仗着老夫人宠爱,字写不好,书也念不来,小姐严厉些,老夫人就说小姐没把孩子当亲生的。” “听说老爷和少爷回来了,小姐就想到庙里,为你们祈福,谁料半路……” 孟弘拳头握得“咯吱”响。 当初,孟真顽皮,女扮男装跟着他混进狩猎场,然后又从马背上摔了个狗吃屎。 最后,她自个儿偷偷摸摸去了后山换洗衣物。 许明泽这种文人墨客,玩不来权贵玩的游戏。 当日,他独自游荡到后山,碰巧撞见了衣不蔽体的孟真。 随即起了邪念,转身就要皇上赐婚。 皇帝那会正忌惮孟家父子功高盖主,生怕孟家以联姻的手段,拉拢朝中大臣站队。 所以,当许明泽以“愿对孟真负责到底为由”向皇上求娶孟真。 皇帝当场应允,并赏银万两,赠送无数珍宝作为孟真的嫁妆。 婚礼当天,十里红妆,万米锦绸,竟是比皇帝嫁女儿还风光。 只是,孟家并没有传言中的喜庆。 倒不是嫌弃许家这种小门小户。 只是觉得,许明泽通过这种不光彩的手段讨来的姻缘,让他们感到羞耻又气愤。 孟真成婚后不久,孟家父子就又踏上了远征之路。 为了让两人走得安心,孟真才违心说: 她与许明泽当真是两情相悦。 从此,三年家书,从来都只报喜不报忧。 “哇哇哇~” 一声啼哭,将孟弘的思絮拉回了现实。 小娃儿许是饿了,握着粉嫩的小拳头,净往嘴里塞。 孟弘接过婴儿,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他的粉腮。 小家伙五指张开,立马揣紧了孟弘的指头,咧着嘴巴笑弯了眉眼。 孟弘笑得一脸慈爱,“孩子,姓什么?” 许明泽侧目,“大舅哥,孩子既然要养在我府里,自然跟我姓许啊。” “跟我姓,也无妨。” 第4章 拉兜里了 “哇,我要跟舅舅姓,跟舅舅姓,我才不跟那个窝囊废一个姓呢,哼!” 小娃儿的心声,此时无比清晰。 “不得胡闹!” 孟真接过小婴儿,往他屁股上拍了下,转而就交给柳娘。 “带下去托人买些婴儿食品回来,你亲自看护,不得假手于人。” “柳娘明白。” “这孩子刚逃过一劫,但愿他此生能平平安安的,就叫他--怀安吧。” 孟弘看着柳娘离去的背影,说道。 “怀-安,许-怀-安,好名字!” 许明泽高举双手大声鼓掌。 孟真屋里。 “安安,该喝奶咯,再不起来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娘亲,我一不上朝,二不上课,起那么早干嘛?” “乖,喝饱了再睡,一会娘亲要带安安回外祖家认人的。” “好吧......” 小安安憋红了脸,柔软的小身板扭成麻花状。 逗得孟真“咯咯”笑。 柳娘和桃红两人笑着相互咬牙耳语。 “小姐自从认养了小少爷,就整日自言自语的,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小姐跟亡魂对话呢。” 柳娘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自己打自己嘴巴。 “呸!呸!瞧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讨打!” “啪啪~” 桃红摸着依旧疼痛的屁股,笑得前俯后仰。 “小姐是打心底里喜爱小少爷啊,你说大户人家,亲生的都没几个亲力亲为的,更不用说像小姐这样没生养过的了,唉,小少爷真有福气,碰上我们家小姐。” “碰上小姐这种心善的主子,也是你我的福气。” 柳娘由衷地感叹。 “母...母亲。” 许睿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许明泽。 “睿儿一早醒来,说什么也要过来给母亲请安,顺便过来看看弟弟。” 许明泽牵着许睿的手走进来,顺势将许睿往前一推,按着他跪下。 “睿儿给母亲请安。” 孟真将孩子扶起来,“睿儿吃过早饭了吗?” 许睿一双大眼睛朝着桌上的餐食,滴溜滴溜地转,还偷摸摸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油腻腻的唇。 “没,没吃......” 许明泽摸着许睿的脑袋笑道: “睿儿怕来早了扰了你清梦,来晚了你责怪,难为了这孩子。” 安安在摇篮里举着小拳拳拆台。 “娘亲,他撒谎,他一早就吃了两个葱花油酥饼,牙都没刷,恶心,恶心!!” “我以前,也没有因为睿儿不来请安,而责怪过他吧?” 孟真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问。 许明泽明显慌了。 原本一早就将不情愿的许睿拖过来。 向明珠和许老夫人就颇有微词,如今还惹得孟真不快,那就得不偿失了。 “哦......是这样的,前些天睿儿刚学了些礼仪,这不...得现学现卖嘛,呵呵......” 许明泽尬笑。 孟真不给他脸色,转头吩咐柳娘。 “再拿一副碗筷过来,今早大少爷和我一起用膳。” 许明泽,“孟真,我也没吃......” 孟真本想拒绝,说厨房没准备那么多。 但转念一想,向明珠指不定正等着许明泽带许睿过去用膳呢。 若他俩今早都留在栖云阁,与她共进早餐,那狐狸精不得气炸了。 光想想就好开心。 “柳娘,添两副碗筷。” “好咧!” 饭桌上,孟真给许睿每一样菜都夹一些。 许睿毕竟年龄小,又好吃,藏不住事儿。 他小嘴巴塞得满当当的,饭都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问: “母亲,这是什么菜,好好吃哦。” “这是小酥肉,喜欢吗?喜欢就多吃点。” 孟真将一整盘小酥肉,全都端到他面前。 许睿连连点头,“喜欢,睿儿谢过母亲。” 许明泽刚抬起的筷子,尴尬地悬在空中,他也喜欢吃小酥肉。 “睿儿若是喜欢,以后便日日清晨过来给母亲请安,可好?” 许明泽说着,还偷瞄孟真一眼。 难得今日她心情好,他可要趁热打铁,过不了几日,他便有借口留宿在她屋里。 孟真这么喜欢孩子,到时候再生几个。 他许明泽就不信,拿捏不住她这种将门之女。 “睿儿以后可是要入仕的,不必在意这种繁文缛节,有这时间不如多读点书。” 孟真没有明着拒绝,但是她知道许睿听了,一定很欢喜。 “睿儿听母亲的。” 许睿一副乖巧的模样。 “对了,孟真,一会用过早膳,我陪你一块回娘家吧,我也好久没见岳父大人了,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不用,你忙你的,我就带安安,桃红,还有柳娘回去就成,我父亲和兄长长途劳累,人多了,反而影响他们休息。” “我不忙,我就送送你,带些滋补的药材,顺便让睿儿陪陪外祖和舅舅,我呢打声招呼就回来,晚些时候,我再去接你。” “......” 孟真哑语。 “老爷,老夫人让您带大少爷过去,一起用早膳。” 果不其然,向明珠终是坐不住了。 这会儿荣婆婆径直走进来喊人呢,对孟真,却是连招呼都没打。 许明泽不耐烦地挥手,“回复老夫人,我和大少爷,已经在夫人屋里用过早膳了。” 荣婆婆对孟真牵强一笑,然后恹恹离去。 “噗~” 这时,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一股不可言状的气味,串满整间屋子。 “父亲......” 许睿捂着屁股,表情扭曲。 “哇,好臭,熏死我了,娘亲,这胖子一定是串稀了!” “呕~” 孟真正愁得如何开口呢,婴儿床里的娃儿,吐了。 “安安!” 孟真拿出帕子,将安安从小床上抱出来,然后走进里屋。 柳娘和桃红也巴不得赶紧离开。 于是两人,端水的端水,拿衣裳的拿衣裳,都跟着进去了。 独留许明泽和许睿,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回事?” 许明泽厉声呵斥。 “父亲,睿儿吃多了,屁股憋不住……” 许睿依旧捂着屁股,姿势异常拧捏。 “走!” 许明泽气哄哄地走在前头,许睿迈不开步子,一点点挪着步子。 许明泽回头,烦躁地走回来,一把将许睿扛到肩头。 然而,他却无意摸到他裆部一片粘湿,还伴随着一阵恶臭。 “你踏马,拉兜里了?” 第5章 认祖归宗 孟府。 孟真将那一日遇袭又被人救下之事,说与父亲和兄长听。 只是抹去山洞那一段。 “你说的和尚,年岁可是二十左右,身形颀长,后脖颈处有三颗痣并列的人?” “爹,瞧你问的,真儿怎么会知道,那和尚脖颈处有没有三颗痣呢。” 孟弘抢在妹妹前说道。 孟真霎时红了脸,因为她是真的知道。 昨日,虽然山洞里光线并不明亮,但是她瞧得真真切切。 “年岁倒是在二十左右,身形修长。” 孟老将军陷入了沉思。 “尚知,尚知,马上七月十四了,各路妖魔鬼怪也该现形了……” “什么妖魔鬼怪?” “什么现形?” 兄妹俩因为孟老将军的话,摸不着头脑。 “真儿,尚知师父相救一事,可还有人知道?” “女儿未与他人提及。” “很好,此事,莫要再提,日后也不要再往凌云寺方向去了,纵使有缘再相见,也要装作不认识,知道了吗?” 兄妹俩不明所以。 “爹,尚知师父对我有恩,真儿还没来得及报答人家呢,怎可相形陌路?” 孟弘也认同。 “对啊,爹,您不是常教导我们,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吗?虽说和尚不敛财权,但至少得上真儿多烧一些香纸,捐点香火钱吧。” 孟老将军严肃地说道,“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们兄妹俩听我便是。” 孟家祠堂。 孟老将军手持着几根香,带着孟真兄妹俩,跪在蒲团上。 “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小女孟真,携带小儿怀安,回我孟家认祖归宗,希望老祖宗们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小怀安平平安安长大……” 小怀安安静地躺在孟真怀里,侧过头睁着黑漆漆的小眼睛,一个个去认灵牌上的名字。 “娘亲,外祖母叫卓清灵吗,哇,这名字真好听,外祖母一定一定是个大美人,跟娘亲一样样的!” “对,你外祖母人如其名,是个温柔贤惠的大美人。” 孟真想起儿时,母亲常常哼着小曲,为她梳发,缝小衣裳。 孟真顽劣时,不好好读书写字时,她便会皱着好看的眉毛,拿着竹尺作势要鞭打她。 可是,竹尺总是落在书案上,床榻上,鲜少会落到她身上。 偶有一两次落到她身上了,孟真总是哭得比竹尺响亮。 母亲就会抱着她,一起哭,嘴里念叨着。 “娘亲都是为了你好,你父亲和兄长长年不着家,护不住你。娘若不管教你,将来惹了祸端,吃苦受罪的也是你。” 事后她才明白,那会母亲已经身患重疾,夜夜疼痛,咳血,却不曾说与任何人听。 最终在孟真十三岁的那年冬日,永眠。 可是后来,她还是为自己的顽劣买了单。 从此,葬送了自己的姻缘。 “外祖,你干嘛,啊!!外祖,疼、疼、安安疼!哇哇哇~” 怀里的安安哭了,伸着一根手指头让孟真呼呼。 孟老将军折了一支香,扎了下他的手指头。 然后挤了几滴血,滴进酒里,洒在众灵位前。 “真儿,为父知道你嫁入许家,有诸多委屈,只是孟许两家是圣上赐的婚,若非不得已,万万解除不得。 为父也知道许明泽并非良配,日后他若亏待你,我和你兄长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父亲放心,女儿不委屈。” 孟真扬起天真的笑脸,看向父亲。 不委屈,又何苦要过继孩子? 这三年来,许明泽不曾留宿在她屋子里。 有孟真的排斥,也有许明泽的骄傲作祟。 孟老将军叹了一口气,将女儿拥进怀里。 当年,孟真赤身裸体在潭水里游得畅快,却感觉水里有一双眼睛在追随自己。 她惊慌之下冒出水面,抓着石头上的衣服将自己裹紧。 这时,正巧许明泽路过。 孟真示意他不要声张。 他点头应了,回头他却直接捅到皇上那。 气得孟老将军摔碎了一屋子的老古董。 而许明泽因在洞房之夜吃了瘪,竟口无遮拦地说: 是孟真孟浪在先,女扮男装混进狩猎场,还光天化日之下赤身下水,分明就是蓄意勾引皇族权贵。 而他为了保住孟真的名声,不得不求皇上赐婚。 孟真气炸了,直接甩了个榔头过去,砸得许明泽昏头转向。 从此,本就觉得孟真不检点的许老夫人,趁孟家父子远征在外,对她更是百般刁难。 常常以侍疾为由,让孟真服侍左右端屎端尿。 而许明泽却以游学为借口,长年留宿在他外祖家,与他表姐向明珠鬼混,还生下一子。 若不是安安,孟真搞不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真儿,这孩子今日认了我孟家的宗亲,你就好好养育这孩子,今后我和你兄长不在你身边,这孩子,就是你的希望。” 孟老先生不知道许明泽做的肮脏事。 不然,即使知道皇命不可违,也斗胆为了女儿参他一本。 “父亲,不如我去找许明泽,让他跟真儿和离,甭管出多少钱财,只要许明泽点头,圣上那边便不好再说什么。” 孟老将军摆手拒绝。 “如今朝堂暗流涌动,你我父子二人稍有差池,便让人抓了把柄,若许明泽不是个靠谱的,我们总有法子治了他。” “外祖英明,外祖放心,安安一定会护着娘亲的,等我们手上有了足够的证据,娘亲就踹了许明泽!踹了他这个王八羔子!” “噗~” 小安安愤愤不平的小奶音,逗得孟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 孟家父子听不到小安安的心声,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没什么,爹,哥,真儿有你们俩大护国神将,还有安安这个小祖宗,谁还来欺啊?怕是嫌日子太长了。” 孟弘皱着眉,“你府里,丫鬟都敢欺到你头上了。” “什么意思?” 孟老将军面露不悦。 “啊,没啥,爹,哥他乱说的,我是谁啊,我可是将门之女,血脉在这儿呢,任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我。” 孟弘不搭理她,转而对父亲说,“爹。” 孟老将军点头会意,然后朝着门外喊一声,“进来!” 第6章 求饶 门外闪现一名男孩,十六七的样子,背着阳光向孟老将军作揖。 “将军!” “抬起头来!” 男孩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 孟老将军音色浑厚,她指着孟真对闪现男说道: “听寒,这是小女孟真,今后你就随她左右。” “听寒见过小姐。” “哇~娘亲,这帅哥好腻害,功力快赶上那和尚了,就这尊容,若是天天围在娘亲身侧,不得醋死许明泽啊。 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许明泽想干掉听寒,却又干不掉听寒的样子了。” 孟府大门。 许明泽站在马车旁忙着整理衣物。 因出门前被向明珠纠缠了一阵,胸前湿了一大片,好在衣服颜色深,不显眼。 这两日在孟真那筑起来的气,总算在向明珠的温柔乡里泄下了。 这会,他精神气爽。 孟真一出来,许明泽便喜笑颜开的迎上去,欲伸手牵住孟真。 听寒一把冷剑拦在两人中间,目透寒光。 许明泽微愣,“孟真,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我等了好一阵子了……” “屁,你不是刚从向明珠的被窝里爬出来吗,你身上还残留着她那庸脂俗粉的味儿呢,噫~真骚!” 安安窝在柳娘的怀里,打了个喷嚏。 孟真皱了皱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味儿,呛人得很。 看来,向明珠的用意非常明显。 “父亲安排了马车送我和安安回去,你忙的话,不用专程跑一趟。” 许明泽察觉到她的不悦。 他抬起袖子闻了闻,是有一股向明珠的味儿。 他先发制人,指着听寒问。 “孟真,他是谁?” “听寒,这是许明泽,你不用紧张。” 孟真没理会他,转而跟听寒介绍,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听寒依旧不收剑,直到许明泽后退两步,才又身形板正地站在孟真身后。 “什么意思?” 许明泽指着听寒问,语气不悦。 “听寒是父亲派来保护我的,以防昨日之事再度发生。” 毕竟向明珠都有胆雇人毁了她,难免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岳父这又是什么意思,你生是我许家的人,死,也是我许家的鬼,派一个外男守在你身侧,成何体统,传出去,我许明泽还要不要做人了?” 孟真直接走向马车,“既是做不了人,那便不做了呗。” “你……孟真!” 许明泽追了过来,欲跟着上马车。 听寒抓住他的后颈一提,便将他甩出两米远。 “老爷,老爷,你怎么样?” 他身后两个随从立马小跑过来,将他扶起,并替他拍掉身上的灰尘。 “哼!” 许明泽甩了甩袖子。 “给脸不要脸!待你年老色衰,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回到许府。 孟真在听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刚进院里,就听到小安安嘀里呼噜的。 “娘亲,身后有人,阿莹那坏种又在偷窥呢。” 孟真听了,立马身子一软,瘫倒在听寒身上。 “小姐,你如何?” 孟真手扶着额头,偷偷往后瞄了一眼,“没事,许是天太热,突然觉得有些晕。” 听寒不知有诈,竟抱起孟真往屋里赶。 阿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 屋里,孟真刚把安安放进小床里。 “安安,凑了一天热闹,该消停咯,小宝宝就是要多多睡觉,长高高,将来才能保护娘亲。” “噗~噗~” 小安安吐着口水玩泡泡。 “娘亲,还消停不得,有两伙人正往这儿赶呢,娘亲做好应战了吗。” 孟真捏了捏他的鼻尖,“知道啦,算卦先生。” 话刚说完,许老夫人便在向明珠和荣婆婆的搀扶下,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这手脚麻利得,一点也不像心梗的病人。 这人还没进屋呢,听寒的剑“叮噔”一下,出鞘了。 吓得许老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大胆!你这狗奴才,瞎了你的……” 听寒剑刃一转,许老夫人脖子上一阵寒凉。 未说完的话,也噎了回去。 “母亲!” 许明泽带着阿莹也赶了过来,“你放手!” “叮噔~” 听寒收回剑,动作快得剑锋都出了虚影。 许明泽这等文人骚客,生来连鸡都没杀过。 此时,不禁吓得咽了咽口水。 “老爷,方才奴婢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哦~说说看,你都见到了什么?” 孟真脸不红心不跳的问。 “不然,我们一起上衙门,让官爷来断案,老爷,你觉得如何?” 许明泽眯着眼睛看向阿莹,因为他知道,阿莹为了替向明珠出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而且像向明珠这种乡下来的,不仅眼界低,手段也粗鄙。 “奴婢……” 阿莹瞧着听寒手握剑柄,杀气腾腾的样子。 这才意识到,是孟真给她挖的坑,而她急着邀功,竟真的傻傻往里跳。 “你都看见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许老夫人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敲得木质地板“咚咚咚”作响。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看见,是奴婢看走眼了……” 此话一出,气得许老夫人当场气结。 “混账!” 向明珠狠狠甩了阿莹一巴掌,她当然知道阿莹不可能看走眼。 而这个节骨眼上,阿莹却怂了,不仅害得她的计划落空,还丢了人。 阿莹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着求饶。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夫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你一句看走眼了,这事儿就算了吗?你若没看走眼,你可知我要面临的是什么?呵~你这嘴巴惯会说谎,留着也是祸害,不如......听寒......” 听寒立马捏住阿莹的下巴,等候孟真的命令。 “孟真,阿莹不过是说错话了而已,再说她也诚心向你道歉了,你又何必下如此狠手?到时候落下个苛待下人的名声,连累的可不止你自己,这对于许家,乃至是孟家的名声都不利。” 孟真星目流转,盯着向明珠那张娴静的脸。 “怕名声不好啊,那你叫那么多人上我院里来,难道是已经备足了封口费吗?还是......你准备这些人都杀了,好息事宁人?” 向明珠被怼得,哑口无言。 沉默许久的许明泽,这时开口了。 “孟真,这事过了就过了,闹大了许孟两家都不好看。” “这事还真过不了了。” 第7章 离间计 孟真的眼神很是坚定。 以前她虽不喜许明泽,但也认准了许家主母的身份。 只想着好好养育许睿,安然度过一生,不给父亲和兄长徒增烦恼。 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加上父兄的包容,她不屈的心,再次躁动了起来。 没有人,能左右她的人生! 向明珠读懂了孟真眼里的狠厉,想着也只有许老夫人才能压制她。 “姑母?” 向明珠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许老夫人。 倒也不是她心疼奴隶。 只是阿莹身为她的贴身婢女,若是被孟真当众处置。 那她在许府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人设,可就塌了。 “你敢!” 许老夫人直指孟真眉心,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 孟真心一寒,对着听寒抬了抬下巴。 “咔嚓!” 伴随着阿莹“啊~啊~”一声声惨叫,院里围观的人,纷纷吓得后退连连。 荣婆婆平日里也没少得罪过孟真,这会看到阿莹被卸了下巴,既恐惧又气愤。 “夫人,阿莹怎么说也是表姑姐的人,犯再大的错也该由表姑姐处罚,夫人这么做,分明就是对表姑姐不敬!” “昨日,许老夫人还命人打了桃红二十大板呢,若不是我家小姐及时赶到,桃红怕是命都没了。 荣婆婆这么一说,许老夫人是不是也......” 柳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老夫人打断了。 “闭嘴!主人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奴才插嘴了。” “荣婆婆,给我掌嘴!!” 荣婆婆得令,立马挽起袖子准备干一场。 孟真眼疾手快,挡在柳娘面前,手一扬,狠狠甩了荣婆婆一巴掌。 荣婆婆条件反射地刚要还手。 听寒一脚就将人踹飞出去。 疼得她,趴在地上嗷嗷叫。 连一旁的许明泽,都吓得哆嗦。 “你信不信,我让明泽休了你!” 许老夫人的话,让向明珠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她这么兴师动众的,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可许明泽不想。 他只想坐享齐人之美,毕竟孟家的荣誉与背景,是向明珠可望不可及的。 若不是看在向明珠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份上,还有许老夫人的强硬态度。 他才不会冒着风险,将人接到京城,入住到府上。 孟真心想,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可不能,这么爽快的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于是,她看向许明泽。 她......双目含霜,浓密微翘的睫羽轻轻一颤,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在粉腮两旁。 衬得她本就娇嫩明艳的脸庞,宛若春雨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许明泽见惯了她的倔强与强硬。 差点忘了,她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年华。 此刻,她软糯得让人忍不住想揉捏一把。 “母亲说的什么话?我不管母亲如何想的,儿子这一生只认孟真一个妻子。 我许家这一代,也只有孟真这一个当家主母,望母亲以后莫再刁难孟真,也不要动旁的心思。” 许明泽站到孟真一侧,表明立场。 向明珠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不可置信。 许明泽果然好茶茶。 “明泽,方才,她都对阿莹做了什么,你没瞧见吗,你还敢护着这毒妇,存心跟你母亲过不去,是不是?” 许明泽也不耐烦了。 “母亲这些年,处置过的奴婢还少吗?况且这事,本就是阿莹出言不逊在先,孟真作为当家主母,管教一下下人怎么了?” “你......” 这下,许老夫人不仅手抖,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夫君,莫要为了我与母亲离心,昨日阿莹在我兄长面前说要浸我猪笼。 我父亲异常恼怒,说如果夫君护不住我,就向圣上禀明,让你我夫妻和离。 可我,我舍不得夫君......” 孟真茶起来,连自己都恶心。 而许明泽听了,又怕又心疼。 怕的是得罪孟家,失去孟真这个能撑门面的娇美妇。 心疼的是,由于自己的不作为,孟真不得已采取这种手段保护自己,维护他们的婚姻。 他壮着胆,大手抚上孟真的脸颊,温柔地为她抹去泪迹。 孟真低着头,轻轻啜泣。 许老夫人冷哼一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经过荣婆婆身边时,还气不过踢了她一脚。 “狗东西,还趴着作甚,也不嫌丢人。” 向明珠跟在许老夫人身后,走到院门时,还回过头来,怨恨看了孟真一眼。 院子里刚清净些,安安就在小床里张着嘴巴哇哇叫。 “娘亲,观众都走光了,许明泽怎么还还不走?讨厌,他还用他的脏手摸了娘亲,我...我...我生气啦!” 孟真方才,只顾着刺激向明珠和许老夫人。 全然忘了许明泽此时与她有多近,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暗欲涌动。 “哦,安安醒了,我去看看。” 孟真说完正准备跑回屋里,却被许明泽拉住了胳膊。 “孟真,入夜了,今晚,我陪你。” 孟真连连摆手拒绝。 “明泽,不可,母亲今日被气得不轻,你最好陪一陪母亲,今夜若安抚不好母亲,来日这气指不定还要撒到我身上。” 孟真可怜兮兮地祈求道。 “好,我听你的,明......” 许明泽话还没说完,孟真就甩下他逃进了屋里。 “孟真......” 许明泽正想跟着进去,却被听寒无声地拦在了门外。 “明日,我再过来陪你。” 听着门外的声音,孟真忍住心口的嫌恶,对着柳娘喊道,“备热水。” 桃红正抱着安安喂奶,抬头得意地对着她的主子,竖起大拇指。 第二天,天刚放亮。 门外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 孟真睡得一身汗津津的,她伸了个懒腰,唤来柳娘。 “发生什么事了?” 柳娘“嘁”一声。 “姑爷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一早就让人提来好几篮小菜,非说要跟小姐一起用膳,如今正被听寒拦在外头呢。” 孟真看着小床里熟睡的安安,撇了撇嘴角,“听寒,放人。” 许明泽听到她的声音,如蒙大赫。 他洋洋得意地向听寒使了个眼色。 哼!再牛气又如何,也不过是个看门的。 然而,当他看到里屋的光景,立马血脉喷张...... 第8章 美人计 晨曦的光线算不上亮堂,屋里只一扇窗开着。 孟真抱着安安,怡然自在的面向窗口而立。 一头乌发风情缱绻。 白色的里衣,在朝阳的照射下,透着柔和的光辉,将她玲珑有致的躯体,晕染得更加诱人。 三年前,许明泽第一次撞见刚出水的孟真。 那会她浑身湿漉漉的,还是青涩少女的模样。 没想到三年时间,她越发长熟了。 许明泽暗暗抽了自己两巴掌。 恨自己当初骄傲个狗屎,放着这么美艳的娇妻不碰,偏偏贪恋向明珠那狐媚劲。 许睿还在娘胎时就是个大脑壳,向明珠鬼哭狼嚎两天,才把他生下来。 从此,她的身子便不如以前紧致。 还常常出现漏尿的现象,若来不及净身,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 所以,向明珠这几年总爱搜罗一些浓烈的脂粉,洒得全身都是。 就连衣服,里里外外都不放过。 而当两人滚床单的时候,许明泽总是被呛得,不停地打喷嚏。 “夫君何故打自己?” 孟真回过头来,仰着脸,声音软软的问。 “我......”许明泽吞了口水。 “我一早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怕凉了,并无意打扰夫人休息。” “谢谢夫君。”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孟真将安安放回小床里,并有意无意地拉拢了下领口,面容含羞道: “烦请夫君回避一下,我换身衣物就来。” “哦,好,好,我,我等你!” 待许明泽出去后,孟真随手打开屏风,将安安隔绝起来。 “娘亲不公平,娘亲怎么连安安都防阿。” “防的就是你,小色痞。” “安安才不是色痞,安安是娘亲的乖宝宝,哼!许明泽才是大色痞,娘亲当心,别让他吃了你的豆腐。” “好啦,乖宝宝,娘亲这就吃豆腐去。” “等着吧,向明珠才不会让你俩安心吃顿饭呢。” 餐桌旁,孟真光顾着吃,许明泽托着下巴笑得那叫一个淫荡。 孟真心想,她还没放大招呢,许明泽就被迷得不着道了。 换了向明珠那种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也难怪能让许明泽迷恋那么多年。 “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孟真头也不抬地问。 “有。” 孟真放下筷子,摸了摸脸。 许明泽倾身与她靠得更近些,“有美色。” 一句话,油腻得孟真差点翻白眼。 “睿儿给母亲请安。” 听到这声音,许明泽暗暗叹了口气。 他不带许睿过来,就为多争取些时间和孟真独处,好好促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最好明年再抱上一大胖小子。 这样,不仅母亲和孟真的关系能缓和些,许孟两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再说,他早就受够了向明珠肚子上的蜈蚣斑,还有她那洗不掉的尿骚味。 昨夜,向明珠又纠缠他,企图利用身子软化许明泽身心。 奈何许明泽一颗心全都在孟真身上,对她提不起劲儿。 最后两人大打出手。 许明泽的脸上,如今还留着一条爪印。 “睿儿进来吧。” 孟真把许睿拉进门,又将他抱到两人中间得椅子上。 “父亲,你脸上怎么受伤了,你跟母亲打架了吗?” “啊哈~”许明泽尴尬地笑。 “没有的事,父亲爱母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母亲打架呢?” 说完,还抿着唇笑着看向孟真。 孟真抖了下肩膀,鸡皮疙瘩浮遍全身。 许睿贴着许明泽的耳旁,悄悄说道。 “我说不是这个母亲,我说是......我自己的母亲。” 话音虽小,但孟真还是听到了。 许明泽看着一脸懵懂的许睿,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向明珠教唆的。 “睿儿可还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 孟真扳过他的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问。 许睿低头不语。 向明珠和他说过,现在还不是认她的时候,不然他们母子俩,就会被这个恶毒的女人赶出门。 她抢他的父亲不够,还想霸占许家的一切。 许明泽插话,“孟真,睿儿的生母死于难产,睿儿怎么可能记得他的母亲呢?” 许睿转过头,疑惑地看向许明泽。 “睿儿不怕,睿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自是不会因为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就忘了亲生母亲的对不对。” “对,睿儿没忘。” “那睿儿读书识字也有三个多月了,睿儿可会写母亲的名字?” 许明泽慌了。 他伸手捂住许睿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许睿即便是被捂着,依旧肯定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刚开始识字那会,向明珠就不分昼夜地教他写自己和父母亲的名字。 孟真看了一眼许明泽,“夫君这是做什么?” “哦,睿儿吃饱了,也该上课了,我先带他回去。” 说完,他就抱着许睿逃之夭夭。 孟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得深不可测。 她叫来柳娘,装了些小孩子爱吃的零嘴,“送过去,别让人发现了。” “柳娘明白。” 许府侧院,取名荔枝园,月清就住在这儿。 平时少有人来往,略显破败些,院子里,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伺候。 月清从通房丫鬟变成许明泽的妾室,结束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担心随时被老夫人打发给人牙子的日子。 她的心里念着孟真的恩情。 所以当面对比自己小的孟真时,她也万分敬重。 许明泽跟着孟真转到了此处,心中不解。 “孟真,怎么到这儿来了?” “月清手艺极好,我给她扯了些布料,让她闲暇时做两身衣裳,顺便带安安过来认认人,你若有事,就先回去吧。” “哦,我也很久没过来看看月清了。” 自从向明珠入住许府,他就不曾踏进月清的院子。 毕竟,向明珠可不是一般缠人,醋劲也大。 “月清见过老爷,夫人。” 月清正在打理院里的花花草草,转头就看到一行人往她院里来。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瓢,双手胡乱往身上擦擦,就跑了过来。 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二十有七了,看着比向明珠苍老许多。 干瘦的身板,蜡黄的皮肤,眼角也爬上了鱼尾纹。 这会站在孟真面前,更是寡淡无趣。 许明泽在他面前,一直是大老爷的做派。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夫人进屋?” 第9章 送养许睿 “是,老爷,夫人,里面请。” 月清反应过来,忙招呼小丫鬟,“朵儿,备茶。” 孟真拉住她的胳膊。 “月清,让丫鬟去吧,我带个孩子过来给你认认。” 说着,便示意柳娘将安安抱上前来,“这孩子叫怀安,如今养在我膝下。” 月清屈膝向小怀安行了个礼,“月清见过小少爷。” 刚行了礼,月清就窘迫起来。 “月清不知道夫人今日会带小少爷过来,没有备礼,望老爷,夫人莫怪,日后月清一定把小少爷的见面礼补上。” “你的心意,我替安安领了,安安不缺什么,你也不必劳神费心了。” 月清点头,将人引进屋里。 进了屋,孟真喝过茶,便示意桃红拿出布匹,对着月清说道: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就随便挑了几样厚实些的料子,给你过冬用。” 月清看了一眼许明泽,没敢接手。 许明泽瞧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脾气就上来了。 “你看我做什么,夫人既给了你,你拿着便是。” 月清欣喜地接过布料,在身上比划了下,然后抱着布料又跟孟真言谢。 “月清谢谢夫人打赏,我正想着给朵儿做两身冬衣呢,您的布料送得可真及时。” 月清是签了死契进来的,以前就给口饭吃,任劳任怨的也没有工钱。 而她对于许明泽而言,也不过是个暖床的工具,赏银之类的,也不曾出过分毫。 当然,许家不是什么富户,也放不下脸面去做一些抛头露脸的营生。 许老爷去世后,许家母子就靠着娘家的救济过活。 直到许明泽做了夫子,有了俸禄,也有了学生,宗亲等人送礼。 日子才渐渐好起来。 而他真正的巅峰时期,就是大婚当日,孟真带着丰厚嫁妆,与皇帝的赏赐嫁入许家。 许家也从此门庭若市,奴仆家什一车一车往府里拉。 这也是他不放孟真的缘由。 月清刚谢过孟真,转头又拿上水壶准备给人添茶水,活像一个女仆。 “月清,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月清放下水壶,忐忑地坐在孟真一旁。 “夫人,想问什么?” 孟真从柳娘手上接过安安,“你想不想养孩子?” 这话一出,整个屋里的人都震惊不已。 小安安的反应尤其激烈,小胖腿把薄毯都蹬开了。 “娘亲,你不会是准备将安安送养吧?这可不行啊,我告诉你,安安这可是娘亲的小福星,离了我,你就损了福气的。” 小安安气得不行,好不容易来个能听懂他心声的观音娘娘。 他岂能错过。 孟真将他包好,轻轻安抚。 许明泽连灌了四杯水。 小丫鬟朵儿在一旁添茶水,都添不赢。 “我......” 月清支支吾吾地。 她当然想养孩子,如今她已年老色衰,自己又无法生养,有个孩子总归有个盼头。 “我想让你帮我照顾睿儿......” “噫,娘亲,你吓死宝宝额。” “孟真!” 许明泽打断她的话。 “睿儿已经记在你名下,如今又是我许家的嫡长子,怎好再让月清抚养?” 那睿儿不就由嫡子变庶子了吗? 别说许明泽不答应,许老夫人和向明珠肯定不答应。 回头,这两人闹起来,许明泽更是没法收场。 “老爷,睿儿六岁多了,他跟我不亲,许是我身上没有母亲的味道,而月清打小就照顾老爷,心思更细腻些。 不过你放心,睿儿的衣食住行还有教育,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月清知道许老夫人疼爱许睿,自是不会同意。 “月清谢谢夫人的抬爱,只是月清不曾读书识字,怕误了大少爷。” 孟真收了笑脸,黯然神伤。 许明泽走到她面前,讨好地问,“孟真可是不喜睿儿?” “是睿儿不喜我。”孟真说道。 “自从有了安安,我才明白,孩子真的是谁养的跟谁亲,夫君,不如......” “不如什么?” 孟真媚眼如丝地瞧了他一眼,故作羞涩道,“我们生一个,如何?” 许明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如何,这简直太哇塞了。 他兴奋地频频点头。 “好,至于月清代养睿儿的事,这两天我想好再与母亲明说。” 三年了,三年了啊,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他可不能,让向明珠母子俩在这节骨眼上坏他事儿。 别说让月清代养许睿,就是将他们母子俩送去庄子上,他都没意见。 “娘亲这招真是高明,看来向明珠的狐狸尾巴要藏不住了,只是,月清姨娘恐要遭受水灾了。” 孟真一听,内心惶恐。 若是月清因为她遭遇不测,她这辈子也难以安心。 “月清,你可会水?” 月清疑惑,“不会,夫人何出此言?” “没,只是关心下,你若不会水,就尽量远离有水的地方,尤其是水井,水塘之类的。” “谢夫人关怀,月清谨记于心。” 几天后,荣婆婆来请,说许老夫人要孟真过去一趟。 这一次,她没有堂而皇之地走进屋里,而是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候在门外。 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母亲传我何事?” 孟真一只手指头抹了些脂红,另一只手拿着面镜,对着镜子点点红唇。 语气漫不经心地问。 荣婆婆偷瞄一眼门口的听寒,身子抖得像筛子。 “奴婢只是个传话的,无法揣度主子的意思,望夫人莫...莫要为难奴婢。” 孟真看着镜中人,面若桃花的样子。 笑了。 她将镜子递给桃红,然后对着荣婆婆说道,“带路吧。” 听寒跟在孟真身后。 荣婆婆一路上,紧张得头也不敢抬。 许老夫人气呼呼地坐在太岁椅上,向明珠红着眼睛站在她身后。 “跪下!!” 许老夫人这一声,气势很足。 “儿媳做错了什么,请母亲明示!” “你善妒,你目无尊长,你还与外男不清不白,你当真要我一件件说与你听?” 孟真拉过一把椅子,与许老夫人面对面而坐。 “儿媳真该死,竟不知自己犯了那么多天条,母亲不妨细细说来,儿媳定会洗耳恭听。” 说着,她还舔着脸笑得天真烂漫。 向明珠看在眼里,恨得牙痒痒。 “孟真,听明泽说,你要让月清代养睿儿,可有此事?” “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10章 寿宴 “我原话,可不是说的。” 向明珠话刚问完,许明泽的声音就传入了大殿。 他下课回来,没找着孟真。 桃红泪眼婆娑地跟他说,小姐被荣婆婆带走了。 许明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怕许母为难孟真。 “让月清代养睿儿的事,是我说的,跟孟真无关,且孟真不曾生养过,本就无力照看一个六岁的顽童,再者......” 许明泽看许老夫人,声音拔高了几分。 “我与孟真有意生养自己的孩儿,让母亲尽享天伦之乐。” 向明珠听了,脸色瞬间煞白。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娶她,会扶正她,会一生爱她,会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男人。 如今,竟转变这么快。 许老夫人倒是因为许明泽的一句,“让母亲尽享天伦之乐”,心中窃喜万分。 毕竟这年头,谁会嫌弃孩子多,况且还是嫡子,一出生就享受外祖的福泽。 许睿小时候,许老夫人就没见过面。 六岁才接到身边,却因为生母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身份,她都不能认。 她也想光明正大地抱抱自己的孙子,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 “你们当真这么想?” 孟真小鸡啄米般点头。 “母亲,大夫说,儿媳身体康健得很,且儿媳小时候就跟着父兄练些拳脚功夫,盆肌有力,将来定是多子多福的命。” “哎呀~” 许老夫人高兴地一拍大腿,然后将拐杖随手一丢,屁颠屁颠地跑到孟真身旁。 摸摸她紧实有力的小腹,又拽着她胳膊迫使她转了一圈。 这细腰丰臀的,一看就好生养。 “乖,大夫还说了什么?” 孟真转着眼珠子,假装思考了一阵。 “大夫还说,儿媳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心绪不稳,月事也有些紊乱,需要静养些时日,只是最近糟心事太多了,儿媳人闲心不闲......” “不糟,不糟,今后你便不用来我屋里请安,睿儿的事,也不烦你操心,你尽管安心养好身体。 明泽,你以后多多陪伴孟真,莫惹她不快,母亲等你们好、消、息……” 许明泽乐此不疲,“儿子听母亲的。” 说完还喜滋滋地看了孟真一眼,莫名得有些害羞。 就这一眼,孟真便有些慌了,果然撒一个谎言,便得十个谎言来圆场。 “大夫说,不单单女子要静养吗,男子也......” “瞎说,明泽身体很好,能有什么问题?” 毕竟许睿这个大孙子,已经活灵活现在她面前,他儿子怎么可能有问题? “母亲误会了,大夫的意思是男子纵欲过度,只会折损子孙根,消耗子孙福。所以,在儿媳的日子没到之时,夫君也要......” 孟真说不下去了,小脸涨得通红。 “听到没有!” 许老夫人咬牙切齿地打了一下许明泽。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从向明珠入住后,他俩就整夜整夜地折腾。 “儿子明白,儿子这段时间一定好好静养,争取明年让母亲抱上一大胖孙子!” 许明泽举着手做发誓状。 “若儿子食言,定遭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啊~痛!” 许明泽捂着脑袋惨叫。 许老夫人手中的拐杖,密密麻麻地落在他身上。 “我打死你个口无遮拦的混账东西。” 孟真得意地迎上向明珠恼羞成怒的目光。 几天后,许母四十五岁生辰。 孟真拿出私房钱给许母大办一场。 她不仅给所有宾客,都准备了一份伴手礼。 就连府里的家丁,奴仆,都收到了冬衣两套,铜钱一串。 荣婆婆意外收礼,心中惭愧几分。 整个许府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 孟真没啥手艺,许老夫人穷酸了半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钱财。 孟真索性送给她一些名贵的珠宝首饰。 反正这玩意,她屋里多的是。 她今儿出钱又出力的,府上无人不称赞,就连许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都热切了些。 月清则双手捧着自己缝制的绣花鞋,跪在许母脚下为她穿上。 许母虽对月清百般嫌弃,但今日众多宾客在场,她也不好发作。 只能强颜欢笑地接受月清的寿礼。 好在鞋子绣得不错,不仅挺括有型,且素雅大方,料子也是极好的。 看得出来,非常用心了。 许睿由向明珠牵着,站在许老夫人的身旁。 向明珠的用意很明显。 她就要让许睿在人前露个脸,让大家知道,许睿是许老夫人唯一认定的孙儿。 “祖母,你的鞋子好漂亮啊,睿儿也想要一双。” 月清听略显为难。 这鞋子是孟真送她料子后,才开始着手绣的,时间紧,她就做了这一双。 许明泽面生不快,“睿儿,今日是你祖母生辰,不得胡闹。” 话是对许睿说的,眼神却不友善地刮了向明珠一眼: 看你教的好儿子,难怪孟真不喜。 “大少爷若是喜欢,我以后再给大少爷做一双。” “喜欢,喜欢,你赶紧给我做,我明日就要穿。” 许睿不依不饶地闹起来,所有人纷纷朝他侧目。 月清只好说道,“那我一会给大少爷量下脚长,尽早给大少爷赶一双鞋出来。” “这就是许家过继的少爷啊,这脾性,看来是真得宠,不然不敢这么闹。” 向明珠伸手指向凉亭的方向。 “月清,你带大少爷到凉亭底下再量吧,这会当众脱鞋,颇有不雅。” “好!” 月清说完,却不见向明珠有所行动。 “哦,我在这儿服侍姑母,你抱少爷过去就成。” 许睿举着双臂,示意月清抱抱。 月清瘦弱的身躯,抱着他这个虎头虎脑的胖墩,着实有些吃力。 “唉,这许夫人不是刚抱养了一个男婴吗?怎么没带出来瞧瞧。” “嗐,听说这许老夫人只认这个大的,还非得记在当家主母名下,小的那个许家都没认,不过是许夫人一厢情愿罢了。” “哟,还有这事啊,你说这许明泽是不是不能生啊,年纪轻轻的,怎么想到过继孩子?” “许是生养困难,老人不说带孩子,带孩子吗?我估计就是这个用意。” “……” “噗咚~” 凉亭处水花四溅。 第11章 月清落水 “救命啊!救我!唔~” 大家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湖中有个人在挣扎。 许睿坐在凉亭上放声大哭。 “不好了,是月清,是月清!月清落水了!” 孟真提着裙摆跑过去,宾客们都往凉亭方向围过来。 这湖,是人工湖,足足九尺深,一个大男人站在湖底,脑袋也冒不了尖。 所以凉亭的护栏做得极高,就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 宾客们在这京城,多半是有头有脸的,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讨主家欢喜的妾室去涉险,搞不好回头还被流言蜚语中伤。 眼看月清就要没入湖底了。 孟真这会坐不住了,她双手攀上护栏,闭着眼睛正要往下跳。 “慢着!” 人群中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孟真的胳膊。 “听寒……” 听寒纵身一跃,像鱼一样贯穿入水,没一会,月清就被托举了起来。 月清救上来之后,湿透的衣裙紧贴着她瘦弱的身板,背后的肩胛骨一览无遗。 她,身无几两肉。 朵儿手拿一件外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给她披上。 如今七月的天,正是最闷热的时候,月清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 “感谢公子出手相助。”月清口齿不清地答谢。 听寒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淡然回到孟真身旁。 许老夫人一个热闹的生日,却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给搅和了,心中难免不快。 “还不快滚,在这丢人现眼!” 月清被骂清醒了,她颤抖着向老夫人行礼,然后在朵儿的搀扶下,落荒而逃。 许明泽继续招呼大家吃饭。 “今日是我母亲四十五岁生辰,我,许明泽在此感谢各位的到来,同时也祝大家岁岁顺遂!” 许明泽说完,自行鼓掌。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月清落水和救人的听寒身上。 “你说,那护栏那么高,人怎么掉下去的?不会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这话在理,但当时她身边只有六岁的孩童,不应该啊。” “搞不好是她自己跳的,一个买来的通房丫鬟,没点手段能升为妾室?” “就是就是,嘿,你说那么多人在场,怎么就许夫人身边的人下水去救人呢?”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就这么身子贴着身子……嘿嘿……” 听寒一身湿衣服,滴答滴答往下淌水。 “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孟真说道。 听寒不为所动,“孟大将军说,让我随你左右。” “你衣服湿了,当心感冒,先换身衣服再过来。” “我无所谓,没法确保你安全的前提下,我不会离开。” 孟真皱眉,偏偏出门前把桃红和柳娘留在屋里照看安安了。 “行吧,我陪你回去。” 孟真将手中的茶水倒了自己一身,然后便向许老夫人走去。 “方才顾着月清,儿媳衣服也湿了,特向母亲请示,儿媳回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 老夫人瘪了瘪嘴,哼一声,算是允了。 “许夫人不是没下水吗,怎么她衣服也湿了?” “许夫人怕是有英雄情节吧,方才若不是那个叫听寒的男子拉了她一把,跳下水的就是她了。” “啧啧啧,这湖,男子就算会水,也没几个敢跳的,她一女子,也够胆的……” 待两人离去,场内宾客越说越离谱,最后竟哄堂大笑起来。 许老夫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黄昏时刻。 宾客散场。 孟真操持了一天,正准备宽衣沐浴。 “娘亲,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小安安一边侧着耳朵倾听,一边对着屏风后面嚷嚷。 “安安,怎么了?” 孟真停下手中的事,探出头来问。 门外,朵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还没进门呢,就跪地不起,嘴里哭着求着: “朵儿求求夫人,救救月清姨娘,救救月清姨娘吧!” 孟真疑惑地走出门外,“朵儿,月清怎么了?” “夫人,老夫人要将月清姨娘沉塘,人已经被关猪笼了,朵儿不知还能找谁,只能冒死打扰夫人,求求您了,救救她!” 朵儿连磕了几个响头。 “什么?” 不仅孟真,就连桃红和柳娘都不敢相信。 老夫人为何要将月清沉塘? 孟真马不停蹄地赶往月清院子,随行的除了听寒,还有柳娘和安安。 桃红去叫了许明泽。 此时,月清已经被扒得全身赤裸,蜷缩在铁笼里,嘴里堵着一块脏得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抹布。 柳娘忙将安安搂在怀里,不让他看见这一幕。 孟真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怒火中烧。 她跑过去,捡起月清掉在地上的衣服,将笼子遮住,然后指着笼子命令人开锁。 只是无人敢上前。 听寒拔出剑,手起刀落。 锁头被一劈成两半,“咣当~”落地。 孟真将人拉出来,拿衣服将人裹住,然后愤愤不平的问道。 “母亲,月清所犯何事?母亲竟要将她沉塘?” 她激动得满眼通红。 老夫人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月清姨娘不甘寂寞,暗自与人私通,今日竟利用落水之事,企图湿身诱惑在场的宾客,这么卑劣的手段,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向明珠看着孟真,意有所指。 “我没有,老夫人,月清是清白的,月清此生只服侍过老爷一人,绝无二心啊。” 月清哭着摇头否认。 “那你被人识破后,为何又污蔑大少爷,说你是被人推下水的,明眼人都知道,当时在你身边,只有一个大少爷,可大少爷也才六岁,怎可能推你下水?” “我确实是被人从身后推下水的,那人身段比我高些,我没说是大少爷,请老夫人明查。” 安安在柳娘怀里挣脱了一阵,冒出头来,又嘀嘀咕咕地说道。 “娘亲,是阿莹推的,是阿莹!向明珠这婊砸,不想让月清姨娘代养许睿,她要弄死月清姨娘,原本这些手段,她打算等外祖和舅舅远征之后,用在娘亲身上的,然后又假传娘亲病故,让外祖和舅舅卸甲归来,这一举,被疑心重的圣上误以为谋逆,最后孟家落得满门抄斩!” “当、当~” 孟真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没想到自己与向明珠竟有着如此深仇大恨。 她瞪向向明珠,“表姑姐,朝堂判案都讲究证据的,你可有证据?” 第12章 证据 “你要证据?刚才你从她嘴里拔出来的,就是证据!” 向明珠指向地上的抹布。 听寒拿着剑将抹布挑起。 众人才看清楚,这竟是一条灰黄的男士大裤头。 这时,许明泽也赶了过来。 他的脸色,一片青黄。 “看清楚了,这可是从她枕头底下翻出来的,你说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谁会无故藏着男人的裤头?” 月清激动的摇头,“那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够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我许家几代人挣下来的荣光,都让你玷污了,来人,把这贱妇……” “慢着!” 就许明泽那窝囊样,孟真不指望他能出手相救。 于是,她护在月清身前,阻止他人靠近。 “母亲,所谓抓奸要抓双,许府如今发生这种丑闻,你们不能因为月清是一弱女子,就只拿她一人开涮吧。 秉着谁举报谁举证的原则,既然表姑姐一口咬定月清有奸情,那这奸夫就由表姑姐揪出来吧。” 向明珠跺着脚,“我又不是官府,我怎么……” “你也知道你不是官府啊?” 孟真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 桃红悄悄给她无声地鼓掌。 她家小姐,不仅聪明善良,且还伶牙俐齿。 “还有,两年前我已经为月清赎了奴籍,如今她已自由之身,任何人不能随意发卖,或没了她的性命,不然官府查起来……” 这话,果然镇住了许老夫人和许明泽。 且不说,这事传出去不利于许府名声。 若因为这事惹了官司,埋没了许府子孙后代的仕途,那才是造孽。 “知道官府不好惹,那你还将此事闹大?” 许老夫人白了孟真一眼。 “母亲,儿媳冤枉啊,我今后可是要给许家开枝散叶的,自然要为许家的后代做打算,谁妄图抹黑许家,儿媳断然不会答应的。” “你知道就好!”许老夫人语气软和了些。 “那母亲觉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挑起许家的矛盾?或许往小的说,月清出事了,谁得利?” 许老夫人听了,默默转过头看向向明珠。 前阵子,向明珠母子刚入住许府,为了给许睿正名,才以过继的名义记在孟真底下。 前几天,许明泽提出让月清代养许睿。 向明珠就一直闹,明里暗里的表示,让许明泽纳她为平妻,再把许睿养在她膝下。 今日虽是下人来报,说抓到月清的奸情。 但向明珠的表现,未免太积极了些,且其对事件的头尾,摸得清清楚楚。 向明珠被许老夫人这么一看,心虚得低下头。 “姑母为何这般看我?明珠自小就无父无母,与姑母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明珠比任何人都希望许府好。” 许老夫人苦涩一笑。 “自是误会,那我老婆子就不再插手了,荣婆婆,扶我回屋!” 许老夫人带着一些人离去。 “表姑姐且等等。” 孟真上前一步说道,“你的丫鬟阿莹呢?” 向明珠未料到,她会提及阿莹。 “孟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啊,阿莹自那一日被你手下人伤了,就一直卧榻不起,怎么,孟大小姐是良心发现,准备跟阿莹道歉吗?” “卧榻不起?我记得,当初她被卸掉的是下巴啊,不至于手脚都动弹不得吧,还是说表姑姐体恤下人,准备让她颐养天年呢。” 向明珠转过身来,“孟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只是昨日母亲生辰,府里包括下人们都到齐了,却未见阿莹。 月清既然说了她被人推下水的,为了自证清白,阿莹至少得有个不在场的证明吧。 不然府里留着这么一个安全隐患,搞不好哪天再看谁不顺眼了,故技重施,就不好了。” “你......阿莹被你害得,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如何自证清白?” 月清拉住孟真,“夫人,月清有物证。” 说着,月清走进屋里,一阵翻箱倒柜后,找出一块青灰色的棉麻布料。 “昨日,那人推搡我,我下意识地想要抓东西,然后扯下了一块布料,我有意留着,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孟真手举着布料,“烦请表姑姐带路。” 向明珠慌了。 人是阿莹推的没错,但是阿莹却是听她的,这会真让孟真找过去,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孟小姐这是要查我的起居室吗?” 她跪到许明泽面前,呜咽道。 “明泽,你我自小两小无猜,我父母去世得早,只我一孤女尚在人世,祖父母一直将你当做亲孙子一样看待。 如今,祖父母年岁已高,我才不得已投靠姑母,没想到,我本本分分守在姑母身旁伺候,竟还有人容不得我,我还不如,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起身,正准备往许明泽身后的墙撞过去。 被许明泽一把拦了下来,“孟真,此事就算了,闹大了丢的是许家的颜面。” 她借机靠在许明泽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小安安一脸嫌弃。 “要死就干脆点,为嘛还要说那么多话,这种把戏骗骗许明泽就算了,我娘亲才不会怜香惜玉。” 孟真听着小安安的话,忽觉得好笑,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真?” 许明泽不确定她是什么态度。 “表姑姐此番言重了,一个下人犯的错,姑表姐最多顶着一个管教不当的名声,表姑姐又为何要将自身与下人捆绑? 难道下人做的事,皆出自表姑姐的授意吗?再说了,阿莹若是清白的,现身自证下有何难?” “就是,昨天我们忙得脚不沾地的,阿莹愣是没出现。” “咦,不对,这布料我看着眼熟,昨日是有个蒙了面纱的人出现过,她独自站在阴凉地方,我还觉得奇怪,谁家上门做客还蒙面啊,因而多看了两眼。” “是有这么回事,今儿想起来,那人的身形确实像阿莹。”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许明泽推开向明珠,“表姐,我们就只跟阿莹对质,不搜你屋,你若不忍心, 便先跟母亲回桃渊堂。” 众人一听,连自家老爷都发话了,还愣着做什么? 赶紧抓歹人去。 “大家随我来,莫让她逃了。” 凤岚院。 领头人刚一脚踹开院门,院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迅速爬上围墙,然后一头扎了下去。 第13章 月清还乡 “妈蛋,让她逃了!” 领头的是一个矮壮的家丁,叫霍半生,孟真嫁过来之第一年,在一庙会救下了他。 当时他主要帮香民挑贡品上山为营生。 因为不小心蹭坏了贡品,顾客克扣工钱,最后双方大打出手。 霍半生家里还有一个偏瘫的老母亲,若拿不到工钱,母子二人又要饿肚子。 孟真不仅帮他讨回工钱,还送他一瓶跌打药,并表示可以收他进府里。 从此,他视孟真话为圣旨。 这些年,孟真偶尔被许母责难,他帮了不少忙。 比如,往孟真的蒲团里塞棉絮,让孟真被罚跪的时候,膝盖舒服些。 下人们谈论孟真得不到老爷恩宠时,他则会狠厉地威胁,谁敢多嘴,就让她好看...... 霍半生踩着一口缸翻出围墙,其余人则跑到外面接应。 没一会,阿莹头发凌乱的被抓了回来。 “说,是不是你推月清姨娘下水的?” 阿莹摇头,嘴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霍半生咬着牙,甩了阿莹一个大嘴巴。 “还敢狡辩?昨日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凉亭阴暗处。” 阿莹口吐鲜血,双眼求助似得看向向明珠。 “霍半生,方才夫人还说要证据,才能治一个人的罪呢,你这分明就是屈打成招。” 向明珠依偎在许明泽身侧,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证据是吧,大伙儿仔细找!” 人们涌向屋内。 “唉~”向明珠刚要阻止。 孟真却抓着她的胳膊,“表姑姐,当心蹭着你了。” “找到了,找到了,呼呼~” 人群中有人举起一件衣服,正与月清手中的布料一致。 “还有还有,是大裤头,男人的大裤头。” “哈哈~” 霍半生压着阿莹跪在地上。 “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说,你到底为何要陷害月清姨娘,是不是受人指使,又是受谁指使?快说!” 阿莹“呜呜呜~”地哭出声,口中流着血水。 向明珠走向阿莹,又甩了她几个大嘴巴,然后极度愤怒的掐着她的脖子,怒骂: “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竟然背着我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是不是瞧着月清做了姨娘,心里嫉妒啊,啊?你说,你说啊!” 孟真走过去拉开的手,“表姑姐,你这样掐着她脖子,她又如何说话?” 阿莹得以喘息了几口气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言语。 “既然阿莹都说不出话来了,且又不识字,不如大家给阿莹宽限几天吧,你们放心,阿莹虽然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她犯了事,我也不会包庇。 我向明珠,在此,对天发誓,这两天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听到没有,你们都没事做了吗?还不快散了。” 许明泽拍了拍脑袋,表示很头疼。 大伙虽没感到尽兴,但人证,物证已经找到,谅她也抵赖不了。 于是,大家依依不舍地离开现场。 孟真自然也知道,向明珠不会这么快栽倒。 她倒也愿意陪向明珠多玩玩。 小安安这会正吸溜着粉嫩的小拳头,窝在柳娘怀里安睡。 第二天一早,月清便携带着包裹同朵儿找了过来。 “这是……”孟真问。 月清跪下磕头。 “夫人,月清依稀记得老家的住址,想回去看看家中的父母亲是否尚在,望夫人成全!” 经历了昨日之事,月清算是明白了。 就算她不与人争宠,老实本分地守着自己的小院,她也无法安生。 若是以前,她就算死在许府,也认了。 可如今她已恢复自由之身,可以像平常人一样,不再任人奴役。 孟真当她是人,会尊重她,也会夸赞她。 她见识过人性的恶劣,也感受过人性的温暖。 她想出许府,想自力更生,想带着朵儿寻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安稳度过此生。 柳娘扶起月清,“这事该问老夫人啊,我家小姐怎好做主?” 月清一听,磕头磕得更带劲了。 “老夫人一定不会松口的,月清的奴籍是夫人赎回来的,请夫人为月清做主。” 朵儿也跪下磕头。 许明泽提着食盒走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拧着眉头,“怎么回事?” 孟真使了个眼色,柳娘就是兴高采烈地跑到许明泽跟前,取了食盒。 “夫君,我既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你生儿育女,自是不愿与旁人分享你,你,会不会怪我善妒?” 孟真垂眉,眼底闪着水汽,委屈巴巴的。 许明泽喜出望外,忙抓着孟真的手。 “怎会,我……夫人这般在意我,为夫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说月清这种干煸四季豆一样的身材了,他如今连向明珠那种肥羊都不想碰。 “那,咱就遂了月清的心愿,还给她自由,行吗?” 孟真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真诚的期盼。 看得许明泽骨头都酥麻酥麻的。 “成!夫人说啥就是啥!” 月清忙拉着朵儿转向许明泽磕头。 “谢谢老爷,夫人成全,希望老爷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许明泽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他从腰间解下一袋银两,丢到地上。 “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就当是给你的安家费。” 月清摆摆手拒绝,“老爷,不了……” 她这哪是不需要啊,她是不敢要,毕竟活了小半生,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 “小姐,我送送月清姨娘。” 柳娘捡起地上的钱袋,硬塞她怀里,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出院子。 就怕许明泽清醒过来,反悔了。 “这些,你也带着,马车的钱我付过了,你出去就离京城远远的,找个老实人相濡以沫一生。” 月清忙推拒。 “柳姑娘,我不能再收夫人的好处了,请柳姑娘替我谢过夫人,夫人的恩情,月清此生还不清了,来世定当牛做马报答。” 柳娘铁着脸,将两人推上马车。 “再啰嗦,被老夫人发现就走不了了。” 月清丢下一条白色的腰带,泪流满面。 “驾!” 腰带上,绣着苍劲有力的青松,烟雾缭绕的群山,还有鹏程万里的大雁。 孟真拿着腰带,悬在安安头上。 “安安,这是月清姨娘给你绣的腰带,你可喜欢?” 安安瞧着悬挂下来的腰带,眉头紧锁,“糟了!是白凌!” 第14章 阿莹妄死 孟真收回腰带,“什么白凌?” “娘亲,阿莹上吊了。” “什么?” 孟真的反应吓到许明泽。 “怎么了?” “立刻去凤岚院,出事了。” 孟真说着,拔腿就跑。 听寒和许明泽紧随其后。 听寒一脚踢开房门,只见阿莹一身大红衣裙,直挺挺地悬挂在屋梁上。 “咣当~”一个木盆掉落地上的声音,水洒了一地。 “啊!啊!” 向明珠双手抱着脑袋,高声尖叫。 许明泽吓得后退了几步。 听寒一挥手上的剑,斩断绳子。 阿莹的尸体便掉落了下来。 他伸手探了探阿莹的鼻息,随后摇头。 “阿莹,你怎么这么想不通啊,阿莹,我说过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啊,你怎么就不能等等两天呢,阿莹!阿~” 向明珠跑过来,抱着阿莹的尸首,痛哭不已。 许老夫人也闻声赶了过来。 “阿莹,到底是畏罪自杀了,明珠,你也别太伤心,阿莹自幼跟了你,我们准予她厚葬便是,今后,你就住到我院子里,免得触景生情。” 说完,她便让人扶起向明珠。 向明珠依依不舍地抱着阿莹不放手。 荣婆婆强行将她的手掰开。 “表小姐,请节哀,这屋子既是死过人,便不能再住了。” 向明珠在荣婆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经过孟真身边的时候,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孟真,“孟小姐这回满意了?” 满意个锤子,孟真内心忍不住骂人。 许明泽没见过尸体,此时阿莹这大红衣裙,像一朵惨败的花,落在简朴的屋子里,看着渗人。 他拿出帕子捂住嘴巴,然后吩咐家丁将尸体抬走。 两个家丁抬着担架嘀咕着走过来。 “死者一身红,怕不是有什么冤屈?” “唉,搞不好要变厉鬼,日后怕是要搞得家宅不宁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好歹也是最后她一程的人,她若变成了厉鬼,也该是找她的仇人,我们行的正,坐的端,怕什么?” “......” 许明泽听得心里发怵。 她上前拽了拽孟真的袖子,“孟真,我们走吧,走......” 孟真正思索着,听寒走了过来了,“阿莹的脖子上,有一圈勒痕。” 许明泽想到阿莹上吊时的模样,身子抖了下,“你什么意思?” “她是被人勒死的! ”孟真补充道。 阿莹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倒也没有外人奔丧,只是请来的道士,和尚比较多。 为了化解阿莹的怨念,超度她的亡魂,助她早日踏上往生之路。 当然,在外人的眼前,只是为了解除生者的罪恶感。 灵堂上,向明珠哭天喊地的。 “阿莹,你我姐妹一场,我定不会让你妄死的,你若在天有灵,请一定要托梦给我,助我......” “吉时到! ” “表小姐,准备盖棺木了,你要不要再看一眼阿莹。” 荣婆婆走过来对向明珠说道。 昨日,下人们纷纷讨论到阿莹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向明珠也是听到了的。 这会,她心虚得头也不敢抬,一双大眼睛飘忽不定地转来转去。 “表小姐?”荣婆婆又叫了一遍。 “不了,我无颜面对阿莹。” 荣婆婆对着抬棺木的人,摇摇头。 四个青壮年会意,正准备盖上棺木。 “慢着! ” 孟真带着一名仵作走了进来,“人在那儿,你先检验一遍,有任何问题我们回头再说。” 仵作领了命,走近棺木。 向明珠激动跑过去拦在棺木前。 “你们要对阿莹什么?孟大小姐逼死阿莹还不够,还要让阿莹死后不得安宁吗?” 孟真抬着下巴,示意旁人拉走向明珠。 “表小姐情绪不稳定,麻烦看好她,这位是衙门御用的仵作,时间可宝贵着,我请他过来给阿莹验下尸身,确定死因,免得外人猜忌,说我们许府苛待下人,草菅人命。” “孟真,你敢?阿莹就是你逼死的,是你逼死的! 这个时候,你装什么好人?” 向明珠疯了一样,欲扑向孟真。 被两个婢女抱住了。 听寒也警惕地拔剑警告。 “表小姐莫要激动,夫人也是一番好意,若阿莹不是自杀死的,仵作定能验出一二,有官府的人作证,我们才好给阿莹伸冤, 你说是不是?” 另一个婢女也认同地说道。 “大双姐姐说得对,夫人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的功夫给阿莹做法事,她一定会想办法给阿莹伸冤的,表小姐难道不想知道阿莹死亡的真相吗?” 小双这么无心地一问,倒把向明珠问蒙圈了。 仵作检查了阿莹的脖子,而后用棉棒在阿莹嘴里捣鼓了一阵,又查看了其他部位。 等他做好一切,孟真让人端过来一盆热水,一条热毛巾,一块皂角。 仵作细细洗了手,才转头对孟真说,“三天后,有了结果,我再通知夫人。” 孟真让人送走仵作,回头却看到向明珠一脸恍惚,额头上冒出密集的汗珠。 她走到向明珠面前,看似安慰地说: “请表姑姐节哀,仵作面前,尸体是撒不了谎的,我想阿莹也很期盼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你说呢?” 向明珠顿时冷得打寒颤。 “夫君,你和表姑姐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一场,这几日,你就好好陪陪表姑姐吧。” 毕竟,在许明泽和向明珠苟合之事,没曝光之前,向明珠可不能这么栽了。 那就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他们早点露出马脚。 况且只有许明泽不缠着她,她才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我......” 许明泽还想拒绝来着。 向明珠却像一只八爪鱼一样,双手攀上他的肩头,然后,头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唉,明珠,明珠~” 许明泽人一着急,表姐都忘记叫了。 三天后的早晨,孟真刚给安安喂过奶,桃红笑着走了过来。 “小姐,小少爷给我吧。” 孟真不舍地将安安交到桃红手上。 桃红抱着安安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给他拍嗝。 孟真故意踢了她一脚,“怎么,屁股不疼了?” 桃红娇嗔道,“小姐,你怎么老揪着这话题寻我开心呢?我要不是......” “当啷~” 围墙外砸进来一块石头,上面用一块方帕包裹着。 第15章 方帕 听寒捡起石头,拆下方帕交给孟真,“上面有字。” 孟真展开一看,“西街十三巷茶馆,巳时,不见不散。” 没有署名。 这字迹孟真瞧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出于谁之手。 小安安趴在桃红的肩上,费劲地抬着头。 “娘亲这是调虎离山计,娘亲今日若是与仵作失了约,今后可就没机会了。” 孟真眉头一皱,没机会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人要对仵作下手? 向明珠还没这胆势吧? 还是说她准备收买仵作? 孟真心中疑惑万分,可小安安却张着嘴巴直打哈欠,不再言语。 “不能与仵作失约?不能失约!” 孟真一边呢喃着,一边走出院子。 她看向石头砸过来的方向,围墙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安静祥和。 院子里,一名家丁正在打扫地上的落叶。 “麻烦传唤下霍半生,记住,此事别声张。” “小的遵命! ” 家丁向孟真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院子。 霍半生拿着孟真给的信物,快马加鞭出了许府。 临近巳时,西街十三巷茶馆内。 孟真一身白色公子装,黑发挽成了高马尾,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她一走进茶馆,便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毕竟,这京城里头,没人认识这么俊俏且陌生的公子。 茶馆外一辆马车上,一名男子压低了帽檐。 孟真直接上了二楼,寻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 茶馆内,人潮涌动,座无虚席。 店小二提着一盏茶壶小跑过来,手脚麻利地擦桌子,放茶杯,倒茶。 “两位客官,请慢用,若要点餐,就招呼一声。” 听寒拿出一锭银两,放在桌子上,“麻烦上几个下酒菜,” “好咧,客官稍等。” 店小二拿着银两,两条腿飞快地跑下楼。 “明泽,就那儿吧,那儿位置好,听说,茶馆今日还请了戏班子过来助兴,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戏呢。” 孟真寻着声音往下看。 向明珠正兴高采烈地,挽着许明泽的胳膊走进茶馆,全然没了前几日的哀伤。 她一身火烈鸟色素的轻纱罗裙,在阳光下旋转跳跃,在众多男食客偏冷色系的衣着里,尤为显眼。 她上下左右地看,貌似在寻人。 许明泽一手搂着向明珠的腰身,笑得满面红光。 孟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莫非,是向明珠故意将她引过来的? 目的是什么? 让她吃醋? 还是想趁机曝光她与许明泽的事? 这怕不是给孟真尽早脱离许府,提供更好的由头。 蠢蠢的恋爱脑。 向明珠拉着许明泽,坐在一楼大厅。 大厅中间留着一块空地。 没一会,鼓乐声响起,戏班子入场。 向明珠异常兴奋的站起来鼓掌,生怕别人没注意到,她是跟着许夫子进来的。 “听寒……” 孟真左右没看到听寒的影子。 这时,一名头戴帷帽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形伟岸,一身浅灰色锦袍,两肩挺括,腰间别一块晶白透明的玉,一晃一晃地走到孟真面前。 “不介意与在下一块拼桌吧?” 男子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托盘。 孟真警惕地站起来,“抱歉,这位置有人了。” 明明旁边还有空位置。 “如今不是没有吗?” 男子轻轻挽了帷纱,看向孟真,抿唇笑而不语。 孟真惊喜道,“怎……怎么是你?” “嘘……先吃饭,一会悄悄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悄悄离开? 她还想冲到许明泽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再狠狠抽他两耳光呢。 最好,趁此机会逼他写下和离书。 如此,她便能再做回她的孟府大小姐,从此,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 “怎么,你还准备让许明泽出丑,愧疚?别急,当心中了他人的圈套,一旦入局,再出局就难了。” 孟真惊讶地嘴巴都闭不上了,“你怎么……” 什么都知道? 男子看着她丰盈的红唇,在热茶的滋润下,粉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饮下一杯茶,将几个小菜推到她面前。 “先吃饭!” 孟真与他,今日也不过是两面之缘,无法完全相信他的话。 “我还有朋友……” “他留在外面引人耳目,不然一会戏班子一停,你我就不好走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男子抬眸,语气淡然说道。 “过三日,便是七月十四了,正是我二十岁生辰,我若不幸,这将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孟真拧着眉,想起父亲说,各种妖魔鬼怪,该现形了。 难道,与眼前的男子有关系。 男人见她不语,又补充道: “放心,与救命恩人共食一餐,不会影响到你许夫人的声誉。” 楼下大厅。 向明珠抬头向上张望时,正巧与听寒四目而视。 她笑着向听寒举起了酒杯。 听寒目光依旧冷冽。 忽然,他一手撑在护栏上,飞身一跃。 在众人的惊愕中,伸手夺了向明珠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 他把酒杯重重放在许明泽的桌前,然后甩手而去。 许明泽被他的举措吓了一跳,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便抛下向明珠追了出去。 “听寒,不是你想那样。” 听寒头也不回的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孟真回到许府不久,许明泽找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支步摇,背在身后,心虚的看向门口的听寒。 孟真双眼放光,“夫君,你何时来的?” “刚到!” “快进来!” 孟真将人引进屋里。 许明泽歪着脑袋打量她一番,看着笑得一脸明媚,便呼了一口浊气。 幸好,听寒没有多言。 他举起手上的步摇,往她发里插进去。 “好看!” 许明泽由衷感叹。 “谢谢夫君夸赞,对了,夫君你过来看下,方才我正在练字呢,好久没动笔,我手都生疏了,若是以后有孩子,再写不好,我可没脸教的。” 孟真指着书案上的宣纸,满满的都是她的涂鸦。 从小,她就不爱读书练字,为此母亲没少责罚她。 也幸得母亲鞭策,孟真的字,也算娟秀,得体。 许明泽凑过来一看。 “西街十三巷茶馆内……” 许明泽越念,声音越抖。 “怎么了?” 察觉她的不对劲,孟真天真的仰着小脸问。 许明泽用袖子擦了擦汗,“没……没怎么。” “你怎么净写这个?” “哦,听下人们说,茶馆今日请了戏班子唱戏,我因为身子不适,没去,有点儿、可惜罢了。” 孟真嘟囔着嘴巴,手上绞着一块方帕,着实惹人怜。 许明泽看呆了,正想着如何哄人。 “讨厌!” 刚凑近,孟真手上的方帕就甩了过来。 许明泽拿起脸上的方帕一瞧,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16章 子孙缘浅薄 方帕上赫然写着“西街十三巷茶馆,巳时,不见不散。” “这不是……” 不是向明珠缠着他写的吗? 怎么会在孟真这? 许明泽看着孟真毫不知情的样子,怒了! 向明珠! 向明珠连着几日都被噩梦折磨,人只要安静下来,耳旁就听到阿莹诡异而飘渺的声音。 一字一句喊着她的名字。 “向、明、珠~” 即使是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阿莹一身红火的衣裙,缓缓向她飘来。 一抬头,就龇着一口血牙,伸长了双臂掐着她的喉咙,向她索命。 “向明珠! ” 许明泽怒气冲冲的喊着她的名字,一脚踹开她的房门。 向明珠吓了个激灵。 “看看你干的好事!” 许明泽把方帕甩在地上。 向明珠还处在惊吓中。 她宛如一只惊弓之鸟,刚看清来人是许明泽,就巴巴往其身上贴。 “明泽,我……我害怕。” 许明泽看着她惊恐得瞪大双眼,“你,你怕什么?” “阿……阿莹,阿莹来索命了。” 许明泽虽是一大男人,但毕竟胆子摆在那儿,又亲眼目睹了阿莹惨死现状,也不由得哆嗦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 他推开向明珠,准备逃出去。 “啊!啊!不要,不要!” 向明珠忙抱住许明泽,两个人闭着眼睛叫嚷着。 声音震耳欲聋! “放肆!” 许老夫人手持拐杖,劈头盖脸的往两人身上打。 “还不快拉开他们,老祖宗的脸,都让你俩给丢尽了!” 荣婆婆上前将两人拉开。 许明泽这才睁开眼睛。 一回头,就看到孟真意味深长的眼神。 “表姑姐和夫君这是……” 许明泽尴尬地弹了弹衣襟。 “孟真,别误会,我方才过来找母亲,听到表姐屋里有声音,过来就看到表姐因为害怕而发抖,所以我就......就,你都看到了。” “表姑姐,是这样吗?” 孟真看着向明珠问道。 向明珠没在茶馆里看到孟真,不确定她是否知晓自己和许明泽的事,再加上许老夫人在场,她不好跟人挑明。 “确实如明泽所言。” 许老夫人拽了拽许明泽,“你跟我出来! ” 到了许老夫人屋里,霍半生也在。 “母亲,这是?” “孟真送了日子过来,顺便也让人瞧瞧你的日子。” 毕竟许明泽开荤也快十年,睡过的姑娘不少,却只有向明珠一人生下子嗣。 其他人,连肚子都没揣上。 许明泽有些无语。 霍半生咧着嘴巴打趣道。 “老爷放心,小的曾跟着父亲在养猪场呆过一段时间,每每到了猪交配的季节,我父亲就去检查公猪的子孙包,有没货,一摸,准知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可能……你这不是侮辱我的男性自尊吗?” “就让霍半生摸一下,就侮辱你的男性自尊了?你让人摸的还少吗?” 许母瞪了他一眼。 许家本就子嗣少,许明泽又是三代单传,再放任下去,许家就后继无人了。 “母亲,那能一样吗?” 霍半生毕竟是个男人,传出去,他许明泽还要不要做人了? “行了!去吧……” 许老夫人用拐杖指了指屏风后,对着霍半生说道。 许明泽只好跟在霍半生后头走了进去。 没一会,两人出来了。 霍半生看了一会许老夫人,没说话。 许明泽瞧着这氛围不对劲,忙厉声说道,“不可能,你这半吊子,敢说老子不行?” 霍半生叹了口气。 “也没说老爷不行,就是子孙缘浅薄,许家若想人丁兴旺些,老爷今后要好好养精蓄锐才行。” 霍半身说完,便福了身退了出去。 “母亲,这日子,怕是要往后推推了。” 孟真故作委屈道。 “还推?”许明泽抗议。 他盼这日子盼了这么久,如今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许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将手上的拐杖狠狠砸向许明泽,“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 许明泽躲闪不及,被打了一闷根,愣是没敢吱声。 没办法,谁让他不占理呢。 好不容易禁欲几日,这两天被向明珠一阵挑拨,又忍不住缴械了。 虽然孟真不知情,但住在隔壁的许母,不可能不知道。 “睿儿给祖母请安。” 许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抬眼就看到许睿乖巧地站在门外。 幸好还有睿儿这大孙子。 “睿儿,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许睿胖墩墩的身体,靠在许老夫人身侧,“祖母,睿儿好想念你。” 因着这几日,府里丑事,丧事并出。 许睿便被安顿在学堂里。 夫子不仅在课业管教严,吃食也限制。 不说许睿想许母,多日不见,许母也念许睿。 “哎哟哟哟,瞧我们睿儿这小嘴巴甜得哟,长大得多讨姑娘家喜欢啊。” “睿儿长大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让他们孝敬祖母。” 话说着,小胖手还张开做比划,萌得老夫人的心都化了。 “好好好!” 她抓着许睿肉乎乎的小手,贴在嘴上,亲不够。 她如今四十五,等着许睿做父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母亲,儿媳就不打扰了......” 孟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该退场了。 “等等......” 许母招呼她过去。 “孟真啊,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这样吧,睿儿还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养在你身边吧,将来指不定能带来弟弟妹妹呢。” 行啊,我一定会替向明珠好好养着儿子。 “儿媳听母亲的。” “好,好,好,” 许老夫人高兴地鼓掌,“睿儿,快跟你母亲请安。” 许睿咯噔一声跪在地上,“睿儿给母亲请安。” 门外,向明珠偷听到,许明泽子孙缘浅薄之事。 才将儿子带过来,提醒许母他们,许明泽目前尚且只有许睿这一根独苗。 这会,听到许老夫人说将她的儿子放到孟真身旁养,她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的是,她的睿儿还是嫡长子,将来有可能继承许孟两家的一切。 生气的是,睿儿若是养在孟真身边,她与儿子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就怕养着养着,真成了别人的儿子。 “姑母,睿儿就像以前一样记在孟真名下就可,如今,还有一个安安要照顾,若再将睿儿带在身边,多少有些顾不过来,可别让孟真累着了身体,将来要子嗣就更难了。” 许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你若是真为睿儿考虑,就给我闭嘴。” 如今,整个天下谁不知道,孟家乃圣前红人? 多少人,绞尽脑汁就为了与孟家攀亲带故。 就只有向明珠这等蠢笨的东西,看不清形势,只求眼前利益。 “睿儿,起来吧。” 孟真温和地蹲下身子,将许睿拉起来。 “谢谢表姑姐体恤孟真,睿儿生得这么乖顺,我瞧着也喜欢得紧,明日,我就带睿儿回一趟娘家,让睿儿和外祖,舅舅们相认。” 第17章 另一股势力 回到孟府。 孟弘一早就守在大门口等候。 孟真牵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许睿,桃红,还有柳娘抱着安安,紧随其后。 许睿还未来得及下马车,就被孟弘一把抱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许家嫡长子,许睿吧?” 许睿没想到,他不仅被人认出了,还被如此重视。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睿儿,叫舅舅。” 孟真提醒他道。 “舅舅。” 许睿怯怯叫了一声。 “欸!” 孟弘单手抱着许睿进了大门。 “听你母亲说,你在学堂住了几天,有没有想家里?” 许睿点头,他不敢让舅舅知道,他并不热爱读书写字。 怕舅舅会跟夫子一样,会拿课业责罚他。 “才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何苦那么累,走吧,舅舅带你去马场,咱们骑马去!” “真的?” 许睿带着问询之意,看向孟真。 孟弘将他的脸摆正,“看你母亲做什么?这儿,我说了算。” 许睿简直乐得没边了。 家里所有人,只是要求他读书,写字。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喜欢什么? 包括向明珠,他喊了六年的母亲,如今却被告知,今后不能在人前喊她母亲。 他得乖顺,得守规矩,得用功学习,得学着讨好祖母,父亲,还有“母亲”。 但他过得并不开心。 这会有个愿意带着他玩的长辈,还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之才,他怎能不骄傲? 今后回了学堂,够他在同窗面前吹嘘好一阵了。 “哥,玩物丧志,母亲知道会生气的。” 孟真走在一旁提醒。 “那睿儿会让祖母知道吗?祖母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以后就不准睿儿和舅舅玩了。” “不会!睿儿肯定不会让祖母知道的。” 许睿举着手发誓。 马场。 孟弘带着许睿跑了几圈。 正巧孟真过来了,柳娘也抱着小安安跟在身后。 孟弘问,“还玩不玩?” 许睿看着孟真不语。 “你若还没玩尽兴,就继续玩儿。” 孟弘将绳子交给马童,并吩咐道,“带着许少爷跑几圈,当心别摔着了。” “是!” 马童牵着马走了。 “哥。” 孟真给他递了一壶水,开口就想问问昨日之事办得如何。 孟弘拿出一份尸检报告,上面还有官府的盖章。 “我担心约会地点暴露,收到你的消息,就直接赶到了衙门,好在那仵作还没出门。” 孟真看了一眼报告。 “脖子一圈勒痕完整,唾液里没有检测出毒液或者安眠药的成分,说明死者是被勒死后,才伪造上吊自杀的假象。” “会是谁?” 孟真疑惑。 “目前来看,向明珠的嫌疑最大,如果阿莹所做之事,皆由她指使,那么她就有杀人动机。” 孟弘说道。 “舅舅错了,向明珠一个弱女子,没有那么大的劲将阿莹吊起来的,凶手竟有其人。” “凶手另有其人?” 孟真看向小安安。 其余人也惊讶地看向孟真。 “何以见得。”孟弘问。 “阿莹没被下药,但脖子上的勒痕却很完整,只在后脖子处有杂章。 说明勒她的人是从身后袭击了她,且那人是一名魁梧有力的男人,所以阿莹没有多少时间挣扎,便窒息而亡。” “向明珠身材比阿莹矮些,且力气显然比不过阿莹常年做粗活的大。 如果是她动的手,那阿莹脖子上的杂章会更多,挣扎的时间也越久,鞋后跟的磨损也会严重些。” “综上所述,向明珠根本就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但不排除,她在作案时有同伙在场。” 孟真说完,突然想起茶馆奇遇。 “……当心中了他人的圈套,一旦入局,再出局就难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复杂了。 父子三人围着书案而坐。 “依你这么说,向明珠背后,显然还有一股势力在推动剧情。” 孟大将军听完茶馆一事,更加笃定地说道。 “爹,那怎么办?真儿会不会有危险?不然,我一封奏折直接揭露许明泽的那些破事,让皇上批准他们和离。” 孟弘急切的说道。 “胡闹,关心则乱,你还不懂吗?” “那总不能任由真儿陷在泥潭中,不可自拔啊。” “放心,这股势力摆明是冲着我孟家来的,搞不好与凌云寺山脚下放箭的,是同一伙人。 竟然是冲着孟家来的,短时间内不会对真儿怎么样,我们静观其变。” “只怕,我们已经被迫入局了,只是,要如何破局……” 孟大将军陷入了沉思。 “父亲,女儿有一事相告。” “说。” “今日随我来的男童,叫许睿,今年六岁,是向明珠与许明泽所生。” 至于许睿并非许明泽的亲生子,孟真决定先不跟父兄言明。 第一,没有证据。 第二,这点不利于她和离。 “什么?” “什么?” 父子俩异口同声说道。 孟真想,若要摆脱许家,这是一个有利条件。 毕竟,未娶正妻,而与人无谋苟合,并产下私生子。 在这年头,是会被大家族所摒弃的。 任何一个有声望的家族,都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入这种有污点,且低门楣的家庭。 “许明泽这王八蛋,我要将他大卸八块!五马……” 孟弘拔剑欲起。 “弘儿!” 孟大将军呵斥一声,他才悻悻收了剑。 “你都二十四了,比真儿还足足长了五岁,怎这般鲁莽? 你再不长进,还是这么容易被人激怒,将来,我若不在了,你如何守住孟家,如何保护你的妹妹?” 孟真悄悄拉了一把兄长,让其跪着。 “真儿,这事,你又如何知晓?” “女儿碰巧听到许母与向明珠提及此事,后来又悄悄让人引导许睿写下生母的名字。” 孟真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向明珠”三个大字。 “许明泽这狗贼,竟还敢以过继的名义,将私生子养在你名下?这是以为我们孟家没有人了吗?” 孟弘五指紧握,捏得骨头“咯吱”响。 他有些后悔,方才对许睿的态度过于和蔼。 这,可是一把捅向自家妹妹心头的利刃啊。 当然,也是他们孟家破局的关键。 “哥,我希望你不要对许睿有偏见,毕竟在人前,我们还要假装不知情,在我们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之前,离间向明珠母子,才能迫使她自爆奸情。” “啪!” 门上飞过来一支箭。 第18章 不吃药药 三人看向门板。 “哈哈哈,我射中啦,射中啦!耶!” 是许睿的声音。 孟真开了门出去。 听寒身后背着一筒迷你弓箭。 许睿手拿着一把儿童版的弓。 看到孟真从屋里出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母亲,睿儿不知道门内有人,睿儿不是有意的……” 许睿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 孟大将军摸着羊须,一只手背在身后,走了出来。 “是许睿吗?” 许睿不认识眼前的老翁,但眼前人一身铁甲加身,无形中带来的压迫感。 瞬间让他腿软。 “睿儿,叫外祖父。” “睿……睿儿,见、见过外祖父。” 他双膝跪地,双手趴在地上行礼。 孟大将军走到许睿跟前,这下,压迫感更强了。 许睿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 孟大将军将他扶起,正正他的衣服,“这弓箭,你可喜欢?” “喜欢的。” 许睿喏喏地回答,眼睛都不敢与人直视。 “喜欢,你就拿去,将来好好习武,练就一身本事。” “睿儿谢谢外祖父!” 回到许府,许老夫人就派荣婆婆过来,将许睿请了过去。 向明珠一天都没看见儿子了,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在见到许睿的那一刻,定了下来。 许老夫人的屋里都是知情人,她也就不遮掩了。 “睿儿。” 许睿刚进屋里,她就将人抱个满怀,啃得哪哪都是口水。 “表姑姑!” 许睿抬起袖口,用力擦了擦脸,一脸嫌弃。 向明珠没想到,一天之隔,儿子与她竟生分了。 “睿儿,我是你娘亲啊。” “可我又不能有两个母亲。” 睿儿嘟囔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向明珠堵着一股气,心里烦躁。 再看看许睿,一身草屑,一身灰,身后还背着一个东西。 心想,许明泽如此重视形象的人,定不喜儿子这副狼狈样。 向明珠板着脸,厉声呵斥: “睿儿,谁教你这么跟娘亲说话的,你这些天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她本想将矛头指向孟真的: 许明泽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孟大小姐的功劳,才一天时间不到,儿子连亲娘都不认了。 还将他儿子糟践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骂完还不解气。 她撸起袖子,扬手就朝着许睿的屁股上,狠狠抽了几下。 许睿捂着屁股,一边往许老夫人身边躲,一边哇哇大哭。 “明珠,你拿孩子撒气做甚?” 许老夫人护着孙儿,直接拿起拐杖横在向明珠跟前。 许明泽也上前拉开向明珠,“你够了!” “我怎么够了?我教训我自己的儿子,怎么了?这六年,我们母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真是……” 许明泽刚想说话。 “睿儿,难道不是明泽的儿子吗?” 许老夫人便眼神犀利的看向向明珠。 向明珠慌了。 “姑母,明珠对天发誓,明珠一生只服侍过明泽一人,睿儿打我肚子出来的,怎么不是他的儿子?” “那明泽怎就不能管?” “我……” 向明珠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撩了撩额前掉落的碎发,“姑母,明珠失礼了。” 转而又看向许睿,“睿儿……” 许睿躲在许老夫人怀里,别过头,不理她。 “让睿儿改口喊你表姑,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们睿儿才六岁,孟真好不容易接纳了他。 他有着大好的前程,如果因为口误,暴露了你们的关系,那不是毁了睿儿吗?” 许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娘家的侄女。 “姑母教训得是,明珠下次注意。” 许老母夫人感觉到腹部硌得慌,忙松开怀里的人。 “睿儿,今日和你母亲回外祖家,可开心?” “开心,睿儿从未如此开心过。” 此时,许睿正将弓箭挂在肩膀上,重重地点头。 “哦?那你说给祖母听听,如何开心法。” “舅舅抱着我骑马,听寒哥哥陪我玩弓箭,还有……祖母你看!” 他将弓箭从肩膀上拿下来,一阵显摆。 “这是我外祖送给我的弓箭,尺寸刚刚适合我。” 说着,手立马拔出箭,上弦,弓拉满,作射箭之姿。 “哎哟哟哟~” 许明泽眼疾手快的抓住许睿,就怕他一不小心就把人射穿了。 “哈哈哈哈~” 许睿得意地笑。 “父亲,瞧你那样,好搞笑!哈哈哈~” 许睿展示他的箭。 “这箭上没有矛的,只有一块吸盘,它可以吸附在任何东西上面,伤不着人的。” 说着,真真射出去一支箭。 “嘭~” 弓箭在众人的惊讶中,紧紧吸在墙上。 众人才呼出了一口气。 “厉害吧,这是我外祖亲自设计的,专门给小孩儿练习用。” 许睿一脸骄傲。 许老夫人带头鼓掌,“厉害,厉害,想不到我们睿儿还有这功夫呢。” “我们少爷果然遗传到了老爷的基因,脑袋好使,一点就通。” 荣婆婆真敢夸啊。 毕竟昧着良心的事,都做了不少,昧着良心的话,还怕说吗。 许明泽笑得欣慰,看来将儿子养在孟真身旁,是对的。 就方才向明珠那样的,能教养出什么好儿子? 将来,他就算没有其他子嗣,也不能让小怀安那野种占了便宜。 “啊啾~啊啾~” 小安安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吗,这是?” 孟真拿着帕子给小安安擦口水。 “娘亲,一定是有人在说安安的坏话。” 孟真笑道,“你不是神算子吗,你倒是说说看,谁说你坏话了。” “不用说,一定是那许明泽那囊种,哼!许胖子如今肯定在显摆他的弓箭呢,我若不是手不能提,外祖怎可能送给他?” “怎么,他还沾你的光啦?” “啊啾~啊啾~” 桃红听到动静小跑过来。 “呀,小少爷这是着凉了,怎么办?这么点小奶娃,喝不喝药啊?” 孟真看着小安安一脸抗拒的神情。 “喝,必须喝,不喝怎么好起来?” “那,我这就给小少爷熬药去。” “别……哇~哇~哇~” 母亲你这代言人,多少有些不厚道啊。 小安安扯着嗓门大哭起来。 “我不吃药药!不吃药药!” 可惜,反抗无效。 桃红已经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小少爷,啊~” 桃红拿着汤匙,舀了满满一勺,吹凉了才送到小安安嘴里。 安安小嘴巴抿得紧紧的,不管桃红如何逗他,都不肯张开。 “小少爷这是认奶瓶了?” 桃红苦着一张脸,向孟真求助。 “再鬼精的东西,生病了也得吃药啊。” 孟真一手接过汤匙,一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其张开嘴巴。 然后动作流畅地连灌了几勺。 “咳咳咳~” 小安安好不容易回缓过劲来,睁开眼睛却看到一颗蜜饯递了过来。 第19章 安安吃蜜饯 嗯,刚好这会儿嘴巴苦涩的厉害。 “哈~哈~哈~哈~” 小安安小脑袋哈着气,抬的高高的。 嘴巴张得圆圆的,兴奋得宛如一只哈巴狗。 “哎哟,终于吃到啦!” “哇,吃了三个月的奶,口腔里都是腥味,这会终于有机会尝到别的口味了,嗯~真香!” 小安安一脸陶醉,嘴巴吧唧吧唧吸着甜汁儿。 “小少爷嘴里吃的什么?” 桃红刚回来就看到小床里的安安,一副满足样。 “我……” 许睿站在一旁,嘴里含着蜜饯儿,吞吞吐吐的。 “不好,小少爷嘴里有东西!” 桃红一边叫着,一边将小安安抱起来,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一根手指伸进他嘴里,掏。 小安安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尝尝鲜,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他的蜜饯。 他咬紧牙龈,顺带将桃红的手指咬住了。 “啊!” 桃红一吃痛,便收了手。 小安安嘚瑟地,又赶紧嗦了几口蜜汁儿。 瞧,他这无“齿”之徒,凶起来,也不是盖得。 “桃红,发生什么事了?” 孟真从里屋出来,正看到桃红捏着手指头哈气。 “大少爷不知道给小少爷吃了什么东西,我正想给他掏出来呢,被小少爷咬了一口。” 孟真将小安安提了起来,“安安,吐出来!” “不要!你们都吃肉肉,安安就只能喝奶奶,不公平!不公平!” “我数,一、二、三~” 孟真作势要掰开他嘴巴。 “小姐,小少爷才多大,哪能听得懂啊~” 桃红准备接过小安安。 “噗~” 小安安不服气的将蜜饯吐了出来。 桃红抬手一接。 “嗯,是一颗蜜饯,这么大的核?万幸……” 小少爷若是不小心被噎住了,那她还怎么活啊? “大少爷,小少爷才三个月大,牙齿都没长,你怎么能给他吃蜜饯呢,你这不是存心害他吗?” 桃红心有余悸,对许睿的态度自然有过了。 “对不起,我担心安安吃药后嘴巴苦,才想让他也吃点甜的。” 许睿摆摆手,想告诉孟真他不是有意的。 这是他过来之前,向明珠塞给他的,还嘱咐他,要跟弟弟分享,而且要做好事不留名。 孟真相信许睿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人刻意引导了。 她拉过许睿,语重心长的问道。 “睿儿,蜜饯好吃吗?” 许睿点头。 “母亲也喜欢吃,当然了,安安也喜欢吃,不过,安安还小,牙没长呢,他没法咬烂蜜饯,他若是不小心噎住了,会死人的!” 孟真将“死”字说得特别重。 许睿却被这字眼吓的目瞪口呆。 “睿儿你想想,你是多大才开始吃的蜜饯?” “安安如果因为蜜饯死了,那睿儿就成了杀人凶手,要偿命的,睿儿也不希望安安出事的,对不对?” 许睿一听要偿命,浑身都颤栗起来。 “母亲,母亲!睿儿没有要害安安,睿儿没有!” 他激动地辩解。 小安安在一旁听着好笑。 “娘亲,你吓着许胖子了,小安安就算没有牙齿,舔一舔过过瘾还是可以的,再说,我可是会吐核的!” 孟真泄了气一样,瞧了他一眼,转手交给桃红。 接着安慰许睿。 “母亲当然相信睿儿,只是今后,睿儿不能再背着母亲给安安吃任何东西了,知道吗?任谁让你做这些,都不能做,她这是害了安安,也害了你。” 许睿重重点头,“睿儿知错了,请母亲责罚。” “谁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傍晚。 许睿靠窗沉思。 刚才惊险的一幕,他历历在目。 想到孟真的宽容,还有她的一席话。 “任谁让你做这些,都不能做,她这是害了安安,也是害了你。” 再想到向明珠背着父亲和祖母,偷偷塞给他蜜饯,然后又让他与弟弟分享。 向明珠的用意,他再小,也懂了。 难怪祖母不让他再叫向明珠一声“娘亲”。 难怪父亲要坚持将他养在“母亲”膝下。 她分明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嘭!” 许睿毫不犹豫地将一袋子蜜饯,丢出后窗外。 向明珠想儿子想得紧,又怕儿子行事暴露了,被孟真责罚。 毕竟,听寒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虽然,她认定孟真不敢私自对许睿动手。 但奈何她做贼心虚,还是忍不住悄悄趁着夜色未降临,过来看看。 刚进许睿屋里,就看到许睿趴在窗口丢蜜饯的事。 “睿儿不是最爱吃蜜饯吗?以前娘亲没有多余的闲钱,给睿儿买蜜饯都是一点点地买,如今睿儿不用克制了,父亲有的是钱,将来这些钱也都是睿儿的。” 她扒拉着许睿的手。 却被许睿用力一甩,人险先坠地。 “睿儿……” 向明珠被儿子的反应吓着了。 她摸着许睿的头,胳膊,着急地问。 “她是不是打你了?打哪了?打疼了吗?娘这就和她拼命去!!” 向明珠越说越激动。 “表姑还记得,我是多大吃的蜜饯吗?” 许睿突然回头,眼神冷漠地问。 “两……两岁啊,怎么了?” “为什么要两岁才给我吃?” 向明珠忽然笑了。 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感情这孩子觉得她亏待他了。 “傻孩子,我是你亲娘,还能亏了你不成,你那会不是还小吗,牙都没有,怎么吃啊,那么大一颗蜜饯,生吞也吞也不了啊,噎着了,怎么办?” 向明珠说着,手拇指和食指还比划着蜜饯大小。 “那你为何要我给安安分享?” 许睿的眼神越来越冷漠。 向明珠顿时傻了? “你,你给安安吃了?” 向明珠不确定地问道。 许睿点头。 “睿儿,你没事吧?” 向明珠伸手想去摸摸许睿的头,不出意外地,再一次被拒了。 她气得鼻孔都大了。 “睿儿……” “大少爷,开一下门,我给你送洗澡水来了。” 是柳娘的声音。 为了让许睿更亲近孟真,今儿起,他被安排住在孟真院里。 睡房与孟真的并排,日常起居由柳娘照顾。 许睿径直往门口走去,当他的手握在门把上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向明珠慌了神,眼睛到处瞄着寻找可以藏匿的地方。 许睿打开房门。 第20章 七月十四 “大少爷,刚才你与谁说话呢?” 柳娘将热水倒到大桶里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我想起以前读过的画本,自己给自己念着,壮胆呢。” 柳娘笑了。 毕竟也才六岁多的孩子,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害怕也是难免的。 柳娘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大少爷可要奴婢守夜?” 柳娘边说着,边动手给他解开衣襟扣子。 许睿犹豫了会。 他当然想柳娘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夜里独处。 也因为上一次柳娘给他送的零嘴,他很喜欢,也从心底里亲近了她几分。 可是向明珠还在屋里。 柳娘若是一直留在这儿,向明珠可就没法脱身了。 毕竟,是抚育了他六年的亲生母亲。 “不,不用了,母亲说,睿儿是男子汉,不用劳烦柳姐姐。” 许睿往后退了退。 打小,他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为此,他也没少看人脸色过日子。 即使是外祖父骂向明珠不争气的时候,也连带他这个私生子,拖油瓶一起骂了。 所以,他只敢在许老夫人面前娇纵。 柳娘也不过十六岁的年华,从未近身伺候过任何男子。 听许睿这么一说,她反而舒心了些。 “那奴婢先退下了,大少爷有事再唤奴婢。” “好。” “等等。” 许睿叫住柳娘。 “柳姐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在睿儿面前自称奴婢了,这府里的奴婢已经够多了,睿儿想要一个知心姐姐。” “依你。” 两人会心一笑。 待柳娘出了屋子。 向明珠狼狈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的表情微愤。 “睿儿,你是许府的大少爷,是未来许府的大当家,你怎的跟一个奴才这么客气?” 向明珠联想到,许睿刚才对她和柳娘的态度,简直怒不可遏。 “柳姐姐才不是奴才!” 许睿转身进了屏风内。 “我要沐浴了,表姑若没什么事,便退下吧。” “睿儿,这会没人,你怎么又唤我表姑了?” 向明珠跟着进了屏风。 “你本来就是我父亲的表姐,我叫你一声表姑,有什么不对吗?” 许睿停下解衣服的动作。 “再说,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嫡母。” 向明珠这下站不住了。 “噗噔~” 向明珠激动地跪在了地上。 “那贱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 边说着,边向许睿的方向跪行。 许睿下了逐客令,“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喊人了。” 向明珠依旧不死心,她态度柔和了些。 “那娘亲给睿儿搓搓背……” 她说着,手就准备去解许睿的衣服。 许睿避开了她的手。 “祖母说,睿儿长大了,要知礼,知廉耻,要懂得男女有别。” “我是你亲生母亲,以前不都是……” “柳姐姐!!” “唉~来啦~” 柳娘跑了过来。 向明珠根本来不及思考,提着裙摆立马爬出窗外。 “吱呀” 门打开了。 “大少爷叫我有什么事?” 柳娘看着屏风后热气腾腾的水蒸气,问道。 “睿儿,害怕……” “那柳娘就在这儿陪着大少爷?” “好。” 柳娘搬来一张凳子,背对着屏风而坐。 “柳姐姐,你会唱歌吗?” 许睿问。 “会一点,你想听什么歌?” “都行,只要是柳姐姐唱的。”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柳娘轻声吟唱。 窗外,向明珠咬得后牙槽“嘎嘎”响。 第二天一早。 孟真迷迷糊糊听到小安安的声音。 “七月十四,鬼节气!” “万鬼复苏,万人浩劫!” 今日是七月十四? 孟真立刻坐了起来,瞧了一眼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 “过三日,便是七月十四了,正是我二十岁生辰,我若不幸,这将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男人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孟真的胸口堵得慌,喘气都困难。 难道,就没什么变数了吗? “柳娘!柳娘!” 孟真一边叫着柳娘,一边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 柳娘揉着眼睛匆匆赶来,“小姐,何事这么着急?” “快,让霍半生马上送到孟府。” 孟真折了信纸,塞进一个信封里,然后往信封封口处滴了一滴蜡烛。 柳娘收到任务,瞬间清醒了。 她转身跑出屋子。 “柳姐姐,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 柳娘刚跑到门口,冷不丁就听到了许睿的声音。 吓得手中的信件都要掉了。 若不是有门神--听寒站岗,她还以为自己撞鬼了呢。 毕竟,今日可是万鬼出没之日。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我了!” 柳娘吞咽口水,右手捂着胸口顺了顺。 许睿像做了错事一样,低头不语。 “好了,说吧,你没事起那么早干嘛?” “我睡不着。” 昨夜里,柳娘一离开,许睿就后悔了。 没进许府前,他都跟向明珠共枕而眠。 进了许府,即便是夜间也有下人伺候。 如今,到了孟真身边生活,许母安排的下人都被孟真拒绝了。 柳娘看着夜色还未全亮,心里犯起了嘀咕: 听说童子尿可以辟邪,不如带着大少爷同行好了。 万一,你说万一真撞见鬼了,就让大少爷一泡尿滋它! 对,就这么干! “大少爷,要不要随我来?” “去哪?” “问那么多干嘛,你跟上就是!” “哦~” 许睿怯怯地抬起手,抓着柳娘的衣摆。 柳娘低头睼了他一眼,随手将信封塞进衣襟里。 然后一手拿下灯笼,一手牵起他的小手,就往家仆的厢房方向去。 两人心照不宣的抿嘴儿笑。 孟真趴在小床边,看着不久又陷入沉睡的安安,她愁绪万千。 父亲嘱咐过,让她不得再往凌云寺方向去。 还说,他自有主意。 且听那日父亲所言,应当是认识尚知师父的。 原来不止是父亲,甚至是尚知师父本人,都知道这一天将有大事发生。 孟真有预感,这不是一个普通和尚该有的境遇。 “安安,你说,我如何是好,明知道尚知师父有危险,却只能袖手旁观……” 小安安嗦着小粉舌,睡得真香。 “铮铮铮~” “噗呲~噗呲~” 夜幕中,只有刀光剑影,还有刀剑划破皮肤的声音。 黑压压的人群,倒了一片又一片。 一个和尚手持长剑,站在尸群中。 血水顺着剑刃流了下来。 大雨磅礴。 浇得和尚睁不开眼睛。 “biu~biu~” 一支利箭快速穿透空气,冷嗖嗖地向和尚的胸口扎去。 孟真惊恐的瞪大双眼,“不要!” 第21章 安安开荤 “小姐!” 孟真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手肘吃了痛。 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屋内一片平静。 幸好,一场梦而已。 柳娘刚把许睿送回他屋里,就听到了孟真尖锐的叫声。 她慌慌张张跑进来,将人从地上扶起。 安安也被吵醒了,正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孟真。 “娘亲,你可是担心尚知师父?” 能不担心吗? 就算是萍水相逢一场,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去。 更何况,还是她和安安的救命恩人。 “与其呆在家里胡思乱想,不如我们去一趟凌云寺,瞧个真伪。” “可是……” 可是父亲嘱咐过,不允许她再往凌云寺的方向去。 “小姐,小姐!” 柳娘摇了摇孟真的胳膊。 她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不仅自言自语的,还跟失了魂一样,半天叫不醒。 “我没事,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孟真手搭在柳娘的手背上,安抚道。 这会桃红也跑了过来,手里端着吃食。 “小姐若无事,就先吃了早餐吧。” 桃红将吃食放在桌子上,转身就把小安安抱了起来。 小安安皱着鼻子嗅了嗅,两只眼睛鬼精鬼精地到处瞅。 “什么东西?好香啊?” “肉,是鸡肉!我闻到了肉香!” “我要吃肉肉,安安要吃肉肉,娘亲,安安要吃肉肉!” 小安安吃着小拳拳,口水流了一地。 “噫?小少爷怎一会的功夫,就把衣服弄湿了?” “算了,我还是给小少爷换一身衣服,再喂他吧。” “不要,安安要先吃肉肉,吃肉肉。” “桃红姐姐,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你这样做,会嫁不出去的!” “啊~” 小安安在桃红的怀里一顿挣扎,以示抗议。 “呵呵~” 孟真甚觉得好笑。 桃红若也能听到安安的声音,会不会被气得,饿他两三顿啊。 “桃红,先喂安安吧,这家伙急不可耐了,一会吃过早饭,我带安安出去一趟。” 孟真坐到桌子旁。 看着这一大碗熬得软烂浓稠的胡萝卜鸡肉粥,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响。 “啊!娘亲万岁!理解万岁!肉肉万岁!” 桃红抱着小安安也坐在桌子旁。 “小姐,你忘啦?今天是鬼节,不宜出门的,再说街上的商铺都关门了,大家都闭门不出,小姐这是要出去做什么?” 孟真不答。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还有些烫嘴,不过味道很可口。 “小姐~” 桃红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听寒随我一起,不会有事的。” “那……” 桃红知晓劝不住自家小姐。 “小姐,小少爷留下来,让我和柳娘照顾吧。 小姐办完事就尽快回来,今日外头不太平,当心遭了脏东西。” 桃红抱紧小安安,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不行,没有安安,娘亲去了也改变不了局势,唉!这个世界少了我,不行~” 安安摇了摇头。 “再说,我外祖和舅舅也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父亲和兄长也去了,孟真稍微心安了些。 毕竟父兄两人久战沙场,应付这些未知的危险,会得心应手些。 她转头捏了下安安的小脸蛋,“安安得带着,关键时刻他能上。” 孟真又嗦了一口粥食。 柳娘从厨房又端来几个小菜。 小安安眼睁睁地看着孟真吃,就更着急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开荤呢。 难得今日母亲施恩,肯让他吃一次肉肉,虽然只是肉糜粥。 但那也是渴望了三个多月的肉啊。 “可是……” 桃红欲言又止。 “桃红姐姐,你还可是……可是什么?还不快喂本少爷吃肉肉!” 安安抬头往后看了看,只见桃红一副愁容的样子。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伸出软乎乎的小爪,动作敏捷的抓了一把碗的边缘。 手指头都插进了粥里。 “烫、烫、烫、” “哇哇哇~” 安安被烫得缩回了手,泪水狂飙。 “安安!” 孟真连忙抓起一旁的手帕,给安安擦擦手指。 “对不起,小少爷,对不起,烫疼了没有。” “呼呼~” 桃红内疚的两眼通红,鼓着嘴巴不停地往安安的小手上呼呼气。 柳娘也跑出去端回来一盆冷水,将安安的爪爪仔仔细细洗了一遍。 幸好安安只是象征性哭了一小会,眼珠子又往桌上窜。 孟真索性抱过小安安,舀了一勺子粥,放在嘴边轻轻吹凉了,再喂到安安嘴边。 “嗯~” 小安安抿着小嘴,眼睛眯成月牙状。 “好美味啊~” 柳娘看着小家伙一副餍足的神态,也禁不住笑了。 回头却看到,许睿抓着帘子露出半边脸。 “大少爷?” 柳娘蹲下来问,“方才不是睡下了吗,怎么又起来了?” “我听到母亲的声音,不放心,过来看看。” 话倒是实话。 只是,真正吸引他的,是孟真与小安安互动的温馨,还有桌上香味四溢的餐食。 孟真一瞧,这孩子跟自己还没两天时间呢,就会关心人了。 想来心肠也不坏。 “睿儿醒了,就过来陪母亲用早饭吧。” 许睿得了令,立马跑了过来,然后自行爬上椅子,端正地坐着。 柳娘一副看透了似的,又拿来了一副碗筷。 拂晓。 孟真与听寒来到城门处,此时城门还开。 听寒拿着一锭子银两,跟守城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 城门开了。 “怎么这个时候出城?” “鬼知道?毕竟这时候连早市的包子铺都不开了。” 两个守城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城门,赶紧又把门关了。 来到凌云寺山脚下。 远远地就看到寺庙耸立在半山腰上。 寺庙周身被半明半雾的气体萦绕着,宁静而诡异。 丛林里,孟大将军眯着眼睛,凝视马背上的两人。 “父亲,好像是真儿和听寒。” “废话,我自己的女儿,我能认不出来?” 孟大将军一早收到孟真的信,就率领部分士兵赶了过来。 前方探路的人来报,说,凌云寺目前还没动静,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员。 所以,他们才决定留在这儿蹲守。 毕竟,这儿是通往凌云寺的必经之路。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守来的,竟是他的女儿。 第22章 凌云寺 凌云寺内,一片寂寥无声。 往常这个时候,寺庙里的僧人已经开始晨练的晨练,干活的干活。 看着天边微微露出了一点鱼肚白。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孟真拢了拢怀里的安安。 听寒手持长剑,护在孟真身前。 听寒踢开了通往后院的大门。 数十个和尚,统一着装,挺拔的站在院里。 听到声响,众人马上做出了防守的姿势,并没有直接进攻。 毕竟,没几个歹徒是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来的。 且对方不仅人员少,女的身上还挂了个婴儿。 孟真和听寒面对这架势,竟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是安安的情报有误?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住持。 “阿弥陀佛!孟小姐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孟真经常到凌云寺烧香,捐赠香火钱,顺便为父亲和兄长祈福。 常常一跪,就是小半天。 当然,在许母面前,她只道:此行专为母亲和夫君祷告祈福。 实则,不过是她逃避与许明泽独处,逃避许母发难的手段而已。 自从向明珠和许睿入府后,她来得更是频繁了。 许母为了遮掩许明泽和向明珠的奸情,对她的管束也松懈多了。 “铮~” 听寒收回剑。 孟真尴尬地笑笑。 “哦,大师,不好意思,我是踩着吉时来烧香祈福的,前些日子在山脚下捡了个男婴,如今记养在我名下,我想请大师为他行典礼。” 孟真将小安安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我是真的有儿子! 说着,她还刻意拍了拍安安的小屁股,心急的默念。 “安安,醒醒,醒醒!该你闪亮登场了!” 小安安纹丝不动。 老住持看了一眼小安安,疑问,“为何非要在今日?” 毕竟,没有人会将鬼节,当吉时过。 “哦,因……因为小儿命煞孤星,我请人算过了,只能今日卯时破晓时分,请寺庙的高望众之人,为小儿诵经,典礼,方能破了命格,以造……以造后福。” 老住持看穿了孟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也不拆穿她。 只是,这命格若是这么容易破。 他们何必苦等二十年? 今日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的在这布阵? 老住持焦虑的瞧了一眼天边,手指飞快地转动手中的佛珠。 再不把人请走,恐怕就真走不了了。 这可不是多几口人吃斋饭的问题,怕就怕,今日会徒增几缕冤魂。 “孟小姐,很抱歉,昨日本寺已经贴了告示,今日闭庙,还望孟小姐见谅,劳请移步他寺。” “呵呵~呵呵~” 孟真一阵讪笑。 “大师,我既已经来了,哪还有走人的道理?你放心,你若不方便,那我……我自便,您不用管我。” 话说着,她的小脑袋瓜子还转来转去的一阵乱瞄。 老和尚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向他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小沙弥走到孟真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随我下山吧。” “我……” 孟真为难的看向听寒。 听寒也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他的工作是保护孟真,在对方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况且,他也没把握能打得过一群和尚。 “哇~哇~哇~” 小安安哭得很及时。 孟真藏不住喜气,“抱歉啊,大师,小儿许是饿了,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给小儿喂个奶啊?” 说着便作势要挽起衣摆。 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当众说,孩子是她捡来的。 众和尚哪敢看这么香艳画面,连忙背过身去。 老和尚也被她的动作,惊得头也不敢抬。 “孟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哦,不好意思,所谓关心则乱,我这也是第一次做娘,难免有些生疏,还望大师莫见怪。” 密室里。 尚知师父直接就地打坐,眉间却始终舒展不开。 一个方丈正跪在蒲团上,转着佛珠念经。 尚知终于坐不住了。 “师傅,请许我出去吧,我不能一生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大不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一想到,寺庙里的兄弟,层层叠叠的在外面布阵,以应对这场针对他的谋杀。 他的内心,更纠结。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同他一块长大的师兄弟们。 甚至还有几岁的孩童,七十多岁高龄的老师傅。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一群许他朝夕的人,为他送死呢? 不! 他不能! 尚知走向密室门口。 很意外的,这一次,方丈并没有跟来阻止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方丈,眼眶润了。 “是我毁了你的仕途,害你一辈子留守这座监牢,害你一生无法衍育子孙后代。 如今,却还要因为我,葬送那么无辜的生命,我……我是万万不能在坐以待毙了。 如果,此事因我而起,我希望也能因我而结束,我知道他们害怕什么。 今儿我就挑明了,我不求什么公道,不求名禄,不求安生,只求以死换凌云寺众生一个安命之所,换我母亲一族的安稳。” 说完,他转身撩起裙摆,向方丈磕了几个响头。 方丈依旧嘴里念念不停。 “舅舅,这是唯一一次,恐怕也是宁辰最后一次,喊你一声舅舅了。” “舅舅,保重!” 尚知视死如归。 他起身,欲打开木门。 “吱吱~吱吱~” 木门打不开。 尚知看向方丈求助。 “门,你锁了?” “从外面锁的。” 方丈淡定的回答,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从外面锁的?” 尚知用力踹了一脚木门。 枣红色的木门“咣当咣当”作响,依旧没有打开的迹象。 “舅舅,你可是这个这儿的方丈啊,这寺庙足足养了四十多号人,今日我若出不去,他们必定要屠了整座寺庙,你觉得拿四十多条人命,换我一命值吗?” 尚知: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的命不是命? “值!” 方丈站起来说道。 “今日,若让他们得手了,将来我朝定会动荡不安,届时各方势力争权夺势,兵马交戎,天下百姓生灵涂炭,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尚知知道,方丈没有危言耸听。 二十年来,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被人暗中行杀。 好多还是自己信任的师兄弟。 第23章 有叛徒 想到这儿,尚知的胸口就一阵疼痛。 他撕开领口,这里有一个核桃大小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他在皇家狩猎场,被自己视为兄长之人刺杀,而留下的疤痕。 那人叫令闻。 因为入寺庙比尚知晚,所以一直在尚知屁股后“师兄,师兄”地叫。 而他比尚知大了两个多月,也会体恤人,所以,私下里尚知敬他为兄长。 两人从幼童时期便相识,感情好的像连体婴一样。 尚知,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令闻会对他下死手。 那日,他被令闻拿着匕首,近距离,面对面刺穿他的胸口。 人也掉落山崖。 掉落的一瞬间,他了无生念。 任谁,一出生便被视为灾星,被父亲抛弃,被迫与母亲生离。 从此,天下查无此人。 成长过程,命运多舛,一生被无数人暗杀。 如今却又死于亲如手足之手。 他闭上眼睛,认命了。 他的躯体,宛如一片落叶,孤零零,飘飘然…… 直到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才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一样。 周边祥和而安宁。 他睁开眼睛。 视界模糊了。 水波纹在眼前荡漾。 一曲线优美的胴体,向他游来。 像天使一般,悠然自在。 他的目光,安静且贪婪地追随着她。 直到,他憋不住了,鼻尖冒出水面,喘息。 水里的人,却像一条受惊的美人鱼一样,快速游走了。 后面她裹上了衣裳,他才看清他的面容。 是一个清秀俊美的姑娘。 原来,这不是天堂。 他没死。 “尚知!” 方丈看他喘息不止,忙小跑过来,扶住他。 尚知抬起手,往方丈的腰间摸了一把。 钥匙到手了。 “对不起,舅舅,我不能再看着任何人为我牺牲了。” 方丈刚想要阻止他。 尚知却点了他的穴,令他动弹不得。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沉重的大门便打开了。 孟真等人听到异动,抬眼一看。 尚知从里面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有人甚至上前簇拥他。 “不好!娘亲,这群和尚里面有叛徒,有叛徒!” 小安安心臊得嘴唇都发抖。 毕竟,亲生父母死前的一幕,他还历历在目。 “听寒,护住尚知师父,快!” 听寒顾不上问为什么,他对孟真,除了有对主子的绝对忠诚,还有对她的无限信任。 他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 转眼间,便落在了尚知的身侧。 这时,一支飞镖冲着两人飞了过来。 “噔~” 听寒抬手一挥,飞镖落地。 原先还在院子里布阵,准备以肉体抵御外敌的师兄弟们。 这会,竟剑拔弩张,纷纷朝着尚知的要害处刺了过来。 也有些懵逼的,左看看右看看,分不清敌友的和尚。 听寒不认识这些和尚,所以下手没有顾虑。 没一会便打趴了三两个。 只是赤手空拳的尚知,面对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却无法下手。 只能被逼得连连后退。 老住持看这形势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莫非,这院子里,已经没有他可信任的人了吗。 他咬咬牙根,将手中的佛珠甩了出去。 “啪嗒~啪嗒~” 佛珠滚了一地。 也敲醒了部分搞不清状况的和尚。 队伍立马分为两队,直接对打起来。 老住持也参与到了混乱之中,始终围着尚知左右开打。 “娘亲,快别看了,保命要紧,快,快点发射信号,外祖还在外面蹲守呢。” “哦~” 孟真急急忙忙从腰间掏出信号弹。 “咻~” 烟花冲上云霄,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一个方块脸的和尚,听到声响,立马扭转过来。 他龇着牙,眼中带着狠厉。 “娘亲,快跑,那方块光头会捏碎安安头颅的。” 小安安双手护着脑袋叫呱呱的。 孟真一看,形势不妙。 立马拔腿就跑。 方块脸巧妙避开人群,紧追不舍。 眼看人就要追上来了,孟真紧急之下叫了一声。 “听寒!” 听寒听到孟真的声音,正欲赶来。 尚知先他一步,踩在人头上,飞奔而来。 然后骑在方块脸的肩头,双手拧着他的脑袋,用力扭了一下。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方块脸还来不及挣扎,便跪在地上,双目圆瞪。 最后脸着地,趴在地上,死了。 孟真抱紧安安惊魂未定。 尚知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将人带出院子。 这时,孟大将军的援军也到了。 只是那些叛徒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选择就地吞药而亡。 尚知将地上的尸体,一个个检查了一遍,足足十二个和尚。 都是他熟知的人。 “难怪,父亲和我在外面蹲守那么久,愣是一只苍蝇都没看见,感情这刺客全都来自这寺庙啊。” 孟弘啧啧牙。 方丈和老住持站在尸体旁,闭着眼睛,默哀。 “幸好真儿放信号弹及时。” 孟弘说着,便一手拥着孟真的肩膀,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真儿,父亲不是不让你靠近凌云寺吗,你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今日之事,多危险? 若我和父亲不能及时赶到?你又如何脱身?谁又能护你周全?” 猛弘的声音,越说越大。 听寒因为自己护驾不力,惭愧的低下头。 “哥,我这不是不得已吗?我若不来,父亲和你说不定还蹲在林子里,喂蚊子呢。” 孟真从小被父兄宠着长大的。 今儿孟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责怪她。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撅着嘴巴嘟囔。 “还嘴硬!” 孟大将军呵斥道。 “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算了,还带个婴儿?” 孟大将军早晚要被他的女儿,气出乳腺癌吧。 (开个玩笑哈,男人基本不会得乳腺癌。) 孟真哑语,小安安直接将脸埋在孟真的怀里。 毕竟,是他怂恿娘亲过来的。 外祖和舅舅若是知情,说不定就不认他了。 “二皇……” 孟大将军意识到自己险先说漏了嘴,转而改口。 “二公子莫担心,今日之事,老夫一定会向圣上禀明,大理寺也会彻查清楚。” “呵~” 尚知苦笑。 其实知晓他身份的人,都知道,这背后的作俑者是谁? 只是,对方的势力过于强大,无人能撼动而已。 第24章 坠崖 尚知更可惜的是,这十二条人命。 上一刻,还为了他,试图以自己的肉体凡躯,抵御外敌。 下一秒却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们……一定是受到了胁迫,才不得已对他下手吧。 “师兄弟们到死都不愿意跟我说,为何要背叛我?” 尚知一脸哀伤。 “有没有可能?他们并不存在于背叛你与否,只是他们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 孟真想到十二个年轻和尚,吃药时的决断。 这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该有的。 竟然连死都不怕,他们还会因为名利,而受制于人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孟真。 “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就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只为了有朝一日,取我性命?” 尚知不可置信地问道。 孟真点头。 “不然,他们为什么急于求死?他们的药又是哪来的?从他们的身手,还有行事作风来看,这分明就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 “若是他们的身后,是一般的主子,即使是任务失败了,大不了领罚就是。 谁那么大手笔,轻易就损了十二个身手不凡的杀手?只能说明,背后之人,拥有庞大的组织。” 孟真一语,点醒了所有人。 刚刚这十二个和尚,与他们交手的时候,确实用了其他派别的招数。 老住持抬起湿弘的双眼。 “这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打小就养在庙里,我想不通,他们何时成了别人的棋子。” 尚知简直忍无可忍。 为了活命,也为了母亲一族。 他一步步忍让。 对方却一次又一次置他于死地,并逐渐渗入他的圈子。 沉默了许久的方丈,终于抬起了头。 “酉时,在了望崖上进行火葬,希望了望崖的灵气,能净化他们的灵魂。” “火葬?” “为什么是火葬?” 众和尚疑惑地看着方丈。 从来只有土葬,毕竟这年代,人死也图个全尸。 “是火葬!心不纯净了,空留一具躯壳也会污染土壤,那不如烧成一把灰,扬了吧,尘归尘,土归土。” 既然方丈都发话了,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众和尚来不及伤感,纷纷向方丈作揖,准备将地上的尸体抬走。 “还有,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能对外说出去,否则,我镜观,定饶恕不了他!!” 方丈郑重的向众人说道,他的眼里,火焰在喷射。 “只是,寺庙里一下子消失这么人,我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老住持抬起下巴,花白的胡子,满是忧伤。 方丈看了一眼孟老将军,转身便进了屋里。 孟老将军和老住持随后也跟了进去。 了望崖。 尸体全部被抬到了了望崖上,周边围了一圈柴火。 悬崖边,一棵躯干曲折的迎客松,在夏日的炙烤下,也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镜观方丈面对着尸群闭上了眼睛,拇指不停地转着他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父亲,你们刚才在屋子里面商讨了什么?” 孟真问道。 对于尚知的身份,她一直都很好奇。 是谁? 整这么大的仗势,只会取了他性命。 而他,又是谁? 让父亲亲自上阵,只为护他一条性命? “商量火葬事宜。” 孟老将军明显不愿意跟女儿透底。 孟真只好转移话题。 “父亲,能确保这些活下来的人,没有叛徒吗?” 毕竟,这盘棋都下这么大了,她不相信,对方会让所有棋子一步涉险。 再说,叛徒的脸上又不会写着叛徒两个字。 “不能!” 孟老将军果断回答。 目前,这也是他和镜观方丈最大的顾虑。 “那父亲有什么好办法让叛徒现形吗?” “没有!” “镜观方丈呢?” 孟真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被一旁的孟弘扯了扯衣袖。 “别问,没看父亲正愁着么?” “哦~” 好奇心害死宝宝了。 孟真忍不住看向当事人。 此时,尚知双手背在身后,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孟真悄悄移步到他身旁。 然后掏出一个蜜枣,偷偷塞到他手里。 尚知揣紧了蜜枣,转头看了看孟真。 这是他三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如今虽已为人妇,怀里还揣着个婴儿,却依然保持着少女的纯真。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她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凌云寺?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问这话,多少不合时宜。 难道是为他而来? 孟真不知晓他的心理活动,她嘴里塞着一颗蜜枣,发出细微的吸溜吸溜声。 她真的太饿了。 早饭吃得早,又奔波了一阵。 看着她小嘴鼓鼓的,尚知嘴角扯了扯。 老住持举着火把,将柴火点燃。 看着越烧越旺的烈火,众人皆低头默哀。 “尚知,过来!” 镜观方丈的身旁站着一个小沙弥,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放着许多白布条。 尚知将蜜枣悄悄塞进腰带里,走了过去。 简单行了礼。 “你给师兄弟们送行吧。” “是!” 尚知双手捧过白布条,然后恭恭敬敬地走到迎客松旁。 只见他手脚并爬,然后仁立在枝干上,将白布条一根一根地拴在迎客松上。 清风拂面,吹得迎客松一阵摇晃。 就在大家都向着他行注目礼的时。 镜观方丈身边的小沙弥,却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尚知扑了过去。 “不要!” “师兄!” “师弟!” “尚知!” “二……” “……” 众人跑向悬崖边,试图抓住,哪怕只是一片衣角。 但为时已晚,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双双坠落山崖。 眼前发生的事,太快太突然了。 孟真根本来不及消化,也来不及思考。 她抱紧安安,胸闷的快要窒息了,只能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 孟弘瞧着妹妹的不对劲,显然是吓坏了。 他一把将人拥入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安慰道: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劫,我们无力改变。” 孟真吸着鼻子小声的呜咽,嘴里的蜜枣,此刻却十分苦涩。 “哥,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她还想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助他脱离死神的魔爪呢。 如今,她却没机会了。 难道这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尚知!尚知!” 镜观方丈抚着额头,仰头痛哭。 “还不快下去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5章 凶多吉少 “方丈,底下是无尽深渊,我们稍微有些腿脚的,就算是顺着山脚走下去,也得走一天时间啊。” 一个年轻的和尚说道。 “对啊,师弟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底下可是翻涌的海水,货船都难通过,何况是……” 另一个稍微胖点的和尚掩面哭泣。 “那也得给我找啊!快点,所有人都下去,给我找!!” 众和尚头一回见到,镜观方丈当如此失控的场面。 于是,顾不上未燃烧尽的尸体,一个两个都往山下走。 老主持也哆嗦着嘴,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孟老将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儿子说道: “弘儿,你先带真儿回去。” “父亲,你这是要留下来做什么?” 孟老将军看向角落里,一圈还未来得及派上用场的绳子,说: “凌云寺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留下来帮忙善后。” “父亲,要不你先和真儿回去吧?你一天没合眼了,换我留下来帮忙。” 孟老将军朝他们挥挥手。 “回去!你留下来无用!” “父亲,我不回去,我等尚知师父的消息。” 孟真也拒绝了父亲。 “真儿,听话,你先跟弘儿回去,你出来这么久,回头你婆婆该找你麻烦了。” “我……” 孟真很想说,我才不怕她找我麻烦。 只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小安安在孟真怀里伸了个懒腰,将小脑袋探出小毯子外。 “嗯?这气氛不对劲啊,金蝉脱壳失败了。” 孟真疑惑地看着小安安。 什么金蝉脱壳? 安安,你说清楚一点! “娘亲,金蝉脱壳你都不懂吗?” 你是说尚知师父他……他没死? “死不了,他命格大过天!” 孟真听了,一股酸劲涌上鼻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哎呦,我的娘亲,再哭可就不美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啦,尚知师父会回来的。” 孟真在兄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原本已经暗下来的天边,顷刻间出现了火烧云。 空气也越来越燥热,灰烬漫天飞舞。 孟真掀开帘子,往后一瞧。 整座凌云寺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孟弘和听寒也驻步回望。 “哥。” 梦真不安的看向兄长。 “没事。”孟弘说道,“烧得好!” 回到许府。 许母绷着一张脸,守在大院子门口。 就等着逮着孟真,让她跪着受自己一顿责骂。 许明泽也铁青着脸,与许睿一同站在许母身侧。 孟弘人还没下马,远远的就看到大门口,站着一排人。 许母和许明泽一见孟弘,瞬间就变了脸色。 “大舅哥。” 许明泽热情上前,牵住他的马。 孟弘大长腿一抬,潇洒下马。 “妹夫,你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我的人还没通知呢,你们就老早在这守候了。 只是你来就罢了,怎么还带上伯母呢?伯母这么大的年纪,还出来迎接我这晚辈,说实话,我内心过意不去啊。” 许母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唉,我这腿脚不利索,也需要活动活动。” “嗨嗨~” 许明泽尴笑,转头就看到孟真抱着安安钻出马车。 他一溜烟小跑过去,抢在听寒的前面,向孟真伸出手。 孟真刚想自己跳下马车。 抬头却又看到许母身旁的向明珠。 她把手搭在了许明泽的掌心里。 向明珠的注意力,完全在他们两只交握的手上。 “母亲。” 孟真刚下马车,怀里还抱着安安,就向许母福身问候。 许母冷眼看着,默不作声。 许明泽为了打破僵,问道。 “孟真,你要回娘家怎不告诉我一声,我今日无事,可以陪你回去一趟。 你一早就消失了,问了你屋里的两个丫鬟,竟也不知你的去向。别说母亲着急,是我也担心啊。” 孟真避开他的目光。 “抱歉,今日不宜出门,所以没叫上夫君一起,而我因为有事傍身,不得不出门。” “何事非要今日出门?” “安安的事。” “让下人去办就好,你何苦亲自跑一趟?” “这是我身为一个母亲的份内事,我不想假手于人,倒是你,身为安安的父亲,却不曾为安安做过任何事,你不惭愧吗?” 许明泽被怼得无话可说。 惭愧? 他才不惭愧。 他又不认这个小野种! 许母直接鼻孔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啊啾~啊啾~” 安安打了几个喷嚏。 “娘亲,他才不是安安的父亲,安安要那和尚做我的父亲,他可比许明泽俊~多啦。” 孟真低头一看,安安那股认真劲儿,不像开玩笑的。 安安,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一个有夫之妇,怎可跟一个和尚……? 况且这和尚,如今还生死不明。 “明的,明的,娘亲不急啦,安安说过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谁急了? 孟真看着安安,内心在狡辩。 “许明泽那窝囊废急了。”安安讨好的笑着答道。 “啊~啾!” 许明泽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向来斯文的他,还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桃红跑出来,从孟真怀里接过小安安。 再不回来,她和柳娘的屁股,又得遭殃了。 一行人准备进入大门。 “睿儿~” 孟弘屈膝半蹲,双手展开,微笑地看向许睿。 “舅舅~” 许睿方才还怕孟弘认不出他呢。 这会,正兴奋的冲向猛弘,一个跨步上马,立即牢牢挂在猛弘的身上。 这亲厚程度,着实吓到了许明泽,许母还有向明珠。 孟弘抱着许睿往上颠了颠,还刻意扫了一眼向明珠。 自从他知道,许睿是向明珠和许明泽的私生子后,他的演绎天赋得以充分发挥。 你敢伤害我最爱的妹妹。 那我就夺你儿子的抚养权。 “舅舅,你过来看睿儿的吗?” 许睿撒着娇,问道。 “对啊,怎么,不欢迎啊?” 孟弘反问。 “欢迎,欢迎,大大的欢迎!” 许睿展开双手,比划着。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欢迎舅舅的?” “嗯~” 许睿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 然后双手抱在肚子前,点头哈腰道。 “晚辈许睿,在此恭候,孟弘孟大将军,欢迎光临寒舍,孟大将军远道而来,我等……等……” 许睿挠了挠头,“没词了。” “哈哈哈~” 孟弘爽朗的笑声,传播得很远。 许母跟在身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她的孙儿,果然讨人喜。 一行人,行至栖云阁门口。 孟弘却停住了脚步。 他放下许睿,对其他人说道: “伯母,妹夫,就送到这儿吧,真儿今日劳累奔波,也累了,需要休息,你们请回吧。” 许明泽懵了。 大舅这是下逐客令了? 到底,谁是这家的主人? 第26章 妾室 孟真带着蹒跚学步的小安安,泛舟湖上。 她坐在船甲上,点燃了手里的一沓纸钱,然后将燃烧的纸钱,扬向湖中。 未烧完的灰烬,在风力的作用下,全都往岸边的凉亭飘去。 仿佛一个坚定的引路人。 孟真朝着凉亭看了一眼。 亭中并无一人。 “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你的忌日,希望你在那边,能过上不一样的人生,不需要太富足,只要健康,平凡地活着就好。” 梦真闭着眼睛许愿。 这时,桃红抱着小安安走了过来。 “小姐,黄昏已至,我们回去吧。” “好。” 听寒撑着船往亭子靠近。 小安安小脚丫刚踏上岸,就一股脑地往前跑。 “父亲,父亲!” 他边跑边喊着。 什么父亲? 安安何时会叫父亲了? 他这又是叫谁做父亲? 孟真赶忙追上安安的步伐。 “安安!安安!” 孟真跑进一个转角,却已不见安安的身影。 她害怕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安安,安安,你快出来!” “哈哈哈,安安在这儿呢~安安在这儿~娘亲好笨哦!” 身后传来了安安的声音。 “娘亲,抱抱~抱抱~” 孟真回头,就看到安安正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伸展双手向她讨抱。 只是,那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他的脸容。 “你……” 孟真瞧着这身形有些熟悉。 便慢慢向人靠近。 “是父亲,父亲回来啦!” 小安安捧着男人的脸,献宝似的抬了起来。 “你……” “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 孟真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桃红一张放大的脸。 她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转着眼珠子到处看看。 柳娘端过来一盆热水。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竟出这么多汗。” 孟真无法回答。 因为,刚才的梦,于她而言,算不上噩梦。 甚至…… 桃红见孟真依然有些呆滞的眼神。 她摸下孟真的额头,热的。 “小姐昨日出门,不会是撞邪了吧?” 桃红看向柳娘,颤抖的说道。 “不会吧,小姐又不是一个人出门,再说了听寒和小少爷可都是童男,阳气足得哩。” “你又知道听寒是童男?” 孟真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径直走到桌子旁,端起茶壶,狠狠灌了几口。 一觉醒来,他口干舌燥的。 若不是桃红这么不合时宜地叫醒她,她在梦里也跟人叙旧起来了吧。 只是,她们会聊什么呢。 他会不会问起,安安为何叫作他父亲。 他总不会认为,是他叫安安这么叫的吧? 桃红和柳娘被她这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 “小姐……” 柳娘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孟真一把将人的手抓住了。 动作之快,吓得柳娘尖叫一声。 “啊~” 下一秒,听寒跑了进来,作势要拔剑。 摇篮里的小安安,也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吓得一激灵。 小手赶紧在自己的胸口上拍拍。 “听寒,柳娘说你是童男?” 孟真故作严肃的问道。 “是!” “那柳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桃红问。 “我告诉她的。” 听寒一本正经地回答。 话刚说完,才知不妙。 孟真和桃红早就笑弯了腰。 “你们~讨厌!” 柳娘红着脸,跑了出去。 小安安翻个白眼,“我才是童男!” 早饭时间。 孟真吃得肚子顶顶的,连续打了几个饱嗝。 桃红递给她一条热毛巾。 她接过就擦了擦嘴巴。 “大少爷没醒吗?” 孟真看着门外挺亮堂的,这孩子该不会还在赖床吧。 “醒了,一早,老夫人就把大少爷叫过去了。” 柳娘说道。 “对了小姐,老夫人交代,一会让你用过早饭后,也去她那里一趟。” “叫我过去干什么?” 孟真嘟着嘴抱怨。 “柳娘不知,昨日也派了荣婆婆过来请,只是碰巧小姐出去了,谁知道,今日又来传人了。” 既然让荣婆婆亲自来请,看来不去都不行了。 孟真到了许老夫人屋里,许明泽和向明珠也在。 听寒站在屋外等候。 “刚起?” 许老夫人脸色阴沉的问。 “是,儿媳身子受了风寒,起晚了。” “咳咳咳~” 孟真还拿起帕子,捂着嘴巴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 许老夫人嫌弃的将脑袋往后一仰。 “既是不舒服,就坐那吧。” 她手指向隔她最远的一把椅子。 “儿媳谢谢母亲关怀。” 孟真也不客气的挽起裙摆就坐下。 “怎么想的?挑昨日回娘家?平常时候,我不让你回去了吗?” 她的语气,一贯刻薄。 孟真倒也没放心上。 “会母亲,安安命格犯冲,我找人算过了,说必须在大凶之日,找个阴阳大忌之人,作礼,才能破除灾邪。” “我父亲和兄长长年作战的人,最适合不过了,所以,儿媳不得不在昨日回娘家一趟。” “这孩子到底是个不吉利的,你既要养在府里,这些不做也不行。 当心别给许府带来灾祸,不然,任你如何坚持,我是定不能让你再养这祸害!” “安安才不是祸害!安安昨日破了命格,今后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孟真的语气,激动了些。 “母亲,孟真身体抱恙,你就少说两句吧?” 许明泽赶紧出来打圆场。 “那我也不废话了。”许母说道。 “明珠!” “明珠在。” 向明珠从许母身后走出来,乖巧的跪在她身前。 “我念你养两个孩子不容易,如今身体又不适,今儿,我就做主,给明泽和明珠牵根红线,让他们择日完婚。” “什么?” 孟真故作惊讶,“表姑姐?” 许老夫人闭着眼睛,点点头。 孟真失望地看向许明泽。 许明泽一副憋了屎一样的表情。 “孟真,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从没……” “你也不用瞪他,都是我的主意。” “母亲,你为何要这么做?” 毕竟,我都答应为许家生育子嗣了啊。 “孟真,做女人最忌讳的就是善妒,自古以来,善妒之人,往往得不到善终。 再说了,你把月清放走了,将来你若有了身子,不能再近身服侍明泽了。可男人若是长时间得不到疏解,不就跑勾栏里头了吗。 勾栏里那些女子,最会拿捏男人的命根子,他的心,若不在这府里,日后怕是有你愁的。 明珠怎么说,也是自家人,不仅身子干净,心也向着许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难得今日,许母跟孟真说了这么多话。 哼!向明珠,你到底是憋不住了。 “表姑姐也愿意做一个妾室吗?” 孟真无辜的问道。 向家虽说不上是什么大户人家。 但好歹也是清白家世,向老爷一族还有人在朝廷当职呢。 “妾室?” 向明珠不可置信的反问。 第27章 选日子 “什么妾不妾室的?” 许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明珠怎可做妾?明珠要做的是平妻,我朝又不是没有先例。” “那不行,我爹当初允婚的时候就说过,明泽纳妾可以,但必须我这当家主母的点头,她纳几个妾无所谓,平妻没得商量!” “你?” 许老夫人指着她,直接气出帕金森。 “母亲若没什么事,儿媳先回去,不然将风寒传给你,儿媳的罪,可就大了。” 孟真拎起裙摆,向许母福身,转身正要出去。 “这个家,由不得你说算了!” 许母怒吼。 孟真站定,却没有回头。 “母亲,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我和明泽和离,不然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孟真斜着眼睛看向许明泽。 “夫君若要坚持,大可向圣上请求赐婚,这点,夫君有经验。” 这个时候跟圣上言明,不是找死呢。 皇帝把孟真许配给许明泽的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今孟家父子俩刚胜战归来,功大过天,皇帝对孟家都已经赏无可赏了。 若再为向明珠这种不值当的人,惹得孟家不快。 许明泽就是横尸街头,大理寺都没人敢查。 “我都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我……” 许明泽急着解释,说话也不利索了。 “母亲,向明珠要嫁入许府,就只能做妾,今日这话我就撂在这儿了,我许明泽一生只有孟真一个妻子!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 向明珠气得说不上话来。 许母恼羞成怒。 “你这是要忤逆你母亲吗?嫌我活的久了,耽误你们是吧?成,我这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许母说完,就作势要撞墙。 “母亲!” “姑母~” “老夫人!” 其余三人纷纷上前阻止她。 “明泽,我就这么讨你厌恶吗?我为了你,年岁已过二十五了,而且我还生了……即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向明珠一脸梨花带雨看向许明泽。 “生了什么?”孟真问。 许明泽的脸色明显紧张了不少。 “生了病,我小时候落水,表姐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起了我,从此就落下病根了。” 许明泽随便扯了谎言。 “所以,表姐的亲事也不了了之。因为这事,母亲一直愧对于表姐,再者母亲白氏一族到了表姐这一代,只剩她一个女儿了。” 孟真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转而又哀戚戚地看向许明泽。 “既是如此,那么表姑姐非夫君不嫁咯?” 向明珠跪地举起四指,发誓明志,“我向明珠,此生非许明泽不嫁!” 许明泽低头不语。 许老夫人头歪在荣婆婆的怀里,偷瞄了孟真一眼。 又假装晕倒在荣婆婆怀里。 “那倒显得我不懂事了,许夫人的位置,我还是让出来给表姑姐吧,怎好委屈表姑姐做小呢,传出去,母亲白氏一族会脸上无光吧。” 孟真再度离开,“我即刻让人通知我父兄,今晚就接我回孟家,明泽,你拟好和离书后,再通知两家长辈会谈吧。” “慢着!” 此话一出,许老夫人也不头晕了。 “孟真!” 许明泽也拉住孟真的胳膊。 “母亲,你就少说两句吧?” 许明泽少有机会对许母怒吼,整得许老夫人话都不会说了。 “孟真,你我向来情真意切,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夫妻感情?” 不相干? 向明珠真没想到,许明泽会如此撇清自己的关系。 许明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牵起孟真的手,准备离开。 “等一下!” 向明珠对着两人的背影喊道。 “我愿意……” “愿意什么?”孟真问。 “愿意,做妾……” 向明珠咬着牙说道。 “怎么好委屈表姑姐做妾?再说了,母亲也不愿意啊。” 孟真看向许母,而她只是别过头,不再发表言论。 “这是明珠的选择,怨不得旁人。”向明珠说道。 “既是做妾,那入门仪式,就得照规矩办事,这样吧,一切就按月清当初的入门流程来走,怎么样?” “这……” 月清入门的事,可是许母敲定的。 “一个妾室而已,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台轿子从侧门过就成,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吗?” 如若向明珠也这样进门,别说她脸上无光,白氏那边搞不好得指着她鼻子骂。 而当时,许明泽连洞房都没进,更不用说穿红戴冠地出门迎接了。 “你是许府的当家主母,一切凭你说了算。” 许明泽讨好的说道。 又过了三日。 这几天有个大型诗会要举办,许明泽也带着学生赴会。 没有他在眼前晃荡,孟真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这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自从那天从凌云寺回来后,孟真就没有见过父兄两人。 也不知道父亲和镜观方丈,有没有尚知师父的消息? 而凌云寺被烧之事,第二天就传开了。 当地老百姓比较迷信,凌云寺又在七月十四被烧。 许多人只会嫁祸到鬼神众怒之说。 鲜少会有人联想到,这把火,是人为烧起来的。 “唉,听说了吗?凌云寺一共烧死了十四个人呢。” “刚好十四个吗?” “对啊,骗你作甚?今早,凌云寺修顿,车行送了褥子,还有斋饭,整整少了十四份。” “这么玄乎?偏偏又在七月十四,烧死了十四个人?” “哎呀,谁说不是呢,这凌云寺当年可是受了不少皇家的捐赠呢,如今,唉……” 院子里两个扫地的女仆,正议论着。 这时,荣婆婆走了进来。 两个女仆向来怕她,只好收了声,继续低头扫地。 荣婆婆白了他们一眼,就朝着孟真的屋里喊。 “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话。” 柳娘站在门口,也不请人进屋。 “荣婆婆,有话说便是,夫人听得见。” 荣婆婆虽说只是一个仆人,但好歹也跟在许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半辈子。 这个府里,别说丫鬟,就是许明泽也得给她三分薄面。 如今柳娘的做派,着实让她不爽。 但宋婆婆却又拿她没办法。 “老夫人问,表小姐的日子选好了没有?” 许明泽既然表态让她全权做主,日子自然也由她选,毕竟钱都是她出的。 谁让许府寒酸呢。 “日子?” 孟真从屋里走出来。 “你不提,我都忘记有这回事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 “有问题吗?”孟真反问。 “容老奴多嘴问一句,夫人,今天是那个大师看的日子?” “我随意挑的。” 第28章 妾室而已 荣婆婆简直惊掉了下巴。 “夫人说笑了,这大喜的日子,怎可随意挑选?再说,老爷这几日都不在,夫人是不是要请人重新甄选下,毕竟良辰吉日更能兴宅旺族。” “这日子,到底你选还是我选?” 孟真抿着唇,微怒。 “当初母亲也说了,一个妾室而已,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台轿子从侧门过就成,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吗?” “自是由夫人你来选。” 荣婆婆识趣地低下头,退了出去。 毕竟,这个府里所有人的工钱,都是夫人在发放。 “柳娘,你出去租一台轿子,让霍半生带几个男丁抬轿子,明珠姨娘以后就住在月清姨娘原来住的院子里。” “是,柳娘这就去办。” “等等,再雇一个机灵点的佣人,月清姨娘有的,明珠姨娘自然也不能少。” “好嘞!” 这种热闹事儿,柳娘最爱凑。 晌午时分,向明珠身着一身红衣喜服,被霍半生等人请出了侧门。 因为没通知娘家那边,只能跟月清一样从“门口出嫁”了。 因着对婚礼的不满。 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当街跟人拉扯起来。 并对着里面大声骂道。 “孟真,我劝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我向明珠也没那么好欺负,总有一天,该是我的,我向明珠定会一一讨回来!” 柳娘刚好带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婶回来,听到向明珠这番言论,立马厉声质问。 “明珠姨娘,你倒是说说看,这个府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向明珠指着柳娘就骂,恰似一个泼妇骂街。 “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质问我?” 我告诉你,许明泽是我的,许睿作为未来的大当家,也是我的。 这许府,你们目之所及的一切,将来都是我向明珠的。 包括你们这些狗奴才,全部都得对我唯命是从! “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孟府千金的陪嫁丫鬟,是许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我叫柳娘。 我对自己定位一直很清晰,从不做逾越之事,倒是向小姐千方百计地要嫁给我们姑爷为妾,如今却又反悔么? 那我只好回去,转告我家小姐一声咯。” 柳娘说完,就领着人进了院子里。 “你?你等着瞧!” 霍半生忙拦住她,劝道。 “夫人愿意让你进门,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进了许府,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你还图啥? 像你这样过了年纪,身体又不好的,哪家正经爷们会娶你做大?” “你?你说谁上了年纪?” 霍半生指了指她的脸。 “你啊,向小姐怎么说也过了二十五的年岁,这鱼尾纹都能夹死苍蝇了,别人像你这年纪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且……” 霍半生从头审视了她一番。 “而且什么?” 向明珠警惕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 “而且,你怎么看也不像个黄花大闺女啊,那腰臀上的肉,松松垮垮的,身上气味也不清爽,倒像以前我们养猪场里生养过的母猪一样。” “你胡说什么?” 向明珠抬手就要甩霍半生一个巴掌。 被霍半生巧妙躲过了。 “表小姐,你就别气了,赶紧上轿吧,回头夫人反悔了,你想上,我们也不敢抬啊。” 向明珠生气归生气,但一想到柳娘可能已经进去告状了。 为了许夫人的位置,为了她儿子。 她纵是万分不情愿,也不得不上了轿子。 霍半生伸过手,想扶她一把,却被她一手拍掉了。 “拿开你肮脏的咸猪手!” 许府外,拐角处。 一个矮小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角,窥视着这一切。 等轿子从侧门进去后。 他立即跑开了。 街头,一辆马车经过。 他卑躬屈膝上前,轻轻敲了敲窗子。 “老爷,人倒是嫁进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帘子掀开了一丝丝,人没见到,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 “轿子是从侧门进的,没有婚庆仪式。” “哼,没用的东西!” 帘子又放了下来。 向明珠盖着红盖头,被人从轿子里扶下来。 周边环境异常安静,别说声乐,闹洞房之类的了。 就连人员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而扶着她的人,也只有一双温热的大手。 她紧张地抓着那人的手,问。 “你是谁?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姨娘,我是夫人雇来照顾你起居的,我叫阿华,夫人让人给你收拾一间院子,我这扶你进去。” 此人的声音跟体型一样,雄厚有力。 虽然,人是过来照顾向明珠的,但却听柳娘差遣。 因为柳娘说了,府里一切开支都是夫人在负责,她是夫人的代言人。 自从阿莹死后,向明珠身边就一直没个人服侍,她又不好开口跟许母讨要丫鬟。 如今,孟真雇的人,她再如何不信任,也不得不先用着。 她盘算着,回头自己再买回来两个丫头使唤。 进了屋子,向明珠就被安顿在床上, 她透过盖头往床上看,幸好被褥是新的,红艳艳的看着就喜庆。 向明珠想象着,许明泽见到她盛装打扮的那一刻,就捧着脸笑得一副娇羞。 “一定很惊艳吧!” 八年前,她也是一身红衣,略施粉黛地出现许明泽的书案前。 上一秒,还在一本正经读书的少年郎,下一秒就把持不住了。 一想到,她这副身子,对许明泽还有些吸引力。 许夫人的位置,她就势在必得。 “阿华~阿华~” 阿华一走,周遭就更安静了。 向明珠等了许久没见人来,忍不住叫了几声。 阿莹死后,她胆小了很多。 “姨娘,你叫我?” “你去哪?叫你过来服侍我的,你就这么服侍主子的?” 阿华说,“我收拾我屋里去了,这院子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到处都是蜘蛛网。” 许府那么多下人,怎么可能有蜘蛛网? 向明珠掀开红盖头,拧着眉头瞧瞧这屋子的摆设。 “这是……” 她又跑了出去。 “这不是月清的院子吗?” 这院子本就离主院稍远,且不仅面积小得像家仆的厢房,装饰方面更是简陋不堪。 “我怎么能住这?我可是明泽的……” 是什么? 表姐吗? 还是新进门的妾室? 阿华看出她的不满,没耐心地哄道。 “哎哟,我的主子诶,一个妾室而已,有个地方住,管口饭吃得了,要求那么高,又不是什么天仙下凡的人物。” 向明珠本就因为霍半生的话,容貌焦虑着。 如今,阿华的话,更是像一根刺一样,生生扎进她心窝里。 第29章 洞房花烛夜 夜深了,向明珠还盖着盖头,端坐在床边。 阿华坐在桌子旁,手撑着脑袋,连打了几个哈欠。 向明珠嫌弃翻了个白眼。 哼,猪一样的体型,猪一样的德行。 “姨娘,别等了,老爷不会来了。” 阿华站起来准备给她铺床。 “你怎知他不会来?” “方才我出去问了,老爷一早就带学生赴诗会去了,没个三五天都回不来。” “你说什么?” 向明珠掀开盖头。 门口处挂着两个红灯笼,映得她一双眼睛也分外红。 许明泽不回来,那她结的是哪门子的亲啊? 看着这满屋子里,一片红艳艳的喜庆,格外的讽刺。 一个妾室,一个没有仪式的婚姻,一个新郎官都不到场的洞房花烛夜…… 向明珠越想越憋屈。 “啊~啊~” 她高声怒吼,随即将床上的红被褥,红枕头,红帷幔…… 全部扯下来,并狠狠地用脚踩踏。 最后还不解气。 她转身又将桌子上一盘盘吃食,推翻在地。 阿华恐怕被殃及无辜,人也躲到门边。 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滚到她的脚边。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捡起来,用袖子擦擦。 然后边啃着苹果,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姨娘,你发的什么神经,回头夫人要是责问起来,我又该当如何说?” 她不出声还好。 这一出声,向明珠就将矛头指向了她。 “你……” 她手指着阿华,步步向她逼近。 “我……” 阿华以为她怪罪自己不问自取呢,忙将手里啃了几口的苹果还给她。 “姨娘,我忙活了大半天,也饿了……” 向明珠接过苹果,恶狠狠地往她身上砸。 “你滚,给我滚,现在就滚!” 阿华真的滚了,走之前连门都没关。 向明珠看着瞬间安静的屋子,疲软地坐在地上。 微风从门口吹进来,吹得两个灯笼里的火苗一闪一闪的,门板也吱呀作响。 向明珠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扶了扶额头,回头看着一地的红色。 脑海里,闪过阿莹死前一身红袍的样子。 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双手拥抱着自己,起身将门关上。 然后,瑟瑟发抖地躲在被窝里,连鞋子都没脱。 耳边又响起了阿莹的声音。 “向明珠,你怎么不住回我们的院子,阿莹一个人好寂寞……” “咳咳咳~小姐,我的脖子卡住了,好难受,咳咳咳~” 向明珠闭着眼睛,都能看见阿莹手掐着脖子咳嗽的样子。 她蜷缩着身子,双手合十求饶。 “阿莹,你放过我吧,要杀你的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可是阿莹却不听她的狡辩。 一双大手越来越向她逼近。 “啊~啊~” 被子被掀开了。 向明珠依旧闭着眼睛,大声惨叫。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啊~啊~” “噗~” 一盆冷水,把向明珠浇醒了。 怎么还有茶叶一样的东西? 向明珠口吐出一口茶叶。 待她睁开眼睛,却看到阿华拿着一个洗脚盆站在床边。 “你泼我什么?” 向明珠瞪大眼睛问。 “洗脚水。” 阿华回答。 “你干什么泼我洗脚水?” 向明珠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声调。 “姨娘,不好意思,我正准备倒洗脚水呢,就听到你在屋里惨叫,我当时手里没有啥工具,只能端着水进来了。” 阿华嘿嘿笑。 “不过你放心,这天气热,我经常洗脚。” “你还用茶叶洗脚??” “不,不是,我用的是艾叶,我有脚臭。” 向明珠恨不得将洗脚盆扣她头上。 但一想到梦境里,阿莹那索命鬼,她就只好作罢了。 此仇,来日再报! “你把我床弄湿了,今晚我跟你挤。” 翌日。 天微亮。 睡篮里的小安安,眼睛还没睁开,就皱着鼻子到处嗅。 “好香啊,是肉肉,是肉肉。” 安安自从开了荤,就整日惦记着。 奶都不稀罕了。 桃红给他磨了一大袋米粉,再放点鸡肉松熬粥。 孟真不理会他,转个身继续睡。 小安安将小脚丫举得高高得,向人发射睡醒信号。 “娘亲,新妇第二天要奉茶的。” “我又不是新妇,奉什么茶?” 孟真嘟囔着,顺手就将一块枕巾丢了过去,盖住了婴儿床。 小安安的视线,被盖住了。 他伸出手,将枕巾扯下来,放在嘴里啃咬。 估计牙龈痒了。 “但是,新妇要给老夫人和娘亲奉茶啊,娘亲去晚了,人家要告你状的。” 孟真不以为然。 爱告,告呗。 谁怕谁? “那母亲不去看向明珠的笑话了吗?娘亲把许睿也带去瞧瞧。” 孟真无奈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安安抱着枕巾,咧着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桃红一进来,就看到孟真头发凌乱的样子。 “小姐,怎么醒了?要不我先伺候小姐梳洗吧。” 小安安拿着枕巾在把玩,嘴里哈哈哈地喘着气。 就怕桃红没注意到他。 孟真径直坐到梳妆镜前,看着一双剪水大眼睛,心情也舒朗起来。 “不用,你先伺候安安。” 柳娘听到动静,也带着许睿进来了。 “睿儿给母亲请安。” 许睿隔着屏风给孟真请安。 孟真从衣柜里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她选了一套湖水绿的衣裙,清新雅静。 “睿儿,前些日子让你背的诗,都会了吗?” “回母亲,睿儿基本会了。” 许睿乖巧地回答。 这几天,学堂不开课。 孟真送了他一本诗集,简单教了一遍,就让他自学。 免得他老出现在她屋里。 毕竟,这是向明珠的孩子,她依然装不出多喜爱。 倒是许睿,缠着柳娘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读。 孟真牵着许睿来到老夫人院里。 老夫人看到孙儿,心里高兴,连带对孟真本人,都客气了些。 “先坐着吧,新妇已经在路上了。” 许老夫人说完,就抱着许睿一顿亲。 孟真坐在许母身侧。 “祖母,新妇是谁?” 许睿天真地问道。 许老夫人尴尬地看了看孟真,“唉,新妇就是你的表姑啊。” 许睿有些讶然,他的生母嫁了? 嫁哪了? 又是嫁给谁了? “哦,那新郎官是谁啊?” 这一问,荣婆婆都忍不住笑了。 “傻孩子,新郎官是你父亲啊!” 几人又等了一阵,新妇却迟迟未到。 等着许老夫人心烦意乱的。 “荣婆婆,你不说新妇已经在路上了吗?” 荣婆婆委屈道,“老夫人,老奴没说,方才的话,是您说的。” 第30章 家法 “你还敢狡辩?” 老夫人抬手就要打荣婆婆,恨她这么不识抬举,竟敢当众拆她的台。 荣婆婆伸手挡住脑袋,却不敢躲闪。 孟真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旁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然后,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人去看看。” 许母朝着荣婆婆怒吼一声。 “老奴这就去。” 荣婆婆领了命,撒开腿就跑着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荣婆婆这一走,孟真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 她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许睿。 “睿儿给祖母背几首诗吧。” 为了打破僵局,孟真只好开口跟许睿说道。 “我们睿儿还会背诗呢?” 许母有些惊喜。 “会啊,祖母想听睿儿背什么诗?” 许睿点头说道。 “哈哈哈,都行!” 许母看着许睿,眉开眼笑的。 “那睿儿给祖母背一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吧。” “好好好!” 许母高兴点起头。 许睿离开许母三尺之外,双手背到身后,随后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许睿刚背诵完,就抿着唇看向孟真,生怕自己背错了。 孟真率先举起手,大声鼓掌! “哇,我们睿儿果真是读书的料,一首诗这么快就朗朗上口了。” 许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许老夫人没听过这首诗。 但许睿的表现,让她相当满意,也相当自豪。 她也跟着鼓掌。 “睿儿,真不愧是我许家的孩子,有明泽当年的读书范儿。” 许老夫人光顾着得意了,险先忘了,许睿可是过继来的。 “睿儿告诉祖母,这首诗,你是如何学的?” 许母以为,许睿是在学堂里学来的呢。 心里得意,这回老夫子若是看见睿儿的表现。 还敢说,她的睿儿,读书不用功吗? “是母亲教的,母亲还送了睿儿一本诗集,睿儿很是喜欢,这几日,睿儿都差不多学完了。” 许睿讨赏似的看向许母,又看向孟真。 “是睿儿聪颖,儿媳也只教了一遍。” “哈哈哈哈~” 许母仰天大笑。 “好,很好,睿儿好样的,日后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 “睿儿谨记祖母教诲,睿儿定不负祖母,父亲,还有母亲的期望。” 瞧瞧,这油嘴滑舌的,一定是柳娘教的。 “祖母,睿儿还会很多呢,睿儿再给祖母背诵几首如何?” 许睿难得有这番兴致,简直停不下来了。 “行,行,行。” 刚好三个人这么干坐着,挺不自在的。 有这胖小子做调和剂也不错。 许睿刚清了清嗓子。 向明珠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阿华和荣婆婆。 由于跑得太快,差点没刹住脚步。 “明珠给老夫人请安。” 她顺势跪在地上,双手交叉扶在额前。 许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她没梳洗过。 再瞧瞧孟真端庄秀丽的模样。 简直丢尽她的脸面。 “如今都日上三竿了,到底为什么来迟了?” 许母淡淡地问,也不让人起来说话。 “老夫人,明珠昨夜里没睡好……” 向明珠被自己的臆想出来的阿莹,吓得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刚要睡着。 偏偏阿华的呼噜声,如雷贯耳,吵得她无处可躲。 不仅床铺挤。 阿华睡个觉,手脚也不老实。 时不时地,就将她的大粗腿,往向明珠的身上,重重一放。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或者就是,一屁股将人往床下挤,摔了狗吃屎。 偶尔还流着口水砸吧砸吧嘴巴,冷不丁还蹦出个屁。 熏得人,半天不敢喘气。 “两个大人,硬要挤在那么点大的床铺里,能睡得好吗?” 荣婆婆撇了撇嘴,双手比划着。 她平日里,本就没怎么去过那院子,嫌它像冷宫一样,晦气。 今早又因为向明珠,差点被许老夫人一顿打。 人气呼呼地跑过去时,只看见新房里一片狼藉。 任她怎么呼喊,都无人应答。 凄凉,落败的院落。 一口幽深的孤井,满屋子散落的红。 看着就渗人。 她还以为向明珠想不开,穿着一身红色喜服投井自杀了呢。 毕竟,阿莹自杀的场面,犹在眼前。 幸好,有一男家丁路过。 荣婆婆才拉着人一起找人。 男家丁看着另一扇紧闭的门窗,一脚就踹开了。 荣婆婆捂着眼睛,不敢看。 就怕看到一袭红衣吊挂在横梁下。 阿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了,立刻坐了起来。 而她身侧的向明珠,依旧像一头死猪一样,呼呼大睡。 “怎么回事?” 许老夫人不悦地问。 向明珠支支吾吾不回答。 许老夫人眼神犀利地又看向阿华。 “老夫人,昨日明珠姨娘听说老爷不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屋子糟蹋得没法睡了,所以才跟奴婢挤了一宿。” 听阿华这番解说,向明珠就急了。 “老夫人,阿华是孟真请回来的人,她一心向主,她存了心要陷害明珠的,请老夫人为明珠做主!” 向明珠抬头,泪眼汪汪的指向孟真。 “老夫人,奴婢冤枉啊,老夫人若不信,可以派人过去瞧瞧。” 孟真突然被指责,无辜看向许老夫人,耸了耸肩。 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你来说说。” 许老夫人让荣婆婆将自己的看到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急着嫁入许府的人,是你,甘心做一个妾室的,也是你。 如今,你已得偿所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真是丢人丢到娘家了。 “明珠不敢。” 向明珠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能装得乖顺些。 “孟真年纪整整小了你六岁,她尽心尽力掌管着许府,如今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今日早早过来,就为了等你这新妇的一口茶,你倒好,将我们两个晾着这儿,睡得安逸。” 向明珠实属无法狡辩了,只能跪到许老夫人面前,求原谅。 “明珠知错了,请老夫人责罚。” 许老夫人使唤荣婆婆。 “家法伺候!” “是!” 荣婆婆屁颠屁颠地跑进屋里,没多久,就拿出一根竹尺。 向明珠还来不及害怕,就被荣婆婆摁趴在地上。 竹尺丝毫不客气地,落在向明珠的屁股上。 打得她,一阵嗷嗷叫。 第31章 奉茶 向明珠被打二十尺后,依然要跪着奉茶。 许老夫人明令,以后让荣婆婆教她规矩。 免得丢她许家的脸面。 阿华端着热水壶,先是倒了一杯热茶。 向明珠拿起茶杯,跪在许老夫人面前,头也不敢抬。 “请老夫人喝茶。” 许老夫人接过茶,一杯干了。 她实在是渴了,又说了那么多话。 向明珠收回茶杯,接着又给孟真奉茶。 但她却不肯开口叫人。 毕竟,平日里都孟真,孟真地叫。 如今,她却不知如何改口。 荣婆婆拿着尺子拍下她的背脊,“哑巴了,夫人不会叫吗?” 向明珠痛得挺直了腰杆,“夫人请喝茶。” 嘴里说得恭敬,看向孟真的眼神,却带着刀子。 孟真一副慈母相。 她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 接着招呼许睿到她身旁。 “睿儿,过来,让明珠姨娘也给你奉上一杯茶。” “这……” 向明珠抬头,狐疑地看向荣婆婆。 荣婆婆说,“新妇进门,不仅要给家里的长辈奉茶,还要给级位比自己高的人奉茶,所以,姨娘给少爷奉茶,也是应当的。” 许睿走到孟真身旁,看向向明珠的表情,却异常冷漠。 学堂里,大家听说他是过继子。 都指着他喊,“假嫡子,假嫡子”,甚至都不愿意跟他玩。 许睿争辩说,“我才不是假的嫡长子。” 我是我爹的亲生子。 只是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若是让大家知道,他是私生子,他的母亲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妾室。 他在学堂,就会沦为大家的笑柄,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如今,他只要搬出他的外租和舅舅,再秀出外租送的弓箭。 他就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 向明珠迎上许睿的目光,表情不再淡定。 “睿儿?” 荣婆婆的尺子,又不客气地打了下来。 “大胆,大少爷的乳名,也你是能叫的?” 向明珠无语凝噎。 睿儿,可是她叫了六年的乳名啊。 她身为他的亲生母亲,如何又叫不得了? 可她又无可奈何,现在还不是他们母子相认的时候。 “请大少爷喝茶。” 向明珠双手捧着茶,哽咽的说道。 “谢谢,姨娘。” 许睿接过茶杯,意思抿了一小口,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 三人喝过茶。 许睿就向许老夫人请示。 “祖母,睿儿明日还有功课,想先回去学习了,睿儿有空再过来看看祖母。” 许老夫人一早就起来了。 如今天热,人容易犯困。 她拉住许睿的手,温和地说道。 “我们睿儿有心学习,祖母高兴,先跟你母亲回去吧,别太累了哈。” “睿儿谢谢祖母关心!” 许睿道了谢,便又回到孟真身旁。 孟真也向许母保证。 “母亲放心,睿儿毕竟是我的嫡长子,将来要掌管许家的人,儿媳定会尽心尽力教导他,当然,也不会累着他。” “嗯,你知分寸就好。” 许老夫人困得眼皮直打架。 孟真拉过许睿的手,福身向许母行礼,便退了下来。 向明珠看到两人离去的背影,万分心痛。 她的儿子,如今叫她姨娘,管别人叫做母亲。 她的儿子,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抱抱他,亲亲他。 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如今再见面,却对她这个亲生母亲,视而不见。 “姑母?” 向明珠以为再叫一声姑母,许老夫人会怜惜她些。 “什么姑母,姨娘怕是挨打少了吗?” 荣婆婆警告。 许老夫人怎能容忍,自己有一个做妾室的侄女? 就算是自己儿子的妾室,她也不能容忍。 毕竟做别人的妾室,挨骂的只是向明珠。 做自己儿子的妾室,挨骂的却是她。 许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向明珠退下。 向明珠怎可就此罢休。 她一下子,就扑倒在许老夫人的脚跟前。 荣婆婆正准备去扒拉她。 被许老夫人抬手制止了。 “老夫人,我能不能单独见见睿儿?请老夫人看在我过世的父母,还有年迈的祖父母的份上,可怜可怜明珠吧。” 向明珠哭得情真意切。 “姑母,明珠从小就心系明泽,如今这般作贱自己,除了初心不改,再者就是为了睿儿,为了护住许家唯一的命脉。 她孟大小姐毕竟娇生惯养长大的,她能有我这个亲生母亲,真心爱护睿儿吗?” 许老夫人有些动容了。 “你先下去吧,如今你俩身份悬殊,便不好再碰面,为了睿儿的前程,你也得忍一忍。” “明珠能忍,只是请姑母告诉明珠,需得忍到什么时候?” 许老夫人头疼的想了一阵。 “再过五日。” 五日后,许明泽回来,或许可以安排她们母子俩见一见。 “明珠在此磕谢姑母。” 向明珠“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孟府。 孟真人刚进了院子,就一路小跑着寻找孟老将军的影子。 桃红抱着安安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小姐,你慢点,慢点,当心摔着了。” 孟弘听说妹妹回来了,刚从屋里出来。 看见孟真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手刚伸了出去。 而自家妹子,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脚步飞快地从他身旁梭过去了。 他的手,停在空中抓了个寂寞。 “父亲呢?” 孟真进屋后,没看见孟老将军,转着身子问。 “真儿,你这么着急找父亲,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孟真没有回答,只是焦虑地重复刚才的问题。 “哥,父亲去哪了?” 他百般宠爱的妹妹,不再依赖自己了。 遇事第一时间,再也不是找他这个做兄长的了。 “父亲在喂马。” 孟老将军往常要出远门时,都会亲自喂马。 这马已经跟随他十几年了,不仅有灵性,且与他配合默契。 孟真转身又往后院里跑。 “父亲!” 孟老将军正拿着铁梳子,给马儿顺毛。 听到声音抬头的功夫,就看到他的女儿,一袭黄橙渐变的衣裙,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向他飞来。 然后气喘吁吁的站在他的面前。 “又怎么了?” 孟老将军继续给马儿顺毛。 “父亲,尚知师父……” 她想问,人找到了吗? 或许…… 终究没有问出来。 “这事,不该你操心。” 孟老将军说道。 “父亲,为何这么说?难道尚知师父他……” 孟真一下子,红了眼眶。 孟老将军不想她陷太深。 毕竟,即使孟真依旧待字闺中,两个人也不可能。 “真儿,你以什么身份来过问尚知师父的事?” 第32章 着魔 父亲一席话,点醒了孟真。 是啊,她是他的谁啊,她以什么身份来过问他的事呢。 莫非,是她太信任安安了? 潜意识里,把他认作安安的父亲,才强行将两人关联在一起? “那日,我和镜观方丈,还有住持,已经商量好了,让尚知以假死的方式脱身,但尚知并不知情。” 孟真面上闪过一丝喜悦。 “假死么?这么说,他没死!” 孟真急切的抓住父亲的胳膊,想从他的眼神得到肯定的回答。 孟老将军避开她的眼神。 随手将铁梳子丢在一旁的竹篮里。 低头,叹气。 “那小沙弥不是我们安排的人……” 那天,他们的计划是,镜观方丈腰缠绳索,将人扑倒。 待两人下坠之时,方丈利用绳索的爪钩,勾住悬崖壁。 再隐藏到崖壁上的山洞里。 等风声过了,两人改名换姓,重新生活。 然而,谁料半路突然杀出个小沙弥,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事后,他们派了很多人,连续几天都在搜寻两人的踪影。 却形同大海捞针。 大家都说,那地方归阎王管,想从阎王手里捞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他们只能找来一些有经验的渔民,在下流海域,大面积撒网。 只是捞上来的除了海鱼,海洋垃圾,还有一些残破不堪的人类肢体。 肢体已经严重肿胀,无法分辨是不是尚知本人。 但是,当镜观方丈到了现场,却安排人收拾了残肢,进行厚葬。 也等于变相承认了,这就是尚知,尚知已经死于坠海。 “可是,安安说,安安说他会回来的。” 孟老将军看着女儿猩红的双眼,感觉她已经着魔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家里两个大老粗的爷们,除了会舞刀弄剑,却也不曾教导过她一些深宅大院里生存的伎俩。 如今,她本就守着一场无望的婚姻,何必还要断了她的念想。 他温柔地替女儿擦拭眼泪,问道,“你信吗?” 一个不满四个月的婴儿,尚不能言语,又如何告诉她,尚知会回来? 一定是她女儿的臆想。 “信!” 孟真坚定地回答。 “那就让我们等待奇迹吧。” 孟老将军说完,便挽过女儿的肩膀。 诗会结束。 许明泽回来了。 许老夫人一早收到消息,就让荣婆婆在大门堵人。 许明泽到母亲屋里,看见向明珠蹲在许睿面前,泪眼婆娑地将人抱得紧紧的。 许睿看到他进来,就挣脱向明珠的禁锢,跑到许明泽面前。 “父亲……” 胖乎乎的小手,牵着许明泽,眼里带着祈求。 荣婆婆端上来一些热菜饭,摆满一桌子。 “洗个手,吃饭吧,一家人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许老夫人说道。 向明珠自从以妾室的身份嫁进许府,就没跟许老夫人同桌共食过。 此刻,她简直受宠若惊,忙站起身来,擦擦眼泪。 然后亲自帮忙摆放碗筷,并扶着许老夫人坐到主座。 许明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难得出一趟远门,这次回来,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还有甜品。 就等着一会见到孟真,在人面前献宝呢。 这天儿热,怕化了。 “怎么,屁股上长针眼啊?” 许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 “没,儿子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还没来得及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许明泽还想趁机溜出去,怎么着,也得把甜品先给人送过去。 “我叫你坐下!” 许老夫人用力地敲了敲旁边的椅子。 荣婆婆赶紧过来,卸下他身上的包裹。 “老爷,到底是什么宝贝儿,怎还亲自拿着。” “没,没什么……” 许明泽刚想抢过包裹。 “拆开看看。” 许老夫人命令道。 “诶。” 荣婆婆随即打开包裹。 “翡翠手镯一对,珍珠吊坠耳环一双,还有小兔子形状的酥糖……” 荣婆婆将这些呈到许老夫人面前。 许老夫人拿起手镯,往自己手腕上一套,点头说道。 “眼光不错!” 许明泽坐到她身旁,假笑。 “谢谢母亲夸奖,不过这手镯颜色太清淡了些,不适合母亲。 母亲若是喜欢,儿子过段时间再让人寻一对血玉手镯回来。” 所谓知子莫若母。 许老夫人自然知道,他收罗这些是要送给谁的。 也知道那人,不会稀罕这些玩意儿。 她也最见不得他的儿子,拿着热脸,贴着人的冷屁股。 所以,她才更要横刀夺爱。 “不麻烦了,就这对吧?显白些。” 她将另一只手套进了另一只手。 荣婆婆自然不会放过拍马屁的机会。 “我们家老夫人本来就皮肤白,这手镯啊,一上手,就更贵气逼人了,果然,这美人还需美玉来养。” 许老夫人乐得呵呵笑。 随即又拿起耳环,放到向明珠手里。 “戴上瞧瞧。” 向明珠惊喜地接过耳环,然后在阿华的帮助下,戴上。 双目含羞的看向许明泽。 许明泽一手捂着脸,懊悔地说不出来。 他早该让人先给孟真送过去的。 毕竟大老远带回来,只为搏得心上人,一时欢颜。 他买这对耳饰的时候,满脑子里,想象的都是孟真的样子。 想着他们小别胜新婚。 想着她修长的天鹅颈,戴着这对耳饰,白玉一样的腕手,挽上他的脖颈,半推半就地与他共赴良辰。 毕竟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许老夫人一筷子打在他头上。 “明珠嫁给你,一样礼都没有,像样吗?” “什么嫁给我?” 向明珠的示爱,没有得到许明泽的回应。 她低眉不语。 “祖母。” 许睿盯着那包装精美的酥山好久了。 他认定,父亲一定是带给他的。 毕竟他是他的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 许老夫人拿起酥糖,递给他,“拿酥吧,不过饭还得吃。” “睿儿谢谢祖母!” 许睿接过酥糖,便迫不及待的撕开包装,吃的满脸黏糊糊的。 “孟真暂住在月清的院子里,你安排人重新翻修一下。” 既然是暂住,又何必要翻修呢,不过是给他们两人制造机会罢了。 毕竟向明珠,可比孟真好控制的多。 许明泽吃过饭,就往孟真的院子里赶。 到了院门口,反而踌躇不安了。 两手空空,确实不适合。 “姑爷,你怎么……”桃红问。 “哦,我刚回来,就赶过来看看。” “可是,小姐不在呢。” “不在?她去哪?” 第33章 遇熟人 海边岩石上。 孟真抱着安安像一座望夫石,迎风而立,眼睛始终看向海里。 听寒站在不远的后方。 波涛汹涌的海浪,一层叠着一层,拍打在岩石上。 水花四溅。 孟真白色的绣花鞋,被打湿了。 安安伸了个懒腰,眼睛被海风吹得,睁不开。 他揉揉眼睛,等眼睛适应了,才惊喜道。 “哇~是海耶,安安还没见过海呢。” “啊~真惬意~” “大海啊,全是水……” 小安安原想露几首打油诗的,结果忘词了。 “呵呵……” 他尴尬的笑笑。 然而,孟真异常的安静,却让他察觉到了丝丝哀愁。 他攀着孟真的胳膊,抬起脑袋。 “娘亲,你怎么又哭了?” “娘亲可是想父亲了?” 孟真一手托着他的后脑,生怕他没长硬的脖子,不小心扭到了。 “安安,你既唤我作母亲,我无论如何也会尽一个母亲的职责,供你一生衣食无忧,保你一世平安顺遂。 只是,尚知师父是出家人,不曾婚配,今后,你可不能再唤他父亲了?明白吗?” 安安摇头。 不明白,明明他就是安安的父亲。 娘亲为何不允许安安叫? 难道,娘亲不喜欢尚知师父吗? “娘亲,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当然有。 首先,她已嫁作人妇,即便与许明泽和离,今生她也没可能高嫁。 毕竟,女子从一而终的说法,早已深植人们的内心。 别说高门子弟,不会娶一个二婚的女子。 就是寻常百姓家,二婚女子也只能沦为妾室。 所以,孟真就算是成功和离了。 也会带着安安寻一处静谧之地,了然此生。 “安安,不是娘亲的问题,是世道不公,是世俗不容。” “娘亲莫担心,尚知师父不是那种人,以前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所以不敢对婚姻抱有幻想。 今后他若归来,定能放下所有,与娘亲双宿双飞。” 小安安眯着小眼睛,说的天花乱坠。 双宿双飞,这词都用上了。 孟真张开手指,捏着他的小嘴,“再出言不逊,娘亲可要打嘴巴咯。” 小安安嘎嘎一阵笑,丝毫不害怕。 “娘亲害羞咯,娘亲害羞咯!” 大街上,听寒驾驶着马车往许府方向赶。 孟真闭着眼睛小憩。 “停车,停车!” 突然小安安叫了起来,双手扒拉着布帘。 “听寒,停车!” “吁~” 马车停了下来,孟真挽起帘子往外看。 却瞧见向明珠双手合十,跟一个瘦猴一样的刀疤男求饶。 “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哪来那么多钱呐。” “哼!没钱还敢雇人行凶,你耍我呢?” “大哥,我哪敢耍你啊?说好的,事成之后我付五百两,可事实的结果却是,你们没有办成啊。” 刀疤男一挥砍刀,向明珠身后的木桩,被拦腰斩断。 吓得向明珠抱头痛哭。 “啊~啊~” “饶命啊,大哥,钱我给,我给。” 向明珠双手哆嗦着,从腰间取下钱袋,拍给刀疤男。 “就这么点儿?” 刀疤男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估摸着也就一百多两。 “大哥,你宽限我几日,我一定补齐五百两。” 刀疤男伸出一根手,在向明珠面前指摆了摆。 “不够!” “什么?那……那你要多少?” “三千两!” “不可能!” 向明珠拒绝。 她怎可能有三千两银子? 就算是把她儿子卖了,都拿不到三千了。 “不可能?你再说一遍!” 刀疤男甩了甩手上的刀,诡异一笑。 “为了接你这一单任务,我们五个兄弟,折了四个。 我这四个兄弟,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四个兄弟的命,不值三千两啊?” 向明珠咯噔一下,跪在人面前。 “大哥,我就一寻常女子,你就算是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呀。” 刀疤男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扛着刀,转身就要走。 “你要杀的人,叫孟真,是孟将军的独生女,对吧?” “不知道,我这消息值几个钱?” “不要!” 向明珠赶紧爬起来,追上刀疤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她雇凶杀害孟真的事,万万不能传出去。 不然,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你这会有钱了?” 刀疤男回头问,面目狰狞。 “大哥,能少点吗,我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补偿您……” 向明珠不敢直视他。 但她却有意无意地用她丰满的胸脯,刮蹭男人的胳膊。 男人明了。 流着哈麻子问,“多少?” “一……一千两……” 向明珠举起一根手指。 “两千,不能再少了!” 刀疤男咧着嘴角说到,接着还上手捏了一把她胸前的软肉。 两、千、两!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不仅够他在老家购置一座豪宅,还能再讨两个美娇娘,生一堆儿子。 嘿,想想就心里美滋滋。 毕竟,他的目标是钱。 不然,这事若捅到孟将军那,他的下场,也不会比向明珠好。 反而留着向明珠这条肥鱼在,还能时不时,从她身上捞点油头。 向明珠也只能先答应着。 她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一旦刀疤男尝过她的肉体,没准就不收她钱了。 搞不好,将来还能为她所用。 “什么时候交钱?”刀疤男问。 “我、” 向明珠也拿不准,毕竟她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我给你七天时间筹钱,七天后我来找你。” “十五天,大哥,十五天行不行,十五天后我一定将两千两银子全数给你。” 向明珠一手解开衣襟,整个人都粘在对方身上。 刀疤男吞了吞口水,答道,“十天,就十天。” “大哥~” 向明珠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没得商量,再跟我讨价还价,这钱我可就不要了。” 刀疤男威胁道。 向明珠松开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手按住脑袋。 另一只手,扯下她的耳环。 疼得向明珠双手捂住耳朵。 “不要,大哥,求求你……” 刀疤男不理会她的哀嚎,转身离去。 “娘亲,你不认得那个刀疤男了吗?” 孟真刚放下帘子,小安安就追着问。 怎么不认得? 不就是那日,在林子里遇到的歹徒吗?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孟真嘴角微扬。 那就坐等,下一场好戏出场吧。 第34章 欲行不轨 听寒跟上刀疤男,进了一间客栈。 刀疤男将一锭银子拍在掌柜面前。 “给爷换一间上上间,顺便安排两桶热水,再上几个招牌菜!” 掌柜的看见银子,眼睛一亮,立马收了银子。 “好嘞,客官请先上楼,热水马上安排,饭菜稍后就上!” 刀疤男大摇大摆的上了楼,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进了一间好间。 随后,一个壮丁,两只手各提一桶热水进来了。 刀疤男整个人舒服的泡在浴桶里。 “哎呀,有钱就是好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几处伤疤。 是上次在凌云寺山脚下,被箭刺穿而留下的。 他也因此,瘫在床上大半个月。 因着无人照料,还险些丢了性命。 至此,他发誓,活下来一定要找向明珠算账。 “两千两怎么够?嘿嘿……” 他正盘算着,如何继续跟向明珠讨要更多的银子。 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放菜放桌子上,待小爷洗过澡,再……” 那人却不听劝,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回头,刚想呵斥来人。 一把冷剑架在他脖子上。 “叫什么名字?” 持剑之人,声音冷冷地问道。 “大侠,饶……饶命啊……” 剑锋一转,剑忍又深入皮肉几分。 “啊~啊~” 刀疤男举着双手,深吸一口气,颤抖地回答。 “李……李奎……” 孟真回到许府,已是傍晚时刻。 桃红忙接过安安,柳娘也端上了饭菜。 许明泽却闻风赶来了。 他将好几盒零嘴摆在桌子上。 孟真看到其中一盒是蜜枣,眼睛便移不开了。 许明泽立即拿出一颗递给她。 孟真接过蜜枣,放在嘴里小咬一口。 甜的。 却不是她平常吃了那种。 那日,她也拿了一颗给尚知。 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他的人生这么苦涩,不知他能否尝出蜜枣的甜味儿。 他若有幸再看到蜜枣,是否会想起她。 想到这儿,孟真心头一阵酸楚。 眼眶周边,鼻头,甚至是嘴巴,都是粉粉的。 许明泽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心想,她这是感动了吗? 女人就是这么好哄。 他以前怎么就不舍得放下身段,好好哄一哄呢。 许明泽在外这几日,整日与诗友们吟诗斗词。 一群大男人聚一起,偶尔也来几句荤腥话。 许明泽说起自己的妻子。 一群人都艳羡不已。 说到他大婚之时。 红妆十里,赠品无数,良田数万亩,何其风光。 而说到他的妻子。 才貌无双,治家有道,通情达理,是多少男人的可望不可及。 许明泽骄傲啊,当然夜里也寂寞难耐。 如今,他的美娇娘活灵活现在他面前。 他怎能不心动,怎能不行动。 他慢慢凑近孟真,闻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气息。 那份独属她的体温,也似乎要将他的身躯,融化。 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挽上她细软的腰肢。 撅起的嘴巴,眼看就要往孟真小巧玲珑的耳垂去了。 “啪!” 孟真猛然醒过来,一巴掌就朝着他脸上,甩了过去。 许明泽虽脸上吃了痛,却不肯松手。 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柔软,温热,紧实。 他趁势搂紧孟真,就往屏风后的床榻去。 “许明泽,你敢?” 她不害怕,倒是异常愤怒。 活像画本里,被欺负狠的美人儿。 许明泽已经被欲念控制了理智,力气大的惊人。 他凭啥不敢? 他睡他的妻子,天经地义的事。 诗友还说了,通常女人说的不要,就是要! “孟真,你我早该修成正果了,三年前我若不由着你任性妄为,咱俩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 许明泽一边说着,一边上手拉扯孟真的腰带。 孟真知道,此刻,语言已经无法制止许明泽了。 “听寒……” 孟真大声呼喊。 方才,自己不应该先回来的。 孟真此时有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你叫谁也没用,听寒不在,其余人都在品尝我带回来的甜品,现在,该我品尝,我的甜品了。” 许明泽正要啃弄孟真白皙的脖颈。 听寒一个飞腿,将人踢出老远。 “你他妈……” 许明泽趴在地上,捂着肚子骂人。 柳娘和桃红也跑了进来。 安安在桃红怀里哭的面红耳赤。 柳娘扶起孟真,并替她整理衣服,“小姐……” 她话没说完,泪眼就滚了下来。 方才她们还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的吃着甜品。 忽然小少爷就大声哭闹起来,手和脑袋一直往孟真屋子的方向伸。 任她和桃红怎么哄,都哄不住。 眼看小少爷就快要哭岔气了,两人才急色匆匆跑过来。 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她家小姐就要被许明泽欺负了。 听寒手还拿着剑,直指许明泽。 “把你的剑拿开,谁准你,擅闯女子的闺室。” 许明泽捂着肚子,爬了起来,硬气地挥打听寒的剑。 听寒不为所动,依旧护在孟真身前。 “我现在,以许家大当家的身份,叫你滚出去!滚啊!” 这一声,吓得桃红和柳娘浑身颤栗。 许明泽啥时候这么有骨气了? “我管你是许夫子,还许当家的,我听寒,此生,只认孟真一个主人!” 听寒收回剑。 许明泽转向孟真,“孟真,叫他出去!我们夫妻俩的,由不得外人插手。” 孟真坐起来,从桃红手上接过小安安。 小家伙立马不哭了。 “听寒,送客!” 听寒二话不说,就将许明泽的双手掰过身后,然后押着人走了出去。 “孟真,你身为人妻,却不尽妻子的义务,你该当何罪?” “你别告诉我,你守身三年,是为了别的男人,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不仅要杀了他,我还要你们孟家臭名远扬,千夫所指。” “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许明泽的声音,越来越远。 “娘亲,吓死宝宝了,安安不该离开娘亲的。” “其他人都听不懂安安说的话,只有娘亲最知我心。” “安安长大,一定要折了许明泽的狗爪!” “哇哇哇~” 安安瘪着嘴巴委屈的大哭。 “好了,好了,不怪安安,娘亲没事了啊。” 小安安许是哭累了,窝在孟真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别过头就酣睡。 “小姐,要不把小少爷给我吧。” 桃红刚要伸手抱过安安。 孟真摆手,“不用,安安认娘了。” 孟真安顿好安安,就传了听寒。 听寒将刀疤男与向明珠的约定,悉数道来。 “我当时戴着面具,对方并不知晓我的身份,我告诉他,按原计划行事即可。” 第35章 账本 连着几日,孟真都没再看见许明泽。 倒是账房先生老董,来了。 人杵在门口,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以前,许府大小事务都归孟真管。 毕竟,许府向来人丁单薄。 一个老妇人,一个教书人,还有一个目不识丁的通房丫鬟。 到底也没多少事务。 直到孟真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许家。 许府才人财两旺。 当然,孟真也乐在其中,正好有理由不用在许老夫人身旁伺候。 若不是知晓许明泽和向明珠的奸情。 她才以需要照顾孩子,分身乏术为由,不再掌管事务。 却管着银钱进出。 所以,向明珠自是没什么机会从许府捞钱。 “老董,你实话实说就成,没必要为难自己。” “是!” 老董拿出账本,指给孟真看。 “老爷这几日频繁支出,有些大额的数目,却没有明确的资金流向,我怕日后夫人查起账来,小的说不明白。” 孟真拿过账本一看。 修缮院子八十两。 购买家私五十两。 购置药材五十两。 采购笔墨纸砚二十两。 人情往来,采礼贡品等五百两。 许明泽用的笔墨纸砚,还有许老夫人用的药膳,孟真就不多说了。 毕竟,这两笔钱是长期支出的。 孟真在这一块倒也大方,反正她有钱。 “修哪的院子,给谁买的家私?” 孟真问。 “这……” 老董迟疑了下,说道,“这些都是明珠姨娘的。” “这人情呢?” “老爷没说。” 老董低下头。 在夫人面前揭穿自家的老爷,也是需要勇气的。 孟真明了。 向明珠,惦记我的男人可以,惦记我的钱,不行! 孟真将账本还给老董。 “以后所有支出超过五十两的,都要跟我请示,没有例外!” “小的明白!” 有孟真这话,老董今后也不怕许明泽威胁了。 毕竟,许府上下都知道两人貌合神离。 “听寒。” “在。” “叫李奎推进计划。” 红绸罗帐,烛火微芒。 许明泽刚翻了个身,向明珠就贴了过来。 “明泽,这么快就没气了,我还不得劲呢。” 话说着,双手就搂过男人的脑门,将被子拉高。 许明泽挣扎了一阵,好不容易探出头,连连求饶。 “不能再来了,不能再来了……” 从昨日入夜,折腾到今日凌晨。 许明泽的肚子已经亏空了。 这会儿躺在床上,都差点翻起了白眼。 “哪……方才说的中秋大礼,还算数吗?” 向明珠试探性的问道。 许明泽回想了一会。 “中秋节,陪你回一趟娘家,到时候我们八辆马车,并驾齐驱,风风光光回门。 顺便看望外祖父母,也去祭拜祭拜你的双亲。” 想到这儿,许明泽懊恼地捂着脸。 这几日,在账房那支了不少银子,昨日又一次性支了五百两。 老董还东扯西扯半天,不肯放账。 惹得许明泽气急败坏地怒骂。 “怎么,你认为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比不过你跟我夫人的交情? 还是你觉得,我许府大当家的身份,不值这五百两?” 老董被他这么一问,也慌了。 自己恪守本分,就怕最后落得两头不讨好。 可五百两毕竟不是小数目啊。 许明泽从不管家的人,何时支出这么大数额过? “老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认为,老爷可以列出详细的支出项目,一旦获得夫人准许,小的二话不说,即刻放账。”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还是你想看我的送礼名单啊?” “小的不敢!” 许明泽风度尽失。 当即双手一挥,就将账台上所有的东西,都拨到地上。 “那你还不赶紧放账?老子的仕途,你耽误得起吗?” 老董吓得一哆嗦,赶紧拿出账本,提笔签字放下账。 许明泽将沉甸甸的支票,拍在老董的额头上,笑得异常得意。 “是时候让你瞧瞧,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向明珠看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着手将人的脸掰过来。 “想什么?” 许明泽拿下她的手,背过身去。 “昨日给你的五百两,你省着点用,中秋买点补品孝敬孝敬二老。” 五百两,别说是装八两马车的礼品。 在向明珠那小地儿,八座小院都不在话下。 这么大一笔钱,他得想个由头应对孟真的盘问。 “唉!” 许明泽叹气。 他真不该为了刺激孟真,而一时意气用事。 向明珠从身后环住他。 “你不陪我回去?我还想,咱俩带着睿儿一起回去看看祖父母呢。” 许明泽转过身来,哄着她。 “我改天再回去,你难道回去一趟,就在家里多陪陪二老。 哦,对了,那五百两你不要全带着,不安全。” 向明珠警惕地问,“那我放哪?” 且不说这院子防不防贼,眼下她的救命钱还没存够。 她谁都不相信。 “当然放我这儿啊,你有吃有喝的,带着这么多钱干嘛?” 这钱刚到她手里,还没捂热呢,许明泽这不要脸的,又要讨回去。 向明珠怎会让他得逞? “许明泽,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她?” “开玩笑?我堂堂男子汉,会怕她一个小娘们?” 向明珠笑道,“那既然这样,这钱还是放我这儿吧,不过你放心,钱我不会乱花的,我得存起来,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 许明泽疑问。 “是的,明泽你要相信,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孟真的心不在你这。 我们若不再为自己,为睿儿争取点家底。 来日,孟家若利用权势将你一脚踹了,我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向明珠要的可不是两人和离。 她想要的事,许明泽丧妻,然后扶她为正室。 只有这样,她才能堂堂正正接手孟真所有的财物。 小院外。 阿华正在井口边打水。 她将木盆,铁桶摔得咣当响。 接着又朝着一旁的红被子,狠狠吐了口水。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纠缠男人。 我呸!尿都夹不住的玩意儿,还想夹住男人!” 阿华一边谩骂,一边用脚踩着被子。 这些天,修缮院子,增添家具,她干的全都是重体力活。 向明珠还一天丢几条被子,让她洗。 那串鼻的尿骚味儿。 她闻着尽干呕,偏偏又吐不出来。 正骂得起劲,向明珠的房门打开了。 第36章 掏钱吧 只见她又抱出一床被子,趾高气昂地丢在水井边。 “喂,你是拉稀,还是尿床啊?” 向明珠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厚着脸皮反问。 “你是没伺候过男人,还是压根没有男人瞧得上你呀?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家老爷爱、干、净!” 向明珠说完,得意地转身离去。 突然,一纸团儿砸中了她的脑袋。 “哎哟~” 向明珠捡起纸团一看,脸色刹那间变白了。 一只青翠的小鸟,停留门前的桃树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安安在孟真的怀里,看得正入迷。 桃红拿着一份礼单过来。 “好快,明日就是中秋节了。” 孟真感叹! 已经三年没有和亲人一起过中秋了。 今年中秋,她无论如何也要和父亲,兄长一起过节。 顺便带上她的小安安。 “小姐,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孟真粗略看了一眼。 “差不多就行了,我父亲和兄长什么都不缺,我只盼他们能平安健康,盼父亲长命百岁,盼兄长觅得良人,早生贵子!” 她的良人,已是无望。 希望老天爷别让宠爱她的兄长,再吃爱情的苦。 “老爷和少爷都是吉人天相,小姐的祝福,必定都会实现的。” 桃红卷起礼单说道。 “唉!” 小安安转着眼睛大叫。 孟真追随他的视线,才发现小鸟飞走了。 估计,有人来了。 果不然,消失几天的许明泽,又来了。 初秋的气温,算不上寒凉。 许明泽却穿着高领里衣,走路都带迷香。 孟真抱着安安进了屋里。 许明泽一着急就准备追进去。 听寒毫不犹豫的挡住他的脚步。 “孟真,明儿就是中秋节了,我来与你商量过节的事。” 孟真背着他,回答。 “没什么好商量的,近日,你从账房支出那么多银两,那今年的人情往来就由你负责了。” 往常只要逢年过节,孟真就得拟一份礼单。 大至朝廷官员,小到许家的旁系,近的学堂同僚,远的向氏表亲。 别人过节都是一家团聚。 而只有她,为别人的团聚而出钱出力。 “那怎么行?” 且不说,他干不来这么琐碎的事。 关键是,那五百两早就入了向明珠的私囊。 想从向明珠手头上再扣点钱出来,想都别想! “怎么不行?你是认不全那些人,还是觉得今年的礼,不送,也无妨? 夫君支出去的那五百两,不正是要作人情往来的吗?” 许明泽被问的一阵心虚,冷汗直流。 “不是,我是说,往常这些事都是你亲力亲为。 我一个大老爷们,心思没那么细腻,只怕搞砸了,丢了你的脸。” “没事,要丢也是丢你许家的脸,明日,我回孟家陪父兄一起过节,你只管好你的人情就行。” 许明泽没想到,孟真会这么决绝。 但现在不是跟她硬碰硬的时候。 “那,晚些时候我陪你回孟家,反正咱俩成婚后,这些亲戚年年来。 明日,我们早早送客,然后我再陪你回去。” “不用!” 孟真果断拒绝。 “我这会要出去采购礼品了。” 许明泽眼看机会来了,“行,我陪你逛逛,起码我还可以给你提东西。” 孟真原想拒绝的。 却听到安安小声的提醒。 “娘亲,带上这只癞蛤蟆吧,今日有好戏登场。” “行!” 街上人潮涌动。 小贩子叫卖得也特别带劲。 “卖冰糖葫芦嘞,买冰糖葫芦嘞,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不甜不要钱!” “冰糖葫芦?是冰糖葫芦!” 安安的雷达又哔哔作响。 口水巾都湿了。 吃货本质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老板,冰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三文钱。” “我来,我来。” 许明泽倒不像方才那么谦让。 他把右手的礼品,全都挂到左手上,然后往外掏钱。 买单这事,孟真倒也不跟他抢。 “老板,我全要了。” “什么全要了?” 许明泽惊讶的问。 “好嘞姑娘,我这就给你包装起来。” 老板高兴,难得刚出早市,遇到一个大客户就卖光了。 孟真拿出一根冰糖葫芦,放在安安面前,让他舔舔过瘾。 剩下的,都当街给人发放了。 引得一群孩童围着她转。 接着,她们一行人又来到了月饼摊位。 老板热情的招呼。 “姑娘,要月饼吗,都是纯手工做的月饼,价格实惠,且味道正宗。” 孟真看着这五花八门的月饼,问,“老板,都有什么馅儿?” “奶酥油枣馅、椒盐芝麻馅、香油澄沙馅、松仁果馅等。我这儿最齐全,你想要啥馅的都有。” 孟真苦恼的看向许明泽,“你说选什么馅好呢?” “姑娘,要不你先尝尝,喜欢哪种口感,再买不迟。” 孟真招呼桃红和柳娘一起过来品尝。 柳娘递给听寒一小块,听寒摇头表示自己不爱吃甜的。 柳娘哪由得他扭捏,直接塞了他满嘴,还用手捂住他嘴。 “给我吃掉!” 听寒果真咀嚼几下,吃了进去。 “怎么样,好吃吗?” 听寒点头。 柳娘指着奶酥油枣馅月饼,说,“小姐,这个好吃!” 许明泽也捻起一小块,递到孟真嘴边。 被孟真拒绝了。 他只好塞进自己嘴里。 “嗯,这个椒盐芝麻馅好吃,也整点这个。” 许明泽迫不及待的手指月饼。 “客官,要多少?” 老板正准备打包一些椒盐芝麻馅月饼,被孟真阻拦了。 老板抬眼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老板,除了这个什么椒盐芝麻馅的,其他的,我全都要了,有多少拿多少!” “都要了?” 许明泽瞪大眼睛问。 这板车上,怎么着也有八大框呢。 孟真不会准备让整个许府的人,啃月饼到过年吧? “对,都要了。” 孟真点头。 老板估计没见过这种骚操作。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今儿来大客户了。 “好,好,好,我马上给姑娘您装上。” 老板叫了一旁的伙计,将剩余的月饼一起抬上板车。 “姑娘,一共三十六两零八文钱,您给我个整数就行!” “好!” 孟真拍了下许明泽的肩膀,“夫君,掏钱吧。” 许明泽傻眼了。 感情,她是存心逗他玩呢。 许明泽不情不愿的拿出钱袋子数钱。 这可是他教书几个月的月钱啊。 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许明泽依依不舍地付过钱,就听到柳娘的话。 “噫?那不是明珠姨娘吗?” 第37章 偶遇 许明泽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向明珠正在一个巷口里,貌似在跟对面的男人“撒娇?” “大哥,明明当初说好的十天时间,如今才过去五天,你就找我要钱了,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嘛?” 刀疤男说道。 “明日就是中秋了,讨点钱过节,现在给,就暂且收你五百两。 剩下的,再过五日,一起补上。” “可是大哥。” “可是什么?莫非你现在想一次付清两千两?” 向明珠心里暗骂:这疙瘩头,怎么就知道她刚好有五百两? “别磨叽!” 刀疤男提着刀柄,捅了捅她,催促道。 向明珠从衣襟里,缓慢地掏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双手给男人奉上。 男人刚想接过,却又被她撤了回来。 刀疤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前,咬牙切齿的威胁她。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扯过钱袋。 向明珠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嗲声嗲气道: “大哥,看你说的,我若有钱还能不给你嘛,你看,剩下的钱,是不是少点?” 向明珠勾着手指,去扣扣男人的胸襟。 那味儿,就跟许明泽上床时如出一辙。 “明珠姨娘跟那男人,貌似很亲热的样子?他们在做啥交易吗?” 柳娘继续在许明泽心口上扎刀。 刀刀见血。 其他几人,则远远站着,当街吃瓜。 许明泽放下手中的东西,气势凶凶的走过去。 一把就抓过向明珠的头发,使劲儿往后扯。 “臭婊子,背着我偷男人是吧?” 向明珠疼得反手抓住他的手。 “啊!明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快放手,你听我解释解释。” 许明泽放开手,转而盯着刀疤男看。 刀疤男倒也不见外。 他抛起手中的钱袋,对着许明泽说道。 “许夫子果然是多情种啊,对一个妾室出手都那么大方。” “你?” 许明泽忽然意识到,他手里拿的钱袋,正是他给向明珠的那五百两。 那可是五百两啊! 许明泽痛恨地抡起拳头,正想往刀疤男的脸上捶去。 却被刀疤男一把握住了拳头。 “你这点力气,估计也只能关起门来,打女人吧?” 刀疤男甩开许明泽的手。 然后对着向明珠抛了个媚眼,“下回见!” 随即便一溜烟跑了。 向明珠简直百口莫辩。 许明泽顾不上读书人的风度,直接拽着向明珠的胳膊,就往许府方向赶。 “完蛋了,许明泽要发威了。” 安安眼睛都看直了。 孟真捂着他的眼睛,不准他再看。 “安安,当心长了针眼。” 街头的热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一点小插曲,而被削弱。 孟真几人继续当街挑选礼品。 当她转到一个甜品店时,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进去了。 “掌柜的,还有甜枣吗?” 掌柜的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 “诶,不巧了,方才最后一罐已经被一个公子买走了。” 孟真眼里,闪过些许失落。 回头却看到,安安在桃红怀里熟睡了。 “姑娘,不妨看看其他的。” 掌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孟真却充耳不闻。 几人出了甜点店。 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前,一名男子压低了帽檐。 “小姐,我们去吃馄饨!” 柳娘指着“混沌”二字,兴奋的说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成胖子了,看你还怎么找夫家?” 桃红笑她。 桃红今年二十一,比孟真还大两岁。 小时候做过童养媳,自从养家那边的独生子溺水而亡后。 夫妻两便将怨气,全都撒到她的身上。 说她天生克爹娘,后天克夫,整日对她非打即骂。 三天两头不给一口吃的。 桃红饿得慌的时候,甚至在猪狗嘴下抢食吃。 直到有一天,桃红被打怕了,逃了出来。 养家夫妇拿着锄头在后面追赶。 路上遇到孟真骑着小马驹出来溜达。 于是,从小就好打抱不平的她,出钱将桃红买下来。 十多年来,桃红也成了孟真最信赖的人。 “哼,我还在长身体呢,吃不胖,再说了,我这辈子可没打算找夫家,我就要像桃红姐姐一样,一辈子服侍小姐。” 柳娘话刚说完,人已经跑到桌子前坐下了。 听寒的目光追随她,人也跟了过去。 “老板,来四碗馄饨,要两碗大碗。” “好咧,姑娘请自行落座,热腾腾的馄饨,稍后就上!” “两碗大碗谁的?” 孟真笑着问。 “我和听寒啊,小姐和桃红姐姐都是小肚鸡肠,吃不了大碗的。” “什么是小肚鸡肠?” 听寒一本正经的问。 “就是肠胃小,饭量少的意思呗。” “哈哈哈~” 孟真和桃红差点笑恰气了。 柳娘被笑的莫名其妙。 她拉过椅子让桃红先坐下,毕竟她身上还抱着小少爷。 桌子边放着一罐蜜枣,正是孟真找的那款。 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赠予有缘人。 难道是掌柜口中的那个公子,留下的? 孟真看着这字迹苍劲有力,应当是个习武之人。 冥冥之中,有种魔力在指引她。 她拿起蜜枣,左看看,右瞧瞧。 最后,朝着身后的方向跑过去。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却没有那抹日夜期盼的身影。 孟真低落地双膝跪地。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手里捏着一颗蜜枣,躲在墙角处看着他。 柳娘随后追了过来。 她关切地问了孟真,怎么回事。 孟真淡淡回答,认错人了而已。 柳娘扶着孟真刚回到椅子上坐下。 伙计正好端上来四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二爷,可是看到熟人了?” 一个身穿黑色皮革,年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到男子身后问道。 “没。”名唤二爷的男子摇头否认。 “福伯,粮食备好了?” “嗯,足够弟兄们航行个把月了。”福伯答道。 “对了,你让我买的种子,没买齐。” “无妨,先回去吧,不好让大伙等久了。” 福伯伸手搀扶二爷,两人消失在街道尽头。 沣都渡口。 一群赤膊的男人,正在一轮巨型沙船上卸货。 “弟兄们,二爷和福伯回来啦,赶紧卸完这批货,大伙一会整几杯!” “呼呼呼~” 男人们振臂欢呼。 海上凶险,且路途遥远。 长期海运的人,没办法像久居陆地的人们一样满足口欲。 所以,他们特别珍惜在岸上为数不多的日子。 “二爷!二爷!” 二爷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立马跳到了他身上。 第38章 惊天大瓜 二爷立即伸手环住少年。 少年一手搂着他的脖子,而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跟二爷讨要东西。 二爷随手掏出一套工具。 都是小件的,足足有十多样,那是他在铁匠铺里一件件精挑细选出来的。 男童惊喜地瞪大双眼。 “二爷,你太好了,回头我给你整一个气派的轮椅。” 二爷:“……” 这时,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精壮的男人。 抬手就打在少年的后脑上。 “你小子,就不能盼你二爷好点,还整个轮椅,我看你长得就像一个轮椅!” 说完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腰带,将人拎了下来,顺带还踹了一脚。 少年脚跟还没站稳,就捂着后脑嘟囔,“爹,下手那么狠,也不怕断子绝孙啊。” “绝不了,你娘刚传出喜讯,你爹我又有后人了。” 男人晒得黝黑的脸上,爬满笑意。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只见她二十五六的样子,也是一身黑皮革,一根粗长的辫子甩在身后。 相比于江南女子的轻巧,她的身形更高大些,黝黑的皮肤略显粗糙。 “恭喜大哥,恭喜嫂子!” 二爷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浓密的中短发,用几根细小的彩带扎出一个高马尾。 他拿起两匹布料,交给女子。 “嫂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考虑到海上风大,就随手挑了两块厚实点的。” 女子接过布匹笑着答谢,“谢谢,我相信二爷的眼光。” “恭喜大爷!” “恭喜大爷!” “恭喜大爷,恭喜嫂子!” 船上传来一片贺喜声。 “孩子刚着床,还没稳定呢,你看你到处传。” 女子看是责骂的一声娇嗔。 少年跑过去,双手环抱着女子的腰,撒着娇说道。 “娘,狗蛋他娘给他生了一只小狗,可好玩了,你能不能也给我生一只?” “哈哈哈哈~” 此话刚出,逗得一船上的人哈哈大笑。 少年被笑的莫名其妙。 “笑什么?狗蛋他娘能生,我娘凭啥不能生?” “对呀,凭啥不能生?怎么滴也得像狗一样,一串一串地生。” 船上有人附和道,被大爷一眼瞪了回去。 那人立马乖乖跟着福伯,搬运粮食和果蔬上船。 女子摸着少年的头,柔声问,“小杰,不喜欢弟弟妹妹吗?” “嗯~” 少年思考了一阵,“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更喜欢小狗。” 二爷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小杰,然后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引得小杰笑弯了眉眼。 两人伸出小手指,拉钩钩。 大爷一把搂过妻子的肩膀,高举着手臂对着众人宣布: “今日大爷我开心,为了迎接新成员,我们就地驻留三天,让大伙好好感受一下,江南的鱼米香,还有中秋之夜的灯火通明。” “呼呼呼~大爷万岁!大爷万岁!” 荔枝园。 向明珠的屋内,传出了各种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有许明泽的怒吼。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吓得阿华晾挂衣物的手,都抖了一抖。 她侧着耳朵倾听。 “明泽,你就那样想我的?我不图名分,不图钱财,甚至不惜自毁前程和声誉,为你们许家诞下子嗣,而你,竟如此想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向明珠声嘶力竭的哭诉,甚是委屈。 阿华惊得目瞪口呆。 明珠姨娘不是刚嫁入许府为妾吗? 她何时为老爷生下了孩子? 这事,夫人知道吗? 阿华将双手往衣摆里擦擦,正准备往栖云阁去。 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不行,再听听,我得打听打听那孩子是谁?如今又养在何处?” 许明泽看惯了她的伎俩,并不为之所动。 “那你倒是解释啊?我没给你机会吗?!” “你既不信任我,我说的再多又有何用?” 向明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向衣橱。 她拿下所有的衣物,并开始收拾行囊。 许明泽走上去阻拦。 他许府大门,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向明珠赌气地甩开他的手。 许明泽扬起右手,准备一巴掌呼过去。 向明珠拿起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愤恨地说道。 “许明泽,既然你心里没有我和睿儿,横竖看我们不顺眼,今日,要么放我们母子自由,要么就让我死在这儿!” 许明泽收回手。 话没说清楚,许明泽怎可能让她走? 况且向明珠还要带走他唯一的儿子。 可总不能让向明珠死在这里啊? 回头母亲责怪下来不说,向氏一族若是揭竿声讨,他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明珠,剪刀放下,当心伤着了你。” 许明泽伸手夺下剪刀,将其丢弃在一旁。 “我怎会不在意你和睿儿?睿儿可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再说了,我生气就是因为太在意了,你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不就行了吗?” “明泽……” 向明珠扑进他的怀里。 “你……” 许明泽的声音被一阵水声淹没了。 阿华翻了个白眼,立即丢下衣服跑了。 孟真刚回到栖云阁,就看到阿华脸色焦虑地等候在门口。 一见到孟真,就迫不及待拍着大腿喊,“哎哟,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柳娘一只脚还没踏进门,就问道。 “阿华,出什么大事了?莫非是明珠姨娘被打死了?” “柳娘说的什么话,这可比死人还难受哩!” 孟真淡定的推开房门,然后将人请进屋里,再让柳娘端上一壶热茶。 桃红抱着安安进了里间。 “不急,喝几杯茶水,润润嗓子。” 阿华连喝了几口热茶,才爆出惊天大瓜。 “夫人,大少爷竟是明珠姨娘和老爷生的!!” “什么??” 比她更惊讶的是,桃红和柳娘。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阿华。 阿华又灌了一口茶。 “许明泽这王八蛋,竟敢如此欺负我家小姐,看我不扒他一层皮,我就不是柳娘!” 柳娘挽着袖子,正要出去,被桃红拉住了胳膊。 “柳娘,别冲动,你去了又能把他们如何?” 柳娘鼓着嘴巴,气呼呼地双手叉腰。 孟真倒是很沉得住气。 “阿华,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阿华摇头,“不会,是他们亲口说的,我听得千真万确。” 阿华将她听到的事,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 末了还加一句。 “我第一眼瞧见明珠姨娘,就知道她生养过,呸!还跟我装什么纯情大闺女,我……” 孟真没等人说完,就塞了一锭银子在阿华手里。 然后拉着人,撒腿跑了出去。 第39章 浸猪笼 到了桃渊堂。 阿华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孟真跪在地上,寻死觅活地,哭着求老夫人为她做主。 还说,“母亲若不能为儿媳做主,那儿媳就算死,也不能让父亲和兄长蒙如此大辱。” 许老夫人愁眉苦脸将她扶起,并催着荣婆婆去荔枝园,将两人绑也要绑过来。 荣婆婆转身刚要离去,就被孟真叫住了。 孟真让她带上听寒一起。 不然荣婆婆一个人的力量,着实绑不住两人。 听寒扯过一根绳索,跟着荣婆婆去了。 许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没一会,两人到了荔枝园。 刚走上台阶,就听到屋里传来向明珠的娇喘声。 这青天白日的,荣婆婆又羞又愤。 她刚要抬手敲门。 听寒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向明珠吓得拉过被子裹住身子,从许明泽的身上滚了下去。 “谁他妈……” 许明泽方才还一片潮红的脸上,瞬间变白。 他骂人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就被听寒扯过一条毯子,盖住他的全身,然后一根绳索将他捆绑个结结实实。 向明珠脸埋在被窝里,露出一双大眼睛,无辜地问。 “荣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毕竟她跟许明泽已经成婚了,抓奸也不是这么抓法。 荣婆婆不答反问,“你还有脸问我,也不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听寒没耐心听两人谈话,只是丢给荣婆婆一根绳索。 “你绑,还是我绑?” 向明珠看着绳索,就想起月清全身被捆,塞进猪笼时的场景。 她惊恐地大叫,“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我告诉你啊,我可是许府大少爷的亲生母亲,你们不能对我动手,将来我儿子成了大当家的,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荣婆婆摇头。 果然,祸从口出。 “对,你个狗奴才,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许府老爷!你这奴才,赶紧放开我!” 听寒皱了皱眉。 便从地上捡起一条大裤衩,塞进了向明珠的嘴里。 两人衣衫不整地,被押到了桃渊堂。 荣婆婆附在老夫人耳边,绘声绘色说了几句。 许老夫人听后,无奈地闭上双眼。 听寒一脚踢在许明泽的小腿上,迫使他跪在地上。 向明珠也识趣地跪下。 她仰着脖子看向许老夫人,拼了命摇头,嘴里支支吾吾地叫。 眼泪和鼻涕弄花了妆容。 许明泽还不明白自己犯了何事,但他看到孟真在场,却只羞愧的不敢抬头。 “母亲,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住了,请母亲准许儿媳即刻和离。” 孟真站起来,看着许老夫人,目光灼灼。 “和离?孟真为何要和离?” 许明泽站起来正要向孟真靠近,却被听寒拉着绳索扯了回来。 许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然后站起来扶着孟真坐下。 “孟真,好孩子,你我同为女子,你的心情,母亲理解。 只是,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明泽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逛花室,也没有妻妾成群,更没有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再说,睿儿这事也不怪明泽,向明珠私自生下睿儿,我和明泽也不比你早知道多少时日。” 许老夫人语气温和地说道。 许明泽频频点头。 “母亲说的对,孟真,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是想挑个适合的机会,好好跟你说清楚。” 孟真咻的下又站了起来。 “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了,何则你们白许两家,联手起来欺负我一个外人呗?” “我……” 孟真气得跺脚,“我这就收拾东西,给你们腾地儿。” “孟真!” “母亲~” 许明泽踉踉跄跄站起来。 就听到门外传来许睿的声音。 他刚从门口进来,看也没看向明珠一眼,就双手抱住孟真。 “母亲不要走,母亲不要抛下睿儿。” 许睿扬起小脸,期盼地看向孟真,恳求道。 孟真摸着他的脸,说道“睿儿,连你也骗了我。” 她垂下受伤的眼眸,然后掰开许睿的手。 许睿接着又抱紧了她。 祖母和父亲既然不让母亲走,那她就不能走。 母亲走了,今后他就看不到柳姐姐了。 搞不好,他和向明珠还会被赶出许府,继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母亲,对不起,睿儿不是有意要骗你,在睿儿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母亲,睿儿发誓,将来无论何事,都不会再欺瞒母亲。” 许睿一番话,惹得许老夫人内心一阵赞许。 但却将向明珠的内心,刺得千疮百孔。 她养了六年的儿子。 却不及他叫了几个月的母亲。 而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感动了自己。 孟真若不死,她和儿子之间,永远都有隔阂。 孟真若不死,她和许明泽,更修复不到从前。 向明珠跪着爬到孟真脚边,使劲磕头。 没一会,她的额头便见血了。 许老夫人让荣婆婆拉走许睿。 听寒随即拔出向明珠嘴里的裤衩,丢在一旁。 “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 向明珠继续磕头,鲜血染红了她的眉眼。 阿华粗鲁地上前拉开她。 “姨娘这是做什么?当心别搞脏了夫人的衣裳。” 向明珠挣脱她的手,继续说道。 “夫人,生下睿儿,完全是我的一厢情愿,跟明泽和姑母无关。 只是睿儿长大了,越发想念父亲,所以我才带着他投奔许府。” “这……” 孟真没想到,向明珠会揽下所有。 她回想起,自己在凌云寺山脚下,险遭凌辱之事。 又想到,向明珠为了陷害孟家,不惜与他人联手。 若不是想揪出她背后之人,以及这人真正的目的。 孟真真恨不得杀了她解恨。 “既然你也认了是你的错,那你觉得,你自己该当何罪?” 向明珠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孟真。 她以为只要她认错,态度诚恳些,对方便不会拿她如何。 “我……” 向明珠咬着唇,紧张的问道。 “夫人要明珠如何,才能解气?” “浸猪笼呗!” 孟真说的很坦然,却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要!!” 向明珠终是绷不住了。 她是没浸过猪笼,但也见过别人被浸猪笼。 这猪笼,她一旦进去,不仅她儿子的一生,都要钉在耻辱柱上。 她自己也只能沉尸在一方水塘里,永世不得超生。 “夫人……” 向明珠哭着求饶。 “孟真,得饶人之处且饶人。” 老夫人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你以为,是你想和离,便能和离的吗?” 第40章 中秋节 “难不成,母亲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孟真笑着问道。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 她倒要看看,她面前的这块老姜到底有多辣。 许老夫人手一挥,示意阿华先将两人带下去。 毕竟,此时这两个衣不蔽体的,真的丢人现眼。 阿华刚将两人带走。 许老夫人就说道。 “这事,我们就纯当没发生过,睿儿依然是过继的嫡长子,你和明泽日子照过。 条件,随你提,只要我老婆子能办到,绝不推脱。” 孟真听后,又坐回座位上。 她若有所想的撑着下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脸颊上。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许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都冒汗了。 孟真却还是一言未发。 都说女子以夫为天,许老夫人倒不认为孟真会拒绝她。 只怕她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若是一时没想到,也可以缓几天再提。” 许老夫人提醒她。 再过几天,让明泽哄一哄。 这件事,说不定就淡了。 “我想好了!” 孟真站起来说道。 “说说看。” 孟真一手背在后,伸出另一根手指,说。 “第一:明日中秋,我要回孟家,和我父亲和兄长一起过节。” “回孟家?一个人回,还明泽陪着?” 许老夫人可接受不了,大团圆之日,儿子守着别人的亲人过。 “我带我房里几个人回,明泽自然陪着母亲您。” “行!” 许老夫人爽快应答。 孟真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中秋节过后,带睿儿行认祖归宗仪式,我要让京城内外的人都知道,许睿是我们许家的血脉。” 还有这等好事? 许老夫人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看着孟真倒不也像开玩笑的样子,她才舒心一笑。 “而且……” “而且什么?” 许老夫人紧张地问。 “我要睿儿跟他的亲生母亲永远断绝关系,更不可背着我私下见面,我可不想辛苦十几年,到头来却是替别人养孩子。” 许老夫人心想:也就是去母留子呗。 两人还这般年轻,又不是不能生。 她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能接受许睿这个私生子,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善辈了。 “也行!” 许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回暖,笑意也挂在了脸上。 “你可还有别的条件?” “第三个条件嘛,容我多思考几天,日后,母亲若无法接受我提的第三个条件,那么……” 许老夫人脸色一沉,她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糊弄。 “那么,前面的约定都将作废!” 中秋节这一天。 孟真趁着吃晚饭的功夫,跟父亲和兄长提了许睿的认亲仪式,也顺便邀请他们一道出席。 孟弘本就无法接受许睿的身份,如今还要大张旗鼓的,给他举办认亲仪式。 他甚至都怀疑,自家妹妹是不是中了许明泽的蛊。 不然,她堂堂将门之女,为啥要受这种委屈? 他百般不情愿的别过脸,“不去!” “哥~” 孟真知道,哥哥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而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她此行的目的,却又不能直接对父亲和兄长宣之以口。 她走到孟弘身旁,像小时候一样,抓着他的胳膊,摇晃、撒娇。 孟弘最受不住妹妹这样,即使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一箭射下来。 但如今,他依旧不肯松口。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去吧。” 孟大将军说道。 “若要查清向明珠背后之人的身份,认亲现场,或许是个好时机。” 中秋夜。 整座京城,像一颗光彩流溢的夜明珠。 不仅街道两旁都挂满了灯笼,各家各户还灯火通明。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但缤纷多彩的烟花,显然已经收不住了。 夜空中,顿时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现象。 引得众人驻步,仰头观赏。 客栈,酒楼等也比往常更活跃些。 江边,站满了来看热闹的年轻人。 “哥,听说一会有游船会,人们在船上表演各种才艺,我们也去看看吧。” 孟弘已经三年没有陪妹妹过节了,自然不会拒绝她。 “好!” 柳娘兴奋地跳起来。 “小姐,今年的游船会,听说还有来自遗忘岛的原住民呢,他们会在船上贩卖当地的特产,还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遗忘岛,是人们说的远在天涯海角的一座小岛。 据当地人说,遗忘岛是一方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是上帝的安居地。 那儿山林耸立,树木丛生。 岛上不仅生活着万千动物,还有六万多原住民。 那的人,身形普遍高大,粗犷。 他们是天生的猎手,是森林的主宰者,也是海洋的征服者。 桃红将安安塞进身前的背带里,只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 她戏谑柳娘道,“你听说的还真不少,确定没有专门打听?” 柳娘到底是年纪小,好奇心重,玩心也重。 那点小心思,瞒不住桃红。 柳娘嘴皮上也不服输。 “桃红姐姐,这种小道消息,若不靠我这小灵通,还能指望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甚至是听寒这种闷葫芦吗?” 听寒无辜躺枪,“我不是闷葫芦。” “好了,好不容易出来看一场热闹,你俩就闭嘴吧。” 孟真打断她们的话,然后拉着两人的手,往岸边走去。 孟弘和听寒护在他们身后。 几人慢慢挤到人群前面,身边难免有些不满的声音。 孟弘随手发放些碎银,清退了些人,也平息了一些抱怨。 安安在桃红怀里看不到前面的风景,着急的嗷嗷叫。 孟弘接过他,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两只手从身后托着他的脊背。 四个月的小安安虽还不能自己坐稳,但小家伙骨架大,骨头也比同龄孩童硬朗些。 他兴奋的张开双手,一双腿也伸得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往的小船。 时不时就冒出一声尖叫。 震得孟弘的耳膜,都快刺穿了。 柳娘指着迎面而来的船只,兴奋的叫道。 “小姐快看,那边有戏班子。” 果然有几个穿红戴绿的男女,正站在游船上的甲板上,唱起了“戏凤”。 穿红色戏服的女子,正掩面低眉轻唱。 “你加戏当成真~欺君罪,罪不轻!” 而身穿一身浅绿戏服的男子,则唱。 “点名叫龙凤,难道不欺君~” 红衣女,“我们龙凤店,远近都知名,皇帝都不~管,我劝你,少废心~” 绿服男,“不必提龙凤,还是论婚姻,你貌美丽~你性情聪明~你愿意,我带你进京城……” “好!” “好曲!” 身后客栈的二楼处,一群贵公子大声鼓掌。 随后,一根长竹子挑着一小袋银两,从孟真他们头上伸了出去。 第41章 被劫 望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几艘船争先恐后地往岸边挤。 几个穿戏服的人,也伸长了手臂,企图抓住袋子。 没多久,举着长竹子的人,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有意为之。 钱袋正好垂落在孟真的头上。 引得那伸长的手臂,都往孟真的方向抓。 岸边的人群,也使劲往孟真的方向涌过来。 听寒抬手,抓住竹子,然后眼神犀利地看向那群人。 “我的!我的!” “快给我!给我!” 听寒手上的竹子,还没来得及丢弃,就被两边的人群,伸手抓住了。 人人使出浑身的劲儿,想要夺得那袋子银两。 任听寒如何都甩不出去。 孟弘肩膀上还挂着一团肉,只能腾出一只手向孟真伸去。 “真儿,抓住我!” 孟真正要将手递给哥哥。 奈何中间隔了几圈人。 突然,一个身穿玄色束身衣,头戴帷帽,脚蹬黑色防水靴的男子。 从船舱里跳了出来。 只见他,几个凌波微步踩在水面上,没一会,便跃到了孟真面前。 他挥剑,斩断了竹稍。 袋子便落入了他手中,又被朝着人群丢了过去。 孟真身后和两侧的人群,又一窝蜂地追着钱袋而去。 她被撞倒了,眼看着就要被迫和大地亲吻。 “真儿!” 孟弘看着妹妹倒下的瞬间,他鞭长莫及,只能无助地喊。 听寒也被人潮往后推挤。 玄衣男子一个旋转,越过护栏,双脚稳稳的落在孟真身旁,然后伸手挽住她腰身。 孟真条件反射地抓紧他的胸襟,刚要开口致谢,却瞧见纬纱下,一双熟悉的星目。 惊喜而热烈。 “嘘~嘘~” “好一个英雄救美!” 楼上看热闹的人,吹响几声口哨,然后大声鼓掌。 接着,又撒了几把铜钱下来。 人群像潮水般,一层一层,翻涌而来。 “你是谁?快放手!” 孟弘将安安搂进怀里,挤着人群朝孟真方向过去。 小安安没有半点危机意识,自然咧着嘴巴乐呵呵的笑。 玄衣男子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便抱着孟真纵身一跃,飞上了屋檐。 走之前,还回头甩了猛弘一个木制牌子。 “真儿!” 孟弘朝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大声呼叫。 好在二楼的纨绔子弟,没再继续撒钱了。 人们这才恢复了理性,街道上又井然有序的。 桃红和柳娘也一脸焦虑围了过来。 “少爷,怎么办,到底是谁劫持了小姐啊?” 桃红人都快急哭了。 听寒正想追着那人而去,却被孟弘拦了下来。 “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这身手怕是不在你我之下。” 孟弘手拇指摩挲着木牌说道。 “舅舅,舅舅,是父亲回来啦,父亲要跟母亲叙旧叙旧,莫要操心啦~” 小安安试图安慰孟弘。 可惜,这个聋子听不到。 孟弘拿起木牌一看,上面刻着“品轩”二字。 “是茶馆?” 猛弘看向听寒说道。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安安塞给桃红,一边嘱咐听寒,照顾好他们仨,一边往品轩茶馆跑去。 孟真被人带到了品轩茶馆。 两人平稳落地后,孟真才敢睁开眼睛。 那双期盼已久的璀璨星目,再次落入眼帘。 孟真屏住呼吸,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贪婪而又迷惘地看向对方。 你真的还活着吗? 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你近来可好? 送给你的蜜枣,你吃了吗?可还喜欢? 从前埋在心底的话,如今依旧无法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二爷,该走了。” 门外有人敲门。 “好,这就来。” “二爷?” 孟真疑惑的开口。 直到现在她依然坚信,面前人的身份,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远离世俗纷扰的和尚。 “嗯!” 他知道,在孟真的心里,一定对他的身份心存疑虑。 只是眼下他还不能告诉她实情。 二爷伸手替她擦拭嘴角的泪痕,手拇指恋恋不舍的揉弄她水光潋滟的红唇。 “有机会,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什么样的机会?”孟真追问。 下次见面吗? 二爷闻言,手放了下来,眼神也无尽落寞。 是啊,什么样的机会才算机会呢? 是待她脱离许明泽,还是等他解除被暗杀的魔咒,恢复自由身? “会有机会的!”他承诺。 “用不了多久,你兄长就会找到这儿,你我今日见面,暂且不便与他人提及,我怕那些人会伤及你。” 而我,却无法护你周全。 他想说,很早之前,令闻的匕首刺向她的那一刻。 他就没有存活的念头的了。 这一世,过得太累,太糟心了。 可是,水底下的一瞥,又让他活了过来。 从此,他一生的快乐,便来源于湖中那短暂的回忆。 二爷转身正准备走。 他怕自己面对她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会想抱她,想亲她,甚至…… “等会儿!” 二爷回头。 “蜜枣,你吃了吗?” 孟真怕他要走,却又没有留他的理由,只能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 问完,却又有些后悔。 二爷淡然一笑,便从腰间掏出蜜枣。 比大拇指还粗的蜜枣,红彤彤,干巴巴的。 “我想,它还能留很久。” 孟真的泪水,顷刻决堤。 二爷的一颗心,被她汹涌而至的泪水,浸泡得松软无比。 “真儿~真儿~” 楼下传来了孟弘着急的呼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二爷知道自己非走不可了。 他贪恋地最后看她一眼,并郑重地向她表示,“我会回来的。” 孟真轻轻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 他夺门而去。 孟弘一间一间地踢开门,寻找妹妹的踪影。 即使被几个住客呵斥,被店小二追着与人道歉。 最后在一扇敞开的大门里,他看到失魂落魄的妹妹。 “真儿,真儿, 我可算找着你了!” 孟弘又惊又喜,他抓着妹妹的手,左顾右看。 “真儿,那人是谁?可有伤着你?” 在找到孟真之前,孟弘一直以为妹妹是遇到谋财的劫匪。 毕竟要害命的人,一般都现场动手,且不会留下地址。 “哥,我没事,不用担心。” “没事你哭成这样?” 此时的孟真,就像一颗蟠桃一样,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红的。 “我这不害怕吗?幸好别人没有恶意。” “是么?” 孟弘又上下打量了孟真,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受伤,才放开她的胳膊。 “知道那人是谁吗?” 孟真摇头,“我没看清他的脸,只是那一身行头,瞧着不像本地人。” 第42章 向侍郎 孟弘也没再说什么。 他拉起孟真的手,就往门外走。 “走吧,一会小安安该哭着找娘亲了。” 两人刚下了楼梯,听寒就带着人找来了。 安安没哭,桃红却先急哭了。 “小姐。” 桃红握着孟真的手,涕泪横流。 “小姐,你没事吧,桃红以为……” 孟真安慰她,“桃红,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我就是担心你,桃红不能没有小姐。” 桃红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孟真可是她的救世主,她的救世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没法活下去。 孟真从她怀里抱过小安安,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安安倒像是跟人玩了一场捉迷藏一样,再看到孟真时,两眼亮得发光。 两条小肉腿也蹬得欢。 孟真揉搓他的小脑瓜子,又亲亲他的小脸蛋。 而柳娘则没心没肺地问道,“小姐,游船会,咱还看吗?” 孟真白了她一眼,“好不容易挤出来了,你还有本事挤进去?” “唉,好可惜哦,都没看到遗忘岛的船呢,听说那儿的男人,个个英勇善战,且都高大威猛……” 听寒皱着眉,低头审视了自身一眼,然后身板儿站的挺直。 孟真和桃红对换了一个眼神。 “你让听寒带你去看好了,我累了,得早点回去歇歇。” 桃红也说道,“小姐身边不能没人,我陪小姐先回去。” 柳娘将目光看向听寒,不料却被他泼了一盆冷水。 “有啥好看的,不过是一群刚开化不久的野蛮人罢了。” 听寒说完,转身就出了茶馆。 转眼到了许睿认亲的日子。 认亲仪式就在许府操办。 许明泽一早就亲自站在大门口迎宾。 现场的宾客除了许老夫人向氏一族,还有许明泽的宗亲,同僚等。 许明泽忙得不亦乐乎。 “唉,不然说男人娶妻当娶贤呢,这许夫人不仅样貌出众,出身门第也高,还这么通情达理,试问整个京城的世家女子,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是啊,还是许夫子有福气,我等羡慕不来啊。” “这孩子,天生的富贵相,日后又有孟家的照拂,定能成人中龙凤,向侍郎,你说呢。” 向侍郎,本名向敬宁,是宫廷中的近侍,在伍尚书旗下当职,乃正四品官员。 是向氏一族在朝廷中爬得最高的一位。 此时,他的眼睛正到处巡视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突然被人一点,才回过神来。 他向人点头微笑,然后便径直走到许老夫人面前。 许老夫人正拉着许睿的手,言笑晏晏地接受众人的祝福。 许睿也在许老夫人和许明泽的鼓舞下,现场给宾客们背诵诗词。 “恭喜丽淑姐姐,小贤孙如此聪颖,若再有高人指点,今后必成大器。” 向敬宁话一出,众人皆向他看齐。 毕竟,到场的宾客,除了一些向许两家的宗亲,就都是些芝麻小官。 像向敬宁这四品官员,自然是贵客。 许老夫人一听,眼睛都笑没了。 她立即站起来,又叫人给向敬宁端来椅子,放置在她身旁。 “敬宁来了,你姐姐我老了,腿脚不中用,今日有失远迎,还请敬宁弟弟莫见怪。” “丽淑姐姐言过了,是敬宁不敬,我们同在京城住,却一直未能过来看望姐姐,真是该打。” 向敬宁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接着在众人的惊讶中,他身后的随从,便奉上来一块品相非凡的玉如意。 只见那玉如意,通体莹白,光泽细腻温润,且纹理精致,流畅。 两端还都是手工打磨的镂空工艺。 众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许老夫人更是不敢相信,他这个十几年没来往的堂弟,竟会在她孙儿的认亲仪式上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 她走到玉如意面前,瞧了好一会。 这得值多少银两啊。 “敬宁,你我毕竟是姐弟,一脉同族,你给我送这么贵重的礼,倒显得生分了。”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指示荣婆婆上前收了玉如意。 “可收好了,万一磕角了,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老奴知晓。” 荣婆婆上前接了玉如意,便又站到许老夫人身后。 “就当是敬宁给姐姐赔罪吧,今后敬宁有空就来叨扰姐姐,望姐姐莫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你老姐我欢迎你还来不及呢。” 向敬宁的身份,多少人想请都请不来。 两家若能搞好关系,对于今后许明泽和许睿的前程,又是锦上添花。 向敬宁又掏出一块三指宽的长命锁,纯金的,连链子都闪着金色的光芒。 在大家的注目下,他亲自将长命锁戴到许睿的脖子上。 许老夫人按着许睿的头,说,“睿儿,谢谢舅爷。” “睿儿谢过舅爷。” 此时,孟真正在摆放贡品。 她的目光平静且专注。 当她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碰巧与向敬宁四目相对。 孟真不认识他,但来者是客。 她浅笑着向对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向敬宁也朝着她,微微颔首。 向明珠被禁足在荔枝园里,由阿华看着。 听着前院传来的喧哗,还有一声铜锣响,向明珠更是焦虑不安。 认亲仪式要开启了。 虽说她儿子认亲是莫大的好事,可她作为亲生母亲,却不能亲临现场。 若是今后儿子与她的感情疏远了,再过个三年五载的,谁还认她是许睿的亲生母亲呢。 向明珠越想越不安。 “阿华,我想吃一块芙蓉糕,你去前厅给我拿一些吧。” 阿华当然不上她的当。 “夫人有交代,我跟姨娘今日谁都不得离开荔枝园半步,否则就打断我俩的腿!” 向明珠瞪圆了眼珠子,“你个吃里爬外的奴才,你到底是伺候谁来的?” 阿华耸了耸肩,接着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嗑瓜子。 向明珠看着阿华雄厚的背影,蹑手蹑脚地往院子里走去。 当她正准备要拉开院子的门栓,就被阿华一声呵住了。 “姨娘这是要干什么去?” 向明珠被吓得胸口一沉,“没,我想打开门透透气。” 阿华背着她,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嗑瓜子。 向明珠又悄悄把手抚上门把,却发现门栓被卡死了,根本拉不开。 也难怪阿华能心安理得嗑瓜子儿。 “哼!别以为一扇门,就能困住我向明珠一辈子!” 她甩甩袖子,转身气馁地跑回屋里。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孟真,即使你为睿儿做再多,依然改变不了睿儿是我亲儿子的事实。 将来我的睿儿若是掌管了家业,你的生死,去留,还不都是我向明珠说了算!” 向明珠越想越得意。 她合上房门,脚步轻快地往床榻走去。 却撞见了一个黑衣男子的身影。 第43章 认亲仪式 向明珠脚步一顿,“你是谁?” 男子转过头来,眼皮缓慢地抬起,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冷笑。 “向小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小的前不久才替你解决了心头患,这就把小的忘了。” 向明珠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眼前人正是勒死阿莹的凶手。 她认得他浓重的眉毛,深邃细长的双眼。 那日,她原想一包迷幻药将阿莹迷晕了,先让她沉睡几日,再想想对策。 毕竟阿莹已经不能说话了,大字也不识几个。 即使阿莹有心背叛她,也不好招供。 结果等她捧着一碗药汤进了阿莹的屋子,却撞见那人正准备翻窗而逃。 他在窗边站定,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向明珠莫要出声。 看着阿莹一身红裙悬挂屋梁下,向明珠吓得半天说不出话。 “你,你来做什么?” 向明珠哆嗦地问道,不会是来杀她灭口的吧。 她害怕地后退几步,准备夺门而去。 黑衣人识破她的意图,反倒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几步,坐在向明珠的床榻上。 “我自然是过来帮你的。” 做贼心虚的向明珠,并不相信他的话。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现在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向明珠手指着窗外,他相信这人不是光明正大从门口进来的。 估计黑衣人也没想到向明珠会拒绝他。 他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道。 “你也别急着拒绝我,许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你一个民妇可觊觎的,你也别指望什么母凭子贵的,今后你这条小命能不能留得住,都得看孟家愿不愿意手下留情。” 向明珠哑口无言,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她所担心的。 “你有什么办法?” 向明珠心有所动。 她清楚,单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和孟真博弈的。 “方法自然有,但关于你的所有事,你都要如实对我说,否则……” 否则他不可能使用一颗不受控的棋子。 所有事? 向明珠犹豫了,她怎可能将自己的所有事全盘托出? 别说她不相信眼前的人,就算她相信,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老底,揭了。 黑衣人见她犹豫不决,便站了起来,“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我上哪找你?”向明珠问。 黑衣人丢给她一个风铃。 “你想找我的时候,就将风铃高高挂在屋檐处,我自会找来。” 许府大院。 荣婆婆拿着一根圆滑的木棍,顶端用红色绒布包裹成一团。 她将木棍递给许睿,“大少爷,时辰到了。” 许睿接过木棍,呆呆的看着大门口的方向,沉默了好一阵。 众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口。 什么都没有。 许睿失落的叹了口气,手刚要举起木棍,敲打铜锣。 就听到门子来报,说是孟老将军到了。 “哈哈哈~孟某今日有事耽搁,故而姗姗来迟了,还望各位多多见谅。” 孟老将军前脚刚踏进院子,爽朗的笑声,就传入了众人的耳膜。 紧随其后的是孟弘,接着是几个人挑着礼品担子。 有玲珑绸缎,有翡翠玉石,还有来自边境地区的特色水果。 许老夫人拄着拐杖,热情的迎上来。 “亲家,你人来就是了,咋还带那么多东西。” 孟老将军说道,“给我外孙儿带的入宗礼,哪多了?再说,我这长年征战沙场的人,这些留我身边也无用处,倒不如赠给我的外孙儿将来傍身用,也谢谢许老夫人这三年来,对小女的爱护。” 孟老将军一席话,说得许老夫人一阵心虚。 毕竟这三年来,她待孟真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她也没脸皮为自己狡辩一句。 但这辈子难得收到几次好礼,今日蹭着许睿的光,全赶上了。 她心底更认准了,许睿就是她许家的血脉,是她许家的福星。 许老夫人差人将礼品全放在贡台上,让在场的宾客们一睹为快。 许明泽也上前点头哈腰地将人迎进来。 “岳父,您来得正是时候,睿儿正准备敲铜锣呢,您里边请。” 许明泽拿着帕子,将一张与老夫人座位并排的椅子,擦了又擦。 然后才将孟老将军引到上座。 孟弘对着妹妹咧嘴一笑,然后走她的身后。 许睿往孟弘的角度看了一眼,貌似在确定一些事情。 孟弘抬手提醒他,该敲锣了。 “时辰到!” 霍半生洪亮的声音响起。 许睿重新拿起木棍,重重地敲在铜锣的中心位置。 “当~” 观众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许明泽拿着宗族谱宣读。 “在场的亲戚朋友们,在位的列主列宗们,今日,是我儿许睿的认亲仪式。 我许明泽,今年二十五岁,许家第六代后人,我儿许睿,今年六岁,许家第七代后人。 今后,许睿作为许家第七代嫡长子,将有望继承许家的所有,包括事务,府邸,良田,荣誉等。 非常感谢各位亲临现场,共同见证这标志性的时刻。” 许明泽说完,便拉着许睿向在场的人行礼。 现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孟真也跟着鼓掌,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淡淡的,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孟弘以为妹妹不开心。 他用胳膊碰了碰孟真。 “怎么样,难受你就哭出来,回头为兄的一个麻袋将许明泽兜起来,让你往死里揍!” 孟真回头来,笑意盎然。 “怎么会难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嘴硬!” 孟弘总结道。 这时,向敬宁双手背在身后,向着两人走过来。 “忠武郎,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向侍郎?你怎么也在这儿?” 此话刚说完,才想起许老夫人,也姓向。 向敬宁倒也不见怪,他看向孟真,眼神里带着几分戏弄。 “说来我还是你母亲的堂弟呢,论辈分来说,你得管我叫一声舅舅。” 孟真看着向敬宁,三十五六岁的年纪。 模样看着挺沉稳,怎么说话却颇有几分轻佻的意味? “孟真见过堂舅。” 孟真向他半蹲身子行礼。 虽然此人让她莫名有些反感,但礼数却不得不行。 向敬宁却悄悄打量起她的身段,眉眼,就好像猎人审视猎物一般。 孟弘不想此人在这碍眼,于是他扬起手中的鞭子,招呼许睿。 许睿收到召唤,立即兴奋地跑了过来,盯着孟弘手中的鞭子问。 “舅舅,你真的带过来了吗?” 第44章 椰果鸡汤 “当然,我这就让人牵过来给你瞧瞧。” 孟弘身后的人,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没多久,就牵过来一匹挨马。 只见那矮马个头虽矮,但鬃毛浓密且长,体格却异常健壮。 “是南越矮马。” “哇,这玩意是稀罕物,南越矮马如今可都是权贵玩的,一般人见都没见过。” “唉,孟家果然重视这个重视这个嫡长子。”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许老夫人和许明泽更是高兴的得意忘形了。 孟弘接过缰绳,然后拉着矮马横在向敬宁的面前。 矮马一仰头,气息全喷到了他脸上。 向敬宁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瞧着孟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便识趣地走开了。 “哇~舅舅,是小马耶,是小马!我可太喜欢了,睿儿谢谢舅舅,谢谢舅舅!!” 许睿拍着大腿,兴奋的语无伦次。 孟弘将手中的鞭子递给他,然后把他抱到马背上。 “你要谢,就谢你母亲,是她让我给你带的。” 许睿感激的看向孟真,“睿儿谢过母亲。” “睿儿不客气,睿儿喜欢就好。” 孟真看着那人的背影,小声嘀咕,“哥,你说会不会是他?” 孟弘沉疑了一会,答道。 “看着不像,这点品阶跟孟家斗,多少有些不自量力,再说了,一个有手段的人,不至于这么高调地舞到我们前面来吧?” “倒也是!”孟真认同的点头。 “只是……” 孟真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孟老将军来到她身后,小声地问。 常年在战场,历练了他敏锐的洞察力。 这个向敬宁,绝非是表面上来走访亲戚的。 毕竟已经十几年没来往,没必要为了一个私生子专程来送礼。 “向明珠如今被禁足在荔枝园,来寻她的人,必定会去荔枝园一趟。” “我已经派人过去盯着了。”孟老将军答。 “听寒,今后向明珠那边派人盯紧点,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真儿,不得有任何闪失。” 孟老将军严肃的说道。 “是!” 傍晚,孟真送走最后一批宾客,满身疲惫地回到栖云阁。 桃红正坐在小床边,捧着一本书,给安安当做睡前故事念。 小安安举着两个小拳拳呼呼大睡。 桃红看到孟真回来了,便放下书本,扶着她坐下,替她轻轻揉捏肩膀。 “小姐,你走之后,小少爷嘴里就嘀嘀咕咕地找人聊天儿,可逗了。” 桃红想起小少爷憨态可掬的模样,便掩嘴笑。 “说了什么?” 孟真心想,小安安会不会又要告诉他一些线索。 “婴语呗,四个多月的婴儿,还能说人话不成?” 孟真一听,泄了气,两边肩膀也耷拉下来。 说到底,也只有她才能听懂小安安的婴语。 “小姐不高兴吗?” 桃红凑到她面前问。 也是,换了谁给自己夫君的私生子举行认亲仪式,还能高兴起来啊? 没将那私生子丢到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她家小姐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没,我只是累了。” 孟真闷闷不乐的回答。 柳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走进来。 “小姐,这是老爷方才让人送进来的,说是用遗忘岛的椰果熬制的鸡汤,小姐趁热喝了吧。” “遗忘岛?” 孟真回想了下,父亲和兄长都是最后一批走的,他又是何时安排人熬的鸡汤? “对,听说遗忘岛那边盛产椰果,不仅果实大,果汁也比别的地方甜上许多倍。” 柳娘将锅一起端上桌,依惯例,先拿出银针探探。 银针色泽未变。 孟真往锅里看了一眼。 鸡汤熬得奶白奶白的,没有半点油迹浮在表面。 锅里还洒了点枸杞,桂圆,党参。 整只鸡也完好地窝在陶瓷锅里,近看还能看到皮肉相离的痕迹。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馋得一旁的柳娘,都流了口水。 “你想吃啊?” 孟真拿起筷子问。 “想。” 柳娘刚说完,又摆着双手否认,“哦,不想!不想!” 平时孟真有啥好吃的,都不忘分给她俩。 所以,她和桃红的日子,过得不比一般的姨娘差。 只是,遗忘岛的椰果难得。 椰果鸡汤更难得,这是老爷对小姐的一番心意。 柳娘再馋也不敢讨一口汤喝。 孟真挑了一小块鸡腿肉,放在嘴里尝尝。 “哇~软烂可口,清甜甘爽,果然这世间,唯有美食和金钱不可辜负。” 孟真表情夸张的嗦了一口。 看得柳娘直咽口水。 “哇哇哇~” 隔着屏风,三人听到了小安安洪亮的哭声。 孟真无语了,光顾着逗柳娘,却忘了屋里还有个更馋的。 桃红飞快的跑进去,将安安抱出来。 小安安看到美食,双手双脚就控制不住乱舞。 “哎哟,我的小少爷,你刚才不是已经睡下了吗,咋又醒了?” 安安没理会桃红的抱怨,只是眼神警惕地看向孟真,生怕她下一秒就把整只鸡吞了。 不给他留一点渣渣。 “娘亲,独食者肥,娘亲要是长胖了,可就不漂亮了,这种负担,还是让安安一个人承受吧,安安再胖,人人见了也只会夸一句,这娃养得真好!” 为了吃的,安安的语言功力增进不少,竟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 孟真敲敲椅子,示意桃红坐下。 “有本事别让人喂啊!” 小安安烦恼地看向桃红,眼神带着祈求。 被他噌亮噌亮的眼睛盯着,桃红的心,都化了。 “小姐,也给小少爷吃点吧,我把肉撕碎点,保证不噎着小少爷。” “桃红姐姐说的对,给安安吃点吧,安安虽然没有牙齿,但是安安能嗦啊,求求娘亲了。” 小安安双手作揖做出求人的姿势,逗得孟真笑泪盈眶。 “柳娘,拿几副碗筷过来,你和桃红也一起吃。” 柳娘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接着又拿着两副碗筷跑了回来。 孟真往桃红的碗里撕了一只鸡腿。 桃红抬手拒绝。 “小姐,鸡腿的肉最是鲜美,你留着吃,我吃鸡屁股就行。” 孟真白了她一眼,“少自作多情啦,我让你给安安撕的。” “哦~” 桃红尴尬地灌了一口汤。 “嗯!小姐,这汤真真好喝,你也尝尝!” 说得安安也着急了,这几个女人怎么回事,光着自己吃。 “唉!” 安安抬起小肉手,拍着桌子抗议。 “哈哈哈哈~” 三人忍不住相视而笑。 桃红忙舀起一小勺,喂到安安的嘴边。 小家伙的肺活量太猛了,满满一勺子的汤,他一口气全嗦完了,不带换气的。 小腿儿欢乐地在桌子底下,蹬啊蹬。 第45章 好料子 向明珠一早就到许老夫人屋里请安。 老夫人正在摆弄那日收到的礼品,见向明珠不请自来,便嘱咐荣婆婆收了起来。 向明珠进来的时候,正巧遇到荣婆婆在收拾布匹。 都是向明珠未曾使用过的好料子。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向明珠相信,她若是也能穿上这些好料子做成的衣裳。 土鸡也能变凤凰。 许老夫人漫不经心地白了她一眼。 向明珠装作没看见一样,乖顺地向其福身。 “明珠给老夫人敬叩金安。” “起身吧。”许老夫人说道,“你这几日可还好?” 向明珠心里讥笑,我能好吗? 前几日,为睿儿举行认亲仪式,我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却被你们禁足在荔枝园。 而你却在我儿子的认亲仪式上,收礼敛财? 换做你是我,你能好吗? “承蒙老夫人厚爱,明珠一切都好,只是……” 向明珠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面前无需顾忌。” “啊啾~” 向明珠打了个喷嚏,随后拢了拢自己单薄的衣裳。 “老夫人,天儿逐渐凉了,明珠想给老夫人,还有睿儿备几身厚实的衣裳,听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些。 只是,明珠手头紧,所备的料子略显寒碜,但暖和却是真的,还望老夫人莫要嫌弃才好。” 许老夫人脸色一沉,感情她是惦记那些布了。 “荣婆婆~” “老奴在。” “挑两匹明亮的布料出来。” “老奴这就去。” 荣婆婆转身进了里间屋子,没一会,就抱着嫩黄色和浅紫色的两匹布料出来了。 许老夫人指着料子对向明珠说。 “睿儿的吃穿用度,自有他嫡母操心,我的衣服也够穿,这些料子你拿去吧,给自己做两身衣裳。” 向明珠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站起身来,嘴上却推辞着说。 “明珠怎好夺老夫人的心头爱?” 许老夫人抬手一挥,“拿去吧,这色泽更适合你们年轻人。” “谢谢老夫人抬爱。” 向明珠双手接过布匹,眼珠子却贪婪地往里间屋子瞄去。 总有一天,你屋里藏着的宝贝,都归我叫向明珠所有。 午后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洒进屋里。 孟真拿着一个手鼓,坐在床边逗弄小安安。 安安平躺在床上,伸长了双手正要去抓手鼓。 孟真将手鼓一会往高处举起,一会往上下左右的方向移动。 急得小安安差点骂出国粹。 “屁的破手鼓,安安才不稀罕,哼!娘亲自己玩吧!” 小安安收起了笑脸,一个转身,然后一一言不发地趴在床上。 “哇~小少爷会翻身了!小姐,小少爷太棒了,会翻身了!” 柳娘刚进来,就撞见了安安第一次翻身的情景。 她兴奋地当场蹦了起来,随即便要跑出去,将这消息告诉桃红和听寒。 安安对柳娘的反应嗤之以鼻。 “有啥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 孟真将手鼓递给他,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 “起来吧,小少爷~今日我们逛街去,为娘的带你见见世面。” “逛街?” 安安来了兴致,立马抬起头来,然后伸展双臂跟孟真讨抱。 大街上,来往的人很多。 向明珠抱着两匹布料来到成衣铺。 绣女给她量了身段,顺便问了一些她的想法,然后正准备收起布料。 却被向明珠拦住了。 绣女不明所以,问道,“夫人不是指定要自己的布子,做成衣的吗?” 向明珠犹犹豫豫回答。 “是这样的,你方才已经量了尺寸,能不能现场裁剪,剩下的布料我好带回去?” 毕竟,这么好的料子,就算攒些边角做些帕子,荷包,蒲扇之类的。 也是拿得出手的。 绣女一听,忙解释道。 “夫人,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不只你一个客户,我们所有订单都是按顺序做的,所以没法给您现场裁剪。” 向明珠一听不乐意了。 万一你们贪了我的料子,我上哪说理去。 “这样吧,布呢我先拿回去,你们看下大概什么时候排到我,我再将布料送过来。” 绣女有些不耐烦了。 拿布料来他们这做衣服的顾客,多的是,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再说,非富即贵的客人他们也接待过,但都是他们做绣女的,上门服务。 像向明珠这样只身一人来的,还拿着上好的料子,本就容易遭人猜忌。 如今,她这做派,更让人怀疑这料子是不是偷来的。 “夫人不好意思,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专程上门通告,夫人若是不放心,就另请高手吧。” 这些,都是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服务。 绣女放下布料,走出去跟掌柜的嘀咕几声。 回头再看向明珠时,笑得意味深长。 向明珠抱着布料气鼓鼓地走出来,边走还边回头骂。 “小贱婢,狗眼看人低,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许府未来的当家主母,等我……” “哎哟!” 向明珠被人伸腿绊倒了,料子也甩到了地上。 “谁他妈的走路不长眼?” 她弯腰捡起料子,弹了弹布料上的灰尘。 没等来身后人的道歉,向明珠愤怒地转过头去。 “嗨,好久不见。” 刀疤男李奎一把大刀扛在肩膀上,斜靠在墙上一脸坏笑。 向明珠预感不妙,拔腿就要跑。 李奎胳膊一伸,抓着她的衣领就将人扯了回来。 “剩下的一千五百两,今日到期,你不会忘了吧?” 向明珠灰头土脸地说道,“大哥,我忘了啥,也不敢忘了这事啊?” “没忘就好。”李奎伸出手,“钱呢,拿来吧。” 向明珠为难地说道,“大哥,我是真的没钱,要不你少点,我可以……” 肉偿。 她伸手解了衣襟,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李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少来这套,老子有钱了上花楼找个嫩的,谁乐意啃你这块老豆腐皮?” “老豆腐皮?” 向明珠的内心,再次被暴击了。 她没想到,就李奎这种货色都敢嫌弃她。 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长什么样! “钱呢,别跟老子装穷,前几天许府还给你儿子举办认亲仪式了,没少收礼吧?” 李奎见她沉默不语,便伸手推了推她。 向明珠瞪大了双眼,“你还知道些什么?” 睿儿是她的亲儿子之事,除了她祖父祖母,也就许府几个人知道。 李奎又是如何知道的? 第46章 幺叔 “哼!” 李达歪的嘴巴冷笑。 “就你那点破事,我差两个人跑腿没几天就全知道了,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耍什么花招!” 向明珠一听,全知道? 她拱着双手跟李达求饶。 “大哥,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骗你,我是真的没钱啊!我就一个妾室,认亲仪式都没机会露脸,收礼就更不可能了。” 李达捏了捏下巴思考了一会。 然后凑到向明珠耳旁说了几句。 向明珠听后,连连摇头,态度坚决地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 李达朝着墙角吐了一口痰,然后从她怀里抽走两匹布料,“行不行,你说了算,我只管收钱。” 向明珠扑到他面前,欲要夺回布料。 李达举起布料,一只手制止她向前。 “我告诉你啊,这出戏我陪你演,钱到手了,我只要拿回我的一千五百两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那黄庙见。” 李达转身就走。 向明珠若有所思地走在街上,手里的风景揣得紧紧的。 这次行动,如果成功了,她今后就不用再受人威胁了。 “娘亲,向明珠这回要搞一票大的。” 孟真正在给小安安挑选过冬用的帽子,身后传来了小安安突兀的话语。 她转身将帽子戴在安安头上,左右瞧瞧,“大的?怎么个大法?” 柳娘以为孟真说帽子大了。 “小姐,我瞧着小少爷戴着刚合适呢,桃红姐姐你说呢?” 桃红伸手扶了扶安安的小脑袋。 “我瞧着也刚刚好,我们小少爷长得天庭饱满,眉目清俊,戴啥帽子都好看。” 对于小少爷,桃红向来都是使劲儿夸,昧着良心也夸。 安安双手推开帽子,认真地说道。 “总之,娘亲记得,到时候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就是了。” 孟真捏了下他的小脸蛋,“听你的!” 母子俩相视而笑。 桃红和柳娘见怪不怪。 随后,孟真又给父亲和兄长买了一些护膝,护腕之类的。 父子俩不缺衣服穿,就是常年受伤,天儿一冷,容易关节疼痛。 家里也没女子持家,所以这些年一到冬天,都是她给父子两人准备着。 付过钱,孟真就对听寒说,驾车前往孟府一趟。 孟真到了家门口,不等下人去报,就飞快地往父亲的书房方向跑。 孟老将军眉眼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信件,见女儿跑进来了,忙将信件收起。 “父亲!” 孟真扑向父亲怀里。 孟老将军抬起一只手,搂着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见着父亲,女儿就开心。” 孟真拿过柳娘身后的包裹,将今儿买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父亲,原谅女儿不会做女红之类的,只能在外头买来您跟前尽孝。” “哈哈哈哈~” 孟老将军拿起一个护膝,放在自己膝盖上比,“你能有这份孝心,为父就心满意足了。” 孟真蹲下为父亲绑上护膝,“就当我是为了回报您的椰果鸡汤吧。” 说着,她将父亲拉起来,看看效果。 “什么椰果鸡汤?” 孟老将军这么一问,孟真也糊涂了。 她回头看看柳娘,柳娘懵懂地耸耸肩,两人相视无言。 椰果鸡汤不是父亲让人送的? 那会是谁? 为什么要送她鸡汤? 光是想想,就觉得内心恐慌。 幸好饭前,柳娘有验毒习惯。 “就是用遗忘岛的椰果熬制的鸡汤啊?父亲没听说过?” 孟老摇头。 “我老了,牙口不好,有口饭吃就行,没那么多讲究的。” 平日里在战场上,三天两头挨饿,都是常有的事。 孟真不想让父亲想起那些糟心的事,只好转移话题。 “父亲,我哥呢,怎么没见着人。” “你哥阿,他有公务在身,一早就出去了。” “是么,什么样的公务,还得我哥跑一趟?” 孟真随口一问,孟老却神游天外了。 孟弘一早就被父亲叫到书房。 孟老将军表情严肃地说,“那日从向明珠屋里出来的黑衣人,确实是向敬宁的人。” “向敬宁?” 孟弘努力回想了下,才忆起许睿认亲仪式上,两人还说过话。 “这个向敬宁搞什么,手都伸到内宅去了。” “单单一个向敬宁,倒不足为惧,只怕这事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孟家世代一生为国征战。 孟老这一辈原本有四个兄弟,孟老排第三,前面两个哥哥,还有他们的父亲,全都战死沙场。 而小他五岁的弟弟,在敌人的围困之下,从马背上摔下山崖,造成双腿粉碎性骨折,后半生只能以轮椅作伴。 直到抑郁而终,也没留下一男半女。 按理说,他们孟家的阵地在战场,也鲜少有机会与人接触,更没有结仇这一说法。 他实在想不通,何人会与他为敌? “父亲,父亲!” 孟真凑到孟老耳边大声叫。 声音震得孟老立即将头往后仰。 “想什么呢,叫半天不理我。” “哦,想你幺叔呢,你小时候,你幺叔最疼你,他呀最怕别人问起他的腿,可每每你开口,他就想办法转着圈儿逗你乐。” 孟真笑着说道。 “是啊,可惜幺叔不跟我们住,不然我还能陪他舞刀弄剑的,没准他就不会抑郁了。” 孟老点头,“也对!” 其实他心里清楚,四弟抑郁的原因,除了他的腿骨折,致使他满腔抱负无法实现。 还有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 那就是她的妻子,孟真的母亲。 四弟爱恋他的妻子卓清灵,这是当时他们家都知道的事。 还曾扬言说,长大后要娶卓清灵为妻。 只是当时四弟还小,说出来的话,无人当真。 后来年仅十八岁的四弟身负重伤,含泪看着自己的哥哥娶了心爱之人。 再后来,他请求搬出孟府,迁居城外。 身边只留一个书童,一个老管家,一个老婆子,还有一个婢女服侍左右。 他去世那年,孟真只有四岁。 对于这个弟弟,孟老的内心充满愧疚。 “再过几日,就是幺叔的祭日了,你若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好!” 傍晚时刻,孟真拜别父亲,回到栖云阁。 “小姐,小姐,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大少爷被人劫走了!” 柳娘急匆匆跑进来,人还没进门,大嗓门就嚷起来了。 第47章 许睿被劫 待孟真赶到桃渊堂,许明泽和向明珠均在场。 向明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许明泽手里拿着一封信纸,还有一个长命锁,扶着额头蹲在地上。 许老夫人一见孟真来了,忙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孟真……” 话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母亲!” “老夫人!” 许明泽和荣婆婆上前扶住她。 荣婆婆用力按压她的人中,一会,许老夫人醒了。 她眼神虚弱的看向孟真,“孟真,救救睿儿,救救睿儿……” “怎么回事?”孟真问。 “孟真,睿儿被……被……呜呜~呜呜~”许明泽泣不成声。 孟真抢过他手里的信纸。 “你孙子许睿,现在我手里,若想留他一条小命,请于明日辰时,拿一万两银子到那黄庙来换。 记住,只许一名婢女过来,其次,不得报官,不准第三方知道,否则撕票,中断交易。” 孟真读完信件。 又看了看在场的人一眼,一个个伤心欲绝的,倒不像假的。 这时候,安安的那句“向明珠要搞一票大的”回荡在她耳旁。 她如何也想不到,向明珠为了钱,连自己亲儿子都算计。 “荣婆婆,大少爷是如何被带走的?” 荣婆婆眼含热泪说道。 “大少爷是在学堂里被人带走的,夫子说,大少爷走之前告诉他,他母亲过来看他了,他去去就回。” 这么说,许睿是主动跟人走的? 会不会是熟人作案? “睿儿失踪之时,府上可曾有人外出?” 荣婆婆想了一会,便又摇头。 “没有,那会正值午饭时间,府里的下人们都在吃饭,或忙活呢。” 主子们在不在,她就不好说了。 “夫人,会不会是前几天的认亲仪式太高调,而被贼人盯上了?” 荣婆婆这几日出去,凡是认她的人,少不了都要跟她聊几句。 十句话,就有九句不离许睿认亲的事。 孟真摇头否认。 “睿儿不会跟陌生人走的,除非是被人强行掳走,但这种事,在学堂里不可能发生。” 学堂里的学生,出身都不低,学堂的安保也做的很严明。 也就是说,许睿是自己走出学堂的。 “睿儿,我的睿儿,你才刚找到亲爹,有了祖母的宠爱,嫡母的教导,这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怎么就遭如此横祸了啊~ 我的睿儿,是娘亲对不住你,娘亲不该带你来认亲啊~” 许老夫人正想跟孟真开口,却被向明珠的鬼哭狼嚎噎噎住了。 她呵斥一声。 “好了,人还没死了,嚎什么,也不嫌晦气!” 向明珠拿着帕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偷看两人。 “孟真,你是睿儿的嫡母,也是许府的当家主母,你可不能不管睿儿啊!” 孟真扶住许老夫人,宽慰她。 “母亲,我怎会不管睿儿,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你想着什么办法没有?” 许老夫人止住哭声问。 “母亲,不如我们报官吧,破案是官府的事,我们得想办法揪出幕后的黑手。” “不行!!” 向明珠的反应异常激烈。 其余人纷纷向她看齐。 向明珠又垂着头,哭嚷。 “信上不说了,不得报官,不准第三方知道,否则撕票,中断交易!” “你总不希望睿儿死在绑匪手里吧?” 向明珠最后一句反问,问醒了许老夫人和许明泽。 “对,对,孟真绝对不能报官!” 许明泽站起身来说道,态度坚定。 “是啊,孟真,劫匪说了要保住睿儿的命,就要拿一万两银子去换,不如,我们还拿钱消灾吧。” 孟真握住许老夫人的手,“母亲,儿媳也是这么想的。” 向明珠眼睛一亮,继而又低低啜泣起来。 “睿儿,你有救了,我的睿儿,你可要坚持住啊!” 许老夫人也感激的看向孟真,“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孟真回答,“母亲,睿儿可是我们许家的血脉,是许府的嫡长子。睿儿的价值,岂是用钱能衡量的?” 孟真的话,落入向明珠耳朵里,异常的舒心。 果然,睿儿就是她的摇钱树,是她的定海神针。 “那你赶紧凑钱去,一万两,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的。” 许老夫人抹着眼泪催促孟真。 “母亲,儿媳手头没有现银啊,这些年一直在打仗,农田赋税重,我身为将门之女,更得为了前线的粮草做贡献。 许府近期先是办了丧事,再办喜事,明泽前些时候还从账房支走了那么多银两,如今,儿媳填补亏空还来不及呢。” 孟真话刚说完,三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孟真。 “什么?没钱?” “不可能啊,我偌大的许府,怎可能没钱?” 许明泽当然不相信,再说,他也才支了一千两不到。 孟真看着他,反问。 “许府什么时候成大户人家了,我嫁进来之前,许府就小院,一个荣婆婆,连个应门的都没有。 我嫁过来,许家才换了大院,许府上下十几口人,吃穿用度全都从我的嫁妆里扣,你那点俸禄,买笔墨纸砚都不够,更不用说,你平时出去喝茶吟诗的费用了。” 许明泽被怼得无话可说。 “没钱,可怎么办?睿儿怎么办?”许老夫人焦虑地走来走去。 手里的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现如今,我手里的良田短时间内不好变现,只能由母亲先垫着了,回头,我跟我父亲说一下,他不会不管睿儿的。” 许老夫人闻言,抬起一双泪眼说道,“我哪来那么多钱?” 她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她手里除了偶尔从账房支出的,攒下三千两多点。 还有,就是平日里孟真孝敬她的珠宝首饰,和前几日别人送的礼。 她捂都没捂热呢,怎可能拱手于人? “那母亲有多少就拿多少,不然,睿儿可就要被……” 许明泽说着说着又哭了。 许老夫人拿起拐杖狠狠敲他脑袋。 “你还有脸跟我提钱?说,你前些日子支走那些钱,都去了?” 向明珠害怕被许明泽供出来,于是悄悄站起来,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 “母亲。” 孟真将许老夫人拉到一旁,悄悄说道。 “你前几日收的礼,折现也得有七八千,再加母亲这些年攒的,也够赎回睿儿了。” 孟真话没说完,许老夫人就不乐意了。 怎么还是她出钱? “母亲你听我说,那玩意劫匪肯定要换成现银的,到时候我跟全京城的当铺一一打过招呼,不管谁拿去当了,我们都能将他现场控住住。 如此一来,不仅睿儿安全回来了,劫匪也逃脱不了。” 第48章 风铃 许老夫人被说动了。 钱能回来就行,到底是她的孙子,他们许家的独苗。 她也不能守着这些钱财,过一辈子。 “那……这钱谁送?” 人可说了,这钱只许一个婢女去送。 可这上万两银子,交到一个婢女手上。许老夫人也不放心呐。 万一这个婢女见钱眼开,拿着钱跑路了,那她岂不是人财两空? “我去!” 向明珠自告奋勇的站起来。 “老夫人,让我去吧,为了睿儿,就是豁出我这条命,也无所谓。” 许老夫人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向明珠到底是她孙子的亲生母亲,她再如何,也不会不枉顾她亲儿子的性命。 向明珠一副吃了定心丸一样的神情。 孟真看向向明珠一眼,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想。 既然安安说了,让她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那她就静观其变吧。 夜晚,凉风习习。 荔枝园的屋檐上,挂起了一串风铃。 微风吹过,风铃随风摇摆,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第二天,天未亮。 向明珠便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裹,出发了。 包裹里面是三千两银子,外加一个玉如意,一匣子翡翠玉石等,珠宝项链。 许老夫人在荣婆婆的搀扶下,站在门口处看着向明珠驾驶马车,消失在暮色里。 孟真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许老夫人揣着她的手,紧张的问,“睿儿他,不会有事吧?” 这向明珠,该不会觉得在许府做妾的日子无望,然后拿着钱跑路呢? 拿她的孙子,她的钱…… “母亲放心,睿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向明珠的野心,岂是这一万两就能满足的? 许老夫人原本还想要孟真一同去桃渊堂,等候向明珠的消息。 被孟真以回去整理账目为理由,回绝了。 开什么玩笑! 她还要回屋里睡回笼觉呢。 爱等你们自己等! 孟真回到栖云阁,小安安还在甜甜的睡梦中。 桃红撑着脑袋,靠在小床边打瞌睡。 孟真拍拍桃红,让她回自己屋里休息,然后一骨碌爬上床,继续睡她的美容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真迷迷糊糊的被引到了一条船上。 船很大,里面住着数十人,他们就好像看不见孟真一样。 依然只顾着忙自己手中的活。 孟真像一缕幽魂,游荡在人群中。 忽然,一个玄色背影,映入眼帘。 然而海上雾气重,孟真看得不真切。 她跟着背影来到船甲上,只见那人指着不远处的岛群说: “明日就在这片椰果山里,投放大量的鸡苗。” 站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问,“二爷,为何突然有这想法?” “因为她爱喝椰果鸡汤。” “椰果鸡汤是眼前这人送的?” 孟真刚想上前瞧瞧那人的真面目,突然船只大力摇晃了起来。 “小姐!小姐!” 柳娘用力摇晃着孟真。 孟真猛然醒过来,胸口急促起伏着。 当她看清面前的人是柳娘,语气有些不悦。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真是讨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呢。 柳娘以为她只是起床气比较重,没太在意。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孟真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睛,希望能延续方才的梦。 “小姐?” 柳娘见她没回应,又叫了一声。 “回来就回来呗,大惊小怪的干嘛?” “可是大少爷浑身是血,人看着也不对劲。” 柳娘的担忧肉眼可见,毕竟她照顾过那孩子一段时间,多少还有点感情。 许府大门,许明泽抱着浑身是血的许睿,匆匆跑进桃渊堂。 向明珠跟在身后哭泣,她浅绿色的衣服上也沾染了鲜血。 “睿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的睿儿,你可不能有事啊!” 许老夫人哀哀戚戚的,在荣婆婆的搀扶下,爬个台阶都险些摔跤。 “传大夫!” 许明泽喊道。 霍半生在得到孟真的准许后,转身便上了马,然后飞奔而去。 许明泽将许睿放在床上,随后将他染血的衣服一一扒光。 直到许睿洁白无瑕的身躯,暴露在眼前,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许老夫人捂着胸口说道,“菩萨保佑,没受伤就好。” 许明泽拿起一块毛毯,将许睿裹起来,然后抱在怀里。 “睿儿,我是父亲,睿儿,你看看我。” 许睿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一双大眼睛空洞的直视前方。 “大少爷,不会是中邪了吧?”荣婆婆声音颤抖。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许睿的不对劲。 这人是回来了,可是魂却丢了。 “明珠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真语气严肃的问道。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向明珠。 向明珠两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 “老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明珠到了劫匪指定的地方,却没看到睿儿。明珠明确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劫匪才把睿儿带过来。 可是那钱财都是老夫人您的啊,明珠实在于心不忍,为了保住钱财,明珠斗胆与劫匪搏命,双双都受了伤,最后还是让那劫匪拿着钱财跑路了。 睿儿也因此受了惊吓,明珠真该死,明珠对不住睿儿,对不住老夫人!” 向明珠哭着磕头。 “行了!”许老夫人心痛地呵止她,“人没事就好。” “谢谢老夫人不怪罪。”向明珠说着便站了起来。 下一秒,她双目一闭,往后倒在了阿华的怀里。 “明珠!明珠!” 许老夫人命令阿华,将向明珠也抬到床上。 正好霍半生带着大夫进来了。 众人给大夫让了道。 大夫先是检查了许睿的眼睛,发现他对光无感,对声音也无觉。 大夫摇头叹气。 “ 这孩子,显然是惊吓过度,没个个把月,怕是也难缓过来,我先给他开些安神补眠的药,吃个三五天再看看。” “谢谢大夫。” 孟真塞给大夫一锭子银子。 “大夫。” 向明珠看着大夫,气若游丝。 大夫看到她胳膊上渗了血,然后拿出剪刀,剪碎了她的袖子。 一条手指长的刀痕,露了出来。 向明珠别过脸,皱着眉头,呲着牙吸气。 “不用担心,一点皮肉伤而已,顶多留点疤罢了。” 大夫一边安慰向明珠,一边给她上金疮药,顺便包扎伤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大夫问。 “我,不是……我……” 向明珠紧张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夫站起来,收拾东西正准备要走。 孟真又拿出一锭子银两,追了出去。 “大夫。” 孟真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 “依大夫的意思,我们姨娘的伤,是自己弄到的?” 第49章 痴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许睿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 他推开许明泽,然后拼了命往床角里钻,整颗脑袋都埋在身体里。 抖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架。 “睿儿,睿儿,父亲在,不要害怕,不害怕,没有人会杀你。” 许明泽俯身靠近他,试图伸出双手拥抱他。 “啊~别过来,别过来!” 他的手刚碰到许睿,许睿就如惊弓之鸟弹跳了起来,脑袋摇晃得像一只拨浪鼓。 接着他又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双膝里。 “睿儿,我是娘亲,你抬起头看看,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向明珠的双腿,一点点向许睿迈近,此时的她,心痛万分。 许睿双手捂着耳朵,头也没抬。 孟真再回到屋里时,看到就是这场景。 “大夫说,睿儿受到了惊吓,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母亲,不如把睿儿放到栖云阁,我来亲自照顾吧。” “不了,睿儿就留在我这儿,我看着安心些。” 许老夫人回答。 “好,那就辛苦母亲了。” 孟真转身退了出去。 反正她也就是随口一问,许老夫人若真答应了,她还不干呢。 向明珠请求留下来,一来是真担心儿子,担心他的心里会留下永不泯灭的阴影。 二来,她也害怕许睿会突然开口,道出今日的所见所闻。 谁料,被许夫人一口回绝了。 “你自己还带着伤,又如何照顾睿儿,你回荔枝园去吧,别给我添乱!” “老夫人。” 向明珠还想争取,“明珠这点小伤,不足挂齿,但睿儿是我亲生骨肉,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照顾他了。” 许老夫人横了她一眼。 “睿儿这样,不是你的过失吗?你若护好他,他至于变成现在的痴呆状吗?” “痴呆”二字着实刺伤了向明珠。 她的睿儿,可不能就这么痴傻下去啊。 孟真回到栖云阁,听寒就来报,“小姐,李奎死了。” “死了?” “嗯!在那黄庙被人用利刃从身后割喉而亡。” 向明珠回来后,听寒就只身赶往那黄庙。 人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墙上还有喷洒出来的血迹。 听寒围着那黄庙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脚下有一处比较新鲜,且湿润的泥土。 他折了一根树枝,将泥土刨开。 李奎张着嘴巴,瞪大双眼,脖子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看着地上的拖拽痕迹,听寒断定,人是向明珠埋的,却不是她杀的。 “以向明珠的个头和气力,一刀将李奎砍首确实不太可能,只是……” 孟真不明白的是,对方既然要帮向明珠,为何不帮忙处理尸体? 难道,他的任务只是杀人? 由此可见,那人与向明珠只是交易关系,而非雇佣关系。 第二天,孟真又带着小分队上街购买祭祀用品。 没逛多久,桃红怀里的小安安,便手指着一群人兴奋地叫嚷。 孟真别过头一看,便摇头否决。 这阵仗,不是耍杂技,就是江湖骗子。 她不兴这种热闹。 安安龇牙咧嘴地嚷着,模样奶凶奶凶。 桃红不忍心,便摸着安安的小手说。 “小姐,若不赶时间,我们也去看看呗。” “对啊,小姐,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柳娘扶着听寒的肩膀,踮着脚丫子,脖子也伸的老长。 “好吧。”孟真妥协了。 几人挤到人群中。 只见一个巫师扮相的老妇,一身褴褛,头上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满脸沟壑,一双小眼睛却是神采奕奕。 她光脚站在一个四方桌上,四肢舞动着,表情夸张,口中念念有词。 桌子上盖着一张红布,并放置了几坛大米,大米里面洒了些碎银子,铜钱等。 桌子下,一个小童正拍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皮鼓。 围观的人中,依然有人往坛中扔钱。 忽然,音乐终止,老妇人伸手指了下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 男子勾着背上前,有气无力地说一句, “仙师。” 仙师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然后跳下桌子,侧着耳朵在他嘴边倾听,又将手放在他的胸前摸了一会。 随后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神神叨叨地围着桌子转一圈。 最后将嘴里的酒,喷洒到男子身上。 男子本能地后退一步,准备抬起手抹去脸上的酒水。 小安安被逗得嘎嘎笑。 仙师拽住男子的胳膊,制止他。 “别动!” “你咳嗽几天了?” 男人有些惊讶,“有……十来天了。” “嗯~喉咙里有痰吧,夜里呼吸不畅,浑身没劲是不是?” “对!对对!”男子点头。 “仙师,我十天前给人抬棺上山,回来后就感觉到后背发凉,盖两层被子还觉得冷,我该不会是着了道吧?” “十天前?” 仙师用食指头刮了刮下巴。 “那人可是溺水死的?” “是、是、是!”男子重重点头。 仙师将男子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起一只毛笔,伸长了舌头沾了点口水。 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便递给身旁的小童。 小童双手接过,随后从竹篓里翻出几味药材,叮嘱男子。 “药材需熬制三炷香时间,一次喝一小碗,早中晚各喝一次。” 见男子还有些犹豫,仙师便补充一句,“七日后若未见效,你来找我退钱。” 男子咯噔一声跪下,“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这都能算出来了?厉害了!” “不仅能算出来,她还管治病呢,真不愧是从巫溪山出来的。” “这么神,那我也排队去,我这腰,生了老九后就一直不得劲,每天光躺着都受罪。” “我也去,我也去……” 原本围观的人群,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孟真走到队伍前头,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仙师一会。 看得对方都皱起眉头。 后面排队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唉!要排队后面去啊,别耽误我们看病。” “就是就是,看着派头不小哩,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就不用排队吗?” “就仙师这身本事,真贪图这钱,早就富可敌国。” 孟真没理会身后的声音。 她拿起一小袋银子,倒在仙师的桌子上。 银子磕碰在木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痴呆症能治不?” “痴呆症?不能!” 仙师方才刚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我教你阿。” 孟真凑近她的耳旁,低声说道。 第50章 血引 当晚孟真就将仙师请到了桃渊堂。 仙师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许睿,便上前拽起他,然后绕到他身后,随手拿出一根红绸缎蒙住他的眼睛。 许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 仙师拿出熏香,放在许睿鼻下晃了下,许睿顿时就倒在仙师的怀里,昏睡过去。 许老夫人不放心,正要上前阻止。 仙师眼皮子一抬,一双晶红的双眼吓得她站都站不稳。 “母亲。”许明泽从身后扶住她。 仙师将许睿交给小童后,对众人说道。 “贵公子已被恶灵附体,如今他的精气神正在跟恶灵顽强抵抗,长此以往,他的灵魂就会被吞噬,身体也会被恶灵占据。” 在场的人听后,纷纷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睿儿,怎么会被恶灵盯上?” 许老夫人盯着向明珠问。 “明珠不知。” 向明珠甚是委屈。 “人枉死,又没有僧人给其做超度,死后怨念加重,便成了恶灵,长期游荡在死亡现场。人若在意志薄弱的时候经过,难免就着了道。” “仙师,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孟真问。 仙师叹了口气,便皱着眉头不说话。 一屋子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向明珠迫切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硬塞到仙师手中。 然后扑通一声,匍匐在仙师脚下。 “仙师,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睿儿,求求你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向明珠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屋里其他人的目光,却被向明珠方才的豪气怔住了。 许老夫人显然对向明珠藏钱这事,很不满意。 且不说她这钱如何来的,但但在昨日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倾尽所有去救她的亲生儿子。 这点就不得不让人介怀。 但眼下,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方法倒是有……” “什么方法?”许老夫人和向明珠追问。 “这…”仙师卖起了关子。 “仙师但说无妨。”孟真说道。 “首先要请一些僧人,到贵公子出事现场做一场法事,替亡魂做超度,让其早日投胎转世。 然后,选个良辰吉日做血引。” “血引?”许明泽问,“何为血引?” “血引就是利用孩子亲生父亲的血液,作为引子,将恶灵引出来,然后再带到案发现场。” “什么?” 向明珠震惊了,“去现场做法事?还要用亲生父亲的血液做血引?” 向明珠此时变得焦躁不安。 许明泽也皱起了眉头,如何取血,要多少血? 仙师点头,“对,必须是父亲。” “母亲行不行?我是他亲生母亲?” 向明珠拍拍胸脯,极力推荐自己。 也不是不怕,只是更害怕许睿的身份暴露,这毕竟关系她们母子俩的存亡问题。 “你是他亲生母亲?” 仙师眯着眼睛看了看孟真,转头又看向向明珠。 许明泽和许老夫人则低头,回避了仙师的眼神。 “不行!恶灵为阴,必须用男子的阳气才能压制它的邪气。” 第二天,一群僧人穿着亮黄色的袈裟,围着一个稻草人念经。 周边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唉,一把纪纪了,我还头一回见过这种驱魔仪式呢。” “可不吗?听说高僧们准备把恶灵引到稻草人身上,然后一把火焚烧了,再助他超生。” “这能行得通吗,万一恶灵又附身他人身上,可咋整?”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荒废已久的那黄庙,在这一刻热闹了起来。 许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抓着荣婆婆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往的僧人。 这可是恶灵的第一死亡现场啊。 万一,恶灵盯上她怎么办? 毕竟,她早年丧夫。 这二十年,她的身边除了许明泽,也只有荣婆婆在身侧, 要说阴气重,简直非她莫属。 “各位。” 孟真走到人群中。 “我准备重新修缮这座寺庙,再另外请神,你们都是这附近的居民,所以,我想问过大家的意见。” “那感情好啊!” 人群中有位大娘拍着手说道。 凌云寺离他们远了些,平日里过去都得雇一辆马车。 贫苦人家走路去,一来一回也得一天功夫。 遇上节假日人多的,排一天队还不一定能看到祭坛。 而凌云寺在七月十四这天,又无故着了火,生生烧死了十四名僧人。 从此,香民供奉之事,再不提凌云寺。 而那黄庙虽小,但好歹离家近,今后若是请了神,他们就没必要跑那么远了。 日后,他们住得近的,也可以支个小摊,卖点茶水,糕点,香纸之类的。 这不又多了一份谋生的活计吗。 “夫人若是出了这份子钱,那我就出一份力,我是一名瓦匠,到了动工的那一天,尽管使唤,我不收工钱。” “我是一名木工,免费劳力也算我一个,就当为家乡做贡献了。” “说得好,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孟真笑道,“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会尽快找人选个吉日,然后贴告示宣布动工日期。 希望各位到时候都能过来搭把手,我在此向大家承诺,饭管饱,工钱照付。” “好!!” 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有一个拿着锄头的大哥,已经迫不及待地扛起锄头。 “我就一干粗活的,没啥手艺,但是清除杂草,我在行。” 说着笑嘻嘻地在人前演练一遍。 另一个拿着铁铲的兄弟则拉着他说。 “虎哥,高僧们还在做法呢,我看后院的杂草都比人高了,要不我们先到后院除草去。” “行。” 说着,两人拿起工具,并排往后院去。 “辛苦二位了,今日的工钱我照给,麻烦二位仔细些。” 两人笑着回头,“夫人客气了,你是我们那黄村村民的福星,该我们谢谢你才是。” 孟真弯着嘴角目送两人离去。 许明泽正在听仙师交代师项。 “血引仪式三天后进行,这三日你需得禁欲,禁食,同时每日晨昏用草木灰净身。” “禁欲,禁食三日?” 许明泽伸出三根手指,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仙师不耐烦地点头,“血液里沾不得半点油腥,污秽,希望许夫子能重视。” “仙师请放心,为了救睿儿,别说三日,三个月我们也得坚持。” 孟真此话一出,许明泽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得倒轻松,可执行的人是他许明泽啊。 若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上面还有一个老母亲压着。 许明泽真想说,这种牺牲老子救儿子的法子,不做也罢。 大不了再生一个。 他还没伟大到,为了救一个儿子舍了自己的性命。 “还有……” 仙师还准备补充什么,后院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阿~死人了,死人了!” 第51章 李奎之死 说话的人,正是与虎哥同行的男子。 听寒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围观的群众胆子稍微大些的,也围了过去。 听寒在虎哥两人的帮忙下,将尸体挖了出来。 众人看到李奎要断不断地脖子,一阵唏嘘。 “天呐,多大的仇啊,这脖子都快断了,啧啧。” “手段这么残忍,想来不是仇杀就是情杀。” “这尸体还没烂呢,填埋的泥土看着也新鲜,人应该是这两日死的。” “那官府排查起来就容易多了,那黄庙荒废那么多年,平常也没什么人过来。” 许明泽也壮着胆子挤到人群中。 但他却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只是透过指缝偷瞄。 那怂样,引得旁边的人都侧目打量他。 这时,一位胡子花白的僧人走了过来了。 只见他微屈着子身,双手合十,然后闭着眼睛,替死者念诵了一段经文。 围观的群众也安静了下来。 孟真拿出一串铜板,交给一个看热闹的老大哥。 “大哥,人命关天,麻烦您跑一趟,跟府衙的人通报下。” 老大哥双手接过铜钱,驼着背应答,“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去。” 老大哥手里揣着铜钱,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柳娘抓着孟真的胳膊,害怕地别过脸。 “小姐,听说惨死之人,怨念最重,大少爷身上的恶灵,不会就是……” 柳娘话没说完,眼睛瞄了那人一眼,立马由惊吓转为惊讶。 她指着李奎那苍白的脸。 “这不是……不是跟明珠姨娘在巷口里,卿卿我我的那男人吗?” 说着还拼命扯着孟真的袖子,促使她正视一眼。 “小姐,你瞧是不是?我记得他脸上的疤。” 柳娘的话,成功引起了许明泽的注意。 他拿下双手,微低着头,瞪大眼睛仔细看。 确实是那日在巷口与向明珠纠缠的刀疤男。 怎么会这样? 刀疤男怎么会死在这儿? 许明泽心中泛起了疑虑。 难道劫走睿儿的人,是他? 又或许是,向明珠与这刀疤男一起策划了这场绑架案,然后再向许家索要赎金? 许明泽回想起许睿从学堂离开前的话:我母亲来看我了,我去去就回。 还有孟真的那句: 睿儿不会跟陌生人走的,除非是被人强行掳走,但这种事,在学堂里不可能发生。 “向明珠人呢?” 许明泽越想越觉得气不过,他环视四周,没发现她的身影。 只好向荣婆婆问起向明珠的下落。 荣婆婆说,“一早就不见人了,阿华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向明珠!”许明泽咬牙切齿的小声喊着。 脸上的愤怒,肉眼可见。 “来,都让让,都让让!官府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妨碍。” 府衙过来四个人。 后面两人抬着担架,中间一人手拿着毛笔和竹简,为首的人双手叉腰问道。 “唉,尸体是谁发现的。” “我。” 虎哥身旁的男子举起手,小声地说道。 “叫什么名字?” “刘标。” “哪里人?” “那黄村人。” 尸体抬上担架,问话的人就冲着刘标招手,“你,跟我跑一趟。” 刘标一生务农,没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这会被官府传唤,着实有些慌了。 “官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做粗活领工钱的。” “对对,我可以作证。”虎哥说道。 “谁是这儿的负责人?”为首的人大声问。 许明泽默不作声,脚步悄悄往许老夫人身后挪。 孟真这会正在跟僧人交谈,听到府衙的问话,又看向许明泽。 她心中冷笑,果然如安安说的,窝囊! “大师,失陪一下。” 大师点头,随后侧过身子给她让路。 孟真走到府衙面前,恭敬地将事件发生的头尾说了一遍,然后又掏出一小袋子塞到那人手上。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也不过是一个平民老百姓,头一回遇上这种事,也没个注意。 所以就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您了,辛苦您跑一趟,这是我孝敬几位官爷的,烦请笑纳。” 问话的人接了钱,塞进怀里,丰润的脸庞堆满了笑容。 “夫人客气了,查案办事本就是我们府衙的事,你出钱又出力的为百姓办事,才是值得赞颂的,我黄继程在此声明,你今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黄某绝不推脱。”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那……” 孟真看一眼刘标和虎哥两人,“他们的事,您看?” 黄继程右手一挥,笑着说道。 “哎呀,没事,要他们过去也不过是录个口供,留个人证而已,既然事情都交代清楚,也没必要再跑一趟。”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刘标和虎哥两人点头哈腰地向人道谢。 许明泽回到许府,就差人到处找向明珠。 他要与向明珠当面对质,刀疤男是不是她杀的? 许睿是不是她合伙刀疤男一起劫走的? 当然不管是不是,只要这事连累到许府,许明泽会毫不犹豫地与向明珠摘干净。 “老爷,府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看到明珠姨娘。” 霍半生前脚刚踏进书房,就等不及跟许明泽汇报。 “不过,阿华检查明珠姨娘的衣橱,衣服都还在,兴许没有要跑的意思。” 不会是跑哪儿私会野男人去了吧? 难道是,找地方藏钱去了? “除了衣服,有没银子和珠宝之类的?”许明泽问。 “没有,只有一些生锈的耳饰,还有一盒不值钱的首饰。” “嗯,知道了,退下吧。” 霍半生前脚刚走,许明泽后脚就摔了桌上的茶杯。 “哐当~”一声响,惊得霍半生回头瞅了一眼。 孟府。 孟将军父子俩一早就在门口等候。 当孟真的马车缓缓靠近。 坐在前面的听寒和柳娘先下了马车,孟弘才掀开帘子,笑嘻嘻看着马车里的人。 孟真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阳光透过布帘,照在她粉扑扑的小脸上,尤为稚嫩。 桃红抱着安安坐在她身侧。 小姐这几天太累了,桃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实在不忍心叫醒小姐。 “小姐……” 桃红小声叫了下。 “嘘~” 孟弘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桃红别出声,接着他伸手从桃红手上接过安安。 “呀~” 安安被提起来的那一刻,兴奋地尖叫,小腿儿蹬得老欢乐。 只是他这一叫,孟真就醒了。 “哥。” 孟真惊喜地叫出来,然后准备下马车。 “别。”孟弘抬手制止她,“我们现在就出发了,至于安安嘛,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得骑马。” “可我还没见父亲呢。” 孟真说着从帘子里探出脑袋。 过家门不入就算了,总要跟父亲打个照面吧。 “这会见到了吧。” 孟老骑着马,停在马车旁说道。 第52章 幺叔之女 马车行驶到一处小山坡,浓郁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小安安背靠在舅舅的怀里,看着漫天飘落的桂花,兴奋不已。 前面就是墓园了。 孟真下了马车,其余人也纷纷下马。 墓园里不仅埋葬着幺叔,还有大伯,二伯,孟家几乎所有先人都埋葬在这儿。 孟家随行的几个下人,先将祭品从马车上搬下来,然后开始打扫墓园。 孟真径直朝幺叔的墓碑去。 忽然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束,出现在幺叔的墓碑前。 前面还摆了几碟花生,坚果,桂花糕等。 都是幺叔日常最爱吃的。 走近一点,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高粱酒的味道。 孟老将军走近的时候也发现了。 “看来是四弟的老熟人看他来了。”孟老将军说道。 不然不会这么熟悉他的爱好。 看着那捧精心处理过的花束,还有脚下细细浅浅的脚印。 孟真问,“父亲说的熟人,可是一名女子?” “女子?” 孟老将军反问。 四弟年少时便一身戎装上阵杀敌,再归来已是半瘫之人。 从此,他就深居简出,人也越来越寡言少语。 与他交好的男子都少之又少,更未曾听过他与任何一个女子交好。 孟真指了指脚下的鞋印,并抬起自己的鞋子,与之做对比。 “想来还是一个身段比我低一些的女子。” 毕竟这鞋印,比她的还要小巧玲珑些。 孟真话刚说完,就察觉到身后方的巨石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在颤动。 “谁在那儿?” 孟真跑过去,谁知道那抹身影也跟着跑了起来。 孟老将军跟在她身后追了过来。 听寒抓起一把泥土,捏成团状,随后就往那人的小腿上砸过去。 “哎呀~” 女子摔倒了,坐起来一手揉着小腿,低头紧咬着唇。 “抬起头来!” 孟老将军命令道。 女子沉默了半晌,再抬起脸时,早已泪眼汪汪。 “你……” 孟老将军恍惚了。 孟真也注意到了,眼前这女子十四五的年纪,模样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剪水大眼睛,纤长且微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此时,她这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盈满泪水,忽闪忽闪的诉说着她的委屈,着实惹人怜惜。 “你是谁?”孟真问。 “我叫孟婕。”女子回答。 “你姓孟?”孟老将军抢问。 “是。”女子点头。 “你芳龄几许?你母亲又是谁?” 女子警惕的看着他们,又咬着唇,闭口不语。 这时孟弘也抱着小安安赶了过来。 看着地上的女子。 猛弘拧着眉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这是?” 他将手伸给女子。 女子怯生生的将自己柔若无骨的小手,搭在他宽厚的掌心里。 任由他将自己拉了起来。 “年后我就满十五了,我母亲叫春莲。” “春莲?” 春莲就是当年服侍四弟的年轻婢女。 “那你父亲呢?” 女子迟疑了下又说道,“我父亲过世了,我是遗腹子。” “遗腹子?” 四弟死的时候,正值春末。 那会孟真刚满四岁,那孟婕的母亲刚怀上她没两个月。 孟老将军回头看了看四弟墓地里的花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莲儿,你看娘亲又找到了什么?” 一声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 一个身穿藏蓝色布衣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手中还捧得许多刚采摘的花朵。 一见到孟家父子仨,脸上的笑容就收住了。 孟婕委委屈屈的跑到中年女子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叫道,“娘亲。” 中年女子搂着她的腰背安抚她,“婕儿,没事,不要怕,他们不是坏人。” 说着便将孟婕推到一边,然后走到孟老将军面前跪下。 “春莲见过三爷。” 孟老将军弯腰将其扶起,“你是春莲?” 没等人回答,接着又指着孟婕问,“她是你的女儿?” 春莲点头。 “完蛋了,又要搞事了。” 安安啜着大拇指说道。 孟真听到安安的声音,忙从孟弘怀里接过安安,然后安静的看着对面的母女俩。 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春莲,孩子的父亲是谁?”孟老将军表情严肃的追问。 春莲凝视着幺叔的墓地,接着又摇头不语。 “孟婕可是四弟的骨肉?” “父亲,你何出此言?” 孟弘不可置信地问道。 幺叔去世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 出殡时,还是他捧的灵位。 他怎没有听说,幺叔还有个女儿? 春莲哆嗦着嘴巴,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她又拉过孟婕的手,迫使其跪在孟老面前。 “求三爷放过我们母女俩吧,我和婕儿不求任何名分,也不会对外自爆身份,我们只想过个安稳的生活。” 说着便拉着孟婕,就地磕了几个响头。 孟真不安的情绪更重了。 这么说,她是承认了? 孟老将军也怔住了。 四弟若还有子女留在这世上,这于他们孟家而言本就是喜事,何来放过这一说法。 孟老将春莲母女俩扶起来。 “春莲,你不要害怕,这孩子若真是我孟家的后代,我定会让她入我孟家的宗祠,并护你们一生周全。” 春莲又要下跪,被孟老阻止了。 “春莲谢谢三爷!” 春莲又拉着女儿跟孟老道谢,“婕儿,快,快谢过你伯父。” “婕儿谢谢伯父!” 孟老一双眼睛老泪纵横,他把孟婕扶起,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好孩子,这是你的姐姐孟真,这是你大哥孟弘。” 孟婕乖巧地向两人福身。 “婕儿见过姐姐,见过弘哥哥。” “哦,好!” 孟弘害羞的摸着脖子,他这半生都以刀剑为伍的武将,确实不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孟真则扬起浅浅的一抹笑容,点头应答,“婕妹妹好。” 春莲也对着两人福身问好,“大少爷好,大小姐好。” 孟老撇嘴,“春莲,你如今是他们的长辈,今后你就叫他们弘儿和真儿。” 春莲笑着摇头,“春莲不敢。” 看着春莲并不精致的五官,孟真的疑问更重了。 幺叔真的会看上她么? 还是说,春莲只是起到一个通房的作用? “春莲,孟婕的事,我幺叔知道吗?” 毕竟,他们一家四口守着幺叔最后两天时日。 幺叔如果知道并认可这个孩子的存在,一定会在临终前告诉他们。 春莲惊愕地抬头,“大小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幺叔临终前,并未提及孩子的事情,所以我想跟您确认,我幺叔,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第53章 引狼入室 “四爷并不知情。” 春莲低着头,沉闷良久,才答话。 在场的人,纷纷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春莲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这一生也只能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 若是能怀上主子的骨肉,还是一个要子嗣困难的、半瘫痪的主子。 未来,才有机会摆脱世代为奴的命运。 这年头,有多少女子都幻想着母凭子贵。 她没理由藏着掖着。 “四爷在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了,只是我不敢跟他提起,怕他……怕他嫌我身份地位低微,逼着我拿掉孩子。” 春莲边说边哭,那模样甚是委屈。 “娘~” 孟婕拿出帕子,带着哭腔为其母抹去眼角的泪水。 两个瘦削的身影,母女俩都是一副楚楚惹怜人的样子。 看的孟老,内心一阵愧疚。 夺了四弟的心头之好,他已经对不住四弟在先,可不能在四弟百年后,还亏待她们母女俩。 但此时的孟真,却显得有点不通情达理,依旧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那你……你,又是如何怀上我幺叔孩子的?” 这话,孟真确实难以启齿,脑海里周旋半天,才结结巴巴问出来。 毕竟,他幺叔都已经半身瘫痪,不能自理了。 又如何同春莲行房事? “大小姐,四爷是瘫痪了,但正常男子的需求还是有的,再说,这种事,这种事……” 春莲停顿了会,瞬间红了耳根。 这会,除了自己未出阁的女儿,还有三爷和大少爷在场。 这种事,她如何跟大小姐解释呢? 可若闭口不言,她又如何证明自己? 春莲抿着嘴巴,鼻间重重出了一口气。 “这种事,也不是非得男人自己动手……” “不用男人动手?” 孟真更不明白了,难不成,这种事还能让人代劳? “咳咳咳~” 孟老将军握着拳头,故意咳嗽几声。 “真儿,这种事,你少打听。” 孟弘冲着妹妹挤挤眼睛,然后对着春莲母女问道。 “婕儿妹妹,你们住哪,晚点我安排马车送你俩回去。” “还去哪?今日就跟我们一起回去,以后我孟府就是你们母女俩的家。” 孟老说道。 “父亲?” 孟真害怕,父亲此举,是引狼入室。 别说今日,孟真不相信孟婕的身份。 就算她真的是幺叔的女儿,父亲要安顿他们母女俩,也该另外给他们置办一处院落。 而不是直接让他们住进家里,住进孟府。 孟老却不想再跟女儿解释,他摆摆手,说道。 “真儿,如今你已经出嫁,偌大的孟家,就显得更冷清了,你妹妹若住进来了,今后一家人也有个照应,你幺叔在天有灵,能安心些。” 他的愧疚,也能少些。 “娘亲。” 安安转了身,双手攀上孟真的脖子,然后趴在孟真的肩头,贴着她的耳根呀呀学语。 “母亲,今后让舅舅防着点,这个孟婕会害得他身败名裂,甚至招来灭顶之灾,告诫舅舅尽量不要跟她独处。” 孟真一听,如同五雷轰顶。 许府。 神台已经搭建完毕。 许睿的精神状态还是浑浑噩噩的,提不起半点儿精神。 脑袋也耷拉着歪在一侧,双眼无精打采。 许明泽被人拉着驾到神台上,许睿也被放在另一侧。 中间放着那黄庙那日开光过的稻草人。 如今,它被人刻意打磨成李奎的样子。 就连身上披的衣服,都是按照李奎的风格来置办的。 稻草人那苍白的脸,是用一张白纸糊成的,五官画得狰狞而诡异。 一双抽象的眼睛,看得许明泽全身疲软。 许明泽那日没听完仙师说,如何取血的。 如今看到仙师一身神婆的装束。 身后的小童还端着一个木盆,还有一把擦得噌亮噌亮的匕首。 “你,你,你们这是要……要干什么?” 许明泽惊恐的问道,他的手脚被禁锢了,只能扭着身躯拼命挣扎。 可他已经三日没进食了,如今不仅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两眼冒金星。 许老夫人虽然盼着孙子能快些好起来,却也害怕儿子出现任何闪失。 她拄着拐杖走到神台前,问。 “仙师,这法子,行得通吗?我儿子会不会有危险?” 仙师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 “老夫人放宽心,只要这台上的是亲父子俩,血引仪式完成后,不出三日,许大少爷便能痊愈。 再说,许夫子今日放的这点血,回头养一养就都补回来了。” 仙师的脸上,宛如刷了几层石膏粉,惨白的程度,不亚于稻草人。 许老夫人瞧着她那怪异的笑容,瞬间毛骨悚然。 待许老夫人回到座位上,仙师才从小童手上拿过那把匕首。 他将匕首举着高高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匕首散出一阵寒芒。 看着那把匕首,许明泽控制不住全身颤抖。 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以往,下人们杀鸡,宰鸭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不要!母亲,儿子不要做血引,母亲救救儿子!救救我!” 许明泽惊恐万状,惹得台下的老母亲更是坐立难安。 “孟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吗?要不,我们换个方式?” 许老夫人走到孟真身侧,小心翼翼地问。 毕竟儿子已经被架在神台上。 这会做法事的仙师,还有一群敲木鱼的高僧,还有整个许府,甚至是周边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都在台下观看。 若是中途放弃了,她儿子因为贪生怕死,而不顾亲儿子的恶名,可真坐实了。 孟真将手里一把正在燃烧的香,插到香炉里。 然后有模有样的跪在蒲团上拜拜。 完事后才起身,慢悠悠的回答她的话。 “母亲,只怕睿儿等不起。” 一句话,就将许老夫人后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谁让他儿子子孙缘浅薄呢? 一捧血,换一个孙子也值当。 许明泽看着母亲又坐回了座位上,一副默许的态度。 更怕了。 “孟真,孟真你听我说,我们还年轻,我保证,今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不差一个睿儿。” 许明泽的话,引着台下一阵唏嘘。 “老爷这是要放弃大少爷的节奏吗?” “唉,自古负心多为读书辈,这句话果然没错。” “我看啊,这许明泽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取点血而已,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向明珠躲在神台后,许明泽说的话,全数贯入她的耳膜。 顿时,一股杀气,爬上了她的眼眸。 第54章 取血糗事 孟真闭着眼沉默不言。 实则,她的内心简直乐翻天了。 “取血仪式开始~” 许老夫别过脸,不敢看。 台下的观众却瞪大了眼睛,不带眨眼的,生怕错过了这精彩的时刻。 许明泽看着面目恐怖的仙师,正拿着匕首慢慢向他靠近。 便扯着嗓子,嘶哑的嗷嗷几声。 晕了过去。 台下又一阵躁动。 “快看!许夫子这是晕过去了吗?” “哟,还尿裤子嘞,这等鼠胆之辈,还教书育人呢,切!” “我的天,老爷真的尿裤子了……” 许老夫人站起来,无奈地看向许明泽,然后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座位上。 仙师看了一眼晕倒的许明泽。 他浅紫色的裤腿,此时正因为一泡尿被晕染开了。 变成了一大片的深紫色。 仙师无语的看向孟真,看似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还要继续? 孟真面无表情的冲着她点点头。 仙师抓起许明泽的左手食指,然后将匕首放在火把上滚了滚。 接着一刀刺破许明泽的指尖。 整个过程,许明泽依旧是昏迷状态。 小童将木盆放在他的脚边,血液顺着指尖滴在木盆上。 “噔噔噔~” 木盆发出沉闷的声响。 台下的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有的人,甚至默默的数着血滴的数量。 “噔、噔、噔……” “一、二、三、四、五……” 现场寂静的,滴血可闻。 终于,半炷香时间过了。 小童举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壶酒,一根红绸带。 仙师抬起许明泽的手,并拿起一阵红绸带,然后在许明泽受伤的手指上,简单包扎了一下。 随后又灌了满满一口酒,咕噜咕噜两下,又全部喷到了许明泽脸上。 这下许明泽醒过来了。 恐惧感又袭上心头。 他挥动的手臂,似是警告的说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那滑稽的样子,引得台下人哈哈大笑。 “老爷,方才已经取过血了。” 霍半生上前替他解开腿上的绳索,小声的点醒他。 取过了? 他怎么没感觉。 许明泽刚抬手,才发现手指处有一丝刺痛感。 再看看脚边的木盆,已经被鲜红的血液铺上薄薄的一层。 绳索刚解开,许明泽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上。 霍半生将他扶起,然后扶下神台。 向明珠立马迎了上去,双手抓住他的手,急切的喊一声,“明泽~” 许明泽抬起眼眸,见来人是向明珠,心中压抑的怒火却无力发泄出来。 他甩开向明珠的手,靠在霍半生的肩膀上。 向明珠并没有因为许明泽的冷漠,而过多伤感。 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小童手里的木盆。 而她的身后,正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福气饱满的脸庞,一双大眼睛也是圆滚滚的,鼻头肉多,钝感很强。 看着也是一个精明圆滑的。 他的手指上,也缠着一条绷带。 仙师又用同样的方式,在许睿的指尖上取了几滴血。 然后滴在许明泽的血盆里。 “将大少爷扶下去。” 仙师对着小童说道。 小童解了许睿的绳索,刚把他抱下神台。 “让我来吧。” 向明珠走过来,伸出双手,对小童近乎哀求的语气。 小童迟疑了会,许是想起来了,眼前的人。 正是许家大少爷的亲生母亲。 他将许睿交给向明珠,转头又去搬木盆。 然后将木盆放在神坛上。 仙师拿着经文,围着稻草人喋喋不休。 “明珠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孟真带着荣婆婆到神台后方,接许睿。 却看到向明珠正挤着许睿的手指,另一只手捧着一个器皿,在接滴下来的血液。 “没,没做什么,我看到睿儿的手指在滴血,就想着给他包扎一下。” 向明珠放下器皿,然后手忙脚乱的包扎起许睿的伤口。 “不劳烦明珠姨娘了。”孟真说道。 荣婆婆走上前,从她怀里抱过昏睡的许睿。 待两人走远后,向明珠才松了一口气。 她拿起器皿,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血囊,然后偷偷摸摸走到神坛后。 终于,仙师的经文念完了。 他命令小童端来木盆,然后洒了一壶酒进去,接着往稻草人身上泼过去。 “呼~” 众人一阵欢呼。 鲜血染了一地。 最后先师举起火把,点燃了稻草人。 “你是谁?” 许明泽连饿了三日,刚刚酒足饭饱,正走在院子里消消食。 院子里的看客,都已经散去。 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仆人,正在打扫院子。 然而一个微胖的男人,拿着扫帚却心不在焉的扫着地。 眼睛却总是时不时的偷瞄他。 许明泽刚经历了取血时尿裤子的糗事,他知道别人都如何议论他的。 此时,他的心思也敏感些。 眼前的男人,总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我是新来的。” 男人结结巴巴回答,但他却刻意露出了左手手指上与许明泽同款的绷带。 许明泽的眉头拧了拧。 “新来的?谁招你进来的?” 许明泽可没听说,最近府里雇了新人。 况且这年岁,看着也不像是买来的。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会老爷,是向明珠向小姐招我进来的。” 不提向明珠还好,一提向明珠,许明泽就怒火中烧。 她还有钱雇人?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许府,她想塞人就塞人! 他倒要去问问,向明珠这三天死哪里去了? “哼!” 许明泽拆了手上的绷带,然后赌气地甩在男人的脸上。 许明泽气势汹汹的,正要往荔枝园赶去。 却碰巧撞见了孟真,还有仙师。 “孟真。” 许明泽讨好地笑笑,“我正到处寻你呢。” 然后又转头跟仙师打招呼,“仙师。” “嗯!”仙师点头,“气色不错,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许明摇头,接着还举着手给人看他的伤口。 “你瞧,一点皮肉伤而已,包扎都不用。” 孟真想起他在台上的怂样,气笑了。 但他并不理会许明泽,只是自顾自的跟仙师说话。 “仙师,为了救睿儿,我们又是散财又是放血的,整个许府上下已经几日没得安宁了。 特别是我们老爷,不仅操心,还伤了身子,可睿儿这三日要是好不起来,又如何是好?” 孟真惺惺作态的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 “不可能!” 仙师笃定的回答,“除非许大少爷不是许夫子的亲骨肉。” 第55章 醒了 两人站在许府大门,目送着仙师驾车离去后,才双双往回走。 路过前院时,许明泽眼尖地又看到了那名男子。 此时,向明珠也在。 两人躲在一棵大榕树下,貌似在争论什么。 许明泽原本想避开两人的,他可不想因为向明珠,而扰了他和孟真独处的机会。 刚才孟真在仙师面前,述说了他这些日子受的苦,也表示了对许睿的担忧。 让许明泽误以为,他在梦真的心里,还是有一席之位的。 所以他的嘴角,在看到向明珠之前,始终没有下来过。 “噫,那不是明珠姨娘吗,跟他一块的男子是谁?瞧着不像是我们府里的人。” 孟真大声说着,故意引起两人的注意。 许明泽刚想说,别管他们。 孟真却先迈出了步子,朝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向明珠看着他们向自己走过来,立即催促男人快快离开,双手使劲推着男人。 可男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是窘迫地站着,脚下却稳如老狗。 待孟真和许明泽走近后,向明珠才收了手,露出她的招牌式笑容。 “这位是…”孟真问。 “李大超。”男子答。 “哦,是方才看热闹的街坊,他迷路了,正跟我问路呢。” 向明珠抢着回答。 “我……” 李大超犹豫了一阵,笑着说道。 “对的,哈哈,还是许府气派,这么大的园子,我都整迷路了。” 他“呵呵”两声尬笑。 许明泽瞧着这李大超就有鬼。 “不对!你刚才还说你是新来的,是向明珠招你进来的!” 许明泽手指着男人,丝毫不留情面的拆穿他。 向明珠的脸上,此刻火辣辣的疼。 她愤怒且无声的瞪向男人。 李大超立马低下头,眼神刻意避开任何人。 孟真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 这脸型,这眉目,还有这转悠悠的大眼睛,简直就是成人版的许睿。 向明珠失踪这三日,孟真就料到,她肯定是跑去找许睿的亲生父亲了。 方才在神台后,看到她拿着器皿从许睿手上取血。 她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她没料到,许睿的身份这么快就要暴露了。 许老夫人和许明泽若是知道,自己如此劳神伤身,散财费力救的却不是他们许家的种。 他们的心情会如何?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嘻嘻~” 孟真想到这儿,又失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得莫名其妙,其他三人疑惑地看向她。 “李大超是吧?” “是。” 孟真拽过许明泽的胳膊,“明泽,你觉不觉得他看着有点眼熟,就好像……好像在哪见过。” 孟真这么一说,许明泽也想起来了。 他第一眼看见李大超的时候,就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对了,他长得像我们家睿儿,你瞧这圆圆的脸型,大大的眼睛,还有这偌大的鼻头,就连他两的身材都是肉乎乎的。” 孟真指着李大超的五官,一一数给许明泽听。 李大超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胡说什么?” 许明泽还没反应过来,向明珠就异常愤怒地打断了孟真的话。 接着她又对着李大超说。 “李公子,我既然已经给你指明了方向,你是不是该离开了?” 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李大超看了看许明泽,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双手抱拳,向孟真和许明泽行礼。 “许夫子,许夫人,李某今日来的仓促,未能尽客道,还请二位见谅。” “所谓来者是客,今日是我府上招待不周,还望李公子莫要见怪,李公子若不嫌弃今后多加来往。” 孟真也客客气气的回应他,一张小脸笑靥如花。 惹得许明泽醋味大发。 “一定,一定!” 李大超对着孟真媚笑,转身便朝大门方向走去。 “站住!” 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许明泽喝住了。 李大超站定,却没有回头。 “你跟向明珠是什么关系?” 许明泽走到李大超面前,直截了当的地问。 他才不相信这两个狗男女的说辞。 “一个旧友。” 李大超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要走。 许明泽不死心,抬脚又追了上去,手刚扶上李大超的肩膀,正要将人掰过来。 后边就传来了荣婆婆兴高采烈的声音。 “老爷,夫人,醒了,醒了!” 荣婆婆跑的急,此时喉咙干涸得难受。 她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什么醒了?” 孟真问。 “是、是大少爷……大少爷醒了~” 荣婆婆补充道,“老夫人让你们俩,现在就去桃渊堂。” 许明泽和李大超听说许睿醒了,两人同时转过身来。 惊喜爬上眉梢。 “荣婆婆,你说谁醒了?” “哎呀,是大少爷啦,我们的大少爷醒了!” 荣婆婆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一遍,声调都提高了几个分贝。 许明泽愣了下,而后看向李大超,“哈哈哈~” 他表情夸张的干笑,随后搂过李大超的肩膀,客气的说道。 “李兄弟,没你事了,今日我许某高兴,不待客,你……好走,不送!哈哈哈~” 李大超扬起的嘴角,此刻简直与太阳肩并肩。 而反射弧比较长的向明珠,这会才抓着荣婆婆的手,激动地问。 “荣婆婆,你说的可是真的?” 荣婆婆点头,“真的,真的!老奴亲眼所见。” 三人赶到桃渊堂时。 许老夫人正端着一碗稀饭喂给许睿。 听到脚步声,许睿抬起了头,稀饭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浅蓝色的衣襟上,一片黏湿。 许老夫人捻着帕子,宠溺地为他擦拭嘴角的污迹。 “睿儿?” 许明泽轻声唤他,生怕一不小心又将他的魂魄,吓飞了。 许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张着嘴,跟许老夫人讨吃的。 许睿没像往常一样应他,许明泽有些失落。 许老夫人安慰他,“如今人醒了,也会吃了,你做父亲的也莫要操之过急,让睿儿慢慢适应。” 一直躲在许明泽身后的向明珠,也缓慢走上前。 她得确认,她的儿子是否还记得她,是否还记得那黄庙发生的事。 “睿儿。” 向明珠谨小慎微地喊了一声。 许睿的眼睛,好像在听到向明珠声音的那一刻,才恢复了焦点。 眼神也从茫然变成了惊恐。 “啪~” 他抬手打翻了许老夫人手中的碗。 然后指着向明珠,半天就吐出一个“你,你,你……” 第56章 都一路货色 许睿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向明珠着急忙慌的扑过去,正要将许睿抱起,许老夫人咬着牙根一把推开她。 然后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个扫把星,谁让你来了?你害我孙子变成这样,自己又莫名其妙地玩起了失踪,如今我孙子刚好起来,你又给我触霉头来了。” 向明珠没想到,许老夫人竟对自己存有那么大的恶意。 她委屈的跪到地上,双手抓的许老夫人的小腿,呜咽地叫道,“姑母。” “别叫我姑母,我们大家都在极力救你儿子的时候,你死哪去了!” 自从那日在那黄庙挖出李奎的尸体,许老夫人心里就起了疑心。 到底是不是向明珠杀了劫匪,然后私吞了她积攒多年的钱财? “那黄庙是我和睿儿的噩梦之源,明珠没有勇气再踏足,但这些天,明珠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救睿儿。” 向明珠楚楚可怜地说道。 “那,那些钱财珠宝呢?” 许老夫人低着头,小声的问她。 既然劫匪都死了,银子,珠宝总该在你手里吧? 许老夫人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她的想法。 毕竟向明珠是她向家的人。 可不能让她挂上杀人凶手的罪名。 “老夫人,什么钱财珠宝?” 向明珠继续装傻,那黄庙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但在别人没有戳破之前,她只能装傻充愣。 孟真看着向明珠惯会以弱示人,心中一万个“好茶”奔腾而过。 “母亲,还是先看看睿儿吧。” 再这么盘问下去,许睿可就要噎死了。 这两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许明泽将脑袋埋在掌心里,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再过三日看看,仙师说了,只要他俩是亲父子俩,不出三日睿儿便能好起来。” 孟真的话,让许明泽想起了李大超那张和许睿酷似的脸。 于是他抬头看向向明珠。 可向明珠只是坦荡的跪着,脸上并没有半分慌张。 孟府。 孟婕正在亭子里喂鱼。 她手上抓到一个比脸还大的白面馒头,一次撕一点点丢在湖水中。 只要有小鱼儿向她游来,她便兴奋的蹦起来。 小食指指着鱼儿。 “弘哥哥,你看,是红色的鱼儿,还有白色的呢,真好看!” 孟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根一根擦拭着桌子上的弓箭。 闻言,伸长了脖子朝水中看。 笑着说道,“没你好看!” “弘哥哥,你,你讨厌!” 孟婕害羞地丢了他一头馒头碎屑。 “是,我讨厌,我领罚,行了吧?” 孟弘弹了弹头上的馒头碎屑,态度诚恳的问道。 “婕妹妹准备怎么罚哥哥?” “丢你下去喂鱼好了!”孟婕背过身,努着嘴说道。 “行吧!” 孟弘伸长双臂,“扑通”一个飞刀下水的姿势,水中溅起的浪花,扑向亭中。 没一会儿,湖中只看到水波纹追逐的痕迹,却不见孟弘的身影。 “弘哥哥!” 孟婕提着裙摆,急的快要哭出声来了。 “弘哥哥,你,你不要吓我。” 她观望一会了,不见弘冒出水面。 于是便站到廊椅上,动作笨拙的也跳了下去。 “弘哥哥……嗯~” 孟婕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不断的扑腾,嘴里也被呛了几口。 她淡粉色的裙摆,浮在水面上,形似是一朵在寒雨中瑟瑟发抖的荷花。 孟弘在水下看到她落水的身形,当即决定不再捉弄她。 他游到孟婕的身边,一手圈住她的身体,一手向岸边划去。 两人上岸后,孟弘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一边拧着裙摆,一边责备她几句。 “怎么这么傻,不会水也敢往水下跳,不要命了?” 孟婕“哇”的一声,整个人扑到孟弘的怀里。 微凉,纤瘦的身体,贴着孟弘强壮而有力的身板,引得他往后瑟缩了一下。 但孟婕却不管不顾的,将他搂得更紧,大声痛哭。 哭了好一会,一阵微风拂过,孟婕忍不住瑟瑟发抖。 孟弘才推开的她的身体。 “好了,我没有骂你,我只是……” 孟婕委屈地抽泣,“可我也担心弘哥哥,我就是太着急了,一心只想着下去救你。” “呜呜呜……” 孟婕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孟真兴致冲冲赶过来的时候,碰巧看到这一幕。 深秋的气温,已有些寒凉。 两人身上的衣衫,算不上厚实,一个周身浅粉,一个全身藏蓝。 经过湖水的浸泡,衣衫紧裹着身子,将孟弘挺拔紧实的身体,还有孟婕玲珑有致的身躯。 勾勒得淋漓尽致。 “哥。” 孟真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安安说的,孟婕会害得她哥哥身败名裂。 竟是以色诱人? “真儿,你回来了。” 孟弘看到妹妹,眼睛一亮,转头对孟婕说。 “你衣服都湿了,赶紧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当心别着凉了。” 孟婕这才抬起头来,红的眼睛向孟真福身,“婕儿见过姐姐。” “怎么回事?”孟真没理会她,转而看着孟弘问。 你们两个是一起泡澡了吗? “嘁!” 孟弘不以为然地浅笑,“你的婕妹妹,说要把我丢到湖里喂鱼,待我自个儿跳下去的时候,这小傻瓜却也跟着跳了下去。” 孟真在哥哥的脸上,看到了她平日独享的那份宠溺。 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她再也不是哥哥唯一的妹妹了。 若这个妹妹真的是幺叔的女儿,倒还好。 可若不是,那么,她费尽心机靠近他们孟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光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姐姐,我和弘哥哥先去换一身衣裳,今日,伯父不在,姐姐先随下人们到大殿喝一口热茶,我们去去就来。” 孟婕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孟弘的手,往寝屋方向走。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唉!” 孟弘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却也只能跟着她走。 “娘亲,这个狐狸精的手段可比向明珠高明多了,娘亲要小心防着才行。” 安安从嘴里拔出黏哒哒的手指,并指着孟婕的背影说道。 桃红看着他白嫩的肘子上,尽是滑溜溜的口水。 她掏出一块帕子,将他倔强的手指头包起来,擦拭干净。 嘴里抱怨着。 “果然男人都一路货色,看到美女就移不开眼睛,挪不开步子。” 说着她还在小安安的手上稍微使力。 “就连这四个多月的小奶娃,都能被美色诱惑。” 小安安被冤枉了。 他愤愤不平瞪着桃红,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嘴里不停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第57章 二皇子 桃红这话看似在抱怨男人,实则在为孟真打抱不平。 他们家少爷,二十多年来从不近女色,唯独宠溺自己的妹妹。 是出了名的护妹狂魔。 桃红以前就老羡慕自家小姐,有一个能护着她,疼爱她的哥哥。 可如今,这叫孟婕的小小姐才回来几天,就抢了自家小姐的兄长。 偏偏两人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 刚才,跟着小姐后面跑进来的时候,撞见的那一幕。 孟婕浑身湿漉漉地,搂着大少爷的亲热劲。 “小姐,你看他们方才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 “桃红,别乱讲!” 孟真呵止桃红,转身就往父亲的书房去。 孟家的书房,是有暗室的,就隐藏在书架里面。 外边是父亲平时看的书籍,基本都是草药,国土疆域,各地的地形气候,还有兵器制作方面的书。 常年在外打仗的人,不懂点医术是不行的,毕竟不能随身带大夫。 暗室里面,多半是孟家百年来的史记。 上面记载着孟家每个人的出生日期,健康状态,成长历程。 包括嫁进孟府女眷们成长史。 甚至还有府里下人们的卖身契,家庭背景等。 当然,还有些江湖野记,各个朝代政权更迭的记载。 这暗室,只有她们父子三人能进去。 孟真叫桃红在外边书房等着,听寒则守在门外,以防有人硬闯。 自己则搂着安安进入暗室。 小安安看着满目琳琅的书籍,瞬间安静了,小眼睛到处看,好像识字一样。 突然,小家伙的手搭在一卷竹简上,并扯着上面的绳子拎了起来。 奈何绳子太细,勒住了小家伙的手,疼得他哇哇叫。 “娘亲,接,娘亲接!” 孟真立马接过竹简,然后抱着安安坐在一旁的实木板上翻阅。 “宁辰?” 宁辰是谁? 孟真抿着唇,继续往下看。 宁辰(辰即臣),一生为臣子之意。 出生于宁国第六年的七月十四,是天下人最忌讳的日子。 也是宁允国的第二皇子。 “七月十四?难道是……二爷?” 为了了解他的身世,还有他被追杀的缘由,孟真查看了所有有关于这位二皇子的背景资料。 大致的意思是: 当年,二皇子的母妃谨贵妃怀孕之时,国师查看天象,就放言说,宁允国将迎来一位扭转国运的皇子。 至于是时运还是霉运,全看二皇子诞生的时辰。 “只要谨贵妃不撞在中元节那几天生产,任何时候都是利好。” 国师的话,给了皇帝莫大的鼓舞。 按照谨贵妃当时的脉相来看,生产之日应当在八月初。 这么说来,宁允国将迎来更好的时势,或是收复北疆,扩大国土。 或是研制出皇帝梦寐以求的不老仙丹。 所以皇帝对谨贵妃这一胎,寄予了厚望。 谨贵妃也因此成了后宫人人巴结,又忌惮的对象。 时值七月十四子时时刻,谨贵妃因为天气燥热,便在睡前喝了宫女送过来的一碗银耳汤。 没多久,便感觉腹部剧痛难忍。 后来太医查看了汤渍,才知晓银耳汤中掺了百味毒。 下毒之人,势必要将他们母子俩毒死,才甘心。 为了保住腹中的胎儿,马背上长大的谨贵妃清退了所有人,嘴里咬着一根楠木棒,独自操刀,切腹取子。 待皇帝和谨贵妃的兄长赶到之时,谨贵妃只剩下一口气了。 皇后也带着国师赶来,并当众宣布,谨贵妃生下的皇子是天煞孤星,是冥王转世,是宁允国的不祥之人。 择日将举国公祭,为神灵奉上二皇子的血脂,豢养长青圣物。 若不是谨贵妃的兄长,这个生长在草原上的辅国大将军。 抱着孩子跪在皇帝面前,并当即卸甲解授,表示他将领着孩子,剃发为僧,终生远离世俗。 皇帝虽然心有畏惧,但面对谨贵妃用生命换来的孩子,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抱过孩子,眼里有了湿意。 这孩子的体格,比大皇子出生时还健硕,抱在手上沉甸甸的。 ……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逃脱不了被刺杀的命运。” 孟真捧着竹简呢喃,低头时,一行清泪正好落在安安的脸上。 小家伙侧着脸,窝在孟真怀里睡得香。 “小姐!小姐!” 外面传来桃红急切的拍门声。 孟真抱着安安从暗室里出来,就瞧见桃红一副要哭不哭的脸。 “怎么了?”孟真问。 桃红看到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在里面待太久了,又一直没有声响,桃红担心。” “我进去多久了?” “大半个时辰有了。” 桃红从孟真手上接过安安,然后又说道。 “对了小姐,大少爷方才差人来寻,说准备吃午饭了。” 差人来寻? 他竟然没有亲自过来请? 看来,孟婕的魅力确实不容小觑。 “真儿,再不来,菜可都凉了。” 孟弘看到妹妹过来后,立即站起来,给孟真拉过一把椅子。 孟真刚落座,就听到孟婕娇滴滴的叫唤声。 “弘哥哥,快过来帮帮我,好烫,好烫。” 孟弘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一大碗热汤。 汤刚放下。 孟婕就举着她被烫红的手指头,表情委屈地,让孟弘给她吹吹。 孟弘鼓着腮帮,旁若无人地给她吹气。 逗得孟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孟真甩了一下脸,便自顾自的打着汤喝。 “真儿,怎么样?好喝吗?” 孟弘凑近了问。 “还行!” 孟真头也没抬,她反正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没闲情看他们俩。 “好吃,你就多吃点。” 孟弘夹了一大块筒骨,并用筷子将骨肉剥离,然后将熬得软烂的肉,全部夹到孟真碗里。 孟真从小习惯了在餐桌上被哥哥投喂,也吃得心安理得。 “弘哥哥,你也吃。” 孟婕将剥好的虾仁,放到他碗里,然后仰着一张甜美的笑脸,看着孟弘。 孟弘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记他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剥虾,还是姑娘家。 孟弘又将虾仁放到她碗里。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姑娘家给我剥虾,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男子汉怎么了?大丈夫就不该人疼吗?” 孟婕抗议着,又要将虾仁夹回他的碗里。 孟弘抱起碗推脱着。 “不吃,给我!” 第58章 她不姓孟 孟真将自己的碗推了过去。 刚才还在推脱的两只手,立即停在半空。 然后双双呆愣的看着孟真。 孟真又推了推碗,“不吃,给我!” 孟婕才不情不愿的,将手中的虾仁放到孟真碗里。 孟真拉回自己的碗,徒手拿起半个巴掌长的虾仁,大口的啃着。 “姐姐,婕儿不知道姐姐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都照着弘哥哥的喜好来。 姐姐要是有喜欢吃的菜,可以告诉我,下次姐姐再回来,婕儿就给姐姐做。” 孟真看着这满满一大桌,都是自己的菜。 笑了。 她说呢,自己回来那么久,兄长都没有找过来。 原来是去厨房,陪着孟婕做了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 “那可多了。” 孟真伸着手指开始报菜名,“东坡肉,蟹粉狮子头,土窑鸡,柠檬鸭,炙烤羊腿,下汤肥牛,腊味合蒸,糖醋鲫鱼,……” 孟真把自己能想到的菜名,都念了一遍。 “对了,还有铁板牛蛙,爆炒脱皮鼠。” 孟婕听得大脑一片混乱。 毕竟这些菜系,都是有名的酒馆里才能吃到的。 以她的成长历程来说,有些菜名,她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让她亲自掌勺了。 “姐姐,脱皮鼠是什么东西?” 孟婕虽然没打算为孟真做这些菜,但跟她长长见识,还是有必要的。 “就扒了皮的田鼠啊,怎么,没吃过这种野味啊?” “老鼠吗?” “嗯!可香了。” 孟真想起,小时候哥哥用一根竹签子,串起一只扒过皮毛,清理过内脏,切去了头尾的田鼠,然后架在火堆上烤。 田鼠被火烤过后,发出“滋滋”的声响,脂油一滴滴往下掉。 这时,肉香味儿开始在鼻尖萦绕。 最后再将烤好的田鼠刷洗一遍,切小块放姜,葱,干辣椒爆炒。 光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尤其是那四个小棒子一样的腿,没有丁点肥肉,味道劲道极了。 孟真舔着嘴唇,回味无穷。 “说到底我也有好几年没吃了,婕妹妹若真有心,不妨等我下回归家,让人给你弄几只回来。 我相信以婕妹妹的一双巧手,炒出来的田鼠,定然更加入味。” 孟婕一张小脸,憋出一个苦瓜状。 “呕~” 接着一阵干呕,最后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真儿,你这么一逗,她饭都吃不成了。” 孟弘说着就要追出去,却被孟真拉住了手腕。 他不解的看向自家妹妹,“怎么了?” “哥,她不姓孟!” 许府。 距离血引仪式已经过去了三天。 而许睿却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许明泽的耳旁一直回荡仙师的那句话。 “只要他们是亲父子俩,不出三天便能痊愈。” 看着床榻上,精神越来越萎靡的许睿。 许明泽站起身来,并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 一旁正准备给他添茶的荣婆婆,被吓了一跳。 许明泽摔门出去。 刚走近荔枝园,就看到阿华提着一篮子出去。 “老爷。” 阿华向许明泽福身行礼。 许明泽正在气头上,不耐烦的问。 “向明珠呢?” 阿华回答,“明珠姨娘在屋里呢,许是有客人在,就差奴婢上街去买点茶叶,明明家里还有那么多茶叶的。” “有客人在?”许明泽重复这句话。 什么客人? 向明珠一个姨娘的身份,怎么可以在府里私自会客?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奴婢也没看到是哪的客人,只听屋里有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阿华故意拉低声音,挨着许明泽说道。 “男人?” “是。” 看着许明泽越来越灰暗的脸色,阿华才揣着篮子,往大门方向走去。 许明泽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此时向明珠的房门紧闭。 屋里,却传来了向明珠刻意压低的声音。 “李大超,你是不是对血液动了手脚?” 不然,三日已过,睿儿为何还没好转? 再这么下去,许睿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一旦许明泽和许老夫人知晓,那他们母子俩的后半生就玩完了。 向家也肯定回不去,祖父母断不会留着她这个有辱门楣的。 “哼!” 李大超冷哼一声。 “我的血液自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怕是那野种!该不会是你睡的男人太多了,想不起来是谁的种吧? 我可告诉你啊,我是看在许睿是我儿子的份上,我才同意取血救子,可若许睿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那我这血可不能白流!” 李大超的底气很足。 反正向明珠这一生,都指望这个儿子。 就算许睿不是他的亲生子,那他如今手握向明珠的这个把柄,就是他今后的长期饭票。 向明珠听了他的话,更加愤怒了。 她像泼妇一样立马扑向李大超,“李大超,你混蛋!” 她锋利的指甲,抓在李大超的脸上,硬生生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嘶~” 李大超疼得龇牙咧嘴。 他伸手摸了一下脸,掌心上,立马印上一条鲜红的血印。 “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李大超可不惯着她,立马抬起手,重重的甩了她两个巴掌。 向明珠被甩得晕头转向,情急之下,她便抓了李大超的衣服。 “刺啦~” 李大超的衣服被撕开了,露出胸前一大片肥肉。 人也顺势倒在了向明珠身上。 “又来这招?” 李大超趴在向明珠的身上,挑眉一笑。 “你这生养过的身子,虽不爽口,但也能解馋,既然你这么空虚难耐,那不如今日就好好伺候老子吧。” 李大超嘴里这么说着,双手却不老实地往下摸,并撕扯向明珠的裤头。 “李大超,你敢?” 向明珠扭着身子挣扎。 “切!我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没睡过,再说了,你在我膝下承欢的时候,叫得不挺欢的吗?” 李大超一手摁住上明珠的腰,一手扯下她的裤头。 向明珠的下半身,瞬间一阵清凉。 “什么,睿儿竟不是我的儿子??” “他,居然是向明珠跟李大超生的野种!!” 许明泽捂着胸口,痛苦的肝胆俱裂。 “呕~” 一口鲜血吐得老远。 许明泽恶狠狠的瞪着双眼,他今日就要这对狗男女,死无葬身之地! “向明珠!!” 许明泽一脚踹开了房门。 向明珠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下半身也只套着一块绿油油的遮羞布。 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在李大超的扒拉下,撑得特别开。 “明泽?” 向明珠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口,然后推开李大超,并捡起地上的裤子快速套上。 “明泽,你听我解释……” 向明珠伸手正要去抓许明泽的胳膊。 “滚开!”许明泽一把将她甩开。 李大超却不慌不忙的爬起来,拉拉身上的衣物,表情坦然的说道。 “许夫子,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李某就不掺和了。” 第59章 野种 李大超说完就要走。 许明泽怎可能让他这么轻易的离开? “来人,快来人!”许明泽大声咆哮。 霍半生听到声音,就带着两个家丁冲了进来。 看这屋里的情景,倒有点像捉奸。 “老爷。” 霍半生莫名有些兴奋,他撸起袖子,双手叉腰,就等着许明泽的一声令下。 他立马就能将这胖子,一举拿下。 看到闯进来的三个家丁,个个壮士的身板,李大超顿时慌了。 “许夫子,这可不赖我,都是向明珠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她,她勾引我!” 向明珠看李大超越描越黑,就忍不住打断他。 “李大超你这混蛋!你胡说什么?” 接着她又哀戚戚地跟许明泽解释。 “明泽,你不要听他一派胡言,是李大超见色起意,妄想欺辱我。 我为了守住贞洁,只好跟他撕打起来了,也幸好你来的及时,要不然,要不然我就……” “明泽!” 向明珠捂着脸痛哭。 许明泽沉着脸喊,“霍半生!” “在!” “把他们两个给我绑起来!” 许明泽几乎是吼出来的。 霍半生指挥身后两人,“都给我上!” 三人立马将他们围堵起来。 “不,不要!明泽不要这样!”向明珠垂死挣扎。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可不能绑我,我可是祁周县县长的外甥子,我告诉你,敢动我试试?” 李大超伸着一根手指,指着霍半生,口吐芬芳。 “试试就试试!” 霍半生朝着他的脖子,敲了一记手肘子,“让你瞎哔哔!” 李大超晕了过去。 向明珠被两个家丁压着,跪在许明泽面前。 抬着头,可怜兮兮的求饶。 “明泽,你就算不念你我多年的情谊,也该看在睿儿的份上,对我还有些怜惜吧?” 向明珠不提许睿还好,这一提,许明泽的脸色,立马变成猪肝色。 “来人,去桃渊堂把那野种给我拖过来!” “什么野种?” 向明珠话刚出口,眼神由原来的祈求变成了惊恐。 她的脑袋,摇得像一个波浪鼓。 “明泽,睿儿不是野种,睿儿他是你的亲生子啊,是你们许家唯一的血脉。明泽,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们母子俩。” 许明泽双眼瞪得通红。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方才在屋里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那呆子,分明是你跟这个狗男人生的野种!” 亏他许明泽为了这个野种,差点跟孟真和离。 为了这个野种,他大张旗鼓的举行认亲仪式。 为了这个野种,母亲贴完全部身家。 为了这个野种!他许明泽被驾到神台上,破指取血,当众尿裤子! 如今又要为了这个野种,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向明珠被怼的哑口无言。 她还能说什么呢? 许明泽可什么都听到了。 丰都渡口。 渡口边堆满了一筐筐的水果,海鲜,还有几个搬运工正从船上往岸边搬运货物。 小贩们推着独轮车过来进货,攀谈间,有问候声,有吆喝声,也有讨价还价声。 码头上,一名男子赤脚坐着,正仰着头喝着小酒,一根粗长的鞭子垂在腰间。 孟真走上前问。 “大哥,你好,请问一下您这艘船,都拉了什么货物?” 鞭子哥收起酒壶,拿起肩上的一块棉布擦了一把脸,左右瞅了孟真一会儿。 眼前这姑娘,不仅面生,而且衣着干净靓丽,身上既没有海鲜的腥味,也没有水果的甜味。 倒不像是一个做生意的。 但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他还是说了。 “我这船是拉海鲜的,姑娘你是想批量拿货呢?还是?” 孟真犹豫一会儿,答道。 “大哥我这是头一回做海鲜生意,第一次在您这拿货,能不能少点?” 鞭子哥一听就笑了。 “好说,姑娘打算怎么个少法?” “就是第一次拿货少一点,行吗?” “成!回头你生意做起来了,还请姑娘多多关照。”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就在孟真忙着致谢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柳娘,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裳。 “小姐,你没事买海鲜干啥啊?” 虽说,海鲜不常出现在老百姓的餐桌上。 但以她家小姐的条件,想吃还是可以吃得到的,不至于到批发的程度。 再说了,这海鲜不跟平常食物一样好储存。 孟真放下柳娘的手,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都给你吃,行了吧。” 转头又对着鞭子男笑。 鞭子哥领着两人上船。 船舱里,一大块防水布围起来的,就是一个简易的鱼池。 看着没多少量了,还有些翻了白肚皮的。 鼻尖的腥味,更重了。 柳娘一直用手在鼻下扇风,但吃货本性还是藏不住。 “小姐,有鱿鱼耶,鱿鱼好吃,还不带刺。” “小姐,你看,好长一条带鱼。” “哇,这么大只的虾,桃红姐姐一个准管饱。” 柳娘一口一个小姐地叫,引了鞭子哥的注意。 一个年岁尚浅的丫鬟,跟在主子身旁,有见识且性格活泼。 想来她的主子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 想到这儿,辫子哥对孟真的好感油然而生。 “姑娘来的晚,就只剩这些了,你要是喜欢就都拿了,钱嘛,你看着给就行。” 孟真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说是过来批发的。 而鱼池这个量,对于批发商来说,确实没多少。 可对于往日只在栖云阁开小灶的主仆四人来说,还是多了。 “那不行,做生意的还是讲究些,大哥若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不妨多跟我说说海上的新鲜事儿。” 说着孟真拿出一小包银子,塞到鞭子哥手上。 辫子哥一愣,又将大部分银子退了回来。 “姑娘,给多了,头一回做生意得讨个好兆头,往后才能顺顺利利的。” 孟真不了解行情,只好收了。 鞭子哥看着他们两手空空的,摸着后脑皱着眉头问,“你们拿什么东西装回去?” “啊?” 主仆二人懵了。 这时,跑出来一只浑身黑亮的小狗,骨架看着很大,圆圆的眼睛盯着孟真看,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鞭子哥怕小狗冲撞了客人,忙蹲下身子摸着它的头说。 “小黑,找狗蛋玩去。” 狗蛋也从船舱里窜了出来,由于动作太快,一时没刹住脚步。 眼看就要往孟真身上撞过去了,鞭子哥伸出胳膊将人捞了回来。 辫子哥责备道,“狗蛋,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冲撞了客人怎么办。” 名叫狗蛋的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黑壮黑壮的。 背靠在辫子哥的腿上,仰着头看着孟真说道,“我认得你。” 第60章 画本 孟真有些惊讶,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个男孩子。 狗蛋接着说,“你就是画本上的仙女。” 鞭子哥立马捂住狗蛋的嘴巴,然后低头跟孟真道。 就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这孩子自小跟着他在船上生活,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老爷们。 而船上的生活枯燥无味,这帮老爷们除了喝点小酒,说些荤话,就是爱看话本。 不能再让狗蛋跟着他跑船了。 过了年就把他放学堂里去。 孟真笑笑不语。 狗蛋知道大家不相信他的话,忙挣脱辫子哥的手,跑往船舱里。 辫子哥看着儿子的背影,摇摇头,“姑娘,童言无忌,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说完便扯过一块防水布,用一根绳子把它扎起来,只留一个口子。 再往里面倒些水,随后把鱼池里的鱼全部捞起来装进去,最后连整块布一起,放到一个背篓里。 他把背篓提起来,有些为难地问道。 “姑娘是准备请个人背回去呢,还是找个车拉回去?” 毕竟她俩这一身衣裳,可不是干活的。 “哦,我找个车吧。”孟真回答。 辫子哥背着背篓走下船,柳娘迫不及待地跟在他身后。 这船舱里的气味太重,她急需新鲜的空气。 “哎!仙女姐姐,你等等!” 孟真回头,看到狗蛋手上正拿着一本画本,颠屁颠的追过来。 “小弟弟,你找我有事?” 狗蛋这名,她实在叫不出来。 “仙女姐姐我没说谎,你看,这画本上的人,全都是你。” 鞭子哥着急地从狗蛋手上抢过画本,然后藏在身后,尴尬地笑道。 “姑娘,不好意思,这孩子还没上学,不懂礼节,不过我和他娘正打算来年丢学堂里。” 孟真看鞭子哥的反应,猜想,那画本许是些少儿不宜的。 于是笑着说,“无事,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奇,贪玩,好好教导就是。” 眼看孟真就要走了,狗蛋急着从父亲手中夺下画本,然后将其翻开,递到孟真面前。 “都说了我没说谎,你们干啥都不相信我?” 小嘴巴气得鼓鼓的。 孟真往画本上看了一眼,画像里一个少女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抿着薄唇,眼神锐利。 这显然是她在凌云寺山脚下遇袭的场景。 孟真拧眉,随后屈膝蹲下,伸手接过画本。 再往后翻时。 一个身影纤长的少女,仰着一张小脸,只见她朱唇轻启,露出上排两颗洁白的贝齿,眼眶里蓄着泪,眼角眉梢,甚至是小巧玲珑的鼻尖,莹白中透着粉嫩。 如若她没记错,这是在品轩茶馆里的情景。 再往后。 华灯初下,灯火珊阑,一个少女站在护栏边,笑得眉眼弯弯。 孟真几乎可以断定,这画本出自谁之手。 “小姐,这画本上的人,真的好像你啊。” 前面两幅画的情景,柳娘没见过。 但画本上的少女,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甚至是一颦一笑,都是她家小姐的样子。 鞭子哥原本还在担心,孟真看到画本后,会不会暴跳如雷。 听柳娘这么一说,他也凑了过来。 再看看孟真,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分明就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儿。 “小弟弟,你告诉姐姐,这画本哪来的?” 狗蛋小声地回答,“是小杰哥哥落下的。” 这可不是他偷的。 小杰怕大家误会,急忙道出原委。 小杰哥哥想要他的小狗,于是拿出画本跟他分享,狗蛋看过画本却不舍得将小狗拱手让人。 小杰那天很生气,跟他讲了一堆的大道理。 但自知理亏的狗蛋,只是低头扣着指甲,半天没吱一声。 小杰自觉无趣,生气地甩手走人,连画本都忘了拿。 “小杰是谁?”孟真抓着狗蛋的胳膊,急切地问。 “小杰就是小杰哥哥啊。”狗蛋乖巧地回答,“这可不是小杰哥哥画的,小杰哥哥只会画轮船,机器狗,还有机关屋。” 孟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抱着画本站起来,对鞭子哥说,“大哥,你可认识这个小杰?” 辫子哥点头,“小杰是遗忘岛的人,打出生就跟着父母远航,这孩子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沉迷于百工,不过,我猜想这画手另有其人。” 孟真激动地问,“大哥,你认识绘画之人?” 鞭子哥摇头否认,“我不知道谁画的,只是我能确定的是,这不是小杰画的。 我们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跟他们遗忘岛的人也算相识,再加上狗蛋喜欢跟在小杰身后,长期以往两家就熟络了。” 孟真听后,虽有些失落,但依然继续追问。 “大哥,你可知道遗忘岛的人,下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年前会过来一趟,他们岛上制造业薄弱,年前会游一船的海鲜,水果之类的过来卖,顺便从我们这采购些年货回去。” 现在离过年还有三个多月。 鞭子哥看到孟真眼里的希翼,便开口问,“姑娘,可是认识遗忘岛的人。” “没。” 孟真否认,“只是这画手的风格我很喜欢,我族里有个长辈,希望找一个画师,将她的容貌画下来,待她百年后,留给后人做个念想。” 这倒是真的,如今在孟家书房的暗室里,还能找到祖父,祖母,还有几个叔伯,甚至是母亲的画像。 鞭子哥听后爽朗大笑,“成,有这手艺赚钱,谁还愿意沉浮在大浪中讨生活呢。” “来日,我若碰上了,定给你当说客!” “谢谢大哥!” 孟真摸摸自己身上,想拿点小玩意逗逗狗蛋。 奈何自己身上,除了刚才辫子哥退回来的一些银两,就只有一块手帕。 “小姐,你在找什么?”柳娘问道。 孟真回头,向她伸出手,“拿来。” “拿什么?” 柳娘不明白,出门的时候小姐可没让她带任何东西。 孟真直接上手翻柳娘的小行囊,往常她都带些好玩的物件,或是零嘴之类的。 这些用来哄小孩再好不过了。 “小姐。” 柳娘后仰着身子,小姐这架势,活脱脱的一土匪。 孟真不予理会,在场的两个男人都看懵了。 没多久,孟真就从桃红的行囊里掏出一支弹弓,牛角做的支架,牛皮垫子,鹿脊筋丝做的拉绳。 这还是三年前,孟真送给柳娘防身用的。 柳娘很珍惜,到哪都带着。 “小弟弟,这个送你,画本暂时由姐姐保管好不好,回头我替你还给他的主人。” “小姐,这可是你送我……”柳娘委屈地说道。 送给我的东西,怎可再送人。 第61章 簪子 两人从船上下来之后,辫子哥便叫了一个独轮车夫,帮忙将货物送到许府。 孟真交代完车夫,就又往街头上窜。 柳娘有些闷闷不乐跟在后头。 孟真也知道她的心思,便哄着她说,“一个弹弓而已嘛,你想要,我再叫人给你做几个。” 况且,这几年她送柳娘的小玩意,简直数不胜数。 这弹弓,都没见柳娘用过。 所以她的潜意识中,认为柳娘并不热衷于弹弓这种男孩子才喜欢的玩具。 “那能一样嘛?” 柳娘带着哭腔反驳。 “这弹弓是柳娘十三岁来初潮时,小姐送我的,说我是大姑娘了,更的保护好自己。 我自个儿多珍惜啊,三年来硬是没舍得用一次,你倒好,转手就送给了别人。” 柳娘的嘴里巴拉巴拉说着,眼泪也啦哗啦往下流。 孟真耐着性子继续哄。 “哎呦,我的好柳娘,好妹妹,我这不是为了拿到画本吗,你休要再生气了,要不我今日再补你一个?” 柳娘停住脚步,思考的一会,试探性的提出,“我想要一个簪子。” 去墓园那一日,听寒盯着孟婕头上的簪子,看了几次。 看得柳娘心里别扭。 不就是一个簪子嘛,回头我整一个更好看的,让你看个够! “行!”孟真爽快的回答。 难得她今日不讨吃的,怎么着也不能抹了她的兴致。 主仆二人,携手同行,在一个小饰品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 柳娘拿起一根带蓝色花朵,镶金边的簪子,上面还吊着一串奶白色的珠子。 “小姐,好看吗?” 柳娘扎在自己的头上,面向孟真问。 “好看!” 得到孟真的肯定答复之后,柳娘便转头跟老板询问价格。 “老板,这个簪子多少钱?”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热情地说道,“姑娘,二两您拿走。” “这么贵?” 柳娘惊掉下巴,她一个月月钱还没二两呢。 有些丫鬟甚至都没有一两。 “姑娘,一分钱一分货,您看看我这个簪子,都是用上等的楠木打磨出来的,这上面还有纯手工雕刻的龙凤呈祥呢。 放眼整个京城就这么一个,姑娘家若戴了这个,就是为今后的婚姻生活讨个好彩头啊。” 老板吹得天花乱坠。 可柳娘还是不忍心让自家小姐破费。 她恋恋不舍的放下簪子,转头对着孟真说道,“小姐太贵了,我一个丫鬟戴着不合适。” 京城世家,没有哪一个丫鬟带这么贵的饰品的,就怕个别不安分的做出媚主的事来。 所以,主子们就是要赏赐,多半会直接给布匹,粮油。 再阔气些的,就给赏银。 “喜欢就买下来吧,又不用你掏钱。” 孟真说着便要去掏银子,可奈何找半天,也没发现钱袋子。 难道是被小偷偷走了? 孟真努力回想着,这一路过来碰到的人。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老板,这个龙凤呈祥的簪子,我要了,麻烦给我包起来。” 孟真闻言看过去,竟然是向侍郎。 这老男人,怎么还夺人所好呢。 “这……” 老板有些为难,毕竟是柳娘先看上的,可对方又拿不出银子。 既然面前的人先掏银子了,总不能到手的钱,又甩出去吧。 孟真内心虽然不爽,但还得恭敬的喊一声,“堂舅。” 向侍郎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 老板将包好的簪子递给他。 向侍郎打开包布仔细瞧瞧,随后抬手便将簪子插到孟真的发冠上。 孟真防不胜防,只好后退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她摘下簪子,眼露不悦,“堂舅这是做什么?” “你喜欢,送你了。” 向侍郎指着簪子说道,“你戴着很好看。” 孟真收了簪子,向他行礼,“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堂舅。” 向侍郎原以为她会推脱一下的,没想到,孟真这么爽快的就承了自己的好意。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我之间,无需客气。” 说完,眼神颇有深意地正要对上孟真的双眸。 没成想,孟真直接转过身去,将簪子插到柳娘的头发上。 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然后又兴致盎然地说道,“柳娘,这簪子,是你的了。” 柳娘看着向侍郎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忙又要将簪子取下。 “小姐,这怎好……” 小姐怎么好意思把别人送的簪子,转手就送她呢,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孟真阻止她的手,对着向侍郎说。 “既是我的东西,自然随我处置的,我今日送你了,今后它就是你的!你说对吧,堂舅。” 向侍郎依然弯着嘴角,淡淡的笑,“当然。” “那堂舅要不再看看,这儿有没适合舅母的饰品,我们小辈不懂你们老一辈的喜好,孟真就不奉陪了。” 孟真刻意提了两人之间的辈分,希望向侍郎对她的心思,不是她想的那样。 毕竟风流倜傥的向侍郎,京城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 自从他的大夫人苏氏,十二年前生下小女儿后,就瘫痪在床,吃喝拉撒全天都得人伺候。 从此,向侍郎就接二连三的收房,但凡是他看上的姑娘,都被他软硬并施地收到房中。 孟真拉着柳娘赶紧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向侍郎顿时收起了他的嘴角。 刚回到许府。 阿华那大嘴巴就跑了过来。 “夫人,夫人。” 阿华神神秘秘地凑到孟真跟前,“夫人,荔枝园出事了。” 柳娘给孟真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反问道。 “荔枝园哪天没有事?明珠姨娘就是个多事的主!” 阿华挑着眉,“这回事大了,搞不好,今晚我就得换个人伺候了。” “什么意思?”孟真问。 “明珠姨娘在屋里偷男人,被老爷当场撞破,抓奸在床,嘻嘻……” 阿华捂着嘴巴偷乐,随后又改口说,“哦不,是被抓奸在地上~” 阿华虽未亲眼见到那场面,但根据参与抓奸的家丁,一顿添油加醋地描述。 那画面感,就出来了。 柳娘瞪大眼睛看向阿华,“你说什么?明珠姨娘在屋里偷人?还被抓了?” 柳娘的大惊小怪引出了桃红。 “嘘~” 桃红伸出一根手指,示意柳娘说话小声点。 屋里的小少爷,刚刚入睡,可不能被吵醒了。 “那大少爷呢?今日已经第三天了,好点了吗?” 第62章 疯了 孟真想问的是,许明泽知道许睿的真实身份了没有。 阿华双手拍了下大腿,表情夸张的说道。 “哎哟,夫人别提了,听说咱那个大少爷,也是那个李什么超的种。 为此,明珠姨娘还专门把人找来血引现场,偷偷把老爷的血换成了李大超的。” “老爷气得,当场命人捆了他俩,大少爷也被拖过去了,老夫人舍不得啊,如今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的。” 柳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伸长了脖子问。 “你是说,大少爷不是老爷的亲儿子,而是那个李大超的儿子?” 阿华重重点头,随即又使劲摇头。 “不是,大少爷还是没一点好转,所以李大超也怀疑大少爷不是他儿子。” “那老爷会怎么处置大少爷?” 孟真抓着阿华的手,露出担忧的表情。 “唉!自然是留不得了。” 阿华刚说完,又安慰起孟真着来。 “夫人,想开点,都说这孩子跟父母都是一脉相承的,就明珠姨娘跟那奸夫的德行,这孩子不要也罢。再说,夫人不还有小少爷吗?” “说到底,也是我养了几个月的嫡长子,怎好不伤心?” 孟真心口堵得慌,他没想到胆小怕事的许明泽,竟会对一个小童下毒手。 柳娘抚着胸口,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点。 荔枝园。 孟真和听寒赶到的时候,许睿已经生生被许明泽捂死了。 身体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弃在地上。 孟真内心,窜起一阵寒气。 此时,和离的念头,越发不可收拾。 向明珠发了疯一样,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不止。 李大超则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满脸青紫,身上也都是鞭子抽打过的痕迹,鲜血染红了他浅黄色的衣裳。 而此刻的许明泽,已经杀红了眼。 他举着一支火把,脸色阴郁地向三人靠近。 被蒙住眼睛的李大超,只能靠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判断许明泽的距离。 当脚步声越来越向他靠拢,李大超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挣扎的身子,扯着嗓子嘶吼。 “许明泽,你这个断子绝孙的,有种你他妈就打死我!哈哈哈哈……” 许明泽被“断子绝孙”这四个刺激到浑身发麻。 原本他还想,自己虽然子孙缘浅薄,但好歹还有许睿这根独苗。 可以为许家延续香火,撑门楣。 所以他和母亲才顾不什么朝纲礼节,冒着世俗不容的风险,顶着孟家的压力,不仅将他列入族谱,还为此昭告天下。 许明泽将火把向李大超靠拢,火焰的灼热,逼得李大超的头一直往后倾斜。 嘴里吐出来的话,也没有之前那么硬气了。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今后就跟向明珠断了往来,她承诺给我的银子,我也不要了,你,你就放过我吧。” 李大超原以为他将矛点指向向明珠,许明泽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向明珠身上。 好为自己争取一些生存的时间。 而许明泽却无动于衷,他就像一个被人设计了杀人程序的机器人。 火焰点燃了李大超的衣摆,灼热和痛感立马袭来。 李大超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呼叫。 听寒提着一桶水冲了进来,三两下就把火焰扑灭了。 李大超又晕了过去。 而向明珠只是眼神呆滞的抱着她儿子的尸体,不肯撒手,也不求饶。 “明泽。” 许明泽一见到孟真,就委屈地撇撇嘴,捂着脸失声痛哭。 “明泽,向明珠一个爬床的妾室,她们母子俩你如何处置,外人顶多议论几句,可李大超不是府里的奴才,你若动用私刑,家属追究起来,府衙那边怕是不好对付。” “不如我们先放了李大超,趁他现在还有一口气,人要是死在这儿,后面做再多只怕都无济于事了。” 许明泽没说话,孟真就当他允了。 她吩咐霍半生,找辆马车先将人拉到他家里,路上再寻个大夫抓点药。 霍半生临走前,又交代了一句,“别让他死了。” 霍半生领命,“小的知道,夫人放心,死不了。” 霍半生伙同两个家丁,刚把李大超抬出去。 许老夫人就红着双眼睛,拄着拐杖,迈着小步子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许睿悄无声息的躺在向明珠的怀里。 许老夫人又止不住流泪。 但她不会责怪许明泽,毕竟这是野种,留不得,许府更不可能养着一个随时被策反的外人。 但向明珠可杀不得。 不然向氏的族老们问起来,她无法交代,百年后,更无颜去见自己的哥嫂。 当然还有一点,她要向向明珠问清楚,那价值一万两的财物哪去了? 许府如今人没捞着,钱总得讨回来吧。 她存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啊。 许老夫人艰难的蹲下来,语气温和地对向明珠说。 “明珠,你做出来的丑事,可不能让向许两家为你担着,为了两家的声誉,还有族里兄弟姐妹们的前程,这孩子断不能留,再说了,这病殃殃的痴儿,留着也是累赘。 明珠,你好好想想,这往后的日子还长,你回想下,那一万两赎金到底去哪了?这钱若是找回来了,你前面犯的事,我们一概不追究……” 面对许老夫人的谆谆教导,向明珠没有任何反应。 许明泽心生不耐,上前就往她背上踹了一脚。 向明珠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 许明泽还不解气,又上手掰开向明珠的手,拖拽许睿的尸体。 “不!别动我儿子,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向明珠像猴子一样,立马朝着许明泽扑了过去,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张开嘴巴就一顿啃咬。 “啊!!”许明泽惨叫。 许老夫人推着荣婆婆喊,“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拉开他们,快!别让这疯子伤了老爷。” 荣婆婆上前去抱着向明珠,还被她扇了几个巴掌。 孟真则远远地看着这狗咬狗的场面。 许明泽斯哈斯哈的捂着脸,摸摸耳朵,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臭婊子!” 许明哲咬牙切齿的,抬手就甩了向明珠几个巴掌。 向明珠的脸,瞬间又红又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明珠疯了一样,举着双手疯狂大笑。 “疯了,疯了!” 许老夫人指着她说道。 真的疯了吗?孟真有些不确信。 方才向明珠被荣婆婆从后面抱住的时候,她向孟真投射过来的眼神,是那样的凶恶,狠厉。 一般疯魔的人,眼睛是不定焦的。 “捆起来,跟这野种,一把火烧了!” 许明泽下了命令。 “不能烧!” 第63章 放大招 孟真出言阻止。 向明珠现在不能死,她死了,线索就断了。 “孟真说的对,明珠不能死。”许老夫人点头赞同。 “母亲,烧了这贱人,许府再对外宣称,说大少爷病殒,明珠姨娘死于火灾,这样一来,既保住了许家的名声,跟向家那边也好交代。” 许明泽毕竟没当过家,自然不能理解,母亲对那一万两银子的执念。 也没想到因为血引之事,如今全京城人都等着看,许睿的病情是继续加重,还是如期好转。 不然,怎对得住许府高调举办的认亲仪式。 毕竟京城大户人家多,后宅女人更多如牛毛。 这些瓜,可都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对于孟真的处境,有人笑她蠢,被男人如此欺瞒,还上赶着替外室养儿子。 也有人念她善,到底是孟将军宠爱长大的独生女,不会争宠。 当然,孟真丝毫不在意这些言论,最好继续发酵下去。 也算为她今后的和离做铺垫。 孟真将许老夫人拉到一旁,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母亲,这价值一万两的财物,也只有向明珠知道去向,我们先关她几日,等她熬不住了,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许老夫人觉得孟真说的有理。 当晚,许府的家丁从向明珠手上,夺走了许睿的尸体。 为了避免不被别人认出,他们还将许睿生前穿的衣服,都脱光了。 然后席子一卷,直接拉到城外的垃圾焚烧场,丢弃。 甭管他,最后是被火烧还是被野狗蚕食。 向明珠被关在荔枝园里,整日整日的拍打着门,放声哭嚎。 “来人,快开门,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我的孩子,我的睿儿,你们把我的睿儿带到哪里去了?啊!!” 然而,直到向明珠喊得喉咙嘶哑,却始终没有人来给她开门。 向明珠精疲力尽地靠在房门上,身子缓缓向下滑。 厨房里,阿华正在做油焖虾,这是昨日柳娘塞给她的,满满一大盆。 这生长在海里的玩意,贼贵。 她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生也没吃过几次,更别说家里的孩子了。 她想留着,过两日府里清净些了,再告假回去,带给孩子们吃。 只是这虾不好存活,死了就滂臭滂臭的,她索性都炒熟了,能存久些。 闻着香喷喷的味儿,阿华更是控制不住回家的念头。 刚好屋里的人,歇嗓了。 阿华走到门边,往里推开一点门缝,通过门缝,看到向明珠趴在地上,貌似睡着了。 她返回厨房,翻出一个罐子,将炒熟的虾都装进去。 然后提着罐子,去了栖云阁。 “你家中孩子多大了?”孟真问。 阿华弓着背回答,“回夫人,我大儿子今年十六了,跟着他爹在铁匠铺里打铁,家中还有个小女刚满两岁,婆母给我带着,正是馋嘴的年纪。” 阿华说起女儿的时候,脸上一片柔和,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十六了,说亲没?” “没呢,孩子不上心,做父母的干着急也没用。” “是不是媒婆钱不够?” 这年头,请人说媒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欸!”阿华尴尬地应着。 孟真看了一旁的柳娘一眼。 柳娘便意会地从腰间掏出几颗碎银,塞给阿华。 阿华昨日刚从孟真这儿拿了好处,如今又要跟她提告假的事,自是不敢再收了这份厚礼。 她跪着推辞,“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孟真笑道,“给你,你就拿着呗,回去给你儿子好好说一门亲事,老大不小的了,可别耽误了,再给你的小女儿买些可口的零嘴。” 柳娘也劝说,“我们小姐最是善良,从来都是宽待下人的,今日这钱你就收着,日后好好在府里做活。” “柳姑娘说的是。” 阿华收了钱,又点头哈腰的磕了几下。 “行了,你去吧,荔枝园那边我派人去看着,你若再不走,这炒熟的虾,可就带不走了。” 阿华拢了拢身旁的罐子,有些尴尬。 接着又跟孟真磕谢,“奴婢多谢夫人,祝夫人万福金安。” 说完起身退了下去。 方才阿华刚进门,罐子里的香气就溢得到处都是。 柳娘皱皱那狗鼻子,闻出味儿后,眼睛都亮了。 而屏风后的安安,已然没有了睡意,一直咿咿呀呀地念叨着。 “说好的睡午觉,怎还有人背着我偷吃啊!哇,什么东西这么香?娘亲,快带你的宝宝出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哇,我的好娘亲~” 原本说要哄娃睡觉的桃红,则坐在床榻一侧,自己把自己哄睡了。 孟真进到里屋,小安安就一个呲溜翻身过来,然后使劲抬头,对着孟真咧着嘴儿笑。 露出两排还未冒牙的牙龈。 孟真将其抱起,亲亲他软绵嫩滑的小脸蛋,然后又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娘亲要放大招了吗?” 小安安仰着头,期待的问道。 孟真揉揉他圆润的小脑袋,打趣的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了,是吧?” 小安安故作生气地摇头,甩掉孟子的手。 “哼!方才是谁瞒着宝宝偷吃东西?一点渣渣都不留的,宝宝生气惹!” 孟真低头瞧着他撅起的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她伸手捏住安安的小嘴巴,猝不及防的亲一口,“啵!” 安安愣了会,随后扭开头,傲娇的说。 “亲嘴儿也没用!本宝宝没有吃的,指定哄不好了。” “有吃的就能哄好吗?”孟真问。 “那的看吃什么咯。” “回孟府去,今日就让婕妹妹好好招待我们的小安安。” “欧耶,娘亲万岁!” 孟真推醒桃红,交代她把昨日买的海鲜都带上。 然后转身出了屋子,将钥匙递给柳娘。 “明珠姨娘的事,就交给你了,办事利索一点,别让人看见了,今晚回孟府吃海鲜大餐。” “海鲜大餐?” 柳娘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孟真对这吃货也实在无语了,“事情办妥了,才有海鲜大餐吃。” “小姐放心,一定速战速决。” 柳娘接过钥匙,跑了出去。 第64章 海鲜大餐 出了许府,孟真上了马车。 听寒坐在前头,时不时扭着头往院子里看。 没一会,柳娘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跑出来了。 听寒伸手将她拉上马车。 孟真掀开帘子,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柳娘向她微微点头。 孟府厨房内。 柳娘正指挥孟婕给她打下手,孟家的厨娘兰姨倒成一旁舔柴火的。 孟婕看着这一大盆的大鱼大虾,楞是无从下手。 以往跟着母亲生活,也是要下厨的,因为地里的活,都是母亲一个人干。 她平日就守在家里,读书练字,做做女红,到点就煮饭炒菜,方便母亲收工回来,就能吃到一口热乎的饭菜。 只是她从未杀鸡宰鸭过,更不用说活剖这种活蹦乱跳的海鲜了。 柳娘抓起一条带鱼,按压在砧板上,手举刀落,厚重的刀背朝着鱼脑袋敲下去。 带鱼挣扎一会,就直挺挺的躺着了。 随后,她脚麻利的去掉鱼稽,剖腹开膛,取出里面的内脏。 放到盆里清洗一遍。 又在鱼背上切了几段,保持鱼肉相连的状态,再抹上些红薯粉,料酒,生姜,盐等腌制。 孟婕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 “赶紧去掉虾皮,取出虾线啊,小姐和大少爷,还有老爷都等着用餐呢,二小姐还愣着做什么?” 柳娘催促她。 “去掉虾皮?怎么去?还有什么是虾线?” 从小,春莲就告诉孟婕,“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 所以,孟婕对下厨这块还算比较热情。 只是,此刻却被一个丫鬟使唤,内心多少有些不甘。 但一想到,一会儿在餐桌上,孟弘大快朵颐之后,竖起拇指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 她就克制住自己想骂人,甚至是摔盘子的冲动。 “还是我来吧。” 一旁的兰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深闺里的姑娘,再这么大眼瞪小眼的。 主子们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 她在孟府做厨房已经二十多年了,平日里只管家中主子们的饮食。 孟家人丁少,两父子又鲜少在家,且对于吃食并无挑剔。 所以,她的工作也算得上清闲。 柳娘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兰姨,我可以的。” 孟婕急于证明自己,于是阻拦兰姨的靠近,在盆子旁蹲下。 她捻着一根大虾的长须,虾刚脱离水面,立马抖动着身子拼命挣扎。 “啊!!” 孟婕吓得尖叫,随手就将大虾甩了出去。 “婕儿。” 春莲还没进门,就听到女儿的尖叫声,急忙小跑进来。 她听说大小姐回来了,还带了一箩筐的海鲜,女儿此刻正在厨房帮忙,于是寻了过去。 春莲跟在四爷身边服侍了十个年头,偶尔也跟着厨房学些手艺。 四爷爱吃海鲜,她也是会做的。 所以,她特意过来给女儿帮忙,怕她手生,糟蹋了这些名贵的食材,惹三爷和少爷,小姐们不快。 “娘,你怎么来了?” 看着母亲挽着袖子,一副老练的样子,孟婕心疼母亲。 母女俩到了孟家后,吃穿用度不愁,还有下人伺候。 孟家父子对待她俩,也着实无可挑剔。 想起过往女儿跟着自己,孤儿寡母的不仅被人欺负,还时常吃不饱穿不暖。 春莲就万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活。 “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忙我可以帮的。” 兰姨坐回灶火旁,对着孟婕说道。 “二小姐身份尊贵,将来可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何苦到厨房里来吃这份苦头?” 兰姨的话,说得春莲一阵愧疚。 “多学些总是得好的,大家闺秀的东西,我一个婢女出生的,也教不来。” 她的婕儿这么聪明伶俐,将来若是寻不到一户好人家,可都是她这个母亲的无能。 如今有了孟家二小姐的这层身份,孟家又如此看好她,她相信三爷,一定会替他弟弟的“女儿”寻个好去处的。 心里想着,手上干起活来就更起劲了。 孟婕也跟着母亲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哎呀~” 孟婕左手捏着右手掌心,一张小脸痛得,五官全都皱到了一起。 鲜红的血液,也滴落到盆里。 正厅内。 孟家老小围着桌子吃饭。 只是春莲从不与他们同台共餐。 一来,她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配与主子们同食。 二来,她本就心虚,在威武的大将军面前多少有些不自在,恐自己言多过失,误了女儿的前程。 一家人也不好勉强她。 孟老听说今日是孟婕亲自下厨,遂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想不到婕儿年纪轻轻,不仅女红了得,厨艺也这么拿得出手,果真是世家女子的典范,真儿,有空跟你妹妹多学学。” 孟真笑着回道。 “父亲,妹妹尚未婚配,学点手艺好寻一门亲事,我嘛,反正已经嫁人了,府里左右有人服侍,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算了。” “唉!”孟老无奈地摇头。 孟婕正坐在孟弘身边,此刻她正用左手拿着筷子,吃力地夹菜。 听到孟真的话,她的手停顿了会,好不容易夹起的菜,掉了下来。 她抱歉地向大家点头,谦虚谨慎地说道。 “姐姐自小生长在孟府,天生的富贵命,没有理由学这些手艺人的谋生技能。” 她笨拙的夹菜姿势,引起了孟弘的注意。 孟真上一次回来,跟他点明了,孟婕其实不姓孟。 还让他,提防她。 从此,孟弘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探究,行为上也刻意保持了距离。 只是真儿也没有证据能证实她的话。 所以,孟弘就偷偷派人,去到孟婕口中的家乡搜集线索。 “手怎么了?”孟弘淡淡的问。 “方才在厨房伤着了。” 孟婕将右手隐藏到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几日,孟弘对她的态度骤冷,令她心生畏惧,脸上也没了往日的俏皮。 孟老先生对着儿子说道,“弘儿,赶紧带你婕妹妹去上药,别耽误了。” 孟婕摆着手推辞,“伯父,婕儿的伤不碍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别扰了姐姐用餐的心情才是。” 正吐着鱼刺的孟真,今日无故被人拿来挡枪了,心中有些烦闷。 她努了努嘴,桌子下,一只脚不安分的踹向孟弘。 “你随我来。” 第65章 线索 孟弘说完就站起身,只身走进内厅,孟婕攥紧拳头跟在其身后。 进了拐角处。 孟弘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金疮药,还有一块洁白的方帕。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细腕,仔细地为她擦去伤口上的血水。 “嘶~” 孟婕疼得缩回手。 “别动!” 孟弘抓紧她的手,又拉了回来,然后在她的伤口上涂抹药粉。 “一会就好,注意这几天不能碰水。” “嗯!” 孟婕隐忍了几日的委屈,瞬间防不住了,她哽咽的点头,泪水喷涌而去。 孟弘以为她是疼哭了,心中升起几分怜悯。 “以后你别往厨房去了,府里有厨娘,饮食上的事,不用你费心。” 孟婕抽抽鼻子,低着头问,“今日的虾,你喜欢吗?” “我没吃。” 孟弘说着,头也没抬。 孟婕顿时不知如何接话了。 气氛有些尴尬。 孟弘抬眼看她,小小的脸蛋,有一丝丝忧伤。 “闻着很香,我一会儿多吃点。” 孟婕才展开笑颜。 饭后,孟弘举着安安逗弄,引得小安安像一只和平鸽一样,咯咯大笑。 孟婕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画面,脸上也浮上了笑意。 “弘哥哥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还没成婚呢?” 毕竟,男子二十五岁未成婚的,这年头还是比较少。 特别是世家子弟,基本十五十六岁后,家里的长辈就开始差媒人说亲了。 除了那些个家境贫寒,入不了姑娘家眼的,剩下的要么爱而不得,要么那方面不行。 “缘分未到呗。”孟弘说道。 孟婕有些庆幸。 桃红端来一小碟鱼肉泥,还有一小碗米糊,正要伸手过去抱安安。 安安转了一下小身板,扑向孟真。 “安安是想要娘亲喂吗?”孟真问。 小安安认真的点点头,小手儿指着碗对着孟真吐字清晰,“喂!” 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时候,孟婕的婢女圆圆走了过来。 “二小姐。” 孟婕抱歉的向孟真和孟弘福身,转身走向圆圆,问,“怎么了?” 圆圆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贴在孟婕的耳旁叽里咕噜的。 随后两人一同离去。 待孟婕走远后,孟真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拉着兄长进了书房。 门刚合上,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哥,可有线索?” 孟弘摇头。 “十五年前,身怀六甲的春莲跳水寻短见,被一对老夫妻救下,从此春莲就以义女的身份,住在长乐村。 三个月后,春莲生下一女,取名孟婕,直到半年前,两人背井离乡,从此杳无音讯。” “那孟婕在认亲之前,有没提过关于她父亲的事?” “没有,春莲母女也因此受了不少白眼和冷言冷语。” 孟真愁绪万千。 “半年前,他们遇到谁?又或许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长乐村?” “听村里人说,老夫妻俩百年后,家中仅有的三分薄地,原本是赠与春莲母女俩的。 但老爷子的远房侄子,生前不来往,老人死后,却想方设法讨要那三分薄地,还要强娶孟婕为妾室。 走投无路的母女俩,只好选择离开那是非之地。” 孟婕的不幸遭遇,孟弘如今提起,依然恨得牙痒痒。 这也是为什么…… 他知道孟婕隐瞒身世的时候,却依旧没有揭穿她,也没有质问为何这么做。 她是有些小作精,但不像大恶之人。 孟真看着兄长,这副已然入局的模样,心中更是万分急切。 “孟婕,到底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娘亲,渝北王。” 小奶音没头没尾地插一句。 “渝北王?”孟真反问? “这跟渝北王什么关系?”孟弘问。 这渝北王,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上和渝北王四十多年来一直兄友弟恭,这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而渝北王也无意于朝政,从来都是深居简出。 偶尔微服私访民间,为人也乐善好施。 天下百姓对他的拥戴,不亚于当今的圣上。 孟真茫然的摇头,她将问题甩给安安。 而小安安却只顾着啃手指,清澈的口水顺着他白嫩的小手流下。 滴在孟真的手背,孟真低下头查看。 “哎呀,安安这是要长牙了吗,逮着什么就往嘴里塞,还是总是流口水?” 孟弘则看着安安宠溺的笑,然后伸手往怀里掏。 来回摸几下,什么也没摸着。 孟弘皱着眉毛,嘴里嘀咕着,“哪去了?” 孟真问,“哥,你找什么?” “帕子,我方才还用来着。” 说到这儿,孟弘才想起,刚才他用帕子给孟婕擦手。 帕纸上沾染了鲜血,孟婕请求说,让她洗洗再还回来,不然她心里过意不去。 孟弘一楼接过安安,一只手就着杏色的袖口,擦掉妹妹手背的馋液。 黄昏时刻。 一名蒙面女子,跌跌撞撞的在街上疾走。 正巧与一名小商贩迎面撞上,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小商贩身上挂的一个移动摊位,上面摆满了饰品,掉的到处都是。 小商贩骂骂咧咧的,跪在地上捡商品。 而蒙面女子却对此视而不见,爬起身后,又继续莽莽撞撞的前行。 粉色的绣花鞋,都掉了一只。 来往的人群都对着蒙面女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阴暗,潮湿的垃圾场,向明珠正跪在上面,徒手扒拉着垃圾堆。 周遭的空气异常的寂静,显得她喘息的声音,尤为突兀。 终于,在夜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向明珠挖出了一条腿。 “睿儿?” 向明珠继续往下挖,尸体的全貌呈现在眼前。 只见他浑身脏污,不着片缕。 向明珠就着雨水,抹去他脸上的灰烬。 看清楚容貌的那一刻,她愣了会,随即抱着许睿的头,绝望的哭喊。 “睿儿!!” 声音响彻整片垃圾场。 向明珠抱着许睿,赤脚走在夜雨中。 而她的身后,早已血流成河。 第二天,天气晴朗。 城外,一块绿油油的山坡上,堆起了一块小小的坟茔。 坟茔上竖着一块墓碑,却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碑文,周边只有一圈蜜饯围着。 向明珠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抓起一把黄土,撒在上面,对着坟茔信信旦旦的说道, “睿儿,你放心,娘亲不会让你白死的,娘亲势必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向明珠手中的铃铛悬掉了下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叮~” 第66章 那黄庙 向明珠换了一身行头,蒙着脸,小心谨慎的走在街上。 昨日,在柳娘的协助下,她逃出了许府,临走前,她跪求柳娘告知她儿子的去向。 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后,她安葬儿子,就报仇来了。 向明珠抚摸着的手里的铃铛,心想着拿什么筹码召唤黑衣人呢。 身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迫使她不得不往右侧挪了挪脚。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手拿缰绳的车夫,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纱,对着向明珠侧头。 示意她,赶紧上马车。 向明珠看清那人的面貌后,丝毫不犹豫的爬上了上去。 马车内还坐着一名男子,他闭着眼睛,一副闲情逸致的样子。 向明珠瞧着眼熟,却也想不起何时与人见过面。 但能让黑衣人做他的马夫,想来他就是黑衣人的主人,是两次帮助过她的人。 向明珠的内心燃起了一丝希望,手里的铃铛被她捏的更紧了。 “自我介绍下,我是向敬宁。” 那人温温地说着话,却始终不睁开眼睛。 “向敬宁?” 这不是她的堂叔吗? 是向家目前在朝廷当职中,官位最高的堂叔。 以往家族但凡有个红白喜事,都能看到大家围着他一味奉承,拍一溜马屁。 向明珠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本人。 她当即跪下,在马车上磕三个响头。 “求堂叔成全,协助我替小儿报仇血恨,明珠无以回报,愿今生给您当牛做马!” 向明珠说完,整个人匍匐着,头也不敢抬。 而马车内的空气却陷入了冷寂当中,向敬宁久久没有回话。 向明珠不解,遂抬起头来,看向向敬宁。 将她唤上马车,不是为了给予她帮助的吗? 向敬宁睁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以前我念你是本家人,想着帮扶你一把,而你这般蠢笨,我已无能为力。”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向明珠慌乱地摇摇头,这可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她不能放弃。 “堂叔不要放弃明珠,明珠可以给你钱,我有钱,我有价值一万两的财物,我全都给你!” “呵!” 向敬宁吃笑,向明珠这一万两财物,得有三分之一是他送出去的。 “依你看,我是缺钱的人吗?”他反问。 向明珠茫然若失。 除了那价值一万两的财物,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她支支吾吾的,“我……我、” “给你个提醒,所谓的引血救子,不过是无稽之谈,你的睿儿只是吓到了,休养个把月即可恢复。” 当初,黑衣人给许睿下的是食魂散,类似于迷香。 无色,无味,无毒。 只是会让人陷入半昏迷状态,也偶尔会陷入幻境当中。 包括那个所谓的仙师,也是向敬宁安排的。 只是他没想到,被孟真歪打正着地利用了。 此后,向敬宁便不再插手。 他要看看,这个小丫头如何设局,又如何破局。 所以许睿的死,有向敬宁的一半功劳。 因为他清楚,人一旦被深仇大恨蒙住眼睛,那她所创造的价值,才是最惊人的。 向明珠听着浑身颤抖,原来她费尽心机,却也不过是跟孟真在斗。 还因此,搭上她儿子性命。 向明珠失魂落魄地下了马车。 街上有人拉着板车,上面放了许多木材,还有一群男子拿着工具跟在身后。 他们有说有笑的跟着马车走。 “这许夫人真是人美心善,不仅工钱给的足,伙食也好,咱们吃得好,干活就有劲头。” “可不是嘛,我活了大半辈子,卤肉,海鲜还是头一回吃呢,那滋味,够回味一辈子了。” “哈哈哈,谁不是呢?欸,我听说今日送过来一批材料,夜里需要几个人当职。 我准备跟头儿申请,夜班不用干活,还提供宵夜,工钱也比白日时高。 总好过回去那老婆娘摆脸色,家里冷锅冷灶,夜里吃不饱饿得慌。” “是么,虎哥算我一个!” “虎哥,加一,加一!” 叫虎哥的男子,爽快的展开双臂,左右搂着一个小青年,继续跟在板车后面。 “许夫人,孟大小姐……” 向明珠呢喃着,随后蹑手蹑脚的跟在人群身后。 夜里,那黄庙里点亮了几根红烛。 虎哥端着一盘酥肉,上面放了两碟蘸酱,还有一把花生米。 两个小青年看见了,立马站起身,兴奋的搓着手。 其中一个青年说,“虎哥再整一壶酒,今晚,我们仨的夜生活堪称登峰造极了。” 虎哥抬脚踹了他一脚,“要不,再给你整个婆娘让你欲仙欲死?” 另一个青年说,“这个可以有,小杜都快二十了,还没摸过女人的手呢,哈哈哈~” 小杜收了笑脸。 这个年纪还是处男,于男人而言,简直是耻辱。 那黄庙后院,向明珠正拿着一把锄头挖坑。 没一会,她就挖出了一包白花花的现银。 她随手揣了几个到怀里,剩下的放回坑里,又重新把坑填埋了。 最后又垫了一层草皮,用脚踩实了,才随手丢了锄头。 小杜吃饱喝足后,尿劲上来了。 他松了松裤头,问“虎哥,峰仔,一起不?” 那黄庙前些时候刚挖出一具尸体,小杜还是有些后怕的,遂邀请其他人同行。 虎哥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说,“一边去!” 峰仔继续吃他的花生米,懒洋洋地道。 “你怕啥?要是遇上女鬼,一泡童子尿解决的事。” 小杜没办法,只好拎着裤头跑出去,寻一块草地就开始宽衣解带。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小杜也发出了畅快的喘息声。 但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怎么是这个声音? 他低头,伸手剥开草皮一看,原来正好尿在一把锄头上。 那是尿柱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小杜拿起锄头仔细瞧,这不是他的锄头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杜刚准备拿着锄头往回赶,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好像是,人踩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 小杜回头,只见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衣着单薄,露出方寸锁骨。 颇有几分姿色。 她赤脚站在草地上,正笑盈盈的向他招手。 小杜有些害怕,害怕对方不是人。 他直挺挺的站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笑脸,移不开身子。 直到女子缓缓向他走近,他才感受她身体传来的温热。 “小哥,可是夜里寂寞?” 魅惑的声音传入耳膜,直击心灵。 小杜吞了吞口水,“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女子媚笑着,柔软的身姿完全贴附在小杜身上,手也不老实的,朝着小杜的身下摸去。 “我等人,你若不嫌弃,我当即就让你切身感受下,欲仙欲死的滋味……” 第67章 出事了 “哇哇哇~” 小安安在桃红怀里嚎啕大哭,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桃红抱着他,焦虑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小少爷这是认床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呀?再这么哭下去,我,我……呜呜……” 桃红心疼的,忍不住也哭出声来。 柳娘站在门口一直往外张望。 “小少爷向来少闹人的,今夜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啊,哎呀,小姐也真是的,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书房内。 孟真正捧着一本有关渝北王的书籍。 书中字里行间,全都是赞颂渝北王如何拥国爱民。 包括他经常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开仓救灾。 国内上下,无人不识渝北王。 为了守住国土,维稳边疆。 渝北王六个儿子,两个战死沙场,一个终身残疾,一个镇守边关。 只有一个年岁尚浅的小儿,养在身边。 不管是渝北王的清正廉洁,还是他乐善行施的老好人形象,早已植入人心。 就连他们的父亲孟老将军,提到渝北王的时候,都是赞不绝口。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渝北王莫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谋权夺位不成?” 孟真的大胆言论,吓坏了孟弘。 他忙起身上前,用手捂住妹妹的嘴巴,眼神慌乱的四处查看。 “真儿,妄议朝廷重臣,可是死罪!” 孟弘小心的提醒。 “可是,哥,渝北王半年前确实去过长乐村。”孟真着急地解释。 “那又能证明什么?”孟弘说道。 渝北王早已封地为王,他的地位,如今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若非觊觎王位,这天下还真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了。 孟真气馁地背靠书架而立,孟弘从她手上拿过书籍,放回书架上。 “以后这种话,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当心掉了脑袋。” 孟真乖巧的点头。 “小姐!小姐!” 门外响起了柳娘急切的声音。 孟真小跑过去开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小少爷他,大哭不止!”柳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安安不会这样子哭闹。 孟真拔腿就跑。 待她再见到安安时,小家伙正在抽泣,桃红也泪眼婆娑的样子。 宛若一对悲情的母子。 “安安……” 孟真从桃红手上将其抱过来,小安安窝进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娘亲,那,那黄庙……出事了。” “那黄庙?” 那黄庙可是孟真出资重建的,若真出了事,孟真肯定第一个被传唤。 孟弘随后也追了过来,人刚扑到门边,开口就问,“安安怎么样了?” 小安安听到舅舅的声音,委屈地瘪着嘴,闪着红彤彤的眼睛,流着清澈的鼻涕。 “安安乖,舅舅抱抱!” 孟弘伸手的同时,安安也伸长了双臂。 “听寒!” 安安刚从孟真怀里被抽走,孟真就朝门外张望着,寻找听寒。 “在!” “你立即赶到府衙,找黄继程,快!” 孟真说完,听寒转身就跑了出去,福身行礼都免了。 看着妹妹一副如临大敌的的模样,孟弘忍不住问,“真儿,发生什么事了?” 孟真答,“那黄庙出事了,哥,你随我跑一趟。” 是夜。 那黄庙周边已经点亮了火把,远远地就能看到躁动的人头。 庙内,两袋酒囊随意的丢在地上。 酒囊旁边,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正趴在血泊里,身上有乱刀扎破的痕迹。 周边的物件,散落一地,明显是打斗过的场景。 寺庙外的草地上,也围了一圈人。 草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下盖着小杜的尸体。 黄继程带着仵作走了一圈。 孟真迎上去,便问,“黄大哥,人如何?” “两个年轻点的,没了,致命伤都在脖子处,庙里的男人口吐白沫,嘴唇乌青。 外面那个下半身还光着,话说这小子死之前,还风流了一把,泄得挺干净的。” 黄继程顶着腮边,嘿嘿笑。 “还有个年长些的,人称虎哥,目前尚有一口气在,已经送医了。 具体情况,还得等人醒来后,再问问。” 黄继程轻轻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说着他抬起手,让人将尸体抬上担架。 “这么说,凶手有可能是女的?”孟真问。 “十有八九,依草地上的死者状态来看,他身上没有其他的抓痕,淤青之类的,想来那女子也不是被强迫的。” “一女子放倒三名青壮年,多少有些不合情理。” 孟真看着地上的酒壶,正准备蹲下查看,被黄继程拉了一把。 “当心,有毒的。” 有毒就对了,孟真心想。 “黄大哥,我可不可以跟虎哥见一面?” 虎哥是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幸存者,目击者。 此案要破,最快的途径就是从他那开始。 “不能!所有与本案无关的人员,均不能插手。” 黄继程果断拒绝了孟真。 “那有劳黄大哥,案情有进展了麻烦告知一下,至于家属那边,还望黄大哥多说两句体谅话。” 毕竟人死后,家属是要去认尸的,具体死因,府衙那边才是最权威的发言人。 孟真塞了一把银子到黄继程手上。 黄继程犹豫了下,又退了回来。 “许夫人客气了,官府办事,向来秉公执明,怎可徇私舞弊? 这可是两条人命啊,加上李奎就三条了,黄某人实在不好跟黎民百姓交代。” 孟真收回银子,审视对方。 想问清楚,对方何故转了风向。 难道是自己给的钱不够? 还是别人给的更多? 孟弘看出了妹妹的无奈,遂跻身进入人群内。 对着黄继程等人说道。 “在下忠武郎,府衙在办案过程中,若需要我等提供人力和财力支持的,尽管开口。” 忠武郎,乃正四品忠武将军,是文武一体的官职。 黄继程上前,贴近他的耳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忠武将军,不是黄某不通情义,只是这几起案例牵扯太多,且针对性强。 你们要么选择散财好息事宁人,要么就跟前两例一样,等!” 黄继程说完,便跟在担架后面走了。 孟弘搂着妹妹瘦弱的肩膀,以示安慰。 围观的群众也慢慢散去。 “这那黄庙玄得很,这么短时间就弄得三死一伤,指不定是冲撞了什么神灵。” “神灵才没那么血腥呢,我看啊,是遇见了索命的女鬼。” “这么说,小杜死之前还跟女鬼快活了一把,哈哈哈,这小子死得不冤啊。” “三条人命啊,这凶手要是找不出来,许府也难咎其责。” …… “叮铃铃……” 第68章 营业招牌 风中加夹着一丝风铃声。 孟真跟着声音找到庙里,地上只有一堆凌乱的木材。 孟弘看着妹妹的脸都快趴到地上了,连忙过来问。 “找什么?当心点,地上有毒酒。” 孟真回道,“大概是铜铃之类的,你听听……” 两人侧着耳朵,安静听了一会。 孟弘摇摇头,他什么也没听到。 孟真指使他,“哥,你将木材搬开。” 孟弘和听寒一起将木材搬开。 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风铃,出现在眼前。 回到许府,许老夫人领着几个下人,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 一见孟真,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在外面抛头露脸的,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孟真知晓她心情不好,不想触那霉头。 简单跟她行个礼,转身就准备往栖云阁方向去。 她的漠然惹怒了老夫人。 “慢着,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们孟家就这么教导女儿的吗?” 许老夫人憔悴的脸上,眼下一片乌黑,动起怒来,横肉都颤动了几分。 孟真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眼神冷冽。 骂她可以,骂孟家,不行。 “母亲不妨告诉儿媳,你们向家都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与向明珠一样与自家表弟无媒苟合?还是跟外面的男人厮混,未婚生下一野种,再找一个像许明泽一样的冤大头,让他喜当爹啊?” 许老夫人听着孟真说的这些零零总总,简直又气又愤。 她拿命疼了大半年的孙儿,竟不是他们许家的骨肉。 这于她而言,已经是天大的耻辱。 如今,她还不敢拿眼前这个儿媳如何。 许家发生这种丑闻,孟氏家族没有踏破他们家的门槛,捆绑她儿子游街,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 若是孟家那边强制两个孩子和离,以她许家的条件,还有近来发生的丑闻。 别说再娶高门世家女子,即使是平头老百姓家的女儿,都不会嫁到他们许家来。 所以,她气归气,却不敢大放厥词。 “你……” 许老夫人当场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阿华出声劝慰。 “老夫人莫要生气,府里接连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那黄庙那边还丢了两条人命,夫人若不走动些关系,只怕连累了许家。” 提起那黄庙,许老夫人的脑海里,就闪过李奎脖子上那碗口一样大的裂口。 她大晚上的堵在这儿,也是为了这事。 倘若这事情闹大了,吃了官司,她无论如何也会逼着许明泽休了孟真。 许老夫人用力甩掉阿华的手,大声呵斥她。 “主子们说话,你个奴才插什么嘴了?向明珠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向明珠如今疯疯癫癫的,一旦跑出去被人认出来,或者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 向氏家族,定要找她这个老婆子问责的。 许家也会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甚至会被整个京城人诟病。 阿华识趣的后退两步。 向明珠是孟真让柳娘放走的,一来,为了钓出她身后的人。 二来,为了让她安葬那个可怜且无辜的孩子。 “母亲,向明珠逃跑一事,是儿媳没及时找人看护好,怨不得阿华。” 许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讥讽道,“少在这给我装什么主仆情深。”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儿媳恭送母亲。”孟真微微福身。 “叮……”一只风铃应声落地。 “叮……叮……叮……” 风铃滚出老远,最后停留在许老夫人的脚边。 阿华眼尖,三两步走上前捡起风铃,举到眼前查看。 “噫,这风铃我见过。” “你见过?”孟真惊喜的问。 “嗯!”阿华点头。 “这不是明珠姨娘的吗,有一次,奴婢见它挂在明珠姨娘的屋檐下,大晚上跟招魂似的,吵的奴婢睡不着。” “你确定!” 阿华又翻着风铃瞧了一遍,随后重重点头。 “确定!那会,奴婢都差点将它扯下来了,突然听到围墙外有动静,奴婢吓得又躲回屋里。” “这就解释的通了。”孟真拿回风铃。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既然是明珠的东西,又怎会在你这儿?” 许老夫人心生不悦。 孟真解释说,“母亲,这风铃,是儿媳在那黄庙的命案现场发现的,话说其中一名死者,死之前还跟凶手进行了雨水之欢。” 孟真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许老夫人的脸色。 几个下人“这、这、这”半天,不敢吐露半句真言。 孟真又问,“阿华你跟大家说说,这铃铛你是何时见到的?” 阿华回想一下,“我想起来了,是大少爷被劫走的那天晚上。” “你说你正要扯下风铃的时候,还听到了围墙外面有动静?” 阿华举着手发誓,“奴婢确实听到了,绝无虚言。” 许老夫人身后的下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那晚,大少爷都被人劫走了,明珠银娘怎还有心情挂风铃呢。” “什么风铃?分明就是一个营业招牌。” “啧啧,这招的不会是大少爷的生父吧?” “谁知道呢,怀了谁的种,兴许她自己都不清楚,欸,这打的可不仅仅是向家的脸,许府都跟着丢人!” “咚咚咚!!” 许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都当我这老婆子不存在是吧?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这些个下贱奴才能置喙?” 她下垂的三角眼,阴狠地扫过身后所有人。 下人们皆低下头颅,不敢言语,周边的空气也瞬间变得阴冷。 第二天,孟真还在睡梦中。 小床里,安安正趴着,一只小手抓着床边的风铃玩。 风铃发出的声音,吵醒了孟真。 孟真半睁着眼睛往小床看了一眼,便抓着一边被角捂住耳朵,妄想继续睡她的春秋大梦。 小安安抓着护栏,跪在床边,对着孟真嘀里咕噜地说着。 “娘亲,这玩意若是对向明珠很重要,她一定会返回那黄庙去找的,娘亲不如用这玩意钓钓鱼。” 安安说完,等待良久,见孟真没理会他。 小安安便使劲摇着风铃,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孟真放下被角,无精打采地说道。 “安安,这事玩大了,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那娘亲就想办法,把敌人引到明面上来。” 安安那股认真劲儿,着实惹人喜欢,孟真忍不住,捧着他的小脸亲了又亲。 “好,听你的咱们钓鱼去,这回准钓一条大的!” 第69章 被包围 “小姐,怎么突然想到要钓鱼?” 桃红端着一小碗米糊,还有一碟蒸鸡蛋进来,随手就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抱起安安,给他带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口水兜。 “此鱼非彼鱼。” 孟真话刚说完,小安安就超级捧场的拍着手鼓掌,还吐着舌头哈哈大笑。 桃红捏着他的小嘴,说。 “舌头收回去!小小奶娃儿你听得懂吗,你就笑。” 话音刚落。 小安安瞬间换了脸色,他转过头去,眼睛死死盯着门外。 那智慧的小眼睛,透着冷意。 吓得桃红收回了手,眼睛也朝门外看去。 “噔噔噔……”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柳娘急色匆匆地跑了进来,一口一个“小姐,小姐”的叫。 孟真刚换了一身衣裳,她随手将换下来的寝衣递给柳娘。 然后坐到梳妆镜前,语气淡淡的问。 “什么事这么慌张?” 柳娘咽了咽口水,才道出原委。 “小姐,不好了,门外围满了受害者家属,他们拿着木桩正在撞门,听寒已经快守不住大门了。” “你说什么?受害者家属?”孟真顿感不妙。 昨夜刚发生的事,官府还没对外公示,验尸报告也没有出来。 关于嫌疑人的通告也没有。 更不要说判决书和抚恤金了。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集中且及时地闹到她这儿来? 难道,有人策划了这场暴动? 桃红抱着安安站起身来,一脸慌张的问,“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那些人,万一全都闯进来了,会不会做出什么烧杀掳掠的事? 桃红是经历过大饥荒的,小时候人吃人的场面她也见识过。 乱世中,年轻的女孩子,多半会成为掠夺者的泄欲工具。 而皮肉稚嫩的孩童,则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柳娘,把霍半生找过来,让他从侧门出去,去找我哥。” 孟真推着柳娘,催促她赶紧去找人。 柳娘不肯走,“小姐,两个侧门外面也都围满了人,霍半生也在顶门,没法出去。” 柳娘一番话,让孟真彻底乱了阵脚。 她想过,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局势。 却没料到,这事情来得这么快,来势如此汹涌。 “柳娘,估摸外面有多少人?” “东大门足足五十多号人,两个侧门少些,但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人,且都带着工具。” 这样算来,就一百号人左右了。 这哪里是家属,分明就是拿钱办事的暴徒。 如今是太平盛世,孟真肯定他们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这些人不过是受人教唆,再加上拿人手软。 怕就怕,有人趁乱打劫。 这事情针对的是她,她必须迎面出战。 孟真转头四处查看,屋里可有躲藏的地方,她出去之前,必须安顿好桃红和安安。 就怕万一,场面一旦失控,从而导致安安陷入危险之中。 这绝对不是一个母亲所能忍受的。 “小姐,老夫人过来了。” 柳娘在站在门边说道。 许老夫人在许明泽和荣婆婆陪同下,走了进来。 这人前脚还没踏进屋里,许老夫人刻薄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 “孟真,你瞅瞅外面怎么回事?打你进门,好事没有,这糟糕事一桩接一桩,你……你就是个扫把星!” 许老夫人一边口无遮拦地骂着,一边跺脚。 外面那些声讨孟真的呼声,一声盖过一声。 “还我相公!还我相公!” “为我儿子讨公道,我们不要钱,我们只要公道!” 听得许府,人心惶惶。 柳娘向来护主,且胆大不怕事。 听到许老夫人骂自己小姐是扫把星,立马不乐意了。 “老夫人,你要挑理也得根据事实来说话吧,这一桩桩的丑事,分明就是向明珠进门后才发生的。 你要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不介意从头到尾数给你听。” “呵呵~骂得好!” 安安不合时宜地拍打双手,仰着小脸咯咯笑。 桃红立即抱歉地抓着安安的小手,防止他再作乱。 “我打死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贱丫头!”许老夫人气得当场举起拐杖,作势要打柳娘。 “来啊!”柳娘抬起倔强的脸,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柳娘。” 孟真上前拉住她。 许明泽站在许母身后,看着憔悴了许多,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伸手拉过母亲的胳膊,低声说道。 “母亲别着急,孟真会处理好的,外面那些人闹得再大,也不过为了多讨些银钱罢了。” 许母甩开他的手,抿着唇,冷“哼”一声。 “你是散财童子啊,那么多人得花多少钱才能摆平? 没用的东西,讨这么个婆娘回来,许家有多少财产,都不够她败的。” 这话说得,好像孟真带过来的嫁妆,全归他们许家所有。 孟真听着外面的叫嚷声,一阵头疼。 她捏着眉心,低头苦想了一会儿说。 “母亲放心,这事绝对不会连累到许家,大不了我和明泽和离,这事,我一人扛了。” “和离,那绝对不行!”许明泽出声拒绝。 至少事态还没严重到必须和离,才能自保的程度。 许老夫人则笑着说道。 “别动不动就拿和离说事,你进门三年,不服侍夫君,不孝敬婆母,不生育子嗣。 明泽好不容易取的两门妾室,也都因为你,散了,你所犯的这些随便一条,若拿出我朝律法足够休了你!” 这老奸巨猾的狐狸,看来许睿和向明珠的事,还没打到她的筋,伤到她的骨。 若实在和离不了,被许明泽休了,她也认。 只是这样一来,她孟家今后在这京城,就难以抬头做人了。 孟氏家族的其他兄弟姐妹,若因为她的事。 耽误了仕途和姻缘,也会责怪她吧。 孟真实在不想再跟这对母子浪费口舌了,她转过头问许明泽。 “明泽,你作为一家之主,你现在出去应对那些暴民吧,我害怕他们会失控,将我绑了游街。” “我,我哪行?” 许明泽哆哆嗦嗦的往许母身后躲。 “孟真,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因你而起,只能你出面才能解决。” 许母也伸出手臂护着她儿子,语气恶狠狠的说道。 “自己造的孽,自己处理,别想拖累我儿子!” 说完,母子俩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栖云阁。 待两人走后,孟真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简朴的粗布衣,叮嘱柳娘换上。 然后又将桃红和安安推进衣柜里,嘱咐道。 “桃红,护好安安。” 第70章 声讨 “小姐……” 桃红抓着孟真的手,她有些后怕,但看着怀里懵懂的小少爷,她又不得不照做。 柜门准备要关上的那一刻,被小安安伸手撑住了。 他歪着小脑袋看着孟真,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好似在跟人玩捉迷藏。 孟真苦涩一笑,然后抬起他的小肉手,安慰他。 “安安不怕,娘亲会保护你,桃红也会保护你,娘亲跟安安保证,你不会在这呆太久。” 小家伙笑着点点头,小嘴巴又一顿输出。 “娘亲也不怕,娘亲不会有事,安安也不会有事。” “娘亲相信安安。” 孟真领着柳娘,两人直奔大门方向去。 听寒带着几个小厮,还在顽力抵抗。 孟真附在听寒耳边说了几句耳语。 听寒点点头,随后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城墙,对着众人说道。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诉求,或是受了什么人指使,今日我在这把话说清楚了。 一会我们将大门打开,大家竟然有序的排队,第一不可越线,第二不可扔东西,第三不可制造混乱。 否则……” 听寒话未说完,直接从身后拿出一把弓,箭已然在弦上。 他用行动说明了后面的话。 人们指着听寒偶尔交流几句,没一会便安静了下来。 两个小厮惶惶不安的将大门打开,然后将门拴横架在大门中间。 孟真挺直脊梁,站立在大门口正中央。 人们朝着门口簇拥而来。 “许夫人,你一句重建那黄庙,我们家虎哥就勤勤恳恳的为您卖命,如今出了这事,人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你说,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家中少一个劳壮力不说,还得腾出一个人看护他……哎哟,我的命怎么那么苦欸,这个年还怎么过啊……”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虎嫂,快别哭了,家中两个孩子,病重的虎哥,还有一个失明的老母亲,还都指望你过活呢,你若倒下了,他们怎么办?” 旁边一个老妇一手拿着方帕掩面而泣,一手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扶起。 随后,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一个眼珠子灰白的老人,自称是小杜的祖父。 人还没说上话,泪水就染湿了前襟。 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搀扶着他,说。 “小杜为了照顾祖父,只能接附近的活儿,祖孙两人虽家境贫寒,但好在能吃饱肚子。 如今小杜枉死,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老人家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旁人纷纷落泪。 老人家更是哭得浑身颤栗,嘴巴哆嗦着,愣是发不出声音。 孟真看着,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向明珠绳之以法。 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被一个妇人拉到前头来。 妇人肿成樱桃一样的双眼,张着嘴巴大声嚷嚷。 “峰儿,我的峰儿,你眼看就要做父亲了,如今,你却与我们阴阳两隔,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啊!!峰儿!” 站在孕妇后面,一名戴着圆顶帽的高大男人。 他突然伸出双手,拽着孕妇的胳膊,然后将其拉起,拎到人群前面。 使得孕妇的肚子,正好顶着门栓。 他手指着孟真大声嚷嚷。 “大伙看哪,这就是峰仔的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亲爹一眼。 如今这尸体还躺在府衙里头,这全是这个女人造的孽。” “对,全都是你造的孽,管你是什么孟将军独女,还是许府的当家主母,今日,大伙就在这儿,为虎哥,小杜还有峰仔讨一个公道!” “对,讨一个公道!讨一个公道!” 后面的人,一边举着手声讨,一边往前簇拥。 峰仔的媳妇,被后面的人群挤压着向前,大肚子撞在门栓上。 “啊!!” 她一手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好了,快,快将孕妇抬进来!”孟真指使门前的两个小厮。 两人正要上前扶着孕妇。 而方才站在孕妇身后的帽子男,却伸出手臂阻止小厮的靠近。 “干什么!干什么,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小厮表情为难的作出解释,“我们只是想扶她进来……”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扶她进去做什么?” 帽子男不依不饶。 孟真往前一步,眼神犀利的盯着帽子男。 而帽子男却带着挑衅的意味,笑着回看孟真。 “听寒!” 听寒跳下城墙,将弓拉满,然后瞄准帽子男。 “咻~” 箭射穿帽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连着帽子飞出去老远。 帽子男摸着空空的脑袋,顿时吓得腿软。 那几个大嗓门的,也识趣地后退两步,整齐地排列着。 “各位,我叫孟真,是那黄庙重建的出资人,昨日针对那黄庙所发生的事,我跟在场的人一样,深感悲痛。 在此,我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孟真弯腰向在场的人道歉。 “今日,我向大家承诺,无论如何一定将凶手抓拿归案,同时,我也会尽力安顿好家属,确保你们今后的生活,衣食无忧。” 孟真的诚恳态度,赢来了部分人的认可。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孟真随即对柳娘使了个眼色。 柳娘立即上前,将那孕妇扶了进来。 峰仔的母亲,也急忙忙跟在身后。 嘴里喊着,“慢点,慢点,当心别伤着我的大孙子。” 柳娘把孕妇交给一旁不知所措的大双小双后,便悄悄混到人群中,然后慢慢挤出包围圈。 最后她跑上街头,拦了一辆马车直奔孟府。 路上,正巧遇上了闻讯赶来的孟弘,身后还跟着几名手持长剑的骑士。 “大少爷!大少爷!我是柳娘!!” 车夫还未将马车停稳,柳娘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孟弘听到柳娘的声音,立即勒住马,调头回来。 “柳娘,你怎么在这?” 柳娘跪在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大少爷,快去救救小姐!” 孟弘听后,立刻扬起马鞭,策马前行。 待孟弘赶到的那一刻,许府大门已经井然有序的排了长长的队伍。 旁边这一个小桌子,桌上铺着纸张,一名老者正在书写着什么。 人群中,站着一名温文儒雅的男子。 正背向着孟弘,握着一名老人枯瘦如柴的手,嘘寒问暖。 第71章 母子平安 孟弘下了马,走过去。 许明泽嬉皮笑脸的迎了上来。 “大舅哥,你怎么才来?刚才那形势着实把孟真吓到了,幸好我堂舅来得及时,不然真不知道这群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明泽说到堂舅的时候,向敬宁顶着他的招牌笑脸,抬起头来。 像一个长辈一样,对着孟弘点头微笑。 方才还激情澎湃说要声讨孟真的群众们,经过他身边时,都向他伸出手,与之握手。 有人甚至,当场向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希望向侍郎能够将自己的女儿收入房。 孟弘没看到妹妹,便径直走进院子里。 “真儿呢。”孟弘问。 许明泽指着一处客房说,“在里头,有个家属要生了。” 峰仔的媳妇,痛苦的躺在床上。 峰仔的母亲,急得在屋里来回转。 只见她双手合十,对着天花板祈祷。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保佑我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 孟真一边安抚孕妇的情绪,一边吩咐下人们备齐热水,毛巾,还有剪刀。 “大双,拿一条崭新的被子过来!快!” “哦,好!” 大双迟疑了一会,转而匆匆跑到里间柜子前,拿出一条被子。 “啊!!” 孕妇捂着肚子,扭着身躯,痛苦的哀嚎。 孟真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坚持住,稳婆马上就到了。” 孕妇连连摇头,“夫人,我……我坚持……不住了,求求你,给我,给个痛快吧!” 孟真本就急得满头大汗,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着急了。 可看着孕妇疼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孟真更怕她咬舌自尽。 于是命令小双。 “小双!拿一根木头过来!” “好!” 小双撒腿跑了出去。 此时,孕妇的下身,已经淌了一滩血水,意识也有些模糊。 孟真连忙掀开被子,先将人的裤子脱下。 她拿着毛巾给人擦拭汗水,大声问道。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孕妇听到声音,抬起眼皮,吃力地回答,“回夫人,我叫初九,今年十七了。” “你好初九,请问你平时胃口如何?” 初九虽然不明白,孟真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她闲聊。 但作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竟能如此关心自己。 对孟真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我胃口很好,饭量很大,我婆母说我这胎怀的肯定是个男娃。” 孟真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能吃就好,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相信他一定是一个健康强壮的小宝宝。” “好!” “啊!!” 腹部剧烈的绞痛感突然传来。 初九疼的忍不住,抬起手就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皮肉的痛楚,疼得孟真闷哼一声,一张小脸,五官全拧到了一块。 鲜血也顺着初九的嘴角,流了下来。 粘稠的血液,灌醒了初九。 她迅速放开孟真的手,连连道歉。 “对,对不起。” “没关系。” 孟真脸上恢复了平静,她掀开被子低头一看。 婴儿黑黑的发顶,已经露了出来。 “初九,听着,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你按照我的指令来。 首先放松自己,然后往外吐气,一会儿我数到三,你再用力!” “懂吗?” 初九点头。 “来,吐气,吐气,一、二、三!用力!” …… 屋内的人,急得手忙脚乱。 屋外的人,也慌得心神不定。 这个婴儿,若不能安全降生,真儿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这时两个小厮架着稳婆的胳膊,飞快的跑了过来。 孟弘连忙指路让道。 “快!快进去!” “哦~就来,就来!” 两个小厮刚放开稳婆的手,她就提的裙摆小跑着上了台阶。 手刚放在门上,还没来得敲门。 一声洪亮的啼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哇~哇~哇~”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峰仔的母亲打开门报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没一会,她又关了房门回了屋里。 孟真双手捧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哭得难以自抑。 总算母子平安了。 孟真一身疲惫地回到栖云阁,小安安便迫不及待挣脱桃红的怀抱,往她身上扑过来。 “哎呀!” 孟真惊呼一声,将这奶团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 身心瞬间轻快了不少。 亲眼目睹初九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越发觉得这种无痛当娘的感觉,真好。 “安安,来,舅舅抱。” 孟弘拍拍手,向安安伸过去,想趁机让自己的妹妹休息会儿。 谁料,今个儿安安却没有像当初一样,扑他个满怀。 他莲藕一样的小手,将孟真抱着更紧。 小脑袋也埋在孟真怀里,不肯抬头。 孟真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安安这是担心娘亲吗?” 安安摇头。 “那安安是不喜欢舅舅咯。” 孟弘瘪瘪嘴,假装生气的样子问道。 安安还是摇头。 孟真以为他只是认人了,毕竟母子俩朝夕相处那么久,每天醒来看到的都是对方的样子。 “哼,安安是吃醋啦~” 小家伙嘟囔着嘴巴,尾音拉得特长。 “吃醋啦?” 孟真学着他的样子,不确定地问。 小安安看着娘亲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脾气更大了。 他转过身去,留给孟真一个小小的,而又倔强的背影。 孟弘捂着嘴巴哈哈大笑,随后伸出手指,戳戳他肉肉的小蛮腰。 “小东西,整得跟真的一样。” 桃红走过来,伸手正要去抱安安。 小安安转身又窝进孟真怀里,以示抗拒。 桃红拿出杀手锏,“小少爷,开饭了,今天炖的猪大骨,香……” 桃红话没说完,安安就转过身来,向她举起双臂讨抱。 桃红挑眉得逞一笑,小样,还治不了你? 待桃红和安安离开后,孟弘将椅子往孟真方向拉近。 然后掏出一块方帕,一小药瓶,替孟真处理包扎伤口。 “真儿,对于今日之事,你怎么想?” 以前,他和父亲总是放手让妹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父子俩再暗中保护她。 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妹妹俨然成了对方的第一目标。 而妹妹对突发事件的应对能力,也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所以,有些事跟妹妹敞开了说,或许会更好。 “哥,有人策划了这场暴动。” 孟真如实说道。 “昨夜在现场发现的铃铛,是向明珠的。” “你的意思,凶手很有可能是向明珠?” “嗯!” “那今日这场暴动呢,你认为跟向明珠有关?” “对,但我猜想,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动那么多人,她背后……” “不用猜想,她背后的人,就是向敬宁。” 第72章 麻袋 孟弘见到向敬宁的那一刻,他就认定这场暴动,出于向敬宁的手笔。 可孟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向敬宁会为了向明珠,给她使绊子。 甚至,要将她推入万劫之地。 虽说向明珠和向敬宁,都姓向,但也不过是一个族系的旁亲。 平日里也少有往来。 “哥,今日,是向敬宁给我解的围。” “我知道,这群人里面有个领头的,他听向敬宁差遣。” 孟真瞬间就想到了帽子男。 孟真不解,“向敬宁既要对我不利,为何,又要帮我?” 孟弘也不知道如何做出解释。 于是,他只能将这段时间查到的情报,告诉孟真。 “许睿认亲仪式那天,一个黑衣人进了向明珠的屋里,他是向敬宁的人。 许睿失踪的那天晚上,黑衣人又出现了,第二天李奎就死了。” 孟真想起李奎脖子上的伤口,不仅切口深且平整,那绝不是向明珠能做到的。 许府大门。 向敬宁正在跟许老夫人和许明泽告别。 许明泽握着对方,久久不撒手。 “舅,多谢你今日及时救场,若不是你,这场闹剧指不定闹到什么时候。 这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今后,舅舅若是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许明泽定不容辞!” “一定,一定!” 向敬宁抽出他的手,轻拍许明泽的肩膀说。 “都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些生分的话了。” 许明泽高兴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许老夫人正依依不舍的站到门外,送别他。 “敬宁,今后多上门走动走动,我们许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向敬宁连连点头应着,眼睛却总是时不时往院子里瞄去。 许老夫人趁机开口问。 “敬宁,要不就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吧,你我姐弟俩也有好一阵子没同桌共餐了。” 向敬宁做出为难的样子,“这…我与人有约了。” 许老夫人一副惋惜的表情。 “那,你忙你的,我们来日方长。” 向敬宁探头,又往院子里瞅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丝失落。 一转头又堆起笑脸。 “既然这样,那敬宁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就留下来陪姐姐吃个晚饭吧。” “行行行!” 许老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转头对着荣婆婆说。 “去,让厨房备一桌可口的饭菜,就说向侍郎今晚留下来吃饭。” 荣婆婆福身退下,“奴婢这就去。” 柳娘刚端上来一桌子菜,碗筷还没摆齐呢。 荣婆婆就过来了。 “夫人,老夫人邀您共进晚餐。” 孟真指着一桌子的菜,笑着对荣婆婆说道。 “真不巧,我这儿都上菜了,烦请荣婆婆替我谢过母亲,今儿兄长在,我改日再到桃渊堂跟母亲请罪。” 容婆婆欲言又止。 “忠武郎果真难请啊,今日,向某想跟忠武郎吃个家常饭,不知赏脸不赏脸。” 向敬宁摇着折扇不请自到。 这深秋季节,天高气爽,向侍郎摇起扇子来,倒像一个风流倜傥的玉面郎君。 孟弘将安安还给桃红,爽快地回答。 “今日之事能平息下来,全仰仗着向侍郎的威名,我这做兄长的倒显得无用了,这饭局,必须吃!” 说完,他便走到向侍郎面前,搂过他的肩膀。 活像一对异姓兄弟。 “那,走呗?” “有劳向侍郎带路。” 两人对了个眼神,下一秒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一直传到了桃渊堂。 许明泽赶紧起身,将旁边的椅子拉开,又让人添了三副碗筷。 孟真走到许明泽左侧的椅子上坐下。 人坐下来,许明泽就为她忙前忙后的。 一会儿又是倒茶,一会儿又夹了几筷子的菜。 愣是把孟真面前的碗,堆得满满的。 孟真皱着眉头,抬手阻止他,语气淡淡的说道。 “够了,我吃不了多少。” 向侍郎坐在孟弘和许老夫人的中间。 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孟真冷若冰霜的脸。 许老夫人原本就没打算叫孟真兄妹俩过来,但又不好驳了向侍郎的面子。 如今看到孟真冷漠的表情,心里更不爽了。 也难怪明泽一直没跟她圆房,整日摆着这臭脸,活像别人欠了她百八十万一样。 许老夫人翻了孟真一道白眼。 “明泽,你舅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将许家解救于水火之中,你该领他一杯。 这做人呐,要学会感恩,可别像某些人,自己闯了祸,却留给别人一个烂摊子收拾!” 许老夫人说着说着,语气越发苛责。 许明泽站起身来,提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杯。 然后举着酒杯对向侍郎说道。 “舅,非常感谢你这次出手相救,明泽我……千言万语就在酒杯中。” “我干了,你随意!” 许明泽仰头干了一杯酒,还特意将杯底亮给在场的人看。 在旁边服侍的荣婆婆,正要上前给向侍郎倒酒。 向侍郎伸手捂住自己的酒杯,转而指向旁边孟弘的杯子。 示意荣婆婆给孟弘倒上酒。 他站起来,手捧着茶杯委婉的说道。 “我向来胃不好,所以不能饮酒,望各位见谅,今日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说完自己就干了杯里的茶。 孟弘站起来,举起自己的酒杯。 孟真和许老夫人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 “干杯!” 许府大门。 许明泽喝得酩酊大醉,还非要坚持送向敬宁出门。 孟弘刚出门口,其等候在大门口的部下,就牵着马过来了。 孟弘翻身上马,对着门口送别的人摆摆手,“回去吧!” 孟真朝着他轻轻点头,“骑马当心点。” “知道啦!” 孟弘驰骋而去。 向敬宁在许明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人刚坐稳,再掀开帘子时,孟真已不见踪影。 只有许明泽左右摇晃着,冲他咧嘴招手。 他愤愤放下帘子。 “出发!” 马夫拉紧缰绳,马鞭子高高扬起,“驾!” “孟真,我们……我……” 许明泽眼看就要站不住了,门生三两步跑下来扶住他。 “老爷,我扶你回春风庭?” 府里都知道,自从向明珠出了那档事后,许明泽都睡春风庭里,也就是他的书房。 “不回!” 许明泽耍起脾气,再转头却不见孟真的身影。 “夫人呢?” “夫,夫人先回去了。”门生犹犹豫豫回答。 许明泽趁着酒劲,火气上来了。 他一把甩开门生的手,赌气说道。 “叫孟大小姐出来迎我,否则,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回去!!” “这、老爷……”门生显得很为难。 毕竟谁都清楚,他们家夫人对老爷的事,向来不上心。 她真的会把许明泽晾在外面的。 “去啊!!” 许明泽怒吼,“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你也不瞧瞧这个家谁当家!” 门生颤巍巍地说道,“小的,这就去!” 门生走后,许明泽越想越憋屈,人摇摇晃晃的也越走越远。 突然,一个麻袋从头而下,将许明泽整个人兜住了。 第73章 许明泽被劫 孟真累了一天,刚刚洗漱出来,就看到门生跪在院子里头。 “怎么回事?”孟真问。 柳娘语气腥腥地说道。 “小姐,别管了,今早他不也没管你吗?你都累一天,早点上床歇着吧,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柳娘就出去打发门生。 “我家小姐歇下了,你回去禀报老爷,爱上哪上哪去。” 门生祈求道,“求柳姑娘通融一下吧,小的这差事若做不好,回头老夫人和老爷怪罪下来,准要挨板子的。” 柳娘没理会他,“你爱跪,就跪着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柳娘合上门前,还特意叮嘱门外的听寒。 “看好拉,别让他打扰小姐。” 孟真无奈地笑笑。 这丫头脾气大的,换了别的主子,可不会惯着她。 孟真抹了些香脂,走向床榻,上榻前还特意往小床上看一眼。 小安安瞪着眼睛也在看着他。 “哦!” 孟真捂着胸口说,“安安怎么没睡呢,吓娘亲一跳。” 往往桃红都会先将安安哄睡了,才放到小床上。 难道是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 安安看着孟真的反应,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娘亲,安安要去看热闹,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孟真将他抱起,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真是,越长大越磨人!” 话虽如此,但孟真还是扯过一旁的外衫,趁着天未完全暗下来,抱着安安走出廊下。 那门生,还低着头跪着。 “说吧,找我什么事?” 门生声音颤抖。 “夫人,老爷喝醉酒了,如今赖在大门口非要你去请,才肯回去。” 门生知晓,他们家夫人虽然很少苛责下人,但他若是请不动夫人,老爷说不定就真的要住在大门口了。 到时候,老夫人那边要是动起怒来,将他发卖了都有可能。 孟真笑容淡淡的回一句,“没事,大不了让他在外面睡一宿。” 反正死不了,威胁谁呢? 门生吓得赶紧磕几个响头。 “夫人,小的求求你了,求你救救小的……” 时间已经过去半炷香功夫了,他又不敢到老夫人屋里请人。 孟真无奈的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门生走出去没多久,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手里还捏着一只鞋子。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见了!” “不见了?”孟真挑眉。 一个大男人,还能在自家门口遇到人贩子不成? 门生举着手中的一只鞋子,结结巴巴的都快哭出来了。 “小的方才出去,就不见老爷的身影了,小的以为老爷自己等不急回屋了呢,却见老爷一只鞋还留在外面。” 孟真将怀里看热闹的安安举起来,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许明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黑暗当中。 偶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进来。 他似乎在一个麻袋里头。 而他的身体,也被绳子捆绑,动弹不得。 一种恐惧感从胸口处腾起,难道是,遇到劫匪了? 不会撕票吧? 许明泽越想越害怕,身子也不由得颤抖。 “哈哈哈哈~” 一个男人粗狂的笑声传入耳膜。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近他身旁站定,并抬腿踹了他两脚。 “嗯!” 许明泽痛得卷起身子。 “唉,别装死,好戏还在后头呢。” 男人将麻袋拎起,迫使许明泽坐立起来。 许明泽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心想不会是前段时间,许府做事太高调,被人盯上了吧。 他假装镇定了求饶。 “大哥,你我无冤无仇,你就放了我吧,你要钱,我给你,只求你不要伤害我,你放心,我保证不报官。”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 男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挽起裤腿,露出一条疤痕狰狞的小腿。 然后咬着牙根,对着麻袋就扇过去几巴掌,扇得许明泽晕头转向。 晚餐喝进去的酒,也尽数吐了出来。 狭窄的空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腥臭味,恶心得他一阵干呕。 男人对它的反应,很是满意。 “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看看你我之间有无冤仇?” 男人作势要拿开麻袋,许明泽却畏畏缩缩地将头埋在膝盖里。 “大哥,大哥!以前都怨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之过。 今后我一定唯你马首是瞻,希望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许明泽一口气说了一堆,他可不敢看对方是谁,不然就只能坐等被撕票了。 许明泽的怯弱,引起了男人的逗弄心理。 “放了你,行啊,那你得让爷高兴高兴!” 男人的语气松弛了不少,似乎在等许明泽的答复。 “高兴,必须高兴!” 许明泽唯唯诺诺地奉承对方。 “哈哈哈哈~” 男人仰头大笑,随后便岔开双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没一会,一阵水声从头浇灌而下,浸湿了麻袋,顺着许明泽额前的几缕碎发,滴落下来。 许明泽渴了很久,嘴唇龟裂,喉咙也干得冒火。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舌头,接住发丝滴落下来的水滴。 嗯?味道不对,许明泽皱起了眉。 “怎么样?爷的尿好喝吗?” “尿?” “呕~”许明泽又一阵作呕。 许府大门。 孟真派出去了十几人,寻找许明泽的下落。 奈何直到天黑,也没找到,甚至是没询问到任何有关许明泽的消息。 许老夫人急着大哭,她埋怨起孟真。 “一定是你,是你在外面招惹了人,他们才抓了明泽作为报复的。” 孟真拧眉,“母亲,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怎好怪罪到儿媳身上来,搞不好是明泽自己在外偷人,被当场抓奸了呢。” 许老夫人耍嘴皮耍不过她,气得举起拐杖作势要打她。 听寒挥手一甩,许老夫人险些站不稳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许老夫人转着脑袋到处看,并大声嚷嚷。 “来人哪,打人啦,打人啦,儿媳打婆母了,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可这大晚上的,周边除了孟真屋里的几人,就只有荣婆婆守在她身边。 孟真冷声说道,“母亲,诬告也是一种罪名,母亲说儿媳打你了,请问谁看见了?” 许老夫人看着荣婆婆,心想荣婆婆怎么着也跟她同仇敌忾。 “做伪证也是一种罪名。”孟真说道。 荣婆婆倒是识相,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规劝她。 “老夫人,您消消气,老爷说不定自己找地儿消食去了,我先扶您回屋里休息。” 只是她的话,没有半点说服力。 许明泽一个那么要体面的读书人,怎可能穿一只鞋子出去? “小姐,你说会不会是明珠姨娘劫走了老爷?毕竟老爷闷死了她儿子,这仇她得报吧?” 第74章 看望虎哥 柳娘一句话惊醒了所有人。 “明珠?” 许老夫人越想越后怕,向明珠不会杀了明泽为她儿子报仇吧? 毕竟在那黄庙,她都对无辜之人下狠手了,更何况许明泽? 孟真点头赞同,“我看就是向明珠做的,如果是劫匪,早留下书信讨要赎金了。” 一想到下人们曾讨论过,那黄庙发生的惨状,许老夫人就差点晕了过去。 孟真劝慰她,“母亲若有不舒服,就先回去吧,站在这儿傻等着,明泽也不会回来。” 许老夫人拒绝了。 她的儿子如今生死不明,她又如何睡得着? 孟真见劝不动她,便又开口。 “母亲,安安犯困了,儿媳先带他回屋里休息,母亲你也别等太久。” 孟真话刚说完,小安安也相当配合地打了个哈欠。 他伸着懒腰,小拳拳举得高高的。 许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明泽还没半点消息,做婆母的还没休息,她一个做妻子的怎敢休息? “你是半分都不想跟明泽过了,是吧?整日捧着这个野种跟宝贝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跟外面人生的!” 老婆子说话依旧刻薄。 听得孟真怒火中烧,但她不能拿许母如何,只能在嘴巴上占点便宜。 气气她。 “我知道母亲不喜欢安安,但请母亲以后说话放尊重点,真正的野种已经被你儿子捂死了。 安安可是进了我孟家祠堂的,今后也不冠你许家的姓。” 孟真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甭管身后的人如何口吐芬芳。 许明泽消失的第三天。 孟真一早就出门了,省得许老夫人整日在她耳旁哭丧似的。 虎哥已经转回家中休养,但由于伤势过重,只能整日躺在床上。 孟真拉着一车的粮油,布帛,去看望他。 一同前来的,还有京城有名的郎中--葛老。 刚到门口,虎哥的一对双胞胎女儿,便欢天喜地的跑出来迎接。 安安头一回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感觉很新奇。 小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四肢也兴奋地踩着空气踢蹬。 两个小姑娘也不怕生,径直走到孟真面前。 一会摸摸安安的小脚丫,一会握握他的手。 其中一个小女孩问,“他是弟弟吗?” 孟真点头。 女孩失落地说道,“可惜,我没有弟弟。” 孟真安慰她,“你有姐妹,有父母亲,还有祖母,这是很多人盼都盼不来的。” 要知道,这些年边境地区一直在打仗,长年战乱区,遗留下很多孤儿。 小女孩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怀安,你可以叫他安安。” “安安!” 另一个小女孩也开口了,声音清脆爽朗。 “唉!” 小安安正正经经地应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笑开了。 柳娘拿出一些零嘴和玩具,分发给两个小姑娘。 年仅七岁的孩子,教导得很懂事。 她们同时回头看看母亲,用眼光征求母亲的意见。 得到允许后,才双手接过礼物。 然后双双福身,对孟真致谢。 “谢谢夫人,祝夫人金安。” 孟真把安安交给身后的桃红,然后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 “不用客气,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 “喜欢!”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的回答,就连点头的频率和神态都是一样的。 “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她是姐姐!” “她是妹妹!” 两个孩子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方,然后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那你们叫什么名字?”孟真又问。 姐姐说,“我叫妞妞。” 妹妹道,“我叫妮妮。” “那烦请妞妞和妮妮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父亲,好吗?” “好!” 孟真牵起两个孩子的手,走进屋里。 屋子很简陋,有些阴暗,但却收拾得很温馨。 虎哥躺在床上,衣着干净,只是身形瘦了很多。 虎嫂趴在虎哥耳边轻声道,“孩他爸,许夫人过来看你了。” 虎哥放在床边的左手,微微动了动。 虎哥的母亲搬来两张凳子,放置在床边。 孟真和葛老坐了下来。 葛老先给虎哥把了脉,然后又查看了他的眼睛,舌头等。 最后拿出一根银针,扎破虎哥的手指头,取了些点血,放在阳光下观察。 最后又详细询问了虎哥平时的状况,虎嫂都如实回答了。 换做平时,他们就算亲自跑一趟葛老的医馆,都不一定能排上队。 即使排上队了,也不定是葛老亲自问诊。 因为他的诊金,比平常大夫都贵。 可即便如此,每天排队的人,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所以对于葛老亲自登门问诊,虎嫂甚是珍惜,也很感激。 生怕疏漏了。 “哦,对了。” 虎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贴近葛老的耳旁轻声说道。 “我们家虎子近来没有排便,尿也是一滴一滴的,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今后要孩子。” “毒素排干净就无事了。”葛老说道。 “虽然毒素已进入体内,但好在喝的量少,目前先通过灌肠催吐,多排便,甚至放血等方式进行排毒。 饮食这块,还要讲究营养搭配,以清淡的流食为主,多吃些补血的食材。” 虎嫂点头应着,表情略显为难。 “我们一家五口,平时只有孩她爸赚钱,也只勉强能吃饱。 如今孩她爸倒下了,我们就断了收入,这屋子还是租来的,年后若交不上租金,一家人怕是要沦落街头了。” 虎嫂抹着眼泪哭诉。 孟真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虎嫂不用担心,虎哥的病情就交给葛老,今后,我会让人按时给虎哥抓药,日常饮食菜谱也给你安排上。 你若不嫌弃,可以到我庄子上生活,那有现成的房子,简单收拾收拾就能入住,另外再送你们三亩良田,今后你们可以种植任何东西。” “真的?” 虎嫂抬起袖口抹了一把鼻涕。 “是的,那地方宽敞的,与你们一起的,还有峰仔一家,另外还有小杜爷爷,老人家眼睛不好,今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些。” 虎嫂一听,忙拉着两个女儿一起跪下。 “谢谢许夫人,若没有你这句话,我们全家怕是无处可去了。” 两个女娃也跟着母亲磕头。 老人家反射弧比较长,慢吞吞的从床上挪下来,也准备跪下。 孟真将她们扶起,随后又问。 “虎哥虎嫂是哪的人?” 虎嫂回答,“长乐村。” 随后又摇头否认,“也是也不是。” 第75章 冥婚 孟真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这一问,虎嫂的话匣子打开了。 原来,虎嫂是土生土长的长乐村人,过了年就三十了。 母亲生了她后,落下病根,从此再没有生育。 父亲的几个兄弟都有儿子,且都三五个的生。 所以,重男轻女的祖父母自然就不待见她们家。 为了照顾父母,虎嫂二十有二才与外乡逃荒来的虎哥成婚。 婚后生育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村里人都笑话她,走她娘的路,今后肯定被吃绝户。 虎嫂不信邪,执意要生个儿子扬眉吐气,可后面却一直没怀上。 虎嫂的父母亲相继离世后,叔伯们就开始三天两头挑事,要瓜分他们的田地。 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惦记娘家的财产。 因此,一家人只好在一年前搬到了那黄村居住。 孟真摸着妞妞和妮妮的头,柔声说道,“女儿有什么不好,乖巧又懂事。” 她若是有这个机会,也要生个女儿,这样一来她就儿女双全了。 只是,她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了。 孟真苦涩一笑。 “娘亲,要给安安生妹妹哇,太好了!娘亲生妹妹,安安喜欢妹妹。” 小安安拍着小手,咧着嘴巴无声的笑。 “对了,虎嫂,跟你打听个人。” “谁?”虎嫂坐直身子问。 “你从小在长乐村生长,你可听说过孟婕这个人?” “孟婕?” 虎嫂回想了下,“她的母亲可是叫春莲?” “对。”孟真喜上眉梢。 “认识,我跟她妈还怪熟嘞,我年轻时候总喜欢约上她,一同去地里干活。” 虎嫂回忆道,“那年我十四岁,听说村里救起一个怀孕的外乡女子,那女人肚子挺大了,听说她吃了堕胎药,伤心欲绝之时便跳水寻短见。” “吃了堕胎药?” 以幺叔的情况来看,春莲若怀上幺叔的孩子,那也是她有意为之。 既是有意要的孩子,为何又要吃堕胎药呢? “那你可听说过,孟婕的父亲是谁?” “没。”虎嫂摇头,“每每提及此事,春莲就显得很惊慌失措,好像在回顾噩梦一样。” 惊慌失措?噩梦一样? 难不成孟婕是被春莲被强迫后,怀上的? 见孟真沉默。 虎嫂禁不住问,“夫人,你也认识春莲母女俩?” “也是最近认识的,你愿意,改天带你去见见她们。” “好哇,好哇,我与春莲也很久没见了,人啊,在外头漂泊,遇到家乡人就感觉特别亲。” 孟真告别虎嫂一家,并郑重跟她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快将凶手抓拿归案。 为虎哥和逝者讨回公道。 回去的路上,孟真一直在回想虎嫂的话。 路过街头时,发现一群人正在围观一则寻人启事。 那是许明泽的寻人启事。 人群外,一名蒙面女子正踮着脚观看。 这背影怎么那么像向明珠? “听寒,停车。” 柳娘掀开帘子,把头钻进来问,“小姐可是要买东西?” 此时安安已经熟睡,孟真将他交给桃红,对着柳娘说道。 “柳娘你跟桃红先带着安安回去,回头老夫人要是问起,你就说老爷有消息了。” 孟真跟着向明珠,来到郊外一所遗留的学堂。 李大超警惕将向明珠引进屋子里。 向明珠正拿着一堆小女孩子的画像,摊在桌子上,画像旁附着女孩的生辰八字。 她跟李大超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李大超听后,指着画像愤愤地回答。 “我李大超虽然不讲道德,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 别说许睿不是我的亲儿子,他就是我的亲儿子,我也不会去干这种缺德之事!” 向明珠气得抓起桌子上的画像,揉成一团,朝得李大超的脸上就砸过去。 “李大超,没种你就直接说,我问你,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长六根脚趾?” 李大超顿住了。 向明珠知道他长六根脚趾不奇怪,但她怎么知道,他家里人都是六根脚趾呢。 从小,李大超就因为自己长了六根脚趾,而自卑。 因而,从未在人前展示过,更不会对外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六根脚趾。 李大超撇过脸,“空口无凭,人都死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向明珠上前就抓住李大超的手,将人往外拖。 “哎!哎!” 李大超踉踉跄跄的跟在她身后。 “你抓着我干什么?” 向明珠说,“你不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证据。” “去哪里看?” 李大超异常惊讶,许睿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将我儿子的尸体刨出来,让你看!” 待两人走后,孟真和听寒撬门而入。 许明泽还兜在一个麻袋里头,已经饿得不省人事。 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呛鼻的气味。 听寒捏着鼻子,用剑将麻袋划破一角,确认是许明泽本人之后。 才吩咐人将他抬上板车,拉走。 孟真拿起地上的画像,整整十一张,她逐个看了一遍。 眉头越拧越深。 这些孩子,年纪都在两岁到八岁不等,其中还有虎哥的一对双胞胎女儿。 孟真想不明白,向明珠到底要做什么? 当她注意到另外一张纸上,除了写着许睿的生辰八字,竟还有陵墓的草图。 孟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向明珠竟然准备从这些女孩子当中,挑出几个八字相符的,给许睿配冥婚? 这可都是活生生的十一条人命啊! 向明珠她怎么可以? 不行,她必须阻止并将向明珠抓拿归案,绝不允许她再祸害旁人。 可她,又如何揭发向明珠的罪行? 有了! “听寒,安排人到府衙报信。” “是!” 向明珠拉着李大超来到许睿的坟前。 没一会儿,向明珠的眼泪就簌簌往下刷。 她跪在坟前,自言自语起来。 “睿儿,是娘亲无能,没能护住你,但你放心,娘亲一定会亲手送许明泽下来给你陪葬。 还有,睿儿不是怕黑吗,娘亲给你物色了几个女孩,吉日一到就给你们合棺,到时候娘亲再给你修一个大大的陵墓。 但在此之前,娘亲要先将睿儿抱出来,让你和你的亲生父亲相认,望睿儿莫要怪娘。” 向明珠说完,就徒手开挖。 李大超站在身后,肩膀缩成一团。 别看他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可真要他跟一个死了几天的人接触。 他还是会感到毛骨悚然,即便对方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向明珠挖了好一阵,没发现许睿的尸体。 她不确信的继续往下挖,可直到手指酸胀,血流不止。 依然没找她儿子。 李大超不耐烦地问,“你确定,埋在这儿了吗?你再找不着,我可要回去了啊。” 眼前天都快黑了,这荒山野岭的,鬼知道夜里会跑出什么东西。 “李大超!!” 向明珠突然发起飙来,吓得李大超以为诈尸了。 “啊啊啊!!” 李大超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忽然,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别费这功夫了,许睿在我这儿。” 第76章 向明珠身死 说话的人,正是孟真。 向明珠抬眼看过去,发现孟真脚下,正放着一卷席子,隐约还能看到许睿下葬时裹的布料。 那是向明珠的衣服。 她疯了一样正要冲向孟真,表情狰狞,“你还我睿儿,还我睿儿!” 李大超从身后一把抱住她。 看着孟真一身轻纱罗裙,如仙女一样站在这儿,干净的不像是一个刚挖过坟的人。 李大超断定,一定还有人与她同行。 在不知道对手实力如何的情况下,如果贸然出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但向明珠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像一条泥鳅一样,扭转着,试图挣脱李大超的禁锢。 “想要回你儿子,可以!但你必须先告诉我,你给虎哥几人下的是什么毒?” 向明珠收起自己的爪牙,冷笑道。 “笑话,孟大小姐即使辨不出断肠散,也有能力请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吧,怎么,大夫都分辨不出来吗?哈哈哈哈~” 向明珠仰头大笑,她狂妄的笑声,传遍整片荒野。 李大超放开向明珠,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轰动一时的那黄庙惨案,竟是向明珠造下的,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 孟真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 向明珠啊,向明珠,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都会成为当庭证据。 “那李奎呢,他也是你中了你的断魂散,才被割喉的吗?” 向明珠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 “孟大小姐不知道中毒的症状吗?我倒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惜,让人先下手了。”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哈哈哈哈~当然,你也在我的暗杀名单里。” 向明珠话刚说完,突然又向孟真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利箭从孟真身后射了出来。 “咻!” 刺穿了向明珠的胸口。 向明珠倒下后,挣扎了几下,眼睛却死死盯着许睿的尸体。 “睿儿,娘……”她伸长了胳膊。 “小姐。” 听寒跑了过来。 “你放的箭?”孟真问。 听寒完全没有理由放箭,他大可跳出来护住孟真。 毕竟向明珠跟她还隔着几丈远。 可现场只有听寒带了箭。 “不是”听寒摇头否认。 李大超看到听寒身后,还跟着四五府衙的人。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随即撒腿就跑。 “站住,别动!别跑!” 许府。 许明泽刚从颠簸的马车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自家大门。 只是他身上的麻袋依旧没有解开,只堪堪露出小半边脸。 身子被绳子长时间捆绑,致使他血液不循环,全身酸痛得厉害。 许老夫人一路哭啼啼地跑出来。 “明泽?明泽!” 人刚靠近板车,瞬间就被刺鼻的味道熏得退了好远。 这不是从粪坑里打捞上来的吧? 许老夫人捂着鼻子,伸长了脖子仔细观察。 许明泽听到母亲的声音,坐起身来。 他摇晃着脑袋,从麻袋破口处钻出头来。 “母亲!” 许明泽激动不已,终于活着回来了,他许明泽终于活过来了! 谢天谢地。 “母亲,我是明泽。” 许老夫人听到他的声音,又上前一步查看。 待她看清许明泽的面容后,泪水顷刻间喷涌而出。 “明泽,是明泽,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母亲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明泽,呜呜……” 许老夫人拍着大腿哭嚎。 许明泽双眼无神的看着母亲。 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未进食,已经严重凹陷,脸颊也瘦出倒三角形。 这三天,许明泽一直在忐忑和恐惧中度过。 外加肢体的不适与饥饿,几度让他以为自己噎气了。 每当他开口乞求一口饭时,男人就对准他撒一泡尿。 还说,这人饿几天死不了,没水就不行。 起初,许明泽还很抗拒,后面实在饿得不行了,一泡尿就成了他的救命之泉。 只是那男人夜夜饮酒,尿里酒气也重。 而许明泽一直没搞清楚,到底是谁抓了他。 直到向明珠的到来,他才知道,抓他的人竟是李大超。 只是不知道还好,知道以后他的恐惧感更强了。 当初他在气头上,不仅捂死了许睿,还亲手点燃李大超的衣摆。 如今又听到向明珠说,为了她儿子的阴福,为了不让他儿子黄泉路上太孤单。 她准备买几个八字匹配的小丫头,给许睿配冥婚,实在买不着,就偷的。 许明泽认识向明珠二十五年,一直不敢相信,她竟是如此残暴之人。 自己落到他俩手上,活下来的希望更是渺茫。 想到这,许明泽就浑身战栗。 他声音嘶哑地要求许母,“母亲,快把我放出来。” 这样蜷曲着身子,他难受不已。 回去,他还安排人给他搓澡,搓个九九八十一遍。 许老夫人听到儿子的请求,才连忙指挥马上的人,“快,快把我儿子解开了。” 那人从马背上跳下,直接一刀斩断板车扣在马身上的绳子,随后丢下一句话。 “许夫人只支付了运输费和板车费,搬运上门的费用可没付,你们自行处理。” 说完,那人骑着马扬长而去。 “嘿~” 荣婆婆想出声阻止他,奈何力不从心。 许老夫人往她肩膀上用力一拍,“嘿什么,赶紧给老爷解了,带下去沐浴。” 荣婆婆使唤门生,还有大双小双,一起将许明泽抬进屋里。 一路上,三人一直努力别过脸憋气,小双甚至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许老夫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刚想拿拐杖抽她几下。 小双一个转身就跪在地上,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拭地面。 此刻,比起贴身服侍许明泽,她更愿意跪在生冷的地上,处理自己的呕吐物。 郊外。 天色已有些暗。 孟真看着新堆起来的坟墓,心中感慨万分。 她和向明珠相识一场,却因许明泽而结恨,最后还搭上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而她原打算用来钓鱼的风铃,竟还没来得及用上,向明珠就死了。 “许明泽!” 孟真将拳头捏的紧紧的。 风起,将枯黄的落叶吹得遍野都是,发出鬼泣般的声音。 凄凉且空灵。 就像这年代无根的女子,漂浮不定。 “小姐,该回去了,一会城门要关了。” 听寒将马牵过来,并扶着孟真上马。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隐匿在树林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随着两人离去的,还有隐隐约约的风铃声。 第77章 大小双 回到栖云阁。 小双就紧跟过来了,她站在廊下,恭恭敬敬的向孟真行礼。 “夫人,老爷刚醒,说要见你。” 孟真解了外衫递给柳娘,便对着小双说。 “你回去告诉老爷,我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可是……” 可是老爷在屋里发脾气,摔东西,非闹着要见夫人。 小双咬着唇,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脚却像扎根在栖云阁一样。 拧拧捏捏不肯离去。 柳娘将孟真的外衫挂在手肘上,走到小双面前,不客气的说道。 “可是什么,没听到我家小姐说累了吗,我家小姐奔波了一天,到底因为谁啊? 老大不小的人了,大事担不了,屁大点事还跟孩子一样耍脾气,幼不幼稚!” 小双是所有下人里面,年纪最小的,所以挨骂,被其他人使唤都是常有的事。 “柳娘,少说两句。” 孟真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柳娘这脾性容易得罪人。 日后,若没人护住她,准吃苦头。 好在孟真早就为她和桃红去了奴籍,今后,她俩若遇上心仪的对象,也会放她们自由。 小双大晚上的跑过来,事没办成,还无端被柳娘训斥。 心里的苦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走了。 老爷如今不仅身子臭,脾气更臭。 今日,若是不能如他愿,回头,老爷还不是把脾气往她身上撒。 小双越想越觉得委屈,走路还不小心被一颗小石头崴了下脚。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塞牙缝!” 小双低头看了一眼小石头,随后咬着牙根,抬腿就狠狠将石头踢出去。 “咚!” 小石头好像砸到人了,小双有些害怕。 莫不是砸到哪个主子了吧? 千万不要啊,我还小,我还不想死。 小双闭着眼睛祈祷。 “啊!!” 前方传来大双的惊呼声,随后又是一阵呵斥,“小双!你找死啊?” 小双连连跑上前去查看。 只见大双正用手捂着额头,呲牙咧嘴地吸着气。 “对不起大双,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小双双手合十求饶。 大双只是白了她一眼,并没有继续开骂。 小双见她脸色缓和了些,于是拉开大双的手。 只是夜色有些暗了,她看不清楚伤口,只好伸手摸了上去。 还好,没流血,只是肿起了一个包。 小双愧疚的想给大双按摩按摩。 大双嫌弃地拍点她的手,厉声问道。 “让你叫夫人,你怎么去那么久?夫人呢?” 小双如实转述孟真的话,“夫人说,她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大双小双都是同一天买进府里的,买来时,两个孩子年龄不详。 三年前刚买回来那会,两个人都长得干巴巴的,严重营养不良。 根据卖家的说法,两孩子大概是十岁和十二岁。 所以孟真分别给她们取名大双、小双。 两人平时负责照顾许明泽的起居。 小双刚说完,便挽起大双的胳膊问。 “你怎么也过来了?怎么样,老爷的屋里不好闻吧。” “跟你一样!” 大双回答,小双前脚刚走,许明泽就指使大双也过来请人。 果然如她所想,夫人是不会来的,谁请都一样。 大双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转过头问小双。 “哎!小双,你说老爷和夫人若是一直这么不和睦,老夫人会不会再给老爷讨一个妾室?” 毕竟,老爷的后院如今是空的。 大双想,月清姨娘不也是从通房丫鬟抬为妾的。 小双仰着头,懵懂的回答。 “老爷为啥要妾室?他好好对待夫人不就好了吗。” 毕竟夫人那么美,家世又好,心地也善良。 刚才她还阻止柳姐姐骂她呢。 小双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长得比自家夫人好看的。 大双扭着丰满的臀,撞向小双。 “大人的事,你不懂,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可不是家世好,长的好看就行,关键是会伺候男人。” 小双问,“多大才算大人,再说,老爷吃住都有人服侍,还需要夫人怎么伺候?” 大双贴着小双的耳朵,神秘地说道,“等你来了……” 话刚开了个头。 一抬眼,便看到门生提着一盏灯笼,领着向敬宁和他的随从,进了院子。 大双连忙收了手,向他福身,“奴婢见过向侍郎。” 小双反应慢些,也跟着大双福身,“奴婢见过向侍郎。” 门生看到大小双很开心。 “大双姐姐在呢,正好向侍郎过来看望老爷,麻烦带下路,我去老夫人那通报一声。” 大双退到一旁,伸手接过门生手里的灯笼,然后对小双使了个眼色。 小双顿悟,她向向敬宁福身退下,跑起来脚步密集。 大双说道,“向侍郎请随奴婢这边走。” 到了春风庭。 小双正手忙脚乱地打扫地上的残渣,而许明泽则故作镇定地,拉拉身上的衣服。 一见到向敬宁来了,立马迎上来,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舅,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听说你前些日子出事了,你母亲有托人告知我,我的心啊,一直放不下你。 我也派人寻了好一阵,好在你今日平安回来了。” “谢谢舅舅关心,明泽感激不尽。” 许明泽将他引进屋里,随后吩咐大双上几个小菜。 “不麻烦了,我就看看你,坐不了多久。” 大双犹豫不决地站着,不知道该听谁的。 向敬宁看向大双,浅浅笑着,然后抬手指指自己额头,说。 “睡前用热鸡蛋敷一下,好得快一些。” 身为奴婢的大双,从未得到过主子们的半点关切。 如今向敬宁就这么热辣辣的看向她,惹得她脸都红到了耳根。 “我给向侍郎和老爷炒两个下酒菜去。” 说完,她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也没等两位主子开口,到底需要不需要。 栖云阁。 孟真进了屋里,桃红正在给安安清洁口腔。 她手里拿着麻料棉布,“啊~” 桃红引导安安张大嘴巴,安安乖乖坐在小床上,学着桃红的样子张开嘴巴。 “真棒!我们小少爷真不愧是天资卓越,这么点小奶娃都能听懂人话了。” 桃红带着夹子音,盲目地夸赞一通。 随后将棉布裹在自己的食指上,再沾一点热水。 最后才伸到安安嘴里,给他清理牙龈,舌苔。 看到孟真进门,安安乐得当即踮起小屁股,嘴巴一收。 桃红猝不及防地被他咬住了食指。 “啊!小少爷快张嘴。” 第78章 快活馆 桃红痛得想抽回手,却被安安这“无齿之徒”咬紧了。 孟真走到小床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问,“你是故意的吧,小坏蛋。” 安安张开嘴巴吐出桃红的手指,然后伸长双臂跟孟真讨抱。 “娘亲,抱抱,抱抱……” 小半天不见,小家伙着实想念。 桃红一天天地只知道给他洗漱,喂流食,要么就是把他晃晕了。 任凭他喊到嗓子哑了,也听不懂他的“婴语”。 可孟真刚从荒山野岭回来,不想让安安沾染她身上的腐朽气味。 于是,她无情拒绝了安安,“不抱!” 小家伙瞬间撇着嘴,眼睛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样,蓄满水气。 桃红禁不住将他抱起,哄着,“哎哟,委屈到我的小少爷了,抱抱,抱抱。” 桃红一手顺着他的背,又在屋里转悠起来。 小少爷许是闹觉了,平时都是小姐带着睡,入夜找娘也是正常的。 安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趴在桃红的肩膀上,瞅着孟真。 看得孟真的心,软乎乎的。 她温声软语相告,“娘亲沐浴回来,再抱抱安安,好不好?” 桃红抓着安安的手,以安安的口吻回答,“好的,安安会乖乖哦。” 待孟真出来。 安安正趴在小床上,看着孟真从狗蛋那换回来的画本,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孟真走近,忽听到他奶萌奶萌的声音。 “噫,怎么没有美人出浴图啊?” 孟真皱着眉,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污了? “睡觉!还美人出浴图呢。” 孟真拿走画本,将封面顺了顺,才小心翼翼放回床底下的抽屉里。 安安爬坐起来,又讨抱。 孟真宠溺的将他抱起,然后两人一起倒到床榻上。 小安安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安安,儿子。” 孟真摸着他的脑袋看向他的眼睛。 安安小小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孟真的影子。 小家伙趴在她身上,笑得口水都流了。 孟真抓起方帕替他擦拭口水。 小家伙却突然冒出一句,“要快活,就去快活馆!” 孟真立马坐起来,“快活馆?什么鬼?” 话刚说完,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只听有人在喊,“夫人,求求你,救救老爷,救救老爷。” 听这声音,正是府里的家丁,长生。 随后是柳娘的声音。 “又怎么了?大晚上在这哭丧了,要是扰了我家小姐休息,有你受的。” 长生哆嗦着回答,“柳姑娘,老爷在快活馆跟人打起来了。” 柳娘又道,“老爷跟人打起来了,叫我家小姐干嘛,我家小姐又不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大英雄。” “可是老爷欠了钱,又把人打伤了,快活馆的老鸨不肯放人,说要……要……” “要钱是吧,找老夫人去!” 柳娘转身正要离去,突然又转了回去。 “你说什么?老爷在快活馆?你说的快活馆不会窑子吧?” “咚咚咚”长生磕了几个响头。 “柳姑娘,请你行行好,老夫人若是看到老爷被打成这副模样,我们几个就完了。” 吵死了。 孟真翻了个白眼,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索性拿了银两,顺手披了件外衫,抱着安安走出门外。 “拿去吧,别吵着少爷睡觉了,不然我一样饶不了你。” 长生继续跪着,不敢拿钱。 “夫人,老爷不肯回来,奴才们也不敢……” “娘亲,安安也要去快活馆。” 孟真一听,小脑瞬间萎缩了。 快活馆。 华灯初上,快活馆展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红烛彻夜摇晃。 掌声,嬉笑声,鼓乐声,声声不息。 人一靠近,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姑娘们衣着华丽,个个浓妆艳抹。 她们或围着宾客跳艳舞,或搂着客人灌香泉…… 这里有着天下最美的姑娘,最多的野趣,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快活馆前。 姑娘们纷纷侧目而视,生怕错过了深夜寻欢的贵公子。 车帘掀起,孟真一手抱着安安下了马车。 小家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到处瞄。 孟真从听寒手上拿过一根马鞭,英姿飒爽的冲了进去。 “许明泽!!” 孟真一声怒吼,声音大震四方,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老鸨久仰孟真大名,站在二楼的走廊往下看,随后吩咐身旁的打手将人提出来。 “果然是将门之女,抱着小婴儿就杀过来了,我这烟花之地,头一回接待女人和这么小的恩客。” “呵呵~” 她往嘴里塞了最后一颗瓜子,才不急不慢的往楼下走去。 “许夫人,你这是?” “许明泽呢?”孟真不答反问。 两个打手装束的男人,像提小鸡仔一样的将许明泽提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许明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匍匐在孟真脚下。 “怎么回事?” 孟真挑眉,把我的人打成这样,总该有个解释吧。 最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解释,大伙爱听。 老鸨往后一转头,“明珠,你出来,告诉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珠?”孟真定睛一看。 一个打扮得分外妖娆的女子,走了出来。 所到之处,皆留下浓香,就连裙摆都是飘香的。 她低着头,手持浦扇子遮脸。 “夫人。” 叫明珠的女子倒也礼貌,她先是跟孟真微微福身。 随后“咯噔”一下,跪了下来。 “求夫人,为明珠做主,哇~” 明珠大声痛哭。 老鸨让人给孟真端来一把椅子。 孟真坐下后,对着明珠说道,“说来听听,越详细越好。” 明珠拿下蒲扇,脸上竟是一片青紫红肿。 她哽咽地说道。 “夫人,今日向侍郎与许夫子一同来的,两人吃了酒,也听了曲儿,后来向侍郎有事先离开了。 许夫子便点名让我伺候,进了屋里,可许夫子怎么也举不起来,明珠不过是奚落了他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许夫子就指着我鼻子骂,还说要投诉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我叫明珠,然后……呜呜…… 许夫子说我撒谎,之后就开始对明珠拳打脚踢的。” “你?你撒谎!” 许明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抡起拳头又准备要打明珠姑娘。 被其中一个打手反锁双手,跪在地上。 “哈哈哈哈~” 楼上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孟真问老鸨,要多钱才肯放人。 “夫人果然是性情中人。”老鸨伸出一个巴掌。 “五十两??” 孟真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说实话,在这种事上,她是一分钱都不想给许明泽花。 老鸨摇摇头,“不,是五百两!” 第79章 许明泽拒绝和离 老鸨折着手指,给孟真算这笔钱如何来的。 “首先,许夫子在我们吃了酒,两坛西域贡酒就得一百两。” “其次,许夫子还听了曲赏了舞,一曲下来十个姑娘同台,我们这有才艺的姑娘,出场费五两一人次,一共五十两。” “明珠是我们快活馆打小养起来的一等一的姑娘,包夜一次十两,如今明珠的脸被他打成这样,十天半个月肯定好不了。 半个月的误工钱,白天晚上一起算,一天至少也得十五两,还有抓药钱和精神损失费呢。” 孟真迟疑了会,开口问,“可是,五百两是不是多了?” 毕竟许明泽教书一个月钱也才勉强十两,就这,在京城里都算多了。 买个奴婢也才二三十两。 老鸨翻了个白眼。 “我这没算上被摔坏的桌椅,酒杯呢,收你五百两都收少了。” 京城人,谁不知道你孟大小姐有钱? 当初为了赎回一个外室生的孩子,一万两都送出去了。 我扣你这五百两不过分吧。 再说,外室子哪有老爷重要。 老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吐渣子。 许明泽也想早点回去,畏畏缩缩站着,不敢吭声。 一怕老鸨借机加价,二怕孟真会将他弃之不顾。 毕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在这种地方赎回自己的丈夫。 传出去,丢人不说,还掉了身价。 可许明泽又坚信,孟真不会不管他,不然她大晚上跑过来干嘛? 当初孟真不顾性命之忧,“千里”追凶,将他从李大超手上解救出来。 不可能半点情意都没有。 孟真犹豫了会,说,“可是,我真没钱。” 一句话,围观的人纷纷表示不可能, 明明今年,死一个奴婢还办丧事,许老夫人的生日,还有外室子的认亲仪式,也搞得人尽皆知。 再到后面的许明泽引血救子。 民众都是有记忆的。 “最近怎么没见到许夫子的儿子了,那小子跟我家老三同在一个学堂念书呢,按理说做了血引,也该好了啊。” “唉,你不知道啊,听说没活过来,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种,这许夫子啊做冤大头了。” “还有这事?那孩子不都上族谱了吗,那么多人见证呢。 这许夫子也是糊涂,放着这么好的夫人不好好待人家,跟自己表姐搞什么暗渡陈仓,丢人!” “你说这种品行不端,作风不正的夫子,能做好教书育人的工作吗?” “……” 孟真听得有些好笑,一群在快活馆寻快乐的男人,竟在这里说别人品行不端,作风不正。 老鸨斜着眼睛,怀疑的看着孟真。 “既是没钱,你来赎什么人?” 我可没说我来赎人的,我只是过来看笑话的。 这话堵在嗓子眼,没法说出口。 “容我和许夫子单独聊两句。”孟真说道。 老鸨点头应允。 孟真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拽着许明泽直往包厢里走。 许明泽乖乖跟在身后。 一进入包厢,孟真就背对着他站着,许久不曾说话。 许明泽也缩着肩膀不敢发声,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惹得她不快。 只有安安好奇的盯着他俩,来回看。 “我们和离吧,这是今日赎你的条件。” 梦真语气平静的说道。 “和离?为什么?孟真我们不能和离,我说过,我许明泽今生只认你一个妻子。” 许明泽走到孟真跟前,哀求道。 他想过,孟真可能会暴跳如雷,也料到,她会因此提出和离。 可是,他怎么可能和离呢,前几日那黄庙闹成那样,他都没想过要和离。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对策,长生前脚刚跑许府告知孟真的时候。 后脚他就派人到向敬宁府里摇人。 只是,他没想到孟真竟然先到了。 为此,他心里还感到有些窃喜,以为孟真当真是为他着急。 却没想到,孟真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和离。 “那又如何?这不也没影响你纳妾,进到窑子来寻欢作乐吗。” 孟真紧盯着他的眼睛看,这辈子,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许明泽急着解释。 “孟真,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你也没亲眼所见,再说了,这种地方我也是头一回来。 我只是不想扫了堂舅的兴致,才陪他过来,你知道的,堂舅这些日子帮了我们不少忙,包括那黄庙那出,也得亏他救场。 不然,你得面临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呵呵~是么。” 孟真笑冷,“感情你出来快活,还是为了报恩啊,为了替我还恩情,是吧?” “对对对!”许明泽连点点头。 “哦,不对,我没有,那女人撒谎,你知道,我对向明珠痛恨欲绝。 可那女的非得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明珠,明珠自呼,我实在忍无可忍,所以才,才……” 许明泽说的倒是真的。 刚刚经历了生死一劫,他还没有心情想那档子事儿。 直到此刻,他依然认为那个叫明珠的出现,是别有用心之人,专门恶心他的。 “哒哒,哒哒。” 小安安许是也在为孟真打抱不平,他食指指着许明泽哒哒哒哒的叫。 许明泽心想,孟真竟然这么器重这孩子。 不如,今后他就立一个好父亲的人设。 闲来无事就到栖云阁陪安安。 毕竟在孩子的成长过程当中,父亲的角色也很重要。 他也好趁此机会,多多接触孟真。 若是小安安也喜欢他,孟真自然会念在孩子的份上,接纳他。 许明泽讨好似的,看向安安,“安安……” 安安听到他的声音,也注视着他。 许明泽伸出双手,故意拍出声响,“安安,来父亲抱抱。” 小安安举着小手,身子倾向许明泽。 孟真惊出瞳孔地震。 就在许明泽以为,这小屁孩这么容易被收服时。 “呕~” 安安吐了他一身奶,地上愣是没有洒上一地。 小安安吐完,身板也挺直了,他开始用他肉乎乎的小手扇着风。 看向许明也的眼里,也充满了嫌弃。 好像真正吐奶的人,是他许明泽。 孟真也没料到安安会是这种反应。 她大声叫了声,“桃红!” 桃红进来看到此番情景,连忙掏出方帕,抱走安。 走之前,还温柔替安安擦掉嘴角的奶迹。 许明泽摊着双手,不明所以的看着桃红。 明明他才是那个被吐得一身污秽的人,可桃红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且还躲瘟神一样的,躲着他。 “孟真” 桃红走后,许明泽本想述说他的委屈,他的深情。 “别过来!” 孟真捂着鼻子,伸出右手阻止他靠近。 第80章 赴宴 “许明泽,你我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可言,何苦非要捆绑对方,整日闹得鸡犬不宁。 今日,你若答应和离,当初我带过来的嫁妆,分你一半,你觉得如何?” “嫁妆?” 孟真当年下嫁于他,单单皇帝给的赏银就数十万两,金银珠宝也是一箱一箱的抬进来。 而孟家给的陪嫁是良田千亩,丫鬟两个,仆人一群。 一半的嫁妆,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只要不挥霍,几代人还是过得很轻松。 这条件,确实很诱人。 可许明泽知道,宁要女王一颗心,不贪女王半箱银。 孟真瞧得他有些心动了,又循循善诱道。 “你我之间爱情不在,友谊在,今后你若遇到困难了,大可以过来找我。” 只是,帮不帮全看我心情。 许明泽陷入了沉默。 向敬宁那边,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回信。 他如果继续坚持,他不确定自己会被押在这多久。 “我……” 许明泽欲言又止。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刚才差出去的小厮推了门进来。 “老爷,向侍郎到了。” “真的,在哪呢?” “正跟老鸨交涉。” 许明泽惊喜万分,人也朝着门外奔去。 “许明泽!!” 孟真依旧不死心,“回复我!” 许明泽转过头,语气坚定地回答。 “不行,我们不能和离,孟真,我是不会跟你和离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孟真紧紧闭上双眼。 许府。 转眼到了向敬宁的生日。 许家也收到了请帖,这是往年不曾有的,许明泽格外高兴。 一早就拿着请帖跑到栖云阁。 孟真原想着拒绝的,但听许明泽说,她的父兄还有昨日进京面圣的渝北王,也收到了请帖。 “话说这渝北王啊,真是神秘人物,这世间人人皆知渝北王向来乐善好施,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他。” “听说渝北王一向比才的,今日,我一定要去见见渝北王。” 许明泽越想越兴奋。 这或许是,他打通往权贵圈子的唯一机会了。 孟真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请帖,问。 “什么时候出门?” 许明泽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么爽快,后面想好的用来规劝她的台词,自己一路过来都背熟了,竟是一句也没用上。 “哦~巳,巳时出发。” 到了侍郎府,门前已经停放了不少的马车。 一排排华丽的马车,远远看过去,非常显眼且有排面。 有点眼力的,几乎可以通过马车辨识主人。 孟弘站在门口,看到妹妹的马车了过来。 他便三两步跑上前,一手撩起帘子。 “我以为你不来呢。” 孟弘伸手牵着妹妹下车。 他高大的外形,还有绅士的作风,立即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京城世家总喜欢通过这种形式,给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挑选良配。 所以,今日到场的适龄小姐也不少。 孟婕站在一旁看得抓急,完全忘了自己是以孟家二小姐的身份过来的。 “弘哥哥。” 这声音不仅亲昵,且清脆响亮。 引来更多女眷的侧目与耳语。 许明泽和许老夫人从后面一辆马车下来。 他走到孟真身后,向孟弘问候,“大舅哥。” “嗯!”孟弘点头。 孟婕看向他,微微福身,随后又问孟真。 “姐姐,想必这位就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姐夫吧?” 许明泽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他竟不知道孟真何时有一个妹妹,模样竟还跟她有几分相似。 “我叫许明泽,请问你是……” 许明泽微微颔首致敬。 “见过姐夫,我叫孟婕,我父亲是孟大将军的弟弟孟平伟,我也是近期才被孟家寻回来了,所以姐姐没来得及跟您提及我的事。” 孟婕说完,又看向许明泽身后的许母。 “婕儿见过许老夫人,祝老夫人金安。” 她乖顺地朝着这许母福身。 孟婕的宽容得体,许老夫人简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若是她的儿媳能有孟婕一半乖巧懂事,她何愁抱不到孙子? “好孩子,你生得这般懂事,你父亲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多谢老夫人谬赞,姐夫生得如此儒雅,一看就是个才识渊博的读书人。 想来老夫人也花了不少心思培养,姐姐真真好福气。“ 孟真快被两人的夸夸模式恶心到了。 “妹妹若喜欢这款的,不如也嫁过来算了,你我两姐妹也好有个照应。” “你说什么?” 许明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儿?” 孟弘脸上显现出少有的温怒。 搭一个孟真进去,已经够他懊恼了,怎可能再搭上一个孟婕。 虽然,孟婕不一定是他孟家的人,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依然将她当做一个妹妹。 兄长的反应,着实让孟真的内心不是滋味。 “姐姐这话说得……” 孟婕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嗔怪。 她怎么也想不到,孟真竟会如外界传的一样,主动给自己的夫君纳妾。 只有许老夫人的眼里,充满希冀。 若真如此,她准让人买几大箩筐的鞭炮,放她个三天三夜。 “都看着我干什么?姐妹共侍一夫历来都有,我都不介意你们介意什么?” 孟真说得云淡风轻,她越过众人径直走进院子。 她今日是过来看渝北王了,不想看到孟弘他们上演兄妹友爱之情。 守在前厅的侍女,将孟真引进一个女眷的专区。 这儿已经坐满各世家夫人,千金等。 她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 讨论谁家公子长得俊俏,谁家又升了官职,还有谁家又添了小公子。 孟真向来不爱与贵妇们闲聊。 一来,她真没兴趣,二来,她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谈资。 她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便坐了下来。 桌子上摆放的小甜品,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他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手不停地刺挠前面的餐盘。 看得身后的桃红着急的,想上手给他拿一块。 又怕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瞧见,回头说她家小姐管束下人不当。 “哐当~” 安安一挥手,桌上一盘桂花糕全数掉到地上。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来。 “不好意思,无意打扰,还望见谅。” 孟真连忙对着其他人道歉,一个侍女跑过来,蹲在地上收拾。 “你们这些蠢货,干什么吃的,你们就这么服侍贵客的吗?” 这时,人群里响起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孟真寻着声音,抬眼望去。 第81章 向侍郎小女 一名二十七八的女子,手里甩着一块帕子,正朝孟真的方向走过来。 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其中一名婢女还牵着一个约摸五岁的男童。 女子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她走到孟真跟前,笑着说道。 “哟,这不是许夫人吗,奴才们手笨,若是有伺候不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此人名叫春梅,是向侍郎的其中一房妾室。 听说早在十年前,向侍郎五岁的独子向文森不慎落水。 身为婢女的春梅不顾严寒果断跳下水,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向文森。 从此,苏氏便做主将她收为贵妾,并且亲自培养她掌管家务事。 包括她生的孩子,都是苏氏准了的。 向侍郎平时只负责到处沾花惹草,却从不管后院是否会着火。 这十年来,春莲的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就连苏氏的儿女都与她亲近几分。 孟真瞧着那女子的眉眼有些熟悉,于是多看了两眼。 “抱歉,是小儿顽劣,不小心打翻了盘子,与其他人无关。” 孟真站起来跟人致歉,却不知如何称呼她。 毕竟大夫人苏氏的位置和威望还在,眼前的人,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妾室。 春梅吩咐婢女,“再添一盘桂花糕过来。” “是!”婢女转身退下。 小安安指着春梅的背影,转头告诉孟真。 “母亲,她是春莲的妹妹,春梅。” 安安一语点醒梦中人。 难怪孟真觉得她眼熟,原来她长的像春莲,只是她的打扮更贵气些,人看起来也比春莲精明。 莫非孟婕假冒幺叔的女儿,也跟春梅有关系? 孟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决定趁饭点还没到,就到处去逛逛。 说不定还能碰到渝北王或是他身边做事的人。 相对许府,侍郎府的面积更大,园内的装饰也豪华阔气多。 孟真带着桃红,柳娘,还有听寒无聊的瞎逛。 心想,总比留在那儿听那帮女子聊八卦来的好。 走到一处亭子时,柳娘和桃红提出要歇歇。 “行,你们别到处跑,担心冲撞了主家。” 孟真交代完就离开亭子,听寒正准备跟上,却被她阻拦了。 “我不走远,你负责护着他们仨。” 听寒无奈地回到亭子中站着。 孟真走了一会,忽听到花丛中传来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 “好父亲,坏父亲,好父亲,坏父亲……” 孟真走近一看,才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坐在草地上赌气地掰着一串树叶。 从她的年岁和衣着来看,女孩应该是向侍郎和苏氏的小女,向文婷。 “你是谁?” 向文婷依然坐在草地上,态度散漫地抬眼打量着孟真。 “我叫孟真,我父亲是孟平壤孟大将军。” 孟真礼貌性回复她。 “哦~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许夫人啊。” 向文婷语气冷淡地又问了一句。 “宾客们都在前厅看戏,聊天,等着来席,你来这做什么?” 向文婷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且她的话里话外都带着丝丝敌意。 孟真也不是那种自讨无趣的人。 于是自嘲道,“我若是一直在前厅候着,恐有人不能畅所欲言。” 孟真转身就要离开。 “唉!” 向文婷站起身来,对着孟真的背影说道。 “管束好你的下人,回去的时候别落下了,我们向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孟真听得莫名其妙,正要与她理论时,她却跑了。 回到前厅,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 孟真坐回方才的位置上,却看到孟婕和春梅正聊得火热。 两人并排坐着,肩膀挨着肩膀。 出梅一会替她挽耳旁的发丝,一会又递给她坚果。 宛若一个长辈。 “婕儿,可有看上的人?” 孟婕低下头,抿唇笑笑不语。 “不说话就是有了,说说看,你喜欢哪家的少爷?” 孟婕脸红到了耳尖,“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春梅拧着眉头说道,“没有你害羞啥?” 孟婕刚要说,谁害羞了? 抬头却看到向文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春梅忙站起来,一把将其拉过来,然后伸手拍拍她身上的草屑。 “哎呀,我的小祖宗,我的大小姐,你这副狼狈的模样若让你父亲看见了,准又要骂我。” 向文婷闷闷不乐的说道,“他才没工夫管我。” 她那风流倜傥的父亲,指不定又在勾搭谁谁谁呢。 也不知道她母亲,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的独女,为何偏偏看上她爹这种到处沾花惹草的。 难道就图他好看? 春梅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安慰她。 “乖,别生气,今天是你父亲生辰,那么多宾客在,别扫了他的兴致。” 春梅说完,便将她按到孟婕旁边的座位上。 随后又开始招呼其他人。 向文婷并不与孟婕交谈,她努着嘴,撑着下巴到处张望。 正巧与孟真的眼神对碰上。 孟真与她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视线。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人群中一个微胖的女人,向孟真投来戏谑的目光,并与旁人窃窃私语。 “听说没,许夫人前几日抱着孩子,亲自到快活馆抓许夫子呢,听我那死鬼说,那天夜里可热闹了。” “不是吧?” 旁边一名少妇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 “绝对千真万确!听说许夫子出去寻欢作乐,楞是连酒水钱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把快活馆的姑娘打了一顿。” 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妇人,也凑了过来。 “这个我知道,我们家当家的那天晚上回来也说的津津乐道。 说许夫人那马鞭甩的可响了,她将许夫子拖进包厢的时候,许夫子一个屁都不敢放,哈哈哈哈~” 三人捂着嘴巴哈哈大笑。 微胖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身下。 “听快活馆的姑娘说,许夫子那儿不行……” “是吧,我早就料到了,以前说要过继孩子,后面又公布是说是亲生子,再最后,亲生子竟人间蒸发了,你说奇不奇怪?” 三人越说越带劲,可孟真却充耳未闻。 第82章 我跟你们比 她面前的小方桌,摆放了七八道菜,每一样都是一小盘。 精致又美味。 孟真只管喂饱自己的肚子,安安则由桃红伺候。 正吃得津津有味。 向文婷走了过来,她身后的婢女还端着一把椅子。 “不介意拼桌吧?”向文婷在孟真身侧坐下,“那几个女人太吵了。” “我如果说,我介意呢?” 孟真看向向文婷,“向小姐会选择知难而退吗?” “我只会迎难而上!”向文婷抬着下巴挑衅的看向孟真。 行!孟真点头,也是个有个性的。 向文婷的举动,引来众人的注意。 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 孟婕凑到春梅耳旁嘀咕几句,没一会人也追了过来。 “姐姐。” 她恭敬地向孟真行礼,随后与向文婷面对面坐了下来。 向文婷翻了个白眼,她最不喜欢这种货色,跟他爹后院里的那群女人一样,虚伪又做作。 孟真把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她开口问,“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去结交同龄玩伴,凑到我一个妇人面前来做什么?” 孟婕的心思好理解,许是怕向文婷跟她透露些什么。 那向文婷呢,专程跑本尊面前吃瓜? 孟婕低着头说道,“婕儿也是初到京城,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场面的宴会,有些怯场罢了。” 向文婷扭捏着,学着孟婕的口吻,“婕儿,婕儿……” 逗得一旁的安安哈哈大笑。 “他多大?”向文婷问。 “七个多月。” “他怎么没牙齿?” 孟真大脑顿时宕机了,对呀,他怎么没有牙齿? “向小姐的牙齿,难不成是娘胎里带来的?”孟真反问。 向文婷算是懂了,这奶娃子还没长牙。 “不对啊,我方才还看到他抱着糕点啃来着。” 孟真和桃红同时看向安安。 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安安会趁其不备偷吃。 谁知道,无论她们如何严防死守,这事还是在她们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糟糕,露馅了。 小家伙害怕被孟真抠嘴,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将最后一点糕点也噎了进去。 “啊~” 安安带着胜利的意味,张大嘴巴给孟真检查。 却忽略了嘴角边的渣渣。 “噗!”向文婷忍不住捂嘴偷笑。 随后她伸手摸摸安安的脸,说“他比我小弟有趣多了。” “你小弟?”孟真明知故问。 向文婷回答,“我小弟是梅姨生的,我母亲生下我之后,身体就垮了,梅姨原本是我母亲陪嫁丫鬟。” 因为这事,向文婷一直很内疚,自责。 她心中,总觉得是自己害得母亲卧床不起。 以至于后来,父亲的床榻上,频繁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为了留住父亲,母亲亲手将梅姨送进父亲的屋里。 向文婷一边为父亲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一边为母亲的隐忍退让感到失望。 所以,当她听说孟真夜闯快活馆时,竟对她产生了几分敬畏。 放眼整个京城,像她这么敢做敢为的,她是头一个。 孟真无意揭人伤疤,只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向文婷爽快的向她举起茶杯,说“干了这杯,我带你去看些好玩的。” 孟真本意要推脱的,犹豫之际,却被向文婷霸道的灌了一杯茶。 “走!” 向文婷将她从座位上拉起,三两步就跑到了后院。 她们择一处避风的亭台坐了下来。 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公子哥。 看样子,他们在比赛射箭。 向文森洋洋得意的,向几个少年炫耀他的新弓箭。 “这可是本公子重金让人为我量身定制的,怎么样,帅不帅?” 众人定睛一看,那箭身采用的是楠木定制,外表被打磨的很光滑,剪头锋利且散着寒光。 可手柄却雕的却是,嫦娥奔月图。 “向文森,你拿这弓箭求偶呢?还嫦娥奔月,妈蛋,娘唧唧的。” “哈哈哈哈~” 其他人捧腹大笑。 说话的正是苏尚书的嫡长孙苏之秋,也就是向文森兄妹俩的亲表哥。 苏之秋天生好斗,没事,总爱拿奴才们练练拳脚。 凡事都爱跟表哥比的向文森,也偶尔成了他的陪练。 经常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你们等着。” 向文森气愤地指着苏之秋说道,“我还有后招呢。” 他拽过一旁的小厮,气急败坏的地问道,“小铁匠呢,怎么还没到?” 小厮立即跪在地上,“少爷,早就派人过去催了,快了快了!” 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却只见听寒怀抱着安安,领着桃红和柳娘追了过来。 向文森一时的失落转化为愤怒。 “你们是谁?”他举着弓箭,将弓拉满。 敢扰了本少爷的兴致,简直找死。 孟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向文婷就扑了上去,一把扯下他的弓箭。 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行了,别费这劲,瞄都瞄不准!” 妹妹的奚落,更激起了向文森的胜负欲。 他走到听寒面前,瞧他也是个习武的。 于是便邀他入伍,和他同在一个战队,挫挫苏之秋的锐气。 听寒的年纪虽和他们不相上下,但他却不愿意与这些幼稚的少年为伍。 他转身直接走到孟真身后。 苏之秋鼓掌大笑。 “看吧,就你这点实力,还想与我们斗?有你这样的猪队友,后羿都怕出师未捷身先死,更何况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奴才。” 苏之秋的狂妄不羁,着实惹恼了孟真。 “我跟你们比。” “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跟她比?” 向文婷跑到孟真身旁,拉扯她的袖口。 怎么说,苏之秋也是个习武之人,舞刀弄剑啥的都不在话下。 孟真这细胳膊细腿的,干嘛非要凑这热闹? “谁?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就你一女的,还不如让那小婴儿上呢。” 苏之秋的话,成功引发了更爆的笑声。 “用不着他们,我一个女子,足已。” 小安安兴奋地拍着双手,小屁股一颠一颠,震得听寒都有些抱不稳。 而向文森显然比其他人更亢奋。 “来人,换弓箭!”向文森命令身后的小厮。 “来了,来了,箭来了!” 小厮转头,就看到小铁匠急急跑了过来,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第83章 稻草人 络腮男子入场后,就一直低着头,沉默地站在小铁匠身后。 一双眼睛,却时刻观察周边的环境。 “唉!” 小安安挥动着手臂,想与他打招呼。 男子听到一声童稚的声音,便抬眼看过去,正好与孟真四目相对。 这眼睛,怎么那么熟悉? 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涌上心头。 孟真激动的不能言语,却也不敢声张。 只能用眼神询问对方,“是你?” 络腮男子却只是微微点头,随后又迅速避开她的眼神。 手摸上两腮的胡子,按了按。 孟真心绪万千,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也跟向敬宁有关吗? 他此行,是否会有危险? 向文森走过来,小铁匠抱拳向他行礼,“向公子,抱歉,让你久等了。” 向文森赌气不理会他,只从他手上拿过弓箭,试着拉了下弦。 “嘭~” 大弦嘈嘈如急雨! “弹性不错啊,小铁匠你换材质了?” 小铁匠回答,“这次是用草原黄牛的筋做成的弦,弓体采用的是楠竹,韧性更高,而箭端也打磨得更狭长,锋利,杀伤力更强。 外形方面还稍稍做了改良,向公子不妨试试,看看哪里不足的,我们回去后好做改进。” 小铁匠话刚说完,苏之秋就走了过来。 “试试啊,看看是你这破竹子厉害,还是我这把纯银打造的落日弓厉害。” 说着,他拿起他的弓,迅速旋转起来。 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好!向公子果然好身手!” 苏之秋身后的几个公子哥以及小厮们,纷纷鼓起了掌声。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向文森胸有成竹的走到前头,与苏之秋并列站着。 这时向文婷也站了出来,“你俩斗了十几年,不如今日换个新鲜的玩法吧。” “换啊,还怕你不成?”苏之秋不屑地说道。 向文婷指使两个小厮,取了一些稻草,扎成六个一样的稻草人,然后排成两列。 “首先,我先来宣布游戏规则,这两排稻草人,就是你们的射击目标。 一会儿你们从第一个稻草人的头部,射过去,谁能一箭射穿三个稻草人,这场比赛就算谁赢。” 这种玩法,更考验射手和弓箭的综合实力。 射手再强,弓的穿透力不足,一样会失利。 苏之秋扯着嘴角点头,“小意思。” 向文森问,“若是两人都同时将稻草人射穿了呢,算谁赢?” “那就看谁射的准,以鼻子为中心点。” 苏之秋流痞似的顶着腮,“唉,婷丫头,为了你那不中用的哥哥,你不会在稻草人身上做手脚吧?” “苏之秋,我向文婷行得正,坐得端!” 向文婷指着苏之秋,一副被侮辱到的表情,气得她脸红到耳根。 她走上前拽过苏之秋身后的一名小厮,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去,替你主子好好检查检查。” 小厮惶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苏之秋。 苏之秋指着那几个稻草人,命令道。 “给本公子好好检查,可别让她藏了什么猫腻。” 小厮挨个走到稻草人面前,仔细捏捏其脸部和身体,又查看了一下固定支架。 确定没问题后,才回到苏之秋身后站着。 比赛开始了,苏之秋先出手。 只见他挺直了身板,与稻草人站成一条直线,然后拉弓上弦,瞄准。 在场的人,都全神贯注盯着他看。 “嘣!” 第一个稻草人的眼睛被射穿了,箭也扎在第二稻草人的肚子上。 苏之秋对这成绩明显不太满意,他手一甩便将弓丢给了一旁的小厮。 小厮没有防备,弓差点掉在了地上。 换来苏之秋一记白眼。 向文森有些幸灾乐祸,完全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说好了,这比赛不能白比,输的一方要满足赢的一方一个条件。” 孟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她环顾另外两人,想看看能从对方身上获取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可看到两个公子哥对苏之秋,一副马首是瞻,想来家中父辈的职位都在尚书之下。 向文森将汗湿的手,往衣服上擦擦。 随后得意的向孟真抬一下下巴,“看好咯。” “咻~” 箭射了出去,却意外偏离了轨迹,随后扎在稻草人的脖子上。 箭尾上的羽毛颤动几下,掉了下来,紧接着箭杆也跟着掉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唉!”向文婷一手捂着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向文森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小铁匠。 “怎么回事??” 随后恼羞成怒的将弓砸向小铁匠。 小铁匠接过弓,便退到一旁仔仔细细查看。 “哈哈哈哈~” 苏之秋几人拍着手,仰天大笑。 他原本以为第一轮要输了,还寻思着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没想到却赢了个措手不及。 瞧瞧吧,一会儿他定要将向文森当马骑,让他驮着自己在众人面前转一圈。 “怎么样,我的弱鸡表弟,现在认输,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 孟真站出来,拿起桌子上的弓箭,看着苏之秋说道。 “现在说这话也未免太早了,怎么?苏公子是怕输给我一个弱女子吗?” 络腮男闻言,抬起头紧张地看向孟真。 生怕她这场输了,对方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笑话,我还怕你一个女的不成?” 苏之秋指向他身旁的少年,说,“玉景,你上!” 名叫玉景的少年,看起来跟向文森一般大小,模样长得更秀气些。 “好,这一箭定胜负!” 他脚步轻快的走上前,随后拿起桌上的弓箭。 “女子优先。”玉景相当绅士的让孟真先发箭。 孟真也不推辞。 她随意拿起一把弓箭,仔细检查过,确认没问题后,便开始瞄准。 “砰,砰,砰!” 箭以破竹之势飞了出去,射穿了第一个稻草人的鼻孔,最后从第三个稻草人的嘴巴穿了出来。 络腮男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哇哦~全中了,全中了!” 柳娘抓着桃红的手,兴奋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桃红,小姐全妾射中了,我们这局赢定了!” “嚯!嚯嚯!” 向文森举着手,丝毫不顾形象地跟着柳娘的节奏,蹦起来。 向文婷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真竟有如此身手。 将门之女果然不同凡响。 玉景简直被吓呆了,这是什么女人呐? 他脆弱的看向苏之秋。 苏之秋瞧他那怂样,便气势汹汹走上前来,然后气急败坏的将他一脚踹倒。 “滚一边去!” 第84章 给老子当马骑 苏之秋决定,第二轮还是自己亲自上阵。 他就不信一个女人能办能做到的,他苏之秋做不到? 但他也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 能同时射穿三个稻草人,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把好的弓箭,还有射手自身非凡的功力。 向文森洋洋得意地站到苏之秋身旁,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苏之秋拿起那把让他引以为傲的弓,转头让人换一支稍微有点分量的箭。 箭上弦后,他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才缓缓抬起手臂,瞄准。 一切蓄势待发。 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连小安安都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不敢转移视线分毫。 “砰!砰~” 箭射穿了第一和第二个稻草人的眼睛,最后扎在第二个和第三个稻草人中间的空地上。 完了? 大家伸长了脖子查看。 “唉……” 一直为苏之秋打气的几个少年,首先先泄了气。 “哦~嚯~” 向文森抓着妹妹的手,蹦起三尺高,“赢了,我们赢了!!” “呜呜~呜呜~” 安安也跟着柳娘和桃红欢呼起来,听寒则收紧了他的手臂,将安安扣在自己怀里。 “什么狗屁玩意!” 苏之秋暴躁地踢开了面前的稻草人,稻草人被踹飞了几丈远。 “不玩了!!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我跟他没完!!” 苏之秋用手指着在场的人,警告道。 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一个小女子,传出去,他苏大少今后还要不要在武行圈混了? 几个小哥儿连连摆手,着急表明心志。 “不说不说,坚决不说,哥几个可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苏之秋赌气的甩掉手上的弓,小厮只好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弓捡起来。 少爷今日正在气头上,才丢了他最爱的弓箭。 若是今后问起,他们做奴才的找不回来,怕是又要挨板子。 “走走走!” 苏之秋吆五喝六地正要离去,却被向文森及时叫住了。 “表哥,说好的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表哥不会耍赖吧?” “什么要求?” 苏之秋转过身来,表情不耐烦地问道。 只要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或是惹他父亲和祖父不快,他苏之秋有什么可赖的? 反正他家稀奇玩意儿,多的是。 “自然是……是……” 向文森卖起了关子,等到苏之秋正要发飙时,却又突然看向孟真,说。 “比赛是你赢的,条件你提。” 孟真回绝他,“是你赢的,我不过是为你助力的队友而已。” 两人正客套着,小铁匠拿着方才的箭走过来,附在向文森耳旁说: “这支箭本身没问题,只是末端放置羽毛的地方,本该实木填充物的,我给忘了,我带回去处理下,晚点给向公子送过来。” “快去,快回!” 向文森推着他的背,催促道。 弓箭的工艺和材质,会直接影响到射程和轨迹,马虎不得。 今日是靠队友赢的面子,下次,他得自己赢回来。 所以,他就看在赢得比赛的份上,饶了小铁匠一次。 “小的这就去!” 小铁匠对向文森抱拳行礼,然后拿着弓箭退下,从络腮男面前走过。 络腮男迟疑地看了一眼孟真,便跟在小铁匠身后走了。 苏之秋等候半天也没见向文森提条件,心里更不爽了。 “向文森,到底啥条件快说,我告诉你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急什么?” 一会我就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 向文森走到人群中间,岔开双腿,对着苏之秋挑眉,挑衅地说道。 “趴下,给老子当马骑!” “你说什么?” 苏之秋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抿着嘴巴松了松衣襟,一副要干架的表情。 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大的表弟,竟然让自己匍匐在其胯下,当牛做马? 活腻了? 若不是怕祖父责罚,他怎么着也得扇他个七七四十九个巴掌。 向文森一字一顿地重申了一遍,“我说,趴下,给老子当马骑!!” “换一个!”苏之秋眯着眼睛威胁道。 向文森抬起倔强的头颅,“不换!” 向文婷也站出来替哥哥说话。 “表哥,我哥自小没少给你当马骑啊,怎么轮到做马的时候,你却百般不情愿了?” “就是啊,表哥别说话不算数啊,这事若是传到了外祖父那,咱俩今后就没得玩了。” “你敢?” 苏之秋谁都不怕,唯独最怕他的祖父。 没办法,他祖父发起怒来,就是他年近四十的父亲,一样挨打。 “算了,我现在想起来,骑马也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多多抽点时间到祖面前尽孝呢,至少也能搏个孝敬长辈的美名。” “向文森!!” 苏之秋简直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他的祖父,因为心疼他瘫痪十多年的女儿,总是没有理由地偏爱她的一双儿女。 从而忽略了苏之秋的感受。 也正因为如此,苏之秋的母亲总是对他说,你只有足够优秀,祖父才会倚重你。 毕竟你才是苏家人,是苏家的嫡长孙。 可祖父若是知道他射箭输给了一个弱女子,没准会很失望。 想到这儿,苏之秋咬着唇,万分耻辱地跪趴在地上,任由向文森骑上他的背。 向文森洋洋自得环顾四周,他这还是第一次骑在表哥的背上,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了。 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驾!!” 向文森往掌心里哈了一口气,然后将手臂高高举起。 最后,恶作剧地拍在苏之秋的屁股上。 “啪!” 声音异常响亮,引得所有在场的人纷纷哄堂大笑。 孟真无心再观摩这种幼稚的游戏,她的眼睛始终盯着络腮离去的方向。 “听寒,一会带他们到前厅等我。” 看着络腮男消失的背影,孟真的心就像掉了一块缺口,她拔腿就追了上去。 “娘亲,去书房,去书房!” 安安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唉,那个谁?最精彩的还在后头呢,你往哪跑呢?” 向文森看着孟真的背影大声喊。 这可是她赢来的啊,她若不在场可就没意思了。 再说,他还不知道她姓甚名啥呢。 向文婷走过去,“啪~”一巴掌拍在向文森的肩膀上。 “看什么看?癞蛤蟆跳秤砣,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向文森一手抱着肩,怒骂。 “向文婷,你有病啊!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温柔贤淑点?” 第85章 书房春景 书房外。 孟真正躲在屋后的窗台下,她侧着耳朵,试图倾听屋里的声音。 可她,什么也没听到。 孟真皱着眉头思考,到底书房有什么?安安才会将她往这儿指引。 此时此刻,宾客们几乎都在前厅相互恭维,攀谈。 奴仆们也大多在厨房忙碌,侍女们都在前厅伺候。 不如自己亲自进去看看好了。 说干就干,孟真左顾右盼,没发现附近有人。 于是,她站起来,手摸到窗户上,准备将其拉开。 没拉动,窗子从里面锁死了。 那就只能撬开了。 孟真拔下头上的簪子。 这是一把银色柳叶形的簪子,一边开了刀刃,算不上锋利,但也能作为防身的武器。 她将簪子从缝隙里塞进去,一点一点将木栓移开。 直到听到木栓落地的声音。 她才将簪子插回头上,然后蹑手蹑脚的推开窗户。 确定里面没人后,她翻身一跃跳进书房。 书房内部,满满一屋子的书架。 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画卷,还有各式毛笔,茶叶,茶具等。 看得人目不暇接。 孟真拿起一卷卷宗翻看,上面记录的是向家世代人的出生年日,出身背景等。 可孟真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春梅的名字,而春梅生的孩子向文彦却在其中。 如果要查春梅和春莲的关系,这本卷宗自是无用了。 孟真叹了一口气,准备将其放回原来的位置。 可她一抬头,却看到对面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 “二爷?” 孟真怎么也没想到,方才她到处寻找的人,竟在这儿碰上了。 她不敢直呼他的大名,也不能叫他尚知师父。 因为她不确定,外头还有多少人在追查他的踪迹。 “嘘……” 二爷示意她别出声。 没一会,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便从书架一头走到她身后。 两人还没说上话,门外传来了声响,“吱呀”。 门开了。 他们躲在层层书架后,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对男女相拥着,跌跌撞撞进了书房。 随后男人一脚踢上房门。 “啪啦~”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掉得满地都是。 女人也被男人按在书案上,随后伸出手,猴急猴急地将要撕开她的衣服。 “向侍郎?别……” 女人抓紧衣襟哀求,眼睛却巡视着四周,看似在找什么。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孟真皱着眉,小声嘀咕。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之人捂住了嘴巴。 背后传来的力量,迫使孟真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人坚实的胸膛上。 刹那间,一股热流传遍全身。 而她娇嫩欲滴的红唇,贴在宽厚温热的掌心里,蠢蠢欲动。 鼻尖和唇齿间透出的热气,挠得二爷的身心一阵酥麻。 “嘭!嘭!嘭!”一颗呼之欲出的心脏,砰砰直跳。 耳朵也红到了耳根。 孟真扒开他的手,身子也离开了半寸。 “怎么,怕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女人的防备,让男人顿时没了兴致。 他索性站直了身子,转身欲要离去。 而原本仰躺在书案上的女人,却起身扑了上来。 “向侍郎别误会,奴家这是头一回,难免有些心畏,希望向侍郎能温柔点待奴家。” 女人急切的搂过男人的脖颈,生怕对方一气之下便弃之不顾。 而她这翻身农奴,到手的荣华富贵也会转瞬即逝。 “呵呵。” 男人得意一笑,就没有他向侍郎拿不下的女人。 向侍郎一只手托住她的臀部,防止她的身子往下滑,而另一只手则捏起她的下巴。 孟真这才看清了女人的长相。 大双? 竟然是大双! 孟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她养大的丫鬟。 她的印象里,她还是个孩子。 难怪一早向文婷就阴阳怪气的,原来她早就知道了两人的奸情。 向侍郎抱起大双,往床榻去。 没一会,水声和娇喘声便传入耳膜。 听得两人害臊不堪。 孟真悄悄地走回窗口边,想从窗户逃离出去。 只是她刚推开一点点,窗口又被拉上了。 “外面有人。” 二爷使了个眼色,果然外面传来春梅的声音。 “这是一间书房,我家老爷平日里最爱在这里看书,写字,亦或是招待客人。” “哇,好大的书房啊,里面一定很多书籍吧。” “那是自然,向侍郎向来博览群书,才华横溢,书房里的书,怎可能不多?” “那我们能进去参观参观吗?” “各位非常抱歉,书房是我们老爷的私密花园,没有他的允许,我是不能带大家进去的。” 春梅解释道。 “嘿,大家快来看这儿还有花呢,好香好美的花呀,这个季节能看到这么大朵的花,实在难得。” “我看看,我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 外面那群女眷,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两人只能挨着窗户站着,可屋里,另外两人正在行床第之欢。 那让人羞耻的叫声和喘息声,萦绕在耳旁。 让人听了,越发的脸红心跳。 孟真不得已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耳朵。 二爷看着眼前那抹单薄的身影,忍不住向她靠近,可当他看到孟真颤抖的双肩。 心中不忍。 他抬起的双手,最终覆在她的小手上,大手小手一起,将她的耳朵捂得更加严实。 孟真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他。 粉扑扑的脸蛋,清澈水润的双眸,还有两颗藏不住的贝齿。 二爷盯着她看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 直到外面的喧嚣销声匿迹,二爷才轻轻推开一丝窗户,让微风吹散这晕人的热气。 孟真扶着窗台正要出去,二爷拉着她的胳膊,欲言又止。 他的眼里,充满期盼,不舍,甚至还有探究。 他不确定孟真对他,是否也是一样的感情。 可是此番此景,他们不能言语,更不能惊动屋子的主人。 孟真也很留恋这一刻,即使她知道这儿并不能久留。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可不单单是她名誉受损的问题,恐又要给他带来性命之忧。 可她一抬眼,眼眶又蓄满了水汽,睫羽轻轻一扇,眼泪就如同掉了线的珠子。 二爷控制不住自己,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上了她炽热的红唇。 “小姐,小姐,哎呀你去哪了啊?可把我和桃红急死了。” 柳娘一把拉住孟真的手,嘴巴巴拉巴拉地问。 “哦,我方才迷路了。”孟真心虚地回答。 “啊哈哈~” 安安看着孟真贼兮兮的笑,引的孟真都不敢与他对视。 但孟真的反常,却引起了向文婷的注意。 “不就迷路吗,你脸红什么劲?” 第86章 抛绣球 “谁,谁脸红了?我这是一路跑过来热的。” 孟真昧着良心狡辩。 “又没人追你,你跑什么?”向文婷问。 孟真白了她一眼,“腿长在我身上,我还不能跑了?” 反正越解释越乱,倒不如发一通脾气,强行结束这个话题更实在些。 向文婷识趣地闭口不言。 向文森手里拿着弓箭,一路小跑过来。 “唉,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今后我们可以一起玩箭。” 还玩箭? 孟真心想,果然还是小屁孩。 向敬宁野史那么多,难得一双儿女养得这么天真,单纯。 “我叫孟真,我父亲是孟平壤孟大将军。” “孟真……孟真!好名字!” 向文森先来一顿无脑吹。 随即反应过来后,又问。 “孟真,孟平壤将军的独女,三年前,皇上亲赐下嫁许夫子的,那个孟真吗?” 三年前,皇帝赐婚一事,一度让许明泽成为全天下男人最羡慕的对象。 同时也让天下人为孟真抱不平,所有人都不看好这对新人。 三年后,许明泽过继继子,并记在孟真名下,立为嫡长子。 没多久,他就纳了表姐为妾,日夜翻云覆雨,亏空了子孙囊。 随后又被爆出,继子竟然是他和表姐无媒苟合生下的孩子。 后来又经历继子被绑,最后掏空许母的养老本才赎了回来。 这让多少深宅里的正房太太,气的一张口就骂许明泽,宠妾灭妻,不守伦理常纲。 然而更炸裂的是,养了大半年,已经做了认亲仪式的儿子,竟不是许明泽的亲生子。 后来,连那孩子的行踪,也无人知晓。 所以,今日许明泽又成了多少人嘲笑的对象。 孟真反问,“你还认识多少个孟真?” “没。” 向文森气馁的回道。 既然是已有婚配,今后两人要一起玩,就不太现实。 毕竟,得避嫌。 “那今后还一起玩箭吗?”孟真问。 总得找个由头跟向家的人接触接触,不能因为向明珠一死,就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 “你一个深宅女子,也不方便啊?” 向文森说道,再说,你还有个孩子呢,我可不是我爹,好色就算了,还失德。 “我们两家结亲,不就方便了?” “结亲?谁跟谁结?” 这时候许明泽走了过来,伸手想要搂住孟真的肩膀。 “跟表弟,表妹聊什么呢?” 孟真避开他的手,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正垂着脑袋的大双,答“没什么。” 说罢,就径直往大门口去。 她可不想跟许明泽装什么恩爱夫妻。 “唉!” 向文森对着她的背影喊,说好的结亲的,这人怎么话说到一半就跑了? 许明泽双手尴尬的停在空中,随后便对着向文婷说。 “她害羞……呵呵……” 今日,他在侍郎府也遭受了不少冷眼,给向敬宁敬酒的时候,旁人问起许明泽的身份。 向敬宁也只是淡淡回一句,远房亲戚。 许明泽失落归失落。 但当他看出,向敬宁竟然与他身旁的侍女大双,眉来眼去时。 他以“堂舅喝多了,你随他回去拿点东西为由。” 亲自将大双推到向敬宁的怀里。 “哼!” 向文婷甩手而去。 她对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哥,并没有半分好感。 反而因为江湖上流传他的斑斑劣迹,而感到愤怒和反感。 上了马车后,桃红和安安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而孟真却异常清醒。 她记得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甚至是他霸道而柔软的唇。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 “真儿!” 帘子被掀开了,孟真被孟弘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别这么突然?” 孟弘以为妹妹还在为早上的事,赌气呢。 他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孟真看着帘子外,孟婕俏丽的身影,突然来了主意。 “对了哥,俗话说长姐如母,孟婕年后就十五了,我想也该为她筹备婚姻大事了。 不然别人会说,因为幺叔不在了,我们孟家不待见他的遗腹子。” 孟弘回头看了一眼孟婕,她还在跟春梅和许老夫人有说有笑的,态度很亲热。 “好啊,说说看,你今日相上了哪家的公子?” 孟弘趴在车窗上等她回话。 孟真指着侍郎府大门说。 “自然是向侍郎的嫡长子,向文森啊,你看两人不仅年纪相当,侍郎府和苏氏的门第也高。 且这向文森能文能武,将来定有大作为,再说,你看这未来婆媳俩,不挺能处的吗。” 孟真笑着说道。 不管孟婕的真实身份是谁,孟真都不能让她跟自己的兄长,再这么相处下去了。 孟婕冒充幺叔之女,若是向侍郎有意为之,那么就把她嫁到向家。 抛绣球,谁不会? 即使今后孟婕的真实身份曝光,那么如何处置她,也是向家的事。 孟弘皱着眉,显然不太满意。 “你忘了,向侍郎曾参与向明珠的事?而且,向明珠的死,向侍郎一定脱不了干系。” 向侍郎若真的在背后对孟家下黑手。 那么,把孟婕嫁进这样的家庭,不相当于将她推入火坑吗。 “我不同意!” 孟弘脸色暗沉,放下帘子转身离去。 回到许府。 许明泽扶着许老夫人先下的轿子。 大双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在小双面前显摆。 “大双,这是什么?” “脂粉啊,这都不懂。” 大双瞥了她一眼,然后打开,给小双闻一闻。 “怎么样,香么?” “香!”小双点头,“向侍郎为什么送你这个?” “嘘……” 大双一手捂着小双的嘴巴,小声说道。 “小双,今后我进了侍郎府,我就求老爷让你做我的陪嫁丫鬟,你我做一辈子的姐妹,你说好不好。” 她今日能入向侍郎的眼,日后就能进侍郎府的门。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老爷和小双的助力。 “好!”小双点头。 “柳娘。” “小姐。” 孟真回头看着大小双离去的背影,说。 “明日,你叫阿华过来栖云阁当职,让她留意下大小双。” 第二天。 阿华领着小杜的媳妇初九,和虎嫂过来了。 初九怀抱新生儿,虎嫂也牵着一对双胞胎姐妹。 几人刚进了栖云阁,就齐刷刷跪下。 柳娘急忙将人扶起,“小杜媳妇,虎嫂,你们这是干嘛?” 第87章 虎嫂报恩 初九说,“感谢夫人救我和小儿一命,还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活计。 如今那黄庙的案情已破,误会解除了,我今日过来除了对夫人表示感谢,还要为我前些日子的鲁莽行为,真诚地跟夫人说一声……” “对不起!!” 初九和虎嫂异口同声的说道。 紧接着又要下跪,幸得柳娘及时阻止了。 孟真莞尔一笑。 她吩咐阿华将人领到椅子上坐着。 双胞胎姐妹第一次踏入这么豪华的府邸,有些生畏,一双小手无处安放。 出门前虎嫂千叮万嘱,到了别人家里,手一定安分,任何一样东西磕了碰了。 卖了她俩也赔不起。 柳娘拿出一些蜜饯果子,糕点,酥糖之类的,放在桌子上。 “妞妞,妮妮,到姐姐这儿来。”她招呼小姐妹过去。 小姐妹看着虎嫂,又看看孟真,始终迈不开腿。 孟真看着这两张稚嫩的小脸,就想起向明珠积攒的那些画像。 她感到庆幸,若没有及时发现并阻止向明珠。 姐妹俩的最终归宿,恐怕就是活埋在那暗无天日的陵墓里。 孟真连着托盘一起,端到她们面前。 她蹲下身子,语气温和地说。 “今日我陪你玩一个猜猜的游戏,你们若猜对了,我有奖励。” 虎嫂知道,孟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孩子们坦然的接受她的好意。 于是,在小姐妹转头过来征询她的意见时,她便点头应允了。 孟真拿过一个茶壶,指着上面的字问,“谁能告诉我,这写的什么字?” 妞妞缓缓地举起手,小声地回答,“茶。” 以她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来看,她显然是靠猜的。 孟真点头说,“你答对了。” 作为奖励,孟真将一罐蜜饯果子送给了妞妞。 妞妞将一整罐蜜饯果子抱在怀里,直到感受到它的实质感,她的眉眼才舒展开来。 她掏出一块粗糙的帕子,擦拭罐子。 虎嫂双手捧着妞妞的脸,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会认的字? 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毫不知情。 孟真从妞妞手上拿过帕子,发现上面竟绣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蕊。 旁边还有几片青黄不一的叶子,线迹扭扭捏捏,杂乱无章。 于是,她问这是谁秀的。 妞妞回答,是她和妹妹一起秀的。 孟真开玩笑问,那怎么没有署名呢? 姐妹俩迷茫的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妮妮实诚地回答,“我们还没识字。” “你们不识字?”孟真问。 妞妞的内心,顿时升起一种被识破的羞耻感。 她摇摇头,然后将怀里的罐子退了回来。 “这是我给你的奖励,你又为何还回来?” 妞妞羞愧地低下头,说,“刚才我是猜的,我并不认识茶字,只是我知道它是一个茶壶。” 孟真欣赏于两个孩子的诚实和聪颖。 于是当场决定,给姐妹俩请一个老师,教授她们学字和女红。 虎嫂当即涕泪横流,握着孟真的手舍不得撒开。 “夫人,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俩孩子,今后若能寻到一户好人家,全都是拜你的福啊。” 说着又拖着姐妹俩跪下。 孟真将人拉了起来,说,“我也有求了虎嫂,不知道虎嫂……” “夫人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孟真冥想了一会,问,“长乐村可有什么特色菜?” 虎嫂回答,“有,粉利,五色米饭,这两个最具地方特色,别的地方都做不出那个味儿。” “夫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真不答反问,“你可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人?” “春莲?” “嗯!” “春莲怎么了?” 孟真贴在虎嫂的耳旁旁,嘀咕了一阵。 虎嫂双手一拍,爽快应答,“这事,包在我身上!” 谁料,虎嫂这一巴掌拍醒了初九怀里的婴儿。 小婴儿嗷嗷大哭。 初九抱着婴儿站了起来,满怀歉意的说道。 “夫人,对不住,孩子许是饿了,我,我……” 初九不好意思跟孟真开口说,借个地儿给奶孩子,此时,她的胸襟已经濡湿了一片。 婴儿闻到奶香味,哭得更大声了。 “没事,你到屏风后,别饿着孩子了。” 孟真叫柳娘端过来一盆热水,方便初九清洁。 她伸出手,准备帮初九抱一下孩子。 这时桃红抱着安安出来了。 “娘!!” 七个多月的小安安,急得直叫娘。 惊得一屋子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小姐妹看到安安直接跑了过来。 孟真回眸,看到安安带着警告的意味,正盯着她的手。 她一时心虚地收了回来。 “桃红,你去帮下初九姑娘。” 孟真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小家伙小狗护食一样,搂紧她的脖子。 孟真无奈的笑了。 孟府。 孟真劝说春莲,一起上桌吃饭,还说有事要跟她商量。 春莲紧张地问,“小姐,你有什么事,现在说也无妨。” 孟弘好言相劝,“春姨无需拘谨,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饭桌上边吃边讲。” 最开心的莫过孟婕。 她挽着母亲的手,将她按到椅子上。 “娘亲,你就别辜负了哥哥姐姐的一片好心啦,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好!” 春莲嘴上答应着,眼睛却不安地到处看。 直到她确定孟老将军不在家吃饭,才松了一口气。 孟真拍一拍手,“上菜!” 几个侍女端着几个托盘上来,托盘上还盖着竹子编织的罩子。 孟弘不解地问,“什么好东西?非要这样故弄玄虚。” 孟真挑着眉说道。 “今日,专门上几个你没吃过的菜,这可是我为春姨和孟婕妹妹准备的。” 孟婕眼睛一亮,伸手就拿开两个罩子,“我看看姐姐都给我准备了什么?” 罩子拿开的那一瞬间。 春莲和孟婕都由惊讶转为惊吓。 只见盘子里放着好多粉糯糯的小动物,有大耳朵的小兔子,长鼻子的大象,撅着屁股的小乳猪。 黑豆子做成的眼睛,梅花染出来的腮红。 一个个活灵活现。 春莲顿时想起许多年前,她曾手把手地教过一个姑娘。 如何捏这些动物造型,再如何上色,让他们看起来更生动些。 旁边还放着几个小碟,碟子里各放着腌制的梅子,柠檬,还有人工捣碎的辣椒酱。 这都是长乐村村民们,自己研制的酱料。 刚出锅的粉利,沾着酱料吃,松软可口,最是美味。 还有一个木桶装的五色米饭,上面铺了两片叶子作为装饰。 “这是谁做的?” 春莲惶恐的问,这些手法,她可没教过第二个人。 第88章 他乡遇故人 “春莲,春莲?真的是你呀,春莲!” 虎嫂端着一个托盘放在桌子上,拿起身前的围裙擦了擦手,就咋呼呼走到春莲身边。 然而春莲见到她时,并没有他乡遇故人的激动。 反而情绪有些惆怅,她站起身来,眼色在躲闪。 “不是……我不是。” 虎嫂双手扶上她的肩膀,笑呵呵说道,“怎么不是,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春莲尬得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反倒是孟婕先开了口,“虎嫂,你怎么在这?” 虎嫂看向孟真说。 “夫人叫我过来做几个拿手菜,说最好是长乐村的特色菜,我这不,把毕生的绝学都献了出来。” “噔噔噔噔~” 虎嫂伸出右手,扫过满满一桌子的菜。 她看到春莲时太兴奋了,没想到离开长乐村,两人还能在这儿碰上。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以前人人追着骂,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 如今,竟是将军府的座上宾。 “既然大家都认识,那虎嫂就坐下来一起用餐吧。” 孟真让柳娘再拿一副碗筷过来。 孟婕看出了母亲的窘迫,她也不愿意让虎嫂与她们同桌共食。 毕竟,两人从小在长乐村长大,她又与母亲相熟。 孟婕不希望虎嫂这个长舌妇,把她过去的不堪,全都在餐桌上抖出来。 “姐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虎嫂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要照顾呢,这个点小姐妹也该找母亲了。” 孟婕拉着春莲的手,让其坐下。 孟真看着孟婕紧张冒汗的样子,于是笑着说道。 “你说的是妞妞还有妮妮呀,那没事儿,两孩子都七岁了,也不喝奶。” 孟真从柳娘手上接过碗筷,放在春莲身旁的位置上。 “夫人说的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虎嫂拉开一把椅子,坐到春莲身边。 孟弘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几个女人,不知道她们在演什么剧本。 好在他也不打算掺和。 他伸手从桃红怀里抱过安安,想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小家伙却撑直了双腿,不肯坐下。 他伸出手指,指着一只小兔子造型的粉利,嘴里嚷嚷,“吱!吱!” 孟弘以为他在模仿小兔子发声呢,高兴地举起小安安说,“对,小兔子吱吱叫。” 安安着急地叫道,“不是,我要吃小兔子!吃小兔子!” 可惜,他的聋子舅舅听不到。 安安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孟真,“娘亲,安安要吃小兔子,吃小兔子。” 孟真指着小兔子问虎嫂,“这兔子,是面粉做的吗?” 给安安吃之前总得弄清楚它是什么食材,七个多月的婴儿,到底能不能吃? 虎嫂回答,“不是,这是糯米泡开后打成粉末做成的,刚出锅的,很软糯,小少爷可以适当吃些。” 安安听了,两只小脚丫兴奋又密集的踩在孟弘的大腿上。 孟真拿起小兔子递过去,安安伸出肉肉的小手,还未来得及抓上。 孟真又收了回来。 小家伙还没长牙呢,就这么一整个送到他嘴里,怕是会噎到了。 “啊!!” 小安安对着孟真,发起了抗议,小拳拳握的紧紧的,脸也憋得通红。 引得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春莲也牵强的扯出一抹微笑。 她在内心祈祷,尽快结束这顿饭,今后和虎嫂再也不相往来。 千万不能让过去的事,耽误了她女儿的前程。 孟真举着小兔子对安安说,“这是糯米做的,粘性较高,不可大口大口吞咽,知道吗?” 安安点头。 孟真掰断一只兔子耳朵,递给安安。 安安犹豫了一会,又看看孟真手上残缺的兔子。 顿时觉得这玩意不香了。 他转身扑到了孟弘怀里,委屈得嚎啕大哭。 “娘亲坏坏!娘亲坏坏!小兔子那么可爱,娘亲为什么要掰断小兔子的耳朵?” “你也知道小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还要吃它?” 安安止住了哭声,回头看过来。 对哦,这是美食,反正迟早都要吃的。 他向孟真伸出小爪爪,拿到小兔子耳朵后,双手轮流抱着啃。 就好像,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磨牙棒。 孟真给虎嫂和春莲夹菜,“大家别客气,吃菜吃菜。” 虎嫂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她站起来给在坐的人都打了一碗五色米饭。 “大家都尝尝我们长乐村的特色美食,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凑齐的材料。” 孟真尝了一小口,便向她竖起大拇指。 “虎嫂好手艺,等我妹妹孟婕成亲的那日,我一定请你过来,让宾客们都尝尝长乐村的美食。” 虎嫂大为惊讶。 她看了看孟真,又转头看看孟婕。 “孟婕是你妹妹?” 可不是么,两人都姓孟,模样还有三分相似。 可孟真可是孟大将军之女啊。 孟老将军本人虎嫂虽没见过,但孟大将军的美名,却是人人皆知。 孟将军幼年便随父从军,年少时就立下赫赫军功。 而他和夫人卓清灵的爱情,更是流传已久的一段佳话。 他婚前就不曾有过通房丫鬟,婚后也没有三妻四妾,更不曾流连于花天酒地。 即使卓清灵病逝那么多年,媒婆都踏破了门栏,孟老将军依然洁身自好。 他的相亲市场上受欢迎的程度,俨然不低于他儿子孟弘。 虎嫂的怀疑,让春莲心虚地抬不起头。 “是,堂妹。” “那不能啊。”虎嫂拍着手说道。 “全天下都知道孟家满门忠烈,唯一一个死在榻上的孟四爷,还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伤,才导致下半身瘫痪的。” “咳、咳!” 孟弘故意咳嗽几声,“先吃饭,菜都凉了。” 安安则丢了手中的兔耳朵,跪在孟弘的腿上,双手攀上桌子,试图抓起盘中的大鸡腿。 春莲母女俩的脸色,都暗沉了下去。 虎嫂撸起袖子准备先灌一碗汤,说了那么久,她喉咙都干了。 孟真指着嘴角提示她,你嘴角流口水了。 虎嫂不拘小节,直接抬起袖口擦拭。 孟真说,“孟婕是我幺叔的遗腹子,过去这十五年,我们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直到今年幺叔祭日,我们在陵墓相遇。” 虎嫂的五官全都挤到了一起,她疑惑地问,“孟婕是孟四爷的女儿?” 孟真耸耸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那也不对啊,四爷都那样了,你咋怀孕的?” 虎嫂歪着头,一脸认真的看向春莲。 春莲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虎嫂想起这些日子,她给床榻上的虎哥把尿时的情景,突然恍然大悟地指着春莲说。 “我知道了,都是你动的手。” 第89章 婚姻大事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千方百计的怀上四爷的孩子,为啥当初还要吃堕胎药?” 虎嫂终是问到了点上。 “你吃了堕胎药?” 孟弘不可置信的看着虎嫂。 春莲夹了一大块猪蹄子,放到虎嫂的碗里。 “都是过去的事,虎嫂莫再提了。” 赶紧闭上你的大嘴巴吧,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虎嫂开心地捧起猪蹄子就啃,活了这么多年,她就没这么畅快的吃肉过。 春莲看到孟弘眉头紧锁的样子,就怕他一会就追问起当初吃堕胎药的事。 她看向孟真问,“大小姐方才说,有事和我说呢。” “哦,我准备和你说孟婕的婚姻大事。” “婕儿的婚姻大事?” 春莲转头看向女儿,她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春莲不是没有想过为孟婕挑选夫婿,只是以前在长乐村,村里人都排挤她们母女俩。 一来,她们是外来的,却占用村里有限的土地。 二来,春莲一直说不出孩子的生父是谁。 所以村里人都认定她是不守妇道之人,孟婕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等孟婕出落的亭亭玉立时,村里的男人开始对她趋之若鹜。 总以为,自己的身份讨娶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绰绰有余。 因此,为了保护女儿,春莲从来都不带孟婕出门干活,只让她在家学几个厨艺和做些女红。 如今,她的女儿虽被冠以孟家二小姐的身份,但若想高嫁,还得靠孟家人做主。 “对,过了年孟婕就满十五了,是该选夫家了。” 春莲期待地问,“大小姐可有合适的人选?” “娘……” 孟婕拉扯母亲的衣角。 春莲握着她的手,给予安慰。 大小姐就算不喜她的女儿,为了孟平伟的名声,也不至于给她选一个落寞的家族。 “有啊,向侍郎的儿子向文森,昨日婕妹妹还跟向家的姨娘聊得很来呢。” “什么,向家??不!万万不能!” 春莲惊慌失措的摆手拒绝,好像向家是什么吃人堡一样。 孟真疑惑地问她,“春姨看不上向家?” “不是!当然不是!” 她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向家?她那是不敢看上向家。 春莲的恐惧在加深,“是婕儿没这个福气,攀不上向家。” “那有啥攀不上的?向侍郎是四品官,可孟老将军可是一品官,忠武郎也是四品官,要说攀不上也是他们向家攀不上。” 虎嫂咽了咽一口肥肉,对着春莲说道。 孟婕看了一眼的孟弘,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眼帘低垂。 “我不想嫁人,若哥哥姐姐觉得婕儿是个累赘,那婕儿今日就跟我母亲收拾东西,离开孟府。” 孟婕拉着春莲的手,站了起来。 眼神却瞟向孟弘,期待他能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 虎嫂大手按住她们,语气愤愤的说道。 “嘿,我说你这傻丫头,做了几天贵门小姐,就忘了以前吃的苦头是吧? 你们如今孤儿寡母的,若是出了这个门没了孟家的庇佑,长乐村又回不去,今后怎么生活?” 向侍郎本人虎嫂见过。 他整个人温文儒雅的,人称玉面郎君,是天下女子都喜欢的样子。 而他的大公子向文森,听说也是一个风华正茂,善良纯洁之人。 虎嫂就恨自己女儿没这个命,不然再过八九年,让她的女儿嫁过去,她都愿意。 前提是,不能做小。 虎嫂的话,句句在理,也刚好戳到了春莲母女俩的肺管里。 孟婕也不过说说气话而已,她和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孟家,怎可能轻易离去?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孟弘,“弘哥哥,婕儿不想嫁人……” “向文森我认识,挺好的一个少年,没什么不良嗜好,你不妨先接触接触,你的终身大事,最后选择权还在于你。” 孟弘慢悠悠地说道。 他倒要搞清楚,为什么春莲母女俩一听到向家,就如此抗拒? 明明昨日,孟婕和向家的姨娘看似很投缘,就好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回到许府。 天已经快黑了。 孟真刚进了栖云阁,就看到大双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出来。 手里还提着一个茶壶。 当他抬头看到孟真一行人,显然也吓到了。 她当即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奴婢……见,见过夫人。” 凉风吹过,能隐约闻到大双身上的脂香。 “你过来做什么?” 孟真眯着眼睛审视她,自从在书房里撞破他和向侍郎的奸情。 孟真对她的防备心也重了些。 “我……” 大双一双眼睛飘忽不定,“老爷昨日收了礼,是一罐百年难得西贡茶叶,专程让奴婢泡开了给夫人您送过来。” 大双说着,提了提手中的茶壶给能真看, 水壶里,还滋滋冒着热气。 孟真怀里的小安安听了,立马激动地当场揭穿她。 “娘亲,大双骗人,她在茶里洒了合欢散,好让许明泽有机可趁。” 合欢散。 这可是致命的催情药,唯一的解药只能与男子彻夜纠缠。 不然,中了此药的女子,终会被自己生生折磨死。 而这种药物,往往都是男人或者花楼里,用来驯服那些不听话的女子。 孟真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懦弱无能的许明泽,竟敢对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回去吧,替我谢过老爷。” 孟真说完,柳娘便上前接过茶壶。 大双却抓在手里不肯放。 “大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柳娘问。 既然是送给我家小姐的,为何却不肯放手? 大双站起来,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说道。 “老爷,老爷说……让奴婢,亲自看着夫人……喝了,再,回去。” “呵!” 柳娘气到哭笑不得,许明泽真是记吃不记打。 “行吧!” 孟真将安安交给桃红,伸手欲要接过茶壶。 大双却将茶壶的手提揣得紧紧的,不肯撒手。 说到底,她还是害怕。 若不是许明泽跟她承诺,事办成后,就跟向侍郎请示,将她接到侍郎府享福。 否则,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干。 再说了,夫人只要尝过男人的好,肯定也后悔这三年的坚持。 回头老爷夫人感情升温了,她还是大功臣。 “小姐,我给你拿杯子。”柳娘说罢正要跑进屋里去。 “不用了!” 孟真语气冷冷地道。 她硬生生从大双手上抢过茶壶,一手捏住她的下颚,然后将滚烫的茶水,一并倒进她的嘴里。 第90章 合欢散 大双来不及尖叫,声音就被滚烫的茶水淹没了。 耳旁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 紧接着,是皮肉传来了火辣辣的灼痛感。 她拼命挣脱了孟真的禁锢,然后双手掐着脖子扑在地上打滚。 “啊!!啊!!” 那叫声,很惨烈。 桃红和柳娘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吓到了。 桃红抱紧安安,后退了几步。 生怕大双一时失去理智,伤了小少爷。 听寒护在孟真身前,并冷静地从她手上抽走水壶,以防烫伤她的手。 “小姐??” 柳娘和桃红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她们跟了小姐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如此暴戾过。 即便是以前卸掉阿莹的下巴,也是听寒下的手。 她们想不明白,大双好端端地给小姐送茶,小姐却为何要这么对待她。 “茶里有毒。”孟真解释说。 “啊?有毒?” 柳娘愤恨地走到大双面前,往她肚子踹一脚,然后居高临下地质问她。 “大双,我家小姐向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她?为什么??你说,你到底受谁指使?” 大双瞪大眼睛摇摇头,“我没……没,救救我,救救我……” 她抓着柳娘的脚。 她想告诉柳娘,她也只是奉命行事,半分没有要陷害夫人的意思。 “既然你说没毒,那这好茶,你就替我好好享受吧。” 孟真说完,正要转身离去。 “孟真。” 许明泽带着长生,还有小双,急色匆匆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双,然后示意小双将大双带走。 他故作镇定地问,“孟真,你这是?” 许明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无色无味的合欢散,竟这么容易就被孟真识破了。 而且一向宽待下人的孟真,今日却对大双下如此狠手。 小双看到大双的惨状,吓得浑身哆嗦。 她蹲下身子正准备扶起大双,可大双却突然推开了她,然后双手开始扒拉身上的衣服。 许明泽一惊,忙出声制止。 “大双,你疯了吗?你这是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大双听到许明泽的声音,眼睛一亮。 她整个人扑到许明泽身上,然后像一条八爪鱼一样,四肢缠上他的身体。 嘴里喊着,“我热,热,我要热死了。” 而此时,大双的嘴巴周边已经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她伸出来的舌头,也一片深红。 经她这一折腾,嘴角的泡泡都烂了,流出恶心的血水。 霍半生听到许明泽的声音,便带着两个小厮赶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大双衣衫不整的,挂在许明泽身上的样子。 她的舌头伸得长长的,作势要舔许明泽的耳朵。 相对于开水的烫伤,她身上如万蚁蚀骨般的瘙痒,更让她难以承受。 许明泽显然也被大双的举动,吓坏了。 他只听说合欢散的厉害,却没真正见识过它是如何厉害。 为了避开大双的舌头,许明泽的脑袋,都仰成了90度。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扒开!” 霍半生和两个小厮上去拉开大双。 大双拼命的扭动身体,一条腿缠上一个小厮的腿,哼哼唧唧地刮蹭着。 她浑圆的肩膀从衣领处露了出来,看得那小厮直咽口水。 霍半生解了腰间的布条,将她捆了起来,随后又交代两个小厮将她关到柴房。 “门锁上,任何人不得靠近!” 霍半生看出了大双中的是催情药,因为这动作就跟母猪发情时一模一样。 许明泽刚得以脱困,一口气还没喘明白,就看到孟真那充满杀气的眼神。 今日,若不是安安提醒,她是不是也会变成大双一样。 骚热难耐,然后不分场合地看到男人就贴上去? 孟真越想越抖的厉害,她对许明泽的恨意,就越深重。 许明泽心虚地仰望天空,说,“孟真,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灰溜溜的走了。 “站住!!” 听寒突然大吼一声,许明泽刚走出去没几步,瞬间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 “孟真,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听寒没理会他,一个纵身飞出城墙外。 却只见一名黑衣人急速消失的背影。 听寒拔了箭,射出去。 却被人轻松躲了过去,这身手,与他不相上下。 听寒不敢穷追,因为他的任务主要是保护小姐的人身安全。 黑衣人推开一扇门,向侍郎正摇着折扇哼着小曲。 想来心情不错。 “老爷。” “如何?”向侍郎转过头来,满脸堆笑。 黑衣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向侍郎合上折扇,“有意思,她若真着了许明泽的道,就不是我向敬宁费劲心思也要得到的人了。” “那婢女如今关在何处?”向侍郎问。 毕竟,留着她还有用。 “柴房。”黑衣人回答。 “给她送解药过去。” “是!” 柴房内。 大双已经瘫软在地上,衣不蔽体,满脸潮红。 她已经没有力气嚎了,此刻,她十分想念向侍郎。 她学着向侍郎的样子,往自己身上摸索,可依然不够尽兴。 她的身体,就像一个饥饿的吸盘,拼了命想要吸住某一种东西。 大双睁着眼睛,迷茫的扫视周围。 “吱~” 这时,门开了,投进来一束光亮。 大双睁开眼睛,看到两个奴仆装束的男人。 “药,我的解药!” “嘿嘿……”两个男仆淫笑着,向她靠近。 黑衣人离开许府没多久,就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站定身子,转身看着黑漆漆的街道。 “阁下何人?何不亮个相?” 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从转角处站了出来。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在月色的映衬下,投下长长的身影。 黑衣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他两腮的胡子,从衣着来看,也不像本地人。 倒像大漠里出来的浪子。 黑衣人向来只听向侍郎的命令行事。 可眼前这男人的肃杀之气,让他不得不握上腰间的剑柄。 只是,他的剑还没出鞘。 男人就朝他扔过来三枚飞镖,直对他的胸口飞来。 黑衣人腾空跳起,一个360度旋转,三枚飞镖全部扎进了身后的墙壁里。 其中一枚飞镖还划破了他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 “好快的手法!!” 黑衣人感到惊诧,他这些年曾与不少高手过过招。 能在三招内伤他的人,眼前人还是第一个。 “阁下到底何人,敢不敢亮身份说话??” 黑衣人向来有仇必报,如果今日弄不清伤他的人是谁,他今后找谁报仇? “不敢!”男子答道。 他易容后才敢现身,如今却要他自报身份,那不是笑话吗。 斗笠男举起剑以一种劈山开路之势,向他砍来。 黑衣人立即拔剑,暮色下,只有刀光剑影。 突然,黑衣人一脚踢开了男人的斗笠。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容颜,他却一个纵身,飞上了屋檐。 第91章 它的主人 黑衣人捂着受伤的胳膊,再次推开了那扇门。 风裹着血腥味儿,飘到向侍郎的鼻尖,他的眉头不知不觉拧紧了。 黑衣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更没有受过伤。 看来,今日是遇到劲敌了。 “何人伤了你?” 黑衣人沉默良久,回想他们打斗的场面,却也想不起来对方用的是什么招式。 更无法获知,他师承何处。 黑衣人摇头,“属下不知。” 三天前。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商贩们都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卖小狗嘞,卖小狗,新鲜的小奶狗,不仅成色好,骨架也大,关键是脑子也好使。” 沣都渡口。 二爷怀抱着一只黄色小奶狗,笑盈盈地看着小杰朝他跑过来。 “二爷!二爷!” 小杰刚看到小黄狗,立马窜到二爷面前,将小狗抱下来,使劲蓐。 “二爷,这小狗真的是送我的吗?二爷,我可太开心了,耶!二爷万岁!二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爷连忙伸手捂住小杰的嘴巴,眼神惊慌的四处查看,幸好周围没人。 他小声叮嘱小杰。 “小杰,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要掉脑袋的。” “哪句话不能说?”小杰疑惑的问。 “万岁这词不能说,我们平民百姓只能说长命百岁,知道了?” 小杰懵懂地点头。 万岁只能是当今皇上才能享用,千岁则是太子,和皇上的后宫们使用。 如今,皇上正痴迷于研发各种长生不老药。 万岁这词就越发敏感。 老百姓即使在寿宴上,也不能使用这词,若是传入皇帝的耳朵里,则有谋权篡位的嫌疑。 这时,狗蛋也跑了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只黑狗,它吐着舌头奔跑,口水流了一地。 狗蛋摸着小奶狗,一脸艳羡。 “小杰哥哥,你喜欢我的小黑吗?咱俩换一换……” “不换!” 小杰抱着小奶狗,果断拒绝。 “你这小屁孩说话不算数,上回我都把画本给你看了,你却不兑现承诺。” “什么画本?”二爷看着小杰问。 “糟糕了。” 小杰捂着嘴巴看向二爷,画本他忘记拿回来了。 于是,他悄悄将狗蛋拉到一旁,“狗蛋,上次给你看的画本呢?” 狗蛋不会贪了画本,不肯拿出去吧? 狗蛋犹豫了会说,“我还给它的主人了。” 严格上来说,他是拿着画本换了一个弹弓。 “它的主人?” 狗蛋重重点头,那眼神看起来清澈又愚蠢,倒不像会撒谎的。 画本是二爷的,那它的主人不就是二爷吗? “你到底给谁了?” 小杰拽着狗蛋的衣领正要发飙,小黑狗却朝着船头方向跑了出去。 “汪汪~汪汪~” 他一边叫着,尾巴甩的老高。 来熟人了。 “小黑!欸~真乖!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哈哈哈哈……” 辫子哥爽朗的笑声传来。 “唐宗。”二爷朝他点头。 唐宗是这沣都渡口的一大批发商,这一片海域都归他管。 长期在海上捕鱼的几艘大船,一旦靠岸,货都是直接卸到唐宗的地盘。 遗忘岛来的船只也不例外。 只是遗忘岛上的人,更善于水性。 他们不仅能像鱼儿一样,潜入水里十五丈以下。 而他们造的大船,更是可以横渡整片海洋。 他们就像是地球的航行者,再大的风浪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船帆。 所以他们送过来的鱼,更大,更为罕见,卖价也高些。 “二爷,好久不见。” 唐宗与他握手,转头却看到两个孩子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唐宗问。 两个家伙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按理说这会儿应当像往常一样,抱着蹦半天才对呀。 怎么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小杰努着嘴巴抱怨,“狗蛋把我的画本弄丢了。” 狗蛋连忙否认,“我没有弄丢,我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狗蛋急得都快哭了,小杰哥哥为什么不信任我? 唐宗抱过狗蛋,说,“我可以为狗蛋作证,那画本确实是还给它主人了。” 二爷拧眉,“唐宗,你说的主人是谁?” “就是画上的人。” “你见到她了?”二爷急切的问。 “是,她来我这儿拿货,被狗蛋认了出来,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狗蛋把画本拿给了她。” 二爷有些恍惚。 此时,过往相遇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被歹徒围困时,依然舍身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婴儿。 她夜闯凌云寺,揭穿埋藏他身边的叛徒…… 她偷偷塞给他蜜枣…… “怎么,二爷认识?” “哦,不!不认识,只是有幸见过几次。” “所以,你就迷上人家了?” 二爷沉默不语。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子,谁不爱? 唐宗拍拍他的肩膀。 “可惜了,人已经成亲,不过她倒是看上了你的画,还说,要请你到她家里给她亲人作画。” 夜晚,船员们都睡着了。 窗外,只有风从海面吹过来的呼呼声。 使得夜晚更加湿冷。 二爷坐在桌子前,回想起唐宗说的话,于是又提笔在纸上作画。 没多久,一个少女手持一把弓,箭已射穿三个稻草人的情景,浮现在纸上。 二爷拿起画,聚精会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它卷起来。 忽然听到水面上,传来几声扑通扑通的声响。 二爷戴上斗笠,起身出去查看。 却只见码头上,有一个走路歪歪扭扭的男人,正往水面上投掷石头。 嘴里还一边骂着。 “哼!!装什么清高,怕是心里早装了别人吧,我告诉你,入了我许家的门,就是我许家的人。 今日,我让你见识到合欢散的厉害,他日,我就让你尝尝它的滋味,呵哈哈哈~。” 男人笑得癫狂。 他身后跟着伺候的家丁,则小心翼翼规劝他。 “老爷,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男人推开身后的家丁。 二爷上了岸,走近了才发现,这醉酒的男人,竟然是许明泽。 果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他用力捏紧拳头,指关节咯吱响。 许明泽不认识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的出现有些诡异。 那双雄鹰一样的眼睛,在夜幕中,格外明亮。 “你,你是谁?”许明泽问。 他可不想再次经历被麻袋兜,被尿滋三天。 长生也有些后怕的退了两步。 “阎王!” 二爷说完,就一个健步飞过去,一脚将许明泽从码头上踹了下去。 第92章 子孙根已毁 许明泽坠入冰冷的水里,他拼命挣扎了几下,瞬间酒醒了。 “救、救命,救救我、救……救救我!” 许明泽不会游泳,冰冷刺骨的海水,刹那间灌入他的全身,使得他的衣物越发沉重。 人也渐渐沉入水中。 长生远远地跪着,使劲地磕头。 “这位大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爷,救救我家老爷,求求你了。” 许明泽若是死在这里,他做奴才的也难逃罪责。 况且他也不会水。 二爷看着水面上,许明泽只剩一颗脑袋在水里沉浮。 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许明泽还不能死,他若是死了,按照当朝律法,孟真要为他守寡一辈子。 他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二爷听得越发头疼。 挣扎了一会儿,他几个凌波微步踩在水面上,然后揪着许明泽的衣领,将他提起,甩在码头上。 许明泽此时已经冻得不省人事。 二爷俯视着他说,“下回,再往我船上砸石头,我定将你丢入海里喂鱼。” 说着,他缓缓抬起脚,又想起许明泽说起合欢散之事。 眼里的恨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许明泽的命根上。 用力碾压。 “啊!!!” 许明泽立即卷起身子,活像一只被下油锅的小虾米。 而长生站在不远的地方,听着许明泽的嚎叫,却半步不敢靠近。 他跪趴在地上,浑身打寒颤。 “他是自己掉水里的,记住了?” “是是是……” 许府。 长生搀扶着许明泽回到府上,门生正缩着脖子打瞌睡。 长生将许明泽放在台阶上,大声拍着门。 “开门,快开门,老爷出事了。” “什么?老爷又出啥事了?” 门生打了个激灵,听着大门在摇晃。 他悄悄拿开一块木栓子,却看到长生焦虑的脸。 “长生哥?” “快开门!” 两人刚将许明泽扶回春风庭,许老夫人就闻讯赶来了。 看着许明泽一身寒气,且不省人事的苍白样,她哽咽了。 “明泽,明泽,我的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长生立刻跪到许老夫人身前,“老夫人,老爷吃了酒又掉进水里头……” 长生的头,越垂越低。 许老夫人举着拐杖,啪啪啪就往长生身上打。 “你怎么做奴才的,你怎么能让老爷喝那么多酒?你还让他掉水里?你,你不会是诚心吧你?”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老爷执意要如此,小的拦也拦不住啊!” 长生磕着头求饶。 反正奴才的生存技能不是下跪,就是磕头,认错,求饶。 辩解反而没有用。 荣婆婆拉住许老夫人,“老夫人消消气,还是先让人伺候老爷换衣服吧,这么冷的天,感染风寒就麻烦了。” 说着,她伸手拍了下长生的脑袋。 “还傻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老爷换身干爽的衣服?” “小的这就去!” 栖云阁。 孟真已经睡下了。 小双提着灯笼敲响了院门,说老夫人有请。 柳娘连打了几个哈欠,嘴上更不饶人。 “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奔丧呢?” 小双哭啼啼的说,“柳姐姐,老爷掉水里了,现在还昏迷不醒,老夫人派我过来请夫人过去。” “有毛病!生病了就请大夫,我家小姐又不是神医,找她做什么?没空!” 柳娘顺手将门关上了。 小双冷得发抖,“柳姐姐,求求你告知夫人一声。” 孟真看着小床上熟睡的安安,最终还是披上外衫走了出去。 许明泽死了是好事,但最好等她和离以后再死。 她可不想后半生都冠着许夫人的名头,甚至死后还要与他合棺。 生前死后,都要恶心她。 “小姐。” 柳娘转过身,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廊下。 随后,听寒也走了出来。 “开门吧。” 柳娘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到了春风庭,郎中正在给许明泽把脉。 许明泽也慢悠悠醒了过来。 突然他一手捂着下身,一脸痛苦的卷起身体。 郎中看了看许老夫人,问,“许夫子可是有隐疾?” 许老夫人皱着眉反问,“啥隐疾?” 郎中不语。 他站起来将床帷放下来,然后对着许明泽说,“裤头解开,我看看。” 许明泽呻吟几声,缓缓躺直了身体。 没一会大夫又挽起了床帷。 “大夫,怎么回事?”许老夫人问。 郎中摇摇头。 “子孙根已毁,接下来尽量少喝点水,小解的时候会有些痛感,我开点消炎药,过几天就不会痛了。” 当然,伴随而来的问题还有,拉尿也不成柱了,滴答滴答尽往腿上浇。 一屋子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真追问,“大夫,毁到什么程度了,会断子绝孙吗?” 许老夫人一听,愤怒爬上眉眼。 什么断子绝孙? 这女人,怎么就不能盼我许家好? 郎中看着孟真这张年轻貌美的脸,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恐怕,许夫子今后不能行房了。” “什么?” 她许家还没有后人呢。 许老夫人大脑一阵昏眩,随后倒在荣婆婆的怀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这庸医,你他妈的满嘴喷粪!!” 许明泽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他满脸暴怒,脸红脖子粗的指着郎中破口大骂。 并抓起床上的枕头,还有被褥,悉数朝着人的身上砸。 “你滚,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郎中叹了叹气,药方也不开了,直接收拾箱子走人。 孟真追了出去,“大夫请留步。” 郎中转过头来,抱歉的说,“夫人,怒我无能为力。” 孟真拿出一锭银子,塞到郎中手里。 “大夫,方才不好意思,辛苦您跑一趟,请问大夫您贵姓?” 如今天黑了,夜里冷,外面的医馆不营业可以理解。 只是这郎中不仅瞧着面生,看着也不像京城人士。 也不知道如何找来的。 郎中犹豫了一阵说,“我姓福,大家都叫我福伯。” “福伯?” 不应该叫福大夫吗? “福伯,您方便留个住址吗?我想说后续的治疗,可能还需要您的支持。” 福伯神神秘秘地说道,“沣渡渡口,只允夫人一人知晓。” 福伯说完,留下一包药材,走了。 第93章 大双的脸 “沣都渡口?” 孟真正揣摩着福伯的话。 身后,长生佝着背,缩着肩膀,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他谨小慎微的问,“夫人,你找奴才?” 暮色下,只有院子里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显得寂静,又阴冷。 孟真背对着长生,让他将许明泽今晚发生的事,如实说来。 可长生只要想起那斗笠男的话,就浑身发抖,两排牙齿都禁不住打起架来。 “夫……夫人,老爷心,心情不好吃多了酒,不,不小心掉,掉水里了。” 长生低着头,心虚又结巴。 孟真拿着一块手帕,正擦拭着一支箭。 听完长生的话,她突然转过身,将箭端顶着他的脖子。 “你撒谎!!” 孟真话里,带着威胁地意味。 那一瞬间,金属带来的冰冷触感,就像一条冷血的蛇,缠绕在脖子上。 吓得长生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 长生虽未亲眼目睹大双被灌的情景,但事后大双的惨烈与恐怖画面,犹在眼前。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孟真收回箭,“要活命,就实话实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不打死……” 长生哆嗦重复这句话,忽而又开始磕起头来。 孟真不耐烦低吼,“说!!” “我说,我说。” 长生将码头上遇到斗笠男之事,详细说来。 说完后,他还偷瞄了一眼孟真,看她脸色如常,才又强调一句。 “夫人,奴才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任何欺瞒。” 长生举着手,正要发毒誓。 孟真抬手阻止了他,“行了,这事你有没跟其他人提及?” “没有!”长生摇头。 “那就好,今后也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多一个人知道,我就刮你一刀。” “奴才明白!” 春风庭。 许明泽被一泡尿憋醒,他睁开虚弱的双眼,然后扶着床头正要坐起来。 “老爷,你醒了?” 小双立马跑到床边,揉一揉酸胀的眼睛,然后端过一碗药汤说。 “老爷,夫人差人送来了药,特意叮嘱说等您醒来后,一定要趁热喝了。” “夫人说的?”许明泽问。 “是的,老爷。” 大双出事后,留在许明泽房里守夜的人,就变成了她。 她一宿没睡好,就怕夜里许明泽唤她时,自己睡沉了。 许明泽喝完药,将碗递给小双,“我要小解。” “哦!” 小双连忙弯下腰正要扶起他,只是她个头瘦小,明显使不上劲儿。 “嘶~”拉扯间,许明泽疼得龇牙咧嘴。 “对,对不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小双带着哭腔说道,她悬在空中的双手,动也不敢动。 “大双呢,叫大双过来!” 许明泽甩开小双的手,嫌恶的说道。 大双不仅力气比小双大,服侍人这一块也比小双更得心应手。 “老爷,大双她……” 小双不知道如何阐述大双的情况。 昨日,她准备给柴房里的大双送一口粥,考虑到大双口舌被烫伤了,吃不了热乎的,更咬不了硬的。 于是,她偷偷晾了一碗玉米粥。 可是,她刚靠近柴房,就听到大双不同寻常的叫声。 待她走近,往门缝里一看。 草垛上,大双和两名男子,像蛇一样吐着“信子”,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 吓得小双打翻了手里的粥食。 “大双怎么了?没死就让她滚过来!我府里可不养吃白食的。” 许明泽对着小双大声怒吼,满屋子唾沫横飞。 府里好不容易养出一个,能吊住向侍郎胃口的。 他得趁热打铁。 今后,让大双多多在向侍郎耳边吹吹枕头风。 最好这风,能最后吹进皇帝耳朵里。 从此,许明泽就从许夫子晋升为太子少师,或者太子太师。 若有了太师这身份的加持,许明泽就不信,她孟真还敢三天两头闹和离。 小双被他这么一吼,脑袋都缩到了衣领里。 “滚啊!!” 小双转身跑了出去。 没多久,小双领着大双进来了。 许明泽看着大双从进门那一刻,就低着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的太师,指望不了大双了。 “抬起头来。”许明泽冷冷地命令她。 “老爷。” 大双声音嘶哑,眼神也在躲闪。 “我叫你抬起头来!” 大双缓缓抬头,一张猩红且狰狞的面孔,映入眼帘。 许明泽吓得连滚带爬的退到床角。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小双赶紧拉着大双的手,逃出了屋子。 身后一个枕头跟着飞了出来。 昨夜,大双一直被情欲所困,并没留意到自己容貌的变化。 今早,小双在柴房里找到不着片缕的大双时,她从小双的瞳孔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我,我怎么了?” 大双一开口,不仅声音嘶哑,口腔里也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感。 “没什么,你赶紧收拾下,老爷找你呢。”小双一边催促道。 大双穿好衣服,就紧赶慢赶去了春风庭。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容貌已经到了吓人的程度。 大双双手撑在井边,看着倒映在水面上那丑橘一样的脸,眼中爬上了恨意。 沣渡渡口。 孟真只身一人来到热闹的码头。 为了与码头的风景映衬些,她特意穿了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裙。 一根长长的辫子别在胸前,一块同色系的头巾,裹住了两边脸颊。 码头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到处充斥着死鱼的腥臭味,还有男人劳作后的汗骚味。 船舱里。 福伯怀抱一只小黄狗,追着小杰跑。 小杰手里举着一艘小船,边跑边叫,“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小奶狗汪汪叫。 “哈哈,抓到你啦!”伯父一手搂住小杰。 忽而一抬头,就看到岸边一抹翘首以盼的身影。 福伯将小狗塞到小杰怀里,随后叮嘱一句,“你跟小狗玩会,别乱跑。” 福伯随手提起船甲上一个竹篮,转身上了岸。 他悄悄走到孟真身后,然后将篮子塞到她手里。 孟真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道,“一刻钟内,送到客人那去。” 福伯说完,丢下一脸懵懂的孟真,又回到了船上。 孟真掀开上面的布盖一看。 里面躺着几条海鱼,旁边附着一张纸条,白纸黑字写着: 第94章 我不想他碰你 品轩茶馆,渔舟。 孟真提着篮子,来到品轩茶馆。 一名店小二跑出来,驱赶她,“姑娘,这里不允许推销本店以外的商品。” 孟真解释说,“小哥,我过来找人的。” “去,去,去,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赶紧拿着你的东西走开,腥死了,别影响了我们做生意。” 孟真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腥么?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就是换了一身衣服,这茶馆她就进不了。 孟真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好低头退了出去。 她走出去几步,在一家成衣铺旁驻足,心想,到底要不要换一身衣裳再进去? 犹豫之时,忽感身后有一股热流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是谁。 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手里的篮子也被人抽走了。 从那人身上传导来的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了不少。 两人刚进了深巷里的一间农家小院。 男人就摘下斗笠,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一双手不知所措地背到身后。 “你……” 孟真被人这么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店小二驱赶她时说的话,腥死了。 于是,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然后又将人推开些。 “你找我?” 孟真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福伯特意将她引过来,自然是得了他的授意。 “不是你说,要我为你家人作画吗,那就从你开始吧。” 二爷说完,便拉着她进了一间小屋,屋内装饰异常简朴。 开门即是一张方形的书案,书案后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 书架与墙之间隔着两人宽的过道,再往里面,放着一张小床铺。 孟真看到床单上的褶皱,想起这是他栖息的地方,脸就红了。 “不,今日不画。” 她今天一点也不好看,衣裙灰土土的,身上还有鱼腥味。 可二爷却好像发现了她的另一种美,犹如遗忘岛上的新婚少妇。 终于等回自己的丈夫,有些欣喜,有些害羞,还有些不太熟。 他甚至想过,偷偷将她带去遗忘岛,从此改名换姓,过上平凡且幸福的生活。 只是,他的身死,舅舅的罢官隐退,也没有换来他母妃一族的安宁。 近来,因为对长生不老药的执念,皇上开始怠慢朝政。 而太子和皇后开始把持朝政后,就暗自调动兵力,广罗杀手,悄悄启动排异行动。 整个天下,但凡与皇后一族有过过节的,人人都惶恐不安,生怕一夜醒来,就面临着满门抄斩,或全族流放。 特别是那些在朝中没有实权的,纷纷在大殿上向太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渝北王作为太子的亲皇叔,他还有一重身份,即太子太傅。 叔侄俩情同父子,太子代理朝政后,渝北王上京的次数就频繁了些。 “好,今日不画。” 二爷转身坐在书案前,然后拍拍身旁的软垫,示意她坐过来。 孟真心跳加快,每一步都走得好艰难。 想起书房里,那猝不及防的一吻,依然让她心悸。 二爷许是看出她的心声,笑着承诺。 “放心,我不动你,你过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孟真尴尬的吐了一口气,然后坐到他身旁,“你说。” 二爷看着她,表情诚恳地说道,“许明泽是我丢下水里的,人也是我的伤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仔细观察着孟真,丝毫不放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孟真回看着他,浅浅一笑,“我知道。” 只是为啥要伤许明泽的子孙根? “你不问什么?” “为什么?”孟真问。 二爷避开她的视线,想起许明泽在码头的那番话,瞳孔都缩小了一圈。 “我不想他碰你,任何人都不行!” 他想要的,不单单是一个吻,还有她的身心。 以前是他怯弱,是他瞻前顾后,是他身不由己,才让许明泽有机可趁。 今日起,他的反击才刚开始。 孟真知道,他此行一定有更为重要的事,她不希望因为许明泽那人渣,影响了他。 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孟真悄悄伸出右手食指,往他掌心里钻。 微凉的指尖,嫩滑的指腹。 二爷顺势将她细软的手掌,握在手里,两人就这么没羞没臊地对视了一会。 直到二爷的呼吸越来越近,同时也越来越重,孟真才不得不抽出自己的手。 如今,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若不及时阻止,只怕是干柴烈火,越烧越旺。 “二皇子。”孟真唤醒了他。 二爷近距离注视着她微醺的脸,“你知道我的身份?” 这世间,知道他身份的就没几个人。 他出生之时,皇帝已经昭告天下,二皇子乃天选之子。 他的血肉也将在公祭日那天,由皇帝亲自供奉给神灵,以求国运昌盛,天下太平。 “是的,我都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调查渝北王。” 二爷有些愧疚,因为他说过,有机会他会亲自跟孟真介绍自己。 “你怎么知道?” 孟真坦率地回答,“因为我也在查渝北王。” 孟府。 孟老将军匆匆从马背上跳下,马童小跑过来牵过马。 “将军。”老管家恭敬地上前问候。 “快!把忠武将军找过来,备好行囊,喂饱马。” 孟老一口气说完,一边卸下身上的戎装,一边径直往书房走去。 “是。” 老管家领了命,就赶紧退了下去。 孟老将军一旦用忠武将军来称呼自己儿子,准是有军事要事。 他必须得亲自跑一趟。 孟老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行字。 随后塞进一个信封里。 “父亲。” 孟弘跑进书房,紧张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孟老将军来不及解释了,他将信封递给儿子,郑重地说道。 “你即刻启程去一趟北荒之地,亲自将这封信交给镜观师父。” “镜观师父?”孟弘不解。 静观师父不是凌云寺的方丈吗,他怎么会在北荒? “日后再跟你解释。” 孟老推着儿子往门口方向去,“到了北荒,你就说,你找哈扎。” 此时,老管家已经牵着马守在门口。 孟老脸色凝重地拍着儿子的肩膀,“一定要安全回来。” 孟弘点头,他转身刚跨上马背。 孟婕急急忙忙追了出来,她双目祈盼,“弘哥哥,你去哪?” 孟老将军朝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孟弘换了一张笑脸对着孟婕说道,“一个远方朋友的婚宴,我去接接喜气。” 第95章 北荒 孟弘扬起手上的马鞭,“啪!” 火焰熊熊燃烧,干燥的树皮,被高温剥离了树干,“啪”的一声,溅起零星火花。 狭窄的厨房里,孟真正弯着腰,往灶口里添加柴火。 她鼓着腮帮子往里面吹气,风将炭灰扬了起来,弄得她一脸灰尘。 二爷刚把鱼清洗干净,转身就看到孟真背对着她在揉眼睛。 “怎么了?”他关切的问。 “木灰进我眼睛里了。” 孟真嘟囔着,她长这么大连厨房都没进过,更不用说亲自烧火做饭了。 就连许老太以侍疾为由,让她煮汤熬药,她也是转头就交给了柳娘。 二爷用皂角洗了洗手,然后将手擦干净才走到她面前。 “手放下来,我看看。” 孟真拿开手,眼里的异物感,迫使她不得不紧紧闭上眼睛。 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一块土黑,一块污湿。 瞧着很可爱。 二爷用手抚去她脸上的灰尘,然后撑开她薄而紧实的眼皮。 “眼睛睁开,我给你吹吹。” 孟真艰难的睁开眼睛,忽然感觉到眼球上一股凉气轻轻拂过。 她眨了眨眼,眼泪都出来了,眼球的舒适度也瞬间恢复了,“好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 而此时,二爷的手却舍不得放下了。 只是简简单单一起做一顿饭而已,此刻,他的内心却无比满足。 “真儿……”他小声呢喃。 “哇哇~哇哇~” 围墙外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孟真皱着眉倾听。 “安安……” 胸口忽感一阵剧痛,安安哭得鼻红眼睛肿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她抚着胸口,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二爷伸手扶住她,紧张的问道,“真儿,你如何?” “抱歉,我得回去了,安安需要我。”孟真心里闪过一丝不舍。 她现在不仅是人妻,还是人母。 即使眼前人能抛开世俗,不介意她曾有过婚配,可他又是否能接受安安? “哇哇~哇哇~” 安安在桃红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桃红和柳娘也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小姐一早就出门了,那会儿小少爷还在酣睡,她不准听寒和柳娘跟着。 说自己很快就回来,可这会都晌午了,人还不见踪影。 偏偏小少爷这会又哭闹得厉害。 “柳娘,派人出去找没,小姐不会出事了吧?”桃红急得都快哭了。 “呸呸呸!”柳娘撇撇嘴。 “桃红姐姐,你别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小姐可是吉人天相,能出什么事?她定是有事耽误了。” 她家小姐生来富贵,这一生最不顺的事,就是嫁给许明泽。 柳娘跑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安安!” 孟真刚下马车,人还没站稳,就往栖云阁方向跑去。 隔得老远她就听到了安安嘶哑的哭声。 揪得她的心,一阵阵疼。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桃红也绷不住哭了出来。 孟真从桃红怀里抱过安安,揉去他脸上的泪水,使劲儿跟他道歉。 “安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丢下安安出去那么久。” 安安伸出一双小肉手环抱着孟真,小脑袋趴在她怀里呜咽一阵,又抬起头,说。 “舅舅……” “舅舅怎么了?” 孟真的心,又悬了起起来。 “有一伙人,尾随舅舅去了北荒之地。” 北荒? 北荒不就是二皇子的母妃-谨贵妃的故乡吗? 难道是,北荒有难,兄长通风报信去的? 不行,她得在那伙人之前,拦下兄长。 “听寒,跟上。” 孟真抱着安安从侧门出来,却发现二爷的马车还停在门口不远处。 她立即钻进马车里,将安安的话和她的猜想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二爷听后沉默了会问道,“你兄长几时出发的?”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安安回答。 “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孟真答道。 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被人尾随了,看来对方早有准备。 “你可知道是谁派出去的人?” “谁?”孟真不确定地看向安安。 小家伙斩钉截铁的说道,“渝北王。” “是渝北王!” 马车里,这对母婴的互动,着实颠覆了二爷的认知。 虽然他无法听懂小婴儿的语言,但这有板有眼的回答,却还是让他选择相信他们。 他规劝孟真,说,“你先回去,这事交给我处理。” “你如何处理?”孟真反问。 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围笼,隐姓埋名才能偷来几日安宁。 孟真怎好又将他,推入那个充斥着死亡威胁的围笼里? 她必须将此事告诉父亲,好歹父亲手上有兵权,若即刻派人快马加鞭的,赶上孟弘还来得及。 思及如此,孟真立马起身,欲要钻出马车。 二爷拉住她的手,说,“听我的,孟府指不定早被人盯上了,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孟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我就该坐视不管了吗?” “我管!”二爷说道。 “北荒是我母妃的故乡,朝廷若要对北荒动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你放心,我保证让你兄长平安归来,所以你听我一句劝,安心回去等着,好不好?” 二爷的语气虽听得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好!” 孟真抱着安安下了马车,“你也要平安归来。” 二爷笑着驾车离去。 北荒远在塞外,且土地辽阔。 那儿的人,主要以游牧为生,以牛羊肉和奶制品为食。 且无论男女,皆长于马背上,个个骁勇善战。 今日,太子在朝堂之上,说: 这些年因战事吃紧,需要增纳北荒的粮食数量,每一年,羊牛马须得多缴三十万。 然后,还要在北荒广征兵入伍,凡是十三岁以上男子,皆无条件入伍。 可北荒地广人稀,人口不足五十六万,人们的生活水平尚在温饱线挣扎。 若是无故增加赋税,强征兵,只怕剩下的老弱妇孺,面对草原上经常出没的狼群,根本无力生存。 而太子的目的就是,利用战争消耗掉北荒的壮丁,分散他们的凝聚力。 好让朝廷正式接管北荒。 这与之前说的,北荒作为宁允国的分邦,其只要每年向朝廷纳税,战时出兵支援。 就可享有独立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完全冲突。 只是,太子如今正在势头上。 朝廷上的文武百官,只要没有波及他们的利益,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北荒而站出来与太子分庭抗争。 第96章 怎么称呼你 孟府。 孟婕跪在地上,阴暗的房间里房门紧闭。 她的面前,站着一名戴面具的男子。 “你可看清楚了,忠武将军可是一人独行?” “是,我亲自目送他离开的。”孟婕颤抖地答道。 此刻,她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并不知道孟弘的去向。 否则,以面具男的性格,定会追问到底。 到时候自己为了保命,也只能实话实说。 面具男忽然转身蹲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问。 “你十五岁生辰是什么时候?” “正月初七。” 孟婕话刚说完,面具男便原地消失了。 她缓慢站了起来,看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她抬手一挥,全部推翻在地上。 瓷器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孟弘骑着马奔跑了大半天,眼看天就要黑了。 他找了一间客栈,吩咐店小二喂饱马,晚点再送几个小菜到他屋里。 店小二毕恭毕敬地应着,随后将人引上二楼。 孟弘刚躺下没多久,门响了。 他不假思索地起身开门,却只见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手里举着托盘站在门边。 孟弘出于本能正要将门关上,男子拿着剑柄定卡在了门上。 “忠武将军。”斗笠男抬起头。 “你是?” 孟弘忽然想起,这是中秋之夜劫走妹妹的那个男人。 他立马摸上腰间的剑。 丫的,上次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斗笠男子眼疾手快地压下他的剑,跻身进入屋内。 “冷静点,我此行乃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孟弘抬腿就朝着对方的小腿踢过去。 斗笠男放开他的手,一个转身后退几步,“你妹妹孟真。” “真儿?” 孟弘放下剑,刚要转身之时,却又突然伸出右手,往他肚子狠狠打了一拳。 “你撒谎,我此行只有我父亲一人知晓,真儿根本不知情。” 斗笠男没有防备,捂着肚子疼得拧眉。 他揉揉肚子,冷静地说道。 “你如何确定她不知情?她不仅知道你此行要去北荒,她还知道渝北王派了人跟踪你,你若不信,现在走出去看看。” 他一路追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伙人。 他们假扮成商人的模样,却骑着快马,一路上不曾停歇。 孟弘将信将疑地打开门,然后走到走廊上,往下看。 正好有八个年轻男人,装束整齐地踏进大门。 店小二开心地出来迎接,“几位客官,住店呐还是吃饭呢?” 为首的男人说,“住店。” 孟弘带着不满的语气,冲着店小二喊。 “小二,怎么回事?我都住进来半天了,饭菜还没上啊?” 此话一出,八名男子齐刷刷抬起头,朝他看齐。 那眼神犀利的,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杀手。 “客官稍等,这就来!” 店小二一边应着,一边招呼人往楼上走。 孟弘笑着跟楼下人招招手,而后转身进了屋里。 一进门,就看到斗笠男已经摘了斗笠,正坐在一旁自己倒茶喝。 全然一副主家的姿态。 孟弘走过去,围着他转了一圈,摸得下巴都秃了,半天才“啧”一声。 “有话就说。”斗笠男说道。 “你今天晚上不会就打算住在这儿吧?” “嗯!”斗笠男点头。 “嘿,孤男寡男的,你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还怕别人猜忌呢。” 他忠武将军一来没后人,二来连个未婚妻都没有。 民间早就开始传他,因为长期混迹在男人堆里,从而对女子提不起兴趣了。 这会若是再传出,他与男子整宿独处一室,且还只有一个床铺。 那他爹不得打死他。 斗笠男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我天亮再走。” 毕竟,跑了大半天,人和马都需要休息。 而且这山间夜里过于安静,马蹄声恐会引起敌方的警觉。 “我若是不答应呢?” 孟弘双手环胸审视着对方。 不能你猜对了一个,我就百分百信任你吧? 那这忠武将军你来做好了。 “你会答应的。” 斗笠男从胸前拿出一份喜帖,推到他面前,说。 “明日,你拿着这份喜帖到该地儿去。” “去干嘛?” 孟弘翻开喜帖,半靠着桌子问。 “去喝喜酒啊!”斗笠男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拿着喜帖去到别人的婚宴上,不喝喜酒,难不成抢新娘吗? 孟弘抿唇甩下喜帖,“你耍我呢?” 老子还有要事去办,谁他妈有心情去喝喜酒,况且对方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没耍你,你若不照做,这些人便会一路跟着到北荒,然后朝廷就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到时候,孟老将军与北荒联军结私营党,意图谋权篡位的消息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你?” 孟弘听着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地揪住对方的领子。 任何人,无故给孟家扣下谋反的罪名,他是见一个杀一双。 反正他孟弘手上沾的血,数不胜数。 斗笠男见他依旧不相信,只好开口问,“你去北荒,可是要找哈扎?” 他的舅舅本名叫哈扎,原本是北荒之王的大皇子。 为求和平与商贸往来,不得不举国归顺宁允国,他的母妃则以和亲的方式嫁入皇室。 而他的舅舅哈扎也以辅国大将军的头衔,留守皇城。 直到他出生后被冠以恶名,哈扎为了保他一命,不得已剃发为僧。 后来他诈死,哈扎就跟皇帝请示,回到他阔别二十年的故乡。 孟老将军一生未踏入北荒,所以孟弘此行若要见一人,只能是哈扎。 “你又知道?” 孟弘皱眉,哈扎这名字,他以前听都没听过。 “你把信给我,我替你去。” 斗笠男向他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道,好像他们只是交换一个简单的物件。 孟弘正要发飙之时,男子又说道。 “哈扎是我舅舅,我是了望崖上被人推下海的和尚,法号尚知。” 听他这么一说,孟弘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人一眼瞧着那么熟悉。 “你没死?” 孟弘激动的握住他的肩膀,使劲儿摇。 当初,真儿可为了他这个救命恩人,流了不少眼泪。 他的父亲也跟着镜观师父,寻他寻了好几天,最后只找回一些残缺的肢体。 “嘘,小声点,这事目前只有你们兄妹俩知道。” “哦……” 孟弘收回手,“怎么称呼你?” 既然是诈死,法号肯定不能叫了。 “二爷。” “我还你大爷呢。” “我大爷没来。” 第97章 捡绣球 “二爷?” 孟弘一觉醒来,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桌面上,只留下一张喜帖。 昨夜,他只身睡在床上,而自称二爷的人,则在盘着腿坐在地上。 像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彻夜打坐。 孟弘起身收了喜帖,简单洗漱过,便出了门。 刚跨出走廊,客栈两边的房门,也相继打开了。 孟弘站在走廊上,伸了伸懒腰,随后掏出怀里的喜帖甩在手上。 最后吹响口哨,欢快地跑下楼。 店小二看他心情不错,便随口问一句,“客官,有啥喜事?” 孟弘将手里的喜帖怼到店小二面前,“你说,有啥喜事儿?” 店小二还真仔细瞄了两眼,“哎呦,真是喜事啊!恭喜恭喜!” 店小二放下茶壶,抱着孟弘的手,连连道喜。 看得楼上那几双偷窥的眼睛,都迷茫了。 孟弘抽回自己的手,往身上擦了擦,“你搞错了,要成亲的不是我。” 店小二嘿嘿笑,“没事儿,客官你去抢个彩头,争取下一个轮到你。” “借你吉言。” 孟弘拍拍店小二的肩膀,伸手从他托盘里抓了一根羊骨棒,然后大摇大摆而去。 “唉,这是别人点的菜……” 店小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愁着不知如何给客人答复。 “跟上!” 楼上为首的男人,随意点了几个人。 “你们几个去搜他的房间,剩下的人跟我走。” 几人尾随着孟弘出了门。 孟弘走过一间玉器坊,心想,既是喝喜酒,总不能空手去吧。 于是转身折了回来。 几条小尾巴,也纷纷找地儿躲起来。 孟弘视若无睹。 进了玉器坊,孟弘看着满目琳琅的玉器,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从喜帖上的内容来看,收帖之人应当是新娘一方的亲友。 送什么好呢? 耳环,项链,手镯? 掌柜看出了孟弘的纠结,且看这位官爷气度不凡,想来也是大金主。 于是,他热情上前,“客官,要玉佩还是手镯?” 孟弘问,“两者有什么区别?” “男挂玉佩,女戴镯。” 孟弘恍然大悟,他指着一枚紫色的手镯问,“这款叫什么?” 掌柜惊喜地拍着手。 “哎呀,客官,您可真是识货,这款手镯就叫紫霞仙子,不仅华丽珍贵且自带仙气,就这成色的手镯,当今市面上依然是寥寥无几。” 孟弘听了高兴,“行,给我包装起来。” 掌柜转头就吩咐身旁的小童,“快!给我拿一块新的棉布过来。” 小童拿着棉布小心翼翼的将手镯包好来,然后放到一个华丽的盒子里。 “多少钱?”孟弘一边掏钱一边问。 “一千零六十两,您给我个整数就行。” 掌柜边说,边递过来一张收据。 孟弘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掌柜的,然后将盒子塞进衣襟里。 他转身走出玉器坊。 “客官,您慢走,欢迎再来!” 掌柜恭恭敬敬送到门口,随后又开口问,“客官,您这是要去哪?” 孟弘拿出喜帖又看了一眼,“南天门谭府。” “哟,原是来喝喜酒的贵客啊,难怪出手这么阔绰。” 掌柜由衷说道。 “掌柜的,可认识地儿。” 掌柜点头,“认识,认识,谭府在这一带谁不认识?您朝着这条街道直走,到了转盘位置再往右转,门口放鞭炮的就是了。” “多谢掌柜的!” 孟弘兜兜转转又买了一马车的礼品,来到谭府时已接近中午。 站在门口迎客的管家,瞧着他有些面生,但查看过他手中的喜帖后,还是欢欢喜喜将人迎进门。 院子里,一群年轻男子正举着手,闹哄哄的等着接绣球。 新娘子则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头上还盖着红盖头。 而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十六七的姑娘,一双杏眼盈盈含霜。 旁边还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一个个绣帕子捂嘴,看着楼下的男儿们窃窃私语。 “幸儿,后面进来的是谁家的公子啊,人怪好看的。” 其中一名白胖的少女,指着孟弘嗔笑。 谭幸儿转头多看了他两眼,“我也不认识。” 孟弘一抬眼,就与她的眼神碰撞上了,惹得她羞愧地低下头。 “唉,幸儿,你瞧那公子是不是在看我?你说他成婚没有,没成婚的话,那我……” 另一名少女用手肘捅了捅她。 “胖藕,你别自作多情了,这公子就不是我们本地的,人家做了什么孽大老远跑这儿来,练一只肥鹅回去?” 白胖少女抡起小拳拳,怒打她,“我叫庞鸥,庞鸥!不叫胖藕!” “行了,对大家来说,胖藕和庞鸥都一个样!” 楼下的男子们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老管家从旁边经过时,看到孟弘站在人群外观望,于是上前对他说。 “公子若是未曾婚配,可以进去讨个彩头。” “谢谢。” 孟弘在战场上拼杀多年,见过太多人间惨祸,生死离别。 这么喜庆的一幕,他还是头一回见。 所以,才忍不住驻足观望。 “嘿,新娘子可以抛绣球嘞,我一会接了绣球,没准下午还能抱一个美娇娘回去。” “哈哈哈哈~” 楼下的男子们纷纷撸起袖管。 “姐姐,可以开始了。” 谭幸儿将手中的绣球递给谭楚儿。 谭楚儿看不清楼下的现状,只能闭上眼睛,屏足了气儿,将绣球向上抛。 “哇哦~” 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绣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挂在了二楼的屋檐上。 “诶……” “见鬼了!” 楼上楼下一阵唏嘘。 谭楚儿听着声音不对,忙转过头问,“幸儿,怎么了?” 谭幸儿仰头说道,“绣球上的流苏挂住了屋檐,没掉下来。” “这可怎么办啊?” 谭楚儿愁得直皱眉,新婚当天绣球抛得不顺,则预示着婚姻不畅啊。 二楼又是谭家姐妹俩的闺房,外男一律不准踏入。 所以,一楼的公子们只能看着干着急。 “让让,让让!” 有人抛起手中的折扇,希望能将其砸下来。 还有的人,拿过来一根长竹杆,可竹子依然不够长。 看着楼下一群做着无用功的人,谭幸儿无奈地摇摇头。 她拉过一旁的庞鸥,只说了一句“扶着我。” 庞鸥还没反应过来,谭幸儿就扶着柱子,爬到围栏上。 第98章 救下谭幸儿 “谭幸儿,当心别掉下来。” 楼下的男子们,纷纷伸长手臂,随时准备来一场英雄救美。 “胆够肥的。” 孟弘收起看热闹的心境,挤进人群里。 谭幸儿踮着脚尖,好不容易才摸到了绣球。 只是她的手掌小,浑圆的绣球根本握不住,扯也扯不下来。 “加油,谭幸儿,加油!” 楼下的男子们纷纷给她助威。 谭幸儿一咬牙,竟原地蹦起来,然后伸手将绣球往上一拍。 绣球以一个抛物线弹起,终于脱离了屋檐。 “哇~谭幸儿你成功啦!你成功啦!” “啊!!” “幸儿,幸儿!!” 随着谭幸儿的一声尖叫,谭楚儿也急得掀开了盖头。 孟弘顿时腾空而起,他张开双手及时接住了谭幸儿。 两人即将落地的时候,方才还等着英雄救美的男人们,此刻却像躲死神一样,纷纷退避三舍。 为了护住怀里的人,孟弘一个反转,谭幸儿稳稳地趴在他的身上。 而孟弘的肩背,则重重砸在地上。 “嗯~” 孟弘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谭幸儿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她立即从孟弘身上爬起来,“你,你怎么样?” “没事。” 孟弘动了动肩胛骨,许是破皮了,有些火辣辣地疼。 方才躲远的人,也齐刷刷围了过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以表慰问。 还有人直接问起了孟弘的身份。 谭幸儿白了他们一眼,便伸手将其拉起来,却发觉他的手臂有些僵硬,好像不敢施力一般。 于是,她转头看向他的身后,米白色的衣服,已经沾染了鲜血。 “你都出血了,还说没事?” 谭幸儿一边责怪他,一边喊着老管家。 老管家匆匆赶来,看到孟弘染血的衣服。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去告知老爷一声,毕竟眼前人,可是拉着一马车礼品过来的。 这样的身份,非富即贵。 若是在他们府里出了点好歹,只怕整个谭府,都跟着倒霉。 老管家将孟弘扶进客卧。 谭幸儿一脸紧张地跟在身后。 “我这就去给公子拿一身换洗的衣物,大夫也稍后就到,公子若有不适,尽管说。” 老管家说完就退了下去。 谭幸儿内疚地看着他,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孟弘仰着头看向她,扯着嘴角淡淡一笑,“你别哭,我没啥大碍,上点金创药不出两天便好。” 说着,他伸手往怀里摸去。 只是,他的右手动弹不得,单靠一只左手又掏得费劲。 谭幸儿小小声地问,“我给你找?” “行!” 孟弘坐直了身体,顺手将衣襟扯松了些,方便她寻找。 相对于他的从容不迫,谭幸儿却有些无从下手。 她四处看了一眼,索幸屋里没人,床榻与房门还隔着一道屏风。 即使是有人进来,也会先听到脚步声。 她在孟弘身前蹲下,然后缓缓伸出手,往他的腰间摸去。 一会掏出一个方形盒子。 谭幸儿拿给他看,“这个吗?” 怎么看都不像药瓶,倒像是送给姑娘家的礼品。 孟弘摇头,“不是,这是我在路上买的镯子。” 方才摔那么狠,不会摔坏了吧? 孟弘从她手上拿过盒子,一只手却怎么也打不开盖子。 谭幸儿替他打开盒子,看到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手镯,通身紫色,盈润光泽。 想来价格不菲。 谭幸儿鼻尖有些酸涩,“这镯子,真好看,公子送人的吗?” 孟弘点头,“你喜欢,送你了。” 谭幸儿惶恐,这人到底是谁? 这么贵重的手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开口就说送人。 再说了,男子哪能随随便便送姑娘家手镯? 这与私定终身,有何区别?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手镯留着送你原本要送的人吧。” 可别让人家姑娘寒了心。 “原本要送的人?” 孟弘沉思了会,问,“你是谭府千金?” 谭幸儿点头,“我上边还有个姐姐,今儿是她的大喜之日。” 孟弘抓起手镯,塞到她手里。 “你拿着吧,我是过来蹭饭吃的,不好空手来。” 买来就是要送人的啊,可这玩意送新娘子不合适吧,况且自己也不认识对方。 倒不如送给眼前的姑娘,结个善缘。 “哈哈哈哈~公子为了蹭一顿饭,足足拉了一车子的礼品啊,难不成打算蹭一辈子?” 门外传来了谭维豪迈的笑声。 吓得谭幸儿收紧了手上的玉镯。 谭维手里拿着一张喜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老管家和一名郎中。 “爹……” 谭幸儿刻意看了孟弘一眼,好在他的衣服还算完整,她偷偷吐了一口气。 孟弘有些尴尬地笑笑。 谭维示意郎中先给孟弘检查伤势。 郎中坐到孟弘身后,拿起剪刀,将他的衣服剪出一道口子。 一手指长的血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管家放下衣服,转头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郎中细细为他清洗了伤口,上了药,简单包扎后,便留下几副药离开了。 谭维拉过一把椅子,郑重地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孟弘皱眉,他本意只是想借着喝喜酒的名义,摆脱那些人的追踪。 所以,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礼品也买多了些。 只是他没料到,喜酒没喝上,反倒整出事端来了。 谭幸儿咬着唇,疑惑地看向孟弘。 “我姓孟。” “孟公子?” 谭维看向老管家,这方圆五十里,就没有姓孟的。 他们邀请的对象,也没有姓孟的人家。 只是,这喜帖,却真是出自他的手。 难不成这喜帖,是他偷来的。 出手这么豪,不应该啊,总不至于是为了她的小女儿来的吧。 谭维看向女儿,却发现她低眉顺眼的,一张小脸泛着红晕。 “孟公子家住何处?”谭维问。 “谭老爷何意,查户籍呢?” “孟公子别误会。”谭维连连摆手。 “今日孟公子不顾个人安危,救下小女,来日,我谭某定亲自上门跟令父言谢,并归还今日所收礼品。” 一个陌生人送的一车子礼品,谭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收。 谭幸儿一听,偷偷握紧了手里的手镯。 孟弘挥一挥手,“谭老爷客气了,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反正他一生为将,钱财与他,尤为粪土。 谭维坐直了身体,有些难为情的问。 “孟公子,这下的可是聘礼?” 第99章 安安被偷 “聘礼?什么聘礼?”孟弘被问得莫名其妙。 虽说这年头,两个年轻人的结合基本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 但这也得建立在,双方长辈相识的基础上吧。 “爹!!” 谭维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小女儿,却发现她又恼又羞。 谭幸儿将镯子放在孟弘身旁。 “孟公子,非常感谢您的相救之恩,今日是姐姐的大喜之日,你来,我们自有好酒相送,只是您今日所带的礼品,烦请你如数收回。” 谭幸儿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门外看热闹的一小哥,抱着绣球追了过去。 “幸儿,我捡到绣球了,你等等我,等等我。” 孟弘抬起头,看向门外,眼神敏锐的,像是要穿透那一道屏风。 栖云阁。 孟真正捧着画本发呆,突然被围墙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醒了。 走廊处,传来小安安咯咯咯的笑声。 孟真被这天真无邪的声音,感染了。 她起身走出去,看到桃红正抱着安安在看外面的烟花。 围墙外一阵烟雾缭绕。 “桃红,可是有人成亲?” “是的小姐,听柳娘说是一商户人家讨的新媳妇儿,这鞭炮,从新娘子家一路放到夫家,可气派着呢。” 桃红一脸艳羡。 “羡慕啥,等你和柳娘成亲的那日,这鞭炮,我给你们连放三天三夜。” “我不嫁,我这辈子就赖着小姐你了。” “傻不傻!”孟真摇头。 桃红也不过是二十出头,但对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年岁还是有些大了。 早几年,孟真就提出给她许配人家,可桃红死活不愿意。 就好像水泥封心了一样。 没办法,她见过太多女子的不幸,基本都从婚姻开始。 要么做小,被丈夫轻视,被婆母发难,被正室百般折磨。 偶有嫁给良人做正妻的,却因为日子过的清贫,夫妻俩为了生计,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面。 像她家小姐那么好的人,也没遇到好的夫君。 与其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倒不如老老实实跟在小姐身边。 至少能吃饱喝足,睡觉也睡得踏实。 “小姐,我们也出去看看新娘子吧。” 这时,柳娘也冒了出来,一脸期待地对着孟真说道。 安安伸出小手指向门外,“看,看看!” “行吧。”孟真无奈点头。 “耶!” 柳娘兴奋地跳起来,然后率先跑到了大门口。 正巧与孟婕迎面撞上了。 孟真皱着眉问,“你怎么过来了?” 孟婕捂着耳朵大声说道。 “弘哥哥和伯父都不在家,婕儿一人在家待着无趣,便过来找姐姐闲聊两句,没想到遇上迎亲的队伍了。” “我哥也不在?”孟真故作惊讶地问。 孟婕想起孟弘临走前说,他去参加一个远方朋友的婚宴。 莫非这朋友,孟真也不认识? 此时,迎亲的队伍正从许府大门经过。 浩浩荡荡的,好生热闹。 前头一名少年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小姐,那不是向侍郎家的大少爷,向文森吗?” 柳娘指向前头一名骑马的少年,他正在新郎官的身旁。 向文森也注意到了他们。 他侧过头跟新郎官说了几句,便从马背上下来。 “这么巧啊。” 向文森笑盈盈地走到几人面前,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确实巧,孟真原本还愁着如何设计两人会面呢。 没想到,今日撞到一起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姻缘一线牵,看来向公子与舍妹这缘分不浅啊。” 孟真拉过孟婕的手,将人引到向文森面前。 “你妹妹?”向文森问。 姐妹两人长得怪像的,只是妹妹的美过于内敛。 而姐姐的美,却过分张扬。 “我堂妹孟婕,过了年就满十五了。” 言下之意,满了十五就可以婚嫁了。 “姐姐……” 孟婕咬着唇,头垂得很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她希望向文森能看出她的心思,然后终止该话题。 向文森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往常女子看到他,多半是媚眼含羞状。 可这孟婕怎么回事? 他向文森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 就连他那风流倜傥的爹,都因为他这个儿子遗传到了自己的俊雅容貌,而倍感自豪。 “妹妹害羞什么?那天在侍郎府,你跟春梅姨娘不聊得挺开心的吗?” “你还认识春姨?”向文森问。 孟婕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作答。 她若说两人不认识,为何初次见面就能聊的火热? 可若说两人认识,那她的身世不就被人深扒了吗? “何止认识……” 孟真正要抢答,一眼却看到半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隐藏在迎亲队伍当中。 对的,是半张。 因为那人只有上半脸完好,下半边脸却布满鲜红的疤。 “文森兄。”新郎官冲着向文森,招招手。 “后会有期!”向文森转身跑了过去。 孟真再看向迎接的队伍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娘亲,怕怕,怕怕。” 小安安向孟真伸手讨抱,方才他在那半张脸上,看到了仇恨与毒辣。 “安安,不怕,不怕,娘亲在呢。” 孟真以为安安害怕的是迎亲队伍里,一些画着夸张妆容的人。 她一手抱过他,一手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抚。 小家伙却仰着小脑袋,告诉孟真一个骇人听闻的事。 夜里。 柳娘提议,说趁着小少爷睡觉的功夫,不如大家一起放烟花。 向来不爱凑热闹的孟真,却一口答应了下来。 三人拿着一扎烟花,直奔后门方向去。 只留着听寒一人留守在栖云阁。 屋檐下,两盏灯笼散的朦胧的光。 听寒连打了几个哈欠,最后强撑着精神靠在墙上,站姿也有些懒散。 “哐当~” 一颗小石头砸在听寒的后脑上。 “谁?” 听寒捂着脑袋到处看,却只听到门外传来一丝声响。 听寒回头看了看屋里,犹豫片刻后,便拔了剑,随后寻着声音往门外跑去。 小安安正躺在小床上安睡。 一个人影慢慢向他靠近,然后将其抱了起来。 就当这人,准备要抱着安安离开栖云阁的时候。 屋里的蜡烛,“噗”的一声,瞬间亮了起来。 霍半生拿着一个榔头,朝着那人的脑袋狠狠敲了一棒。 第100章 大双入网 然后在她摇摇欲坠之时,将她怀里的婴儿夺了过去。 这时,孟真带着另外三人跑了进来。 安安从霍半生手里挣扎着坐起身来,桃红立即将他抱在怀里。 “好险!” 安安小手手拍着自己的胸脯。 幸亏他早将有人要偷他,用来威胁娘亲的消息,传达给了孟真。 不然,他真的会死翘翘的。 “大双?竟然是你?黑灯瞎火的,你窜到栖云阁抱走小少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双的脑袋无力地摇晃着,方才霍半生下手着实狠了些。 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已经流血了。 “啪!啪!” 柳娘见大双没回话,上前就拽住她的衣领,狠狠甩了两巴掌。 鲜血从大双的口角溢了出来。 “呵呵呵~” 大双低垂着脑袋,嘴里发出诡异的笑声。 听着人,汗毛竖起。 “老实点!”听寒将大双捆绑起来,防止她突然伤人。 孟真走到她面前,语气冷静的说道。 “大双,你不会以为跟向侍郎睡了一觉,他就非你不娶吧?” 大双一听,立马抬起头来,面目狰狞的看着孟真。 冷笑道: “你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你懂什么是爱情? 你若懂这些,也不至于三年都捂不热,更不会傻傻地亲手将自己的丈夫,送到她人的床榻之上。” “爱情?” 孟真嗤笑。 “你管这叫爱情?说偷情都是抬举你了,你要不问问向侍郎,他到底睡过多少女人?他爱得过来么吗!!” 可曾沉溺在温柔乡的大双,哪里听得进孟真的话。 她甚至以为,孟真这是在嫉妒她,嫉妒她,被人真心爱过。 大双倔强地别过脸,冷哼一声。 “要杀要剐,随你便,至少我曾经拥有过,死了无憾。” 呵,倒是有骨气的。 孟真示意听寒先将她带下去,等候明日发落。 第二天一早,向敬宁过来了。 许明泽亲自将他带到栖云阁。 孟真看着两人远远走来,便对着听寒耳语几句。 听寒点头离开。 “孟真。” 许明泽唯唯诺诺地,若不是向敬宁陪着,他定没有勇气踏进栖云阁一步。 孟真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只单独跟向敬宁问候。 “见过向侍郎。” 向敬宁也不客气,找了个椅子便坐了下来。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你撮合文森和另妹的?” 孟真以为他为什么事来呢,原是为了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 这向文森的办事效率可以啊。 孟真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么精彩的戏码才刚开始,不得喝口茶,消消火。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不过是介绍了两个年轻人相互认识而已,他俩若是郎有情妹有意,亲上加亲也不是不可以。” 孟真挑着眉看向向敬宁,发觉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莫非向侍郎觉得,我们孟家配不上向家?” 向敬宁眯着眼睛看着孟真。 这女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然,自己安排出去的棋子,怎么兜兜转转又被踢了回来。 向敬宁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当!”他将空杯子重重砸回桌子上。 “若要说不配,那也是向家不配,孟平伟若是还活着,肯定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被你们这么随意的发配。” “怎就随意了?令公子仪表堂堂,是京城中少有的聪慧少年郎。 向侍郎若是对舍妹有偏见,尽管挑明了说,我幺叔是不在,但我孟家自然有人为她做主。” 向文森可是她精挑细选过的,除了他,在没有人更合适了。 孟真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 向敬宁吃了瘪,一股火气压在心头难消。 昨日,向文森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扛着回来。 向敬宁去看望他的时候,被他吐了一身,那恶心的酸臭味,瞬间窜入向敬宁的胃里。 “呕~呕~” 一阵干呕过后,向敬宁恼羞成怒,他揪住儿子的衣领怒骂。 “别人像你这么大的都娶妻生子了,而你就会闹洞房,丢不丢人?明后天,给我相亲去!有本事,让大伙闹你洞房!” 明明他前些日子才过生日,那么多京城世家都带着适龄的后辈过来了。 结果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却躲在后山玩箭,还把娘舅家的表哥苏之秋当马骑。 简直气死他了。 “没本事!” 向文森即使是喝醉了,依然没忘记顶嘴。 他才不稀罕他爹选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女子,说什么家世好,性情温柔之类的。 “你这小兔崽子!!” 向敬宁脱了鞋子,狠狠往他屁股上抽了几下,“你去不去?去不去?” 疼得向文森从床上跳起来,捂着屁股哇哇叫。 “老爷,别打屁股,当心损了子孙福。” 春梅一手挡住向敬宁,一手安抚向文森。 向文森也是酒壮人胆,直接挽起衣摆,撅着屁股大声嚷嚷。 “打啊,你打啊,有种你今日就打死我!” 说完,又往床上趴了下去。 向敬宁看他头脑未清醒,于是不打算与他计较,他放下鞋子,甩下狠话。 “明日跟我去一趟国公府!” “不去……” 向文森依然跟他爹唱反调,“我的媳妇儿我自己挑。” “你说什么?这么说来,你有心仪的对象了?” “嗯!” 向文森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谁?” 春梅贴近他的耳旁问。 “孟、真……”向文森转过身吞咽口水,“的,妹妹。” 向敬宁不可置信看向春梅,你的主意? 春梅惶恐地摇头否认。 “大双,给向侍郎斟茶。” 孟真的话,将向敬宁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 “大双?” 向敬宁和许明泽异口同声说道,并四处看了看。 明明跟他们过来的人,只有一个小双。 孟真看向许明泽身边的小双,然后抱歉地说道,“是小双,你看我这记性。”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两日都没见到大双呢,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开始分心了,也学会了打扮了自己。 我想给她安排一门亲事,省得她在府里不安分侍主,不知道向侍郎那边有没合适的人选。” “哼!一个奴才而已,何苦费那心思,倒不如将她打赏给哪个称心的奴才。” 向敬宁话刚说完,被堵了嘴巴的大双,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101章 有法子整他 自从大双毁容之后,她已经不再奢求成为向敬宁的女人了。 可她的内心,始终相信自己被爱过。 毕竟,向敬宁给足了她从未享受过得温柔,还送给她夫人,小姐们才用得起的脂粉。 方才她还大言不惭地说孟真,说她不懂爱情,并且内心暗讽她,没被人爱过。 以为有情饮水饱的她,如今听到向敬宁的这番话,无疑是给了她当头一棒。 “呜呜~呜呜~” 大双摇着头,试图发泄自己的不满。 听寒担心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只好往她后脖子上敲一记手肘。 大双脑袋一挂,晕了过去。 送走向敬宁后,许明泽却迟迟不肯离去。 “有事么?”孟真问。 自合欢散之事后,许明泽做的任何事,孟真都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今天还没喝药……”许明泽犹豫半天,才想出这个理由。 这两日,柳娘都会亲自熬了药,给许明泽送过去。 等他喝药,再将碗拿回来。 “是该喝药了。” 孟真笑着说道,转头吩咐柳娘去拿药。 柳娘不情不愿地往厨房去了。 小安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明泽笑,浅浅的梨涡,两颗洁白的乳牙初露头角。 呵,这年头还有人将这玩意当壮阳药喝呢。 小家伙天真无邪的样子,引起了许明泽的注意。 过去,他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这么可爱的孩子怀有敌意,才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向明珠母子身上。 如今,他已经遭到报应了,希望从今天起悔改还来得及。 “安安,来,到父亲这儿来。” 许明泽伸手想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却被桃红拒绝了。 “老爷,小少爷比较认生。” 桃红避开他的手,说这话时都底气不足。 许明泽拉下脸,明显有些不高兴了,一个婢女而已,竟敢忤逆他? 他可是许府老爷,是这孩子名义上的父亲。 “我是他父亲。”许明泽暗暗咬着后牙槽。 桃红向来胆小,“小姐……”她向孟真投去求助的眼神。 孟真微微点头。 只要许明泽不离开她的视线,安安有的是法子整他。 没等桃红放手,安安竟主动向许明泽投怀送抱。 “哟、哟!”许明泽受宠若惊。 小家伙还怪沉的,桃红担心他抱不稳,连忙拉过一把椅子,让许明泽坐下。 “哈哈哈哈~” 小安安开怀大笑,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安安,叫父亲,你说父、亲。” 安安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闭口不语。 “安安,说父、亲,父、亲。”许明泽耐心地教导。 七个多月的婴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喊人了,他希望安安能在孟真面前,亲口喊他一句父亲。 突然,安安伸长了小手,抓着许明泽的耳朵,一边扯一边大声尖叫。 “啊!!啊!!!” “安安!”孟真被他的举动吓呆了。 看着许明泽的耳朵,因为被过度拉扯而变形,红肿。 孟真忍不住别过脸。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许明泽虽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强行掰开安安的手。 最后在桃红的帮助下,安安才肯撒开手,掌心里还拽着一缕毛发。 “老爷,对不起,对不起。小少爷不是故意的,他如今正值口欲期,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用手抓,抓不来就叫。” 桃红忍住内心的暗爽,跟许明泽道歉。 许明泽腾出一只手,按住受伤的耳朵,故作轻松的说道: “没事,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甜蜜的负、担……嘶……哈……” 柳娘端了药汤过来,放在桌子上。 安安皱着鼻子闻了一下,噫!这么喝下去,会变太监吧。 他伸出手,把碗往许明泽的面前推。 许明泽忍着疼痛,嘴角都裂到了耳根处。 “安安果然早慧,小小年纪就知道体恤父亲了。” 许明泽拿起碗一饮而尽。 安安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小猪蹄结结实实的往那三角区域踩下去。 “啊!!” 许明泽痛呼一声,双手将安安高高举起。 “哇哇~哇哇~”安安瘪着嘴,委屈的哇哇大哭。 孟真一把抢过安安,搂在怀里,许明泽两手捂着裆-部,腰都直不起。 谭府。 孟弘介绍完自己的身世,谭维立刻傻眼了。 “你是孟平壤孟大将军的儿子,忠武将军?” “是!” 谭维垂下脑袋,属实有点高攀不起了,可他的小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搂搂抱抱的。 这若是传出去,肯定对小女儿的名声不利。 而站在谭维身后的谭幸儿,听完孟弘的身世,一只手搭在父亲的背上,微微颤抖。 “忠武将军年岁几何?” “二十五。” “二十五?” 谭维皱眉,比幸儿足足大了八岁,但俗话说,老男人会疼人。 “可曾有婚配?” “尚无。” 谭幸儿听后,眼睛都亮了,她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谭维往后看了女儿一眼,知道他的女儿肯定是陷进去了。 没办法,他只好豁出这张老脸为女儿求这门亲事。 他拉过谭幸儿的手,迟疑片刻后说道。 “我谭维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谭楚儿今日成婚,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如今只剩一个小女儿谭幸儿,也满十七了,孟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先……” “爹~” 谭幸儿从身后拧了一把谭老爷的胳膊,示意他别再说了。 孟弘抬起头看向她,说“不嫌弃!” 他可不希望这么纯真的姑娘,落到旁人的手里。 “不嫌弃?” “哈哈哈哈,真不嫌弃了?” 谭维站起来,表情夸张的大笑。 果然如他所料,这人就是冲着他的小女儿过来的。 身旁的老管家,忙点头哈腰的跟他道喜。 “恭喜老爷喜得良婿。” 谭幸儿更是不敢置信,她咬着唇偷偷瞧了一眼孟弘,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吓得她赶紧收回目光。 谭维满脸春风得意的拍着孟弘的肩膀说。 “那忠武将军暂且在这休养几天,他日,我谭维定亲自登门拜访孟大将军。” 说着,他又转头对着女儿说道。 “为父先去招待客人,幸儿借这个时机,你跟忠武将军好好了解彼此。” 谭维带着老管家离去,走之前顺势关上了房门。 屋内瞬间沉寂了下来。 谭幸儿依然站在床边,眼睛却只盯着门口看,一颗心,扑腾扑腾跳得狂欢。 孟弘拍拍床榻,说,“坐过来。” “什么?” 谭幸儿没想到他这么直球,果然老男人都是情场高手。 孟弘拉过她的手,一把扯了过来,然后将手镯套进她的手腕上。 “定情信物!” 第102章 谭幸儿 谭幸儿抬着手看着“定情信物”发呆。 一对弯弯的柳叶眉,越凝越重。 一旁的丫鬟劝她: “小姐别担心,这儿去京城也就一天的功夫,相信忠武将军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求娶小姐的。” 谭幸儿低下头,表情阴郁。 这忠武将军离开一日有余了,还没半点消息。 况且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路上若再遇到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 又或者说,孟老将军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 毕竟两家家世悬殊,孟老将军可是一品大将,忠武将军又是四品武将。 而她,只是一名宦官世家都瞧不上的商贾之女。 这忠武将军当真会回来娶她吗? 谭幸儿越想越坐不住,她索性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银钗,你说这忠武将军万一看不上我,却又不及时告知,我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毕竟他们相识没多久,即使是忠武将军对她是一见钟情,也不见得有多深情。 银钗转过身来,随手将衣橱合上。 她拉过谭幸儿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然后一脸天真的说道。 “我家小姐这么好,方圆百里内求亲的人都排成长队了,这忠武将军眼睛又不瞎,怎就看不上? 依我看,他就是太看上小姐您了,不然他千里迢迢跑过来干嘛?” 对啊,虽然大家都默认忠武将军是为了求娶谭幸儿而来的。 但谭幸儿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只是,在面对孟弘时,她只顾着害羞,却不敢直接提问,生怕对方给她的答复,不尽人意。 谭幸儿看着衣橱嘀咕几句,“他若是瞎了,还情有可原,可他毕竟没瞎啊。” 银钗没听清她说什么,特意低下头靠近她,“小姐,你说什么?” 谭幸儿思索一会便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果然,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银钗笑着回到床榻边,又开始叠衣服。 “银钗,你到厨房给我烧一壶热水吧,我口渴。” 看着银钗的背影,谭幸儿心虚地说道。 可银钗却是头也没抬,就回答她,“小姐,桌子上是您最爱的罗汉果茶,还温着呢。” “不,我要喝白开水!” “白开水??”银钗无奈且又疑惑转过头来。 “嗯!” “唉!恋爱的人连口味都变了。”银钗叹气离去。 待银钗离开,谭幸儿悄悄往门外瞅了两眼,便合上房门。 孟府。 孟弘回到家中,便跟着老管家寻到书房。 “父亲。” 此时,孟老将军正在书案前静坐。 想着自己身为护国大将军,孟家世世代代男儿用身家性命打下来的江山,却要为了某些人的私利,而变得支离破碎。 他的内心万分苦涩。 而儿子的呼叫,恰好唤醒了他。 “弘儿,怎么回事?” 孟老将军不可置信的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弘确认书房周边没有人后,才进了门,随即将房门关上。 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 只是这信息量太大,孟老将军一时消化不了。 他沉默半晌,才问,“你说二皇子没死?” “是,孩儿亲眼所见。” 孟老将军沉思半晌,这个结果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当时捞上来的残肢,他能肯定并不属于二皇子。 而身为二皇子的亲舅,又从小照看着他长大的镜观师父,又怎会认不出来? “二皇子的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的?” “没有,二皇子说只有我和真儿知道。” 孟老将军摸了摸胡子,这么说,镜观师父也许尚不知情。 二皇子能瞒这么久,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弘儿,二皇子的事关乎到整个宁允国国运,你我势必要先保守这个秘密。” 孟老将军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皇子在世之事,若是传了出去,皇后一党为了争权夺利必定会再痛下杀手。 搅得满堂风云。 事情若真如弘儿所说,只怕渝北王已不是选择站队太子党那么简单。 “孩儿明白!”孟弘点头,表情肃穆。 他与父亲多年征战在外,对朝廷内部的势力分割虽不甚清楚。 但近日来疏皇后一党的官员,不是被罢官就是被流放。 明眼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告。” 看着父亲凝重的脸色,孟弘迟疑片刻以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与父亲提谭幸儿的事。 “你说。” 孟老将军回过神来,才又坐回书案前。 他拿起茶壶,给对面斟了一杯茶。 “父亲,孩儿昨日定了亲……” 孟弘说完,便低下头。 毕竟父亲在世,未经其同意而私定终身,是不对的。 他虽内心有愧,却不后悔。 “你说什么??” 孟老将军放下茶壶,表情疑惑的看向孟弘。 他这冥顽不化的儿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门外,老管家的声音响起。 “老管家,听说弘哥哥回来了!” 孟婕欢快的问道,那清脆悦耳的声音,难掩喜庆。 父子俩同时看向门外。 “哈哈哈哈!”孟老将军随即表情夸张的大笑,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大声说道: “好!弘儿要成亲了,为父抱孙子的愿望也指日可待,我孟某盼这一天整整盼了二十五年,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哪家姑娘?”孟老将军双手撑在书案上,俯身靠近儿子,小小声的问。 “京郊临汾县谭府二千金谭幸儿。” “谭府?”孟老将军沉默良久,最后只得出一个总结,“不认识!” 而门外,听到这一消息的孟婕,却险些晕眩过去。 “二小姐!二小姐!” 圆圆,满满急忙上去扶住她。 孟弘打开门,看到孟婕靠在圆圆身上,一脸哀戚戚的神情。 “怎么回事?”他看向身旁的两名婢女,问道。 “大少爷,二小姐不知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人,却差点晕倒了。” “圆圆!” 孟婕站直身子打断婢女的话,转而又看向孟弘。 “弘哥哥要成亲了么?是哪家的千金,之前怎么没听哥哥提过?” 她怎么就不信,人人说的六根清净的忠武将军,这么快就落入了俗道。 “京郊临汾县谭府二千金谭幸儿。” 孟弘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最后又跟孟婕重申了一遍。 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婕儿恭喜弘哥哥!” 第103章 画卷 孟婕低垂着脑袋给孟弘道喜,眼底却暗藏着一束星火,越烧越旺。 “谢谢,幸儿的年岁与你相差无几,到时候进了门,还指望你多多关照。” 自古以来武将之妻最可怜。 若在和平盛世,夫妻俩多少还能携手相伴,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可若遇到战事,身为武将的丈夫基本一去就是两三年,留着妻子独守空房不说,还整日为了夫婿提心吊胆。 如果能平安归来,家中娇妻还有个盼头。 可如果不幸身负重伤,或是埋骨他乡,成婚于他而言,反而是负罪一场。 这也就是他迟迟不愿成婚的理由。 只是这一念头,在遇上谭幸儿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孟婕始终低着头,像是在盘算什么似的,对于孟弘的话却置若罔闻。 “婕儿?” 孟弘见她迟迟未答应,于是伸手在她面前挥一挥。 孟婕顿时抬起头来,笑容立即荡在脸上,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一样灿烂。 “弘哥哥请放心,婕儿一定好好待未来的嫂嫂,我可以教她女红,也可以亲自烧菜给她吃。” 世家女子会做女红的不少,可是会烧菜的,却不多。 “那倒不必,这些交给下人去做就可以。” 对于孟婕的反应,孟弘由衷感谢。 若是自己的亲妹妹还待字闺中,她一定会做得更好。 “弘哥哥,我想送未来嫂嫂一份见面礼,哥哥不妨描述下幸儿姐姐的长相,婕儿抽空给她绣一幅肖像画如何?” 孟婕抬着头,天真无邪地说道。 “这……” 孟弘沉思了会说,“她长了一张瓜子脸,一双杏眼俏皮不羁,肉肉的鼻头微微翘起……” “咳咳~” 孟老将军掩着嘴巴,不合时宜地咳嗽两声。 几人同时看向他,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伯父。” 孟婕惭愧地向他屈身行礼。 方才她太专注于孟弘的成婚之事,却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孟老将军。 “嗯!”孟老将军微微点头。 孟婕识趣地屈身告退,“婕儿想起还有事儿要忙,就不打扰伯父和弘哥哥了。” 说完,她便不等人做出反应,就领着圆圆、满满离去。 孟婕焦虑的在屋里徘徊。 突然房门打开了,圆圆挤了进来,随手又将房门关上了。 她手里拿着一卷画像,兴致勃勃地递到孟婕手上。 “小姐,拿到了!” 孟婕接过画卷打开一看,一个娇俏的少女模样,立即展现在眼前。 她摸着画像端详半天,看似自言自语地问道,“好看吗?” 圆圆侧着脑袋看着画像,小手来回捏着胸前的两根小辫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看,难怪我们大少爷开窍了。” 孟婕不动声色地卷起画像,脸色却比霜打的茄子还要暗沉。 圆圆察觉到她的不悦,立即改口说道。 “这谭小姐好看归好看,只是比起小姐您还是逊色了些,若不是碍于血缘的关系,我相信大少爷会更喜欢小姐您这般灵动的女子。” 圆圆抬着眼,一边观察孟婕的脸色。 她虽入府没多久,可身为孟婕的贴身侍女,她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小姐的心思。 “你当真这么认为?”孟婕握着圆圆的手追问。 她的这点心思,既不能宣之于口,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毕竟,从她们离开长乐村开始,就已经注定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不仅我这么认为,我相信大少爷也是这么想的,大少爷对小姐如此上心,甚至为了您三番五次地与大小姐作对,搞不好……” 圆圆扭捏半天,却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毕竟恶意揣度主子的心思,可是重罪。 大少爷若是知道了,即使看在小姐的份上,不将她发卖,也定会命人责罚她几个大板子的。 “搞不好什么?” 在圆圆犹豫之时,孟婕却迫不及待地抓着她问。 她的心事除了圆圆,无人知晓。 平日里,她连一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个懂她的,她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搞不好大少爷成亲,就是为了小姐您,为了分散对小姐的注意力,不然大少爷为什么要突然成亲?还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商贾之女。” 圆圆闭着眼睛,将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全往外抖。 孟婕抿唇,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栖云阁。 小安安在孟真的鼓励之下,竟扶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随后咧着嘴巴看向孟真,一副求夸的神情。 “哇,我儿子竟然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这腿骨果然厉害,真不愧是我们武将世家的后人!” 她兴奋的将小安安抱起来,在他软糯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又亲。 母子欢快的笑声,传遍整个栖云阁。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这时,许明泽败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孟真无语地眨下眼睛,随后抱着安安走出门外。 却看到向文森跟在许明泽的身旁,走了过来。 孟真打趣道,“什么风把向公子吹到我这儿来了?” 向文森看起来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一开口就问,“向敬宁没有为难你吧?” 听说前两日,向敬宁一早就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向文森内心愧疚,就怕自己的父亲因为阻止不了自己的儿子,而百般责难孟真。 “向敬宁?” 在这个以孝先行的社会,向文森敢这么直呼父亲的名讳。 想来还是小时候挨打少了。 “向公子这是担心我呢?” 孟真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瞧了许明泽一眼。 “切~” 向文森别过头,浪荡公子的神韵又活灵活现的。 “谁担心你啊,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向文深就是不想欠着你的人情,你都愿意将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了,这人情我总得还吧,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嘛不敢提,我只希望向公子不要像某些人一样沾花惹草,始乱终弃,不然可是要为我妹妹伸张正义的。” 孟真说着,眼睛却睥睨地看向许明泽。 惹得许明泽一阵心虚,他举着手对天发誓。 “孟真,天地可鉴,我对你绝无二心,我发誓,今生今世我许明泽只……” “行了,裤头兜紧点,比你在这浪费口水有用多。” 向文森不耐烦地打断许明泽,话里话外满是嫌弃。 “哈哈哈哈~” 小安安举着手,学着许明泽的样子,然后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许明泽吃了屎一样,一股恶气堵在喉咙里。 这屋里,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 “小姐,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第104章 要死啦 柳娘急匆匆的跑过来,人还没站稳,话就已经说完了。 等她留意到向文森和许明泽也在场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低垂着脑袋,向许明泽和向文森行礼,便退到孟真身旁。 “柳娘,你看到兄长了?” 自打知道渝北王派人追踪兄长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悬吊着。 “没,我今日路过早市时听人说的。” “大舅哥这是从哪里回来的?”许明泽皱着眉头问。 如今又没有战事,大舅哥除了上朝也就偶尔到校练场。 这回家不是常态吗,不回来才有事呢。 孟真和柳娘怎就搞得这么重视? “奴婢不清楚。” 柳娘确实不知情,但即便知情,也不会向许明泽透露分毫。 向文森看向许明泽,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许明泽为了缓解尴尬,转而向安安伸手,“安安,来,父亲抱抱。” 安安却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嘴里还嘟囔着说,“要死啦!要死啦!” 柳娘听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小少爷,话还不会说,但也能偶尔吐出一两个词儿。 孟真却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她扳过安安的小身板,表情严肃的问。 “安安,发生什么事了?” “咕咕咕~咕咕咕” 小奶音再次响起,所有人都觉得孟真过于较真了,小婴儿嘛能懂啥? 还能与大人交流不成? 可孟真听后,却沉着脸催促许明泽,“快,快过去,桃渊堂出事了。” 说完,她便将安安塞给柳娘,拔腿就跑了出去。 许明泽和向文森也紧跟其后。 到了桃渊堂。 许老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只见她一手掐着脖子,另一只手则捶胸顿足的,脸色涨得通红。 而她的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许明泽慌忙跑过去,扶住她,一脸焦虑地问,“母亲,你怎么了?母亲?” 许老夫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始终说不出话来。 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孟真冷静地看了一会,才道,“母亲许是噎住了。” 许老夫人连连点头,眼泪都憋出来了。 自从许明泽落水回来,又被告知丧失男性功能后,许老夫人就整日焦虑不安。 愁得牙龈肿胀出血,吃食也困难多。 以前还能因为没有子嗣的事,责怪孟真两句。 如今她就只能逮着院子里的奴才,一天到晚骂骂咧咧的。 闹得整个许府的人,都对她退避三舍。 即使是她自己的亲儿子,也是能躲就躲。 荣婆婆就因为偷吃一块她吃剩的肥猪肉,而被她一通打骂。 待荣婆婆连滚带爬地走后,想着即使是撑着自己,不能便宜下人的许老夫人,又塞了一块肥得滴油的五花肉。 结果就悲剧了。 奈何自己又叫不出声音来。 好不容易盼来了人,想着生的希望来了。 谁料这三人却急得团团转,对于她的情况根本无从下手。 “要不,找个大夫吧?”向文森看着许明泽手足无措地说道。 “来不及了!” 许明泽一手用力拍着老母亲的背,一边否认向文森的建议。 “荣婆婆!荣婆婆!”许明泽对着门外大声喊。 眼看着许老太已经仰着头翻起了白眼,孟真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窃喜。 可转念一想,这老太婆若是死了,自己还得为她守孝三年,这三年内要和离,就更不可能了。 “唉!” 孟真叹了一口气,便走到许老夫人身后。 “将她扶起来!”她命令道。 “哦~好!” 许明泽立即托住许老太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向文森也过来帮忙。 孟真双手环住许老夫人的腰,然后收紧手臂,用力按压她的小腹。 许老太被勒着难受,脑袋也情不自禁甩了甩,头发丝都凌乱了。 来回几下后。 许老夫人一声“呕~”,一块三指宽的肥肉伴随着一股酸臭味儿,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向文森捂着嘴巴,后退几步,整个五官全都拧到了一处。 满脸的嫌弃。 “母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孟真发现及时,才带着我们跑过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许明泽关切之余,仍然不忘替孟真邀功。 希望能借此机会,缓解婆媳俩紧张的关系。 许老夫人抬头看向孟真,又看了看一旁的向文森,眼里充满了感激。 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人,身上的棱角也暂时被打圆了。 “谢谢我的侄儿文森。” 向文森耸了耸肩,“姑母,救你的人是她,你谢我做什么?” 向文森虽然不愿意叫孟真一声表嫂,但姑母还得叫。 虽然,他也不喜欢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婆。 “对啊母亲,刚才是孟真救了你,也是她发现你有事,才带着我们及时赶过来的,你要谢,也该谢你的儿媳妇!” 许明泽将孟真拉到许老夫人身前,然后冲着孟真眨巴眨巴眼睛。 恶心得,让人想敲碎他的天灵盖。 向文森更是直接别过脸。 “没啥好谢的,是母亲命不该绝,而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孟真说得风轻云淡的。 许老太却抓住了重点,她拧着眉头语气刻薄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噎住了?” 难不成是她施下的魔咒不成? “对啊,孟真你怎么知道母亲出事的?” 许明泽也歪着脑袋,疑惑地问。 向文森也看向孟真,等她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啊,只是方才右眼皮跳得厉害,俗话不说了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孟真,真的!” 许明泽激动地又要去抓孟真的胳膊,却被孟真躲开了。 他尴尬一笑,“孟真,你和母亲还真是心有灵犀,这样吧,我让下人去准备饭菜,一会我们就在母亲这儿用餐,你我也很久没一起共餐了,嘿嘿……” 许老夫人也趁机附和。 “对,对,文森也一起留下来用餐吧,你初次到姑母这,就碰上这种糗事,姑母也没有给你备什么见面礼,下次你和你父亲一起过来,姑母一定给你补上。” 向文森想起地上那一坨肥肉,就犯恶心,他推脱道: “姑母没事就好,我今日还有事儿,饭就不陪姑母吃了,侄儿改天再登门拜访。” 向文森说完,就准备提着裙摆往外走。 “抱歉,我也有事,我……” 孟真看着许明泽怀疑的表情,立即指着向文森说: “文森今日要去我孟家提亲,我作为介绍人,得陪着。” 一番话,惊呆了在场的人,特别是向文森。 第105章 提亲 向文森下了马车,却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孟真。 双脚像打了桩一样,一动也不动。 “进去啊,怕什么?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孟真扬起夸张的笑颜,从身后推了他一把。 使得向文森的身体不得不向前倾。 惹得小安安一阵呵呵笑。 这时,老管家闻讯跑了出来,他点头哈腰地将人往里面请。 一脸喜庆。 “哎哟,小姐您回来啦,快,快往大厅里进,大少爷今日带了好消息回来。” “管家,什么好消息?” 兄长此行,能平安归来已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孟真实在想不出,兄长还能带回什么样的好消息。 老管家神神秘秘的回答。 “小姐,还是让大少爷亲自和你说吧,你今日若不回来,明日,老爷也是要派人到许府告知你一声的。” “我哥是情窦初开了?还是我爹要梅开二度了?” 孟真嘀咕着,随即撒开腿往大厅方向跑去。 向文森摇摇头,便跟着听寒几人走在她后面。 孟弘正跟着父亲商量去谭府上门提亲的事,礼单上罗列了一大堆。 孟老将军指着礼单,语重心长地说道。 “弘儿,礼多人不怪,但是也要注意莫要过了,所谓树大招风,若京城里几个大世家被比了下去,今后你我一旦出征,幸儿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多谢父亲指正,孩儿知道分寸。” 孟弘卷起礼单,微笑着向父亲点头致谢。 “哥!哥!!” 孟真嗒嗒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孟弘将手背到身后,等着妹妹向他投怀送抱,等着她,晃着小脑袋追问缘由。 “真儿,何事这么着急?” 待孟真站定,孟弘慢悠悠地问道,眼睛也瞟到身后的向文森身上。 眼尖的孟真,一眼就知道兄长身后藏了东西。 “真儿见过父亲!” “真儿,回来了!” 孟老将军笑容洋溢在脸上,他越过孟真身后,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 “安安,走咯,外祖带你玩好玩的去。” 小安安被提起来的瞬间,两只小脚丫不停地蹬啊蹬,嘴里发出欢快的嘎嘎声。 待孟老将军走后,孟真才走到兄长跟前。 “哥,你藏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孟真身子一歪,伸手就往兄长身后捞去,最后一把将礼单抢了过来 孟弘作势要夺回礼单。 孟真却一个转身背向他,然后将礼单展开。 “聘书!谭府亲翁如面,小儿孟弘与贵府千金谭幸儿,今媒妁之言,预结秦晋之好,为迎娶贵府千金略备聘礼若干,望请笑纳。 上礼书……” “谭幸儿?”孟真自言自语道,“怎没听过世家千金里面有叫谭幸儿的?” 孟弘伸手将礼单拿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卷起。 “幸儿是京郊临汾县的谭府二千金,她父亲是当地的一名粮商。” “啥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认识没几天。” 孟弘淡淡的说着,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含着一抹微笑。 “哥,你来真的?” 孟真双手抱拳,挑着眉,惊喜又好奇地看向自家兄长。 这是铁树开花了吗? 明年有希望做姑姑吧,头胎若生个女娃,还可以和安安结个娃娃亲。 “假的!!” 孟弘看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于是就着卷起的礼单,轻轻敲了下她的脑壳。 “我还能离谱到,为了唬你而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不成?” 孟真努了努嘴,随后摇着头说,“不能!” 她抓着孟弘的手,将其拉到一旁,附在他耳旁悄悄问。 “哥,你们在临汾县相遇了?” “嗯!”孟弘点头。 他知道妹妹意有所指,只是眼下不方便开口讨论。 “婕儿不知道姐姐今日回来,有失远迎,还望姐姐见谅。” 孟婕蔫了吧唧地走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孟真身后的向文森。 “我这是回家,跟谁客气呢,再说我兄长要成亲了,我怎能不回来?” 孟真自顾自地坐下,然后指使圆圆给她倒了一壶茶。 孟弘招呼向文森坐下。 孟婕这才屈身向他行礼,“孟婕见过向公子。” “无需多礼。” 向文森站起身来,尴尬地抬手,示意她平身。 “确实无需多礼,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俩就喜结良缘了。” 孟真此话一出,三人纷纷转头看向她。 孟弘看着向文森只身一人,且两手空空而来。 “向公子这是上门提亲来的?” 这提亲不带媒婆,礼品就算了,直系亲属也没见带一两个。 向文森被他看得内心发怵,于是他端起一旁的茶杯,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连他也搞不懂自己干啥来的,只是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孟真来了。 她的话,好似有一种魔力,总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他,让他往对方的意愿靠拢。 中了蛊一样。 他当真是来提亲的吗? 向文森不敢点头承认,更不敢否认。 一杯热茶下肚后,脸色变得红润了些。 “我……” 向文森双手不停的摩挲着大腿,眼睛抬也没抬,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我,我遵从孟婕的意愿。” 反正成婚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话本上那些歌颂爱情,为了爱情而抛弃世俗,排除万难也要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 现实中,他见也没见过。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受人摆布,更不愿意接受父亲安排的、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孟婕呢。 怎么说,也算是门当户对,重要的是,她的姐姐叫孟真! “孟婕,你呢?”孟弘看向孟婕,提问。 两人若真是你情我愿,又有什么关系呢。 抛开他是向敬宁的儿子不说,两人还挺般配的。 “我……我什么?” 孟婕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孟弘,不答反问。 “关于和向公子成亲一事,你怎么想?你若愿意,及笈礼一过,我们就为你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 孟婕的眼睛越眯越小,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原本看着孟弘成婚,已经让她心如刀绞。 如今,她若再从孟家嫁出去,那她就真的没有理由再见孟弘了。 她如何也不相信,孟弘会舍得将她嫁出去。 “弘哥哥觉得向公子是我的良配吗?” 她忍着眼泪,酸涩地问道。 孟真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另外三人。 “向公子是这一代青年才俊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我相信他会对你好的。” 孟弘发自内心的说道。 孟婕别过头,眼泪不听话地滚落。 “我愿意与向公子成婚!” 第106章 一根青菜叶子 “那么,向公子何时正式下聘礼呢?” 反正这桩婚事,她和向文森都做不得主。 最后,向敬宁肯定会出手。 孟婕盘算着,内心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反而暗暗勾起了唇角。 而向文森听后,不淡定了。 她怎么就同意了呢,明明之前她还那么抗拒的啊。 “我……” 向文森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窘迫感。 “待我今日回去和父亲商量后,再正式下聘。” 向文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的却是孟真,就好像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晚饭时刻。 一桌子人有吃有笑的,孟真和向文森都围着孟弘,好奇的追问他与谭幸儿的事。 孟弘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在人前说了出来。 “她很活泼,也很大胆,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光看着就让人心生欢愉。” 一说到谭幸儿,孟弘就秒变夸夸机,嘴角始终下不来。 就连听故事的人,也被他传染了,整个餐桌上,喜气洋洋的。 唯独孟婕闷闷不乐的低头吃饭。 “哥,这么说,你对谭幸儿是一见钟情咯。” 孟弘回想了会,不确定自己是在哪一时刻喜欢上对方的。 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对谭幸儿的感情,算不算爱情。 可孟真却笃定了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所谓一见钟情,钟的是脸罢了,谭幸儿再好,她的容貌若长得不入你的眼,哥你还看上她吗? 这么说来,我未来的嫂嫂,不仅性格上招人稀罕,相貌上更是出众!” “是吧,婕妹妹!” 随后大家都看向孟婕。 这桌子的人,只有她,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就连小安安都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称心的话语,虽然大家都听不懂,但好歹一桌子人都听得开心。 孟婕此刻正夹着菜假装吃东西,实则正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难道,她和孟弘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也抵不了谭幸儿一张脸吗? 还是说,她的容貌比不上谭幸儿的,来得惊艳? “孟婕!!” 孟真站起来,伸手晃到她面前。 孟婕抬起眼,却看到一桌子的人,齐刷刷的都看向她。 “我……” 对于孟真突然甩过来的话题,她有些不知所措。 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却又不好让大家都等着自己。 只好活活吞了一根青菜叶子。 “嗯!嗯!” 叶子太长了,一半卡在喉咙里,一半已经进入食道。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矜持地捂着嘴巴。 随后她站起来对着一桌子的人鞠躬,便扯着圆圆的手,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一桌子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孟真对着向文森摇下头,示意他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文森放下筷子,懵懵懂懂的跟了过去。 孟婕刚到一个拐弯处,就捏着手指伸进张大的嘴巴里。 没一会,一声干呕后,她拉出了一根长长的青菜叶子。 这一幕,正好被追过来的向文森看到了。 在许府,许老夫人吐出来的肥肉,依然历历在目。 “呕……” 向文森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向公子??” 孟婕真是又羞又恼,她快速将手上的菜叶子塞进圆圆的手心里,然后愤愤地瞪向圆圆。 那眼神,就是在责怪圆圆没及时提醒她,向文森的到来。 也没能为她挡住那一幕的难堪。 此时,她真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了进去。 而圆圆看着手心里,那串浓绿中带着白痰的青菜叶子,也禁不住恶心想吐。 却被孟婕及时捂住了嘴巴,顺带眼神警告。 餐桌旁的孟弘听到了向文森的干呕声,便起身走了过去。 “向公子可是肚子不适?” 他说这话时,却瞥到身后的孟婕,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没事,吃多了。” 向文森抬着手扶住孟弘,他可不能实话实说,至少得给人家姑娘留个体面。 “去给向公子端一盘热水过来。” 孟弘对着圆圆说道。 “奴婢这就去!”圆圆福身正要退下。 “弘哥哥,我去给向公子备一条热毛巾!” 孟婕说完便拉着圆圆跑了出去。 向文森知道孟婕的真正意图,便没有拒绝,跟着孟弘回到了餐桌上。 “婕妹妹这么快就上道了,果真是贤妻良母的料子。” 孟真一边父亲夹了一根排骨,一边说道。 “父亲,安安吃的差不多了,先将他交交给柳娘他们吧,这顿饭,你都没怎么吃。” 而孟老将军此时,正举着小安安,脑袋拱在他肚子上钻了钻。 受不了痒的小家伙,扶着他的头,哈哈哈笑得不停。 等孟老将军停下来后,他又咧着嘴巴,一脸期盼的看向他。 若是对方久久没有动作,他还会“哎!”一声,盛情发出邀约。 “小姐,你叫我。” 柳娘听到孟真提到自己,随后便走了进来,俯首在他耳旁小声地问道。 小安安看到柳娘进来,因为害怕被抱走,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搂紧孟老将军的脖子不肯手。 嘴里嚷嚷着,“不要,不要!不要走!” 乐得孟老,笑开了花。 好似回到一双儿女小时候,粘乎他的样子。 向文森没点育儿知识,只觉得不足八个月的安安,说话是不是过早了些。 他惊奇且又不可置信指着安安,又看向孟真。 “他说什么?” 这婴儿说的是,不要,不要,不要走啊。 这也太神奇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两周岁过了才牙牙学语。 孟真抬着下巴,得意地笑。 “没办法,我儿子这么聪慧,全都是遗传了我这么好基因。” “胡说八道!” 孟弘忍不住打断妹妹的话,接着夹起一筷子菜,硬塞进到她的嘴里。 他就不信,这么菜,都堵不住她的嘴。 “我还胡说九道呢!” 孟真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地说道。 眼神透着倔强与不屈。 她好歹都快二十的人,也已经做了母亲,兄长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塞她一嘴的菜。 要不是这菜真合她胃口,她也不至于舍不得吐出来。 向文森摇着头无奈的笑。 若不是知道安安是孟真捡回来的,兴许就真的相信了她的鬼话。 孟婕手里拿着热毛巾,再次回到大厅时,大伙的笑声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第107章 女扮男装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她,就好像她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向公子,擦擦脸吧。”孟婕将热毛巾递给向文森。 对于他,没有将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抖出来,孟婕内心还是很感激他的。 孟真向向文森递过去一个眼色,向文森接了热毛巾后,连连点头致谢。 眼神却刻意避开了孟婕。 安安一边看热闹,一边将小拳头塞进嘴巴,吧嗒吧嗒吸着。 “安安,再吃下去,手指头可就不够五根了哦。” 孟老将军笑着拉开他的手。 “啊!!”小家伙着急地转着脑袋,又试图将拳头塞进嘴里。 “莫不是又要长牙了?”孟真从父亲手上抱过安安。 “不是!” 安安小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会便贴到孟真耳旁。 孟真以为小家伙是要亲她呢,忙将脸蛋送了过去。 小家伙捧着孟真的脸,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孟真拉开两人的距离,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孟婕,又看了看安安。 小家伙的眼神,此刻异常坚毅。 孟真知道,安安只有非常有把握的时候,才会这么坚定。 可大家都在吃饭,她又不好撇下众人离开,一会散宴,她就没机会行动了。 “婕儿,坐下来好好吃饭吧,今后出嫁了,这样团聚的日子可就少了。” 孟老将军拉开他和向文深中间的椅子,说道。 “好的,伯父。” 孟婕将毛巾递给圆圆,随即坐了下来。 孟真眼睛一亮,主人又不在屋里,干嘛非得自己去? 柳娘胆子大,就让她去好了。 “柳娘,你抱安安出去转转,小家伙吃饱了,让他活动活动下,消消食。” “好的小姐。” 孟真站起来将安安交给柳娘,顺势跟她耳语两句,随后便让听寒跟着。 柳娘来到了孟婕的闺房门口。 听寒查看了下四周无人,便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撬开了房门。 柳娘抱着安安,进了屋里。 小家伙伸着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头,指哪柳娘就走哪。 终于在一个空的瓷瓶里,发现了一卷画像。 柳娘拿给安安看,小家伙兴奋的咧着嘴巴鼓鼓掌,声音清脆响亮。 柳娘连忙抓住他的小手,“嘘,小少爷,让人发现就完蛋了。” 栖云阁。 孟真拿着画像挂在屏风上,她转头看向安安,问道。 “这就是谭幸儿?” “对,是舅母!” 安安指着画像点头应道。 “我哥眼光不错啊,这么鲜嫩的美人儿,难怪他一眼就心动了。” 孟真双手交叉,喜滋滋的说着。 “不过,孟婕拿着谭幸儿的画像做什么?” 难不成,她要迫害谭幸儿? 还不到十五的年岁,没这个胆量吧? “娘亲,谭幸儿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不出意外,她会在城门外被人劫持。” 因为,孟婕已经派人前往临汾县了。 “被谁劫持?”孟真紧张问道。 “孟婕!” 小安安一边吃着面条疙瘩,一边答话。 桃红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母子俩人这样一问一答的方式。 虽然她全然听不懂小少爷在说什么,但感觉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她看向安安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崇拜。 “啊~” 桃红舀起一勺子面疙瘩,递到安安嘴边。 面疙瘩里面混了番茄和鸡蛋花,小安安吃得相当满足。 “她到底要干嘛?” 入夜。 谭幸儿一身女扮男装进了客栈,她将一把银色的剑横在柜台上,然后捏着嗓子嚷。 “老板,住店!” 掌柜的抬头,看到一个瘦小的“公子”。 一身银华丽的银灰色衣服,脸蛋倒挺精致。 “客官,要什么样的包间?” “楼上来一间雅间,不用太大,干净就成。” “对了,记得来两桶热水。” “好咧,阿旺带客人到房间里去。” “来咯,客官请随我来。” 阿旺就着脖子上发黄的毛巾,擦了擦额间的汗,便冲在了谭幸儿跟前。 谭幸儿拿起剑,拢了拢肩上的包裹,便跟在阿旺身后。 一楼大厅处,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从怀里摸了一串铜板搁在桌子上。 然后跟在两人身后上了楼。 “客官,这间怎么样?” 阿旺打开最边上一间房屋,方方正正的隔间,中间还隔着一道屏风,浅绿色的竹子,看起来绿意盎然。 圆形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整间屋子布置得相当雅致。 “行,就这间吧。” 谭幸儿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阿旺,便要转身进了屋子。 阿旺双手捧着银子,张大了嘴巴。 “客官,这是……” 谭幸儿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儿?” 难道是钱给少了? 果然没自己出过门的人,对这物价是没有概念的。 “不是……客官,您住几天?” “一天!够不够?” “够了够了!” 阿旺频频点头,这客官出手这么阔绰,可得好好伺候才行。 “客官,小的给您上几道菜吧,热水也一会就送到,你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小的说。” 阿旺收了钱,谄笑说道。 “行!饭菜清淡点,有啥好茶也上些。” “得咧!” 阿旺双手拉上房门,“客官,您好好休息。” 等他转身走出去没几步,便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小二,麻烦给我开这间屋子。” 八字胡倚靠在护栏上,一手指着谭幸儿隔壁的屋子,一边仰着下巴吞云吐雾。 “欸,好好好,客官这边请。” 谭幸儿今日在马车上颠簸了三四十里,人早已精疲力尽。 她卸下包裹,随手将剑放在床头上。 虽然她并不会舞刀弄剑,但为了安全,她决定临时买一把剑自保。 不仅能唬人,且这样看起来,更有侠士风范。 只是,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对于侠士来说她的身板过于瘦弱了。 她抱剑的姿势,像极了抱着扫把的少女,不仅没有威严可言,还憨态可掬。 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一眼就能瞧出她是个女子。 再说了,这么白净的脸蛋,干净的衣服,还叫什么洗澡水。 糙汉子才不在意这些。 “咚咚咚,咚咚咚!” 谭幸儿转身打开了房门,阿旺正端着一托盘菜,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前。 “客官,你的菜。” “多谢!”刚好肚子也饿了,谭幸儿便接了过来,随手合上房门。 “嗯!好吃!” 谭幸儿尝了一口青小豆,果然清脆可口。 “吃饱了,再沐浴不迟。” 她拉过凳子坐在桌子边,喃喃自语道。 没吃几口,隔壁房间却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第108章 隔墙有耳 谭幸儿放下筷子,眼睛疑惑地盯着墙体看,隐约中似乎听到孟老将军这一关键词。 孟老将军? 孟老将军不就是忠武将军的父亲吗? 谭幸儿悄悄走到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倾听。 “孟家这次完蛋了!” “怎么了?孟老站错位了吗?” “何止是站错位,孟家那行为简直是谋权篡位!” 八字胡说这话的时候,脑袋还刻意往墙边靠拢。 生怕隔壁的人听不到似的。 明明一个四方桌,两把椅子都已经贴着墙角放了。 而他对面半秃顶的男人,却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唉,这话可不兴说,非议朝廷大臣可是重罪,要杀头的!” “哼,你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太子爷?你就等着看吧,过不了多久,孟家肯定要对外宣布婚事。” “真的,与孟家结亲的是哪个世家女儿啊?” “世家?世家怕是指望不上了,她的女儿都被皇上亲自赐婚给那个窝囊许夫子了,儿子就更不能与大世家联姻了。 即使大世家有意与孟家强强联合,可皇上也有顾忌啊。 我猜这次孟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定会选择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商人女儿,毕竟,商人有钱呐,这权势和金钱总得满足一个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唉,那家女儿与他结亲的,也真是倒了大霉!男人对她不上心就算了,大祸临头前,还要拉着女方家族陪葬!” 半秃顶男摇着头,一副可惜了的表情。 “也难怪一表人才的忠武将军,迟迟未成婚呢。 你不知道吧,就因为这个问题,民间还传出他有断袖之癖……” 八字胡听后,便把玩着胡子与对面的人对视一眼。 两人随后仰着头,哈哈哈大笑。 那笑声,穿透墙体,传到了谭幸儿的耳朵里。 谭幸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谋权篡位?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断袖之癖? 作为她的夫君,这三个问题中摘出任何一个,她都不能接受。 更何况,忠武将军三个同时具有。 谭幸儿双腿瘫软,没走几步就差点摔了跟头,幸好旁边伸出一双援助之手。 等等,这双手,是谁的? 她一抬头,一个身形清瘦,模样俊秀的公子哥。 正弯着嘴角,笑意盈盈的看向她。 谭幸儿抽回手背到身后,然后后退几步,眼神警惕地看向对方。 “你是什么人?” 如何进来的? 进来做什么? 孟真看了一眼墙面,对面已经没有声音了。 为了表明身份,她摘掉了头上的发带。 瞬间,一头浓密的秀发如泼墨般倾泄下来。 她高挑的身姿,亭亭玉立的站着,莹莹晶亮的剪水大眼睛,乎眨乎眨的长睫毛。 美艳得,如一只妖治的猫。 “我是孟弘的胞妹,孟真。” “孟真?” 就是三年前,被皇帝赐婚给一个门庭不对等的许夫子的,那个孟真吗? 如今这么一看,谭幸儿就更为她感到惋惜了。 她很庆幸,自己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她和姐姐才能自由选择夫婿。 “你怎么进来的?” 谭幸儿看着完好的门窗,疑惑地问道。 对于眼前的美人,她同情归同情,但理性还是有的。 “我稍微懂得些三脚猫功夫,你若不相信,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孟真说完,便三两步走到窗前,欲要打开窗户。 “唉,不用了,我,我相信你!” 谭幸儿情急之下,连忙抓住了孟真的袖子。 她就因为从二楼护栏上摔下,然后被忠武将军所救,才与对方结识的。 忠武将军还因此受了伤。 她的内疚劲还没过呢,可不能再让他的妹妹,也因为自己受了伤。 孟真笑着回头,这个未来的嫂嫂不仅人美心善,还容易轻信他人。 今后若是成婚了,与孟婕同处一个屋檐下,少不了被算计。 不行,她必须得加快进程,让孟婕自己露出马脚。 然后麻利的滚出孟府。 “嫂嫂,兄长让我来接你的,没想到我快马加鞭找到你家,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你不见了。 我寻思着,你一定是往京城方向去了,于是,便一路寻到了这儿。” 孟真大言不惭地撒谎,眼睛期许地看向谭幸儿。 “忠武将军让你来找我的?可是找我做什么,为什么是你?” 谭幸儿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说了,我会点三脚猫功夫。” 孟真知道这个理由不足说服谭幸儿,于是摆出一副妥协的神情。 “好吧,我就从实招了,兄长在家筹备你俩的婚事呢,我便自告奋勇到你家下聘书。 主要是我想见你了,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打动了我们忠武将军的铁石心肠。” “打动?” 真的打动了吗? 难道不是隔壁说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与她结亲的吗? “是啊,我还专门问了兄长,嫂嫂的长相。” “他,如何说的?” 谭幸儿抓着孟真的胳膊,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说,他说……” 孟真故意卖起了关子。 “他说什么?” 谭幸儿继续追问。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表现得过于急切,才放开孟真的胳膊,羞涩地低下眉头。 “他说,你长了一张瓜子脸,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肉肉的鼻头微微翘起……” 谭幸儿虽知晓,不能光听人的一面之词。 可听到孟弘的描述,内心还是十分欣喜,只是碍于情面,依旧保持矜持。 “你不信啊,我拿给你看。” 孟真展开一卷画像,“这是我根据兄长的描述,画出来的,怎么样,像吧?” “你画的?” 谭幸儿惊讶之余,又对孟弘的好感增进了几分。 若不是她的形象深刻在他脑海里,即使孟真有再好的画功,也画不出这么形象生动。 孟真这一举动,更让谭幸儿对她的身份坚信不疑。 “嫂嫂,跟我走吧,现在就走!” 孟真收起画像,拉着谭幸儿的手就往门外走。 “去哪?” 这黑灯瞎火的,两个年轻的女子流荡在外,能安全吗? 谭幸儿将孟真拉了回来。 “我家啊,你此行不是为了去我家,找我兄长吗?” “我……” 谭幸儿被人揭穿了意图,有些羞愧难当。 “那也不用大晚上的赶路啊,不安全。” “没事,还有听寒呢,你我安心睡一觉,明早醒来就进城了。” 孟真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出屋子。 听寒早已经站在门外等候。 第109章 豆腐花 孟真扶着谭幸儿上了马车,随手便递给她一个枕头。 “嫂嫂困了就先睡吧,你放心,听寒驾车很稳的。” 在她看来,听寒就是父亲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能将生命交付的人。 谭幸儿接过枕头抱在怀里,说,“我还不困。” 一想到明日睁开眼睛,就能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她的内心就万分激动。 同时,也惶惶不安。 若忠武将军真如隔壁人说的那样,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忍痛割爱,然后默默离开吗? 还是当面与忠武将军对质? 孟真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嫂嫂,我平时带孩子睡得早些,我先睡下了,明日还要带娃呢。” 说着,她便侧身躺下。 自从与安安相遇,小奶娃儿还没离开她过夜过呢。 也不知道小家伙此时睡着了没有,有没有闹人,有没有想她这个娘亲。 “你有孩子了?” 谭幸儿只听孟弘说自己有一个妹妹,没听说她有孩子。 甚至妹妹已经成婚的事,孟弘也闭口不提。 “嗯,是个男娃子,马上八个月了,粘人得紧。” 孟真困顿地眯着眼睛,嘴角边那团软肉粉糯q弹。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谭幸儿想,忠武将军有这么一个可人的妹妹,一定很疼爱她吧。 会疼妹妹的男人,怎么不会爱人呢。 想着想着,她就收紧了手臂,将头埋在枕头上,双眼微合。 第二天,天微亮。 谭幸儿醒来时,孟真还在酣睡。 她掀起门帘,看到城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许多进城的小商贩,都挑着担子,还有用马车拉货的。 有些人干脆在城门边,摆起了早市。 听寒看到谭幸儿起来了,便解释道。 “近年关了,进城的人多,鱼龙混杂的,守城的官兵审查也严些,谭小姐一会先拿好文书我们好进城。” 谭幸儿点头,“连夜赶路,辛苦你了。” 连夜奔波,坐车的人都会累,更何况驾车的人整整一宿没合眼。 “谭小姐客气了。”听寒头也没回的说道。 马车里,孟真醒来后,看着谭幸儿的背影,她伸了个懒腰。 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孟真皱眉。 这么热闹? “你醒了。” 谭幸儿神清气爽地问。 孟真皱了皱鼻子,深吸一口气道,“嫂嫂,我好像闻到了豆腐花的味儿。” 豆腐花有味儿吗? 谭幸儿也皱着鼻子嗅了嗅,她只闻到咸菜的味道。 “下马车吧,我们吃饱喝足再回去!” 孟真率先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两个大大的“豆腐”,映入眼帘。 一对青年夫妇正经营着一个豆腐摊,有莹白的水豆腐,炸黄的豆腐块,宽扁的豆腐皮。 “老板,有没有热乎的豆腐花?” 女主人将手中一个半岁的女娃,交给身旁的一个老妪。 随后将双手在衣服上擦拭。 “豆腐花,有的有的,姑娘要几份。” 女主人看着孟真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便问道。 “来三份!” “好咧,姑娘您旁边坐下来候着,我这就给您打过来。” 女主人从桶里拿出三个巴掌大的瓷碗,递给她的男人。 孟真走到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谭幸儿和听寒随后坐了过来。 夫妻俩一起端过来三碗豆腐花,白花花的豆腐花,满满当当的。 一看就是实在的人。 “老板,都有什么配菜?” “都是自家腌制的咸菜,萝卜干,木瓜干,还有辣豆,都是免费的,姑娘若不嫌弃,都来点?” “行,多谢老板。” 老板看向自家夫人,示意她将东西呈上来。 难得有客户喜欢,搞不好来年还能增加卖品。 女主人开心走到摊位下,路过老妪身旁时,还顺势逗了逗她怀里的女娃。 小家伙吐着舌头,看着母亲无声的欢笑。 而老妪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 女主人拿过来几个小罐装的配菜。 竹子做的罐子,外面雕刻着一些简易的图案,看起来干净又好看。 孟真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立即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嗯,您做的?相当清脆爽口,摆出来卖,指不定比豆腐花还受欢迎呢。” 女主人看向身后的老妪,骄傲地回答。 “谢谢姑娘喜欢,这些都是我婆母做的,我婆母眼睛看不见,但她做这个有二十多年了,我还在学习中。” 谭幸儿一听“眼睛看不见了”,看向老妪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 “夫人,我父亲是临汾县的一名粮商,谭维。平日里除了卖粮油,也卖些腌制食品。 你若不嫌麻烦,可以拿些小样到我父亲铺里试试,就说是谭幸儿推荐的,若有市场,以后我父亲自会大量采购。” 女主人一听,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我们正愁没有销路呢。” 女主人转身对着自家男人说道。 “当家的,今日这三碗豆腐花,就给好心人免了吧!” 老板正在招呼另外一名客户。 他提着一包豆腐砖块,递给客人,转头笑着回答。 “行,我再装些豆腐给你们尝尝,就当是我的敬意了,希望姑娘莫嫌弃。” 说完随手提了一篮子豆腐,交给女主人。 夫妻俩和善的笑容,就连身后看不见的老妪都被感染了。 阳光下,老人家笑的一脸慈祥。 女主人拿了一篮子豆腐过来,放在桌子上。 孟真瞧了一眼,果然新鲜多油。 这年头,吃不上饭的家庭多的是,所以卖油炸豆腐的人也少,因为费油。 谭幸儿提着篮子站起来,欲要还给女主人。 “不,不用了,你们挣钱不容易,留着给老人家补补身子。” 看这户人家的衣着如此朴素,想来生活也不容易。 谭幸儿想着给他们多开一条销路,让他们富裕些。 怎料,又被女主人推了回来。 “那就多谢夫人了,刚好我屋里养了两个馋嘴的丫鬟,我拿回去给他们尝尝鲜。” 孟真最看不得这种戏码。 她索性将篮子拿了过来,顺势将一袋子银子塞进女主人怀里。 然后心安理得的坐下来,继续吃豆腐花。 “姑娘……” 女主人捧着银子,尴尬的站着。 孟真眼睛瞟了她一眼。 “你若再三番五次推脱,腌制的菜,我们可都不要了。 你就当是给你的小样费和路费吧,这里到临汾县可不近,娃儿那么小,又离不得人。” “多谢姑娘恩典!” 女主人收了银子,对着孟真等人九十度鞠躬。 第110章 相互残杀 “老板,来一碗豆腐花,要大碗的!” 这时,走过来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 他穿着灰色束袖衣,长裤,一条旧旧的布带子扎在腰间。 城门外的豆腐花,比京城里的便宜。 平常进城里卖货,他都在这儿吃一碗。 “来咧,客官请先落座。” 女主人连忙从身上拿出一块抹布,跑到那人身前,将桌子擦拭一遍。 尽管桌子并没有脏污。 “老板娘,有茶吗?先上一壶热茶压压惊。” “有,都是免费的茶水。” 女主人说完,便对着自家男人喊道。 “当家的,一大碗豆腐花,顺便提一壶热茶过来。” “好,这就来!”摊位前,男人微笑应允。 男子扯了扯衣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客官,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端上来一碗豆腐花,还有一壶热茶。 “唉!你是没见那场面,吓得我胆汁都吐出来了,太惨了,太惨了!” 男子摇着头说道。 老板刚放下豆腐花,茶水还没倒上,男子就从老板手中接过茶壶,仰头灌了起来。 老板来不及阻止,只能尴尬的站着。 这种行为不太卫生,若是其他人顾客看到了,定要心生嫌弃。 可对方又是经常光顾的老客户,他不好说些什么。 只能提醒他,“慢点喝,别烫到了。” 男子一口气灌了大半壶茶水,才抬着袖口抹嘴巴。 “昨夜,为了省点钱,我进了一间破庙里准备在那留宿,谁料却看到两具男尸,身上都是刀伤。 其中一个人的脸,肿得跟馒头似的,另一个更惨,后脑直接被劈开了,血浆像番茄酱一样,怪惨烈的。 这辈子,我怕是再也吃不下番茄酱了。” 老板听后,心头一颤。 “大哥,你倒是个有胆量的,这种场面我见不得,会做噩梦。” 大哥摆手否认。 “我也是怕事的,当即连滚带爬的去了府衙,就怕这事赖到我身上来。” 老板连连点头赞许。 “大哥明智,以后遇到这种事报官就对了,即使不能破案,至少得撇清自个的关系,咱得做良民啊,生意人声誉就是财气。” “对,总归积点德,不然沾了晦气!”男子又道。 “后来衙门的人来了,仵作检查一番后,竟然说两人是相互残杀死的。” 他瘪着嘴巴摇头,仿佛并不认同衙门的断案结果。 “相互惨杀?”老板也充满疑问。 “对,说两个人生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最后双方伤势过重,流血过多而亡。” 孟真侧着耳朵倾听身后人的话。 抬头看向听寒时,他已经吃饱了,正悠闲自在的喝茶。 面上毫无波澜。 仵作面前,尸体怎会撒谎? 两个人,确实是相互残杀而死的。 昨夜,去接孟真之前,听寒往屋里射出一支箭,箭头上压着一张字条。 “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俩从小就没正经事儿,好事没沾,坏事没没落的。 就连他们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这事又怎能让其他人知道呢。 “秘密?啥秘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便提着剑追了出去。 追到一个荒庙时,竟然看到一堆金银珠宝,半埋半掩的散落在一个土坑里。 见钱眼开的他们,一股脑冲了过去。 就在两人伸手扒拉泥土时,身后一股浓烟突然笼罩了过来。 恍惚间,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这堆金银珠宝的主人,只能是发现它的第一人,这泼天的富贵只能独享,无法分享!” 两人听后,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看向对方。 “我先发现的,这些都归我了。” 八字胡相信,对面的男人肯定也听到了,此时的他像一条护食的狗。 半秃顶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他捧起一捧钱财,拢在怀里。 “你胡说什么?分明就是我先看到的,就从我俩的占位上都看得出来,我比你先踏足这里。” 八字胡没想到,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的半秃顶,今日竟敢跟他顶嘴? “放你妈的狗屁!” 八字胡一巴掌甩向半秃顶的脸颊,没一会,半秃顶的左脸便肿起半个馒头高。 白皮上,一个肉红色的巴掌印,特别显眼。 “你??”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半秃顶男人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被八字胡打压,如今三十多岁了,被打压了半辈子的人。 往日,在八字胡那受尽的屈辱,像舞台上的戏剧一样,历历在目。 今日,在这巨额财富面前,他肯定不能再忍他了。 这钱,必须是他的! 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这辈子能否妻妾成群,今后生几个儿子。 全指望这堆钱财。 “啊!!!” 半秃顶男抓起地上的剑,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用力推了一下八字胡。 八字胡往后翻倒,随后他立即拔剑怒对半秃顶男。 两人剑拔弩张,在迷雾中打斗起来。 尽管剑剑入肉,刀刀见血,但两人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 反而因为对方的还击,愈打愈烈。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直到两人双双倒下,血枯而亡。 这时,一双黑色靴子出现,那人提着袋子捡起地上的金银珠宝,走了。 “大哥,可知道死者是哪里人?” 那大哥撩起衣摆,抹了一把冷汗,“知道,两人身上都带着出城文书呢。” 大哥苦想了一阵,又说道。 “听府衙的人说,两个都是高新人,叫,叫……什么来着,唉,我怎么给忘了?” 高新人? 那不是那黄庙旁边的村落吗? 孟真将右手食指头,轻轻点在桌子上。 谭幸儿听着那人的描述,吓得脸色苍白。 像她这种在蜜罐里长大的女子,鲜少有机会出来历练,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 “我让人给你父亲捎了话,估计用不了多久,你父亲就会亲自追到京城来。” 孟真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刻意提到谭维。 谭幸儿出门前,就怕被父亲派人将她抓回去,然后少不了十天半个月的禁足。 所以,她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殊不知,她这一举动,让整个谭府陷入了恐慌。 到时候,谭维若真追过来,指不定得挨一顿揍。 第111章 见情郎 谭幸儿越想越愧疚,她今年十七岁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还要年迈的老父亲百般操心。 想想自己真不是个好女儿。 光想着,眼泪就已经镶嵌在了眼眶里。 回到孟府。 孟真追在兄长身后叮嘱,“哥,记住我的话,千万别露馅了。” 孟弘不想跟妹妹联手骗人,却也不好揭穿她。 毕竟,二十五岁的老男人好不容易开窍了,家里人都异常珍惜。 生怕他的耿直,寒了姑娘的心,最后把婚事搅黄了。 从此,又一心向佛,了无红尘春梦。 当谭幸儿看到孟弘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先前在心里演练了千八百遍,两人见面后如何跟对方求证的话。 如今,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她抬着一双杏眼湿润的盯着孟弘,一眨不眨的。 孟弘内心有些小激动,也有些小窃喜。 “你怎么……” 话没说完,忽想起妹妹的叮嘱,他只能又改口道。 “你……饿不饿?” 谭幸儿咬唇不语,却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困不困?” 连夜赶路的人,未必能习惯在马车上安睡。 谭幸儿还是摇头。 昨夜,她在马车上睡得很好,几乎是一夜无梦。 醒来后连她自己都很惊奇,孟真于她而言,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她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万一,她不是孟弘的妹妹。 万一,她接近她,意有所图,她怎么办? 难怪父母亲和姐姐,总是说她年岁还小,不允许她擅自离府。 还经常告诫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今,孟弘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反倒觉得自己容易轻信他人的,没有错误。 再说,她也不是谁都相信的。 “我带你……” 孟弘刚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背到身后,拳头捏得紧紧的。 手心里都是汗。 “……去院子里走走?” 就当是提前熟悉府里的布局了,反正迟早要嫁过来的。 “好!”谭幸儿羞涩的点头。 “那你跟我来……” 孟弘转身跨出几步,回头又看向谭幸儿有没跟上来。 而谭幸儿却一改往日的爽利性格,只是小小步的跟着,始终与他保持半丈宽的距离。 毕竟,孟家还没正式下聘,甚至连说媒的婆子都还没找。 这时,孟婕走了进来,先是一头扎进孟弘的怀里。 语气娇滴滴的唤一声,“弘哥哥,怎么可以背着我和外人见面呢?” 她话刚说完,随后又在两人还没反应之时,就又窜到谭幸儿身边,一手挽上她的胳膊。 那股亲热劲,仿佛两人是多年的旧友。 “你叫谭幸儿吧,弘哥哥昨日累了一天,还是我来带谭姑娘到处去转转吧,今后等谭姑娘进了门,我们姑嫂间才不至于那么生疏。” “你说呢?弘哥哥!” 谭幸儿竟不知道孟弘还有其他的妹妹,一路过来之时,孟真也不曾提起。 再看这个姑娘,说话时,一副娇嗔模样,眼神也直白地看向孟弘。 完全不是兄妹间的情感。 谭幸儿拘谨了收回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眼神求助似的看向孟弘。 孟弘解释道,“这是我已故幺叔的遗腹子,前些日子才认回来的,她叫孟婕。” “见过孟婕姑娘。” “都是自己人,谭姑娘莫要见外,今后就跟弘哥哥一样,叫我婕儿就可以了。” 谭幸儿点头,转而又看向孟弘。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孟婕的眼里,看到深深的敌意。 当然,即使是初次见面,她也没来由的防着孟婕。 这种感觉,与初次见到孟真的时候截然相反。 她从内里就信任并且亲近孟真。 “婕儿,幸儿初来乍到,与你还有不熟络,今后进了门,你们再好好相处。” 孟弘说完,便拉起谭幸儿的手往外走。 谭幸儿也由着他牵着,内心悸动却又羞涩。 直到两人走出去老远,孟婕却还始终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愤恨不已。 “小姐。” 这时圆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转着脑袋到处张望,确认四处无人之后,才凑到孟婕耳旁。 说了几句悄悄话。 “死了?”孟婕疑惑地看向圆圆。 圆圆点头,“说两人是相互残杀而亡。” “呵!这就只能忽悠那些看热闹的蠢货!” 孟婕冷笑出声,她料定,这是听寒的手笔。 于是,她眼里的恨意,越发浓厚。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 孟婕点头苦想了一阵,而后掏出一些银两递给圆圆。 “你亲自去一趟高新村,话说得漂亮点,这些钱就当是给家属的抚恤金。” 高新村。 孟真乔装打扮后,进了高新村。 一进村,就看到两支出殡仪仗队,在一个t字形路口迎面相遇。 两支队伍的规模都差不多,基本都头戴白条,身穿丧服。 哭声和鼓声,还有唢呐声震耳欲聋。 当两支队伍在汇聚点迎头相撞,两边的人都想着抢先路过,对方却不肯退让半分。 于是,两边嚎得很大声的男人女人们,开始指着对面破口大骂。 “你个死鳏佬,死秃子,从小我儿子到哪都罩着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对我儿子下死手? 你以为你躺进棺材就完事了?你看我不撕了你全家,给你鞭尸千百遍!啊!啊!!” 中年妇女声嘶力竭的嘶吼,并铆足了劲想往对方的棺材冲过去。 幸好被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拦腰抱住。 “冷静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身后一名年轻的少妇,也站出来扶住她。 只是,她没有说话,眼睛却分外红肿。 而另一边的亲属听了,更按耐不住。 他们儿子生前被她儿子欺负就罢了,死后还要被他们家指着棺材骂。 半秃男人的老母亲,当场气结。 其他男人纷纷表示要为自己兄弟出这口恶气,最后让他们赔一笔钱。 于是他们撸起袖管,不由分说的朝对面走过去。 战势一触即发。 两伙人不分男女,全部扭打在一起。 孟真摇着头唉声叹气。 忽然,听寒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躲进一棵大树之后。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走了过来。 只见她直接冲到人群中,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伙人竟同时安静了下来。 孟真默默看着,笑得意味深长。 第112章 小黑鱼 “回去吧,明日我们再过来。” 孟真说完,两人便骑着马走了。 两天一夜没见着小家伙了,再不回去,小安安怕是要骂娘了。 栖云阁。 桃红正抱着安安守在院门口,安安一双睿智的小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桃红站得腿酸,她知道小少爷一定是想娘亲了。 可怜的娃儿,盼着盼着都打瞌睡了。 可桃红的脚步刚挪开一点丢丢,他就又指着院门口大叫,哄都哄不住。 无奈桃红只好抱着他,站在门口等候。 柳娘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还有一条包被。 “桃红姐姐,换我抱小少爷吧,你歇一歇。” 晚饭已经做好了,天冷,都放在锅里热着。 柳娘有预感,小姐和听寒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所以,她愿意再陪着小少爷等一等。 “行吧,小少爷最近越来越沉了,抱得我手酸。” 柳娘接过安安,将他紧紧裹在包被里,随后宠溺地捏捏他的小脸说。 “沉点才好呢,说明我们的小少爷被养得很好,不仅健康还很健硕。” 这胳膊,腿,不仅紧实有力,却看手腕都比桃红和柳娘的粗。 “柳娘,还是你坐,抱着小少爷站着怪累的。” 桃红将椅子放到柳娘身后,随即转身离去。 柳娘缓慢坐下,谁料屁股还没碰着椅子呢,小家伙立即手舞足蹈起来。 身后传来了孟真的声音,惊喜又激动。 “安安!安安!……我的宝贝儿子!” “啊哈哈,哈哈。” 小安安弯着眼睛,笑出夹子音。 肉肉的小手和双腿也欢快的扑腾着。 “小姐,累了吧,外边冷,先进去吃饭,饭菜都做好了。” 孟真刚接过安安,柳娘就对着她说道,说罢顺手接过听寒手里的包裹。 “行,一起吃饭。”孟真抱着安安率先进了屋里。 桃红拎着椅子随后跟上。 听寒看着柳娘头上的发簪,迟疑了会。 “跟上啊,发什么呆?” 听寒点了点头,跟在柳娘身旁。 这个发簪看着挺贵的,之前没见柳娘戴过,听寒寻思着是不是别人送的。 毕竟,寻常丫鬟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发簪,即使偷偷买了,也不敢在主家里戴着。 柳娘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 “想什么呢,两日不见,跟我装深沉呢?” “没……你这发簪,戴着挺好看的。” 柳娘一手扶着发,一脸娇羞地问。 “好看吗?人家送的,你猜猜谁这么大的手笔?” 别人送的? 听寒情绪低落地低下头,“我猜不着。” 柳娘娇嗔地抬手甩了他胳膊一下,“好好想想!” 这时, 桃红从廊下过,招呼柳娘和她一起去厨房。 “柳娘,咱俩一起端菜上饭吧,小姐和听寒奔波一天,让她们尽快吃上热乎的饭菜。” 厨房里一整只乌鸡还在锅里慢火炖着呢,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飘香。 “桃红姐姐,就来!” 柳娘又将包裹塞回听寒手里,随后拔腿就往厨房跑去。 第二天一早,孟真就带着人回了孟府。 人一进院子,就问,“哥,我嫂子呢?嫂嫂起床没。” 这话问得,好像昨晚两人同床共枕了一样。 “和孟婕在凉亭喂鱼呢。” 孟弘一边回答,一边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 小家伙见了熟人,依然是兴高采烈的。 “这么冷的天在凉亭喂鱼?” 孟婕莫不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行,她得过去一趟! “谭小姐,你看那就是锦鲤,红红火火的,这一条是蝴蝶鲤,水里游的时候,整个外形就像一只扇扇动翅膀的蝴蝶,好看吧?” 孟婕坐在长椅上,指着水下的鲤鱼问。 声音听着愉悦,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谭幸儿双手趴在护栏上,看着水里游荡的鱼儿。 “好看!” 她默默地应着,凉风从水面上吹过,身上虽穿着棉坎肩,依然感到有些寒凉。 她不明白,这么冷的天,孟婕为何要邀她过来喂鱼。 突然,她注意到水里有一条黑色的小鱼,正慢悠悠的靠近鱼群。 只是,谭幸儿都刻意对着那几条好看的锦鲤投喂。 一看到小黑鱼跑过来,婢女圆圆就用一根长竹子驱赶它。 小黑鱼的头往水里一压,便躲着游到了凉亭底下。 而圆圆依然拿着竹子穷追不舍。 这么熟练的操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随后,她还兴奋的指着小黑鱼叫。 “小姐,那讨人厌的小黑鱼又过来了!真是的,怎么就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说罢,还作势要捡小石子丢它。 谭幸儿觉得她做法有些过了,只是人家主子未开口,她又不好明说。 只好隐晦的问道,“孟小姐为何不喜欢小黑鱼?” “丑呗,再说了不过是一条草鱼而已,以它的身份就应该出现在砧板上,而非贵人的景观湖里。” 孟婕边说边转头看谭幸儿。 “若不是冬日锦鲤不宜换水,我早就要弘哥哥把这一整湖水抽干了,然后将那瘟神一样的小黑鱼揪出来,丢到茅厕里吃屎!” “呵哈哈哈,呵哈哈哈……” 孟婕和圆圆对视一眼后,便捂着嘴巴夸张的大笑。 只是那笑声让谭幸儿深感不适。 总感觉眼前主仆二人的对话,意有所指。 她试探性的问,“忠武将军会同意你的做法吗?” 就为了讨孟婕一个欢心,就因为一条不讨喜的小黑鱼,抽干整个湖的水? 况且,这条小黑鱼也没做错什么,他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谭幸儿甚至觉得,在这群多姿多彩的锦鲤中,这条小黑鱼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谭小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家大少爷可宠我们家小姐了,因为小姐,大少爷不知道打破了多少原则。” 既是自己已故幺叔的妹妹,宠也正常吧。 毕竟这个孟婕,还比忠武将军小了整整十岁。 既然那么宠,为何没有广而告之呢? 甚至,忠武将军提及家庭成员的时候,也只说了自己有一个父亲,和一个妹妹。 “圆圆,少说两句,省得谭小姐误以为,我是什么刁蛮的千金大小姐呢。” 孟婕及时制止了圆圆说话的欲望。 然后整个身体也趴在护栏上,若无其事地看向谭幸儿。 “小姐当心,你若再掉下水去,大少爷的婚事还能不能如期进行了?” 婢女的话,引得谭幸儿皱起了眉。 第113章 要听他说 孟婕若不小心落水,捞起来便是,怎就影响她和孟弘的婚事了呢。 谭幸儿的微表情,孟婕主仆俩人看得一清二楚。 “唉!谭小姐别误会,上次我家小姐就是逗一逗大少爷,没想到大少爷就真的往水里跳了。 吓得我家小姐也跟着下了水,最后大少爷将我家小姐抱上来的时候,半天都没舍得撒手。 如今,孟谭两家的婚事还没定呢,我家小姐若是再有个好歹,这喜事,还办不办得成啊?” “你说什么??”谭幸儿的眉头越皱越紧。 从水里抱上来,半天没舍得撒手? 他俩…… 那她算什么? 孟婕故意斥责婢女。 “你一个丫鬟在外人面前胡说什么?万一让谭小姐误会我和弘哥哥的关系,你该当何罪?” 圆圆提着裙摆,当即下跪。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只是措辞不当,绝非故意编排,还请小姐责罚!” 孟婕背过身去。 “你得罪的可不是我和弘哥哥,而是你面前的这位谭小姐,你若求原谅,就好好求求谭小姐吧。” 圆圆跪着转身,伸手抓着谭幸儿的衣摆,可怜兮兮的仰着脑袋哀求。 “谭小姐,谭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奴婢吧,求求你了谭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谭幸儿被她扯着衣服,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想拉回自己的衣服,不想无缘无故被人跪着。 就好像,她是十恶不赦的坏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恶魔。 这时,孟真和孟弘远远的过来了。 圆圆立刻放了谭幸儿的衣服,然后双手伏在地上,使劲儿磕头。 没多久,她的额头便渗出了鲜血,嘴里却还不停的念叨着。 “谭小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婢这一回了吧。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谭小姐,奴婢再也不不敢了!!” 孟婕随即也垂下脑袋跪在谭幸儿面前,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 “谭小姐,圆圆是我的贴身婢女,她若有冒犯,全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管教不当,希望谭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谭幸儿完全懵圈了。 她抓着裙摆,连连后退,嘴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儿!” 孟弘小跑过来,紧张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圆圆,转而又看向谭幸儿。 “怎么回事?” 谭幸儿摇头摆手,小嘴巴闭得紧紧的,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她满心欢喜的来到这里,一路上,她的心一直在沉浮不定。 但却也没有动摇她的选择。 如今,出了这事,她无法解释。 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她。 孟弘的心,随着她那一颗眼泪的滚落,也跌碎了。 在谭幸儿转身要逃之前,他动作迅速的将她环抱,然后拥在怀里柔声安抚。 “幸儿,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说完,他气势逼人地瞪着圆圆,吓的孟婕和圆圆浑身一凛。 “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孟婕随即站起身来,她欲要拉住孟弘的胳膊。 “弘哥哥,圆圆她是无意的,她只是嘴笨,她……” 孟弘甩开她的手,怒吼一声,“让这奴才自己说!!” 圆圆将头压得更低了,肩膀也止不住颤抖。 孟真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 安安伸手向孟真讨抱,然后正儿八经的坐直了身板,像一个忠实的听众。 圆圆摇着头,表情甚是无辜。 “大少爷,谭小姐方才喂鱼的时候人还好好,奴婢只是想讨得谭小姐的欢心,话就多说了两句。 只是奴婢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惹得谭小姐不开心了,奴婢知错了,请大少爷责罚。” 圆圆说完,又开始磕头。 “你撒谎!!”孟弘一脚踢翻她。 圆圆捂着胸口,惊恐的爬过来。 谭幸儿始终别过头不看她们,可是,却止不住轻声啜泣。 她不该冒然跑出来的! 更不应该留宿在孟家。 或许,她本就不该认识忠武将军。 她推开了孟弘的怀抱,然后转身背向他,言语晏晏的说道。 “不出意外,我父亲也快到了,怒我谭幸儿唐突不该不亲自来,多谢孟公子这两日的招待,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说完,又要离去。 “幸儿!” 孟弘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他不知道谭幸儿受了何种委屈。 但是他知道,不能就这样放任谭幸儿离开。 否则,他们就真的一别两宽了。 “孟公子,今日这事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你要如何处置?这都是你的家务事,我不想参与。” 谭幸儿激动的甩开了孟弘的手。 “嫂嫂别生气,任何人想破坏你俩的婚事,我可是会将她千刀万剐的!” 孟真语气平和的说道,却是笑里藏刀。 “谢谢孟小姐,不过今后别叫我嫂嫂了,我和令兄并不仅没有父母之命,更没有媒妁之约。 你这么叫,着实耽误了忠武将军另觅良缘……当然,也误了我。” 谭幸儿微微转头,看向孟弘说道。 她的话,仿佛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孟弘的脖颈。 抓在她胳膊上的手,紧了又紧。 “嫂嫂别生气,我就是故意说给有心人听的,我这话一旦放出去,不出明日,全天下人都将会知道你是我们孟家未来的女主人。 所以,任何事不要听说他,而是要听他说,我相信你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只要你开口,我哥必定会知而不言。” “听他说??” 包括在客栈里听到的,也能听他说吗? 孟弘在她疑惑地注视下,深深点了点头。 而谭幸儿重重喘息一声。 从小,父母就告诫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小。 若能寻得一户平凡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更好。 日子虽过得平淡些,但好在没有那么多操心事。 只要夫妻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安安苦等半天,也没听到圆圆的一声解释。 他急了,伸手向空气中拍去,“唉!” 仿佛在催促她,快快从实招来! 谭幸儿听到这一句稚嫩的声音,才记起孟真说过,她有一个儿子。 她眼神温和的看向这个奶娃子。 孟真感受到她投射过来的目光,于是抱着安安走到她身旁。 “你叫圆圆是吧,现在你就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隐瞒,就地杖毙!” 圆圆听到“杖毙”一词,就已经吓得语无伦次。 “大……大小姐,我、我说……” 第114章 我儿子说你骗人 圆圆磕磕巴巴说了一阵,但基本都围绕着小黑鱼展开话题。 偶尔抬头看看谭幸儿,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她的说辞。 甚至,在她缩短情节和刻意隐瞒了对话内容时,她也没有站出来出声反驳。 于是,她便壮着胆隐瞒了那句导火线。 “奴婢有罪,不该用竹子驱赶和鞭打小黑鱼,谭小姐生性善良,所以容忍不了奴婢的行为,才……才生气的。” 说完后,她战战兢兢地抬着眼睛,偷瞄谭幸儿和孟弘等人的反应。 孟婕呼出一口气。 幸好,这狗奴才胆怯,才没把她的那点野心思抖出来。 “说完了?”孟真挑着眉问。 圆圆惶恐点头,“完、奴婢说完了。” “骗子!骗子!”安安抗议地甩着双手。 只是在场的人,除了孟真也没人能听懂。 “我儿子说,你骗人!” 这番匪夷所思的言论,引得其他人纷纷向她们行注目礼。 “姐姐说笑了,八个月的奶娃子怎会说话?再说了,他当时也不在现场,即便他会说话,他也不能作为证人。” 孟婕虽心虚,但她若不及时制止,圆圆可都什么都抖出来了。 毕竟,这种包围式的压迫下,不是一个奴婢能承受的。 听了孟婕的话,孟真也不恼。 “说,大少爷将婕妹妹从水里抱上来,半天没舍得撒手的,是不是你说的?” “你明明知道,我兄长和谭小姐早已心意相通,且孟谭两家将要结交姻缘,为何还要故意在谭小姐面前搬弄是非? 你的言论,伤害的可不仅仅是谭小姐,还有我兄长和婕妹妹的名誉,甚至是整个孟家名声,说吧,你欲意为何?” 圆圆惊恐的抬头,大小姐如何知道的? 难道,她有顺风耳不成? “不!不是的,大小姐,奴婢没有!” 圆圆一边摇头否认,一边想要抱住孟真的大腿,祈求放过。 “依你的意思,是我在造谣咯。” “没,是奴婢一时糊涂,才故意编排的,大小姐你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圆圆痛哭流涕,转而又跪着爬到孟婕身前。 “小姐,小姐,看在奴婢对你一片赤诚的份上,你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今后奴婢一定咬紧牙关,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我告诫过你,当心祸从口出,而你却左耳进右耳出,现在你求我有什么用?” 孟婕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啪!!” 那声音响亮的,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此之前,她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温顺如羊。 今日,众人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暴怒的一面。 孟弘和谭幸儿都看呆了,只有孟真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就连小安安都伸出肉肉的小手,捂住了嘴巴。 圆圆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半边脸也肿的老高。 但她却大气不敢喘,只能低垂着脑袋,畏畏缩缩的跪着。 孟真却觉得,这事并没有伤害孟婕半分,不过是让她损失一个奴才罢了。 一想到,前两日从她房里搜出谭幸儿的画像。 还有她派出去的那两个人,说着各种诬陷孟家的言论。 倘若这番言论,传了出去。 以天子多疑的性子,还有朝廷目前的局势,孟家就算不遭灭顶之灾,也有被罢官的风险。 身为将门独女,她岂能容忍亲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陷害? “哼……” 孟真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让我兄长抽干整个湖的水,又是谁说的呢?” 孟婕方才还想着如何将圆圆支走,好让这场闹剧平静下来。 而孟真的话,却让她瞳孔都瞪大了不少。 她恼羞成怒。 “姐姐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听墙角了?” “这么说,婕妹妹是变相承认自己说过这句话咯?” 孟婕看向孟弘,而他只是挽着谭幸儿的肩膀,眼神失望的回看她。 孟婕简直不敢相信,以往这么护着她的弘哥哥。 此时佳人在怀,却任由她被人审讯。 如同审讯一个犯人一般。 委屈和屈辱之感,顿时涌上心头,泪水夺眶而出。 她呜咽着哭诉。 “婕儿命苦,生来便无父,与我母亲相依为命十四载,本以为此生就这么平静了生活下去。 直到与伯父一家相认,原以为好日子来临了,却没想姐姐如此容不下我?我就知道,生来就没有的东西,以后也不会有!” 说完,她哀怨的看了孟弘一眼,便伸手拉起圆圆。 就在她们要离开之时,孟弘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 孟婕嘴角的笑意,微不可察。 孟弘看着这一双明亮湿润的眼,无法想象她竟偷偷藏了谭幸儿的画像。 还让人捏造孟家谋逆之事。 同时,还将他和谭幸儿的亲事阴谋化。 他想不通,即使她不是幺叔的亲生女,但她母亲受惠于孟家十多年,怎就换来她的恩将仇报? 昨日,真儿将这两日的见闻说于他听。 甚至还向她展示了谭幸儿的画像,说是在孟婕屋里搜出来的。 还打赌说,孟婕将会派人前往死者家里,然后策划下一场行动。 若不是亲眼看到圆圆出门,然后又在高新村被孟真和听寒撞见。 他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女子,竟有如此阴谋诡计。 可眼前,还没搞清楚她的目的之前,孟弘还不能揭穿她。 免得打草惊蛇! “弘哥哥??” 孟婕抬起期盼的眼神看向他,希望他能说出一些温情的话语,安抚她。 孟弘放开她的手,冷言冷语说道。 “你身边留着这样一个妖言惑众的奴才,恐怕是百害而无一利,你既下不了手,那就任我处置吧。” 说完,他立即抓着圆圆的后衣领,然后将其拖拽出凉亭之外。 任凭圆圆如何求饶,他都不曾犹豫半分。 他必须让孟婕知道,敢动他的人,他分毫必究! “拉出去,处理干净点!” “是!” 凉亭外,两个士兵装束的男子,一人拽着圆圆的一边胳膊,将人提了出去。 而她活像一条泥鳅,拼了命挣扎,并扯着嗓子大声求饶。 那声音,震耳欲聋,且听着分外凄惨。 孟婕听着圆圆的呼救声,大口大口的揣喘着粗气,没一会便瘫软在地。 第115章 棋子 书房内。 父子两人面对面而坐,脸色却异常凝重。 兄妹俩知道,此时,最难过的一定是他们的父亲。 他本以为,孟婕是幺叔的骨肉。 只要他安顿好孟婕母女俩,过一两年再替她寻个好婆家,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那父亲对幺叔的愧疚,就能逐日减少。 即使是百年之后,在泉下相见,他也能坦然相授。 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认亲,不过是引狼入室而已。 “我对不住你们兄妹俩,当初我若思虑再三,也不至于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孟老将军沉重的说道。 如今,外面已经有流言蜚语,说孟老将军向来不惧天子。 说他仗着自己功名显赫,竟在朝堂上公然与皇后一党分庭抗礼。 …… 若是以往,孟老将军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流言,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端。 如今,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且着实切入了他的软肋。 令他防不胜防! “父亲,您无需自责,根据我手下人反馈,这些流言只不过在小众中传播,并未大范围流传。 我已经派人跟紧那几人,一有机会,我便出手。” 孟老将军抬手制止。 “听寒已经杀了两人,若再下手,流言只会越传越广,后来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孟弘着急了,“那就任由这流言到处传吗?” “你不是说只是小众传播吗,依我看,对方有可能要跟我们谈条件,不如,你抽空会会他们。” “我听父亲的!” 孟弘拿起剑,正要跟父亲告别。 这时,听寒推开了门进来,他先是跟二人点头行礼。 然后在孟老将军的指引下,坐了下来。 “将军,圆圆都交代了,她说二小姐倾慕忠武将军已久,所以才通过抹黑孟家为由,以此来破坏孟谭两家的婚事。” “倾慕??” 孟老将军疑惑的看向孟弘,而孟弘却坦荡的坐直了身子。 “父亲,孩儿一直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的心之所悦,是谭幸儿。” 孟老将军点头,转而又看向听寒,问。 “流言之事怎么说?” “关于流言,也是二小姐让人编排的,那一日他去了高新村,除了给家属抚恤金,还让他们择日到许府闹事,也是为了拖延大少爷的婚期,吓退谭家。” 父子俩更加疑惑了。 谭家又不是什么宦官世家,两家的结合,根本对孟家的仕途没有任何帮扶。 更不会威胁到任何一个高门贵府。 孟婕为何要百般阻止? 单纯为了一个情字吗? 一个受制于人的棋子,何来感情可言? “这么说,孟婕早就知道那两个人死于你手。” 孟老将军点燃了烟管,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是!” 二十个重板还没打完,求生欲念已经迫使圆圆什么都招了。 “孟婕现在在哪?” “回父亲,孟婕已经回她屋里,儿子安排了人看守,不会有事。” “撤了吧。”孟将军慢悠悠的说道。 “撤了?”孟弘不明白。 怎能撤了呢,万一孟婕捅出更大的事端,可如何收场。 “以前她是别人的棋子,今后她也可以是我们的棋子。” 女子闺房内。 一片狼藉。 茶壶,茶杯,玲珑绸缎碎了一地。 就连名贵的楠木桌椅,也免不了遭殃。 孟婕双手环膝,神情落寞的坐在地上。 屋外,是春莲苦口婆心的劝导。 “婕儿,我是娘亲,你开开门,开开门让娘亲见一见你,好不好?” 春莲至此,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下人们说,圆圆犯了事,被大少爷赐死。 孟婕阻拦无果,最后伤心欲绝的她,直接将自己关在屋里。 春莲心疼她的女儿,自幼生活清贫且孤单。 在那个长乐村里,她不仅没有知心朋友,还时常因为没有父亲,而被人嘲笑,怒骂。 骂她是没爹要的野种。 好不容易来到孟家,平白当上了孟府的二千金,从此锦衣玉食,还有一个能谈心交友的圆圆。 如今,身边唯一一个知心人,却被自己敬重的兄长处死了。 她怎能不难过? “婕儿,你听话,今日你我寄人篱下,就不好任意妄为。 你若喜欢,娘亲明日再给你寻一个年纪相仿又乖巧的丫鬟,咱签了死契,让她一辈子服侍你左右好不好?” 孟婕听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的娘亲,她唯一的亲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故伤心。 可是,她不能说,只能默默地流泪。 “春姨。” 孟弘一手端着盘子,站在台阶下,盘子上放置了几碟小菜。 都是孟婕爱吃的。 “大少爷,你来啦,麻烦你劝劝婕儿,婕儿一贯最听你的话了。” 春莲像看到救星一样,三两步跑下台阶,抓着孟弘的手祈求道。 “嗯!”孟弘淡淡的点头。 他走上门前站定,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内心。 才抬手敲了敲门。 若不是父亲要求,他真不愿意过来,一来怕谭幸儿误会。 二来,他很难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像以往一样对待孟婕。 “婕儿,是我,我是你弘哥哥。” “弘哥哥?” 孟婕一听,来了精神。 她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屋外的声音。。 “婕儿,我给你送饭来了。” 孟婕鼻子一酸,赌气道,“我不吃!不吃!你拿走,通通拿走!!” 屋内一声怒吼,吓得春莲急忙跟孟弘道歉。 “大少爷,婕儿平日不这样的,这孩子的性情向来温婉贤淑,今日,可能是受到刺激了,还望大少爷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着,春莲就要下跪磕头。 得罪了孟家,若只是母女俩被赶出去还好。 就怕,到时候走也走不了,活也活不成。 毕竟,圆圆也不过是犯了口头之过,最终还是被大少爷处死了。 “春姨请起,孟婕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会跟她一般见识?” 孟弘扶起春莲,规劝她先回去歇息,并保证说,一定会让孟婕吃上热乎的饭菜。 春莲抬起袖口,擦拭眼泪。 再三致谢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孟弘再次敲了敲门。 “你若再不开门,我可就在这儿先吃了,回头你别怪我吃独食就好,我午饭也没吃呢。” 孟弘说完,就将盘子放在地上,人还没坐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116章 不是你的妹妹 孟婕泪眼婆娑的站在门口,眼神委屈巴巴的看着孟弘。 “弘哥哥,就不能假装哄一哄我吗?” 孟弘垂下眼帘,又弯腰将盘子端了起来。 “一起吃吗?” 说着也没等孟婕回应,他径直走入了屋内。 看着屋里狼藉一片。 孟弘沉默的将几个小菜一一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将椅子扶正。 然后,他又指使门口两个小厮进门打扫。 等小厮走后,他才自顾自自吃了起来。 孟婕没等来他的安慰,只好自己抹了眼泪,坐到椅子上。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吃东西时偶尔发出的咀嚼声。 孟婕夹起一块蒜香排骨,小心翼翼的放到孟弘碗里。 “弘哥哥……” 孟弘夹菜的手也微微停顿了下,最后给她夹了一块鱼腹肉,还仔细挑了刺。 孟婕低着头微笑。 弘哥哥到底还是念我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倚重圆圆这个丫鬟,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今日,我若任由一个卑贱的奴才欺负幸儿,明日,就会有更多不敬主子的奴才,骑到你我的头上。 我处置她,并不是不尊重你,相反,我是在下人面前给你立威严,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孟婕默默地听着,眼泪无声地落到了碗里。 “我知道。”她低声啜泣。 “回头,我再给你招两个机灵点的丫鬟。” “婕儿谢过弘哥哥。” 孟婕暗自庆幸,弘哥哥在跟我道歉吗? 他还是在意我的感受的,对吧? 他之所以处置圆圆,只是因为她犯了错,并不是为了维护谁,也不是为了鞭打她。 他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忠武将军。 孟弘看着她越来越红的鼻尖,于是低声说。 “下次……算了,没有下次了。” 孟弘夹起碗里的排骨,吃起来。 “弘哥哥……” 孟婕放下筷子,呜咽着扑进他怀里。 “婕儿不怪你,婕儿舍不得怪弘哥哥!” 孟弘不知所措的抬手,最后又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门外,谭幸儿远远的经过,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她的父亲已经到了,正和孟老将军在前厅议事。 她听说孟婕闹脾气,不肯吃饭,孟弘正给她送饭菜呢。 于是,她自告奋勇跑过来,想亲自将自己的心上人,带到父亲眼前。 走之前,父亲还拿她调侃,“这么快就逛熟了?” 谭幸儿羞涩的跑开。 等她刚踏进孟婕的小院,就从敞开的门中,看到了这一幕。 兄妹俩感情好,拥抱下没什么。 只是,谭幸儿却看着怪怪的,尤其是孟婕还远远的回看她。 仿佛带着一种挑衅。 “幸儿!” 孟真也找了过来,毕竟两个老头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交谈方式。 她实属听不下来。 奈何谭老爷在,她不敢像平时一样喊“嫂嫂”。 刚好谭幸儿又比她小两岁,所以只好幸儿,幸儿的叫。 “幸儿,找到我哥没?” “没……他不在这儿。” 谭幸儿推着孟真往回走,内心却忐忑不安。 “怎么了,不找了?” 孟真疑惑的问,父亲明明说了,兄长在孟婕这儿的啊。 “我……我方才碰到一个小厮,他说他知道你兄长在哪,他帮我们叫过来。” 直到谭幸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孟婕才坐直了身子。 “弘哥哥……” “先吃饭,一会儿饭菜凉了。” “好!” 孟婕乖巧的点头,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向他投去欣喜的目光。 而孟弘只是安静的吃了饭菜,却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他得赶紧吃了,然后想个措词离开,一会他未来的岳父要到了。 他若还在这儿陪你吃饭,多少有些失礼。 只是,孟婕吃得很慢,且心不在焉的,孟弘也不好催促她。 孟弘放下筷子,拿出一块方帕擦拭嘴角。 孟婕当然知道他要离去,只是故意拖延他的时间罢了。 “你若吃不下,就别勉强,碗筷我先收了。” 孟弘站起身来,准备收拾碗筷。 孟婕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 “弘哥哥,这些让下人来收拾就好,你、陪我说说话吧。” 孟弘抽出手,坐回椅子上。 “说什么?” 孟婕低着头,迟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问道, “弘哥哥,在遇到谭小姐之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个问题,孟弘貌似没有思考过。 他是一个比较相信直觉的人。 即使是在战场上,需要靠战术和人力,武器的结合,才能取胜的地方。 他依然高度依赖自己的直觉,特别是用人这块。 “我没想过。”孟弘老实的回答。 “那弘哥哥会在意对方的身世背景多点,还是品行方面多点呢。” “都不是!”孟弘否认。 “我更在意的是灵魂方面的契合,当然前提是,双方有眼缘。” 这答案,在孟婕的意料之中。 于是,她进一步试探。 “弘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你的妹妹,你会喜欢我吗?” 孟弘眯着眼睛,重新审视她。 她和真儿有三分相似,初见她时,她是害怕的,弱小的。 让人无端产生了保护欲。 尤其听到她是幺叔的遗腹子,他对她的保护欲就更强了。 直到真儿告诉她,孟婕她其实不姓孟。 他没有追问,她如何知道的。 他打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妹妹。 他开始思考,孟婕为何要冒充幺叔的女儿。 为了荣华富贵吗? 还是如圆圆说的,孟婕倾慕他,心悦他。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得到他? “也许吧。”孟弘语气淡淡的说道。 “真的?” 孟婕犹如一团被点燃的烈火,浑身的血液,立即沸腾起来。 她抓着孟弘的手紧紧的。 “可是你是我妹妹,是我幺叔唯一的骨肉,你和真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 “不,不是的,弘哥哥,我……” 孟婕咬着唇苦想,思绪再三后,她决定全盘托出。 于是,她站起来将门合上,迈着沉重步子回到孟弘身旁。 “弘哥哥,我并非姓孟,我也不是孟平伟的遗腹子,更不是你的妹妹。” 孟弘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他站起来,“怎么可能?你母亲都承认了!” 孟婕闭着眼睛,放下决心,今日豁出去了。 她后半生的人生,她要自己选择,她要极力争取。 事情回到十六年前。 第117章 婚事已定 春莲服侍孟平伟洗漱后,便将人扶到床上。 刚给人盖好铺盖,一卷画像就应声落下。 这是什么? 春莲拿起来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半个女子头像。 还没来得打开看看,孟平伟就一把抢了过去。 春莲没有在意,正要转身出去时。 却听到孟平伟说,“明日,你到账房取些银子,然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卖身契也一并给你。” 春莲顿时慌了,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子不开心了。 她立即跪下祈求原谅。 “四爷,奴婢做错了什么,任四爷责罚,但请不要赶走奴婢,奴婢愿意一生一世服务四爷。” “我就一个废人,你跟着我何用?你走吧,我心意已定,你不走,我也要走的。” 孟平伟挥一挥手,态度决绝。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他要在自己还有意识之前,遣散身边的人,给予他们自由身,并给足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四爷不是废人!在奴婢心里,四爷永远是一个可歌可泣的伟人,奴婢……” 回想方才掉落的画像,还有孟平伟紧张而局促的表情。 春莲断定,他是心里有人了,而且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人。 春莲缓缓靠近孟平伟,看着床榻上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人。 她欺身上去,又要解开他的衣裳。 孟平伟震惊了,他抓紧了领口,疑惑地问,“春莲,你要干什么?” “四爷若不嫌弃春莲,春莲愿意做您的通房丫鬟,让四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若是能怀上四爷的孩子,即使不能入籍,此生,她也满足了。 春莲越说越急,手上的动作就变得越快。 孟平伟简直不敢相信,春莲竟然大胆做出这种行径。 “春莲!” 他竭尽全力推开春莲,“你疯了?” “我是一个废人!我连洗澡,如厕都需要人服侍,我如何跟你行房?” 孟平伟抬着头,双手撑在床上,一直想办法往后挪。 “春莲没疯,春莲知道怎么做,四爷你只要躺好,安心享受就行。” 春莲不知廉耻的说道,说完又双膝跪到床上,欲将孟平伟压倒。 孟平伟竭尽全力推倒她,怒不可遏。 “我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吗?你滚!给我滚!滚!!!” 春莲被推翻在地,床榻上的围帐也一并掉落了下来。 她看到孟平伟一张愤怒且嫌恶的脸,悲哀与羞耻感,涌上心上。 于是,她顾不上整理自己妆容,便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这便是我母亲最后一次见到你幺叔。 后面的事,她也不想说了,总不能说自己是母亲被人迷奸后生下的产物吧。 孟婕说到这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孟弘平静的听着,随后开口问一句,“那你母亲为何给你取姓孟字?” “为何,呵呵,不过是我母亲的自我安慰罢了。” “那冒充我幺叔之女,也是你们母女俩的自我安慰吗?” 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你就当我们是贪图,这一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吧。” “所以,你选择这个时候坦白,难道是看不上这个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了?” 孟弘明知故问。 孟婕激动地向他靠近,此时再不告白,她就没有机会了。 “弘哥哥!相比于这些,我更愿意与你与你双宿双飞,即使今后粗茶淡饭过完一生,我也无悔!” 孟弘伸手阻止她的靠近,“那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 孟婕被他问的猝不及防。 “弘哥哥,你跟我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我之间没有任何顾忌!” 简直不可理喻! 孟婕凭什么认为,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孟弘就会娶她? 别说,他如今心里装了谭幸儿。 即使没有遇到谭幸儿,他跟孟婕,也绝对不可能。 一旦撕下她是幺叔之女的身份,她在他面前,就一个骗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一个有可能将他孟家推入万劫之地的骗子! “既然你不是我妹妹,那便请你择日离开孟府,我孟家既往不咎。” 孟弘撇下这句话,转身拉开了房门。 “弘哥哥!!” 孟婕心灰意冷的颓坐在地上,眼里的恨意,越聚越浓。 前厅。 孟弘看见谭维正坐着和父亲攀谈,他一扫脸上的阴霾。 “父亲,谭老爷。” 谭维站起身来,双手捂住他的手,呵呵直笑。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这忠武将军不管是从体魄,还是从气度上来看,都颇有大将之风。” 这么好的女婿,他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他这个老丈人也是,越看越喜欢! 来的路上,他还在心里责怪自己没有管教好女儿。 在双方还没协定婚事之前,却这么上赶着去男方家。 倘若孟老将军嫌弃他们商贾出身,不同意两人的婚事,那岂不是凭白让全天下人笑话? 幸好孟小姐留书信一封,言明是幸儿和她一道出行的。 不然,真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如今与孟老将军一番会谈之后,他却暗暗心喜,自己的女儿这么敢爱敢恨。 这性子,随他。 “谭老爷过奖了!” 孟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将谭维扶回椅子上。 然后偷偷朝着谭幸儿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她与孟真并排坐着,垂着眼帘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从哪回来的?” “芳菲亭。”(孟婕的小院) 孟弘站到孟真身后,这个角度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谭幸儿。 而且,不会被她发现。 除非,她敢明目张胆的转过身来看他。 “是么,幸儿怎没找着你?” 孟真努着嘴巴悄悄问,“是小厮告诉你谭老爷到了?” 孟弘疑惑:“什么小厮?幸儿去了芳菲亭么?” 谭幸儿想起两人拥抱的情景,顿时有些温怒。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隘了。 莫非这就是别人说的,爱情都是自私的? “谭老若没什么意见,那两孩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我孟某就寻人找个好日子,再与你商议,如何?” “好好好!”谭维笑呵呵看向自家女儿。 孟老听后,心情大好,他站起身来,邀请谭维。 “那好事将近,你我也不必客套了,不如谭老多留几日,让弘儿带你们到处转转。” “多留几日?” 谭维还没回应,却见小女走了过来,附在自己耳旁说了几句。 第118章 谁要等你 “不留??” 谭维收起笑脸,不确定的问谭幸儿, 谭幸儿微微摇头。 两人的反应,孟弘皆看在眼底。 “哎呀亲家,真是不好意思,此行过于匆忙,我谭某人就不留宿了,感谢孟老将军的盛情款待。” 谭维双手握着孟老将军的手,一番耳语后,就要带着谭幸儿离开。 孟真不明所以,忙站起来问,“幸儿,你要回去了?” 谭幸儿侧头看了她和孟弘一眼,笑着说道。 “是的,我离家多日,家中母亲多有牵挂,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有机会你也来临汾县,换我招待你,可好?” “好……” 孟真郁闷了,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到时候两人都在京城里,有的是时间玩。 干嘛非得邀她去临汾县? 孟真转身看了看自家兄长,却发现他也是一头雾水。 “幸儿。” 孟弘走到谭幸儿身前,准备跟她问个究竟。 谁料,谭幸儿却转身,对着孟老将军恭恭敬敬的鞠躬。 “伯父,我和父亲先回去了,是幸儿不懂事,这两日多有打扰。”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孟老将军挥一挥手,乐呵呵的跟在谭维身侧。 将人送到大门后,两个老人和两个姑娘又热情告别了一阵,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谭维这一次是轻装出行,身边只带了一个老管家,和一个有点拳腿的少年。 直到马车缓缓驶出,孟弘依然想不明白,谭幸儿为何突然对自己这般冷漠。 孟真看着自家兄长,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 她用手肘捅了捅他,“哥,你跟孟婕是不是做了什么?被幸儿撞见了?” “我们什么也没做!”孟弘当场否认。 但下一秒他便想起来,孟婕的那一个拥抱。 难道,这就是谭幸儿在意的? 于是,他立即跑回院子,没多久就骑着一匹马飞快的追了出去。 马车上,谭幸儿掀开帘子,对着驾车的少年说道。 “金龙,外面风大,骑慢点。” 说着,还将脑袋探出去老远,貌似在寻找什么人。 城门外不远的乡镇,也有谭维的商铺。 按照以往的惯例,谭维会要求尽快出城,天黑前若赶到,还能和店里的伙计吃一顿晚餐。 金龙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谭维,对方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谭幸儿。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金龙回一声“好!”,然后放慢了车速。 “幸儿,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谁说要回去了?父亲,少开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谭幸儿放下帘子后,立即坐回车里,然后努着嘴巴小声的埋怨。 “我说的是回临汾县,怎么,你还想回孟府?” “父亲,你??你还说!!” 谭幸儿被揭穿后,气呼呼的朝着父亲嚷嚷。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谭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幸儿!幸儿!!” 马车后,孟弘一边快马加鞭追上马车,一边朝着马车喊。 谭幸儿隐约听到了声音,她隐藏内心的狂喜,假装不知情的问道。 “是谁在叫我?父亲,你听到了吗?” 说着又要探出身子,却被谭维一把抓住了胳膊。 “没有人叫你啊,你听错了吧?” 谭维眨眨眼,“或许是风声太大了。”他一手拽住帘子,将其捂得紧紧的。 谭幸儿以为是自己太过期待,所以出现了幻听。 于是,她又侧着耳朵仔细听。 “幸儿!” “幸儿!停车!停车!幸儿!” 一声声的呼唤声,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是他! 一定是他! 谭幸儿挣脱父亲的手,又钻出头去,“停车,金龙马上停车!” “吁!!” 马车紧急刹车,两匹马车禁不住抬起了前蹄。 吓得路人纷纷躲避,一些被惊吓住的人,围着马车指指点点。 谭幸儿提着裙摆跳下马车。 管家也跟下了马车,对着围观的行人抱拳致歉。 谭幸儿看着孟弘下马后,向自己走来,当即敛起笑脸。 “忠武将军有事吗?” 孟弘宽厚的胸脯,随着他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我……” “对不起……”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具体做错了什么。 但孟真跟他说过,只要女方生气,道歉就对了。 没必要为了争这口气,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为什么道歉?” 谭幸儿生气归生气,但她的内心并没有责怪他,她只不过在跟自己生闷气而已。 “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孟弘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放到嘴边给她哈气。 “咳咳咳!” 谭维掀开窗帘,故意咳嗽了两声。 “忠武将军这是打算留我们在京城呢,还是准备一路护送我们到临汾县呢。” 听到父亲的声音,谭幸儿立马抽回自己的手。 “不是,我……” “我是专程赶来和幸儿道歉的,谭老爷请放心,过两日我定会亲自到谭府下聘,还望您老人家成全。” 谭维饶有兴致地追问。 “忠武将军因何事道歉,说来我听听,虽说幸儿是我的小女,但我谭某做事一向公平公正,绝不偏袒自己的女儿。” “何事?” 孟弘看向谭幸儿,他倒想问问谭幸儿,是不是因为撞见孟婕抱他一事而生气。 “我……” 孟弘准备如实回答的,奈何却被谭幸儿伸手捂住了嘴巴。 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一来,她怕父亲误会,阻碍了两人的婚事。 二来,她怕给人留下善妒的印象,为今后的婚姻生活埋下隐患。 孟弘不解的看向她。 谭幸儿则向父亲投去责怪的目光。 “父亲,你一个大男人,打探这些合适吗? 再说了,女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气,这事,你若再问,我可生气了。” 谭幸儿跺着脚,一双杏眼瞪向谭维。 “好好好,不问,不问,我不问就是了。” 谭维连忙躲回车里。 她这个女儿跟她母亲一样,不生气的时候乖巧可人,生起气来,太阳都躲着走。 孟弘虽不舍得心上人离去,但也不好让未来的岳父久等。 就怕天黑了,他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成亲了,成为一对可以朝夕相伴的人。 于是,他催着谭幸儿。 “天儿冷,你赶紧回到马车里,安全到家后,乖乖等我来接你。” 谭幸儿一听,顿感面红耳赤。 她抛下一句话,然后迅速钻回马车里。 “谁要等你!!” 第119章 和离 栖云阁。 荣婆婆过来传人。 这老太太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吧? 孟真抱着安安,思索。 瞧着这荣婆婆没有以前那么惧怕她了,反而有点趾高气昂的气势。 难道是,他们许家有人列入仙班了? “母亲今日因何事唤我?” 孟真给自己灌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夫人去了便都知道了。” 荣婆婆一副终于不用再忍你的表情。 “嘁!” 孟真心想,我若不过去,那老太婆还能让人绑了我不成? 这时,小安安咿咿呀呀开口了。 “娘亲,去吧,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惊喜? 孟真愁眉? 许明泽想通了?愿意和离了? 孟真将安安递给桃红,随后叫上柳娘,一同前往桃渊堂。 此时,许明泽也在,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见了孟真,不喜色也不迎人。 “见过母亲!” 许老夫人板着脸,也不叫她落座。 孟真瞧她瘦了不少,整张脸变得更刻薄了。 反正她也不准备呆多久,站着就站着呗,省的这死老太婆借题发挥,又在耳旁聒噪半天。 “明泽,我来念,你来提笔。” 许明泽浑身一震,脊梁都压弯了。 他软言软语相劝。 “母亲,这事毕竟还没有实证,你说这万一、万一是误传呢,依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明泽,你真是糊涂啊!!” 许老夫人将手中拐杖,重重敲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种事官家总会比我们先知晓,若再拖下去,轻则耽误仕途,重则人头落地!!” 徐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地面传来的咚咚声也越来越密集。 孟真听得稀里糊涂的。 但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们在说什么?” “孟真,你还不知道吗?” 许明泽抬起双手,欲要扶上她的肩膀。 孟真瞪了他一眼。 “罢了!” 许明泽收回手,一副惋惜的表情。 反正他也无能为力,也做不到陪她一起赴死。 倒不如趁早放手,给自己一条活着的生机。 “明泽,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非得要等到孟家被官兵包围了,才愿意休妻吗?” 孟真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许老夫人想通了。 只是这消息喜忧参半。 喜的是,她从此摆脱了许家,还能再回孟家做她的大小姐。 忧的是,连许老太这种久居深宅的女人,都听到了流言。 那这流言的传播度到底有多远?对孟家的负面影响又有多深? 她不得而知。 “母亲,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我,可是我和明泽可是圣上亲赐的姻缘,母亲没来由的就要明泽休妻,你这不是打了圣上的脸面吗?” 许老夫人眯着眼睛,睥睨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她怎还有脸提圣上? 她还敢拿圣上来压她? 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理由是吧?” 许老夫人缓慢靠近她,“单单是膝下无子这个理由就够了吧?” 隔壁谁谁比明泽成婚还晚个把月呢,人家正妻三年抱俩,几个小妾也都生的生,怀的怀。 每每出门碰见隔壁的刘老太婆,对方就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整得她,大门都不敢迈出去。 更不用说和这些高门大户的女人,闲来无事聊聊家常了。 就连家里养的鸡,一年都孵几窝小鸡崽。 孟真只觉得这理由好笑至极。 “母亲,子嗣的事可不能怪我,月清服侍明泽十多年不也没怀吗,向明珠倒是怀了、也生了,可又让明泽捂死了。 就连快活馆的明珠姑娘,都知道是明泽的问题,你怎还怪我?我总不能像你们向家的女儿一样,找个男人借种吧?” “你??” 孟真几句话,针针见血,刀刀致命。 气得许老夫人险先翻了白眼。 “老夫人,你消消气儿。” 荣婆婆忙上去扶住许老夫人,并伸手在她背上顺顺气。 “明泽!休了她,赶紧,我今后不想再看见她,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许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然后气急败坏的坐到椅子上。 柳娘终是看不下去了,她家小姐只能和离,怎能被休呢。 “小姐,我去找老爷和大少爷为你撑腰,坚决不能让他们许家伤你分毫!” 柳娘义愤填膺的说道。 孟真默许。 其实,她相信自己能搞定的,只是想吓吓许明泽他们母子俩而已。 “你干什么去?” 许老夫人立马站起来,指着柳娘问。 “母亲不是休了我吗,这么大的事,总要有人通知我父亲和兄长吧?” 孟真说道。 “不准去!!” 许老夫人和许明泽明显慌了。 孟家是什么人啊,“他们功高盖主,权势滔天”,他们甚至连皇帝都敢反。 这样的人,若要收拾许家,那不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母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即使你将我和柳娘困在这儿,听寒也会通报我父亲的。 到时候我父亲恼羞成怒,三千骑兵踏平许家,你可别怪我不念旧情哦。” “你??你反!你简直反了!!” 许老夫人气得语无伦次。 “母亲方才还说我孟家全反了呢,这话我得亲自到宫里说去,到时候圣上严查起来,还望母亲亲自到殿前做个人证。” 孟真挑着眉,得意的说着。 许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 “母亲!!” “老夫人!!” 许明泽和荣婆婆同时上前,扶住她。 许老夫人软趴趴的靠在荣婆婆的肩膀上,气若游丝。 “你先扶老夫人回屋里。” “是!” 待荣婆婆走后,许明泽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孟家,外面在传孟家勾结北荒,欲意造反,传得有鼻子有脸的。 所以,母亲才会如此紧张,希望你莫要与她见怪。” “我知道!我不怪你!” 孟真直勾勾看着许明泽说道,“那你呢,怕了吗?” 许明泽低下头躲避她的眼神,“没,你知道的,休、妻……不是我本意。” “开始吧。” 孟真伸出手,示意许明泽提笔。 许明泽怎敢? “我不休了,孟真我不休还不成吗?” 许明泽近乎哀求道。 孟真将纸和笔推到他面前,态度强硬的说道。 “不管外面传我孟家的事,真假与否,今日,你我必须和离,只能和离,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第120章 离开许府 孟真柔润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却吓得许明泽浑身哆嗦。 她可是将门之女啊,一家子都是反骨。 孟家连皇位都敢觊觎,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我……我写,写!” 许明泽颤抖的拿起笔。 一番书写后,孟真拿起和离书,逐个字看了一遍。 于是又提笔补充了几句,许明泽不放心探头去看。 “有意见?”孟真问。 “不、不敢……” “那就是有咯。” “没!没有!”许明泽摇晃着脑袋否认。 “行,画押吧。”孟真又将休书放到桌子上。 “画押?” 如何画押?泥印都没有。 孟真环顾四周,随后将目光定在柳娘的头上。 “小姐找什么?” 柳娘也跟着环顾四周,却不料,被孟真拔了头上的发簪。 她抓着许明泽的手,就发簪上的钻石划破了他的掌心。 “啊!!” 许明泽大叫一声,鲜血溢满掌心。 孟真压着他的手,按在休书上。 看着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孟真满意的收了休书,随后强行跟许明泽击了个掌。 “这座宅子留给你了,晚点我让人送地契过来。” 她的语气如此轻松惬意,引得许明泽的内心,更加煎熬。 当晚,孟真便清点嫁妆,顺便派了霍半生去孟府通知父亲和兄长。 她要风风光光的从许府出去,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与许明泽已经成功和离。 没多久,孟弘带着几人过来了。 他立即安排人往马车上搬运东西。 整个院子,瞬间活跃了起来,就连昏黄的灯火,都明亮了不少。 柔和的灯光下,安安的笑脸,也格外显眼。 许明泽像一只丧家犬一样,远远的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不敢靠近,亦不敢阻拦。 许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不明白,自己就离开一会,自己的儿子怎就那么耳根子软,休书变成了和离。 如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车车的嫁妆,从自己眼前溜走。 她生气的甩了下手,转身回了桃渊堂。 东西都装完了,孟弘牵着自己的妹妹上了马车。 “真儿,你的房间都还给你留着,父亲已经安排人重新打扫,准备给你接尘。” 孟真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年头很多被夫家抛弃的女子,都面临无家可归的局面。 多半都是因为娘家觉得丢了人,或是担心这种丑事会影响到自家儿子的婚姻和前程。 而她的父亲和兄长并没有因此嫌弃她,反而成了她坚强的后盾。 只是兄长的好事在即,她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外嫁女若再住回娘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哥,谢谢你,我今日不回孟府,你替我和父亲说一声,让他放宽心。” 孟弘急了,他知道妹妹的顾虑是什么,但他从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眼光。 “真儿,你是孟家的女儿?你不回孟府,你要去哪?” 娘亲临终前嘱咐过他,让他保护好妹妹。 可却因为他一时的疏忽,才让许明泽那狗杂种钻了空子。 白白耽误了妹妹三年的时光,也毁了她对婚姻的向往。 如今,妹妹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妹妹收到一丁点伤害了。 “哥,我有住处,早在几个月前我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就在庄子上。” 那儿没有市区的繁荣与喧哗,但胜在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平日里,闲来无事还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夏日里,还可以到小河边捕抓鱼虾,搜刮田螺。 “真儿,不行!我不放心,再说了,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孟弘立即跳上马车,准备亲自驾车前往孟府。 “哥!!” 孟真抓住他的胳膊,泪眼汪汪的。 “哥,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父亲那边我会亲自跟他言明,你若真在意我,就送送我吧。” 孟弘憋着一股气,半天说不出来话。 可若再坚持下去,这个天就黑透了。 乡路不如京城的路平坦,宽阔,且还没有路灯的照明。 这时,马车里的小安安呆不住了。 “舅舅,走!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马儿叫。 桃红立马收回安安的小手,搂在怀里安抚。 “好,这就走!” 孟弘一挥手,后面的人便牵着他的马走了过来。 听寒和霍半生各驾驶着一辆马车,孟弘和随行人员则骑着马,走在马车的前后方。 许明泽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车辆,他难受的双膝跪地。 “孟真!!” “老爷,老爷!” 长生走下台阶,立即将他扶起来。 许明泽回头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哭的涕泪横流。 “长生,你为什么不走?” 长生听了,吓得立马跪地磕头。 “老爷,长生愿服侍老爷一生一世,望老爷莫要赶走长生。” 他倒也想跟着孟真走的,整个许府谁不知道,夫人已经将大部分的嫁妆带走了。 独留许府一个空壳子。 就许明泽那点俸禄,根本养不起这一大家子。 只是,这根本由不得他选择。 所以,他只能昧着良心跟许明泽说出这番话。 “一生一世??” 曾经的“一生一世”是多么美好的词语,它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有情人对爱情的承诺。 如今,在许明泽听来却是一种嘲讽。 “去你妈的,一生一世!” 许明泽转身,正要朝着长生的小腿,狠狠踹一脚。 而长生因为害怕,躲闪了下。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了门口的石雕上。 “啊!!!” 痛得许明泽双手抱脚,大声惨叫。 这一生惨叫,传到了安安的耳朵里,引得他在梦里都笑出声儿。 “呵呵,呵呵……” 孟真轻轻揉捏安安的小脸蛋,“安安,你也为娘亲感到开心,对不对?” 女子独立门户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仅容易招来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更容易引来一些口舌之祸。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安家在庄子上。 好在,她还有儿子。 只要等她儿子长大了,等他考取功名,等他成婚生子,等他…… “小姐,别担心,我和桃红姐姐会一直追随小姐的,就算小姐今后再嫁人,我们俩也算在你的嫁妆里面,你说是不是,桃红姐姐?” 第121章 别来无恙 “对对对,我和柳娘誓死不离开小姐,否则,我将遭到天打雷劈,今生今世不得好死!!” 桃红举着手发誓。 “小姐,柳娘附议,我……” 孟真苦笑着打断她俩。 “行了行了,天打雷劈都用上了,还嫁妆呢,我还能嫁给谁啊?” 二爷吗? 孟真因为这个突然跳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二爷,可能吗? 且不说他是当今皇帝的二皇子,就他母妃是北荒公主的身份,他就不可能娶一个二婚带娃的女子。 她当即摇摇头,“不可能!” 而她的内心,却异常酸涩。 真的不可能吗? “咋就不可能了?抛开小姐的身世不说,就单单小姐您这副美貌和身姿,世家公子有多少人垂涎呢,况且,小姐您还是处子身。” “柳娘!”孟真及时捂着她的嘴巴。 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虽说她们人在马车里,但毕竟还在京城,她大晚上兴师动众的从许家离开。 路上,指不定有不少人指指点点呢。 “诶,那不是忠武将军吗?这大晚上的接自家妹子回家呢。” “不会吧,听说忠武将军已经有了成亲对象,这嫁出去的女儿若再回娘家,怕是不合适吧?” “要不说,孟老将军宠着这个闺女呢,在婆家三年,不伺候婆母就算了,就连丈夫都不允许上榻,你说谁家讨了这样一个女子,不糟心?” “三年都不上榻??”一个胖妇人摸着嘴角的痣,若有所思。 “你不知道吧?是许夫子那儿不行!!这话可不是我瞎编的,是快活馆的姑娘亲口说的,听说孟小姐还因此给他请了大夫呢。” 几个妇人,挽着篮子,站在街头聊的热火朝天。 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二爷抬了抬帽檐,随后骑着马儿跟了上去。 马车行驶到一处村落时,孟弘放慢了速度,转头往后看一眼。 随行的几人,察觉到了他的警惕,立即吹灭了手里的灯笼。 听寒对着那车里的人,轻声说道,“趴下!” 随后他也拔了剑,守在马车旁。 霍半生也拿着一把砍刀,朝着空气挥舞了几下。 引发一阵呼呼响。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桃红抱紧安安,抓着孟真的手紧张地问道。 柳娘张开双臂挡在孟真身前,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桃红,不怕,我兄长和听寒在呢。” 说着他便拉着柳娘和桃红的手,三人整齐的趴在马车上。 就怕歹人,在黑暗中朝的马车放箭。 孟弘掏出一只火折子,点亮之后朝着身后丢了出去。 这时,一个人影破竹之势朝他冲了过来。 孟弘身子往后一仰,同时抬腿朝着对方踹过去。 不料对方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试图将他从马背上拖下来。 孟弘腾空而起,另一只脚便朝着那人的脑袋,踢过去。 随行的几人,因为得到的指令是全力保护马车里的人。 遂没有参与到战斗中。 只能紧张的看着,却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耳边传来打斗声,无法分辨谁占了优势。 但能确定的是,目前没有人受到任何肢体上的伤害。 像打着玩似的。 这人到底用的什么招式? 孟弘疑惑。 “阁下何人?劫财还是劫命?” 对方不语。 但孟弘依稀感觉到,对方并没有下死手。 仿佛只是为了跟他切磋武艺。 只是这么一想,孟弘便松懈了下来。 对方的鹰钩爪便朝着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孟弘闭着眼睛定定等候。 但那鹰钩爪并没有掐住他的喉咙。 “忠武将军,别来无恙。” 那人点亮了火折子,缓缓抬头,帽檐下,隐约能看到他淡淡的笑意。 “是你?” 孟弘收了剑,兴奋的拍在二爷的肩膀上。 臭小子,吓他一跳。 其他人听到孟弘惊喜的声音,也放松了心情,然后又将灯笼点上了。 “小姐,是谁啊?” 柳娘好奇的探出脑袋,只是隔着距离,天色又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但孟真显然已经猜到了。 此时,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应该是大少爷的旧识。”桃红说道。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啊!” 孟弘上了马后,便抬着下巴示意他,他的妹妹在前头的马车里。 二爷意会点头,随即也上了马,走到马车旁。 听寒继续驾驶马车前行。 孟真靠近车窗,悄悄掀开帘子。 窗外,二爷将她如小鹿一般小心翼翼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抿着唇偷笑。 并指着帘子提示她,外面冷,别出来。 孟真得意的缩回小脑袋,然后着手翻开柳娘身旁的包裹。 因为马车里,光线昏暗,她的眼睛都快怼到物件上了。 看得桃红和柳娘一阵蒙圈。 “小姐,你找什么?我给你找找。” “不用!” 孟真果断拒绝,没一会她便摸到了一个小罐子。 盖子一打开,蜜枣甜滋滋的味儿,就扑鼻而来,盈灌整个马车。 柳娘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她以为孟真闲来无事,要分食蜜枣呢。 这罐蜜枣小姐藏了那么久,宝贝得紧,不仅没舍得分给她和桃红一颗,就连小少爷都没尝到味儿。 如今,竟大发慈悲,舍得分享了? 她还以为小姐要带着这玩意入棺呢。 就在她万分期待,能分到一颗蜜枣时,孟真却又掀开窗帘,探出去大半个身体。 “给你!” 孟真一手扶着窗棱,一只手揣着什么东西,从窗口伸了出来。 仰着小脸,暖心一笑。 二爷呆滞了一会,才伸出手展开手掌。 一颗熟悉的蜜枣,落在他掌心里。 “谢谢!” 二爷将蜜枣放到嘴里,一股醇厚香浓的甜味儿,立马裹挟着舌尖,沁人心扉。 连带着这夜间微寒的风,都香甜得让人沉醉其中。 “你如今住哪?”孟真轻声问道。 二爷直白的不答反问。 “孟小姐可愿意收留在下,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可以挑水,砍柴,洗衣做饭我也在行。” 这些都是他从小在凌云寺练就的活儿,若不是皇后一党不肯放过他。 他还真打算带着心上人逃到遗忘岛,从此隐姓埋名过上平静的生活。 孟真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如今的局势越来越严峻了。 他和她,都没有安生的资格。 第122章 抢着抱安安 一行人刚回到庄子上,周边的小屋便点亮了烛火。 虎嫂披着一件外衣打开房门,一入眼,便瞧着这么多人,她莫名有些慌了手脚。 大晚上的,以为遭了山贼呢。 匆匆忙忙刚要把门关上, 却听到孟真喊了一声,“虎嫂,是我。” 虎嫂微愣了一下,她提着灯笼又仔细瞧了瞧。 “虎嫂,这么晚了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虎嫂一听这声音,如菩萨降临一般,她拢了拢衣裳就一路小跑过来。 “哎哟,夫人是你啊!你,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啊?”虎嫂揉着眼睛问道。 虽说这是她的地盘,可也没理由大晚上过来啊。 孟真微笑不语。 柳娘在一旁提醒她,“虎嫂,如今你要叫孟小姐。” “孟小姐?” 虎嫂一时没反应过来,侧头看到孟真身后跟着一群人,还有两辆马车。 这才想起,之前柳娘和她说过的话。 外加许明泽的事,外面也传得沸沸扬扬的。 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对着屋里大喊一声。 “当家的,孟小姐回来了,快,快让两个丫头起来帮忙收拾收拾。” 其实,不用怎么收拾。 当初虎嫂听说,未来孟真将有可能住在这儿时,她就每天都将孟真的屋子打扫一遍。 就怕她突然回来,住得不清爽。 妞妞和妮妮更是三天两头就逮着人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安安弟弟? “虎嫂,夜深了,别惊扰了两个孩子。” 孟真试图阻拦,奈何虎嫂已经扯着大嗓门跑进了屋里。 孟弘指挥着其他人将马车驶进院子里,然后大家在柳娘的指使下,纷纷将东西搬进了屋里。 “安安!” 妞妞和妮妮跑了出来,异口同声喊道。 “诶!” 小家伙人还没完全清醒,根本搞不懂状态,听到有人叫他,立马从桃红的怀里爬了起来。 “安安,安安!” 姐妹俩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对着小安安不停叫。 “诶!诶!” 小安安看到小伙伴们眼睛都直了,嘴里不停地回应着,整个人兴奋得手舞足蹈。 逗得几人笑得合不拢嘴。 “我可以抱抱安安吗?” 妞妞仰着小脸,看着孟真期待的问。 孟真犹豫了一会,低下头问,“安安很重哦,我怕你抱不住。” 她能理解小姐妹对弟弟的喜爱之情,只是安安是她的心头肉,小姐妹又这么瘦小,体重也不见得比安安重多少。 万一把安安摔了,她会心疼的,小姐妹的内心也会自责。 妮妮扯着孟真的衣角祈求。 “夫人,你就让我抱抱安安吧,母亲说我们多抱抱弟弟,今后她就给我们也生一个弟弟。” 所以,她们姐妹俩平时除了读书,写字之外。 还会帮九姨照顾弟弟,因为弟弟生来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和祖母。 对了,听说九姨生弟弟的时候,还是这个漂亮的夫人接生的呢。 柳娘听不得夫人一词,这会让想起许明泽那废物。 于是,她忍不住提醒姐妹俩。 “妞妞,妮妮,今后你们要改口叫孟小姐,或者孟姐姐。” 孟真见她如此执着于一个称谓,不禁觉得好笑。 当然,执着于一个称谓的或许还另有其人。 一旁的二爷,也竖着耳朵偷偷注意着孟真的一举一动。 “妞妞求求你了,孟姐姐。” “妮妮也求求你了,孟姐姐。” 两个小姑娘双手抱拳祈求,那可怜样,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孟真没辙了,“那一人抱一会,好不好?” “好!!” 姐妹俩不约而同的点头。 孟真将安安先抱到妞妞手上,等妞妞搂紧之后,她却不敢放手。 三人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安安也转着小脑袋在两人之间瞅来瞅去。 没一会,妮妮就在旁边催了,“姐姐,到我了,到我了!轮到我抱安安了。” 她捧着双手,哈了哈气,一阵揉搓后就展开双臂等待着。 “不要!我还没抱够呢!” 妞妞抱着安安一个转身,带着孟真都跟着转了小半圈。 “姐姐……” 妮妮指着妞妞,哭丧着脸就要投诉。 “好了,轮到妮妮啦。” 孟真将安安抱起来,又放到妮妮手上。 妮妮双手刚搂过来,人立马破涕为笑。 安安摇晃着双腿,也跟着哈哈大笑。 孟真始终猫着腰,身后感觉一阵酸胀。 “好了,天色晚了,妞妞和妮妮也该睡觉了。” 妮妮依依不舍的放手,“孟姐姐,明日我们可以过来找安安玩吗?” “当然,前提是你们俩今晚要睡个好觉。” “耶!姐姐要说话算数哦!!” 两个小姑娘说完,便欢天喜地的抱在一起,蹦得老高。 柳娘随后拿出一些零嘴,笔墨纸砚等,分给两个小姑娘。 小家伙收了礼物,又对着人一通感谢,才跑回屋里。 这时,二爷悄悄走到孟真身后,伸出食指点点安安的小脸蛋儿。 “小家伙,好久不见。” 安安顿时眼睛一亮,“父亲,父亲!” 小家伙扑腾扑腾的向他伸出双手,讨抱。 二爷抱起他,爷俩深沉对视一眼,没一会两人都破防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孟真尴尬地偷瞄了二爷一眼,幸好,他没听懂安安的“婴语”。 不然,他若是误以为是她教安安这么叫的,那她真的会尬死! 二爷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耳垂,于是上前小声说道,“谢谢孟姐姐的蜜枣,我很喜欢。” 说完,没等孟真反应过来,他便抱着安安,加入到搬运队伍中。 “你喜欢就好!” 孟真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倍感欣慰。 仿佛此时正在安置的,是他们的新房。 “孟小姐。” 一声孱弱的声音响起,孟真转过头去。 却看到,虎哥正在虎嫂和老母亲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出来了。 一见到孟真等人,他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就刷刷刷往下流。 当初若不是孟真,他只怕熬不过今日,他的一家老小也注定要沦落街头。 老母亲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睁着空洞的双眼,定定的站着。 柳娘随即搬过来两张凳子,放在虎哥和老太太身后,并提示他们坐下来说话。 “扑通!” 老人家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跪地磕头。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第123章 作俑者 老人家未语泪先流。 “多谢孟小姐,给了我们一家老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早年,她丈夫病逝后,她独自一人带的儿子-尤虎,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来母子俩流浪到长乐村,被一户好人家收留,并将其女儿许配给尤虎。 她原以为,母子俩有了一个家,从此便安定了下来。 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年。 亲家公亲家母相继去世后,他们的侄孙们却以外嫁女不得霸占娘家财产为由,将他们赶出了家门。 于是,他们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如今他们遇上了贵人,不仅请了名医给她的儿子治病,还赐予他们良田,家宅。 从此,结束了他们长期漂泊的苦日子。 老太太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苦闷,在这一刻全都发泄了出来。 孟真扶起老人,劝说道。 “老人家,您言重了,我的庄子也需要人打理,虎嫂做事麻利,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这时,虎嫂掏出手帕,替老太太擦拭眼角。 “母亲,快别哭了,今天是好日子,应该笑才对。再说了,孟小姐连夜奔波劳累,也该歇一歇了。” 老人这才止住了眼泪,简单和孟真告别后,三人才搀扶着进了屋子。 孟弘看着屋子收拾差不多了,随行的人也都退到了院子外等候。 他双手叉腰,得意的在屋里转了一圈。 今后自己想过来看真儿,随时都可以过来,也不会再看到许明泽那货了,想想都开心。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就看到二爷正抓着安安的手,去够灯笼上的流苏玩。 小家伙嘎嘎嘎直笑,好像两人认识了好久。 “小东西,大半天也没找你舅,这会就跟别人玩的不亦乐乎。” “桃红,先带小少爷进去睡觉。” 一个小奶娃儿,这个点还这么亢奋,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 桃红走到二爷身旁,却不好伸手,只能站着对他说。 “公子,小少爷该睡觉了。” 二爷还没将人递过去,小安安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啊!!” 小奶音大喊一声,试图做出反抗。 孟弘却一把将其抱了过去,然后塞到桃红的怀里,接着还顺手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 “反抗无效,再不睡觉,当心不长个儿。” 安安嘟着嘴巴瞪着孟弘,双手不停地拍打在桃红的肩膀上。 “小姐,我去给小少爷泡点米糊,顺便给大伙也整几个小菜吧。” 一行人晚饭还没吃呢,幸好出门前,柳娘顺手将厨房里的菜也一并打包带来了。 其他人,光顾着搬家,却没有人思考吃饭的问题。 真的,离了她柳娘,这屋子的人今晚都得空腹睡觉。 俗话说,一顿不吃饿得慌。 别人能不能睡着她不知道,但柳娘肯定不行。 “行,叫霍半生过去给你搭把手吧。” 这会人多,又是新的厨房,孟真担心柳娘一个人忙活不来。 听寒毛遂自荐,“我去吧。” 虽然,厨艺与他无缘,但是添加柴火,择菜洗菜,他还是可行的。 不然,让柳娘和霍半生那大老粗独处一室,他心里总不是味儿。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孟弘才挽住二爷的肩膀,严肃的问。 “那个二爷,事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二爷开始装傻充愣。 “就那……” 孟弘双手比划信封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他便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就那事,你非要我挑明了说吗?” “信件已送到。” 二爷不咸不淡的回答。 “然后呢?” 孟弘疑惑,没有回信吗?至少得给他父亲带一句话吧。 毕竟,他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他们送信了。 北荒那边,具体如何应付,他孟家总该有知情权吧。 不然,他的父亲岂不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然后?没有然后了!” 北荒做出的反击,孟老若是知道了,必定坐立不安。 同时,也会面临着史上最难的抉择。 这可不仅仅是关乎家族存亡问题,还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安定问题。 所以,在他们没有把握打赢这一仗之前,孟家还是不知情的好。 省得被无辜牵扯进来。 若今后一直是皇后和太子执政,那北荒注定要与朝廷对抗的,除非皇帝醒悟过来,收回皇后下的成命。 “你有病!!” 孟弘气呼呼的,对于这种明明已经一脚踩进去了,却又被莫名排挤在圈外的感觉。 他是真的非常不爽! 他一直是控场能力非常强的将领,何时遭遇过这种境遇? 孟真听到兄长的牢骚后,也走了过来。 “哥,怎么了?” “没什么?” 孟弘懊恼的转身,他不想在妹妹面前表露任何负面的情绪。 二爷站起身来,悠然自在地问道,“听说你在找散播谣言的作俑者?” 孟弘疑惑,二爷连这都知道了? 那这事如何传了多广? 想来也是,不然许明泽怎可能和离?还不是害怕被这事牵连。 听了这话,方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孟真,瞬间愁眉紧锁。 老许老夫人和许明泽那避之不及的架势,这谣言不知道传的有多离谱。 此事若处理不好,他们孟家岂不是要妄遭横祸。 那她的父亲和兄长怎么办? 安安又怎么办? “二爷可有主意?”孟真着急的问。 “我给你指路,明日你们直接抓人,不过……” 二爷看着孟弘,继续说,“还请忠武将军手下留情。” 孟弘一听,激动不行。 “手下留情?二爷你说得轻松,事没栽到你头上,你自然是无关痛痒!你可知道,这关乎到孟家生死存亡!” 这谣言,若不能及时解决,他和谭幸儿的婚事便不能提上日程。 两人甚至连见一面都不能。 可却还有人要他对造谣者手下留情? 他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孟真看着兄长的头,都快怼到二爷面上了。 她忙上前将人拉开,“哥,冷静点!” “我知道!” 二爷闷闷的说道,“我保证,这话没几个人听过。” “哼!你如何保证!难不成你才是作俑者?” 孟弘气到头上,说话也就失了分寸。 “哥,该吃饭了。” 第124章 追踪作俑者 孟真上前拉住兄长,生怕火势继续蔓延。 孟弘知道自己失态了,嘴硬的他不放低姿势,于是任由孟真拉着他并按在餐桌旁。 二爷心虚的抬眼,正看到孟真拍着孟弘身旁的一把椅子,示意他过去。 于是,他起身也坐到餐桌旁。 这时,霍半生风风火火的举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几个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正冒着腾腾热气。 当他看到三人已经在坐在餐桌旁时,霍半生爽朗的笑了。 “我还准备叫你们吃饭呢,没想到你们比我还积极,哈哈哈哈。” 霍半生摆放好碗筷,转身便出去了。 他们在厨房还搭了一桌,一群人边烤着火边吃饭。 没有主子在,别提多自在。 霍半生作为氛围组,还讲了几个笑话,逗得一群人捧腹大笑。 饭后,孟弘要回孟府了,走之前,他还是再三确认。 “真儿,真的不跟我回孟府吗?” 孟真将马儿的绳索塞到兄长手里。 “哥,别婆婆妈妈的了,你若再不回去,父亲可就要满京城的贴寻人启事了。” 孟弘摇头苦笑,“行,你保重,明日我再安排几个人过来。” 孟真想着拒绝的,还没开口,孟弘却抬手阻止她说话。 二爷指着自己,半开玩笑道,“忠武将军不妨考虑考虑我。” 孟弘指着他说,“你,别乘人之危!” 虽然你是尊贵的二皇子,但触犯了我唯一的妹妹,我照打不误。 二爷颔首痞笑。 送走孟弘等人,孟真看着空落落的院子,还有一旁那人炙热的眼神。 上一次两人一起做饭时,那种不可言喻的氛围,再次包围了过来。 “你,有话说?” 两人沉默许久后,孟真忍不住提问。 他想说些什么? 陈诉这些天的见闻? 还是,诉说这些时日的思念? “没,天凉,我送你回屋。”二爷说着,一边向她伸出手。 “好!” 孟真收了手,他们才哪到哪。 她前脚刚跟许明泽和离,怎好后脚就和别的男人牵了手。 虽然,他们已经…… 孟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日的温柔已不复存在。 却总让人念念不忘。 他兴许不知道,这是她的初吻。 二爷看出她的难为情,于是,他将手背到身后。 陪着往房屋方向走。 走到门口时,孟真转了身对他说,“就送到这儿吧,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开了门钻了进去,随手将房门合上了。 二爷愣愣的站在门口,心想,他又不是食人的狼,为何这么躲着他。 再说了,他俩又不清白。 若不是窥到她的一片真心,他也不会出此下策,逼得许明泽主动放手。 因为,他再也不能忍受心爱之人,冠着其他男人的名头。 孟真站在门口处,隔着一道门,看着门外的人。 直到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才松了口气,回到榻上。 小安安此时正允吸着舌头,睡的正香。 孟真轻轻将他抱起,放在自己的枕边,“安安,你也支持娘亲的,对不对?” 第二天。 孟弘一早就带着三个人,手持利剑,踹开了一处房门。 屋内,两名男子正面对面坐在书案上旁,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听到踹门声后,两人警惕的朝到门口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直到看清来人是孟弘,两人才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双手抱头跪在地上。 孟弘抬脚将其中一人踹倒在地,然后又抓起其中一人的衣领,疾言厉色的问道: “说,谁指使你们的,快说!快说!!” 随行的三人立马将另外一人控制住。 被抓住衣领的人,直愣愣的看着孟弘,嘴唇一直在打颤。 “说什么?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你装!还给我装!” 孟弘抡起拳头,恶狠狠地朝着那人的脸上捶过去。 那人的嘴脸,立马流出了一股鲜血。 他抬手抹了嘴脸的鲜血,一副谄媚的表情。 “忠武将军,有话好好说,只要你饶了我们兄弟俩,你说什么我们都愿意配合。” “配合是吧??” 孟弘拔了剑,直接坐在书案上。 “说!谁指使你们污蔑我孟家的,你们知不知道,诬陷朝廷大臣是死罪?” “知道!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后频频点头,接着又齐刷刷跪到他的脚边。 “饶命啊,忠武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俩也是一时糊涂,才听信了许夫子的馋言。 但酒醒后,我们就意识到自己中了他人的圈套,并没有将以谣传谣。” “许夫子……” 这怎么听得这么熟悉? “许明泽??” 面对孟弘的疑问,两人默契的闭口不言。 孟弘等着不耐烦了,提剑架在一人的脖子上。 “说!是不是许明泽指使你们的?” “呃呃呃,我说我说,就是许明泽邀我们兄弟俩吃饭,还说告诉要我们一个劲爆的消息。 为此,我们兄弟俩还花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但我们兄弟俩又不傻,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但许明泽又接着说,为了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将不久后休妻,让我们等着瞧。” 两人越说越真诚。 “许明泽!!” 孟弘杀气腾腾的站起来,咬着牙根正要挥刀扎剑。 看着两人瑟缩的身子,突然想起二爷交代过,要他手下留情。 虽然不知道二爷的用意,是出于怜悯,还是担心自己自己惹上官司。 毕竟,在皇城之下杀人容易,但若要人不知,绝非易事。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人是杀不完的。 孟家一旦被人针对,杀了这两人,反而坐实了他们的想法。 “这些话,你们还与谁说过,或者说,你们还听到谁说过?” 人,既然不能杀,那总得搞清楚事情的传播度吧。 “没,没有了。”兄弟俩摇头否认。 孟弘收了剑,抬头对着随行的一人说道。 “给我查下许明泽的去向,天黑之前我要得到准确的消息。” “属下明白!”那人收了剑,只身出了门。 孟弘又对着另外两人说道,“带回去!严加看管,若敢逃逸,格杀勿论!” 第125章 活抓许明泽 许明泽在快活馆里买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和离的事。 快活馆的一些姑娘,就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也不管许明泽是不是真的不行,就上赶着贴了过去。 她们内心祈盼能得到许明泽的青睐,将来有朝一日为她们赎身。 即使最后只能做一个侍妾,也比烂在这快活馆强。 此时,许明泽的身边,围着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她们一人端着一只酒杯,狐笑着,就要往许明泽嘴里灌。 许明泽皱皱鼻子,闻着那浓郁的脂粉味,越发想念孟真身上的清香。 他烦躁地抬手,将人推到一旁,“死一边去!!” “哎呀,许夫子,一人喝酒多寂寞呀,不如我们姐妹俩陪陪你,伺候伺候你?” 两个姑娘使尽浑身的解数,又眼巴巴的贴了过来。 “我说滚开,你们听不到吗,滚开!滚开!通通给老子滚开!!” 许明泽大吼一声,双眼猩红。 两个姑娘忙起身躲得远远的。 其中一个姑娘顿感没面子,临走前说的话都带着嘲讽。 “哼,人不行就不行,来什么快活馆,别以为坐在这儿一整天酒,别人就相信你那玩意,能干一整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明泽彻底被惹恼了,作为一个男人,他怎能忍受别人说他不行? “哐当!” 许明泽气急败坏地摔了手中的酒杯,吓得姑娘们埋头抱团。 “一个杯子,五两银子。” 这时候,老鸨摇着蒲扇走了过来,不温不燥地说道。 若不是怕许明泽掏不出钱,让他砸了整个快活馆,她也没意见。 许明泽转头环视了一圈,看到明珠姑娘正在一旁看热闹,他的眼睛瞬间起冒起了火焰。 上次,就是这个女人宣扬他不行的。 他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扯过明珠姑娘的手,就往厢房里走。 明珠姑娘上次被他打怕了,以为对方要将自己婚姻的不幸,怪罪到她头上。 她语气颤抖的问道,“许夫子,你,你要做什么?” “我今日就让你好好看看,我许明泽到底行不行!” 许明泽咬牙切齿道,他还要这个女人当众为他正名。 老鸨站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许夫子,明珠一会还要服侍客人,你这时候横刀夺爱,只怕客人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过吧。” 面对这种软柿子,快活馆的老鸨最是知道如何拿捏。 许明泽丢过来一包银子,老鸨差点没接住,“这些,够让你闭嘴了吧?” 说完,他恶狠狠瞪着老鸨,全然不顾明珠姑娘的挣扎,一手将她拖进厢房。 “够了,够了,明珠,你可要好好服侍许夫子,听到没有!” 许明泽把房门合上,动作粗暴地将明珠姑娘摔在床上。 床幔还没来得及放下,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瞎了你的狗眼,敢坏老子好事,你活得……” 他愤怒地转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却被身后之人一拳打在他脸上。 “咔嚓!” 鼻骨断裂的声音,疼的许明泽一时睁不开眼。 温热的鼻血,顿时涌了出来。 许明泽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大脑也一阵昏眩。 “啊!!!” 明珠姑娘吓得尖叫。 门外一群姑娘听到了声音,纷纷掩嘴而笑。 孟弘扯过一旁的毛巾,堵上了她的嘴巴,随后掏出一把匕首,贴在她的脸上。 “转过身去,一会儿不管你听到什么,都给我保持沉默,记住,我没来过!” 匕首贴在脸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刺得她浑身颤栗。 明珠姑娘嗯嗯啊啊的点头。 孟弘将许明泽拖到窗口处,随后打开窗户,接着直接将人丢了下去。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楼下也传来了许明泽的惨叫声。 许明泽被丢进了一间柴房,里面还关着两个男人。 周身传来骨裂般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你们?” 许明泽瞧着两人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只能伸出手指指着人半晌。 两人看清来人是许明泽后,毫不犹豫地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仿佛泄恨一般。 直到孟弘推开房门,两人才停歇下来。 “忠武将军,就是这狗日的给孟老将军扣的黑帽子,就是他!” 许明泽疼得哼哼唧唧的。 一听到忠武将军,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忍着痛反驳,“你们狗血喷人,明明是你们说……” 那日,许明泽想起在码头上的遭遇,越想越气愤。 于是,他准备再往码头跑一趟,找找那日踩踏子孙根的斗笠男子。 出发前,他专门审问了长生。 谁知道,长生却一口咬定他是自己掉进水里的,根本没有什么斗笠男。 当时,许明泽虽然喝多了,但还没到喝断片的程度。 到了码头,却发现两个垂钓的男人。 这么冷的天,水面上还有这么多船只与来往的人,这两人是穷疯了吧,在这儿钓鱼? 许明泽在风中站立了许久,也没见那人的身影。 于是,打算跟两人打听打听。 人刚走近,就听到两人正在说孟家的事。 “孟家怎么了?”许明泽好奇地问。 “孟家这回完蛋了!” 其中一人拍着大腿说道,忽然一转头,发现许明泽在身后。 两人使个眼色,便收拾了钓杆准备走人。 许明泽拦住两人的去向,非要刨根问底。 还威胁对方说,若不实话说来,他就要去告发他们。 两人放下钓杆,当即跪在地上求饶,并“如实”说了孟家逆谋之事。 说完了还刻意叮嘱许明泽,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否则,“咔嚓!” 许明泽哆哆嗦嗦地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朝中分邦结派,当朝臣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暗杀了,好在孟将军一家有武艺傍身,不然你以为他们能活到现在?” “就是,朝廷若要拿孟家开刀,第一个肯定是孟老将军女儿身边的人,这一招叫做温水煮青蛙。” 他女儿身边的人,那不就他许明泽吗? 难怪最近事事不顺,原来是被针对了。 由此可见,上一次落水绝非偶然。 许明泽正沉浸在回忆里。 孟弘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人证在此,你还敢狡辩?” 第126章 汀泉小筑 他疼得蜷缩在地。 方才被孟弘从二楼窗台上丢下,幸好楼下有一板车接他,他才不至于被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疼痛与恐惧依然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而面对许明泽的哀鸣,另外两人却表现得尤其淡定。 明明他们身上也受了伤,虽不及许明泽的惨烈,但基本挂了彩。 难道说,这两人并非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这认熊的速度,也不像是骨头硬的茬啊。 “过来!”孟弘朝他们勾勾手指。 两人面面相觑,“我们?” “嗯!”孟弘点头,“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三。” “我叫李四。” 两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也不管能否蒙混过关。 “张三,李四?”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对对对!”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两位家住何处?又是何方人士?”毕竟看着不像中原人。 骨架有些粗犷,皮肤也明显比中原人黑黄些,好像风餐露宿的浪人。 “家住何处?” 这下,可难住了他们,总不能说,他们长期住在船上吧? 两人犹豫片刻之后,其中一人才唯唯诺诺说道,“我们四海为家。” 两人的反应,更是加深了孟弘的猜测。 他愤怒的眼睫颤动,转身便一拳打在门板上。 《汀泉小筑》 二爷放下笔,随后拿起牌匾欣赏。 牌匾上,除了汀泉小筑几个大字,还有高山流水,一处小院落。 只是,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然,你来添一对璧人?” 二爷觉得,既然有小院,就该有烟火,有烟火的地方,就会有爱情。 就像…… 看着孟真莹润的侧脸,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他禁不住问道。 此时,小安安正在地上爬行,没一会就爬到了孟真的脚边。 小家伙自从会爬之后,已经不大乐意让人抱了,总是扭着身板,挣扎着要下地。 一到地上,他就像是执行什么特殊任务的一样,到处爬,到处翻。 整天搅到家里乱糟糟的。 孟真猜想,安安若不是单纯为了玩,那就是通过触摸,能提高他对事物的预知能力。 “我?” 孟真原想说,我的绘画功力不及你,还是你会来吧。 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小院,总该有参与感才好。 “哎!” 小安安手里拿着一盒巨大的印泥,正抱着孟真的小腿摇晃。 孟真低头将他抱起,正要拿走印泥时时,突然眼睛一亮。 “我有主意了!” 她打开印泥,然后将安安的小手按在上面,不一会儿小安安的手掌就变得红彤彤的了。 然后她又按住安安的小手,在牌匾上印出一个萌萌的小手印。 安安看着自己的小手印,兴奋的拍着脸笑。 没一会,他的脸沾上了许许多多的红手印。 看的二爷都忍不住憋笑。 “你也来一个。” 二爷将印泥推到孟真跟前,并亲手给她挽起了袖管。 孟真小心翼翼的在安安的手掌边上,印上了自己的手掌印。 “可以吗?”孟真问。 “还差一个。”二爷也印上了自己的手掌。 这一小,一中,一大的手掌印,活脱脱的一家三口。 看的孟真浮想联翩。 二爷轻轻摸了她的脑门,随后掏出匕首,认真的沿着笔迹雕刻。 小家伙趴在孟真的怀里,安安静静的看着。 没多久,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呈现在眼前。 二爷拿起笔,递给孟真。 “你来着墨,一会让我儿子亲自刷上一层蜡油,这样这幅画就可以永久保存下来了。” 我儿子? 永久保存下来? 孟真愣住了,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二爷见她光看着自己,却不接笔,于是强行将毛笔塞进她手心里。 然后抓着她的手,从群山,流水,再到篱笆院落。 两人一笔一划的描绘着。 内心的情愫也在悄悄萌芽,疯长。 接下来是刷蜡油。 二爷拿来了两把刷子,还有一盆蜡油。 小家伙看到新玩具,兴奋不已。 孟真将他放在桌子上,二爷递给他一把沾了蜡油的刷子。 小家刚拿到手,就在牌匾上挥舞起来。 嘴里还不停的叫着,口水也流了一桌。 二爷将塞给孟真一把刷子,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将蜡油晕开,然后刷均匀些。 两人基本都跟在安安后面,收拾残骸。 毕竟,这蜡油不及时刷,就变硬了。 小安安刷着刷着,突然停了下来。 “舅舅!舅舅!”他放下毛刷,指着门外喊。 两人同时看向门外,这时,外面传来了柳娘的声音。 “大少爷,你来了,我去通知小姐。” 柳娘放下手中的衣服,正要往屋里去。 “不用!” 孟弘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这事,他倒要听听二皇子怎么圆回来。 方才,还回荡在屋顶上的欢声笑语。 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却戛然而止。 “哥,你怎么来了?” 孟真看到兄长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便将手从二爷的掌心里抽离出来。 孟弘拉过妹妹的手,将其拉到自己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二爷说道。 “真儿,你先带着安安出去避一避,我有事要和他说。” 孟真看着自家兄长脸色不对,生怕两人会打起来,于是她转身横在两人中间。 “哥,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二爷伸手将孟真推到一旁,不缓不急地问,“你都知道了?” “哼,你这是不打自招了,是吧?” 孟弘抡起拳头,给他一拳。 二爷也不躲闪,任由他的拳头生生打在他的下颌骨上。 上下牙被磕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嘴角瞬间溢出了血。 孟弘甩了甩手,五指有些疼痛,这两天抡拳头的次数多了,他自己也不好受。 “哥!!” 孟真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捂着他的眼睛。 她可不能让安安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打人的,还是他的舅舅。 被打的,却是他认准的父亲。 安安扒开孟真的手,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 二爷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 “你直说吧,我敢做敢当!” “好一个敢做敢当!” 孟弘朝着门外打了个响指,这时,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被压了进来。 第127章 别告诉我,你喜欢真儿 两人始终低着头,并没有因为看到二爷,而表现出任何情绪。 哼!我让你装! 孟弘冷笑一声,随即抓着一人的头发,迫使他将头抬起来,然后一手指着二爷说道。 “看清楚了,就是这个男人告发了你俩,现在你们确定还要为肝胆涂地吗?” 而那人即使被揪得头皮生疼,却还是一言不发。 孟弘气愤的又往他肚子打了一拳。 “住手!” 二爷大步上前,抓着孟弘的胳膊。 “事情是我做的,你有气冲我来,放了他俩。” 孟真隐约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看向二爷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她靠近二爷追问。 “为了让许明泽主动与你和离,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让她陷入世俗纷扰的方法。 二爷深情的看着她说道。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上人,与别的男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除非,她是心甘情愿的。 只有许明泽主动结束这段关系,孟真才能完完整整的脱离许家。 他甚至想过,一刀了解许明泽。 可一想到,这事有可能会让孟家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而他的日思夜想的人,却要为了那个男人终身守寡。 他就不得不出此下策。 孟弘挥手,让人将两人带下去。 他走到二爷身边,审视他,“别告诉我,你喜欢真儿?” 他如今是皇后一党满朝追杀的人,靠着假死才得以苟且偷生。 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怎么能指望他保护真儿? 难道,他准备带着真儿,过着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吗? 二爷陡然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他怕外人看穿他的内心,更怕人因此抓住他的软肋。 他转头看向孟真,他的心爱之人眼里有莹透的光,暖暖的回望着他。 她的身后,是他们三人合作的牌匾。 正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暴露无遗。 他苦笑一声,“我喜欢真儿已经三年了。” “三年……” 从他在水底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身影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前,因为贪生怕死,怕自己没有能力护住心上人。 可是他知道,不管他如何躲避,都无济于事。 “不过请忠武将军放心,我所做之事,不会连累孟家,更不会卑鄙到利用真儿强迫孟家站位。” “你说得倒轻松,你如何保证?你以为皇后那么容易糊弄?你以为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孟弘激动的拎着他的衣领,奈何对方的身段还高他一个拳头。 “哥,放手!”孟真抱着上前阻拦。 “真儿,你明明知道他的处境,他会……” 他会将你带入万劫之地的。 孟弘放手,试图劝说自己的妹妹。 “哥,我知道,我也愿意,在此事上你和父亲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孟弘无言以对。 当初,父亲让他去北荒送信时,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他和父亲身为将士以身涉险,并没有什么。 但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妹妹被牵扯进来。 “你最好说到做到!” 孟弘愤恨的转身离去。 这事儿,若没遇到谭幸儿,他或许会强行绑了孟真,将她关在自己的安全区域。 可他的妹妹和他一样,遇上了爱情。 他再如何保护,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种囚禁。 “父亲!父亲!” 安安揉揉眼睛,扑倒在二爷怀里,奶声奶气的呼唤。 二爷一手托着他的屁屁,一手将他拉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安,又看了看孟真。 “他叫我什么?” “父亲!” 安安又一次中气十足地喊道,声音清晰可闻。 接着他又指着孟真喊道,“娘亲!” 孟真瞬间羞红了脸,她举着手否认,“我发誓,这真不是我教的,你别误会。” 二爷一把搂过她的肩膀,笑着说道,“不重要!” 侍郎府。 “混账东西!!” 向敬宁气得站起身来,并随手将茶几上的茶壶丢了出去。 向文深躲避不及,被热水烫了一身。 衣服顿时湿了一大片。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把孩子烫伤了可如何是好?” “烫死了才好!我又不止他一个儿子!” 向敬宁对着向文深大吼,并作势要打向文深。 春梅连忙拦住他,嘴角隐含的笑意,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眼前这一幕,向文深沉默了。 “哎哟我的大少爷,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快跟你父亲道歉啊。” 春莲抓着向文深的手,将其拉到向敬宁身前。 向文深蛮力挣脱开了,并声嘶力竭地对着老父亲喊。 “凭什么你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而我就不行?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老子!” 向敬宁甩了他一巴掌,向文深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老爷,你收手,文深年岁还小,再长大些就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你何苦对他又打又骂的。” 向敬宁甩了甩手,指着春梅怒骂。 “你还替他说话?如今,他们兄妹俩都让你给惯坏了!” 向文深从地上爬起来,最后失望的看了父亲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大少爷!大少爷!” 向文深不顾春梅的叫唤,只身跑回了屋里。 他卸下身上的湿衣服,胳膊上红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冷水,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药瓶。 然后自己扣着药膏,在胳膊上胡乱涂抹。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大少爷,是我,春姨,你怎么了?” “我没事。” 春梅继续说道,“大少爷,我给你带了药,你开开门吧。” “不用,我有药,你回去吧。” “可是大少爷,药是夫人是我拿过来的,你若不好好上药,夫人会难过的。” 向文深不耐烦的闭上了双眼,随后穿好衣服,起身打开门。 春梅手里拿着药,左顾右盼的走进来,并顺手合上房门。 向文深看着她的举动,一阵费解。 送个药而已,干嘛偷偷摸摸的。 再说了,她作为姨娘,是父亲的小妾,跟他一个大少爷独处一室,是不符合规矩的。 “大少爷,你当真喜欢孟婕那个丫头?” 那个丫头? 叫得这般亲热,莫非她和孟婕之前就认识? 第128章 你发烧了 “春姨,你想说什么?” “哎呀,我的意思是喜欢你就去追,人这一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 再说了,孟婕的家世也不差,只要你态度够坚决,我相信你父亲最后会同意的。” 春梅打着如意算盘,若要向文森和向敬宁的关系破裂,婚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有对大儿子感到失望透顶,向敬宁才会将注意力放在小儿子身上。 他们母子俩才有出头之日。 再说,即使最后向敬宁同意孟婕进门,以她和孟婕的关系,她还有机会扭转局势。 可向文森若是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对方肯定会瞧不起,她这种婢女出身的姨娘。 等到对方做当家主母,那她和儿子无依无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你为何要支持我娶孟婕?” 春梅作为姨娘,她理应无条件讨好向敬宁才对啊,为何要揣兜他去忤逆父亲? “因为你喜欢孟婕啊!”春梅说的理所当然。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她?”向文森皱眉反问。 “不喜欢?” 春梅顿觉有些尴尬,“大少爷,不喜欢你为何还要为了她和你父亲唱反调?你这不是……” “我没和他唱反调,我只是不想受人摆布罢了。” 可这话,在春梅听来都是一个意思。 她抱怨道。 “世道如此,哪一对新人成婚不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若人人都追求婚姻自由,你父亲当初就不会娶你母亲。” 春梅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紧急捂住了嘴巴。 “春姨,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总之,大少爷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不过你可不能让你父亲和母亲知道,不然他们又要责怪我,说我惯着你兄妹俩。” 春梅将药瓶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如果婚姻自由,他的父亲就不会娶他的母亲。 所以,他的父亲到处沾花惹草,二房、三房、四房的娶进门,就是因为他不爱自己的发妻吗? 那他和文婷算什么? 只是父亲一时发泄的种子吗。 这些年,若不是外祖的权势在父亲之上,他们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弟弟、妹妹。 思及如此,向文森合上房门出了屋子。 孟府。 孟弘正拿着礼单清点礼品。 明日,他便要亲自带着礼品,到临汾县谭府下聘。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如愿迎娶心上人。 看着堆满一地的聘礼,孟弘内心别提有多高兴。 孟老将军欣慰的坐在一旁看着,他放下茶杯,苦涩地说道。 “你母亲生前就盼着抱孙子,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了你的喜事,她却不在了。 她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喜结良缘,她一定是最高兴的那个。 遗憾的是我没有护好真儿,害她遭人算计,她的婚姻成了政治的牺牲品,我,辜负了你母亲。” 孟弘听后放下礼单,走到父亲身旁。 他蹲坐在父亲脚边,握着他的手,宽慰他。 “父亲,你别太自责,真儿已经跟许明泽和离,同样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真儿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孟弘不敢和父亲明说二皇子的事,毕竟,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 只怕父亲知道了会更担忧。 孟老将军抹去眼角的泪,一手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 “下聘的事,你来安排就好,真儿不在,送女孩子的东西你可以过问婕儿,我呢今儿高兴,去和你母亲闲聊两句。” “好!” 孟老将军背着手走了出去。 看来,孟婕并没有将她冒充幺叔之女的事,告诉父亲。 这个孟婕,既然都在自己面前自爆了,为何还要赖在孟家不走? 她到底是谁,又存的什么目的? 待幸儿进门,她会不会对幸儿不利? 而前两日派出去调查孟婕身世的人,如今还没有消息。 他若找不到实证,只怕当众揭穿孟婕,她也不会承认。 此举,反而会让孟家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唉!” 孟弘拍着脑袋,忽感到一阵头疼。 这糟心的事,全都扎堆发生了,他有些应接不暇。 转眼,天黑了。 芳菲亭的一婢女,行色匆匆走了过来。 “大少爷,二小姐她,她……” 婢女咬着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全。 孟弘厌烦的问了一句,“她到底怎么了?” 婢女也说不出缘由,只哭着跪在地上祈求。 “大少爷,您去看看二小姐吧,二小姐说了,除了你,她谁也不想见。” 况且,二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了。 她是新来的,当初大少爷交代要严厉看管二小姐。 还说二小姐有个好歹,就重罚她们。 孟弘将礼单交给身旁的管家,然后跟着婢女去了芳菲亭。 一靠近门口,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孟弘皱着鼻子闻了闻,他不记得孟婕有点香的习惯。 “二小姐,大少爷来了。” 婢女站在门口喊。 没一会,门口缓缓打开了。 孟婕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一抬眼双目迷茫,然后整个人像断了电一样,瘫倒在孟弘身上。 “孟婕,孟婕!” 孟弘抱着孟婕,将人抱到床榻上,并转头对着身旁的婢女说道,“赶紧找大夫去。” “哦,好好,婢女这就去。” 婢女刚走,孟婕醒了,她双手抓着孟弘的胳膊,气若游丝的说道。 “弘哥哥,婕儿……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孟弘上下打量她,想知道她哪里受伤了。 可是,隔着衣服,他始终看不到。 “来人,快来人!” 孟弘对着门外喊,至少得进来一个姑娘,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好替她查看? “弘哥哥,不要,不要叫其他人。” 孟弘伸手探了她的额头,烫的,“你发烧了?” “嗯!弘哥哥我热,我好热,我浑身发热,你能不能帮帮我?” “好,你不急,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再坚持坚持。” “我,我坚持不了了……” 孟婕像一条无骨的蛇一样,呢喃呓语,寻着孟弘的肩膀攀爬。 孟弘忽感不适,浑身燥热不安,且四肢不受控制。 他顿时不妙,于是奋力推开孟婕。 这时,孟婕软绵绵的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嗤笑。 “你笑什么?” 第129章 让她们闭嘴 孟婕这一笑,更是加深了他的不安。 他转身想要逃离,却发觉自己的脚步越发沉重。 他这是中毒了? 孟弘想起屋内的闻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孟婕轱辘从床上滚下来,然后在孟弘迷惑的眼神中,一件件扒了自己的衣服。 “住手,快住手!” “孟婕,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女子,且未到及笄之年,你……” 孟弘已经没有力气阻止她的动作,只能一手捂着眼睛,一边喊话。 “弘哥哥,你放心,只要我不说出去,你就不会有事的。” 当然,她不说出去的前提是,孟弘今后任她摆布。 孟婕衣衫不整的向他爬过来。 孟弘无力逃脱,只能无奈的闭上眼睛。 本朝有律,为了保护幼女,凡是男子染指未及笄之女。 皆有罪。 即使是卖身青楼的女子,老鸨也会在对方及笄之后,才安排其挂灯揽客。 况且,对方还是他名义上的堂妹。 孟婕这一招,果然阴损。 “哥,哥!” 随着孟真一声呼唤,房门被踢开了。 向文森率先往孟婕的后脖子处,敲了一记手肘。 孟婕晕了过去。 孟真走过来,扶起兄长,并在他人中处按压。 孟弘才醒了过来。 他重获自由般,抱着自己的妹妹始终闷不作声,眼里的恨意越来越重。 他差一点就成了一个奸污自己未及笄堂妹的罪人,差一点,他和谭幸儿就此阔别两宽。 大厅内,春莲正跪趴在地上,祈求孟弘放过她们母女俩。 而孟老将军则背着手,一脸愁容。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弟弟还有一脉相承。 自己则无论如何也要替死去的弟弟,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 如此,四弟在天有灵,也会宽慰些。 不曾想,却因此着了别人的道。 险些误了自己儿子的一生。 “春莲,我孟家待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 孟老将军看着春莲颤动的背影,质问。 春莲惶恐磕头。 “三爷,没有的事,我们母女俩即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孟婕她肯定是中了迷药,才产生的幻觉,这孩子生性纯良,绝非有意要害大少爷,请三爷明查,请三爷明查啊!” 孟老将军自是不信她的说辞,在他的府上,有人看管的情况下,谁又能将迷幻药放进孟婕的屋里? 除非她自己一早就备有。 “那为何要冒充四弟的女儿?这又是受谁指使?” “无人指使!” 这时,孟婕在婢女的追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大少爷,奴婢拦不住二小姐。” 一个婢女带的哭腔跪在地上。 二小姐手持发簪,以死要挟,所以她们不得不放了二小姐过来。 “你先出去!” “是,大少爷。” 婢女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离去。 “娘亲。” 孟婕上前扶起春莲,看着她带着淤青的额头,内心愧疚不堪。 她环视了一周屋内的人。 孟老将军,孟弘,孟真,竟还有向文森。 看来,是孟真和向文森的出现,破坏了她的好事。 “大约半年前,我偶然听到母亲说,她曾贴身服侍过孟平伟,孟家满门忠烈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而我受够了出身低微的苦,只想透过捷径,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只是,我万万不该爱上孟大少爷,一想到大少爷不久后成婚,占有欲作祟之下,我只能铤而走险。” 向文森一听,竟松了一口气。 “婕儿,你这是何苦呢?”春莲抱着她的女儿痛哭不止。 上辈子,她到底做了什么孽? 对于孟平伟的男人,她爱而不得;如今,她的女儿竟也栽在孟家男人身上。 她就不该贪恋人间富贵,而把女儿送到孟家来。 还差点铸成大错。 “啪啪啪!”春莲抬手甩了自己几巴掌。 没一会儿,两边脸上布满了巴掌印。 “娘亲,你这是做什么?”孟婕抓住母亲的手,阻止她继续扇自己。 孟弘一步步靠近孟婕,眼神凌厉。 “占有欲作祟?” 孟真要是来得再晚一点,他孟弘这辈子就完了! 要么革职,成为一个万人唾弃的混蛋。 要么,终身和孟婕捆绑在一起。 “感情之情,讲的是你情我愿,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自愿,为何还要陷害我?我看你就是另有图谋。” 说着,孟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跟我走!” “去哪?” “大少爷!!” 孟婕母女俩同时拉住孟弘。 “大少爷,你这是带婕儿去哪?”春莲带着祈求的口吻问道。 “去府衙,去刑部,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嘴硬!!” “不要!求求你了大少爷,婕儿已经知错了,你就放了她吧,今后我一定带着婕儿远离京城,今生今世永不出现在你们面前。” “咚咚咚!”春莲又跪下磕头。 平常一向杀伐果断的孟老将军,却哑语了。 他落寞的走出了屋子。 这件事,他希望能交给他的一双儿女全权处理。 孟真看着孟婕一副倔强的表情,她知道,她并没有因为被人揭穿而后怕。 反而持着破罐破摔的态度。 “来人!”孟真对着门外喊。 这时,进来两个壮实的家丁。 “把他们带下去,关到侧院,一天就给一顿饭,直到她们愿意说真话为止。” “是!” 春莲一听,瞬间恐惧挣扎。 “大小姐,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啊,大小姐,求求你了,所有的错都在我,请你不要为难婕儿,求求你了。” 春莲大哭着求饶。 “孟真,有本事你冲我来,拿我娘开涮,你算什么本事?” “别急,一会轮到你。” 孟真拿出两条白绫,交给两个家丁,“太吵了,让她们闭嘴。” “是!” “孟真!你敢?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出来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我等你!”孟真睥睨说道。 孟婕拼命挣扎,眼神里透着对孟真无尽的恨意。 “你牛什么,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被夫家抛弃的破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来?” “啪!” 孟弘伸手甩了一巴掌过去,他不能容易碰到诋毁他的妹妹。 孟婕愣住了,她的手被身后的家丁禁锢,动弹不得。 抬头再看向孟弘的眼神,由爱生恨。 两个家丁接过白绫,直接捆住母女俩的嘴巴,然后压了出去。 “等等!” 第130章 引蛇出洞 “分开关!” 孟真就要他们母女俩看不到彼此,让她们胡思乱想,让她们为了对方彼此担惊受怕。 时间一长,她们肯定会精神崩溃,到时候再挨个审问。 “是!” 母女嗯嗯啊啊的被人压走了。 待两人一走,孟弘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 他斜眼看了一旁的向文深,对着门外喊一声。 “来人!” “大少爷。”一名小厮从门外进来。 “给向公子备好马车,护送侍郎府。”孟弘下了逐客令。 今晚向文深回去,定会将刚才发生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向敬宁。 如果孟婕入孟府一事,向敬宁也有参与,那么他一定有所行动。 “那、我告辞了。” 向文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说道。 待向文深走后,二爷才从屋檐上跳下来。 他盯着向文深离去的方向,语气闷闷地问道,“确定是冲着孟婕来的?” 今日,孟婕搞出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怎么那么冷静? 难道,他喜欢的不是孟婕? “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弘不答反问,他已经没有闲情去管旁人的事了。 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若不是预知他出事,那就是真儿有急事。 就如当初,二爷追到临汾县一样。 他的妹妹,莫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哥,我担心你,就过来了,在这附近遇到了向文深。” 为此,二爷才不得不将自己隐藏。 当时,向文深从家里出来,无处可去,就在孟府附近游荡。 他听说了孟真和离的事,只是不知道孟真身在何处。 只好在她家蹲守。 没想到,真让他蹲到了。 他远远的看到孟真骑着马奔来,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样子。 烦闷了一天的心情,瞬间舒朗起来。 “你怎么回来那么晚?” 孟真下马后没回答他,只说,“跟上,孟婕出事了。” 两人朝着芳菲亭一路狂奔。 孟真看着紧闭的房门,唤了两声,没听到回应。 于是,她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屋内,香味四溢。 孟弘已经晕倒的地上,床榻下,孟婕衣衫不整的正往孟弘的方向爬。 向文深惊呆了,他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还发什么呆,赶紧把她打晕了。” “哦……” 孟弘苦笑,“幸好你赶得及时,不然真有你担心的。” 是啊,幸亏安安及时提醒,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傍晚,孟真和二爷正在给安安洗澡,因为天冷,浴盆旁烧了一炉子的碳。 映得安安的小脸蛋红彤彤的。 小家伙玩的不亦乐乎,孟真几次想将他抱起来了,可他却憋足了劲,双手牢牢抓住木盆地边缘。 二爷伸出一根手指,挠他腋下。 小家伙一生气,双手拍打在水面上,盆里的热水溅了老远。 旁边的碳火也被水花熄灭了,碳灰扬起,小安安伸手揉搓眼睛。 没一会,就放声哭了出来。 二爷用毯子将安安包起来,孟真在一旁着急掰开安安的手,想尽办法给他吹掉眼睛里的灰尘。 奈何小家伙就知道扯着嗓子嚎,半点不配合。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二爷随手从床上拿起一只拨浪鼓,摇得叮咚响。 “安安,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安安听到声音,睁开微红的双眼,却只是看着孟真说道,“舅舅,舅舅。” “舅舅,怎么了?”孟真严肃的看着安安问。 “舅舅睡觉!睡觉啦!” 二爷还没弄懂安安的婴语,却听孟真火急火燎的对着门外喊。 “桃红!桃红!” “来了来了,小姐你找我?” 孟真将安安塞到桃红怀里,“带好小少爷!” 然后拉着二爷就往马庵方向跑。 第二天清晨,孟弘和父亲各骑着一匹马,后面跟着两辆马车。 马车上,都是他和父亲精心挑选的聘礼。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孟弘对着送行的人热情招手,老管家挽起袖子擦擦眼泪。 十几年来,孟家的男儿一个个英年早逝,孟府隔三差五的就办丧事。 这么多年,孟府几乎没办过喜事。 即便是三年前小姐出嫁,整个孟府也是死气沉沉的。 别人都说孟家被诅咒了。 如今看来,这魔咒是破解了。 先是小姐成功和离,接着到大少爷喜迎新人。 照这趋势不出两年,孟家就可以添丁了。 “老爷,少爷,你们一路顺风!” “行了,老管家,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了?” 孟老将军故作责备的口吻。 “没哭,我这是喜极而泣。” “哈哈哈哈……好一个喜极而泣!” 孟老将军仰头大笑,随后长鞭一挥,一行人风风火火而去。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也纷纷离场。 孟府后院,几个黑衣蒙面人鬼鬼祟祟翻墙而入。 孟婕睡在草垛上,一脸疲倦。 黑衣蒙面人分头行动,其中两人撬开了关押孟婕的柴房。 孟婕听到声响,立即警惕的坐起来。 “谁?” 可惜,她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两个蒙面人并没有理会她,直接一个麻袋将她套住,然后扛到肩上。 二爷从拐角处站了出来。 他转头对着孟真微微点头,然后纵身一跃,翻出围墙。 二爷跟在蒙面人身后,悄悄进了一间民房。 孟婕被人丢下,挣扎一番后,才从袋子里出来。 一名身穿银色衣服的男子,正背向孟婕站着。 他命令道:“给她解开。” 蒙面人刚解开孟婕嘴里的、和手上的绳索。 她便迫不及待的问,“我母亲呢,你们把我母亲怎么样了?” “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娘就安然无恙。” “我已经暴露了,无法继续执行任务。” 孟婕低下头说道。 银色衣服男子冷哼一声,“废物!” 蒙面人立刻上前,狠狠扇了她几个巴掌。 孟婕心灰意冷的趴在地上,“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孟弘对她如今只怕是恨之入骨,避如蛇蝎吧。 通过这一指宽的门缝,二爷说不准男子是谁。 为了看得更真切些,他往前跨了一步。 “吱……” 脚下,一根树枝断裂的声音。 “谁在外面?” 银色衣服的男子转过身来,蒙面人立马追了出来。 第131章 唯一的亲人 “喵……” 蒙面人钻出头来,却只看到地上一只小猫咪,正贴着门板小心翼翼地走猫步。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又转身回了屋里。 二爷趴在屋檐上,透过瓦砾里的一丝光亮,看清男子的长相。 向敬宁? 孟婕忽而跪在向敬宁膝下,祈求。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伤害我母亲,求求你不要伤害她!母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小时候在村里,那些没有母亲的孩子,日子过得简直是猪狗不如。 就算父亲在世,他们还是逃脱不了被继母打骂,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而她因为有一个深爱她的母亲,即使日子过得清贫,依然比那些没娘的孩子,幸福太多。 向敬宁弯着腰,捏着孟婕的下巴,语气生硬地说道。 “唯一的亲人??” “是!” 孟婕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 “我果然还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今后你若再一意孤行,休怪我下手无情!” 向敬宁转身走出屋子。 孟婕也被两个蒙面人重新装进了麻袋。 回到汀泉小筑,院子里传来几个孩童的欢笑声。 小安安的尤其响亮。 两人走近一看,只见桃红正弯着腰,两手抓着安安的胳膊,跟在妞妞和妮妮两姐妹的身后跑。 “安安,来追我啊,追我啊,哈哈哈哈……” “安安,你追不到,你这小短腿,追不到吧!” “快,快跑,安安要追上来了。” 两姐妹一边跑,一边回头。 小家伙仰着小脸蛋,两只小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露着两颗小虎牙,咯咯咯笑得不停。 一见两人进屋,小家伙立马调转了方向,朝着孟真两人奔来。 这可累坏了桃红的腰。 孟真早早伸出了手,等待安安的扑她个满怀。 谁料,安安却朝着二爷扑了过去。 桃红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小少爷何时跟二公子这么亲厚了? 就连二爷都深感意外。 他有些得意的看向身旁的人,“看吧,你儿子多稀罕我。”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孟真故作生气的努着嘴巴问。 “我俩是天定的缘分!” 难得见到二爷这么调侃人,他在汀泉小筑也没待几天呢,这人间烟火味却越来越浓了。 整个人看起来也越发鲜活。 以前的他,活得小心翼翼的,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杀害他的凶手。 如今,重活一世,虽然前途未卜。 但此刻,他却过得无比安心。 小安安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小脑袋竟然点了点,貌似很认同二爷的话。 妞妞和妮妮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抱走了他们的小玩伴。 一时间,姐妹俩敢怒不敢言。 二爷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打搅了这么和谐的画面。 他蹲下来对着两个小姑娘伸手。 两个小姑娘也怯生生的向他伸出小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二爷,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啊?” “我是姐姐,我叫妞妞,她是我妹妹妮妮。” 二爷看着正在吃手的妮妮,说,“我请求加入你们的游戏,希望组织批准!” 妮妮听着一脸蒙圈,她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孟真,“姐姐,二爷……” 妞妞一听,更兴奋了,她拉着孟真的手,“姐姐,你也来吧,人多好玩。” “行!” 孟真拿来一根烧过的木棍,然后在院子里画了一个大圆圈。 接着她又掏出一块黑色棉布,转到二爷身后,然后踮着脚尖将他的眼睛蒙上。 “二爷,说好咯,不可作弊哦。” 说着,她又从二爷手里抱过安安,低声劝说小姐妹赶紧跑开。 哄孩子这块,孟真还是在行的。 “来,来抓我啊!” 妞妞和妮妮随后跑到一旁,双手不停的鼓掌,故意发出声音诱导二爷。 孟真看着两个小姑娘,这么快就上道了,她随即抱着安安围着二爷奔跑。 小安安捂着嘴巴大笑,生怕二爷寻着他的声音抓到他们。 二爷双手摸索着前进,由于看不见脚下的路,脚步也轻缓了些。 “说好咯,跑出圈外和被逮到的人,要接受惩罚哦!” “谁怕谁!”孟真有恃无恐的回应道。 二爷闭着眼睛,安静的倾听周围的声音。 三个小姑娘围着他不停的跑,偶尔发出欢快的笑声,偶尔故意发出声音。 二爷站在中间,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过去。 三人立即朝着他的反方向跑开了。 听着这密集的脚步声,二爷立马转身,大长腿跨出长长的一步,双手往身旁一捞。 一个小家伙立马跌落他怀里。 笑声戛然而止。 二爷拉开棉布,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又看了看一旁幸灾乐祸的同款小人。 一时分不清,这是妮妮还是妞妞。 被抓到的人有些后怕,扁着嘴巴差点哭出来了。 二爷放下她,“你是妮妮,还是妞妞?” “我是妮妮……” 妮妮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吃狗屎,也不要在脸上抹大便!” “哈哈哈哈……” 在场的人,禁不住捧腹大笑。 “啊哈,哈哈……” 反应弧比较慢的安安,也突兀地跟在后边尬笑。 “那你表演点才艺?”二爷擦拭小姑娘眼角的泪,柔声问道。 “可是,我,我没有才艺。”妮妮低下头,表情甚是为难。 “读书会不会?” “会!我还会背诗呢。” “哇,看不出来啊,那妮妮是准备给我们背诵诗词咯?” “嗯!” 二爷夸张的表情,给足了妮妮很大的满足感。 他招手示意其他人排队站好。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妮妮姑娘给大家朗诵一首诗,题目叫做……” “关雎。” “好,有请我们的妮妮姑娘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妮妮整个人站得笔直,小脑袋轻轻摇着,声音嘹亮且清晰。 只背了两句,就卡壳了,妮妮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大家。 孟真有所意会,当场抓着安安的小手,使劲鼓掌。 “很好,妮妮果然是读书的苗子,这样吧你若喜欢读书,改天我送你几本诗集,如何?” 第132章 玩游戏 “耶,太好了,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妮妮搂着二爷的脖子,在他脸侧快速亲了一口,然后又及时跑回队伍当中。 “这……” 二爷摸着侧面,脸色微红。 果然被爱着长大的孩子,更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妞妞也跑到二爷面前,“这首诗,我也会背哦。” 二爷将黑布重新系上,“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咯。” 说完,他双腿一曲,又张大双臂,准备去捞人。 三个姑娘家立马又进入了游戏状态。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妞妞举着手,蹦得老高,生怕二爷没注意到她似的。 二爷嘴角含笑,再玩下去,这几个小丫头片子,没一个能逃出他的魔爪。 他在凌云寺二十年,听声辨位这技能,他可是无人能及的。 但是,他不想这么快抓住她们,先让她们嘚瑟一会儿。 “在哪呢,在哪呢?我找不到啊。”二爷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 “在这儿,在这儿!” 两姐妹越说越兴奋,孟真手里抱着这小肉墩,力气明显跟不上了。 她站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笑得合不拢嘴。 妞妞看着二爷缓缓向着孟真的方向移动,竟猴急得直接撞入二爷的怀里。 “哇,抓到啦,你抓到我啦。” 二爷撤下棉布,看着面前这个自投罗网的小丫头,哭笑不得。 “你是妞妞?” “你怎么知道?” 妞妞尤为惊讶,他们和孟真,桃红,柳娘相识那么久。 她几人到现在都没能分出她和妮妮。 “因为我有火眼金睛。” 二爷将妞妞扶正,“站好了,你要给大家表演什么才艺?” “关雎。” “你也来关雎?” 妞妞昂首挺胸站了出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一首诗背完,妞妞一脸傲娇地看向众人。 相对妹妹妮妮来说,她的诗更完整,且朗诵起来铿锵有力。 就连二爷都忍不住鼓掌。 这么小的娃,才开始读书没多久,背得这么熟练,已经是很难得可贵了。 妮妮和孟真鼓掌起来更卖力了。 “好了,妞妞归位,我们继续开始游戏。” “你,你还没奖励我呢。”妞妞拧捏着说道。 妮妮诗歌都背不全,二爷还奖励她诗集呢,这不公平。 “那你想要什么?” 这么点大的孩子,也不好糊弄了。 “我想要布匹,还有彩色的针线。” “行,我给你。” 孟真摸着妞妞的小脑袋,一脸宠溺地说道。 这些东西,她屋里多的是,平时只有桃红会时不时给安安做一双鞋子,小帽子等。 “妞妞谢谢姐姐!” “行了,游戏结束,一会该吃饭了。” 孟真抱着安安就要往屋里去,她有些乏了。 “不行,我们再玩一次。”二爷站在她身后抗议。 孟真转身,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还小呢?” “不小。” “那还玩?” “玩。” 孟真摸着自己的肚子,到吃饭的点了吧,不然这肚皮怎么那么瘪。 “二爷不饿吗?” 她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饿!” 二爷竖起手指,像个孩童一样哀求道,“再玩一次,就一次!” “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两个小姑娘也跟着起哄。 “行吧。” 二爷又将棉布系上,下一秒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只是,他的目标很明确,这把他就要逮着她抓。 而孟真为了误导他,特意还伸长了腿,往旁边的空地上用力敲打。 可是,二爷像开了天眼一样,径直往孟真的方向扑了过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连带着安安一起搂进了怀里。 “唉?抓到这么大条的?” 二爷拉下棉布,贼兮兮地看着怀里的人笑。 “哈哈,抓到姐姐啦,抓到姐姐啦!” 两个小姑娘兴奋的叫着,原地蹦起三尺高。 “你,故意的?” “嗯!”二爷并不羞于承认。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抱你。” 二爷贴近孟真的耳旁,悄悄说道。 “走,吃饭去!” 说完,他放开孟真细软的腰肢,一手牵起一个小姑娘,往屋里走去。 只是人还没进屋,虎嫂就找过来了。 “妞妞,妮妮,回家吃饭了。” 虎嫂的大嗓门,传遍了整座院子。 “娘亲!” “娘亲!” 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喊道,“虎嫂,不如在我这儿一块吃吧。” “孟小姐不必了,今天虎哥拄着拐杖,专门做了两个孩子爱吃的鸡翅,可不能辜负她们父亲的一片心意。” 妞妞和妮妮一听说有鸡翅,连忙挣脱二爷的手,向虎嫂跑去。 “娘亲,我要吃鸡翅,我要吃鸡翅。” “妮妮也要!” “行行行!一会要跟好好谢谢父亲哦。” 妞妞说,“谢谢父亲!” “回家见到你父亲再说。” 虎嫂提醒两个小姑娘跟孟真说再见。 小安安看着小姐妹跑远的身影,伸出手指说,“要!要!” 安安也要吃鸡翅,要吃鸡翅! “别想了,你啃不动。”孟真收回安安的小手。 临汾县谭府。 门外放起了一串串长长的鞭炮,街坊邻居们都过来看热闹。 谭维今日高兴,安排几个家仆在大门口分发粮油。 门口处,顿时站满了领取救济品的乡民。 这时候,一个男人肩上挑着两个箩筐过来了,他踮着脚,朝着大门牌匾上的字看去。 “谭府”男人轻声念道,然后径直走到队伍前头。 “请问,这是谭维谭老爷家吗?” 男人挑着担子,整整走了一天一夜,身上风尘仆仆的。 老管家朝他挥挥手,“小伙子,要排队。” “唉,那个挑担子的,到后面排队去,什么人阿敢插队?” 排在后面的人,不清楚什么情况,开始发起了牢骚。 老管家担心发生骚乱,于是走向男人,好言相劝。 “小伙子,你若要领救济品,那么你就要排队。” 男人低声下气的说。 “老先生,我不领救济品,我是一个卖豆腐的,家中母亲平时会做一些腌制品。 听说谭老爷家是卖粮油的,同时也卖些腌制菜,所以,我想……” 第133章 周茂生 “小伙子很抱歉,我家老爷今天没空,我呢也做不得主。” 这样的人太多了,老管家真是爱莫能助。 男人有些心灰意冷,他这么远赶来,走路走得脚都磨破皮了。 就这么回去了,真不知道如何跟母亲和妻子交代。 想到这儿,他干脆将箩筐里的萝卜干,地瓜干,辣豆,辣椒酱等。 每样拿出一些,现场分给排队的人群。 “各位父老乡亲们,这是我家中老母亲自己做的腌制菜品,今日送给大伙尝尝。 好吃不好吃,麻烦大家给个评价,小民也好根据大家的口味改进。” “好说,好说。” “唉,你还别说,还怪好吃的嘞,这木瓜咬起来嘎嘣响,贼脆!” “嗯!这酸萝卜放了点辣椒丁,很开胃,不怕你笑话就这么点酸萝卜,我能送两大碗稀饭。” “这辣豆不错,大冬天的用来调味,能辣出一身汗,一脸鼻涕来。” “不过,这萝卜干单吃有点咸,配稀饭不错。” 老管家看着这小伙子这么努力,外加群众的反响也不错。 于是决定让人跟老爷通报下。 谭维听后,原想开口责怪老管家不懂事,这么点小事也要去亲自出马。 但谭幸儿去追着报信的小童问,“那人可有说,他是谁介绍过来的没。” “没有。”小童回想了下,确实没有。 “出去看下吧,这年头这么用心做生意的年轻人,可不常见。” 谭幸儿跟着父亲来到大门口,此前排队的人,领了救济品后都围着一男子。 有问如何腌制的,有问价格的,也有问能不能再多开发别的菜品。 男人都一一耐心回答,他待客谦虚,且为人和善。 谭维瞧上一眼,就觉得这年轻人是做生意的料子。 若不是条件限制,应该能闯出一番大事业。 “老板,真的是你啊。”谭幸儿兴冲冲的跑下楼梯。 谭维也跟在后面,“幸儿,你们认识?” “父亲,这是我进京时候在城门口认识的,这位老板在城门口卖豆腐。” “老板,这是父亲,谭维。” “谭老爷,你好,小民叫周茂生,平时在城门口支个小摊卖豆腐为生。” 周茂生谦逊的对着谭维鞠躬行礼。 “你好。” 谭维看着周茂生箩筐里仅有的一些小罐子,他拿起来闻了闻,“这是你做的?” 周茂生摇头,“我母亲做的,我妻子平时也一起帮忙。” “周老板,你方才怎么不告诉老管家,是我介绍你过来的,这样,事情不就顺利多了吗?” 老管家若知道是他家二小姐介绍的人,肯定将人引进府里,怎可能赶他? 再说,她和父亲要是不出来,搞不好周茂生这一趟就白跑了。 “多谢谭小姐关心,只是我希望我的菜品,是靠味道取的市场,若是看着谭小姐的人情,我怕今后会辜负了你。” 听了他一席话,谭维更坚定了他刚才的想法。 “父亲,先把人往屋里请吧,这儿人太多了。”谭幸儿说道。 谭维点头。 老管家准备要伸手帮忙,却被周茂生拒绝了。 菜品都分得差不多了,他也担心弄脏了别人的衣服。 一进大厅,周茂生就把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谭老爷,你尝尝,这些都是刚开的。” 老管家拿着一根筷子,每一样都夹一点分别放在几个小碟上。 然后又每一样都尝了一口,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端到谭维面前。 “怎么样,老管家可喜欢?” 老管家点头,“您尝过后便知晓。” 谭维笑着夹了一些尝尝。 “嗯!这味道够劲道!你若还有剩余的,可放我店铺里试试,若市场反响好,我再跟你批量订购。” “多谢谭老爷!” 周茂生起身就要下跪,却被老管家一把扶住了。 “我也是生意人,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咱俩是各取所需,如果你的东西不好,没有客户愿意买单,我就算要卖你一个人情,也做不长久。 所以,你最应该谢谢你母亲和你的妻子,是她们挑起了市场。” 周茂生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周茂生见磕头不成,就握着谭维的手千恩万谢。 随后又从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谭幸儿,还说是她妻子,为了感谢谭幸儿的推荐之恩,特意做的。 “还望谭小姐笑纳。” 谭幸儿接荷包,忍不住惊叹,“好精致的荷包啊,替我谢谢你夫人。” “好!” 周茂生抱拳跟谭家人告别。 孟弘和父亲一路赶到谭府大门,就撞见挑着担子离开的周茂生。 周茂生礼貌朝着人鞠躬点头,然后侧身让到一旁。 老管家一眼就认出了孟家父子俩,连连跑下台阶去迎接人。 “快,快回去跟老爷通报,就说孟大将军和忠武将军来了” “是!”门口的小童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 老管家也让人敞开大门,恭恭敬敬,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周茂生站在门口回望。 “原来,这就是孟大将军和忠武将军啊,这般有气势,果然是将领之才。” 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上二楼。 谭幸儿正转着手腕上的手镯把玩,这时,小婢女提着裙摆,莽莽撞撞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忠武将军来了,忠武将军来了!” 谭幸儿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银钗,你确定?” “确定!确定!” 小银钗像一个复读机一样点头。 谭幸儿立马钻进衣帽间,看着上面一排排的衣裳,愁得不知穿哪一件好。 不出意外,今天就是他和钟武将军订婚的日子。 她可要好好打扮一下。 至少,不能输给那个孟婕。 “小姐,要奴婢重新给你梳妆一下吗。” “好!” 谭幸儿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的人,她伸手抚上了自己滚烫的脸颊。 “银叉,你说我一会儿穿什么衣服?好?” 银叉扶正她的脑袋,说,“小姐这么好看,穿啥都好。” “才不是呢。” 谭幸儿反驳,孟弘那两个妹妹个个如仙女下凡一样,特别是他的胞妹,孟真。 若是以前没见过她,谭幸儿对自己的样貌还是很自信的。 毕竟方圆百里,她和姐姐楚儿都是大家公认的美女。 可这去了京城一趟,美女见多了,她反而不自信了。 “咚咚咚……咚咚咚……” 第134章 花灯节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银钗没有多想,就过去开门。 “老爷,忠武将军。” 听到忠武将军,谭幸儿有些慌乱,怎么办?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 就这么一身单调的白裙,会不会与今天的日子违和? 是不是该穿红色的裙子,至少喜庆些。 谭幸儿又钻回衣帽间。 谭维隔着屏风喊,“幸儿,怎么还不出来见见忠武将军?” 平常时候外男是不准上二楼的,可如今忠武将军已经是他的女婿,算不上外男。 所以,他今日亲自带着他过来,看看她闺女出嫁前的闺房。 这都是他亲自找人设计,建造的。 全屋纯木打造,房子不仅宽大,且好看,实用。 谭幸儿躲在衣帽间依旧不肯出来,也不敢发声。 谭维指使银钗进去看看。 银钗一走近,就被谭幸儿拉了过去。 “快,快帮我系上。” 今天吃的有些饱,肚子顶出来了,不好看。 谭幸儿拿了一块纱巾裹紧自己的肚子,再套上衣服。 这样别人就看不出她有小肚肚了。 “小姐勒这么紧会难受的。”银钗担忧的说道。 她家小姐又不胖,有点小肚肚还怪可爱的,不知道小姐为啥总是跟自己的肚囊过不去。 “废话少说,快点!” 谭幸儿狠狠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衣橱旁,勒令银钗赶紧上手给她勒紧了。 谭维抱歉的看向孟弘。 “不好意思,姑娘家……总是这样,她越在意谁,跟这个人见面之前,就越多事儿。” “没关系。” 孟弘隐隐作笑,方才谭幸儿和银钗的对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只觉得自己无意中,发现她这么可爱率真的一面。 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新奇又兴奋。 没多久,谭幸儿从屋里缓缓走来,脑袋却始终低垂着。 今日,她特意抹了点朱红,嘴巴比以往更红润些。 但碍于两个男人在场,她始终不好意思面对。 “父亲,忠武将军。” 谭维看着女儿的反应,既好笑又羞愧。 她的女儿,一向大大咧咧的,敢爬栏杆拿绣球,敢只身一人追到京城。 今日,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幸儿,你带忠武将军到处转转,上一次时间紧凑,忠武将军都没来得及好好逛逛。” “是。” “银钗,你也过去帮忙下。” 待谭维和银钗走后,孟弘才走到谭幸儿身旁,看着她轻微颤抖的身影。 孟弘忍不住逗弄她,“你若不想见我,那我走了。” “不要,我不是!” 谭幸儿着急抓着他手,一抬头,就看到孟弘强忍着笑意看着她。 天啊,这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如此风度翩翩。 笑起来,更像是冬日里的一轮红日,温暖恣意。 “你真好看!” “你也是!”谭幸儿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你准备带我去哪逛逛?” 孟弘向她伸出手,眼前人,是他的未婚妻,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牵手了。 “走,我带你逛街去。” 大街上,热情高亢的人们正追着一排排花灯跑。 年底了,庙会,酒楼,甚至是戏班子都在搞活动。 大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二爷身前背着小安安,手里牵着心悦之人,三人脸上都戴着面具混在人群里。 两边的茶楼也都站满了人,他们手里抓着金光闪闪的碎片,往下挥洒。 风一吹,便飞得到处都是,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芒,五彩绚丽。 引得底下一群,连蹦带跳的伸手就要抓。 二爷也抓了几片,放到安安手里。 小家伙展开手掌,竟在这人声鼎沸的环境中,安静的玩起了亮片。 这时,前面载着花灯的车辆停了下来。 每一辆车上,各站出来一名少女。 人们开始敲锣打鼓,吹响唢呐。 伴随着音乐响起,车上的少女们也跟着翩翩起舞,打鼓的少年们,敲得更带劲了。 花灯上一名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少女,孟真瞧着有些熟悉。 车子向前行进,但几个少女仍然没有停止舞动。 “哎呀!” 绿色裙子的少女,摔跤了,所有的鼓声,铜锣声立即没了声音。 一名裹着红色头巾的壮汉,十分气恼的爬上花车,抓着少女的胳膊,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你搞什么鬼,玷污了花神,明年引来天灾人祸,你他娘的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绿裙子的少女并没反驳,只是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花灯旁边的群众,终于被惹恼了,一群人朝着她丢青菜,扔鸡蛋,甚至砸水果皮。 “作为花仙子,底盘不稳怎么行?” “就是,就是,怕不是开过腿的,不然怎站不稳。” “不行吧,入选花仙子的首要条件,就是处子,这种人怎么蒙混进去?” “搞不好是上车上丢的身子,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毕竟整日跟这么血气方刚的少年一起排练,难免春心萌动。” 红头巾不想破坏这么美好的节日,于是让她再继续跳,并叮嘱她。 “记住,万万不能再出现任何闪失了。” 只是下面的观众不乐意,举着手,纷纷要求那女子下台验身。 “花神容不得任何玷污,我等请求给这名花仙子验身,只要确保其处子之身,才能站在花灯之上。” 绿衣少女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于是祈求说,“我不跳了,行吗?” 台下的观众齐声共震,“不行!不行!必须验身,花神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红头巾一看这形势控制不住了,于是便扯过少女,迫使其面对观众。 “你自己给观众一个交代!” “孟婕?真的是孟婕,她怎么在这儿?” 孟真看清少女的脸后,疑惑的看向二爷。 难道这又是向敬宁的招数? 二爷抬头环视四周,竟发现了渝北王的身影。 他和孟真两人身段都比较优越,站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好在两人都戴了面具。 二爷将面具扣好,并悄悄将身旁的人搂紧。 孟真被他这大胆的行径,吓坏了。 正要挣扎时,二爷靠近她的耳旁说。 “别动,渝北王在身后酒馆二楼的看台上,我们稍微压低身子,慢慢走出去。” 一听渝北王也在,孟真只有乖巧的回应他,“好。” 二爷搂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唉,这不是孟家二小姐吗?她怎么在这儿?” 第135章 纯净之躯 “对呀,就是她,我在是侍郎府见过的,话说这孟家二小姐怎么沦落到,出来做这种抛头露脸的花仙子?” “莫不是在孟家没有至亲,而得不到善待?。” “不至于吧,听说孟老先生挺疼爱这个唯一的侄女啊。” 人们越说越离谱,孟真忍不住驻步观察。 “孟婕又要搞什么鬼主意?” 安安摊开双手,摇摇头。 “连你忙也不知道?”孟真忍不住问道, 这话说得二爷莫名其妙。 “管他是谁,若是玷污了花神,一样受惩罚!” “对,一样受惩罚!” 可眼下,若要证明孟婕没有玷污花神,只能在花车上当众验身。 红色头巾叫了一个嬷嬷上来,这嬷嬷一生都在服侍花神。 她们不能结婚,不能婚恋,更不能破身。 随着嬷嬷上来后的,还有几个在花灯上敲锣打鼓的少年们,他们也都是童子身。 孟婕自然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虽然她很坚信自己还是处子。 但她依然接受不了被当众羞辱。 即使最后证明了她没有玷污花神,逃过了惩罚,可她今后如何逃过世人睥睨的眼神? 孟婕试图逃跑,却被抓了回来,她拼了命挣扎。 嬷嬷示意几个少年,分别压住孟婕的手脚,使她动弹不得。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她的裤子。 “不,不要,不要,住手,快住手!” 孟婕绝望的哭喊,并没有唤醒其他人的良心,围观的群众反而越发亢奋。 人们的脚,越踮越高,脖子也越伸越长。 二爷伸手捂住了孟真的耳朵,告诉她。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意气用事,楼上有人看着呢。” 向敬宁偷偷背过身去,而老谋深算的渝北王,却转身看着他阴笑。 嬷嬷在孟婕的身下掏了一阵,最后站起身来,对着观众摇摇头。 就在孟婕以为,她的噩梦已经结束的时候。 嬷嬷的那个摇头,立即引爆了现场。 花灯前排的人,蜂拥而至,他们叫着喊的,一定要打死孟婕,给花神献祭。 整俩被推挤得摇摇晃晃的。 幸好花灯上的少年们拦着,孟婕才没有被这些魔爪撕烂。 “你?你撒谎!你为什么撒谎!!” 孟婕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抓着嬷嬷质问。 嬷嬷却只是咬着牙,不肯发声。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受到这么大的耻辱了,这老东西为何却要置她于死地? 是向敬宁? 一定是向敬宁! 他在惩罚她,因为她不听话,因为她擅作主张。 红色头巾伸手安抚众人。 他强行掰开孟婕的手,让嬷嬷先下去,然后才抓着孟婕问。 “到底是谁染指了你?” 能够选上花仙子,都是未及笄的处子。 而染指未及笄少女,即使是天子,也与庶人同罪。 除非双方有婚约在身。 渝北王满意的看着台下的一幕,“哈哈哈哈……” 他摇着扇子,笑得春风得意。 只要孟婕按照当初约定的,不管发生任何事,凡事都咬定孟弘。 那她和她的母亲,今后都将享尽荣华富贵。 “我说,我说。” 台下立即安静了下来。 “是……向侍郎之子,向、文、森。” 孟婕一字一顿的,说得掷地有声。 渝北王和向敬宁不置可否的对视一眼。 向敬宁更是气得折断了手中的折扇。 “向文森?那不是向侍郎的嫡长子吗?不应该啊?” “听说向大公子可是人中龙凤,不可能做出这么混账的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听向府的下人们说,最近向公子为了娶孟二小姐,好几次跟向侍郎闹翻了,上次还闹得离家出走,最后还是孟府的人亲自送到家门口。” “天哪,原以为向公子和他爹不是一路人呢,如今看来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 人们的矛盾立马转向向文森,他们开始声讨,并提议,当下就奔向侍郎府。 将那个守不住下半身的混蛋,揪出来。 眼看着这局势越发不可控,向敬宁终是忍不住,他向一旁伸手,黑衣人塞给他一个东西。 向敬宁拉下绳子,然后高举向空中。 “咻……” 一连串的火花冲上夜空,最后像鲜花一样,一朵朵绽放。 人们的注意力往二楼看台上转移。 “是向侍郎,向侍郎在上面。” 大家都仰着头,等待向侍郎给大家一个交代。 “诸位,我向侍郎在此向大家保证,我儿子向文深,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有辱门楣的事儿。 这孟婕诬陷文森,纯粹是出于个人恩怨,因为小儿无意撞见了她的丑事。” “向侍郎,空口无凭,你得有证据啊。” “证据?证据就是,她孟婕就是一个骗子,她是一个惯犯,她冒充孟平伟的遗腹子,利用孟将军的对后辈的怜爱,企图骗取一生的财富。” 向敬宁搬出孟老将军,试图利用孟老将军的一生英名,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只是这一招,踩在了渝北王的雷点上。 他拉下老脸,转身下了楼。 为了证明向文森的清白,向敬宁要求孟婕再一次验身,而且还要换一个嬷嬷。 方才的嬷嬷,慌了,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人控制了。 孟婕绝望仰着头,无声的抗拒。 “娘,是婕儿不孝,婕儿不该贪恋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抬手就往脖子上刺过去。 红头巾预判了她的举动,及时夺过簪子,并将她按在地上。 孟婕放弃了挣扎和尖叫,她睁着空洞的双眼,安安静静等待被人二次审判。 新来的嬷嬷年轻些,她谨小慎微地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扒开孟婕的双脚查看。 良久,她替孟婕拉上了裙摆,并站在花灯的最高处,宣布。 “花仙子孟婕,依然是纯净之躯。” 话刚说完,人群沸腾了。 向敬宁也激动地热泪盈眶,他儿子终于不用背着这莫须有的罪名了。 而群众高兴的是,他们敬奉的花神没有被玷污,这就预示着来年依旧风调雨顺。 人群外,春莲捂着脸跪地痛哭。 二次验身,给了她女儿活下来的机会,最多就顶着一个骗子的罪名,但罪不至死。 可她今日所受的耻辱,她还有活下去的念头吗? 亲眼目睹这一幕,孟真压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第136章 吃馄饨 二爷拥着她,走出人群外。 夜色越来越浓了,冷风袭来,让人禁不住颤抖。 方才被人群簇拥着,没发现天儿这么冷。 二爷握着孟真的手,越发觉得她的手冰凉。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天儿这么冷,二爷想带她去吃点热乎的东西。 馄饨也好,饺子也罢,总归得喝点汤,让身体暖和些。 此时,小安安已经在二爷的怀里睡着了,小脑袋耷拉在二爷的胸前。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二爷还特意用手托着他的额头。 孟真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方才目睹的一切,她还不能完全释怀。 倒不是可怜孟婕,只是为这时代女性感到悲哀。 庆幸她能活在孟家的羽翼下,让她顺顺利利长大。 “好,要不,安安给我抱?你背小半天了。” “不用,我不累。” 二爷才不舍得她累。 两人选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因为主街基本都被游客占满了。 这会人还未散,馄饨摊位上也是冷冷清清的。 老板坐在椅子上,身前的锅烧了滚烫的汤水,热腾腾的水蒸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旁边一名妇人正在包馄饨,新鲜的肉糜混了一些佐料。 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老板,来两份馄饨,另外打包一份。” “来咯,客官请坐,馄饨马上来!” 馄饨摊的老板,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顾客还不知道在哪个方向呢,开口就开始招呼人。 孟真走到一面墙下的桌子旁坐下。 这儿避风,还有一面蓬挡着,不会让二爷过度暴露。 两人刚坐下来,小安安闻着肉香就醒了。 他往后伸了个懒腰,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小嘴巴张得大大的。 二爷伸出手,在他大张的嘴巴上打哈哈。 小家伙也相当配合,嘴巴贴着二爷的掌心,“啊啊啊”叫。 可把一旁的孟真逗乐了。 馄饨端上来的时候,小家伙忍不住就伸手去扒,二爷抓住他的小胳膊。 “安安,烫,烫!” 小家伙馋的直咽口水。 二爷将馄饨推远了些,抬头便问老板,“老板,你这儿有粥吗?” 老板抱歉的回答,“这还真没有,若您需要,我可以现场给客官熬一份。” 反正锅还在烧着,也有现成的肉糜,大米也是有的。 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多赚一碗粥的收入。 “那麻烦你了,给孩子吃的,有鸡蛋的话敲一个打烂了。” “好嘞。” “二爷,看不出来啊,挺会的嘛。”孟真撑着下巴,挑弄他。 二爷毫不避讳的说,“在凌云寺不能吃大鱼大肉,可男孩子又要养出健壮的体魄,只能多吃鸡蛋。” “那你今日多吃点,把过去二十年缺的都补回来。” 孟真挑出两个馄饨,放在碟子上晾,剩下的都推给了二爷。 小家伙指着馄饨咿咿呀呀的叫。 也不知道是肚子饿了,还是嘴巴馋了。 每每见了美食,安安就化身成为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张着嘴巴伸长了脖子。 “别急,饿不了你,安安一会喝粥,这馄饨皮怕你噎着了。” 二爷将馄饨又给她推了回来,“我如今不是和尚了。” 意思是,我还俗了,不仅可以随意吃肉,还可以娶妻生子。 “客官,上粥咯。” 老板端上来一碗浓稠的肉粥,上面还飘着一层黄色的蛋花。 “客官,请慢用。” 老板将双手放在衣摆下擦了擦,随后退了回去。 “安安给我吧。” 孟真伸出双手,小安安便迫不及待的往她身上拽。 二爷知道孟真是体谅他,也就不推脱了。 他解下安安,排她怀里,并脱下外袍将两人围上。 孟真舀着粥,一点点喂给安安,小家伙满足的挤眉弄眼的。 二爷也打了点馄饨,递到孟真嘴边。 孟真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馄饨,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了?烫吗?” 二爷将馄饨贴在自己嘴皮上,“不烫啊。”然后又给孟真递了过去。 孟真难为情的说,“我自己来。” 说着她腾出一只手,接过二爷手里的勺子,吃到嘴里时才回想起方才二爷的举动。 顿时红了耳根。 二爷对她的羞怯视而不见,他得让她习以为常,因为这便是他们今后的日常。 他从孟真手上收回勺子,自己打了一勺,吃得嘴巴鼓鼓的。 接着又给孟真打了一勺,捏着她的下巴,还不忘提醒她张嘴。 待孟真吃了一口,他伸手就替她嘴角的汤汁。。 这时,那妇人拿过来一份打包好的馄饨,笑着说道。 “夫人真是有福气,孩子这么大了,夫君不仅人长得好,生得也体贴,也难怪你瞧着像未生养过一样。” “您是……” 孟真见人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二爷伸手搂了过来。 “夫人说错了,显然有福气的人是我。” 那妇人一边笑呵呵的擦拭着旁边的桌子,一边问。 “这是第一个孩子吧,瞧着像父亲多点。” “嗯,明年再生第二个,这回生一个像她母亲一样好看的。” 光想想,二爷的内心就相当满足,而孟真却羞红了脸。 安安听后,兴奋的鼓掌。 小脚丫晃啊晃。 只是没多久,他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看。 二爷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黑暗中隐约隐匿着一个身影。 一股危险的信号传达。 二爷悄悄戴上了面具。 他不能让人认出他,不然追杀他的人,极有可能是整个京城的杀手。 然而,对方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似乎在观察什么。 孟真也注意到到那个黑影,那种逼厄的气息,似乎在哪感受过。 她拿起一根布条,不动声色的将安安背在身上。 二爷抓着她的手站起来,随手将一串铜板拍在桌子上。 “唉!客官,打包的馄饨还没拿呢。”妇人朝着他们的背影喊。 看着碗里还剩得不多的馄饨,肉粥,妇人开始怀疑,是不是盐放多了? 这年头,很少有人吃馄饨还吃剩的。 对方还是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 妇人舀起剩余的馄饨尝了一口,怪好吃的,还是原来的味儿。 二爷拉着孟真找到听寒,随后立马将她塞进马车里。 “听寒,你先带他们走。”他要留下来善后。 只要孟真和安安不在场,他才能毫无顾忌地与对方战斗。 听寒扬起马鞭,驰骋而去。 孟真一手护着怀里的安安,一手挑起帘子。 第137章 黑衣人的真身 黑夜里,无法看清后面的事物,但是她能确定的是,现场并没有打斗声。 怎么回事? 是还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她相信二爷的武力,但她也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可二爷若不能一举取了对方的性命,那二爷就有被暴露的风险。 不行,她必须回去,虽然她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听寒可以。 “听寒,停车,听寒,快停车!” 由于车速快,风声大,听寒又驾驶出去老远,直到孟真伸手拍了一下,他才停下马车。 “小姐?” “停车,我们走回去。” 驾着马车回去太明显,他们要偷偷回去,杀个措手不及。 “阁下何人,为何不敢露真身?” 二爷身无一器,空拳赤手背在身后。 寒风吹过,卷起阵阵枯叶,带着渗人的呼啸声围着他们旋转。 那人看着他的面具,隔着面巾冷哼,“阁下不也是吗?” “我这是在给你留一条活路。” 若是对方看过他的脸,那他就非杀他不可。 “那就不必了。” 黑衣人依稀记得,上次就是败在这人手里的,今日他非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但为了公平起见,黑衣人卸下身上的武器,“接招吧。” 话音刚落,黑衣人的无影腿就朝着二爷的胸口踢了过来。 二爷轻移脚步,侧身躲过之际,便快速扣住他的脚踝,正准备用力甩出去。 黑衣人的另一只脚,又踢了过来。 二爷不得已放手。 奈何黑衣人穷追不舍,他双脚刚落地,一个钢铁般的拳头,带着呼呼声就冲了过来。 二爷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嘴里也尝到了一股腥味。 旋镜拳? 他用的是旋镜拳! 这不是舅舅独创的拳法吗? 他是谁? 黑衣人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冷笑道,“这拳法,是不是很熟悉?” 说着,他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狭长的脸,还有嘴角处一块拇指大小的黑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块黑痣上还长了几根粗硬的胡须。 在他说话和吃东西的时候,就会随着嘴角抽动。 使得他本就板砖一样生硬的脸庞,更加狰狞。 是镜棠师叔! 他没死? 他怎么在这儿? 为了隐藏身份,二爷只能克制、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好丑!特别是嘴角上那块黑痣,我猜你因为这颗痣,受了不少欺辱,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二爷指着他的黑痣,放浪不羁的大笑。 他知道,镜棠师叔最受不了别人,拿他脸上的痣开玩笑。 他一旦暴怒,就会使出十成的功力攻击对方,而且他所使用的都是一些高耗的大招。 小时候在凌云寺,别的和尚没少叫他怪物。 他吃东西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人,总是毫不客气的嘲笑他。 甚至扬言说,看见他就恶心,看见他就倒胃口。 要求更换位置。 后来大家都不爱同他玩了,更不愿意与他同食。 “你?” 镜棠深受其辱,他一个健步起飞,手指形同钩爪,立即朝二爷脸上刮去。 二爷一个倒翻转,避开了他的钩爪。 “怎么,说你丑,你就要揭我的面具啊。” 镜棠忍受不了他这么奚落,于是一脚提起地上的剑,刷刷刷就刺杀过来。 二爷手上没有武器,又不想暴露身份,只能以防守为主。 眼看着二爷就要落个下风,孟真连忙丢给他一把剑。 剑是从马车上拿的,刚才挤在人群里看花灯,不好携带武器。 二爷收到剑,也就隐藏功力了,身后有人在等他,他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两人兵锋相见。 很快,黑衣人的腰间就见了血。 他捂着伤口,将手上的剑扎进土里。 “我就知道他们有私心,这么全套的武术秘籍却教给了你,枉费我三十六年的忠心。” 二爷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他无所谓的揭开面具,表情冷冷的说道。 “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你为了一己私利,不仅背叛了师门,伤了同门师兄弟,还亲手毒害自己的师父!” 二爷气得拿剑的手,都在发抖。 那把指向镜棠眉心的剑,正是他的师傅遗留下来的铁损星。 是目前史上,最古老且最锋利的剑。 二爷只要再向前两寸,就能刺穿他的头颅。 “师父,连铁损星都留给你了?” 这可是他盼了三十六年的剑啊,平常时候,师父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 他每一次经过,只能仰着头观看。 师父告诉他,他这把剑,是要传给凌云寺下一代方丈的。 为此,他了去红尘,苦潜功课,只为有一天能成为凌云寺的方丈。 可是却在二十年前,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男婴出现,他就是镜观,男婴后来取法号为尚知。 镜观比自己年长五岁,师父待他如贵宾一般,就连同他带过来的尚知,都享有皇族一般的待遇。 镜观到凌云寺没多久,就拿着铁损星在院子里练剑术。 没几年,尚知也开始舞刀弄剑了,师父指着铁损星告诉他,关于这把剑的来历。 还问他,想不想要这把剑。 尚知说,他不想,因为这本该属于师父的。 可他的师父,却在弥留之际,将他视为生命的铁损星送给别人。 “到底是皇族,即使不被皇帝器重,可天下依然有那么多人追捧。” 镜棠高举双手,仰天长啸。 面对世仇者,二爷忍无可忍。 “你既然那么喜欢铁损星,我便用他给你送行吧。” 他施展臂力,扭转剑锋然后疾步前行。 就在剑锋准备抵达镜棠的胸口之时,一个绿色裙装的女子,被人丢了过来。 眼看就要被铁损星穿透了。 二爷立即收剑,一手接过女子,脚步还没站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铁损星出鞘必见血,不然肯定会反噬到持剑人身上。 孟真小跑上前,扶住绿衣女子。 “孟婕?” 孟婕痴傻的笑了下,便昏倒在孟真怀里。 “哈哈哈哈~” 镜棠笑得得意忘形,“天下凡不成事者,皆因为有一颗慈悲之心。” 镜棠受了伤,无心应战。 正准备要走时,孟真摇响了风铃。 “叮铃铃……叮铃铃……” 第138章 二爷的伤势 镜棠眼角抽动。 自那晚,撞见孟真手上拿着风铃时,他早该想到会有今时今日。 镜棠转过身,看着孟真手里的风铃,咬牙切齿。 “你有何求?” 孟真看着二爷惨白的肤色,眼神凝重,“决战到死!” 镜棠双目一闭,沉默许久后,他终于接受了命运。 “来吧。” 二爷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横起剑,双方又进入了对战模式。 几个来回下来,镜棠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小腿被铁损星削去了一截。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啊!!” 剧烈的疼痛感,迫使他不得不丢了手中的剑。 他抱着腿,哀嚎不止。 安安也被这夜间的哭嚎声惊醒了。 他从听寒身上抬起头,探出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双眼睛好奇的到处看。 却如何也见不到熟悉的那个人。 正要瘪嘴时,抬头看到听寒尖锐的下巴,还有冒着青芽的胡渣。 他伸手摸着听寒的下巴,一阵风吹来,冷得他缩回了手。 听寒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将小家伙兜在胸前。 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小少爷别担心,用不了多久,就结束了。” 安安趴在听寒的怀里,安安静静吸着小舌头。 “尚知,给我了断吧。” 镜棠瘫在地上,闭上眼睛等候。 二爷冷漠的走到他面前,又重新提起了剑,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镜棠条件反射的握着剑刃,饮恨而亡。 而他的双眼,却还死死盯着孟真的方向,貌似有未说完的遗憾。 回到汀泉小筑。 桃红、柳娘还有霍半生都迎了出来。 “先把她带下去,找几个人严加看管,别让她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霍半生扛起孟婕走了。 柳娘忍不住嘟囔,“小姐,还带她回来干嘛,脏了我们的新院子。” 桃红拿出一床小毯子,把安安兜实了,“柳娘,少说两句。” 没看见小姐心情不好吗? 看样子二公子还受了伤。 “咚咚咚。” 柳娘端过来一盆热水,站在门口。 孟真从她手上接过盆子,顺便交代她。 “柳娘,给听寒弄点吃的。” 方才他们走得匆忙,忘记给听寒拿馄饨了。 天寒地冻的,又遭了这么一劫,孟真内心有些愧疚。 “知道了小姐。”柳娘指了指屋里,“要不要给你和二公子也弄点?” “不了。” 二爷看着孟真向他缓缓走来,于是他收了脸色,板板正正的坐在榻上。 孟真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半蹲在榻前。 一手扶着他的额头,一手为他擦去脸上的灰尘,还有干枯的血迹。 湿热的毛巾,冒着腾腾热气,将她粉糯的玉肌,衬得更加水润。 也点燃了,二爷那份沉寂已久的热情。 在灯光的映照下,她脸上柔软且细微的绒毛,近在咫尺。 发出诱人的光晕。 “咳咳。” 二爷握紧拳头,极力掩饰自己沸腾的情欲。 孟真当真了。 看着他微红的脸,微红的耳尖,还有脖颈上的凸起的青筋。 她着急的放下毛巾,一手握住他的拳头,一手抚上他的背,轻揉慢拍。 “喉咙难受吗?” “嗯!” “我给你倒茶。” 孟真转身走到桌子边,叮叮咚咚,倒了一杯热茶。 二爷喝过茶后,身心的燥热退下了些。 看着榻上奶白色的真丝软绸缎,松松软软的被褥,二爷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那怎么行? 还没上药呢? 孟真抓住他的胳膊,一着急就施了点力道,二爷被这突来的力量按回床榻上。 “你的伤?” “无事,养养两天就好。” 他往胸肌位置发力,还有些隐隐作痛,大概率是有淤血了。 “都吐血了,还没事?” 孟真带着责备的口吻,伸手正要去解他的扣子。 奈何平时被人伺候惯了,这会她解个扣子都不熟练。 她费劲的小表情,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嘴巴都透着一股倔强。 二爷拉下她的手,“我真没事。” 可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胸前的伤势,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伤势如何。 许是破了皮,伤口处渗了血,沾了衣服。 孟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看,“真没事?” “真没事!” 二爷笑得一脸轻松,你再执意解开扣子,我就难保不会出事了。 忽然,一个小拳头,铆足了劲打在他的胸口上。 “喔……” 二爷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 打人的人却生气了,“扣子自己解了。”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去翻找一些瓶瓶罐罐的。 再回来时,榻上的人已经解开上衣,低垂着脑袋,盘腿坐着。 这宽肩窄腰的,奶麦色的肌肉紧紧包裹着这身宽大的骨架,走线分明流畅。 这香艳的程度,完全不亚于快活馆看到的景象。 “你?” 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全脱了,好歹也留一件里衣吧。 这让人的眼睛往哪看啊。 “你说让我自己解的。” 说话的人抬起头来,略微稚嫩的脸庞,透着真性情。 妥妥的抬眼童子面,垂目菩萨相。 孟真手足无措的在他面前蹲下。 右侧胸口上青紫了一大片,皮层还刮伤了,露出鲜嫩的皮肤,还往外渗出鲜红的血珠子。 看得她,眼睛一热。 只好又从盆里捞起热毛巾,敷在他的伤口上。 “疼了,说一声,我尽量轻一点。” “疼。” 拿着热毛巾的手停了下来,再抬眼时,已是梨花带雨。 “对不起。” 药是凉的,总不会疼了吧。 孟真将瓶子拧开,倒了一些活血化瘀的液体在掌心上,然后贴在他的伤口处轻轻按摩。 “好点了吗?” 二爷拉过被褥,披在自己身上,“好多了。” 她再不放手,他可就把持不住了。 “再上点金疮药,伤口这几天不能碰水,要保持卫生,还要保持干爽。” 孟真一边絮絮叨叨的,嘴里吞吐的热气,一缕缕的往他身上撞。 温热的小手,还在他身上揉搓。 二爷终是控制不住自己,抓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孟真茫然的问道,“又弄疼你了吗?” “没,我想听你说铃铛的故事。” 第139章 风铃的故事 “风铃?”孟真蹙眉。 “是,风铃!” 二爷学着孟真摇风铃的手势,晃荡晃荡。 孟真拿出风铃。 “这风铃,是我在那黄庙捡到的,我一直以为,这是向明珠用来传话给镜棠的那个风铃。 后来向明珠死了,收拾她遗物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铃。” 那天,孟真去探望小杜的爷爷。 老人家拉着她的手祈求,他说他还有一个小儿子,自小养在凌云寺。 一年能回来两三次,这几年回来的次数少了,但总能稍些银两回来。 他说他重新找了一份差事,在贵人身边做事,因而少有时间归家。 老人家前些日子刚死了孙子,对儿子的思念越发浓重,就怕自己没几天活头了。 故而委托孟真帮忙寻人。 老人家还详细说了小儿子的样貌,尤其是那颗黑痣。 还说,因为那颗黑痣他儿子无比自卑,奈何刮了又长,长了又刮。 所以,他不一定以真面目示人。 “直到镜棠摘下面巾,我才确定,在那黄庙捡到的风铃,是小杜的。” 镜棠从凌云寺出来,搞不好也是向敬宁在背后推波助澜。 向敬宁在利用他的仇恨,趁他四面围困之时,给了他知遇之恩。 所以,镜棠才心甘情愿的为向敬宁服务。 但为了不连累家人,只能切断与家人的联系,单单给他的侄儿(也就是小杜)一个串风铃。 以便他,遇事摇人。 只是好巧不巧,小杜着了向明珠的道。 “这么说,镜棠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了,而他的老父亲,正巧在你的庄子上颐养天年,所以他才愿意听你的,决一死战?” “可以这么说吧。” 孟真收起了药瓶,二爷也拿起床头的衣裳,一件件穿上。 “你就不怕,死的人是我?” 还是说,她对他的武力一直充满信心。 “怕啊,但我交代了听寒,一旦局势不利于你,立马杀回来。” “小机灵鬼!” 二爷笑得一脸宠溺。 北风呼呼吹着,天空像一个倒扣的黑锅,死气沉沉。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孟婕的呼吸声,越喘越急促。 忽然,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乌黑的环境中。 只有窗口还透着一丝光亮。 她想起来了,她昏迷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孟真。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并没有一处伤口。 看来,这一战是孟真赢了,不然被黑衣人带回去,肯定是被向敬宁打醒的。 她借着窗外的一丝光亮找到门口。 门从外面锁住了。 “来人,快来人!” 她抓着门板摇晃,她今晚若不赶回去,向敬宁指不定如何对待她的母亲。 还有,向敬宁要对付的是孟家,只要她回去以表忠心,她还是有用的。 “这么晚了,你就别费这功夫了,等明儿再说吧。” 守在门外的霍半生被吵醒了,他深深打了个哈欠,然后叮嘱门口的小厮,“看紧点。” 转身就去了厨房。 一个白面馒头,一卷葱花饼,一壶热茶。 霍半生随手放在桌面上,“吃吧。” 看着面前这个粗壮且憨厚老实的男人,孟婕拢紧了衣裳,连连后退。 今日,在花灯上的经历,显然已经让她对男人产生了恐惧。 而她在孟府的所作所为,霍半生早有听闻,对她的态度也就没那么友好,只要不死在他手里头就行。 否则,没法跟孟真交代。 霍半生出了门,并随手将房门关上。 孟婕饿了一天,人刚离去,她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抱着馒头啃。 或许吃的太急,险些噎住了。 她就着茶壶的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咳!咳!” 喉咙被呛得辛辣,孟婕捏着脖子泪水磅礴。 她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即便是去死,她也要让那些祸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来人,快开门,我要找孟真!我要找孟真!” 她拍着门呼喊,“求你们让我见见她,我有话要对她说。” 霍半生摇着头叹气,“真是固执!” 二爷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听到孟婕的拍门声,他才起身披上了衣裳。 他不确定,孟婕是否知晓他的身份,毕竟当时她正处于昏迷状态。 但他知道,绝对不能放虎归山。 否则,不仅整个庄子,甚至整个孟府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直接对抗皇后一党。 他只能一面寻找渝北王和皇后等人的罪证。 一面养精蓄锐: 北荒大军长期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不仅体格强壮,且擅长追逐与围困,作战能力超强。 当然,遗忘岛的人风里来雨里去,不仅擅长制造各种兵器,对待陆地上的猛兽和海洋里的巨怪,一样不在话下。 “二公子。” 霍半生刚要去通报孟真,路上就遇到了二爷。 “你在这儿等。” 二爷可不喜欢其他男子靠近她的闺房。 “咚咚咚……” 怎么回事? 孟真好不容易才睡去,梦里面,二爷握着她的手表白,她芳心暗许。 嘴唇贴近的那一刻,心脏砰砰砰直跳。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孟真迷迷糊糊摸向自己的胸口,然而,心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狂热。 那刚才的声音是…… “真儿,是我。” 二爷? 这么晚,他怎么还过来? 这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别人会不会胡说八道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肯定会胡思乱想。 孟真披了一件外袍,“二爷,你有何事?” “真儿,你开门再议。” 吱呀。 霍半生听到开门声,立即上前一步。 二爷看到她衣着还算得体,才背着手侧过身子,方便她们交谈。 “大小姐,孟婕求见,说有要事和您说。” “有何要事?” 孟真踏门而入,孟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听寒警惕地守在孟婕身旁,容不得她靠近半分。 “姐姐。” 谁是你姐姐?少跟我攀亲带故的! 孟真面露不悦,她拉开一旁的椅子,抱着小安安坐下。 小家伙被吵醒了,非要跟来凑个热闹。 “孟小姐。”孟婕改口。 “我对之前所做之事,深感抱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小安安还没完全清醒,张着嘴巴打哈欠。 “怎么赎?” “我愿意与你联手,扳倒向敬宁。” 第140章 孟婕的身世 二爷守在门外,果然如他所料,孟婕是投诚来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孟婕可不可信。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 一个叛徒?” 保不准,这是向敬宁的计中计。 当然,也可能是孟婕放的双箭头(就是两边算计)。 毕竟,她孟婕若能背叛向敬宁,那就有可能背叛孟家。 她不可能拿二爷的性命去做赌注,她输不起。 更不可能将孟家几十口人的生死,交付在这个女人手里。 除非,她对二爷的事,毫不知情。 “孟小姐,我承认我心悦于令兄,因你的百般阻挠从而对你产生嫉恨,但这中间并没有仇情。 可如今,我对向敬宁却是一辈子也无法化解的仇恨,我清楚他的计谋,我愿意与你们里应外合。 我若因此身死,恳请您给我母亲一口饭吃,我母亲她是无辜的。” 她的母亲,并不知道她和向敬宁的交易。 只因为她身份低微,只是想给她的女儿谋一个能傍身的门第。 所以,才中了向敬宁的计。 “佛以慈悲为怀,可惜我并不是佛主,你求错人了。” 孟婕放出的条件,并不足以能让她去冒这个风险。 她孟真固然不会滥杀无辜,但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对孟家有潜在危险的人。 孟婕要么戴罪而死,要么一生一世都困在她打造的牢笼里。 “孟小姐!” 看她要走,孟婕着急的跪行几步,人还没靠近,就被听寒拦下了。 “我若告诉你,我的姓氏呢?你不是一直在查我的身份吗?” “你姓什么,关我什么事?” “我姓向!” 孟婕对着孟真的背影大喊。 “你姓向?” 孟真回头,惊诧不已,她和兄长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到孟婕的生父是谁。 就连安安也不知道。 “是的,我是向敬宁的女儿,这点,连我母亲都不知道。 那晚她被孟平伟拒绝,羞愧和伤情之下跑了出去,却在暮色中被向敬宁玷污了身子。” 大半年前,向敬宁跟着渝北王去到长乐村。 长相姣好的孟婕,被向敬宁一眼相中了。 看到她母亲春莲的时候,才想起十五年前的一幕。 之后,他以挑选宫女需要净身为由,从嬷嬷那里,得知孟婕腰身处有一枚月牙印记。 而向敬宁本身,包括他的三个孩子,都有一样的印记。 再后来,向敬宁就找到春莲母女俩。 说,孟平伟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如果还活着,也跟孟婕这么大了。 还说,孟婕和孟将军的独生女长得三分像。 别说是堂姐妹,就说是亲姐妹,也不会有人质疑。 于是,春莲就起了歪心思。 而向敬宁却以知情人的身份,要挟孟婕。 直到向敬宁举办生日宴那天,孟婕才在春梅口中得知,自己竟和向家父子三人,有着同样的印记。 为了验证这个消息,孟婕假装同意和向文深结亲。 她要看看向敬宁的态度,如果只是嫌弃孟婕出身不好,那他倒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下面这一段,是二爷悟出来的) 而这事,渝北王一直被蒙在鼓里。 后来渝北王知晓孟婕的身份,因为介怀向敬宁的隐瞒与欺骗,才有花灯那一出。 但显然,孟婕和春莲并不知道渝北王也在背后掺了一脚。 所以孟婕才会如此记恨向敬宁,她以为,向敬宁嫌弃她的母亲出身卑微。 因而,并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女儿。 甚至,不惜用她的名誉和生命,来换取自身的利益。 从此,仇恨的种子在孟婕心底发芽。 她要毁了向敬宁所在意的一切,哪怕是她同父异母的手足。 向侍郎府。 侧门口处挂着几盏大大的灯笼。 将进进出出的人们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向侍郎板着的脸,对着几个黑衣人说道。 “一定要找到镜棠,最迟明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镜棠知晓他和渝北王的太多秘密,而且很多任务都是镜棠去执行。 所以,一旦镜棠与他失联超过半天时间,向敬宁就会惶恐不安。 即使他知道敬棠宁死也不会背叛他。 但他也不能容忍,镜棠落到他人手里。 “是!” 几个黑衣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向大人,求求你还我女儿,求求你还我女儿!” 春莲抱着向敬宁的大腿,痛哭。 她认定,孟婕的失踪肯定与向敬宁有关。 即使不是他的授意,但眼下只有向敬宁能帮她找回女儿。 她可怜的女儿,本就出身不幸,入了孟府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被识破了身份。 今日,又遭遇了如此奇耻大辱,只怕她的女儿,连活下去的信念都没有了。 向敬宁眉毛一拧,一脚甩开了春莲。 “你还有脸哭!你怎么教的孩子?教出一个背弃易主的混账东西!!” “若不是,若不是……” 向敬宁用力甩了一下胳膊,终是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当然不可能放任孟婕在外,只是他的行事,没有必要跟这个女人汇报。 “婕儿没有,婕儿也是迫不得已啊,向大人……” 春莲匍匐在地,双手扒着向敬宁的鞋子。 “娘亲,你莫要求他。” 昏暗的灯光下,孟婕一身疲倦,可是她看向向敬宁的表情,却异常坚毅。 向敬宁被看得心里发毛。 今日之事,也不是他所愿,但不管怎么样,孟婕也不能陷害向文深。 “婕儿!你到底去哪了?你让母亲找的好苦啊!我的婕儿,呜呜……” 春莲扶着膝盖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到孟婕身边,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女儿一顿痛哭。 孟婕伸手搂过春莲。 “母亲,我们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我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处。” 向敬宁眯起细长的眼睛,“去哪?” 谁允许着她们离开了? “向大人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今日,你要么亲手杀了我,要么就放我和我母亲离开。” 春莲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万万不能再刺激向敬宁了,鬼知道,他一旦动怒,会不会杀了她们母女。 “婕儿……” 春莲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着,生怕突然跳出来一个杀手。 “给我站住!” 向敬宁对着她们的背影嘶吼。 “孟婕!” 孟婕顿住,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再回头时,却是一副楚楚惹人怜的凄美。 “向公子。” “孟婕,你,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第141章 我要娶孟婕 “为什么?呵呵呵,这倒要问问你的好父亲了。” 向文森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父亲,你都对孟婕做了什么?” 即使孟婕不是孟平伟的女儿,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就算为了不让他娶孟婕,他的父亲也不该…… 向敬宁看着孟婕一副得逞的表情,顿时怒火中烧。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离间他们父子的感情。 “来人!” “老爷。” “押去万花楼。” 万花楼一直以来关押的都是,向敬宁那些失了宠的女人。 春莲立马抱住她的女儿,撕心裂肺的喊。 “不!向大人求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我们母女俩愿意从此消失在你面前,只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孟婕却只是冷眼旁观,如今她已不惧生死。 两个下人看着面前两个女子,小的小,老的老。 一时不知道关谁。 “老的丢柴房里!”向敬宁甩下这句话,便甩袖而去。 “父亲!” 向文森正要去抓父亲的手,被落空了。 这下,更证实了他的想法。 孟婕被押着离开,经过向文森身旁时,特意停下来,“对不起!” 万花楼。 下人们送进去的饭菜,都被孟婕丢了出去。 盘子,碗筷摔的乒乓响。 “又没吃?” 丫鬟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捂着被陶瓷划伤的脸,头也不敢抬。 大家都不知道里面那女子的身份,更不敢怠慢。 只知道,她是向敬宁口中的骗子。 可老爷为什么费尽心思留一个骗子? 况且,她还诬陷了大少爷。 向敬宁端着一盘饭菜,气呼呼踹开房门,然后揪着孟婕的衣服威胁道。 “你最好听话点,你若想死,你母亲就是你唯一的陪葬品!” 孟婕不为所动。 “陪葬品?好啊,那我就谢谢向大人了,我还以为没人为我收尸呢。” 果然是他的种,一身都是反骨。 既然硬的不吃,那来软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向敬宁直接坐在地上,与她平视。 孟婕眼睛一亮,“我说的算吗?” “先说来听听。” “我要忠武将军,我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总之,把这个人留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是个情种! 向敬宁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个野生的女儿,竟已经情根深种。 “行,把饭吃了,等通知。” “好。” 孟婕起身,将向敬宁送到门口,还特意在门口逗留了一阵。 待向敬宁离去后,向文深才偷偷撬开窗户,翻身入内。 孟婕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饭。 不是说不肯吃东西吗? 怎么这会吃得这么香? 向文森鬼鬼祟祟的靠近她,一边朝门口张望,一边轻轻敲打桌面。 孟婕抓住他的手,头也没抬。 “停下,你想让人看见你闯你父亲的后宅吗?你不要这个脸,我还要留着这条烂命呢。” 她心安理得的喝着汤,与昨日见到的,完全是两种状态。 这也太割裂了。 “你说什么鬼话,我父亲那岁数都能做你爹,再说了,你还未及笄呢,进什么后宅。” 向文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父亲的女人多得数不胜数,但多半都没落个好下场。 父亲对那些女人,都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像孟婕这样被当众验身的,父亲更不可能娶她。 可孟婕怎么就想不通呢,还想着进父亲的后宅? 孟婕抬头,笑得天真无邪。 “年后我就及笄了,你父亲说过,会光明正大娶我,到时候我给你奉茶,你可要赏脸哦。” “你疯了?” 向文森气得抢过她手上的碗,一口气把汤干完了。 然后,将碗重重敲在桌子上。 我让你喝!我看你这碗汤,全部跑到你脑子里。 “你干嘛~这可是向侍郎专门让人给我熬的滋补汤,我这肚子还等着来年给你生个弟弟呢。” 这娇嗲的模样,不亚于那些围在他爹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 “生!我让你生!” 向文森急得气火攻心,不仅脸颊,甚至是耳根,都烧得通红。 额间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孟婕被他揪着衣领,不慌不忙的抬手为他擦拭汗水。 拉扯间,领口大开,初乳已现形。 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诱人的乳团隔着衣物在向文森的手腕上摩挲。 向文森一时迷糊了。 他放开孟婕的衣领,别过头去不看她,“你喜欢的不是忠武将军吗?” 这可是他亲耳听到的,总不会有假吧。 她怎么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 这一点,跟他爹倒是挺般配的。 孟婕理了理衣服,坐回椅子上,一手托着粉腮,一边瞟着向文森。 “相比于你父亲,我自然更愿意跟忠武将军,奈何忠武将军看不上我,而我总不能一生都吊死在这棵树上吧。” 孟婕站起来,一根手指玩弄着发梢,突然扑进向文森怀里。 深情款款的看着他,“那向公子愿不愿意娶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我也认。” 说着,她便展开双手搂紧向文森。 向文森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这么亲近过,顿时乱了手脚。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手脚也有发软的迹象,怀里的温香软玉与他越来越贴合。 就在向文森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之时,门被踹开了。 向敬宁一把扯过孟婕,将她甩到门板上。 这冲击力,使得孟婕当场吐血。 向文森红了眼睛,他朝着向敬宁怒吼。 “你这是做什么?” 正准备过去扶起孟婕时,向敬宁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然后伸着一根手指,指着他的鼻尖骂。 “你还有脸问我?老子倒要问问,你这是做什么!向文森你告诉我,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下人及时通报,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他的儿子,他野生的女儿,竟然…… 向文森也不甘示弱,“我要娶孟婕,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 总之,就是要娶! 即使不能娶她为正妻,抬个平妻或者是贵妾也行。 反正他不娶,他爹就娶。 那不如自己娶。 免得今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得叫她一声姨娘。 “你放屁,老子不打死你!” 向敬宁两只眼睛着急的到处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第142章 许明泽求药 最好能找到一根棍子,老子今天不把他的腿打折了,老子就不姓向! 可向文森就是天生的犟种,他才不怕他老子的恐吓。 反正从小打到大,他也一身皮糙肉厚的。 “我为什么不能娶?人家孟婕都说了,宁愿跟我做一个没名没份的侍妾,也不跟你这老头子。” 这什么跟什么?怎么越说越离谱? 向敬宁没找到棍子,只能气急败坏的上手拍他几个大嘴巴子。 向文森倒也不躲,站得直挺挺的,任由他爹打。 等向敬宁打累了,坐在椅子上直喘气,他一手顺着胸口,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 “我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娶,她,是你妹妹,她是我向敬宁的女儿!!” “什么?!” 向文森傻眼了,孟婕是他的妹妹? 他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孟婕,还别说,这鼻子和嘴巴真有点像。 可孟婕生在长乐村啊,他爹怎么到处留种? “你撒谎!!” 孟真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向敬宁吼。 “你骗人!你既是我父亲,为何不认我?为何让我今日受辱?” 向敬宁闭上眼睛,带着深深的无奈。 “今日之事,并非我所愿,但我已经在极力挽救你了。” 渝北王还因此拂袖而去。 他却还不知道,如何跟渝北王坦白。 “文森,你过来。”向敬宁招招手。 向文森还处在震惊中,他缓缓走来。 向敬宁不打一声招呼,就脱去他上身的衣物,露出一块雪白透亮的月牙印记。 就连位置和大小,都跟孟婕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块印记,是他们家族做亲子鉴定的手段。 再往上,家族里出生的孩子,若是缺了这块印记,则被定为非亲生子,其母也要被处理。 所以,他们向家,一直人丁单薄。 到了向文森这一代,还有兄弟俩,向敬宁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你相信了吧?” 向敬宁替儿子拉好衣物。 “父亲!” 孟婕忍着恶心,违心说了一句,“我也有父亲了。” 泪水夺眶而去。 正值晌午,今日有些小太阳,人们受这寒气侵蚀了几个月,终于见了阳光。 大街小巷,站满了出来晒太阳的老人和追逐打闹的孩童。 小贩子的叫卖声更加卖力了。 许明泽站在一家药膳门口,与店里的伙计发生了争执。 两人推搡时,许明泽跌坐在地上。 他原本就清瘦的脸庞,此刻却是憔悴不堪。 他抓的小伙计的裤腿,恳求。 “小哥,救人一命胜造七天浮屠。你今日就行我方便,先赊我两副药材吧,我母亲万万不能断了这药啊。” 以前许明泽没和离的时候,店家到点就往许府送药,包括些名贵的珍稀补品。 掌柜的见了许老太和许明泽,就仿佛见到了再生父母一样。 从来都是点头哈腰,嘘寒问暖的。 以前的账,也都是按月结的,到了每个月的账单日,老董都会及时差人送钱过来。 扣去药膳的本钱,店家还能拿到多余的。 孟真开玩笑说,这是给他们的利息和跑腿费。 可自打许明泽和孟真和离之后,老董就书信说,今后许老夫人的药膳钱,不归他们出了。 然而生活上的拮据和家族的没落,加剧了许老夫人的顽疾,她日日咳嗽不止。 昨夜里,还咳出了血。 掌柜的念旧情,先前还赊了几天药材。 奈何许明泽光知道讨药,不知道给钱。 所以,掌柜的下令,断供许老夫人的药。 小伙计掰开许明泽的手。 “我们卖药膳的,又不是做善事的,我给你行行好,谁给我行行好啊,你之前欠的账还没清呢。 你与其在这儿偷奸耍滑的,不如找点实事做,为你老母亲挣点保命的钱。” 伙计嫌恶的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屋里。 前些时候送到许府的药材,若是收不回钱,掌柜的肯定要从他工资里面扣。 就他那点工钱,还不知道得扣到什么时候。 所以,他对许明泽真是又恨,又下不了手。 就怕把人打伤了,他劳作不得,药钱更是拿不回来了。 许明泽妄议朝廷大臣之事,被孟弘联手几个同僚,参了一本。 第二天,许明泽就被革职了。 从此,世间再没有许夫子。 就连往日被许明泽揪着耳朵责骂的学生,见了都要往他身上吐两口,以示尊敬。 而许府,由于库房空虚,总是入不敷出,伙食也是一天比一天差劲。 甚至连下人们的那点月钱,都发不出去。 下人们是走的,逃的逃,整个许府如今就剩一个荣婆婆。 只是府上的杂货,没一个人搭把手,荣婆婆做事不得劲。 偏偏许老夫人整日病恹恹的,脾气臭不说,这咳嗽就露尿。 整个屋里,腥臭难闻。 荣婆婆一边洗衣服一边骂。 “哎哟,我这什么命啊,若不是我老婆子年岁大了,没地方去,谁还在这做苦力啊。” 留在许府,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挨风吹雨打。 可最近的伙食,不是炖土豆就是煮红薯,半点油腥都见不到。 吃倒是吃饱了,可这玩意吃了屁也多,不吃又饿。 许老夫人听着外面荣婆婆的抱怨,心里更难过了。 她捂着嘴巴无力的咳嗽。 忽然,下身一个没控制住,浑黄的水淌了一床,一股难闻的硫酸味充斥着整间屋子。 许明泽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脸难堪的躺在床上,屋子里的气味令他忍不住作呕。 他条件反射的跑出门外,“荣婆婆,荣婆婆。” 荣婆婆不冷不热的问道,“什么事?” 许明泽指着屋里,语气急切。 “我母亲又尿了,你快给她处理下,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荣婆婆翻了个白眼。 “老爷,没看见我忙着吗?如今人手不够,你就自己来呗,又不是什么外人。” 没老爷的命,就不要装老爷的范儿。 这一天尿上个三五回的,光洗衣服,晒被褥都要人半条命,谁伺候得了? “我换?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 他毕竟是男子,怎好给母亲换衣服,这若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啊。 往后他还要找工作的。 “那就晾着吧!” 第143章 你不干,我干! 荣婆婆出口不逊,往日那畏畏缩缩侍主的态度,今日一消而散。 许明泽杵在一旁,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荣婆婆。 向来对他和母亲,都是言听计从,且毕恭毕敬的荣婆婆。 果然,墙倒众人推。 许明泽指着她的脑袋,双目猩红,他咬牙切齿叱责道。 “叫你干,你就干,废话那么多,有你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那气焰嚣张的,口水到处横飞。 他完完全全将今日在外头所受的屈辱,通通转嫁到荣婆婆身上。 可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被许明泽这一吼,荣婆婆也不甘示弱。 她站起身来,将自己白花花、皱巴巴的双手,展示在许明泽面前。 “老爷,要不这活儿你来干吧,我不伺候了。” 她气愤的用脚踢了下面前的盆子。 铁盆子“哐当”响。 许老夫人的耳膜,被这声音刺激到了,吓得她连忙躲进被子里,冰冷的被子,冻得她一阵瑟缩。 荣婆婆作势要解开围裙。 这马上过年,别家主子都开始发年货了,而她,却被这个捞什子主子指着鼻尖骂。 况且这么冷的天,别人不是围着篝火取暖,就是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而她却要在这洗一个老婆子尿湿的衣服,被子。 以前,许明泽没和离的时候,这些事,哪轮得到她去做? 都是她吩咐别人去干的。 这下好了,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蓐着她一个人干。 看着这空落落的院子,许明泽心想,若是荣婆婆再弃下他和母亲而去,那他可就没有能用的人了。 “我最后问一次,你干不干?” 他明显没有了方才的气焰。 “不干!” 荣婆婆的态度异常坚硬。 “行,你不干,我干!” 许明泽挽起袖子,朝母亲的屋里走去。 他掀起母亲的被子,那股难以言状的恶臭更重了,他极力屏住呼吸,将头撇到一边去。 然后双手从许老太的膝下抄过去,但母亲湿冷的裤子,冰得他的手一震。 许明泽体力不支,连带着老母亲也倒在了床上。 “明泽,你先将一床干被子拿过来。” 既然她儿子抱不动她,那就不别勉强了。 她可以在干净被子的掩护下,脱下湿的衣物,然后再让许明泽拿走脏的床褥。 许明泽走到衣橱旁,却如何也没找到多余的床褥。 许老夫人看出他的窘迫。 “母亲,我去我屋里给你拿一床被子过来。” 许明泽抱着被子正要走回桃渊堂,远远的看到栖云阁院子的桃树开了。 他走过去,推开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树也还是原来的树。 只是院子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放下被子,走进屋里,摸着孟真睡了三年的床榻,越发思念这榻上的人。 “母亲。” 见到许明泽抱着被子回来了,等候已久的许老夫人,忽然泣不成声。 她以为,她的儿子也嫌弃她,一去不复返了呢。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以前府里的仆人,卖身契都在孟真手里。 许府落寞的时候,许老太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出逃,却无能为力。 许明泽给母亲换了干净的被子,然后又从衣橱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她自己换上。 为了避免尴尬,许明泽随手将房门关上。 可门还没完全合上,就听到屋里传来“噗、噗、”的声响。 还夹带着一股腐臭的红薯味儿。 母子两人震惊的看向对方。 许明泽意识到,是母亲又放屁了,为了留住母亲的面子,他立即关了房门。 “嘭!” 汀泉小筑。 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 桃红和柳娘一人抓着被子的两个角,使劲儿甩,院子里头晾晒着许多被子,衣服。 而小安安正在木质地板上爬行,孟真蹲在一旁,手里摇着一串风铃。 “叮铃铃……叮铃铃……” 以前用来召唤杀手的工具,如今成了召唤孩童的玩具。 小家伙咧着嘴巴,流着一嘴哈喇子,像一只小奶狗一样,三两下就朝着孟真的怀里钻去。 然后伸手抓着风铃,拿在手里把玩。 孟真将他高高举起,迎着阳光转圈圈。 小家伙乐得嘎嘎笑,伴随着风铃叮铃铃的声音。 充满整座院子。 屋檐下,二爷支开一张小桌子,坐在一旁作画。 母子俩温馨的一面,赫然跃在纸上。 柳娘和桃红忙完手里的活,便走了过来。 “小姐,是时候出发了。” 桃红手里端着一碗鸡肉粥走过来,她伸手接过安安。 孟真恋恋不舍的,捧着安安的小脸蛋狠亲,把他的脸都挤变形了。 “安安,在家乖乖等娘亲回来哦。” 二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在纸上涂鸦。 小安安看着桃红手里的粥,象征性的“哦”一声。 便指着碗哼唧哼唧起来,小屁股一颠一颠的,桃红都快抱不住了。 “柳娘,拿着。” 她把碗推到柳娘身上,双手搂紧了安安。 “喔!” 柳娘端着碗,找了个小凳子放在桃红身后,随后凑到孟真耳旁,小小声说道,“小姐,别忘了买年货。”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集市了,往日住的高门大户,都是管事的拿着单子到铺子里。 没几天,店家就会差人亲自送到府上。 如今,孟真自己另立门户,一院子加起来都没十口人。 没有长辈,也没有亲戚往来,索性就自己亲自去采购。 这样一来,也不会暴露自己的住址。 “知道了,你也就惦记那点吃的。”孟真戳着她的眉心打趣。 从昨日提到年货之事,柳娘罗列出来的,都是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这点得到了安安的鼎力支持。 这两,吃货本质暴露无遗。 桃红选的却都是针线,布匹,棉絮等。 “小姐,老这么戳,脑袋会变笨的。”柳娘摸着脑袋嘟囔。 蠢笨之人,做出来的饭菜小姐肯定不喜欢。 “放心,智商是有下限的,你已经笨得不能再笨了。” 孟真话刚说完,桃红和安安也忍不住咯咯笑。 “小姐!”气得柳娘直跺脚。 这时,霍半生从外面打开了院门,门口处正停着一辆马车。 “小姐,二公子,马车已备好。” 第144章 你想要什么 孟真和二爷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人还没坐稳,就压着手指头数数。 “油,酒,大米,小麦,豆子,旱鸭,小乳猪,还有下蛋的老母鸡,还有桃红要的彩色针线,棉布……” “还有什么?”她仰着头看着一旁的二爷。 这份年货单上,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提了点意见,只有二爷和听寒,活得无欲无求似的。 就连霍半生都提了,需要备些喂马的粮草,修马蹄的工具等。 二爷指着她的手指头,“你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还不够吗?” “不够!”孟真摇头说道,“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二爷语气坚定。 他在凌云寺过了二十年,从没人问过他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他们只会问,你今天练了什么,练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偶尔,舅舅会问他想不想母亲,想不想回到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奔跑。 今日,孟真问他想要什么,他却没有了小时候的欲望。 “你说说看,今日我就化身许愿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此话当真?” 二爷眼里充满期盼。 “当真!” 小脑袋用力点点,“但作为回报,你也要给回礼。”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喏,回礼。” 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卷画本,递到她面前。 “画的什么?” “你自己看。” “哇…” 孟真发出惊叹声,画本里满满的都是她的画像。 就连刚才逮着安安亲的画面,也被二爷如实记录了下来。 画作的线条简单而流畅,把她和安安的神态,活灵活现的刻画了出来。 二爷偷偷观察她看画本时的表情。 一会疑惑地眯起眼睛,一会咬着手指头痴痴笑,一会又嘟着嘴巴抱怨,把她画丑了。 “我哪有这样的?” 她学着画中的小人,伸了伸懒腰,小小的五官全都挤成一团。 这么美艳灵动的人儿,把他看痴傻了。 “这么喜欢画我?” 孟真将画本捧在胸前,表情得意的看向他。 印象中,二爷所有的画本里,每一页都是她的身影。 就好像在她的生活中,这个男人无处不在。 “看破不说破,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二爷别过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羞涩的一面。 “好啦,好朋友!” 孟真轻轻拉扯他的袖口,歪着头盯着他瞧。 这蓄发还没半年呢,可她都忘了以前那个和尚长什么样了。 很显然,有头发的二爷更招人稀罕。 “一边去,谁跟你是好朋友!” 二爷被她看得一点也不自在。 若非局势不明,这一趟去孟府,他定要向孟老将军提亲。 省的自己夜夜想念,却不能将人抱个满怀。 他故意生气的推开她的脑袋。 “啊!!” 随着马车的一阵颠簸,孟真整个身体向一旁倾倒。 二爷立马展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吁……” 霍半生紧急停车。 待马车停稳后,孟真才惊魂未定的从二爷怀里抬起头来。 “小姐,有状态。” “什么状态?” 孟真捂住二爷的嘴,阻止他发声,毕竟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万一是奔着二爷来的。 二爷看着她紧张而严肃的小表情,心中一乐,手趁机揽上她的腰肢。 此时外面风平浪静,若真是奔着他来的,那么他们第一时间见到的肯定是武器。 “好像是许明泽。” 但霍半生不确定,这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还没撞上他,人就昏迷了。 外面,传来霍半生跳下马车的声音。 “真的是许明泽。” 许明泽在许母的教唆下,到处打听孟真的去向。 当他听说孟弘今日归来时,便猜想孟真肯定会回孟府一趟,于是早早就守在离孟府不远的路口。 几乎见着一辆马车,他就斗胆去掀开帘子,当然,免不了要遭受一阵毒打。 直到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霍半生。 但他知道孟真肯定不会理会他,只好冒险去拦马车。 马儿受惊,扬起了前蹄,把许明泽吓晕了过去。 霍半生用脚踢踢了他,“唉,醒醒,醒醒。” 许明泽依旧昏迷不醒,整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躺在地上就薄薄的一片。 “人怎么样?”孟真问。 霍半生啧啧两声,便端下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小姐,还有气儿。” “把他丢一边去。” 霍半生一手抓着许明泽的脚,将他拖到路边。 说到许明泽,孟真就皱起了眉头,正要起身时却发现二爷的手,紧紧箍在她的腰间。 “放开。”孟真用眼神警告。 二爷装作无辜的样子,摊开双手。 霍半生抓着许明泽的脚,将他拖到一旁,随后上了马车。 到了孟府,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的。 就连迎接他们的下人,脸上都堆着笑靥。 手里还揣着刚分到的过年红包。 “我父亲和兄长呢?”孟真跳下马车,逮着门童就问。 “老爷和大少爷在宗祠堂里呢。” 孟真转头招呼二爷跟上,随即就拎着裙摆,脚步生风。 二爷压低了帽檐,摇头笑得宠溺。 孟家父子正在祠堂里,对列祖列宗们介绍未来的新人。 毕竟,这孟家的祠堂,今后可是由她来打理的。 “母亲,幸儿年岁虽小,可她知书达礼,且性子活泼,孩儿喜之,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保佑她。” 孟弘跪在蒲团上,手握着香,行了跪拜礼。 最后才起身,将燃烧的香插进香炉里。 “父亲,哥。” “真儿,回来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孟老将军喜出望外,他的女儿好不容易才摆脱那水深火热的婚姻。 十九岁妙龄,就不得不独立门户,怎叫他不心疼? 孟弘递给妹妹一把香,“真儿,你也给母亲他们上一炷香吧。” “好!” 孟真还没来得及下跪,二爷就紧跟着进来。 他摘下斗笠,向孟老将军行礼,“宁辰见过孟将军。” “二皇子?” 孟老将军惊讶的看着他,虽然早听孟弘说过二皇子还活的事。 可他却没料到,两人这么快就见面了。 “叫我二公子就行。” 二皇子可是皇宫禁忌,皇上也早在二十年前就对外宣告,二皇子已以身献祭。 如今这世上,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孟老将军警惕的往门外查看,随后将大门关上。 第145章 祠堂上香 两人将孟婕和镜棠的事,详细告知了孟家父子俩。 包括后面孟婕说的,与孟真联手对付向敬宁的计划。 孟老将军听后,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孟婕领是向敬宁的私生女。 为了对付孟家,向敬宁竟狠心将自己的女儿作为一颗棋子。 可能婕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啊,她虽年纪小,但做事目标明确。 她若还未放弃对孟弘的执念,点迷香的事,难保今后不会发生。 尤其是花灯一事,这对一个女子的侮辱和心灵上的伤害,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共情的。 想来,这就是孟婕反击的缘由。 孟老:“这孟婕的存在,就是一把双刃剑,只怕不是我们利用她,而是她利用我们。” 孟真知道父亲的顾虑,可孟婕是向敬宁的女儿。 这个身份给了她靠近向敬宁的机会,当然,今后也有可能成了射向孟家的毒箭。 毕竟,女子未嫁从父,若非迫不得已,谁会背叛自己的父亲? “父亲,您的顾虑也是我们的顾虑,但此前我和孟婕深入交流过了,想来二皇子的事,她并未知晓。 可渝北王的参与,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无奈之下,我们才出此下策。” 孟老将军点头,他的女儿还年轻,能有这个胆识与谋略,已经实属不易。 为了缓解这肃穆的氛围,孟弘拉着妹妹的手,将她引到蒲团上。 二爷也随着她跪在蒲团上,并从她手上拿过几根香。 孟真有些错愣,但听到兄长在一旁催促,便也就没有多想。 两人同时面对众灵牌,在心里默许自己的愿望。 后来又同时叩拜了三下,才起身将香插进香炉里。 孟老将军捋捋胡子,看着两人般配且默契的身影,心中起了疑虑。 再联想二皇子坠崖前,女儿勇闯凌云寺。 二皇子坠崖后,女儿急切且焦虑神色,顿时了然于心。 “二皇子身份尊贵,却在我孟家祠堂里跪拜,恐怕不符常理。” “孟将军,后宫干政,追杀皇子之事,就符合常理了?我如今还不如一介平民呢。” 至少平民家庭父慈母爱,兄友弟恭。 至少,他们不会从一出生就被上了暗杀名单。 他们或许为了生计奔走,但他们来去自如,婚姻自如。 而他…… 二爷笑得牵强,语气淡淡的,却让人感受到这一身份带来的悲切与无奈。 “二皇子,圣上总会有醒悟的那一天,我们都为之努力,你也不要放弃。” 孟弘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从小,他的父亲虽然对他尤为严厉。 但他给于子女的父爱,可是旁人也看得出来的。 无法想象,他若像二皇子一样,出生便失去父母亲,还有可能终身被困在凌云寺里。 不管是作为男孩的愿望,还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志向,都得不到满足。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孟老将军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爷内心感触。 宁允国有这样一位为民为国着想,且刚正不阿的大将军,真是当今圣上的大幸。 “孟将军不必有心里负担,我不过是作为一名晚辈,表达对已逝者的尊敬而已。” “那我得好好替我孟家的列祖列宗感谢你。” 孟弘搂着人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中午想吃大餐,我这儿随叫随到。” 孟真眉眼一挑,“哥,什么都可以吗?” 她可好久没吃海鲜大餐了,天气冷,码头上的船都空的。 只有几个看管船只的老头儿,抽着干巴巴的烟管,一边垂钓。 天天海鲜这个东西,岸上又养不活。 “你兄长我,说话什么时候虚过?” 孟弘竖着拇指指向自己,宠妹这块,他敢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 “哥,我想吃大龙虾,带鱼,金鲳鱼,还有……” 孟真掰着手指头数,一会还缠着二爷问,“还有什么?” 好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这两天二爷没少给他普及。 听得她馋得不行。 怎么尽是些他搞不到的东西? 孟弘有些懊悔,就不该说大话的,更不该让自己的妹妹点菜。 原想着,二皇子从小到大没怎么沾过荤腥,随便整些鸡鸭,猪牛肉等。 就能感动他。 “唉,真儿,都说来者是客,点菜这事还是让二皇子来,我们不能失了东道主的风范。” “弘儿说的对,我们就几个人,不好铺张浪费,若是一桌子都是你爱吃的,把二皇子置于何处?” “父亲……” 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孟真别过脸,小嘴儿撅得老高。 “二皇子,你来点。”孟弘说道。 “我同真儿一样。” 二爷看着那个倔强的小身板,苦忍着笑意,吊了她那么久的胃口,也是时候满足她的口欲了。 孟真立马转过身来,抿着嘴角由惊喜转为得意。 “你……” 孟弘指向二爷的手,都在抖。 这不纯粹为难他吗,这个时候他去哪里给他们弄海鲜啊? 二爷自然知道他弄不到,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 “海鲜的事交给我。” 一会出去买点年货,和福伯或者唐宗交换些,他们肯定有存货。 “这还差不多。” 孟弘放开他的胳膊,随后将门打开。 反正他跟宫里那些皇子,公主啥的也不太熟,只好紧着这个没靠山的蓐了。 几人刚走出祠堂。 就有下人来报,说,许明泽要硬闯孟府,被下人拦住了。 如今正赖在大门口不肯走。 管家气不过,打了他几下,结果他就开始撒泼打滚,引来许多老百姓围观。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赖!” 孟弘恨得咬牙切齿。 他径直往门外走去,孟老将军怕自己儿子过于冲动,失手伤了人。 于是准备跟出去。 “父亲。” 孟真担心父亲出事,连忙拉住他的手。 原以为和许明泽和离之后,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竟还百般纠缠自己。 他的父亲是名震一方的大将军,不该为了许明泽这种下三滥劳神费心的。 若是在战场上,父亲肯定一把大砍刀挥过去了,哪还容得他如此撒泼。 “父亲,许明泽摆明是冲我来的,还是让女儿出去应付吧。” 第146章 孟府大门撒泼 孟老将握轻拍女儿的手。 “我怎可能不知道他是冲你来的,只是以许明泽的性子,一旦你露脸,他怕是又开始痴心妄想,到时候像一个狗皮膏药一样,你甩也甩不掉。” 三年前,他没护好自己的女儿,三年后,他又怎会让她再次落入这种人渣之手? 思及如此,孟老将军转身跟在儿子身后走去。 看着心上人舒展不开的眉头,二爷双手背到身后,大拳头捏得咔嚓响。 面上却平静的说道,“我带你找海鲜去。” 孟府大门口。 孟家父子俩刚踏出大门。 许明泽方才还捂着胸口,趴在地上嚎叫。 一抬头,看到孟老将军那张冰冷而充满杀气的脸。 他立即爬起来,随手拍拍身上的衣服。 讪讪的笑。 “岳父,嘿嘿,方才小婿摔了一跤。” 说着,他还抬手驱赶围观的人群,“哎呀,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软弱书生被人欺负啊。 但今日是年前最后一个集市了,出门的人本就比以往多,大伙都带着看热闹的心情,不可离去。 “谁是你岳父?” 孟弘咬紧牙根,抬腿就一脚踹过去。 “呜~”众人一阵惊呼。 许明泽躲之不及,大腿外侧被踢得火辣辣的疼,体力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看着高高的台阶,他眼睛滴溜一转,便顺势从台阶上翻滚下去。 “啊!!!” 许明泽也顾不上读书人的体面,发出瘆人的尖叫声。 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揉搓自己的大腿,企图博点同情。 孟老将军冷漠地看着他的表演。 “这忠武将军怎么还打人呢?” “也是,虽然妹妹和妹夫已经和离,但孟家父子俩出征三年,许家也没把人怎么着。” “就是啊,即使不念旧情,也该念恩情吧。” 许明泽朝着人群招手,“没事,我没事。” 孟弘眉头紧蹙,嘴角抽动着,抡起拳头就吼他,“还不快滚?” 许明泽双手护着脑袋,跪地求饶。 “大舅哥,别打了,别打了,我听你的话,已经和另妹和离了,因为你,我连夫子都做不成了,你,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孟老将军背在身后的手,蠢蠢欲动。 他高高在上的俯视许明泽,“先说说,你到底要如何?” 许明泽顿时会悟,他迅速整理自己的衣物,然后挽起衣摆,迈着小碎步跑上台阶。 刚要靠近孟老将军,孟弘手持着一把剑,横在中间。 颇有要拔剑的趋势。 许明泽伸手挡住剑柄,识趣地往后退两步。 “岳父,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小婿听闻大舅哥近来有喜事,想来府里也忙,就想着过来搭把手,没、没别的意思。” “不用!”孟老将军目不斜视的拒绝他。 在场的人,又开始众说纷纭。 “到底是杀过人的,这般绝情。” “你开玩笑,不绝情的话,三十多年来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那是,所谓慈不带兵,带兵的能有多慈善?” “说什么呢,许明泽这种狗屁不是的女婿,平民百姓都不愿意嫁过去,更何况孟家?若不是皇上亲赐的姻缘,你说……” 说话的男子,及时捂住了嘴巴,并作出自我掌嘴的手势。 其他人也纷纷闭嘴,继续看热闹。 许明泽点头哈腰的,“用的、用的,家里本就人少,大过年的遇上这种喜事,一时也找不来人。” “行吧。”孟老将军侧身让出一条道。 “父亲?”孟弘不明父亲的用意。 “岳父先请。” 许明泽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 孟弘气得抬脚就走,他得先去告知妹妹一声,可别在院子里乱跑。 免得碰到了晦气。 许明泽兴致勃勃的,跟在孟老将军和管家身后进了院子里。 门童将大门紧闭。 孟老将军听到关门声,转过身来,对着老管家说,“找点事儿给明泽做,别怠慢了客人。” “好的,老爷。” 老管家瞪了一眼许明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 “好、好、好!” 沣都渡口。 小杰和狗蛋分别按着自家的狗,对着天空磕头,“一拜天地!” 然后又给狗头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俩,“二拜高堂!” 再换个方向,让两只狗面对面的,“夫妻对拜!” 这一拜完,两个小家伙抱着狗头哄堂大笑。 两只狗表情苦逼的对视着,看着困顿不堪。 小杰说,“狗蛋,你的小黑是女的,怎么不盖红盖头?你把衣服脱了,给小狗做红盖头。” 说着还上手准备去扒狗蛋的衣服。 狗蛋急了,连忙抱着狗头往后拖,狗屁股在船仓里拖出一条水迹。 “小黑才不是女的,我的小黑跟我一样可是堂堂男子汉!” 小杰一手指着那条水迹,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还说小黑不是女的,你看都吓尿了,哈哈哈,我看,你也是女的。” “我不是女的,我不是女的。” 狗蛋一边否认,一边拿脚去抹掉地板的水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 额头上冒出的汗,比尿还多。 小杰恶作剧的绕到他身后,抓着他的裤脚往下一扯,“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狗蛋防不胜防,裤子应声落地,一股海风吹来,屁股凉嗖嗖的。 “哇~哇~” 狗蛋提着裤头,夹在腋下,仰着小脑袋嚎啕大哭。 小杰杵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狗蛋,你怎么哭了?” 二爷提着一大堆东西,身手利索的跳到船舱里。 狗蛋委屈巴巴的,二爷还未来得及放下东西,他就扑过来了。 然后搂着二爷的脖子,痛哭流涕。 只是,他吸鼻涕的声音太大声,呲溜呲溜的。 将二爷吓个激灵,他连忙将狗蛋推开,低头查看自己的胸膛。 幸好,没有弄脏,也没湿。 “狗蛋,说说看,谁欺负你了?” 狗蛋吸了下鼻子,毫不犹豫的指着小杰。 “小杰哥说我的小黑是女的,我也是女的,他还要脱我裤子看看。” 而罪魁祸首小杰,正揪着手指头拧拧捏捏的站着,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 “汪、汪、” 狗都比他诚恳。 “小杰,你看到了什么?”二爷双手环胸,眯着眼睛审问他。 第147章 想做高堂 小杰冥思苦想了一会,便摇摇头,“我什么也没看到!” 确实什么也没看到,只有白嫩嫩的皮肉,光溜溜的屁股蛋儿。 二爷安慰狗蛋,“你听,小杰说他什么也没看见。” 狗蛋领着裤头暴起,“他骗人,他骗人,他明明什么都看见了。” 裤子都掉地上了,小杰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见? 他就是骗人的! “小杰,跟狗蛋道歉!”二爷站起身来,严肃的对着小杰说道。 从小就这么流氓,万一哪天脱到人家小姑娘的裤子,那他爹娘不得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狗蛋,对不起。” 小杰低着头,声音唯唯诺诺的,苍蝇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比他大。 “大声点!”狗蛋仰着头,气势都上来了。 “狗蛋,对不起!” 小杰的双手放在身前交握,有模有样的对着狗蛋鞠躬,然后偷瞄狗蛋的反应。 狗蛋指着他问,“你说,你错了没?” “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脱你裤子,也不该说你是女的。” “这还差不多!”狗蛋得寸进尺,“那你还跟小黑道歉。” 小姐:“……” 二爷苦笑着耸耸肩,看吧,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时候狗蛋和小杰才注意到,码头上还站着一位仙女姐姐。 是上一次拿弹弓和他交换画本的仙女姐姐。 狗蛋拽着裤子将脸别过一旁,姑娘家才会哭唧唧呢。 他又不是姑娘家。 狗蛋抹干了眼泪。 二爷松了一口气,才伸过手,将孟真牵下船舱。 “二爷跟仙女姐姐也会拜堂成亲吗?” 狗蛋想起方才给两只狗拜堂的一幕,便仰着头问。 “啊?” 这问题问的挺让人尴尬的,孟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她比狗蛋更想知道他们的结局。 “当然,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二爷拍拍他的背,笑得一脸甜蜜。 “耶,太好了,那二爷可不可以请我和狗蛋做高堂?” “什么??”孟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爷摸着小杰的脸,“你懂什么叫高堂吗,你就要做高堂?” 这怕不是吃了蛤蟆,口气这么大。 小杰挣脱掉二爷的手,有些气恼。 高堂有什么不懂的,他刚才还和狗蛋做了一次高堂呢。 “怎么不懂了?新人不仅要对高堂跪拜,还要给高堂奉茶。 不过我和狗蛋都不喜茶,你们可以换成别的,比如糖,坚果,饼干之类的。” “不、不、” 狗蛋抬着手阻止小杰,着急的时候说话都磕巴,“糖…糖画也行,我想…想吃那个…一条龙的!” 他认真比划着,生怕二人听不懂,他的糖画就告吹了。 “你想做高堂就为了吃的?” “不然呢?”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反问。 二爷抓过小杰的胳膊,朝他屁股上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 “小样儿,还想让我跪拜你是吧?你受得起吗你,好的不学,尽学这些歪主意!” 孟真捂着嘴巴笑得不能自抑。 “汪汪,汪汪……” 小黑伸长了舌头,并朝着一个方向摇起尾巴,,四只小爪子,做好了随时奔跑的准备。 “啪!” 后来传来一声打响指的声音,小黑飞快的跑了过去。 “小黑乖!”唐宗随着小黑出来了。 还是一根粗犷的大辫子,两边的络腮胡有些长了,想来有一阵子没修了。 一出来就看到,狗蛋哭红的双眼。 “爹!” 狗蛋撒腿就跑到唐宗面前,拽着他的手。 “二爷来了。” “唐宗。” 两人相互打了一声招呼。 当唐宗看到,地上放着许多包装完好的礼品时,忙打趣道,“怎么这是,上门提亲呢?” “跟你交换些海鲜。” 唐宗看向身旁的人,笑得意味深长。 前几天,孟府千金和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没想到,今日就让二爷带回来了。 孟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对着人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唐宗随意翻看了下礼品,坚果,栗糕,酥饼,乌鸡,高粱酒,羊骨棒。 两个小家伙也蹲在一旁,寻找自己钟意的零嘴。 “怎么还有对联?” 唐宗将对联拿起来,“上联:直挂云帆济沧海;下联:欲棹渔舟一帆远;横批:一帆风顺!” “对联是好对联,只是我这贴哪呢?” 唐宗转了一圈,应是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贴起来。 关键是,船舱内潮气太重,这对联怕是贴不了多久就要挂了。 怪可惜的。 孟真着实没想到,只觉得过年和对联是官配,不贴对联怎么叫过年呢。 单单贴对联,就是人生一大幸事,小时候父亲站在梯子上,母亲扶着梯子,她和哥哥站一旁指挥。 一会说歪了歪了。 一会说,往左边一点,再往右边一点,或者是再往上一点。 每当这个时候,她和兄长都恶作剧般的捉弄父亲。 威名在外的孟大将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对兄妹俩的话言听计从。 “抱歉,我没想到这点。” 唐宗回头,笑得爽朗,“你选的啊,那必须留。” “行了,废话那么多,拿个竹篓给我多装点。” 他们还要赶回去吃午饭呢,这可是他第一次跟未来的岳父吃饭,可不能过时了。 唐宗进入船舱,提了一个竹篓的海鲜出来,顺便帮二爷挂在背上。 并随口说了一句,“对联留下,其他的拿走,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就见外了。” 此时,两个小家伙正在瓜分零食,听了唐宗这么一说,就赶忙将怀里的东西护紧了。 弄的唐宗好不尴尬。 “你再多说一句,两个小的就要把你丢进水里喂鱼了。” 孟府后院。 许明泽背着草,管家安排他喂马。 粮草捆起来,比他腰围还大好几倍,使得他背在身上直不起腰。 马童在马厩里修马蹄,见他像一只鸵鸟一样缓慢经过,忍不住一脚往他背上踹去。 “那个谁,别磨磨唧唧的,瘦得跟个猴一样,这点活儿都干不利索。” 许明泽摔倒在地,粮草将他整个人掩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马童收了工具,走之前丢下一句话。 “一会把忠武将军的赤兔喂饱了,知道没,耽误了忠武将军出行,可有你受的!” 旁边一匹彪悍的红棕毛雄性马,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许明泽。 “赤兔?忠武将军的战马?” 第148章 赤兔 想到刚才被孟弘踹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许明泽就起了歪心思。 他挑选出一些成色较好的粮草,小心翼翼地走到赤兔跟前,隔着护栏垫着脚递到它嘴边。 赤兔闻了闻,又对着许明泽发出类似警告的声音,鼻子喷出的水汽,喷了许明泽一脸。 许明泽条件反射的伸手挡住脸,刚要收手时,赤兔硕大的头颅就压下来了,吓得他丢了粮草躲到一旁。 赤兔没理会他,大舌头一卷,将粮草卷进口腔里,吃得满嘴泡沫,嘴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这匹马,陪过孟弘上过不少战场。 它的身上,虽有些深深浅浅的伤疤,但那通体红毛,强健的肌肉,浑身劲劲的。 但凡识货的人,都会喜欢。 “这种有军功的马,能卖不少钱吧?” 囊中羞涩,让他萌生着要卖掉赤兔的想法,也可以借此机会,气一气孟弘。 只是,这赤兔的名声,并不逊色于忠武将军。 怕只怕,买家不敢买,还容易暴露了。 许明泽缓缓靠近赤兔,然后伸手顺了顺它的毛发,见赤兔没有防备他,就悄悄解开了绳索。 “敢踢老子?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许明泽拿起一根小树枝,得意的想着,然后挥起手上的小树枝,朝着赤兔身上拍下去。 赤兔不痛不痒的回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又继续吃草。 “难道是下手太轻了?” 许明泽站远了些,又用力甩了一下。 “啪!” “吁~” 赤兔往后抬腿,一脚就踹在他的肚子上,如此力道之下,许明泽飞出去足足三丈远。 “什么声音?” 马童吃了饭回来,嘴里叼着着一根细长的枝条。 刚才明明听到了尖叫声。 马童三两步跑过来,扒开草垛一看,许明泽半死不活的捂着肚子哀嚎。 他伸出手,“那个谁,你怎么样?” “我肚子疼。”许明泽忍出痛苦面具。 “你是不是拉肚子了?” 马童坐在一旁边剔牙边问,今天的午餐竟然有海鲜,量虽然不多,但吃得很满足。 在孟府没有存在吃不饱的现象,菜也许不是很多,但饭绝对管饱。 马童打了个饱嗝,然后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翘起二郎腿,往草垛上一躺。 许明泽不答反问,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一匹马欺负了,“兄弟,你吃什么。” “刚吃完午餐,今天有海鲜,就着海鲜汤我能吃两碗饭。” 马童很是满足。 这个时候,大户人家都不一定能买到海鲜,可孟家竟然连下人的伙食里都添加了。 “吃午饭?” 许明泽这才想起,他还没吃午饭呢。 倒也不是非要在这吃,只是他一出去,就很难再进来了。 再见孟真就更不可能了。 昨日,荣婆婆提醒他,可以把许府卖了,能换不少钱呢。 够他们母子俩生活一辈子了。 只是,这房契并不在他手里,思来想去,他决定冒险闯进孟府找一找。 实在不行,就找孟真服软,哄一哄她,没准她高兴了,就愿意拿出来了。 钱财这一块,她向来大方。 “哎哟,我都忘记了,你还没吃呢,行了这儿交给我吧,你去管家那领一份午饭。” 许明泽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对着马童连连表示感谢。 “唉,新来的,你叫什么?” 他在孟家那么多年,后院基本上算是他的活动基地了,难得来个能让自己差遣的新人,自然要问问对方姓甚名谁。 “小生姓许。”许明泽边走边说 “额……” 孟真捂着嘴巴,这饱嗝打的真不是时候, 这会,她正陪着二爷在院子里走走散食,顺便带他参观下自己生长的院落。 她偷偷瞄向二爷,对方貌似并没有留意到她。 她庆幸的吐了吐舌头。 小时候母亲教导她,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不雅观。 也会遭未来的夫君和婆母嫌弃。 但她嫁到许家三年,有两年半是自己另开炉灶,所以平时也没克制自己。 也只有跟外人同食的时候,她才会在乎。 而难得今日和父兄一起用餐,又都是自己爱吃的,自然就吃多了。 方才吃饭的时候,兄长说过,许明泽正在后院喂马呢,不想碰见,就别往那儿去。 二爷侧过头,不好当面笑她,用孟弘的话说,要面子的,会炸毛。 无意间,走到了自己原来的闺房。 “那是我出嫁前的房间,你看,好多年前我挂的平安扣还在呢。” 二爷顺着她的手指,转头看过去。 一间淡雅别致的紫颤木屋,一旁翠竹掩映,庭院中还摆放着许多小盆景。 在风的律动下,屋檐上四五个平安扣轻轻摇摆,宛如少女流动的裙摆。 二爷忍不住想向前跨出去一步,远远的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连忙拉住孟真的手,两人蹲在一旁的绿植中。 “嘘……”二爷示意她别说话。 许明泽左顾右盼的来到孟真的房门口,然后趴在门上通过一丝门缝朝里面看。 没有人。 这时候,好多下人都放假回去和家人团圆了,只有少量卖了身的奴才,没有去处。 外加上孟府本就地大人少,大伙儿都在在前厅忙着布置,迎接新年。 许明泽轻轻将门推开,奈何门把上好粗一把锁。 “大白天的,上那么粗的锁,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许明泽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银子?支票?首饰?还是地契房契之类的? “许明泽到底要做什么?”孟真自言自语。 “先看看。” 二人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 许明泽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然后用身体挡住锁头,将铁丝塞进钥匙孔里,一阵捣鼓。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的。 一会功夫后,锁头没打开,许明泽急得满头大汗。 “小姐。” 老管家经过,发现两人正蹲在地上看什么,他抬头看过去,却看到许明泽暴躁的踢着门。 “小姐,我去收拾他。” 孟真点头默许。 老管家走到许明泽身后,“咳咳!” 许明泽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挡住老管家的视线,讨好的笑,“管,管家…嘿嘿…这么巧?” “你在干什么?” 第149章 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许明泽伸手指着天空,“我就到处逛逛,逛逛。” 许明泽本就胆小,又是特别在意体面的人,如今做贼被一个下人抓包了,还如此趾高气扬的对他说话。 简直是敢怒不敢言。 他一手藏在背后,使劲拽锁头上的铁丝,门被他拽得哐当响,可铁丝就像是在锁眼里生根发芽了一样。 任凭他扯得五官变形,就是下不来。 两边脸,一面在用力,一面对的人嬉皮笑脸。 老管家双手交握看了他好一阵,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抬手将他推到一旁,许明泽踉跄几步退到一边。 门把的锁头上,一根铁丝尤为显眼。 老管家指着锁头说道,“许夫子,解释一下吧,不然我只能禀告老爷或者直接向官府报案了。” “老管家,老管家,绝对误会了,误会了。” 许明泽靠近一步,试图握住老管家的手,拉下脸面跟他求饶。 毕竟,禀告孟老将军和报官的结果,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老管家。” 孟真决定会一会许明泽,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他就老觉得自己是软柿子,任凭他拿捏。 许明泽看到孟真从一旁的绿植里出来,立即兴奋的跑过来,“孟真!” 他看了下自己的手,方才做了那么多杂活,搞不好有气味了,孟真的鼻子最是灵敏,可不能让她嫌弃了。 他将手在衣服上搓了搓。 孟真眼色警告他停下,并嫌恶的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一人高的距离,她可不想让他碰到自己。 这种人光看着,都让人倒胃口。 “你们在我门口做什么?” 老管家没有说话,反正小姐目睹全程,许明泽想赖也赖不掉,他倒要看看他许明泽如何狡辩。 “孟真,我听闻大舅哥近来好事将近,想着过来帮帮忙,顺便看看你,只是你没看到,所以我就找到了你的闺房,离开你这些时日,我茶不思饭不香。” 许明泽摸着自己的脸,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红了,“你看我的模样,都瘦了。” 孟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确实清减了不少,以前没发觉,如今看来竟有点尖嘴猴腮的苦相。 话音中,也失了中气,好像长期吃不饱的样子。 一想到自己过去三年时间,竟与这人同在一屋檐下,替他养家糊口,替他操持家务。 她不仅为自己感到不值,更感觉到自己严重掉价了。 “孟真。”许明泽又向他靠近了两步。 “啪!” 一颗小石头迅速飞了出来,好巧不巧的正好砸在他的膝盖骨上。 “哎哟!”许明泽应声跪下。 手指头大的小石头,砸得人生疼,饶是他这么好面子的人,也禁不住斯哈斯哈嚎。 二爷盘起了手上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头,眼神冰冷地看向跪着的人,做好随时发射第二颗的准备。 许明泽明白,一颗小石头就能让他下跪的人,功力一定很深。 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假装不知道弹射他的人,就藏在一旁的绿植里。 孟真蹲下来与之对视,“说吧,你到底干什么来的?可别说是你对我余情未了。” “我…孟真,我们从新开始吧。” 许明泽近乎哀求道,这一次,我许明泽绝不负你。 “啪!啪!!” 第二颗,第三颗小石头分别砸在他的胸口和额头上,额头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看着乌青又光滑。 “哎哟,哟哟,我疼、疼!” 许明泽两只手捂不过来了,就感觉哪哪都疼,他仰躺在地上惨叫。 他猜想,背后袭击他的人,要么就是孟弘,要么就是听寒。 这两人,对他意见老大了。 “出来!你给我出来!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背后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 许明泽爬起来,四处张望,手里端着一盆绿植给自己壮胆。 二爷将斗笠压得更低了,还顺势将领口拉高,遮住了半张脸。 他从绿植的庇护中走出来,狭长深邃的眼眸,如狼王欲想吞噬猎物一样的眼神,冰冷且隐忍。 “你是?” 许明泽压低了身段,眯着眼睛瞧,这人怎么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他生活中确实没见过这个人。 而熟悉的是,他周深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有那无形的压迫感。 当然,那斗笠也怪熟的,貌似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都喜欢带这种斗笠。 海上、斗笠、 这不是码头上将他丢入海水里,并踩断他子孙根的人吗? 他,他怎么在这儿? 他和孟真相识?和离前就相识? “你??” 许明泽突然醒悟,一根手指指着人半天,始终憋不出半句话来。 二爷手里盘着剩下的三颗石子,发出类似猛兽磨牙的声音,咔嚓咔嚓响。 许明泽吓得连滚带爬的跑。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阳光照在整个宫廷的琉璃瓦上,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显得皇宫更巍峨耸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巨岩。 这番气势磅礴,庄严肃穆,令人敬畏。 渝北王急色匆匆地走在深宫的长廊上,身后紧跟着几名侍卫。 临近东宫时,走出来一名宦官,“奴才参见渝北王,渝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渝北王并没有驻足,而是直接越过宦官,走了进去。 “太子在何处?” 宦官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并小跑着跟了上去,“回禀渝北王,太子在前院射箭。” “咻、咻、咻、” 随着三支箭发射出去,空气中传来的求饶声,更大声了。 这一声声哭腔,都带着恐惧。 “太子饶命啊,太子,饶了奴才吧,太子,千岁爷……” 渝北王进了院子,感觉到整个空气压抑沉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低垂着脑袋,大气都敢不喘。 站在人群中的少年,正是当朝太子。 他穿着一袭白色缎袍,金丝滚边,袍子上绣着蛟龙的模样,整体华丽而不失庄重,彰显他高贵的身份与气质。 他举着箭瞄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 而四肢被绑在十字架的小太监,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太子因何事苦恼?”渝北王站在其身侧语气淡淡的。 第150章 与北荒联姻 “唉!” 太子随手将弓箭递给一旁的侍卫,然后气馁的摊到椅子上。 他的皇叔向来最疼他了,比父王还疼他,皇叔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日,也远远比父皇多。 而父王和母后都很愿意听皇叔的话,尤其是母后。 而这一次与北荒再次联姻,也是母后想出来的,用来制衡北荒防止他们叛变的方法。 “皇叔能不能劝劝我母后,我才不要娶那个什么北荒公主,那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比男人还粗野,听说他们冬天取暖烧的都是什么牛、马、羊的干粪和皮毛,身上还有味儿。”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鼻尖扇扇风,就好像这是一句有味道的话语。 他的太子妃就是皇后做的主,娶的是皇后娘家兄长的嫡女,比太子还年长三岁。 五年前,人看着还水灵些。 自从生了第三个孩子,身子遭了罪,整个人脱相后,那脸干瘪得像一个老妈子。 太子也就不爱去她寝宫里了。 如今他夜夜有年轻貌美的宫女伺候,与太子妃相比,这些宫女不仅不会吃飞醋,还乖顺,会服侍人。 所以,关于男人的愿望,娶什么皇族贵戚之女,成就后半生的想法,他是一丝也不曾有。 省得跟太子妃一样,一点不顺她心意,就告发到母后那,还要回去跟他的父亲,祖父哭诉一番。 到头来,国丈和国舅又要对他发难。 而母亲也总在提醒他,他虽贵为太子,若没有外祖的势力扶持,今后依然难继承皇位。 渝北王听后,沉默了良久。 迎娶北荒公主原本就是他先提出来的,这会怎好为了哄太子开心,而亲手打自己的脸呢。 “太子,百闻不如一见,你都没见过北荒公主,怎知她不是你喜欢的那款?” 太子到底是年轻,爱玩,对于女色,也只喜欢那些美艳又会来事的。 不然这深宫里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 “母亲不也不喜欢北荒女子吗?” 毕竟瑾贵妃都死了二十年,母亲如今还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甚至连她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如今,母后还整日疑神疑鬼的,担心二皇帝没有死透。 太子向来软硬不吃,只能换一个策略。 他站起身来,指着十字架上的小太监说。 “任何谈判方有资格才能上桌,你瞄准他的眉心,射中了,我就劝劝你母后,若你射不中,你就听我一句忠告。” “射就射。” 太子从侍卫手上夺过弓箭,瞄准了小太监,将弓拉满。 小太监刚得以休息了一会儿,祈祷着太子一会儿心顺了,就将他放下来。 他这条命,实在遭不住太子的折磨了。 眼下,看见太子又拿起弓箭对准他,吓得四肢发抖。 为了活命无计可施的他,只能向太子不断的求饶。 “太子,千岁爷,饶命啊…太子…” 小太监的求饶声,扰乱了太子的思绪,他表情不悦的皱了皱眉。 这小凳子是怎么回事? 一上架就哭哭啼啼的,是怕他瞄不准,还是怕他瞄太准? 渝北王朝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立即上前,将一块抹布塞进小太监的嘴里。 小太监的声音被一块抹布堵住了,只剩下一双流着泪的眼睛。 “太子,开始吧。” 太子又重新举起弓箭,腰杆站得笔直笔直。 “咻!” 弓箭直接射穿了小太监头顶上的帽子,一阵平静过后,小太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 有些惊喜,也有些感激。 太子看了他这副神情,简直恼羞成怒。 “你来!” 他将弓塞到渝北王手里,既是谈判双方,自然都要上场。 不然,不公平! 渝北王知晓他的心思,于是伸手让人奉上一支箭。 “又来?”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渝北王不仅箭术了得,眼力更是极好。 就连天上飞翔的雄鹰,见了他都要绕道飞走。 小太监吓晕了过去。 渝北王让人用东西固定他的脑袋,下一秒,一箭射穿了他的眉心,小太监甚至都来不及哀嚎一声。 “这……” 太子顿时语塞,对于渝北王除了心里臣服,还带了一丝丝感伤。 这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不仅懂得讨他欢心,且还能言善道,他用起来还算顺手。 可渝北王却不打一声招呼,就取了他的命,难免让他觉得失了储君的威严。 “好!” 身后传来了一阵鼓掌声,“没想到,二十多年了,渝北王依旧不负盛名,还是那个名副其实的神箭手。” “母后。”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太子连忙扶她坐下。 太子和渝北王,随后紧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 “渝北王和太子殿下刚才在聊什么?” 皇后笑意盈盈的问道,看向渝北王的眼里有星河,有秋波。 “回禀皇后,太子和臣方才正在聊与北荒公主联姻之事。” 渝北王低着头,语气恭恭敬敬的。 “哦?那聊出个什么结果了?” 前阵子,太子为了这事没少跟皇后闹,可皇后若是有选择,她怎可能作出这个决定。 二十年的事,她尤然记得。 她也怕,二十年后,太子妃重蹈她的覆辙。 “臣以为,与北荒公主联姻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为了维稳边疆,为了守护宁允国,为了照拂苍生,我相信太子不会有意见。” 民间有传,孟大将军与北荒联军有联系,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对于皇后一党来说,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再加上,皇帝对二皇子的态度或明或暗,二十年前,皇上就利用狸猫换太子之术保住了二皇子。 二十年后,即使二皇子身死,皇帝依然暗中派人去寻找。 也许,他的内心也不相信自己的皇子,躲过了圣灵的血噬,躲过了千百个劫难,却躲不过一个小沙弥。 “皇叔。” 看来在这件事上,皇叔不会再为他说话了,太子将脸别过一旁。 “我就知道太子会同意的,皇儿若真不喜欢,等过了这一坎,那北荒公主随你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谁敢说你?” 皇后高兴握着太子的手,太子不喜欢就好,他若真喜欢了,那才有得她愁呢。 “渝北王若没什么事,就随本宫走走吧。” 第151章 北荒来人了 皇后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东宫。 渝北王拍拍太子的肩膀,眼神暗了暗,随即转身跟了出去。 这是来自一个男人的安慰。 这种要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过一辈子的感觉,他深有感受。 关键是,还有可能被对方牵制。 宁允国第二十七年,正月初一。 一早,阳光和煦,汀泉小筑大门口,不仅贴上了对联,还挂上了红灯笼。 屋里屋外被重新布置了一番,整个院子看起来喜庆洋洋。 院子里的绿植也已经被霍半生修剪过,还添加了许多盆景,花卉等。 外墙不仅刷了漆,还重新贴了墙纸,防虫又防风。 屋子里,孟真正俯身在白色的帷幔下数着红包。 那是桃红亲手缝纫的类似荷包一样的红包,外形方方正正,开口的一端穿着两根带子,袋子入眼处用两颗珍珠固定。 红包上还分别绣了桃花,梅花,百合还有竹子,君子兰等。 单单是领个空的红包,都让人惊喜不已。 “一、二、三、四、五……整整有十多个呢。” 真是辛苦桃红了。 当然,柳娘做饭也辛苦,毕竟那么一大家子的伙食,几乎都是她一人操劳。 孟真说,给她选两个丫鬟回来,一个留着她差遣,她却不干。 说什么,人多口杂,反而带来更多的安全隐患。 如今留下来的,都是最好最忠诚的人。 “小姐,快点啊,我们都等不及了。”柳娘歪过头往屋里瞧。 庄子上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几乎都来了,在院子里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他们都等着主子发红包呢,往常只有年前发一次过年费,还是管事的统一发。 今年主子还多发一次新年红包,并且亲自发放,他们都迫不及待站在院子里等候。 霍半生和听寒也站在一旁,守护秩序,防止有人捣乱。 孟真提着一个篮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揣着一沓红包。 阳光透过葱葱郁郁的竹子,在她银白色的长裙上投下细碎且闪动的光芒。 “这么多人?” 看来红包不够分了,孟真将红包偷偷塞进了篮子里。 篮子里,有很多一串串的铜板,那是她和桃红,还有柳娘大晚上用红绳子串的。 大年三十已经发过年货了。 这会就借着发红包的机会,认一认庄子里的人。 “见过小姐。” “见过小姐。” “小姐,新年好!” …… 大家七嘴八舌的跟孟真问好,熙熙攘攘的都探着头,想亲眼目睹大小姐的真容。 以前只听人说,小姐是真的好看,没想到今亲眼目睹,简直惊为天人。 “那就是我们家小姐啊,不仅人好看,还心善哩。” “哇~这哪是什么仙人,这简直是女娲的亲生女儿。” “嘿,还是你会夸,怪不得管事的每一年都多给你一兜地瓜,土豆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听到霍半生在前面喊了一句。 “队伍排整齐了,所有人站成一条直线,不准吵闹,不准插队,不准推搡。” 于是,队伍后面原本就松散排队的人们,像一条扭动的毛毛虫一样,缓缓后退,慢慢拉直了身体。 后面的人,也免不了被前面的人踩到。 “小哥,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虎嫂光顾着护住身前的一对女儿,却不小心踩到身后一人的脚。 瓷白色的长靴,粘上了土黄色的泥巴。 虎嫂双手合十,不停的对人点头道歉,大嗓门也没有收敛。 而那人却没有发声,只是轻轻抬了手,示意虎嫂不要太在意。 他貌似不太想引人注意,头也压得低低的,奈何这么魁梧健硕的身材,很难让人忽视。 “小哥,不如你把鞋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虎嫂蹲下身子,欲要上手去脱对方的鞋子。 “不用。”对方后退几步,声音浑厚沉着。 孟真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看去。 远远瞧见那人高出众人大半个脑袋时,直觉告诉她,那人并不是庄子上的人。 一个陌生人,无声无息的闯进庄子里,即使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依然会让人感觉到危险在靠近。 孟真和听寒对视了一眼,便伸手将桃红往自己身边拉拢,她可不能让安安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 小安安顺势攀上孟真的胳膊,嘴里咿咿呀呀叫。 听寒朝着那人看过去,对视的那一瞬间,对方的异域面相,让他不得不警惕几分。 宽额方圆脸、棕色的眼睛,目光深沉而敏锐。 关键是,他丝毫不躲避听寒审视的眼神。 这身姿,可不像在庄子上干农活的,没二十头牛都喂不出这么壮的,倒像是个习武的。 听寒走过去,人还没靠近,剑先拔鞘而起,直接冲的那人扎过去。 对方一个闪身,一腿踢在剑上,剑又飞了回来,听寒一跃而起,将剑接住。 然后一个大跨步疾飞,那人竟站得直挺挺的,直到听寒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也不曾挣扎。 打斗声引得排队的队伍乱了阵脚,人们纷纷向前涌动,霍半生迅速跑过来安抚人群。 没几招就将人制服了,听寒不相信这是眼前这人的实力,很明显他是自动投降的。 “阁下何人?”听寒问。 “我叫巴姆,来自北荒,我来找人。”巴姆语气诚恳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年前和二爷碰过面,二爷说过找他就去丰都渡口的码头,找一个叫福伯的。 经福伯口中得知,二爷跟着孟小姐住到了庄子上。 远远见到孟真的那一刻,他显然知道了对方为什么会住在这儿。 他甚至担心自己此行,会不会白走一趟。 “北荒?” 这面相,这身材倒真的像北荒的糙汉。 听寒瞬间想到了二爷,这人是来找二爷的? 为了安全起见,听寒在对方身上摸索了一阵,确定对方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之后。 才将人押送到二爷屋里。 (外面人多,二爷不方便露脸,但一直站在窗前观察外面的情况。) 霍半生看着没什么大事,他大声鼓掌,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别看了,别看了啊,一个小插曲而已,大家继续排好队。” 二爷背着手,看着窗外正微笑分发压岁钱的人,脸色异常凝重。 巴姆站在他身后,神情焦虑。 “外祖同意了?” 第152章 我一会要走了 “同意了,婚期定在正月十六。” 站在外祖的立场,二爷能理解,就像当年外祖把他母亲嫁给当今圣上一样。 那一年,北荒遭遇了百年来最强、且最长时间的冰冻。 极端的天气不仅冻死了很多牛羊,也冻死了很多百姓。 而且冰冻带来的土地僵硬,植被长时间无法生长,活下来的牛羊也得不到充足的粮草。 可朝廷却要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发动战争,北荒的士兵们不仅没有足够的战马可用,后方补给也不足。 很快就败下了阵仗。 这时候,他的外祖身,为北荒之王。 一辈子活在草原上的人,为了黎民百姓,迫不得已向朝廷臣服。 并将他的大女儿,以联姻的方式嫁入中原。 而他从一出生就被当做继承人来抚养的大儿子-哈扎,也被迫到中原做了质子。 只留一个身体羸弱的小儿子,在他身边。 即使后来母亲为了生他,剖腹而亡,大舅为了护他,也甘愿被罢官隐居凌云寺。 他的外祖,依然为了北荒的安定,忍下这份耻辱。 和平安定的生活,也为北荒二十年后的军事战备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从此,北荒开始鼓励生孩子,为了扩大牧业大量种植植被,开挖水渠,引渡并保护水源等。 为了锻炼北荒男人的战斗力,培养他们的战斗意识,每一年都会举行摔跤,赛马,射箭等活动。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后一党会惧怕北荒的原因。 二十年前,皇后对谨贵妃下手一半是为了争宠,一半是为了儿子铲除后患。 二十年后,皇后依然在追杀那个被夺了继任权的二皇子。 主要还是担心被北荒报复。 二爷年前送去北荒的书信,外祖看后,也起了反抗之心。 反正这些年养兵不少,儿子、外孙也不在对方手里,也就没了顾虑。 可今日,又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孙女婚姻呢?那不是自动给对方送人质吗? 外祖是单纯的谋求和平安稳,还是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阿碧雅如何?” 阿碧雅今年十八岁,是二舅唯一的女儿,上边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巴姆,二哥巴图。 (大舅舅哈扎,即凌云寺的镜观方丈,一生未婚,没有子女。) 巴姆摇头,“阿碧雅自然是不愿的,她喜欢的人是你。” 当然,他们也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嫁过来,就怕姑姑当年的遭遇,在妹妹身上重现。 巴姆从小一直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牺牲了姑姑和大伯,还有他面前这个表弟的人生,换来了的。 打小,祖父和父亲就告诉他们兄妹三人,今后大伯和表弟若有机会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护他们周全。 如今,我们有信心与朝廷抗衡,况且表弟明确表示,遗忘岛也有几万兵力的扶持。 到时候,他们海陆夹击,怕是朝廷都惧怕三分。 “巴姆,我对阿碧雅没有那个心思。”二爷转过身来,表情严肃的说道。 巴姆看着窗外的人,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孟小姐。” 送走巴姆后,院子里的人也基本散去。 孟真拿着一枚平安扣,拴在安安的衣服上。 “安安可不能弄丢了,这是娘亲专门为你求来的,希望这平安扣能保佑我儿子一生平安、喜乐。” 安安把平安扣抓在手里,忽而又塞进嘴里咬咬,口水流了下巴都是。 眼睛却看着孟真身后,眼里含着笑意。 “又要长牙了吗?” 孟真用手撑开安安的嘴巴查看,发现他的下牙龈,又冒出了两颗白色的乳牙。 准备转身拿口水巾时,却发现二爷不知道已经站在她身后。 “我的压岁钱呢?”二爷向他伸出手。 大几十号人都发了,总不能少他一个吧,年货还欠着他的呢。 之前没想好跟她要什么,因为只要她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那日看到许明泽跟她表明心迹时,他又觉得自己非做些什么不可了,省得夜长梦多。 孟真一巴掌拍在他的掌心上,“忘了告诉你,过时不候!” 再抽手时,却被他的大手掌握住了。 孟真当心被人看见,一心只想抽回自己的手,“放手。” 她故作生气的瞪着他。 虽然两人心意已相通,但却没名没分的,若让人撞见两人这般拉扯。 传出去对两人的声誉都不太好。 况且他是成大事之人,不该被儿女情长所困。 “我一会要走了……” 走之前想再跟她歪腻一会,他要跟巴姆跑北荒一趟,他想弄明白外祖的态度。 虽然这一仗并不是非打不可,毕竟百姓生灵涂炭之事,他也不希望发生。 但通过联姻来获取安定,在他看来,却是不可取的。 他母亲的死亡,他和舅舅遭遇已经证明了一切,一味的隐忍和退让,只会让皇后一党更加猖獗。 “走了,去哪?” 刚才的人是谁,他们聊了什么? 二爷捏着她光滑的手背,低头不语。 很多事,他还不能向她透露,这一段时间跟她同住汀泉小筑,已经是破格了。 “还回来吗?” 既然不能说去向,那今后回不回来,至少能给她个准信吧,也让她在后面的日子里,活得有个盼头。 “我尽量!” 二爷不敢给她任何承诺,他怕自己万一回不来,误了她一生。 虽然他百般期待她能等他。 孟真从怀里掏出另一块平安扣,这是钻石打磨成的。 外形有二指宽,薄薄的一片,用一根红色的绳子吊着,还专门编织了花样用来固定。 “这个行吗?” 这玩意老值钱了,她还从没送出这么贵的礼物给谁过,上面的编织也是她现学现做的,昨夜折腾的眼睛都酸了。 就为给他一个惊喜。 二爷放开她的手,把身体压的更低,“你给我戴上。” 孟真将绳子的活结拉长,然后套上他的脖子,调整好长度后,就准备在给他打个死结。 是的,是死结。 最好一辈子都不解开的那种。 思及如此,她眼眶红了,为了不让自己的鼻息过重,她不得已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巴。 二爷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双手忍不住搂过她的背,贴了上去。 第153章 孟婕在门外 听说妹妹要带着小安安回来,孟弘一早就备好了红包,一个大大的红包,不仅用料厚实,上面还有精美的刺绣。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里面放了银钱。 这是他第一次给他的外甥发红包,自然要隆重些。 说是给小外甥的,其实无非是变相给自己妹妹的。 一个女子带着孩子另立门户,身上有财物,才是最实在的。 还有两套小婴儿的年服,是那天谭幸儿拉着他逛街时买的。 孟弘还因此逗她一句,“要不,也给我们的孩儿买两套?” 谭幸儿害羞的别过头,“谁说要跟你生孩子了?”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孟弘笑着摇头。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老管家一手提着衣摆,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脸色汗津津的。 孟弘皱眉,这大好的日子,怎么就不好了? 他放下手里的衣服,慢悠悠地问,“怎么不好了,难道是真儿不回来了?” 她若不回来,那他和父亲就即刻启程去她那,这个年总归要一家人一起过的。 老管家抚着胸口,吞咽半天才说道,“孟婕在门外!” 他一早应老爷的要求,出门迎接小姐。 没想到门童刚打开门,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吊挂在门上。 两人吓了一大跳,老管家壮着胆抬头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被赶出孟府的孟婕。 幸好不是从脖子处吊起来的。 她双手被捆绑在背后,然后整个人被吊挂着,这显然不是她自己能做到。 老管家哪见过这种场面啊,又不敢贸然行动,就怕人死在门口,又给孟府招来事端。 于是,他交代门童看好孟婕,赶紧跑回去禀告大少爷。 老管家还不知道孟婕的身世,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孟婕冒充孟平伟女儿的事,以及孟婕在花灯上的遭遇。 “别理她。” 孟弘不以为然地坐下,大过年的,她不好好呆在向家吃团圆饭,跑这儿来做什么? 他和谭幸儿的婚事将近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孟婕再闹出什么事来。 老管家忧心忡忡地说道,“少爷,孟婕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老管家话一出,孟弘预感不妙,撒腿就往大门跑。 大门外,孟婕被一根绳子捆绑着,悬吊在一根横梁上。 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也干裂得没有一丝血色。 身上有被抽打过的痕迹,衣服也破坏不堪,身上寒气很重。 孟弘伸手探了她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儿,只是这气息微弱。 他挥舞手中的剑,将绳子斩断,接过孟婕软绵绵的身躯,就往芳菲亭里跑。 “管家,找大夫。” “是。” 大夫经过一番检查后才道出。 “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几天没进食了,又被人蛮力鞭打过,导致身子太虚弱,养养几天就能好回来。” “谢谢大夫。” 孟弘站起身来,示意管家送大夫一趟,顺便跟大夫出去拿点药回来。 “忠武将军客气了。” 大夫收拾医药箱,在老管家的引领下走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孟弘和孟婕了。 他双手环胸,靠在桌子边缘,看着在床榻上沉睡的孟婕。 他想不通到底是谁伤了她? 又为何将她丢在将军府大门口? 对方是认定孟家一定会管她呢,还是想以此来陷害孟家呢? 难道,孟婕的计谋被识破了? 孟弘烦躁地抓起桌子的剑,出门时与满满迎面碰上了。 满满端着一盘热水,正用手肘顶开房门。 看到孟弘脸色不太好,她惶惶不安地低下头,“少爷,热水来了。” 孟弘头也没回地走了,“给她净身,顺便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马车在道路上行驶着,车轮子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像催眠曲一样,将孟真带入了回忆里。 今日的吻别,只是二爷的临时起意。 原本只是想点到为止,但当他碰到那柔软q弹的唇肉时,却不舍得放开了。 直到怀里的人给了他回应,他才不管不顾的,逮着那团肉狠狠吮吸着。 恨不得要将她吞噬,恨不得把人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直到身后的小安安叫停他们。 直到怀里的人,喘不上气,才推开他。 孟真摸着自己有些肿胀的红唇,脸色一片绯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此行,保重!” 孟真看着他贪婪的眼神,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他又来一次。 “好,你也是!” 二爷扬了扬胸前的平安扣,“这个,我很喜欢。” “哎!” 小安安终是有些不耐烦了,父亲怎么没跟他道别呢。 抱着他娘亲啃了半天,愣是没给宝宝一个眼神,太坏了。 “哒哒、哒哒、”他扯下衣服上的平安扣,朝着两人丢了出去。 小家伙的这种争宠的方式,着实有些好笑,二爷朝着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根羚羊角打磨成的磨牙棒。 这是他花了两天功夫才做成的,上面还雕刻了一个“安”字。 小家伙缓缓伸出手,将磨牙棒拿在手里,然后放进嘴里啃咬。 眼睛却一直盯着二爷,笑得天真可爱。 “小家伙,可不能忘了我,记住了。” 这一次离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才几个月的婴儿,也不知道记不记事。 等到下次再见面时,他是否还用着磨牙棒。 “嗯嗯!”小安安用力点点头,并举着双手讨抱。 二爷抱起安安,捏着他的小脸蛋也狠狠亲了一口。 父子俩相互依偎一会后,安安又向孟真伸出手。 孟真以为他要讨抱呢,正伸手过去,小家伙却展开双手,一手放一人身上,作出同时环抱两人的样子。 二爷心有领会,也趁机将孟真搂进怀里,他闻着她淡淡的发香,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平安渡过这一劫,那…我娶你,你可愿意?” 脸上淌了两行泪,凉凉的。 耳旁传来桃红着急的声音,“小姐,你怎么哭了?” 是想念二爷了吗? 还是准备到家了,小姐的情绪比较激动呢。 柳娘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给孟真擦拭眼泪,“是啊,小姐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啊?” “没事,我这是高兴呢。” 第154章 解除婚约 进入孟府后,老管家便将孟婕的事都跟孟真说了。 孟真听后,也有些迷茫。 当初说好的,孟婕安插在向敬宁那边,替孟府打听消息,一切有关针对孟府的事,都要向孟真汇报。 为此,她还从孟弘身边调了两个人驻扎在侍郎府附近,时刻跟进孟婕的行踪。 可为什么探子那边还没来消息,孟婕却已经进入孟府了? 孟婕是如何逃过探子的监视的。 毕竟关于探子的事,并没有事先告诉孟婕,而她若要逃过探子的监视,必须有高人出手。 “我父亲和兄长今在何处?” “回小姐,老爷和少爷在书房。” 孟真领着桃红,跟在管家身后去了书房。 孟家父子俩看到孟真来了,孟弘第一时间迎了出来,并从桃红手上抱过安安。 “舅舅!舅舅!” 小安安摇着脑袋欢腾的钻进他的怀里,叫舅舅的时候,吐字特别清晰。 逗得一屋子的人开怀大笑,当即忘了孟婕一早带来的阴霾。 “厉害了,八个月就会叫舅舅了,看来舅舅没白疼啊。” 孟弘从书案上拿起衣服和红包,一起塞到安安怀里。 小家伙像袋鼠一样,伸着小胳膊抱着他的新年礼物,小脸蛋贴在衣服上。 要多喜爱,就有多喜爱。 只可惜“谢谢”和“恭喜发财”等字眼还说不出来。 看得孟老将军都吃醋了。 他拍了拍双手,企图用掌声吸引安安的注意力。 但显然安安对他的新衣服更感兴趣。 他提着衣服的衣角领了起来,看着孟弘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孟真指着衣服问,“安安想穿新衣服呢?” “想、想、” “好好好,这会就给你安排上,新年当然要穿新衣服啊,这可是你未来的舅妈给你买的,回头看到舅妈,安安要说谢谢舅妈。” 孟弘嘴里一边叨叨,一边将安安放在书案上,然后从他手上拿过衣服,直接套在他身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安安的穿得太多了,还是小家伙没配合好,任凭他从哪个方向拉扯,衣服始终卡在安安的头顶上。 耳朵都磨红了,惹得小家伙想开口骂娘。 “莫不是头太大了?” 桃红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少爷,还是我来吧。” 大少爷平日里就是一个挥刀舞剑的大男人,自己还需要人服侍的,哪会服侍小孩穿衣啊。 桃红走上前,先把安安衣领上的扣子解开,然后再给他脱了一件外衫,随后再给他套上。 最后扣好扣子,整理好腰带。 小家伙在桃红的搀扶下,天真烂漫德站在书案上转了圈圈。 直到书房里的人,都发出了夸张的惊叹声,他才咧着嘴巴喜眉笑眼的。 “老爷,少爷,小姐,孟婕醒了。”这时,老管家从门外进来了。 三人对视一眼,孟弘便抱着安安,朝着芳菲亭去。 进了屋里,孟婕正在满满的伺候下吃粥。 见了孟家父子三人进来,她便想坐起身子行礼,被孟老将军抬手制止了。 “你先吃,有什么话吃饱了再说。” 孟婕从满满手中拿过碗,一口气就将剩余的粥吃完了,她把碗还给满满。 等满满将房门合上,孟真才开口问。 “你是如何过来的?” 听管家的描述,她一定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更不可能自己将自己捆绑后悬挂起来。 孟婕将被子往胸口上拉,大半夜被吊在门外,身上早就冻得一身寒。 “向敬宁让人将我送过来的。” 孟真和兄长对换了个眼神,“为什么?” 向敬宁难道为了自己的野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了吗。 “为什么?用意当然也跟你们一样。” 孟婕看向孟弘,眼神幽怨。 “我跟向敬宁说,不管他们对付孟家,只要他把忠武将军这个人留给我,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什么把我留给你?” 孟弘凝视着孟婕,语气有些不悦,胸口也起伏的厉害。 他是东西吗,是谁的私有物品吗,凭什么把他当作谈判的物件? 小安安坐在他的大腿上,抬手在他胸前拍拍。 孟婕苦笑,不过是演戏而已,也不愿意吗? “向敬宁知道我心悦于谁,花灯之事,我被告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口咬定是你做的。” 可是,面对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心动的男人,她依然做不到去伤害他。 倘若她当时说了孟弘的名字,那她是否会有更好的结局,她不清楚。 但她知道,孟弘很难自证清白。 到时候,他被毁掉的不仅仅是婚姻,还有他的名声,他的仕途。 想到这儿,孟弘内心更是堵得慌。 一个女子,面临着声誉被毁,面对他人的威胁,依然想到的是护住自己心上人。 “那,他们要做什么?” 孟老将军忍不住站起来,走近孟婕,居高临下的问。 向敬宁行事,果然越来越大胆了。 先前把手伸进女儿的后宅,如今,竟又开始对着他儿子下手? 已经被逐出孟府的孟婕,竟还被送了回来? 赌什么? 孟弘对孟婕的感情? 还是孟家的良心? “要我收集孟家和和北荒共同谋逆的证据。” “所以你身上的伤,也是向敬宁打的?” 对于他唯一的女儿-孟真,孟老将军连大声说一句话,都都觉得愧疚。 而向敬宁怎舍得对自己,十五年来未曾谋面的女儿,下此毒手? “不是,我让人打的,说到底也是为了让向敬宁相信,我愿意为了他,而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你们的信任。” 尽管孟婕说的云淡风轻,三人还是唏嘘了一场。 为了获取双方的信任,她又是绝食,又是鞭打自己,最后还将自己悬挂在寒夜里。 昏厥,流血,低温。 若是老管家开门晚了,保不齐她就没命了。 孟家父子三人,还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 毕竟,被骗过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孟真“孟婕,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孟婕抬眼,看着孟真说道,“我母亲在他手里。” 父子三人更疑惑了。 “我母亲是我的底线,我若放任他们如此,今后我和母亲一辈子都受制于他们。” 孟婕捏着被角,深恶痛绝。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晌后,孟婕语出惊人,“弘哥哥,过几日就让谭小姐主动解除婚约吧。” 第155章 孟府来人了 “什么意思?”孟弘咻的一下站起来,“你又对幸儿做了什么?” 初闻他要和谭幸儿成婚时,孟婕就派人将她堵在客栈,甚至故意在她耳旁给孟家造谣生事。 若不是真儿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后来,谭幸儿来到孟府,孟婕又用语言刺激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搅黄他们的婚事。 现在,他和谭幸儿的好事将近,孟婕却要他取消婚约。 这孟婕,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不成她以为,搅黄了他和谭幸儿的婚事,他就会娶她吗? 简直痴心妄想! 方才好不容易对她燃起的好感,如今因她一句话又败尽了。 小安安感觉到舅舅的情绪波动,连忙转身过去,一手捂着舅舅的嘴巴。 小嘴巴却对着孟真咿咿呀呀。 孟婕看到孟弘的情绪如此激动,脸色顿时暗淡了,她捏着喉咙干咳几声。 果然在这世间,只有母亲一人真正在乎她。 “我答应他们的前提是,你是我的,如果你的婚期如期进行,那我后面的任何行动就没有说服力。 弘哥哥请放心,这事办妥了,我便会带着我母亲离开你的世界,绝不食言!” 孟婕举着手发誓。 当初被当众验身,已经让她丧失了对婚姻的渴望,也自觉配不上孟弘。 那是他的白月光,他该值得更好的。 孟真回想起方才安安说的话,沉思一小会,便对着孟弘点头。 临汾县谭府。 谭老爷正指挥下人们,将红灯笼挂起来,就连院子的树都结满了红包儿。 谭幸儿在母亲和银钗的帮助下,正在试穿婚服。 红色的绸缎在他身上流淌,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完美勾勒了出来。 肩膀上一件宽大的流沙霞披,下摆处还绣了一对彩色的鸳鸯,寓意着夫妻恩爱两不疑。 谭母摸着女儿身上的婚服,眼睛都湿润了。 年前刚把大女儿嫁出去,想着小女儿能陪在老两口身边一两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小女儿出嫁了。 “娘,好看吗?” 谭幸儿转了个圈圈,一想到用不多几天,她的心上人就会骑着马来迎娶自己,嘴角就下不来。 “好看,我们幸儿穿什么都好看。” 谭母背过身躯,抬手擦拭眼泪。 谭幸儿搂住谭夫人,安慰道,“娘你别难过,好在京城离这不远,今后你若是想我了,随时过来看我,顺便看看京城的繁华与喧嚣。” 那可不是临汾县这种小地方可以比的,宁允国的权贵几乎都在京城里头。 走在街上,随处可以见到豪华的马车,宏伟壮观的府邸,满目琳琅的商品。 谭夫人将手附在女儿的手上,“哈哈哈,你也要经常回来。”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大家都懂,都说女子出嫁从夫,今后谭幸儿可是掌管一家事务的。 孟府人员虽少,但加上奴仆也有二十来号人,今后若再添加子嗣或妾室,母女俩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毕竟这距离,不是出门左转或是右拐弯就能到的事。 “哈哈哈,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谭老爷背着手走了进来,一看妻女这反差的表情,忍不住抱怨一句。 看着当娘的都忍得眼眶红了,做女儿却没半点离别的哀愁。 谭幸儿放开母亲,“爹,再这么说,女儿不嫁了,一辈子守在你们身边。” “说什么糊涂话!” 谭老爷走到妻子身边,故作生气地说道。 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女子过了及笄后不嫁,难道要剃发为尼不成? 引钗扶着幸儿坐下。 “小姐莫说气话,老爷和夫人也是关心你,好在忠武将军为人正直、善良,我相信小姐嫁过去。一定得到厚待。” 而他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今后也是要陪着小姐嫁过去的。 倘若今后小姐有了身孕,不便贴身伺候忠武将军,她还有可能会抬为侍妾。 总之她和小姐主仆一条心,总比从外面娶一个好。 银钗光想想,心里就美得很。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怀春,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像中武将军这样魁梧健硕的身体? 若能有幸再诞下一麟儿,今后她定要将他养在小姐的膝下。 她相信,小姐不会亏待他们母子俩的。 “老爷,夫人,忠武将军那边派了人来。” 一名老嬷嬷站在门口说道。 “快,快请进来。”谭维立马站起身子,脚步欢快的下了楼。 谭婴儿连忙催促银钗,“银钗快点,快点,快点给我解了衣裳。” 她倒要下去看看,中午将军派人来做什么? 毕竟聘礼已下,婚期已定,难不成,送书信来的? 她得赶紧下去,可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抢先看了书信。 万一,这万一,忠武将军在书信里写都是甜言蜜语,却又被父亲看到了。 她岂不是要尬死? 想到这儿,谭幸儿更着急了,脖子也伸得长长的。 嘴里嚷嚷着,“银钗,好了没有?动作快点!给我拿那件白色的裙子、白色裙子……” 谭老夫人好笑的摇头,“幸儿,别急,慢慢来,一个姑娘家这么猴急,让人知道了笑话。”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谁跟她抢夫君呢? 再说了,来的人又不是忠武将军。 这真要是忠武将军亲自来了,她的小闺女岂不是又要从二楼跳下去? 谭老爷一见来的人是一个年轻人,他还认得他,他是忠武将军妹妹的贴身侍卫。 叫什么来着? 谭老爷一边笑着伸手,一边回忆对方的名字。 “见过谭老爷。”听寒站起来双手抱拳向他行礼。 “嘿嘿,你好,你是……” “在下听寒。” “听寒,好名字,请坐请坐。” 谭老爷指着椅子,对着听寒客气的说道。 商人最讲究的就是与人为善,和气生财,所以他并不会因为听寒只是一个侍卫,而看低他。 反而对他恭恭敬敬的。 更何况,他是未来女婿妹妹的侍卫。 听寒并没有坐下,而是从怀里掏了一封书信,递给谭老爷。 谭老爷拿过书信,信封上并没有写明给谁的,他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爹!” 谭幸儿急匆匆跑了进来,又匆匆忙忙对着听寒点头,“听寒。” 第156章 取消婚约 “见过谭小姐。” 谭幸儿没等听寒说完,就一把抢过谭维手上的信件。 她要亲自拆开,看看忠武将军都写了什么。 谭幸儿满含期待的打开信件,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只是没看一会,她脸色突变,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凑得更近些。 “为什么??” 手中的信件,掉了下来。 “幸儿?”谭维看着女儿脸色不对劲,忙将地上的信件捡起。 他看了看听寒,听寒惭愧的低下头。 他虽然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却不能在此刻告知谭维父女俩。 毕竟,戏得演得足了,敌人才不会起疑心。 看到听寒的反应,谭维的心凉了半截。 他看了看书信,越往下看手越抖的厉害,“婚约取消?” 谭维脚下不稳,往后虚晃了下,这反应不亚于自己的女儿。 如今整个临汾县的人都知道,他的小女儿马上就要嫁入京城,嫁给那个大名鼎鼎的忠武将军。 在大家都为他们感到高兴的时候,孟家为何要出尔反尔? 可笑的是,方才他的小女儿还喜滋滋的试穿婚纱。 谭幸儿看向谭维,方才她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父亲当众再念一遍。 她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原来,孟家真的是要跟她取消婚约。 可是为什么呢,是自己不够优秀吗?还是孟府嫌弃她的家世不好? 既然嫌弃,当初又为什么要订婚呢? 耍她吗?还是说孟家找到了更好的成亲对象? 谭幸儿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逛集市,她给小安安买衣服时,孟弘问她要不要给他们的孩儿也选两套衣服? 当时她还回一句,谁要跟你生孩子! 莫非,这是老天爷要惩罚她的口是心非? 思及如此,她嘴唇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脏也紧跟着抽搐起来,没一会她就昏厥了过去。 “谭小姐!” 听寒及时接住谭幸儿。 “幸儿!幸儿!” 谭维气恼的掰开听寒的手,将女儿搂进自己怀里。 银钗和谭夫人也在这时候赶了过来。 方才还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父女俩的一瞬间,垮了下来。 “幸儿!” “小姐!” 两人匆匆跑过来,扶住谭幸儿,还没搞清楚什么状态,就听到谭维一声咆哮。 “先扶她回房,让人传大夫!” “好好好。” 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将谭幸儿扶进里屋。 大厅只剩下听寒和谭老爷了。 谭维甩下信纸,自顾自坐回了椅子上,也不招呼听寒坐了。 “孟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没有官家背景吗?” 听寒抱拳又弯腰行了个礼,是她家少爷有错在先,自然该谦让着。 “谭老爷,孟家那边希望你择日宣布取消婚约一事,一来保全了谭府的见面,二来可以减少外界对谭小姐的猜忌。 还有,之前下的聘礼也算是孟家给谭家的补偿,希望谭老爷不要拒绝。” 听寒诚诚恳恳说着,生怕一个措辞不当,谭维又继续发飙。 女子的名声和受到的情伤,又怎能用物质弥补? 孟家到底把他的女儿当作什么? 谭维一手拍掉桌子上的茶杯。 “哐当!” 瓷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碎了一地。 “我谭维是一个缺钱的人?回去告诉你孟家,就当我的谭维当初看错人了。” 听寒知道,此刻再多说已无意。 他索性向谭维行了退身礼,便走了出去。 谭维甚至都没叫人送一送,与刚见到听寒时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临近大门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听寒公子。” 听寒停下脚步,是谭幸儿的贴身侍女,银钗,她递过来一个东西。 “给你,麻烦回去告诉忠武将军,不娶,别撩!” 她的语气并不友善。 听寒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紫色的手镯,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我家小姐说了,关于孟家当初下的聘礼,我们谭家改日如数奉还!” “这是谭小姐归还的手镯。”听寒将手镯交给孟弘。 孟弘拿起手镯,黯然神伤,“她都说了什么了?” 听寒将在谭府的事,说了一遍,还有银钗说的话。 孟真看着兄长落寞的身影,顿时也明白了二爷离去前的心情。 那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感伤。 “哥。” 孟真伸手搭在孟弘的肩膀上,小安安也把头靠在舅舅的怀里。 他身上还穿着舅妈买的衣服,他也好难过的,明明准备可以喝喜酒了,他又长了两颗门牙,啃排骨更利索了。 吃草莓的时候,可以一口嗦完。 只是桃红总是大惊小怪的抠他嘴巴,让他吐出来,然后把草莓碾压成糊糊喂他。 每一次,他都只能闭着眼睛吃,桃红却还以为他很陶醉的样子。 孟弘搂过妹妹的肩,仰着头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 “没事儿,人活着才能希望。” 孟真认同兄长的说法,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今日,朝廷宣布了当今太子与北荒公主联姻之事,距离婚期还有十一天。 如今,满朝文武百官都在想办法进贡献礼,街头上热热闹闹的,稀奇古怪的商品都比往常多的多。 孟弘决定出去去古玩城转转,搜刮下有没有好东西。 孟真抱着安安将兄长送至门口,并叮嘱身边的人看好他。 就怕他一时精神恍惚被人算计了。 送走兄长后,人刚转身准备进门,小安安却朝着身后指了过去。 “娘亲,来熟人了。” “什么熟人?” 一回头,却看到许明泽背着许老夫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他吃力的抬头,看着孟真时,兴奋爬到了脸上。 真是阴魂不散! 柳娘率先指着他骂,“许明泽,你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你背着你的老母亲行孝呢?” 桃红则抱着安安,退到听寒和孟真身后,默默观察着。 许明泽也不搭理人,他以一种龟速度爬上台阶,然后慢慢的把老母亲放在孟府大门口。 听寒刚要动手,却被孟真拦下了。 他身上还背着老人,他们若先动手,难免落人口舌。 许明泽心中一喜,还是向侍郎有办法,自己过来的时候,被揍得一身伤。 如今把老母亲带过来,他们却只能看着干瞪眼。 看着许老夫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孟真直勾勾盯着许明泽问,“你到底要怎样?” 第157章 房契 许明泽听后,顿时喜上眉梢。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孟真看在老母亲年老体弱的份上,愿意同他说话就行。 “孟真,你我夫妻三年,你喊我母亲也喊了三年,咱俩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对吧,可我……” 许明泽汪然欲泣,“我如今被大舅害得连工作也丢了,你知道母亲需要长期服药,我却连母亲吃药的钱也拿不出来。” 他一边痛述自己的不幸,一边慢慢向孟真的方向靠近。 直到看到听寒提剑警告,他才讪讪一笑。 而躺在冰冷地面的许老夫人,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睛,泪流不止。 她没想到,自己最好最惬意的时光,竟是儿子结婚时的那三年。 早知如此,她就不会刁难孟真,也不会将向明珠母子接回来,更不会逼她的儿子休妻。 “许明泽,你搞清楚,你我已经和离了,这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 孟真撇清关系,随即暗示其他人清人。 许明泽看着两个家丁往自己方向走来,慌了神,“孟真!” 孟真没有理会,转身正要往大门里走去。 许明泽霍了出去,他背过手得意地对着孟真的背影喊。 “你知道散发孟家谣言的,是谁吗?如果我没记错,你俩和离前就认识吧?说吧,你为谁守身如玉,还是说你俩早已经通奸?” 许明泽话刚说完,柳娘就越过孟真,反手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打得他晕头转向,随后指着许明泽破口大骂: “通你妹,我家小姐行得正坐得端,你以为谁都像你许明泽和向明珠一样,光动下身不动脑啊?” “哈哈哈哈……” 许明泽捂着脸狂妄一笑,他就不信孟真听不进他的话。 通奸,遵照律法,可是死罪,是要浸猪笼的。 可要证明自己没有通奸,只能验身,这样一来,孟真不仅自己受到了侮辱,二爷的身份也会暴露。 对付许明泽这种蠢蛋,她倒是有法子。 可若是向敬宁或许渝北王参与进来,即使是整个孟家出手,都不一定有胜算。 孟真眼角抽动,这一刻,她对许明泽的恨意全面爆发了。 “许明泽,说话可要凭证据,不然我反告你污蔑罪,你后半辈子可要在牢里过了。” 孟真表面很平静,实则内心早已经惶恐不安,她不能再放任许明泽这么闹腾下去了。 许明泽蹲下身体,将许老夫人的手拉到自己的肩膀上,背上她就要走。 当然,他不会真的就这么离开,他只是想吓唬孟真而已。 他自己也清楚,惹怒了孟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自己的日子越过越清贫。 但孟真不好赌。 她及时叫住了许明泽,“你今日过来不会是,只是单纯的想看我一眼吧。” 许明泽背着孟真得意一笑。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孟真转身进了门,她们若在这儿待下去,就会引起更多的注意。 “小姐?” 柳娘拎着裙摆跟在孟真身后,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 真是便宜了窝囊废。 进了屋子,柳娘应孟真的要求给许明泽母子俩斟茶。 “呸!” 柳娘偷偷往许明泽杯子里呸口水,然后倒地满满地一杯浓茶,“嘭”的一声,摔在许明泽身旁的桌子上。 热水溅了许明泽一身,烫得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却敢怒不敢言。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孟真冷冷的问。 “我…” 许明泽将双手在大腿上搓搓。 “孟真,我准备带着母亲回老家去颐养天年,只是许府空着就荒废了,我想拿他置换些银子。” 他在京城已经活不下去了,他的丑事整个京城人人传遍了。 他到哪都是别人的笑话,就连当初的同僚,学生们看到他,都要戏谑他一番。 可老家不一样,老家偏远,消息闭塞,并且老家的土地便宜。 卖掉许府的钱,足够他去乡下置换一套房子,再娶当地一户良家女子,再买几个奴婢,绰绰有余。 剩下的钱,还能够他们一家子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了。 “回老家?”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谁给你的提议?” “是母亲今早提的,老人家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所以才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 “所以,你找我是为了要房契?” 许明泽点头,然后偷偷观察孟真的反应。 孟真忽然一笑,“你若只为了这个,你为什么不早点说?那宅子,我原本就打算留给你的。” 许明泽站起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孟真,你说真的?宅子真的留给我了?” 孟真耸耸肩,“当然!” 许明泽与母亲对视一眼,母子俩笑意涌上眉眼。 孟真果然心虚了。 看来,自己只要抓住她这一把柄,就可以将她视为长期饭票,缺钱的时候,时不时跳出来恶心她一下。 许明泽越想越暗爽,别说是自己这辈子了,将来他的儿子,孙子,都要靠孟家养着。 “小姐,那宅子可值七八万银两呢。” 小姐就算不愿意回去住,把它卖了留着银子傍身也好啊。 怎么可能,白白送给许明泽这对恶心的母子俩? “柳娘,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去跟老管家说明情况,把房契拿过来。” 柳娘努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孟真一声令下,“快去。” 柳娘愤愤不平的走了出去,走之前还瞪了许明泽一眼。 许明泽拿起桌上的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暗笑。 许明泽要卖宅子的消息,还没放出去,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奈何宅子大,门口没有门童守门,门外的人拍门拍的手掌都红了。 许明泽坐在书案旁,正提笔写着出售宅子的大字报。 他准备贴在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比如戏庄,茶楼,春楼,赌场,甚至是城门。 反正哪儿人多,就往哪里贴。 他一边得瑟的喝着茶,一边看着旁边的房契,手上下笔的力道都有劲多了。 写完后,他又捧着字报看了一眼,才满意的手了起来。 “嘭嘭嘭、嘭嘭嘭!” “里面有没有人呐?”门外的人喊得喉咙都嘶哑了。 正要转身离去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第158章 上轿 许明泽探出头来,看着门外两张陌生的面孔,有些胆怯。 “你们找谁?” 门外一名比较年长、且有些微胖的大哥,他上下打量着许明泽,“我找这宅子的主人。” 许明泽依旧半掩着门,没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开门的。 毕竟,他在这京城没有朋友,唯一的亲戚就是向敬宁。 可向敬宁跟他的关系,也不算亲近。 “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大哥乐呵呵的笑道。 “我想问问,他这座宅子卖不卖,我家老爷准备在京城找个宅子安家,看你这位置不错,闹中取静,大小也合适。” “卖的卖的。” 许明泽从门里出来,伸出手与人握手,“大哥,您是哪里人,贵姓?” 这两人瞧着不像本地人。 胖大哥回握住许明泽的手,“我姓许,来自大唐。” “姓许?哎呀,小生也姓许,许明泽,明智的明,润水恩泽的泽。” 许明泽高兴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卖房子的告示还没贴出去呢。 就招来了老许家的买客。 不对啊,这卖房子的告示还没贴呢,这人怎知道他要卖房子? 除了母亲,他也就跟孟真说了。 难道是,孟真派来的? 许明泽预感不妙,他撤回自己的手,眉头锁的更深。 而大哥却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许孝林,幸会幸会!看来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许明泽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大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卖宅子?” 那大哥愣了一会,便指着大门又笑道。 “哎哟,我找房子好几天了,这一带我都转熟了,每每经过你这里,却不见大门打开过,连个应门的都没有,侧门也没有奴仆出入。 你说,这么大的宅子,就算是主家全部出远门,家里肯定要留人看家护院的,对吧,既然没有,就说明没有人了呗。” “哦,也对。”许明泽恍然大悟,“大哥,进屋里说话吧!” 许明泽将人引进大门,并带着他们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从精奢的栖云阁,到风雅的春风庭,再到华丽的桃源堂,再到宁静的荔枝园,最后逛到凤岚院时。 许明泽想起阿莹死之前穿的一身红裙子,就心里发毛。 而凤岚院也因长时间没人打理,已经长满了野草,风到之处,就发出簌簌的声响。 就类似有人踩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如影随形。 跟着胖大哥来的小厮,忍不住缩着脖子,双手抱着胳膊。 “管家,这儿怎么阴森森的,不会是死过人吧?” 那大哥一听,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脸色不悦的看向许明泽,“大兄弟,你说句实话,这儿是不是死过人?” 许明泽心中一沉,不提还好,这一提,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但为了宅子不掉价,他只能昧着良心否认。 “没,没,就是我家人丁不旺,地方又宽,院子住不完,长时间空着了,不显人气罢了。” 那大哥抱着怀疑的眼神看向许明泽,看的都心虚了,不敢与人对视。 三人又走到了大门。 许明泽满脸堆笑,总要在人走之前问问对方的意愿,还有心里价位。 “大哥,刚才你也看过了,这座宅子呢一共分为一个前厅,五个院子,还有一个人工湖,面积够大。 院子在三年前翻新过,一切维护很好,属于拎包入住型,所以价格方面……” “嗯,宅子的位置和布局,我看了都挺满意,只是有一两处院子阴邪太重,让人瘆得慌,不好搞…” 大哥摇着头,正要往门外走去。 许明泽连忙抓着他的胳膊。 “唉,大、大哥,价格好商量,宅子嘛有人就有人气。 你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到时候几个公子小姐,夫人姨娘啥的,一入住,这烟火气不就起来了吗。” 如今,太子准备迎娶北荒公主,又有一批新贵入城。 而这位大唐来的大哥,应该还不清楚许明泽的情况,这家若是卖不成,今后这宅子怕是更不好卖了。 毕竟,许明泽的丑事整个京城都知道。 只怕他们还会说,这房契不是你的名字,这个宅子也不是你的个人财产。 然后不愿意把钱交给他,就麻烦了。 大哥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这样吧,我回头跟我家老爷说一下,晚点老爷那边若真心想要这宅子,我们就先给你付一部分定金。 价格方面,你也少点,就当是给我们请高僧驱魔去邪的费用,如何?” 大哥说的诚恳,许明泽当场拍板。 “好说好说,大家都姓许,就照大哥你说的办!” 当天傍晚,许孝林带着几个僧人和道士过来了。 他催促许明泽,说他家老爷愿意给三成定金先定下这房子,如今正撞上吉日,顺便请了人过来做法事。 今晚怕是不能住人了,亡灵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容易撞到凡人肉体上。 让许明泽先到客栈住一晚,记得带上房契。 许明泽看着一群敲经念佛的人,瞬间害怕得点点头。 许孝林让人拿过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足足一万六千两银子。 盒子刚打开,许明泽眼睛就亮了。 离开孟真这些日子,他着实穷怕了。 生前又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一想到还有五万尾款未付,他心里就爽翻了天。 “许老弟,随我走一趟吧?” “去哪?”许明泽疑惑的问。 “你拿了我们定金,肯定要带上房契去见我们老爷啊,不然你怎么拿尾款?再说,这房子今晚不能住人了,我们在同一个客栈给你安排了房间。” 许孝林说得勤勤恳恳,他指着旁边的轿子请许明泽上轿。 许明泽实在是太高兴了,这么好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母亲呢。 算了,还是不说了,省得老母亲要他上交财政大权。 两台轿子伴着晚霞,快速走出了京城。 许明泽和母亲分别坐一辆轿子。 看着这宽大的轿子,许明泽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走出城门没多久,天色越来越暗了。 许明泽小憩了会,醒来后,他掀开帘子往外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怎么也不见母亲的轿子。 听着外面静谧的环境,还有轻快的脚步声,许明泽才觉得不对劲。 抬轿子的,怎么那么安静? 走出城门那么久,为什么没听见他们说话,也没听见他们喘息? 第159章 许孝林上门 许明泽害怕了,他回忆起那几个抬轿子的轿夫,个个都身强力壮。 且神态肃穆。 若是穷苦出身的人家,要以抬轿子为生,那么他们的身高、年龄不应该那么一致。 身材也不可能那么匀称。 而那几个人,显然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 许明泽越想越害怕,他偷偷抱紧了怀里的木匣子。 都说财不外露,财不外露。 难道这些人是为了打劫他来的? 他得想办法先溜了。 许明泽掀开帘子,想趁着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滚下去。 没想到,他的头刚伸出去,就遭到一记重棒,顿时头昏眼花,整个人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伙人早早拍响了孟府大门。 为首的正是许孝林,他双手叉腰,表情气呼呼的。 脸上的横肉都在震动。 “敲,给我用力敲,找不到许明泽那厮,我们今天就在这儿住下了。” 其他人继续敲着门。 引得门外三三两两的人前来围观。 许孝林趁机将事情发酵,他对着门口几个群众说道。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鄙人姓许,从大唐而来,昨日,我家老爷相中了许明泽的那座宅子,双方谈好了价格,也交了一万六千两的定金。 剩下的五万两约定当面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而房契我们也就看了一眼。 谁知道那许明泽竟拿着我们的定金玩失踪了,足足一万六千两啊,说实话我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可那房契上,写的孟家小姐孟真的名字,你说,你们说说,我们不找孟家找谁?” 许小林拍着双手,那表情越说越夸张。 砸门的几个也举着头,高喊,“找孟家,肯定找孟家,一定是他们合伙起来,欺负我们外地人。” 几个观众听了也是这么个理,毕竟,许明泽昨日还被人看到出现在孟府大门,后面还被孟真请了进去。 许明泽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门童哪见过这种阵仗啊,吓得双腿哆嗦,一个劲地往老爷的院子里跑去。 柳娘叫醒孟真的时候,她还抱着枕头抱怨了两句。 只是听不清说什么。 柳娘没办法,只好凑近孟真耳旁,大声喊,“小姐!外面来了一伙劫匪,你没听错,是一伙劫匪……” “劫匪,什么劫匪?” 孟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爬起来,睡醒惺忪的。 桃红正抱着碗,在一旁喂着安安,小家伙手里还拿着磨牙棒,学着公鸡咕咕叫。 逗得桃红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孟真知道,他们在笑话她的发型像公鸡,于是白了一眼过去。 “小小年纪,就会拿你娘亲取乐是吧。”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向安安的方向爬去,引得小家伙扒着床围兴奋的直跺脚。 “哈哈哈哈……” 柳娘拽着孟真的手,将她拉了回来,正要给穿衣洗脸。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指名道姓找你呢。” 孟真大手一挥,又躺回了床上,“让我父亲和兄长去啊,我一个女子还能跟他们对打不成?” 柳娘又将人拉了起来,“大少爷昨夜没回来,老爷已经把人请进来,正等着你过去呢。” 去了前厅。 许孝林一见到人就站了起来问,“你就是孟小姐,孟真吧。” “是!”孟真在父亲身旁坐下。 许孝林又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孟真细细听着,一会捧起茶水喝得悠闲,“那依许先生的意思是?” 许孝林看她倒也是一个通情理的,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挑明的说。 “要么,你们孟家陪我们一万六千两银子,还有陪我们请人做法事的钱。 要么,孟小姐陪我们到里正那间宅子户,我们继续支付五万的尾款。” 孟真淡然一笑,“我都可以,你们想怎么处理?” 孟老将军看女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他们在谈论和交易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梳子。 真儿甚至都没派人核实情况。 万一,这许孝林并没有给出去这一万六千两银子呢? 即使这一万六千两已经给到了许明泽,也没有理由让她的女儿替前夫贴一笔账啊。 这可是一万六千两,不是十六两。 “真儿,你别急做决定,这件事还有待查清。” “我相信许先生不会骗人的,是吧?你若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们今天就可以处理,你要回定金,还是要宅子?” 反正那宅子,她是不可能回去住了。 倒不如卖了换银子。 许孝林没料到孟真这么好说话,倒有些惊讶了,可他又担心有诈。 毕竟,京城里头的大户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自然不轻易受人摆布。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大名鼎鼎的孟大将军的独生女。 他家老爷的意思是,尽量拿下宅子。 可他又担心后面的五万两尾款,给了出去,宅子又住不进去。 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孟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仅为人和善,且行事雷厉风行。 这样吧,我回去跟我家老爷汇报一下,再给姑娘你答复。” “那我就等许先生的好消息。” 孟真站起来准备送别客人。 待许孝林走后,孟老将军终于忍不住问。 “真儿,你跟父亲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可不希望她凡事都自己扛着。 孟真立即换了一副乖巧的笑脸,他挽着孟老将军的胳膊撒娇。 “父亲,您不相信女儿,还不相信你自己吗?父亲和哥哥是女儿在这世上最后的依靠了,女儿但凡有事不依靠你,靠谁呀?” 孟老将军拍拍女儿的手,表情沉重的点头。 下午,许孝林又来了,并带来了五万的支票。 孟真从他手上接过,转手就交给了柳娘,并嘱咐她妥善放好。 柳娘走后,许孝林拱手笑道。 “孟小姐果真是性情中人,这支票瞅都没瞅一眼。” 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他们跟这孟府千金,认识还没还没小半天的功夫呢。 就这么信任吗? 说到底,还是财大气粗。 孟真浅浅一笑,“许先生,请吧!” 第160章 许明泽身死 孟真从里正回来,经过湖中亭时,正好看到孟婕心不在焉的在喂鱼。 旁边站着一个少年,正是向文森。 看到孟真的到来,他立马缄口不语,脸上焦虑的神色,也在慢慢隐退。 孟真左右看了两人一眼,忍不住怒问,“向公子,你怎么还有脸来?” 向文森被问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没有脸了?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再说了,他只是过来问问,他这个妹妹的伤势如何。 那天,他亲眼看到父亲的人,将伤痕累累的孟婕抬上了轿子。 他正要追出去之时,却被向敬宁拦住了。 后来又有下人告诉他,孟婕的伤是被父亲手下打的,因为她不愿意改姓,也不愿意认向敬宁。 并扬言说,宁愿给孟平伟一个已故之人做女儿,一生一世祭拜他,也不认向敬宁这个贼人做父亲。 向敬宁本就跟孟家不太对付,孟婕的话点燃了他的暴脾气。 于是,命人将她打死,并在深夜将她吊在孟府。 说什么,让她做一个孟家的鬼。 “孟…” 向文森局促得不知说什么。 关于孟婕的身份,他不能说。 他怕孟家会误会,孟婕冒充孟平伟的女儿是受他父亲指使的。 “你们向家把孟婕一个弱女子打成这样,然后丢弃在我家门口,我倒要问问向公子,这是几个意思?” 孟真一边说着,一边步步逼近。 向文森百口莫辩,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如何为父亲洗白。 这时,孟婕平静的脸上表现出少有的情绪。 她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孟真身前,语气温和的说道。 “姐姐,向家是在惩罚我在花灯节上说的话呢,我本就欠着向公子的,如此一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你莫要与他计较。” 孟真睥睨地斜了她一眼。 “谁是你姐姐?如今你的假身份已经被识破,若不是我兄长宅心仁厚,你以为你能进孟府?” 向文森朝着孟真的离去的方向看,确定她不会去而折返后,才问。 “你当真不愿意回去?” 孟婕从小竹篮里抓起一把鱼粮,然后往水池中一丢,引来众鱼儿张大了嘴巴抢食。 她饶有兴致地问,“回哪?” “当然是回向家啊!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你是我妹妹,但也改变不了,你是我父亲私生女的事实。 你要搞清楚,孟弘他不会娶你,可你若有向家的门第,即使高嫁不了,但寻一户良民做大娘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向文森此行就是说服孟家回归向家,毕竟,亲身骨肉沦落到到别家行乞。 传出去,可是丢了家族脸面的。 即使族中有不听话的后辈,顶多也是禁足关闭,姑娘家找一户稍远一点的婆家,嫁出去完事。 幸好还没人知晓孟婕的身世,否则这京城,不知如何编排他们家呢。 “你为何笃定他不会娶我?”孟婕转过身来,表情愤怒地看着向文森。 她就比别人差吗? 这世间的男人,就是今时手里抓着鱼粮的她,她稍微施舍一点善意,就引来众多的鱼儿。 而女子,就是池子中的鱼。 她们的一生,几乎都围绕着男人转。 若哪天男人不给他们投食了,女人们会焦虑不安,会相互夺食。 向敬宁就是那一个可恶的养鱼人。 向文森拉过她的手,按着她的头,往水下看。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我也是男人,身为男人如果第一眼没看上,一辈子也不太可能看得上。 除非你的家世,你的才华能够让他高看你几分,可他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你。” 向文森的话虽扎心,可却句句实属。 自从孟婕又搬回孟府,孟弘就没看过她第二眼。 也过问她的任何事,即使在府里碰头,他也装作没看见一样,径直的走过去。 同时,也对她的关心与问候,充耳不闻。 但孟婕才不会在向文森面前表现出来。 她平复了下心情,缓缓对上向文森的眼睛,笑得晦暗不明。 “明日,我十五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将听到一个好消息。” 向文森看着她阴晴不定的眼睛,“什么好消息?” “你且等着就是。” 夜里,一盏油灯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 孟老将军背着手站着,他的身前站着一名玄色夜行者。 孟将军听完他的话,便让人退了下去。 “这事你去善尾,别让人瞧出了端倪。” “是!” 关于许孝林上门一事,孟老将军总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决定亲自调查。 结果却在山间里发现许明泽的尸体,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衣服上有挣扎的痕迹,额头有钝器捶打时留下的淤青。 从发绀的脸色来看,有点像窒息死的。 身上的财物已经被洗劫一空,连同他随身带的房契。 官府给的答复是,许明泽遇到了山贼,被洗劫了,再加上许孝林把事情闹了一闹。 京城人都知道他有钱了,想自己出城逍遥,就单独把老母亲送回了老家。 最后才被山贼盯上的。 但这个结果,显然并不能让人信服,只是许明泽只有一个老母亲了,没人为他申冤。 可孟将军得防着向敬宁以许明泽长辈的身份,继续调查此事,从而祸及他的女儿。 “真儿,你老实说许明泽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孟老将军清退孟真屋里的两个丫鬟,责问她,他的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是自己的女儿无疑。 “父亲,你说谁死了?” 孟真瞪大眼睛,装作无辜的问。 “许明泽死了?怎么可能?他昨天还问要房契的事呢。” 死了才好呢,走到今日,她和许明泽之间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 孟老将军看着女儿浮夸的表情,便知道她藏不住了。 他转身坐到椅子上,并一手拍掉了桌子的茶杯。 茶杯碎了一地。 外面守门的柳娘,都吓得愣了一下。 而桃红正抱着安安,捡院子里枯萎的落叶玩。 “你是越来越不把你父亲和兄长放在眼里了,是吗?” 孟老将军指着女儿怒骂,可又想起此事不能让旁人听去了。 迫不得已又收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你擅自行动,一旦暴露将会面临什么?” 第161章 破裂的手镯 孟老将军倒也不是真的责怪女儿,他知道这是女儿的自我保护。 他生气的是,女儿在预感到危险的时候,竟没有和他们商量就私自行动。 他认为,这是女儿对他们孟家父子的不信任,也是他无能的表现。 吼完女儿后,孟老将军才发觉失态了,他一手捂着脸,抹去眼角的泪。 “父亲。”孟真双手环抱着父亲。 这三年来,父亲和兄长都不在身边,她已经学会了自己应对很多事。 如今又有了安安的加持,她应付起来更得心应手。 门外,安安手里抓了一把落叶捏着玩,听到叶子在自己掌心里,发出破碎的噼啪声。 小家伙乐得直跺脚。 桃红不厌其烦的给他捡落叶,又放到他的掌心里。 “噼啪,噼啪。” 安安惊喜的看着桃红,直到桃红对着他扬起笑脸,他才又咧着嘴巴呵呵笑。 “安安。” 孟真打开门,看到他小小、而欢腾的背影,方才得阴郁,一扫而空。 小家伙踮着脚,在桃红的牵引下往孟真的方向走去。 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缝。 孟真走出屋子,蹲在他面前,双手展开,随时等候拥抱他。 然而母子俩还没来得及拥抱在一起。 安安却停止了前进,他的头朝着大门方向看过去,眼神凝重起来。 桃红以为他是累了,才不肯走,于是摇曳下他的胳膊,鼓励他。 “小少爷加油,娘亲就在前面呢,再走几步就可以抱抱啦。” 可安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不仅仅视线,甚至是动作都僵住了。 “小少爷,小少爷!” 桃红索性将他抱了起来,不走就不走,桃红也乐意抱,抱一辈子都愿意。 桃红将他抱起来的时候,脸上笑意正浓。 所谓知子莫若母。 孟真立即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跑过来抱起安安。 “安安,发生什么事了?”孟真问的急切。 桃红和柳娘听得莫名其妙。 小少爷哪都没去,即使发生什么事,他能知道? 孟老将军这个时候正从屋里出来,感觉气氛不对,也来到了女儿身旁。 安安撇着嘴,豆大的泪珠从眼角一颗一颗冒了出来,“舅舅,血,血。” 这回,连孟老将军都听明白了。 舅舅,那不是他儿子孟弘吗? 血,血,又是什么意思? 他儿子出事了? 他抓着女儿的胳膊,他要问清楚,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 “真儿,怎么回事?” “父亲,我哥他……”孟真欲言又止。 她也不知道兄长怎么了,只是隐约感觉到兄长的处境有些危险。 “你哥怎么了?” “舅舅,玩,玩。”安安断断续续说出只言片语。 “古玩城?” 对,孟弘昨日去了古玩城一夜未归。 她原本以为,兄长为情所困,所以消遣去了,并未太在意。 再加上她一心想着对付许明泽。 “管家,备马!”孟老将军大步往外走。 父女俩到了古玩城,人很多,街道狭小,街道两旁都被人占用了。 他们基本都是一个竹篓挎在手上,向路过的行人兜售。 古玩城也称为黑市,这里的东西多半来路不正。 戴着面具的卖家,很多都是江湖大盗,当然也有很多豪门弃妇,他们拿着一些名贵珍宝出来换现。 孟家父女俩没有选择下马,而是骑着马缓慢行进,一边观察来往的人群,一边朝着店铺里面张望,寻找孟弘的身影。 孟弘喝得酩酊大醉,他转身正要起身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紫霞仙子手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孟弘摇晃着身子,正蹲下身子去捡时,却发现有一只白色的靴子踩在手镯上。 靴子白净,上面绣着精美的波纹,且料子挺括有型。 单单从靴子上来看,就能知道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孟弘心生不悦,他眯着眼睛,甚至都没抬头看看靴子的主人,就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膝盖上。 那人往后一倒,身子被身后的两名男子接住了。 但手镯也因此分裂成了两半。 他身后的人立马伸出手,指责孟弘,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打的……” 白靴子主人竖起折扇,阻止后面的人继续说下去。 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孟弘拿起两半手镯,揣在掌心里,手指越攥越紧,直到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里滴落。 他看着面前一身白色衣服的少年,即使隔着面具,孟弘依然能感觉他的无所畏惧。 他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这可是他送给谭幸儿的定情信物,如今却被人一脚踩碎了,这是否预示着他和谭幸儿的婚姻,也从此破裂了? “为什么踩我手镯?” 孟弘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意,他若没有踩上一脚,手镯根本不会坏。 白衣少年耸耸肩,无赖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踩你手镯了?” 说着他转向身后的人,问,“你们谁看见我踩他的手镯了?” 身后的纷纷摇头否认。 “我两只眼睛都没看见。” “手镯, 什么手镯?” 后面的人仰头大笑。 一些人即使看见了,也不敢当场作证。 毕竟,像忠武将军这种大人物,整个京城谁人不识? 可眼前的人,却还敢明目张胆地挑衅他,想来他的身份也与忠武将军不相上下,甚至有可能在其之上。 民间有句话,神仙打架,凡人受伤。 所以大家都是能躲则躲,却又不甘心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索性就围在一旁观看,没一会,就围得水泄不通了。 孟弘忍无可忍,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头越来越痛。 他用手按着太阳穴,一边摇着头提醒自己克制点,一边想着跟对方理论。 “怎么,敢做不敢当啊,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白衣少年听后,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我是不是男人,这点不用忠武将军怀疑,毕竟我女人多,孩子也生了几个。 倒是苦了忠武将军,接近而立之年,却还是孑然一身,好不容易定了个商贾之女,却又被人无故退了婚。 啧啧,我说忠武将军不会是常年在马背上,把枪磨没了吧,嗐,这孟家世代为将,满门忠烈,怕是要在你这一代销声匿迹了。” 此话一出,周遭的笑声更加猖獗了。 孟弘将带血的手镯塞进衣襟里,连伤势都来不及处理,冲着白衣少年就扑上去。 第162章 古玩城危机 白衣少年身后的人,也及时护在他的身前。 孟弘隔着层层人墙,指着他愤怒地喊。 “有本事别娘们唧唧的躲在别人身后,出来啊,有种跟我单挑!” 这时,人群里挤出一抹亮黄色的身影,一把抱住一脸暴躁的人。 她皱了皱鼻子,一股浓烈的酒味,看来兄长昨夜在这儿宿醉了一宿。 “哥,是我,我是真儿,我是真儿。” 孟真一边抱着兄长,一边安抚他的情绪,看着他猩红的双眼慢慢退下去的血色。 才松了一口气。 “真儿,你怎么在这儿?” 孟弘一手搂着妹妹的肩膀,生怕这黑压压的人群伤着了她。 这儿毕竟不适合女子来,况且她妹妹还顶着这么好看的皮囊,万一有人趁乱揩油,都不一定能抓到本人。 毕竟,这里戴着面具的男子,与披着羊皮的狼无异。 “我和父亲都担心你,就找过来了。” “走,我们回去!” 最后理性战胜了怒意,若不是妹妹在身侧,孟弘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反正,他很久没有放开手脚畅快地打人了。 孟弘双手护着妹妹正要离去,身后的人却没打算放过他。 “怎么,忠武将军打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吗?也不问问,我们公子答不答应?”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孟弘,听后面的人这么一说,立即回头。 他抬着下巴,语气相当不爽。 他是因为妹妹在场,不想跟他计较,他倒好,蹬鼻子上脸了。 “你踩坏了我的手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有脸找我麻烦?” 孟真听到声音转过身去,看到一名戴着白虎面具的白衣少年,正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双手环胸地朝着他们看。 他身形高挑清瘦,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漆黑凌厉。 “忠武将军,凡事都讲证据,你说我踩坏你的手镯,现场那么多人,却没人看见,可你方才打了我一拳,大伙可都是看见了的,对吧?” “对,我们可都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他身旁两个戴着面具的灰衣男子,点头附和。 白虎面具的男子,甚至还往他们的方向靠近,全然不顾孟弘一触即发的怒意。 孟真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与寻常的熏香不同,这种檀香纯度更高,市面上也少有流通。 这样的年岁,这身气质,还敢公然挑衅忠武将军。 孟真大致也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既然惹不起,他们还躲得起。 孟真挡在兄长和白衣少年的中间,她微微福身,态度诚恳。 “这位公子,我兄长喝醉了酒,如有得罪,请多多见谅,公子若方便,不如留个地址,改日我亲自代我兄长向您赔不是。” 白衣少年凑到她面前,与她的脸就隔着一指长的宽度。 她瓷白的小脸,粉糯糯的红唇,说话间,偶尔露出来的贝齿。 俨然一只糯米团捏出来的小白兔,小小的,软软的,内里却十分的坚韧,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揉碎她,再一点点馋食掉。 “你叫孟真?” 那个被圣上赐婚,让天下男人都惋惜的将门之女,孟真? 以前还觉得别人对她的夸赞有些过头了,如今见到真人,才发觉那些词汇都过于贫瘠。 听说她前些日子还和离了,民间传,那男人不行。 这么说,她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和离时,她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还能带着全部嫁妆走,这天下她怕是第一个。 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就喜欢这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是!” 孟真看向对方的眼睛,丝毫不退缩。 看着白衣少年与自己的妹妹越靠越近,孟弘一手推开人,然后将自己的妹妹拉到自己身后。 他挺直了身板与人对视,身高和气焰上完全不输对方。 “既是男人之间的对决,别把女人牵扯进来,有本事你拿开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兄长此话一出,立即引来旁人的欢呼,大家都想亲眼目睹这白衣少年的真实面貌。 “啪啪。” 白衣少年举着手,打了个响指,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话说,是谁先躲在女人的羽翼下寻求保护的?不是忠武将军吗?” 现场又一阵爆笑。 白衣少年一手摸到面具的下方,做出准备掀开面具的手势,“一会看到了,可别被跪着求饶哦。” 孟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见证历史的一刻。 孟真也急得心脏砰砰直跳,这面具下,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个人,那打开面具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孟弘!” 身后,响起了孟老将军的呵斥声。 人们纷纷为他让路。 孟老将军毕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发起怒来,身上杀气腾腾。 “你闹够没有?”他一手拽过孟弘,就往人群外拉。 “父亲?” 孟弘纵然不愿意被父亲当众拉拽,却也不敢反抗。 “哎!” 白衣少年伸手,还想说些什么。 他还没给孟真留个准信,何时何地等她上门赔礼道歉呢。 孟老将军猛然回头,眼神向一刀刺刀,直直穿过少年的面具。 “我儿这次出来,本是为了给当今太子的新婚备礼的,公子若打碎太子的礼品,当担得起吗?” 他并非是不知道少年的身份,相反,他一眼就看穿眼前的人,正是当今的太子。 只是,太子如今开始代理政务,不好好待在宫里,却跑这儿来寻滋闹事。 只怕代替他留守东宫的,又是哪个倒霉的小太监吧。 圣上若是知晓,肯定又要批他奢靡腐化,严重起来,整个东宫服侍他的人都会被处死。 而眼前的局势,还要通过牺牲太子的婚姻来维持国家的安定,若再惹怒孟老将军,引来他的倒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白衣少年默默收回了手。 回到孟府,孟老将军就拿着一根长长的鞭子,往儿子身上甩去。 “啪、啪、啪、” 声音冗长而响亮。 孟弘背向着父亲跪在祠堂前,他上半身袒露,背上爬上一条条又长又鲜红的蜈蚣,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他始终抬着头,眼神坚毅,即使嘴唇咬出血迹,依然一声不吭。 孟老将军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他一鞭又一鞭的甩过去。 “啪、啪、啪、” 声音传遍整座院子,管家和下人们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孟真忍着眼泪,双手捂着安安的耳朵。 第163章 鞭伤 孟老将军看着儿子倔强的背影,始终一言不发的跪着,他又心疼,又痛恨。 儿子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下手这么重。 即使他知道这并不是儿子的错,而是太子故意引战,故意在众人面前羞辱他一顿,然后打着忠武将军以下犯上的名义,对其发难。 幸好他们及时阻止了这场争斗,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孟老将军甩掉手里的鞭子,哐当一声摔门出去。 孟弘瞬间疲软,坚挺了很久的肩膀也垮了下来。 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一片血肉模糊。 他不怪父亲下手这么重,是自己被酒精冲昏了头脑,才让人有机可乘,险些连累整个孟家。 孟弘看着手里的手镯,陷入了沉思。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不让他和谭幸儿成婚的理由。 这时,一个小不点儿从他身后爬进来,越过门槛的时候,却犹豫了。 小安安双手扶着门框缓慢站起来,就要踮起小脚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另一只脚却因为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坐,惊醒了孟弘。 小安安看到舅舅回头,立马又激发起了斗志,于是跪趴在地上,像一个小小特种兵一样,迅速爬到孟弘身边。 孟弘不想让他看到背上这么血腥的一幕,于是抬了抬胳膊,忍着痛将衣服披了起来。 “嘶……” 安安学着他的样子次牙咧嘴,并随手递给他一根磨牙棒,“舅舅,给。” 平时他牙龈不舒服的时候,这磨牙棒也能缓解不适,他希望这根磨牙棒也能让舅舅舒服点儿。 原本外祖打舅舅的时候,他就想过来了,奈何他被娘亲限制了行动。 又害怕外祖生起气来,会连累到他。 只能等着外祖走了,娘亲去翻箱倒柜的时候,自己偷偷溜溜出来了。 看着小家伙一脸期盼的样子,孟弘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接过磨牙棒。 只是那磨牙棒上,还残留着他黏腻的口水,竟顺着往下流。 “谢谢安安。” 孟弘感动又嫌弃,但奈何下不了嘴最后又给他还了回去。 安安原想推脱的,手刚伸出去,就听到了孟真和桃红的叫唤声,从院子里传来。 “安安,安安……” “小少爷,你在哪啊,小少爷快出来。” 糟糕了,娘亲会不会打屁屁啊。 安安迅速接了磨牙棒塞嘴里,然后就爬到孟弘的身前躲起来,偶尔还探出小脑袋看看。 孟真刚靠近祠堂,就看到地上有一行口水,一直沿着门口进去。 瞬间就明白了。 她走过去凑到桃红的耳旁嘀咕两句,桃红心神领会地点头,便离开了。 走进祠堂,孟弘听到脚步声,身体都僵硬了,可是背上的伤,并不能让他坚持多久。 他需要让自己的肌肉松弛点,才不至于那么痛。 “哥,看到安安了吗?” 孟真干咳一声,捏着嗓子问。 安安从他怀里抬头,并摇晃着小脑袋,示意他不能供出自己。 “没。”孟弘昧着良心否认。 “好可惜啊!” 孟真走到兄长身后,拿出两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倒在掌心里。 小家伙眉毛一挑,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娘亲的下一句话。 “可惜什么?”孟弘替安安问。 孟真拉下兄长的衣服,布料剥离的那一刻,痛感再次席卷而来。 孟弘忍不住缩了下肩膀。 当十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面前时,孟真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这沟壑纵横的伤口,她伸出去的手,都忍不住颤抖,声音也哽咽了几分,“哥,父亲好狠的心……” 古玩城的事,明明不是兄长的错啊,要说有错,也只能说是身份上的错。 可太子若有心刁难,谁又能逃得过呢,同为皇子的二爷,不也难逃一劫吗? 孟真一手捂着嘴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手轻轻在他的背上涂抹药粉。 生怕一不小心又弄疼了兄长。 而孟弘此刻却非常内疚,他若早点认出对方是太子,自己肯定不会非要争这口气的。 “真儿,别怪父亲,这也是他保护我们的一种方式,今后几日上朝,圣上或者太子若是问起来,父亲就可以说我重伤未愈,只能告假在家。 一来,我也不用去面对太子,省得太子气未消,又拿我开涮,二来,这也算是父亲给太子的一个交代,他那一拳不能白挨。” 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此时的孟弘,却无声无息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安安着急地伸出手,一边抹去他眼角的泪,一边拔下磨牙棒,鼓着嘴巴在孟弘脸上吹吹。 小小的脸蛋,活像一只小河豚。 “痛痛,飞,痛痛,飞。” “谢谢安安。” 孟弘捏着他的小脸蛋,却无意间在留下了血印。 眼尖的孟真也没心思跟安安玩捉迷藏了,她抓过兄长的手,看到他的手心里还有伤口。 她肯定这不是父亲打的。 难道是兄长想不开,自己伤了自己? “哥,怎么回事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责备。 孟弘摊开另一只手,分成两半的手镯立即呈现在眼前。 裂口处不仅锋利,还夹带着血块。 他委屈地说道,“我送给幸儿的手镯,坏了。” 围墙外响起了鞭炮声,孟弘的房门敞开着,灰蓝色的床幔在清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 孟婕提着一篮子食盒,缓缓走进屋子。 当她掀开帷幔的时候,孟弘正趴在床上小憩。 他脸朝内,整个背部全都暴露在空气中,背上的伤已经从鲜红色转为暗沉的枣红色。 孟婕鼻子一酸,连忙背过身子。 “既然害怕,那就别看。” 孟弘的声音响起,这伤口痛得他好不容易睡着了,直到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他才稍微回神。 他以为是婢女出去又回来了,便懒得理会。 但久久没见对方出声,他就知道是孟婕来了。 因为婢女会先问候过才靠近,而孟婕只会偷偷的来的,偷偷的走。 孟婕苦涩一笑,她不是害怕,只是心疼,心疼极了。 她将食盒拿到他面前,“弘哥哥,我给你熬了大骨粥,趁热吃了吧。” 孟弘摇头拒绝,他没胃口,如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孟婕却坚持拿出食盒,还有一只瓢羹,语气温和地说,“今天是我生日,陪我一起吃吧。” 第164章 木匣子 孟弘有些惊讶,都正月初七了啊,原本他和谭幸儿的婚期定在明日的。 如果婚约没有取消,他今天一定在试穿婚服了吧。 院子里和他的屋子,肯定到处挂满了红灯笼,红地毯从大门外一直铺到床边。 最高兴的肯定是父亲,他说不定又跑祠堂里跟母亲聊上半天。 远方的亲戚今日就会过来,他们会围着他说,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的院子里一定摆满了各种礼品。 “生日快乐!” 孟弘面无表情的说道,仿佛这并不是一句祝福语,而是一句常规的问答。 毫无温度。 但孟婕还是很高兴,及笄之日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这是她偷来的为数不多的幸福。 “谢谢弘哥哥。” 孟婕打起一勺粥,吹了几下,才递到他嘴里。 孟弘也没再拒,他从昨日一直从未进食,腹腔早饥饿不已。 他双目空洞地张开嘴巴,接受孟婕的喂食。 浓稠大米肉粥,是他最爱的食物之一,如今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 他几乎都是一口吞的。 孟婕见他吃得如此快,想来他肯定饿极了,二来,他是真的喜欢她煮的粥。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投喂的速度更快了。 天色渐渐暗了,阴暗的深巷里传来了几声啼哭声,哭声隐人悲痛。 巷子里放置着几个小铁盆,里面燃烧着冥间用的衣服,鞋子,金元宝等。 晚风吹过,燃烧过和未燃烧过的纸,都纷纷飘向了空中。 路边插着许多小白旗,一直延伸到一座青砖瓦房的小院子里。 孟真从马车上下来,她拿出一封书信,对着门牌上的字看了一眼。 没错,就是这里了。 柳娘看着这阴森森的巷子,全身都竖起了汗毛,她双手抱住孟真的胳膊。 “小姐,这儿就是许明泽老家吗?” 看着好恐怖啊,阴气那么重,许明泽一个客死他乡的短命鬼,不会回来那么快吧? 听寒看着她瑟缩的身影,连忙从衣襟里掏出一块黄色三角形的护身符。 这是他前些日子经过庙会的时候,求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希望能给到柳娘心灵上的安慰。 “给你。”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柳娘的胳膊。 这突如其来的轻触感,像没有重量的灵魂,带着一点冰凉,若有似无贴附在柳娘的身上。 柳娘当即吓了一跳,直接将头埋在孟真的胳膊里。 “啊!啊!啊!鬼啊!小姐有鬼,有鬼!” 孟真也被她这么突兀的一叫,吓得一个哆嗦。 等她看到旁边站着的人是听寒时,她双手扶正柳娘的脑袋,一脸无奈地说道。 “柳娘,你睁开眼睛看看,这鬼长什么样?” 柳娘紧紧闭着双眼,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嗯嗯嗯,我不敢,小姐我不敢。” 说着就又抱头钻进孟真的怀里。 孟真深深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不带她来了,这不为了给她和听寒多制造点在一起的机会吗。 谁知道她那么没出息。 听寒也挺无语的,没想到好心干坏事了。 他随手将护身符,套进柳娘的脖子上。 柳娘睁开眼睛,捂着胸口上安全感满满的护身符,不可置信地问,“给我的?” 听寒没有回答,他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小小破败的院落,搭建了一个灵堂,里面稀稀拉拉跪着三四个人,还有几个男人坐在边上拿着黑漆漆的烟管吞云吐雾的。 孟真踏进院子的那一刻,院子里的人全都向她投来目光, 其中一个男人大概是认出了孟真,他微驼着身子,向孟真靠近。 “你是嫂子?” 此人正是许明泽的远房堂弟,原本他住的这个小院是许明泽的祖宅,虽没转户给他,但左邻右舍都默认许明泽一家不会回来住了。 自然也就认定了这是许明远的家。 可任谁没想到,前两天却抬回来一个不能自理的老母亲。 许明泽也客死他乡。 今后,不仅想不到他的福泽了,这会还得掏钱给他办丧事,还要替他赡养老母亲。 许明远越想越生气。 可他若不这么做,又怕许老夫人要拿回房子,到时候他一家五口只能露宿街头。 “我不是。”孟真否定了他,“我和许明泽已经和离了。” 许明远丧气地问,“那你来做什么?” 难不成来接走老太婆去养老的? 想来也不可能。 早两年但逢过年过节,他们都能收到从京城送来的东西,或是米油,或是半头肥猪,或者布帛,银钱之类的。 去年,两人还没和离的时候,中秋节不仅没设宴,甚至连一个铜板也没见着。 害得他们过了一个寒酸的中秋节。 过年的时候,三个孩子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换上。 所以他的心里,对这个前嫂嫂也是怨气连连,因为她掌握了经济大权。 而刚才还跪在地上的许老夫人,听到孟真的时候,像点了活穴一样,她缓缓转过身来,眼睛恶毒的盯着孟真。 “是你,是你害死了明泽,是你害死了明泽,贱人!你这个贱人!你拿命来!” 许老夫人踉踉跄跄站起来,跌跌撞撞向孟真冲过去。 还没走几步,就连人带拐杖的摔在了地上。 许明远嘁一声,并没有及时去扶起来。 摔死了才好,摔死了不仅少一个人吃饭,今后这房子也没人跟他抢,还能趁机讹一把前嫂嫂。 许老夫人挣扎了一阵,旁边才有一个老妇人上前扶了她一把。 并替她拍掉身上的灰尘。 许明远的那点心思,孟真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从听寒手上拿过一个木匣子,并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沓银票。 “我和许明泽和离的时候,承诺过,以前的宅子我留给他,但他将宅子卖了,拿了一万六千两的定金。 只是后来他惨遭不测,定金和房契也不见了,宅子的买主根据房契上的名字找到了我,付清了后面的尾款。” 孟真看着许明远,话说一半留一半的。 整座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双目紧盯着孟真手里的木匣子。 许明远也凑了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多少?” “五万两。” 许老夫人悲哀地闭上了双眼。 她不知道这钱来得是福是祸,但多少钱都换不回来她儿子的生命了。 “嫂嫂,既然我哥不在了,这钱自然就归我管了。” 许明远丢了烟管,伸长了双臂就要抢木匣子。 第165章 遗产纠纷 奈何早就有人预判了他的动作,在孟真收回木匣子之时,听寒也一脚踹飞了他。 许明远摔了个狗吃屎,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像一条蛆一样蠕动。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灵堂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跑过来指责听寒。 人群里还窜出两个五到七岁的女童,她们握紧了拳头,就朝着听寒身上打。 “坏人,不准打我父亲,不准打我父亲!” 听寒挡在孟真和柳娘身前,纹丝不动。 这时,柳娘从她的行囊里拿出几块蜜饯果儿,递给两个小女孩儿。 小姑娘们终于停下来,犹豫一会后还是伸出了手,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女孩问,“你还有吗?我小弟还没吃呢。” 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脸色蜡黄身形清瘦的女子,正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童,远远地站着。 好像这场热闹与她并没有半点关系。 “哦,有!” 柳娘没料到女孩儿会这么问,连忙拿出更多的零嘴分给两个小姑娘。 小姑娘双手捧着许多零嘴,就腾不出手打人了,她们抱着零嘴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 脸上是真的开心,毕竟她们很少有机会,看到那么多好吃的零嘴。 听寒看到孩子们走远了,才对着方才逼近的人亮出了剑。 剑刃的寒光逼退了他们。 许明远呻吟好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指着听寒道。 “别以为拿点小零嘴就能打发我们,我们不是小孩子,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对,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其他人举着手纷纷响应,就好像这五万两的既得规则是,见者有份。 孟真看着一旁沮丧的许老夫人,心中冷笑,平常她不最爱钱吗? 怎么这会不来抢了? 若不是为了拿钱平息许明泽的死,她才懒得这跑一趟。 毕竟,当初当着许老夫人的面说,宅子已经给到许明泽了,许明泽也表明了卖宅子的心思。 而许明泽刚拿到巨款的当晚,就命丧黄泉了。 此刻,不管许老夫人聪明与否,以她对孟真的成见,肯定会一口咬定是孟真不想给出宅子,才找人将她儿子灭口的。 她若把话放出去,这些穷亲戚们,肯定会以查明真相为由,闹到孟府,甚至是府衙。 即使府衙已经结案说,许明泽半路遇到劫匪被劫财害命的。 但穷人,啥都没有,多的是时间,他们若捞不到一点好处,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俗话说,穷养奸计。 孟真嫁给许明泽的这三年,他的穷亲戚都是些什么人,她早就摸透了。 只要有这些钱,这帮人要么大肆挥霍,要么因为财产分配不均而内斗起来,到时候谁还在意许明泽是怎么死的? “什么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孟真明知故问。 许明远一手叉着腰,一手捂着肚子,“自然你是手里的那五万两啊,你装什么装?” 孟真拍拍木匣子,光听听声音,就知道里面有货, 且是实货。 “这明明是许明泽的,怎么就成你们的了?” “嘿,许明泽是我哥,我哥他既然已经死了,他的财产当然由我们几个兄弟继承啊,别说他的财产,你若不是和离得早,我们连嫂子一起继承。” 其余几人也跟着发出浪荡的笑声。 对于将门独女的美貌,他们早就垂涎已久。 平时许明泽广设宴的时候,他们除了去蹭一顿饭,去京城见见世面。 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见见眼前的这位美人,听听她说上几句,感觉耳朵都会怀孕。 而许明远更甚,这钱还没到手呢,就开始臆想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多娶几房了。 家世啥的甭管,只要年轻漂亮就行, 许明远睁着一双蝙蝠一样的小眼睛,盯着孟真身后的柳娘,并恬不知耻的舔嘴唇、咽口水。 柳娘被他看得一阵恶心想吐。 她捡起地上的空碗,朝着许明远就砸了过去。 (搭建灵堂的时候,会在地上倒扣几个空碗,让亡魂踩着回家。) “你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挖你眼珠子,死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瓷碗不偏不倚的刚好砸在他的额头上,伴随一阵火辣辣的痛感,鲜血也涌了出来。 许明远伸手摸了摸额头,顿时恼羞成怒。 “你敢打我?” 他指着柳娘咬牙切齿,他平日好赌,偶尔欠点赌资,也没少挨打。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打,还是一个婢女。 大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下,他自是忍不了。 可看着听寒拔剑的姿势,他又熊了,没办法谁让他打不过呢。 许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她的儿子尸骨未寒,而他的兄弟们却在这儿幻想瓜分他的财产,还惦记他曾经的夫人。 “打你又怎的?” 她跺了跺手中的拐杖,脸上的表情越发愤怒,“我这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瓜分这些钱财呢?” 其余人这才有些收敛。 方才还嫌弃她是老不死,累赘的,现在个个都想巴结她。 于是,都追着许老夫人围了过去。 “伯母,你别生气,哥哥不在了,还有我们弟兄几个呢,今后我们给你养老送终。” “对对对,我许明远发誓,只要有我一口气吃,绝不少你的,伯母以后就住这儿,我们大家有个照应,反正这儿就是你的家。” 许明远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 “你霸着明泽的房子,你还有脸说?” 这房子虽不值几个钱,但也能给一家子提供遮风避雨的地方。 许明远既然已经霸占房子了,就别指望瓜分现银的事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就是,你别啥好事都想沾边啊,房子我们不跟你计较,银子的事,你也别惦记。” 许明远顿时成了众矢之之,这房子才值多少,能跟五万两银子比? 再说了,这房子他没住几年啊,是许明泽搬到京城后,他才住进来的。 当然,也是有了这房子,才娶到的媳妇。 许明远实在气不过,他一手推开旁边的三个男人。 “你们争什么争?论血缘我可比你们亲多了,至少我和明泽哥还在四常以内,况且我还是明字辈呢,你们算什么东西?” 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不乐意了,他背着手,像一个长辈一样训斥他。 “论辈分,我可是你们俩的叔叔,你说是你血缘近还是我血缘近?” 另一个年岁小的少年举着手规劝。 “大家都别吵了,那可是五万两啊,哥几个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好好分分就行,有什么好吵的?” 第166章 太子妃遭厌弃 许老夫人听后,差点当场翻起了白眼了。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孟真叹了一口气,果然比她预想的还要满意。 钱没到手呢,就内讧起来了。 她将木匣子递给听寒,转身就走了出去,那就让他们好好吵吧。 听寒和柳娘也跟着其后。 许明远转头一看,嘿,怎么就走了,好歹也把钱放下再走啊。 他伸着手追了出来。 其他人也赶紧跟了出来,就怕晚了一步,这笔钱第一个交手的就是许明远。 “站住,要走可以,把钱留下。” 孟真笑着转头,“我以为你们没商量好呢,毕竟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愿意给足你们时间讨论。” 许明远伸出手,“这是我们许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管。” “许家、妇道人家?” 孟真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并看戏一样的走向许老夫人。 “老夫人,这钱烫手,我还是把它交给您吧。” 她转头又看看这一院子的人,“你又这么孝子贤孙,即使没有这钱,我相信你的晚年依然能过得很好。” 孟真示意听寒将木匣子交给许老夫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说。 “这些银票,在钱庄都做了登记的,今后若出了什么问题,府衙和钱庄也会协助调查。”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别想在短时间内,宰了老太婆独吞这个钱。 东宫。 太子手里拿着折扇,脚不着地走来走去。 他眉头紧锁,却始终一言不发。 太子妃一步不离地跟在身后,转得她头昏眼花。 从古玩城回来后,他的脑海里那抹黄色的身影,就时不时闪现,搅得他的脑子如一锅浆糊一样乱。 今日上朝的时候,没见到忠武将军。 他趁着父皇在,就提了一句怎不见忠武将军? 孟老将军不急不缓地说道。 忠武将军在古玩城给太子挑选礼品的时候,与人发生了争执,对方还差点打坏了他精心为太子备的新婚礼。 作为一名将领,如此稳不住气,将来又如何带兵打仗,维护我国上下子民的安危,守护我国的广阔疆土?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当日,微臣就用风雷鞭责罚了他,今后七八天,怕是只能卧榻而息了。 “风雷鞭?” 风雷鞭是孟老将军平时用来审讯敌人时用的鞭子,那鞭子里面是由动物的皮筋扭成很多股,外面则裹着是一层薄薄的、且粗糙的金属,用很多倒刺。 一鞭子甩下去,定要皮开肉绽。 若摔个十几鞭,即使不死也半身惨。 就算是忠武将军那种身强力壮的人,若孟老将军不收点力,也要躺上个把月。 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猜测,忠武将军到底与谁争执,什么样性质的争执,竟闹到让他的老父亲下如此狠手。 皇帝听后,也有同样的疑问,“与何人发生争执,以我对忠武将军的了解,兴许是对方无礼在先,孟将军不必过分苛责。” 皇帝的话正好说到大臣的心里。 “就是啊,忠武将军为人正直,鲜少与人怄气,肯定是那人先挑的事。” “我也认同,忠武将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现实生活一直与人为善,断不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 …… 朝堂上的皇帝和众臣子的话,如在耳旁,使得太子焦头烂额。 皇帝一心就想着研究他的长生不死,长生不老药。 对于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关心,但他内心很清楚,孟家父子俩对宁允国的重要性。 “有了!” 太子兴奋地甩了下折扇,明日,他就以慰问忠武将军的名义出宫一趟。 到时候,孟家小姐怎么样也要出来迎接他。 太子突然顿足,引得身后的太子一头撞上他的背。 “哎哟!” 谈不上多疼,但没受过皮肉之苦的太子,还是皱起了眉头。 他伸手推开太子妃,指着她,一脸嫌弃。 “没事你跟孤干嘛?” 太子妃也委屈啊,太子都很久没去她寝宫了,不久之后又要迎娶北荒公主。 到时候,新人带来的新鲜感,肯定要占据太子的时间和内心好长一段时间。 那她独守空房的日子,更是一眼看不到头了。 “太子饿不饿?臣妾让御膳房做了太子最爱吃的年糕……” 太子妃讨好地问。 可是没等她说完,太子就不耐烦地打断她,“不饿!”然后径直坐到床榻上。 太子又跟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后,伸手准备给他按摩头部。 “那太子一定累了吧,臣妾跟邢太医学了点按跷术,不仅能缓解疲劳还能改善睡眠,臣妾现在就……” 太子妃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太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咻的下站起来,手指着大门怒吼。 “臣妾,臣妾,你烦不烦啊,你滚出去,现在就滚!我实在受够了你整日像个老婆子一样,叨叨、叨个没完没了的。 还有,你身上还总漏奶,身材变形不说,还腥臭难闻,你一靠近,孤就恶心想吐,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不就是刚生孩子嘛,只要孤愿意,哪个女人不能生?你别老拿你生了三个皇子的事来压孤!孤不吃你这套!” 太子妃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 她这一生引以为傲的,并不是嫁给了太子,而是给太子生下三个皇子。 在这个母以子为贵的社会,能诞下皇子是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 毕竟,男人的爱不保鲜,可儿子却是母亲一生的依仗。 她甚至,为了不让孩子与她的关系疏远,丝毫不在意溢奶的事,只因为小儿闻着奶香,会更依恋她。 而她对皇室的付出,在太子看来确是一文不值。 太子吼完,甩手就走了出去。 不小心还与一个宫女撞上了,她托盘上的年糕掉了一地。 宫女惶恐不安的跪趴在地,浑身颤栗,“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请太子责罚、请太子责罚!” 太子看着这二十年来不变的场景,更厌烦了。 直到太子离去,宫女才缓缓抬头,却看到太子妃一双阴狠的双眼。 冷不丁又趴了下去,“奴婢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宫女,听说就是她贴身服侍太子的。 方才她在太子那受到的屈辱,不管这宫女有没有听见或者看见,都留不得了。 于是,她坐到榻上,语气冷冷地说道,“你既说自己罪该万死,那就领罚吧。” 第167章 草原竞赛 寒风冷冽,吹的二爷睁不开眼睛,他迫不得已停下马,抬手挡住了光线。 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有充足的阳光,有肥沃的土地。 还有扬着马鞭驱赶牛群的兄妹三人。 “表哥,你怎么停下来了?” 阿碧雅骑着马,气喘吁吁的来到二爷跟前。 说好的,表兄妹四人比赛套牛,谁套的多,谁就是胜出者。 这样的比赛方式,也是他们在战场上常用的手段。 北荒的骑士,常常将敌人看作是会使用工具的牛羊。 若驯服不了,就只能宰杀。 从目前的成绩来看,二爷套了十三头牛,大哥巴姆套了九头牛,二哥巴图套了六头牛,阿碧雅套了两头牛。 虽然阿碧雅套的牛最少,但相对于女子来说,她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毕竟牛不跟羊一样乖顺,不仅跑起来莽撞,牛角也是他们相当厉害的武器。 很多人在套牛的过程中,身下的马被牛角撞破肚子,甚至人也被牛踩伤。 但阿碧雅向来好胜,尤其爱跟两个哥哥比,这会多了一个表哥,她输得更不服气了。 凭什么表哥一个没训练几天的人,都能赢过他们? 二爷不想扫兴,只好举起双手大声回答,“我体力透支了,这次比赛我认输。” 毕竟那两个还在斗牛呢,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完全不输这个表妹。 巴姆远远跑了过来,大口喘着气。 “表弟果然天赋异禀啊,我和巴图练了十多年,我俩的能力在这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竟一朝败给了你。” 阿碧雅看着自家兄长笑嘻嘻的。 “大哥,你不服啊,有本事你先套上十三头牛,再跟表哥约战。” “还约战呢,你看你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整日混在牛羊堆里,皮肤粗糙干裂不说,身上还有牛屎味呢,唉你就不怕嫁过去被太子嫌弃啊。” 巴图将手中的绳索,轻轻甩在阿碧雅的马屁股上。 引来马儿一阵啼叫。 阿碧雅朝着巴图的脖子甩过去一圈绳子,并咬牙切齿道。 “嫌弃才好呢,你要稀罕那太子,你嫁过去啊,又没人挡着你的富贵路。” 只是绳子没套到,阿碧雅更生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不是为了北荒几十万人的生命,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嫁过去。 只是,看着祖父为了这事整日愁眉不展,她内心又不忍。 表哥已经心有所属,那她嫁给谁不是嫁呢,这也许是她对北荒,对家族最后的贡献了。 毕竟表哥的母妃,他们的姑姑,牺牲了一个人换来了北荒二十年的安定。 巴图看到妹妹是真的生气了,他连忙将妹妹手中的绳子,套进自己的脖子。 然后故意扮成吊死鬼的模样,伸长了舌头,白眼都翻出来了。 阿碧雅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她的二哥,仅仅大他两岁,从小就喜欢抓弄她。 但只要她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二哥就认怂,下一秒就恨不得跪下求原谅。 大哥巴姆今年二十三了,相对他的弟妹们,他显然更成熟些。 看到二爷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呵斥道,“你俩别闹了,没看到表弟正苦恼呢。” 在北荒,大哥巴姆一直被当做未来接班人培养,所以他的话里总带着三分威严。 巴图和阿碧雅果然停止了玩闹,一本正经的听大哥训话。 “表弟,你想回京城了?” 北荒虽然自由安全,但终究困不住他的心,从巴姆见到孟真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他的表弟,比他还小两岁多,但是他在祖父和伯父面前谈论起军事作战方案时,他缜密的心思,丝毫不输给他。 二爷被看穿了心思,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眼下,他的外祖和舅舅们都在讨论如何保住北荒,守护这千千万万的牧民,尽量不与朝廷起正面冲突的时候。 他却还想着儿女情长的事,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外祖他们都希望他留在北荒,改名换姓再娶一个北荒女子,然后结婚生子,扎根北荒。 毕竟留在京城,他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 一旦暴露,必定又引来杀身之祸,甚至连北荒也不能幸免。 可二爷想的却是,他的心上人,在政治的束缚下,没有办法与他在北荒生活。 朝廷不允许任何一个女子、或者男子私自与北荒联姻,否则会被当作叛党看待。 更别说,像孟将军独生女这样的身份了。 而且,这次联姻也不过是朝廷的缓兵之计而已,靠联姻并不能换取北荒的长久安定。 “朝廷联姻是假,用联姻的方式让北荒放松警惕,给朝廷养精蓄锐才是真,我想先回京城探探风声,我可以……” “我知道你的意思。”巴姆抬手制止二爷继续说下去,“你的话,到祖父面前再说吧。” 他们的祖父才是北荒的领导者,他带领北荒经历大大小小的十几次战争。 他还用他的女儿为北荒换来了二十年的安稳,如今又准备赌上他孙女的一生,为北荒谋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们相信,没有人比他的祖父更难受。 强硬了一生的男人,却不得不在天下苍生面前,选择软弱。 表兄妹四人在祖父的金帐前下马,并将马儿交给帐前的侍卫。 “祖父。” “外祖。” 四兄妹单膝下跪,向座上的老人行礼。 老人收起手上的笔,轻抬了眼皮,“起来吧。” 四人站起来后,却见老人还在埋头看什么,便没有出声打扰。 “你们有事?” 不会是又为了阿碧雅的婚事来的吧,这些孩子命好,生在和平年代,自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如果有得选择,他又如何舍得牺牲自己唯一的孙女? 他唯一的女儿命丧皇城,本就是他一生的痛。 且不说太子的秉性风流成性,可他的母后,及当今的皇后却是杀害他女儿的毒妇,连他刚出生的小外孙,都没放过。 二十年前,他亲手将女儿推入火坑。 二十年后,他还要亲手将自己的孙女推入火坑。 二爷看出了外祖的纠结,“外祖,我有两个方案想与你商量。” “你说。” 第168章 劫后重生 老人坐直了身体,仔细聆听。 二爷回忆起他和皇帝为数不多的相处,他相信他的父皇并不是残暴之人,从他极力救下他的那一刻起。 “第一,我可以跟皇上言明,北荒民众珍惜并渴望和平,对朝廷并无二心。 第二,我可以联合遗忘岛上的人,他们不仅擅长射击,捕捞,制造武器和机关的能力更是精湛。” 百年前,他们的祖先都曾经是被驱赶流放的人,在海上漂泊很久,才找到一方栖息地。 所以,遗忘岛至今还是朝廷无法涉足的地方。 因为制造不出那么大的船,经不起海上的骇浪,更无法获知遗忘岛的方向。 即使这一仗打输了,遗忘岛的人也愿意接纳他们。 老人当即否决了他的方案。 “宁臣,知道你为什么叫宁臣吗?” 二爷点头,“今生今世,宁为臣子。” “你明白就好,太子既为储君,总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刻,以皇后的贪婪,她不会放过北荒这块肥沃的土地。我们只有扳倒皇后一党,扶持一个仁慈的储君,北荒才有安宁之日。” 所以,联姻也是北荒的缓兵之计。 当二爷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时,正值正午时分。 街上流动的摊位,还有行走的人群,非常之多。 相比北荒,京城的年味更浓重些,街上到处挂着灯笼,家家户户门口上贴的对联,还相当鲜艳。 孩子们手里还有钱买零嘴吃,女眷们依然喜欢逛饰品店和成衣铺。 二爷来到码头上,刚把货卸下来,小杰的狗大黄闻着味儿就跑过来了。 小杰吆五喝六地跟在后面。 大黄抽动着狗鼻子,围着两个麻包袋嗅嗅,“汪汪,汪汪!” 大舌头伸得长长的,口水流了一地。 小杰指着麻包袋好奇地问,“二爷,你带了啥子东西?” 二爷摸着他的小脑袋,“自然是好吃的。” 这时,大爷和福伯走了过来,二爷朝着两人点头,然后径直走进船舱里,“借你的地儿洗个澡。” 他可不想带着一身汗骚味,去见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 换了一身衣物出来后,小杰已经啃上了大羊腿,边吃边偷偷吐点皮肉给大黄,引得大黄围着他团团转。 偶尔吐慢了,还要叫上两声。 福伯敲敲小凳子,示意二爷坐过去。 “许明泽死了。”福伯平静地说道。 “死了?”二爷问,“怎么死的?” 这事是孟真做的,还是孟家? 处理得干净与否,是否会给她今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福伯就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就将自己这段时间听来的: 许明泽如何变卖家宅,然后连夜出城,最后被劫匪劫财害命的事说了出来。 大爷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并随手拿起一块牛肉干啃起来。 认识二爷也不过半年时间,半年前,他们的船只突遇惊天骇浪。 为了寻得一个避风港,防止船只被海浪掀翻,他们只能将船只停靠在一处悬崖之下。 可海浪不断的将船身往崖壁撞,如果就任由它一直撞,即使不翻船,船只也会被撞散架。 为了维持船只的稳定,大爷当即决定将锚固定在悬崖上,并用几根木桩将船只和山崖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可当锚抛下去后,却迟迟无法固定船只。 船上几十号人,被晃得晕头转向。 为了船上数十条生命,为了他的妻儿,大爷不顾大家的劝阻,坚持顺着锚绳往水下钻。 “扑通。” 一声闷响,一人从天而降,大爷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人竟在他面前没入水中。 从他下沉的姿势上来,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爷犹豫了一会,最终决定出手相救,他一手抓着绳子,一边潜到那人的身旁,然后拽住他的胳膊。 两人刚冒出水面,大爷还来不及说话,海浪就将人拍醒了。 原来是个和尚。 和尚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听到大爷大声喊,“别废话,船上还有几十条人命呢,你抓着绳子,抓稳了,我要下水将锚固定在悬崖壁上。” 大爷一边说着一手指着绳子,又指了水下。 “听明白没?” 和尚点头。 大爷毫不犹豫地潜到水底,可当他靠近悬崖壁的时候,却如何也使不上劲。 作为长时间在海上生活的人,他的憋气时长已经算是很厉害的了,可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因为憋气问题,再次冒出了水面。 没等和尚问明白怎么回事,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又鼓着嘴巴潜到了水里。 船上隐约传来几声呼唤声,甚至还有女人和孩童的哭声。 和尚沉思一会,跟着下潜到水里。 两人往返水面几次之后,最终将锚固定了。 船身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两个大男人,一手抓着绳子,相互看向对方时,都忍不住欣慰一笑。 大爷拍着和尚的肩膀,笑着问,“大师,你是上天派下来吧?” 和尚看着眼前男人黝黑光亮的皮肤,再抬头看看这巨大的船体。 他猜想对方肯定不是本土的渔民,本地渔民可没有能力制造那么大的船,即使有钱能买到,也驾驭不了。 故土已经回不去,他要生存下去,这艘船也许是他最后的选择。 和尚苦涩一笑,“大哥若不嫌弃,就收留我做个苦力吧。” 从此,和尚就以大爷失散弟弟的名义,住在了船上。 “她比我们想象中的勇敢,聪明多。” 福伯的话打断了大爷的回忆。 二爷微笑点头,这点他非常赞同。 原以为,自己当初迷上孟真,仅仅是因为她好看。 此后那三年,每当他想起水下那一抹身影时,就会强迫自己无休无止的练功。 并时刻告诫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直到在凌云寺山脚下,再撞见她时,她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婴儿,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并勇敢与歹徒搏命。 再后来,她夜闯凌云寺,揭穿叛徒,成功救下数十条生命。 最后,他坠下山崖,被人所救。 重生一次后,他对她的感情,就犹如那天见到的海浪,来势汹涌。 第169章 大爷的计谋 “你的话,我会转述给她。” 二爷对着福伯说道,他能想象得到,孟真听了这番话是如何的傲娇。 就像一个淘气的小姑娘,抿着嘴巴要笑不笑,还会抬起下巴说,“本来就是!” “你小子别笑了。” 大爷将一块叠放整齐的棉麻布料,丢在他面前,“拿着,你大舅用得到。” 二爷不好意思收起笑容,以前想起她,会是一种煎熬,如今再想起,却只有无穷无尽的甜蜜。 他顺手翻开布料,“什么我大舅?”抬头却看到大爷凝重的表情。 这才想起来,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向来爽朗的大爷就一直沉着脸。 好像有莫大的哀愁。 “这是什么?” 二爷指着那薄如蝉翼,却又带着丝丝血腥味的东西。 “鱼皮,修复皮肤创口用的。” 大爷慵懒地回答,仿佛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福伯将鱼皮重新包了起来,“收好吧,你一会去孟府吧?” “嗯!” 所谓正衣冠,见良人。 他专程洗了澡,就是去见见自己的良人。 临别时,他劝她,回到孟府小住,那儿有你的父亲和兄长,我更放心些。 二爷用一根手指嫌弃地戳戳那块麻布,他刚洗了澡,不想带这么臭的东西啊。 “忠武将军怎么了?” “唉!” 福伯低头叹气。 “忠武将军被孟大将军用风雷鞭抽了十多下,如今已是卧榻不起,今日都没上朝,听说皇帝准了他十五天的病假。” 二爷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中孟老将军虽然对儿子较为严苛,但还是关怀备至。 “发生了什么事?” 福伯将忠武将军在古玩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事情讲完后,三个男人都沉默了。 良久,大爷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以为那戴面具的白衣少年是谁?” “太子。” 二爷毫不犹豫地回答。 除了太子,还有谁敢公然挑衅忠武将军,还能让孟老将军亲自下狠手,责罚自己的儿子? 这天下,连皇帝都对孟家父子敬畏三分,也只有年少轻狂的太子爷,不知道武将对江山社稷的重要性,才敢胡来。 大爷: “由此可见,太子对孟家的敌对态度,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这当然与北荒脱不了干系。” 二爷: “依你而言,我们应当怎么做?” “过两日,我就将小杰和你嫂子先送回岛上去,只是近来风浪大,你嫂子又有孕在身,行船会慢很多。 在这段时间里,你留意下有什么工程需要大量人力的,我到时候尽量安插一些人进去。” 二爷低头不语,若是战争在即,没个几万人根本成不了事。 可一下子浩浩荡荡运输几万人过来,又谈何容易? 小杰蹲在一旁,听着父亲说要送他和娘亲回去,立马不乐意了。 他双手环胸,努着嘴巴抗议,“父亲,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福伯说,遗忘岛四面环海,可饮用水源少之又少。 近年来,随着温度升高,冰山在融化,海岸线越来越高,他们可生存的空间也越来越少。 照这样下去,遗忘岛总有一天会被海水淹没,也许三十年,也许五十年,也许更久。 所以,为了给遗忘岛的子孙后代们,争取一块可生存的土地,福伯和父亲才频繁来往于这片大陆。 可若想长住,只有两个方法。 第一多赚钱,买下良田与住宅,可面对遗忘岛那么多居民,需要的银子根本无法计衡。 关键是户籍还不好处理。 第二,请求皇帝规划出一块空置地,哪怕是并不肥沃的土地,并给予他们身份。 可他们的祖先,百年前就住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原也是这片大陆的子民。 大爷走到儿子身旁蹲下来,双手握着他的胳膊,一双眼睛热切期盼。 “小杰,相对于父亲而言,娘亲更需要你,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在遗忘岛吗?” 况且娘亲肚子里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小杰摇头,“娘亲也不回去,父亲答应过我,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福伯别过脸,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种骨肉相离的一幕。 他的妻子就是在他出海时,难产而死。 等他回到岛上,已经是这一个多月后的事情。 他疯了一样挖开坟墓,看到了妻儿相拥‘而眠’。 那一刻,他才相信,他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们。 二爷虽从小没感受过父爱,但他有一个待他如亲生子的舅舅,此刻他也能体会小杰的心碎。 大爷将儿子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 “小杰,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你放心,父亲会亲自护送你和娘亲回去。 但你答应我,作为男子汉你要承担起照顾娘亲的责任,不可惹她生气,更不能让她受伤,好不好?” 大爷伸出一根小手指,等待小杰跟他拉钩。 可小杰却只是低低啜泣,迟迟不做出任何回应。 遗忘岛上,总有一些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一些小伙伴,十个有三四个是没有父亲的。 孤儿寡母生活得很艰辛。 “父亲。”调皮的小家伙此刻也带着哭腔,“你会回来吗?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 “好!” 大爷勾上了小杰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平静祥和的街道上,二爷正在一间饰品铺里,看着满目玲琅的饰品皱起了眉。 老板翻出一堆耳环,项链,手镯等,供他挑选。 他摸着胸前的平安扣,想起那人天鹅颈一样白皙修长的脖颈,还有一对玲珑有致的精灵耳。 目光便锁在了那对球状一样的玛瑙耳坠上。 店老板一眼就瞧出他的喜好,乐呵呵将玛瑙耳坠奉上。 “客官好眼力,这是一对玛瑙耳坠,颜色是浅灰色,手感冰透,戴久了会储存人的体温,颜色也会慢慢加深。” 二爷从店家手里接过耳坠。 他提起来端详着,细软的银链子下面吊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比他的小拇指头还小些。 垂感很好,球体摇晃起来就有种摄人心魂的感觉。 “店家,这对玛瑙耳坠多少钱?” 第170章 太子亲临 “客官,这可是我们店里新到的货,市面上不常有的,你看这包装……” 店家抬价的话还没说完呢。 街道上的人们却突然仓皇而逃,来不及跑路的小孩儿哭闹不止,流动摊位的摊主,也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就好像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 二爷走到门口朝着街道张望,他甚至忘了放下手里的耳坠。 不远处,马蹄声和车轮声也越来越接近,声势浩浩荡荡。 谁,这么大的排场? “让开,快让开!冲撞了殿下的马,有你们好受的!” 走在前面的士兵,身穿盔甲,语气非常不善。 他们一边驱赶着街道上的群众,一边逮着个别行动慢的老人、或者妇孺就是一顿打骂。 “四匹马并驾齐驱,八名士兵开路,出行坐这么豪的马车,看来是太子亲临了。” 店家站在二爷身旁,撸着白花花的胡子,语气有些惆怅。 整个京城,就属这条街道最繁华、最热闹。 两边的店铺,卖的也几乎是达官贵人喜欢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器皿书画等。 可一旦遇到个别皇族重臣经过,这两边的商铺基本只能关门。 偏偏还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关,否则会被视为对他们的不尊敬。 而他们进店拿东西,从来只挑好的,至于价钱都是看心情给,有时候还不给。 内心困苦不堪的店家们,却还只能陪着笑脸相迎。 二爷正想出去看个究竟,前脚刚踏出去,后脚被店家一把抓住了。 店家指了指他手里的耳坠,出于职业习惯,皮笑肉不笑的。 “客官,这耳坠…您还要不要?” 二爷低头一看,才发觉手里还拿着那一对耳坠,“要的,要的。” 他将耳坠放入衣襟里,并随手扯了腰间的荷包,掏了几颗碎银塞到店家手里。 随后头也没回的走了。 店家看了一眼手里的银钱,一、二、三,足足三颗碎银。 他顿时喜笑颜开,对着二爷的背影拜拜,“谢谢客官,客官好走啊!” 店家走回柜台前,他要将自己新到的货先收一收,省得太子殿下进来又一顿哐哐哐收入囊中。 那这损失可大了。 二爷躲在一个巷子口的屋檐下,车队经过的时候,太子正趴在窗台往外看。 一副走马观花的样子。 二爷抬手压低了帽檐,虽然他确信太子认不出他,毕竟兄弟俩从出生起就没打过照面。 倒是他,只要逮着机会,就会背着舅舅偷偷去看他的父皇,他的皇兄。 小时候面对有血缘的亲人,内心还会激动几分。 如今再见,他却没有初见时的波澜。 马车朝着将军府去了。 太子去将军府做什么?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来了!” 柳娘急嗷嗷的跑进来,气都没来得及唤,就一股脑说完了。 “太子?” 他来做什么?兴师问罪? 孟真坐到铜镜前,并吩咐柳娘给她那一身比较庄重的衣服,省得太子爷挑她衣着过于随意。 “民女孟真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父亲不在府里,兄长卧榻不起,孟真只能一人到大门口相迎。 她双膝跪地,脑袋低垂。 太子走到他面前,一双浅黄色的靴子,鞋面是用真丝绣的瑞兽,不仅形象生动,且霸气十足。 见惯了女人对他俯首系颈的样子,他反倒怀念那天为了维护兄长,与他对视的女人。 “抬起头来。” 孟真缓缓抬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太子。 这是她第一见到太子的真容,说实话,他跟二爷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一份相似是来自圣上宽阔的额头,高高的眉骨。 只是体格这块,二爷更高大,气质更粗犷些。 也许是长期在宫里养尊处优惯了,太子的皮肤更细腻,面相也更清秀。 虽说他比二爷还大了三个多月,后宫也生了不少子嗣,但他却更显幼态。 没有一点做父亲的蹉跎。 “怎么,孤好看吧?” 面对孟真毫不避违的度量,太子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得意。 他知道,在众多男子中,他的外形还算优越,即使跟他的几个皇弟相比,他也是排名一二的。 这点可皇帝亲自说的,不是他自负。 “好看?” 孟真没料到太子会这么问,她有些尴尬,却又不敢驳了他的面子。 太子笑的满面春风,抬脚就往院子里去。 孟真也只好起身,跟在他身后。 进了大厅,孟真亲自给他倒了茶,并差人马上送一些甜点,水果之类的。 “站着坐什么,你坐下啊!”太子指着他一旁的椅子说道。 废话,你不开腔,我敢坐吗? “谢太子!”孟真欠身行礼,才坐回椅子上。 大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真不知道太子打的什么鬼主意,怕他以父亲和兄长未出门相迎为由,又要对孟家发难。 只能又站起来,解释: “回禀太子殿下,家父有政务在身,不在家中,家兄身负重伤,如今卧榻不起,也未能出门相迎,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太子大手一挥,“不怪不怪。” 谁要看那两个死古板! “那太子此行?”孟真欲言又止。 总不会是路过她家,进来撒泡尿,喝一口茶吧而已吧。 “孤听说忠武将军受伤了,特意带了礼品过来探望他。” 太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孟真。 果然,在阶层的压制下,再烈的野猫也会变成乖顺的小绵羊。 在孟真的引领下,太子身后跟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来到孟弘的小院-怡景城。 孟婕听到动静,连忙拉住着满满,悄悄隐到了屋后。 她探出脑袋偷看,只见一个矜贵的少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就是太子? 太子过来做什么? 他会不会弘哥哥不利? 孟婕捂着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发出了声音。 为了太子的安危,为首的侍卫一进院子就指挥其他人,将屋团团包围住。 防止有刺客靠近,伤了太子。 “喏!” 没一会,一群身穿盔甲,手拿武器的士兵,便将孟弘的房子包围了起来。 孟婕没想到躲在屋后都不安全,可她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士兵们提着长矛,向她走来。 第171章 太子给的金疮药 孟婕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 士兵们看到她时,觉得有些奇怪,在别人的家里,发现其他人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她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坐在屋里,或许走在院子中,而是鬼鬼祟祟的躲在屋后? 发现孟婕的士兵,还是决定要向上级汇报。 “殿下,屋后发现一行踪可疑的女子。” 何为可疑女子? 小偷还是刺客? 太子看向孟真,笑着对侍卫说道,“带过来。” 孟婕被带到了太子面前,她坦坦荡荡跪下行礼。 “民女孟婕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太子?” 跟在她身后的满满,哆哆嗦嗦也跟着孟婕跪下,并行了跪拜礼。 “你叫孟婕?” 看着地上这个纤弱的女子,太子疑惑的问。 “正是民女!” 前些日子,太子在民间浪荡几日。 孟婕和孟家的关系,还有孟婕在花灯节发生的事,他倒是听说了。 说故事的人,描绘的津津乐道。 只是别人口中说的,从此那个叫孟婕的漂亮女子,便消失了。 没想到,今日却在孟府,在孟弘的怡景城又碰到了。 孟真不知道太子对孟婕的事,是否知情。 毕竟他跟渝北王走那么近,而且孟婕在花灯上的事,到处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只要太子不问他便保持沉默。 好在太子对孟婕的事并不关心,他径直从孟婕身前跨过去,往孟弘的屋里去。 孟弘趴在床上,身上盖的被子,双手趴在枕头上。 “末将见过太子。” 孟弘作势要起身,奈何伤势比较重,肩膀微微拉扯下,就牵动了全身的痛神经。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诶诶诶,忠武将军身受重伤,这礼就免了,免了。” 太子小跑过去,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到被子上,似乎想透视这被子下的鞭伤。 他很好奇,风雷鞭打出来的伤是怎么样的,太子虽然恶趣多,但并没有真正见过受刑现场。 这该不会是孟家父子俩,故意上演的苦肉计吧? “谢太子殿下。” 孟真让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太子身后,等太子坐下,孟弘才趴回枕头上。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跟太子平日里又没什么交情,今日突然造访,要么是过来确认他是否真的受伤,要么是来他笑话的。 反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殿下这次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孤…”太子摸了摸后脑勺,“对了,孤跟给你带了上好的金疮药,这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 太子话刚说完,身后一名侍卫,就双手奉上一个药瓶。 孟弘也懒得跟他推脱,伸手接过药瓶,“多谢殿下关心,末将感激不尽。” 他看向一旁的孟真,招呼她,“真儿,辛苦殿下今日给我送药,我想试一试。” 太子不亲眼看到他的伤势,怕是不会走的,偏偏屋里又没有其他婢女在,只能妹妹亲自给他上药了。 太子一听,要上药啊? 他连忙站起来,凑得更近了。 一会,他得好好确认,这伤是不是画上去的。 孟真上前接过药瓶,她端详了一会瓶子才将盖子打开,又放到鼻尖闻了闻。 雄土鳖、胆南星、血蝎、儿茶……还有龙骨? 孟真对制药这块不熟悉,但是金疮药是家中常备的药材,所以,她略能闻出一二。 暂时没发生什么不妥的药材混在里面,孟真才宽慰一笑。 毕竟不清楚太子真正意图,还是谨慎为好,万一这里面放的毒药,他们找谁说理去。 总不能跟皇帝说,他儿子谋害朝廷重臣吧? 而孟真的举动,让太子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还怀疑他不成? “怎么样,没毒吧?”太子没好气的问。 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亲自去邢太医那拿的药,没想到他的好心竟被人当驴肝肺了。 孟真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民女难得见到这么好的金疮药,所以才想闻香识药,以便今后用完之后,再到药房里配药。” 都说解释等于掩饰,但不解释不就等于默认了吗。 孟真避开太子的质问的眼神,将孟弘身上的被子掀开。 随着一股冷风吹来的,还有太子那麻了的表情。 这背上,一条条伤痕遍布得密密麻麻的,还有的还往外渗血,有的深可见骨,其他皮肤也都是红紫一片。 整个背部,没有一块好的肌肤,看得人都疼,更不用受的人了。 太子闭上眼睛,后退了两步,心里感叹,这孟大将军下手也太狠了些。 对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如此狠手,想来在战场上对待敌人更不可能手软。 难怪大家都说,没有孟将军撬不开的嘴,这鞭子打下去,谁受得住啊。 听刑部的人说,狱卒逼供的时候,还会往犯人的伤口上撒盐,喷辣椒水呢。 “殿下要不回避下吧,这等血腥场面,着实污了殿下的眼睛。” 孟真给兄长盖上被子,她得先去掉伤口的污血,再上药。 可她又不好将太子晾在这儿,反正太子已经见到兄长的伤势了,她们也没必要再继续卖惨。 “好!” 太子站起来,正往门口方向去,孟真跟在其身后,“我送送殿下。” 这话是对孟弘说的。 怎么回事?这就把我打发走了? 太子回头,郁闷的看向身后跟出来的孟真,不就上个药吗,怎么就下逐客令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太子却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这孟婕怎么还住你这儿?大家都说,她冒充你幺叔女儿,还没被孟家赶出了出去啊。” 孟真痴痴一笑,“殿下听说的事还不少?那怎么没听说孟婕打得奄奄一息,大半夜被吊在孟府大门口的事? 孟婕她虽不是我孟家的后辈,但好歹也叫了我几个月的姐姐,我不能看着她死在我家大门口,否则,孟家也脱不了嫌疑。” 太子听着一愣一愣的。 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被打得奄奄一息?谁打的?” 这信息量,显然已经超出太子的获取量。 孟家做了那么久的冤大头,都没动手打人呢,谁会跟孟婕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有这么大的仇? 看太子这反应,看来是吃瓜没吃彻底。 这眼里的求知欲,显得他愚蠢又天真。 “太子可听说了花灯一事?” 第172章 太子吃瓜 “花灯之事?” 太子回忆了下,貌似有听过。 当时他还说,若那孟婕不是处子,向侍郎又该如何证明自己儿子的清白呢。 这个叫孟婕的胆子也够大的,竟然敢诬陷向文森? 她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难道孟婕跟向侍郎家有仇? 也有人说,孟婕是为了报复向侍郎对她的轻视,因为向文森相中了孟婕,可却遭到向侍郎的百般阻扰。 父子俩为此还大吵了两次,向公子差点离家出走。 “你的意思是,孟婕是向家打的?” 根据整个故事的发展过程,向侍郎的动机最大,太子有些小得意,今天又是带脑子的一天。 比在宫里看那些又臭又长的奏折,有意思多了。 孟真不经意间一笑,随后低下头,惶恐不安的说道,“民女不敢妄加揣度。” 太子大手一甩,转身继续向前走,“行了,孤知道!” 这么说来,他真后悔刚才没瞧一瞧孟婕的真容,听说长得不错,跟孟真倒有几分相似。 把孟老将军和忠武将军都糊弄过去了。 等等,刚才孟婕是从忠武将军的屋里出来的吧? 而忠武将军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身边却连一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这说不过去啊。 难道,平日服侍忠武将军的人,是孟婕不成? 这不会是孟家被退婚的缘由吧,也是孟家收留孟婕的理由。 太子突然一拍双手,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吓得周围的侍卫都警惕了三分。 “说实话,孟婕与忠武将军是不是两瓶相悦?” “殿下?” 孟真眉头紧锁,她料到太子会想到这层面,毕竟他都亲眼撞见孟婕躲在孟弘的屋后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寄居在别人家就算了,却还与外男独处一室。 若不是忠武将军重伤在身,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俩在屋里做了什么。 可孟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当众说出来。 什么心理? 吃瓜这么让人开心的吗? “殿下误会了,我和兄长向来只当孟婕是妹妹。” 当然,这话说出来,太子是不会信的。 孟府大门,孟真目送太子上了马车。 太子掀开帘子,看着她一双清澈的水眸,毫不避讳的对他仰着头微笑。 宛若一朵纯洁又孤傲的银线百合花。 比他宫里那些畏畏缩缩,却又爱耍小心机的女人强多了。 太子顿时心情舒朗了不少。 “孤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太子神秘一笑,“回去你就知道了。” 他期待下次再见面时,在她身上,能见到他送出去的东西。 “民女谢过殿下。” 太子的车队刚刚启动,孟真转身就进了大门,太子再回头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这薄情寡义的小东西!” 太子甩下帘子,扯着嘴角冷笑。 难怪许明泽三年都捂不热她的心,三年都近不了她的身。 马车驶出去了一段距离,却被一女子拦住了。 侍卫上前,动作粗暴的将人拖到一旁,“大胆狂徒,知道你拦的是谁的座驾吗?” 女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是太子殿下。” 侍卫一脚踹开她,“知道你还拦,找死!” 女子被踢翻在地,嘴角流了点血,没一会她又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磕头。 “民女孟婕,拜见太子殿下。” 而车里的太子,原本还因为行程被阻而烦恼,听到“孟婕”两个字,立马来了兴致。 他掀开帘子,看到侍卫又要对孟婕动手,立马出声制止,“住手!” 侍卫收了剑,站到马车旁,“殿下,这个叫孟婕的女子求见。” 太子看过去,笑着对孟婕招手,“进来!” 进来? 这不好吧,马车里只有太子一人,万一这女的要行刺,他们没及时发现,就完了。 侍卫抱拳行礼,“殿下,有什么事吩咐末将去处理就行。” 太子眯起眼睛,神情不悦,“你在教孤做事?” 侍卫仓促下跪,“末将不敢!” 太子放下帘子,闭着眼睛等候。 侍卫差使一名宫女给孟婕搜身,没发现她携带任何武器,便放她进了马车里。 “殿下。” 孟婕刚进马车,看到太子正闭着眼睛,她掏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并轻声唤他。 太子缓缓睁开眼睛,孟婕手上的竟是他平时佩戴在腰间的玉佩,不知何时落下了。 还是说,她何时偷的? 这念头一出来,他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他身边自始至终有那么多人,孟婕根本没机会下手。 谅她也没那个胆。 太子并没有接过玉佩,反而带着怀疑的口吻问她,“孤的玉佩,怎么在你手里?” 你最好从实招来,孤可以从轻发落。 孟婕始终举着玉佩,慢条斯理的回答。 “殿下的玉佩被茶几挂住了,您女担忧殿下着急,只好亲自送来了,若唐突了还望殿下见谅。” 挂住了? 太子依旧眯着眼睛审视下,这孟婕与孟真果真有三分相似,也难怪孟将军会错认她是孟平伟的女儿。 也难怪,向文森为了娶她,与自己的亲爹闹掰。 倒是有几分姿色,外加年纪小,看着水灵灵的。 “这玉佩,送你了。” 反正这玩意他宫里多如牛毛。 孟婕摇头,“不、不、殿下这个要不得!”她把玉佩塞进太子手里,然后转身就要走。 太子看着手里的玉佩,刚才孟婕的手,碰到他的手了。 他活这么大,除了他父皇、母后,还有皇叔,还没有人敢这么碰他。 这女人到底是不懂规矩,还是有意为之? 况且,他还没准她下去了,她怎敢转身就走? 孤的座驾,是她一个民间女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等等!” 孟婕回头,眼里带着疑惑,“殿下还有事?” 太子温怒,“孤让你走了吗?” 孟婕坐回马车里,眼神惊惧的看向太子,忽而又低下头。 从见到太子的那一刻,她就觉得,太子或许是她的一个踏板。 她的母亲还在向敬宁手里,她已经沉默很久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孤问你个事?” “殿下请说。” “你是不是喜欢忠武将军?” 孟婕诧异的抬头,嘴巴张得圆圆的,她以为太子会问,她为何冒充孟平伟女儿的事。 或许,花灯节发生的耻辱。 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精准敲瓜。 “我…”孟婕摇头,“民女…” “不喜欢?”太子显然不太相信。 第173章 你回来了 孟婕低着头沉思了良久,才又摇摇头。 “是民女不配,忠武将军是何等身份?他是固守边关的英雄,是才貌和武力双双在线的少年将军,而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无名的骗子,若非孟家皆善良之辈,民女早就……” 孟婕一边说,一边抬头偷偷观察太子,却发现对方的脸色越来越晦暗不明。 她浑身一凛,又低下了头颅。 “滚下去!” 太子的语气算不上大声,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意。 仿佛即将泄洪的大坝,连喉管都有沸腾的怒意。 还没有人,在他面前夸赞过任何一个男子,还是一个被他视为死对头的男人。 孟婕被他这么一吼,惶惶不安地磕了几个响头,“民女告退!” 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 还没等她站稳,马车就从她面前驰骋而去。 眼看着太子的车走远,二爷才跳下围墙。 孟真刚给兄长清洗过伤口,看着清澈的水瞬间变成红色,她的心,也揪得紧紧的。 柳娘心惊胆颤地在一旁看着,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遍又一遍给孟真递过来干净的热毛巾。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淌下来。 孟弘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好像睡着了。 孟真怕柳娘的吸溜吸溜鼻涕的声音,吵醒了兄长,只好使唤她将水端出去。 待柳娘走后,孟真才小心翼翼地提醒。 “哥,我准备给你上药了,疼的话,你哼一声。” 没等到兄长的回应,耳旁却传来了二爷的声音。 “试试这个。” 孟真转头,看到二爷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眼里却直勾勾对上她的眼睛,温热而迷恋。 她努力压制内心的兴奋,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跳到对方的身上,“你回来了?” “嗯!” 二爷往她身边挤过去,并俯身查看孟弘的伤势,然后不紧不慢将麻布里面的鱼皮一张张铺在孟弘的背上。 “伤口太深,肌肉组织缺失了,鱼皮可以帮助修复皮肤……” 孟真手里还捧着太子给的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二爷专注的侧脸,至于他嘀哩咕噜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 满眼都是他一张一合的双唇,那唇瓣不仅温润且充满力量。 像魔珠一样,蛊惑她,吞噬她的精魂。 “护理伤员的过程不仅繁琐,还累人,况且这天气比较冷,除了要注意防寒,还要防止伤口发炎,这些你交给下人去做就行。” 二爷将被子拉上,他不希望任何男子在孟真面前袒露胸脯,即使是她亲哥也不行。 只是他话说得口干舌燥的,身旁的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而是安安静静站着,一双大眼睛若有所思瞅着他,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幻世界里。 这么不认真? 二爷决定,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于是,他凑到孟真的耳旁,侧着脑袋轻轻咬着她的小巧粉透的耳垂,恶作剧一样的问,“记住了?” 孟真被他这突然的举措吓到了,她双手推开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二爷一手捂住了嘴巴。 “嘘,别把病人吵醒了。” 孟真皱眉,大眼睛终于活了起来。 她摘下二爷的手,轻轻抚摸那只被他咬过的耳垂,已经有一小排牙印了,还隐约带着点刺痛。 “你有脸说,分明是你先动的手。” 哦不,分明是你先动的口。 二爷轻笑,反手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走吧,一会孟婕过来了。” 在汀泉小筑,二爷以孟真的贴身护卫自居,但也只有几个熟络的人知晓。 他若是不小心与孟婕迎面撞上,真不好糊弄过去。 “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她上了太子的马车,应该待不了多久。” 孟真疑惑,“孟婕到底要做什么?” 她在孟府待了好几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 前期,还考虑她的伤势未完全康复,所以才没有动作。 可她这一动,就动到太子头上了,多少让人费解。 “咚咚咚,咚咚咚。” 二爷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门外的人身形高大,显然并不是孟婕。 待他藏好,孟真才唤人进来。 听寒进来后,看了一眼屋里,没有外人,他随手将门合上,“小姐。” “孟婕呢?”孟真问。 “孟婕从太子的马车下来后,就被一名男子带走了。”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屋顶上的玻璃,照在一名男人身上。 男人白皙的面庞,在夕阳的映衬下,俊美无双。 他沉着脸责问,“你背着我见太子,意欲为何?” 太子只知道,渝北王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但渝北王的很多行动并不会告知太子。 以太子的心性,容易意气用事,更容易在人前露出马脚。 当然,孟婕对于向敬宁和渝北王的计谋,也是一知半解。 但她知道,孟家早就是他们的假想敌。 好在孟老将军向来特立独行,他跟任何一方都不会走的太近。 这些年除了为了立功,也没有做出任何能让人弹劾他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向敬宁总要在他的儿女身上做文章的原因。 孩子,才是为人父母最大的软肋。 “太子的腰配落在孟府了,我给他送过去。” 孟婕抬起头,迎上向敬宁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向敬宁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荒谬的说辞?” 孟婕是他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的是他的血,从性格上来说,她是四个孩子中,最像他的一个。 不仅长相好看,还有勇有谋。 “你可以跟太子求证。”孟婕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向敬宁叫住孟婕,“今日,你跟太子都说了什么?” 孟婕停住脚步,缓缓说道: “太子问我,玉佩为什么在我手上?他还问我,是不是喜欢忠武将军?” “你怎么说的?” “我说,玉佩是捡的,还有我不喜欢忠武将军!” 向敬宁扯着嘴角冷笑,太子天性顽劣,但也不傻。 这话若在皇上面前说,那就是欺君之罪,搞不好要杀头的。 “就这些?” 向敬宁表示怀疑,孟婕费那么大的才上了太子的马车,不借机搞点事,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还叫我滚!” 第174章 蒙面人的长相 二爷从帷幔后面走出来,“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听寒摇头,“属下不知,那人的轻功了得,只怕在我之上。” 作为孟真的贴身近侍,听寒没法追着他们而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婕他们消失在屋檐上。 “你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二爷走到书案旁,将一卷白纸平铺开,然后提笔沾了沾墨水。 只要听寒见能准确说出那人的样貌,那么二爷就能将他精准画下来。 听寒垂眸回忆,“那人身段比我低些,但外形更粗犷,一双狭长的眼睛,浓重的眉毛,侧面看山根很高,他带着黑色面罩,我看不到他的下半边脸。” 听寒说完,二爷也将人的大致轮廓画出来了。 “还扎着高马尾,瞳孔再深些,眉骨略高。” 二爷提笔,又刷刷几下做了休整。 “差不多了。”听寒已经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了。 孟真也走了过来,看着画卷的人,问,“会不会是向敬宁的人?” 如果孟婕是被向敬宁的人带走的,那基本可以断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算他们不是亲父女俩,至少孟婕对他是还有用的。 向敬宁没暴露之前,不会轻易动一颗对自己有用的棋子。 二爷:“不好说。” 毕竟向敬宁最得力的助手镜棠,已经死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没听说、也没见过向敬宁身边再出现这等高手。 “难道是大内高手?毕竟孟婕刚和太子碰过面,说不定是太子派人将她掳走的。” 二爷:“太子掳走她的理由是什么?这等行事作风,不像是太子的做派。” 三人陷入了沉默。 孟老将军刚下马,就急匆匆往怡景城方向去。 听说太子来过,他心生着急。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父心。 他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打得遍地鳞伤,作为父亲,他已是万分内疚。 他对不住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对不住死去的发妻,更对不住孟家的列祖列宗。 昨夜,孟弘还发了一场高烧,整夜整夜昏睡不醒。 因为背上伤势过重,孟弘只能全天趴着。 “少爷如何?” 管家刚接过缰绳,孟老将军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太子走后,大少爷又睡着了,小姐正在给他上药。”管家如实回答。 平时小姐和老爷不在,都是他守在大少爷身边服侍的,比如擦身子,清理伤口,上药,喂食等,甚至是如厕。 老爷交代过,不能让孟婕和大少爷独处的时间过长,省得再生末节。 所以,即使孟婕过来,他也只是回避一下下,便就提醒孟婕该走了。 今天太子过来的时候,碰巧是孟婕在屋里。 “太子没有为难少爷吧?” “没,太子送了很多东西过来,还有太医开的药。” 孟老将军走进怡景城,碰巧看到桃红正抱着安安过来。 小家伙嘴里啃着磨牙棒,一转头,看到孟老的身影,双手兴奋的拍打在桃红肩上。 像小奶狗一样,发出“呼呼呼”喘息声。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孟老将军,远远的就准备伸手讨抱。 桃红察觉他的异常,转身时看到孟老慈祥的笑脸,只是眉宇间,尽显疲惫。 “见过老爷。” 桃红抱着安安退到一旁,对着孟老将军微微福身行礼。 小安安拽下磨牙棒,紧紧的揣在手里,然后歪着脑袋,咧着小嘴巴看着人笑。 就好像在等待开礼盒,满眼期待,满心欢喜。 孟将军方才还紧绷的心,被安安的小举动,萌化了。 十九年没见过这么可人的小东西了 他拍拍手示意安安过来,小家伙收到指令,立即扑向他的怀里。 “老爷,小少爷挺沉的,还是我来抱吧。” 桃红没放手,老爷昨夜担心大少爷,一宿都没睡好。 她想让老爷好好歇歇,即使只有片刻功夫。 其他事情上,桃红帮不上忙,但是照顾小少爷和小姐,她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不用。”孟老将军将安安抱了过去,“这小团子能有多重?还没我一把刀沉。”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看到父亲抱着安安,孟真立即迎了出来。 父亲今日怎回来这么早,难道太子过来的消息,传到父亲的耳朵里? “安安怎么跟外祖在一块?” 安安搂着外祖的脖子,“嘎嘎”笑,小脚丫蹬得欢腾。 “我们祖孙俩这叫心有灵犀……”孟老将军伸出一根手,点在安安的鼻尖上,“一点通!” “呵呵呵呵……” 一老一少仰着头,笑得毫不夸张。 进了屋里,二爷和听寒同时向他作揖行礼。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回来了。” 孟老将军对着二爷点头,随后他便走到孟弘的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儿子,他不经意间喘了一口气。 好像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了下来。 二爷将一把椅子往他身后推进。 孟老坐下后,便伸出一只手抚摸孟弘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貌似退烧了,整张脸看起来,也没那么红了。 接着他又缓慢掀开孟弘的被子,却发现他的背上,密密麻麻贴了一层他看不明的东西。 “这是太子送过来的药?”孟老将军皱着眉头问。 二爷解释说。 “这是鱼皮,用来促进皮肤的恢复,这是长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哦,这种疗伤法以前倒也听说过,孟老将军倒也不质疑。 “摸、摸、” 安安有样学样的摸着自己的额头,随后“哼唧”两声,让孟老将军也摸摸他的额头。 孟老将军心神领会,他抬手抚上安安敞亮的额头,“放心吧,没烧。” 随着祖孙两人爽朗的笑声,再度响起,屋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二爷拿来了蒙面人的画像,他在孟老将军面前展开。 “将军,孟婕今日被人劫走了,我根据听寒的描述将人画了下来,只是那人蒙着面,你看看是否认得出来?” “孟婕被劫走了?” 孟老带着疑问,仔细瞧了瞧画像,没一会,他便摇摇头。 二爷和孟真对视一眼,两人均有些气馁。 若连孟老都不知道,那么在孟婕现身之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人难以承受。 二爷刚准备收起画像,小安安却眼疾手快的扒着画像不放。 第175章 望您成全 二爷只好一手抱过他,一手提着画卷。 但安安依然双手扒拉着画卷,头压得低低的,眼睛瞅着画卷的人,一秒钟也不舍得移开。 就好像遇到了故人。 “安安?” 孟真察觉到小家伙的注意力全在画上,心想,莫非安安认识? 她上前接过二爷手里的画像,然后将其展开,举到安安面前。 “安安,告诉娘亲这人是谁?” 小家伙嗦着磨牙棒,小眼睛睁得圆圆的,他仔细看了一会,随后拔出磨牙棒指着那蒙面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黑、炎,娘亲,是黑炎。” 只是除了孟真,其他人都听得不真切,甚至觉得,两人方才的互动有些幼稚、可笑。 “黑炎?” “嗯、嗯、”安安用力点头。 孟真收起画像,“父亲,你可认识一个叫黑炎的高手,功力应该在听寒之上。” 孟老将军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会,“黑炎?” 再联想方才那人的上半边脸,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与渝北王在塞外相遇,他的身边跟着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 是叫黑炎。 黑炎是渝北王的人。 他一生不贪权贵,不好美色,一身肃杀之气,根本无人能近,更无人能使唤。 话说,十几年前,渝北王便服巡防,巧遇被人暗算而危在旦夕的黑炎。 那时,他拖着重伤后的身体,提着一把剑斩杀了现场的所有人。 然后神态自若的靠在门板上,静静地等待死神的来临。 渝北王欣赏他的坚韧与耐性,觉得他是世间难得的杀手。 于是,他不顾部下的阻拦,执意要将黑炎抬上他的轿子,并不惜动用宫里所有的御医,专程为他救治。 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治疗,这中间还经历了好多次濒死挣扎,黑炎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为了感谢渝北王的救命之恩,黑炎从此便无条件的追随渝北王。 “此人若真的是黑炎,那足以说明渝北王还留在京城。” 因为黑炎从不会离开渝北王太远,而渝北王也不会轻易派出黑炎。 由此可见,渝北王对这事是多么重视。 孟家书房内。 昏黄的灯光下,孟老将军心不在焉的翻看宗卷,他看的是当今皇室史记。 此时,孟真和二爷正跪在他的对面,两人挺直了腰杆,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偷偷瞄着孟老将军的神色。 书案下,二爷的大手紧紧握着孟真的小手,掌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在孟弘屋里,二爷虽手里抱着安安,但他的眼神总是时刻追随着孟真,嘴角始终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偶尔,双双对上一个眼神,还两两窃喜。 三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俨然就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孟老将军算是看明白了,两人之间暗生的情愫,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但他的内心,并不希望他们是真的。 毕竟,二皇子身世复杂,不得皇室重视就罢,偏偏还上了皇后一党的暗杀名单。 即便他们是两情相悦,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搞不好还会给孟真带来杀身之祸。 皇后一党若是知晓,肯定会给孟家扣上谋反的罪名。 可他的女儿,已经被困在一段不幸的婚姻里三年了。 三年,女子最好的年华,都葬送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一个心仪的对象,做父亲的又怎会亲手毁了她的美好? “孟将军,我对真儿的心一片赤诚…” 二爷看向孟真,两人对视的瞬间,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我和真儿也是情投意合,我知道您对我身份心存顾忌,但我向您保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护她周全,望您、成全!” 孟真听着二爷情真意切的话语,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 鼻子也酸溜溜的。 她知道自己将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会给孟家带来什么样的困境。 可她无法忽略内心的向往,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 “父亲,这一次女儿想自己做主。” 孟老将军站起来,无奈又悲愤。 “真儿,你想过你未来要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吗?是一生都在逃亡?还是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孟老将军的话,着实戳到了二爷的痛处。 他转头看向孟真,希望能看到她的坚持,又害怕她继续坚持。 “咚咚咚。” 孟真伏在地上,对着孟老将军磕了几个响头。 她知道,这世间最爱她的男人,莫过于她的父亲,而父亲并不是一个追逐名利的人。 若不是担心女儿的安危,以二爷的秉性,父亲断不会阻拦。 可若因为对方是一个被皇室放弃的皇子,而隔断女儿的爱情。 那么今生今世,只怕她会活得更加凄苦。 “父亲,我们可以去遗忘岛,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女儿也可以用假死脱身,在北荒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名利什么的,皆可抛。 “所以,为了追求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你要放弃你的父亲和兄长,对吗?” 孟老将军悲情切切。 他一直以为,在他女儿身上,永远看不到亲情为爱情让步场面。 “父亲,是女儿不孝!” 孟真又一次磕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时,额头上已经是青紫一片。 二爷看在眼里,内心如刀绞般刺痛。 孟真说的这些,都是二爷曾经设想过的生活。 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不该那么自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他而抛弃自己的亲人。 这就是他为什么坚持要扳倒皇后的原因。 只有废除皇后和太子,立新的储君,立仁君,让北荒世代能安生,让遗忘岛的岛民能认祖归宗。 他们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 二爷伸手抹去孟真脸颊上的泪,感激又心疼。 “真儿,你不必为我这样,你给我些时日,你信我,未来我们会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扳倒皇后一党,大不了就与他们殊死一搏。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场面,孟老将军拂袖而去。 看着他略显沧桑而沮丧的背影,书案前跪着的一对璧人,内心更是酸楚不安。 “孟将军。” 二爷起身,追着人而去。 他不能让孟老将军就这么离去,不然孟真会有负罪感,会彻夜难安。 第176章 移情别恋 他拉住孟老将军的胳膊。 孟老将军停住了脚步,回头时,二爷却赶紧收了手。 原本真挚的双眼,如今碰到孟老将军的眼神时,却略显惧意。 “孟将军,你和忠武将军是真儿在这世间最珍重的人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而产生隔阂。” 不然,我俩即使最后得偿所愿,也不会过得安心。 孟老将军苦涩一笑,“如今她最珍重的是你了。” 她为了你,父亲和兄长说弃就弃。 她为了你,连命都不在乎了。 二爷知道,这一刻再华丽的话语,也显得苍白无力。 他举着手,对天发誓。 “孟将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向您保证,在我未能光明正大娶真儿之前,我不会对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眼前的少年,腰背挺拔,眼神坚定。 却也透着一股无尽的哀伤与悲壮。 孟老将军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那会他和卓清灵还没有互诉衷肠,而爱慕卓清灵的除了自己,还有他的四弟。 他比四弟更早上战场,所以在他们成婚之前,四弟陪在卓清灵身边的时间更长。 因为害怕自己终将一去不复返,所以,他临上战场,依旧没有和心爱的人表明心迹。 为的就是哪天殉国时,卓清灵能没有任何压力的接受四弟。 好在过两年,他胜仗归来,成了整个京城人人仰慕的少年将军。 而卓清灵对他的爱意,也越发清晰。 她说,“平伟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像你一样护他,忍他,但不能接受他,因为我对你的爱坚定不移。” 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他俩的结合也着实伤害了孟平伟。 两人成婚没多久,孟平伟也随父出征了。 孟老将军终究是妥协了,他和四弟逃不过的情劫,怎好强求他人。 “你最好说到做到!” 孟老将军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二爷反应过来时,激动的当场下跪,他对着孟老将军的背影,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孟将军成全!” 孟婕回来之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她站在孟弘的门外,久久没有勇气进去。 他怕孟弘会问起她的去向,即使她知道他未必会提问,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她离府的事。 这时,孟真和柳娘走了过来。 孟婕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向孟真福身行礼,“见过孟小姐。” 孟真没理会她,径直走上台阶,准备进门时,转头看到孟婕踌躇不安的神情。 以她对兄长的这份感情,孟真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她相信,女人真正爱一个男人,必不会轻易在他面前撒谎。 她示意柳娘将水递给孟婕,待柳娘走后,孟婕跟在孟真身后进了屋里。 孟弘依旧在沉睡,但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心绪不稳,眉头也舒展不开。 两人进了屋里,孟婕就将水盆架在三脚支架上,然后跪在床头,伸手探探孟弘的额头。 还好,不烫了。 孟婕安心一笑,看着孟弘睡沉的侧颜,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得按揉孟弘的眉心。 试图捋平他的烦恼。 “弘哥哥…” 她轻轻唤他,然而孟弘并没有一点回应。 孟真将毛巾放在热水里,浸泡一会儿。才将其捞起、拧干。 她走到兄长面前,孟婕识趣的起身并退到一旁。 “别担心,我哥背上的伤,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他如今比较嗜睡的原因,除了身体上的伤痛,还有心理上的伤害。 我们就当是给他放个长假吧,他十五岁就参军了,十年来,他还没好好休息过。” 孟真一边说着,一边将兄长背上的鱼皮一点点撕开,然后清理他背上的血水。 鱼皮拿掉的瞬间,能看到孟弘背上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长出了新的皮肤。 她小心谨慎地避开裂开的皮肤,将污血一点点擦拭掉,再轻轻洒上一层薄薄的药粉。 “鱼皮拿给我。” 孟真伸出手,头也没回的说道。 “哦、好!” 孟婕赶忙将一旁的鱼皮递给孟真,她趴在一旁,认真看着孟真的操作。 “你今日出府了。” 孟真说话的语气不缓不急,仿佛只是不经意间一问。 “我去见了太子。” 孟婕也没打算隐瞒,反正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再说了,她这个计划还要孟真与她打配合。 “为何要见太子?” 孟真依旧没有抬头,她将鱼皮一张张敷在伤口上,双手轻轻按压。 孟弘许是感知到了疼痛,他的背部轻轻牵扯了下,孟真忙低下头,鼓着嘴巴给他吹吹。 直到他再次恢复平静。 “姐姐。” 孟婕跪在孟真脚下,双手握上她的膝盖骨,“我想接近太子。” 孟真有些不明白孟婕的意图,想攀权贵? “怎么,移情别恋了?”见了太子,我哥不香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只是,太子岂是你能攀的? “姐姐,弘哥哥是因为太子才受伤的,这些我都知道,向敬宁敢处处与孟家做对,他身后一定有高人。 我想除了皇上,没有谁比太子站得更高了,我看出来太子对你有意,所以我需要姐姐帮忙制造机会。” 太子今日临走前对孟真说,有好东西给她,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与桀骜。 可孟真对他,却毫无情意。 她这种高门贵府出来的人,若不是为了攀权附贵,根本不愿意嫁入深宫里。 今后,她若能弥补太子在孟真身上受的挫败感,那太子怎么样也会恋她几分。 毕竟,除了身世,她的相貌、智商等,都不比太子后宫里的女人差。 孟真眯起眼睛,审视孟婕。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孟婕竟敢打太子的主意? 她到底是年少无知,还是生来就无畏无惧? 孟真放下手里的东西,与孟婕对视良久,这莫不是向敬宁和渝北王的另一个手段的? 孟婕若真混到了太子的身边,得宠之时,吹吹耳旁风,就能搅动风云。 若孟婕暴露了,那第一个受牵连的肯定是孟家。 到时候,孟家就会被指控在太子身旁安插眼线,还有可能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孟婕,你老实说,你今日还见了谁?” 第177章 如何才算出格 夜里,乡路异常的寂静,周遭只有干枯的树枝被大风刮过的声音,呼呼咋响。 小安安此时已经窝在二爷怀里安睡,孟真正坐在一旁,脑袋歪在二爷的肩膀上。 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的,二爷轻轻抽出右手,将她挽在怀里。 闻着她发顶上的香味,二爷也微微合上了双眼。 方才在马车上,孟真详细说了她与孟婕的对话。 孟婕接近太子,是受向敬宁的指使,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孟婕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若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向敬宁手里,孟婕不会乖乖就范,所以,接近太子,到底是渝北王的意思,还是孟婕在顺水推舟。 这都无从而知。 “吁~” 桃红挽起帘子,正要说话时,二爷竖起手指示意她,要保持安静。 桃红一眼看过去,看到自家主子正靠在二爷身上熟睡了,她赶忙伸出头,小声对着马车外的人说。 “安静点,小少爷和小姐都睡着了。” 霍半生站在院门口,伸了伸懒腰,还便一手打着哈欠,将大门开到最大,方便马车进去。 听寒将马直接牵到孟真的屋前,桃红和柳娘也一前一后的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停稳后,桃红才钻进车里,将安安从二爷怀里抱了出来。 没一会,二爷就弓着身子,将孟真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下车前,他低头看了怀里的人,然后用下巴固定住她的头颅,将她的小脑袋安置在自己的颈窝里,就怕突然的降落将人吵醒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易碎的珍宝,是风一吹就到处扬的蒲公英。 柳娘看得一脸艳羡,“哇,小姐和二公子简直是天仙配。” 虽然二公子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但他无论是年龄上,还是外形上都与自家小姐异常般配。 幸好,孟家选婿不是那么在意门第的人。 桃红侧着头看了柳娘一脸痴呆样,便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柳娘,别哇了,快去开门,一会小姐和小少爷着凉了。” 再说了,她和二爷的怀里还抱着人呢,怪沉的。 柳娘被桃红捅了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她手忙脚乱的一边掏钥匙,一边小跑着上了楼梯。 白天虽有些太阳,但夜间还是有些冷的。 听寒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连连摇头便牵着马去了后院。 桃红将安安放到小床上,转身就出了屋子,还顺带将门合上了。 二爷看着那一扇合上的房门,视线又回到孟真的身上。 榻上的人侧着身子,软乎乎的小脸被枕头压出了一团软肉,胸脯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二爷刚将被子拉到她肩膀上,榻上的人貌似不喜欢将手藏在被窝里,她突然将手高高抬起,又突然落下,最后压在被子上面。 修长又纤细的手指,宛如葱白,轻盈又柔软,每一个轮廓都散发着优雅与宁静。 二爷悄悄伸出一根食指,塞进她温暖的掌心里。 下一秒,刚刚触碰到的那一刻,孟真却突然收拢了手指,将二爷的手指紧紧揣住了。 二爷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了一会,直到那股力量慢慢散开,二爷才收回自己的手指。 他双手撑在床上,慢慢向孟真的脸靠近,才发觉她依然睡得香甜。 白天,她像一只高度警觉的狼幼犬,夜里,却像一只酒足饭饱后的小乳猪。 “特别是这团软肉。” 二爷伸手捏捏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微翘起的睫毛,忍不住逮着她的嘴就亲了上去。 正当他极力汲取那一片香软的唇,带来的甜腻之时,身下的人,却抓住了他的衣裳。 她的手在颤抖,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二爷的衣服越抓越紧,鼻尖喘出的呼吸声也重了几分。 二爷嗤笑一声,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压在头顶上。, “你答应过我父亲,在我们成婚之前,不会对我做出出格的事?” 孟真睁着迷茫的双眼,双唇红肿。 二爷放开她的手,替她抹去嘴角的馋液,笑得清明,“亲一下又不会怀孕,不算出格。” “那如何才算出格?” “如何才算出格?” 哼,今日才在孟老那坦白恋情,今夜就敢在榻上挑衅他的耐性了。 二爷玩味十足的看着她,眼里的烛火越烧越烈。 孟真原本只是想调侃他一下的,此话一出,她便后悔了,生怕他欺负上来,来个现场实操。 她咬着嘴唇,双手抓着被褥紧紧揣在胸前,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直视二爷的眼睛。 二爷敛起笑容,声音沙哑,极具迷惑,“你想知道?” 话说着,手也揪上了她胸前的被褥。 “不想!” 孟真突然将被子拉高,声音急促。 她躲在被子里,眼睛闭得紧紧的,抓着被子的十根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粉粉的指尖都开始泛白。 “早点休息。” 二爷声音刚落,脚步声渐行渐远,门被打开后又轻轻合上了。 直到屋内恢复了宁静。 孟真才偷偷探出脑袋,耳根子都开始发烫。 码头上,福伯正站在甲板上,他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线,手里捧着司南。 海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大爷收起了绳索,并将绳索缠绕在船头的木桩上。 海上航行,没有绳索是万万不行的,关键时刻,这东西就是生命之绳。 小杰抱着狗头,闷闷不乐的坐在船边。 大爷收好了绳索,走过来拍了拍小杰的后脑勺,“小杰,想什么呢?” 小杰木着眼睛看了父亲一眼,没有搭话,忽而又低下头,盯着水面发呆。 大黄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沮丧,它伸长了脖子,往小杰怀里钻。 “汪汪、汪汪、” 福伯将手里的司南递给大爷,并指着水面说道,“拿好了,早晚天冷,白天又有阳光,担心航行中有雾,迷了双眼。” 虽说出远门前不宜说不吉利的话,但在福伯的眼里,这船上的年轻人,都跟他的孩子一样,自然也要啰嗦两句的。 大爷笑着推了回去,他随手拍拍自己的口袋,“你留着,我有,我身上这老古董,陪着我好多年了,靠得住。” 福伯忽然严肃起来,他提起司南的链子,转而挂到小杰的脖子上。 “我就在岸上,留着干啥,你们在海上多带一个保险些,万一你那个不动了……” “没有万一!” 第178章 你俩啵了吗 三人齐齐回头,才看到二爷手里牵着一名戴着帷帽的女子。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大爷和福伯都纷纷向她问好。 “孟小姐。” “孟小姐。” 孟真隔着帷纱向他们点头致礼,“见过福伯,见过大爷。” 福伯招招手,“都是自己人,进来再说吧。” 船甲上到底不方便说话。 看着二爷两人走近,小杰这时推开了狗头,他起身三两步跑上前,一下子就跳进了二爷的怀里。 “哎哟,小伙子力道不小啊!” 二爷一手抱起小杰,一手拉着孟真的手,然后跟在大爷和福伯的身后进了船舱。 这是一间狭小简陋的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单人床,就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木制椅。 几人进来后,室内的空间就更逼仄了。 船上物资有限,大伙吃饭也很简单,基本能吃饱就行。 船靠岸的这段时间,大家基本都在岸上胡吃海喝,有时候也会买些熟食带到船上吃。 因为小杰的母亲孕期反应比较大,不能像往常一样给大伙做饭吃。 二爷将小杰放下,并将床上的被子平铺在床上,他拍拍床垫,手感柔软了不少。 二爷将孟真拉到床边,按着她坐到自己的床上。 孟真将帷帽摘下来,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去准备些下酒菜,中午,我们好好吃一顿,下次再聚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福伯对着屋里的人说道。 二爷:“行,辛苦了福伯。” “要说辛苦,还是酒楼里的伙计更辛苦。” 毕竟,他有没准备自己下厨,不过是走一趟酒楼,做一个美食的搬运工而已。 福伯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了,身后则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大爷摇着头,表情无奈又好笑。 “福伯快五十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给岛上的居民挣一分土地,还有把他妻儿的坟茔迁到陆地上。” 二爷拍着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被忽视的小杰,努着嘴巴又走到二爷面前,语气近乎哀求。 “二爷,你跟我回遗忘岛吗?上午,我把你的房间打扫干净了。” 二爷好久没回船上住了,可大爷依旧给他保留了一间小小的单间。 其他人,除了大爷一家,还有福伯,都睡大通铺。 小杰不甘心就这么回遗忘岛,因为岛上没有陆地的繁荣景象,也没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 二爷搂过孟真的肩膀,看着小杰表情极其认真的说道,“那不行,我不能丢下我的媳妇儿。” 孟真的脸刷得一下红了,谁是你媳妇儿了? 她表情尴尬的看向大爷,发现对方正努力憋着笑,然后掩着嘴巴假装咳嗽一声。 而小杰则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仙女姐姐,你俩啵了吗?” 孟真不明白他的话,她秀眉微皱,“什么啵?” 小杰抓着头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忽然他眼睛一亮,指着床问。 “你和二爷在床上打啵了吗?” 他撅着嘴巴发出“啵、啵、啵、”的声响。 反正他父母亲夜里总会背着他打啵,他都听到了,娘亲还说,父亲总吃鱼,嘴巴腥,让他在岸上买好用的牙粉。 隔天,父亲就会蹲在船甲上,认认真真的刷牙,还对着小杰哈口气。 “小杰,父亲嘴巴腥吗?” 母亲就在一旁说,“逗你的,刷牙用点心总没错,这牙齿一旦坏了就没法修复了。” 父亲还说,男人只能对自己的媳妇儿打啵,其他人不行。 小姐见两人没有回答他,便又撅着嘴巴欲向着孟真啵啵啵几声。 “二爷,打啵都不会吗?我教你啊。” 二爷连忙伸手阻止他,“臭小子,想都别想!” 这小流氓,上次还脱狗蛋裤子呢,这会就想抱着他女人亲。 小杰的逼真表演,让孟真想起昨夜的画面,她羞的无地自容,只能双手推开二爷的靠近。 看着小杰的举动,大爷好生尴尬,就怕这小子再这么说下去,把什么都交代了。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但还是有些心虚。 “小杰,我们去看看娘亲,看看妹妹有没有闹人。” 小杰摸着后脑勺疑惑的问,“父亲,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你进去看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大人真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大爷一手拎着小杰的衣领,将他提了出去。 小杰双脚离地,手脚不安的挣扎着,以前他总想要母亲给他生一只小狗。 可父亲说,母亲只能生弟弟妹妹,不能生小狗,如今他有了大黄,他又不稀罕小狗了。 母亲的肚子很大了,父亲不准他太靠近母亲,也不准母亲抱自己,夜里睡觉他都不能挨着母亲。 说怕他冲撞了母亲的肚子,伤了弟弟妹妹。 那肚子的还没出生呢,小杰就失宠了,父亲和母亲总是动不动就拿他是哥哥说事。 说什么长兄为父,他要一生一世保护弟弟或者妹妹。 因为那肚子,母亲还动不动就呕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 所以,他内心是排斥母亲的大肚子的。 “我不要,不要,就一个肚子有什么好看的,以后我让大黄给我生一窝!” “嘭!” 房门随即被大力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孟真和二爷了,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 船在水中摇晃,偶尔将两人的身体碰撞在一起。 孟真起身,欲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没想到,船身一个颠簸,她脚下没站稳,整个人朝着床上倾倒。 出于本能,二爷伸手扶住了她腰身,只是在碰到她柔软的腰肢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孟真朝着他直直扑了过去。 “啊!!”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整个人压在二爷的身上。 身下的人双手搂着她的腰肢,双眼睁的大大的,表情甚是无辜。 “这可不赖我,是你自己扑上来的。” “这……” 孟真挺直了腰杆,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五官都在用力。 二爷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滚烫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脖颈,脸颊,“别动,一会就好。” 语气中透着隐忍,委屈,他的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全身的毛孔,都在释放热量。 “你怎么了?” 第179章 谁说无所谓 孟真放弃了挣扎,她趴在二爷的胸口,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瞧进他的湿润的眼睛里。 二爷弯着湿润的睫毛,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没事,就想和你安静的呆一会。” 孟真枕着他的臂弯,在他的身侧躺下,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心脏上。 随着水声平静下来的,还有二爷那颗悸动的心。 “前些日子,北荒特使给圣上送了一封密信,我舅舅-也就是你认识的镜观师傅,他在密信里放了一块琥珀,里面是我六岁时候掉的第一颗乳牙。” 二爷一手搂着孟真,一手握着她的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语气平静。 孟真抬头,看到他眼角蓄着一颗豆大的泪,要落不落的。 这个从一出生,就被扣上邪恶之灵的皇子,不敢想象,这二十多年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后来,圣上回了一封信,信里说,他坚信我还活着,是他做父亲的失责了,才让皇后得了手。 直到现在,他还偷偷派人寻我,只是,连他也不记得我长相如何了,他这一生,见我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不完。” 眨眼间,那颗摇摇欲坠的眼泪,最终还是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那天,舅舅将父皇的信递给他,他颤抖着双手看了很久。 “舅舅说,“皇上若对你还有父子之情,那这一场战争极可能转化为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这样一来,就不会造成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亡,国未破,山河仍在。 他也能恢复自由身,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孟真撑起身子,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咸咸的,有些苦涩。 “你敢赌吗?” 皇上真的愿意接纳他,为他这个从出生就被赐死的人,而得罪了皇后一党吗? 相比于二十年前,皇后的党羽显然更壮大了些,很多实权基本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只怕,皇帝愿意争,也未必争得过。 二爷大手掌抚上孟真的后脑勺,缓缓摩挲着,看向她的眼神坚定且无畏。 “为了天下苍生,我且愿意试一试,即使赌输了,牺牲我一个人无所谓,我只怕,会牵连到他人。” 毕竟打架消耗的不仅仅是财力,更重要的是死伤无数。 无论哪一方赢了,他也不过是与他人换了人生而已。 那些死去的亡魂,还有失去亲人的家属,只会更恨他。 “谁说无所谓?” 孟真一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上,随后坐起来,眼神愤恨的瞪着他。 “这世间,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你既然已经跟我父亲承诺过,会护我周全,为何却要说出这番话?” 二爷所谓的民族大义,非要牺牲两人之间的感情吗? 换句话说,若是他赌对了,圣上肯定不允许一个二婚的女子嫁入皇室吧,到时候她又该当如何呢? 可她不能为了自己,而阻碍二爷啊,他只不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有什么错呢。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看着孟真气红的双眼,二爷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先低头认错。 眼前的人,是这世间最在乎他的人了,没理由让她为了自己担惊受怕。 孟真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冲了,若要化解这场冲突,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伤害最小的方法了。 孟真低下头,委屈而又懊悔。 二爷从床上坐起来,拉过身后的枕头,靠在墙上。 “抱一下。” 他向孟真展开双臂,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尽显温柔。 于是,方才还气呼呼的人,即刻将他扑个满怀。 午饭时间,孟真被二爷拉着来到一个四方桌子旁,福伯和大爷正在摆放碗筷。 二爷指着一旁的小凳子,对着她说,“先坐着,去去就来。” 他将四处散落的小凳子,一一收了过来,然后围着桌子摆成一圈。 孟真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小杰一路皱着鼻子,像小狗一样到处嗅嗅,当他看见满桌子的菜肴,立即瞪大了双眼。 “哇,今日的午餐好丰盛啊!福伯对仙女姐姐也太大方了吧。” 平时没有仙女姐姐在,他们餐餐都吃鱼,偶尔加两三个小菜,还是为了给母亲肚子的孩子补充营养的。 小杰的话,让孟真有些受宠若惊。 她从小吃穿用度不愁,没意识到这一桌八九个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多么的奢侈。 小杰趴在桌子边缘,深深吸一口香气,回头时,竟对着孟真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 孟真也微笑着回应他。 没一会,小杰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正准备抓起一块猪大肠时,却被大爷拿着筷子,狠狠敲打在他的手背上。 “狗都不偷吃,你还偷吃。” 被点名的大黄,看着一桌子菜摇起了尾巴,“嗯~嗯~” “斯…” 小杰抚摸着被打红的手背,学着大黄的样子龇牙咧嘴的、瞪着打他的人。 父亲真讨厌,当着仙女姐姐的面打他,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若是狗蛋在,准又灭了他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严。 “看什么看,洗手去!” 大爷推着小杰的后背,胁迫他不洗手不准吃饭。 平时馋嘴就罢,如今有客人在,还这么不懂礼数。 看来得趁早送学堂了,如今箩筐一样大的字,也没识几个,天天抱着狗头,琢磨他的一堆烂木头。 小杰没办法,只好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娘亲。” “小杰,要吃饭了,去哪呢?” 小杰的母亲拎过来一壶酒,看到小杰急嗷嗷跑过来,忙侧过身子。 就怕这孩子没轻没重的,又撞上她的肚子。 小杰侧过身子越过母亲,他已经习惯了,没有以前那么失落。 “我洗手去,娘亲先放着,一会小杰给你拿。” “傻孩子,娘亲不至于提不动一壶酒,快去吧。” 这孩子,菜都上桌了才想起来要洗手。 妇人笑得一脸明媚,眼角也爬上了丝丝细纹。 她比以前更圆润了些,身子也显得笨重。 孟真没见过妇人,但听小杰唤她一娘亲,心中便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第180章 我媳妇儿 她走到妇人身旁,尊敬的唤她一声,“嫂子,我来拿,当心您的身子。” 听说怀孕的人都比较矫情,嗜睡,能吃,还提不了重物,也辛劳不得。 所以孟真格外小心地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搀扶着她的胳膊。 妇人转过头,这个船上叫她嫂子的,基本都是跟着她家男人出海的小伙子。 如今多了一个女子,妇人难掩内心的惊讶。 看着孟真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没有街头上碰见的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的桀骜和清高。 想起以前,她曾规劝二爷。 与其守着一个啥都不会的高门女子,倒不如在遗忘岛找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起码一日三餐能吃上一口热食,天凉了,能披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 如今见到孟真本人,她才觉得自己肤浅了。 感情不是物质,自然不能以等价交换来评判它,到底值不值。 “嫂子。” 二爷走过来对着妇人点头,并随手接过孟真手里的酒壶,将它放桌子上,然后弯腰将凳子拉开,方便两人坐下。 “今日坐下来吃饭,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妇人刚坐下,就给孟真递过来一双筷子,语气亲和。 岛上的人没有什么尊卑等级的观念,大家聚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的,也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 所以,他们做事也没那么拘谨。 若不是担心遗忘岛有朝一日被海水淹没,几万岛民没法生存,他们还真不愿意离开那个小小的桃花源。 孟真接过筷子,大爷和福伯也相继坐了下来。 二爷先是给福伯夹了几个小菜的菜,福伯伸手制止他,“行了,我还没老到需要人服侍的地步。” 看着福伯有些花白的头发,二爷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小杰就回来了。 他挤进孟真和二爷中间,举着福伯送给他的司南,大声说道。 “我现在是船长,你们如今都上了我的贼船,就得听我的!” 大爷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给自家夫人打了一碗鸡汤。 坐在一旁的孟真,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她转头看到二爷,“这鸡汤放了什么?” 二爷也给她打了一碗鸡汤,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是椰子鸡,想起来了?” 都是一样的配方,不同的是,上次是他亲自下的厨。 孟真恍然大悟,这么说,许睿认亲仪式结束时,柳娘端过来的椰子鸡,竟是二爷借着她父亲的名义给她送的。 小杰一手推开二爷,并转过身子,试图阻挡他的视线 中间隔着他,两人还能眉来眼去的,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 “小杰船长,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椰子鸡一直在诱惑着她,孟真皱起小巧秀气的鼻子,一手板过小杰的身体。 “不可以,船长还没动筷子,你们怎么可以先吃呢。” 小杰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爷拿着筷子站起来,作势要敲他,小杰连忙抬起双手,挡住天灵盖。 他的老爹,自从得知母亲怀了二胎,下手就越来越不知轻重了,也不怕断子绝孙了。 好几次,都打得他嗷嗷叫。 桌上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人想过要阻止大爷。 小杰迟迟没等到父亲的筷子落在自己身上。 等他再睁开眼时,却见父亲还拿着筷子,表情严厉地看着他。 保险起见,他只好双手搂上孟真的脖子,像大黄一样狗仗人势。 “打啊,有本事你打啊!你怎么不打了,你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就抱着人家仙女姐姐了,我看你怎么下手! 孟真歪着头,尽量避开他的嘴巴,小杰这嗓门在她耳旁这么嚷嚷,耳膜都快炸了。 “小杰,放手!” 妇人对着小杰严厉的说道,这混小子平时被船上的这帮爷们带坏了,做事不知分寸就算了,还总是咋咋呼呼的。 也难怪,自从怀了二胎,做父亲的总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不放!” 小杰抬着下巴,继续犟。 “战斗是男人的事,你搂着我媳妇儿算怎么回事?” 二爷一根手指在小杰的脑门上弹了下,随后强行掰开他的双手,并将他提到大爷身旁的凳子上。 在父亲高大的身形压迫下,小杰瞬间熊了。 他低着头,偷偷瞄向父亲,两只手在桌子下揪着衣角。 大爷刚抬手,小杰就捂着脑袋叫嚷,“父亲,我知错了,小杰知错了。” “吃你的饭!” 大爷将一碗饭重重放在桌子上,语气虽听着严苛,却也有些于心不忍。 明日就送妻儿送回岛上了,航行过程中,如果顺利,一来一回也要个把月。 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小杰抬头,看着碗里满满的菜,他速速捧起碗干饭。 一桌子的人也都捧起碗吃饭。 突然,船身摇晃了起来,餐桌也随着一阵颠簸倾倒。 二爷条件反射的环住身旁的人,并双手护住她的后脑,其他人也因为脚下不稳,纷纷扑倒在地上。 大爷爬到妻子身旁,双手捧着她的脸,语气着急,“佩芝,佩芝。” 直到佩芝缓缓睁开眼睛,他才松了一口气,“佩芝,你感觉怎么样?” 佩芝撑着腰背,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发现小杰正被福伯安稳地抱在怀里。 她摇头,“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大黄伸长了脖子,对着外面“汪汪”叫两声,随后还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二爷放开孟真,走到窗边。 却发现有一艘外形比他们小一些的船,撞到了他们的船身。 那艘船是附近的渔船,平日里就对他们的意见颇大,因为瞧不起他们外乡人,还怪他们抢自己的生意。 幸好大爷的船,向来只捞深水海域的鱼类,鲜少与他们卖的鱼撞版,所以这么多年还算相安无事。 大爷安顿好妻子,便走到船边,看着另一艘船上站着好几个人,从衣着上来看,并不像是打鱼的渔民。 他们的衣服过于华丽了,皮肤也白净些,身后还跟着一群身穿盔甲的人。 “哎,对面的娘们,听说你是遗忘岛过来的?” 大爷脸露不悦,两个拳头捏得嘎嘎响,钢铁一样的手臂青筋暴起,“你说谁是娘们?” 就他那瘦猴一样的身板,都不一定顶得住大爷铁锤一样的拳头。 “谁吱声,谁就是咯。” 第181章 忤逆太子 另一艘船上的人,依然不知死活的挑衅着,其他人听后纷纷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此时,站立在人群前面的少年,抬手阻止了他。 他抬头打量了面前的船,在这码头,这艘船算是比较大的了。 听说,它不仅能横渡整个海洋,且还经得起海上的惊天骇浪。 关键是,这艘船能将人带到遗忘岛。 如今一看,也没什么特别嘛。 “俗话说莫揭他人短,莫笑他人穷,小侯爷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 听罢,被唤做小侯爷的人,立即弯腰行礼,“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太子?” 孟真走到二爷身边往窗外看,果然是太子。 “太子到码头来做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二爷放下窗帘轻轻摇头。 两人安安静静守着窗口处。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大爷双手抱拳,向着对面行礼,即使没有长期生活这片陆地上。 但到了人的地盘,自然也要遵循对方的礼节。 太子微微点头,然后指着船问,“孤听说,你明日便启程去遗忘岛?可是真的?” 大爷一愣,这种事谁会跟太子说?可是在太子面前撒谎,显然是不明智的。 “太子果然消息灵通。”大爷点头回应,“只是,我这船……” 他点头看了下两船的撞击面,外面的铁皮已经被撞得有些变形了,里面的木板不知有没有松动。 海上航行中最怕的就是船体出现意外,若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宁愿多花钱维修,也不轻易出海。 “只怕得缓缓几天了。” 他的话,在太子看来却是趁机讹诈,好在太子不缺钱。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小侯爷率先掏出一个袋子,仰着脖子,朝着大爷的方向丢过去,“接好咯,这些钱够你在京城置办一个小院了。” 久居陆地上的人,哪里知道这艘船的价值,并不在于制造它的材料,而是技术。 有钱,谁都能造船。 可是这么大,这么精湛的铆接技艺,并不是有钱就能做出来的。 袋子精准的滚到了大爷的脚边。 捡起袋子,大爷放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的,打开一看,都是实打实的银子。 “殿下,我这船不卖!我这船上几十个兄弟,可都靠着这艘船养家糊口呢。” 再说了,这点钱就想买他的船,太子这想法还是天真了些。 遗忘岛的人,只要不上岸,宁允国的律法就约束不了他们。 这是当今圣上为了鼓励贸易往来,而定下的。 所以,太子无权要求大爷必须听他的。 太子收了扇子,指着大爷的鼻子,相当不耐烦。 “谁要买你的船了?本殿下是要借用你的船,到大洋彼岸去溜一圈,你若嫌钱少,孤再加点。” 说着又指使身后的人赶紧掏钱。 几个贵公子哥纷纷慷慨解囊,不仅银子,银票,甚至是身上值钱的金项链,银手镯,腰佩等都摘了。 几人将身上的家当,全部压在小侯爷的身上,就为了搏取太子一时欢颜。 小侯爷抱着都有些手抖。 “殿下,我们身上就这么多了,我估算了下,光是银子和银票就有十一万两。” 十一万两,买对面那艘船上所有人的生命,已经绰绰有余 他若再敢推辞,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在宁允国,就没有太子得不到的东西。 从无数珍宝,到铁血悍马,再到美女佳丽,只要他想得到的,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失手。 何况区区一艘轮船。 看着太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孟真终是坐不住了。 “我去会会太子。” 二爷拉住她的手,摇头,“别去,且先看看大爷如何处理。” 太子本就觊觎孟真的美貌,若这个时候出现,岂不是羊入虎口? 佩芝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托着大肚子缓缓走到大爷身后。 脸上焦虑万分,明日就要走了,却无端招惹了太子。 若只是缓缓几日再启程也就罢,怕就怕一家人都折在这儿了。 “当家的,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船借给太子吗?” 借给太子之后,这船还能拿回来吗? 再说了,这艘船并非会开船的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可若不借给他,他们又将面临什么呢,听说朝廷百官,凡是忤逆过太子和皇后的,都没有好下场。 大爷一手扶着佩芝,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在回头时笑得牵强。 “别担心,太子既是宁允国的储君,还没糊涂到这地步,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安然回到遗忘岛的。” 他得想一个万全的策略,既不得罪太子,也能全身而退。 大爷将方才的钱袋丢了回去,并向对面抱拳行礼,恳切感人。 “太子殿下,恕草民难从命,海洋面积比陆地还大上几倍,且海底暗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殿下乃宁允国未来的国君,草民万万不能将殿下置于危险之中。” 都说航行中,船长的话就是圣旨,是生命的指南。 可依太子的性子,未必会听船长的话。 在浩瀚的海洋上,他若一意孤行,这无异于将整艘船上的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太子满怀期待,却遭到了拒绝。 他甩掉手中的折扇,完全丧失了沟通的耐性和理智。 扇子划破水面,溅起了一阵水花,随后犹如一颗弃子,漂浮在水面上。 身后的人,被太子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不敢吱声,只能屏住呼吸静候着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狗奴才,你敢忤逆孤,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长这么大,还真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半个“不”字。 船上的侍卫们听罢,纷纷拔出了剑,十几把沉重金属碰撞的声音,“唰唰唰”响。 仿佛划破空气的疾风,斩杀所有人的念想。 小杰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剑声,身子禁不住颤抖,搂在福伯脖子上的一双手,越收越紧。 大爷将佩芝推回船舱里,并对船上的人摇头示意,不要冒头,不要露脸。 此时,他该庆幸,其他的兄弟们都还在岸上采购东西。 “殿下大婚在即,怎还有兴致出海?” 岸上,一个女子的声音搅碎了这紧张的氛围。 第182章 有人抢你媳妇儿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名绝色美人儿,屈身趴在码头的护栏上。 谈笑间,朱唇轻启,贝齿微露,一双剪水大眼睛俏皮可人。 语毕,清冷的气质突显,一身湖水绿的长裙,随风飞舞。 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仙子。 可把船上的人,都看呆了。 “哇,那谁啊,好久没见过这么魅惑众生的女子了?” 小侯爷眨巴眨巴眼睛,看得口水直流,他回头将手里的财物都交给身后的人。 眼睛却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那岸上的人。 而被迫接过财物的人,手足无措的看着这堆银钱,最后只能挽起衣摆,接过小侯爷手里的财物。 “这女子若入了小侯爷的眼,也是她的荣幸,提前恭喜小侯爷又添一房。” “会说话,就多说点!”旁人的恭维,更让他得意忘形。 小侯爷搓搓双手,大舌头“咻”的下,扫去唇角的哈喇子。 恨不得立马将人搂进怀里,啃啄那人白嫩修长的脖颈,还有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身后人吸溜口水的声音,引得太子回头。 他眯着眼睛皱起眉头,瞧了小侯爷一眼,瞧他那猥琐恶心的样子,好像一个控制不住屎尿的瘫子。 太子不满的挑眉,“有你什么事?” 口水都流到胸襟处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侯爷立马擦掉口水,对着太子点头哈腰,莫非太子也看上了那女子?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冒犯,小侯爷抬手甩了自己几个巴掌。 “啪啪啪……”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啪啪几下,打得脸颊耳根子都红了,脸上也印出了几个巴掌印子,可太子却没有叫停的意思。 小侯爷哭丧着脸,下手的力度也越来越小,速度也放慢了些。 如今,他是眼冒金星,双耳轰鸣,手软也开始发软。 “殿下,臣知错了,殿下。” “退下!”太子厉声呵斥。 小侯爷如蒙大赫,连忙趴下跪地磕头,“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不杀之恩!” 说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嗯!”太子清了清嗓子,抬头时,却看到岸上的女子,右脚脚脖子交叉架在左脚的脚踝处,悠然自在的打量着他。 那双含笑的大眼睛,大胆且顽劣。 太子吞咽了口水,并朝着她的方向移动了几步。 “孟小姐怎么在这儿?” 这码头,全都是一身腥臭味的男人,即使有少量女子出没,也是那些过来进货的野蛮粗犷妇人。 不仅嗓门大,力气也不比男人差。 而她一个出身高贵的娇俏女子,怎好出现在这鱼龙混淆的地方,且身边连一个护卫或婢女都没带。 万一遇到一些不识好歹的臭男人,可如何是好? “听说殿下到此一游,民女以为是他人假以殿下的名义,到处寻欢作乐呢。” “所以,孟小姐这是打假来了?” 孟真站直身子,巧笑倩兮,“巧了不是,遇到本尊了。” 她若不出来,没准大爷谋生的船就被太子抢夺去了。 二爷甩掉窗帘,嘴唇紧闭,脸色也阴沉下来,如同乌云压顶。 福伯捏捏他的肩膀,安慰,“想开点,孟小姐这么聪明伶俐,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那些宅斗手段,两人也是见识过的,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但对方可是太子啊,女子再有手段,在至高无上的权势面前,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一步步靠近他的心上人。 “孟小姐会不会有事?” 佩芝趴在大爷的胸口,一脸担忧。 作为女人,她清楚太子看孟真时候的眼神,略不是单纯的欣赏。 而是虎狼看到猎物时的惊喜,带有很强烈的欲念。 若孟小姐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就是帮凶了。 “不会!”大爷搂紧她的肩膀安慰。 小杰探着脑袋,看着孟真与太子肩并肩走在一起,他指着窗外问。 “二爷,有人抢你媳妇儿。” 小杰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连他一个小孩儿,都看出那人对仙女姐姐的喜欢,二爷为啥不阻止他们靠近呢? 父亲可说过,男人的本事,除了养家,最重要的是能保护自己的妻儿。 而二爷在小杰的心里,一向是硬汉的标杆,怎么在这个时候熊了呢。 难道,二爷打不过那个文弱的公子哥吗? “嘘……别瞎说!” 福伯连忙捂住小杰的嘴巴,虽说童言无忌,但此时,最担心最烦恼的莫过二爷了。 这世界,可没哪个男人原意躲在女人的羽翼之下。 可孟真此举,保护的却不止一个男人。 孰重孰轻,他们还是清楚的。 二爷一拳打在木墙上,拳头顿时染上了鲜血,五官因为愤怒而皱在一起,胸口也快速起伏着。 福伯放下小杰,“我跟过去,万一太子拉着孟小姐进宫什么的,我就以郎中的身份拦下马车。” 然后谎称孟小姐有疾,恐有传染,需要长时间药理。 只要孟小姐配合,拖个三五天还是没问题的。 二爷拉住福伯的胳膊,然后将围脖拉上,遮住了大半边脸,“福伯,我去!” 那怎么行? 所谓关心则乱,以二爷这个状态,根本不适合出现在太子面前。 谁也不知道,太子之前是否看过二爷的画像,再说兄弟俩还是有三分相似的。 若贸然出现,被人认出来了,前面的努力都不白费了吗。 可福伯知道他拦不住,只能对着他的背影规劝,“你在暗处,静观其变,莫要冲动。” “知道了。” 二爷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车上,孟真和太子面对面坐着。 太子滔滔不绝的讲着他小时候的趣事,逗得孟真掩嘴大笑。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太子看着对面的人,玉面粉腮,眉目间顾盼生辉,银铃般的笑声在车里流窜。 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他悄悄往人跟前挪了几寸,手也不动声色的握在她的手上。 掌心里的小手,如绸缎一般丝滑,柔软,太子忍不住在她的瓷白细腻的手背上,摩挲着。 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孟真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太子却施加力度,越握越紧。 她眯着眼睛嘴角微扬,然后举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打在太子的手背上。 第183章 蜜枣 太子吃了痛,连忙收回手,他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的手背上,立马显现出一块红红的印子,还有些微辣的痛感。 一个女人,怎这么大的劲? 太子还没来得及问她,孟真却先委屈起来了,她别过脸,嘴巴气鼓鼓的。 眼泪也唰唰往下流。 “殿下当我是什么人?是勾栏里,那种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女子吗?还是殿下以为,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不配被世人尊敬?” 太子瞪大了眼睛,什么鬼? 他若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一个女人,根本不会允许对方,有任何机会靠近自己。 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千方百计的引起他的注意,不就为了上他的床,生一个皇族的血脉? 可眼前这女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没,没,你别误会。” 太子一边解释一边掏出一块方帕,正要给人擦拭眼泪,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就被人一眼瞪了回来。 “既然没有,殿下为何要在车里动手动脚?” 有本事,你在皇后和圣上面前动啊,我倒要看看太子为了一个情字,敢与皇权抗衡到什么地步。 太子被她这么一瞪,更心虚了。 他把身子往后退了退,然后将手帕递给她,就再也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目光。 以前,他最烦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了,特别是太子妃的眼泪,只要她一哭,不是他倒霉,就是他的女人倒霉。 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流泪,无非就是求他一个怜悯之心。 太子妃眼泪,则是一杯带着惩罚性的毒药。 可这女人流泪,竟是因为作为太子的他,摸了一下她的手? 太子越想越气恼,带着责问的口吻却又刻意压着声调,就怕声音大了对方又委屈上了。 “你以为,孤为什么送那么多东西给你?是赏功还是补偿?” 可一看孟真秀眉紧蹙,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带着潮气,声调又控制不住提高了几个分贝。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这女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欲擒故纵?” 这些用来吊住男人胃口的伎俩,他的后宫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孟真往后仰着头,生怕两人一不小心就磕到了一起,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车内又陷入了沉静。 二爷趴在屋檐上,看着马车经过将军府的岔路口,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心急如焚,在那间豪华宽大的马车里,只有太子和他心爱的女子。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就是不祥之兆。 刚上马车时,孟真还时不时掀起窗帘往外看,脸上并无半分异常。 如今马车还在往前行走,却许久没见那人再露半张脸。 二爷把手摸向腰间,摸出将一颗干枯的蜜枣,他捏在手里喃喃自语,“一会就看你的了。” 蜜枣被弹射了出去,在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窗帘上,冲击力将帘子打进了马车里。 蜜枣也滚落在孟真的脚边。 孟真撑开太子的双手,迅速将蜜枣捡起来。 二爷也跟过来了? 他过来做什么? 这么多人,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她内心犯愁,五指越收越紧。 太子将她的微表情全看在了眼里,他心生不悦。 于是不管不顾的上手掰开她的手指,方才他光顾着生气,全然没注意这玩意怎么来的。 “什么东西?” “蜜枣。” 孟真回答得很干脆,她展开手指,一颗皱巴巴的蜜枣躺在她平滑的手心里,颜色已经发黑了,显然放了很久。 “嫁给许明泽三年,日子过得索然无味,所以日常会藏些小甜食,偶尔让自己尝些甜头。” 太子拿起蜜枣,仔细端详了一会,指尖有些黏腻。 他又拿到鼻尖闻了闻,貌似还有咸,甜味已经淡了,若有似无的样子,表面还有些光亮,好像被人盘了很久。 心中起了疑心。 “殿下想吃吗?” 孟真怕他看出点啥,于是故意扰乱他的心思。 “不吃!你也不准吃!” 太子将蜜枣从窗户丢了出去,又板起脸闷不作声。 二爷全程盯着窗口,自然也看到是一只男人的手,将蜜枣丢了出来。 他的内心更加焦虑了,背上的剑,也蠢蠢欲动。 马车若再不掉头,这把剑,怕是就要在这巷子里大开杀戒了。 “殿下不喜欢吃蜜枣?” 孟真凑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想起太子险些失控的样子,孟真担心引火焚身,索性也懒跟他装了。 “殿下,所谓无功不受禄,民女之所以找过来,就是为了将你那日送过来的礼,全数奉还的。 殿下若是方便,麻烦孟府走一趟,所有的东西都还未拆封,殿下即去即取,若不方便,明日我便差人送进宫里。” 太子斜着眼睛看着她,良久不说话,眼神里晦暗不明。 孟真被他看得心脏突突跳,就怕把他惹火了,来日这人会在朝廷上为难她的父兄。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颔首行礼,“殿下,民女先行告退…” “来人!” 太子朝着窗外大吼一声,孟真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眼下的路线已经与回家之路偏离了。 她若再不下马车,只怕要脱身就更难了。 所以,她才斗胆激怒太子。 像太子这种从小被万人哄着的人,肯定不会喜欢一个惹他不快的女人吧,又不是自虐狂。 窗外一个侍卫回应,“殿下有何吩咐?” “折回将军府!” 太子看着孟真,脑袋随着马车轻轻摇晃。 “喏!” “全体听令,折回将军府!” “是!” 马车暂停了一会,然后原地转了半圈,最后整个队伍往左边的分支走去。 孟府大门,听寒已经让人将太子那天带来的箱子,全部原封不动的搬到大门口。 桃红抱着安安,左顾右盼的,伸得脖子都长了。 “柳娘,你说小姐会不会有事啊?” 刚才小姐来信说,让人将东西先搬出大门等候,太子会亲自送她回来。 可等了那么久,却不见半个人影。 柳娘握着桃红的手,安慰道,“桃红姐姐,你别担心,我们小姐最是机灵,任谁也别想欺负她。” 柳娘这话说得很大声,除了安慰桃红,还有意说给旁边的孟婕听。 第184章 调戏太子 “车,车。” 安安拔下磨牙棒,指着前方喊。 没一会,太子的马车出现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桃红有些退缩了,她抱着安安退到了听寒的身后。 “安安,安安。” 孟真掀开帘子,对着安安招手,小家伙高举双手热情的回应,小身板摇得欢快。 “殿下,那是安安,是我儿子。” 孟真指责自己,并刻意加重“儿子”一词。 “安安很强壮,也很聪明,希望他长大后能继承他外祖的衣钵,继续为朝廷效力。” “你儿子?” 太子探出脑袋,看到桃红手上抱着一个奶乎乎的婴儿,正在手舞足蹈地跟着孟真互动。 想来那就是民间传的,她从山里捡回来的婴儿了。 以前跟许明泽不能生,捡一个从小养着傍身无可厚非,如今她都跟许明泽和离,没理由还养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啊。 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想的,带着一个拖油瓶,再找夫家,岂不是更难了吗? 正常人家,谁娶一个二婚带娃的? 孟真先太子一步跳下马车,然后奔着安安而去,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安安见过太子。” 孟真抱着安安向太子行礼,听寒,孟婕等人也跪在她的身后向太子行礼。 “草民拜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叫安安?” 面前这个小婴儿,正一手拿着磨牙棒,仰着头咧着嘴巴看着他笑,露出上下四颗乳牙。 安安好像听懂他的话,竟用力点点头。 太子示意他们平身。 安安将磨牙棒举到太子面前,眼神真诚地看着太子说,“给。” 好像要跟人分享好东西,又好像在炫耀他的好东西。 “给孤的?” 太子试探性的伸出手,眼睛却一直盯着他那双充满灵性的小月牙。 手还没碰到他的磨牙棒,小家伙“咻”的一下收了回来,然后恶作剧一般扑在孟真的肩膀上,笑的四肢欢腾。 这小东西挺有意思的,不认生就算了,这牙都没冒几颗,就会唬人了。 可比他宫里那几个皇孙胆大多了,即使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但凡他不笑,没一个敢靠近他的。 更不用说,敢当面这么调戏他的了。 “殿下,安安只有八个多月,尚没有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也不懂尊上礼下的道理,还望殿下莫要与安安一般见识。” 孟真抱着安安后退了几步,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无妨,孤懒得跟一个婴儿计较,但他既是你儿子,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他没有父亲那就是你这个母亲的过失,今日暂且饶你一回,下回孤要重重罚你。” “谢殿下恩典。” 太子看着那人的行为举止,客客气气的,故意营造出尊卑有序的样子,心中就莫名窝火。 他转身往马车走去,孟真却在身后叫住了他,“殿下且慢。” 太子忍住笑意回头,“还有事?” “殿下,东西还没拿。” 孟真指着门口处大大小小的箱子。 太子紧致的脸庞,瞬间爬上了怒意,他大手一挥,对着身旁的侍卫大声吼。 “还愣着做什么,通通给我搬走,一件也不许留。” 最好连那女人也一起扛上马车,上了他的车,他就不信,还治不了她? “是!” 几个侍卫小跑过来一一抬起箱子。 “姐姐,殿下生气了?” 孟婕凑到孟真耳旁,将声音尽量控制在太子也能听到的范围,嘴角噙着笑意,眼睛却妩媚地瞟向太子。 眼看太子就要走了,这一走,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只能壮着胆子冒险一次。 孟真白了她一眼,用你说?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再说了,没事你出来干嘛,不会是故意出来勾搭太子的吧? 你以为皇宫是什么象牙塔呢,但凡是个女人进去了就能改天换命? 那深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是多少女人的坟墓。 “你说什么?”太子看向孟婕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女人摆明了在勾他,还这么明目张胆。 孟婕刚准备回话,却被孟真一手拉住了。 她小声的警告,“孟婕,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一个向敬宁够让你呛的了,更何况那是太、子。” 孟婕微笑拨开孟真的手,“不劳姐姐费心,婕儿自有分寸。” 她缓缓走近太子的身边,屈身向他行礼。 “姐姐刚结束了一场失败的姻缘,故而心情欠佳,若姐姐惹了殿下不快,婕儿代替姐姐向殿下赔不是,希望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姐姐。” 这一口一个姐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手足情深的俩姐妹呢。 柳娘噘起嘴巴,狠狠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这孟婕出来准没好事!” 就连太子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个女人,一个对他避之不及,一个对他趋之若鹜。 “你准备怎么替你姐姐赔不是?” 这么上赶着,怕不是口头说说而已吧。 孟婕将头抬起来,与太子深情对视,“民女孟婕,全凭殿下使唤。” “哈哈哈哈~”太子双手抬起,表情甚为夸张,干笑一阵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孟真说道,“你有一个好妹妹。” 说着将人拉上了马车。 孟婕回头看了一眼孟府大门,然后默默跟在太子身后。 小安安举着小手对着人告别。 回到屋里,孟真依然不能释怀,她不清楚孟婕此行是凶是吉。 于她,或于孟家。 她在屋内着急得走来走去,桃红端着碗喂安安喝水,小家伙快被孟真晃晕了。 他扶着床边站起来,伸手跟人讨抱,可孟真却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依然停不下来。 “小姐,你就歇一会吧,我去给您……” 桃红刚转过身,就看到二爷悄悄从门外进来,此时孟真正背对他,眉头紧锁。 他竖起手指,示意她别出声。 桃红点头,便识趣的端起碗走了。 “桃红。”孟真再转头时,与二爷撞上了,额头磕在男人坚硬厚实的胸膛上,微微犯疼。 “啊……” 她闭着眼睛,一手揉着额头,语气很不爽,“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二爷无奈地抓着她的手,迫使她仰起头,“你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谁不长眼睛。” “哈哈哈哈~” 小安安学着孟真的样子,抚着额头哈哈笑。 第185章 他对你做了什么 孟真听到二爷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时,一张放大的脸,早已逼到她面前。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睫毛都能刷到对方的脸上。 浑重的呼吸,还有他眼睛周围微微颤动的肌肉,都在强调他的愤怒,“他对你做了什么?” 两人在马车上独处那么长时间,不可能在背三字经吧。 再说了,以太子的性格,他若不喜欢这个人,根本不会与之靠近,更不可能允许他人,留在他的马车上那么长时间。 所以,太子一定做了一些让他无法忍受的事。 二爷嘴上审问着,一边皱着鼻子凑近孟真的身体,闻闻她身上的气息。 太子向来有熏香的习惯,两人若靠得近,孟真的身上肯定也能闻到熏香。 香味越浓,则说明两个人靠得越近。 孟真觉得二爷做得有些过了,她后退两步,并伸手推开他,违心说道,“什么都没做。” 她低着头,右手覆盖在被太子摸过的左手手背上,并暗暗用力揉搓,企图抹去太子留下的痕迹。 不然被二爷发觉,这又会将醋坛子打翻了。 “什么都没做?” 二爷满心怀疑地看着她的手。 孟真心虚的将双手背到身后,眼睛却不敢看向二爷,“没…” 二爷拉过她的左手,孟真挣扎无果,只能任由他抓着。 仔细瞧了一会,语气温怒,“手背都搓红了,还说什么都没做,谁信?” 眼见谎言被戳穿,孟真只好举起两只手,闭着眼睛承认。 “行了,我承认,他摸过我的手…” 二爷的呼吸更重了,一点点靠近她的身体,“他摸过你的手,怎么摸的?” 孟真表情为难的看向他,“你别,别气啊,不过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我就抽回来了,真的,我还打回去了,一点力道都没收。” 疼得太子龇牙咧嘴的,这么说来,吃亏的可就是太子了。 孟真抿着嘴儿笑,表情略微得意,你闻也闻过了,看也看过了,总该相信了吧。 “他还摸了哪?” 孟真回忆了会儿,“好像还……” 意识到自己的话,无异于在点火之后,她立即摆摆手否认,“没了,真的没了。” 看着二爷依旧持着怀疑的态度,她挑衅的凑到对方跟前,“你不信啊,那你检查咯。” 说完洒脱的展开双臂,一副坦荡的样子。 检查就检查! 二爷一声不吭的将她拉回屋里,连飘扬的头发都带着丝丝怒意。 眼看着床榻越来越近,孟真着急了,不明情况的小安安,此刻却抓着床围兴奋的跺脚。 好像被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突然迎来了皇上的宠幸。 他一边笑着,一只手指着旁边的大床,欢迎两人的到来。 这是干嘛?安安还在呢,他怎么可以胡来? “哎,你,你做什么,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自己的女人被人觊觎就罢,偏偏还让人动手动脚的,而这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他却阻止不了。 这叫他如何冷静? 眼见规劝无用,情急之下,孟真只好抓住了桌子的边缘,顽强抵抗。 二爷转过头,盯着她的手,勒令她,“放手!” “不放!” “行!” 二爷将床边三脚架的木盆提到桌子上,然后将她的双手按进盆里,再将手掌贴在茶壶上,确定水温合适后,才将茶水浇到她的手上。 原来是要她洗手啊,不早说,孟真也相当配合的将双手放在水里揉搓。 二爷这会又拿过来一块皂角,和一块方帕,仔仔细细,不留方寸的将皂角涂抹在她的手上。 待水面浮起一层层泡泡,他才拿着帕子将她嫩白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 看着她手背上那一块红印子,二爷万分内疚,他缓缓贴上她的手背,神情沮丧。 “对不起。” 手背被二爷脸上传来的温热包裹着,熏得孟真的心,软软的。 “不怪你!” 孟真一手抚摸他的侧脸,心疼他本该是人人敬仰的皇家少年。 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经历了二十年的苦难,如今看着,竟比他的兄长成熟多了。 “怪我!怪我!怪我无能,危难之时让你挡在了前面,怪我无用,没能阻止太子的咸猪手。” 怪我不争,让你处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恋人。 眼看着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自责。 孟真不由得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双绣花鞋也踩到了他的靴子上,然后压下他的头颅,一脸坏笑。 “说了不怪你!今后不许再说这话了,所谓千金难买我愿意!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种话,我可就去找一个你口中有用的人了。” 二爷紧张地看着她,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上她的小蛮腰,语气霸道,“不行!不准找!” 说着便将人往上一提,大手扣紧她的后脑勺,覆上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小安安一屁股坐在小床上,双手捧着磨牙棒,放进嘴里啃咬。 街上人流涌动。 太子的婚期将近,京城里一些高门贵妇,还有小姐们,已经开始上成衣铺里挑选并定制衣服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些随主子入宫的大丫鬟。 他们在制作衣服这块,往往比主子更费心。 毕竟,作为丫鬟风头不能盖过主子,所以在选面料和款式这块,不能定太好。 一来成本高,他们负担不起,二来,于他们的身份不匹配。 但也不能太次,能带出去的丫鬟往往也代表一个门第,太次了不仅显得主家家底薄,同时也从侧面反应了主人家对待下人太刻薄。 柳娘拉着桃红的手,兴致勃勃的跑进成衣铺里。 看着一排排的成衣,以及新出的料子,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桃红围着一排衣服,心不在焉地随手翻开几件,“都太华丽了。” 她摇头,表示这些衣服都不符合她低调的风格。 她毕竟没有柳娘那般青春活泼,这种靓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不出彩。 “桃红姐姐,春天马上来了,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年轻人就该穿得光鲜艳丽点,显得有活力。 你别整日穿得那么素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戴孝三年呢。” 第186章 柳娘的新衣服 柳娘拿起一件亮绿色的成衣,修身宽袖,她放在身上比划,“好看吗?” 桃红拿起袖子,袖口边用了彩色的线,绣了一行竹叶一样的花边。 “好看倒是好看,只是……”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袖口的宽度,“这袖子是不是太大了,柳娘你穿着不好干活吧。” 尤其是柳娘还经常下厨,穿还么好看的衣服,若是沾了油腥就可惜了。 柳娘从桃红手上扯回袖子,嘟囔着。 “桃红姐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这么好看的衣服自然是跟小姐出门的时候才穿啊,我又不缺干活的衣服。” 掌柜的听到柳娘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招呼人。 “柳姑娘若是喜欢大可以到里面试试,以姑娘这么姣好的身段,绝对能穿出这衣服的风采。” 掌柜的倒没有吹嘘,柳娘不仅个儿高,身姿也略微丰满些,这种修腰束胸衣服,最能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 身为丫鬟,平常也少听到些恭维的话语,掌柜的一通夸赞下来,柳娘听得心花怒放。 她抱起衣服,跃跃欲试,“掌柜的,有镜子吗?” “有有有,柳姑娘里面请。” 掌柜的走进柜台旁,将一块帘子拉开,柳娘抱着衣服进了简易的试衣间。 帘子拉上之前还按着桃红的手,嘱咐她。 “桃红姐姐,你可一定要在这儿帮我守着,记住,我没出来,你万万不能离开哦。” 桃红不耐烦地将她推了进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点吧,一会小少爷闹了,我怕小姐应付不来。” 为了给小姐和二公子制造独处的机会,桃红硬拉着柳娘,不让她靠近小姐的闺房。 就怕她年纪小,不懂大人之间的情趣,担心她咋咋呼呼的性子,反而将二公子暴露了。 哪曾想,柳娘兜里刚好有些碎银子,就撺掇桃红一块出来买新衣服。 还说临近太子新婚,小姐肯定会带着他们参加婚宴的,她们得穿好看点,别给孟府丢人。 帘子再度拉开了,柳娘穿着剪裁合体的衣服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好像好看过头了,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却乐开了花。 “桃红姐姐,我这么穿会不会太惹眼了些?” “不会不会,不惹眼就说明穿得不好看了。” 都说第一眼看上的才是最入心的,以柳娘这么臭美的性格,桃红若是说了半句不好,柳娘准又挑上半天了。 到时候天黑都不一定能回到家。 虽说在孟府,厨房的事有兰姨操劳,但是服侍小姐和小少爷,还是得她们亲自来。 “也是,那…我就买这件了?”柳娘咬着唇思考了一会,便征求桃红的意见。 “买买买,买了肉疼一阵子,不买后悔一辈子。” 柳娘笑颜如花,知我者,桃红也。 她转身又拉上了帘子,总不能就这么穿回去吧,太招摇了。 这时,门外走过来一名乔装打扮过的女子,她背着一个行囊,站在门边问店伙计。 “小哥,知道孟将军府怎么走吗?”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临走前带的银子不多,刚靠近城门,车夫看到盘查的守城人就丢下她跑了。 她散尽身上银两,好话说尽了,守城人才将她放了进来。 没有钱,偏偏又不认识路,她只能边走路边问路。 幸好孟家在这京城是名门望族,所问之人无人不晓。 店伙计指着左边,“沿着这条路直走,到一个岔路口再往左边就到了。” 那人双手抱拳,连连道谢,“谢谢小哥,谢谢小哥。” 她一手往衣襟里掏,想着给店伙计一些铜板作为酬谢的,摸了一会才发觉,自己已经身无分文了。 她尬笑,“呵呵。” 今夜,若进不了孟府,她只能露宿街头了。 “那人是谁,瞧着怪眼熟的,还有她为什么要去孟府,还一身女扮男装,莫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桃红思考了会,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桃红姐姐,外袍给我。” 看着那人离去的身影,桃红根本无心听柳娘说什么,直接拔腿就追了上去。 她鬼鬼祟祟追着人走了好一阵,直到追到孟府,那人才停下脚步。 可那人并没有直接告知门童,只是守着门后的石狮旁,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为何不进去?” 桃红小声嘀咕着,“不会是踩点来的吧?” 桃红决定再蹲守一会,反正今日她就跟这人死磕到底了,非得弄明白她的来头和她来这儿的目的,才罢休。 柳娘的手在外面晾了半天,愣是没等到桃红给她递衣服。 “桃红姐姐?桃红姐姐!” 掌柜的这时候走了过来,“柳姑娘,方才与你一起来的桃红姑娘,她已经走了,看样子挺急的。” 桃红鲜少出府,也不爱逛街,更少逛成衣铺。 所以,掌柜的并不熟知她,只听到柳娘唤她一声桃红姐姐。 “什么?桃红姐姐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那我怎么办,我的钱袋,我的衣服都还在她手里呢。” 柳娘方才刚脱下新衣服,里面只穿着白色的里衣。 偏偏这会桃红又没守在外面,这店里只有一个掌柜,还有一个伙计,都是男的。 这万一有人闯进来,那她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到时候,世人会如何议论她,听寒又如何看她? 柳娘双手抓着衣领,紧张地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掌柜的大概猜出她的难堪,“这衣服,柳姑娘若是喜欢就先穿回去,回头再将钱补上就行,若不喜欢,今晚送回来即可。” 这衣服价格不便宜,但柳姑娘是孟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时常光顾本店,倒也不是花不起这个价钱的人。 “行吧,谢谢掌柜的。” 柳娘又将新衣服穿上了,这下好了,这衣服再贵不买也得买了。 等她气呼呼地往孟府方向赶,却看到桃红抱着她的衣服,像做贼一样蹲在孟府大门不远处。 “桃红!” 柳娘对着桃红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 若不是因为桃红的不辞而别,她根本不可能穿着这么好看,且又昂贵的衣服,在大街上像一个泼妇一样疾走。 石狮前面的人听到声音,也转过头,当她看到柳娘一身华服站在不远处,顿时喜上眉梢。 “柳姑娘?” 第187章 我是谭幸儿 那人像看到救星一样,脚步欢快的跑过来,热忱地抱着柳娘的双手。 “柳姑娘,见着你们真是太好了。” 原本她还担心直接进入孟府会吃闭门羹,会被孟弘赶出家门。 如今见到柳娘和桃红,即使进不了孟府,她相信孟真也会给她安排落脚的地方。 她不是非孟弘不嫁,只是,她要讨一个说法,这段感情,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她始终不相信,孟弘会对她无感。 临出门前,她在信中给父亲留言。 说忠武将军绝对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还说她相信孟家也不是那种背信忘义之人。 被退婚,绝对是孟家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即使,她来京城一趟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她谭幸儿也一定要追问个水落石出。 不然,她将拒绝家里安排的任何一场相亲。 走之前那么果决的人,如今到了目的地,却熊了。 “你是?” 柳娘和桃红异口同声问道。 此人,小巧的身躯,一身粗布麻衣,巴掌大的小脸上,涂了一层黑黄黑黄的粉尘。 只一双大眼睛,看着特别熟悉。 但在柳娘和桃红的印象当中,并没有能对得上号的人。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陷入了迷茫中。 谭幸儿低头看了一眼自身的装扮,才恍然大悟。 她抬起袖口,将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并摘下头上的圆顶帽,头颅轻轻一甩,顿时一头青丝滑至腰间。 她清丽的脸庞,一双杏眼盈盈可人,略微干裂的唇角,荡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是谭幸儿。” “谭小姐,是你啊!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柳娘抱着她的手,兴奋的跳起来。 谭幸儿在京城小住几日,不仅跟大少爷和她家小姐相处得很愉快,跟她们做丫鬟的也处得来。 她不仅性格活泼不生分,也没有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刁蛮。 所以她和桃红,都挺喜欢这位商贾出身的谭小姐。 “对了谭小姐,你怎么不进门呢,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人呢,追着您走了好一阵。” 桃红问出心中的疑问,她刚才差点把她当做贼人了。 谭幸儿双手抓着包裹,低头看着脚尖,小脚丫也不安分在地上扣着。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缘由。 她虽出身商贾世家,身份比不上那些官家小姐尊贵,甚至一些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丫鬟,也不把她们放在眼下,觉得她们入不了清流。 但她自尊自强的性格,却不比其他人弱。 所以,只身上京的缘由,她也不好直接挑明。 桃红只听说了谭家那边退婚之事,却不知道内情,但看样子,退婚显然不是谭小姐的真实意愿。 恐有误会。 桃红将手里的外袍塞到柳娘身上,然后拉过谭幸儿的手。 “不想说就不说了,你先随我和柳娘进去吧,我家小姐若是见着您,一定很高兴。” 柳娘抱着突如其来的衣服,这会换回来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将衣服抚平整了,挂在手上。 “是啊谭小姐,今日我们小少爷穿的,还是您买的那身年服呢,穿好几天了,都没给换下来。” “真的吗?” 谭幸儿挑眉,眼睛亮晶晶的。 她原以为和孟弘的婚事黄了之后,孟家会想办法将关于她的一切,摘得干干净净的。 衣服也会被他们随意丢掉,至少不会出现在安安的身上。 没想到,这大过年的,竟也穿起来了。 “骗你干啥,我们的小少爷喜欢得紧,小孩子嘛就喜欢那些穿起来舒服,又抓眼球的衣服,谭小姐果然眼光好。” 桃红竖起大拇指,夸得谭幸儿有些小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柳娘跟在两人身后,“桃红姐姐这不是废话嘛,若谭小姐眼光不好,能看上我们家大少爷吗?”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娘这番话,顿时让三个女人陷入了沉默。 “啊秋,啊秋!” 孟真整个身板被二爷从身后搂着,后者还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昔日一双深情的双眸,此刻也已经合上。 今日,他太紧张了,孟真哼着催眠曲哄安安午睡的功夫,也成功把他哄睡了。 一双大手紧紧搂在她的腰上,延绵平稳的呼吸,则洒在她的脖子上,弄得人痒痒的。 小安安在轻柔的歌声里,才进入梦乡不久,却打起了喷嚏。 谁在说本少爷的坏话? 他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一眼瞧过去,只见他最亲亲的娘亲,正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没办法,一前一后两个大小男人,才刚刚睡下。 她还想着安顿小的,再把大的放下来呢,毕竟压着她,腰酸背疼的,也怪难受。 安安转过身,双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 他指着二爷哒哒哒的叫着,孟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彻底清醒了。 为了不打扰二爷休息,孟真轻轻掰开他的双手,缓缓将人放到床上,并替他拉上了被子,“安安,安静点,娘亲带你出去玩。” 刚抱起安安,小家伙的一双小腿踩着空气蹬啊蹬,小手还指着门外,“娘亲,舅舅、舅舅、” “舅舅?安安想去看舅舅了?” 孟真小小声地问他,直到安安点头,母子俩才悄悄摸摸合上房门。 刚出了小院子,就与桃红她们迎面撞上了。 桃红第一时间上前接过安安,“小姐,谭小姐来了。” 谭幸儿看到孟真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她躲在柳娘身后,始终不敢抬头。 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高兴见到她,是否会将她与那些纠缠不休的女人相提并论。 孟真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谭幸儿若再不来,以他哥的尿性,局势没清晰之前,怕是不会再找过去了。 用他的话说,“幸儿是个好姑娘,她不该被牵扯进来,我也不能耽误她,等到危机解除,她心中还有我,我自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谭小姐,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孟真走过去牵起谭幸儿的手,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姑娘,为了爱情,可比她想象中勇敢、坚毅多了。 第188章 无根之人 这次,没有理由再将她推拒门外。 孟真温和的语气,还有她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瞬间,就让谭幸儿的眼眶染上了红晕。 她红唇轻启,久久说不出来话来。 孟真理解她的心情,就跟二爷诈死后,两人第一次在品轩茶馆会面一样,心是麻的,手脚也麻。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哥。” 兄长若是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大胆为爱奔赴,内心一定很感动吧。 病情会不会也好得快些。 孟真拉着她的手,就准备往怡景城的方向去,可谭幸儿一双手却铆足了劲往后扯,全身都在抗拒。 孟真不解,“怎么,你不愿?” “不是!” 谭幸儿着急摇头否认,她怎会不愿意,她是太愿意了。 可是她害怕啊,害怕孟弘问她,过来做什么,还会在她面前强调,说他们已经退婚了,如今两人没有任何干系。 “那是为什么?” “我…我想沐浴…”谭幸儿尴尬地摸着衣角。 她赶了一天的路,还走了那么久,如今小腿酸胀不说,身上也是臭烘烘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若不是身上没钱了,她准要在附近开一间房,把自己清洗干净,再梳一个好看的发型。 如今,邋里邋遢的出现在孟真他们面前,已经让她丢尽了颜面。 她希望见孟弘之前,能洗去一身的污浊之气,清清爽爽的站在那人面前。 孟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当即明了,“柳娘,你去,让人备两桶热水。” “好的小姐!” 柳娘朝着厨房方向,一路小跑,好巧不巧的竟与听寒迎面撞上了,对方双手撑住她的胳膊,小声问。 “柳娘?做什么跑这么急?” 说话间,眼波悄悄在她身上流淌,她今日怎么穿得……这么好看。 跑起来气喘吁吁的,脸上红潮未退,在这身亮色衣服的衬托下,更显蓬勃朝气。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洒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宛若一株托着晨露的花骨朵儿。 把听寒都看馋了,难怪男人宠女人的方式,都是各种买买买。 原来,男人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取悦自己而已。 “我过来让厨房备两桶洗澡水。”柳娘喘着气说道,“一会提到客房去。” 听寒收回手,避开柳娘的目光,“你歇着,一会我亲自提过去。” “那不行!” 听寒转身的瞬间,被柳娘抓住了手肘。 听寒又不是干杂役的,他是小姐的近身侍卫,一身武艺傍身。 怎么能让他做这种粗活呢,况且还是给别的女人提洗澡水。 听寒不明所以,他这么献殷勤,柳娘该高兴才对啊,怎么还不乐意了。 他皱着眉毛反问,“为什么不行?” “反正就不行,你让别人去做,厨房又不是没有人干活,你为啥上赶做这些,快说!” 柳娘一手指着他的眼睛,突然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偷看美女洗澡?” 听寒平时除了保护小姐和小少爷的人身安全之外,何曾见过听寒关心这种杂事? 听寒简直无语透了,他仰着头,一手捂着脸,苦笑。 他向来是实干派,动动嘴皮子的事他不擅长,索性就不解释了,省得越描越黑,“行,我不去了。” 这会轮到柳娘不干了,她打心底认为听寒绝对是心虚了。 不然像他这么执着的性格,怎么自己说一句,他就放弃了呢。 前些时候,是听寒亲自到谭府通知两家婚变的。 他不会在那个时候,看上谭小姐了吧? 他会不会以为,大少爷与谭小姐的婚事告吹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柳娘围着他转了一圈,那眼神就像在审犯人一样。 “为什么又不去了?你心虚了是不是?” 柳娘突然抓着听寒的衣领,警告他。 “听寒,我告诉你,今后,即使谭小姐不嫁给大少爷,人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不可能看上你的。 人家选夫婿,再次也要选一个有家底的商户,起码后半生吃穿不愁,怎么可能看上你,一个拿命护主的无根之人?清醒点吧你!” 一个拿命护主的无根之人? 柳娘的话,像一根刺一样生生刺穿了听寒的心脏。 七岁,他父母便在战乱中死去。 是孟老将军不顾个人安危,从敌人的马胯之下救起了他,并将他带在军营中生活了好几年,也是孟老将军手把手教会他武功。 军营里的生活不仅艰苦,且枯燥乏味。 闲暇时,孟老将军就经常提起他的一双儿女。 说儿子跟他一样,是糙汉子,读书不太行,只执着于武术,将来只能走他的老路。 而说到他的女儿时,往常充满杀气的眼神,就蓄满了温柔。 从那一刻起,听寒就知道,他多了一个叫孟真的主人。 表面上,他和孟将军是主仆关系,但在听寒的内心,早将他敬为父亲。 所以,当孟老说,将他调到孟真身旁做她的近侍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可以为了主子,赴汤蹈火。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引以为傲的事,却被柳娘看轻了。 也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他不仅无根,还是一个把生命和时间,全部奉献给主人的近侍。 这样的人,拿什么陪伴家人,拿什么保护妻儿? 也难怪,柳娘会这么看待他。 思及如此,听寒垂下了眼帘,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 长时间的沉默,让柳娘的疑心更重了,他不会是真对谭小姐动情了吧。 “喂……你没事吧?” 柳娘用手推了推了他,听寒闷闷回一句。 “无事,你该去叫水了。” “对哦,都怪你,一会小姐责怪下来,我就把你供出来。” 柳娘转头跑掉了。 铜镜前,柳娘正在给谭幸儿梳头,沐浴过后,她身上遗留一股蕙兰花淡淡的清香。 整个人还热气腾腾的感觉,周身都晕着一层水雾。 镜子里,一张粉扑扑的小脸,一双杏眼含羞带怯,把柳娘都看呆了。 难怪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谭小姐呢,家里有钱,又不作妖,还长这么好看。 这换了谁,不喜欢啊? “谭小姐,随我来吧。” “好,麻烦了!” 谭幸儿刚站起身,孟真就抱着小安安推开门进来了。 第189章 别看,求你 小家伙看到人就笑,小手手呼呼呼拍打着空气。 谭幸儿走过来,牵起他肉肉的小手。 方才没留意,现在看清了,小家伙果真穿的是自己买的衣服,挺合身的,看得很有精气神。 “我可以抱抱他……” 话没说完呢,小安安就往她身上扑了过去,小脸蛋紧贴着人的脸,那叫一个亲热。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憋着嘴笑。 想起当时买这身衣服时,孟弘开玩笑说,也给他们未来的孩子买几身,谭幸儿脸就红了。 老管家将饭菜放到茶几上,今日少爷心情好,饭菜也就多备了些,四个菜一个汤,还有小姐拿回来的牛肉干。 他将茶几拉到床边,“少爷,该用餐了。” 孟弘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籍翻阅,今天他精神不错,举手投足间也没那么困难了,他屏退老管家。 “管家先放着吧,一会儿我自己吃。” 眼睛看向老管家,却没舍得放下手里的书籍。 管家担心饭菜凉了,“行了,少爷一会记得趁热吃了,我就在门外守着,少爷有事及时叫我。” “好!” 孟弘摇头苦笑,并目送老管家离开。 他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老管家还将他当小孩儿一样对待,尤其是这几日受伤了,一向最敬畏孟老将军的他,竟也埋怨起了。 有时候照顾孟弘,他一边暗暗骂孟老将军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太狠,一边又劝说孟弘要体谅自己的父亲,经常惹得孟弘哭笑不得。 老管家趴在门边,想听听有没碗筷碰撞的声音,听了好一会,屋里却还静悄悄的。 他眉头紧锁,伸长了脖子对着屋里喊,“少爷,饭菜还可口吗?” 孟弘一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放下书籍,整个身子往床边挪去,然后拿起碗筷可以发出叮当的声音,“嗯,汤很好喝。” 老管家一听心就放宽了,喜欢就好,这可是他亲自熬一个多时辰的大骨汤,熬得骨肉都分离了,光闻着味儿就让人馋。 “少爷喜欢就好,也别尽顾着喝汤,饭菜也要吃些,汤在厨房里热着,喝完我再给你送来。” 说完,心满意足了走下楼梯。 “老管家。” 老管家抬头,看到孟真身后还跟着谭小姐,眼里露出惊讶。 大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小声地问,“小姐,我去通报一声?” “不了,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您老家人先去吃饭,一会饭菜都凉了,你准又胃疼,这多好的药都没有按时吃饭有用,你快去吧,这儿交给我。” 孟真一把拉住老管家的手,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好好好。” 老管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个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老管家走后,孟真转身看向谭幸儿,语气有些沉重。 “幸儿,一会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着急,我哥他、很好。” 看样子,谭幸儿还不知道兄长受伤的事,得先给她打个预防针,防止她见到孟弘的伤势,太过于激动。 谭幸儿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吱呀。” 门开了,隔着屏风孟弘看不到门外的人,但他以为是老管家去而折返,于是又端起碗筷快速刨饭。 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咀嚼声。 谭幸儿缓缓走进屋里,越过屏风,只看到一床被褥下孟弘光着上半身,狼狈地趴在床边端着碗吃饭。 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枣红色的鞭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她双手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声音,惊扰了那个贪食之人。 眼泪汹涌而至,瞬间浸湿了她的手掌。 她不明白,明明年前还完好无损的人,怎么今日就伤成了这样? 不对,这伤势看上去不止三五天了。 他可是军功赫赫的忠武将军啊,谁伤得他? 这伤势,跟她有关系吗?跟他们的婚事也有关系吗? 低头吃饭的人,只看到一双绣花鞋,还有浅黄色的裙摆。 “真儿,听说孟婕跟着太子走了,这事,父亲怎么说?” 虽然,他不喜欢孟婕住在孟府。 但是,他们的命运无形之中已经被绑定了,这时候孟婕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对孟家造成影响。 孟真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并未回答兄长的话,她转身出了屋子,并悄悄合上房门。 孟弘听到关门声,才抬起头,意外的看到谭幸儿哭红的双眼。 “幸儿?” 他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门外,然后放下碗筷,一手将被子往上拉,遮住了背上的伤痕。 “幸儿,你怎么在这儿?” 谭幸儿走到床边,在他面前蹲下,孟弘有些心虚的往床内退了退。 “你如何受伤的?” 谭幸儿看着他的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准备掀开被子时。 孟弘一把抓住她的细小的手腕,带着恳求的口吻,“别看,求你。” 漆黑、坚毅的瞳孔,也染上了一层水雾。 被父亲鞭打的时候,他没哭,老管家和妹妹给他上药时,他也没流泪。 这回见到心上人,想起被她退回来的手镯,被太子踩碎的手镯。 委屈和心酸,就涌上心头。 “这伤,跟我有关系吗?” 见面前的忐忑与不安,如今已经化为内疚。 她就知道孟弘不可能对她无感,这种情感,在他们眼神碰撞的那一刻,就显露无遗。 再坚强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会表现出他柔软、脆弱的一面。 “没,你别多想,这都是我自己作的,很快就痊愈了。” 孟弘摇头否认,忽然情绪又降了下来,“只是,送你的手镯、坏了。” 他把手摸到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紫色手镯,递给谭幸儿。 “真儿找了工匠补起来了,但还是能看到裂痕,补不好了。” 孟弘越说越惭愧,头颅也压得低低的,这可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啊,他却连一个手镯都护不住。 谭幸儿将手镯套进自己手腕上,终是喜极而泣,她捧起孟弘的脸,宽慰道。 “无碍,这样就真的是独一无二的紫霞仙子了,这裂痕就是它的防伪标识。” “傻不傻?” 孟弘宠溺一笑,准备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却不想,谭幸儿往后一个踉跄。 “幸儿!” 第190章 宁钊射马 眼看着对方就要往后摔倒,孟弘心一急,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双臂从谭幸儿胸前往她后背兜去。 “啊!”两人摔到了地上,谭幸儿不幸被孟弘压在身下。 孟弘赶紧撑起身体,双膝叉开跪在她的两边。 看着她小小的脸,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孟弘惊慌失措的摸摸她的胳膊,又扶起她的脑袋。 “幸儿,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幸儿?伤着哪儿了?我看看!” 谭幸儿听到他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方才由于身体失衡,她的双手环上了对方的腰背,当她的指尖摸到背后那些沟沟壑壑的疤痕。 心脏就像瞬间被一根绳子勒紧了,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她哽咽,“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你怎么哭了?”孟弘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刚才,我蹲得脚麻了。” “我给你揉揉。” 说着往身后跪行了几步,伸手去捞起她的腿,从小腿肚一点点往上按压。 这些手法都是战场上学来的,伏击敌人的时候,一趴就是小半天,经常出现手脚麻木的现象。 而通过按压,不仅可以消肿,还能促进血液循环。 谭幸儿别过脸,尽量避开他诱人的身体。 如今冬日还没过去,屋里即使烧着柴炉,可这样光着上身暴露空气中,还是会冷的吧。 既然这么爱,当初为何要退婚呢。 指望从这个闷葫芦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想来有些难。 那就暂且放下这个让人难过的话题吧。 “我没事了,你快起来,别着凉了。” 挣开孟弘的手后,谭幸儿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势拉了他一把。 许是拉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孟弘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 谭幸儿将他按回床上,然后替他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咚咚咚。” 谭幸儿听到敲门声,慌慌张张的从孟弘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神情紧张地看向门外。 孟弘不甘心,又拉了回来,这时候知道害怕了? 可惜,已经晚了。 “谁啊!”语气中透着不耐。 “少爷,管家让奴婢给少爷添两个热菜。” “进来!” 婢女端着盘子,头压得低低的,几乎是九十度弯腰状态。 方才从少爷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意,她只能畏畏缩缩的将盘子端进去。 还没靠近屏风,就听到孟弘说,“放桌子上。” “是!” 等婢女出去后,谭幸儿才蹑手蹑脚走出屏风外,将托盘端进来。 “少爷,再不吃,饭菜可就冷了。” “吃吃吃,我俩一起。” “好!” 天空灰沉沉的,厚重的云层随着劲风缓缓移动,仿佛蒙着一层浮动的纱布。 云层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映入眼帘。 与其说它是权贵的府邸,不如说它是国王的城堡,整座建筑都是由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垒砌而成。 墙上还留了了望口和射口,城墙上站着一排排手拿长矛的士兵,两扇厚重的铁门,足足一丈高。 (古代一丈等于现在三米多点) 渝北王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名十多岁的少年。 少年手持着弓箭,对着底下奔跑的马儿,将弓拉满。 青涩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渝北王看得满心欢喜。 他六个儿子啊,为了他的野心,为了向皇上和皇后表忠诚,他的儿子们死的死,伤的伤。 如今,只剩下这个小儿还算健全。 所以,他毕生的心血,一大半都花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当然还有一半,花在了太子身上。 只希望有朝一日,完成宏图大业时,太子不要记恨他。 渝北王扶着少年的肩臂,指着马儿说,“钊儿,放箭!” 少年瞄准马儿射出一箭,箭脱了弓,直直奔着马的脖子去,最后却从马的肚子下方掉落在地上。 “吁~” 马儿受惊,昂首长啸,马车上的车夫也及时勒住了马。 “老爷,是渝北王。” 车夫对着车里的人说道,他声音颤抖,惊魂未定。 方才差点就翻车了。 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抬头看了一眼城墙,“没事,这儿停车吧,我自己进去。” 少年看着马儿依旧安然无恙,他的肩膀顿时松懈了下来,“阿玛,钊儿射偏了。” 箭术这块,他还比不上那个双腿瘫痪的哥哥。 渝北王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马虽然没被射中,但是马车上的人,已经受到了你的影响,你再接再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钊儿谢谢阿玛的抬爱!” 宁钊收了弓,双手抱拳向渝北王行礼。 他虽为庶出,也是最小的儿子,但因为他的五个兄长都未得善终,所以,阿玛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最近,还请了太师教他治国之道。 他问阿玛,“将来,我即使承了爵位,也是一个闲暇的王爷,为何要学治国之道?” 渝北王却说,他作为皇上的胞弟,他也是要辅佐皇上治国的。 将来,他也要像阿玛一样,辅佐下一任国君治理国家。 所以,阿玛和太师教授他的东西,他都尽心尽力去学好,不让阿玛失望。 “钊儿,你先下去,阿玛有客人来了。” “钊儿告退!” 向敬宁被人带到了城墙上,人还没站稳,就拱手行礼,“参见王爷!” 渝北王头也没回,“向侍郎这么匆忙赶来,是有何要事?” “回禀王爷,昨日太子在将军府带走了孟婕。” 说话时,向敬宁的嘴角上扬,他没料到,孟婕的办事效率这么快。 太子妃是皇后的亲侄女,自然只为皇后所用,再过几日,太子就迎娶北荒公主,是个男人都知道枕边风的重要性。 为了更好的控制太子,又要避开皇上和皇后的怀疑。 他们苦寻多年,依然找不出一颗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却又足智多谋的棋子。 关键是,还得太子看上眼。 “是太子主动带走孟婕的?” 倘若太子是主动的一方,那孟婕这股枕边风的作用,就尤为重要。 即使这股风吹歪了,那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也是孟家,他们依然没有任何损失。 “是的。” “你派人跟踪一下,看看太子把人安顿在何处,回头,你多给予关怀,增进下父女之情。” 第191章 万岁灵丸 孟婕这匹野马,可不能让她脱了缰绳。 但、光靠着禁锢春莲作为牵制她的绳子,显然并不牢固。 亲情才是女子身上的枷锁,必须利用好了。 “明白!” 渝北王看着远处广袤的土地,一片荒芜,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草地,就连河流都是干涸的。 天空中到处都是随风纷飞的黄沙,老百姓永远都是头顶一块布,衣着风尘仆仆。 跟京城街头那些衣着鲜艳,白靴子不沾半点黄土的人,根本没法比。 渝北王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斗,在城墙上敲敲,然后从丝绢上捏了一缕烟丝,塞进烟斗里。 向敬宁拦着身旁的一名士兵,从他手里接过火折子,亲自替渝北王将烟点上。 渝北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便递到他面前,“向侍郎要不要来两口?” 说话间,嘴里吐出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似烟,又似云。 仿佛要将人带进一个魔幻的世界里。 向敬宁后退两步,识趣地摇头,“多谢王爷,下官没有抽烟的习惯。” 当然更不敢跟渝北王公用一个烟管。 “不抽烟好啊,抽烟牙齿黑。” 渝北王笑起来的时候,故意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笑容阴深,“心,也黑,呵哈哈哈……” 向敬宁抬眼看了一眼渝北王,紧张地额头都冒出了汗。 “王爷自谦了,王爷实乃心怀天下,心系苍生,反观圣上却一心只想着炼丹,想着长生不死,将这好端端的江山社稷交到一个黄口小儿手上,哪里还有……明君、的样子?” 这话说得,等同于将脑袋架在刀刃之上。 他是铁了心跟随渝北王的,他可不信,那个整日只知道贪欢,游玩的太子能治好国家。 若不是渝北王把持着,光靠着皇后一党,根本固不了国本。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上明明那么器重渝北王,却又将他分封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渝北王看似有了权势,实则库里没银,手里没兵。 (分封出去的王爷,没有朝廷俸禄,只能在自己的管辖范围里征收税务,却还要向朝廷缴纳部分税收。 奈何渝北王所分到的封地,不仅环境恶劣,土地也贫瘠,老百姓甚至都不能填饱肚子。) “哼、”渝北王瞄了一眼向敬宁,“你倒是敢说,不怕本王告诉皇上?” 怕呀,可向敬宁知道渝北王不会。 “王爷,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爷耕耘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见成效了。” 渝北王靠在城墙上,吐出了一串烟圈,点头的瞬间,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夜深了,深宫一角,一个青砖琉璃瓦的四合院里。 一群小道士手里拿着铁锹,围着一个炼丹炉,使劲撬开上面一个沉重的盖子。 “来,加把劲,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炉下,熊熊火焰正在燃烧,火光将道士们年轻的面庞,照得通红。 “哐当。” 盖子终于被移动了,炼丹炉内顿时生起蒸腾的热气,整个炉壁被烧得通体通红。 “哦呼~开了,开了!” “太好了!” 年轻的道士们高兴地擦拭着汗水,拿着铁锹退到一旁。 一个留着白色小羊须的老道士,缓缓走近炼丹炉,他往里看了一眼,被热气熏退了回来。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捂住半边脸,然后拿起一个长长的勺子,往炉内捞去。 终于捞起了一颗大拇指粗的药丸子,他用方帕抱着药丸,对着烛火看了好一会,“成了!成了!” 他举起药丸,仰头长叹,“万岁灵丸,是万岁灵丸,哈哈哈,终于让我炼出来了。” 这时,夜空中射下一道闪电,闪电的末端正好劈在炼丹炉上,光照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雷声也跟着雷鸣起来。 “轰隆隆……” 所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很快,光退去,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老道士手里的药丸上。 “万岁灵丸?真的是万岁灵丸吗?” 旁边一名穿着道士服的少年,看着他手里那颗血脂一样的药丸,皱着眉毛小声的发出疑问。 虽然书中说过,万岁灵丸是红色的,但毕竟没有人验证过,是否服用它之后就能得到永生。 没有验证过的东西,如何证明它就是万岁灵丸呢。 老道士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不仅关乎他的尊严,还与性命攸关,岂能容他人质疑?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如炼丹炉一样,迸发出灼人的火光。 “你敢质疑万岁灵丸?” 说话间,青筋暴起,火药味十足。 小道士预感到了危险,连忙跪下磕头,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国师,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绝对没有质疑万岁灵丸的意思。” 国师歪着头,扭得脖子咯吱响。 他对着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赤膊的壮汉,立即领会。 他们三两步走到小道士身侧,双手架起他的胳膊,就往炼丹炉方向拖去。 可怜的小道士,吓得连求饶的声音都说得不连贯,就被人塞进炼丹炉下,充当燃料了。 “啊!啊!……” 小道士在烈火中拼命挣扎,带起了无数的火星子,而巨大的炼丹炉依旧稳坐泰山。 在场的人听着那惨烈的叫声,纷纷向着国师下跪,头也埋得低低的,不敢再发出丁点声音。 直到小道士销声匿迹了,国师瞪大了眼睛问,“在座的,还有谁敢质疑?” “恭喜国师喜得万岁灵丸!” 其中一人带头磕拜,其他人紧跟着伏地磕拜。 如今国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连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不敢说他半句不是。 更何况,他们这些如蝼蚁一样的小人物。 “恭喜国师喜得万岁灵丸!” 国师拿着药丸,昂着头走向大门,“走,去一趟养心殿。” 养心殿是皇帝的寝宫,内里不仅宽敞,且装修得富丽堂皇。 全实木的家具,古玩字画排满了书架,雕龙刻凤的柱子,珠帘金纱帐,尽显精奢。 皇上半卧在床上,一手撑着头,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 而他的身后,一名宦官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揉捏肩膀。 地上跪着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 第192章 迷惑皇帝 “爱卿,坐起来说话。” 他抬手示意地上的人起身,接着一名侍卫搬过来了一把椅子,放在男子身后。 男子抱拳行礼,“臣,谢过陛下。” 只是人还没坐下,就听外面有人走了进来,然后跪在皇上身前,小声说道。 “陛下,国师在殿外,说有要事求见。” “这么晚?”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门外,隔着屏风,依然能看到外面灰暗的天空。 回想起刚才突如其来的雷鸣闪电,还有寂静的夜晚,皇帝问,“外边有下雨吗?” 宦官回答,“回禀陛下,外面没有下雨。” 这天到底怎么了,又是闪电,又是雷鸣的,却不见半滴雨水。 莫非是天降大瑞? “传国师。” “喳!”官宦领了命,立即站起身来,他走到门边对着外面的人大声喊,“传国师!” 国师手里举着药丸,行色匆匆走了进来,人还没行礼,嘴里就嚷嚷着,“陛下,陛下!” 皇上看他慌得脚不着地的样子,忙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国师有何要事禀告?” 国师只管药丸和天象,可这长生不死药,都提炼好几年了。 几年来,他清心寡欲,甚少过问国家之事,甚至不惜动用国库里的库银,到处收集稀少名贵的药材。 然而,依然不见任何成效。 而他,为此怠慢了政务,他的二皇子也因此遭了皇后毒手。 若不是他的皇弟--渝北王一再坚持,说什么皇兄的圣体,才是国之根本,长生不死药既能保住龙体久盛不衰,还能保全国土不受侵袭。 不然,他都要治国师的罪了。 国师走到皇帝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手里的药丸却举的高高的。 “陛下,万岁灵丸,是万岁灵丸,臣炼出来了!” 他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几年炼一丹,就等这一刻了。 宦官上前,将药丸从国师手上拿过来,并双手奉上。 皇上拿着一本《皇帝经》,一边看着药丸,一边翻着书籍。 “万岁灵丸,与拇指大小,通体浑圆,引血为色,味甘,不溶水,不易碎。” 皇帝将药丸放到嘴里尝一下,确实有些甘,牙齿咬了一下,硬的,咬不烂。 “人食之,当日脸映红,五日眼如炬,十日黑发如瀑,十五日身轻体强,久之,往生。” 越读到最后,龙颜大悦。 国师双手伏地叩拜,激情澎湃,“臣,恭喜陛下,恭祝陛下喜登天门!” 皇上放下书籍,站起身来,举着药丸仰天大笑。 “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哈,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让朕等到了,等到了啊!” “赏,朕重重有赏!”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 眼看皇上就要进入痴狂的状态,身穿盔甲的男子,终是忍不住上前唤醒了他。 “陛下?陛下?陛下!!” 他不希望皇帝再执迷不悟了,这些天,皇后党羽越来越猖獗,太子也只顾吃喝玩乐。 奸臣当道,良臣被迫害。 再这么下去,宁允国迟早要完了。 听到声音,皇上和国师同时回过头。 “哎哟,臣竟不知孟将军也在这儿,怪臣有眼无珠,罪过罪过!” 国师走到孟老将军身旁,双手抱拳作揖,“见过孟将军。” 孟老将军这种靠实力打出来的官职,最是瞧不起那些,没有武力,不为国效力,也没有才华,却靠着一张嘴皮子妖言惑众之人。 奈何此人,迷惑的却是当今的圣上。 所以,他不得不敬畏对方几分。 “国师有礼了。”孟将军笑着点头致礼。 皇帝难得看到他们这么和谐的一幕,便笑着展开双臂,搂着两人说道。 “朕得道之前,还得劳烦两位辛苦点,你们一个以武卫国,一个以法护国,还有朕的皇弟--渝北王,他以文治国。 你们仨,相辅相成,宁允国少了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行!” 国师谦逊的点头,“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一个小小道士,哪能跟孟大将军和渝北王比啊。” 孟老将军点头附和。 “对啊陛下,臣这将位,毕竟是孟家三代人用身家性命打下来的,宁允国上下有目共睹。 只是这万岁灵丸,没有前人登仙的先例,保守起见,陛下是不是先找个人应验下?” 皇帝一听,也是。 只是如何应验呢,难道让人把药丸吃了,再杀他不成? 国师眼珠子乱转,内心则慌得一批。 “孟将军到底是武将,对炼丹之事不曾知晓一二,可这万岁灵丸几年才炼得一颗。 若照孟将军说的,先找人应验下,那孟将军觉得,这人该找谁呢,又如何才能证明它的药性呢。 或者换个说法,孟老将军是怀疑臣在陛下的药丸里下毒吗? 若是如此,臣倒愿意替陛下亲自试药,只是下一次再拿到这药丸,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毕竟,万岁灵丸可遇不可求。” 国师声音不大,但句句咬文嚼字,眼睛紧紧锁在孟老将军的脸上,似乎隐忍着巨大的冤屈。 也似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而孟将军也丝毫不避开他的眼神,皇上的身体,事关国运,事关民生。 他马虎不得,也由不得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祸害皇上。 他盯着国师的眼睛,试图揭露他内心的虚伪,试图戳破他的谎言。 国师扯着嘴角阴笑,他背后有渝北王撑腰,他怕谁? 再说了,这颗药丸又不会要皇帝身体如何,相反,他会短时间内感受到药丸的魅力。 反而增加了他的说服力。 这颗药,不仅不会让皇帝起疑心,它带给皇帝的舒适,只会让皇上沦陷。 看着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皇帝急忙伸手制止了这场斗争。 “国师别气,孟将军也是担心朕的身体,既然这药这么难提炼,那就让朕亲自试一试。” “陛下?” “别说了!” 皇帝转过身,往床榻边走去。 “臣,告退!” 待孟老将军上了马车,才想起来,方才他的情绪,一直被国师牵着走,竟忘了跟皇上说正事了。 他懊恼地摇头。 第193章 送别谭幸儿 孟老将军此行,原本是想将太子从孟府带走孟婕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皇帝。 顺便阐明孟婕的身份,以免后面孟婕在太子身边,出了任何问题,孟家受到牵连。 他下了朝,便在养心殿外等候了很久。 好不容易才见到皇帝,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又被国师的突然出现打断了。 皇帝最近做甩手掌柜做上瘾了,文武百官若想见他,比见太上老君还困难。 这一次说不明白,就怕没有下一次了。 “启程回府!” 孟老将军放下帘子,对着马夫说道。 “好的,将军!” 直到孟老将军的马车渐行渐远,方才躲在阴暗处的国师,才站了出来。 他枯瘦的老脸,在柔和灯光的照射下,越发狰狞。 第二天一早。 怡景城,房门大开着,而孟弘则单手扶着门框,一手牵着谭幸儿的手。 指腹在她手背上来回揉搓,眼睛也死死盯着人看,嘴里却说不出半句离别的话。 经过两天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的隔阂算是解除了,但为了掩人耳目,谭幸儿不得不回到临汾县。 不然,谭老爷若是找过来,指名道姓的要孟弘对他的女儿负责。 那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听寒正了正衣衫和帽子,便走到两人身前,“少爷,谭小姐,马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谭幸儿回头,对着听寒感激的点头。 上一次,听寒过来退婚,银钗护主心切,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如今想来,谭幸儿心里很是内疚,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道歉。 她另一只手握上孟弘的手,眼眶湿润了,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无论什么结果,我都等你,今后你也不许,再说什么不想耽误我的话了。 今时今日,我可以告诉你,今生若是没有你忠武将军,我谭幸儿不会苟活!” 如此情真意切的告白,孟弘听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从不怀疑谭幸儿对他的真心,却未曾想过,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如此的重。 孟弘不由得搂住了她的肩膀。 “好!我答应你,但请你凡事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我不会让你空等,你别让我担心。” 听到满意的答复后,谭幸儿心满意足的笑了,“那你保重,就算为了我,若再受伤,我可不轻饶!” “还没过门呢,这就管上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带着威胁的口吻,“让不让管?” “让让让!求之不得。”孟弘举手投降,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那,我走了…” 这会,孟弘没有答话,只是默默放开了她的手。 谭幸儿头也不回的,跟在听寒身后离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孟弘像泄了气的皮球,轻轻将房门关上。 走出怡景城,两人朝着侧门方向走去。 正门太显眼,他们只能走侧门。 孟真和柳娘,还有桃红,安安都已经在院内等候。 小安安方才还窝在桃红的肩膀,眼眸半睁半合的打着哈欠。 远远的看到谭幸儿和听寒走过来,立马挺直了腰板,抬手跟他们打招呼。 “小姐,人来了。” 柳娘远远看到两人走来,就提醒孟真,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站在孟真的身侧。 自从那日揭穿听寒之后,听寒就对柳娘生分了。 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柳娘,即使没法避开,他也会尽量不与柳娘对视。 柳娘将饭端到他面前,他也会客客气气的道谢,然后背过身,自己在一旁默默的吃饭。 起初,柳娘还未有意识,然后会遇事跟他分享,有好吃的也第一个想到他。 可听寒在听到她的喜悦时,也只是很敷衍的假笑,甚至会直接拒绝她的好意。 没坚持两天,柳娘再看到听寒,就心虚了。 孟真转头看向一旁的柳娘,“你和听寒怎么回事?” 柳娘撅着嘴巴反问,“我们能怎么回事?” 孟真,“你们没事,你干嘛避着听寒?” “我干嘛避着他?” “那就要问你喽。” 柳娘回忆下说,悄悄凑到孟真的耳旁,小小声说道。 “小姐,我怀疑听寒喜欢谭小姐,出于好意,我就警告了他,让他不要存有非分之想。 我说谭小姐才不会看上他那样的无根之人,你说,听寒会不会因为这事记恨我啊?” 孟真听后直皱眉,桃红也忍不住翻了她一个白眼。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孟真…” 谭幸儿走到孟真身前,未语泪先流,她和孟弘如今能走到这一步,眼前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功不可没。 所以,孟真在她的心里,不仅仅是朋友,还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她内心感激不尽。 孟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晨雾有些重,马儿视线受阻,跑起来怕是会慢些。 但也形成了一种天然的保障。 等天完全亮,便是拨开云雾见天明。 那时候,听寒也已经带着谭幸儿离开京城。 昨日,孟老将军从宫里回来后,就将宫里的见闻说给两个子女听。 两人听后,屋里空前寂静,只听得到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孟真牵过她的手。 “幸儿,路上保重,听寒是我孟府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他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回谭府的。” 柳娘偷偷瞄了听寒一眼,却见他笔直的站在院门口,对于方才的话,置若罔闻。 就好像一座石雕一样,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幸儿心存感激,忠武将军那,今后就麻烦你了。” 孟真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在宣誓主权一样。” “你…别拿我取乐了。”谭幸儿不好意思的低头,两边脸颊红透了。 今日这么伤感的告别,她的心情堵得慌,如今却被孟真逗得眼眶红,脸也红。 心脏更是突突跳不停。 “好,不说你了,出门得赶早,争取在天黑之前回到谭府,不然谭老爷可要到我府上要人了。” 孟真推着她往门外走,“听寒,路上注意安全。” “明白!” 听寒转身正要打开门,“等等!”谭幸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第194章 房妈妈 “听寒,给你。” 她从行囊里拿出一块金丝马甲,递到听寒面前。 “这是我在武行那买的,为表示歉意,今日就送你了,这玩意轻薄,主要用于保护心脏的,武行几乎人手一份。” 看着那一片薄薄的,且泛着寒光的金丝马甲,听寒终是犹豫了。 他不擅言辞,就怕拒了谭幸儿的好意,她会曲解他的意思,可收了别人的东西,他又不知道如何回礼。 “谢谢,不……” 谭幸儿拉过他的手,拍在他的掌心里。 “拿着吧,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对于你们经常舞刀弄剑的人来说,还是有大作用的。” 听寒迎上孟真的眼睛,得到默许后,他才点头致谢。 而站在孟真的身后的柳娘,却看直了眼。 听寒扯出一块黑布,蒙住下半边脸,然后打开了沉重的木板。 谭幸儿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跟他们告别。 “都回去吧,天凉,别让安安感冒了。” 安安挥动着小手,哒哒哒叫了几声,生怕谭幸儿不理会他。 谭幸儿探出头,在他雀跃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安安再见!” 东宫主殿之后。 由青砖一块块叠出来的曲径小路,一直延伸到一处别致的小院落,周边花丛小簇,层层簇拥着。 孟婕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悠闲的走在小路上。 微微松动的青砖,踩上去,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路边的绿叶上,挂着一滴滴沉甸甸的晨露,将叶子压得摇摇欲坠。 她被太子安顿在这儿已经两天了,两天来,她没见过太子,也没有听到关于太子的任何事迹。 她不清楚太子带她回来的真正意图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跟孟真赌气? 还是单纯的猎艳而已? “小主,房妈妈让人送饭菜过来了。”一旁的宫女屈着身子,小声说提醒。 一会饭菜凉了,吃坏了肚子,遭殃的还得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 但凡以太子女人的名义来到这儿的,没有封号之前,宫女们都叫小主。 虽然不清楚这位小主的身份,也没见太子有多重视,但她毕竟是太子亲自带过来的。 不仅年纪轻,且身段优美,面容姣好。 过来这两日,也不吵不闹的,算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 将来指不定深受恩宠,所以得罪不得。 “放着吧,我现在不饿。” 孟婕坐到一个秋千上,抬起双脚,在上面轻轻摇荡。 宫女一手抓着绳子,满怀歉意。 “小主,房妈妈是东宫掌管膳食的人,平日里,只听训于太子妃,您今后的饮食习惯,将会被她记录在册的。” 也就是说,这一顿是太子妃命人送来的早膳,不吃就是不给太子妃面子了。 孟婕早该想到,她既然攀上了太子,肯定少不了后宫之争的。 即使她不愿意争,宫里那些可怜的女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行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个房妈妈。” 房妈妈四十左右的年岁,体型较胖,皮肤也光滑细致,只是一双肿泡眼小了些。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相。 听说,她治理人的手段,隐秘又恶毒。 东宫里,一些出身比较低,又没封号或品级比较低的女子,多少都有点惧怕她。 所以总要塞点好东西贿赂她,让她在太子妃面前,替自己说点好话。 两人刚踏进屋里,就看到房妈妈翘的腿坐在茶几旁。 她斜着眼睛从上往下打量着孟婕,说话间,口齿都舍不得张开,那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姑娘年岁几何?” 既然没有封号,又不是她的主,叫姑娘也算对她的尊敬了。 孟婕微微颔首,模样很乖顺,“年初七刚及笄。” 房妈妈鼻子冷哼一声,这太子殿下倒是越来越喜欢嫩芽儿了,也难怪总是对太子妃不闻不问的。 都说女子大三,抱金砖。 呸,这还没抱上几年呢,金砖都不要了。 “姑娘尊姓大名?” “姓孟,单名一个婕字,早前住长乐村,父已故,还有一个母亲尚在人间。” 房妈妈过来之前,太子妃肯定差人调查过了。 由不得她撒谎,倒不如老老实实回答,也好在太子妃面前博一个柔弱的名声。 她的身世不足为惧,若再表现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搞不好太子妃松懈了,反倒拉拢她为伍。 反正靠美色,太子妃已经对太子丧失了女子该有的吸引力。 拉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可不好被掌控,反倒是她这种空有美貌的人,更容易被牵制。 “那姑娘进宫的契机是什么?” 是谁将你介绍给太子的,又是谁指使你接近太子? 房妈妈那语气,简直就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孟婕身后的奴婢,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手帕都揪烂了。 好在孟婕并不生气,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塞到房妈妈的手里。 她迎上房妈妈的目光,眼神真挚,笑得温和。 “此事说来话长,只是,太子曾吩咐过我,进了宫里不仅要安守本分,更要守住口耳。 房妈妈若不介意,待我跟太子请示过,再详细说与你听,有劳您到太子妃面前替我问候一声。” 房妈妈掂掂手里的银钱,笑得意味深长。 她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道,“行,姑娘不妨先吃过早膳,我好收拾收拾。” 这可是避子汤,虽然敬事房并没有太子和孟婕的行房记录,但太子妃还是命她送来了避子汤。 这汤,药性大,连续喝上十天半个月,基本与子嗣无缘。 当然,太子妃的这些小动作,太子都是知道的,皇后也是默许的。 一些地位低下的女子,只能充当太子的泄欲工具,无资格怀上皇嗣。 孟婕没有过问这是什么汤,也没有问这是什么用处,她很平静坐下来,端起碗,就一口闷了。 把碗还给房妈妈后,她抹着嘴巴道谢,“谢谢房妈妈,只是这汤有点苦…” 房妈妈轻轻一笑,到底是年轻,半点防人的意识都没有。 “下次给你添几颗红枣,补血养颜的,伺候太子的人,宁愿亏空了身子,也不能没了颜容。” “多谢房妈妈!”孟婕一听眼睛都亮了。 房妈妈一走,孟婕就对着宫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小憩一会。” 第195章 皇孙 宫女合上房门,孟婕就找来一个痰盂,然后毫不犹豫的将一根手指,深深插入喉咙里。 她越掏越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受,脖子变粗且坚硬,一双大眼睛也越发凸出。 “呕~” 随着几声干呕,孟婕终于将汤药吐了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房妈妈带过来的肯定是避子汤,只是她不确定是否还掺杂着其他的药性。 比如毒药或者迷骨散之类的。 春莲以前就跟她提起过,女人宅斗的手段,最恶毒且最有效的,就是断了对方的子嗣。 其次是,就是毁了对方的容颜。 孟婕就算再不想为太子生下子嗣,也不想轻易让太子妃得手,毕竟,没点手段,就没有被拉拢的价值。 她双手撑在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忽然瞧见旁边有一热水壶,她索性就提起水壶,直接对嘴巴狠灌几口。 直到咽不下,又吐了出来。 房妈妈将银子揣进肚子里,用手抚平了衣服,直到看不出来了,才抬脚踏进屋里。 太子妃正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斗吞云吐雾的。 这几年因为太子的冷落,她也跟着皇后娘娘学会了抽烟。 柔软的雾云,像美妙的舞蹈一样,在口鼻之间流转,让人陶醉又痴迷。 抽烟不仅能打发时间,也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旁边站着两名宫女,一人在给她揉揉腰背,另一人在给她揉捏小腿。 看到房妈妈进来了,她将烟斗递给一旁的宫女,隔着珠帘问,“房妈妈,人如何?” 房妈妈三两步走上前,然后止步于珠帘前,她漾起往日的标志性笑容。 “太子妃放心,不过是一个稚儿,无父无背景的,根本不足为惧,不过,这人倒还是挺听话的。” 至少,让她喝避子汤的时候,她都没有过问一句,也丝毫没有犹豫。 贿赂人的时候,也是个手脚麻利的。 太子妃阴森一笑,倒是跟她了解的无出入,看来也是个实诚的。 听说太子将人带回来后,就一直晾着,连那屋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太子是几个意思。 太子妃挥一挥手,让房妈妈退下,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将她的三个孩子带过来。 太子虽然对她冷淡,但对孩子还是可以的。 尤其大儿子,还不到五岁的年纪,已经可以背诵诗词,提笔练字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的。 每每太子见了,都会欣慰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皇长孙朗读诗词,或手把手的教导他书写,练字。 她要带着几个孩子,去见见太子,用来唤醒他那为数不多的父爱。 三个孩子带过来之后,太子妃先是从乳娘手上抱过小儿子。 几个月大的小儿,闻到她身上的奶味,刚要凑近,却又被她身上弥漫的烟味给劝退了。 他抬手将太子妃的脸推开,整个身子往后仰着,阻止太子妃的亲吻。 “母妃!” 二儿子三岁多,正是贪玩、且粘人的时候。 一看到太子妃,两条小腿就欢快的跑过来,抱住太子妃的大腿。 仰着头甜甜的唤人。 “敏儿,乖,一会母妃带你们去见见父王。” 太子妃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摸着二儿子的脑袋,笑得甜蜜。 这么乖巧好看的孩子,做父王的怎会不喜欢呢,她早已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太子见到孩子们的表情了。 不管太子后宫的女人有多少,只要皇后娘娘还向着她,只要不让她们生下优质的子嗣。 这天下,迟早都是他儿子的。 “敏儿不要去见父王,父王好凶,敏儿害怕,敏儿要去玩泥巴,母妃,去玩泥巴!” 二儿子抱着太子妃的大腿,使劲儿蹦跶,全身的细胞,都在表达他的抗拒。 父王有啥好看的,每次去见父王,跑不能跑,玩不能玩,话说得大声点,还被训斥。 父王还会惹母妃不开心,两人一不高兴就吵架,一吵架父王就吼母妃,让她带着他们滚。 太子妃皱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可以从她儿子嘴里吐出来? 她看向二儿子的乳娘,双目圆瞪,然后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 “啪……”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要你们何用?平时都是怎么教二皇孙的?不想活命了是吧?” 二皇孙没未到教授学业的年纪,平日里又跟乳娘最亲近,所以照顾和教导二皇孙的责任,自然也是乳娘的。 乳娘的脸上,立马显出一块巴掌印。 太子妃五根手指,四根都戴了不同的戒指,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仓皇的跪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响头。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奴婢知错了,今后一定担任起教导好二皇孙的责任。” “母妃,不要打,不要打!” 二皇孙显然被太子妃的一巴掌打怕了,他立即放开双手,趴到乳娘的背上,哭得稀里哗啦。 这突如其来的嘈杂声,也吓哭了怀里的三皇孙。 “哇哇哇哇~” 他嘴巴往下一撇,委屈巴巴哭了起来,双手扒拉着,挣扎着欲要爬向身旁的乳娘。 哭得那叫凄惨。 可太子妃不放手,身为三皇孙的乳娘,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哭泣的小皇孙,干着急。 “吵死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太子妃一手捂着脸,头疼难耐。 “别哭了!别哭了!我叫你们别哭了!” 她气急败坏的、将手里的婴儿塞给乳娘,然后冲着两个哭泣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吼着。 她自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这一生受过最大的委屈,就是太子给的。 原以为靠着好孕生下的三个儿子,能紧紧拴住太子的心,独享他的恩宠。 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却加速了太子对他的厌弃。 幸好有她的姑母皇后开导,让她将重心放在养育三个孩子身上,她才没有以前的癫狂。 可教导孩子,她也是没有耐心的。 孩子们甚至比他们的父王还难哄,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还不按常理出牌,动不动就哭闹,撒泼。 她根本拿捏不住。 两个小儿子,被她这么一吼,哭的更大声了,整个屋里,哭嗷一片。 感觉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而皇长孙--宁昊,却静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母妃和两个弟弟们的互动。 第196章 太子驾到 他出生就由乳娘带着,母妃接二连三生了二弟和三弟,根本没有时间陪伴他。 等他大些,母妃又以大儿子从小不跟她亲近为由,为了杜绝小儿子也出现同样的现象,她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执意要亲自给小儿子喂奶。 如此一来,母妃陪伴他的时间,更少了。 好在他是父王和母妃相爱时,生下的孩子,也是长子。 帝王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点,在太子身上也完美体现了出来。 “太子驾到!!” “太子?太子怎么来了?” 太子都好久没有踏进她的寝宫了。 太子妃当即跑到铜镜前,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丝毫顾不上两个哭泣的小孩。 两个乳娘只好一人抱着一个皇孙哄,就怕太子问责起来,她们得挨板子。 太子前脚刚踏进屋里,皇长孙宁昊就一溜烟跑到太子面前,一脸惊喜。 “父王,父王您过来了!” 其他人纷纷朝着他跪下,“奴婢给太子请安,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不予理会,他转头观察着屋里。 大老远就听到,屋里传来两个小儿子的哭声,还有太子妃的咆哮声。 听得他,他眉头紧锁,脸露不悦。 低头却看到大儿子乖顺的站在一旁,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太子招手,“昊儿,到父王这儿来。”他牵起宁昊的手,越往屋里走,越不对劲。 他皱着鼻子,深深嗅了嗅。 怎么都是烟味儿? 太子向来不喜烟,男子抽烟他尚还能接受,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的母后还有太子妃,也要抽烟。 搞得整个寝宫乌烟瘴气的。 皇后还说,抽烟是一种享受,是生活的调味剂。 太子沉着脸,走到太子妃面前,“你又抽烟了?” 太子妃心虚的顿时五官乱飞,一副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样子。 她捏着两根手指比划着,“一点点。” “一点点?” 太子看着乳娘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立马怒发冲冠,“放肆!!” 他放开宁昊,一手指着太子妃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真是越来越不识大统了,你把你自己的寝宫搞得乌烟瘴气的就罢,为何还要让孩子们置身其中? 你扪心自问下,这样做,对他们好吗?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一点为人母的样子吗?” 想起那日在孟府见到的婴童,月龄跟三皇孙差不多大,可对方面对生人时,却表现得落落大方。 同样是养孩子,别人身边就两个奴婢,为什么她就能将孩子养的这么好? 反观他的皇子们,乳娘、嬷嬷、宫女一大堆,却还养不好。 若不是碍于母后的阻拦,他怎么着也要强行将太子妃与三个孩子分开,反正她注定养不好孩子。 幸好他父皇英明,皇长孙一出生就没让她养在身边。 否则,他的三个孩子,都会被她养废了。 太子妃装作无辜的样子,尽管眼角处已经爬上了几根鱼尾纹。 自从生了三个孩子,她脸上的胶原蛋白也肉眼可见的迅速流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肌肤。 让她原本就扁平的脸上,更加平扁。 两个小儿的五官,也都像极了她,长相不讨喜不说,哭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让太子很是烦躁。 “殿下什么意思?” 太子妃指着自己,情绪异常激动。 “依殿下的意思,臣妾不配做他们的母妃,对吗,殿下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已经有了合适人选?谁啊?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啊!!” 莫非,太子又看上了哪个大臣的女儿?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狐媚子!敢勾搭太子? 太子对她简直无语透了,他但凡说一两句不合她意的,太子妃就曲解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故意转移话题,还是她脑子有病,理解能力有限。 总之,两人之间的谈话,永远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双手抓着脑袋,发出一声怒吼,“啊!啊!!” 两个小儿接连被吓,抱着乳娘哭声震耳。 太子妃也被太子的举动,吓得抱头后退,她以为,他太子气极了,要动手打她。 宫女们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双肩抖得厉害。 往常只要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受了气,回头,就一定会把气撒到旁人身上。 此刻,她们恨不得立马离开,不然受罪的不仅仅是她们,还有两个小皇孙。 把喉咙哭坏了不说,夜里还睡不安稳,更可怕的,还可能会因此引起烧热。 真到那时候,她们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父王。” 宁昊抱着太子的腿哀求,“父王不要生气,皇弟被吓坏了,让乳娘先带皇弟们离开吧。” 两个乳娘听了皇长孙的话,也抬起眼睛偷偷看向太子,直到太子微微点头。 她们才抱着皇孙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太子妃依旧没有悔改的意思,她倔强的别过脸,完全无视太子的愤怒。 太子决定,今日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来人!” “奴才在!” 一名公公踩着小碎步走到太子身后,他低垂着脑袋,腰背呈九十度弯曲,静候太子的命令。 “传孤令,即日起,二皇孙和三皇孙也随皇长孙住进兴邑殿……” 太子妃一听,忙转过头看向太子,太子这是做什么?是摆明了,要他们母子骨肉分离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 “殿下……” 她双手抱着太子的胳膊。 “另!没有孤的允许,太子妃不得靠近兴邑殿,违者,斩立决!” 太子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嗻!” 公公浑身哆嗦,这可是个苦差事啊,谁都知道,皇后为了撮合太子和太子妃,对于太子的话,总是阳奉阴违。 他们做奴才的,经常两边得罪人。 可得罪任何一方,都要随时掉脑袋的啊。 就连皇长孙,也惶惶不安的、仰着头看向太子。 父王这次来真的了。 “殿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殿下这样做,还不如直接杀了臣妾呢,反正不管臣妾怎么做,始终都入不了殿下的眼,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197章 北荒公主进京 太子妃声泪俱下,原本就与太子离了心,而她最受器重的长子,也与她的关系,若即若离。 今后,若是再失去两个小儿子的抚养权,那她在这后宫,就真的没有任何盼头了。 她绝望的看了太子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低头朝着那一人宽的柱身撞过去。 站在太子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拦下来。 太子妃挣脱他的禁锢,咬牙切齿的开骂。 “你是什么东西,敢拿你的脏手敢碰本宫?” 侍卫微微颔首行礼,“卑职无意冒犯,还请太子妃恕罪!” 太子妃才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抬手就给那侍卫一大嘴巴。 “啪!” 转眼,到了元宵节,也就是太子和北荒公主大婚的前一日。 北荒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被安排在皇家客栈里,外面重兵把守。 街上锣鼓喧天。 随着音乐的节奏,小安安拍着手,仰着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张开了嘴巴。 他长了几颗牙齿,其实是可以自己啃的,但光靠那几颗门牙,吃起来费劲。 孟真也担心他啃得不够稀碎,呛住了。 二爷与安安面对面坐着,两条大长腿张开,将小家伙半包围起来。 而他手里正拿着一个铁勺,将苹果刮成细腻的果泥,一勺一勺喂到安安嘴里。 小家伙吃的满足了,偶尔还咧着嘴巴对着人笑。 听着外面嘈杂的鼓声,二爷双手顿住了,他侧过耳朵倾听。 鼓声已经进入尾声,一会待阿碧雅就会被安排进入客栈,街上的看客也会散去。 安安看着二爷沉思良久,他伸出手,拍打在二爷的手上,撅着嘴巴吃力的发音,“姑,姑。” 被小安安拍这么一下,二爷回过神来,继续刮果泥,“哭?好端端的,安安为什么要哭?” 难道是他喂的不及时,小家伙生气了? 还是外面的声音太吵了,小家伙听得不舒服? 他打了一勺果泥喂到他嘴边。 “不!” 安安一抬手推掉了,两只小手揉着眼睛,二爷没有防备,勺子也掉在了地上。 二爷恍惚了一下,并没有着急去捡地上的勺子,他将苹果放回桌子上,然后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擦手。 “乖,父亲抱抱。” 他抱起安安,并就着杯子里的茶水,将安安的黏糊糊的小脸蛋清洗干净。 “怎么,坐不住了?又想去凑热闹?” 以前听孟真说过,安安很喜欢凑热闹,但凡有点新鲜的事情发生,他都要去瞧瞧。 这点,跟他和孟真完全相反。 他俩更向往于安宁,平静的生活。 “凑啥热闹?” 孟真推开门进来,耳朵就捕捉了后面小半句。 合上房门后,转头就看到桌子上一个空空的苹果皮,有些氧化了,雪白的地果肉变成铁锈红。 吃的倒挺干净的,看来爷俩独处的不错,孟真不经意间扬起嘴角。 小家伙却搂着二爷脖子,指着门外说,“去,去啊。” “去哪?” “安安想去看北荒公主。”二爷补充道。 “怕是你想去吧?” 孟真走到桌子旁,将掉在地上的勺子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二爷曾说过,北荒仅有一个公主,叫阿碧雅,是他的表妹。 这一次联姻,并非阿碧雅所想,可她为了北荒的安定,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 他内心很愧疚,阿碧雅一生那么要强的人,她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她主张婚姻自由,主张男女平等。 但即使这样,依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短暂的沉默,让这气氛凝重了起来,连小安安都预感到了,他催促两人,“走、走、” “咚咚咚、咚咚咚……” 孟真和二爷围着面纱,怀里兜着小安安,挤在人群中。 街上,鞭炮声延绵不绝,鼓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 北荒公主的马车,里面是一群士兵和宫女们簇拥着,外面则是无数百姓的包围。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都想亲眼目睹北荒公主的真容。 奈何对方并不赏脸,一直窝在马车里,华丽且厚重的帘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掀开一角。 阿碧雅双手捂住耳朵,眉头紧锁, 在那边辽阔的草原上,从来都是牛羊多,人少,她到哪都只听到羊群咩咩叫。 要么就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何曾听过这么嘈杂的,快把人的耳朵震聋了。 阿碧雅掀开帘子,巴姆骑着马儿走在马车的一侧。 前面的人看到帘子动了,更激动了。 阿碧雅对着巴姆发声喊,“哥,哥,你让他们安静点,我快被烦死了。” 跟一群被赶下河的旱鸭子一样,嘎嘎嘎叫个不停。 我不知道她表哥为何留恋这个鬼地方。 巴姆也很无奈,这么多人,且都没有组织的散民,他如何让他们闭嘴的? 没办法,只能让自己的妹妹迁就一下了。 “阿碧雅别急,很快就到客栈了,到时候进了客栈,门窗一关,耳朵就清净了。” 当然,进了皇宫更清净,可她的妹妹自由自在惯了,真不知道她是否能适应皇宫里的生活。 阿碧雅生气的放下帘子。 马车终于停在了客栈门口,十几个士兵在客栈排成两排,一串长长的鞭炮,从二楼的屋顶上挂下来。 这时,客栈里走出来一名宦官,恭恭敬敬守在马车前。 阿碧雅在大哥巴姆的牵引下,走出马车。 她没有蒙面,也没有盖盖头,而且昂首挺胸,光明正大的站在那车上,接受众人的目光。 “哇,这就是北荒公主啊,看着挺野的,一般男人架不住。” “这身子看着挺健硕哩,就是打架都不一定打得过啊。” “你别抬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太子是一般人吗,这女人的骨头再硬,在自己的夫君面前,一样柔若无骨,更别说,对方是当今的太子了。” “诶,也是,哈哈哈哈~” 阿碧雅在大哥的陪同下,进了客栈,随行的宫女和侍卫也紧跟其后。 宦官也点燃了门前的那一串鞭炮,啪叽啪叽响彻云霄,顿时,硝烟四起,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 第198章 冰糖葫芦 房门刚关上,阿碧雅就双手环胸,气鼓鼓的坐在桌子旁。 巴姆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边。 “喝杯茶,消消气,他们也是一时新鲜,反正明日进了宫里,你想热闹也热不起来了。” 他奉命护送妹妹进京,婚礼一过,他也要回去的。 以后,兄妹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若在宫里受了委屈,或者受了伤,他做兄长的,既看不见,也听不见。 更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儿,巴姆的内心就异常难受。 以前,阿碧雅但凡受点小伤,都会闹脾气要哥哥抱,哥哥上药。 “消不了了。” 阿碧雅努着嘴巴说道,她喝光了杯里的茶,喝完之后才拧眉,看着杯子啧啧两声。 “怎么连这茶水都是苦的?” 巴姆摇头苦笑,他将茶壶的盖子打开,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平日里喝的茶,货真价实的黑灵士,我让人随身带着的。” 阿碧雅手撑着脑袋,撇撇嘴,“那就是这儿的杯子不对劲。” 巴姆耸耸肩,这回他无话可说了。 说到底,在阿碧雅眼里,何止是这儿的杯子不对,环境也不对,人更不对。 所以,她刚踏进这片土地,就哪哪都看不顺眼。 幸好,这儿的男女成婚前不宜见面,否则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太子,她名义上的夫君。 外面的鞭炮声停止了,人群好像也散去了,至少没有刚才那么吵闹了。 阿碧雅感觉到胸口压抑,貌似有一团棉花一直堵在喉咙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走到窗台边,刚推开窗户,窗外一片烟雾,迷住了眼睛。 忽然,“咻”的一声,飞过来一团东西。 “阿碧雅!” 时刻关注着妹妹的巴姆,快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推开阿碧雅,她伸手就抓住了那团东西。 是一团纸? 阿碧雅打开手掌,环顾一下四周,没看到什么人,屋里除了大哥,还有一名贴身侍女--乌兰。 巴姆将纸团拿了过来,展开一看,是一行小字,“下来,请你们吃冰糖葫芦。” 阿碧雅凑过来,一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 她抱着巴姆的手臂,兴奋的叫起来,“大哥,这是表哥的字迹,是表哥的字迹。” “我知道!” 巴姆趴到窗台上,在浓雾中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客栈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蒙着面,一只手里拿着一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 另一只手背到身后。 红艳艳的冰糖葫葫,特别显眼,特别诱人。 “走吧。” 巴姆将窗户关上,拉着妹妹的手就往下走。 乌兰随手关上房门,并叮嘱门口的士兵看好门,然后跟在兄妹俩身后。下了楼。 三人刚走到楼下,宦官就跑了出来,一直追到大门口。 “大王子,阿碧雅公主,这是去哪?” 阿碧雅双手叉腰,语气非常不爽,“怎么?我们去哪?还要跟你这个奴才汇报吗?” 宦官连忙否认,“不是,不是,阿碧雅公主误会了,奴才只是出于关心,才问候一声。” “用不着你关心!” 阿碧雅拉着大哥的手,就往门外冲。 谁知道,驻守在客栈外的十几个士兵,却齐刷刷举起了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巴姆将妹妹护在身后,眯着眼睛审视宦官,“有劳公公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 “大王子,皇后娘娘有令,为了王子和公主的人身安全,明日吉时之前,不得离开客栈半步,否则……” 宦官讪笑,眼神畏畏缩缩的看向巴姆。 “否则什么?”巴姆厉声质问。 这片连草民都能自由出入的土地,而他们身为贵宾,身为皇亲国戚,却只能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客栈里吗? 面对一身威严不输太子的王子,宦官的内心,也惶惶不安。 他知道皇后的用意,无非就是杜绝北荒王子与他人通信。 他抬手狠狠甩了自己几个巴掌,直到双颊通红,才颤颤巍巍的说道。 “否则,否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就将会打折了奴婢的手脚阿。” 他跪在巴姆的脚下,可怜兮兮的祈求。 “请大王子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为难奴才了。” 巴姆知道硬碰硬肯定行不通,只好软下语气说。 “阿碧雅公主没吃过冰糖芦葫,所以才想出去买两串尝尝鲜,望公公通融一下,明日进了宫,就看不到这繁荣的景象了。” 宦官立马爬起来,笑呵呵道,“好说,好说,奴才这就派人去公主买,要多少都行。” 阿碧雅翻了个白眼,说到底还是不准他们出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前脚刚踏进这个客栈,下一秒,她就出不去了。 巴姆拉住妹妹的手,害怕她或许冲动,跟人起了冲突。 毕竟,皇后不是省油的灯,她可是杀害他们姑姑的凶手,是追杀他表弟的恶人。 若是贸然闯出去,反而会将表弟宁辰暴露在危险之中。 他对着宦官点头,“行,那劳烦公公跑一趟,最好把卖冰糖葫芦的一起带过来,阿碧雅公主若吃了对胃口了,也好跟他讨点经验。” “得咧!” 宦官拍拍衣裳,一脸高兴,只要不出这门,叫他干啥都行。 他走出门,随便叫了一名士兵跟着他,没一会,他就带回来了五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其中一人戴着面纱,暗黄的脸,额头上几根深深的皱纹,腰背弓得很厉害。 宦官指着他,语气不满,“你个老头为何戴着面纱,莫不是有病?” 那人恭敬地回答,“回大人,草民的鼻子向来灵敏,闻不得这硝烟味儿。” 宦官挥手,指挥五人排成一排。 阿碧雅指着几人说道。 “别急,一个个来,现在你们一人拿出一串,我要挨个尝尝,谁做的好吃,我就高价买了谁的秘方,没被选中的人,也不要灰心,这一趟不会让你们白跑。” 几个小贩连连致谢,果然是北荒来公主,不仅性格爽朗,出手还阔绰。 他们每人拿出一串冰糖葫葫,士兵用盘子托住,递到阿碧雅面前。 阿碧雅从每一串中抽出一个,第一颗让人递给宦官吃。 宦官不解,“谢谢公主,只是奴才牙口不好,不喜甜食。” 阿碧雅瞪了他一眼,“客气什么?我让你先尝尝,有没有毒。” 宦官的面色霎时变暗了,“奴才遵命!” 第199章 三兄妹会面 他哆哆嗦嗦上前,捏了一颗塞进嘴里,闭着眼睛吸溜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 阿碧雅也拿着五串冰糖葫芦,每一根都尝了一颗,最后,她才指着那蒙面老头说。 “就你了,口感香糯,没那么甜腻,配方卖吗?价格好商量。” 蒙面老头咳嗽几声,唯唯诺诺的回答。 “卖可以,只是这秘方是草民祖上传下来的,公主若是自用,只要不影响草民今后讨生活,价格低一点也无妨。”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将秘方外传。 宦官一听,咋还讨价还价起来了,他伸手准备给人一个大逼兜。 老头瑟缩着抬手挡住脑袋。 “公公且慢!” 阿碧雅阻止他,然后对着老头说,“成交,麻烦跟我走一趟。” 老头笑得眼角都皱了,“好咧,多谢公主的理解。” 其他人刚要开口说话,乌兰站了出来,她拿出钱将他们手里的冰糖葫芦都买下了,然后一一分给门口的士兵吃。 老头收拾东西跟在阿碧雅身后,正准备进门,却被宦官伸手拦住了。 巴姆很生气,直接逼到人跟前,“公公,又有意见?还是说,你想空手套秘方?” “没,没,没有的事,奴才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大王子还是不带生人进去才好,这万一出点啥事,老奴担待不起啊。” 巴姆推开他,然后一把拽过老头,“不劳公公费心了,这样的老头,本王子一手能打十个。” 他抬起胳膊,故意在人前展示他坚实粗壮的手臂,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的肌肉线条。 逼的公公后退了几步。 老头和阿碧雅刚进了屋里,巴姆就将房门关上了。 乌兰守在门外,并吩咐门口的士兵退了下去。 老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还没来得及摘下面纱,阿碧雅就将他抱了个满怀。 “表哥。” 老头摘下面纱,掀了额头上假皮肤,露出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庞,“阿碧雅,巴姆。” “嗯。” 巴姆拉开阿碧雅,指着一旁的凳子示意二爷坐下,并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表弟,你如今住在何处?” 二爷一根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我暂且借住在将军府。” “将军府,安全吗?” 毕竟孟老将军也是皇后一党的重点关注对象。 “放心吧,在皇后那儿,我已经死了,况且我不公开露脸,目前还不用担心。” 阿碧雅听了,撇着嘴巴别过脸,“你俩都定下了?孟老将军能答应吗?” 以孟真的身份和样貌,即使有过婚史的,孟老将军依然能给她寻一户大户人家。 她才不相信,一个轻易被赐婚的女子,对爱情能有多执着,怕不是有什么目的? “阿碧雅!” 巴姆虽然没接触过孟老将军,但是也听过大伯提过几次。 大伯口中的孟老将军,不仅为人正直,且不畏权贵,更不会与乌合之众同流合污。 他一生都在为国而战,是一个万人敬仰的护国大将军。 即使,他顾忌表弟的境遇,而阻拦女儿与之交往,但那也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做出的决定。 不该被人议论。 “别说我了,说说你俩吧,这一趟有什么计划?” 二爷可不敢说孟老将军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关系,害怕自己有一天发生不可预测的意外,兄妹俩会拿这个来绑架孟真。 特别是阿碧雅。 这家伙的性格跟小辣椒似的,要么不开口,要开口得呛死人。 “祖父吩咐我,尽可能跟皇上见一见,他想知道到底是皇后跟北荒过不去,还是皇帝的意思。 还让我告诉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一仗不是非打不可,但你要相信,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北荒这一次筹备军粮,基本以牛肉干和羊肉干为主,不仅好保存,还方便携带,关键是能更大地补充士兵的体力。” “好,我听外祖的,明日我和你一起入宫。” 他要乔装成巴姆的近侍,混进宫里,他要见见当今的圣上,他的父皇。 他要亲眼看看,他的父皇真的是如外人说的,为了追求长生不死而怠慢朝政,不顾天下苍生的死活吗? 巴姆递给二爷一身衣裳,“天亮之前过来,走屋檐。” 二爷接过衣服后,又转头看向阿碧雅,“阿碧雅,你呢,今后如何打算?” 阿碧雅冷笑一声,十根手指相互揉搓着,神情沮丧。 “我还能如何打算,无非就是进了宫里,跟那群女人们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然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呗,我既然来了,还指望能完璧归赵啊?” 阿碧雅无所谓的态度,着实刺痛了巴姆,他抓着妹妹的手,眼神坚定。 “阿碧雅,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皇宫里的人还没见过你,如果乌兰代替你出嫁,只要我们不说,一定没人知道。” 乌兰不仅聪明还忠诚,她熟悉阿碧雅的习性,也能模仿一二。 由她代替阿碧雅,定不会露馅,她也不会为了私利而背叛北荒。 阿碧雅睁开大哥的手,她才不要乌兰替她冒这个险呢。 这万一露馅了,北荒和京城可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大哥,你乐观一点,情况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这搞不好,太子被我的美色所迷惑,对我言听计从呢。 如今执政的人,可是太子,将来,我说不定能成为北荒和京城的和平大使呢。” 阿碧雅歪着头,一手捧着脸蛋,仰着嘴角笑不露齿。 她当然只是安慰哥哥而已,她怎可能跟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太子,举案齐眉的过日子? 若不是害怕太子因为她的态度,而迁怒于北荒,她倒巴不得过了门,就被太子打包退回去呢。 二爷看出了她伪装的坚强。 这个十几年都不曾离开故乡,不曾离开父母和兄长,不曾独自远行的女孩子。 却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 她背负整个北荒几十万的生命,嫁给一个她未曾谋面的人。 “阿碧雅,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坚守在京城,你有事一定要找我,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阿碧雅听了,破涕为笑。 “表哥,你想什么呢?这天下多少女子都想嫁给太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为啥要做傻事?我就算是杀了太子,也不会杀了自己!” 第200章 太子不去迎亲 阿碧雅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分贝,就好像过生日时,对着蜡烛大声许愿。。 巴姆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一双狼一样的眼睛,警惕的环顾四周。 “小心隔墙有耳,今后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了,担心祸从口出,知道没?” 这儿是京城,是别人的地盘,可不是在北荒,阿碧雅即使犯再大的错,也有家族替她顶着。 直到阿碧雅乖顺的点点头,巴姆才放开手。 “公主。” 乌兰在外面敲了敲门,楼下的宦官频频往上看,她担心,再不出来,公公一会就要盘查卖冰糖葫芦的老头了。 二爷站起来,将假皮肤贴到额头上,然后围上面纱,“我得走了,晚了,下面的人该起疑心了。” 巴姆也站起来,并塞给他一袋银两,做戏嘛,得做足了。 “好,你小心点。”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自然是不用他们亲自送下楼的,不然那阉人往皇后那告一状,他们就解释不清了。 二爷恢复了老头的扮相,半弓着身子,走出门口时,还刻意咳嗽了几声。 “谢谢两位大人的照顾,日后,做出来的冰糖葫芦若是不对味,随时来找,草民终身服务两位大人。” 二爷在众人的注意下缓缓走下楼梯,经过宦官身边时,还颤抖着手,塞给他几颗银子。 “大人,您拿着,这是给您的酬劳,感谢大人的引荐,今后有这样的好事,大人莫要忘了草民。” 宦官拿着收起银子,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 “果然是个识相的,呵呵呵呵,放人!” 天刚蒙蒙亮。 孟真借着烛光,给二爷穿上一身锦卫装,着装上的金属鳞片,在烛光的照耀下,映射出粼粼金光。 套在二爷魁梧的身躯上,显得那么庄严且又威风凛凛。 此行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 二爷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一脸的期盼,又恋恋不舍。 皇宫戒备森严,不是任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即使是太子,甚至是当今的皇上。 昨日,巴姆和阿碧雅连进出客栈都受限制,更不用说他作为巴姆的贴身近侍卫了。 “答应我,别轻举乱动……” 孟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二爷的性子向来沉稳,她不怕他莽撞。 就怕他见了皇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新仇旧恨一起发泄了。 当时候,二爷的仇没报,反而先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引来新一轮的江湖追杀令。 她相信,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见到自己的仇人之时,能波澜不惊的维持表面的冷静。 除非他不敢,他懦弱无能。 可真到那时候,孟真倒宁愿他懦弱点,先保住一条小命。 “我和安安等你回来。” “好!” 二爷握着她的手,眼里的深情都快溢出了眼眶。 昨日从客栈回来,他就和孟真说了,要随巴姆进宫的事。 临别时的感伤,硬是拖着两个年轻人没了睡意,索性就守着安安大半宿,互诉衷肠。 两人隔着安安的小床,从小儿的趣事,一直说到长大以后的糗事。 即使两两相望而笑,眼里的哀伤还是藏不住。 二爷紧紧握着床围,隐忍克制,他真恨不得跨过这个小床,将人搂在怀里。 但他又不敢,因为长夜漫漫,暧昧的情绪疯狂滋长,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违背了他在孟老将军面前,说过的诺言,也败了孟真对他的好感。 “我走了…” 二爷放开她的手,转身正要去开门,下一秒,孟真从身后将他环腰抱住。 她等这一刻好久了,她不知道为何二爷回来后,一直有意与她保持距离。 起初,她以为他受伤了,害怕她看到身上的伤口,所以才有意避开她。 可刚才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孟真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一丁点血迹,或者膏药味之类的。 举止投足间也没有什么不妥。 天完全放亮。 迎接的队伍,一早就来到了客栈,除了宫里来得,还有京城老百姓自发来的。 他们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旁边的楼道里,也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竟比昨日还热闹了几分。 这阵仗,虽说没有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时壮观,但也将京城里绝大多数的人比下去了。 北荒公主是以太子侧妃的名义进宫的,按理,太子不会亲自出宫迎亲。 再加上太子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大家都认定他不会来的。 阿碧雅在巴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二爷则跟在巴姆的身侧。 随着声乐响起,马车缓缓向前驶进,二爷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茶馆的楼道。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正抱着他们的儿子,目光安安静静的向他投射过来。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莞尔一笑。 “给,给!” 肩膀的安安突然奶言奶语起来,他努力将手里的磨牙棒递过去,好像在与身后的人交流。 “不要,你个小骗子,又故技重施是吧。” 第一次见面时,小家伙又使了这招。 孟真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却看到太子摇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听寒站在一侧,表情有些抱歉,太子刚刚靠近的时候,他提醒过孟真。 奈何孟真看的太入迷了,没有听到他的提示,而太子又抬手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孟真很是惊讶。 今日太子大婚,他不在宫里等候新娘,也不去迎接新娘,反倒跑这儿来看热闹来了。 这,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孟真一手指着楼下的迎亲队伍,“您这是要逃婚吗?” 这儿离皇宫并没有多远,即使马车走得再慢,到达宫里也就大半个时辰。 一会北荒公主进了宫,跟谁拜堂成亲啊,这太子也太把婚姻当儿戏了吧。 况且,北荒公主还是以和亲的方式嫁过来的。 太子径直坐到孟真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悠闲自在的喝起了茶。 “你能在这儿,孤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再说了,迎亲的人那么多,少我一个不少。” 行吧,反正成婚的人不是她,她操的什么心。 万一这婚礼在宫里乱了套,反倒给二爷行了方便了。 想到这儿,孟真心情好多了,她坐到太子的对面,将桌面上的菜单推到他的面前。 第201章 孤要吃鱼 太子挑着眉,捧起菜单,“你请客?” 孟真耸耸肩,“有殿下在,哪还用得着我们孤儿寡母的掏钱?” 小安安趴在桌子上,伸长了脖子正想去抓太子手里的菜单,孟真不急不慢的拉回他的手。 “安安想吃什么?难得今日太子请客,你尽管点,娘亲替你吃。” 吃不完还可以打包走,反正今日父亲不在,就连行动不便的兄长,都被邀请到宫里参加婚宴了。 太子将菜单推到安安面前,他倒要看看这几个月的奶娃儿如何点菜的。 安安也不客气,菜单都没扳正,就翻着页指着蒸鸡蛋,清蒸鲈鱼,栗子鸡汤,蒜香排骨,烤羊腿,粉蒸肉等。 孟真对着安安竖起大拇指,行啊,这点的都是娘儿俩爱吃的菜品。 小安安合上菜单的那一刻,还不忘把菜单递给小二哥。 店小二虽有些惊讶,但还是双手接过菜单,恭恭敬敬的屈身提问。 “打扰一下,跟二位客官确认下,今日点的菜分别是,蒸鸡蛋,清蒸鲈鱼,栗子鸡汤,蒜香排骨……” 店小二认不得太子,但瞧着对方的衣着,都是上等的面料,气质也比一般人矜贵。 态度上自然要谨慎些,毕竟鲜少有人一大早就荤素不忌的,况且点菜的人,还是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婴儿。 所以,他不得不跟客人确认一遍。 太子仔细聆听着,等店小二说完才抬头看向对面,“可还有要补充的?” 安安仰着头看向孟真,见孟真没有开口,他便做主摇了摇头。 太子忍不住嗤笑,小小奶娃儿果然有意思,一双算不上大的黑眼睛,看着机敏睿智。 他拍拍桌面,小家伙竟也会意了,他毫不犹豫地爬上桌子没等太子伸手,就往人家怀里扑了过去。 “诶哟。” 太子始料不及,但还是伸手将他环住了。 他掂量掂量手里的团子,圆滚滚,肉乎乎的,竟比他的三皇子重多了。 这一身大骨架,还有他的大动作能力,看着就像一岁三四个月的孩子。 “他多大?”太子问。 “安安?” 孟真看向太子怀里,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 “九个月了,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包被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四月初九卯时生。” 孟真回想当时的那个情景,看到纸条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又不是丢孩子的,怎么还带着生辰八字呢,莫不是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事情发生? 可安安的亲生父母也已经过世,她也曾安排人安葬了他们,只是过去这大半年,并没有任何亲属过来认亲,所以这疑问就一直藏在心里了。 太子左右侧着头看着小安安,九个月,比三皇子大不了几天、可他不单聪颖,还块头大,胆子也大。 俗话说三岁看老,这家伙九个月就可以看到了,将来肯定是个足智多谋的少年将军。 若能为他所用……娶他娘也不是不可以,至少 “咚咚。” 孟真轻轻敲响桌子,“殿下,上菜了。”她走到太子身边,伸手欲接过安安。 “安安,到娘亲这儿来,你会影响殿下吃饭的。” 小家伙一手举着磨牙棒,安静的看向太子,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吃饭的时候跟着娘亲,太吃亏了,她总是说这个不能吃,那个安安还吃不了。 跟着太子,他不一定会喂他,但是他不会阻止他吧,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婴儿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太子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单纯的觉得,小孩子喜欢谁,就跟谁。 他内心很高兴,难得遇上一个不惧怕的孩子,整个人看起来也都亲切了不少。 “没事,孤也是带过孩子的。” 不过,只是兴致来的时候,抱一下、逗一逗而已。 像这样吃饭的时候,坐在他怀里的,安安是第一个。 孟真也没跟他客气,她想的是,如果太子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堪,说不定,他就是扭转局势的那颗棋子。 毕竟,他是皇后亲生的,若皇后愿意放过北荒,即使要她和二爷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也所谓。 看着陆陆续续端上来的饭菜,安安异常兴奋,太子左手圈着他,右手递给他一只勺子。 安安坐直了身体,将蛋羹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挖了一大勺软滑的鸡蛋,塞了一嘴。 孟真看着心惊胆战,她站起来,将鱼拉到自己跟前,再将一些青翠的莴笋,莲藕之类的素菜,全都推到太子跟前。 惹的安安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小手手拍着桌面严重抗议。 他要吃肉肉! 太子疑惑的看着这一切,“你不喜欢吃素菜?” 她怎么把肉都端过去了? 再如何喜欢肉食,孟家还能少她肉不成,还是她误以为本殿下是素食者。 “不是,鱼和肉都有骨头,怕安安噎着了,他手快,殿下不一定看得住他。” 孟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孩子了,竟然忘记了太子也是要吃的。 这若是论罪起来,是不是也要杀头啊,那什么罪名? 夺食者?还是以下犯上?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态度诚恳,“殿下若是夹不到菜,尽管吩咐,民女随叫随到。” “鱼!”太子冷不丁蹦出一个字。 “什么?” “孤要吃鱼!” “好。” 孟真从鱼肚夹了一大块鱼肉,听说这儿的肉最鲜嫩,刺也少。 她放太子的盘子里,这玩意不好跟米饭混一起,容易误食鱼刺。 太子将盘子退了回去,“你准备让本殿下连鱼刺一起吃了?” “什么,还要挑鱼刺?” 这下她笑不出来了,鱼她也爱吃,但是她不爱弄啊。 太子莫不是故意刁难她的。 可前一秒放出去的话,怎好再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将盘子拉回来,剔除鱼皮后,却不知道如何查看里面有没有鱼刺。 平常都是桃红和柳娘一边照顾安安,一边伺候她的。 总不能用手去捏吧? 孟真回想了下桃红桃鱼刺的动作,把五块一点一点撕开,再用筷子戳戳。 应该没有鱼刺了吧。 “殿下,慢点吃。”孟真小心翼翼的将盘子推过去。 万一有刺,不至于一口误吞了,否则她就算死九九八十一回,朝廷也不会放过孟家。 第202章 太子逃婚 太子这会也不拒了,他夹起一筷子鱼肉,只是并没有往自己的嘴巴送过去。 “殿下。” 孟真看着着急,她噔的一下站起来,手伸了出去,却又不敢触碰到对方的手。 太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怎么了?”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喂你儿子啊?怎么,你是不信任自己啊,还是不信任孤?” 莫非,她是觉得自己挑刺没挑干净?还是她觉得,本殿下会卑鄙到在这鱼肉里面下毒。 “没,只是安安还小,他还不会……” 小安安趁着太子不注意,小嘴巴直接将筷子上的鱼肉叼住了,然后舌头一卷,就吞到了嘴里。 他就着四颗牙齿,嚼得麻麻香。 孟真捂着脸不敢再看他。 只能默默祈祷那鱼肉里面没有鱼刺,不然不仅安安遭罪,她还有可能被扣上陷害太子的罪名。 太子哑然失笑,这小东西何止是手快,嘴巴也快啊。 这反应能力,不用来练剑和射箭就可惜了,武行有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太子拿着筷子敲了敲那盘蒜香排骨,“传菜员,传菜!” 传菜员,她怎么就成传菜员了? 再说了,他那猿人一样的大长臂,明明自己夹得到的啊,既然能自己来,为何还要使唤人。 “你这不是,能自己来吗?” 总不至于还要她给他剔除骨头吧, “给、给、” 这时候,安安从嘴里拿出一根鱼刺,举到太子面前,明晃晃的,刺激到了太子的眼睛。 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鱼肉里竟还留有鱼刺? 关键是,这个九个月的婴儿竟成功将它拿出来了。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入了宫门。 宁允国,但凡位份高的基本都在这儿了。 到处都是人,哪哪都有人。 二爷小心观察着这四周的环境,他原本也是要在这儿生长的,为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困在凌云寺二十年。 如今归来,他却只能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陛下,迎亲的队伍已经入了宫门,正朝着东宫而去。” 一名老宦官屈身站在皇帝身后,小声的跟他汇报情况。 皇帝自从那日拿了万岁灵丸,就对外宣称要闭关修炼,甚至还拒绝出席太子的婚宴。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不停的转动。 宦官见他没有回应,便退了下去。 皇帝闭关的时候,不怎么吃食,基本只吃着清淡的米粥,也不爱搭理人。 只是静静的坐着。 宦官担心他的身体,三番五次的劝说他,再吃点吧,不然身体熬不住。 皇帝却说,他是天选之人,怎会熬不住,还质问宦官,是不是怀疑他的身份,还是对他的血统存在质疑。 宦官这个时候就不敢说话,他哪里是质疑皇上啊,他质疑的是国师。 自从几年前,国师提出这世间真的不死神丹,并表示愿意耗尽自己贫瘠的一生,为皇帝炼丹。 皇帝就开始对朝政不管不顾了,偶尔问起,也是不痛不痒的。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巴姆气势冲冲的跑到皇帝的寝宫外,却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 他双目通红,眼眶里蓄满了委屈和愤怒,就像一头即将爆发的雄狮。 若不是进宫时被没收了身上的武器,他定是要拔剑的。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公公看着阵仗,只好苦着脸劝慰他。 “大王子莫慌,陛下正在闭关修炼,不方便会客,您且先回去,一会陛下方便了,奴才定会第一时间找人告知您。” 巴姆甩开侍卫的手,气急败坏的说道。 “既然陛下和太子都不方便,那我今日只好带着阿碧雅启程回北荒了,等陛下哪天有空了,再亲自到北荒会谈吧。” 当初同意和亲,并不是因为惧怕朝廷,相反,他们草原上的汉子们,个个斗志昂扬。 只是,他的祖父并不提倡打仗,他说这样只会伤了国之根本,死更多的人。 “大王子,大王子莫急,奴才这就禀告陛下,请您稍安勿躁。” 公公硬着头皮进了养心殿,嘴巴哆嗦半天,愣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陛下,北荒大王子求见。” 皇帝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因何事求见。” 现在正是太子和北荒公主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不在现场,跑这儿撒泼做甚? “陛下,吉时已近,却不见太子的身影,东宫只有一个穿喜服的小宦官,被人打晕了,嘴巴也塞了东西。 皇后娘娘那边说,让人找一只公鸡过来,先代替太子与阿碧雅公主拜堂成亲,然后,北荒那边不干了,阿碧雅公主当场掀了盖头,还说……说,除非皇后亲口承认太子是一只公鸡,否则她断不可能跟一只公鸡拜堂。 皇后恼羞成怒,并命令人掌嘴阿碧雅公主,大王子护妹心切,打了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如今,东宫那边全乱套了。” 宦官不敢直接说,太子逃婚了。 只是陛下如此英明,定能猜出一二。 皇帝以为太子说不愿意娶北荒公主,只是一时气话,不管他内心如何抗拒,他最终都会顾全大局,如期成婚的。 没想到,他竟在天下的人眼皮底下,逃婚了,这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民间又如何议论了。 宁允国有多少世家子女,他们的婚姻,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由不得他们想与谁联姻,就与谁联姻。 太子也不例外。 皇上睁开眼睛,手里的佛珠掉了线,一颗颗滚落在地上,他眼里的怒意显而易见,“这个孽障!” 吓得宦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传北荒王子!” “嗻!” 二爷跟在巴姆身后进了养心殿,他始终低着头,生怕被皇帝一眼认出了。 因为,父子俩人的眉宇还是很相似的,只是皇帝上了年纪,眼皮有些下垂,眼睛的弧度也就短了些。 但他并没有因为害怕被皇帝认出,而刻意乔装打扮。 他希望被认出,期盼他的父皇对他还有印象,但也害怕被认出来,害怕被迫陷入新一轮的围剿追杀,更害怕牵连北荒和遗忘岛的居民。 巴姆见了皇帝,单膝下跪,“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爷跟在身后行礼。 皇帝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然后停留在二爷身前,压迫感袭击而来,“抬起头来。” 第203章 你俩真正的目的 二爷抬起头,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没有闪躲,亦无怯意。 皇上与他对视了一会,眼球一颤,微微启动的嘴唇,缓缓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二爷捕捉到了皇帝的微表情,他能肯定的是,皇帝对他的容貌还是有印象的,只是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自己。 他走回原来的位置上,抬手示意两人起身。 “大王子进朕的寝宫,还带着近侍,怎么,是怕朕伤了你不成?” 巴姆笑言,“方才在东宫,皇后娘娘还想掌掴我妹妹阿碧雅呢,至于陛下,臣不得不防。” 巴姆知道皇上是说笑了,但他还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回话,毕竟皇后亡北荒之心一天不死,北荒一天不得安宁。 所以,只能提醒皇上,希望他不要装傻充愣。 皇上脸色一暗,这北荒大王子说话也太放肆了些,就不怕得罪皇后,或惹他不快吗。 要知道天子震怒,必将是排山倒海之势,天崩地裂为局。 公公惶恐,这大王子也太不像话了,都说天下子民都必须服从于皇上,皇上若要谁夜里死,谁能留他到三更。 “大王子,谨言慎行!”公公站直了腰,板着脸呵斥。 守在旁边的侍卫也立即拔剑,欲要将两人包围起来。 巴姆若再出言不逊,公公一个眼神就能守在一旁的侍卫将其拿下。 保护皇上的安全,是他一生的责任,由不得半点马虎。 巴姆和二爷淡定的站着,身体没有移动分毫,看向皇上的眼神异常坚毅。 皇上抬手,制止侍卫的进一步举动,并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去。 公公不放心,“陛下,安全起见,奴才还是守在您身边好点,奴才保证不吱声。” 当然只有他在还不行,侍卫肯定也要在的。 不然就他这老态龙钟的样子,别说保护皇上了,巴姆一拳都能将他打死。 皇上有些不耐烦了,“出去!” “嗻!” 公公跟在侍卫后面,恋恋不舍的离开,并随手将大门关上。 皇上坐到蒲团上,“说吧,你们因何事要见朕?” “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因为联姻,我和阿碧雅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太子不去迎亲就罢。 婚礼现场,陛下不在,太子作为新郎竟也不在,这还没过门呢,皇后就摆起了恶婆婆的架势,竟要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掌掴阿碧雅,若不是臣阻拦……” 巴姆越说越激动,胸脯像一面被敲打的鼓皮,它快速起伏着,一颗心脏仿佛要蹦了出来。 他见皇上的目的,一是讨个说法,二来想趁机探一探皇帝对二皇子的态度。 即使东宫那边没有发生这种糟糕事,他也是要过来的,这是以这事作为导火线,更直接,更有效。 皇上听他说完,点点头,“太子那边,朕已经派人去寻,你放心,即使用麻袋兜着,朕也要将他扛回来,这场婚礼,朕亲自坐镇。” 巴姆的心宽松了一半,他单膝跪拜,“臣,代表阿碧雅,还有整个北荒的黎民百姓,谢过陛下。” 虽然,他的内心并不希望阿碧雅嫁给太子。 但北荒的颜面要保留,今日,太子若真的被扛回来,在朝的文武百官就不至于轻易看轻北荒。 因为婚礼上这么一闹,不仅让大家看到了北荒男人的血性,更看到皇帝对北荒的态度。 皇上朝着两人瞥了一眼,“官场话就免了,接下来说说你俩的真正目的。” 你俩? 真正目的? 二爷和巴姆相互对视一眼,即刻,他大概猜到了,皇帝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不揭穿的原因,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许是……不想承认他。 巴姆犹豫了会,“陛下,我祖父年岁大了,如今阿碧雅也和当年的姑母,走了和亲之路。 想到姑母和表弟的死,祖父甚是感伤,他老人家想选个良辰吉日,重新安葬两人,让他们今后落户于北荒,望陛下成全。” “胡闹!” 皇上站起来,鼻子下的一撮胡须,因为愤怒而颤动。 “谨贵妃生是朕的人,死也是朕的鬼,她的骨骸只能藏在皇陵里,北荒大王不是不明事的人,何至于生出这么荒唐的想法?这不是挑明了,要挑衅我朝律法吗?” 二爷心下一颤,他的母妃藏在皇陵里,他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妃长什么样。 听舅舅说,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小圆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既有少女的憨鞠可爱,也有少年的英姿飒爽。 皇上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却不料,皇后被嫉妒蒙蔽了良心,表面上与她姐妹相称,背地里却对她下了死手。 而她为了保护腹中的胎儿,竟能做出切腹取子的事来。 她当时得多疼啊,嘴里咬着一根木棍,牙齿都蹦掉几颗。 满身满嘴都是血。 在场的人看了,无不震惊。 从那以后,皇上再也没有去过皇后的寝宫,更不会碰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后总抱怨皇上对一个过世的女子,念念不忘。 所以,她才要对那女人的儿子,赶尽杀绝,免得日后与她的儿子争夺皇位。 毕竟,他有北荒作为靠山,留不得。 祭祀礼上,皇上用狸猫换皇子,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没想到他几次夜访凌云寺,皇后重刑之下,僧人就暴了出来。 当然,那僧人并不知道来访的人,是当今的圣上。 更不知道,每次主持去见圣上时,他抱在怀里的婴童,竟是当时被献祭的二皇子。 皇上的话,在巴姆的意料之中。 他退而求其次。 “陛下,既然姑母的骨骸不能带走,那我表弟宁辰的骨骸总可以吧,皇后肯定也不想将他留在这片土地上,那不如让辰带回去好好安葬。” 反正又不是真的,你有什么舍不得。 皇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巴姆,又仔细审视他身后的二爷,双方暗暗较量。 皇帝这会是看清了,他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想试探他的态度,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是两军对立,还是握手言和。 皇帝自然是希望天下太平的,他不能在谨贵妃百年后,还任由皇后的党羽,追杀她的族人。 尤其是,她屡屡对二皇子下手之后。 只怪他放任朝政多年,让原本就势力庞大的皇后一党,越发壮大。 “他没有留下骨骸。” 第204章 吉时已过 巴姆回头看向二爷,转而又问,“没有骨骸?” 皇帝要阐明的是,表弟死了,尸骨无存,还是表弟根本没死? “对,没有骨骸!” 皇上看向二爷,眼神坚定。 当时从海里捞起来的残骸,皇帝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他儿子的尸骨,而看着他长大的哈扎,怎可能认不出? 皇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巴姆也没必要跟他扯一些虚的。 倒不如给表弟争取一个礼拜姑母的机会,也好化解他的思念,了(liao)了(le)他此生的遗憾。 “陛下,臣想带着阿碧雅去给姑母上香,以告慰她的亡灵,望陛下成全。” 此事,若没有皇上点头,皇后肯定会百般阻拦。 只怕表弟心愿未达,当场控制不住自己,暴露了。 皇上语气温温的说道,“选个吉日,朕安排人护你们一程。” 他愧对谨贵妃,每每去看她,都会想起她临死前的一幕,她是他见过的最单纯,最勇敢的女子。 想得多了,就会郁结于心,皇后也因此借题发挥。 所以,他只能出动他的锦衣卫,护送他们,只有这样,皇后那毒妇才不敢乱来。 身前的人,才不会暴露。 二爷和巴姆闻言,立即激动的现场下跪,“多谢陛下成全,臣感激不尽!” “平身!” 皇上从怀里拿出一块琥珀,拎着一根红绳,递到二爷面前,他目光灼灼。 “把这个带上,谨贵妃泉下有知,会高兴些,回头,记得还给朕。” 这是二皇子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宝贝的紧,就连身边服侍的公公都不曾见过。 二爷看着近在眼前的琥珀,里面是他童年时掉的第一颗门牙,小小的一颗,被透明的植物油包围着。 就像一颗沉睡的种子。 他双手颤抖的接过琥珀,双目赤红,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 “谢陛下!” 此刻,他非常肯定,他的父皇没有忘记他,之所以不敢认他,只不过为了保护他。 而他,却不能唤他一声‘父皇’。 “陛下,太子殿下回来了。”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爷赶紧收了琥珀,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 “进来!” 公公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屋里的氛围有些诡异,但他也看不出异常。 只觉得,皇上的心情没那么急躁了。 “陛下,殿下回宫了。” “如何回来的?” “殿下自己骑马回来了,估计一时贪玩,忘了时辰。” 公公三言两语便为太子开脱,眼下安抚双方的情绪要紧,算不上撒谎。 因为太子是真的自己回来,大内高手没有跟着。 皇上看了一眼天边,“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如今是午时整。”公公小心翼翼的回答。 北荒公主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这会已经错过了拜堂的良辰,按照流程,这会也该开席了。 今日再选一个吉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皇家大日子,最重视这些繁文缛节,若是时辰选不对,难免会冲撞了谁。 可宫里的主人,个个身份尊贵,撞了妃子可以不露脸,若是撞了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子等。 可是大忌。 “启程,去东宫!” 到了东宫,因为太子不在,阿碧雅只能坐在马车里等待。 长时间的等待,外面嘈杂的声音,车内烦闷的空气,还有饥饿的腹腔。 让她几度想破开马顶,杀出重围。 作为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她自由恣意惯了。 怎么能忍受这种禁锢,这才小半天的功夫,她已经快发疯了。 盖头也被她揣在手里,揉得皱巴巴的,上面的红色流苏,都断了好几根。 她简直不敢想象,今后她要如何在这深宫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太子驾到!” “太子?他回来做什么,死在外面好了!”阿碧雅丢了手里的红盖头。 “太子回来了?” “太好了,这下可以开席了吧,我早就饿晕了。” “诶,谁说不是呢。” 众人等着快睡着了,皇后也已经回了她寝宫,在场的一听说太子回来,顿时高兴了起来。 终于不用傻傻坐着等了,希望早点结束,早点解脱。 这皇宫的宴席没一个想吃的,简直如坐针毡,献礼的环节,更是杀人诛心。 礼物买便宜了,怕太子嫌弃,买贵了,芝麻小官又负担不起,更怕把自己位份高的人,比下去。 回头,还得给人赔不是。 “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也来了。” “不是说,皇上要闭关修炼,今日不出席婚宴吗?” “听说,是北荒大王子亲自去求的皇上,看来,皇上还是挺重视北荒的。” “父皇,你怎么来了?” 太子小跑上前,对着皇上行礼。 今日他太任性,以为皇上不会来到婚礼现场,所以他才敢犯浑。 反正只要父皇不在,他的母后和皇叔,都会替他善后。 “逆子,你还有脸回来了?” 皇上双手背到身后,目光冷冽的看着太子,一双眼睛似乎要将从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出来。 一旁负责主持了婚礼的礼部尚书,走了过来,他微微屈着身子,问得谨小慎微。 “陛下,吉日已过,这婚礼是照流程走,还是再选个良辰吉日。” 皇上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拔了身后侍卫的剑,架到太子的脖子上。 吓得在场的人,纷纷下跪,求皇上息怒,刀下留人。 巴姆转头看寻找二爷,却未见他的身影,他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往里面探头。 “阿碧雅,饿不饿。” 阿碧雅委委屈屈的点头,今早没啥食欲,现在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巴姆递给她一块糕点,并悄悄告诉她,“事成了。” “真的?” 阿碧雅眼睛一亮,拿着糕点一口就啃了一大半,吃得满嘴都是粉屑。 巴姆提醒她,嘴巴脏了,虽然下车时要盖着红盖头,但还是注意些好。 阿碧雅不假思索的拿起一旁的盖头,擦擦嘴巴,巴姆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父皇?”不至于吧,娶个侧妃而已。 渝北王眼神闪过一丝丝慌乱,皇上这是怎么了?为这点事当众拿剑架在太子的脖子上,这打的可不止是太子的脸。 “陛下,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暂且放了他一马,回头,臣替陛下教训他!” 第205章 渝北王为太子求情 太子看向渝北王,眼里盛满了感激之情,他就知道,皇叔一定会向着他的。 都说叔伯爱侄子,这点在渝北王身上,一点也没掺水。 只是皇帝有八个子女,单单儿子就有五个(包括二皇子),他却独宠太子。 对于其他的皇子公主,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偶尔也摆出长辈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他跟皇后从小相似,所以才更加宠爱太子吗? 还是因为,太子是宁允国的储君? 二十年前,皇后要处置二皇子的时候,也没见渝北王有丝毫紧张,他甚至都没有为那个新生儿,多说一句挽留的话。 “皇弟,朕教出这样的逆子,让你笑话了,今日,朕若不好好教导他,将来,他又如何担当得起一国之君的责任?也难怪我们的先皇,一直强调的是立贤不立长。”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即引得众臣竖目倾听。 “皇上不会因为这事另立储君吧?” “不好说,毕竟当前局势紧张,陛下原本想着通过和亲的方式,缓和下京城和北荒的关系,没想到,搞砸了,太子也太儿戏了。” “哎,别说,当心上头听见了……” 渝北王转过头,眼神犀利的往人群中扫去,现场立即安静了许多。 他朝着太子的小腿肚一脚踹下去,“哎哟!”太子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 渝北王按住他的肩膀,呵斥他,“还不快给你父皇道歉?太子今日所作所为,若是传到了北荒那边,影响两邦友谊,太子担得起吗?” 太子虽然跪着,但身板挺直,拳头也踹的紧紧的,写着满脸的不服气。 “父皇,对不起,儿臣做事欠考虑,若给宁允国惹了麻烦,儿臣一人、担着!” 这婚姻是你们几个老的定下来的,与我何干? “你……混账东西!”皇帝气得脸色铁青,他怎么生了这么一个逆子。 巴姆靠在马车上,一手拿着零食吃,一边看热闹, 反正,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太子了。 既然他不方便出手,那就让皇上他们出手吧,他在一旁看热闹就好。 马车里的阿碧雅竖起耳朵,贴着帘子倾听,嘴角都下不来。 渝北王一只大手拍在太子的后脑勺,“你给我闭嘴!” 然后对着向皇帝,“陛下,臣奉命辅助太子学习治理国家之道,如今他没学好,臣也是有责任的。 陛下要责罚,就先罚了我吧,太子的婚礼还要进行的,莫要阿碧雅公主等久了。” 渝北王语气诚恳,皇帝看了一眼在场的,个个一脸惶恐的样子。 他收了剑,并严厉的对太子说道,“自己去跟阿碧雅公主还有大王子道歉。” “是,父皇!” 太子从地上站起来,一旁的两个小太监立即拍掉他身上的尘土。 巴姆看着太子,不情不愿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连忙招呼妹妹下马,阿碧雅翻了个白眼,盖上红盖头。 在巴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太子看向巴姆,脸色异常不爽,转而又看向新娘。 “对不起,孤今日有事耽误了,并非有意怠慢你,请你见谅,下次不会了。” 呵,还有一次? 哦,太子当然还有下次,只是不是跟她而已。 阿碧雅清脆却响亮的声音,从盖头下传了出来。 “既是有事耽搁了,太子无须自责,只是拜堂成亲一事,今日已经错了,只能日后再挑个好时辰,陛下若没有意见,臣妾想先回寝宫休息了。” 不用拜堂,就不存在什么洞房花烛夜了,等到下一次选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想真开心。 皇帝虽然没有面向他们,但两人的话,他还是听的真切。 “朕没意见,你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人,该吃吃,该喝喝!” “耶,陛下万岁!” “万岁,万万岁!” 皇帝环顾一下四周,没看到二爷的身影,他领着宦官和侍卫回了养心殿。 皇帝走后,人群散开。 在宫女和宦官们的引领下,大家朝着宴席而去,丰富美味的菜肴,让在座的都吃的很开心。 没一会,鼓乐声响起,穿着流云一样飘逸长裙的舞女,也紧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舞。 大家拍手叫好。 看着妹妹的马车一点点走远,巴姆有些不放心,便想跟过去。 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大王子,赏一杯?” 渝北王两只手各拿着一个酒杯,走到巴姆身旁,递给他其中一杯。 巴姆此前听说过渝北王的事迹,虽没见过本人,但以他刚才的表现,巴姆知道定是他了。 表弟说,他这人表里不一,内里暗藏着很大的野心,不可轻敌,也不可硬刚。 “多谢渝北王赏赐。” 巴姆一手接过酒杯,恭恭敬敬向他点头行礼,然后一口干了。 北荒的冬季时间比较长,又没有高楼遮挡,天气寒冷,风大。 不仅北荒的男子,女子也爱喝酒,甚至比京城地区很多男人都能喝。 “大王子好酒量!” 这么烈的酒,他喉结一滚,就一口吞了,中间没有停留片刻。 渝北王由衷佩服,“果然年轻就是好,这么烈的酒,一口就闷了,还不带喘的,本王年纪大了,喝不得,喝不得。” 渝北王微微抿了一小口,辣得他的嘴巴直颤抖。 他一边摆手,一边摇头。 这个大王子是北荒的下一任大王,他年轻,有血性,却还魁梧有力。 颇有他大伯的年轻时候的风范。 听说,北荒的男人,根本不惧怕打仗,相反,他斗志昂扬。 单单是几万骑士,跑起来就是排山倒海之势。 所到之处,别说敌人了,就连蚂蚁都无法生存。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和皇后坚持要削弱北荒的兵力,还要增加他们的进奉。 要拿下北荒这么辽阔且肥沃的土地,直接开打肯定是赢不了的。 毕竟长途跋涉,需要巨大的粮草,还要防止进军过程中的损耗。 巴姆微微笑道,“渝北王谦虚了,跟渝北王比起来,我也就剩下年轻这个优势了。” “哈哈哈哈~” 渝北王拍着巴姆的肩膀,并示意一旁的宫女,将他手里的杯子灌满。 第206章 银票纷争 巴姆也不推脱,他扬起头,又一口闷了,然后接过宫女手里的酒壶,又倒满了一杯。 又一杯见底。 “好酒,王爷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巴姆抱拳行礼,转身去追阿碧雅的马车。 “皇叔,你干嘛跟那种粗人客气?”太子双手环胸,语气中带着轻蔑。 这壮的跟一头牛一样的身体,隔着一丈远都能闻他的体味,一看就是那种蛮横无理之人。 难怪,北荒会成为宁允国的附属国。 这全民就知道放牛、放羊,听说像样的学堂都没几所,跟原始人有什么区别。 渝北王转头看了一眼太子,警告他。 “不可轻敌,打仗靠的是强壮的体魄,发达的头脑,还有充足的粮草和兵力,他们主要是吃亏在人口少,其他方面可不比我们弱。” 渝北王经过孟老将军身边,还特意问了一句,“孟老将军行军打仗多年,这些最清楚不过了,本王说的没错吧。” 孟老将军站起来,与他对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渝北王不领军作战可惜了。” 孟府大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吵吵嚷嚷的,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孟真一行人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老管家苦口婆心劝他们保持冷静。 “人都死了,你要我们如何冷静?” “就是,我们无法冷静,我们一群人,放下手头的工作,服侍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除非,你们孟家出殡葬费,还有补偿我们前阵子贴的赡养费。” “对,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我们只要拿到钱立马走人。” 他们知道,今日太子大婚,孟老将军和忠武将军肯定没在家。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参加太子的婚宴了,街上肯定有很多平民百姓。 他们七八个男人,仗着老管家年老体弱,竟然想在门口动手。 以为他们将事情闹大了,孟家要脸,就会出钱摆平,反正大户人家都这么干。 听寒先一步跑到管家面前,拔剑的时候,火光飞溅,吓得几人魂飞魄散。 这几个人,孟真认得,都是许明泽那些抠搜的穷亲戚。 “管家,怎么回事?” “小姐,这几人自诩是许明泽的堂兄弟还有叔侄等,说许老夫人刚回家不久,就重病了,一直是他们服侍。 可是,许老夫人直到死,都没给他们留下一个铜板,今日,他们列举了许老夫人的医药费,殡葬费,还有护理费,误工费等,一共一万三千两,要我们孟家承担。” 孟真听了皱眉,“多少?” 许明远用手比画着,“一万三千两。” “行吧,人都死了,作为前儿媳,这些钱,该我付。” 孟真回答得很爽快,老管家惊愕的看着她,“小姐,万万不可。” 一万三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在孟府工作月钱算比较可观的了,这他几辈子也赚不了这么钱啊。 小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他们呢,这不摆明讹钱来的嘛。 孟真转身,安慰老管家,“您老和桃红先带着小少爷回去,这儿交给我,有听寒在,不用担心。” “小姐,您注意安全。” 桃红在和管家忧心忡忡的进了孟府大门。 柳娘抓着孟真的胳膊,“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可是一万三千两。 许明远听了孟真的话,当场就后悔了。 他不应该说那么少的,反正像孟家这种大户,随便抖抖都够他们生活几辈子了。 “不对,是三万两,列表上,还没算上我们前期贴进去的钱,对吧,叔。” “对,就是三万两。” 听寒听不下去了,他抬脚朝着许明远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许明远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 其他人,不敢再靠近半步。 此前,孟真跟钱庄的人打过招呼,那价值五万银票,只能她或者许老夫人亲自去兑换。 过了期限,五万两自动划回她的账上。 但许老夫人不傻,她知道,这银票一旦兑换成现银,她指定没活路了。 所以她才宣称,谁给她养老送终,银票就归谁。 谁也不想五万两落到其他人手上,借高利贷都要好吃好喝的供许老太,床前榻后的伺候着,生怕自己的孝心比别人少了分毫。 谁知道,过了一段日子,老太婆竟悄无声息的嗝屁了。 留下那张永远都无法兑换的银票,偏偏高利贷债主,又在这个时候追上门来讨债。 他们没办法,只能抱团进京,为了躲债,也为了找孟真要钱。 “这三万两,就用老夫人生前留下的银票来抵扣吧,对了,剩下的二万两,记得还给我,这是我赠与老夫人的钱,你们无权支配。” “你说什么?” 许明远指着孟真,声音飙高了好几度,身子也向人逼近,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那银票分明没用,你诈我们呢!” 为了兑换那张银票,他们连许老夫人的尸体都扛过去了。 可钱庄那边却说,只兑换给活人,还怀疑他们为钱杀人,并扬言要报官抓他们。 情急之下,他们扛着尸体逃跑了。 “怎会没用,这么大额的银票,自然要指名道姓写清楚的,为了防止一些贼人偷去了。” 那个自称许明泽堂叔的男人,三两步跨上前,隔着听寒一丈之外。 “你说谁是贼人?” 柳娘撇撇嘴,“谁拿了银票,就是谁咯,总不能是许老夫人画给你们的吧?” “你?” “嗯~” 听寒微抬下巴,目光冷冽的看向那人,浑身透着杀气。 这时,一群手持长矛的捕快跑了过来,许明远等人看着汗毛直竖,这不会是抓他们的吧。 待人走近,才看到老管家跟在后面。 “大人,就是他们,他们杀了许老夫人,贪了五万两银票,那都是我家小姐赠给前婆婆的,还跑到我们家门口敲诈勒索钱财。” 领头的看了一看孟真,随后对着身后的说道,“全部带走,违抗者当立斩!” “冤枉啊大人,草民是冤枉的啊。”许明远等人纷纷抱头求饶。 “这话都堂上再说,带走!” “等等。”孟真走到许明远面前。 “银票呢,你们留着也无用,一会被搜出来了,可就证据确凿了。” 第207章 祭拜谨贵妃 许明远虽然被两名捕快扳手到身后,依然很嘴硬。 “什么银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什么银票,你别想诬赖我。” 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听寒。” 听寒收了剑,然后走到许明远面前,就在他的身上上下摸索。 许明也光看着他腰间那把长长的剑,就不敢再挣扎,没一会,听寒就从他衣襟里拿出了一张银票。 听寒还没来得及交给孟真,捕快头就拿了过去,他看了一眼。 “孟小姐,无意冒犯,在下也不过走个流程,希望孟小姐配合。” 孟真点头,“这是当然的。” “请问这张银票是谁的?价值多少?哪个钱庄出的票,编号多少?” 孟真早料到对方会这么问,银票上所有的信息,早已印在她的脑子里。 毕竟这么大额的银票,不管他的主人是谁,都会熟记的,防止银票丢失时能及时报失。 “回大人,这张价值五万两的银票,是民女赠送前婆母的,没想到却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银票出自盈丰银行,编号是二六零一五八三九,大人可以到盈丰钱庄去证明虚实。” 确认银票无误后,捕快便将银票还给听寒。 许明远等人被押走的时候,还嘴里嚷嚷着说,钱他们不要了,要孟真放了他们。 眼见无果,求情变成了威胁,说什么等他们出来绝对不会放过她之类的。 随即传来几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响声,和许明远的惨叫声。 在狭小的深宫后院生活了两日,终于迎来一次出宫的日子。 虽然只是去一趟皇陵,但阿碧雅依然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去祭拜他们的姑母。 出了宫门之后,阿碧雅就不愿意窝在那个小小的马车里了。 她骑在马背上,别提有多高兴,只可惜,不能像在故乡一样,欢畅的奔跑。 “阿碧雅,你这两日过的如何?太子有没为难你。” 阿碧雅跟太子还没正式拜堂,理论上来讲,并不算是正式的夫妻,只能算未婚妻。 所以太子不会去她屋里就寝。 只是,巴姆担心皇后和太子会故意给她使绊子。 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也不能随时见到阿碧雅。 “那倒没有,不过皇后娘娘叫了一个嬷嬷过来教我识规矩,那么长的规矩,我都快烦死了,真不知道这些老古板,为啥要恪守这些……” 阿碧雅一边抱怨,一边比划着,眼睛却朝着二爷的方向瞄去。 二爷作为巴姆的近侍,身上穿的也是侍卫的着装,为了不显眼,他没有骑马。 而是跟在巴姆的马身侧小跑,但脸上的庄穆肉眼可见。 “阿碧雅…” 巴姆语气严肃,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置喙朝廷,可是不理性的。 周边任何一个宫女和太监,都有可能是皇后的人。 阿碧雅说话若总是这么无遮掩的,早晚得出事。 阿碧雅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选择闭口不语,她的性格直爽惯了,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保险起见,还是不说话好了。 到了皇陵,在祭司的引领下,他们找到了谨贵妃的陵墓。 二爷跟着巴姆,阿碧雅还有祭司一起,将所有要供奉的东西摆在陵墓旁。 祭司诵读一段完经文后,便提着酒壶递给巴姆。 并交代他,第一次敬酒,由死者家属中血缘最近的男士来。 往生者泉下有知,能更早进入极乐世界。 巴姆接过酒壶,犹豫的看了一眼二爷,心中替他惋惜,这件事本该他来做的。 而他明明就在这儿,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替他的亲生母亲敬酒。 何其残忍。 二爷知道巴姆的想法,他微微摇头,一旦接过这壶酒,其他人就会自行解读。 今日能来到这儿,亲眼看到母妃的陵墓,他已经很高兴了。 但一想到那个毒害他母妃的女人,不仅逍遥法外,如今还掌管的大半个宁允国的事务。 他就恨的牙痒痒。 “这酒,不会有毒吧?”巴姆掀开酒壶,故意为难祭司。 这祭司是皇上安排的,怀疑他,便是怀疑皇上。 祭司听后依然心生不悦,“大王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其他人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像这个北荒大王子一样,问得这么愚蠢。 除非,他真是无意与京城交好。 “听说,我姑母当时就是毒性攻心,才含恨而终,祭司大人,你说这贼人的手,都能伸到后宫里了,我能不防吗?” “你?” 祭司恼羞成怒,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毕竟大王子一旦出事,他第一个摆脱不了嫌疑。 “依大王子的意思,这壶酒,有没有毒,我还得喝一口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喝就喝! 祭司向他伸出手,他自问问心无愧,怕什么? 巴姆摇头,“祭司大人误会了,你是朝廷的人,我怎么敢让你为我试毒呢?我呢,有自己的死士。” 祭司一听,转头看向四周。 巴姆伸手招呼二爷过去,然后将酒壶递给他。 二爷感到意外,没料到,巴姆还能想出这鬼主意,让他亲自给母妃敬酒。 他便仰着头,咕噜咕噜灌了满满一口酒,沉默片刻,他便吞了。 他把手放在胸口处,那里有父皇给他的琥珀,还有孟真送他的平安扣。 他心里默默诉说着这二十年来,他对母妃的思念。 他说,他会为母妃报仇雪恨,希望母妃在天有灵,能保佑他行事顺利,保护父皇和他的心上人。 “怎么,没死吧?”祭司轻蔑的看向二爷,语气相当不善。 二爷没回话,阿碧雅捂着嘴巴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还是他大哥精明,比那个软膝盖的太子强多了。 “既然没毒,那大王子就开始吧。” 祭司甩袖而去,站得远远的,冷眼旁观。 反正程序已经告诉他们了,一旁又有宫女伺候,他才懒的照顾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宫女递给巴姆和阿碧雅一沓纸钱,还是合在一起的。 阿碧雅随手塞到二爷手里,“帮我拆开,我对这金粉或敏。” 她后退两步,随手拍拍肩膀。 “公主,这要亲属本人做的。” 没拜堂,不能喊侧妃。 第208章 你好有钱 阿碧雅不耐烦的说道,“这是京城的规矩,又不是我们北荒的规矩,再说了,本公主跟你们太子还没拜堂成亲呢,哪来那么多规矩。” 宫女还想说些什么,乌兰走过来扶着阿碧雅,极不友善的瞪了她一眼。 “没听公主说,她对金粉过敏吗?这过敏可大可小,严重的可是会要了性命的,我们公主若有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宫女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的退到一旁。 二爷跟巴姆同时拆开纸钱,然后蹲在陵墓前,看着眼前这个巨大且豪华的陵墓,二爷忍不住伸手摸摸墓碑。 墓碑上,甚至没有他的名字。 巴姆递过来一支燃烧的蜡烛,并用手肘捅了捅他,再这么深情,可就露馅了。 两人一起点燃纸钱,然后陆陆续续将其他纸糊的贡品丢进火里。 大火越烧越旺,他仿佛看到母妃年轻靓丽的面庞,她对他微笑。 然后转身奔跑了起来,她看起来那么有朝气,且有活力。 回到宫中,巴姆便带着二爷去了养心殿,这一回,公公没有阻他。 一见他俩,就让人把门打开候着,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巴姆和二爷刚进了屋里,巴姆就随手关了门,公公挤着门缝要进去,巴姆一把将其推了出去。 “公公,不好意思,我跟陛下有军事机密要谈,这方面你帮不上忙。” 公公不放心,也不服气,皇上偶尔谈事也会避开他。 但这一次,皇上都没开口,这大王子怎可替陛下做主? 这万一,他们来一招携君子以令诸侯,怎么办? “陛下。” 他着急的对着门叫,体力上他不能跟巴姆比,嗓音还是可以的。 他的声音尖细,极具穿透力,他相信皇上一定听到了。 可他没有理会。 他们进来前,皇帝已经传过祭司,三老表在皇陵的默契配合,倒是让皇帝很欣慰。 皇帝还叮嘱祭司,若有他人问起,不用说那么详细,就说整个流程,都正常进行。 省得别有用心之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坏了京城与北荒的关系。 祭司走之前,皇帝还补充了一句,若有人问起,一定要及时告诉他具体的问话内容,不得隐瞒。 皇帝坐在一个茶几前,身上穿着素色的便衣,没戴发冠,整个人看起来亲和了不少。 像一个慈祥的长辈。 两人走到皇上面前,简单行了礼,便被皇帝安排坐在他的左右两边。 “会斟茶吗?”皇帝看向二爷,语气里带着温和,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会一点。” 二爷接过他茶壶,两杯子清洗一遍,依然将过滤网覆盖在一个大一点杯子上,随后倒出茶水,最后将过滤好的茶水,依次倒进皇上和巴姆,还有他的杯一中。 这样坐下来喝茶聊天,在民间最正常不过,只是在皇上这会,这是第二回。 第一次和他这么坐着喝茶的,是孟老将军,哈扎,还有渝北王。 当时他们四人,一边商谈战事,一边喝着茶,身边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皇帝毫不避讳的观察他。 狭长的眼睛,浓重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下唇有些肉。 既有他的年轻时候的清俊,也有他母妃的秀丽,身形比北荒的大壮们瘦几圈,但丝毫不压个头。 他的长相融合了两个人的优点,身形比京城里绝大部多人高大,长手长脚的,肩也大。 面容比太子好看,也比太子更像他。 二爷被皇上盯着不自在,他索性从怀里掏出琥珀递给他。 皇上毫不犹豫接过了,他将它藏在衣襟里,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巴姆拿起茶杯,借着喝茶的机会,偷偷观察这对父子俩。 皇上抿了一口茶,“你有什么诉求,尽管说,朕、不一定办得到。” 二爷不卑不亢的回答,“臣有一个愿望,一愿陛下长寿安康,二愿天下和平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少年文武可替。” 皇帝不可置信,“就这?” 他不想为自己争取正名,回到皇宫,承袭爵位吗? 二爷抬起眼,眼神坚定,“当然不是。” 皇帝坐直身体,“说说看。” “臣想查清母亲的死亡真相,让作俑者付出相应的代价。” “即使对方身居高位?” “即使对方身居高位!” 皇帝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深藏在瞳孔里的愤怒。 他站起身来,背过两人,神色忧忧。 “你可查,但朕提供不了证据,你也不可莽撞,更不可从宫里开始,谨防陷阱。” “多谢陛下提醒。” 汀泉小筑。 “咚、咕隆咚咚,咚、咕隆咚咚。” 屋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鼓声。 安安拿着磨牙棒,敲打着一面红色的小皮鼓。 这是前几日,宫里来的乐舞队敲的鼓声,小家伙当时嘴巴哒哒哒的跟着节拍。 这两日,桃红给他缝了一个皮鼓,他就凭着记性,敲打了起来。 桃红跟着他的节奏,给他打拍子。 安安得到了认可,就像细胞觉醒了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孟真坐在他们身后,拨着算盘对账本,并没有被他们音乐声干扰。 二爷说,皇帝也许会同意遗忘岛的居民上岸生活,但不一定会无条件给予土地。 到时候,可能需要一大笔钱,。 特别是那些孤儿寡母,他们没有父亲或丈夫撑家,若再没有土地,他们就有可能被迫沦为奴隶。 子子孙孙难以翻身。 “爹爹、爹爹、” 鼓声停止,桃红听到安安奶奶的喊着爹爹,便转头对着孟真说笑。 “小姐,小少爷催你找夫婿呢,爹爹都喊出来了。” “桃红,你有推荐?” 桃红原以为这一声是小姐说,“当然…” 话刚出口,才意识到身后传来的是男声。 “二公子?”桃红打了一声招呼,便退了出去。 “爹爹。”安安高举着双手讨抱。 二爷抱起安安,走到孟真身旁,低头看了一眼桌面,“算什么呢?” 我进来那么久,你就看了我一眼。 “算账呢。” 账本记着良田,庄子,果园,奴仆,银票,现银,饰品等,具体的数额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好有钱!” 二爷夸张的瞪大眼睛,他属实没料到孟真这么有钱,“娘亲,我和安安这辈子就指望您了。” 第209章 柳娘表白成功 铜镜前,柳娘穿上了新衣服,准备去街上采购些东西回来。 好一阵子没回汀泉小院,家里果蔬、肉之类的都没有,昨日因为阿碧雅的事,街上人太多,好多东西都没买成。 桃红走进来,看到柳娘在镜子前站那么久,都没动,便唏嘘她: “怎么,被自己的美貌惊呆了?” 最近听寒都没怎么理柳娘,她内心有些不是滋味,孟真看在眼里,决定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便借口让听寒陪着柳娘出去大采购,她要给庄子里的人发放着粮食。 还专门嘱咐柳娘,好好打扮一番,能用嘴化解的矛盾,别让人费心去猜。 柳娘羞红了脸,“桃红姐姐,这样好看吗,会不会太高调了?” 一个丫鬟穿这么好看,在别的府里,肯定不允许的,还会落下勾搭男人的恶名。 “好看,我要不是认识你,准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头上缺了些什么。” 柳娘凑到镜子前,确实,头发上没有饰品作为装饰,整个人,就寡淡了些。 只是,她没有多少饰品,以前年纪小,光顾着买好吃的,好玩的,偶尔买点饰品还是挑便宜的买。 连孟真都把她当小孩一样对待,打赏时,要么吃食,要么碎银。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向侍郎出钱买的龙凤呈祥簪子。 她还记得老板说,这簪子寓意婚姻顺顺利利。 柳娘看着一盒子的饰品发呆。 桃红将龙凤呈祥的簪子拿起来,“衣服这么贵,簪子自然也不能挑便宜的,就这个吧,看着还有些贵气。” 至少像桃红这么会过日子的,才不舍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她将簪子插到柳娘的头发上,簪子与衣服上下相应彰,贵女的形象立马显现出来了。 桃红拽着她的胳膊转一圈,连连发出惊叹声,“啊,你就穿这身出去,相信我,绝对没错。” 孟真正在交代一些事项,听寒点头应允,“听寒明白。” 这时,柳娘才从屋里走出来,刚踏上台阶,孟真就激动的鼓掌。 生怕听寒听不到似的。 “哇,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呢,大家闺秀见多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柳娘这样的上的厅堂,下得厨房。” 柳娘被夸的不好意思,她走到孟真面前,抓着她的手。 “小姐,别说了,若让人听了,岂不成了笑话。” 说话间,还瞄向听寒一眼。 “谁敢笑话?我这说的不都是实话吗?听寒,你说对不对?” 听寒低着头,没敢看她们,“对!” 柳娘连忙爬上车,不然小姐不知道又夸夸到什么时候,孟真逗弄她。 “穿这么漂亮,怎么也得勾一个如意郎君回来吧,想喝喜酒好久了。” “小姐~”柳娘看向听寒,“柳娘这辈子就服侍小姐一个人,哪都不去!小姐,你也别想赶我走。” “别啊,又不是不给你嫁妆,放心找吧,有了归宿,给你俩的嫁妆绝对丰厚。” 孟真抿着嘴,拍拍自己的口袋,今日在算账,口袋里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银票呢。 马车离去后,孟真才感觉身后有人。 那么熟悉的热源,除了二爷,也就没谁了。 小安安从身后圈住孟真的脖子,小嘴巴对着耳朵就啃了上去。 二爷及时将他抽回,并抬手轻轻拍了他屁股,“小色胚,不得乱来。” “你有脸说他,你还大色胚呢。” 马车行驶中,就娘在车里忐忑不安,她向来大大咧咧的,今日穿好看的衣服,竟像一个待嫁的准新娘。 他不知如何开口,可太纠结下去,到了街上,人多了,就更不好开口了。 听寒心不在焉的驾驶着马车前进,今天要买的东西太多,再加上柳娘出门晚。 他得尽快赶到街上,不然就买不到新鲜的果蔬、肉了。 突然,前方有一块拳头大些的石头,听寒避之不及,一侧车轮撞了上去。 “啊!!” 马车一阵颠簸,听寒立马控制方向,马车停了下来。 “柳娘!” 听到柳娘的尖叫声,听寒立马掀开帘子,柳娘歪在马车一侧,估计是脑袋撞到了。 正捂着头,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 听寒跪坐她面前,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柳娘,你怎么样,让我看看,哪儿受伤了?” 柳娘摸摸脑袋,貌似没有肿包,就是有点疼罢了,“没事,磕到后脑了,疼一下就过了。” “都撞到头了,怎么会没事?” 听寒从怀里拿出一瓶跌打损伤药,倒了液体,然后绕道柳娘身后,“我给你上药。” “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再说这药抹上去,有味就算了,发型还被弄乱了。 她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可不想被一瓶药糟蹋了。 “听话!” 听寒一把拉过她,然后一手固定她的脑袋,一手在她后脑勺按摩。 柳娘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感受听寒的掌心渐渐温热起来,她才又恢复了自由。 “淤血不揉散,会起包的,药你拿着,早晚都要涂一次,这两天尽量不要洗头。” “好!” 听寒收敛了眼神,准备退出去。 “听寒。”柳娘鼓起勇气喊他。 “什么事?”听寒没有回头。 “对不起,我不该揭穿你和谭小姐,不该那样说你。” “我和谭小姐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听寒掀开帘子。 柳娘情急之下抓了他的手,“听寒,我…我喜欢你。” 听寒回头,“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柳娘决定豁出去了,她深呼吸几下,双目紧闭。 “我说,我喜欢你,以前我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有意损你,我只是嫉妒,我想让你知难而退,我想让看到我对你的心,一片赤诚。” 听寒扯过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你不介意我是一个无根之人吗?” 柳娘睁开眼睛,双手环上他的背,“我也是无根之人,我俩天生一对!” 听寒轻轻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睛问,“你真这么想?” 柳娘的脸色更红了,像一个红苹果一样,水水嫩嫩的。 “真的!快出去吧,晚了,别人可要收市。” 第210章 那就从他们下手 大街上,柳娘负责买单,听寒负责拿东西,满满当当的,挂得他身上到处都是。 使唤听寒的这种感觉,柳娘超级享受。 原来这就恋爱的感觉,有人关心,有人在意,声声不落地,次次有回应。 看着听寒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柳娘有些心疼了,“累不累?早知如此,我就叫霍半生一起出来了,多个人分担也好啊。” 或者有个人看守马车,也可以先把东西放车上。 听寒闻言,立即摇头,“不累,脖子上还可以挂很多,我脖子长。” 霍半生若是跟着出来了,他就听不到柳娘的表白了。 还是自己辛苦点吧,至少心里不苦。 说着,他还故意拉长了脖颈,引得柳娘捧腹大笑。 对面一个二楼的窗口处,正站着一名男子,他眼神锐利的盯着楼下那对甜蜜的小青年,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这时,他身后走过来一名男子。 是黑炎。 他走到向敬宁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得诡异。 “我们的人找到了镜棠。” “他在哪?” 向敬宁压抑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镜棠消失那么久,他苦寻无果。 只能求助渝北王。 “在通往孟小姐新住所的路上。” 向敬宁瞬间明白了,他就知道镜棠不会背叛他,消失那么久,能找到他的尸体,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若是活着,两人失联那么久,才是最危险的。 “死了多久?” “年前,他的小腿被利刃削去了一部分,裂口平整,就连骨头的裂口都是光滑的。” 黑炎从未见过这种如此锋利的刀剑,就好像被刮断的是一张薄薄的纸。 可见出剑的人,手速有多快。 向敬宁转头看向他,“怎么可能?江湖上可没有这号人,有一把锋利的剑,出剑速度还快,那得需要多强的内功。” 黑炎知道向敬宁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提前跟渝北王汇报了。 “王爷说,凌云寺有一把剑,叫铁损星,传承了几代主持,是这世间最古老且最锋利的剑,它削骨如泥,出鞘必见血。 只是火烧凌云寺事件发生后,这把剑,也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凌云寺?镜棠就从小长在凌云寺,他不仅背叛了师门,杀死几个师兄弟,还毒害师父,莫非他的死,是被同门追杀?” 镜棠投靠他之后,向他透露了不少凌云寺的秘密。 整个凌云寺都视他为公敌,所以这些年,镜棠一直黑衣蒙面示人。 黑炎递给向敬宁一张小纸条,“怕不是那么简单。” 向敬宁打开一看,惊的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渝北王什么意思?他是说二皇子不但没死,太子成亲当日他还混进宫里,见了陛下?” “这只是渝北王的猜测,而且极有可能跟北荒有关。” “那怎么办?”向敬宁双手拍在窗台上,眼中带着怒意。 黑炎指着楼下吃馄饨的年轻男女,然后拍着向敬宁的肩膀说,“那就从他们下手,向侍郎做事向来让王爷放心。” 吃饱喝足后,柳娘主动提起几个袋子,这么多东西全靠听寒扛着,她心疼。 听寒阻止她,“柳娘,不用你。” 他吃了两大碗馄饨,如今身体有使不完的劲。 “那不行,万一你把身体累坏了,以后还得我养你,那我多吃亏啊。” 听寒心中一阵甜蜜。 “不如我去把马车牵过来吧,你在这儿守着东西。” “也行!你快去快回。”柳娘重新坐回凳子上。 听寒不放心,一边走,一边回头叮嘱她,“这儿等着,别乱跑,知道没?” “知道啦!啰嗦!” 听寒走后,柳娘打开袋子检查下东西,确保没有遗漏东西。 一会,她拿起一个两块布料,藏蓝色和靛青色各,她想跟桃红学习做衣服,亲手给听寒做两身出来。 “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 她担心自己的手艺太拙劣,做出来的衣服太丑,听寒不喜欢。 可她又不想像谭小姐一样,直接买来送人,她觉得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更能表达她的爱意。 她手里摩挲着布料。 “请问,是柳娘姑娘吗?” 柳娘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大概十一、二的样子。 “你认识我?” 少年说,“不认识,一个叫听寒的公子托我来找你,他受伤了,如今倒在血泊中。” “听寒?”柳娘心头震,“听寒怎么会受伤?” 听寒的武功,可是她们家老爷亲自教的,又在军队里历练多年。 她认识听寒那么久,可没见他受过伤。 少年回答,“柳娘姑娘,话我带到了,我先走了。” “哎!”柳娘喊住少年,“他人在哪儿?” 少年指着少年的巷口说,“你沿着巷口走下去就看到了。” 柳娘放下布料,拔腿就跑,根本顾不上东西会不会被人拿。 柳娘气吁吁的来到巷口,却不见听寒的身影,只看到地上一滩还未干的血迹。 她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听寒!听寒~” 听寒没有回应,却看到向敬宁摇着折扇笑嘻嘻的从楼上走下来。 他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廖兄客气了,你下回来,我请客,不得推辞。” “好好好,下回聚。” 柳娘抹掉眼泪,继续往巷口深处走去,身后传来了向敬宁的声音。 “柳姑娘?” 柳娘没有回头,而是停下了脚步,“向侍郎有事?” 向敬宁走到她面前,表情相当惊讶。 “果真是柳姑娘你,今日打扮这么漂亮,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要不是这个龙凤呈祥的簪子,我还真不认。” 柳娘扯着嘴角讥笑,她不喜欢向敬宁是因为她家小姐不喜欢这个人,但并不清楚他做了什么恶事。 “向侍郎若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柳娘说完就离去,听寒还等着她呢。 “柳姑娘这是找你的小伙伴呢。” “你看到他了?” 向敬宁手指别处,那边人还怪多的,不像有诈的样子。 柳娘走后,向敬宁才露出阴险的笑容,“这年头,长这么俊的丫鬟少见,可惜了。” 柳娘刚跑出去没多久,就被两个粗壮的男人挡住了去路,周边也有不少小贩和行人。 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打劫她不成? “你们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