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致死,我靠弹幕杀疯了》 第1章 被家暴致死后,我重生看见了弹幕 “我不活了啊!要债的要逼死人了啊!” “早知道生下来的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真应该早早的给你溺进尿桶里头,也省得老了老了的,还要给你擦屁股。” 姜安宁捏着一角银子,从林子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就听见女人哀嚎的声音,冷不防的吓了个激灵。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脑海中又记起前世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隔壁人家姓赵,老大赵海,前不久刚跟她订了亲事儿。 正哭嚎着骂天骂地的女人,是上辈子令她日日夜夜如坠噩梦的前婆母张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没钱上什么赌桌!这会儿输的底裤不剩,又知道哭了?” “少废话,还钱!” “我告诉你们,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下手可没什么轻重,回头耽搁了时间,这人要是缺了点什么,可不能怪咱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凶狠呵斥,引得附近住着的村民,围凑成一团看热闹。 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拎着棍棒的粗壮汉子,就在赵海家里头打砸了起来,将门板踹得咣咣响,摇摇欲坠。 姜安宁回想起前世噩梦的开端。 跟她订了亲事儿没多久,赵海就在赌坊里欠了赌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找上门。 张氏上门哭求她拿银子出来救未婚丈夫。 那时候,赵家才给了她整二十两的聘银,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羡慕酸妒。 可据那些要债的说,赵海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就算她把聘银全都还回去给赵家应急,也远远不够的。 不出意外的话,张氏马上就会过来求她,挪用一部分嫁妆救急。 几个歪瓜裂枣打手,努力表现出凶狠的样子,将木头棍子狠狠敲在门框上。 “要么现在还钱,要么等剁了赵海的五根手指再还钱,自己选吧!” “少跟这儿打量着蒙我,你们没钱,可赵海不是还有个貌美又会赚钱的媳妇儿吗?让她出来,替她男人还钱。” 张氏看起来像是受了大惊吓,假模假样的哭喊着拒绝:“不行啊、不行的,不能连累安宁的……” 目光却已经贼溜溜的在围观人群中打量寻找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姜安宁家就在隔壁,没道理不会出来看热闹啊? 张氏贼溜溜的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满是灰褐色粗布短衫的人群里,找到了一片颜色鲜丽的瓦蓝裙角,顿时眼睛像饿狼似的发亮。 “安宁,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张氏边摆手说着不行、不要、不可以的话,边迈着小碎步,朝着姜安宁走了过来。 围观的村民见她近前过来,纷纷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生怕等下哪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被粘包赖。 在众人这番心思的加持下,张氏很是轻松的抓住了姜安宁的手。 “安宁,那些个不做人的畜生,诓骗了你海哥去赌钱,骗着他欠下了赌债,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该咋办、该咋办啊!” 张氏看起来像是很没有主意似的。 细看却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眼睛贼溜溜的,满是算计。 姜安宁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张氏演戏,这辈子,她不会再傻傻的把自己搭进去,贴补吸血蚂蟥似的赵家了。 她要退亲! 张氏看姜安宁一直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免有些来气。 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怎么还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都不知道主动点开口帮忙把钱给还了,难道还等着她上赶着求不成? 张氏气恼,捏着姜安宁的手,不免用了几分力气。 她给躲在人群后头的一名年轻男人悄悄递过去个眼色。 年轻男人收到眼神示意,立马哀嚎着挤进了人群:“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海哥啊!” “这些人都是混无赖,耍起横来,是真的会剁了海哥的。” 姜安宁被冷不丁冲上来扑到她跟前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喊出声来。 等冷静下来看了,才认出这人。 是赵海在镇上做活计时的工友王胜,以前经常会跟赵海一起来家吃饭。 前世,每次赵海带了朋友回来,姜安宁都要动用自己的嫁妆钱好一番破费,买鸡买肉的,尤其以这个人最爱指定菜色。 她目光淡淡的看向王胜,多了几分厌烦。 王胜被看的有些心虚,目光微微打闪,吞了吞口水,声音都磕绊了几下:“海、海哥本来也不信他们的,这不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想多赚些钱,给你打个金首饰。” “安宁啊,赵海能不能好生生活着回来,全都指望你了。” 张氏再次用力抓紧了姜安宁的手,哭的跟死了丈夫儿子似的,伤心欲绝。 姜安宁皱眉,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反被抓的更紧了。 她浑然天成的装作软弱委屈又无辜的样子,眨眨眼,似乎是不解:“张大娘,你刚刚不是还一直念叨说不能连累我吗?” 张氏脸色一沉。 她不悦的厉声:“你可是和赵海订了亲、给了聘银的未过门媳妇,难道要见死不救?安宁,做人可不能这么狠心!” “可、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安宁眼睛红了一圈:“要不我把聘银退还,咱们解了婚约。” “不行!”张氏一听姜安宁要解除婚约,当即更用力捏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要将人纤细的胳膊给掰折一样。 姜安宁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这次是真的疼到想哭,不是硬憋出来演戏的。 张氏给一旁的王胜使眼色,表情有些凶。 王胜吞咽了两下口水,磕巴了两下,才想起早先商量好的话术,作出一副好心好意给人出主意的模样:“嫂子,前些日子你跟我海哥订亲,海哥不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吗?” “有这二十两,你再帮着凑个三十两,不就能把钱还上了吗?等海哥安全的出来了,再让他给你把这钱补上,不就好了吗?” 姜安宁真是差一点就冷笑出声。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啊! 她这些年来卖绣品香料攒下的积蓄,不多不少正好存了三十两! 开口就是要她全部的身家,可笑她从前未嫁时,竟然半点没发现这家人的丑恶嘴脸。 上辈子遇见这事儿,什么都没怀疑,傻乎乎的帮着给了钱。 又在张氏的卖惨下,借钱贴补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做家用。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做了小半年的绣活,熬的眼睛快要坏掉,往后十几年,见着风和光亮就会流泪! 姜安宁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更加用力想要挣脱开张氏死劲掐着她的手。 【这小姑娘看着似乎武力值不行啊,细皮嫩肉的,肯定手无缚鸡之力。八成是要被这个老登给道德绑架住喽!】 【别给钱,千万别给钱!他们都是串通起来骗你的!】 【根本没有什么欠赌债,都是那个叫赵海的,花钱串通了这几个人,想要把给你的聘礼连同你的嫁妆积蓄一起哄骗走,送给他在镇上那个相好的!】 【赵海就在村口那个荒废的老石桥底下等着呢。】 看着眼前突然再次出现的半透明板子上,快速的划过一串串文字,姜安宁微微瞪大的眼睛。 看来,早上不是她眼花了。 她是真的能看见这些奇怪文字!! 早上,她刚起床,就看到一条【在树林子里向东歪脖子的那棵树下,丢了一角银子,不知道会是哪个npc成为幸运鹅捡到喽】 (本章完) 第2章 弹幕指点我格斗技巧 姜安宁不知道什么是npc、幸运鹅。 只是起床后,她半信半疑的去了一趟树林子,找到那棵歪脖子树。 果然捡到了一角银子! 这些莫名出现的奇怪文字,说的,好像是真的? 那赵海岂不是很可能……从订亲开始,他们一大家子吸血蚂蟥,就在算计她的钱财了! 往事种种回荡在脑海里,吓得姜安宁白了脸色。 想到自己上辈子糊里糊涂的给赵家做了半辈子血仆,累死累活的供养那一大家子吸血蚂蟥,就因为劳累过度伤了身子,在冬日里晚起了半盏茶的工夫,就被姑妹、妯娌们给轮番泼了好几盆带着冰碴的冷水。 等她冻得打着摆子给他们一大家子做了早饭,人就开始发烧了。 他们却觉得自己是在装病,赵海更是觉得她不听话,让他丢了面子,拿着手臂粗的棍子,毫无章法的敲她脑袋、身体…… 直到咽了气儿,姜安宁都还能感觉到那股疼!! 【被人抓住手腕,可以尝试以手腕为轴,向外翻】 姜安宁眼睛一亮! 啪! 积攒的怨气,在回忆起前世惨死时那股痛楚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姜安宁眼底生了恨意,狠狠地用力,以手腕为轴,顺利挣脱开张氏的钳制后,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扫了过去。 张氏被打懵了。 等反应过来,顿时火气猛蹿,猩红起眼睛,要发作姜安宁。 “对不起,张大娘!一听见赵海哥被赌坊扣下了,我吓着了,脑子木呆了不知道反应,冷不丁感觉到有人往死里掐我,把我吓魇住了。” 姜安宁一巴掌下去,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她深知此时同张氏、同赵家硬着来,无异于拿鸡蛋碰茅坑里的臭石头。 遂先一步无辜落泪,倒是把张氏整得有些卡壳儿了,蠕动了几下嘴,有些忘词儿。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此时也不免不落忍,和稀泥似的跟着劝起张氏来。 “这孩子一看就是真的吓住了,张氏你也挺大个人了,难道还要跟个吓魇住了的孩子计较不成?” “往日瞅着赵海是个老实憨厚的,没想到竟然会去干赌钱这样丧家的似的,真是可惜安宁这么好的孩子了!” “别说安宁丫头才这么大点岁数,遇见这种天打雷劈一样的事儿会被吓魇住,就我这都活小半辈子了,刚听见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 “赵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张氏说得脸上跟抹了锅底灰似的。 倒是想不起来跟姜安宁这死丫头计较了,何况,她还指望这死丫头拿钱出来呢。 “胡咧咧个什么劲儿,我儿子那是被骗了!” 张氏朝着看热闹的人怒吼了一嗓子,围观的村民们互相对了个阴阳怪气的眼神儿,纷纷熄了声音。 等张氏目光扫过来时,姜安宁本能的一怵,却还是努力强装着镇定。 不等张氏开口喷唾沫星子,姜安宁连先一步表了个态度,暂时的将人安抚下:“大娘,您别着急,这五十两,我先借给您……”打个欠条就是了。 张氏一听那个“借”字儿,顿时就沉了脸,压着不满,嗔怪起姜安宁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借不借的!” “多伤和气啊!” “等过段时间,你跟我家赵海成了亲,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一家子分什么你的我的,没得把日子都过生分了!” 张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要去拉扯姜安宁的手,佯装亲近,脸上至今残留的火辣,让她忍不住想起刚刚那一巴掌,尴尬了下把手收回去。 “安宁,我可是把你当成亲闺女对待的,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自个儿手足兄弟似的未婚夫婿,被人给剁了手指,一辈子没了指望吗?!” 张氏抹了抹眼角根本没挤出来的眼泪,看着姜安宁的眼神,很是失望。 搁在前世,姜安宁一看到张氏这样的眼神,肯定就要忍不住自我检讨、矮化。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也是顾念着感情的。” 姜安宁强忍着恶心与不适,朝着张氏扯动了下嘴角:“所以才愿意拿出五十两银子,借给您,去把赵海哥赎出来。” “安宁丫头…”张氏目光凌厉了几分,不满到了极点,嘴上却还是不忘道貌岸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是真心拿你当亲闺女看的,就是以后你嫁进来了,我也肯定是更向着你的。”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不停颤抖,前世被立规矩的阴影深深的笼罩着她。 她强作镇定:“正因如此,您只要打个欠条给我就行,旁的都不紧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赵海哥救回来不是?” 这是姜安宁第一次违逆张氏的意思,紧张的连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但她知道,一定要忍住,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退亲不成,一辈子都要活在同前世一样的噩梦里。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赵家是绝对不会轻易同意与她和平退亲的。 她与赵海又已经交换了庚帖,写下婚书……退亲还得徐徐而图之。 最好是能让官府出面,写下文书,解除她与赵家的婚事。 那样,赵家就是想闹也不成了。 刚刚,那个奇怪的文字上说【赵海就躲在村口的老石桥下面】 姜安宁捏紧了被汗湿润的手心,多了几分决绝狠意。 “张大娘,您还犹豫什么?难道不想救赵海哥回来了吗?” 张氏:…我不想给你打欠条! 她不悦的抿起了嘴,第一次发觉这死丫头竟然有几分油盐不进的轴劲儿,半点眼色不会看! “你这孩子,真是,太拿自己当外人了。” 张氏眼神失望的看着姜安宁:“一点小钱,你还又是借、又要欠条的,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家人关系不亲香儿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去请村正大哥跟两家族长过来做个见证,把欠条写了。” 姜安宁像一团棉花似的,无论张氏说什么都不往耳朵里听。 张氏眼看着就要压不住火气,王胜突然站出来,拉扯了一下人:“嫂子说的对,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姜安宁轻瞟了他一眼,“嗯”了声没说什么,步履匆匆的扭头就走。 看着人很快就离开了人群的拥挤,张氏有些急了,当即就想追上去。 王胜拉住了她。 (本章完) 第3章 又不是写了欠条就要还钱 张氏瞪了人一眼:“你做什么?!” 真让姜安宁把村正请来,可真的就要写欠条给她了! 否则村正跟姜氏族长那些人,肯定不能同意姜安宁拿这个钱! 万一说点什么不中听的烂糟话,把姜安宁那个小贱蹄子劝得清醒了怎么办?! 王胜拉着人回了院子,朝着门口堵着看热闹的人驱赶几下:“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等合上院门,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张氏更忍不住了,质问:“你拦着我做什么?!等会儿真让姜安宁把村正那些人给喊来了,让我给她写欠条,咱们不就白演这么大一出戏了?!”她很是不满。 “诶呦喂,我的婶子,我的亲婶子!您说您在这个欠条上,纠结个什么劲儿?” 王胜实在无语:“就算真签了这欠条又如何?等到时候她嫁进来了,难道还真能拿着欠条跟您要钱不成?” “就算她真的要,您到时候都已经是她的正经婆婆了,拿捏住她,对您来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她一个早就死了爹妈的孤女,就算您给她立立规矩,磋磨磋磨,难道还能有谁出来为她撑腰说话讨说法?” 王胜的话,有些说到了张氏的心坎儿里。 张氏松缓了表情:“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儿。” 想到那一巴掌,还有姜安宁油盐不进的模样,她有些恶狠的吐了口唾沫:“到时候,我非得给这小贱蹄子点狠的教训才行!真是反了天了,不知道听话。” 张氏在心里想了七八种磋磨新媳妇的法子,这才舒服了些。 她抱怨:“要不是看她有几分会挣钱的本事儿,我才不舍得委屈我儿娶一个没爹没妈的野丫头!” 王胜笑呵呵的陪了几句应和话,哄得张氏高兴起来。 他才冲上去踹了某个“打手”一脚,压低了声音:“你们几个能不能长点心?花钱找你们来,是演戏催债吓唬人的,跟着吊儿郎当的看什么热闹呢?!” “赶紧的,接着敲、接着砸!” 王胜:“亏得是姜安宁蠢,不然就你们这种漏洞百出的演技,早就被看穿露馅了!” 挨了训斥的几个人,赶忙又活跃起来,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骂骂咧咧。 * 离姜族长家不几步远的青砖大瓦房,就是村正家。 姜安宁路过时,慢了两步,看了眼村正家紧闭的大门。 一路跑来,她有些喘,眼前更是时不时的就会划过去一两行文字。 【把钱借给赵海家,不就是肉包子打狗!?】 【欠条对无赖有什么用?!天真!】 姜安宁抿着嘴,在心底为自己辩驳:我才不会拿肉包子打白眼狼! “族长爷爷!” 姜安宁略喘了两口气儿,站在姜族长家门口喊人。 姜族长闻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是谁,立马换了副慈爱的笑容:“是安宁丫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族长爷爷,赵海赌钱欠了高利贷,被赌坊的人给抓起来了,现在赌坊的人打上门来要债。” 姜安宁快速的说了事情,略带了几分哭腔:“张氏让我拿钱出来救赵海,我、我到底是跟他订了亲事儿的,总不好见死不救坏了名声,可、可我不敢一个人去赌坊,我害怕。” 哪怕是努力保持冷静,对张氏几人的称呼,还是难掩厌恶,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不对劲儿。 “族长爷爷,你能不能帮我跟村正大哥说个话,让他找些同村的婶子跟壮小伙,陪我去趟县里头赎人。” 姜族长听完气的直接摔了烟袋锅子:“什么?赌钱?还招惹了赌坊?” “这个混账,平时瞅着老实巴交的。” 怒骂了赵海一通,姜族长又不免数落起姜安宁来,怒其不争:“你是不是傻?又没嫁过去,凭什么出钱赎他!?” 姜族长不同意姜安宁去。 “你就跟我这儿待着!” “他们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上门来,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子当年在山上当胡子的时候,是怎么切瓜砍菜的!” 姜族长强势硬气,架不住姜安宁坚持。 留在族长家里,也不过是躲一时平静。 赵家既然已经起了歹心要谋算她,这次不成,总还会有下次! 她才不要整日活在惶恐中,更不会再重蹈覆辙,嫁进赵家那个狼窝火坑! 想要解决这事儿,彻底安宁。 赵海必须死! 张氏、王胜、赵家,上辈子算计磋磨她的人,都得死! 姜安宁抠破了手心上的肉,才强压下滔天的恨意,没有在姜族长面前表现出来。 姜族长看她泫然欲泣,可怜极了,又十分坚持。没了法子,只能带着她去寻了村正那小子。 “江巍,在家没有啊?” 姜族长拍了拍村正家的门,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村正家里头静悄悄的,瞅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姜族长又拍了几下门,依旧无人应声。 他小声嘟囔:“奇了怪了,往常这个时候都在家的啊?” “既然人不在家,你看要不就……” 姜族长正想要出声再劝说劝说姜安宁。 让她别再为了个不值当的狗男人,搭上自个儿的幸福。 退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还没来得及张嘴呢,村正家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一个面容精致,半点不像庄稼汉子的男人,从地窖里头爬了上来。 “谁啊?” 江巍一身粗布短打,袖子微微卷了上去,露出粗壮有力的小麦色手臂来。 他站定看了会大门口的两个人:“是族长啊……” 走过来开门时,目光掠过姜安宁,隐隐有些异样:“安宁妹子也来了啊。” 不太熟络的打了个招呼,江巍看着姜族长,问:“发生啥事儿了吗?怎么还劳动上您老人家,亲自上门。” 姜族长一脸气愤的,把事情说了一通。 “这丫头非死心眼子,说什么都要去赎那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姜族长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拿姜安宁没有办法的样子:“你说他一个小姑娘,去那腌臜地方能安全吗?!再说,这丫头的亲事儿,还是你我给保的媒。” 他目光在姜伟身上略略停顿了会儿:“现在出了这样糟心的事儿,于情于理,咱都该帮衬着点不是?” 江巍:…… (本章完) 第4章 抓到赵海 江巍:…… 那好像是您老非要拉着我给作保的。 “我知道了。”他轻抿了一下嘴:“安宁妹子是想我带上几个人,帮你壮胆护身?” 姜安宁小鸡儿啄米似的点头。 族长爷爷说话慢吞吞的,还一直绕圈子,可差点急死她了。 “村正大哥你要是方便,现在就跟我们去吧。” 姜安宁轻轻扯了一下人的衣袖,稍拽即松。 独特的馨香随着人衣袖摆动弥漫开,江巍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过了好几息,才神色如常的开口:“好。” 他别开目光:“我去喊几个人,再跟你们一起去,省得咱们人少不占优势。” “诶!” 江巍一来一去的很快,姜安宁不免有些好奇的看向他身后,略显迟疑:不是说喊人吗?人呢? “走吧,等下跟他们在村口汇合。” 江巍就像是看透小姑娘想法似的,表情自然、声音如常的解释了一句。 可明明没看见他跟任何人说话,只是用布带绑了个袖口。 姜安宁“哦”了一声,迫不及待想要抓包赵海的欲念,到底是胜过了一切。 她没再追问。 三个人很快就从小路绕到了村口。 江巍跟人说了一声,去和他提前约来的人接头。 姜安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不停地往老石桥那里打量。 老石桥离村口并不远,四周空荡荡的也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一眼望去,桥底的场景,一览无遗。 赵海!! 姜安宁眼底的恨意浓烈,恨不能立马冲过去将人活剐了!! 江巍带着人回来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等发觉那股恨意,是从往日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身上传来时,他略感诧异,人也跟着松弛下来。 姜安宁给他一种猫儿强作虎的虚张声势。 他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那儿的赵海。 “或许,你的情哥哥并不是赌钱被抓,只是寻了个由头,与人串通起来骗你。” 姜安宁眼神陡然凌厉,瞪了江巍一眼:鬼的情哥哥! 那一眼里,满是浓杂的恨意与阴戾,江巍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子,逃避似的躲开小姑娘的目光。 他手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不远不近跟在他附近的人,豹子似的冲到老石桥下,将还懵着的赵海给擒拿住。 姜安宁自觉失态,忙垂了垂眼,掩下眼底滔天的恨意。 她吸了吸鼻子,没哭出来,又掐了一把大腿,眼睛瞬间红红的:“怎、怎么会……” “我与赵海哥自小一起长大,前不久还订了亲事,人人都说我有福气…他、他为何要骗我赌钱欠债被抓,不给钱就要剁手指呢?” 江巍没忍住,轻轻哼笑了一声:姜家这小娘子,戏还挺多…… 明明刚刚还满眼恨意,像是要活剐了谁似的。 姜安宁硬挤出来的眼泪,没有打动到江巍,却是把姜族长给气得不行。 “好啊!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欺负人欺负到我姜氏一族的头上了。” “丫头,你别怕!族长爷爷给你做主,今个儿这事儿,他赵海要是说不出个二三四五六来,咱就不嫁了!” 姜族长吹胡子瞪眼睛的,气得不行。 姜安宁微默。 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就不嫁,说出来了,甭管是编的还是什么,都还是得嫁。 到时候,赵家人道个歉,族里的长辈们觉得面子过得去,少不得就要同赵家站到一个阵线,反过来劝说她:“男人成了家就会心疼人了,等你嫁过去,日子自然就会好过起来,你也能多享几年福!何苦的得理不饶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姜安宁在心里嗤之以鼻。 前世,她不是没有求救过。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 赵海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两个精瘦男人的钳制,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倒是那两个看着也不壮的男人,手上像是嵌了秤砣一样,重的很。 被生拉硬拽到姜安宁三人面前,赵海有些心虚的矮了声音。 不过片刻,他又坦荡了,甩了甩肩膀,想要挣脱束缚,嘴里头还大声的喊着:“姜家爷爷,安宁妹妹,救我啊……村、村正哥。” “赵海哥,你不是被赌坊给抓了吗?”姜安宁听起来有些天真的问。 赵海眼珠子一转:“啊,对,是…我我我,我是被赌坊给抓了,是我、我求他们放我回来拿钱,还给他们,所以他们才放我回来的。” 姜安宁轻“哦”了声。 赵海看她还是那么好骗的样子,松了口气,有些急不可耐:“安宁妹妹,你借我点钱好不好,五十两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我可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 姜安宁忍住没翻白眼,不答反问:“赵海哥,抓你的,是县里哪一家赌坊啊?” 她语气真诚,听起来好像真的是在关心担忧。 赵海却有些卡了壳。 “是、是。” 他哪里知道是哪家赌坊啊!? 连县城他都没去过两回。 “怎么了,赵海哥,你连是哪个赌坊抓了你,都不知道了吗?” 姜安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完全不似刚刚表现出的那副小白兔模样。 赵海顿时就不爽了! 这贱人是什么语气?!怎么跟他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姜安宁,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是骗你不成?!” 他避重就轻,直接发火:“你不想借就算了!你不就有几个臭钱,谁稀罕?” 前世,赵海每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跟着就会暴怒的动手打人。 姜安宁身体本能的恐惧,脚步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她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捏紧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说,你是欠了哪家赌坊的赌债,你说出来,我就相信你没有骗我!” 赵海自觉丢了面子,眼神凶狠起来,本能的想要扬手掌掴姜安宁:“姜安宁,你蹬鼻子上脸是吧,有钱了不起啊!” 奈何肩膀被人用力钳制着,动弹不得,还被按着强行弯下了腰,不得不吃力的仰着脑袋,怒瞪着姜安宁。 实在挣扎不成,反而被按的肩膀生疼,赵海才喘息着屈服下来:“行,你厉害,姜安宁……” 他语气恶狠:“你给我等着!” 等成了亲,非得让这个不懂事的女人好看!! 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天。 “是、六顺赌坊。” 赵海敷衍的胡诌了个名儿,随即很是理所当然:“现在能给我拿钱了吧?” “六顺赌坊?” 姜安宁忽然就笑了,如冬日里凌霜而开的红梅一般,娇而不媚:“我常年往来县城送绣品、香料等物什去变卖,对县城不能说有多熟悉,却也是能认得七七八八的,” 她目光猛然凌厉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六顺赌坊?你打量着蒙我呢是吧!” 赵海脸色一变。 姜安宁却忽然又软和了语气:“或许你想说的,是刘顺赌坊?” (本章完) 第5章 这一步,我绝不退! 赵海顿时两眼放光:“对、对、就是刘顺赌坊!刚刚是我口音重了。” 他松了一口气,这娘们亲口说的名字,总不会有错了吧? 赵海心头得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就听见姜安宁冷笑了一声:“刘顺分明是西市街口卖炙羊肉夹饼的!整个县城,就这么一个叫刘顺的店铺!” “你还要撒谎吗?” 姜安宁板着脸,看起来实实在在的有些能唬人:“你根本就没有被赌坊扣押,那些来讨债的,是你花钱雇来的地痞无赖!” “你同他们串通好了,就是为了演一出好戏来诓骗钱财。” 赵海被戳破的算计,心慌的接连吞咽口水,嘴上还是硬着否认:“胡、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吧你!” “姜安宁你少跟这儿发疯病!” “得癔症了吧你?” 他露出一脸不爽的表情:“真够晦气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人的未婚妻!” 赵海避重就轻,只不停用言语斥责姜安宁有病,与前世种种,如出一辙。 姜安宁怒极反笑,心境反而平和了些。 “朝廷律法有言,凡有欺诈之行径,坑骗他人钱财的,轻则笞五十,重则杖杀、弃市!” 她声音淡淡的,看向赵海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恐怖生惧。 许是看他几次挣扎不得,只能无能狂怒。 觉得这也不过是个假作老虎的病猫,只会挑软柿子捏,不过尔尔。 “你不说实话没关系,我想,县太爷会有办法让你说的!” 姜安宁偏过头看向江巍:“村正哥,我想请你和…”她声音微顿,发现按压着赵海的两个人,很是面生。 “你想请我什么?” 江巍的声音,唤回了姜安宁的思绪。 她眨了眨眼,略去心头刚起的一丝异样:“请你和这两位大哥,帮忙送赵海去县衙。” 姜安宁转回脑袋,直视着从前令她恐惧、不敢反抗的赵海,掷地有声:“我要报官!” “我要状告赵海串通多人,伪造事实,欺诈钱财!” 听到要见官,赵海慌了。 他奋起反抗,想要摆脱那两只使劲按着他的铁手。 没成功。 赵海又急又怒,破口大骂:“姜安宁,你个疯子,**你***……”他用力甩着膀子,除了被拧得胳膊臂膀像是要断了一样,丝毫没有挣脱开的迹象,不得不服软哀求:“姜安宁,安宁,我错了,我可是你未婚夫,是你的海哥哥啊!” 姜安宁眉眼冷淡,只觉作呕。 眼见着人不为所动,赵海恼羞成怒:“我可是你未婚夫!咱们是订过亲事的,你要是真把我送去见官了,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女子的本分规矩!” “姜氏一族出了个订完亲事,就把未婚夫送去官府挨板子的女娘,往后还会有人敢说亲吗?” 赵海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污秽下流的词语,将整个姜氏一族的女子都拖下水:“你不要脸,姜氏一族的姑娘也不要吗?你难道要他们跟你吃一辈子指摘,婚事艰难吗?” “姜安宁,你想好了,姜安宁!” 姜安宁一向不擅与人争辩,讲不出反驳的话来回击,又气又急,手指都在发抖。 她用力咬紧了牙关,才没让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安宁丫头……” 姜族长在一旁,不大认同的开口:“报官是不是有些严重了?到底是一个村儿的人。” 想着姜安宁到底也是受了委屈,他略略斟酌了下用词:“伙同外人想要欺骗你,让你受了惊吓,是赵海做的不对,可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家丑,总不好传出去让人当成笑话。” “不如就开了祠堂,请了各家的长辈过来,如何?” 姜族长本着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愿:“让他认错道歉,写下保证书,承诺以后不会再犯也就是了。” 他语重心长道:“怎么说,你都已经跟他订亲了,该退一步的时候,不妨就退一步。” 怎么说,也不能让安宁丫头一个人的一时之气,毁了姜氏全族的婚事嫁娶,他家里的两个孙女,最近正相看着镇上秀才家的婚事呢!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怎么好?读书人家,最重视名声了。 听到姜族长的劝说,姜安宁没有多意外。 前世,她就见识过了所谓的“家族”荣辱。 他们宁愿看到她被打死,然后哀嚎几声以表同情和惋惜,也不愿意她报官引来官差和“非议”,“坏”了他们的名声。 “我不要退一步!” 姜安宁:“亲事订了,还可以退!委屈咽了,就吐不出来了!” 这一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的! 赵海,必须死! 她忍不住的红了眼睛,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要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你……” 姜族长顿生恼火:“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听话?族长爷爷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他气急道:“报了官,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赵家还能要你吗?” “真要是跟赵家退了亲事,你以为你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哪个清白门庭,知道你订了亲却把未婚夫送去吃官司,还敢再跟你说亲!” 姜安宁目光愕然,满眼不可思议看着姜族长,不敢相信刚刚还口口声声要为她出头,要赵海好看的族长爷爷,转瞬间如此的面目可憎,如同与赵家人同根相生。 她有些怀疑起自己,迷茫无助。 赵海听见姜族长言语间明显的偏向自己,心中得意,不再那么担心姜安宁还会继续同他置气,说些昏了头的话。 见姜族长跟他使眼色,赵海也暂时按压下怒火,配合着服了个软:“安宁,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吗?我错了行不行?是我昏了头,以后保证不会了!” 姜族长也跟着缓和了几分语气,软硬兼施:“赵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老实本分,不是那种坏孩子。今日之事,兴许只是听了哪个不着调的撺掇,才会一时歪了脑筋走岔路,既然他都已经道歉了,你何不退一步,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想来经过今天的教训,他也不敢再犯这种错误,往后夫妻恩爱,岂不皆大欢喜?” (本章完) 第6章 他都道歉了,你凭什么不原谅 姜安宁捂着嘴,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一股酸水顺着喉管涌了上来,前所未有的恶心。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的愚蠢。 光记得,前世来劝说她的,都是一些族中不怎么相熟的长辈婶子 浑然忘了,既是不相熟,没有‘德高望重’掌握了话语权的人允许,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规劝她“多忍一忍”……她真蠢,刚刚有一瞬,竟然会对族长有所期待。 “我不要退一步!” 姜安宁掷地有声,转瞬释然,目光愈加坚定。 前世不就已经见过所谓族亲的嘴脸了吗? 要她忍? 她偏不要忍!凭什么要她忍着恶心,委屈自己,日日夜夜饱受苦痛折磨,就为了让一个伤害她的人舒服体面? “更不会嫁进赵家,嫁给赵海!” “还没过门就急不可耐算计啃我骨血的人家,真嫁了,我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要被嗦食干净。” “我要退亲!” 一个明明做错事,却连道歉都觉得委屈的人,指望他会悔改?会感恩?会记着她的好? 真是笑话! 姜族长见她油盐不进,脸色沉怒:“安宁,你不要耍孩子气!姻缘是结两姓之好,岂可儿戏!何况你连赵家给的聘礼都收了,婚书也写了,大家早就已经当你是赵家人。” “你这个时候就因为一点小事,不依不饶的嚷嚷着退亲,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 姜族长本来也厌烦赵海的鼠辈行径,还没过门就谋算起妻子的嫁妆,放到什么时候都为人所不齿。 可姜安宁的顶撞更让他恼火。 “我有什么好怕的?”姜安宁心念坚定后,眉眼间满是无所畏惧的神采。 嫁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别人笑不笑话她? 真要说笑话,明知前有火坑还硬往里跳,才会被人嘲笑愚不可及吧! “赵海不是都已经向你道歉了吗?是,没错,他是有错在先,他联合外人,想要哄骗你的银钱,可你不是也没有真的被他给骗到吗?你又没有什么损失,有什么不能退让一步,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姜族长是真的火大了,强压着怒气,耐着性子规劝:“过日子不就是相互退让、容忍,多多的宽容彼此吗?” “抛开想要骗你钱财这件事不说,赵海平时看着不是都挺好的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知足,非死咬着这么一丁点的错不可呢?” 赵海也怨愤的双目猩红。 这贱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非要毁了他一辈子? 他不过就是想要哄骗她一点银钱,她又不是拿不出来,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更何况,要不是她一点不懂得主动讨好未来夫婿,明明都已经跟他订亲了,结果赚了那么些银钱,也不知道主动分给他一半,害得他囊中羞涩,连去画舫听个曲都不成,他又怎么会行此下策? 赵海嘴角沁出血来,仍不死心的多次想要挣脱钳制,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没撼动对方的大手分毫,倒是把嘴咬破了口子。 疼痛让他眼角漫出泪来,恨意滔天。 他会如此狼狈,都是因为姜安宁这个贱人不懂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委屈着自己跟人服软:“安宁,咱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你当真要如此无情,把我往死里逼?” 眉眼间的戾气与怨恨却怎么也藏不住。 赵海险些咬碎了牙根,费力挣扎的抬起头,看向姜安宁时,暴虐又阴戾。 强烈的不适,让姜安宁恍惚间又想起了前世,赵海有一次向她索要十两银子无果,当即目光怨毒的朝她扬起了巴掌,怒斥她无能无用,将她扯进屋子里拳打脚踢、棍棒相加,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一条腿,砸掉了半根指头。 回忆起往昔,姜安宁浑身泛冷,连手指都在颤抖,浓烈的恨意将她包裹起来,理智全无。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她举起了一块碎砖,用力砸向赵海那双看她时满是怨毒的眼睛:“那你就去死吧!” 一击即中! 姜安宁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拾起碎砖,再次朝着赵海脸上狠狠地用力砸下。 两个原本按压着赵海的人,都有些被吓住了,无意识的松懈了几分力气。 眼眶上一片血肉模糊的赵海,感觉到两人都松了力气,甩着膀子用尽力气挣脱掉两人的钳制。 直面对上姜安宁用力砸过来的碎砖,赵海丝毫没有多想,腿一软跌在地上,慌里慌张的爬起来后,扭头就跑。 这娘们真的是疯了! 江巍和姜族长也全都被惊到了。 本来还想再苦口婆心几句,劝姜安宁迷途知返的姜族长,连嘴巴都不敢张了,生怕等下那砖头就是砸到自己的脸上。 赵海只剩半只眼勉强的睁开,看不大真切路,跑的很慢不说,一个眼歪,摔进旁边的土沟里,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姜安宁追了上去,碎砖掉了,就用拳头砸,用脚踢。 【这样打不行的,又浪费力气,又没什么伤害,等会力竭了,反而会成了对方手里待宰的羔羊】 待宰的羔羊? 那可不行! 姜安宁看着眼前飘过去的文字,动作缓慢了下来,小心的保留着力气,警惕的以防赵海反击。 她不会再给他机会打她了。 绝对不会! 【要在打中他的那一瞬间握拳,击中时握紧,然后立即放松,这样既能保证打的够疼,还能省下至少一半的力气】 姜安宁立马照做。 试了几下后,很快就找准了节奏与手感。 【不要打头啊,头骨那么硬,他疼你也好不了多少】 姜安宁正在击打赵海脑袋的手,微微迟钝起来。 【打他肝脏,又疼又省力气,还不容易留下伤痕】 姜安宁目光下移了几分。 “嗷!” 赵海哀嚎着,弓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 姜安宁见状,立马又快速的补了两拳,大拇指捏在手心里,击中后立马松手空心。 【蹲着打,等会腿就麻了,有危险跑都跑不掉,不如用膝盖压在他的胸骨上】 姜安宁瞬间切换了姿势。 【怎么感觉这女土著好像能看见我们说什么一样?是错觉吗?】 【管他呢,这波剧情看的我爽了】 【玩家爽了打赏元宝福袋x1】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安宁感觉眼前闪过【打赏元宝福袋x1】之后,浑身多了几分轻盈,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此时,被惊傻住的江巍等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把人从赵海的身上拉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可不兴动手打人啊!”姜族长站得远远的,心惊胆颤的劝和。 姜安宁冷了眉眼:“我没打人!” 畜生算什么人? 【看着娇滴滴的,还以为是小白兔,没想到还挺凶】 【爱了爱了,女鹅又美又飒】 【玩家不爱吱声的富佬打赏元宝福袋x1】 【玩家把钱都给女鹅花打赏元宝福袋x1】 连续两个【打赏元宝福袋】在眼前划过后,刚刚那种浑身充盈着力量的感觉,瞬间更明显了。 (本章完) 第7章 给家暴男上刑 姜安宁感觉比浑身轻松,有种难以言喻的舒服,让她对那什么【打赏】产生了些许好奇。 被拉开后,姜安宁显得安静许多,满腔的恨意被压下,眼睛红的厉害,雾蒙蒙的满是水汽。 她其实并不想哭,只是不知道眼睛是怎么了,酸胀的厉害,眼泪一股脑的就涌了出来。 江巍感觉她好像受了无数的委屈,心中奇怪,不免多看了人几眼。 此时,被狠狠捶了数下的赵海,仰躺在土沟里,已是有些出气多,进气少了,惨白如纸的一张脸全无血色。 姜安宁好不容易止住了哭,站在他脑门上方,送人去见官的心思倒是多了几分动摇。 赵海一张脸血肉模糊,看着实在吓人。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 要不就暂且顺了族长的意思,开祠堂,私了? 赵家未见得还有脸面咬着婚事不松口。 何况,他们应该也不想娶个母夜叉回去,惶惶不可终日吧? 江巍找来的那两个帮手,看起来似乎是懂得一些医术的。 又推又按的将人鼓捣了一会儿,倒是让赵海一口气吊了回来,哏喽哏喽几声之后,意识渐渐回笼。 赵海肿得只剩一条缝儿的眼睛,冷不丁看清楚头顶上那张面容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救命!” “别打我!” 赵海被打怕了,哭着喊着要见官。 他不过就是想骗骗这娘们的钱,她竟然想要了他的命! 回想起刚刚被按在地上,狠狠暴捶,毫无还手之力的场景,赵海整个人都在颤抖。 太可怕了! 姜安宁是个疯子! 赵海隐隐有些疯癫的嘶吼着要报官,姜族长顿时一阵头疼。 怎么那个还没劝住,这个也跟着闹腾起来了? 姜安宁倒是坦然下来,也不纠结了。 大不了就是被县令大人判了收监,了不得了判个流放……反正她不后悔,总归心里的恶气,在刚刚释放了不少。 姜族长想劝又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姜安宁等下发疯到他的身上来。 瞅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江巍,眼珠微转,祸水东引:“江巍啊,这事你看?” 姜族长本想着让人帮忙劝劝。 真的去了官府,让人知晓他们姜氏一族,竟然有这么个母夜叉,岂不连累其他女子的婚嫁! 他孙女可还等着嫁给镇上的秀才人家呢! 江巍不知何时,已经派人赶了三辆马车过来。 “此等恶劣之事,自然是要报给官府,请县令大人秉公办理才对,岂可草草私设公堂了事?” 江巍正义凛然之余,敲打着姜族长:“族长莫要糊涂了才是!” “可安宁丫头也动了手……” “那就更应该上报官府,秉公处理才是!” 姜族长一噎。 饶是心里有所不满,也不敢仗着年纪就跟江巍这个年轻后生摆谱。 毕竟…能让县令大人指定来当村正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姜族长嘴角翕动:“你说的对。” 他不甘不愿:“那就报官吧。” 姜族长瞅了一眼姜安宁,十分不满,明显是把在江巍那里丢的面子,全记恨到了姜安宁的头上。 - 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姜安宁对江巍的来历多了几分好奇。 江巍拎着赵海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姜族长十分自觉的上了最后那辆。 赵海丝毫不知危险正在降临,捂着眼睛,时不时的嘶哈几声,嘴里头念叨着‘一定要姜安宁好看’、‘要她赔钱’之类的话,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等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时,他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人堵上了嘴巴。 ‘唔唔唔’……什么东西,你们要干什么! 赵海望着面色冷沉的江巍,心中顿时浮起一层不好的预感。 他本能的想要逃跑,却被人轻松拿捏住肩膀,微微一用力,整条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唔嗯嗯!! 本应像杀猪一样的叫声,被团成一团的破烂抹布给堵回嘴里,赵海额头上瞬间多了一层豆大的汗珠,眼里满是深浓的恐惧。 怎么又来一个疯子? 赵海恐惧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他跟江巍似乎没仇吧? 正疑惑间,另一只手臂也被江巍咔嚓一声卸了下来。 赵海眼睛一翻,痛晕了过去。 “真是废物!” 江巍有些嫌弃的瞅了一眼赵海,从马车内置的隔层里,取出一包细长的针来。 唔嗯!唔嗯!! 细针从指缝扎了进去,十指连心的剧痛,硬生生的让赵海又疼醒过来。 他浑身颤抖,看着江巍就像是魔鬼一样,将一根又一根的针,戳进他的手指里,逃脱不得,嘶喊不得,满脸的生无可恋,恐惧绝望,泪涕横流。 ‘唔唔’……饶了我吧,我没得罪你啊!大哥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赵海是真的懵了。 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得罪过江巍。 他疼得浑身打颤,裤湿一片。 马车里陡然蔓延开的尿骚味,让江巍不悦的皱起了眉。 他丢了针包,同人拉开了些许距离,眉眼中满是厌恶,冷淡着声音:“是什么人指使你算计姜安宁的?” 赵海面色茫然的摇了摇头。 未婚妻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他不过就是用些小手段,提前取用下罢了,要什么别人指使啊?江巍这疯子好莫名其妙。 江巍明显的不大相信,却也担心问多了,会打草惊蛇,索性转了话题,等赵海下了大狱再去提审也不迟。 “等下见了县令,知道要怎么说吗?” 赵海摇了摇头。 “这些伤,是你自己摔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江巍眉眼冷淡的警告赵海:“不许牵扯姜安宁,懂了吗?” 赵海不懂,先是震惊,接着是暴怒。 江巍这是什么意思? 给姜安宁那贱人出头? 他眉眼间顿时戾气横生,有种当了绿王八的怒恨,将刚刚吃的所有苦头,全都记恨到了姜安宁身上。 江巍看出他的不服不忿,微微一笑,只是将人脱臼的胳膊重新接了回去:“不懂?” 又卸下来:“还是不愿意?” 赵海疼得脑子昏花,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 江巍也不急,语气缓缓淡淡:“你是知道的,我能力压村里人成为村正,全仰赖县令大人的信任。” “县衙里头折磨人的法子不胜枚举,你刚刚体验到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要是我跟县令大人言语声,让他安排人,对你每天多多照顾几回,不知道你这条贱命,能扛得住几天。” 江巍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阴森、瘆人。 “我能让你过得舒坦,也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赵海立马就胆怂了。 “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江巍伸手转动了下,仍旧插在赵海指尖的细针。 ‘唔唔嗯’ 赵海疼得理智全无,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巍拿下他嘴里的抹布,倒也不担心他会乱吼乱叫。 赵海嘴巴得了自由,隐含恨意的出声:“你什么时候,跟姜安宁那个贱人勾搭上的!” 他几乎认定了两个人有奸情。 也认定姜安宁忽然之间对他弃如敝履,过分苛责,他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她就咄咄逼人、死咬着不放,都是因为跟这个野男人好上了。 这个贱人! “看来,你好像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话,未免等下见了县令大人,你也是这般的胡言乱语……”江巍声音一顿,似笑非笑的盯着赵海:“不如我帮你割了舌头吧?” 说着,他就朝着赵海的下巴伸出手去,在人想要大喊求救时,卸了人的下巴。 啊!!!! 惨叫声被困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赵海又晕了过去。 指头上扎进去的细针,被人拔出来又扎进去,钻心的疼痛,让人又从晕厥中疼醒了过来。 下巴被卸掉的赵海,狼狈的合不拢嘴,只能任由着口水不停地溢出,痛到极致却喊不出声音…… 他晕了又疼醒,醒了又疼晕过去,反复多次,脸上全无血色,裤腿又重新湿了一条水迹出来。 “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江巍问。 赵海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江巍伸手给人重新接上了下巴:“说来听听。” 赵海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退到马车的角落里,远远的跟江巍拉开距离,颤声道:“是我欺诈在先,被揭穿算计后慌不择路,摔进路边的土沟里,磕到了里头的碎石砖头上,跟旁人没有关系。” 江巍满意的点点头,再次警告:“别想着到了官府以后,还能耍什么小心思,那后果,你大概是不想承受。” 赵海整个人都颤了颤。 江巍瞥了眼旁边沉默随侍的黑衣侍卫:“看好了他,等到了地方,再给他取针,免得他好了伤疤忘记疼。” “是。” 江巍‘嗯’了声,满脸嫌弃的捂着口鼻,下车换到了最后面那辆马车上坐着。 姜族长正气恼的数落着姜安宁,扬言该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让她明白官不是那么好见的,多吃吃苦头,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好良言,半点没有坑她害她了。 见江巍突然进来,姜族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躲闪,有些心虚。 “姜族长,我劝你等下到了衙门,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江巍寻了个位置坐下,从隔层里取了茶具出来,动作优雅的沏茶,完全就是个矜贵公子的模样,半点不像庄稼汉子。 姜族长脸色微愠。 江巍:“要不是族长你说的那些话,姜安宁恐怕也不会情绪失控。不知道县令大人问起来,会不会觉得族长是同伙帮凶,亦或者,是挑唆情绪异常之人犯罪,其心可诛!” 姜族长一噎,死鸭子嘴硬:“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不信?” 江巍冷笑:“那不妨等下见了县令大人,你说了试试。” 姜族长:…… 他目光心虚躲闪,又搁不下面子,拼命找补:“还、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江巍轻嗤了一声。 姜族长顿时觉得被嘲讽了,面皮发烧。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转移话题:“从前倒是没见你跟安宁丫头有什么交情,今个儿倒是护她护得紧。” 姜族长像是忽然窥探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色迷起来:“你该不会想要趁虚而入吧?” 以安宁那丫头的容貌,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心里忽然就有些酸。 江巍这小子可是认识县令的,指不定家里头有什么门路,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真要是看上了姜安宁,倒是白白便宜那丫头了。 “你想得太多了!” 江巍拧眉,声音冷怒不悦。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身份低贱的农家女子。 (本章完) 第8章 赵家人恨毒了姜安宁 实在是姜安宁今天表现出的狠辣,与往日那般愚蠢到天真的澄澈眼神,大相径庭。 以及看似绵软无力,却四两拨千斤,捶打在人最吃痛又不易留多少痕迹之处的招数……分明是杀招混合着刑讯上手段的做法。 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时的姜安宁,同他们盯梢多年所熟知那个孤女大为不同。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要么从一开始就是伪装,要么就确实是赵海这件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 江巍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更倾向于是前者:姜安宁骗了他们所有盯梢的人! 该死的! 这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感觉,让江巍满心愠怒,戾气横生,不经意的用力,便捏碎了手中刚斟满茶水的杯子。 姜族长咽了咽口水,大气不敢出一个,屁股悄咪咪的往远离人的位置挪了挪。 他心里更加认定江巍是看上了姜安宁,这分明是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呢! 一行人到了县城时,已经临近午后了。 刚进城门停稳了车,江巍给手下一个略高些的男人打眼色,那人立马捂着肚子,表情夸张:“诶呦,不行了,我得去个茅房,你们别等我了。” 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人有三急,姜安宁也没怀疑什么。 村里。 张氏拧着吊梢眉,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这贼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别是诓咱们在这儿当傻子?” 她看着王胜,略略有些埋怨。 王胜想说不能,未开口,心里头忽然咯噔一下。 他并不了解姜安宁究竟是不是个面软好拿捏的人,对她的认知,大多都是来自赵海的口述。 万一姓赵的吹牛! “坏了!别真是诓咱们的,婶子,您先坐坐,我出去扫听扫听!” 王胜步履匆匆的,等不及一点儿张氏应声,就已经跑出了赵家的院子。 等跑到老石桥处,未能看见赵海,心中的怀疑渐深。 在看到附近土沟里满是凌乱的脚印,还有血迹,王胜暗叫了一声糟糕,心思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准无人,忙不迭的跑了。 张氏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劲儿,只是嘴上止不住的埋怨:“这王胜怎么回事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忒了一声:“真是被姜安宁那贱丫头给气昏头了,我让王胜去看什么,他又不认识路!” 张氏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原本看热闹的村民,等了半上午也没个后续,早就等得不耐烦,各自散去。连在赵家院子里敲敲打打装样子的‘打手’,这会儿也累的不行,萎靡的坐在赵家门槛上,无精打采的。 她找不见能帮着跑腿儿的,咒骂了姜安宁几句不堪入耳的字眼,气呼呼的迈着脚,朝着姜族长家走去。 姜族长的二儿媳姜白氏瞧见她来,暗吐了一声“真晦气”,十分不待见的翻了个白眼。 等人离得近了时,姜白氏转脸换上盈盈笑意,热情的招呼起人:“赵家婶子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快坐。” 张氏微抬着下巴,很是享受姜白氏的尊敬与讨好,轻慢的‘嗯’了一声,端着架势摆谱:“你家老爷子呢?姜安宁呢?让她来请个人,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没回去,快叫她出来!” “姜安宁?” 姜白氏愣了一会儿,有些暗暗提防起张氏是来找事儿的。 “我一直就在家呢,没见安宁那丫头来过啊。” 姜白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公爹也没在家。” 没在家? 张氏有些急了,心头萦绕起恐慌。 她不顾姜白氏的阻拦,推开人就往正屋里头走,寻摸了一圈,确确实实没有见到姜白氏之外的人,顿时心慌不安起来。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家里没有人,你还往里进!回头丢了东西,我一准找你!”姜白氏气得不轻。 张氏没有理会她,急匆匆的又去村正家里,见村正家大门落了锁,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回去家里,这才恍惚的察觉,王胜那个龟儿子也跑了! “该不会要出事儿吧?我这眼皮子,咋一直跳呢?” - 行至衙门,瞧见被人拖着下来,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模样的赵海,姜安宁还讶异了下。 死了? 她走过去想要探一探人的鼻息,被江巍拦下:“只是晕了,不用管他。快快去击鼓鸣冤吧,不好让县令大人久等。” ?? 姜安宁眉眼间起了几分狐疑,总觉得江巍这话奇怪。 她刚拿起鼓槌敲了一下登闻鼓,回声都还没有散开,就有衙役出来,客气友好的将她请进衙门。 公堂之上,县令早已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两边的衙役也站得挺拔板正。 仿佛……早早就准备好了等她过来似的。 姜安宁压下心头的怪异,刚自报家门,还未来得及将想好的陈情诉状说出口,堂上所坐的县令大人,就先满面威严的喝令:“堂下那个睡过去的是何人?” “公堂之上,如此没有敬畏之心,成何体统?” “来啊,将他泼醒!” 登时就有人拎了一桶冰凉刺骨的盐水,从头到脚的泼在赵海身上。 盐水顺着指缝渗了进去,灼痛瞬间让他十根手指头颤动起来。 冷水打湿了衣料,将人冻得直哆嗦。 赵海醒来,勉强看清四周的环境,戴着乌纱帽穿着官服的县令、两侧立着手持水火棍的衙吏,俱都表情威严的横眉冷目看着他,登时吓得裤子又是濡湿一片。 “大人饶命啊!” 有一瞬间,赵海是想求救喊冤的。 目光触及到江巍平静无波的目光,想起在马车上经历的酷刑折磨,立马选择了屈服:“我招,我都招……” 他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明白,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 姜安宁甚至没什么机会与人对质,赵海就被下了大狱。 她着实有些意外事情会这般顺利。 【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儿啊!】 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突然飘过去的文字,姜安宁有些不明所以。 在她进衙门之前,入城时谎称肚子疼的男人,就已经从衙门里带上了捕快,去赵海家里,将那几个虚张声势的‘打手’给抓了回来。 张氏看见捕快,脸色都变了。 生怕这些人会连她也一块儿抓了去,半点儿声音没敢出,低着头像只鹌鹑似的抹去存在感。 直到那几个捕快带着人走了…… “我就说姜安宁那小娼妇不是什么好东西!克死了爹娘的天煞孤星,这会子又来克我儿子!” 张氏呸了一声:“没听说过哪家未过门的媳妇,能不知廉耻的把未婚夫告到官府去!下贱胚子,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谁怎么她了?一点点小委屈都不肯受,存心要害我儿性命!”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说定这么个黑心肝的歹毒儿媳妇!” 赵家院外,不少村民都还在抻着脖子看热闹。 刚刚那几个捕快拿人的时候,可是都说了,赵海涉嫌伙同他人,欺诈骗取姜安宁的嫁妆钱。 “没想到赵家人这么不要脸呢?” “啧啧,这安宁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就被赵家人这么算计,真要是嫁过去了,还不得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碰上这么一家子黑心肝的,说不定连小命都得搭上。” “那张氏怎么还有脸辱骂安宁丫头的?那么大的声音,隔着院子我都听见了!” “不要脸呗!” “人至贱则无敌!” “可真丧良心啊这家人。” 院外那些议论声如刻刀一般卷进赵家人的耳朵里,原本还底气十足的张氏忽然就有些萎了声音。 她想要冲出去跟外头那些人好好的理论理论,到了院门口又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只敢躲在门后头,隔着门缝偷偷瞧。 外头那些人哪怕只是凑热闹,脸上也尽都嫌恶的表情,漫骂声不断。 完了。 往后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怕是都能将他们一家人给淹死。 众人骂了个把时辰,赵家院子里安静的像是人全死了一样,始终没有人出来,她们骂着也觉无趣,又眼瞅着要到饭点儿了,索性各自散了,回家做饭去了。 饶是人都走了,赵家人也没敢开火做饭。 生怕那些人又重新杀回来…… “娘,怎么办啊,往后村里人还不得笑话死我啊?”张氏的女儿赵银莲从屋里头走出来,神色怨愤:“大哥也真是的,做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您也是跟着糊涂,这回好了吧?平白让人看笑话!” 赵银莲一直在家里,只是白天时,外头闹得厉害,就没有出来。 “你个死丫头,想要你大哥分钱给你买新衣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吱声,这会儿倒是跟我俩厉害起来了!” 张氏不敢出去跟村里人狡辩,满腹怨气无处发,便全都消化到了女儿头上。 “谁想到你们能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的骚,连累我们全家都跟着丢脸!”赵银莲丝毫不服气。 张氏气得心口痛:“你……” “我看小妹说的也没错,您跟大哥这事儿做的,确实不怎么样!”赵家老二赵江在一旁跟着帮腔:“咱家今天,可是丢了大脸了!往后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张氏一噎。 接连被闺女儿子埋怨,她气得心口疼。 赵家的当家人,张氏的丈夫赵元山,在屋里头沉默了良久,冷不防的起身走到张氏跟前,用力甩了人一巴掌。 张氏被掼倒在地,满眼不可思议:“当家的……” “瞅瞅你们娘俩干的好事儿!” 赵元山沉着脸,走上前又往人身上踹了两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氏感觉肋骨都被踢断了,却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出声。 蜷缩在地上,被一对儿女冷眼注视着,她心里更是羞愤难当,恨不能立马去死。 赵银莲和赵江不觉得赵元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心里更多还是埋怨张氏与赵海,连累他们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 真是没脸见人了! (本章完) 第9章 把姜安宁许配给家暴男的弟弟 衙门里。 姜安宁请求县令大人给她一纸官文,证明她退还二十两聘银给赵海,自此与之解除婚事,责令赵家人归还婚书等物什。 县令眉眼间有些不耐。 他朝江巍站着的方向瞅了一眼,见人点头,忙又和颜悦色起来:“小娘子的诉求有理,准了!” 县令随即招呼了师爷一声,让他帮着给写个文书给姜安宁。 说完,还不忘了偷偷观察江巍的表情。 见江巍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脑袋,一副老实人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本,县令等人也没指望姜安宁真的会退还二十两银子,只当是走个过场,左不过那位京城来的爷在呢,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不”字儿。 没想到姜安宁真的掏了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出来,严肃又正经的,直接把钱充当了赵海在牢狱中的伙食费。 县令眉眼舒展了许多,暗赞这小娘子上道儿。 他看向旁边的师爷,追了一句吩咐:“写张布告,细细的将这件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贴出去,省得再有些不轨之徒,连谋算未婚妻嫁妆这种腌臜事儿都做,简直是世风日下!” “回头也让各个村的村正、族长什么的,都互相的传达一下,给他们好好的讲讲本朝律法。”县令略有暗示的看了眼江巍:“也算是老爷我教化民众、警醒世人要懂法、知法的功绩一桩嘛,对不对?” “另外赵海作为主犯,拉出去示众七天,每日打十个板子,其余从犯,各打五个板子,以儆效尤。” 师爷应了一声,立马提笔写了起来。 姜安宁被县令安排的人给客客气气送出衙门,坐上马车时,还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赵海……就这样被判了? 她微咬住唇,恨意蔓延,只是判了三年监禁,打几天板子,还远远不够! 前世一条命,她一定要赵海血债血偿!- 几人乘着月色而归,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江巍家门口。 姜安宁下车站定,扭过头瞅见险些腿软摔下马车的姜族长,刚要伸手过去扶一把,江巍已经眼疾手快的,先她一步。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柏香,离得近时,一股脑儿的钻进姜安宁鼻子里,引得她微微侧目。 乡下人家,会在衣服上熏香的可不多。 还有这衣料…… 初看时不觉得,这会儿乘着月色细看后,才发现,江巍身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浑黄衣料,竟然是藏了暗纹的。 看手艺,竟然还有些眼熟…… 像是,龟纹香云纱? 姜安宁不经意的捻起江巍衣角上的布料,轻轻摩擦,果然听见沙沙的声响。 “诶呦我的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姜族长的声音,唤回了姜安宁的注意,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露声色的收了回来。 江巍略一挑眉,恍若没感觉到拉扯,像没事儿人似的,面无表情。 他扶着姜族长往人家里走。 姜族长家里,老太太姜王氏跟几个媳妇、孙儿都眼含担忧的等着两个儿子扫听消息回来。 这会听见动静,都赶忙的迎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上哪去了?也不说跟家里头留个动静。” 家里头并不缺壮劳力,五个儿子外加三个已经成年可以讨媳妇了的孙子,姜族长早两年就已经不怎么下田干活、外出做工了。 寻常没事,也只是侍弄侍弄园子,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远了些走,也只是到镇上的小茶馆里头,喝喝茶水听听曲儿,了不得了凑个热闹看看有钱人家的少爷钓钓鱼,时不时拣些富少们瞧不上的大鱼回来打打牙祭。 从来还没有过这么晚了,还不见着家的时候。 姜王氏担心的不得了,生怕是老伴在哪里不慎跌倒,出了什么意外。 江巍扶着人进了屋坐下,姜王氏立马倒了茶水给人,转头看见跟在后头的姜安宁,略微诧异了下,含笑着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让自家媳妇给两人也都倒了碗茶水。 姜安宁倒是不怎么渴,小口的抿了两下以全礼节。 江巍直接没接也没动,也不管倒水的人尴尬不尴尬。 只有姜族长吨吨两大口,将一碗茶水喝了个干净,连着又续了两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这才觉得魂儿收回来了些,煞白的脸上渐渐多了红润。 “还能是去哪?安宁丫头受了委屈,我跟江巍陪着去了趟县城衙门!” 姜族长脸色有些难看:“捕快不是来村里抓人了吗?” “来倒是来了……”姜白氏憋着气:“那你也该知会我们一声,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见你人,我还当你出了什么意外,让老大跟老二出去找了。” “我哪个知道会去了这么久。”姜族长语气明显微愠不满,瞥了一眼姜安宁:“想着很快就回来了,便没有跟你们说。” 要不是安宁这丫头不听老人言,他何至于此? 姜族长至今回想起在公堂上,见到官老爷面容威严的端坐在上方,两侧站着手持水火棍的衙吏,呼喝着“威武”时,仍旧心有余悸。 跪下去后,没听见召唤声,他甚至连脑袋都没敢抬起来,死死地贴在地上,极力降低存在感。 好悬没被吓尿了! 亏得是县令大人公正廉明,没有难为他们什么,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安排了人,将他们送出了衙门。 一直被姜族长目光暗示的姜安宁,翕动了几下嘴,正要说什么,江巍先一步出声:“时候不早了,我跟安宁妹子就先各回各家了,族长好好休息,明天还少不得您来召集村里人,好好的把事情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 “县令大人的指示啊!布告都贴了,明个一早,全县城的人怕是都要知道这事儿了。您身为一族之长,难道不该肩负起上传下达的责任,严格执行县令大人的要求,仔细说说赵海这件事儿,狠狠敲打敲打那些心思不端不正的人,给村里人好好的讲讲律法,别回头又有哪个心思腌臜的,动了歪主意,连累咱们村的名声都受影响。” 江巍说完,姜族长的脸色都变了,看着姜安宁的目光更加不善。 他又道:“我看就这么定了,明个儿姜族长就好好敲打敲打村里人,让他们别动歪心思、做糊涂事儿,肃清一下歪风邪气。” “另外再各家出个人,到县城去观刑,也算是支持县令大人的工作,表明咱们村,绝不与赵海这种晦气杂碎为伍的态度。” 姜族长脸色不停地变换,难看至极。 他很想说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还嫌不够丢人不成? 奈何江巍是县令的人,指不定这话,还真是县令的真实用意…… 姜族长深深的吸了口气,略含怨怼的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身上,最终还是沉了声音:“你说的对,县令大人的指示,咱们的确不能轻怠。” 很是咬牙切齿,不甘又隐忍的味道。 他倒也不是不心疼姜安宁的遭遇,只是把事情闹得如此大,让全县的人,都看他们村的笑话,实在是太没有分寸。 姜族长脸色阴郁了几分,想着事情传开了,怎么才能不被秀才家嫌恶,耽搁两个孙女的婚事。 姜安宁感觉到族长对她的不待见,甚至是怨怼,倒也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客客气气的谢过人几句,就直接告辞了。 等人走了以后,姜王氏不免奇怪:“你怎么回事儿,瞅着安宁丫头一副不顺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把你给告官了呢。” “还不是她干的混账事儿!” 有了倾听者,姜族长火气更盛了几分,控诉起姜安宁:“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被骗几个银子而已,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徒惹人笑话,回头家里两个丫头跟秀才家的婚事,指不定都要耽搁了!” 他怨愤满溢,眉眼间尽是不愉。 “你可快拉倒吧!这话叫你说多轻巧,还被骗几个银子而已……也说不上你赚了几个钱,好意思搁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王氏捋清楚了前因后果,揪着人耳朵骂道:“你当秀才老爷是跟你一样的糊涂蛋子不成?谁是谁非还看不出来?” 她脸上满是冷怒:“要是人家吕秀才真不跟咱家结亲,那也肯定是你这个做亲家的不讨喜,人家瞧不顺眼!跟人家安宁有什么关系?” 姜族长一噎,耳朵在婆娘手里,也不敢大声反抗。 等得了自由以后,才敢跳着脚骂骂咧咧:“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骂完就跑回屋去,反锁上门,吹灭了灯,嚷嚷着要睡觉了。 姜王氏冷笑:“出息!” 一家老小,一致的不敢出声,心里头却难免也有些泛起嘀咕,该不会真的耽误了说亲吧? 也有人好奇:姜安宁怎么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去报官! 今儿那些捕快来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带着刀,看着就很不好惹。 - 姜安宁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议论她的,也不关心。 出了姜族长家以后,她客气的谢了句江巍:“刚刚多谢村正哥帮我解围。” 江巍轻笑:“我可没帮你什么,不过是记着县令大人的指示,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姜安宁微默了一瞬。 “那就不谢了。” 她改口的很快,倒是让江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先回去了。” 姜安宁说了一声,正想要走。 江巍喊住了她:“姜族长的担心虽然多余,可你难道真的不怕会因此成为千夫所指?” 他目光清澈,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好奇:“自古以来,夫为妻纲,你与赵海又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何故非要做的如此狠绝?”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那倒没有……”江巍:“只是好奇,你从前,似乎并不这样。” “我从前什么样?” 从前…… 江巍微眯了眼,看着姜安宁,暗压下凌厉。 这丫头八岁那年,父母双亡,成了孤儿。 他的人,几乎是同一年,奔赴此地,暗地里盯着她。 八年过去,除了在这小小县城里,还算拿得出手的绣活,这丫头根本没什么能再拿得出手的地方。 性子温吞、软面,娇柔、不堪一击,眼泪多的像接了泉眼似的,天真烂漫近乎愚蠢,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咽,窝窝囊囊的好像完全没有脾气,连他从前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厉害泼辣。 可如今,先是抓了赵海现行,又坚定的选择报官,后来更是将人狠狠地打了一顿,专挑人身上容易吃痛的地方下手,凶残的很。 以至于他怀疑这丫头从前的乖顺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可冷静想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儿。 如若之前是装的,那现在为何又不装了呢? 是不想装了,还是背后有什么人给了她新的指示? 如果是后者……江巍眉眼阴沉,想不出他们这么多人十二个时辰,轮番盯梢,怎么还是被人不知不觉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递了消息而一无所觉。 姜安宁见江巍略有打量的看着她,也不好奇想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左不过是愚蠢与不堪,被人哄骗着卖了,还浑然不觉的感激涕零,替人数钱。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昔日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如今得上天垂怜,总该换换了。 人,总不能一直愚蠢。 此刻,姜安宁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清澈澄亮,倒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煞神,半点儿生气也无。 有一瞬,江巍甚至觉得,姜安宁的目光,是有几分像那位的。 江巍拧眉,按压下心中的诸多怀疑:“是我冒昧了,为表歉意,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不必了。” 姜安宁利落的拒绝了人,直接走了。 江巍身上有秘密,她并不是很想过多的接触。 江巍也识趣儿,没有上去追,只暗中安排了人,继续盯着姜安宁家的一些动静,不可打草惊蛇。 姜安宁一回家,隔壁的赵家人听见了动静。 “爹,好像是姜安宁回来了!” 等姜安宁屋里亮了灯,赵元山便让张氏去给姜安宁道歉:“……好好哄哄她,大不了就让她嫁给老二!” 大儿子坐牢没了名声,他是不敢去跟官府老爷呛声讨说法的。 可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连累的自家在村里抬不起头。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姜安宁这个受害人出来为他们澄清。 (本章完) 第10章 我道歉了,你赶紧原谅我,不要不识好 姜安宁家是村里独一份的高墙大院,院墙修的足足比成年男人还要高出两个头,上头缠绕着铁蒺藜。 铁蒺藜上繁盛茂密的攀爬着蔷薇,晚风一动,满架蔷薇一院香,煞是喜人。 光是这院子,就已经够让赵家人眼酸了。 “没个轻重的丫头,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也不怕折了寿。”张氏心中火气无处发,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赵元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张氏:“就你话多!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少说一些讨人嫌的话惹人厌烦!回头又惹的人不高兴。” “我是她长辈,正经的婆婆!”张氏不服气,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赵元山扬起巴掌,恶狠狠的警告:“你少跟这摆婆母的谱儿,人家安宁丫头可还没嫁给你儿子呢,你算哪门子的婆婆?说出来也不嫌害臊!我告诉你,等下你要是敢甩脸子,惹得安宁不愿意跟咱们修好,你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张氏缩了一下脖子,身上的疼和嘴角的扯痛,都让她不敢再出声。 姜安宁出来打水,毫不意外的把这俩人的话听了个真切。 赵元山倒是一如既往的会出来“主持公道”。 上辈子,赵海第一次跟她动手时,她是想要跟人和离的。 赵元山知道了前因后果,当即就打了赵海,怪责张氏不会教育儿子。 是赵元山一句又一句的:“人家安宁也是姜家老弟儿的掌上明珠,你知道心疼儿子,难道姜家老弟儿就不知道心疼闺女了吗?” “人家姑娘嫁到你家里来,不求你把人当成亲闺女似的疼,也总不该叫人吃了委屈,还往肚子里咽。” “挺大个老爷们,有本事不去外头使,给家里跟媳妇厉害,算什么能耐?” 他骂赵海的每一句都真心实意的让人昏了头脑。 赵元山还跟她说:“安宁丫头,你别怕,你爹娘不在了,我们做公公婆婆的,就是你的新爹娘,赵海这混账要是哪里给你委屈受了,你尽管来找我们,我给你主持公道,我赵家没有跟媳妇动手的传统!” 可后来,赵海又一次跟她动手,她请人主持公道,他也只是冷漠的说:“抛开他打你的事儿不说,你难道就一点错误没有吗?” “你是做人媳妇的,也该知道些安分,夫妻房里头的事情,你闹到我这做公公的面前,不嫌害臊吗?” “谁家媳妇是不知道跟公公避嫌的?” “闹,你尽管往外闹,我看看村里哪家人的儿媳妇,是不要脸往公公跟前讲自己房里事儿的!” “我看你闹得全村人都知道,都来看热闹,你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过往的记忆如锥子一样戳着她脑仁,疼的她抠破了掌心,这才没有嘶吼出声来。 好痛、真的好痛……骨头被生生敲碎的痛楚,像是种在了她的骨血里,稍稍一翻动,就痛得她浑身颤栗。 姜安宁咬着牙,闭眼咽下了那股疼。 再睁眼,冷戾一片。 赵元山刚指使了张氏去敲门,姜安宁就脸色冷淡的拉开了院门:“张大娘……” 她冷不丁的喊人,吓得张氏一激灵,总感觉背后阴森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悄没声儿跟这吓人呢!”张氏老大不满的拍了拍胸口,瞪了一眼姜安宁,满是埋怨之色。 “是我的不是,本想出门泼洗脚水,没想到张大娘会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姜安宁客客气气的阴阳怪气:“合该是我不应打开门先看了一眼外头立了个什么东西,该是直接泼了水,落了锁,回屋早些歇了才对。” 张氏顿时怒了:“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居然说她是东西? 呸!她才不是东西! 张氏气得不行,端出长辈的架势,正要破口大骂几句给人立立规矩,被赵元山扯了一下衣服,险些摔个趔趄,这才歇了声音,眉眼老实。 “安宁丫头,你大娘她年纪大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头去。”赵元山看着笑得一团和气,语气里却止不住的强势,一股子大家长的威严不可侵犯。 姜安宁顿觉腻味,强忍着恶心喊了一声人:“赵伯伯。”客气疏离算是全了礼数。 赵元山‘诶’了一声,自觉亲昵和气,哄孩子似的语气:“我跟你张大娘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今个儿一从外面回来,知道这事儿气坏了!” 他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正义公道,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今个儿这事儿,是你赵海哥做的不对,你能去报官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很好。”赵元山心疼的眼神不似作假,亲昵体贴的赞赏认可了她的大义之举:“我们赵家,就需要你这样明事理、不偏亲的儿媳妇!” “赵海这个混账,竟然敢这么欺负你,往后我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我赵家绝不会允许家门中有如此孽障,污了我赵家门风。” “但你放心,不管赵海是不是我儿,你都是我赵家名正言顺、谁也抹不去的长媳。” 赵元山自诩正义的开口,心中已经想好了姜安宁等下该是如何的感激涕零,他矜持的拿捏着情绪,只等对方诚惶诚恐的软化态度,自认错误。 冷不防同人一双古井无波般幽深的眼睛对上,赵元山呼吸滞了滞。 恨、怨、冷漠又薄凉的目光,像是一枚枚利刃射穿了赵元山的眉心,他身子颤抖,有些被惊住:“安宁丫头……” “既然两位漏夜前来,那我也就不麻烦再上门一趟了,县令大人已经为我做主,退了与赵海的婚事,还请两位尽快将婚书与信物归还与我。” 姜安宁语气平静,是极力压制恨意后遏制不住的冷漠:“以后咱们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好聚好散。” 赵元山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此女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安宁丫头,我跟你张大娘是来道歉的。”赵元山沉着脸,满是警告的开口:“你不要再胡闹了,咱们是诚心诚意来求你原谅的。” 说着,他拽扯了一下张氏,将人推出来上前:“还不赶紧跟安宁道歉,求她原谅你!都是你教的好儿子,做出这种糊涂事儿,伤了安宁的心。” 张氏被推扯出来,不情不愿的板着脸开口:“安宁,是大娘没有教好儿子,大娘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听着和前世差不多的说辞,姜安宁忽地就笑了。 此情此景,竟有些让她分不清是在前世的噩梦幻境还是今生了。 他们究竟哪里来如此大脸,以为说几句颠倒黑白的话,她就会回心转意,继续受他们的磋磨与欺骗,是认定了她愚蠢可欺? 赵元山见她露出笑意,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还当这丫头是真的舍得不与他们家结亲呢,刚刚态度那么决绝……甚至可以说是吓人。 没想到也不过就是纸扎的猫儿扮成虎,虚张声势呢。 赵元山眼底深处藏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安宁丫头幼时一夜间丧父丧母,家产也被不知名找上门的‘亲戚’给搜刮干净,当初要不是他‘善心大发’给了她一块喂畜牲糠饼吃,指不定早就饿死没人收尸了。 这丫头也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竟是赚回了不少的钱来。 因着感念当初那一块糠饼的恩德,不仅把当时赚的第一笔钱大半给了他,之后逢年过节也总是买了礼品肉食的送来。 要不是有这丫头的感恩戴德,他们家还起不了如今这么好的房子呢,更别说还多了几亩肥田。 两家一向走的亲近,姜安宁对赵家长辈亲近孺慕,对赵海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也向来依赖。 如此才有了顺理成章的亲事,原就是打算着亲上加亲的。 只等着两家合一家,他也就能住上比乡绅老爷家也不差的大宅子了! 赵元山自信满满的等着姜安宁痛哭流涕、后悔不已的跟他道歉,乞求原谅。 “我不原谅!” 姜安宁掷地有声的决绝,震惊了赵元山,他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人:“你说什么?”语气间已经隐隐有了怒意。 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 “我说,我不原谅,今天不原谅,今生、来世,生生世世,绝不原谅!”姜安宁语气缓缓,格外坚定清醒。 赵元山看着此时的姜安宁,只觉得陌生。 这还是那个会弯着眼睛给他打酒回来,说‘赵伯伯就跟我爹一样,我肯定要孝敬你的呀’,买了时节最流行的新料子,说‘张大娘的衣裳有些旧了,我再给您做两件新的春衫’,会竭尽所能照顾他们一大家子衣食住行,有求必应的听话小丫头吗? “姜安宁,你再说一遍?”赵元山脸上尽是冷怒。 “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从前不原谅,而今不原谅,以后更不会原谅。” 姜安宁冷凝着眼。 她与赵海、与赵家、与前世所有参与过害死她的人,都绝对不死不休! 赵元山大怒,手臂半抬,险些忍不住掌掴人一巴掌,叫她清醒。 明明长子只是一时糊涂,明明姜安宁也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她到底有什么好矫情的? 他都还没有计较她把他儿子送进大牢里头去,他还打了张氏,主动过来道歉示好。 他做的已经够有诚意了! 姜安宁为什么还要这般斤斤计较,死咬着赵海那点也没能把她怎样的微末过错不放? 老大是骗了她,可说到底,不也是没有骗到吗? 哪里就值得生生世世绝不原谅了? 当年他给了她一口糠饼,才叫她活命的恩情,难道还不足以抵消这点微不足道的错处了? 赵元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冷静语气:“安宁,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到底是要嫁进赵家的,有必要闹得如此难看吗?” “还说什么取消婚事的混账话,没得让人听了去笑话。” 他端起长辈的架子,冷斥了人一句后,又想用软硬兼施的手段,缓和了几分语气,耐着性子规劝:“你爹娘死得早,我们作为你的公婆,就是你的新爹娘,长辈都已经主动放下身段来跟你道歉了,给你台阶了,你要知道下!不要不懂事!” “这是人情世故!我是为你好,才教你这些的。” 姜安宁冷笑:“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噗嗤! 蹲在自家茅坑里偷听了全程的隔壁方婶子,实在是有些没憋住笑出了声音。 姜安宁一早就因为弹幕的提醒知道那里有人了,要不然,她才没那个耐心,在这寒风冷夜的听赵元山跟张氏在这里添晦气恶心人。 方婶子是他们村出了名的大嘴巴,什么事儿只要是叫她听了去,要不了隔天,全村的野狗就都听过绘声绘色加工过的版本了。 赵元山听见声音,心里头慌了一瞬,想到他自降身份来跟姜安宁求和被听了去,又急又难堪。 正要呵斥是什么人不要脸听人墙角,转念一想,又瞬间改了主意。 他仓惶地抬起手来,捂着胸口,像是被气得狠了,摇摇欲坠的,正要开口说‘安宁,你当真要逼死我给你谢罪才罢休吗?’ 姜安宁毫无预兆的一口血喷出,溅落赵元山满脸,连一旁的张氏也多有波及,惊叫声连连。 躲在茅坑里看热闹的方婶子慌忙提了裤子,一个箭步冲出来,接住了晕过去的姜安宁,扯着脖子大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姓赵的老头不做人,纵容儿子欺诈未婚妻嫁妆未遂,现在又要上门逼死人啊!当家的,你快来啊,欺负人了啊!没有天理王法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黑心肝、不要脸啊!大壮!大壮你快去村正家,请你村正哥过来给你安宁姐主持公道啊!丧良心啊!赵元山这一家子都丧良心啊!” 姜安宁本来还真有几分急怒之下的头晕,自打重生那一刻,心里就一直积压着郁气与怨恨,刚一阵急怒攻心,这才吐了血出来,只是也不至于真的晕过去人事不知罢了。 被方婶子搂抱在怀里这么一吼,倒是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妙啊!这女土著,我真滴爱了啊!】 【用户爱了爱了打赏元宝福袋x1】 【看来躲在暗处看戏的,除了方婶,还有村正江巍的人】 此时,暗中盯梢姜安宁的两人中,已经有一人施展轻功,飞快的去找江巍了。 江巍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跟被方婶子指使来找他的姜大壮撞了个照面。 姜大壮诧异了下,倒也还记着正事,飞快的说道:“村正哥,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快去我安宁姐家看看吧,老赵家那两个老登要逼死我安宁姐了!” 江巍‘嗯’一声,下意识接口:“我知道!” 他步子迈的很大很快,急匆匆地朝着姜安宁家里走。 姜大壮‘嗯?’了一声,满眼困惑:“你咋知道的?” 安宁姐她家,跟村正哥家里离挺远的啊? “我听见的!”江巍懒得敷衍,步伐又快了许多:“快走吧!” 江巍紧赶慢赶的,到了姜安宁家大门外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的村民。 几乎都是被方婶子的大嗓门给喊出来的。 姜大壮远远的就听见了他娘嚎丧似震耳欲聋的控诉声。 他脚步微微一滞:好像,是有点太大声了哈? 怎么感觉他娘,好像比安宁姐还要恨老赵家那俩老登啊? (本章完) 第11章 你只是吐了血,我可是丢了脸 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坐在地上大哭,好些个披着衣服赶来的村民,起初还以为是谁家里头出丧事儿了,趿拉着鞋就赶忙出来瞧瞧是什么情况。 要真是有人家要办白事儿了,不用言语,也甭管往日是有什么口角之争,都会过去帮着搭把手儿的。 瞧见是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哭的止不住声,好些个人都是吓了一大跳的。 “根山家的,咋回事儿?安宁丫头咋的啦?” 方婶子的男人叫姜根山,本家姓方,村里平辈儿或者晚辈,都喜欢喊她方婶子,她也不喜欢别人称呼她姜方氏。 只有村里的大辈分,才会喊她根山家的。 方婶子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是不满‘根山家的’这个称呼,瞅见说话的是村里比姜族长辈分还高的三姑太奶姜秀娥,顿时更大声的哀嚎起来:“三姑太奶诶,您老人家可得给安宁丫头做主啊!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她姑太奶,安宁丫头怎么说,也是喊您一声老祖的,您可不能不管这可怜孩子啊!” 方婶子哭的直抽抽。 姜秀娥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安宁丫头这是怎么了?” “安宁丫头她、她、她被赵元山跟赵张氏这俩丧良心的,逼的吐血了啊!差点就要活不成了!” “要不是我出来蹲坑,正好赶上了,指不定他们就要鸟悄的把安宁丫头的命给夺了去了!” 方婶子哭的特别大声,恨不能喊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 “方氏!你这个毒妇,你胡咧咧什么!” “闭嘴!你给我闭嘴!” 赵元山哪里想到好端端的说着话,姜安宁竟然会毫无征兆的吐了血。 连他想要装作被气得心口疼,都还铺垫了几个动作寻找合适表情……姜安宁也忒快了一点儿,看着竟然不像是假的。 可谁也没怎么着她啊?又是在矫情什么…… 他有些怀疑人生,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血,脑子都还没转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方氏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在这儿大吼大叫的污蔑人清白。 眼看着聚拢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吓得腿都软了。 想要逃离此地,却没有一处缝隙能容得下他钻出村里人的包围。 “姜安宁!” 江巍看到小姑娘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似的,沾满了血色,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他摸上人的脉,良久才撤开手,跟着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 确定人只是脉象虚弱、急怒攻心,并无性命之忧,江巍的急躁暴怒舒缓下来,眉眼冷凝的看着方婶子询问。 方婶子打了个嗝儿,差点被吓得被自己眼泪儿给噎住。 她把自己在自家茅房蹲坑,结果听到赵元山夫妇登门找姜安宁强势道歉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赵元山这老东西,跟安宁丫头说,老子都给你道歉了,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原谅老子,否则叫你好看,再也嫁不进赵家给赵海守活寡。” 赵元山:???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这贱妇竟然添油加醋! 好生恶毒! 他怒瞪着眼睛,盯着方婶子,让她用良心说话。 方婶子睬都不睬他一眼。 “安宁丫头一听这话,就吐血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方婶子心有余悸的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胸口:“亏得是我冲出来给人接住的快,不然安宁丫头肯定要磕破脑袋。” 众人听了前因后果,全都骇然。 正要说道说道,讲个说法出来的时候,江巍突然一脚踢了出去,赵元山胸口一痛,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跌在地上。 姜族长匆忙赶来,就看见江巍如此气急败坏,心中更加坚信这小子是看上安宁那丫头了。 瞧瞧,深更半夜的,紧着赶着给人出头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让让’,挤进正当间看个真切,就听见老态龙钟的一声吼。 “打得好!” 姜秀娥气恨的上前补了一脚在赵元山肚子上,嫌不够力气,又多补了两脚,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畜牲,靠着人家安宁丫头的扶持帮助起了房子、买了地,到头来,倒有脸上门逼得人吐血晕倒!” “你的良心都是被狗给吃了!” “安宁丫头哪一点对不起你们赵家了?” “不过是念着当年你施舍牲口一样的丢了一块糠饼给她,就傻了吧唧的掏心掏肺。” “你们倒是真有脸,昧下这救命之恩,作威作福的磋磨人一个失怙失恃的小姑娘!” 赵元山老大不满,黑着脸据理力争:“总归我当初救了她一命是事实!要不是有我施舍帮衬,她早就死在路边被野狗啃了!” “你放臭屁!” 姜秀娥挽起了袖子:“当初是老婆子我把人给捡了回去,送到安济坊,养了大半个月,才捡回了一条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丢块发了霉的糠饼,连人是不是还喘着气都不知,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以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怕折了阳寿!” 姜安宁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另有隐情。 她的确是在安济坊醒来的,至少三姑祖奶奶在这一点上说的对上了。 当时她并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就误以为是给了她糠饼的赵家人将她送来的。 加之安济坊的人也说,送她来的是一名村妇,后来她委婉试探张氏,对方总是嘱托她不必挂怀。 她误以为那妇人就是张氏。 原来竟然不是赵家人,而是姜家人吗? 姜安宁感觉脑子好像是装进去了浆糊一样,有些混沌发疼。 她一直以为,姜氏一族的人,对她都是比较冷漠不关心的,平常大家都是面上过得去,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毕竟,虽然大家都是按着辈分互相称呼,亲亲热热的好像一家人,实则……她跟这里的姜家人并不是同枝同源。 她爹娘,是叛离了家族之后,到此隐居的。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晓她们一家子是外来户。 加上赵家人也经常如此说,给她灌输了许多村里人排外的思想,久而久之,她对姜氏一族的人,自然也就不亲近了。 后来她蒙难于赵家,几次求救,都被姜家长辈劝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一己之私连累全族姑娘的名声婚嫁。 连死后,都不曾有姜家人为她收尸,直至腐化在春泥中半副枯骨,引得诸多乌鸦啃食残余的腐肉,才被官府派来的人匆匆焚烧弃埋。 前世种种,导致她两辈子对所谓的族亲都无法亲热起来。 姜安宁缓缓的醒来,姜秀娥担忧的看向了她,十分歉疚:“好孩子,委屈你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倒是叫你误会了旁人,认贼做亲!” “老祖……” 她装作吃痛的揉了揉脑袋,语气茫然且无助:“我刚刚是怎么了?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 “我好像听见老祖你说,当年我垂死路边,是您送了我去安济坊?” 姜秀娥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当年不愿意惹上麻烦,却也实在于心难忍,见你可怜的躺在路边,晕过去人事不知,身子都冰凉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偷偷的将你送到了安济坊。” “因为怕到你家里打砸抢的那些人,又重新回来,惹祸上身,我就没有敢去探望你,没想到竟然让这两个畜生钻了空子!” 姜秀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是后悔这么些年,都没有告诉安宁丫头真相。 当初一堆陌生的外地人闯进村子里,直奔姜安宁家里打砸抢,说是来分财产的亲戚。 可那样子实在是不像,不少人都怀疑姜家夫妇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事,这才丧了性命。 大家都怕被牵连,各人各扫门前雪,对姜安宁也是同样避讳着的。 姜秀娥自然也是怕的。 后来倒是一直没见出事儿,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找麻烦,大家也就真的当那些人是姜安宁家哪里来吃绝户的亲戚了。 那时候,姜秀娥是想过跟姜安宁说实话的,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害怕会叫人以为她贪恩图报,坏了名声,没敢说出来。 尤其是后来几年,姜安宁的日子越过越好,跟赵家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她就更不好意思把真相说出口了。 “我当初想着,要是他们两个能真的对你好,你也亲近他们,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总归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赵家愿意拿你当亲人处着,你也就有人照顾了。” 姜秀娥满目伤怀:“人总该还是要有个家。” 她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姜秀娥瞧着脸色苍白虚弱的小姑娘,愧疚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黑心肝!” 否则她就是拼了名声坏掉,也不会装作无事发生,不敢张口提及当日的事情。 “是我太软弱,才会坑害了你啊,孩子!” “老祖……” 姜安宁声音低哑哽咽的喊了一声,有委屈蔓延开,她被姜秀娥搂在怀里,没忍住放声大哭,像是要把前世的所有委屈苦痛都哭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姜安宁从姜秀娥的怀里露出脑袋来,眉眼间满是沉痛的看向赵元山夫妇,声音哽咽:“你们竟然是骗我的?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眼圈更红了几分。 小姑娘娇软破碎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满是不敢相信‘至亲’之人竟会如此欺瞒自己的可怜,哭的惹人心碎。 好些个围观的村民,都心软的跟着红了眼睛,看向赵元山夫妇的时候,眼睛里头像是藏了刀子。 姜安宁对赵家的好,他们是都看在眼里的,多少回在自家饭桌上说起时,都是酸到牙疼,吃饭都不香了。 每次笑她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都是藏着嫉妒羡慕的。 “赵元山你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扪心自问,你们家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人家安宁出钱置办的?到头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人家的?” 有人忍不住率先出声谴责赵元山夫妇。 “县令大人不是帮着安宁丫头做主退亲了吗?这婚事既然退了,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咱们村不能留赵元山这样的人家败坏风气!” “白眼狼滚出去!” 村民们的情绪被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啜泣与红着眼睛的倔强给彻底挑了起来,纷纷出声为人讨公道,要求赵元山一家子,把从姜安宁这里得到的好处全都吐出来。 “江巍,你给出句话,咱们村能留下这种黑心肝的败类吗!” 许多人声讨过后,纷纷把压力给到了江巍这边。 江巍拧眉,眼底泛冷。 小姑娘窝在老妇人的怀里,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 他忍不住起了几分怜惜,更多的还是恼火暴怒。 今日之前,他从不知姜安宁之前是去过安济坊的。 更不知她家中竟然还来了所谓的亲戚强夺家产! 他顺着线索找过来的时候,姜安宁刚给姜家夫妇发丧。 没想到,他竟然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吗?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有人刻意引导他寻错了方向,混乱了时间? 江巍表情凝重。 很想从姜安宁的脸上多窥探出几分破绽来,偏偏这丫头的伤心不像作假。 他抿了抿嘴,面对众人起哄要他拿个态度出来,暂时压下对姜安宁的怀疑,沉了沉声音:“赵元山一家的行径不可取,可说到底,真正的受害者是安宁妹子,咱们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算怎么回事?” “要我说,究竟要不要把人赶出村去,要不要讨回过去所赠予的一切,还是得看安宁妹子的意愿才是。” “安宁妹子,你说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了姜安宁的身上。 江巍听起来像是尊重她意愿的询问,细听却又带了几分恶意。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摸不准这男人的心思。 (本章完) 第12章 抛开事实不谈,姜安宁就没有错吗? “报官吧。” 姜安宁一句没什么情绪的话,引得不少人吃惊侧目。 姜族长听见‘报官’就觉得脑袋疼,如临大敌! 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板着脸厉声呵斥:“安宁丫头,不可如此儿戏!家丑不可外扬,你今日本就已经连累的咱们村坏了名声,念你事出有因,也的的确确是受了委屈,大家不与你计较。” “可你断没有一而再、再而三报官惹人看笑话的道理!” 他脸色十分难看:“咱们村像你一般年纪,正在说人家的丫头小子不少,你偏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会连累他们婚事难成!” 最重要的是不能连累他孙女嫁到秀才家去! 一个村子的名声,被人贴上了出败类的标签,回头哪有什么人家愿意来了解你其他人家是如何如何、好与不好的? 只会一提起来,就说“哦,就是那个出了骗子的村子啊”、“那边人是都那样的”、“没有好人,可不能嫁”…… 姜族长只要一想起那种可能,脸色就更冷了几分。 围观众人的脸上也渐渐多了迟疑。 族长见识广,他说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 江巍像是早有预料般开口:“赵海欺诈未遂,被判收监三年,赵家这些人可是欺诈既遂,只怕三年不止,判流放,也未尝没有可能。” 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流放,那还能有好?指不定在路上就被磋磨丢了命。 赵元山更是吓得直接瘫软了脚:“流、流放?” “安宁,你可不能如此狠心啊!”张氏吓得跌坐在地上,哭着喊着控诉:“你不念与你赵海哥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将他送去了那吃人的牢笼里遭罪,难道也不念这些年大娘对你的关心与爱护了吗?” “你扪心自问,大娘真的有骗过你什么?” “大娘没有!” “哪一次不是你主动说,要给我换新衣衫,我、我是拒绝过的呀,是你、你强行买了新布回来,缝成衣服给我的。” 张氏手拍着地,嚎啕大哭起来:“天娘诶,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明明是她强送给我的东西,到头来她上下嘴皮一碰,就成我们存心欺诈,要判流放了,我冤枉啊!” “我可真是太冤了!” 张氏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你们且看着吧,她姜安宁今日能把我儿跟我都送去蹲大狱,回头往你们谁家也送去个仨瓜俩枣的……”她话音止住,留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众人看着姜安宁的目光,渐渐从同情变成了畏惧担忧,这丫头是否有些心狠了? 赵元山一家子的确是有错,可再怎么有错,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总不至于半点感情也无。 一朝翻脸就赶尽杀绝,是不是太无情了一些? 何况,东西还是姜安宁主动赠予的。 真的没办法继续结亲,将东西讨要回来也就是了,何苦非要逼得人一点生路也无? 人群最后面那一圈人,渐渐小声议论起来。 “安宁是有些自私了。” “亏得是我家没摊上这样的儿媳妇,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当成祖宗供起来,不然一个不高兴,人家就去告官抓你,那得多冤屈?” “抛开别的不说,安宁这丫头,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当初关系好时自愿给的,现在撕破了脸就往回要,确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真够恶心人的!” 隔着重重人群,看不清说话的是谁,却是听得清楚每一句议论。 姜安宁眉眼盈润,看起来十分吃力的坐起身子,不小心被嘴里残余的血水给呛了一下,本想装作伤心过度、体力不支,没想到这么一呛,当即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眼见着她捂着嘴的袖子上浸红了血水,原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觉得她心狠的一些人,瞬间惊住。 听方婶子说姜安宁被气得吐出血来时,他们还没太大的感触。 如今亲眼瞧见了,难免有些被惊吓住。 这安宁丫头,真的是被气得狠了,也伤得狠了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扛不住事儿,急怒攻心丧了命去。 “安宁丫头,你……” 姜秀娥也被姜安宁突然的咳吐出血来给吓了一大跳。 姜安宁本想说她没事儿,眼前忽然飘过去一行文字【让我看看这打赏怎么个事儿,咋变成打赏血包x1了呢】 接着【打赏血包x1】的字样飘过,姜安宁顿时哇的一声,吐出老大一口血来。 “安宁丫头!” 姜秀娥吓坏了,瞬间就白了脸色。 其他人更是一瞬间噤声,惊瞪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姜安宁仿佛是破碎的泥偶,病恹恹的靠坐在姜秀娥怀里,碎掉了一样。 姜族长面露古怪:有这么严重吗?这安宁丫头是不是有些娇弱的过劲了?也没有人说什么难听话,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啊?又不是挨了刀子戳,这么矫情可怎么行。 他到了嘴边的‘你别太过分了,真要逼人去死不成’迫不得已的硬生生换成:“你没事吧?” 姜安宁摇了摇头,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那股被呛住的难受劲儿。 她萎靡了许多,本就郁郁的神色,此时倒是不用再刻意修饰伪装,就我见犹怜了。 “没事就好,你这……”弱不禁风的也太吓唬人了,又不是啥金贵人家的大小姐,哪来那么多的娇气,一点儿也不像乡下长大的皮实孩子。 姜族长吞咽了两口唾沫,在诸多注视的目光下,将到了嘴边闲碎话给咽了回去。 他固执的认为,姜安宁实在是过于矫揉造作。 目光落在面容冷沉的江巍身上时,更是止不住怀疑这是她勾引江巍的手段,想着这过早没了爹娘耳提面命的闺女,就是少了些风范与礼数,又那么早早的就在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学了些不着调的手段本事回来。 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姜安宁不顺眼。 江巍这样模样好,背景也大的男人,怎么就没看上他家里的哪个孙女呢? 姜秀娥拧眉:“我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给安宁丫头瞧瞧,什么都没有身子骨康健重要。” 命要是没了,就算争来一口气,又有什么用? 张氏恼恨:贱丫头怎么没直接气死掉? (本章完) 第13章 当初不是你求着给我花钱,我根本不稀 姜秀娥打发了人去请大夫。 围观的人眼瞧着没什么热闹瞧了,正打算散去。 赵元山求之不得,眼里对姜秀娥怒骂他狼心狗肺、冒领恩情的怒火都淡了几分。 江巍咳了咳:“正好大家都在,明天各家出一个人,随我去县城。” 一群人面面相觑。 姜族长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江巍居然来真的! 上赶着去丢人现眼! 怪不得会看上姜安宁这个惹祸精! 一对好显眼的玩意儿! 姜安宁扶着姜秀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身子好像更轻盈了些,夜视能力也更好了。 她居然看见……自家柴火垛的拐角,藏着一个穿黑衣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 压下心中的诧异,她眉眼清冷,像是深谷积雪一般刺骨骇人:“我与赵海,的确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又订下了亲事。两家之间,有所往来,互赠些礼物,本无可厚非。” “张大娘你也不必以小人之心揣度我。” “你家欺我、辱我,与赵海用如此拙劣的伎俩诈骗我的嫁妆钱,如今有县令大人为我做主,退了你我两家的婚事。” 姜安宁拿出那张县令大人许给她证明与赵海退亲的文书:“这些年,我未曾用过你赵家赠予的一分一毫,还无可还,你赵家用了我多少,我也不再细究,唯有一样,当初你家起房子,是因为说要用做给我和赵海成亲时的婚房,里里外外花费了三十六两七钱,外加添置的新家具,又花费了二十九两四钱,以及我为赵海所购买的肥田八亩,这些都有账单可查。” “如今婚事既不能成,烦请二位将修房子、添家具所用的银钱、肥田以及婚书信物退还给我,咱们自此也算是两清。” 听到她报出来的花销,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前他们知道姜安宁给赵家花了不少钱,却也只以为是三五两的,顶了天的十一二两,还是连带肥田都算上。 万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多! “乖乖哟,这哪里是娶儿媳,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爷回来!” “这要是我儿子能娶回来这么个厉害有钱的儿媳妇,我准得给她供起来不可!” “赵家是怎么有脸吃着喝着用着人家的钱,还诈骗人家的?” 感觉到窃窃私语之人的嘲笑目光,赵元山脸色瞬间难堪,他用力的捏紧了拳,直觉受到了羞辱。 他咬着牙,愤恨不平:“姜安宁,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我长辈早就死绝了!” 小姑娘掷地有声,音色清冷:“倒是不知道,您从哪具棺材里爬出来的?要不要我请人重新打副棺材,给您送回去?” 噗嗤。 众人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音。 【打赏元宝福袋x1】 赵元山倍觉羞辱,难堪至极。 他暴怒:“姜安宁!” “我在呢。” 轻飘飘的语气,让赵元山脸色更加的难看 张氏见自家男人受辱,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声怒斥:“姜安宁,你不要太过分了!当初我们会允你出钱修房子,那也是因为想着咱们未来会成为一家人的缘故!要不是我儿想娶你,哪个会稀罕用你的脏钱!” “小小年纪,不知正经,谁知道你的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就还钱。” 姜安宁半点不受张氏恶言恶语的影响:“你既然嫌我的钱脏,用了这么些年,想来也是委屈了,不如尽早归还,咱们趁早两清。” “若不然,我只好再到官府,请县令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她微微扬唇:“以前常听张大娘念叨,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什么机会见见世面,想来见了县令大人,这机会也就有了。岭南盛产荔枝,关东亦有海鲜山珍,西北的葡萄蜜瓜甚是有名,随便一处地方,大抵都能满足张大娘所求,跋行千里,远走他乡,多多见见世面。” 噗嗤! 众人又没忍住笑了。 头一次听说,有人把流放千里之外说的这么好听的。 张氏气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赵元山脑瓜子嗡嗡作响。 “姜安宁!” “我在呢。” 姜安宁看着对方恨不能活撕了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忽然觉得气顺许多,浑身舒畅。 “二位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姜安宁那张小脸生的精致乖巧,声音又是娇娇软软的,怎么瞧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也是赵元山夫妇最常见也最习惯的模样。 可此时,望着她疏冷的目光,二人俱都寒颤不已。 这丫头,好像是要来真的。 不还钱,怕是真的要去送他们见官! 想到江巍说的,欺诈既遂,足以流放…… 见两人久不说话,姜安宁看起来像是吹不了冷风的咳了咳:“既然二位没什么话好说,那便还钱吧。” “我也不是那不念旧情的人,只要明日晌午之前,两位将婚书、信物以及六十六两一钱送还给我,咱们就算两清,往后互不牵扯。” 赵元山沉着脸,怒目盯着姜安宁,一字一顿:“你当真要如此撕破脸面不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退步:“只要你适可而止,之前所说的一切就还作数!我可以将赵海逐出家门,做主让你嫁给赵江,你依旧是我赵家的儿媳妇,是我赵家的长子长媳!聘礼我可以再添五两,你说的这些,依旧还是跟之前一样,充作你进门的嫁妆!” 姜安宁有些被笑到了,猛烈的咳了几声,好不容易舒缓下来,正想说不必。 “老赵头,你这脸也忒大了,当人家安宁丫头多稀罕你不成?整的好像你还受多大委屈了似的!” “可不是咋的,哪来的脸说这话呢,好像谁上赶着求着嫁给你们家似的!人家安宁丫头都说的够清楚明白了,退亲!退钱!退婚书!退信物!咋还听不明白话呢?” “有的人,可不就是脸大不害臊吗,一边说着我们家啊,根本瞧不上你,一边又道貌岸然的求着人家嫁过来,我呸!不害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如芒在背,令赵元山浑身不适。 张氏倒是厉害了一句:“我们跟安宁丫头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儿!一个个的狗拿耗子闲操心!” 只不过很快,就被村里人更大的谩骂声给盖过去了。 不知道是谁先脱了鞋子,朝着张氏的脸上砸了过去,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赵元山跟张氏两个人被鞋底砸的吱哇乱叫,有只鞋子正砸在人嘴巴上,一股子臭汗味钻进鼻子里,熏得张氏好悬没晕过去。 两人在村民的鞋底子讨伐中,落荒而逃。 赵银莲隔着窗户看着狼狈逃窜回的两人,眼睛里满是怨愤。 “两个老废物,真是没用!” 连哄个人都不会,明天她还怎么跟人出门去逛街了? 还不得被人给笑话死! 赵银莲越想越觉得烦躁,心里将姜安宁咒骂了十来遍。 一点点小事儿而已,她哥都被送去坐牢了,姜安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让所有人都来看赵家的笑话,害得她也跟着丢脸! 两个老废物也是,死要什么面子啊!跪下给姜安宁多磕几个头,求她原谅怎么了?非要闹得这么大动静,最后无法收场。 赵银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心里头像是窝了一股火似的,烧的她烦躁不已。 她暴怒得坐起身,用力得将枕头砸在了窗户上,犹觉不解气,起来找了剪子跟黄纸,剪了几个小人出来。 在上头写了姜安宁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踩在脚底下狠狠碾烂,嘴里振振有词:“贱人!让你矫情!踩死你!踩死你个晦气玩意儿!” 另一间屋子里的赵江,也听见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知道他爹娘没有讨到好,被人赶了回来。 他翻了个身,裤带子松松垮垮的散开,没有丝毫出去看一眼的想法。 嫌丢人,更嫌两个老东西没用……想到姜安宁那张吹弹可破的白净脸蛋,赵江心里头越发烦躁。 本来还以为,这两个老东西能让他娶了姜安宁呢。 没想到两个老东西根本不中用! (本章完) 第14章 公子约有些肾虚难受补 赵元山跟张氏头发散乱、狼狈的回了家,见闺女儿子的房间都没有动静,有些不满:“没心肝的东西!” “行了,两个孩子兴许是累着了,早早就睡下了,抱怨什么?”张氏小心回了句嘴:“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姜安宁这小贱蹄子的刁难吧!” 怎么处理…… 赵元山拧紧了眉头。 亲事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可也不能就这样被拿捏了。 村里人人都瞪着眼睛看笑话,真要是就这么退了亲,往后赵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他一辈子都得因为赵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被戳脊梁骨! 那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他看了一眼张氏,常年操持着家务的女人,脸色苍老又蜡黄,眼底的皱纹都快要耷拉到鼻根底儿了,姜黄色的裙衫层层叠叠裹着肥囊囊的橘皮老肉。 赵元山想到有天夜里,无意间手摸到了老妻身上的肉,胃里头忽然一阵恶心窜了上来。 张氏已经嫁给他小二十年了,又生了四个孩子,早已不见女子娇美的模样。 他们之间,更是早就没有了那些亲密的事儿。 若能弃车保帅……赵元山看着张氏,心里头漫涨起异样的想法。 “让你拿主意呢,你老是瞅我干什么?”张氏被看的有些不大自在。 赵元山沉声掩饰心虚:“此事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 他看了眼张氏,仍旧是难掩心头翻涌的厌恶,别开眼:“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个老登,总有骚主意,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总防着谁。 张氏在心里头嘀咕了一句,不敢流露出对人的不满,起身去厨房烧热水,端回来给人洗脚。 - 请来的大夫,进屋后先看了眼江巍。 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在炕边:“小娘子,请伸手。” 姜安宁其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儿,除了第一次吐血是真的,后面的全都是意外,看着唬人而已。 奈何姜秀娥、方婶子、江巍跟族长还有几个住附近的伯娘、婶子,都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她配合。 她也不想被人怀疑是装病博取同情,只好老老实实的伸手配合。 大夫替她把了脉以后,眉头渐渐打起了结。 姜秀娥瞬间担忧不已,一见大夫收了手,立马迫切的询问:“如何?” 大夫摇了摇头:“小娘子气血虚亏,劳心劳神,又疏泄不利,思虑过重,躁怒悲忧,伤肝伤肺,隐有心郁之兆。不好,不好啊!” 姜秀娥顿时就有些被吓住了:“那、那可有得治?” 大夫提笔写了药方:“倒也不难治,就是需要小娘子好好配合才行,凡事多多敞开了心怀,少些忧思惊惧,自然也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姜安宁:“真要是很难过的话,不妨哭出来,别憋着。” 姜安宁抿了下嘴,有种被窥探到心思秘密的感觉。 “我开几副疏肝理气的方子,小娘子先喝着,过半个月,再找我复诊。”大夫在药方的落款处写下‘安济坊-王尚’五个字。 安济坊? 江巍挑眉,目光在大夫的身上打量起来。 王尚感觉到那股侵略性强烈的目光,偏过头,神色坦荡的同人对视,微微一笑:“这位公子可是也要把脉,瞧瞧虚实?” 江巍神色一顿。 “不过,我观公子的气色,倒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就是邪火虚旺了一些,不妨多吃一些清凉去火的,少进补肾阳之物,公子约有些虚难受补。” 江巍:??? 他没有得罪这小大夫吧? 怎么还骂上人了呢? 江巍怒红着一张脸:“我看大夫年岁不大,倒是出师的早。” “哪里哪里,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八了,只是保养的好,看着年轻些罢了。”王尚脸不红气不喘的胡扯。 江巍:??? 他有些怀疑人生的再次打量起人来。 姜秀娥跟方婶子等人,却已经是震惊了起来:“大夫您今年都快知天命了?” 几个婶子瞅着王尚白嫩的样子,稀罕的不得了。 “这保养的也忒好了。” 有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艳羡。 王尚十分自来熟的与人分享起自己的养生之道:“这个其实也简单,《黄帝内经》就说了,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 方婶子等人诚实的摇了摇头:“听不懂。” 王尚表情凝固了一瞬,放弃掉书袋的说法,大白话道:“就是说咱们吃的喝的,得有节制,有所养,生活作息、房事操劳,都要有节制、不过度。” 他说着,目光在江巍得身上停留了一瞬。 江巍:看他干什么! 他又没有不节制……呸,他压根就没有过! 方婶子等人还是很诚恳的摇了摇头,倒是听到人说起房事的时候,捅咕挤咕的笑作了一团。 姜安宁对养生之法有些感兴趣。 听说好些个医者,都懂得一些锻练筋骨、强身健体之法。 她从前不曾在意过这些,甚至有些偏听偏信女子以娇柔瘦弱为美的说头,重生归来,若非有莫名出现的文字指导,她只怕根本奈何不得赵海等人分毫。 上辈子,若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会不会结局大不相同? “不知王大夫平时喜好哪些养生之道?可有药食方子?亦或是强筋健骨、调和气血的法子?” 姜安宁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王尚轻挑了下眉,不露声色的说道:“小娘子吃着药,倒是不宜在进食什么药膳方子了,以免效用相冲。” 他压了压眉眼,藏匿起得逞的笑意,声音平和:“小娘子若是想强筋健骨、调和气血,我倒是有一套滥觞于导引按跷之术的捏筋拍打之法,以手指捏揉和用拍子拍打身体特定部位的经脉筋腱,以行气活血而达到强筋健骨的目的,可以教给小娘子。” 姜安宁果然多了几分兴趣:“现在?” “现在太晚了,小娘子改日若是有时间,大可以来安济坊找我。”王尚说完,便起身收拾起药箱来,笑得有些招蜂引蝶:“几位嫂子也是,若是想学,尽可以跟小娘子一样,来安济坊找我。这套捏筋拍打之法,对调和气血还是很有效果的。” “气血足了,人看着自然也就精神,就显得年轻了。” 方婶子等人一听可以显年轻,立马笑呵呵的应了。 王尚从容的笑着拎起药箱就走,快到门口时,才又折返回来:“你们,谁结下出诊金?” 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这夜间出诊,算作个人的生意,不免费。” 安济坊作为朝廷出资设立的医病之所,是免费为穷苦百姓医病,不收诊金的。 所就职的大夫医者,都是领取朝廷的俸禄和补贴的。 但若是有人家单独请了大夫出私诊,就还是可以酌情收取诊金的。 姜安宁正要拿了银角子给人,江巍先一步掏了张银票出来,磨牙切齿道:“找钱。” “不好意思,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不碍事,我送王大夫回去。” 江巍跟姜安宁等人打了声招呼,铁钳似的大手,抓上王尚胳膊,强行拽着人往外走。 王尚欲喊,被人眼疾手快的点了哑穴。 安济坊:宋时为收养救济贫病之人而设置的机构,此处为架空借用设定 捏筋拍打之法:借用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传统医药-葛氏捏筋拍打疗法来设定 滥斛:比喻事物的起源、发端 (本章完) 第15章 你想让我出卖色相皮肉? 屋里头的人,谁都没发现不对劲,面带同情的安慰了姜安宁一会儿,劝她想开些往前看,就也起身告辞了。 姜族长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劝劝姜安宁,学着柔顺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免得最后落得一个泼妇的恶名,影响了婚事。 不嫁赵海,总还是要嫁其他人的吧? 名声坏了,哪户人家还敢跟她说亲事? 只是话到嘴边好多次,到底是碍于这么多人在,没敢说出口。 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单独留在小姑娘的房里头,只能是跟着姜秀娥等人一块儿走了。 姜安宁坐在炕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起身去给院门落锁。 门缝合上之前,她又好奇的往自家柴火垛方向瞅了一眼。 一人多高的稻草垛中,两双鹰似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站的方向。 真的有人! 姜安宁手脚慌乱的推严实了大门,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好奇怪,她的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稻草垛里负责盯梢的两人,感觉到一抹快速撤离的视线,其中一人心生警惕:“老九,你有没有感觉,那姜家的小娘子,好像发现咱们了。” 之前他留守在柴火垛的时候,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刚刚更强烈了些。 老九呸呸了两下,吐出扎进嘴里的烂稻草:“怎么可能?这离她家院门还远着呢,今儿又没有月亮,黑漆漆的,连我看东西都费劲,她怎么可能会看见咱们?更别说咱们还是躲在稻草垛里头的,就是离近了,咱们不出声,也没几个人能发现得了。” “好像也是。刚刚路过的那些村民,离得那么近走过去,都没有发现咱。”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下的村姑,又不是武林高手,能发现什么?咱们又不是盯一天两天了!” 八年了,真有本事发现,早就发现了,还用等到现在? 经人这么一说,另一人也渐渐的松下心防来。 姜安宁背贴着大门,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她刚刚好像还听见了稻草垛那边有人说话! 就是听的不太真切,呜呜啦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怎么一回事儿? 她、她幻听了不成? 捏着心头慌乱回了屋,她久久不能平静。 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她翻出装着针线的桃木匣子来,选了根最细、针眼也最小的针出来,劈了四股绣线穿引…… !! 昏黄发暗的烛火下,她竟然也看得十分真切,很轻松的就把线穿了进去。 她有些不敢确信的又试了几次,都是看得很真切,很容易就穿了进去。 “难道这是重生带来的福利?” 姜安宁不大确定,困惑了会儿,便也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眼下,还是让赵家得到报应更要紧。 她草草得洗漱了下,便回屋吹灯歇了。 明个儿江巍要带着人去县衙观刑赵海被打板子,她总要想办法做点什么才行。 赵元山跟张氏是决计不会把吞进去的钱财吐出来的。 坐等恶人良心发现,只会错失良机。 她要自己动手,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江巍把王尚拎回家,丢去了柴房里。 回了屋,他瞬间冷下脸,怒目看着自己的随侍盛绩:“不是让你请叶老来吗?怎么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盛绩委屈:“叶老过府给人看诊去了,正巧这人来找叶老,属下怕耽误事儿,就……” “叶老不在,你也该找他的徒弟过来!” 江巍厉声打断了人的辩驳。 盛绩顿时埋头不敢吱声了。 “为了查清当年的事情,我改头换面蛰伏在姜安宁身边,本就是在冒大不韪,越多身份不明的人牵扯进来,就越是不安全,你该知晓轻重!” “叶老是自己人,知晓咱们的行事。” 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必担心反水。 江巍眉头紧锁:“这个什么王尚,来路不明,形迹可疑……”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长吐了一口气,眼神锋锐:“罢了,事已至此,索性就拿他当个突破口,好好查查安济坊的事儿。” “姜安宁曾在安济坊的事情,你们就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扫听到?” 盛绩歉疚的摇了摇头:“丁点儿消息都未曾收到。” 江巍怀疑中间有人误导了他们。 他板着脸,沉声道:“你安排几个人去查查安济坊,查清关于姜安宁的记录。” “希望能查得到吧!” 江巍语气不怎么好,心里烦躁的很。 盛绩怯声小心的问:“那要是查不到?” “查不到?” 江巍冷笑:“那恐怕这八年来,咱们的所作所为,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瞧着呢!” 盛绩疑惑:“可要是那些人比咱们更早一步的过来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姜安宁,以绝后患?” 虽然以姜安宁的年纪,不见得能知道什么,他们本就觉得公子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斩草除根,难道不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江巍目光凌厉了一瞬,很快又颓唐无力下来。 “那大概说明,咱们都被骗了。” 幕后之人精心策划,让他误以为可从姜安宁身上找到线索。 实则真正的线索,很可能早在他离京以后,才被彻底的清理掉。 盛绩犹豫片刻,忍下想劝人放弃的念头:“您说姜安宁,真的会知道什么吗?” 江巍摇了摇头。 他也不确定了。 最开始,他怀疑会有幕后之人来接触姜安宁,或是杀人灭口,或是销毁证据。 所以他一直安排着人轮流盯梢。 却没想到,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同姜安宁接触过了! 明明姜家夫妇出事不到半天,他就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 结果还是慢了不止一步。 这些年更是始终蒙在鼓里,半点风声没有捕捉到。 盛绩试探着小声提议:“其实您何不从姜安宁身上下手?她之前对赵海乃至赵家人那般掏心掏肺,可见是个极重感情的。” 他小心看着人的脸色:“如今她被情所伤,正是需要人关怀的时候,您何不与她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水到渠成之时,她知道什么,都会吐露出来了。” “你想让我出卖色相皮肉?” 江巍眉眼如刀,瞬间凌厉的扫向盛绩。 盛绩顿时噤声,脸色发白起来。 江巍收回目光,手搭在膝盖上,食指轻敲,似乎在思考盛绩的话,眉头时紧时松。 “我本想用些手段逼问这个王尚的身份来路,寻求突破口。” 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种十分强烈的违和感。 “再从安济坊入手,查清当初来姜安宁家里的人是何身份,与那件事有无关系。” “听你说完冷静一想,忽然觉得,咱们怕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江巍决定换个路子。 可不可以求求推荐票票呀?〃a〃过渡的剧情,写的我很慌,总担心不好看,追读就断了qaq尤其是每次码完字偷偷看眼收藏,总会发现掉了1个,害怕的不得了……第一次写文,也不确定这样安排剧情对不对,很紧张很紧张,加上最近在pk,超级需要活跃追读,各位读者小可爱,走过路过如果不是那么讨厌目前剧情的话,可以帮忙投投票,活跃一下追读么〃〃提前先谢谢各位啦! (本章完) 第16章 暗流涌动 江巍让人将王尚请进了屋,还上了茶水跟槽子糕。 王尚略挑了下眉,有些看不懂这位侯府小少爷,是想玩什么把戏了。 他不动声色的压下探究之色,表现得十分乖顺老实,甚至是怯懦。 “你、你想要干什么?”王尚声音轻颤,像是很害怕似的,就是脸上没多少表情的扯动,肉皮紧绷。 王尚小声的嘟囔:“大不了我不收你诊金就是了。”显得十分窝囊无骨。 “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他连抱怨都特别小声,细如蚊呐:“大半夜的跑这么远出诊,结果还碰上这种事儿,我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巍盯着人瞧了一会儿。 王尚舔了舔唇,吞咽着口水,胆颤似的噤声。 就这模样,说是南风馆里出来的,怕是都有人相信。 江巍轻拧了下眉,这人,真能是快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大夫?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压下了心中的怀疑,江巍调整了下表情,故作拘谨扭捏的摩挲着手指。 他轻咳:“老王大夫,你刚刚说,我肾阳难受补,是指……那方面可能不行吗?” 王尚:你才是老王! 江巍看上去似有恼怒,又有担忧不安和难以启齿,倒好像真的身有隐疾一样。 王尚脸色木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大方自信的开始瞎掰:“不举倒是不至于的,最多就是频繁操作后,容易力不从心,所以节制为佳,莫要放纵行事。” 他看了一眼人,有几分点到即止的暗示。 江巍努力扮演着病人的角色,丝毫没有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能治吗?好治吗?老王大夫,你会治吗?” “……” 王尚从江巍家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脸都强作欢笑的有些发木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抽得什么风,一副要把他扒皮抽筋似的架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回家,结果……只是聊了快一个时辰的补肾壮阳之道。 聊的天都快要亮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把毕生所闻的偏方,全都胡扯了个遍。 王尚长吐了几口浊气出来,临近县城的时候,四下打量了一圈,趁无人注意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那一层假皮,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容来。 他把假脸皮在手里揉了几下,很快的团成一团,塞进了腰间佩戴着的嵌银质镂空葡萄花鸟纹香囊里。 待天色蒙蒙亮了,才闪身混入城门口排队等待开门的人群队伍里。 县城今个有大集,村里人进城的热情十分高涨,不单单是为着配合江巍去看热闹。 姜安宁夜里睡得不安稳,恍惚间听到方婶子家传来的声音,才想起来今个儿有集可以赶的事儿。 她目光一瞬间的清明起来,翻身下炕,草草的洗漱换衣裳,随手绑了头发,将前院大门多加了一道门闩在上头。 绕到后院,从小门悄悄出去,避开村里的大路,朝着县城出发。 一路碎步疾行到县城,姜安宁身上半点汗都没出,引得她自己都诧异起来。 今天的体力似乎好了许多。 真奇怪。 眼看着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姜安宁压下心头的疑惑,快步朝着队伍走去。 王尚略挑了下眉,看向正绷着一张精致小脸,微垂着眉眼随着队伍前进的小姑娘。 这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忽然拥挤推搡起来。 “小心!” 姜安宁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王尚的衣袖。 险些摔倒的王尚,就着人手上的力道,微绊了下脚,踉跄站稳:“谢谢!” 男人的声音,如雨后清泉,清冽甘醇,缱绻撩人。 姜安宁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她不确定,从前的那一次,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梦魇时遇见的神灵。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仰头看着刚刚险些跌倒,被她下意识扶住的男人。 很陌生的样貌。 她很确定,在两辈子的记忆里,没有见过这张脸。 可这个声音…… 曾在她记忆深处出现过。 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眼前又陆陆续续的开始飘过那些文字。 【哦豁,终于又开播了】 【咦?这女土著起的好早啊】 【怎么回事?一晚上没看,怎么老王大夫变成小王大夫了,啧,真嫩】 【这张脸看着跟昨天那张不一样啊,是我记错了吗?好奇怪啊】 老王大夫…… 姜安宁看着王尚的眸子,渐渐漾起惊讶。 你是王尚? 她到了嘴边的质问,险些脱口而出。 “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那张精致却十分陌生的脸,有些迷人心智的声音,在姜安宁头顶响起。 明明就不是昨天为她把脉那位王尚大夫的声音。 姜安宁略皱起眉,眼中浓浓的一团困惑,不确定眼前飘过去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是说昨天给她看诊的那位王大夫,换了一张脸? “没有。” 姜安宁垂下眼,同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公子没事就好,今日城中有集,难免人多,公子当心看路。” 礼貌客气的说完,她略作歉意的点点头,快步跟上队伍。 王尚看着人逃似的背影,唇角微扬:小姑娘警惕心还挺重,就是有些克制不住烂好心,还跟从前一样。 他远远地缀在人群之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倒是没有刻意去追姜安宁。 姜安宁从弹幕的讨论里,确定了刚刚那个人,真的就是王尚! 昨天给她看诊,十分健谈的老王大夫……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她心慌的扑通扑通跳,紧张的手心都攥出汗来。 还好刚刚没有把心里话问出来…… 这人伪装成安济坊的大夫,还不知用什么办法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说不定,他连人都不是! 姜安宁冷不防想到志怪话本里的画皮鬼来,吓得小脸都苍白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在抖。 进城门的时候,还险些被人当成可疑之徒,挨了好一会儿的盘查。 - 王胜昨日察觉情况有变,从赵海家里跑出来以后,一直不敢回家。 尤其是躲起来时,看到了去拿人的捕快,将赵海花钱雇的那几个地痞无赖给抓了。 他更加不敢露头回家了。 生怕会被牵累。 躲躲藏藏了一天一夜,天刚泛白,街上空荡荡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他才轻车熟路的摸进镇上一处民宅,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 门被拉开,女人娇媚的脸上,微微挂着几分不悦。 “你怎么来了?” 她侧过身让王胜进来,脑袋探了半个出来,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谨慎的关上了门。 王胜咬牙怨憎:“还不是你那个相好赵海惹出来的麻烦,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女人目光微闪,十分熟练自然的攀到人怀里,娇滴滴的嗔声:“讨厌!他算我哪门子相好,我的相好,不就你一个嘛~” (本章完) 第17章 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王胜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惹得女人一阵惊呼,随即粉拳锤向他胸口:“你好讨厌~” 娇软勾人的声音,让王胜战意更旺。 挂着月白色纱帐的四柱床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 未及盏茶的功夫,王胜大汗淋漓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刚犁了十亩地一样,不停喘息,声音微哑,看向满面春色,眉眼泛红的女子:“怎么样?哥哥是不是比那赵海厉害的多?” 女子无语的要死,也不知道两个半斤八两的软脚虾,哪来的大脸相较长短。 她心里头一阵腻味厌烦,却还是不得不运转着内力,让自己看起来汗湿了头发,娇滴滴开口:“他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哪里配和你相提并论啊!” 王胜瞬间被取悦到了。 哈哈大笑了几声,又像模像样的卖力了一把。 女子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暗骂了一句晦气。 王胜折腾的累了,气喘如牛的仰躺在床上。 “娇娘,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你得收留我。” 他侧过身,咬了一下人的耳垂,声音沙哑:“到时你想把我怎么样,就把我怎么样。” 娇娘不露嫌恶的娇嗔了一声:“讨厌!谁要把你怎么样~” 她快速穿好衣服起身,怕再多呆一会儿,会忍不住割下他的脑袋。 赵海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留着这废物还有些用处。 “你干嘛去?”王胜情急的跟着坐了起来。 娇娘回头瞥了他一眼,娇媚嗔软在此时被她拿捏的恰到火候,王胜感觉被瞧的骨头都酥软了,嘿嘿的傻乐起来,活像是中了蛊一样。 “当然是出去给你买早食,折腾了这么好一会儿,你难不成不饿?” “饿!”王胜嘿嘿的笑,猥琐油腻的挑着眉:“但刚刚不是被你给喂饱了吗!” 娇娘差点没忍住翻白眼,轻吸了一口气:“那我就不带你的份儿,我反正是饿了。” 她说着,就扭头往外走。 像是生怕走慢一点,就会忍不住割了这废物的脑袋,剁了他的四肢,削成人彘泡酒。 “别呀,我吃,我吃的!”王胜急急忙忙的喊住了人:“我昨个躲了一天,水米未进,又为你动了大力气,早就饥肠辘辘,你可别不买我的份!” 娇娘轻哼了声:“放心吧,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的!” “那你记得买江记的酱驴肉啊!他家的驴肉,口感扎实。” 娇娘压下嫌恶“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 姜安宁进了城,随便的找了家卖豆腐脑的摊子。 “店家,来两个炸糕,一碗豆腐脑,多放些辣子!” “好嘞!” 坐在白雾缭绕的摊子里,感受着热气腾腾的暖意,姜安宁才终于有了种,又活过来的真实感。 “来,您的豆腐脑和炸糕,小心烫。” 店家刚把碗碟搁在桌子上,就窜进来一个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子,眨巴着葡萄似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 姜安宁:…… 她刚擦干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多了些挣扎纠结。 “你也想吃吗?” 姜安宁微蜷了下手指,声音多了些紧绷。 小孩子点了点头:“想。” 甜甜软软的声音,还是个女孩子呢? 姜安宁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许多:“那这份给你吃。” 店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见脏兮兮的小孩子,拧眉走过来驱赶:“去去去,不要脸的小叫花子,讨饭上外头讨去!” 他看着姜安宁把炸糕给了人,诶呀了一声,想要出声阻止。 姜安宁笑了笑,让人拿了油纸把炸糕包起来,塞给小丫头。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好人!” 小丫头甜甜的说了一句讨喜的话。 姜安宁微怔。 好人吗? 她手指微颤,差点就把油纸包给抢回来。 好人,往往是没好报的。 她才不要当好人! “姐姐?” 小丫头见人眉眼凌厉了一瞬,怯怯的声音,唤醒人蔓延的情绪。 姜安宁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松开手:“快拿去吃吧,小心烫。” 等小丫头跑远了,店家才叹息了声:“您就是把东西给了她,她也吃不着,也不会吃!” 姜安宁微愣,不解:“为什么?” “看您倒不像是常来的样子,这几个小叫花子,常年累月的在这附近讨饭,之前也有不少心软的人,会给了他们吃食。” “还有人家,想着干脆就领养了他们回家。” “再不济,送去慈幼坊,也好过在这大街上饥一顿饱一顿的讨食吃。” “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几个小叫花子的爹娘找上门来了!” “啊?” 姜安宁惊讶了下:“他们有爹娘?” “您也吃一惊吧?” 店家摇了摇头叹息:“我们这街坊四邻的,最开始也都吓了好大一跳呢!” “谁能想到,穿成这么破烂的小叫花子,爹娘竟然还是富贵体面人。” “啊?” 姜安宁顿时更惊了。 她不可思议的问:“是他们爹娘,把他们打扮成叫花子,出来讨饭的?” “可不!” 姜安宁听着忽然就觉得十分堵心,连嘴里的豆腐脑,吃着都不觉得香了。 她好像又被骗了。 她真的好蠢! 丝毫没有注意到,隔着烟雾缭绕,藏着一道凶狠的目光。 店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小娘子今日小心些,无事便早些回家吧!” 姜安宁有些疑惑的看着店家。 正想追问什么,就见店家一脸讳莫如深的别开了目光,不与她对视。 她迟疑了会儿,付了饭钱,识趣儿的没有追问。 店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声。 姜安宁走出去没多远,就觉得身后有个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困惑,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回过头去看时,哪怕对方已经极力伪装了,她还是直觉超然的瞬间锁定了对方。 姜安宁吓了好大一跳。 总觉得她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听觉、视觉都变得异常好,连体力都充沛许多,更胜从前。 现在连直觉都敏锐起来了? 她略调整了下呼吸,装作无事发生的往衙门走。 唔! 路过无人的巷口,她身子一栽,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住嘴,拖进了巷子深处。 (本章完) 第18章 雇凶杀人? 王尚买了小姑娘吃的炸糕,懒洋洋的跟在人身后。 眼见着眉眼凶狠的陌生男人,自打小姑娘离开摊位,就不远不近的尾随在人身后,瞬间多了警惕。 临近无人的老巷时,那男人突然突然捂了姜安宁的嘴,将人拖进了巷子深处,王尚瞬间眉眼凌厉起来,连炸糕也顾不上吃了,轻点脚尖,追了过去。 什么人! 王尚正要厉声喝问,出手救下姜安宁。 巷子的角落里,一堆残旧的破家具下,陌生男人倒在其中,捂着肚子,似乎是很想要喊疼,却疼的根本就喊不出来。 王尚到了嘴边的声音,生硬的咽了下去。 在姜安宁转头看向这边之前,王尚快速的旋身翻墙躲了起来。 姜安宁还在刚刚被人挟持的惊慌与害怕中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人,便只当是自己情绪太紧绷,冷不丁的遇见这种光天化日就敢在大街上掳劫人,有些紧张过度了。 她呼吸都在颤,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为、为什么要挟持我?” 是赵海?不可能,赵海还在牢里呢。 是赵元山?还是张氏? 王胜?那些混混的朋友兄弟? 姜安宁把前世今生能想到的仇人,全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究竟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雇凶杀人。 她细细打量了下,男人身高臂长,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有把子好力气的。 应该不能太便宜。 段青山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咧嘴。 这小娘子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折掉似的,结果力气竟然大的出奇,打人的角度又刁钻的很。 姜安宁在被挟持的那一瞬间,是有看到眼前文字提醒的。 奈何这人实在力气大,又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速度去应付。 好在是有眼前的文字指导,她又莫名的增加了力气,这才将人制服了,否则…… 姜安宁根本不敢去向那样的后果。 就是现在,她也是不敢靠近这个人去问话的,只远远地躲着,方便随时逃跑。 “没有人派我来。” 段青山颓然的躺在烂木头堆里,眼里渐渐生出绝望之色。 “是我自己看你性格好,有同情心,又是个女的,临时起了歹心……” 他也是第一次做拦路抢劫的事儿。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他也不会做这种会掉脑袋的事情,本想着抢一些钱解了燃眉之急,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他攒钱,使劲的攒钱,再还给这位小娘子,还双倍! 如今既然失败了,那他也认命。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你抓我去见官吧!” “我打不过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段青山眼底积聚一泡眼泪来,抿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吭哧瘪肚的出声:“要是你大人有大量,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报答你!” 他触犯了律法,去坐牢无可厚非。 可他娘还生着病,在家里等着他请大夫回去救命。 【没想到未来为祸方圆百里的山匪头子,居然还有这么蠢憨蠢憨的一面】 【他娘马上就要咽气了,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不知道这女土著会不会放他走】 【放了会被报复的吧?这匪首,就是因为娘死了,没钱买棺材下葬,借遍了亲戚朋友,结果得到的只有奚落,还有人让他干脆就把他娘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好了,反正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他怒而杀了那一家子,抢了银钱给老娘下葬,为了躲开官府的追杀,上山去落草为寇了】 【报复应该不会,这土匪头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重情重义,非常盲目无脑的重情义那种,当初会成了远近闻名的土匪头子,就是因为落草的那个土匪寨子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口饱饭吃,这才开始为原本的大当家卖命、杀人,直到后来大当家死了,他继承了大当家的遗志,疯狂扩张领地,最终被朝廷派兵剿了】 【我还是不主张放人,一个抢劫杀人犯,危险系数太高了,能因为亲戚的一句话就杀人,难保以后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杀人】 姜安宁被眼前文字所透露的信息给搅得脑袋发痛,一时有些没了主意。 “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被心软侵占了理智:“你回家吧,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见你娘最后一面。” 段青山听闻此言,瞬间目龇欲裂。 “你要杀就杀……”咒我娘死算什么英杰好女! 他正要怒骂的话,在姜安宁丢了几角银子过来时,瞬间止住停在嘴边。 “你、你……” “回家吧,你娘应该不想见不到你最后一眼。“ 姜安宁声音略显低沉,像是随时都会哽咽似的。 不知道她阿娘临终前,是否会遗憾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好好的记住她模样…… 阿娘没了这么些年,从未入过她的梦。 姜安宁略有神伤。 正扭头准备走,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在今天巳时来县衙门口找我。” 赵海挨板子是在午时。 “不想来,我也就当今天没有见过你,望你也能如此。” 姜安宁看了人一眼:“我会等到巳时一刻。” 要是这男人不来,她就得想办法找别的人帮忙了。 段青山拿着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怒还是该感激了。 这女人咒他娘死,却又给了他足以救命的钱。 姜安宁也没有等人回应,扭头直接就走了。 段青山捏着银子,好一会儿才揉着肋腹爬起来,一步一吃痛的匆匆往家走。 躲在别人家院子里的王尚,隔了好一会儿才敢露头,翻墙出来。 他啧了一声,有些稀奇:“这小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呢?神神叨叨的……” - 娇娘借着买吃食,打听了下城里的消息。 得知赵海如今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脸色顿时煞白。 完了,她好像惹祸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姜安宁那小丫头一向无脑好骗,对赵海更是有求必应,恨不能捧到佛龛里头供起来。 怎么突然就不对赵海买账了呢? 娇娘心慌意乱的,提着东西,回了家。 “你可算回来了!” 王胜见人回来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人手里的纸包,在里头翻找起来。 “猴急什么!” 娇娘拍开他的手,拿起那包酱驴肉:“我去厨房给你切了来,再烫壶酒给你,你吃完就好好的睡一觉。” “还是你待我好。” 娇娘笑了笑,没理会人。 切酱驴肉的时候,她拿出一包药粉,洒在了上头,又撒了些许川椒粉在上面。 烫好的酒瓶里,娇娘也倒了许多。 川椒吃起来,嘴巴麻酥酥的。 王胜只觉得嘴巴没多一会儿肿了似的知觉寡淡。 他大呼“过瘾”,大口肉、大口酒的吃了起来。 没多会儿,人就像是死猪一样,睡得昏沉。 娇娘看都没有看人一眼,锁了门,匆匆往安济坊去了。 安济坊后头有一排破旧宅院。 娇娘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推门进了最角落里的那家。 王尚跟丢了姜安宁,一时间倒是有些无处寻人了,索性就回了来。 看见院子里如热锅蚂蚁似的娇娘,他微皱了一下眉:“怎么突然来我这里。” 〃〃感谢每位小可爱的阅读!还没阅读的,也提前感谢啦!相信大家都会追读的吧owo (本章完) 第19章 赵海获罪入狱,姜安宁理应陪同坐牢! 娇娘脸色难堪了一瞬,勉强扯了个笑:“姜安宁那里好像出了点情况,赵海被……” “下狱了嘛,我知道。” 王尚哼笑了一声:“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自作主张,现在搞砸了事情,倒是想起来找我了。” “我也只是想早点完成任务,早日回京!”娇娘不服气的争辩了一句。 “所以呢?” 娇娘瞬间底气全无,软下态度:“您聪慧绝伦,算无遗策,想来问问您可有挽救之法?毕竟那县令,与江侯府上往来甚密,赵海落在他们手中,难保不会引火烧到我们的头上。” 王尚神色冷漠:“我让你潜伏在赵海身边,等待合适的时机,不露声色的给姜安宁致命一击,你自作主张,在姜安宁还没有完全跟赵海一家子捆绑在一起的时候,诱导了赵海提前动手。” “现在坏了事,倒是想起问我怎么办了?” “早干什么去了?” 娇娘被数落的一阵难堪,心中不服气,却还是赔着笑道:“求您指教。” “此事倒也简单,就是不知,你会不会又自作主张……” 王尚话说半截,娇娘立即举起手来,发誓保证:“娇娘以后必定唯大人之命是从!” “附耳过来。” 王尚在娇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娇娘先是震惊,随后会心一笑,彻底的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大人果然智如再世诸葛!” 王尚对人的奉承之语泰然自若:“去做事吧。” “是。” 娇娘犹豫了片刻,走到门口处,又折返回来,带着几分不解问:“大人既然对那姜安宁没有情意,为何还要留了她的性命这么多年?” 这是他们这些人,八年来最为不解的事情。 他们都以为王尚是对当年那个小姑娘产生了恻隐之情,甚至是其他更为暧昧的情愫。 也就渐渐地有了不服不忿之心,阳奉阴违。 “为何?” 王尚凉薄的扯了下嘴角:“当初你们向京中密报我有忤逆之心,当杀时,我就跟主上解释过缘由。” “我们……”娇娘面色尴尬的想要解释。 王尚冷嗤了一声:“你们心里的小算盘,在我同主上解释以后,不仅落了个空,还吃了好大一通挂落。” 杀一个人,很容易。 对于他们这些自小就被培养的杀手来说,取人性命与吃饭喝水无异。 更何况只是杀姜安宁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村姑。 可如何让一个人死的毫无破绽,不引人怀疑,就难如登天了。 “知道为什么,你们会遭了主上的训斥和厌恶吗?” 娇娘垂着眼,脸上多了几分难看。 “因为你们蠢!” 王尚淡声道:“你们以为,只是杀一个小小的姜安宁,主上为何要遣派了我们这么多杀手前来?” “你信不信,但凡姜安宁的死,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可疑之处,江安侯府的人,就会瞬间闻着味儿咬上来,直到扒下你我一层皮为止!” 只有让姜安宁死的无人在意,他和他背后的人,才能甩掉江巍那些人的视线,全身而退。 王尚毫不留情的嘲讽:“杀鸡焉用宰牛刀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就敢去告我的黑状?” 他贴在人耳边,轻声吐气:“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娇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说不出来话。 “去做事。” 王尚轻睨了人一眼,凉薄淡漠。 娇娘汗流浃背:“是!” 半点不敢停顿的匆匆溜走,直到回了家,她才拍拍胸口,微微松下气来。 看着睡如死猪的王胜,她眼神一冷,顿生狠心。 - 段青山拿着姜安宁给的银钱,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回家。 “娘,我请了大夫回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握着炕上妇人的手,眼中满是希冀。 大夫从容坐在炕边,摸上了妇人的脉,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大夫?是不是我娘她……”段青山目光阴狠了一瞬,转而化为悲痛:“大夫,你就直说吧,我、我承受得住!” “你娘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 段青山瞬间暴怒:“你这个庸医!我娘怎么可能会死了,明明昨晚上她还跟我说了话,还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肉酱面……” 他说着,潸然泪下,扑在炕上嚎啕大哭:“娘啊!” 大夫被吓得不轻,拎起药箱子,急匆匆的跑了,像是后面有恶狼撵他似的。 巳时一刻。 姜安宁没有等到人,正准备离开去找城中比较有名的媒婆和说书馆。 段青山满脸凶煞的提着柴刀,朝她走了过来。 姜安宁:…… 她就说,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偏偏这里是一处死角,左右及后全都无路,眼看着人离她越来越近,姜安宁吞咽了下口水,做出防备的姿态,随时准备寻找机会逃离此地。 段青山将人堵在墙角,柴刀劈在旁边的墙上,竟然硬生生的插进去了三分! “你……”姜安宁想要开口。 段青山更添凶狠:“说吧!你想让我帮你杀谁!” 哈? 姜安宁明显的愣了一下。 她没想直接杀了谁啊? “不是说让我帮你做事?”段青山板着脸,他娘没了,他也不想活了,这小娘子给他的银子,他是没办法还了,干脆帮她杀个人,到时一命抵一命,也算是痛快了! “我只是想让你等下帮我……”姜安宁小声的把计划嘀咕给人听。 段青山皱眉:“作甚要这么麻烦?等会我帮你宰了那什么赵海,岂不欢快?” 姜安宁:“……” 她抿了一下嘴,牙根都多了恨意,狠狠地咬着:“我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那样,她心中恨意难解! 段青山怔了一会儿,不大甘愿的应了一声:“行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等你有了想杀的人,直接告诉我一声!” “越快点有,越好。” 姜安宁:“……”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不过看样子,倒是不会出卖了她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了段青山银子,让他再去请几个人来:“最好有媒婆!” 段青山走后,姜安宁去了衙门对面吃涮羊肉的百安坊。 这会儿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店里并没有几桌人。 姜安宁要了个二楼临街有窗的包厢。 推开窗,正好可以看见对面衙门口前的空地。 随着午时将近,衙门口前,渐渐地也就多了来看热闹的人。 姜安宁一低头,就看见段青山正在给人分发炒瓜子。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没多一会儿,过来领瓜子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有热闹瞧,当即也就不走了。 又过了会儿,江巍也带着村里人过来了。 姜族长也在。 姜安宁拉下窗上的纱帘来,挡住了底下人可能会抬头望过来的视线。 衙门还没出来人,围成一圈的人,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等会儿要出来的当事人了。 有读过书的学子,声情并茂的为人朗诵了布告上披露的案情细节。 “这赵海也忒不是东西了吧?连未婚妻的嫁妆钱都骗!” 有人怒骂赵海无耻,也有人驳斥姜安宁心狠手辣:“赵海的确是有错,可他这未婚妻,也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此心狠手辣,连未婚夫君都能送进牢里,简直毫无女子德行!” “是啊,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别的算计?别是那女的有了别的相好,合谋算计了这么一出!”有人跟着更加下作的恶意揣测。 姜族长铁青着脸:“就该让安宁那个丫头过来也听听,看看她的不知轻重,惹了多大的祸事!连自己的名声都受了牵连。” “我呸!” 方婶子瞪了眼姜族长,挽起袖子来,朝着编排姜安宁那人破口大骂:“你个没有爷娘生养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女娃有了别的相好不成?张嘴就来也好意思在这儿四处喷粪?” “咋的,你家里有祖传下来的习惯,早上非得掏了粪水漱口?” 她又看向最先开口抨击姜安宁毫无女子之德的儒巾男人:“那赵海欺诈未婚妻的嫁妆钱,你不说他没有君子之德,倒是先揣度起人家小娘子的德行有亏了,咋的,你跟他是一丘之貉,狠狠共情了?忍不住代入了?” 儒巾男人顿时脸色难堪起来,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谁跟那种缺德玩意是一丘之貉…… 察觉到不少人看了过来,儒巾男人慌慌张张的捂上了脸,生怕等下被人以讹传讹,坏了名声。 “我哪里胡说了?”方婶子语气十分真诚,听起来就像是在虚心求教:“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赵海这种联合外人欺诈未婚妻嫁妆的人渣,无端指责人家小娘子毫无女子德行吗?怎么,在你眼中,女子的德行就该是受了欺诈、伤害,也要强忍着委屈,逆来顺受?” “为何不是?”儒巾男人铁青着脸,强行理直气壮:“自古以来,夫为妻纲,妻当从夫,纵然那赵海有罪,也不该是她这个未婚妻来提告!前朝便有律诏,亲亲相隐,仁厚之至也,她身为妻子,不为丈夫隐匿罪名,反而告夫,本就是触犯了十恶中的不睦之罪!” “五刑之中,十恶尤切,我只是说她德行有亏,没说她该同样服罪,已经是十分客气仁善了!” 方婶子听着人咬文嚼字的,有些头痛,怔了一会儿,才真诚的发问:“你这么说,你娘同意吗?” “还有,前朝的律诏,跟本朝有什么关系?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你咋还惦记人家呢?” “你要起义啊?”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儒巾男人,像是被揪住了命脉,脸色青白相交,怒斥:“你你你…满口胡言!无知!粗鄙!我、我与你这等不分黑白之人说不清楚!” 他扒拉开身边的诸人,匆忙狼狈的逃走,生怕慢一点,就要被当成是前朝余孽,抓走砍脑袋。 疯婆子就是不可理喻! 空口白牙的就给他罗织莫须有的罪名! 儒巾男人气得不得了,在心里头骂了方婶子好一会儿。 感觉应该给方婶子增加个角色,方婶子值得比心点赞! (本章完) 第20章 驱逐赵家出村 “要我说,那赵海固然可恨,与他联手蒙骗那小娘子的赵家人,更是可恨!这样的公婆不慈不仁,完全没有规矩教养、道德良知的人家,哪家要是把小娘子嫁了,那可真是送了闺女进火坑!” 段青山头一次做这种浑水摸鱼,说人长短的事情,紧张的不停吞咽口水。 众人刚吃了热闹,还没来得及抨击,那迂腐的儒巾男人就遁逃了,正有些意犹未尽呢。 这会儿听见又来一个发表看法的,顿时都来了兴致,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段青山身上。 段青山:…… 有些汗流浃背了。 “这、这不是盲婚哑嫁的,双方家里头都是熟悉的还好,就怕是哪个糊涂蛋,听信了媒婆一张嘴,那对方的家里头,再装模作样几天,两家合计着没什么问题了,当即就订了亲事,草草成婚,那可真就是坑了闺女一辈子的幸福了。” 不少家里头有闺女的人家,都被段青山的话给触动了,看向衙门口的目光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只等着人被带出来,好好吐两口唾沫。 什么东西! 段青山和人群里站着的媒婆周,不露声色的对了下眼神。 媒婆周扯着独特声线的嗓子:“这话怎么说的啊?什么叫听信了媒婆的一张嘴啊?好像我们做的是什么欺骗人的勾当似的!” 众人对媒婆周的十分熟悉,加上她非常有特点的声音,不需要特意去看,大家就已经把人给对上号了。 “媒婆周,你该不会也给人介绍过这样的人家吧?” “是啊?对号入座了吧?” “媒婆周,你今年介绍成一对新人没有啊!” 大家对媒婆周的调侃,远胜于看别人的热闹。 江安县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媒婆周从业十年,分文没赚到,算是其中一件。 “少在那胡咧咧!我行得正,站得直,有什么好对号入座的?” 媒婆周挺了挺胸膛,哼了一声,底气十足:“咱可从来不会赚那些黑心的钱,可不会什么人家的委托都接!” “尤其是像出了赵海这种缺德后生的地方!” 众人哄堂大笑,调侃她分明是接不到生意,强行挽尊。 媒婆周早就听惯了这样的笑话,也不当回事儿。 她掐着兰花指,抛出问题:“你们知道,我给人说媒,最看重的一点是什么吗?” “什么啊!” 好几个人纷纷应了声音起哄。 “当然是附近人家的风气!”媒婆周拉长了声音。 吁! 众人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这嫁姑娘,不看嫁的人家好坏,看附近人家的风气有什么用啊!” “说的是呢!媒婆周,怪不得你说不成亲事,赚不到钱,净看一些没用的,谁敢放心把儿子闺女的婚事交给你去说项啊。” 这话一说,四周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媒婆周一掐腰:“你没还真别笑!这里头的说头,可大着呢!” “我问你,你要是有个邻居是个赌钱耍浑的酒鬼,每日出来进去的,你心里头慌不慌?” 这…… 好些人都不说话了。 “我再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就拿这个叫赵海的来说吧,你们觉得,他家里头人,都能跟着他一起,联合起来哄骗同村的小娘子了,那能是好人吗?” “不能……”好多人都跟着摇起了脑袋。 媒婆周双手一拍:“那村里出了这么个人,正常来讲,是不是该赶出去,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众人点头。 “这样的人家,值得同情可怜吗?” 众人摇头。 “遇上这么样的人家,咱们是不是该毫不犹豫的唾骂?” 众人点头。 “那维护这样的人家,想要粉饰太平的村子,能是好去处吗?” 众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姜族长顿时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媒婆怎么如此不讲究!! 这不是故意煽动大家的情绪,引导舆论,抹黑他们村吗? 他正要出声辩驳几句,有人疑惑的问媒婆周:“事情是赵海做的,配合赵海的也是赵海的家人,有问题的,那也应该只是赵家人啊?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姜族长止不住的点头。 对啊对啊,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又有人接着问了:“是啊?跟他们村子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摆明了是地域黑嘛!人家村里人何其无辜,要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连累了名声。” 姜族长更加用力的点头。 对啊!对啊!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媒婆就是在地域黑! 良心都坏了! 姜族长松了一口气,看来群众的目光,还是很雪亮的嘛! 没有被这个缺德媒婆拐带了偏见出来。 “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媒婆周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在跟前几人的眼前,挨个点了过去:“那关系可大了去了!” 姜族长目光瞬间又警惕起来。 “如果他们村,对这赵家人的行为深恶痛绝,那必然是不会留下这样的人家在村子里。” 媒婆周:“如果他们留下了这样的人家,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他们心里头是认同赵家人所作所为的,不仅不觉得赵海的做法有错,反而觉得人家小娘子不懂事儿,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丢人现眼!” 姜族长:!!! “会有这么蠢的人?” “能这么想,那也忒没脑子了吧?” “四六不懂,黑白不分嘛这不是?” 姜族长:!!!!! 感觉被骂了一样呢? “所以啊,你们觉得说亲事儿,要不要看一个村子的风气?就算街坊邻居的,这种事情没办法控制,那一个村子呢?” “连自己同村的小娘子受了委屈,都不会维护,反而是站在那小娘子的对立面,指责说教人家小娘子‘忍一忍’,无视那丧良心人家做下的缺德事儿,你们难道能指望这样一个风气坏了的村子,会不相互包庇,为你家闺女一个嫁进去的外来人出头讲公道吗?” “为什么有些姑娘被拐子卖了,怎么都逃不出去?” “不就是因为村里人互相包庇提醒吗?” “这样的村子,你把闺女嫁进去了,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有人想张口反驳,媒婆周轻飘飘的说了句:“别以为你家闺女兄弟多,有娘家撑腰就不怕了,回头人家同村的人,联合起来堵在村口,根本就不让你进村,你别说想给闺女出头了,能不能给闺女收尸都两说呢!” 先前欲说话的人,顿时不吭声了。 姜族长眼前一黑,差点支撑不住昏过去。 完喽,彻底完喽。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啊,我给人说亲事儿,说亲人家的风气要看,那户人家附近的风气,更要看!特别是嫁到外村的,更更要看了!至少这样,真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乡里乡亲、邻里邻居的,会给你一线生机,让你还有机会求救,而不是助纣为虐,让你求助无门,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媒婆周说完,看了眼段青山,意思很明显:你给我的词儿,我可是一字不差的说完了,再说就得加钱了。 段青山不露声色的点了下头,目光给到下一位。 “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 收到段青山眼色暗示的人,立马大声问:“有没有人知道,那赵海一家,最后有没有被驱逐出村啊?” 大家八卦的欲望被挑了起来,人群里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信息,说什么的都有。 “要是那村子,真的包庇那赵海一家人,咱给闺女说人家的时候,还真得避一避。” “说的可是呢,媒婆周还真有一句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连自己同村的小娘子都不维护,咱们外头嫁进去的,怕是更难有个公道了。” 姜族长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他着急的想要辩解两句,在他身边的江巍突然开口。 “人若是不晓廉耻,衣冠狗彘无异,赵海与家人合伙诓骗谋算未婚妻的嫁妆钱,如此无耻卑劣污浊之家,吾村无论男女老少,皆不愿与之为伍。” 姜族长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就想挡住脸。 江巍脸色从容:“我是其村的村正,姜家小娘子还是在我与族长的陪同下,来到衙门报官求取公道的,大家尽可以放心,对于寡廉鲜耻之人,我们也是一样瞧不上的,更遑论包庇纵容。” “我们只怕还不够给姜家小娘子出足了气,哪里会偏向赵海一家人呢?” 众人没想到他们议论的当事人就在人群之中,安静了一瞬。 段青山拧眉:“你们当真把那赵海一家人赶出村子了?” 江巍身边的村民,都有些心虚。 他们当然没有。 不过,马上就有了! “自然!” 江巍丝毫不脸红的扯谎:“昨个儿我与族长陪同姜家小娘子状告完赵海后,刚一回村,就立马去了赵家。” 人群里又渐渐有了小声的议论,大多都是正面的。 还有偷看江巍的。 “这村正可真年轻,长的也俊,不知道娶亲了没有。” “有这样的村正在,那村里的风气应该差不了。” 姜族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孙女跟秀才家的婚事,应该是能保住了。 他听着越来越多夸赞他们村子风气好的话,渐渐挺直了身板儿,也不捂脸了。 其他村民也都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个个都在心里下了决心:等下回去,立马就去赵家,把坏老鼠屎赶出村! 【女土著这手节奏带的好啊,这回村里人不想驱赶赵家人都不行了】 【可是真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还差点连累了村子被污名化,直接跟村里说清诉求不行?】 【那姜家族长之前的态度,分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女土著不先下手为强,村里人大概只会劝她忍一忍】 【支持女鹅!】 【支持女鹅打赏元宝福袋x2】 提问: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答案:时时慢也还没想好! (本章完) 第21章 撞见赵元山私会相好 随着众人的注意力被江巍给吸引走,媒婆周跟段青山等人悄悄地‘功成身退’,消失在人群之中。 没多一会儿,赵海就被带了出来。 不过一夜的功夫,赵海就憔悴了许多,神色萎靡,双眼浑浊无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摧残一般,麻木失神。 先前已经被挑起了情绪的众人,此刻纷纷手里有什么就往人身上砸什么。 鸡蛋壳,瓜子皮儿什么都有。 赵海被一把瓜子皮砸中了脸颊,顿时有些条件反射似的呜啊大叫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都说了,我全都说了啊……” 江巍眉眼一冷。 被他目光扫视到的衙役瞬间一哆嗦,旁边稍显机灵些的捕快,立马手疾眼快的扯掉了赵海脚上的袜子,团成一团塞进人嘴里。 唔唔! 赵海剧烈挣扎了下,呜咽了几声,眼泪哗哗地往外流,浑浊的目光里更添绝望。 酸馊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好悬将他熏得晕过去。 他也确实很想晕过去。 板子打在身上的痛,被人看了个清楚的窘,以及对姜安宁无尽的恨意,都让他头脑充血,想要撕碎眼前的所有人。 偏偏他越是挣扎用力,按在肩膀上的大手就越是狠劲。 砸在身上的板子也越发用力,像是要把他隔着肉皮捶烂一样。 渐渐的,赵海也就乖顺了下来,卸了最后一丝力气,完全的任人宰割。 好不容易挨完了板子,赵海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这份难堪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时,人群中忽然挤上前来一个人。 赵海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对方手里提着的一桶粪水,就全部兜头浇在了他身上。 啊! 赵海的嗓子眼儿里,堆满了嘶吼的声音,尽数被塞在他嘴里的臭袜子给堵了出路。 身后被刻意打出来血水的伤口,此时跟粪水混合在一块,疼得人眼睛开始翻白。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也都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吓住了。 他们确实也看不上这种坑骗欺诈未婚妻嫁妆钱的畜生混蛋。 可再怎么看不上,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旁不相干的人。 “胜弟……” 赵海意识模糊中,勉强看清楚了站在他眼跟前儿的人。 “我呸!” 王胜怒掷开粪桶,大声怒斥:“你少跟我给这儿凑近乎,我为与你相识而不耻!” “赵海啊赵海,枉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不计较身份与你相交相识,你却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欺诈于我,害我险些成了你谋夺未婚妻嫁妆的帮凶!” 赵海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半睁着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之人。 这是王胜吗? 是那个与他把酒言欢,吃肉胡侃,从不买单的好兄弟、好朋友吗? 那日,明明是王胜主动找过来,说是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 怎么到头来,他都已经凄惨下狱了,他的好兄弟又紧赶着冲过来,插了他两刀? 赵海呜咽、愤懑、不甘! 他又奋力挣扎起来,想要好好的问一问昔日同他快要好成穿一条裤子、睡同一个女人的兄弟,为何、为何要来背刺他! 为什么! 姜安宁是这样,王胜又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都要如此对他! 赵海脑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会不会从一开始,王胜就与姜安宁算计好了? 他们两个有一腿! 这个念头越来越深的嵌进赵海脑子里,气得他额上青筋暴起,仿佛真的被绿了一样。 王胜! 姜安宁! 你们两个,贱人!贱人! 奸夫淫妇! 赵海越想越气,想要立刻将两人碎尸万段。 他越是用力挣扎,就被衙役按压的越紧,肩膀仿佛快要被捏碎了一样疼痛。 嗬! 赵海狠劲的挣扎,怎么都不肯放弃。 他一定、不能让奸夫淫妇好过! 王胜也是有些被人突然爆发出来的凶狠给吓到了,本能的退后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娇娘对他的嘱咐,从怀里掏出一叠状纸,高喊:“我、我要状告赵海,伪造票据,多次诓骗未婚妻钱财,前不久又诓骗了我与他做局,想要谋取其未婚妻更多的财产。” 王胜高举着手中的状纸,声音十分大的绕场一周,生怕有哪个耳朵背的听不清。 “赵海谎称要为家里添置家具,诓骗姜家小娘子二十五两,赵家修建新房,一砖一瓦,所用银钱也全都是姜家小娘子出的钱,我有账本,白纸黑字,都是赵海亲笔所写!” 这下子,别说是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惊讶了。 就是临街二楼上坐着的姜安宁都惊住了。 王胜,这是闹得哪一出? 前世,这两个人不是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吗? 每次她与赵海出去逛街,王胜总会跟在一旁。 好些次,两人都被误认为是契兄弟。 倒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跟在人身后付账提东西,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两人的小丫鬟。 不过,有了王胜的反咬一口,想来她讨要回从前被赵家骗走的银钱,又多了一层把握。 姜安宁吃饱喝足,王胜、赵海已经都被衙役带了下去。 县衙门口围拢的好几圈人,仍旧没有散去,颇为大声的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有了王胜的助攻,人们对赵家与赵海的可耻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今日过去,怕是赵海与赵家,就要成为新的人渣代名词了。 姜安宁微微勾了下嘴角,身心愉悦许多。 她正要起身去结账,提前回村。 【没想到啊,赵元山那老登在县城里头竟然还有相好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元山的相好? 姜安宁正想四下寻摸一圈,看看赵元山在哪里,耳边忽地就响起个油腻腻的声音:“你就疼疼好哥哥吧,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 她险些被这个声音吓得尖叫起来。 四处看了又看,确定这屋子里确实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轻抚着胸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等她缓过神,方才惊觉……刚刚,刚刚那个声音,那不是赵元山的声音吗? (本章完) 第22章 赵元山和张氏义绝? 姜安宁顿住脚步,停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诶呦,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我满心满脑想的全都是你,夜里没有你在身边,我都睡不好觉。” 赵元山油腻腻的声音,持续传进她的耳朵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另外一个浑厚的女声:“你就搁这儿拿话糊弄我吧!” “我怎么会是哄你呢?你丧夫,我鳏寡,咱俩这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赵元山捏着嗓子的声音,听得姜安宁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只是这鳏寡一说,从何说起? 姜安宁此时是动也不敢动,怕稍稍挪动一下,就听不见这个声音了。 偏偏又辩不出话音的来源。 她站的腿都有些麻了。 “你就打量着蒙我吧!先前我要你来陪我住些日子,你还推三阻四的,说家里头的母老虎看得太紧,走不开。” 女人冷笑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又成鳏寡了?”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久的姜安宁都要以为,她这耳朵怕是得了什么时灵时不灵的毛病,赵元山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我跟家里头那个,义绝了!” 嘶! 姜安宁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屋里头没别人。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眼里满是震惊。 赵元山和张氏义绝了?!! 不是休妻不是和离,而是义绝……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两口子还一起找上了她家,道貌岸然的劝她“别不知好歹”,怎么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儿,俩人就义绝了? 她这一上午,基本都在衙门附近打转,也没发现赵元山来过啊? “义绝?” 跟姜安宁一样惊讶的,还有被赵元山捏着嗓子,油腻腻哄着的女人。 “她犯什么事儿了?” 空气中又是长久的沉默安静,久的姜安宁忍不住活动了下筋骨,弯腰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安娘,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赵元山有些同赵海如出一辙的本事儿,对不想回答的问题,甭管多么的生硬,都能坦然的避而不谈。 他岔开话题,只跟人不停地说情话。 姜安宁听得浑身恶寒,差点把刚刚吃的涮羊肉给呕出来。 听来听去,她倒是大概捋清楚了一点重要消息。 赵元山……想再娶?不不不,或许是,入赘? 也可能是吃软饭? 后面俩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姜安宁不太听得清了。 只隐隐听得出是在争吵,伴随着摔砸东西的声音,那女子似乎是说了一句:“你当我是你那傻子儿媳妇好糊弄呢?” 姜安宁:…… 好像是骂了她! 呸! 她才不是赵元山的儿媳妇,不捡骂。 姜安宁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彻底听不见声音了,这才身子一垮,差点腿软跌在地上。 站的腿麻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迈着酸胀的腿,出去下楼结账。 路过二楼其他包厢的时候,她特意放缓了步子,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都没发现里面有人。 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姜安宁心中狐疑渐深,结过账,她状似不经意的同店小二搭起话来,询问城里有哪家的寡妇最近在准备再嫁。 小二说了几个,姜安宁完全没什么印象。 上辈子,她日子过的太单一了,每次进了城来,基本也就是去绣坊送绣活,再接了绣活回去。 基本上不会再去做旁的什么事儿。 想来想去,姜安宁打算到绣坊去看看,打听打听城里的事儿。 眼下得知了赵元山的打算,她反而不急着回去了。 姜安宁离了饭馆,轻车熟路的绕到城东,去了往日常去的朝凰绣坊。 朝凰这个名字,还是太后娘娘亲赐的。 去岁千秋节,绣坊老板因为给太后娘娘献上了一幅苏绣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险些让太后娘娘将人认为义女,后来才有了朝凰绣坊这个名字。 姜安宁站在绣坊门口,望着此时已经金灿灿的牌匾,恍如隔世。 前世,朝凰绣坊的御赐牌匾才制好送来换上没多久,她便嫁人了。 此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安宁?” 绣坊老板宋尧陪着一名保养得宜的富态女子,从绣坊走出来,目光瞥见姜安宁,惊喜的小跑了过来。 “真的是你,安宁!” 宋尧捏着姜安宁的肩膀,细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神色间满是欢喜。 “宋姐姐。” 姜安宁有些生疏的同人打了声招呼,此刻再看宋尧也是有些陌生恍惚,同时也十分欢喜。 宋尧激动的应了一声,随后拉过姜安宁的手,将人带到那名富态女子跟前,同人热情的介绍起来:“安夫人,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十分擅长双面绣的绣娘,尤其擅长绣山水人物,或许能接下您的要求。” 她偏过头,对姜安宁同样介绍了眼前女人:“这位是安夫人,年初刚到咱们江安县定居,最近想找人绣一副四扇屏,看来看去,都觉得成品不是很满意。” 宋尧如同遇见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便是今个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从她急促的语气里,姜安宁听出了关键的信息:这位安夫人,难伺候。 “我……” 姜安宁许久不做绣活,如今对自己的水平,也没几分把握。 正要出言婉拒,那位安夫人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你会双面绣?绣朵花我瞧瞧。” 像是摆弄物什儿一样的语气,令姜安宁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先前与赵元山在一起的那位女子?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安夫人急声不悦的催人时,声音与姜安宁先前听到的那个女子声音,越发相似。 本想开口拒绝的姜安宁,探究的目光掠过那位安夫人,很快的转换了笑脸,看向宋尧:“那怕是要麻烦宋姐姐,借我个方便地方了。” 宋尧立马道:“给你专门准备的绣房,一直都有人打扫。” 她引着人往绣房后院去,路上还不停的用眼神询问:真的没问题吗? 姜安宁笑笑,给她一个你安心的眼神。 “不知道安夫人想绣个什么样的四扇屏?” 姜安宁故作不经意的同安夫人搭话,细细的辩听着人的声音。 “我家女儿喜欢猫,我想在她生辰时,送她一个猫戏图的四扇屏,当然了,能八扇的最好。” 安夫人语气有些嫌弃:“不过你们这绣坊老板,说时间太赶,来不及绣八扇的。” “不知令爱是哪一月的生辰?” “七月。”安夫人有些不悦。 姜安宁略显可惜道:“那确实有些来不及,光是四扇的,如今这个时间开始做,也是有些赶了的。” 安夫人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这地方的人无用!” “别说那么多了,且先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有那两把刷子,别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搁这儿拿话糊弄我呢。” 姜安宁微微笑了笑,垂眼掩下情绪。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安夫人,就是先前同赵元山说话的那女子! 姜安宁将目光挪到了宋尧的身上,想着等下怎么跟人打听这位安夫人的消息,才不会显得突兀。 (本章完) 第23章 质疑姜安宁的本事 净过手,坐在绷架前,姜安宁心跳的有些快。 在熟悉的人看来,她或许是前不久才刚来交过绣活,唯有她自己清楚,前世今生,她已经十数年没有摸过针线。 对一针一线都有些感到陌生的她,生怕被人瞧出不对来。 借着劈线的功夫,她缓了缓心神。 不知是否是借力于那莫名的身体变化,她此时眼清目明,连往常要小心翼翼去劈的线,也得心应手许多。 姜安宁调整了一下绷架,穿针引线,试了试手感。 杂乱的几针跃然布上,引来安夫人的一声嗤笑:“你当真确定,这人就是你绣坊里最厉害的绣娘?” “可别是被坑骗了吧?” “瞧她这两下子,哪里像是会绣活的样子?还双面绣……别是她从哪里得了别人做的绣活,拿过来糊弄人的吧!” 宋尧脸色有些尴尬,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安宁的确是我们这里最擅长双面绣的绣娘。” 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当面看姜安宁起针。 是有些…… 不太像熟手。 想到去岁进献给太后娘娘的双面三异绣礼佛图,宋尧脸色微微沉了几分。 那样大的幅面,便是顶尖的绣娘,也得六七个人联手绣个三五年,才能有所得。 三五年前,姜安宁才多大? 且能绣得来三异绣的,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根本做不了! 当时姜安宁是怎么说的? 与家中长辈一起,两个人配合做的,只不过家中长辈不愿担了姓名,为人所扰…… 后来,她去打听了,姜安宁的父母,早几年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辈! 不过鉴于姜安宁每次给她交上来的绣活,都是个顶个保证了质量,她也就没有去深究。 兴许是人从哪里得了机缘,拜了隐居避世的绣娘为师,也未可知。 现如今,她倒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我可是听说,常有人偷盗了大户人家刚下葬不久的陪葬品出来,伪称是自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实际上,连那东西是什么、用来做什么都不清楚,没少闹出拿人家的夜壶当茶壶之类的笑话。” 安夫人见宋尧眉眼微凝,越发肯定姜安宁就是骗子了。 她冷嗤:“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宋尧小心的赔着笑脸,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下紧张。 安夫人转身欲走。 目光无意中扫到绷架上的一抹秀丽颜色,“嘶”了一声,硬生生的顿住了脚。 弹幕上更是一片【卧槽】密密麻麻的飘过,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打赏。 姜安宁感觉刚刚的紧张与疲惫一扫而空。 她低头看着跃然布上,活灵活现的蜻蜓,勉强还算是满意。 “技艺略有些生疏了。” 姜安宁像是没有听见两人的议论般,轻笑着谦逊了句。 安夫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快要趴到绷布上了,伸手不停地在蜻蜓上反复的摸来摸去。 “娘咧,这咋跟真的似的?!” 莫说安夫人惊住了,连已经见过了三异绣礼佛图的宋尧,此时也有些合不拢嘴巴。 好在,她足够理智,看见安夫人大大咧咧的上手去摸绣线,顿时板了脸:“安夫人,这绣品最是娇贵,轻易摸不得,回头脏了、勾了线……” 安夫人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两张银票来。 “这不是钱的事情!” 宋尧微微有些愠怒。 最烦这些什么都不懂,惯会拿钱羞辱人的,当谁没骨气呢? 安夫人又掏了两张大额的银票出来。 宋尧:…… 她是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可五十斗米,她能把腰折断! “这只蜻蜓绣品,我买了。” 安夫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大手一指:“那副四扇屏,就让她来绣,这些是定钱。” 听到只是定钱,宋尧略垮了一下脸。 片刻,她又重新欢快起来,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嘞!” 她有预感,只要她们朝凰绣坊,能够接住这份活,准能扬名立万。 现如今,绣坊虽说有御赐的名头,到底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压箱底。 毕竟礼佛图已经送进宫去了,寻常人家,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得见。 她就是想吹嘘,没有见过真品的人,怕是都想象不出那副绣品有多恢宏,多震撼人心。 “安宁啊,你看……” 宋尧觉得,姜安宁大抵是不太可能拒绝的。 往常她每次来接绣活,都是奔着价格高去的,十分缺钱的样子。 “宋姐姐,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打听。” 姜安宁看了眼安夫人:“然后咱们再谈绣活的事情。” 宋尧听话听音,很快就知道,她这是想要避开安夫人。 “确实,这四扇屏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又是给安夫人您家女儿做生辰礼的,轻易马虎不得,咱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说,细细谈。” 安夫人“嗯”了一声,听得出有几分不情愿。 她轻瞥了眼姜安宁:“那你在这等我,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同你详说。”很是不尊重人的语气。 安夫人同样瞧了眼宋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这绣娘我要了,不许再给她安排其他活计,专心为我儿绣生辰礼。” 宋尧赔着笑,看姜安宁时,难免有些窘迫尴尬。 她和姜安宁,只是合作,又不是从属,人家接不接这活,根本轮不到她来做主。 安夫人看起来像是真有急事儿,也没跟人多客套,步子匆匆的上了自家马车。 “安宁,这份活计,你看……” 宋尧迫不及待的开口,想要说些好话,务求能劝人接下来。 “宋姐姐,你对这位安夫人熟悉吗?” 姜安宁故作为难似的垂下眉眼:“我倒是愿意接下这份绣活,就怕雇主……” 她似有所指:“平素什么都不说,回头到了交工的时候,又诸多挑剔,宋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最怕麻烦。” 原来只是担心这些啊。 宋尧嗐了一声,暗暗松下一口气。 “我当然晓得,你性子恬静,一向不愿多与人攀扯,要不是足够了解顾客的性格,我也断不会把人往你跟前带的。” 宋尧压低了些声音,四下看了看:“这位安夫人,看着是不太好相处,人也有些自视甚高。” “可给钱还是很大方爽快的!” 说着,宋尧一脸八卦的兴味:“就刚刚,她有个相好的过来,想入赘进门……” 双面三异绣:两面的图案、针法和色调都不同——异稿、异针、异色 (本章完) 第24章 何不以溺自照面? 姜安宁眼睛都亮了。 宋尧只当她也是喜欢听八卦的,未语,先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人瞧着倒是有几分颜色,可就是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泥腿子,我们也都奇怪着,安夫人一个体面的贵妇人,究竟是瞧上人什么了呢?” “结果啊,安夫人就跟我们说,这男人,别看糙了点,力气却是有一把子的,每回啊,都像是要把她的拔步床给摇散架一样……” 宋尧见姜安宁有些发呆,忙拍了拍嘴:“诶呦呦,瞧我这记性,忘记你还未出阁。” 她话音戛然止住,有种越说越错之感,索性闭了嘴。 姜安宁脸色微红,看起来像是真的未经人事一般:“宋姐姐……” 她轻声低喃,惹得宋尧又是一阵笑嗔:“怪我怪我,我不说了。” “那……安夫人那位相好,最后入赘成功了吗?” 姜安宁看起来又羞又怯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一样。 宋尧没有怀疑,轻嗐了一声:“哪能啊!” “安夫人当场就把人的脸皮给揭穿了扔在地上,言明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肉,好一通羞辱。” 她捂着嘴笑:“不过倒也真没说错那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男人的儿子,昨个儿被未婚妻告了,今个儿还被拉出来当街打板子呢!” 姜安宁眉心一动,更加肯定这男人就是赵元山了。 “这男人也是够狠心的,眼见着儿子要不中用了,竟然是半点亲情也不讲,连家里头的都尽数舍弃了,如今四处打听着,哪家招赘婿呢。” 宋尧脸上染了几分嫌恶,呸了一声:“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哪个好人家会看得上他?” 她压低了声音,同姜安宁说起悄悄话来:“我听人说啊,这男人之所以着急找人家,是因为欠了他儿子那未婚妻太多的钱,连家里的房子都是人家姑娘给出钱盖的,现如今闹掰了,拿不出钱来还……” 宋尧话音忽地顿住,有些惊奇的看着姜安宁:“说起来,这男人还是跟你一个地方的呢,你该听说过才是。” 姜安宁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 “瑞丰镇来的。” 宋尧又有些不确定了:“我记得你是这个镇上的?” 姜安宁轻嗯了一声:“是。” 她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宋尧一时便也没有想太多,她拉着姜安宁的手,语气亲昵:“那这四扇屏的绣活,你算接下了?” 姜安宁点了点头,略显羞涩:“还麻烦宋姐姐帮我谈个好价格。” 宋尧悬着的半颗心,瞬间全落了地。 “这你就放心吧,全包在我身上!” 她十分爽利的将安夫人给的那两张大额银票,一股脑的塞给姜安宁。 姜安宁摇头推拒了,在人怔愣不解时,十分郑重其事的同人行了个大礼,倒是把人的一颗心,给又提起来了。 “你这是……” “今日来,本没想会如此凑巧,正好遇上了安夫人这份绣活。倒是往时,我多承宋姐姐你照顾,这才赚了许多,得以贴补家用,不至于穷困无所依。” 姜安宁:“宋姐姐于我的好,我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不若这份活计所得的报酬,宋姐姐拿大头,可好?” 宋尧闻言没有立时回答,只是瞅着人,不露声色的打量。 往常,有这种需要姜安宁独立完成的大单子,她都是只抽一成,算作辛苦钱的。 “我想同宋姐姐,更进一步合作。” 姜安宁坦然说了自己的打算:“一副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可以说是让朝凰绣坊扬名立万了。” “可回到江安县,朝凰绣坊还是缺了些足以震慑住其他有心之人的绣品。” “我想与宋姐姐你合作,借这次为安夫人绣四扇屏的机会,在江安县,你我二人的故土之上,也同样的,扬名立万!” 宋尧微怔。 扬名立万…… 她短暂的想了一下,随后便摇头轻否:“这词儿说着轻巧,寥寥四字而已,真做起来,难如登天。” 早先自京城而归时,她也是有几分傲气的。 鲜花着锦,荣归故里。 这样的梦,她不知道想了几个晚上。 可没过多久,面对城中其他绣坊的虎视眈眈,个个都想踩着她的尸骨更进一步,她的梦也就醒了。 她只是个绣坊老板,做生意,她自认为有两把刷子。 可做绣活,那就是连绣坊里刚招进来的学徒都不如了。 “难,可也不是没有机会不是?” “我相信世上无难事。” 姜安宁轻笑:“想来安夫人女儿的生辰宴,应该不会少了城中权贵相贺,届时,宋姐姐还怕咱们朝凰绣坊不会更为人所知吗?” “再不济,咱们也可以在交付的时候,宴请了人来做个见证。” “到时我再为宋姐姐你制一身与之相应的衣裳,保管你穿上,就是活招牌。” 宋尧眼睛亮了亮。 论做生意,她远比姜安宁想的长远。 “你说的这衣裳是?” 她对这个,明显更多几分兴趣。 “世人爱美,摆件一类的东西固然好,可到底,不如穿在身上的更令人向往、心动。” 同时也更耗费。 听闻富贵人家,每季都要裁制许多套新衣,很多都是只穿一次,便不要了的。 “安夫人的女儿喜欢猫,安夫人便想要做一扇屏风送给她做贺礼。” 姜安宁:“可我觉得,若是能将喜爱之物制成衣裳,时时穿在身上,或许会更能讨人欢心。” 宋尧心里瞬间多了好几个主意。 她握着姜安宁的手,连语气都更亲昵了几分:“好妹妹,你快与我细细说说,这衣裳,你是打算怎么裁制?” 往常倒也不是没有在衣裳上绣花的,可毕竟是少数,且花样都比较简单。 再说了,寻常制衣的料子,也不适合用来绣什么东西…… “那宋姐姐可是同意了?”姜安宁眨了眨眼睛问。 宋尧轻声软语的哄道:“诶呦,我的好妹妹,你倒是先和姐姐说说明白。” 姜安宁简要的与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宋尧越听,眼睛越是发亮。 (本章完) 第25章 给赵元山找个“富婆” 宋尧与姜安宁相谈甚欢,越聊越觉得这姑娘简直是个宝藏,鬼精灵似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 她与人畅谈了个把时辰后,只觉得心头火热,恨不能立刻撸起袖子开始干。 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担心人回去路上太晚会不安全,宋尧笑眯了眼睛送人出绣坊,早就忘记了安夫人先前盛气凌人的嘱托。 等她想起来时,姜安宁早已离去半个多时辰,急得她直拍大腿,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人。 - 江安县位置特殊,哪怕四月刚过去没几日,天儿就渐渐地闷热起来。 尤其是临近傍晚时,总不似旁的地方那样清凉,反而更添了几分燥热,似有大雨将至般,闷热的令人心生烦躁,不过是在外头略待上一会儿,便汗湿了半身衣衫。 可等夜幕降临,江上的风吹来,又清凉的让人直跺脚,不多添件衣衫,搞不好会冻伤风寒。 偏偏月上柳梢时,又是江安县最为热闹的时候。 临江的街边,数不胜数的游船画舫,相继在夜幕来临时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只怕不够吸人眼睛,少拦了客人上门。 才子美人,也大多爱在此地发生一些佳话,为人所传颂向往。 权贵豪绅,也多爱在此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听闻住在附近的人,时常会因为在河边浣衣而淘弄到金银瓜子。 有人还为此,专门在附近租了房子,每日凌晨去淘河,只为撞上大运,一夜暴富。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看什么都有几分新奇。 时不时遇见挑担穿行在人群里,卖鲜花、鲜果的小贩,她也总要好奇的看两眼,或是买两朵新鲜娇艳的花簪在发间,或是一文钱换个汁水足的甜梨子,边走边吃。 直到闲逛的腿有些酸了,她才进了在众多画舫中,最不起眼儿的一艘。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脂粉香,险些呛的她咳出眼泪来。 这动静,自然是惹来不少目光。 见进来的是个女子,画舫里衣着单薄清凉,零零散散在各处描眉的姑娘们,颇为讶异。 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这江边的画舫中,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男为男来,女为女来,都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本朝民风开放,便是女子逛青楼,豪掷千金取乐,也多得是人喝彩。 众女诧异了下,很快也就坦然了,心里反而猜测起,这瞧着面生的小娘子,会爱玩些什么花样。 “呦,今儿倒是先来了一位稀客,您是听曲儿还是喝酒啊?” 略年长些的妇人,走到姜安宁近前,笑脸相迎。 姜安宁目光在画舫中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角落里,表情略有不逊的女子身上:“我想要她。” 她手指过去,妇人表情微滞,险些维持不住笑脸:“她……” 姜安宁塞了两张银票在妇人怀里:“不行吗?” 妇人掏出来银票看了眼面额,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行!怎么会不行呢?” 她笑眯眯的引着姜安宁上了二楼,又呵斥了个小丫鬟,催人快些送瓜果酒水来。 “客官您先坐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沐浴熏香,拾掇好了,立马就来伺候您。” 姜安宁感觉妇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张了张嘴,欲要解释,想想,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浅笑点头,算是应了。 等人走了,她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生怕说话太多会露了怯。 来时的路上,她借着买花买果子的机会,同小贩打听了些消息,知道这家有个性格十分泼辣有脾气的花娘,便是画舫的老板,也时常拿她没有办法。 毕竟,这花娘脾气虽大,却实打实是这家画舫里独树一帜的摇钱树,好些人独独偏爱她的性格。 前些日子,这花娘想要为自己赎身,画舫老板不同意,两人闹出来的动静还挺大。 最后,画舫老板退了一步,承诺只要有人愿意出面替她赎身,便同意放人走。 唯独她自己出钱赎,断无可能。 姜安宁刚刚看了一圈,觉得那泼辣的花娘,大概就是刚刚角落里那人。 没等多久,刚刚在角落里冷眉冷眼的女子,就换了身清凉的衣衫,推门而入。 不知道是不是刚沾了水汽的缘故,她此时面容泛着淡淡的红润,眉眼间的凌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娇媚妖娆。 若隐若现的衣衫,更衬得人肤若凝脂,如高山白雪,清冷又纯净。 姜安宁头一次瞧见这般大胆的装束,还是那样大摇大摆的从外面直接走进来,一时看的有些呆…… “客官?” 女子声音娇娇柔柔的,并不刻意做作,仿佛是天生的柔若无骨,惹人情热。 “额……”姜安宁一时间有些忘记了要说什么。 她脸微微有些发热,忙灌了两杯凉水,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我要怎么称呼?” 姜安宁感觉舌头都有些磕绊了,险些话都说不利索。 “奴家晚娘……”女子声音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扬起笑脸:“今儿这一夜,我只是客人手底下的玩意儿,客人随意唤我就好。” 姜安宁听着有几分不适,目光清澈的看着晚娘:“我想为你赎身,可以吗?” 晚娘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 “你说什么?”她皱眉。 姜安宁一字一句,清晰的同人说:“我想为你赎身。” 晚娘拧眉看着人。 “我是有条件的。” 姜安宁同样看着人:“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当我没说过……” “什么条件?”晚娘语气有些急。 “嫁一个人。” “嫁人?”晚娘眉头紧锁,不解的看着人。 姜安宁点了点头:“你嫁一个人,帮我做一些事情,我为你赎身。” 她拿出几张银票来:“为表诚意,我可以先为你赎身。” “先为我赎身……呵,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晚娘目光轻淡的从那几张银票上扫过:“而且,你这点钱,怕是还不够为我赎身。” 姜安宁:“不怕。” “因为我没钱。” “我可以帮你赎身,不过,钱需要你先垫付。” 晚娘:“……” (本章完) 第26章 姜安宁,你就不能委屈下自己成全我吗 晚娘觉得她大抵是发了癔症了,不过是听了个陌生小丫头几句没什么道理偏还十分气足的话,便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托付于人。 她甚至想,若姜安宁是个骗子,倒也好了。 钱财散尽,黄粱大梦一场空,倒也绝了她的那些念想。 兴许,这人就是老板请来做局诓她的也说不定。 罢了,丢了反倒干净。 早在她被老板态度强硬拒绝赎身之求,便该心知无望,绝了念想的,偏她心有不甘,总想着万一呢? 万一就有哪个恩客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再不济,她来出钱,只要能换得一副自由身,也并无不可。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真在那些恩客眼中算个东西,想着到底来往多年,总该有几分感情…… 呵! 是她痴妄了,才会自取其辱。 - 姜安宁揣着晚娘给的巨额银票,心里头慌慌的。 一下楼,就被妇人笑脸迎了过来:“客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有哪里不得意的?” 天可怜见的,自打她家的招牌闹着要赎身,还不知几斤几两的去跟恩客讨面子,让人家恩客觉得晦气,她家这条画舫的生意,就再也没有好过,总是三五天的下来,也见不着一个人。 好不容易今儿来了一个,说什么她也得把人给留住了。 要不然,怕是真的没机会再开张了。 “出去买些东西。”姜安宁心慌了一瞬。 妇人当即赔起笑脸,凑得更近了些:“买什么呀?您吩咐一下,我让底下的小丫鬟去买就是了!” “当然是增加乐趣的东西,难道这样的私密的物件,也要一一说与你们来听?那我还来你这里寻什么乐子,倒不如回了家去!” 姜安宁佯怒,妇人略显迟疑,好一会儿才赔笑道:“是是是,客官您说的对,那您等下还回来?” “嗯。” 姜安宁冷淡的看了眼妇人:“还有事儿?” “没事没事,那您忙,您忙。” 妇人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了们,等人略走远了些,沉下脸来,喊了两个姑娘过来,冷声吩咐:“你们两个,跟着她!” 说完,扭头去了二楼。 - 江巍随口扯了个由头儿,与村里人分开而行。 刚要走进江岸最华丽那艘画舫时,无意一瞥,视线同姜安宁不期然对上。 姜安宁脚步猛地一顿,随即想到自己脸上遮着面纱,又装作没事人似的,快步离开此地。 直到走得远了,她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好险! 也不知道江巍有没有认出她来。 应该没有吧? 她检查了一下脸上的面纱,没敢多做停留。 得快些把晚娘赎出来,别真的让赵元山傍到了谁家里当赘婿,那她的计划就夭折了。 还不知道村里这会儿怎么样了,赵家有没有被赶出去? - “公子,怎么了?” 江巍手下的人,看到他在画舫门口发呆,忍不住疑问出声。 “姜安宁,来县城了?”江巍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大确定。 手下人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姜安宁今儿一天都没有出门,估摸着人还没醒呢,属下听家里的婆娘说,这女人亏了气血,最是难养,昏睡一整天都是有的。” 江巍皱眉。 难道刚刚是他看错了? 可那双眼睛…… 他一直觉得姜安宁那双眼睛生得十分漂亮,清澈又活泼。 刚刚那一眼,他真觉得就是姜安宁。 “许是我看错了吧。” 江巍眉心紧紧的绷着,心中始终存了抹怀疑。 “公子误认谁了?” 手下人有些胆大的玩笑起来:“莫不是离京久了,想念宋家小娘子了?” 他叹了一声:“说来,要不是为了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您跟宋家小娘子,也该定下婚事了。” 江巍冷眼扫了人一眼,不悦斥声:“哪来那么多话。” 手下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进了画舫,江巍刚喝了两杯酒,刚刚瞥见的那双眼睛,越发清晰的刻进他脑子里,和记忆里的某双眼睛,逐渐重叠。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你们说,姜安宁一天没有出来,是亲眼所见,她还在屋里没起?” 手下人愣住:“这……她总不能躲过咱们的视线,偷偷溜出去吧?” 江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渐寒:“为何不能?” 手下人张了张嘴:“不、不能吧?她又不知道咱们在监视着她,何况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我刚刚看见姜安宁了。” 江巍平静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样,砸在了手下人的心头。 “怎、怎么会……” 江巍眼中有怒,被气笑出声来,起身匆匆往外走:“回村里!” “可是咱们约了……”手下人的声音,在江巍冷眼望过来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他脸上渐渐生白,低头尽力降低存在感。 - 村里。 姜族长等人刚回到村子,脸上都有些疲色。 众人默契的没有提起赵家,各自先回了家歇乏。 姜族长本来阴沉着的脸,在看到家里坐着的人时,瞬间换上了灿烂无比的笑:“秀才老爷怎么来了?” 他语气略带着讨好:“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您来,还出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吕秀才笑了笑,起身同人见了礼,这才缓缓开口:“今儿有大集,我也是才刚过来没多久。” 姜族长点头儿赔着笑。 “我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念着你家孙女先前与我儿议亲,想着总该正式过来与你知会一声。” 姜族长一听见这话,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青苗是个好姑娘,我与拙荆都是十分喜爱的,奈何两个孩子确有不合适,所以这亲事儿便也就罢了吧,别耽误了你家青苗。” 吕秀才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砸懵了姜族长。 他嗫嗫说不出话来,心里急着想要挽回几分,却实在笨嘴拙舌,什么主意也没有了。 吕秀才见人如此,也是有些内疚的。 他目光躲闪,起身告辞:“那就这样,族长不必送了。” 话一说完,吕秀才就步子匆匆的走了。 姜王氏听着动静走出来,有些着急的问姜族长:“咋了?吕秀才都跟你说啥了?是不是青苗的婚事儿有着落了?” 她自顾自的抱怨了句:“这吕秀才怎么也不说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家里头都准备好了。” “你说你也是,咋不知道拦着人点儿,留人在家里吃饭呢?” 说着,又看向没吱声的姜族长:“你咋了这是?” 姜族长整个人瞬间暴怒:“还吃什么吃?人家就没看上咱家青苗!” 他怒吼:“婚事儿黄了!” 姜王氏愣住:“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都好好的……” 她还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怎么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姜安宁!” “这关人家安宁丫头什么事儿……” 姜族长厉喝着打断了姜王氏:“要不是她自私自利,一点委屈不愿意受,揪着丁点儿小事儿要死要活,闹得满城风雨,哪里有这岔子!” “吕秀才肯定是听见县里那些风言风语了,所以才会嫌弃了咱家青苗,不愿跟咱结亲了。” 姜族长眼中尽是怒火与恨意,满腔怨气尽数记在了姜安宁的头上。 呜呜呜,今天收到打赏,兴奋的一宿没睡着,感动哭了,感谢夜总感谢哀酱感谢每一个小伙伴! 希望各位读者大老爷们继续多多支持追读一下,新书真很需要追读,求求帮我过pk吧 (本章完) 第27章 江巍之怒 姜王氏有心想说这事儿怨不着人家安宁,本来小姑娘无父无母的就够可怜了,结果说个亲事儿还遇上中山狼…… 莫说只是去告官讨公道了,就是提上菜刀去砍了那吸人血的赵家老少,都不为过。 可想到自家孙女好好的婚事,无端没了下文儿,姜王氏又说不出口了。 她叹息了一声,把苦恼都咽进了肚子里。 姜族长还在那里怨天怨地,姜王氏也只当没听见,沉默的进了厨房,操持一大家子的晚食。 江巍快马加鞭的赶回村里,一路过家门而未停,直奔着姜安宁家里头去了。 方婶子刚从姜安宁家后院绕出来,听见马蹄声,心慌了一下,贴在姜安宁家的大门板上,瑟瑟发抖的回过头。 瞧见来人是江巍,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是村正啊……”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她还当是马匪下山了。 方婶子提着的心落下来,不免又困惑起来:江巍这个外来户,这么有钱的吗?居然买得起马匹…… 往常也不见他事农生产,也没听说人外出务工,连小生意都未见他做过。 难不成,这县令大人指定过来的村正,还有工钱领? 江巍看了眼方婶子,目光落在她手中还沾着油渍的碗上。 “方婶子怎么在这儿?” 他翻身下马,很是随意的松开了缰绳,由着马儿自己跑远。 方婶子急的张大了嘴巴:“你的马跑了!” 说着,她就要上去帮人追回来。 江巍笑笑,语气随和:“没事儿,它在外面吃饱喝足,会自己回来的。” 他看了眼姜安宁家的大门,又问了方婶子一遍:“婶子怎么会在安宁妹子家?” 方婶子随着马儿跑远一块紧张担忧飘走的目光,渐渐的回笼过来:“我啊?这不是想着安宁那丫头亏了身子,过来给她送碗鸡汤,给人补补身子。” 她笑呵呵的嗐了一声:“家里头的老母鸡,上个月开始就不下蛋了,正好家里的孩子也馋肉了,干脆就杀了。” 方婶子晃了晃手里的空碗给人看。 江巍眉心微拢。 姜安宁在家? “原来是这样,有方婶子帮着照看,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担心安宁妹子家里头没个人照看,想着过来看一下。” 方婶子眨了眨眼睛。 安宁……好像没有在家。 不过,江巍好像只是担心安宁有没有人照看? 她捋清楚了顺序,很快就笑呵呵的应了下来:“你就放心吧,我一有空就会来看看安宁的。” 江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感觉到方婶子略显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未免被人误会他别有居心,更担心太过关注姜安宁,会被人发现什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被幕后之人察觉,他笑了笑,匆匆结束话题:“那就劳烦方婶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 方婶子连连摆手,觉得这外来的小子,说话还怪文绉绉的。 虽说江巍来她们村,当了好几年的村正,可往常,倒是很少见到人,更别说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了。 顶多也就是迎面碰见了,点头问声:“吃了吗?” 方婶子拿着碗回家的时候,心里头还在寻思着江巍。 刚刚,她本来是想着人家‘官儿’大,就打算等江巍先离开了,她再回家去。 结果她不走,江巍也不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杵在安宁家门前,当了好一会儿的人肉桩子。 后来还是她问了一句:“村正还有事儿?” 江巍才看了眼姜安宁家大门,摇头说没有。 走的时候,目光好像恨不能黏在安宁家门上。 方婶子的男人姜根山瞧着自家婆娘自打去给隔壁家安宁丫头送了鸡汤回来,就一直跟丢了魂儿似的发呆,伸手捅咕了她一下:“搁这寻思啥呢?眼珠子都直了。” “寻思江巍呢。” 方婶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姜根山嗷的一声:“什么玩意儿?” 他脸上瞬间起了怒火,冷不丁的将人打横抱起:“我看是我最近对你不够卖力气了!” 居然还有精力想别的男人! 方婶子还懵着,见自家男人把她往炕上一放,就去锁了门,忙起了身,怒目瞪着他:“你干什么?大白天……” 想什么不正经的呢? “你说我干什么?咋?嫌我年纪大了?开始惦记更年轻的小伙了?”姜根山气呼呼的扯掉外衣。 方婶子:??? 她捶了一拳在人身上:“天还没黑呢,说什么胡话搁这儿!” 方婶子气得要命,狠狠瞪了眼姜根山。 “我是想,江巍这个小村正,为啥会来咱们村。” 姜根山老大不乐意,气哼哼的:“你管人家呢?” 方婶子瞪他,有股对牛弹琴的无语。 不过想着家里头,也就这么个能跟她八卦的人,又忍了下来。 “你说,咱们村,也不是多富饶的,良田也少,人口也少,那江巍既然能得了官老爷的青眼,为啥不去隔壁吴家村那样有钱有田的地方,当个有油水捞的村正呢?” “他来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方婶子一脸我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你快问我,问我我好接着往下说的模样。 姜根山还在气闷:“不知道!” “你这人……”方婶子气得不轻:“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呢?” “我年纪大了,我没意思,年轻小伙有意思,所以你就想人家年轻小伙为啥来这儿。” 姜根山抿了下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就惦记人家年轻小伙是奔着你来的”给默默吞咽了回去。 有些话说出来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他还想跟这婆娘好好过日子,再多生两个娃娃呢。 方婶子气够了几息,又立马忍不住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怀疑江巍是奔着安宁丫头来的。” 姜根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了一声:“你果然……”白日梦人家年轻小伙是奔你而来的。 他话音猛地顿住,惊“嗯?”一声:“啥玩意儿?” 不是惦记人家年轻小伙啊? 姜根山有些心虚的抓了抓脑袋,咳嗽两声,假装无事发生,跟人凑在一块八卦起来:“这话怎么说的?你看见啥了?” “刚刚我不是去给安宁丫头送鸡汤吗?” 姜根山“嗯嗯”的点了点头。 “结果就碰见了骑马而来的江巍,我当时还以为是来马匪了呢,好悬没给我吓死!” 姜根山“嗯嗯”的点头。 “然后他一看见我,顿时就像是偷情被抓包了一样,拉着我东扯西扯的,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方婶子充分的发挥了大脑里的想象。 姜根山配合的“嗯嗯”点头。 “果不其然的,我就站在安宁丫头家门口等了一会儿,还真就瞧见人那眼神儿,黏住了似的,盯着安宁丫头家的大门不肯挪动!” 方婶子一脸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后来,估计他是看我在,不好意思的,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你说,这不是对安宁丫头有意思,是什么?” 她激动的直拍大腿:“还有啊,他碰见我的时候,知道我是给安宁丫头送鸡汤,笑得嘴都快扯到耳后根子去了,可关心可关心安宁丫头了!” “你说,这不是对安宁丫头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姜根山“嗯嗯”的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两口子一拍即合,重归于好。 江巍在家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盛绩忙拿了件外裳给人披在身上:“公子怕是着凉了。” 他有些恼:“牧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劝着您点,这江安县的气候,本就冷一阵热一阵的,您快马赶回来,肯定是出了急汗,再让冷风一吹,准着凉。” 盛绩嘟嘟囔囔的说着:“我去给您煮个姜茶来。” 江巍摆手拒绝:“不用。” 他揉了揉鼻子:“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儿。” 感觉不像着凉,倒像是……有人在背后讲究他。 他摇头散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沉声问:“可问过了?姜安宁今日到底出去没有?” 刚刚同方婶子说过话,他倒是不太确定,姜安宁是否在家里了。 要是在家,他贸然翻进去,反而不妥。 “说是没见人出来。”盛绩开口,给人递了杯热茶。 江巍拧眉。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不对、不对,那双眼睛,他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要么就是姜安宁根本不在家。 要么……江安县还藏着另一个姜安宁也未可知! 江巍阴谋论了一下后,眉眼瞬间阴鸷起来:“安济坊那边,可有查到什么?” 盛绩微愣:“今儿才安排了人去,还没回来呢。” 公子这是怎么了? 江巍有些烦躁的吐了口气。 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真是恼人。 盛绩有些不解:“公子为何会怀疑姜安宁不在家里?瞧着她昨日吐血的样子,那个姓王的大夫,怕是也没有瞎说,只怕真的病重,连今儿赵海被拉到衙门外打板子,她都没有去看,怕是真的起不来炕了。” 他声音顿了一下:“我听牧遥说,您在江边画舫见到了姜安宁……会否是您看错了?” 江巍的脑海里,又自动浮现出那惊鸿一瞥。 本来回来的路上,他还没有多么肯定。 如今…… “那双眼,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巍沉着脸,不仅是想到了姜安宁,更想到了八年前,死在他眼前的那个女人。 那双眼睛,与姜安宁的一样漂亮,只是比姜安宁多了几分狠绝与张扬。 想到那女人,江巍脸上戾气更重。 盛绩唔了一声:“若是您怀疑姜安宁不在家中,不妨借着村里人对赵家的怨气,趁机去看一看?” 江巍看着人。 盛绩:“回来的时候,村里人不是都说,要把赵家人赶出村,以免坏了村里其他姑娘小子们的婚事儿,您在衙门口时,也是这么应承的。” “只不过回来时,您与人约在了画舫见面,当时未能成行。” “如今您既然是回来了,何不借此由头去姜安宁家里一探究竟?” “若是人真的不在家里……”盛绩声音一顿,脸色骤变。 江巍也同样脸色难看。 要是人真的不在家里,怕是他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盯梢,早就被人给看穿了。 不仅被看穿,人还躲过了他们的盯梢,成功的跑了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过去这八年里,他们自以为姜安宁始终都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监视,就跟笑话没两样了。 念及此,主仆二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去族长家!” 江巍怒声掷地,重重的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人匆匆离去后,杯子乍然碎裂,茶水顺着桌角流了下来。 姜族长家里,一屋子人都埋着脑袋,啃着有些焦糊的粗面饼子,捞着像是被洗菜水炖煮过了头,还有些糊黑粘在上头的白菜帮子。 姜青苗同秀才家正在商议的婚事,被吕秀才亲自登门婉拒了以后,家里头连只蚂蚁爬过去时的动静大一点儿,都会挨骂。 其他人苦于这股低气压,对难以入口的晚食,也不敢吭半点儿声音。 晚上这饭,是自打娶了媳妇儿以后,几十年没进过厨房的姜族长,破天荒进了,在里头叮咣叮咣好长时间,最后做出来的。 冷不丁听见江巍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姜族长家众人顿时如遇救星,只等着姜族长发话,赶他们下桌。 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姜族长沉着脸,听着外头接连响起的敲门声,语气不大好:“没规矩,赶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来。” 姜王氏瞪了他一眼:“人江巍指不定是从县里回来,有急事儿要找你,赶紧的去开门。” 姜家老大当即搁下筷子和粗面饼:“我去!” “我去开门!”他匆匆逃离厨房,着急的险些绊住脚摔倒。 姜族长自己也有些吃不下去,火气难消的看了眼一家子人:“吃饱了就下桌,都赖在这儿干啥?” 姜家人一听这话,立马齐刷刷的撂下筷子跟饼,头也不回的逃离厨房。 姜族长气怒的砸了手里的饼子:真他爹的难吃! 江巍一进门,就感觉这家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也没有多想,开门见山的说:“族长,我看给安宁妹子主持公道,赶赵家出村这事儿,宜早不宜晚,族长要是没什么事儿,不如趁着这会儿,大家差不多都吃过晚饭了,把人召集起来,一起去把事儿了了。” 听见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来姜安宁出头,本就因为没了跟秀才家结亲满腹怨气的姜族长,瞬间更加火大了。 凭什么他孙女嫁不成秀才儿子,姜安宁却入了江巍的眼,得人如此爱护? “我不去!” 都是这丫头惹出来的事儿,连累他孙女嫁不成秀才家。 江巍拧眉:“族长?” 他很意外姜族长的态度。 姜族长有些心虚,目光躲闪,轻咳了声:“我就是觉得,此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怕人看出他心里的阴暗迁怒,姜族长正义凛然的大声起来:“你们难不成真要把赵元山一家子往绝路上逼?” “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何况是人?” “我看,这事儿急不得。” 反正他不想去,安宁丫头毁了他跟秀才当亲家的梦想,瞅见她就来气。 江巍沉下脸。 “族长这是想要包庇赵元山?” 他实在是想不通,姜族长核桃大点儿的脑仁儿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想再浪费时间,江巍回头看了眼盛绩,直接冷声安排:“既然族长不想去,那我们就去喊其他人吧。” “想来,村里其他人,不至于都如族长这样,拎不清!” 江巍把‘拎不清’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姜族长脸色难看。 最终迫于压力,还是跟着人去了。 等召集了村里大部分人,乌泱泱的到了姜安宁家门前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江巍有些迫不及待的上前敲门。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安宁妹妹会被抓包吗? (本章完) 第28章 及时归来 江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心已经沉了下去。 姜安宁不在家! 是巧合,还是发现了什么? 方婶子听着人越敲越重的力道,眉头皱了起来:“村正,安宁丫头许是已经睡了,她还病着,咱们还是别吵扰她了吧?” 赶赵家人出村,不仅仅是为了给安宁出头,也是为了他们村子的名声,为了村里的未婚男女们,以后好说亲事不是吗? 干嘛非要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来打扰安宁丫头? 人家安宁今儿连赵海挨板子都没去看,指不定是被伤透了心,根本就不想再瞧见赵家人。 且这江巍就算是想吸引安宁丫头的注意力,是不是也该注意注意方式方法? 这么大力气砸门像什么话? 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人,上门来帮着安宁丫头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来讨债的呢! “村正……” 方婶子还想要再劝说几句,冷不丁的被江巍睨了一眼,话到嘴边硬生生的被吓停住。 她正心有余悸,感觉腿肚子有些,姜安宁家的大门突然传来动静,里头正有人抽动门闩。 江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处。 姜安宁买了东西重新回到画舫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担心在街上与江巍对视的那一瞬间,会被人认了出来,索性匆匆解决了画舫的事情,紧赶慢赶的,在城门关闭之前,租了辆马车回来。 她才刚从后院悄悄的进来,就听见前面“砰砰”的砸门声,吓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究竟砸了多久的门,姜安宁火速的跑回屋,脱去今儿出门穿的衣衫,藏在柜子身子。 又挑了件发皱的外裳披在身上,拨乱了些头发,揉红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眼惺忪的般,虚弱摇晃着走到了前院开门。 “来了,谁呀?” 姜安宁刻意虚夹了几分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带着些许刚睡醒的鼻音。 “是我,江巍。” 江巍紧绷着声音:“你现在方便吗?大家都在,想跟你说说赶赵家出村的事儿,毕竟你是受害者,理应最有发言权。” 姜安宁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拉开了门,露出苍白的一张脸:“进来坐吧……” 她看了眼门外站着的人,似乎是被吓住了似的,随即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对不住大家,家里好像没那么多凳子。” “没事儿,我们不用进去。” 刚从被江巍眼神惊吓中回过神的方婶子说了一句,上前握住了人的手,软声关怀:“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她心有不满的埋怨道:“要我说,这事儿也不必非得喊了你起来。” 刚刚江巍那个森冷可怖的眼神,可是吓死她了! 方婶子替姜安宁拢了拢披着的衣服:“起来的急了吧?衣服也不多穿一件,你本就身子虚着,回头再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她语气略略有些指桑骂槐的不满。 说完还专门瞪了江巍一眼。 江巍对其视而不见,上前打量了会儿姜安宁,紧紧绷着的眉心丝毫不见松散:“你今儿一直在家?” 姜安宁眨了眨眼,抬头瞅了眼天色,故作茫然:“好像,我睡了一整天?” “可不是?一天都没听见你动静。”方婶子快言快语。 姜安宁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喉咙,又揉了揉肚子:“怪不得觉得自己又渴又饿的。” 江巍还是很持怀疑的态度,眉心拢着,想要从姜安宁的脸上,瞧出点儿不对劲儿来。 偏偏这张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滴水不漏。 江巍:“我们大家一致决定,驱逐赵家出村,将其除名。” 隔壁的张氏一听见动静,就蹲到了自家墙根角,屏气凝息的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听见江巍说要赶他们一家子出村,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忙脚乱的跑回了屋:“当家的,不好了。” 赵元山今儿出去见了往日的几个相好,接连碰壁,正心烦着,听见张氏的声音,更加的暴躁:“瞎嚷嚷什么?你才不好了!晦气玩意儿,咒老子?” 张氏见人举起巴掌,都已经忘了害怕,慌张的说道:“隔壁那个死丫头,正跟村里人合计赶咱们出村……” 赵元山瞬间脸色一沉。 他想过此事怕是很难善了,那姜安宁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油盐不进起来。 就因为赵海的一时糊涂,犯下点小错,便死咬着不放,完全不听劝说,只怕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撕下他们家一层血肉来。 却怎么都没想到,这贱人竟然如此着急,当真是半点儿余地也不给他留。 赵元山眉眼间戾气横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他看了眼张氏,眼底渐生狠意。 毫无所觉的张氏,还在六神无主的呢喃着:“咋办呀?当家的,这可咋办啊…” “去把门锁好,无论他们怎么敲,都不要开门。”赵元山沉声做下了决定。 张氏不大确定道:“这样能行吗?” 就算躲得过一时,可总不能缩在家里躲一辈子吧? “你尽管去就是了,明儿我自有办法解决他们!” “真的?”张氏像是看到了希望,眼巴巴的望着自家男人。 赵元山闭了闭眼:“去吧。” 他与张氏夫妻近二十载,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唬人的。 可事到如今,他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去吧!”赵元山又对人说了一遍,语气柔和中带了几分悲凉。 张氏不疑有他,只当自家男人是有了解决之法,遂快步出去,将门多加了两道闩,还搬了好些东西挡在门后。 忙活完,又回了屋,同样的锁上门,搬了衣柜抵在门口。 赵银莲跟赵海今儿一大早就躲出去了,这会儿并不在家。 江巍一行人,在姜安宁家商讨了好一会儿。 等找上赵家时,赵家院里寂静无声,屋里也没亮灯,瞧着像是没人的样子。 方婶子上前拍了好一阵的门无果,众人轰轰烈烈而来,最终铩羽而归,肚子里憋的火气,瞬间更旺盛了几分。 起点的计费方式是按字数收费,不是按章数哈,每千字5点币,每多200字,多1点币,所以每章多少点币,取决于那章的字数哈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字数不统一,误会我乱收费哈……(不过上架0订阅的我,好像也不需要担心这个[大哭jpg.]) (本章完) 第29章 区区蝼蚁,死便死了 众人散去。 江巍犹不死心,目光深深的看着姜安宁,几欲试探,对上人清澈纯净的目光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村正哥,你还有事儿吗?” 姜安宁声音软软的问了一句,带着些许气力不足的虚弱感。 江巍抿嘴,良久后绷着声线:“无事。你……” “早些休息!” 姜安宁看起来有些乖的“哦”了一声。 她向人郑重的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村正哥为我主持公道,待来日安宁身子略好一些了,再摆酒款待。” 说着,她就像是禁不住风吹般,连咳了数声。 病弱的样子,让江巍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难道画舫见到的那双眼,真不是她? “安宁妹子客气了,维护本村之人安好,本就是我这个做村正的责任。” 他松散了些语气,声音柔和下来:“安宁妹子快些回去吧,晚来风急,莫要吹病了。” 姜安宁朝人笑笑,又施一礼,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关门时,瞧见仍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江巍,轻点了下头,大方的朝人笑笑。 插上门闩,快步回了屋,姜安宁始终提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她眉眼间尽染寒霜,怀疑在此时凝成了实质。 江巍在监视她! 昨儿赵元山找上门时,眼前文字提醒她暗处有人偷听。 明着出来的是方婶子,藏着始终没有露面的,是江巍的人。 后来事了散去,她去关门时,忽然的耳清目明,也瞧见了鬼鬼祟祟藏在她家稻草垛里的人。 江巍为什么要派人监视她? 姜安宁微拢眉心,脑海里回闪起许多零碎的记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江巍在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太浓重的色彩。 她对人的记忆,大多都是偶尔去河边洗衣服时,会遇见人正好经过,微笑着打声招呼。 除此之外,她与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交集…… 姜安宁感觉脑子有些发痛。 她实在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更遑论揣测算计人心这种事儿了。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索性作罢不再去想了。 她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草草洗漱一番,随便裹了条被子就睡了。 明儿早上,还得进城去…… 许是躺的姿势压着了心口,姜安宁熟睡中有些喘不过气儿来的窒息感。 她感觉耳边嘈杂纷乱,好像有人在说话。 “真是不中用,这么容易就死了……” 谁? 是谁在说话? 姜安宁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好像被禁锢住了一般,挣扎不开。 “赵家都没有人给她收尸,我多什么事儿?” “区区蝼蚁,死就死了。” 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冷声唾弃:“真是废物!” 姜安宁感觉被骂到了,恼恨不甘搅和的她气血翻涌,惊醒着坐了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她略适应了会儿,才托夜视能力突然变好的福,看清了此时所处的环境。 是在她家里头…… 刚刚,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屋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 “是做噩梦了吗?” 姜安宁迷茫了好一会儿,不太判断的出时辰,踩了鞋子下地,找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刚翻墙进来的江巍,冷不丁瞧见屋里亮起了光,险些脚下踩滑摔倒。 姜安宁冷不丁听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顿时紧绷起神经。 进贼了? 她一时有些不知该把蜡烛吹灭,还是怎样,慌乱的手心泛起湿意。 江巍感觉腿都快要蹲麻了。 本想着姜安宁应该只是起夜喝口水,等一会儿就是了。 却不想这一等,半柱香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免得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眼前忽然亮起火光一片…… 看着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眼前的方婶子一家,江巍大脑短暂的空白起来。 方婶子从自家男人手里头拿过火把,仔细将人照了清楚,稀奇的咦了声:“村正?怎么是你?” 她拧着眉,声音凌厉:“这黑灯瞎火的,你不好好在家待着睡觉,跑来安宁丫头家里做什么?还鬼鬼祟祟的,趴人家墙根底下……” 方婶子的眼神儿里,满是怀疑之色。 刚刚安宁丫头敲她家后窗户,说是家里头好像进了人,担心是赵元山一家子起了歹心,想要到她家里暂时避一避。 她当时就火大了。 赵元山这老登做了亏心事儿,不说躲好了些悄悄心虚着,竟然还敢又上门去找事情,欺负一个没了爹娘护的小姑娘? 她当即就喊了自家男人起来,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贼”确实有一只,却不是赵家人,而是江巍。 姜安宁也很意外。 不知怎么的,此时瞧着江巍,总觉得他和刚刚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噩梦,重合到一起了。 “村正怎么在这里?”她眉心紧皱,声音冷淡许多。 “我……” 江巍没想到姜安宁竟然去喊了人!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在京城的权贵子弟中,他武功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怎么会…… 丝毫没有察觉屋里的人有动静,还出了门去? 面对三人的虎视眈眈,江巍急中生智:“我实在是太担心安宁妹妹了,回了家以后,始终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惊扰了安宁妹妹。” 他露出歉然之色,带着少年独特的纯情羞涩:“抱歉,我……” 江巍看着姜安宁,目光瞬间变得深情:“其实我很早就心悦于你了,安宁妹妹,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请人说亲,你就跟赵海订下了婚事,我一直为此心存抱憾,如今既然你与赵海退了亲,我不想在错过了。” 猝不及防的心意表白,震惊住了三个人。 姜安宁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方婶子倒是兴奋起来,不停的捅咕姜根山,眉飞色舞的跟人传递眼神:你看你看,我就说江巍这小子,对安宁丫头有意思。 姜根山困惑道:“可这跟他翻墙当宵小有什么关系吗?” 江巍:…… 看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姜根山一脸憨厚老实的挠了挠脑袋:“我说的不对吗?” “再怎么心悦人家,也不能大半夜的翻墙进人姑娘家里头啊?” “这要是哪个氓汉半夜趴我闺女窗根底下,说是因为喜欢我闺女,我得撕烂他的嘴,打折他的腿。” 姜根山直白又真诚,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江巍:…… 江巍不是男主,不要误会 (本章完) 第30章 无心嫁人 江巍嘴角微微凝固,好一会儿才厚着脸皮,强行挤出些许温柔从和来:“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态度诚恳的道歉:“根山叔说的对,是我失了分寸,乱了规矩,惊吓到了安宁妹妹,还连累根山叔跟方婶子,大晚上的睡不安稳。” 江巍眉眼柔和,耐心十足,倒是让方婶子二人,多了几分信服。 “安宁啊,我看村正也不是故意,他应该就是那个……”方婶子费力的想了想,总算是在绞尽脑筋之前,说出来个词儿:“关心则乱!” “对,关心则乱!”江巍点头附和。 他心下略安,看着姜安宁,神色认真:“安宁妹妹可否原谅我今日之过……” 江巍微低了眉眼,看起来很是伤心难过:“不原谅我也无妨,只是可否不要厌弃了我。”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江巍,似是信了对方所言,眉眼松缓下来,笑了笑:“既然是误会,说开便也罢了。” 她明知对方另有所图,却苦于孤立无援,又无有证据,追究不得。 江巍同赵海不同,光是有县令为之撑腰,指了名要人来当这里的村正这一点,就足以让村里绝大多数人,不敢得罪。 姜安宁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烦躁。 江巍敏锐察觉到人一闪而逝的情绪:“安宁妹妹?” 他正想佯装温柔,再哄着人几句。 盯梢这么多年,他知道姜安宁最爱听甜言蜜语。 “村正哥,我才刚与赵家退了亲事,暂时无心婚事。” 姜安宁眉眼冷淡:“我不知村正哥是否在与我玩笑,但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江巍愕然失声。 “时候不早了,村正哥请回吧。” 姜安宁看着人:“以后还是莫要再翻墙了,那墙上缠满了铁蒺藜,回头伤到就不好了。” 她说着,又看向方婶子:“我想着,往后家里怕是要养两条大狗才行,您的门路多,消息灵通,还请为我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您当个牵头,我给您牵钱。” “说外道话了不是?”方婶子嗔了她一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跟自家婶子说什么客套话?” 姜安宁扯了个笑,没把这话当成真的听。 “您帮忙留意着。” 方婶子点头应下:“成的。” 江巍在一旁听着话难免有些尴尬,却不敢发作出来。 三人被姜安宁送出了大门外。 江巍瞧着已经回了家的姜根山夫妇,再看一眼大门紧闭的姜安宁家,饶是有心再探,却也不敢贸然折回。 否则再被抓个现形,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他眉眼阴郁不甘的回了家,吩咐手下人盯紧些。 姜安宁锁好了前后门,趁着夜色,匆匆向县城而去。 她跟晚娘约好了,城门开时必归。 好在,画舫这种地方,能留下来过夜的客人,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也属正常。 画舫老板还不至于进客人的房间里头查看,除非是生意不想做了。 姜安宁一改在人前的虚弱病态,疾步如风的朝着昨夜与车夫约定好的地点奔去。 刚到了地方,正要出声,忽地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牵钱:指买卖过程中的中介费用 (本章完) 第31章 逗情香 赵元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旁边没心肝似睡成死猪一样的老妻,更是烦闷憋屈。 索性提前出门去县城。 没想到途中会遇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您看,您能不能捎我一段路?” 车夫心里摇摆了下:“给两百文吧。” 他觉得自己够公道了。 租车那小娘子,可是直接给了他一块银角子,那重量,怎么着也有一两重。 赵元山却像是被踩住痛脚,大怒:“疯了吧?搭你个便车而已,就要我二百文钱?” 这车夫是怎么有脸开口的?他刚刚都问清楚了,明明是顺路的事儿而已,竟然也要钱……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 赵元山气得不行,更深觉人人都在与他为敌。 “爱坐不坐!” 车夫暗骂了一声晦气,还以为是有银子可赚,没想到是个打算白蹭的。 “谁稀罕!”赵元山吐了一口唾沫到人脚底下,骂骂咧咧的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夜色中,姜安宁再也看不见赵元山的身形,她才从旁边的小路走出来。 车夫冻了半宿,本就烦躁,莫名其妙遇见个不懂人事的,挨了一通骂,正气得跳脚,对着空气追骂。 冷不丁瞧见姜安宁出来,才悻悻地住了嘴。 “小娘子来了,咱们是这就回城里?” 车夫客客气气的堆起笑脸。 姜安宁轻摇了下脑袋:“不回了,我来就是想着跟您说一声。” 她从荷包里倒了一把铜钱出来,递给车夫:“辛苦您等了这许久,请您喝口热茶。” 车夫本来是有些不悦的,看见到手的钱,掂了掂分量,怎么着也有两三百文了,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瞧您说的,我收了您的钱,等着那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好再收钱。” 车夫嘴上这么说着,手已经把钱捏紧了。 姜安宁笑笑:“买卖不成仁义在,让您白等这么久,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她胡诌了一句:“我家里人还在等我一块回去,就不和您多说了,您也早些回去吧,指不定路上还能捡个往县城去的人呢。” 车夫没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嗐了一声:“这三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什么人。” 嘴上如此说,手已经去牵了缰绳,调转马车。 姜安宁一哂,也没去理会车夫的口不对心,走回小路,融入黑暗中,冷眼注视着车夫远去。 等车夫走了,她才掉头绕到另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平常很少有人走,不过却能更快些到达县城。 她也想知道,她的身体极限究竟是在哪里,为何会突然变得气力充沛,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头儿。 一路踩着杂草枯枝,按着记忆的感知朝前走。 天色泛白之前,她远远的瞧见了城门。 才刚走到城门口没多一会儿,身后就排起了长队。 有挑着骆驼担的,也有提着竹篮,上头蒙着棉被的,还有扛着柴禾、拎着背篓的。 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进城去卖早食、零碎,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的。 城门一开,姜安宁头一个进了城。 她脸上挂着面纱,绕过人多的街道,穿行到画舫的后头。 晚娘早就等得着急了,这一晚上,她都被问过四五遍要不要添热水了。 她心虚着,生怕被知晓人早就翻窗逃走了,整宿没敢合眼。 好不容易熬着瞧见了天光,这人还不见回来。 她心里已经认定被骗,正愁苦不知等下过了晌午,该怎么同外间的人交代,就听见窗下传来了轻响。 晚娘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快开窗……” 姜安宁才刚翻了窗户进来,下头就传来了妇人的喝问:“什么动静?” 见人回来,晚娘一颗心落了回去,大大方方的打开窗,朝人喊了声:“添些热水来!” 妇人总觉得刚刚瞧见个人翻了上来,这会儿却不见了。 她冷不丁听见晚娘的声音,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狐疑,忙安排了小丫鬟送热水去。 难得有个留宿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万一昨儿舒坦了,今儿还来呢? 长住下来,也不是没可能! 想当初她家摇钱树没要死要活得罪金主要自由的时候,好几个长住的恩客在她这包了房间呢。 妇人想到从前风光的日子,倒也不急着追究刚刚眼花瞧见的人影了。 “你到底想怎么把我赎出去?”晚娘瞅着姜安宁,眉眼间颇为不满。 这女人,都已经拿了她的钱,却又不直接卷钱跑路,也不提给她赎身的事儿,害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安生。 她自暴自弃道:“你要是想骗我的钱,不妨直接言语一声,免得我总心存期待,不肯死心。” 姜安宁微愣。 “你怎么会这样想?”她有些意外。 还以为晚娘愿意把赎身钱托付给她,是因为被她的真诚给打动…… 晚娘红了眼圈:“你都拿了我的钱了,却一直没有去找过吴娘提赎身的事儿。” 吴娘就是妇人,这艘画舫的老板。 姜安宁:“可我要是直接去跟人说了,她会同意吗?” “为何不会?” 晚娘:“吴娘都已经答应我,只要有人肯为我赎身,她就放我走。” “你信?” 姜安宁:“她要是真的肯放你走,当初你为自己赎身的时候,她又何苦的阻挠你?” 晚娘一噎。 她声音微弱:“可她明明答应了我的。” 说完,连她自己都不敢往好的一方面想了。 “既然你觉得她不会真的放了我走,那为什么还不干脆卷钱跑?” “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姜安宁拿出昨个儿买的蚕丝线,看向晚娘:“会做绒花吗?” 晚娘摇头。 “那会制香调香吗?”姜安宁微拢了下眉心。 晚娘还是摇头。 姜安宁无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丝线,换了另外一个纸包打开。 “你们这画舫,做……那什么生意的,都不用逗情香之类的吗?” 她回想起初一进来时,扑面而来的刺鼻香味,忽地就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多余。 晚娘面露茫然:“逗情香是什么?” 姜安宁“额”了一声:“就是那种燃在室内,闻着会让人恬静欢愉的香料……” 晚娘摇着脑袋:“没听过。” “你们画舫不用香料?”姜安宁略略惊了一下。 晚娘眨了眨眼睛:“为何要用香?” 燃情啊!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 姜安宁不留神的脱口而出,惹得晚娘笑了起来。 “都来这个地方了,想发泄的,自然会发泄,哪里还需要香料燃情,又不是不行……” 晚娘顿了下声音:“就算不行,也是吃药丸子,哪有用香料助兴的?” 她似有不解:“那东西,很金贵的吧……或许大画舫会有用的也说不定。” 反正她是没见过。 姜安宁分拣料包的手,微微顿住:“很贵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摊散在眼前的十几样花材。 花了也就二百文不到。 “当然贵啊!” 晚娘眼中多了几分艳羡向往:“我听从前一位恩客说,一香可值千金,不过我没用过,也不知道可值千金的香料是什么味道,有什么功效。” 她自嘲的笑了声:“我最多也就是春时得恩客高兴了,摘两把路边的野花送给我,摆在屋里,能香漫满室半个月。亦或是吴娘心情好了,会让人买些瓜果摆在屋子里。”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 她是会制香调香的,爹娘留给她的手札上,有许多关于香方的记载。 不过,那手札侧重的内容并非香方,所以她也就不曾多加在意,只偶尔会调了些雪中春信或者四弃香来,居家自用。 原本,她是想用逗情香与画舫老板做笔生意,再顺水推舟的为人赎身。 一个过了气候的摇钱树与源源不断的生意上门,想来画舫老板会很知道该怎么选。 如今听了晚娘所言,她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就是不知道这逗情香的效果如何,是否同手札上记载的一样。 - 赵元山从天黑走到天亮,腿酸的不行。 偏偏旁边那车夫恼人的很,死活不肯顺他一程。 明明顺路,非要他出钱不可。 真是不可理喻! 可他实在也是走不动了,特别是这车夫一路跟着他,慢慢悠悠的赶着马车,有了对比有了念想,更加让他心生疲惫。 这车夫也不是别人,正是得了姜安宁茶水钱,空车而回的那人。 他路人瞧见了赵元山,恼恨这男人骂他的事儿,想着反正钱也赚了,不着急回去,便一路跟着人,隔一会就问一遍:“要不要坐车啊?坐吧,才二百文,何必苦了自己的双腿,还好远呢,你腿不疼吗?” 原本赵元山真不觉得累,不觉得腿酸,被这么一直问、一直问,萌生了坐车的念头以后。越走越觉得累。 终于,在还差两里地就到县城时,他咬牙花了一百二十文,坐上了车。 车夫收了钱,乐的直呲牙。 这钱赚的得劲儿。 两里地赚一百二十文,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好找。 赵元山感觉一个盹儿都没打上,就到地方了。 他面色茫然的下了车,瞧着自己的确身处县城,人都懵了。 赵元山火大的要找车夫把钱讨要回来,险些被一鞭子甩到脸。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定音儿的买卖还想反悔?不服气,咱们就去衙门,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车夫的硬气,瞬间就让赵元山没了底气。 他弱弱的骂了几句脏话,赶忙跑远了。 那车夫长得五大三粗,可不像是会惯着他的模样,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赵元山跑远以后,才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又恨恨地骂了好一会儿。 他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皮,路过馄饨摊儿时,多咽了几下口水,到底是没舍得买一碗。 “早知道就喊张氏起来烙几张饼子再来了。” 浑然忘了此行是来衙门状告张氏一般。 他去衙门击了鼓,神色忐忑的跟着衙役走上公堂。 “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赵元山冷不丁被喝问,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嘴皮子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草民、草民赵元山,我、我要状告妻子赵张氏,教唆我儿赵海……” 他把赵海欺诈姜安宁的事儿,尽数推到了张氏头上。 “草民请大人为我做主,我要与毒妇张氏,义绝!” 骆驼担:两头高耸,状如骆驼的两个驼峰,一头装汤锅木柴之类的,另一头装碗筷调料食材,小贩可以挑着卖馄饨儿、卖汤圆儿、卖糖粥之类的。 (本章完) 第32章 老天保佑,你一定要早点死 张氏早上醒来,没有看见自家男人,屋里屋外的找了好一会儿。 “这败家爷们儿,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她嘀咕着进了厨房,边念叨个不停,边摘菜做饭。 想着昨个儿赵元山说的,今儿会出去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了,她心中多了抹期待。 张氏心情不错,从油罐子里捞了几块瘦肉上来,细细的剁碎,混着切成丁的野蘑菇,下锅炸成了酱。 惦记着赵元山要出门,她又和面烙了好几张油饼。 等饭好,还是没见赵元山回来。 张氏甩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死玩意儿,一大早的,上哪浪去了?” 热腾腾的饭菜冒着香气,张氏左等右等,走来走去,始终不见赵元山回来,心头气恼着将人好一通骂。 张氏挑着肉多的一部分蘑菇酱,拨弄到干净的空碗里头,连带着油饼一块儿,放到锅里头扣着。 县衙捕快过来的时候,张氏正就着残余的些许零碎蘑菇酱,扒拉着用热水烫了烫的剩饭。 昨早上几个孩子匆匆逃去了亲戚家里,连口饭都没顾上吃。 剩下了一碗多饭,张氏没舍得扔去喂鸡,干脆自己打扫了。 听见捕快拍门,张氏吓得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赵张氏,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就别怪我们撞门了。” 捕快粗粝的嗓门,很快就将声音传进了附近村民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了?老赵家怎么又惹上官司了?” “该不会是安宁丫头,又把人给告了吧?” “我看真说不准,昨个儿谁不知道赵老赖是在家里头装死?结果咱们那么多人还是扑了个空…” 村里人众说纷纭,揣测颇多。 张氏躲在门后,吓得脸都白了。 “这死老头,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姜安宁这小贱种,怎么这么下作!动不动就报官,简直就是有病!” “活该没了爹娘,个挨千刀的天煞孤星……” 张氏期盼着自家男人回来帮她扛事儿,更恶毒的盼望着姜安宁不得好死。 明明她都已经去低声下气的跟人道歉了,甚至他们还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以姜安宁为赵家长媳,允她嫁给赵江,逐赵海出族谱,往后就由赵江来承继赵家。 他们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只为了哄着人说和,可她居然非要与他们撕破脸,半点不肯退让。 现如今,竟然还又去找了官府告状…… 不可理喻! 实在是不可理喻! 捕快又拍了一会儿赵家的大门。 木板做成的院门,被拍的嘎吱嘎吱作响。 张氏瑟缩在厨房的门板后头,蜷成一团。 “头儿,砸门吧!” 旁边的年轻捕快,早就没了耐心,从旁边搬了块大石头过来,向年长捕快请示的功夫,已经迈步停在了门前。 年长的捕快瞧了眼四周已经越来越多,都在远远瞧着这边热闹的村民,脸色也有难看:“砸吧!” 哐啷一声。 赵家的大门,很快就被年轻捕快给砸开。 张氏听见动静,本能的想要往屋里爬。 年轻捕快眼疾手快的冲了上去:“在这儿呢!” 其他捕快也跟着冲了上去,很快就将张氏给按住,准备拖走。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我又没犯事儿,你们凭什么抓我。” “骗姜安宁钱的是我儿子,跟我没有关系啊!” 张氏死死地扒着门框,发疯嘶吼,整个人死沉死沉的坐在地上,一时间,倒还真的让这几个捕快有些没了办法。 年长的捕快看了眼张氏。 “赵张氏,我们来,是因为赵元山状告你教唆其子坑骗害人。” 张氏愣住。 “你说什么?” 她扒着门框的手,缓缓地垂落下来,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赵元山,去衙门,状告她? 这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本章完) 第33章 吃瓜最重要 “县令大人开恩,允你同人当堂对质,若你真未做过教唆之事,县令大人自然也不会冤了你,枉纵恶人。” 年长捕快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带走吧!” 张氏还没有从赵元山状告她这件晴天霹雳事中回过神。 她怎么都不肯相信,夫妻二十余载,赵元山会如此翻脸无情…… 两个小捕快上前拿人的时候,见人没反应,还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愿意配合。 没想到刚要走到门口时,张氏忽然发了疯,用了大力气将人推开。 常年下地耕作的女人,真狠起力气来,也能将人掼个趔趄。 年轻的小捕快一时不察,也无力抵抗,直接被推出去好远,踉踉跄跄好几步,一个倒仰摔下去,脑袋磕在了石墩子上。 张氏发了疯。 跑回厨房去,将锅里头温着的油饼跟蘑菇肉酱摔砸了一地。 “白眼狼!” “都是白眼狼!” “赵元山,王八蛋你……”张氏又哭又笑的咒骂着人。 年长捕快让人去看看摔倒的小捕快,随即抽出刀来,带着人上前,用刀抵着张氏的脖子,强行将人按住。 张氏疯癫大笑,倒是也不反抗了。 只是过好久,才问了句:“如果是我教唆的我儿,我儿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年长捕快见自己带出来的人,脑袋上见了血,脸色铁青,没有搭理张氏。 “绑起来,带走!” 先前砸门的年轻捕快,从赵家的仓房里,找出一捆麻绳。 几个人合力将张氏五花大绑起来,又团了一把烂稻草,塞在人嘴里。 张氏难受的唔唔了两声,很快也没了声音。 - 赵元山也没想到,这糊涂蛋县令竟然要多此一举,非要让人捉拿了张氏回来,与他当堂对质以后,再行论断。 他跪在地上,感觉膝盖都钻进了凉风,难受的他不停晃动身子,想要缓和缓和。 这县令带着人,早早的退了堂,却不让他走。 他心中渐生怨恨,不停地咒骂着一切。 - 姜安宁不知外面的风波,正专心的搓香丸。 晚娘在一旁看着有趣,也跟着学了起来。 不过,那香泥在姜安宁的手里,就是任其捏扁搓圆。 到了她手里,总是成了一团浆糊,搓来搓去,最终圆不圆、方不方的不像样。 “什么啊!怎么这东西在你手里,就是乖巧听话,任凭拿捏,到我手里,浑像是生了灵智似的,各有主意……” 晚娘微恼,丢了手中的香泥作罢。 姜安宁轻笑了声:“这东西,你觉得它不好拿捏,它自然就是不好拿捏的。” 晚娘才没觉得它不好拿捏,明明上手时,她志得意满! 她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把与人争辩的话说出来。 现在,姜安宁是她金主了。 她的身家银子,可全都给了人…… 本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自绝后路,断了念想的。 倒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给了她一缕希望。 何况,她也确实做不来这活计。 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晚娘识趣的坐在一旁,只帮人做打下手的事儿。 姜安宁做了几种不同使用方式的逗情香。 此香以牡丹、玫瑰、素馨、茉莉等十种花为主材料,再以苏合油调之。 成品有淡淡的清甜味道,多重花香交替重叠,不断的挑逗着人的嗅觉…… 额,姜安宁也是做完成品才知道,这东西实际上,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此逗情,非彼逗情。 晚娘还笑她:“我就说,话本子要少看,没得把脑子看坏了,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里,花样还繁多起来了,又是燃香助兴,又是……” 晚娘悄然红了脸,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姜安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是出去买东西时,等老板配货等的有些无聊,顺手拿的话本子。 她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直到看见里头过于放纵大胆的插画:…… 姜安宁闹了个大红脸,在晚娘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声中,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烫绒。 如今无论男女,皆风靡簪花为美。 可鲜花既受时令所限,寻常人家,总是不能时时如意,又更易枯萎,若不小心挤碾到了,花汁还可能染脏衣裙双手,难免不便。 所以在她爹娘留给她的手札里,就有提到过关于绒花的制作方法,且讲了如何佐以熏香搭配,时换时新。 她就打算用这种方法,助力画舫的生意重新做起来。 届时,画舫老板自然不会只盯着晚娘不放。 姜安宁心中打算的很好,却也不知是否真的能够成行,很没有底气。 等她一朵烫绒牡丹做完,外头越发吵吵嚷嚷起来。 “好像是有热闹,你要不要去瞧瞧?” 晚娘打开窗,听着岸上零星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渴望。 此时日上三竿,大多数画舫也都回了岸边,各自停靠。 “我没兴趣……”姜安宁淡淡的说了句,专注的修整着手里的牡丹花瓣。 晚娘难免有些失望。 这画舫里头,人人都能出去,唯独她想出去做点什么,总要被吴娘派人给盯得死死的。 光是想想,就没了闲逛八卦的心情。 “你这人,真无趣。”晚娘嘟囔了一声。 姜安宁微怔。 从前,赵海也常这样说她。 还说像她这般沉闷无趣的女子,也亏得是遇见了他,否则怕是要一辈子老死闺中无人娶。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嗯了声:“或许吧。” 晚娘察觉到人情绪低落,有些紧张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她正想开口找补两句,就听见姜安宁搁下手中的工具,轻语:“好了。” 一朵娇粉色的牡丹递到她眼前,很快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也太像真的了!” 晚娘小心翼翼的捧着牡丹绒花,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姜安宁小声的趴在人耳边,交代了她几句:“到时候你就这样……” 晚娘听的眼睛亮亮的,忙不迭的用力点头。 “那我晚上再过来。” 姜安宁想到昨个儿在绣坊答应了宋尧,接下四扇屏绣活的事儿。 她有些头疼。 那位安夫人,似乎说让她别走来着…… 也不知道,昨儿,安夫人又回朝凰绣坊没有。 会不会刁难宋姐姐? 晚娘‘哦’了一声,起身送人。 临到门口时,她有些小声的开口:“那个,刚刚……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姜安宁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被人如此关怀情绪变化,微微愣了下,很快的摇了摇头:“没有。” 她沉吟了会儿:“只是想到一些旧事,与你无关。” “那就好。” 晚娘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两人从二楼下来,吴娘笑盈盈的迎面上来:“客官昨夜休息的可舒坦?” 姜安宁冷淡的嗯了一声。 吴娘心提了起来,她剜了一眼晚娘,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瞧着好像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晚娘将人拨弄开,让姜安宁得以顺利出去。 吴娘急了。 晚娘回过头来,叉着腰,心高气傲道:“吴娘,我家官人不喜欢穿太多的庸脂俗粉围着她打转。” 刚要走出门的姜安宁,好悬没磕到门框上。 晚娘还在那胡说八道的天花乱坠,好一会儿才给吴娘喂下一颗定心丸:“未来几天,我不接别的客,只伺候我家官人,吴娘你莫要给我胡乱安排了。” 吴娘顿时喜笑颜开:“诶呦,我的小祖宗诶!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欢喜的恨不能把晚娘供起来。 来活了,总算是又来活了!- 姜安宁刚到朝凰绣坊,就被宋尧拉住了手。 “诶呦,我的大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昨儿你可不知道,那安夫人……” 宋尧话说了半截,立马噤若寒蝉,四下看了看,紧张的恍若安夫人随时都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一样。 “先不说这个,赶紧上衙门,晚了可就赶不上看热闹了。” “啊?” 姜安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拉着往县衙去了。 公堂上。 张氏很是狼狈的被押送了来。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猜测此妇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实在是张氏此时,披头散发形如疯妇,嘴里还塞着稻草,时不时还有口水涎下来,身上还被巨粗的麻绳捆绑着。 任凭谁看了,都会怀疑,这妇人是否刚刚失心疯杀了人…… “这人谁啊?怎么给绑成这个样子出来游街了?” “不知道啊,跟着去看看。” 江安县民风淳朴,纺织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寻常没什么事儿,就爱好吃瓜子儿看热闹。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跟在后头往县衙去看热闹。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言的…… 到宋尧这里,更是不知换了多少个版本:“听说是抓了个会吃人的疯妇,浑身长满了黑毛,见人就咬,可吓人了!还好咱们县的武班房英勇,几个人联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人拿下。” “啊?” 姜安宁吃惊的捂着嘴:“真的假的?” “听说是真的!” 宋尧跟风判断。 姜安宁泄了气来:“那八成是假的。” “为啥?” “听说听说……谁知道都是打哪里听来说的,指不定连个依据都没有,就开始胡说瞎说了。” 姜安宁对看热闹这事儿不感兴趣。 有这个时间,她宁愿回去做会儿绣活。 偏宋尧拉着她不放手,还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观赏位置。 姜安宁一抬头,看着堂上跪着的两个背影,瞪圆了眼睛。 赵家人的样子,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传言吃人的疯妇,竟然是张氏! 发生了什么? 【诶呦我去,这女土著终于从青楼里出来了,可算又能看直播了】 【用户最爱逛青楼打赏元宝福袋x66】 (本章完) 第34章 赵家反目,张氏攀咬姜安宁 【艹啊,楼上你为什么打赏那么多?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眼前的文字消失一夜后,如雨后春笋般,接连不断的在眼前炸开。 姜安宁无心理会,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氏与赵元山二人的背影,心中撕裂疼痛,恨意逐渐凝聚。 她捏紧了拳…… 忽然,手上一暖,茫然中手指顺着突然覆盖上来的温度摊开,掌心多了一把瓜子。 “小娘子头一次来看热闹吧?怎么连瓜子都不带?” 旁边站着的妇人眉眼弯弯,十分热情的分了一把瓜子给她。 “刚炒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妇人瞧着就是个爽利性子:“加了香料炒的,香着呢,就是吃的时候小心别烫着嘴了。” 叮嘱完姜安宁,妇人就又去跟别的人分享瓜子了。 姜安宁微怔,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旁边的宋尧约摸也是个生疏的吃瓜群众,见她手里抓着把瓜子,诶呦了声:“瞧我这脑子,来的太匆忙,没想着抓一把花生炒货过来。” 她很是自来熟的,从姜安宁手里分走了一半瓜子。 “这瓜子炒的香,像是老张家的手艺。” 宋尧刚说了一声,目光就跟刚刚分瓜子给姜安宁的妇人对上了,二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相熟:“还真叫我说对了,这手艺吃着就像是你家的,旁人炒不出来这个味儿!” 妇人乐呵呵的:“那是,咱家的炒瓜子,祖传秘方。” 她又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宋尧:“你再来点儿?” “那敢情好!”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话,这瓜子也被那妇人分发了一大圈:“好吃的话,等会儿回去买点儿。” 姜安宁看着手中的瓜子,倒是分散了许多原本凝聚在赵元山夫妇身上的恨意。 她神色坦然许多。 当街嗑瓜子这事儿,却还是有些做不出来。 瞧着旁边人吃的香,她也禁不住跟着手剥起来…… 咔。 食指跟大拇指才刚捏上瓜子,瓜子壳儿就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瓜子仁儿来。 姜安宁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 她的力气怎么好像又大了许多? 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又捏了一颗瓜子。 咔…… 瓜子壳儿很轻易同瓜子仁儿分离开。 姜安宁心慌了一下。 天娘咧! 她这力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晃神儿间,姜安宁握着瓜子的手略一用力…… 所有的瓜子壳儿,都齐刷刷的跟瓜子仁分离开了。 吓得姜安宁差点把手里的瓜子给全都扬出去。 惊堂木一响,正吃着瓜子,讨论“案情”的众人,纷纷专注了注意力,瞅着堂上要开始审案的县令大人。 “赵元山,你指控你妻赵张氏,教唆你儿……” 县令将赵元山对张氏的指控,重新复述了一遍。 赵元山不用回头,都能猜想出来看热闹的人,是如何挤破了县衙的门槛。 他脸色煞白,哆嗦着嘴皮子,心生一股天要亡我之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狠下心来,咬牙道:“是!我要状告张氏,教唆我儿……”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张氏为妻不贤、为母不慈的罪状,指控攀污对方,口口声声喊着要与其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最重要的是,从姜安宁那里骗钱来盖新房、买新衣,置办田地等事情,同他毫无关系,他毫无不知情……“求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为我做主啊!” 要还钱,那也该张氏去还! 张氏初时还有些惊住,很快便面容麻木,没了表情,看起来好像也对赵元山的种种指控,毫不在意。 她双目失神的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张氏,你如何说?” 张氏扯动了下嘴角,似哭似笑:“赵张氏,好一个赵张氏……” 过了好一会儿,张氏才抬手抹了抹眼睛,仰起头来,将眼泪倒灌回去:“我要见我儿子。” “见不到我儿子,我什么都不说。” 县令眉心一跳,跟旁边的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轻点了下头,让人去将赵海带上来。 随着囚衣身后染了大片血水的赵海被带上来,众人嘶了声,逐渐唏嘘起来。 “合着不是吃人案啊?谁他爹的胡乱传谣。” “这俩人,竟然就是骗孤女嫁妆那畜生的爹娘……” “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了昨儿王胜的一口反咬,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赵海的身上,江安县百姓此时已经视赵海为人渣,争相唾弃。 谁要是不跟着骂两声,很快就被贴上赵海同伙的标签,一块儿挨骂。 “快听,赵海说话了!” “畜生啊!” “可怜了张氏……” “什么可怜啊,自食恶果才对!” 姜安宁从众人的议论声中,彻底的回过神来,不在纠结她徒手捏开瓜子壳儿这事儿。 总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能? 堂上,赵海双眼浑浊,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看着一身狼狈,形如疯妇的张氏,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娘?” “你怎么在这儿?” 赵海顾不得去关心张氏为何会狼狈至此,浑浊的目光中爆发出惊喜:“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娘,我不想坐牢,他们……”都不是人啊! 县令沉着脸,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打断了赵海的话。 “赵海,本官且问你,你哄骗欺诈姜氏的嫁妆钱,可是受了赵张氏的唆使?” 赵海愣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张氏,不大确定的开口:“娘?” 你们又想搞什么花样? 赵海此时看着张氏的目光充满了防备,他实在是被王胜的反咬给搞怕了。 张氏略激动了几分:“大人,是否我儿受我教唆,就不用再坐大牢了?” 县令暗压下心头的激动,大声呵斥:“本官在问赵海,闲杂人等,莫要多嘴!” 赵海原本有些混沌成浆糊似的脑子,忽然清明起来。 他急不可耐的高声喊:“是啊!是啊!全都是她教唆我的,我不想的……” 县令松了一口气。 赵海像是找到了出狱的曙光,急声恳切,呜呜咽咽:“我与姜家妹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舍得坑害她呢?都是赵张氏教唆挑拨的啊!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张氏明显是被赵海这突如其来的攀咬给吓到了。 赵张氏…… 她的好大儿,喊她赵张氏! 张氏先是一脸震惊,随后又迷茫,最后像是自嘲,再次神色落寞麻木起来,不发一言。 她心知无法反驳赵元山的指控,否则就算侥幸得了清白,回去也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倒不如顺势顶罪,替儿子换回自由。 可听着赵海如赵元山一般,洋洋洒洒的指控了她诸多罪状,哭诉陈情他们多么多么无辜,全都是被她打骂、胁迫、威逼、教唆……所以才会做下错事,辜负了姜安宁。 张氏心里直发堵,血肉像是被硬生生揪下来一样疼。 当事人之一的姜安宁,站在人群中,听着三人互相攀污指责,完全被惊得呆住…… 在她的印象中,赵家人是十分团结的。 每每赵家有一人对她动手,另外的人,总会立马的上前帮忙,嘴上说着劝和的话,实则明里暗里的强按住了她,让她生生吃下那些拳打脚踢。 她一旦心生不平,想要逃离,这些人就会立马闻风而来,围成一团,在她耳边为施暴者辩解,劝她女子当柔顺懂事,不要挨了几下打,就对丈夫心生不满,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哪家过日子还没个磕磕碰碰的,夫妻之间就该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无论是谁之过,在赵家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都能变成她之过。 那时候,她以为赵家上下,就是一块铁板,根本没有任何缝隙容许她逃离。 久而久之,她好像是被驯化了…… 她变得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想法,脑子像是装了指令的木头摆件,只会拼命顺从赵家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他们说她做错了,没错也是错了,她麻木的只会道歉,说她错了,求他们打的轻一点。 “原来他们也有这样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 姜安宁轻轻呢喃了声,旁边的宋尧没听清,偏过头来问了句:“什么?” 她摇头,轻笑:“没什么。” 就是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蠢笨,不懂逐一击破的道理,白白丢了性命。 面对赵元山父子的相继指控,张氏没有辩驳。 她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如白发暮年,说话有气无力:“都是我之过,求大人放了我儿。” 张氏朝着堂上高坐的县令,重重磕了个头,似有哀求。 赵海顿时心中一喜。 他娘愿意认罪就好了,有人顶罪,他就可以出去了。 县衙大牢这破地方,他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里面的人,都是变态! 还有那该死的江巍,明明都答应了他,只要他不牵扯姜安宁,乖乖的把罪认了,就不会对他动用私刑。 结果这狗东西居然食言,一天三次,变着法的对他上刑,非要问他谁指使的。 天可怜见的,他拿未婚妻几个钱花花而已,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要不是姜安宁莫名其妙发疯,那些钱早晚全都是他的。 他不过就是提前花一点自己钱。 要什么指使啊? 赵海根本就不知道江巍想要他说什么…… 只知道,那暗无天日、酷刑不断的大牢,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本以为自己就要重获自由了,赵海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冷不丁听见县令当堂一喝,好悬没吓尿了。 “大胆赵海,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你骗取未婚妻嫁妆钱,是为不仁,又伪证亲娘为你脱罪顶责,是为不孝,如此不仁不孝之人,本官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轻纵了你!” “来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县令内心狂喜,可算是找到这小子没办法洗脱辩白的罪名了。 这下不用担心刑部会以证据不足、罪不至死等等可能原因,把案子打回来重审,扣他绩效了。 不孝在本朝可是重罪! 赵海懵了。 事情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张氏也懵了。 她有些迫切的想要开口。 县令冷眼瞧了她一眼:“赵张氏,本官念你无辜,被乃夫乃子相继攀污,不欲重罚,便允你以钱代罪,再赔付药钱即可。” 张氏更懵了。 她怎么了? 怎么就要以钱代罪了? 眼看着赵海就要被带走,衙役也朝着她走来,张氏登的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狗官!你到底收了姜安宁那贱人多少好处!她是不是给你睡了啊,怎么你这么偏向着她!” “我儿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跟未来的媳妇儿借用几个钱罢了!” “我又有什么错?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哪里来的罪!” 搁在以往,张氏是绝不敢这样对朝廷命官如此大声的。 更别说张口闭口满是脏污。 可今日她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刺激。 先是成婚二十几年的丈夫突然背刺她。 接着又是用心疼爱了十多年的儿子背刺她。 最后还被糊涂县令给判了个以钱代罪? 代什么罪? 她有什么罪! 她也没有钱! 张氏嚎啕大哭着冲到看热闹的人群跟前,吓得姜安宁本能后退了数步。 过往被张氏打骂敲脑袋的阴影,又一次笼罩了上来。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这狗官分明是收了姜安宁那小贱人的好处,污蔑我们一家子啊!” “我儿是无辜的!” “我更是无辜啊!” “我们根本就没有骗过姜安宁的钱,却无端被泼了一大盆脏水坏了名声!我冤啊!” “谁家已经订了亲事的儿媳妇,好端端的会跑来衙门状告丈夫,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她这是攀上高枝了,开始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了。” “可做人做事儿,万没有这样赶尽杀绝的道理啊!” “她不满这桩婚事儿,只要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退回来,我家自然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家,非她不可。” “结果她可倒好,聘礼是一文不退,反而诬告我儿欺诈,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这人间还有公道吗!” “我儿何其无辜!讨了这样的媳妇,一辈子都毁了!” “二十两啊,我们可是整整给了二十两的聘礼!” 张氏声泪俱下:“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泥腿子,这二十两,还是我们东借西借,去了大半条命才凑上的……” 嘶! 众人一时有些被张氏带偏了,议论纷纷。 “搞了半天,那姜安宁竟然没有退还聘礼?” “这是既不想嫁泥腿子,又想不退聘礼呢,当真是歹毒!” “竟然给了二十两这么多?我一年也才赚不到二两银子……” 张氏几句话,众人议论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连宋尧也有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之人。 是重名吧? 刚刚赵元山一开口,她就听出来,正是昨天央求安夫人收了他进家门当赘夫的男人。 要真是同一个人,没道理姜安宁会冷静的像旁观者一样啊? 宋尧好奇极了。 年轻的时候喜欢流窜在各个城市的街头,发呆、闲逛,没什么方向的随性乱转。有一年,我在街边买了糖炒栗子边走边吃,过来个大叔问我“栗子能不能给他吃几个”当时也没多想,就把手里的栗子全给他了,后来上了车,越想越觉得害怕,想他要是借此讹我怎么办……心慌了好久,后来无事发生,便觉得我大抵是小人之心了,可随后多年,还是对分享食物之事,十分忌讳谨慎,轻易不肯分享出自我手的饮食与人,疑似被害妄想症,总觉得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进而焦虑、恐慌、不安,噩梦连连……偏偏又最听不得谁说一句“你吃的啥?好吃不?”以及“分我点尝尝”,手总会比心里的恐惧,来的更快,我时常因此怀疑自己有大大大病 (本章完) 第35章 赵家洗白了? “先前我就觉得那小娘子过于心狠了些,结果只是说了句大实话,就一堆人过来骂我!” 有人愤恨着声音为自己先前挨了骂抱屈:“你们搁心寻思寻思,哪个人家的好姑娘,遇见这样的事情,不是去找长辈主持公道,反而一声不吭的就来告官了?” “这分明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就算亲事作罢,也大不可不必如此撕破脸面,将人赶尽杀绝,否则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在一个村子里,岂不尴尬?” 姜安宁这个当事人没有出声,一时间无人驳斥张氏的言论。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了张氏,一边倒的抨击起姜安宁来。 “我看,这赵家恐怕也没有传言说的那般无德、恶毒,指不定赵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平白挨了冤枉。” “此女品行怎如此卑劣,当面时什么都不说,转脸就将未婚夫告到衙门挨了板子,退还聘礼的事儿,却只字不提,亏我还同情过她呢,真是太下作了!” 随着无人反驳张氏的言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分析起姜安宁报官的不合理,指责她心如蛇蝎、诡计多端……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姜安宁身处其中,就算不想听清都不行。 “县令大人可以作证,在我与赵海退亲当天,那二十两聘银,我就已经在县令大人与诸位差大哥的共同见证下,当面归还给赵海了。” 姜安宁突然出声,惊的人群中忽地一静,纷纷转过目光来看着她。 “安宁?” 宋尧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那妇人口中说的人,居然真是她认识的姜安宁。 张氏瞬间白了脸。 她面色惊慌,扒拉开额前凌乱的头发,嘴皮哆嗦了几下,像是瞧见怪物一样,满眼恐惧的瞪着姜安宁:“你……”怎么在这儿!! 张氏强压着慌乱,指着姜安宁怒斥:“你放屁!你什么时候退还聘礼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似乎是仗着此时人多,且刚刚那么多人,都站在她这一边,指责姜安宁的不是,张氏自觉底气足了许多。 “姜安宁,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满口谎言的女子,亏我之前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是瞎了眼睛,没看出你的真实面目!” 张氏再次哀嚎出声:“父老乡亲们啊,你们都听听啊,这丫头究竟是有多厚脸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脸不红心不慌的扯谎。” “我可是半分银子没有收到她的!” “她之前口口声声说我家欠了她的,要我们把此前她送过的礼品、旧损的衣物,按全新的,折算成银子退还给她。” “两家既然断了亲事,互相退了银钱礼物,这本无可厚非,我们家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会去贪图儿媳妇的嫁妆。” “哪怕我们吃点亏,也无所谓了,总不好因为这点小钱,被人戳脊梁骨说话。” 张氏抹去眼角强挤出来的几滴眼泪:“我也只当是破财免灾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往日我看着长大,以为心地良善的姑娘,居然会狮子大开口,想要了我全家人的命去!” “二十两聘银一文未还不说,竟然还要我家再赔她……”张氏声音卡壳了会儿,眼珠子乱转,总算是想到一个‘天文数字’,脱口就来:“二百两!” “父老乡亲们,你们说,这还有天理吗?” 她抑扬顿挫的控诉,倒是惹得不少人心生同情。 “二百两!” “这也太狠心了……” 张氏听着众人对姜安宁的谴责,隐隐有些得意。 她假模假样的哭了两声:“我就是个乡下妇人,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却也知道,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把没有说成有……” (本章完) 第36章 姜安宁:脑子咋好像突然好使了呢? “那日我状告赵海,县令大人询案问审时并没有阻止附近的百姓过来旁听,我退还你赵家所赠的二十两聘银时,更是没有背着人。” 姜安宁感觉此时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脑子里仿佛多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没有急着去分辩‘索赔二百两’的污蔑。 她顾不上奇怪,冷眉冷眼的瞅着张氏:“退还聘银一事,既有官府的文书可查,也有当日旁听的百姓,可寻来作证。” “你与狗官串通一气……”张氏跳脚怒骂。 “张大娘就算不信我与县令大人,难道也不信眼睛雪亮,绝不会被小人挑拨颠倒黑白之语的大家吗?” 众人原本还在两人的对峙中左右摇摆,听听这个说的觉得有道理,听听那个说的也觉得有道理,对谁都不曾偏颇。 这会儿难免纷纷偏向姜安宁所言。 此女说的对极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人心里熨帖,忍不住出声:“这小娘子说的没错,是非黑白,只需要看眼官府留存的备案文书,再寻了那日在场之人来,自然能明辨谁在扯谎。” “是啊,事情不过发生了两日,总不能当日之人全都被提前收买了吧?” “要说县令大人被收买我还相信几分,可今日之事,本就是偶然吧?来时一路,更是传言的离谱,难道这小娘子还有预知之能不成,否则哪会想到提前收买人证?” “有没有人是那日来旁听过的?张家的,你那日来卖瓜子没?”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最后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刚刚游窜在人群中,分发瓜子的妇人身上。 妇人在裙布上抹了两下手:“我那天看摊子,没过来。” 她一脸憨厚:“不过我那家那口子在的,不如大家去问问他?” 立马有人群后头的,小跑着去了卖瓜子的小摊儿上。 众人远远瞧着两人像是说了什么话,神情激动的比比划划。 隔了会儿,跑过去的人又跑了回来,看着大汗淋漓的,好像累惨了般,喘了两口气儿:“问到了,退了的!两大张银票呢!二十两,只多不少!”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比了一下。 妇人远远的给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的挑着瓜子过来。 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多卖几两炒瓜子,真是个憨货! 男人过来,少不得又要被一通询问。 “给了的。” “两大张银票,我看的真真的!” 他边说,边问:“热乎的炒瓜子,买点不。” 好些个人都被热乎炒瓜子的香气给勾动了嗅觉,加上刚刚妇人分给他们的瓜子,也已经吃差不多了,或多或少的,都买了点儿,继续吃着。 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在兜里多揣两把瓜子才行。 少了不够吃。 这时,师爷也已经翻出了留存在衙门的那份文书。 他递交给县令。 县令扫了眼,顿觉自己有先见之明,浑然忘了当时还嫌恶姜安宁多事,会配合让师爷起草了一式三份的文书,全是因为碍于江巍的淫威。 他把文书交给身旁的衙役:“送去给大家瞅瞅清楚!” 县令站起身,看着众人,朗声说道:“当日姜氏女退还赵家聘银几何,都在这儿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是否作伪,大可以让经验老道的夫子鉴别。” “本官行的端,坐的正,不怕查,更不惧颠倒黑白凭空构陷。” 文书一到众人面前,顿时有人犯了难。 他们不认字啊。 正四处寻摸着有没有书生打扮之人时,张氏突然冲了过去,将衙役都给吓了一大跳,踉跄着退了两步,好悬摔个屁股墩儿。 姜安宁:糟糕,脑子好像被人充值了! (本章完) 第37章 扭转乾坤,狗咬狗 “什么黑纸黑字,白纸白字的,都是你们串通好了打量着蒙我的!” 张氏毫无征兆的一把夺过衙役手中文书,三两下撕成碎片,生吞下肚。 众人都被她这一通操作给惊得呆住,心里更是越发偏向姜安宁。 “我没有见到你退还回来的一个大子儿……” 姜安宁倒是也不急恼,淡淡一笑:“张大娘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听人忽然顺着自己说,张氏一静,随后就得意起来。 算这个死丫头有眼色,往后倒也不是不可以看看她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给她个机会,进赵家给她儿做个妾室偏房。 别的不说,这死丫头赚钱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不是情有可原,是你根本就没有退!”张氏在人松口以后,顿觉底气充足。 姜安宁也不接她的话茬,顺着前头的话继续往下说:“二十两聘银,我是当面退还给赵海的。” “不过,自打赵海下狱,张大娘你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更没有前来探监。” “你忙着跟赵元山一起,堵上我家的大门,胁迫我不要不识好歹,老老实实的原谅你们,继续供养你们一家子,任由你们吸血。” “赵海收了我退还的钱,奈何人身在牢中,你们也不曾探监看望,他自然也就无法将消息说与你们知道。” 姜安宁:“张大娘因此误会我没有退还聘银,自然也情有可原。” “你、你胡说……”张氏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心里直突突,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我原本念着两家为邻多年的旧情,又曾订过亲,不愿追究这几年赠予赵家使用的银钱物什,只求你们将婚书、信物退还给我,从此各安天命,互不为扰。” “可你们打上门来,扣着我的婚书信物不还不说,还要强逼我继续嫁给你家,张口就要继续出钱供养你们!” 姜安宁声泪俱下:“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从前被你们欺骗有救命之恩要偿还,失去双亲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开始为你家当牛做马,为你家起新房、置肥田,更是包揽了你家所有人的四季新衣。” “你放眼瞧一瞧,哪个农户人家,是每年每个季节都要换上四套衣裳的?” “便是我自己,这身上的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穿了三年又三年……” 姜安宁抬起手来,露出袖子上几处缝补的痕迹。 这是她早上钻小路赶回县城时,途中被刮破的。 倒也是多亏了晚娘瞧见以后,说什么都要替她缝补缝补。 否则她自己来,还真就很难发现明显的缝补痕迹。 不过,这衣服倒的确是用几件旧衣毁了重做的,在家常做女红的妇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姜安宁吸了两下鼻子,硬生生憋红了眼圈,挤出几滴眼泪来:“我还与你家订了亲事,差点就因为你们的谎言欺骗搭上一辈子……” 她声音怅然,一副强行逼自己释怀的凄惨模样。 “可这些,我也都不想追究了。” “你们当初缘何骗我,我也不想知道不想问了。” “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过些安稳日子,为什么你们就不放过我呢?” 姜安宁声有哽咽,字字泣血,听的旁边人难受极了,纷纷跟着红了眼眶。 “你们捏着婚书与信物不肯退还,口口声声说着知道错了,却只是为了让我咽下委屈原谅你们,再顺从你们的意愿嫁给赵海的弟弟,继续由着你们一家子吸我的血!” “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浑然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模样。 “你们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就该被你们踩进泥里,予取予求!” “就凭你们编造出来欺骗我的谎言恩情吗?” 众人哗然。 这是瓜里有瓜啊!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大腿,眼泪瞬间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差点憋不住哭疼出来,嗝了一声,又吸了两下鼻子,才缓过劲儿来,接着凄凄哀哀的说:“现在你又跑来扯谎,编造出莫须有的二百两银子,冤我清白……” “究竟是我在赶尽杀绝,还是你们想逼我去死!”姜安宁哭着嘶吼。 张氏面无血色,动了好几次嘴皮子,才苍白无力的说出一句:“你就是没有退聘银!说一千道一万,没退就是没退!” 可大多数人,脸上都生了疑色,明显是已经不信她说的了。 “好、好、好……” 姜安宁凄凄一笑,轻扯了一下袖子,撕拉的一声,袖口的布料,瞬间就成了碎布条,悬挂在半空。 身旁站着的人,自认为看得十分真切,这小娘子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连拽都没拽,那布料就坏掉了。 这得是糟坏成什么样子了啊?才能轻轻一碰就碎了。 姜安宁无视众人同情的目光,摸索了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几张小面额的银票跟几块碎银子。 然后又是撕拉一声,袖袋也破了个口子。 她低头略显窘迫,将破掉的衣袖往身后藏了藏。 随后她上前,将银票跟碎银,‘轻轻’地往张氏胸口一拍。 噗! 咳咳…… 张氏感觉一口老血,瞬间被拍到了嗓子眼儿里堆着,呛得她直咳嗽。 胸口刚刚被拍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生疼。 可在外人看来,姜安宁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 银票跟碎银散落在地上,张氏很想去捡,可胸口实在是疼得厉害,她每动一下,都觉得骨头架子要碎掉一样。 “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承认,非觉得大家都是被我收买了,一心抹黑你,抹黑你赵家,我无能为力,也不愿与你这等胡搅蛮缠之人争辩长短是非。” “这是我被你们赵家吸血后,仅存的二十多两银子。”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再退还你一次,就当之前所退还的二十两是喂了狗。” 赵海:??? 我娘冤枉你,为什么要骂我啊! 癫婆不可理喻! 他在心底咒骂着姜安宁,越发悔恨当初听了他娘的话,订下这么个不温顺的妻子。 张氏没想到姜安宁居然真的舍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宋尧最是震惊,连声音都收不住了:“你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二十来两银子了!?” “那副双面三……” 她险些脱口而出,那副双面三异绣礼佛图,可是要价三百两银子卖给她的! 猛然想到姜安宁交代过不能透露这件事儿,加之确实也不宜当着这么多人宣扬,忙捂了嘴,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却也还是气愤的怒声道:“你这些年光是卖给我的双面绣,就足有三百两之多,更别说平时还有些零碎的散活,钱虽然不多,可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你别跟我说,这些钱,全都给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花了?” 姜安宁微抿了下嘴,低垂着脑袋,很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 前世,她确实蠢了些。 刨除之前同赵元山对质时列出来的那些,村里人都看得出来出项,还有很多吃穿嚼用上的花销占了大头。 赵银莲爱俏,又好结交一些乡绅富户人家的女娘,平常总是十分豪爽的为人家买单。 凭着这份用钱砸出来的诚意,倒也是有几个人,愿意攒弄些赏花宴作诗会之类的风雅事情,喊她过去买单充当冤大头。 可赵银莲哪里有什么钱,别说赵家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她来当傻子。 这钱自然就是姜安宁来出了…… 还有赵江,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常做一副读书人的样子,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考一次童生。 童生没见考上,一年到头要买的文房四宝,书籍试卷倒是不少。 前世她蠢。 每次张氏在她跟前叹个气,说家里谁谁谁又要买什么了,很是愁眉苦脸没有办法时,她就会自觉买好,送到人面前。 宋尧顿时气得说不出来话,手指戳了下人的脑袋,十分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那可是三百两!不是三两三十两,是足足三百两! 不对,还有礼佛图的银子呢!! 宋尧气得都要说不出来话了。 “合着你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把自己作贱的跟个自转织机一样,几乎接空了我店里的单子,就是为了养这么些黑心肝、烂肚肠的下作玩意儿?” 姜安宁也不愿回想那些不堪的往事。 太蠢了。 城里不少人,都是认识宋尧的。 知道她的朝凰绣坊如今是水涨船高,多少人都惦记着想把自家闺女送进去学些手艺傍身。 若是能够留下,成为绣坊里司职的绣娘,那怕是得放上两挂鞭,摆酒庆祝才行。 如今听了她说的话,众人更是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刚刚我听这妇人说那小娘子要他们赔偿二百两,我还当是人昧了良心,狮子大开口的借机要挟,没想到真正烂了心肝的,是贼喊捉贼的!” “没听人家小娘子刚刚说吗?这家人一年四季都要换新衣裳,这是拿自己当地主老爷婆呢,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哪会这么造祸啊?” “拿别人的钱不当钱呗!” “我倒是更想知道,这家人是扯了什么谎欺骗人家小娘子的,我听着,怎么还有点当牛做马以身相许的意思呢?” “她还攀污县令,真是没有一句实在话,这样撒谎造谣,污言谤毁别人的下作玩意儿,就该天打雷劈才对!” 张氏听着众人的指责,脸上血色全消。 既是疼的,也是吓的。 姜安宁这贱种,怎么会赚了这老些钱?还全都给他们花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几件破衣裳,没个三碗四碗根本吃不饱的血燕、花胶、雪蛤……哪里就值得这些钱了? “你放屁!” 张氏听着越来越多的人臭骂她,急声辩驳:“你那天晚上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给我们花了六十六两,让我们只要将婚书、信物以及六十六两一钱还给你就算两清……”连那八亩肥田都没要。 怎么这会儿就成三百两了? “你扯谎!”张氏就像是抓住了姜安宁的小尾巴一样,登时得意起来:“你在欺骗大家,你……” “原来张大娘你也还记得,那天你们上门道歉,施恩一样给我原谅你们的机会,不要不识好歹,我也仅仅只是向你们讨要婚书、信物以及为你家建新房、打家具,作为婚后所用的那一部分花销啊?” 姜安宁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张大娘刚刚那般言之凿凿的编造我要你赔偿二百两银一事儿,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大难临头时被一心仰赖丈夫背刺,成了弃卒,伤了心智,全然不记得这些事儿了呢。” 众人微默。 这小娘子的嘴巴,好像有点毒啊? 他们认认真真的看了姜安宁好几眼,很想确定,这个嘴毒的姑娘,跟刚刚那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姑娘,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了。 张氏瞬间哑口无言,只觉得被姜安宁一番话,气的心口更疼了。 她‘诶呦诶呦’着捂上心口,缓缓倒在地上。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嗤笑了一声:“这妇人莫不是自知理亏,无法辩驳,所以躺下来打算讹人?” 其他人瞬间跟着哈哈大笑。 一时间,再没有人对张氏有所同情。 赵元山冷眼旁观许久,本以为由着张氏这么闹一闹,兴许真能扭转了风评,不用再背负人渣的恶名,被那些狗拿耗子的多管闲事之人指指点点,连出行都要受人唾弃。 如此,他也就不必非要同张氏义绝。 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若非姜安宁实在歹毒,非逼他至此绝境之地,他也断不会如此…… 何况,他暂时也没寻见合适的人家去入赘。 没想到张氏会如此的不争气! 明明之前形势一片大好,现在却被姜安宁揪到错处,紧咬着不放。 真是废物! 连装死也不会装的像一点,简直没用。 赵元山闭了闭眼,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拒绝。 “大人!” 他朝着堂上高坐的县令大人拱了拱手:“非是小民恶意相告,实在是此妇心思恶毒至极!” “张氏她当着您的面,就敢肆意攀污您的声誉清白,可想见背后又是如何心思歹毒的!” 赵元山看了一眼赵海,心里很快就有了取舍。 “小民本以为,此子是受了张氏教唆,才会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 “如今看来,分明是此子随了他那心肠歹毒的母亲,又在人的言传身教之下,从根子上就长歪了!” 原本心口是真疼的张氏,被赵元山这番言词恳切的陈情,给刺痛的身心俱都麻木了下来,连疼也感受不到了。 赵元山拱手:“请大人严惩此二人,以儆效尤!” “我愿与张氏义绝,与赵海这根子歪了的孽障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再不往来,万望大人还给姜家侄女一个公道,判其母子二人早日归还从姜家侄女那里骗来的财物!” 他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海跟张氏,是被他大义灭亲,检举揭发的。 赵海也没想到,他爹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舍弃了他这个亲儿子! 他愤恨不平的瞪向满脸正义凛然、大行灭亲之举的赵元山。 “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我从姜安宁那里骗来的钱,哪一次你少花了?” 赵元山瞬间黑沉了脸,端起长辈的架势,怒斥:“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你刚不是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赵海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爹了。” “你你你,孽子!”赵元山气的嘴皮子直哆嗦。 赵海翻了个白眼:“我是孽子,你就是孽爹,谁也别说谁,挨不着。” (本章完) 第38章 要他们死! “孽障!” 赵元山自觉被儿子下了面子,脸色十分的难看,尤其是想到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更是拉不下脸来。 他怒极,爬起身来,抬手就要给赵海两个大耳刮子。 赵海也很不爽,觉得这俩老不死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的,还净想着摆谱,他才不伺候了呢! 他身上挨了板子,行动起来吃力,只能摆着手臂挡开赵元山,用尽了力气,将本就跪的膝盖生痛,摇摇欲坠站不稳当的赵元山,给推了个趔趄,一个不稳当,人就倒仰着摔了下去。 赵元山摔倒的那一瞬间,本能的抓了一把,扯到一块布料带子,这才减缓了下坠了速度。 可那布带子,是站在他身后衙役的裤腰带。 “我**你大爹!”衙役捂着险些滑落的裤子,怒骂着踢开赵元山,脸色铁青。 张氏这时也强忍着心口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过去就要打赵元山。 公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县令连拍数下惊堂木,也没能制止得住这三人。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县令怒声命令两边的衙役:“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开!公堂之上,如此喧闹,像什么样子!” 衙役们也是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三个人拉开。 “扰乱公堂,藐视王法,带下去!收监!” 县令气得不行。 他扫了眼外面围观的众人,收敛起面上的威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实在是挤不出来眼泪,索性干嚎了两声:“本官实在是不该心软……”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有从赵家三人互殴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县令老爷这是要卖什么药儿。 “本官有错,不该在断案时动了恻隐之心,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腥儿,本官向诸位道个不是,让大家看笑话了。” 县令语气和蔼,听起来十分的平易近人。 他从堂上走出来,特别正式的朝外面围观的诸人拱手行了一礼。 倒是把众人搞得挺不好意思的。 县令啊! 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官儿了…… 于是,众人纷纷说道:“不关大人的事儿,大人快快莫要自责了,折煞我等了。” 县令对此十分满意。 没有人真的听信张氏那毒妇胡诌的污言秽语,发散脑筋编排他的桃色谣言就成。 他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姜安宁。 随后脸色悲戚的让人去取了存档用的文书来,解释道:“我是江安县的父母官,大家都是我的子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偏向任何一人!我堂堂正正的说,姜家小娘子确实已经退还了赵家所给聘银二十两整。” 待师爷取来了存档所用的那份文书,他让人拿到众人眼前,找了认识的人,一字一句的念给大家听。 又让衙役捡了散落在地上的银票跟碎银子:“且根据王胜先前所提供的账本,赵家从姜小娘子身上以未来嫁妆之名获取的钱财,足有两百两之多,其中包括在县城外所购买的八亩肥田。” 嘶! 县城外那块田,亩数不大,地段却十分的好,旁边附带了一块闲地,是可以合法盖房,并到官府获取房契的! 那块地可不便宜!! 众人此时看着姜安宁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姜安宁:…… 她有些发懵。 赵家买的肥田,是在县城附近吗? 她怎么不记得? 县令只当没看见众人的震惊之色,指挥着衙役将落在地上的银票同碎银,归还给姜安宁。 “以姜家小娘子所贴补之物的价值,完全胜过了赵家所赠予的聘银,更遑论你已经退过一次聘银了,实在不必因为小人攀咬,就再倒贴一份银钱自证清白。” 姜安宁面露窘态的低下了脑袋。 “大人说的在理!” 宋尧高声吆喝着附和,恨铁不成钢的瞅了眼姜安宁:“旁人攀污你多吃的一碗粉儿没给钱,你就该直接掏了那最大声之人的眼珠子,丢进肚子里好好看看清楚,剖开肚子算怎么个事儿?” “就因为人家一句莫须有的罪名,你就要割了命去自证,就算到时得了清白,命却没了,又有什么用?” 姜安宁低下头,一脸受教了的模样。 县令装样子的斥责了宋尧两句“不可行知法犯法之事”,便也就把这件事儿给揭过去了。 “先前,我判张氏以钱抵罪,是因为班房过去拿人时,张氏拒不配合,并作出十分强烈的抵抗,将咱们县衙的一位年轻小捕快,给严重伤到……” 他说着,那年轻的小捕快就被两个同僚给搀扶着走了出来。 “你们瞧瞧,这要是再深重一点儿,怕是命都要害了去!” 嚯! 众人瞧着那小捕快脖颈子上满满的血水,染红了衣服领子跟肩膀的位置,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光是看着就疼,是那张氏下的手?”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干了缺德事儿,居然还有脸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无辜、冤枉,好像真有其事儿一样!” 县令见人都被小捕快的伤给惊住,挥手让衙役把人扶下去休息,还细心的嘱咐了几句,极大的拉了一波民众好感。 “这事儿也是怪我,想着大家都是我的百姓,理应一视同仁,念张氏也是初犯,能从轻处罚的,便想着给人个宽大处理……” 县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十分自责难过:“倒没想到此人心思如此恶毒,险些连累了姜家小娘子受委屈。” 大家伙忙开口劝解县令,不必自责,又张氏狠狠地抨击了一通。 “这般毒妇,就该重重处罚,以儆效尤才是!” “对!” “从重处罚!” “以儆效尤!” 听着众人意见基本达成一致,县令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不忘了装装样子询问:“那就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可不能让这样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整个江安县的风气!” 众人呼喊声一片。 县令立马一副顺从民意的样子:“好!本官就听从大家的意愿,对赵张氏从重处罚,以正风气!万望我江安县百姓往后都能以此为戒,莫要故步前尘,共筑我江安县和美生活!”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引得无数人叫好。 “好!” “县令大人是好官啊!”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赵元山、张氏及赵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了大狱。 姜安宁收获了许多“好心人”的劝诫之言,她低头谦虚“受教”。 也有人劝她宽心,莫要因为旁人的过错折磨自己。 姜安宁也都照单全听了。 微垂看着地面的眸子里,藏下诸多情绪。 这才哪到哪呢? 只是下大狱,同她前世温水煮青蛙似的被磋磨殴打至死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她要赵家人,一一尝过她上辈子受的所有磋磨,十倍、百倍的同样受过,只多不少,才算罢休! 提问:恨铁不成钢可以用什么词代替? (感觉还是恨铁不成钢语感好一点?不改了先……) (本章完) 第39章 财神爷偏爱 出了县衙的大门,姜安宁仍没逃得掉宋尧的数落。 连旁边偶尔经过的大嫂子,也会附和着宋尧的话,跟着说她几句“莫要太傻”之类的话。 “不对等的掏心掏肺,只会害了你。” 宋尧怎么也没想到兴冲冲出来吃个瓜,最后会吃到身边人的身上。 她还是挺喜欢姜安宁的,平素拿活做事儿,从不拖泥带水,很是爽利痛快。 “我知道了宋姐姐。”姜安宁窘着脸,怪难为情的。 宋尧瞧着人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心疼又庆幸:“亏得是你发现的早,否则嫁进这样吞人剥皮的人家,岂不成了纵身入火坑?” 姜安宁沉默。 前世,她嫁了。 一无所觉的嫁了,被拆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目光渐渐飘远。 明明都已经死了那么久,却好像仍旧能感受到死后寒冰厚雪包裹着她那股生寒刺骨,感觉到被野狗拆吃骨肉的撕痛。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 可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罪要赎,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宁?” 宋尧看人沉默,以为自己是说重了话,正想找补两句。 姜安宁微微扯了下嘴角:“宋姐姐说的对,还好老天厚待,让我早早地看清了赵家面目,没有所托非人。” 还好。 真的还好。 宋尧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她话说太多,惹恼了人。 这可是她绣坊的未来招牌,是摇钱树,是财神爷! 得罪不得。 她有些恼恨自己这个交浅言深的毛病,挂着笑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县衙里。 师爷不解的问县令:“大人何故要自降身价做这一番解释?回头,怕是要被误认为大人少了官威,都不惧您了。” “自降身价?” 县令笑了一声:“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自降身价的。” “水能覆舟,也能载舟,只是说几句话就能换来民心所向,何乐而不为?” “何况,我一个小小县令,有没有升任的机会都不可知,要官威做什么?” “倒不如与民同乐,跟江安县的百姓打成一片,日子可能反而会更舒服些。” 师爷表情微顿:“您不是和江侯府上的公子……”搭上线了吗? 县令听他说起江巍,大笑了两声。 “你呀,还是太年轻。” 他神情淡淡:“多少人都觉得,能跟权贵,尤其还是京城里的权贵搭上话,未来的青云路就平坦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师爷不解。 县令:“是,也不是。” “请大人赐教?” 县令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大人我自己也是身在其中,且糊涂着呢。” 他刚走到后衙,冷不防听见一声尖叫,脚步猛地顿住。 师爷也朝着尖叫声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江巍的人,还在提审赵海?”县令略拧了下眉。 师爷点头:“问着呢,刚刚人就是从刑房带过来的,也亏得是京城里来的人,手段花样繁多,既能叫人吃尽苦头,又留不下多少伤痕,否则,今儿这么多人,怕是不好交代。” “您说,他们到底是想问什么啊?”师爷不解。 县令瞅了他一眼:“贵人的事儿也敢议论,你是有几条舌头?” 师爷连忙低头噤声。 县令闭了闭眼:“你看,我就说吧,是福是祸还真就不一定。” 搭上权贵,就是好事儿? 未必,未必啊! 师爷谨慎揣测着询问:“我去提醒他们注意些分寸?至少该把嘴堵上,别叫人痛叫出声来。” 县令没说话,闭眼摆手,算是默认了。 - 姜安宁跟宋尧先回了朝凰绣坊,果然遇见了在此沉着脸等候的安夫人。 (本章完) 第40章 安夫人刁难 “呦,大忙人可算是回来了,真是叫我好等啊!” 安夫人一瞧见人,就横眉冷眼的阴阳怪气起来。 宋尧紧忙快步上前,赔着笑脸:“您怪罪,给您赔不是。” 她朝着绣坊后头喊了一声:“春云,快给安夫人上茶,要上回莺歌儿从福建带回来正山小种。” “可别忙叨了,我这人微言轻的,轻易是吃不得你这儿的金贵茶水。”安夫人冷言冷语。 宋尧笑得一团和气:“您消消气,就当是赏我个面子,也尝尝新鲜。” 很快就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了茶水出来。 姜安宁在一旁看着宋尧同绵里藏针的安夫人你来我往,一时倒是有些新鲜。 她扪心自问,是做不到如宋尧这般在各色各样的人当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 所以,她大概也只能够跟人保持合作。 经营之事,着实不是她所擅长。 安夫人听多了宋尧一箩筐恭维讨好的话,脸色略略缓和些许,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朝着姜安宁身上飘。 “成了,你也别跟我这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安夫人蔑了姜安宁一眼,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桌上:“也就是看你们这儿的绣娘,确实还有两把刷子,暂时且还用得到你们,否则按我的脾气,早就走了!” 她想着,话都点到这儿了,姜安宁就是块儿木头,听见这话,总也该有点反应吧? 偏偏那人就站在那,真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半点眼色也不会瞧。 “是是是,多谢您体谅。”宋尧又矮着身段,说了好些软话。 安夫人看着姜安宁,脸上怒气重聚。 她正要不满指责人几句,姜安宁突然开口了。 “昨儿您走的急,没顾上问一句,您家千金喜欢什么样儿的猫?可有参照要求?” 安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这人、这人当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她可是主顾! 就算宋尧这个进过宫的太后娘娘跟前红人,那不也是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说好听话吗? 怎么到了这丫头这儿,浑像是多了根反骨似的! “你……”安夫人有心阴阳人两句。 姜安宁从荷包里,取出张折叠成小方块的软宣纸:“要是您都没什么特别需求,令爱也没有特别偏爱的猫,就按着这个样子的来绣,您看如何?” 纸张打开,上面是四小张正嬉戏的猫,各有各的憨态可掬,瞧着就活泼喜人。 安夫人承认,她是十分中意这几张小画的。 别说姜安宁还要把这四幅图绣成屏风了。 光是瞧着这画,她就想拿回去送给自家闺女了。 可一想到姜安宁这个没眼色的,让她等了这么许久不说,昨儿竟然还敢无视她的命令,离开绣坊回家去了。 安夫人觉得这做事儿的人,就是不能够惯着,否则准会蹬鼻子上脸。 她故意拿乔了会儿,好不容易将眼睛从画上挪开了,从鼻孔里出声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画的很是一般。” 安夫人端起茶盏,拿足了架势:“要求,我自然是有一些的。” 她看了眼姜安宁,铁了心要为难人一番。 “我家闺女养了一只猫,你就照着那只猫的日常来绣吧。” 宋尧微变了脸色:“照着猫绣?” 那猫能老实配合吗? 这不是难为人吗! “是啊。”安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姜安宁:“你是这朝凰绣坊最厉害的绣娘,想来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她状似好心的开口:“当然,要是你说你做不来这样简单的要求,那我也不是不能退一步,勉强将就着用一用你画的那个样子。” 只要你开口求我…… 安夫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安宁就轻笑着应了一声:“好。” “你说什么?!” 安夫人瞪圆了眼睛看人。 随即冷笑了一声。 这小丫头,口气可真是够大的! (本章完) 第41章 只要钱到位,祖坟都刨碎 “我说,好!” 姜安宁语气更肯定了几分:“您的要求,我可以应下。” “年纪不大,口气可是不小!”安夫人冷笑着出声,并不觉得姜安宁有本事儿照着会动的东西来绣,不过是死要面子,强撑罢了。 连在一旁的宋尧也有些着急:“安宁……” 她拉着人到一旁去小声的咬耳朵:“可不兴为了一时之气瞎逞能!” 回头得罪了人,只怕更难收场。 宋尧看得出来,安夫人实际上是很相中那几幅小画的,也就是想要姜安宁服个软儿,说几句好听的话,拿捏一下人,摆摆姿态罢了。 姜安宁眨了眨眼:“我没有逞能,宋姐姐,我是真的能。” 宋尧简直要被她这副用无辜语气说大话的样子给气死。 “你能,你能,你能什么?” 她戳了一下人的脑袋,期望姜安宁能清醒清醒。 哪有绣娘是照着动态参照物去做绣活的? 又不是三两下就能成的功夫,只需要看上几眼,记个大概,就能囫囵个差不多的轮廓模样出来。 更别说,这四扇屏还不是个小件儿。 她姜安宁就是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把一只猫儿做了什么事儿,记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 宋尧光是想想,就觉得这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你好好的跟安夫人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宋尧趴在人耳边极小声的说:“安夫人就是喜欢被人捧着,我瞧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你的那几幅小画……” 别说是安夫人了,就是她瞧了,都惊讶的不行。 有这水准,便是去做个画师也并无不可。 宋尧羡慕之余还有些酸,略压了压情绪,这才声音如常,继续好言相劝:“你只要顺着她点儿,软和些态度,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安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做什么那么傻,非要和主顾顶着来?轻轻松松把钱赚了,不香吗?” 姜安宁微微拧眉,眼中顿生困惑与不解。 她并没有想到这么复杂,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是真的可以。” 姜安宁小声辩驳了句:“满足安夫人的要求,那不是会更捧着她高兴吗?”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要求全部被实现了,而心生怨怼吧? 她眼中渐渐起了迷茫之色。 不是很理解宋姐姐为什么一直劝她知难而退……明明不难的啊? 宋尧简直想戳开她这颗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在想什么。 “你这孩子……” 她刚要数落人几句,安夫人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轻哼了一声,很是不满:“我说你们到底商量好没有?” “要真是不行,趁早说了,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浪费我时间。” 安夫人冷淡着脸:“正好昨儿越闻绣坊的东家也来找我了,说是他们那,也得了个不错的绣娘,很有两把刷子。” 她说罢便要起身往外走:“我瞧着你们好似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做我这单生意的样子,倒不如就此作罢,也免得耽误了彼此,正好我也去瞧瞧越闻绣坊那边的新绣娘,指不定真能有惊喜呢。” 一听她说起越闻绣坊,宋尧原本还情绪鲜明的脸,瞬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安夫人,您是交了定金的,按规矩,您先毁约,咱们可不退。”宋尧强撑着说了一句。 安夫人噗嗤了一声,笑了起来:“你当我在乎那仨瓜俩枣不成?” 她起身翻了个白眼,原本的三分怒气,被撩火到了七分:“本想着你家这绣娘确实有本事,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是有些不懂眼色的。” “合着我花钱不算,还得受着气跪求你们帮我做事儿才行?满天下睁眼瞅一瞅,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又不是非你们不可了!” 安夫人越说火气越大:“你朝凰绣坊到底是进过宫的,有名气有身价了,就惦记着跟旁人不一样了,咱们高攀不上,就不伺候了!” 她拂袖而去,连桌上的茶盏都被带着扫落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安夫人……”宋尧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刚刚不理智说出的话,忙追了上去,将人拦下。 她软和了态度,好声好气的说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安夫人有了脾气,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狠厉的推开人,怒圆了眼睛:“起开我这儿!” 姜安宁伸手扶住了险些要被推倒的宋尧,不急也不恼的开口:“安夫人想要货比三家也无可厚非,不过放眼整个江安县,怕是除了我一人,也没有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安夫人冷笑了一声。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完全是不信的态度。 她也是学过女红的,如何不知刚刚的要求有多过分严苛,天方夜谭? 姜安宁笑笑:“您若不信,也不妨就去越闻绣坊瞧瞧,他们家的绣娘可能有本事说出这话?” 安夫人反倒是不想去了。 越闻绣坊能被朝凰绣坊给比下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说完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奈何实在是没有台阶下。 索性也就跟人扯起嘴皮子来:“空口说大话,谁不会?人家不说,那是有自知之明。” 哪像你,黄毛丫头一个,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我没有空口说大话。” 姜安宁再次强调:“您若不信,不妨与我一赌,如何?” “赌?” 安夫人:“赌什么?” “就赌我的绣品能不能让您满意。”姜安宁道。 安夫人‘嗤’了一声,像是被人的愚蠢给气笑了。 这丫头是个傻的不成? 赌能不能让她满意……那岂不是输赢只在她念头之间? 她正要嘲笑人几句,目光触及人纯真无害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半点儿也说不出口。 “既然你非要赌,那就试试吧。”安夫人语气不自觉地软化许多。 姜安宁:“不过,您这要求,确实有些难为人。” 安夫人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气笑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姜安宁。 “先前我就想说,答应您的要求并无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安夫人有些被愚弄的不悦。 “得加钱。” 姜安宁伸出三根手指来:“得按原先三倍的价格。” “我当是什么呢。”安夫人嗤笑了声,露出几分财大气粗的轻蔑。 她正要掏银票出来,狠狠打一打姜安宁的脸,就听见人说:“付定。” 安夫人正掏银子的手顿住,满眼的不可思议:“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 “你再说一遍!”安夫人板着脸,一副我倒要好好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 姜安宁不紧不慢的说:“我说,答应您的要求并无不可,只是需要您按先前价格的三倍付定金。” 安夫人倒吸了一口气。 连一旁的宋尧都惊得有些慌了神儿。 她走过去小声喊了人一句:“安宁……”你别胡闹! 眼瞧着安夫人有些变了脸色,宋尧心中一凉:完喽完喽,全完喽,这下子算是彻底把人给得罪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夫人气笑了,细细的同人算起账来:“先前我付了二百两做定金,按你们绣坊付定百分之五十的规矩,成品就是四百两,现在你要我按三倍的价格,也就是一千二百两,付定金……” “你穷疯了吧?” 什么绣品能大言不惭的开口要价两千四百两? 这穷丫头知道两千四百两是什么概念吗? 便是开在闹市上的铺子,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两千四百两的流水,更遑论还要去掉成本的盈余了。 “两千四百两,足够我把你这绣坊买下来了!”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可真有胆气开口要价! 安夫人瞧着那张满是无辜纯善的脸,想生气,又实在气不起来,硬是把自己给气笑出声来。 宋尧脸色有些难看。 两千四百两就想买她的绣坊? 呸……天娘的,好像还真有点心动。 她目光打量着安夫人,很想试探问一句:真买假买啊?真买的话,现在就去衙门过契! “您正正经经的提要求了,我也是按着您的要求,实实在在的给了价格。”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语气纯良又无辜:“若您觉得不合适,不如退一步,就用那几幅画好的小样……再不济,您去越闻绣坊问问也行?” 她一副‘我反正是无所谓’的样子,实打实的气到了安夫人。 “行!” 安夫人像是被挑起了胜负欲般:“我就给你一千二百两。” 她啪的将一小叠银票拍在桌上:“我倒要看看,你能绣出个什么花儿来!” “不过咱们可得丑话说在前头,今儿这定钱你要是收了,回头绣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来,可就不是光退定钱就行的!” 安夫人冷笑了一声:“到时候,必须得三倍退我!” 宋尧感觉快要晕过去,她急忙的上前,想要调和几句:“安夫人,安宁她还是个孩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孩子?” 安夫人怒极反笑,瞪了眼宋尧:“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她又转过头,细细打量起姜安宁来,少女身材高挑,静若处子,不开口时,眉眼间总似有似无一股纯良无辜的味道,让人很难狠心苛责。 安夫人呼吸微滞了会儿,别开眼,语气又不自觉柔和几分:“我瞧着她也差不多到及笄之年了吧?” 都已经能嫁人了,还是什么孩子? 宋尧有心辩解两句,姜安宁先她开口道:“那安夫人,您到时不会明明很满意,却硬要说自己不满意吧?若是您答应我不会如此,那这赌约,咱们就算是立下了!” 这话听着,倒真是有几分孩子气。 安夫人很想笑她愚蠢,白纸黑字尚能撕毁,口头之约又怎能作数? 偏偏这丫头又真诚的很,让人有种真骗了她去,良心会很痛的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 这丫头身上种了蛊不成? 安夫人定了定心神,别开眼不去看姜安宁那张纯良无害的面容,生怕真的被迷惑住了。 “我自然不会如此。”她语气十分生硬,听着就不像真话。 偏姜安宁像是完全听不出来一样:“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击掌盟誓。” 她伸出手来,看着安夫人。 安夫人:…… 这丫头难道真是个傻子? 就这么信了她? 犹豫片刻,安夫人感觉良心有些痛的伸出手来,同人击掌。 两掌之后,安夫人的手猝不及防扑了个空,险些给她摔个趔趄。 姜安宁收回手,看着安夫人,犹豫开口:“您要不还是去越闻绣坊看看?” 安夫人哼笑了声。 她就说这丫头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儿!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安夫人冷沉着脸,有种被愚弄的不爽。 姜安宁摇头:“我就是怕您现下应了与我的赌约,便不再去旁的绣坊货比三家,回头满意了我的绣品,又觉得旁的绣坊里,您没见过的手艺比我好,会因此后悔,对我生了嫌弃……” 她咕哝了一句:“世人喜新厌旧,总是偏爱不曾得到的。” 虽然小声,可她离安夫人那么近,就算想不听见,也钻进人耳朵里去了。 “那你想怎么着?” 安夫人只觉得人是在巧言令色,拖延时间。 她是选绣品,又不是选男人,会觉得没用过的那个更棒些,哪来什么喜新厌旧的说头儿? “不如您也去问问旁的绣坊?” 姜安宁一脸老实:“我知晓越闻绣坊,以及江安县的其他大小绣坊,个个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儿,都想要压过朝凰绣坊一头,兴许他们也想接了您的这份活计。” “所以呢?” 安夫人挑了挑眉。 姜安宁略显羞窘的垂下眼来:“所以我刚刚兴许是有些说大话了。” 安夫人嗤了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吹牛皮。 如今发觉牛皮吹破了,开始拼了命的找补。 安夫人正要出声嘲讽几句,就听见姜安宁说道:“指不定江安县,未必只有我一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您不如索性攒个局儿,让大家都拿出各自看家的本事儿比一比,彩头还是咱们先前说的不变,只是多些人参与进来,也更热闹些。”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满眼真诚的看着安夫人:“您觉得呢?” (本章完) 第42章 吃绝户? 她觉得? 安夫人木着脸,瞅姜安宁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年岁所赐的经历经验,让她直觉这其中有诈! 可这丫头,眼神又实在是真诚,看着就是个纯良无害的本分姑娘。 真就一点儿狡猾奸诈的痕迹也瞧不出。 安夫人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只是,她自认看人也是有几分水平的…… 犹豫了好长时间,安夫人才松口应声:“这事儿,我得好好寻思寻思,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不能应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嘴上说着要考虑考虑,实则心里已经松动。 姜安宁也见好就收,腼腆的笑着“嗯”了一声:“那我只管等您的消息与安排。”听起来老实的不像话。 安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人几眼。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这丫头,真这么老实? 宋尧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送了犹觉怀疑人生的安夫人出去。 回来后,整个人活像是在蒸锅里头躺了一遭似的。 “宋姐姐……”姜安宁担忧的喊了一声。 宋尧抬手挡住人:“你先别说话,我得缓缓。” 她喘了两口气,勉强把呼吸调整匀称。 随后瞪向姜安宁,恨不能上前去,好好戳戳她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灌了些什么东西。 “你、你是怎么敢的啊!啊?” 竟然拱火安夫人,让人去张罗在江安县,搞个什么劳什子绣坊打擂。 还应下照着人家安大小姐养的猫儿来绣四扇屏,这样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要求。 “你是不是疯了啊!” 宋尧真是被气到了。 她急得舌根子都有些疼了,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自打我从京城里回来,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绣坊。” “太后娘娘天恩,赐下朝凰绣坊这名字,我自是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可也多的是人,想要踩在朝凰绣坊的尸骨上,扬名立万。” 宋尧狠狠地咬紧牙关,几乎是挤出声音来:“尤其是越闻绣坊!” “盛越闻那个狗东西,只怕找不到机会来踩我一脚,你倒是好,巴巴地给人递了梯子……” 姜安宁眨了眨眼,面生疑惑。 她发现,宋姐姐似乎一提到越闻绣坊,火气就会更大几分。 “宋姐姐,你和越闻绣坊的老板,有仇?” 怎么听起来,像是对“盛越闻”这个名字,恨不得活撕剐皮一样。 宋尧瞪她一眼,怒火滔天。 倒也不是对姜安宁的,纯粹是听不得“盛越闻”这三个字。 她呼哧带喘的吐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勉强强的缓和下来。 “盛越闻,是我家嗣子。” 提及往事,宋尧黯然神伤,眼神都浑浊了些。 姜安宁惊圆了眼睛。 “盛越闻,是你家嗣子?那他岂不是……” “名义上,她算我阿弟。”宋尧轻蔑的嗤了一声,对‘阿弟’这个称呼,满是厌恶。 “既然是嗣子,宋姐姐你姓宋,他怎么姓盛?”姜安宁有些迷糊了,感觉脑子好像又要不够用。 宋尧沉默片刻。 “我本家姓闻。” 她冷笑了几声:“盛是他本家姓,他母亲是我父亲隔了房头的堂妹,入嗣我家,顺利继承了闻家绣坊后,他便将姓氏改回了本家,还换个了名儿。” “我父亲原本是给他取名闻承宗,寓意有他承宗传嗣,也算死而无憾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 “到头来,人家不仅把名字改了,连姓氏,都弃如敝屣。” “我是真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图个什么。” “你听听这名字,盛越闻,不就是想盛家越过闻家?竖子野心昭然若揭,生怕谁看不出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一样!” 姜安宁微默。 这名字…… 还真是有些不要脸了。 “那越闻绣坊,岂不是?”她一脸吃惊之色。 宋尧冷哼了声,面色阴郁:“是我母亲的陪嫁。” “我出生那年,我母亲就把原本的如意绣坊,改成了闻氏绣坊,想着以后给我傍身用,等出嫁了到婆家,有个进项,也能多些底气倚仗。” “却是没想到全便宜了外人。” 情绪略有不对,明天再更 (本章完) 第43章 什么下等人,也配我认识? 宋尧满脸戾色,眉眼阴郁,不欲再说。 “行了,不说这些,倒是你……” 她正想劝说姜安宁几句‘不要走歪了路,恃才傲物…’就听见个讨人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呦,忙着呢?瞧着生意有些冷清啊,应该不能是福气太大接不住,把自己给压垮了吧?不能吧?不能吧!” 盛越闻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如同审视自家产业般,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嗯嗯的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幕后东家前来视察自家产业呢。 宋尧阴沉着脸:“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她不欢迎的态度很坚定。 偏盛越闻就像是看不懂似的没眼色,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跟回了自家一样:“你说你,怎么还是如此性格急躁?难怪舅父当面总嫌你无用,担不成事儿。” 宋尧脸色更黑了两分,五指牢牢地抓在茶盖上,随时准备狠狠掷到人脸上。 盛越闻仍无所觉般,端着当家做主的态度,自顾自的说教着人:“这打开了门做生意,便上门是客,哪有把主顾往外赶的道理?回头还哪个敢上你这里来,不怕被赶出去?” “关你……”屁事! 宋尧怒骂的声音,因为盛越闻悠哉得意的话,卡在半截。 “我找到帮你绣礼佛图的绣娘了。” 盛越闻懒懒地斜歪了身子:“她也答应了我,会入越闻绣坊,指点教学底下的绣娘们,学习双面绣……” 他洋洋得意的声音还在继续嗡嗡响个不停,宋尧浑像是听不见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姜安宁,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眼神里的意思却十分明显: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她甚至阴谋起来,会否刚刚姜安宁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起矛盾,想要借安夫人之手搭个擂台班子,扬名扬姓,然后在关键一刻,跳槽到越闻绣坊…… 宋尧目光渐深,有种‘真相了’的恐惧。 她实在想不出,看着跟个小白兔似纯良无辜,说话做事利落爽快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计,连她都看走了眼,毫无所觉。 姜安宁眨了眨眼。 她也很懵啊! 越闻绣坊的老板,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啊…… 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宋尧瞧着人懵懵的样子,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偏头看向盛越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帮我绣礼佛图的绣娘,不过是因缘巧合,收到那么一副神作罢了。” 宋尧故作松弛的低头喝水,余光却总是忍不住朝着姜安宁的方向打量。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嘴硬……”盛越闻低嗤了一声,摆出纵了人嘴硬说谎的包容姿态:“好好好,就依你说的,没有什么绣娘帮你,是你运气好,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神作,成了吧?” 本就是如此! 宋尧光是听着他说话,就觉得脑瓜子疼。 她闭了闭眼,藏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过,你说巧不巧?” 盛越闻:“我啊,昨儿去了瑞安镇的一个村子里收蚕丝,正遇上个教人如何绣双面绣的姑娘。” “这姑娘也是个倒霉的,因为退亲,被人取笑,排挤孤立,亏得是有几分本事,否则指不定日子要怎么艰难呢。” 听到瑞安镇、退亲,宋尧不免再次偏头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更茫然了。 连她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眼前人却失了忆了。 盛越闻拢了拢手,揣在袖筒里:“听说安夫人最近在寻绣娘……” 他话未说尽,余调绵长,挑衅味道十足低声哼笑,似是在炫耀:现在你肯定挡不住我挖你墙角了吧,哈!哈!哈!哈!哈! 宋尧无语的眼白都要翻上天了。 她现在是真想撬开她爹的棺材板,把人拉起来好好的问一问,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整了个这玩意儿回来当嗣子。 明明盛越闻当年也是在他爹跟前养了些时日的,怎么说话做事儿,仍旧还是一股小家子气,浑像是小人得志的破落嘴脸。 “你说的这么厉害,那绣娘,如今是在何处?” 宋尧理智冷静了许多,她在盛越闻同姜安宁之前来回瞧了几遍,半点没看出两人认识的样子。 盛越闻顿生防备警惕:“你想挖我墙角?” 不过很快,他又放松得意下来:“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现在啊,人早已经成了我越闻绣坊的专职绣娘。” 他来之前,已经让掌柜带着契书,到衙门去上印了。 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嘿嘿,她赚大发了! 盛越闻猝不及防地笑出声来,惹得宋尧同姜安宁面面相觑。 你去他家打工了? 我没有啊! 两个人都有些懵,姜安宁不大确定的贴着宋尧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癔症啊?” 到底是在说什么胡话啊? 盛越闻毫无所觉的犹自得意,起身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摆:“行了,我也不跟你这儿浪费时间多说了,还有不少的事儿呢。” 他轻蔑的瞥了眼宋尧,鼻孔里哼气儿:“来了你店里这么久,连口茶水都不知道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店开了这么久的,半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 “怪不得舅父怎么都不肯把家产留给你,女人就是不会来事儿!” 盛越闻说完,特意盯着宋尧瞧,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人被戳中痛处,发疯发癫的样子。 他知道宋尧最介怀的是什么。 更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人怒火攻心,失去理智。 嗯? 他眼底得意的等了又等,却没有等到宋尧像往常那般歇斯底里,嘶吼着让他滚出去,表情渐渐有些维持不下去。 怎么回事儿? 这女人今天莫不是傻掉了? 宋尧像是才回过神来,不大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那位绣礼佛图的绣娘,并且把人聘请到了你的绣坊里头?” 她说完,目光还忍不住看向了姜安宁。 怎么感觉,盛越闻像是在说胡话一样啊? 嘴上口口声声、言之凿凿,说什么找到了安宁,还把人请到了绣坊,可瞧着……他怎么好像压根没认出来人的样子啊? “没错!” 盛越闻神色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宋尧看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她嘴巴张了又张,好一会儿才实在没憋住的拉过姜安宁来,问人:“那你不认识她?” 盛越闻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似的,将目光放在人身上,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似是在说:什么无名之辈,也配我认识? 他瞧着姜安宁的打扮,已经将人归到了下等人。 相信我,真的尽力了 (本章完) 第44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尧差点儿放心到笑出声来,跟姜安宁对视了一眼,微点了下头,似是在认可:他确实脑子有问题,估摸着是真发癔症了,在这儿胡言乱语呢! 亏她刚刚心里头紧张的要死,想了无数个阴谋诡计,还怀疑安宁……她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宋尧摇头失笑: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会对盛越闻这个蠢蛋的脑子,抱有期待,高看了他的蠢钝呢? 盛越闻拧起了眉。 他总觉得宋尧,跟这个不知姓名的村姑,是在嘲笑他! 有猫腻。 敏锐的直觉,让他又打量了姜安宁几眼。 普普通通的衣裳料子,头上只簪了根素银簪子,样式还是特别老的那种,包了块粗布……怎么看,也就是个没身份的下等人啊? 恐怕连城里人都不是。 估计是底下哪个穷乡僻野来的…… 她们在笑什么? 盛越闻很是不爽,宋尧总是这样,处处显露的比他聪敏,好像他是什么愚钝蠢笨之人似的,讨厌极了! 他满心戾气的想:聪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半分家产没有分到,父丧后连家门都进不去……哼! 盛越闻满是鄙夷的怒瞪了宋尧跟姜安宁一眼,哼着气儿走了。 宋尧同姜安宁再次面面相觑,都不懂这人又是怎么了。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有病! 病得还不轻。 宋尧瞧着姜安宁那张茫然无害的小脸,噗嗤的笑出声。 她上前,拉住人的手,坦坦荡荡的同人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 对那些在心中恶意揣测的阴谋论,她没有隐瞒不说。 哪怕,她不说,姜安宁也不会知道。 可这样阴暗的心思藏在心中,迟早会成为一根刺,扎得她厌恶自己。 姜安宁诧异了下,很快就笑了起来,宽解人:“那人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言之凿凿,连关键之处都能与我对得上,别说宋姐姐你当时会有所怀疑,就连我自己,乍一听,都有些怀疑我自己。” 宋尧‘啊’了一声:“你怀疑什么?” “怀疑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失了忆,忘记跟这个人见过了……”其实她是怀疑,会不会是重生这事儿,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她的记忆并不完整。 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够同人说的。 没得回头儿再被人当成是妖精给烧死…… 她大仇未报,怎可如此轻易赴死? 宋尧听完直笑她傻气,姜安宁也没解释什么,同人笑作一团。 “不过,这事儿确实诡异。”宋尧止了笑,拧起眉:“盛越闻那个狗东西,明显就不认识你,却又把关于你的信息,说出个七七八八……” 姜安宁最开始也是吓到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想来是认识我的人,撒谎骗了越闻绣坊的老板。”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 姜安宁摇头:“没有太确定的人,不过,想来是跟赵海一家子有关系的。” 最初她靠着绣活赚钱那两年,与赵家相熟的女眷,常常会打着请教她的名义,过来跟她偷师学艺。 她倒是不介意有人向学,还特意无视了她们的小心思,耐心指点良多。 可惜,这些人只略学了些皮毛,便忙着去接绣活,赚银子了。 她知晓农家赚钱不易,一年到头,大多也都是指望着地里的那点儿收成,还要看老天愿不愿意赏饭吃。 大家也都是为了让日子好过一些。 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如果这些人,没有在之后,一个个成为刽子手,她约摸也不会怨恨什么。 宋尧听她提起赵海,不免怒骂诸多:“……这男人也忒贱了,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不知好赖的人家。” 简直是恶心! “老天要是有眼,真该降下一道雷来,劈死他们这些烂心烂肝的玩意儿!” 宋尧咒骂了好一会儿,尤觉气不过。 “我本以为,盛越闻就是这世上最最最厚颜无耻之人……”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贱皮子也是能比量着来的。 没有最下作,只有更下作。 姜安宁瞧着人气红了眼,忍不住笑了声:“宋姐姐,你倒比我还更像是受害者了。” 宋尧瞪了她一眼:“你还笑!” 这丫头,还真是有些没心没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当然要笑啊。” 姜安宁一脸正经的说:“如今我认清那一家子人的真面目,及早的脱离苦海,又何尝不是老天偏爱呢?” 老天开眼,所以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与其沉湎于仇恨,倒不如松心愉快,好好过舒坦这辈子。 宋尧微怔,若有所思。 她似是灵台清明,有种拨开云雾之感,转瞬也笑了起来。 “你倒是比我通透许多。”她真心感慨。 人生贵在知足常乐。 可世间又能有几人,真正做到呢? 姜安宁笑笑,没觉得自己多通透。 她不想抬高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身困迷障之中,难得清醒呢? 不是她看得开,只是有些事儿,既已经发生,也已经过去,无可挽回,倒不如……算了。 没有原谅,就是算了。 宋尧又跟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亲自包了些茶叶给她:“前不久得的金丝小种,我喝着还不错,你也尝尝,若是喜欢,我回头再让人给你多带些。” 她对人还是心存愧疚的。 姜安宁没有推拒,大大方方的收了,也算是宽人的心。 辞别了人,姜安宁慢悠悠的走到江边,寻了一家客栈入住。 原本,宋尧是想让她住在绣坊的。 不过,姜安宁想到她还要同晚娘往来,落实之前的计划,便婉拒了。 只说想趁着如今还空闲自由,在城中好好转转,吃些地道小吃,看看风景。 江边客栈离画舫所在并不远。 她特意加钱,要了个临江的房间。 推开窗,就能看见,江面上,已经有零星的画舫在上面飘着。 姜安宁百无聊赖的趴在窗边,看鱼儿跃出江面,被飞速俯冲下来的水鸟叼走。看岸边的老柳树上,野狸猫小心翼翼的爬上树梢,压低了身子靠近鸟巢,飞速叼走里面的雏鸟,却苦于畏高,上得去下不来,被归来的大鸟给联合攻击,摔下了树梢…… 她眨了眨眼睛,顿觉神奇。 “竟然连江对岸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姜安宁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仅看得清江对岸那棵老柳树,连树下的野花上,有只绿豆蝇在嗡嗡吸食,都能看见……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这双眼,会变成这样? 四处看了许久,她竟然还看到了晚娘所在的画舫。 有个面生的姑娘,这会儿正戴着她给晚娘做的绒花,同个略显油腻的富贵公子,你来我往的,嬉笑怒骂,好不快活。 额…… 姜安宁有些心虚的撇开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默念了几声,她目光又不自觉的飘了回去。 可惜那姑娘,已经被人揽腰拐进了内间,想看也看不到了。 姜安宁顿时心生遗憾。 随后又觉得她实在是……大胆! 她怎么会对没看到那种事儿的后续,心生遗憾。 真是、真是太有违礼法了! 姜安宁羞臊的红了脸,哪怕明知这屋里头没有旁人,且应该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会看到距她那么远的事物、动作…… 还是有些难为情,为自己的大胆,破坏礼数。 她烫红的脸,刚刚降温下来。 眼前安静许久的文字,忽然疯狂飘起。 【诶呀,别切走啊!】 【好可惜好可惜,差一点就看到细节了】 【怎么非得进屋呢?】 【能不能来个人,去把门板给我卸掉!】 【昨天没看见,我还很难过】 姜安宁:…… 姜安宁:!!! 她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些人……该不会能看见,刚刚她看见的事儿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姜安宁小脸瞬间又爆红了起来。 pk再次失败,没有机会再pk了,榜单也是一掉再掉,身心俱疲的过了这个年,每天为数据焦虑,今儿一觉睡到晚上十点才醒 本来做梦,梦到自己更新过了,我还记的特别清楚,是先更了个1k字章,然后又更了个3k字章,就是做了这个梦之后,睡的特别踏实……我还想着,今天终于出息了,没想到,噩梦惊醒,惊觉更新过只是做梦,本来我可能一觉睡到明天天亮,真的是这一周半都因为这个破数据没怎么好好睡觉,现在被没更新这个噩梦吓醒,大概又要睁眼到天明(还一个字也写不出)了 (本章完) 第45章 赵海逃狱失踪 【这女土著怎么脸这么红,莫非她刚刚也在看?】 【不可能吧?我瞧着画舫离她住的那家客栈还挺远的,她又不是千里眼,就算看,估计也看不到吧】 姜安宁:…… 她现在还真差不多可以算是‘小千里眼’,百里以内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姜安宁微垂着眉眼,将正当间儿的窗全都推开,由着江上的风吹进来,散了几分脸上的热气。 心绪清明下来,她才有闲情逸致,打量起这间隔成了里外两小间的房间。 里间只放了一张床,对面的条案上摆了束不知名的野花,闻着没什么味道。 外间有张方桌,旁边备着文房四宝以及茶具,想来是供人写字作画,连同吃饭的。 倒不是十分讲究的布置。 客流庞大,约摸是只胜在地段优势,风景独好吧。 姜安宁没了打量的兴致。 -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是来给我添乱的吗!” “赵海那么大个活人,还是个受了重刑的半残之躯,你们竟然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江巍脸色黑如锅底,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直觉气不打一处来。 最近他好像做什么都开始不顺起来。 “是、是不翼而飞的。”负责审问赵海的人,小声为自己辩解了句。 盛绩忙给人使眼色:别在气头儿上拱火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争辩人是怎么没的,有什么意义吗? 那人赶忙的闭了嘴。 却不防江巍还是听见了,冷笑着哼了一声:“不翼而飞?” “好啊,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人是怎么在县衙暗房里头,不翼而飞的?莫非赵海有钻土遁地之能不成?” 一众人全都低着脑袋不敢言语。 “说话啊!” “怎么都不说了?” 江巍目光凌厉,像是随时都会将人搅碎了一般。 底下人白着脸,齐齐的低头认错:“属下无能。” “你们的确是无能!” 江巍暴躁的踹翻了一旁的杌凳,心中火气无处发泄,再也维持不住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盛绩在一旁小声的劝道:“公子息怒,未见得就是咱们的人无用。” 江巍怒极反笑,看着盛绩,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说辞来给这些废物开脱。 盛绩见人暴怒之下,还愿意安静听自己说话,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他道:“如您所言,赵海不过就是一介乡野村夫,又不会钻土遁地之术,哪可能这般轻易地,在咱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悄无声息、毫无痕迹呢?” 江巍拢起了眉,倒是冷静了许多。 盛绩这话,提醒到他了。 “属下觉得,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出逃……” “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 “并不是没有可能。” 盛绩见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加上侯爷本就不同意您继续追查当年那事儿……” 他声音顿了下,小心看了眼江巍的脸色:“跟着过来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既要分出人去盯着姜安宁的一举一动,还要盯着安济坊那边,追查当年有可能篡改记录账册的人,又要想法子从赵海这里询问出线索来,连王胜那里,咱们都不敢错眼漏过。” 盛绩:“咱们的人手实在是有些不够支使了。” 江巍瞪着他看了一会儿。 闭了闭眼,有些无力感逐渐蔓延开。 “或许,从一开始,咱们就是钻进了人家的圈套里。” “东一件、西一件的事情,看起来事事与当年之事相关,实则未必不是为了分散咱们的注意力。” “等咱们自顾不暇,难免就会有了疏漏。” 江巍几乎已经认定,劫走赵海的,就是他苦苦寻了八年的幕后之人! 他余怒散去,反而兴奋起来。 见江巍脸色已有缓和,盛绩这才稍稍大胆了些:“公子,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侯爷本就不同意您做这事儿,更别说…那位,对这事儿一直忌讳。”他压低了几分声音。 盛绩:“何况都已经八年了,纵使还有什么线索,咱们在这儿原地打转,无头苍蝇似的瞎转摸摸,一无所觉,也该是被人清理的差不多干净了。” 江巍眼神平静的看着人。 盛绩渐渐地低下脑袋,呼吸都跟着弱了几分,不敢再言语。 他头皮发麻,再也扛不住那股压力,扑通跪倒在地:“属下多嘴了。” 江巍没有说话。 盛绩惨白了脸:“公子……”他弱弱的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旁的。 “都起来吧。” 江巍语气平静的说:“今儿这事儿,倒也是我苛责你们了。” “敌暗我明,确实也不能全怪你们。” “正好江嵩如今也在江安县,你们若是觉得跟在我身边苦着了,不妨就跟人回京吧,路上也能看护着人一点儿。” 盛绩忙道:“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绝无二意。” 其余人也跟着说:“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绝无二意。” 江巍不大有所谓的‘嗯’了一声,再次淡淡的开口:“起吧。” 盛绩没敢动,其余人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起来。 直到感觉盯着他的那股视线离开,盛绩才敢真的松下一口气来,一屁股瘫坐在地。 他急声交代了同样如释重负的几人:“都别傻愣着,赶紧想办法找人去!掘地三尺也得把赵海找出来!” 说完,也不敢多耽搁,寻着江巍的身影,步履匆匆的追了上去。 江巍见人跟来,也没有说什么。 盛绩不敢再多嘴,低头小心的跟在人身后。 “让人去找赵海了?” 江巍走到县衙后院,随意的坐在廊下台阶上。 “是。”盛绩回的十分小心。 他小心的打量着人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见人不像是还在生怒,这才开口说道:“属下斗胆,赵海消失的诡异,咱们连人是什么时间逃走消失的都不知,此时只怕早已泥牛入海,难寻踪迹。” “只凭咱们的人,恐怕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捞针一样寻到人……” 盛绩吞了吞口水,说几句就要偷偷打量江巍一会儿。 江巍察觉到人打量的目光,瞪了一眼:“接着说,老瞅我干什么?” “是…”盛绩应的十分小心。 他道:“如今赵海还是官府再押的犯人,如今人既逃脱,于情于理,官府都该出面通缉搜查,咱们也能多添些帮手。” “且无论先前所犯何罪,做出逃走越狱之事,于律可判重刑。” “对重刑犯的通缉,可以酌情增加赏金。” “重赏之下多有勇夫……” 盛绩抿了嘴,面对始终沉默的江巍,一时不敢继续再说。 江巍正听的认真,没想到人突然就不说了,他不免抬起头来看向盛绩:“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盛绩吓得两腿一软:“主上……” 江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番疾言厉色,心中仍旧还是很不痛快。 他吐了一口浊气。 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接着说吧。” 盛绩听到人没有喊起,心更提起了几分:“主上…” “我知晓你们都想劝我放弃,为家族荣耀、为父兄前程,你们都怕我真的查出点什么,反而会得罪……那个人。” 江巍声音略显疲惫,怅然苦痛:“可阿姐的死,就那么不重要吗?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轻飘飘的揭过,避而不谈。” “何况,若真是为府中前程荣耀着想,不是更应该调查清楚阿姐被害的事情吗?” “否则岂非有人暗害江安侯府都不曾被察觉?” 江巍微有愠怒:“今日他们可以轻轻揭过阿姐的死,来日未尝就不会面对皇权无情毫无还手之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个面对皇权无情会想要还手……那不是成了造反吗? 盛绩被他的惊世骇俗之语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膝行着上前,急声哀求:“诶呦,我的少爷诶!这、这大逆不道的话,您可不能宣之于口啊!” 他四处打量了一圈:“小心隔墙有耳,回头传了出去,咱们便是无罪也要变有罪了。” 江巍嗤了一声,笑他太过小心。 却也没有再说有谋逆之嫌的话了。 “接着说你的话吧,爷听着呢。”他偏过头去,看着旁边的怪石造景出神。 盛绩:“属下是想说,人毕竟是在咱们手中弄丢的,于情于理,您都该出面,去跟县令赔个不是,再就是,请人张贴布告通缉赵海,也该您亲自去同人商量,显得重视些。” 江巍‘嗯’了一声:“知道了。” - 夜幕降临。 姜安宁假装不熟悉附近玩乐的地方,花了二钱银子,跟客栈掌柜打听了附近几处可以听曲听戏的地儿。 她先去了其中一家比较有名气的茶楼听戏。 根据掌柜所说,这家茶楼的演出,每次都会有些新花样,来这江岸游玩的,很少有不去的,就连附近画舫上的人也经常去。 一进门,果然就感觉到了里面的热闹。 戏台子上刚退下去一波唱戏的,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喝彩声,又走上来一队耍杂耍的。 虽是茶楼,却也提供酒水。 一路走来,推杯换盏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 姜安宁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 想着也不会待太久,便也就没有要二楼的雅间儿。 她看了会台上引人连连惊呼叫好的杂耍,目光渐渐漂移开,在人群中东看看,西看看。 还真就看到几个熟面孔。 都是昨儿在晚娘所在画舫瞧见过的…… 姜安宁略挑了下眉。 不是说,生意很不好了吗? 这瞅着也不太像啊? 她忽然就对自己的计划,少了几分底气。 等茶博士过来添了两遍茶,她略作羞涩的跟人问了句:“请问登东之处在哪?” 茶博士脚步顿了下,目光多打量了姜安宁几眼,指了一个方向。 姜安宁看起来很是不大好意思的谢过了人,也没急着去,又略坐了坐,才起身往外头走。 出了茶楼,姜安宁顿觉空气新鲜了几分,头昏脑涨的感觉也散去了。 她四处看了看,于无人时,飞快朝着晚娘所在的画舫跑去。 见画舫仍在江岸拴着,连灯都没多点两盏,姜安宁狐疑更深。 难道她的法子,真的夭折了? 带着几分不确定,她轻门熟路的从旁边翻到了画舫二层,轻轻敲响了晚娘所在的房间。 晚娘听见敲窗声,下意识一惊,随即不大确定的试探问:“是你来了吗?” “是我。” 姜安宁声音刚落,晚娘就将窗子支开,把人放了进来。 “不是说今晚过来点我,怎么又翻窗了?” 晚娘面露奇怪的看着姜安宁。 姜安宁:“来时路过茶楼,看到好多你家画舫上的姑娘,外头的灯也大多还暗着,一时有些放心不下,就没走正门,想着进来先探探情况。” 她想起先前在客栈看到的画舫一幕,直白的问:“我之前给你的绒花,你……” 刚要问晚娘是不是给了旁人,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含娇带嗔的哼叫声。 姜安宁整个人完全愣在原地。 晚娘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得亏你没走正门进来,不然,怕是要正撞见了。” 想到什么,姜安宁小脸瞬间爆红。 晚娘看她脸色一下子漫红到耳后根,扑哧的笑出声来。 姜安宁顿时更窘。 “我按着你教我的法子,捯饬了个在画舫三年,接客不足五次的妹妹。” 晚娘笑够了,捂着嘴同人说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安宁眨眼。 “这人啊,本来是要去隔壁画舫的,愣是让这位妹妹给截胡了。” “现下,这俩人已经黏糊在一块儿半下午了,连热水都烧了九回,还没歇下呢。” “吴娘乐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正在后厨兢兢业业的烧热水呢。” 姜安宁惊讶的“啊”了一声:“她去烧热水?” 吴娘不是老板吗? “可不?” 晚娘捂嘴笑了两声:“旁的人都出去陪客了,她不去烧热水,等下可不要没得用了?” “不过她啊,这会儿正高兴着呢,别说是让她窝在后厨烧热水,便是砍上二百斤柴,她都能乐呵着去。” “你是不知道,今儿把人从隔壁画舫截胡,吴娘有多意,恨不能放上两挂鞭炫耀的那种。” “隔壁画舫的人,气的脸都绿了。” “往日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的,如今可也风水轮流转了。” 姜安宁有些意外。 不过事情顺利按计划进行,她提着的心,很快的松了下来。 登东:上厕所 (本章完) 第46章 姐姐贴贴 晚娘仍在兴奋之中,难复平静,她眼睛晶亮晶亮的,如一汪春水中映进了星光:“我瞧着吴娘的心思,怕是已经有所松动了,指不定,用不上你拿那些银子来赎我,我就能重获自由,当个清白人。” 她眼中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姜安宁忙拿出贴身藏着的银票来,要还给晚娘。 “你不用把钱给我。” 晚娘在人刚把银票掏出来的那一刻,就伸手拦下了人。 姜安宁不解地看着她。 晚娘欲言又止,明显多了几分难为情:“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低头绞着手帕,目光躲闪的不敢跟人直视。 这副模样,让姜安宁整个人都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起来。 “什、什么事儿?”她咽了咽口水。 晚娘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之前你说,想用逗情香的配方,同吴娘谈条件,换我自由身……”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点头‘嗯’了一声。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我想,能不能不把这方子给吴娘?” 晚娘垂着脑袋,很是难为情:“这些钱,就当是我向你买这方子的,还有,之前我答应要替你做的事情,嫁人……咱们都还是原计划不变,如何?” “你想做什么?”姜安宁不明就里。 她倒是也无所谓逗情香给谁,左不过从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是晚娘这个人…… 能在这种地方,做到与老板头目平起平坐,甚至是直接压过人一头,想来不会只有她此时所看到的这般娇软的一面。 晚娘也没有隐瞒:“我想离开画舫,只是为了重获自由,不想再整日做些倚门卖笑的下作事儿,我做的累了,也不想再整日受着难堪,过着只要关上门,便连条狗都不如,毫无尊严的日子……” 她声音略显低落:“可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出身,就算摆脱了贱籍,也总还是难免要被戳脊梁骨的。” “你大可以换个地方过日子,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姜安宁才一开口,就被晚娘噗嗤一声,笑着打断:“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纸包不住火的,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就窥探了我的秘密出来……”晚娘微垂了眼睛,神色怅然:“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哪一日被发现心中最为恐惧的不堪,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坦坦荡荡,索性将这婊子做到底!” 姜安宁听人如此轻贱自己,心中着急,却苦于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宽慰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所以我想出钱,买下你的香料方子……” 晚娘耳垂悄悄红了一下:“往后,就专门做这些画舫的生意,也不算断了营生。” “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寻常事儿也做不来,唯独在附近的几家画舫老板那里,还算有几分薄面。” 所以,做香料生意,专门卖给画舫的这些人,是最好的选择。 且她有种预感,姜安宁会的东西……绝对不止这几样。 她想提前把人讨好了。 遂主动说道:“另外我再分你三成,不,四成的收益,你看,可否?” 晚娘如葱根般的手指,从竖起来三根,变成四根,最后又犹犹豫豫的变成五指张开:“还是五成吧?” 眼看着人已经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再伸出几根手指来,姜安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急忙应下:“行的行的。” 她本来还苦恼要怎么宽慰人才好。 实则人始终清醒通透。 晚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惊喜欢呼:“太好了!” 她恨不能直接飞扑上去,又顾忌自己的身份,生生止住了脚步。 “那,除了这次用的逗情香,你还有其他的香方吗?” 说完,又生怕人会误会似的,急忙的解释:“我就是想着,只一种香,生意恐怕做不长久……” 绝没有觊觎对方更多香方的意思。 姜安宁‘嗯’了一声:“有的。” “那制作绒花的技艺,你能教我吗?” 晚娘紧张的呼吸有些微乱:“我付银子给你!” “分成!” “到时候卖出去多少只绒花,我都分你……一半!” 姜安宁笑着说:“好。” 晚娘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人。 “你真的全答应了?” 她眉眼含嗔带怨的瞪了姜安宁一眼:“该不会也像那些臭男人一样,只是说好听话哄着我玩儿的吧?” “我估摸着你也是这样的。” “原就是我不配的,你还愿意说些好听话哄一哄我,我该是知足。” 晚娘语气幽怨,才说了几句话,就眼泪汪汪的,开始拿手帕擦起了眼睛。 姜安宁:…… “你不是说,赚了钱要给我分成的吗?” 她很是耿直的开口:“五五分,相当于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净赚一半的钱,我又不是傻了,看见钱无动于衷。” 晚娘瞬间破涕为笑,扑到人怀中,半蹲下身子,揽住人的腰,用力蹭蹭了。 “你真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贴在人身上仰望着人精致小巧的脸,满是痴迷:“要不是我早就不干净了,我还真想以身相许,报你之恩。” 晚娘说的十分认真。 姜安宁却不大喜欢听她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胡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你难不成还整日不洗澡了?” 她略带不悦的伸手捏了人一把。 柔软的一团在她手中,完全无法被她的小手给拿下。 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的晚娘,嗯哼吃痛了声,腿软软的松懈下去。 空气里逐渐蔓延起尴尬,直到楼下椅凳晃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两人才尴尬的别开脸,不去互相瞧对方几乎同一时间红透的脸,装作屋里很是闷热的扇起了手。 噗嗤! 目光再次交集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来。 “嗐呀,咱们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有的你也有。” 晚娘故作镇静的找补了句。 姜安宁还是有些不大自在,轻咳了声:“时候不早了,既然计划顺利,我也该回去了。” “好。” “那我等你好消息。”姜安宁拍了拍人的肩膀,又觉得不太自在的收了回来。 她从来时的窗子翻了出去。 走在街上,吹着江面上吹来的风,才刚刚散去脸上的燥热,余光忽地瞥见一抹熟悉的面容。 (本章完) 第47章 骨灰被扬 赵海? 姜安宁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赵海明明是在县衙的大牢里面关着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可她又十分确定,刚刚在她视线里一闪而逝的人,就是赵海! 那张脸,就算是烧成灰……反正她绝对不会认错! 姜安宁心思坚定下来,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只是看清了那一瞬间的人脸模样,实则距离当时人所在的地方甚远。 即便现在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回到茶楼没多久,刚好碰见茶博士又来添茶。 姜安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添,起身佯装离开。 等回了客栈,还蓄意同堂倌闲聊了几句,表现得十分疲累,并不适应吵闹的样子,这才回房。 她不知道自己这般谨慎小心的处处留下痕迹,是否太过于小心。 可无意间发现自己被人盯梢……甚至被县令专门点名过来当村正的江巍,也很可能是另有所图。 姜安宁趴在窗边,望着已经月光倾洒,波光粼粼的江面发呆,想要想清楚一些乱糟糟、让人理不清思绪的事情。 那些人为什么要盯着她呢? 江巍的到来为什么那么巧合? 他翻进她家里,所图为何? 还有爹娘死后,闯进她家里的那些所谓“族人”……真的是她爹娘的族人吗? 那些人的口音,听起来和爹娘的一点也不像。 反而是和江巍身边那些人的口音极为相似。 想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 她有些烦躁的想,老天既然恩赐,为什么光让她视力变好,没有让她脑子变好一点呢? 可想完,她又连忙双手合十告罪。 老天已经很是恩待她了,她万万不能有这种贪心的想法才对。 阿娘告诉过她,知足方能常乐。 姜安宁望着天上缺了一角的盈占月,想到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祭拜过爹娘了。 上辈子,自打嫁给了赵海,赵家人就再也不许她出门祭拜。 开始的时候,她还偷偷的买了香烛纸钱,借口上香祈福祭拜了两次。 直到有次她又用了同样的借口,佯装要去寺里头上香,一时不察,被赵银莲抓了个正着…… 后来回了家,明明收了她一对金耳坠子讨好的赵银莲,直接在全家人的面前,告状了她去祭拜父母的事情。 赵家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姜安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去祭拜父母这件事儿,如此的忌讳,好像她嫁了人还去祭拜自己已经过世的父母,他们就会倒大霉一样,各种严防死守。 可纵使她年轻不经事,也从未听说哪里是有这种习俗与忌讳的。 偏赵家人个个如临大敌。 赵海更是打了她好几个巴掌,让她连辩解求饶的话,都没有机会开口说,就脸肿如蜂蛰,蠕动一下嘴巴都痛得很。 更奇怪的是,他们得知她爹娘其实并没有葬在村里那处立碑之地后,脸色难看至极,仿佛将要面临灭门之祸般,恨不能活生生打死了她。 姜安宁从前没有顾上去仔细想。 如今再回忆起来,才惊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站直了身子,面向江面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 那一日,她害怕赵银莲回家后会告状,为她招惹来麻烦,便低声下气的哀求着人,帮她遮掩。 路上,赵银莲先是提出要去县里最好的饭馆里吃一顿好的,她被‘捏着把柄’,自然是不敢反对的。 吃饭时,赵银莲又着意问了许多有关于她爹娘的事情,以及为什么她偷偷祭拜会去寺里,而不是坟地。 她当时没有多想,也怪她一贯老实,人家问了,她就说了实话…… 过后,赵银莲又让她买了一对儿金坠子。 她当时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奈何面对人的不耐烦,还是怂了下去,咬咬牙,厚着脸皮跟店掌柜开口赊账了一半的价钱。 没想到回了家,得了金坠子的赵银莲,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看她被赵海抡了巴掌,赵银莲更是得意洋洋的说出了她父母真实下葬的地方,其实是她去借口上香的寺里头。 姜安宁记得十分清楚,当时赵家人听到赵银莲说到她爹娘的尸骨,根本不是埋在村东面那片树林子里时,脸色漆黑如墨,眼神活像是要把她撕碎了一样。 就连极少在这种事情里开口说话,一贯端着老好人形象的赵元山,都情急起来,不停的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后来她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只觉得浑身痛得要死,没哀求几声,人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赵家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烧了锅热水,简单的清洗了下伤口,涂了药油。 姜安宁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赵海嫌弃药油的味道重,所以她特意调了带香味的药油使用。 但因为那天事发突然,原本她调好的药油已经用干净了。 她实在疼的厉害,就少擦了一些药铺买来,还没来得及调和味道的药油。 结果赵家人突然从外面回来。 她当时吓得要死,以为又要挨打。 没想到整个赵家人,就像是被换了芯子一般,脸上满是喜气,连对她说话都和气了很多。 赵海更是毫不介意药油味道般,亲自帮她涂抹,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直哄得她晕头转向,以为这家人是幡然醒悟……她真是傻啊,居然会觉得白眼狼有良心歉疚的一天。 姜安宁如今会想起当日种种,才惊觉那时有诸多蹊跷之处。 想到这些,她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此时,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错综复杂,理不清、拆不开的迷雾丝网之中,想不通个中关节,头脑生痛。 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姜安宁囫囵了个觉。 一整晚,她都睡得很不安稳。 如那天一样,她又做了梦。 梦里的场景不怎么清晰,她只觉得心口很痛,耳边回荡着翻找与破碎的声音。 她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看清四周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儿,浑浊昏暗的视线里,只勉强看清四周林立着各种石刻的佛像。 有人在掀翻那些慈眉善目的石佛。 碎石砸在地上,发出沉痛的声音。 姜安宁感觉有些窒息,像是要呼吸不上来,难受的紧。 她捂上了心口,想要缓一口气上来。 视线在这时又清晰了两分。 她看见一些看不清脸的人,正在一间残破的旧寺中打砸、掠夺。 看清了! 姜安宁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些人正在肆意打砸破坏,掘地三尺的,就是她爹娘骨灰安放之处。 她拼了命的想要嘶吼,想冲上前去阻止那些人,却怎么都无济于事。 她发不出声音,更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推翻一座又一座佛塔。 看着他们找到她爹娘的骨灰,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散落在地上的骨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个干净,混着泥水,流到了石板的缝隙里。 不要…… 姜安宁哭嚎着惊醒过来,整个人大汗淋漓的,仿佛刚刚真的淋到了那场雨一样。 她目光呆滞的望着睡前没有吹灭的那盏灯。 约摸是里头的蜡烛要燃烬了,昏昏黄黄,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了一样。 嘎吱嘎吱作响,像要被疾风吹断了一样的门窗,唤回了姜安宁的思绪。 她木呆呆的看了会儿,才缓慢的有了东西,神情麻木的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起风了。 窗扇合上的那一刻,疾风骤雨,雷鸣电闪。 有雨点子顺着窗缝砸了进来,劈落在姜安宁脸上,冰凉一片。 下雨了啊。 姜安宁倒了杯早已冷掉发苦的粗茶,像是尝不出味道般,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 梦,是在预示着她什么呢? 那天梦到自己死后,有个人对着她的尸体,骂了几句…… 等醒来,就发现翻墙进来的江巍。 这一次呢? 又或者,之前只是巧合,是她胡思乱想。 姜安宁听着外面的雨打声,越发的心绪不宁,干坐到天亮。 天应该是早就亮了。 只不过赶上阴天,昏昏沉沉的,直到快巳时才隐隐约约见了亮光。 在客栈草草地吃了早饭,本想着多住几日的姜安宁,连房钱都没有要,匆匆地退房离开。 拐到画舫附近,毫不意外的遇见了出来买早饭的晚娘。 她趁无人注意时,在人近边轻声低语:“我要出去一趟,快也得明儿才回来,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没问题!” 晚娘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目光。 姜安宁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脚步匆匆的离开。 她要去爹娘骨灰存放的地方看一眼,不然总觉得心里不安定。 原想着租辆马车,奈何雨后道路泥泞,几乎没有人愿意去那么偏远荒僻的地方。 姜安宁无法,她又不会骑马,只好走着去了。 路上,毫不意外的难走。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走到的那座破寺山脚下。 望着雾气笼罩,根本瞧不见破寺模样的石阶之上,姜安宁心里仍旧慌慌的。 她顾不得歇息,迈步而上。 等爬到破寺山门前时,太阳悄然出来,撒下一抹刺眼的光芒。 姜安宁抬手挡了一下。 身上被阳光直射的暖烘烘,后背却始终无端发冷。 她心情略显沉重的迈步进了破寺。 这家十分残破的老旧寺院,平常并没有什么人踏足,也没有修行之人在此挂单。 最多也就是偶尔会有路过此地,不怕忌讳的人,进来歇歇脚,避避风雨。 姜安宁此时才又意识到更为不对劲儿的地方! 平素少有人来,更遑论没有香火的破寺,赵银莲是为什么会出现的? 寻常人,看着这般残破的古寺,只怕忌讳嫌恶还来不及。 更别说,附近还有传闻说,这间破寺是会吃人的鬼寺…… 大多数人,心里头都很忌讳着靠近这里。 一向胆小怕事的赵银莲,有什么理由来这里? 除非,从一开始,赵银莲就是另有目的。 姜安宁沉着心,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枯枝残叶掉的四处都是,她有好多次,都险些踩空进坑里。 好不容易走到后山的百佛塔,看着完好无损的佛塔,以及安置在某一座佛塔之中的爹娘骨灰,姜安宁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罢了。 【嘶!这女土著实在是惨,爹娘的骨灰藏这么隐秘,最后还是被人给砸了。】 姜安宁一瞬间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噩梦? 她爹娘的骨灰,真的被人给砸了! 是谁? 那些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她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姜安宁想要求问一个真相缘由,却最终苦于无法跟眼前的文字沟通而不了了之。 简单祭拜了下爹娘,姜安宁清理干净来时留下的痕迹,匆匆而归。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查清,究竟是什么人,在惦记着损毁她爹娘的骨灰。 一路疾行,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冷静下来,她又止不住的茫然起来。 她想要查清一切事情的始末,可……要怎么查呢?又能查什么呢? 姜安宁茫然许久,浑然没有头绪。 没有再去江边那家客栈,她四处闲逛着,将头发全都包起来,摸了两把灰在脸上,伪装成进城来做苦大力的力贩,租了间合院的厢房。 待到外头安静下来,姜安宁才合上眼,囫囵个觉。 第二天,外头天还黑着,她就起身离开了。 绕了一大圈,拿湿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灰,简单拾掇了下自己,姜安宁趁着街上没什么人,去了绣坊的后院儿。 宋尧起夜洗了手出来,看着天还黑着,正想回去接着睡个回笼觉。 冷不丁的听见后门有人敲,吓得一激灵。 “谁啊?” 她语气不大好,也实在想不出,这个卖早吃都还没出摊的时辰,谁会闲的来敲她的门。 “宋姐姐,是我。” “安宁?” 宋尧拉开门,瞧见面容憔悴的姜安宁,还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了这是?” 姜安宁此时还穿着裤脚和鞋子都沾了泥巴的那一身儿。 “上哪去了,怎么把自己造吧成这样?” “脸色也这么的差。” “快进来快进来。” 宋尧着急忙慌的将人迎进了屋里。 与此同时。 江巍那边,也发现了姜安宁不在家。 (本章完) 第48章 信息差 江巍情急,上门‘逼问’了方婶子一番,才得知人进城找活去了。 哪怕方婶子的话,处处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好像姜安宁昨个儿才出去一样。 可江巍就是觉得不对劲。 奈何无论怎么问方婶子,得到的回答都相差无几。 “我说江巍啊,就算你相中人家安宁了,可也不能不顾人家的安宁的意愿吧?” “人家安宁不是都已经婉拒你了吗?我要是你啊,得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再出门来,至少得是不好意思再往人跟前凑了,哪有跟个偷窥狂似的,天天趴人家大门口,盯着人家的烟囱冒没冒烟。” 方婶子有些不满,总感觉江巍问话,像是在审问她一样。 她又不是什么犯人! 就算他是村正,是县令老爷指定来的,高高在上,也没道理对她吆五喝六的吧? 她又没违法犯罪…… 江巍眼见人已经絮烦起来,只得暂时作罢,不再追问。 他讨饶似的跟人好生赔罪:“诶呦,我的好婶子,您可真是误会我了,实在是我担心安宁妹妹,所以才会情急了些。” “担心?” 方婶子不大相信,眯了人一眼。 江巍忙道:“是赵海!” 他四下看了看,如临大敌,一脸紧张的样子:“赵海越狱了!” “啊?” 方婶子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越、越狱了?” 她说着,捂了捂嘴,一副不敢太大声的样子,也学着人四下看了看,生怕等下赵海就会从哪里窜出来,吓她一大跳似的。 有了赵海逃狱这么个信息铺垫,方婶子脸色惊恐之余,倒是也配合许多,江巍再问什么,也愿意答了。 方婶子神情惶然:“那赵海跑了出来,该不会来找安宁丫头的麻烦吧?” “十有八九。” 江巍闭了闭眼,很是高深莫测。 方婶子瞬间急了。 担心姜安宁,更担心自己家。 这疯子真要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来报复,岂不也连累她们家? “江巍啊,这事儿你可告诉族长了?” 方婶子急道:“这事儿,光咱们一两家知道没有用,还是得全村一起出面,阻止巡逻……倒是没听说赵元山那两口子咋样了?” 她碎碎的念叨着:“昨儿捕快来家将人带走,倒是一直不见回来,他家那几个孩子也没个踪影。” 方婶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一家子,做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呢。”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刚得了消息,就赶忙回来想要知会安宁妹妹一声,再不济出去避避也好,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又一个人住,真有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就是想看顾都怕是来不及。”江巍眼不眨心不虚的胡扯。 方婶子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江巍趁热打铁,再次询问起姜安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婶子,这可事关安宁妹妹的人身安全,您可不能瞒我!” 方婶子倒是也有些犯了难。 能跟江巍说的,她早就已经跟人说过了。 实在是她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姜安宁来她家,跟她说的是明天要去城里找活干,麻烦她后面几天,帮忙照顾下家里。 但实际上,当天夜里,送走江巍等人以后,姜安宁就趁着夜色离开了,始终没回。 方婶子是第二天拿了姜安宁家的钥匙,从后院门绕到的人家里。 当时家里就已经没有人在了,东西也都收拾的立整。 她便下意识的以为,人是第二天出去的。 江巍问来问去,最终也没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心里烦躁更深。 他勉强维持着笑意,敷衍了下方婶子,借口要去跟姜族长安排个守卫村里安全的章程,匆匆告辞。 病了 (本章完) 第49章 我见犹怜 被宋尧拉扯着进屋,一路数落的姜安宁,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小脸儿白里透着红,显得越发娇俏。 听见房门被拉开,转过头去看的宋尧,一时间有些看呆住。 热雾袅袅,姜安宁出水芙蓉似的站在门口,美得像是不染凡尘的神仙坠入人间画卷,惹得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恐惊扰了仙人。 “宋姐姐?” 姜安宁被人直白又大胆的目光,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低着脑袋,略显羞怯的喊了声人。 她身上穿的是宋尧借给她的衣裳,颜色娇嫩的芙蓉色小抹,配着泥金卷草纹四经绞花绢衬对襟长衫,水艾绿的十二褶裙,稍显大胆清凉了些。 这原本是宋尧新制的早夏衫,如今时节穿,倒是有些早了。 奈何姜安宁匆忙狼狈来的突然,倒也备不及给人寻别的换洗衣物了,只能暂且将就着。 好在是下过了雨,空气潮润,打昨儿起,宋尧就在屋里又升起了炉子,闲时也能煮煮茶,乐个自在,倒是也不怎么冷。 宋尧在人的连唤三声后,终于舍得回过神来,只仍旧还是有些痴痴的望着人。 “我原只是觉得这身衣衫好看,若是给我穿了出去赏花踏青,定能添几分颜色,却不想穿在你身上,倒显得这身衣衫高攀了。” “你这模样,就是我瞧了,都想将你藏在屋里,只留我一人瞧……” 宋尧说的真诚。 姜安宁闹了个大红脸。 “宋姐姐……”这人好没个正经! 宋尧被嗔怒的瞪了一眼,也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是笑得更大声了起来。 她拉着人的胳膊,往内室里走,像个正经人一样:“快先进屋里去,外头还凉着呢,回头再冻伤寒了,反多难受。” 只是那眼神儿,色眯眯的像个不正经的登徒子。 宋尧被人多瞪了几眼,咳了两声,总算是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我起先还怪着呢,寻思着你这一大清早的,去哪里挖煤了不成,瞧给自己造祸的,脏兮兮的,现在想想,也亏得是你小心谨慎,刻意捯饬伪装了一番,否则碰见赵海那个杀千刀的,可真难办了。” 她闲话家常似的,跟人分享起第不知道几手了的吃瓜消息。 “赵海?” 姜安宁既讶异,又有些情理之中的平静,心里原本空悬着的一块地方,倒像是猛地被填平了一样,安稳落地了。 “可不是?” 宋尧唏嘘:“你也吓了一大跳吧?” 她叹了口气:“眼瞧着也就前儿不久才判了下大狱的人,今儿……不,昨儿,人就失踪不见了!” “失踪不见?”姜安宁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天夜里冷不丁瞧见的熟悉面容。 当时…… 姜安宁微微拧了眉。 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赵海的旁边? 不过,那股熟悉,她却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见过人了。 总感觉像是最近见过的。 可她刚重生回来,也没多少日子,更别说去见什么人了。 大多数记忆,应该还是来自前世才对。 姜安宁用力的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宋尧也不清楚个中内情。 “说的也是奇怪呢,好好一个大活人,在县衙大狱里头,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竟然也能人间蒸发似的没了。” 她冷哼了声:“也就是昨儿雨来风急的,外头少有人走动,否则不定要多少人去衙门问个究竟!” 姜安宁一哂。 倒不觉得哪个会如此愤世嫉俗,会为个旁不相干的人,跑去质问官府,没得白白挨一通板子,还要搭上前程生计。 实在是不划算的紧。 口头上声讨几句,已是仁义。 她按下情绪不表,询问宋尧有关赵海逃狱的事儿:“衙门是如何说的?就这般直白说人是在县衙大狱无故失踪的?真无人看见吗?” 宋尧仔细回忆了下:“布告上,确实写着无人看见其去向,也未见其留下什么痕迹。” “一点蛛丝马迹也无?” 宋尧摇了摇头。 姜安宁拧眉,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大活人,且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不会什么武艺杂耍的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凭空消失的。 难道赵海还能钻土遁地不成? 简直无稽之谈! 偏偏这样滑稽可笑,讲不通根据的事情,就这样被官府给布告张贴出来了。 “……还重金悬赏呢!” 宋尧:“你当咱们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津津乐道?” “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否则哪个会在昨儿那样的天气里,冒风冒雨的出门,就为了瞧一眼布告上所写,是确有其事,还是那个缺德行的胡扯,打量着想蒙人。”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啊,还真有些被惊到了。” “咱们这个地方,寻常可不多见如此厚赏通缉谁。” “我上一回有记忆的悬赏,还是宋老爷家丢了只漂亮的锦鸡,宋家悬赏两百文,鼓动大家帮着寻摸寻摸。” 姜安宁眨了眨眼:“是悬赏了多少?” 宋尧伸出手来,比量了个‘八’给人看。 “八百文?” 姜安宁想着,能比宋家悬赏两百文寻找锦鸡还为人所津津乐道,想来不能是低于百文的。 宋尧摇头否了,让她再猜。 “总不能是悬赏纹银八两吧?”姜安宁说完,自己就先惊了一下。 那也确实很高了。 没想到宋尧还是摇头。 这下子,就是姜安宁也有些不淡定了,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该不会是八十两吧?” 宋尧点头‘嗯’了一声。 姜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惊的咬到舌头。 八十两啊…… 普通人得省吃俭用的赚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老些钱? 难怪群情激昂,热情高涨了。 连她都有些心动了。 更别说,她还真看见赵海了! 宋尧见人同样的一脸吃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看,不能怪我爱八卦吧?这么大一笔悬赏,谁听了不迷糊?” 她叹了声:“何况,这还只是为官府提供有用线索的奖励,要是能抓到人……” 宋尧故意拉了个长声,倒是把姜安宁的好奇心给勾搭起来了。 “如何?” (本章完) 第50章 太多细节,不能细想 宋尧五指张开:“这个数儿!” “五、五百两?”姜安宁口水绊了一下牙齿,磕巴住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给出八十两的线索悬赏,已经是天价,哪里还会再给五百两这样的天文数字…… 再说了,也没听说江宁县的府衙这么有钱啊? 前年,修缮通水渠,衙门掏不出银子来,还是跟商户们手里头征募的,每个捐钱的商户,都得了张据说是县令亲笔书写的“诚信经营”四个大字。 因这事儿,还闹出不少笑话来呢当时。 姜安宁下意识就否定了衙门足以掏出这么一大笔钱的可能。 “可不嘛!” 偏宋尧一锤定音,硬是给她喂了颗定心丸:“惊着了吧?” “别说你惊着了,就连我刚听见这个数的时候,都吓了好大一跳呢!” “真给五百两啊?”姜安宁如坠梦里,手脚都有些飘忽的。 她甚至已经在想,是不是衙门里头高坐着的大人,是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或者是撞了脑子? “可别是空口许诺,惹得人斗志昂扬的全都不管不顾去寻人了,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给几句口头嘉奖,了不得的签张欠条,回头抵半年赋税吧?” 姜安宁还是不怎么太敢相信。 “应该不会吧?”宋尧迟疑了几分,昨儿刚得消息时积攒下的热情,退却许多。 “怎么不会?” 姜安宁:“从前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宋姐姐难不成忘了,去年江安县粮食歉收,差一点就要闹了灾,多少庄户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连逃荒的准备都做下了。” “多少易知由单发下去,都石沉大海似的没有回音。” “连那几个富商都各种找由头拖欠着不交,后来可不就拿出来一大堆官府给的欠条,说是要抵税?” “后来还是衙门的人,以拒不缴税的罪名,拿下了几个带头吵闹最欢的杀鸡儆猴,又抄家罚银的,这才把税粮给勉强凑上交了。” “可也只是将田赋缴齐糊弄住上边的人便罢,百姓的死活却是没管多少。” “亏得是年跟脚那会儿,漕运河道通了船,调拨了些许粮食过来周济,否则,指不定咱们这会儿都已经逃难去了。” 姜安宁声音猛地顿住,目光落在宋尧身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 宋尧见人冷不丁的停住了声,还奇怪的四处打量了圈,没见有什么人,这才松下心来。 “我记得,太后娘娘的千秋节,似乎是在金秋时节?” 姜安宁突有此一问,倒还真有些把宋尧问懵住了。 她细细想了下:“应该差不多是,我八月下旬出的门,想着难得出趟远门,不如多寻摸些花样子回来,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是踩着时间到的京城,还挨了好大一通数落呢。” “又学了小半个月的礼仪,应该差不多就是秋末那会儿。” 人人都当她进宫去享多大福,受多大恩宠。 实则她连千秋节是哪一天正日子都不知道,更别说参加了。 连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御膳席面,都是在落脚下榻的地方,千恩万谢吃完的。 献寿礼那天,倒是起了个大早。 等了大半天,才得个机会,远远的给天家磕了个头,敬献了那幅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 然后提着心吊着胆的跪在那听人家其乐融融的说笑,还不敢分心错神,生怕挨了点名发问。 好不容易扛过去了那段时间,她衣衫都湿了半截。 太后娘娘倒也确实说了句:“要是我闺女也有这个巧心巧手,我就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从哪传的风声出来,说太后娘娘看了礼佛图之后,心甚悦,要收她做义女。 她人还没回江安县呢,风声谣言就先传遍了大街小巷。 闹得她解释不成,不解释更不成,进退两难的。 好在是有了后面那块御赐的牌匾送来,减轻了她许多压力。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怪,离京时,可没人告诉她,还有块御赐的牌匾。 要不然,她怎么也得迎接的隆重一些,摆上几趟流水席,放几挂响鞭。 也好叫姓盛的那白眼狼,好好的瞧一瞧,看一看……狠狠地挣上一口气! 宋尧回想的,尽是那段日子里的胆战心惊,生怕行差踏错,脑袋就被搬了家。 姜安宁拢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偏偏又理不出个头绪。 好像有个念头,飞速的划了过去,快的她来不及抓住。 去岁江安县粮食歉收,衙门跟商户征借钱粮,补足了短缺的那部分田赋。 也因此,无人知晓江安县百姓,险些吃草根啃树皮。 衙门也像是不打算管,只待着来年开春,重新种下地去,装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人人正苦骂苛政猛于虎,深觉暗无天日时,朝廷安排送来了粮食。 “粮食,好像就是在你回来前后那几天送到的。” 姜安宁小声嘀咕着,不是很确定。 宋尧没听清:“什么?” “没、没什么。”姜安宁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跟人重新说起先前的话题来。 宋尧:“你担心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等抓到人了,官爷两张嘴,真要是反悔了,你也没辙。” 她‘嗐’了一声:“咱们担心这个做什么?” “倒好像我们两个谁会去捉人赚悬赏似的,听个热闹罢了,管他是真是假呢,且慢慢瞧着就是了。” 宋尧原本差点就要愁苦起来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 真是差点就被重金悬赏给冲昏了头脑,好悬没以为,她也要去冲锋陷阵,缉拿逃犯了。 “尤其是你!” 宋尧戳了人一指头:“这段时间,可得好好地在绣坊里给我待着,别乱跑惹了眼去!” “我估摸着,那姓赵的如今逃了出去,最想找到报复的就是你了。” 姜安宁抿了抿嘴。 “要这样的话,我更不应该留下才对。” 她道:“不然岂非连累了宋姐姐你,也连累绣坊里的其他人……” 宋尧瞪着人:“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不留在我这儿,还能去哪不成?” “回头真遇见那畜生了怎么办?” 姜安宁微低着头,看起来像是老实受教的样子。 心里想到要是她能单独遇见赵海…… 那可太好了! 一个在逃犯,杀了应该没什么责任吧? 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今浑身上下,像是有用不完的蛮力。 绣花枕头似的赵海,怕是有些不够瞧的。 她还真十分期待再与人遇见一次。 更别说…… 万一那悬赏是真的呢? 念及此,姜安宁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哪怕尽力克制了,却还是溢出几分低哑的笑意。 “你这丫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宋尧跟人好一通讲道理,苦口婆心的,还当人是听进去些了,正虚心受教着。 没想到竟然是早就不知何时,神游天外去了! 这丫头,怎么瞧着老实巴交的,实则倒像是蔫坏的性子? 真是气人! 易知由单:旧时征收田赋的通知单 (本章完) 第51章 遇见赵海怎么办 “我都听着呢,宋姐姐。” 姜安宁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走神儿。” 宋尧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这儿!”她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姜安宁抿了下嘴:“我不能留下,真的!” “什么就不能留下?” 宋尧越发火大,掐着腰站在人对面:“你不留下,回头遇见那赵海怎么办?” 她很是苦口婆心、好言好语的温下声音来,卖力的跟人画大饼:“你现如今可是朝凰绣坊的顶梁柱,绣坊今后还能不能在江安县有立足之地,可全都指望你了!” “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了咱的绣坊想想吗?” “那天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都忘了不成?” “你可是说过,要把朝凰绣坊做大做强的!” 姜安宁‘嗯嗯’了两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宋姐姐,我全都记着呢,没有忘记。” 宋尧闻言,刚要松下一口气。 “但我真的不能留下来。” 姜安宁一句话,差点给宋尧气厥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油盐不进呢? 宋尧来不及说后面的话。 “真遇见了赵海,也无妨…” 姜安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见人眼神瞪过来,才及时住了嘴。 “那样的混不吝,你真遇见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宋尧:“听话,安宁,咱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遇上这么个混无赖,咱避其锋芒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她以为姜安宁是年纪小,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所以才不肯躲起来。 姜安宁张嘴就开始胡扯:“宋姐姐,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加上我到底也是同赵海一同长大的,对他的性格行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故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自然也是愿意留下来,躲个清净安宁的。” “可我不能这样自私,为了自己的安危,就置你们的身家性命不顾。” 宋尧张嘴想要说什么,被姜安宁开口打断。 “何况,我若是回了村子,赵海反而未必敢来。” “可我若是留下,万一赵海学聪明了,赶着绣坊正有客上门的时候进来作恶,挟持了哪位无辜的主顾,那咱们才真的是只能投鼠忌器了!” 姜安宁:“所以,我真的不能留下。” 宋尧迟疑了起来。 “你回去真的行?”她还是不太放心,不过到底还是动摇了。 姜安宁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赵海那畜生要真赶着绣坊开门做生意时,打上门来搅和,到时不管是把谁抓了挟持一番,她们都得顾忌着。 “行的!” 姜安宁忙不迭的点头,睁着眼睛瞎扯:“村里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指不定这会儿,村正已经组织起巡逻队伍,防着赵海真的作乱害人了。” “我要是不回去,指不定他们还要担心的安排人来寻。” 倒是歪打正着的,说对了一半儿。 江巍还真的组织起手下人来,准备把江宁县掘地三尺,势必找出姜安宁来。 “那行吧……” 宋尧最终还是在人的游说下,松了口。 “那我让秀茹家的那口子送你回去。” “不用了,宋姐姐。” 姜安宁见人抬脚就要出去找人送她回家,连忙出声阻止:“我一个人悄悄回去就成,送来送去的麻烦不说,反倒更容易惹人眼。” “行吧。” 宋尧实在是说不过她,只能尽数妥协。 留人吃了早饭,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好多‘一定以性命为重’之类的话才不舍地放人。 姜安宁离开绣坊,也没有直接回村去。 先去了一趟晚娘那里。 “你来啦!” 晚娘见到姜安宁,格外的激动。 要不是还矜持着害怕唐突了人,她准得扑到人身上,欢呼惊叫几声。 姜安宁‘嗯’了一声,对晚娘的激动欢喜,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还算冷静自持的点了点头。 白日里,画舫总是冷清的。 一楼被人拾掇的干净整洁,早已不见前天晚上的荒唐狼藉。 不过姜安宁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哪怕那天并没有真的亲眼瞧见什么,却难免会根据声音脑补…… 姜安宁不大自在的咳了一声。 晚娘瞬间了然,领着人上了二楼的卧房。 “瞧你这欢喜的样子,事情莫不是成了?” 姜安宁心里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晚娘‘嗯哼’着点头:“成了成了,吴娘已经松口答应了。” “原本昨儿就要去衙门的。” 她难得的略显羞涩扭捏,声音很不自然:“想着等你来拿个主意,就还没有去。” “等我拿主意?” 姜安宁眨眼,不解的看着人。 晚娘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自觉的有些羞于启齿。 姜安宁越发奇怪。 “等我拿什么主意?”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什么需要她来拿主意的事儿。 计划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难道是不愿意嫁…… 姜安宁自己吓自己的念头刚想了一半,就听见晚娘细如蚊呐的哼着气声说:“我想随你姓。” “啥?” 姜安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晚娘面上的表情更加羞窘了几分。 她低着头:“我自记事起,就是在这画舫上,看人卖笑,迎来送往的……” 姜安宁微怔。 “我不知道本家姓什么,更不知道爹娘是哪个,这么多年,只有晚娘这么个名字。” 晚娘低头绞着手绢:“如今要脱籍了,新的身份文书上,总该有个姓氏才好。” “我总不能就姓晚吧?” “那也太随意了些……” 她咬住了唇,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能不能跟你的姓。” 说完,她又急忙的退缩了:“你其实也不用答应我的!” “我、我就是奢望一下。” 晚娘垂着眉眼,自卑与胆怯,不自觉的绞了上来,让她心生退怯。 “就这事儿啊?” 姜安宁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一个姓氏罢了,你想用就用呗。” “你不介意?”晚娘大惊,下意识出声。 姜安宁摇了摇头,想不出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还以为今天可以杀赵海……(努力失败) (本章完) 第52章 活着会是最好的惩罚 晚娘眼眶泛起了红,扭过身去偷偷抹眼睛。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懂她怎么又哭了。 明明刚刚还挺高兴来着。 “那个……你没事吧?”姜安宁挠头想了想,掏了方新帕子出来递给人:“擦擦?” 晚娘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讨厌!”却是没有拒绝人递过来的帕子。 姜安宁有些不明所以。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像也没有啊…… 晚娘瞧着她那股子纯良无害的天真劲儿,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这人,可真是、真是……”又聪明机敏,又呆头呆脑的。 姜安宁更懵了。 晚娘笑得越发大声,最后像是幽怨的小媳妇,又像担忧傻闺女的老母亲,愁拢着眉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小子有福,能娶了你回去……” 想到姜安宁年岁也是不小了,差不多该说人家了,晚娘惆怅更深了几分。 姜安宁:…… 她不大确定的开口:“我没有跟你说吗?” “什么?” 晚娘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 姜安宁觉得也是时候,该跟人把话说清楚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其实,我要你嫁的人,是我前未婚夫的爹。” 晚娘瞪圆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如今人在大狱里头。” 姜安宁:“不过,只是扰乱公堂,大抵也判不了多重的罪名,关几天,交些罚银,约摸也就出来了。” 她把那天看的热闹,挑紧要的说给了晚娘听。 “这家人,脑子都有病吧?” 晚娘倒吸着气:“我自认为在这烟花柳巷之地,见过的形形色色之人也够多了,却不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姜安宁笑笑没说话。 赵家人的无耻,这才哪到哪啊。 比起前世…… 这辈子他们实在是还有太多的无耻下作之行径,没来得及发挥。 “可,为什么让我嫁给他?” 晚娘不是很理解姜安宁,按常理来说,遇见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不该是狠狠给他几个大耳瓜子,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吗? 怎地还帮着人张罗起婚事来了? “因为我不想让赵家人死。” 姜安宁满是恨意的话,让晚娘愣了愣。 那恨不能将人活撕了似的语气,可半点听不出,不想让人死的味道。 晚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你确定是,不想让赵家人死?” 应该是想让他们早点死才对吧? 姜安宁笑了笑:“我不想要赵家人死。” “我要让他们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将她上辈子遭受过的苦难,悉数尝遍…… “与其说我想让你嫁给赵元山,倒不如说,我想让你招赘了他。” 姜安宁微微弯起嘴角:“说起来,我也是没想到赵元山会如此的翻脸无情,连睡在枕边多年的发妻,都能如此狠绝急切的舍弃。” “不过,倒是成全了我。” 她笑笑:“张氏也着实出乎我意料,原来我还想着,该如何离间二人感情,让其和离,如此,我的计划才能照常进行。” 原本,姜安宁是计划着,让张氏坐牢,再诱以利益,用赵银莲跟赵江的前程,说服张氏与赵元山和离。 届时再安排赵元山再娶,让晚娘以继室的身份,搅和得赵家鸡犬不宁,生不如死…… 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赵元山有入赘之心。 更没想到,为了甩掉麻烦,赵元山会直接到衙门状告张氏,将一切过错,尽数推到了张氏的身上,要与其义绝。 如今她不过是稍稍推波助澜了几分,张氏便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入了大狱。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诽谤构陷县令大人,张氏的日子怕是很难好过。 “如今赵元山在狱中,也更便宜你我行事。” 姜安宁笑笑:“怕是他现如今就盼着从前哪个相好,能够救他于水火,若是你这时去给他的个希望,想来,无论什么苛刻的条件,哪怕是签卖身契,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晚娘不是很理解。 总觉得姜安宁的行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那种,你打了我一拳,所以我必须得打回去才作数的感觉。 不过,姜安宁是她金主。 她的全部身家,都在人手里捏着呢。 纵然不理解,也不耽误她配合着照做。 “我都听你的安排。”晚娘顺从的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姜安宁又与人合计了些许细节,还着重的交代了:“宅子可以租的偏僻些,但务必多雇些打手,随时跟在你身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晚娘笑笑:“这些我都省得的。” 她捂了捂嘴:“你就放心吧,我在这画舫也有些年头了,早已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我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更知道,如何做,能让那姓赵的既生不如死,又不敢反抗,给你好好的出口气。” 画舫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多的是腌臜事情。 晚娘自然也是见过老鸨龟公们,是如何调教那些不听话,不愿意接客的小倌儿与花娘的。 姜安宁对晚娘的话没有怀疑。 她选择晚娘,自然也是看重她的身份。 画舫这种地方,她不觉得会没有些狠辣腌臜的法子。 姜安宁相信晚娘会把事情做的很好,尤其是,她们现如今还有了更深一层的合作,没有利益分歧之前,关系只会更牢固。 “我最近大概没什么时间进城,事情你只管看着安排就是,若有急事,可以派人到瑞安镇找我。” 姜安宁留了个地址给晚娘后,便动身回村了。 - 江巍家中。 盛绩匆匆忙忙的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公子,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江巍拧眉看着人。 盛绩喘了两口气,这才声音匀称下来:“姜安宁,是姜安宁回来了。” 江巍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回来了?” 他目光在院子里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 怎么如此巧? 他才刚集结了手底下能用的人手,准备动身去找人。 这人就突然的回来了? “我去看看。” 江巍让其他人原地待命,独自一人去了姜安宁家里。 姜安宁才刚送了听见动静过来询问情况的方婶子离开,一抬头,就瞧见了远远走来的江巍。 她眉眼冷淡了一瞬。 对江巍,她越发没好感。 “安宁妹妹。” 江巍行至近前时,姜安宁脸上已经换好了得体随和的笑意。 “村正哥。” “安宁妹妹最近几天是去哪里了,倒叫我好找。” 江巍刻意模糊了时间,眼底流转着算计的光,佯装关心的开口试探。 姜安宁故作讶异:“村正哥找我?” 她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语气,避而不谈江巍问的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巍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略僵硬了一瞬,才调整过来:“赵海逃狱,我担心你的安危,怕你遇见他,会被他报复。” 他自认为温柔的扯了扯嘴角:“身子可是好些了?” “这几天去了哪里。” 姜安宁笑着跟人道了声谢:“已经好了许多,多谢村正哥关心。” 她道:“刚刚方婶子来过,已经同我说了赵海逃狱的事情。” 姜安宁故作伤怀的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赵海哥是知道错了的,没想到……” 她话说了一半,便假作哽咽,止了声音。 江巍有些烦躁。 他只想知道姜安宁最近去了哪里,偏这蠢女人,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赵海这种毫无道德底线之人,岂会觉得自己有错?” 江巍耐着性子,语气柔和的哄人:“安宁妹妹还是莫要太天真了,对那起子烂人抱有什么期待。” “我知道了,谢谢村正哥提醒。” 姜安宁:“若遇见赵海,我定不会心软。” 江巍又关心着问了人许多话。 姜安宁有的答了,有的就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略了过去。 “安宁妹妹去了哪里最近?”江巍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姜安宁半笑着瞅向人:“村正哥很好奇我的行踪?” 江巍莫名有种压力卷上身。 他有些尴尬的扯了个僵硬的笑容:“我只是关心你。” “是吗?” 姜安宁:“多谢村正哥的好意,只是村正哥的语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仿佛被人时刻盯着行踪,不得自由一般。” “哪个正经人会做盯着旁人的行踪的事儿?只有那些踩点盯梢,想要谋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的宵小,才会如此。” 江巍脸黑如锅底。 “不过我相信村正哥定然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太过忧心我的安危。” 姜安宁话锋一转:“我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一举一动都必得活在人眼皮子底下才成,村正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巍脸色依旧难看,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个笑:“安宁妹妹言之有理。” “从前或许是我小瞧了安宁妹妹。” “如此伶牙俐齿,想来就算赵海真的找上门,也会被安宁妹妹数落的无地自容。” 他语气里难掩恶意:“倒是我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了。” “村正哥是县令大人指名过来咱们村当村正的,想来也是如县令大人一般,心怀拳拳爱民如子之心,安宁岂会不懂好赖,嫌弃村正哥多管闲事呢?” 姜安宁像是没听出人话里的恶意般,先是将人赞美了一番,又热情相邀:“倒是还要感谢村正哥那日,同族长爷爷一起,陪我前去报官讨取公道,我一直想好好的感谢两位对我的帮助,奈何时间总是不讨巧。”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便请村正哥给我个薄面,让我今儿在家中设宴款待你与族长爷爷,以示感谢,可好?” 江巍微默,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姜安宁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丫头刚刚牙尖嘴利的一番话,分明就是在暗讽他其身不正,使了人盯梢她。 他恼怒的同时,更觉心惊。 姜安宁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所为的? 可这会儿听着人诚恳的谢意,热情的邀请,江巍又不大确定了。 姜安宁是真的发现什么,还是误打误撞? 她突然的回来,究竟是凑巧,还是背后得了什么人的指使? “村正哥?” 姜安宁见人迟迟没有回应,扬着笑脸,又唤了人一声。 江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种种怀疑,勉强笑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日出东方,姜安宁眉眼弯弯,站在石阶上,沐浴着金光闪闪,一时有些让人看呆了去。 “村正哥的口音,似乎不像咱们本地的。” 姜安宁轻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江巍呼吸不自觉的乱了几分,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又警惕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人。 他以为姜安宁是想要试探什么。 不想姜安宁只是语气柔柔的问了一句:“那平素在吃食上可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可有什么偏爱吃的?” 就只是问这个? 江巍略显迟疑的打量了会儿人,实在是没能从人的表情上,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之处,才故作随和的笑笑:“我对吃食不大讲究,荤素皆宜。” “那我便自作主张,随意张罗些了,要是哪里准备的不好,还请村正哥同我说,莫恼了我心有怠慢。” “不会。” 江巍:“安宁妹妹做什么,我便喜欢吃什么。” 姜安宁:…… 她压下险些翻白眼的冲动:“那我就先去族长爷爷家里了。” “好。” 江巍瞅着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小跑着追了上去,与人并肩而行。 “还是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族长说一说。” 姜安宁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两个人一同到了姜族长家里,还着实把人吓了个激灵。 “又出什么事儿了?” 姜族长此时瞧着姜安宁,就跟瞧灾星没什么区别。 看着人那张与世无争的无辜脸,他眼皮子就直跳。 “来请族长爷爷晚上到家吃饭去。” 姜安宁神色乖巧的说明了来意。 姜族长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又要报官去就好。 随后他又看向江巍,落下去半截儿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你又是怎么个事儿?” 姜族长可是没有忘记,这小子惦记上安宁那个丫头了。 “来与族长说一下,赵海越狱,如今不知所踪,我担心他会钻了牛角尖儿,记恨上村里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未免到时村里哪家人被误伤,想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年来,每日分班巡逻,严防死守。” “若是赵海真的回来村子,咱们也能及时发现,将人扭送官府去!” 姜族长听见赵海越狱,不知所踪,还很可能会回来报复村里人,登时就脸色不好了。 听完了江巍的安排,他哼了哼声,目光斜到一旁乖巧老实的姜安宁身上,正要冷嘲热讽几句她给村里人带来的麻烦。 就听见江巍脸色淡定的说道:“毕竟,官府给的悬赏银子,足足五百两呢!” 姜族长险些说出口的指责,猛地咽了回去。 “钱不钱的也不是很重要,主要你说得对,谁知道赵海那个不成器的,会做出什么钻牛角尖儿的偏激事情来?确实是需要村里人都警醒起来,好好的巡视,严防死守,万不能让赵海这竖子钻了空子,伤到人。” 姜族长很是大义凛然的发表了一番言论。 江巍笑而不语。 姜族长尴尬的搓了搓手,咳了两声,故作严肃地问:“那个什么,你刚说的悬赏五百两,可是真事儿?” 坏了,赵海还得再活三集 (本章完) 第53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确有其事。” 江巍话音一落,姜族长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瞬间扯出一朵花来,连带着瞧麻烦精姜安宁的目光,都格外顺眼起来。 五百两啊! 就算挨家挨户的分下去,一家也能得上好些呢! 更别说,村里的青壮年又没那么多。 满打满算的,也就能凑个百来人的队伍。 要真能拿下赵海,讨了悬赏…… 姜族长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就要落在他们村的头上。 光是想想就身心舒畅。 姜安宁没想到族长竟然如此的好收买。 只是五百两银子……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刚刚,着实是她有些着相了。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她起初听见宋姐姐说时,不也惊讶不小吗? 倒也不怪族长会如此。 哪个普通人家,瞧见五百两会不心动? 只怕如今江安县城内城外,凡是知晓这份通缉布告的,就没有不想遇见赵海的吧? 姜安宁忽然有些为赵海担心了。 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来村里…… 许是心情不错,姜族长此时又像一位慈爱长辈般,亲切的同姜安宁说起话来。 “安宁丫头啊,原本呢,大家是打算将赵元山一家子,赶出村去的。” 姜族长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态度都跟着随和不少。 “到时赵家那宅子,便抵债给了你。” “但如今你也看到了,赵元山那两口子一通闹腾,反而是将自己折进去了。” 姜族长略有唏嘘的感慨:“可见这人啊,平素还是得少搅动些坏水,否则啊,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不是瞎子,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族长爷爷说的是。” 姜安宁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句,对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话,很是嗤之以鼻。 她不相信报应。 如果赵家有报应,那报应一定是她。 姜族长对姜安宁的奉承拥趸很是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明白道理就好。” 他对顺从听话的姜安宁很满意。 要是之前……姜族长想到先前,姜安宁满身反骨、不敬长辈的样子,脸色就有些不好。 可一想到,若非有姜安宁坚持要去告官,赵海大概也不会入狱。 赵海要是没有入狱,他自然也就不会逃狱。 他没有逃狱,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五百两银子的悬赏。 念及此,俨然已经将这五百两银子当成自己囊中之物的姜族长,对姜安宁此前坚持要报官的怨气,又淡了两分。 “只是,如此一来,赵家没了可以主事儿的人,咱们想要将人驱逐出村,倒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当事人不在,咱们就将人发落了,未免显得落井下石。” “且来日,赵元山两口子,万一出狱了,想要重新追究起来,只怕咱们也要有理说不清。” 姜族长看着姜安宁,见人始终是一脸老实的模样,又更满意了些。 “我是想着,左不过你现下也不缺这几个钱度日,倒不如暂且把事情搁下,回头再议,如何?” 姜族长瞅着姜安宁此时乖顺老实模样,想着人或许这几日静思己过,已经明白了先前不对的地方,眼下正是专门过来小心讨好他,主动赔不是的。 何况,他自认为这事儿处置的十分公道,姜安宁理应给他这个面子。 更别说,他是长辈,如此为小辈的事情操心,她也该感恩戴德才对。 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姜安宁都不该拒绝他的决议才对。 【这老登还挺会慷他人之慨的】 【女土著该不会真的答应了下来吧?】 【不会吧?这么窝囊的吗?】 【诸位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有十全十美的破局之法?】 姜安宁轻挑了下眉,看着眼前文字一瞬间静默,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安宁丫头?” 见人久久没有应声,姜族长自信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他声音不悦的喊了一声人,目光落在人身上,暗含警告之意。 “如何处置赵家人及他们所侵占的财产,安宁全凭族长爷爷与族各位长辈、村正哥做主。” 姜安宁十分谦逊的说道:“这毕竟也不是一件小事儿,自然也不能是由着我的性子来。” “很好。” 姜族长见人如此识趣儿上道,态度又和缓了不少:“你能如此想,倒也不枉费我教你一场为人处世的道理。” 姜安宁微微一笑:“是。” 【诶嘛!这老登也忒会给自己贴金了吧?】 【天!哪来的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竟然说得出这么这么这么不要脸的话】 【这女土著也太包子了吧?都被人蹬着脸欺负了,也不知道反击……】 姜安宁笑靥如花:“想来村里的长辈们,也不会欺负我这个自幼失怙失恃的孤女。” 姜族长笑意微凝。 “我只求一个公道。” 姜安宁看着笑意已经凝固的姜族长:“族长爷爷应该不会颠倒是非黑白,让我失望吧?” 姜族长脸色难看几分。 明明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可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总觉得有点指桑骂槐似的。 “我自然是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姜族长端着架子,不大走心的应了句。 随后,他又拿起长辈的派头儿,碎碎念叨了很多大道理。 连在一旁看热闹的江巍,都听的快有些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倒是被点了名姓说教的姜安宁,浑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笑呵呵的听着姜族长念叨。 约摸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姜族长仍有些意犹未尽的。 江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语气生硬的打断了人:“族长,关于组织巡逻队伍,蹲守赵海的事儿,只怕还要召集了村里人,细细的商量个章程出来才是。” “如今赵海已经逃了一天有余,咱们若是不抓点紧,只怕到时人已经偷偷潜回了村中,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冷淡着脸:“何况,五百两的悬赏不是小数目,连族长你都为之心动,焉知旁的人不会同样如此?” “说不定打从瞧见悬赏布告开始,就已经有人,在为这五百两奔忙了。” 姜族长一听到嘴的五百两,可能要被人夺了去,立马就急了起来。 “是得抓紧些,是得抓紧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急得直打转。 “村正哥与族长爷爷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就请了大家到我那去吧,一起吃顿便饭,也借着饭桌上的机会,大家好好的商量商量事情。” 姜安宁主动的开口:“正好也喊上各家嫂子,过来帮着搭把手,洗个菜、做做饭什么。” 她在姜族长皱着眉,正要不悦冷斥前,先开口道:“总之,咱们都先聚到一处,谁也别落了单,也省得被赵海钻了空子。” 姜族长想要训斥人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本章完) 第54章 你咋不自己嫁? “安宁妹妹说的有道理。” 江巍在一旁附和了声,姜族长瞅瞅姜安宁,又瞅瞅江巍,故作矜持的点了个头:“那就这么办吧!” 姜族长架势摆的足,好像有谁真需要他来拿个主意不可一样。 江巍与姜安宁不期然的目光相对,各自无奈一笑。 因着还要通知各家,江巍便提出先走一步。 姜安宁跟姜王氏借了碗大酱,也打算回去了。 “三奶这咸黄瓜腌的好,瞅着就很下饭。” 她在姜王氏从酱缸里头搅和大酱时,瞅了眼里头丢的酱腌菜。 姜王氏面容和善,几经沧桑的眉眼间,不见丝毫苦气,总是笑呵呵的叫人瞧着安心。 “那我一块给你捞点回去,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还有豇豆跟扁豆。” 姜王氏说着,就回厨房去拿筷子了,顺带着拿了个干净的大碗过来。 “我家你青苗姐,平常就爱吃这一口,央着我学了好长时间酱菜的手艺,倒是也像模像样的。” 她忍不住跟人感叹起来:“就是每回啊,总被她爷念叨,说她没个出息,整日里,只会鼓捣些乡下村姑才做的活计,一点儿也不知道矜持着身份。” 姜安宁在一旁微微的笑着,听得十分认真。 “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爱学着做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的?” 姜王氏:“青苗出落的好,长相大方,性子也好,家里头都指望着她能嫁个有身份的人儿,和和美美,往后也能帮衬着兄弟侄儿些。” “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这样?” “想一朝改换门庭,除非是有上大气运,否则,可不就是得几代人的汲汲营营,才有那么些许可能?” 姜王氏从酱缸里捞了好些酱腌菜上来,递到姜安宁的手里。 “谢谢三奶。” 姜安宁端着酱碗,并没有接姜王氏的话。 实在是,她不明白姜王氏一个长辈,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跟她个小辈儿说起姜青苗的婚事儿了。 她也不是媒婆啊? “你也别听你三爷爷浑说的那些拎不清的话,他就是着急青苗的婚事儿,没有坏心思,是青苗自己没福气。” 姜族长在他那一辈儿,行三,按辈分该喊一声三爷爷。 不过人嘛,总喜欢听人往官儿大的那面喊。 寻常在村里,姜氏一族的小辈儿们,多是喊人族长爷爷。 姜安宁自然也就入乡随俗了。 “族长爷爷是我的长辈,寻常说我两句什么,我只管听着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事儿,都非得争个高低对错来才行。” 姜安宁:“三奶奶,您外道了不是?” 她笑着宽慰人:“好事多磨,青苗姐姐的福气,是在后头呢!” “你说的对,好事多磨。” 姜王氏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定不会跟你三爷那不懂眼色的老东西一般见识的。” 她听起来很是真情实意的骂了姜族长一通,将人贬损的一文不值。 姜安宁在一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实在也是这种议论长辈长短是非的话,她除了听着,没什么立场去应声。 真要是接了这话,反而是失了教养。 “安宁丫头,三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平常在外面奔忙,肯定也认识不少的人。” 姜王氏有些急的拉上人衣袖:“吕秀才那样的人家,咱们是不敢再指望了,我跟你三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姆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高攀不上人家。” 姜安宁眨了眨眼,尽是困惑的看着人。 “你看你能不能帮着给你青苗姐介绍介绍城里头的适婚人家?” 姜王氏见姜安宁迟迟不接话,有些着急了。 干脆也就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 “也不拘是什么举人学子的,只要是身家清白,会读书,最好是家境殷实些的……” 姜安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姜王氏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一时有些无语。 “三奶,您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她音色疲倦又无奈:“我哪里认识什么家境殷实又正到了适婚年龄的人家。” 姜王氏正欲在开口说什么,姜安宁先一步打断了人。 “我要是真认识什么适婚的青年才俊,当初又怎么会同赵海订下亲事?而今又如何会孤家寡人的……” 姜安宁假模假样的抹了两下眼睛,仿佛在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感伤。 “莫说我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介绍给青苗姐,便是我有,那也不敢胡言乱语啊?” 姜王氏想说没关系,你只管介绍几个好的就成。 “毕竟,也是我自己眼瞎,才会误拿赵海当良人,以为赵家人都是好的。” 姜安宁十分真诚的抬眼看向人:“我敢给青苗介绍,三奶你敢同人去相看吗?” 姜王氏:…… 像是没见人脸上的表情凝滞一般,姜安宁继续真诚追问:“就不怕我又眼瞎一回吗?” 姜王氏:…… “我是个没福气的,想来在婚事上,很难会有顺遂了,只盼着身边人能和和美美才好。” 姜安宁语气真诚十足:“要是我真有幸为青苗姐姐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不,不用了。” 姜王氏下意识的开口拒绝。 过后又觉得后悔。 可想挽回的话,才刚到嘴边,就又不自觉的吞了回去。 她心里实在是难拿主意。 毕竟,姜安宁这样亲事坎坷,也的确不是什么有福之人。 回头再介绍个像赵海那般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她孙女,那不是坑害人吗? 姜王氏心里越发的动摇。 她还指望孙女嫁个好人家呢,万一被姜安宁给连累了可怎么好? “啊?” 姜安宁看起来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真的不用了吗?” “不用了!” 姜王氏笑容有些尴尬的挂在嘴角:“三奶刚刚就是跟你说着玩儿呢,你可千万别当真。” “那好吧。” 姜安宁看着人,略显为难道:“其实我还真想起来几个正在寻摸人家的青年才俊。县里头的刘公子,就是个会读书的,还在县学里谋了一份差事儿呢!” “不……”姜王氏拒绝的话,卡在嘴边生硬停住,双眼放光的看着姜安宁:“不知道这刘公子今年多大年纪?家中都有什么人?想要说个什么人家?” “才及弱冠,家中父母健在,他是独子,家里头倒也小有薄产,说是想找个踏实能干,手脚麻利的媳妇。” 姜王氏瞬间就心动了。 “最好是懂些育儿经验的,刘公子家里有对龙凤胎,可讨人稀罕着呢!” 姜王氏:“育儿经验?有对龙凤胎?” 她声音微微发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安宁:“你别告诉我,这对龙凤胎,是刘公子头一房留下来的,他现如今是想续弦!” 这丫头怎么能拿这种人家糊弄她? 拿她的青苗当什么呢? 姜王氏气到脸色发黑。 “哪能啊。” 姜安宁略有些无奈:“是从前在府城求学时,刘公子的母亲担心儿子身边会少了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怕人在外头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便挑了两个可心的,搁在他身边伺候着。” “挑了两个人在身边伺候着?”姜王氏喃喃重复了遍,着实反应了会儿:“妾室?!” 农家是很少有纳妾之事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一个穷字。 靠天吃饭的老农,苦哈哈的忙活一年,去了田赋税粮,剩余下的粮食,能维持一家子的口粮所需,便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哪里还有那个闲钱,去再多纳一房柔弱不能自理的娇滴妾室回来,平白添张吃闲饭的嘴? 顶多也就是搁心里头想想,了不得兜里有俩闲钱时,到烟花柳巷的去寻摸寻摸乐子。 姜王氏没见过旁人家纳妾,却也是听说过规矩的。 “哪有正妻还没娶进门,妾室就先生了孩子的。” 光凭这一点,她对这什么刘公子,就没了好感。 “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呢!” 姜安宁叹了口气:“听说就是因着这个事儿,刘公子的婚事儿才一拖再拖,始终没有相看到合适的人家,不然光是百两聘礼外加县城一套商铺的条件,就足以让不少人心动了。” 姜王氏有些摇摆不定:“除此之外,这刘公子,就没有别的毛病了?” 姜安宁摇头。 “那他这么好,你怎么自己不寻个媒人,上门说项说项?” 姜王氏狐疑的看着人,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加之姜安宁先前说的话,她对人挑选男人的目光,很持怀疑态度。 姜安宁‘嗐’了一声:“说来也不怕三奶你笑话,我这个人小性,最厌恶旁人染指我的东西。” 她抹了抹眼睛,擦去根本没挤出来的泪水:“原本,我对赵海骗我嫁妆钱这事儿,也不是很生气的。” “些许钱财罢了……” 姜王氏心头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姜安宁眉眼猛地生了几分戾气:“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骗了我的嫁妆钱,拿出去挥霍不算,还偷偷养了外室!” “啥?” 姜王氏震惊了一下:“赵海竟然还养了外室?” “嗯。” 姜安宁轻点了下脑袋:“所以我才气不住的。” “刘公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苦笑:“寻常人听着刘家的条件,只要不介意一过门就先多了两个庶子的话,怕是会心动,偏偏我这人小性的很……做不到与别的女人同享一个男人的使用权,更别说像是置办四时衣裳似的,隔三差五就要选一批年轻貌美的姑娘,给他做妾室了。” “啥?” 姜王氏直接就惊住了。 “嫁过去了,光接纳他那两个庶子不算,还得隔三差五的给人张罗妾室进门?” 这不是有病吗? 姜安宁点头:“大户人家确实大多都是这样的,不知道青苗姐她……” “不成!” 姜王氏直接就跳脚了:“这绝对不成!” “姆们家是穷了些,可也没沦落到要卖闺女去茅坑里头吃恶心的地步!” 她没好气的瞪了姜安宁一眼:“你还是别来介绍了!” “确实没几个靠谱的!” 姜安宁笑着从善如流:“好的,三奶!” 那欢快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姜王氏:…… 姜安宁见人盯着她,欲言又止又欲言的,脸色纠结的都快拧巴了,立马扬起笑来:“三奶是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情况吗?我也还知道几个……” “不用了!” 姜王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离谱的适婚青年才俊来,忙往外轰人。 等送了人出去,姜王氏越想越觉得心里头不得劲儿。 一方面,觉得姜安宁的眼光一言难尽。 另一方面,又觉得那什么刘公子,条件听着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莫说是在他们乡下娶亲,便是整个江安县,也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出百两聘礼,还送间铺面的。 想来想去,姜王氏还是把孙女喊了过来,跟人说了这刘公子的情况。 “……青苗丫头,你看,要不你就委屈一下?” 姜青苗瞪大了眼睛:“奶,你说什么呢?这样的人家,我嫁过去,跟给人当后娘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是要当人后娘,我还不如去吕秀才家呢,正好也遂了我爷的心思,省得他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埋怨我。” 姜青苗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说呢?嫁到吕秀才家怎么会是……” 姜王氏声音猛地顿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跟你爷?我就说,好端端,吕秀才怎么就突然上门来退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青苗抿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 “你说话啊!” 姜王氏着急的不行:“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啊?” “吵吵什么呢?搁外头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娘俩吵吵巴火的。” 姜族长换了身衣裳,还重新的梳整了一遍头发,从外头走进来,目光在姜青苗这个他之前寄予厚望的孙女,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分青红皂白、不由分说的数落起来:“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一点儿也不懂事儿,又惹你奶生气。” (本章完) 第55章 只是想给渣男喂点耗子药 “我没有!” 姜青苗气恼的想要解释,被姜族长瞪了一眼,瞬间就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她嘟着个嘴,别开目光,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还说你没有!”姜族长见她这般不服管的样子,顿时更加火大,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早就跟你说要学着知礼懂事儿些,但凡你听我的,也不会被人退了婚事儿,如今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姜族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姜青苗:“我看,回头干脆让你娘找个鳏夫傻子,早点嫁了,也好省心。” 姜青苗满脸不可思议的姜族长,感觉好像从未认识过人一样。 “行了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回头叫孙女记恨上你……” 姜王氏话音儿止住,看了眼姜青苗,柔和下语气:“你别听你爷瞎说,他就是昏了头,哪可能会真让你嫁个鳏夫草草一生。” 姜青苗红了眼睛,看着往日敬重的两位长辈,只觉得陌生无比。 “倒是吕秀才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好好的与我说清楚,瞒了什么?” 姜王氏拉着孙女的手,循循善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我就疼你胜过家里的小子们,要是那吕秀才家,真有什么不是,我跟你爷,也是断不会要你去嫁个不可心儿的人家,耽搁一辈子。” “人家能有什么不是,少听她给这儿发癔症!自己完蛋操的玩意儿,没个眼色不会讨人家长辈欢心,活该叫人瞧不上眼,退货回来。” 姜族长狠狠贬损着姜青苗。 “个老东西,当着孙女的面儿,瞎说什么呢!” 姜王氏瞪了人一眼,却也止不住姜族长叨叨个不停。 “够了!” 姜青苗实在是听不下去:“我死也不会去给人当后娘,什么吕秀才家,什么刘公子,你们要是逼着我去嫁人当后娘,我就绞了头发去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姜族长拢紧了眉头:“什么后娘,什么刘公子,你把话说清楚!” “怎么,吕秀才没有跟你们说吗?”姜青苗梗着脖子,冷嘲:“他那好大儿,你们眼中的乘龙快婿,跟人暗通款曲,结下孽缘,如今那养在外头的女子,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只等我嫁过去,就能直接当人后娘了!” “什么?!” 姜族长惊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姜青苗红着眼睛杵在原地不说话。 “好啊!好他个吕青山,自己家儿子不检点,竟然还好意思挑拣起我孙女来了!” 姜族长脸色漆黑如墨:“要退亲,也该是咱们家退亲,他倒是好大个脸!” 说着,他又瞪向姜青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白白叫人上家来一通羞辱,连累我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我说?” 姜青苗:“你们当初一心跟人家秀才老爷攀亲,剃头挑子一头热,生怕舔不到人家的臭脚,我说了有用吗?” “你们在乎我说什么吗?” 姜族长感觉被顶撞没了面子,很是不高兴:“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他拿着长辈的架势,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将满心的怒火,尽数发了出来。 姜青苗又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不过就是从挨这通数落,变成挨另一通数落罢了。 直到说的累了,姜族长才停歇下来,扭头看着姜王氏:“刘公子又是哪里来的?有人上门来说亲了?” “哪儿有什么人上门来说亲。”姜王氏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安宁丫头说的,县城里头有个姓刘的公子……” 姜王氏跟姜安宁说的话,简单重复给姜族长听。 “胡闹!” 姜族长冷冷地斥了人一声后,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 姜安宁拿着大酱回了家,已经有了村里的婶子们上门来,过来帮着料理饭菜。 “安宁这是打算做点啥好吃的招待我们啊?” 眼下,她们大多还不知道赵海已经越狱的事情。 江巍上门通知各家的时候,只说了有事情相商,以及姜安宁要请客吃饭,麻烦大家都过去,能帮着忙活就帮着忙活一下。 虽然大家都奇怪上门帮忙做饭而已,怎么就还要带好孩子,家里不能留人,全都要过去姜安宁家里才行。 却也都没有往赵海越狱的事情上想。 姜安宁微微一笑:“想着请人帮忙到镇上杀头猪回来,再摘掉新鲜野菜,回来做野菜团子,不知道行不行。” “行啊!” “那有什么不行的!” 听见要杀猪,大家脸上都欢欢喜喜的,像是要过年了一样。 他们村的人,都不怎么富裕,平常也就指望着地里的收成,日子大多过得紧巴巴。 莫说是现在这样不年不节的时候,便是真到了年节,最多也就是割一块肥肉炒炒。 能杀猪来吃的,那都是大户人家了。 他们村唯二养了猪的,也就只有姜族长跟赵元山家。 老赵家那猪是怎么来的,大家如今也是心知肚明了,没什么好羡慕的。 倒是都惦记着,跟姜安宁打好关系,回头指不定也能沾沾光什么的。 姜安宁其实也是临时起意,此时自然没个正经主意。 见大家都不反对,便去隔壁方婶子家,请了人两口子,帮忙去镇上杀一头猪,两只鸡,再买两条鱼回来。 等聚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姜安宁便喊了几个年轻的新媳妇一块儿,去村东头树林子里寻摸野菜了。 赵银莲本想悄悄的回家,收拾几件衣裳离开。 远远的就瞧见自家门口来来往往的,聚集了好些人。 她心有余悸的拐到稻草垛后头,恨恨地跺脚,咬牙切齿:“这些人怎么回事儿?” 明明她爹娘都已经进去蹲大狱了,怎么还紧抓着她家不放呢? 赵银莲躲在稻草垛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见村里那些人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是越聚越多,心头的火气顿时旺盛了许多,又不敢冲出去跟人理论,恨恨地咬牙骂了几声,跺脚走了。 “算了,反正我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那些穷酸货送的破衣裳,不要也罢!” 赵银莲有些得意的想着:“姜安宁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接一些零散的碎活,给人当奴隶似的做工赶活。” 她就不一样了。 县里头的大绣坊,愿意花十两银子一个月,雇她当师傅,指点那些绣娘做活。 十两啊! 一个月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 到时候,她也可以起大房子,绝不会比姜安宁差了去! 赵银莲越想越得意,满脑子都是未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将姜安宁狠狠踩在脚底下,让人给她当牛做马的美梦,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姜安宁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朝村口方向望了过去。 “怎么了安宁?”旁边的年轻媳妇,见人突然停下来,不免问了一声。 姜安宁收回目光,朝人和善的笑笑:“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以为看见了棵长势贼好的野菜。” 年轻媳妇笑了笑:“这儿离村子近,就算有什么野菜,也早就被人给挖去了,要不然就是已经不新鲜了,没法吃。” “得再往里头走,到林子深处去,才能挖着新鲜水嫩的野菜。” 姜安宁‘嗯’了一声,随着人继续往树林子里面走。 只是一路上,始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刚刚,好像听见了赵银莲的声音。 听话音儿,赵银莲还是在骂她。 自打村里人商量着要赶赵家人出村儿,赵元山跟张氏又相继入狱,赵银莲跟赵江便不见了人影。 原以为这俩人是躲到了外祖家去。 刚刚却听村里人说,江巍让人到张氏的娘家去找人,结果也没有找见这俩人,浑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赵江兴许还真有三五个狐朋狗友,能短暂的收留他两天。 可赵银莲…… 平素除了当冤大头请客买单,应该没什么朋友才对。 竟然也会找不见了人。 姜安宁心里头奇着怪,脚步已经随着人走到了林子深处。 【哦豁!好大一片马钱子啊】 嗯? 马钱子? 是什么东西? 【传说中制作牵机药的主要原料,竟然就这般潦草的长在这么个地方】 牵机药? 这又是什么? 【牵机药啊,中毒者会窒息、无力、浑身抽搐,从脖子开始僵硬,再到肩膀、腿脚,直到头足蜷缩成弓形,且这毒一旦沾染上了,无论是说话还是有所动作,都会再次发作一遍,十分狠毒!】 【而且中了这种毒而死,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可吓人了】 姜安宁看着关于牵机药的介绍,眼睛顿时发亮。 顺着弹幕的提示,她抬起头,四处的寻摸起来。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渣男尝尝这什么牵机药,试试效果是不是真的如此神奇。 (本章完) 第56章 兔隐豆苗肥,鸟鸣桑葚熟 姜安宁抬头,看见一棵郁郁葱葱、挂满了金黄色小果子的高大乔木。 她趁人不注意时,捡了一颗落在地上的金黄色小果子。 掰开时,汁水喷溅出来,险些迸进她眼睛里,吓得她往后躲了一下。 里面的果肉白嫩饱满,很像是荔枝肉,看着倒是很好吃的样子。 要不是眼前的文字,一再强调这个东西吃不得,光是瞧着这诱人的果肉,她都有些想尝尝味道了。 【马钱子,最毒的就是种子部分,光是女土著手里这么小小一颗,差不多就可以让人痛不欲生了】 姜安宁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剥落,碾碎在泥土中。 留下扁平圆润泛着银光的种子在掌心。 她掏出帕子来,将马钱子的种子包在其中,小心的收好。 许是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地面上掉落的金黄色果子并没有很多。 姜安宁仔仔细细的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才捡了那么三两颗。 把果皮掰开,果肉丢掉,只留下种子,用帕子包裹好。 她准备等晚上得了闲,好好研究下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安宁!” 原本走在前头的几个年轻媳妇,见她久久没有跟上来,不免有些着急的回来找人。 “诶!” 姜安宁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 她踢了几脚土,将剥落的马钱子果肉完全的掩埋起来。 确定了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这才小跑着追上众人的队伍。 “刚还念叨着你呢,不想一回头,倒发现你人不见了,这是跑哪躲懒去了?” 与姜安宁差不多年纪的隋然,调侃了一句。 姜安宁笑笑:“贵诚嫂子可是冤枉我了,刚刚不过是瞧着这边有几棵树长得不错,像是桑树?” “可正是呢!” 隋然平时经常来这边林子里采摘野菜菌子之类的,对这边的环境,明显比其他人熟悉许多。 她道:“你别看咱们这个地方,粮食产量不丰,寻常种些五谷杂粮,也多是瘪瘦难伺候,收不上来多少东西。” “这桑树倒是长得十分好,枝繁叶茂的。” “眼下还不到时节呢,等再过上些日子,你往这林子里头一走,可阴凉着呢,多呆上一阵子,连心情都要好不少。” 隋然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恨不能立刻就让时光扭转到盛夏时节,让人好好体验一把树下乘凉,如沁冰水中舒爽的日子。 “听贵诚嫂子你这么说,倒真是叫我心动了。” 姜安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说着话,心里倒是没有想太多。 只觉得这地方还真是神奇,种粮食收成不行,桑树这样没什么人看顾着的玩意儿,倒是长势良好。 这个时候的野菜倒是多,不过新嫩的野菜很少,大多数都已经有些老了。 像婆婆丁、荠菜这种,大多都已经开过花,美则美矣,却已经是不能吃了。 “安宁,来这里!” 隋然站在林中的溪水边,声音欢快的招呼着看起来像是发呆的姜安宁。 姜安宁才一走近,隋然就举起手里的水芹菜,朝人卖力晃了晃:“这有好多水芹菜,瞧着还很嫩,应该是新长出来的一茬,之前我来都没有瞧见过。” “贵诚嫂子好厉害。” 姜安宁很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句,走过去,跟人一起割水芹菜。 其他人在各处转悠了一圈,大都是空着手回来的。 “这时节,野菜也都老了,嚼不动。” “那边倒是有点野葱,可惜也不多,勉强倒是能凑上一盘的样子。” 几个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的分享着自己找到的野菜。 “我倒是摘了点木耳,可惜也不怎么多。” “这新鲜的木耳,不好处理吧?” 众人挑挑拣拣的,最后也没什么太合心的收获,不免都将目光放在了姜安宁跟隋然身上。 “我就割了点水芹菜。” 隋然晃了晃手中满满一大把的嫩水芹。 “你这个倒是好啊,水灵灵的,还嫩鲜的很,就是清炒着也好吃啊。” 有人不赞同的小声反驳:“瞧你这话说的,安宁难不成还能就给你吃盘清炒野芹菜?” “就是就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有些把姜安宁给架住了。 姜安宁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的开口:“时节不对,再寻摸下去,怕是也就这样了,干脆回去吧。” 她仿佛没懂几人刚刚的暗示,语气坦然又从容:“我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桑树底下,长了好些的艾草,不如摘着回去,做成艾草粑粑或者青团吃?” 众人难免有些尴尬,勉强的扯了个笑出来,硬撑着表情附和:“好啊,做青团或者艾草粑粑也好的。” 姜安宁微微一笑,先一步往回走了。 路过桑树下时,特意摘了不少的桑叶。 留在后面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你们说,安宁丫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压根没想请咱们吃饭吧?” 有第一个人疑惑出声,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开始分析起来。 “我瞧着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请咱们吃饭呢?” “可也没有谁逼着她请客吃饭吧,现在跟这儿拉拉着个脸,是给谁看呢?” “还能是给谁看?除了咱们这些人……” 隋然在一旁听的无语,板着脸怒斥道:“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安宁又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戏这么多,上辈子搁戏台子上吊死的不成,舌头这么长,还不忘了给自己加戏?” “你怎么说话呢!”有人感觉面子上过不去,铁青着脸,撸起袖子来就要跟人好好的吵上一架。 隋然轻飘飘的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着人,直接走了。 “诶,你……” 那人自觉丢了面子,当即就要追上去跟人好好地理论理论,被旁边人拉扯住了,这才没能成行。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等会儿真的吵吵起来,你还真不见得能说的过她。” 那人本来也就是一股火气冲上头,这会儿被拉住了,很快也冷静下来,知道旁边人说的有道理,低声咒骂了几句,勉强维持住面子,倒也没有再说要冲过去跟人撕吧两下了。 姜安宁走在前头,很快的就跟人拉开了距离。 她踮着脚,去摘桑树叶子。 自古就有人参热补,桑叶清补之说。 她爹娘留给她的手札上也有写,桑叶可以解郁滋肝,清肺润燥之功效,用之代茶,常服止汗。 是一味十分好用的药食同源之物。 桑叶可以和芝麻一起,做成桑麻丸,治疗防脱发的效果十分好。 可惜,他们这里没什么养蚕的人家。 不然,春桑喂蚕,秋桑炒茶,这一棵桑树,四季可用。 念及此,姜安宁不免寻思起来,这里既然如此适合种植桑树,为何不干脆养些蚕呢? 她杵在原地有些发呆。 印象里,在她幼时,似乎是有过一些关于养蚕的记忆。 不过,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加之那时她年纪尚小,倒也记不太清了。 许是她记错了也说不定。 毕竟瑞安镇这边,的确没有什么养蚕的人家。 当初为了绣好那副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她还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寻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好用的蚕丝与绣线。 按理说,她应该确实没有见过养蚕才对。 不过,她爹娘并不是本地人。 当初是从某个大家族里逃出来,到瑞安镇这边落户安居的。 许是从前在原籍所在,见过有人养蚕也说不定。 姜安宁正寻思着那些差不多断片儿的记忆。 隋然等人快步的追了过来。 “这桑树叶子长得可真好,不如多摘点回去炸了吃吧?” 立马就有人唱反调:“那得浪费多少油啊?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倒是也舍得?” 先前说话那人,立马就不吱声了。 姜安宁:“多摘点儿也好,炸着吃,蒸着吃,或者是做成桑叶豆腐都好,左不过咱们来都来了,还能真的空着手回去不成?” 出来一趟,除了隋然跟姜安宁两个人的背篓里,装了不少的水芹菜。 其余人的背篓里大多都是空荡荡的,只零星躺着几片绿色叶子。 这会儿听到姜安宁如此说,之前几个唱反调的人,也纷纷迎合起来,很是配合的去摘桑叶。 人多力量大。 几个人没多一会儿,就摘满了整整两背篓的桑叶。 “有这么多,应该差不多是够了吧?” 瞧着已经被薅的有些秃了的桑树,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迟疑起来。 姜安宁‘嗯’了一声:“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众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听见人发话,顿时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儿,跟着人往村里走了。 走着走着,才有人在人群后头,很是不解的小声嘀咕了句:“咱们为什么要听她的啊?” 感觉她们好似成了姜安宁的小跟班一样。 旁边人瞪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莫名就觉得应该听人的安排。 几人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好像姜安宁身上,有什么摄人的术法一样,莫名的让她们生不出违逆的心思来。 姜安宁对此,一无所觉。 江巍等人,已经齐聚在姜安宁家中,商量起分队伍,在村里安排巡逻值夜的事情。 众人这个时候才知道,赵海竟然逃狱了! “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从牢里头逃了出去?” “县衙那样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赵海又没个三头六臂,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有人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会不会消息有误啊?” 江巍:“昨天,衙门就已经张贴了布告,通缉逃犯赵海,赏银五百两。” “夺、多少?” 众人闻言,都免不了倒吸口凉气,惊的说不出话来。 五百两! 五百两啊! 那可是五百两! 不少人都激动的面红耳赤起来,仿佛喝了假酒一样,只恨不能立马见到赵海,将人拿住,扭送到衙门去换成赏银。 “村正,你就放心吧!咱们保证都听你指挥,只要赵海这小瘪犊子敢露个头儿,我们哪个也不是吃闲饭的,准保叫他有来无回!” “没错,只要他敢来,咱们定然给他送回衙门去!” 村里的青壮汉子,此时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 五百两银子的赏金,仿佛是巨大的一盆鸡血,将人心里的火热沸腾,给尽数撩拨起来,只恨不能快一些遇见赵海,也好赶紧将人擒拿住,扭送到衙门去,兑换成赏银回来。 有了众人的配合,江巍倒是很快的分出来八个小队。 “每两队结伴,三个时辰一轮换,村子的边边角角都要巡视到,务必严防死守,一旦发现赵海或者其他可疑之人的踪迹,立马上报!” 江巍脸色严肃的强调:“所有人,不得逞匹夫之勇,不可自作主张擅离职守。” “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所有人务必配合行动!” “届时得了赏银,我会按劳分配给大家。” “可若是有人贪一己私利,破坏了行动,拖大家的后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到时候开了祠堂,禀了祖宗,一一细数罪过,可是丢人。” 江巍巴掌混着甜枣,很是唬人的训了一遍话。 众人还沉浸在五百两的甜蜜幻想中,对江巍的安排自然也没什么异议,一个个全都摩拳擦掌的,只盼着赵海赶紧回来送人头。 姜安宁等人回来时,远远的就听见众人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仿佛已经将赵海掘地三尺找出来拿下,预备着要开庆功宴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 “瞧着好像是村正说了什么……” 在人胡乱猜测之际,姜安宁没什么隐瞒的,说了赵海逃狱的事儿,着重提醒了众人未来一段时间,要多多注意安全,出行尽量结伴。 不知道,还要以为赵海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匪头子。 隋然有些不解:“只是一个赵海,用不着这么严阵以待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姜安宁:“谁知道他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心生不平,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咱们村?” (本章完) 第57章 你们懂什么情趣 “谁知道他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心生不平,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咱们村?” 姜安宁的话,如响雷似的在众人耳边炸开。 “咱们可没哪个亏待过他吧?是他自身不端正,才会被安宁状告到衙门去,凭什么怨恨起咱们来啊!” 有人愤愤不平,看向姜安宁的目光都带上了不满。 “那赵海要是真的放火烧了谁家的房子,这责任可得有个人来承担才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言语间隐隐想要姜安宁承担起责任来。 江巍:“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少说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我喊你们来,只是想着跟你说说这个事情,抛开五百两的悬赏银子,咱们心里头都对赵海逃狱的事儿有个数儿,回头才不至于被人突然潜回村子给伤害到,遇见了人,也好有个应对。” “又不说这人,真就有胆子做什么了!” “不过是担心有心算计无心,所以才会组织起大家来,警醒着些。”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江巍的一番话,倒是唤醒了不少人的理智。 正巧方婶子家的男人姜根山推着车,拉了一整头宰杀好的猪回来。 “都快来搭把手啊,这猪可死沉死沉的,累坏我了。” 众人的注意力,登时就被一整头宰杀好的猪给吸引过去了,个个欢喜的,就像是过年了一样。 瞧着鲜红顶白,肥肉相间的猪肉,原本对姜安宁有些意见的人,立马换上了笑脸:“安宁丫头啊,我来帮你切肉啊?” 瞧着跟赵元山差不多年纪的中年汉子,笑呵呵的搓着手:“从前村里头祭祀分肉,就都是我帮着掌刀的,你看……” 姜安宁瞧了人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模糊的记忆里,将这张对她来说已经陌生的面容,跟人对上号。 她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十三叔了。” 说完,又看了圈同样是翘首以盼的诸人:“今儿请大家来家里头吃饭,主要是为了感谢那日赵元山同张氏上门胁迫我时,大家前来为我力挺。” 姜安宁站在人群前方,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 随后她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不过我一个人,恐怕也张罗不来这么多人的席面,怕是要麻烦诸位婶子、嫂子们帮忙做饭,诸位叔伯也帮着搭上两个临时的锅灶才行。” “客气了不是?咱们来都来了,还能哪个在这儿干看着?” “就是!”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尽是喜气儿。 今天可真是托了安宁丫头的福了。 这么大一头猪,就算一人分两筷子肉,也不老少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安宁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既然如此,大家伙若是哪个有什么拿手菜,不妨露一手,也好叫咱们跟着一饱口福,好不好啊!” “成啊,我家那口子,做的炸酥肉可好吃了,我都惦记老长时间了。” 这话的音儿还没落地,说话的人就惨痛惊叫:“诶呦诶呦,媳妇儿轻点,耳朵、耳朵要掉了!” 好不容易从自家媳妇儿手里头将耳朵拯救出来,小声跟人争辩:“我不要面子的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结果被人一瞪,当即就没了声音。 众人顿时哄笑一片,说男人是个耙耳朵。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我这是爱她,所以敬着她,又不是真怕了她!” 男人挺起胸膛来,吹胡子瞪眼的:“你们懂什么,没些个情趣的。” 换来的只有众人更大的笑声。 那人的媳妇儿红着脸,拧着人耳朵躲到了姜安宁家的厨房里头。 众人笑得更欢腾了。 姜安宁也不免被这份欢喜给感染到。 如果抛开前世的仇怨…… 算了,根本抛不开。 姜安宁眉眼阴沉了片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狠狠捏了一下手心,转瞬又换上笑脸,同众人说笑起来。 她自认为掩藏的很好,却不防备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江巍略挑了挑眉。 他发现,最近的姜安宁,情绪起伏特别大。 仿佛跟从前那个开朗乐观,积极努力的小姑娘,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江巍心里的探究越发浓重。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 “呦呦呦,村正莫不是看上咱们安宁了吧?” 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家快来瞧啊,咱们村正看安宁的眼神,浓情蜜意的,都拉出丝儿来了,啊哈哈哈……” 那人说完,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江巍拢了一下眉头,不悦之色转瞬即逝。 在众人的目光望过来时,寻思换上了纯情又腼腆的笑容,浑像是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郎。 “我确实心悦安宁妹妹。” 他像是被猜中心思般,难为情的低下头。 “哦~~~” 众人闻言立马起哄架秧子,将气氛给烘托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说起:“正好男未婚女未嫁,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妨就把婚事定下吧!” 姜安宁瞪圆了眼睛看着江巍,满是不可思议。 这男人有病吧! 江巍低着头,很是伤感的叹了口气:“若是安宁妹妹愿意,我自然没有不允的。” 他抬眼看向姜安宁,满是深情之色:“我心悦安宁妹妹已久,只盼着能将人娶回家来,好生生的娇宠着,余生必定不会让你再添烦忧。” 姜安宁:…… 众人闻言,起哄的更加厉害了,浑然看不见姜安宁脸色难看似的。 江巍倒是瞧见了。 他神色略显尴尬与歉疚:“不过安宁妹妹想来是瞧不上我的,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要是没有这番话还好,众人起哄几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说笑笑的,兴许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这会儿一个个恨不能全都化身媒婆,将两个人撮合到一块儿去。 仿佛这样,就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好事儿。 “安宁啊,你是还有啥别的想法不成?咱们村正,多好多俊的一个小伙子啊,还跟县令大人是熟识,你嫁给他,难道还能吃了亏去?” “说的就是呢!江巍可不比赵海那混蛋球子强多了?刚刚也说了,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还有啥不如意的?” “咱们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家,有个知冷知热能帮着你扛事儿,照顾你的贴心男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瞧着村正就不错。” 连年长些的长辈,此时也开始加入到劝说的队伍里,拉着姜安宁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咱们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平素在外头也是见过了世面的,可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的根是在哪里。” “这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你可不能在外头看到了那些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的,就把眼光放高了。” “可不是嘛,老祖宗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门当户对,方能长远,门不当户不对的,到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彻底劝凉了姜安宁原本还纠结着的心。 她本来觉得,上辈子到底也是赵海一家子人,太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村里人不知内情,只看见表面,便以为赵家对她多好多好,出于劝和不劝离的心思,这才会‘好心’的劝说着她‘忍一忍’,再‘忍一忍’……多忍一忍,日子总能过下去。 如今听着这些人满满‘都是为你好’口吻的劝说之语,她忽然就觉得,此前动摇出想要宽恕之心,简直就像是笑话。 这些人…… 哪怕真的是无心雪上加霜,也根本就不值得宽恕! 姜安宁垂着眼,狠狠掐着手心,深吸着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原是想着,或许可以发动村里人种桑养蚕。 村里的土地不多,收成也差,即便是年头好的时候,也勉强只是温饱有余。 想要靠种粮食发家致富,几乎没什么可能。 可这里桑树长得十分好…… 如果用来种植桑树,专门养蚕缫丝,倒不失为一项可以发展的营生。 现如今,她一点儿也不想了。 这些个的贫穷与死活,干她什么事儿呢? 她便是想种植桑树,养蚕缫丝,也大可以自己做! 众人瞧着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是个有馊主意的,劝的更厉害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人耳朵疼。 连当事人之一的江巍,听的都有些心烦了。 市井妇人,当真是长舌。 江巍压下心中的不耐烦,目光一错不错的瞅着姜安宁,努力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模样来,仿佛真的有多心悦着人一半。 面对姜安宁被众人围困洗脑,却没有半点儿出面为之说话,救人脱困的举措与想法,浑像是个在隔岸观火,坐等着收渔翁之利的。 姜安宁:“诸位莫要再劝了,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她这话一说,刚刚还在卖力劝说的人群,仿佛是炸开了一样。 “不成亲不嫁人,你想干啥?” “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婚事儿多操心起来了。” “赵海是个混球,这婚事退了不可惜,但你可万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这孩子,说浑话呢不是?哪有人是不成亲的……” 呜呜渣渣的劝说愈演愈烈,江巍在一旁,光是听着,就已经头疼烦躁了。 更遑论姜安宁这个正在被劝说的人。 姜安宁轻吐了口气,耐着性子开口:“我只是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婶子,你们不用再劝我了。” 她目光坚定不移:“我才刚跟赵海退了亲事儿,于情于理也不该这么早就再谈起婚事来,你们别再劝我了。” 本以为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识趣儿的总该不再劝了。 没想到众人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觉得需要好好劝劝姜安宁了。 “你这孩子,真是傻了不成?那赵海又不是死了,还用得着你一个未过门、还退了亲事儿的人给他守寡?” “说的可就是呢?别说他人没有死,就算是真的死了,也用不着你跟这儿守节啊!”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跟人退了亲,不是给人守灵当未亡人呢,这婚事既然是已经退了,为终身大事计,你也该尽早的相看人家,遇见合适的赶紧就嫁了,哪里还用得着避讳这个?” 姜安宁:…… 嫁人这个事儿,绕不过去了是吧? 她原本对嫁人之事,是没有什么抵触的。 自打重生归来,她所思所想就只有报仇,要让前世害她之人全都不好过…… 对嫁人之事,更多是顺其自然,不会去想,也没有多拒绝。 如今,这些人孜孜不倦的劝说,倒是有些激起她的逆反之心了。 她难不成,就非得嫁人不可吗? 姜安宁眼底划过一抹困惑,茫然不止。 耳边的劝说声还在吵吵嚷嚷,江巍终于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诸位婶子们是好心,我与安宁妹妹都知道,只是也请诸位莫要再逼迫安宁妹妹了,她现如今定然是还没有从赵海那混蛋的阴影中走出来,多半是还需要些时间,重新正视婚嫁之事儿。” 江巍跟人拱了拱手:“我愿意等安宁妹妹重新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哪怕最后她所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做个护花之人。” 他目光要多深情有多深情的望着姜安宁:“能护她一世安好,我便已经甘之如饴。” 最开始带头劝说姜安宁的妇人,笑得一脸荡漾:“诶呦,安宁啊,你瞧瞧,江巍对你多好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姜安宁微微拢了下眉,实在是不知道,所谓的对她多好,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以什么为判定标准的。 若说是为她解围算好……那此时的困境,不本来就是他带来的吗? 江巍其实也是有些无语的。 他本来只是想终止荒唐吵闹的劝说,没想到这些人还越说越来劲了。 不过,想到这些人言语间,尽是夸赞他,撮合着姜安宁老老实实从了他,便也就没有急着阻止了。 若是这些人真能劝说姜安宁从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左不过就是给人个妾室的身份,无伤大雅。 倒是方便了他,有更名正言顺的由头,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江巍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如果是姜安宁自愿进他的后院,那幕后之人若还想与之联系上,难道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 (本章完) 58.第58章 虚与委蛇 第58章虚与委蛇 围凑在姜安宁身边的人,还在一声叠着一声的劝说。 “你说你年纪也不算小了,现在还不紧着点儿找个伴儿,回头年纪大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姜安宁:“我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婶子,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更别嫌我炫耀,咱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放眼看看村里的这些人家,有哪个日子过得比我好吗?” “是房子盖的比我大了,还是田地比我多了?” “又或者说,哪个家里头的余钱比我富足了?” 劝说姜安宁的人,被这话给怼的脸色发黑,像是蹭了锅底灰似的,嗫嗫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无他,现如今村里最破的房子,就是他们家的。 这人正有些讪讪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悄默声的脱离人群。 偏偏姜安宁好像是发现了人的意图般,朗声喊了一嘴:“秀荣婶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五个儿子,至今都还挤在一间侧屋里头住着,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秀荣婶子浑身一僵,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安宁。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说话也忒无礼了! 骂人不揭短,哪有一张嘴就是往人肺管子上戳的。 秀荣婶子铁青着脸,气得要死。 姜安宁一看人的脸色,就知道这话没说错。 她微微弯了下唇,走过去握住秀荣婶子的手,看起来很是亲热的样子:“刚刚听着秀荣婶子说话,很是在乎婚嫁之事儿的样子,怎么到了自家儿子这儿,反而又不急了,是不愿意过一过好日子吗?” 秀荣婶子板着脸,嘴巴抿的死死的,不悦之色顿显。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想要把手抽出来,明明也没瞧见姜安宁做什么,偏偏这看起来瘦弱的人儿,力气出奇的大,她用力往回抽了好几回的手,也没撼动分毫,脸色顿时更扭曲了。 “你、你放开……”秀荣婶子低低的呵斥了人一嘴,又担心会被周围人给看出窘况,焦急又烦躁。 姜安宁倒也见好就收,为难了人一会儿,便也就将手放开了。 秀荣婶子有心想要骂几句小贱蹄子没大没小泄愤,不经意的跟姜安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瞬间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跑了。 她倒是想直接回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才刚走了两步道儿,就瞥见旁边被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猪肉,当即就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思来想去,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便当作无事发生,躲进后院儿去择菜洗菜了。 有了秀荣婶子被怼到哑口无言,其他人倒也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再开口了。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开口说话,又担心说了会被揭短丢面儿。 空气倒着实是安静了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姜安宁松了一口气,仿佛无事发生似的,热情的招呼的大家都进屋里头坐。 “快别堆在这儿了,都赶紧进屋吧,没什么能帮着忙活的,进屋坐着喝喝茶水,嗑嗑瓜子也是好的,也省得在这儿挡害。” 原本还有些尴尬的众人,立马跟着笑拥附和:“是啊是啊,都进屋吧,咱没个拿手菜的,还不能帮着剥个葱蒜了吗?” “我看倒不如把主食换成饺子,咱们也都能有个事儿做的?” “这个好,这个好。”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提议包饺子的人,神色有些小心的瞧着姜安宁,询问意见:“安宁,你觉得呢?” “成啊!” 姜安宁笑了笑:“不过,这和面剁馅儿的事儿,我是不太会儿的,还得仰赖诸位婶子们帮忙才行。” “放心吧,我们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我来和面!” “那我调馅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都识趣儿,没有再教育姜安宁什么‘女人还是得会做饭’、‘你现在不学着勤快点儿,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哦’之类的话。 没了扫兴的人,说扫兴的话,氛围倒也和谐了不少。 大家都不敢再去触姜安宁的眉头,自然也不会让她沾手做什么活儿,倒还真就让人空闲下来了。 姜安宁心安理得的偷懒躲闲起来。 江巍随着人出来,不远不近的跟在人身后。 “你就那么喜欢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姜安宁扭过头,目光不善的盯着人。 江巍毫不心虚的笑笑:“我只是担心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安宁没忍住白了人一眼,就差没直接说:你胡扯也不想个好点儿的借口,是不是有些过于敷衍了? 江巍就像是读懂了人心里所想一般,笑得十分无奈,仿佛是在纵宠不懂事的孩童:“我是说认真的,没有胡扯敷衍你。” “赵海如今不知所踪,难保他不会已经逃回村中,此时就藏在哪个咱们看不见的角落里,窥视着你我的行踪,只待寻到合适的时机出手,一击毙命。” 江巍:“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村正哥了。”姜安宁语气生硬,丝毫不见诚心的同人道了个谢。 江巍明明感觉到了人对他的厌烦与戒备,仍旧恍若不觉般,深情的笑笑,说着口不对心的谎言:“我心悦你,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我对你无意。” 姜安宁目光坦荡的直视着江巍,想要从这人脸上虚伪的表情里,瞧出他的真实目的。 “那安宁妹妹要如何才肯对我多一分青睐呢?” 江巍看上去谦逊有礼,极其尊重姜安宁的想法,实则步步紧逼,迫人拿出态度来。 “我是真心爱慕安宁妹妹的,此前所说的话,也并非是玩笑。” “我愿意等你重新敞开心扉那一天,哪怕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做个护花之人。” 江巍眉眼深情的重复了一遍先前说的话:“能护你一世安好,我便已经甘之如饴。” 姜安宁拧眉,很是看不透这个男人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 见人久不答声,江巍越发深情款款:“安宁妹妹真的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细听之下,还多了几分委屈。 好像姜安宁亏负了他的深情一般…… “不能!” 姜安宁拒绝的十分果断干脆。 江巍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他抬手摸了摸脸,一时间有些不大自信了。 难不成,是他困在这穷乡僻野太久,姿容不胜从前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对他这张俊美无铸的脸,如此无动于衷。 姜安宁的目不斜视,让江巍越发不自信起来。 他不自觉的幽怨委屈起来:“安宁妹妹是讨厌我吗?” “我与安宁妹妹虽然不是自幼相识,也少了几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可终究咱们也是相识多年,我真的就如此差劲,连半分机会也不得吗?” 江巍看着姜安宁那张干净不染铅华的脸,声音低沉引诱:“还是安宁妹妹心中,仍旧记挂着某个人,所以才不肯分享寸许位置给旁人?” 他带着探究之意,想要从人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其实他一直很想不通,姜安宁性情大变,毫无怜惜地将情郎送去衙门见官的缘由是什么。 江巍自认为这八年来的观察与分析,对人的一举一动都严防死守,紧盯不放,他还是足够了解姜安宁的。 姜安宁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 哪怕赵海的演技过于拙劣,八年来,也仍旧是轻而易举的将人骗得团团转。 没道理会突然间毫无征兆的醒悟过来啊。 【这男人怎么茶里茶气的?瞧着不大像什么好人】 【真爱一个人,会如此的咄咄逼人,恶意揣测?】 【心机男,实在难以堪当为良配】 【希望女土著不要被他的温柔深情给迷惑住啊!】 【女鹅千万要清醒啊!!】 姜安宁看着眼前突然刷刷刷飘过无数提醒她一定要警醒小心江巍的文字,莫名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是自己太多疑,生怕冤枉了人。 如今看来,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江巍让她很不舒服。 让她不舒服的人,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求个无足轻重的体面。 “安宁妹妹为何会突然与赵海反目?” 江巍眉心有些不耐起来,姜安宁良久的沉默,让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还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是会对他如此爱答不理的。 且不说从前在京城时他有多风光,多少世家贵女对他芳心深许、掷果盈车,便是瑞安镇这穷乡僻野,鸟不拉屎的地方,他随口撩拨几句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几句,也多是惹得人脸红心跳。 怎么到了姜安宁这里,就这般无趣? 从前她对赵海,不也挺热浪奔放的,难道他这张俊脸,还比不过赵海那个黑黢黢的泥腿子了? 江巍感觉有些被冒犯到了。 姜安宁看着眼前文字的吐槽有些入了迷,冷不丁的被人追问才回过神来:“啊?” 那明显走神儿了的呆萌模样,惹得江巍更加生气了。 这女人、这女人跟他在一起说话时,竟然还走神儿? 江巍气了一阵子,转瞬化为了然的神情。 他明白了,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想要用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勾起他的胜负欲。 很好,她赢了。 江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女人,你可真是撩起了我的注意,很会的嘛! 小小山野村落,竟也有如此手段之人! 从前当真是他小瞧了这女人。 姜安宁只觉得江巍脸上的表情起伏不定,奇奇怪怪的。 “赵海背信弃义,蒙骗于我,辜负我一片真情,我将之告于官府,为自己曾经错付的感情讨回公道,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她看着人,不卑不亢。 江巍也同样的看着她。 赵海背信弃义在先……这理由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姜安宁的身上,肯定是有什么秘密在的。 “村正哥或许是觉得我对赵海的感情,散去的太过突然,其实并非如此。” 江巍轻挑了一下眉:“愿闻其详呢。” 姜安宁略显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赵海并不是第一哄骗欺瞒于我,从前种种,我总觉得,人是会变的,兴许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想着他以后会改正错误。” “如今会有如此不愿再复相见之举,实则是失望积攒的太多了。” 姜安宁低垂着眼,看起来像是仍旧难以释怀,只是故作坚强的模样。 江巍眉心微拧,盯着仿佛沉浸在失望中满身落寞的姜安宁,一时间倒有些分辨不出,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了。 “赵海不堪为良配,你醒悟放弃是对的。” 他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 姜安宁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各自沉默了许久。 就在江巍想要再试探些什么的时候,姜安宁突然出声:“所以村正哥能不要再说喜欢我的话吗?” 江巍微愣,下意识的问:“为何?” 他盯着人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 “那村正哥喜欢我什么呢?” 姜安宁同样看着人,一眨不眨:“或者说,我有什么让村正哥喜欢的呢?” 江巍声音顿时卡住了。 好一会儿才磕绊深情道:“与你初见时,我便怀恨为何与你如此晚识,于我而言,你就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夺目耀眼。”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说来怕你笑话,之前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表明心迹,只敢远远的躲在暗处,偷窥你的一举一动…” 江巍声音微微顿了下,很快便露出几分窘迫的情急:“我知道这般行径不够君子,往后我定然不会再如此像个宵小之徒了。” 他故作可怜委屈的看着人:“安宁妹妹能原谅我之前的冒失与怯懦吗?” 姜安宁沉默的看着人。 远处蹲着盯梢的两人,止不住的倒吸起气来。 “咱们老大这一手美男计用的好啊!简直天赋异禀,不愧是京城权贵子弟中的佼佼者!” “看来计划十有八九能成,这姜安宁向来好骗,主上此时朝人展开猛烈攻势,霸道示爱,搁谁都招架不住,遑论姜安宁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村野之女。” 姜安宁听着远处两人的讨论声,神色稍显异样的瞅了瞅对此一无所觉的江巍。 江巍目露奇怪:“怎么了?” 他不大自信的摸了摸脸:“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姜安宁侧目朝着那两人藏身的地方看了过去。 茂密郁葱的大树中间,正蹲着两个灰衣男人,手里拿着个奇怪的圆筒,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江巍似有所觉的扭头,也朝着姜安宁目光所落之处看去。 除了满眼的嫩黄柳绿,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姜安宁估量了下那两人所在大树与这里的距离,怎么说也有百米左右了。 她轻笑了下,收回目光:“没什么。” 就是感觉挺有意思的。 这男人,竟然想对她用美男计? (本章完) 59.第59章 卿乃绝色 第59章卿乃绝色 姜安宁忍了又忍,才忍住不笑。 很想知道,江巍要是知晓,他的心思算计,全被身边人的‘窃窃私语’给出卖了,会是如何表情。 她更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这男人算计的。 听那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江巍是放下了不知多尊贵的身份,千里迢迢来到瑞安镇这样鸟不拉屎的穷乡僻野。 如她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村野之女,就该看见人招招手,笑一笑,就上赶着孟浪亲近,由得人哄骗才对。 可既然视她为‘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姑,又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的难为自个儿,‘自降身价’的来谋算她。 姜安宁眉眼间的困惑一闪而过,快到江巍还来不及捕捉,人就已经换上了随和从容的笑脸,唇角微弯:“这么说,村正哥只是偏爱我的颜色。” 江巍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起少女如星璀璨般的笑脸,有些恍了个神儿。 “卿乃绝色。” 他难得真情实意的感慨:“人间难得几回见之真绝色,令人实在难以不心动。” 姜安宁笑了笑。 被人夸长得好看,确实也很难不开心。 好在她理智尚存,开心了一瞬,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村正哥或许并非是心悦于我,也未见得就是想以我为妻。” 江巍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的的确确没有打算娶姜安宁为妻,最多也就是在这里,勉强给人些许人前的体面。 以他的门第身份,能给姜安宁一个妾室的身份,就已经是纵容她高攀了。 姜安宁轻挑了下眉,笑出声音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向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村正哥这份爱意,不妨还是收回去吧。” 她看着江巍,言语间并不严厉,却无端给人一种不可抗拒之势:“我无心做谁的莬丝花、笼中雀。” 姜安宁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江巍直接傻眼在原地。 “我并没有轻慢你之意……”他紧追了两步,奈何明明也没瞧见人步履生风的快快走,偏偏就是怎么也追不上,不过片刻,就被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他迟疑着想大声喊人,又生怕惹来村里那些长舌之人的议论纷纷。 到底是八字没有一撇呢,姜安宁尚未对他情根深种之前,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谋算不成,倒惹了人警惕反感。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巍长吐了一口浊气,停在原地,止不住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到底是哪里不得姜安宁的眼了? 连赵海那样的废物,她都甘心待嫁,怎么反而是对他不假辞色,无动于衷了? 江巍抬手反复摸着自己这张面皮,心头困惑不已。 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忽地心有所感,朝着刚刚姜安宁看的方向,再次看了过去。 什么东西? 江巍本能地抬起手来,挡了一下刚刚在眼前晃过的刺眼光芒。 树上有人! 他眉眼瞬间阴郁狠厉,直直地盯着刚刚有光闪过的大树。 (本章完) 60.第60章 打造一个金笼子 第60章打造一个金笼子 江巍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那人兴许同样也盯着姜安宁,十有八九就是幕后之人。 如他这般好颜色的男人,想来是少有女子不倾心。 姜安宁之所以对他百般拒绝,还言语间多次隐晦提到他盯梢的行径,想来并非是真心介意恼火,而是在委婉的提醒着他——他们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给盯着呢! 一定是这样的! 江巍脑补了好一出大戏后,心头越发激动起来。 姜安宁,她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她爱我! 想到刚刚被人问话时,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清甜的模样,江巍不自觉弯了嘴角。 小姑娘最近两年长开了些,出落的越发清透水灵,尤其那双眼,水波潋滟,清澈又纯真,个头也高了许多。 如果姜安宁不是跟那个女人有血缘关系,连长相也有七八分相似,他大概真的有可能会喜欢上。 “金丝雀嘛?” 江巍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心思逐渐歪扭起来。 他似是不经意的回头,又瞟了眼刚刚有光亮闪过的方向,微微垂下眼,没有轻举妄动。 一来,他瞧着这两处的距离,相隔甚远,若是此时堂而皇之的过去,对方只怕早就跑了。 就算现在过去了,怕是也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二来,玩猫戏老鼠才有意思不是? 江巍自信满满的想:从前,是幕后那些人在暗,整日里像是逗弄着玩物一样,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如今他既有所察觉,倒要好好的看看,究竟谁还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何况,有了姜安宁的倾心倒戈,他难道还怕没有成功诱捕出幕后之人那一天吗? 所以,无论怎么想,都还是先搞定姜安宁更重要。 想通了关节之处,江巍顿时自信满满,朝着人离去的方向追上。 路过姜安宁家柴火垛时,他状似不经意的停下来,低声对躲在里面的手下人吩咐道:“今儿人多,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免得等下被哪个不长眼的撞见什么端倪。” 他摸了摸鼻子,余光打量着四周:“我记得江安县有家银楼,曾经也出过几个御用的首饰师傅,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人还在不在。” “如若在的话,吩咐他们用金丝打个一人高的笼子来。” 江巍瞥了瞥四周:“打好了,送到画舫那边去就成。” 想了想,他又提醒道:“要是江安县没有人能打,便往州府那边去寻一寻,实在不成,往京城递个消息。” 藏在稻草垛里的盛绩满脸茫然。 好端端的,他家公子怎么还想起打金丝笼子了? 还是一人高这么奇怪的尺寸。 不过,他倒是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低声应了。 江巍听见是他的声音,眉头轻皱了起来。 “怎么是你在这里?” 江巍心头没来由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徐朗和徐明呢?” 盛绩小声说道:“他们去旁的地方轮值了,最近分了些人手出去配合着官府那边寻赵海,暂时有些调度不开。” 江巍眉心一拧,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正想着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盛绩突然急切出声:“主上,有人过来了!” 明天开始恢复日4的更新,3.10爆更!(之前记错推荐时间了) (本章完) 61.第61章 爹娘遗物 急促的提醒,打乱了江巍一闪而逝,快到来不及抓住整理的思绪。 他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的挑了下眉。 “村正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江巍一时间有些不太对得上人,只客气的点了点头:“出来透透气。” 那人仿佛也没有多想,笑呵呵的跟人寒暄几句,扭过头往家去了。 没多会儿,又有人跟着路过柴火垛这边。 无一例外的都停下来跟江巍打了个招呼,问他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江巍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好不容易等人经过的差不多了,他顾不得再去细想之前的事儿,匆忙叮嘱了盛绩几句:“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情,悄悄脱身,别让人发现了。” 他目光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四周,悄声说道:“村东头树林子那边,有人在同样盯梢着姜安宁,你偷偷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痕迹,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莫要打草惊蛇了。” 江巍说完,恍若没事儿人一样,略整了整袍袖衣角,淡定的回了姜安宁家院里,凑热闹看人分猪肉。 盛绩那句“不是只有我们的人在盯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巍就已经走了。 他又不好出声喊人,只得暂时作罢,趁着四下无人时,悄悄溜走,去按吩咐做事儿。 姜安宁家的院子里,此时热闹的不行。 刚出锅的粉蒸肉,馋的小孩子们直流口水,纷纷围凑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灶台大锅,都惦想着能不能吃不上一口。 “去去去,别都堆在这儿挡害了,回头再烫着,都起开起开,上院子里头玩儿去!” 方婶子从外头端着刚搅和好的肉馅儿,从外头往厨房走,险些被几个小脑袋瓜儿给绊跩。 她虎着脸,将一众小不点儿们,全都赶去院子里头玩。 前院的地方有限,刚几个人各回各家的搬了些桌子板凳,捡了碗筷过来。 村里的女人们,用刚烧开的热水,把桌子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人分两拨,一拨擀饺子皮儿,一拨就着饺子馅儿盆围凑成一圈包饺子。 光是包饺子的,就拼了足足十二张桌子,分了三处。 原本姜安宁家的房屋不多,显得院子十分宽阔。 这会儿瞧着,倒是有些拥挤起来。 切猪肉的摊子,只好支到了后院去。 “也不知道这茴香猪肉馅儿的饺子,吃着是个啥滋味儿,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调馅儿的呢!” 秀荣婶子抻着脖子,朝隔壁桌那盆刚端上来的饺子馅儿看去,稀奇的不得了。 “是啥滋味儿,等会儿吃上不就知道了吗?” “要说安宁这丫头,可真是有主意的,光是这饺子馅儿,就比咱们整得花样多,也难怪人家现如今吃香喝辣的,住这么好的大房子,连赵家人都眼馋,想要巴结。” “赵家那哪里是巴结啊?想吃绝户还差不多,安宁家里头又没个兄弟姐妹儿的,爹娘也不在了,族亲更是没有,谁要是把她娶回了家,那不正经的抱了块金砖回去吗?”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儿。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众人手里擀皮捏褶的动作停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秀荣婶子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说,江巍该不会也是抱着这个主意吧?” 瞅瞅姜安宁这日子过的,有房有地,还有源源不断的营收进项,说杀一头猪来请大家吃,就杀一头猪。 更别说还有好几只现宰的大公鸡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凑了一嘴热闹,说是人这么多,就两只鸡,怕不是运气不好的,只能分到一块鸡屁股。 结果姜安宁就说谁家养了公鸡,干脆杀了,她出钱买。 当时就有人拎了五只大公鸡来,换了足足高于市场两倍的价格,可别提多让他们羡慕了! 连赵家那样从前破落寒酸的人家,如今都起了大房子,过上了村里第四惹人羡慕的日子。 这娶了姜安宁回去,可不就是跟娶了块儿金砖一样吗? 各家有尚未娶亲男丁的,心思不免都开始活跃起来。 江巍能跟人表明心迹,那他们家的小子,难道就不成了? 都是泥腿子,谁又比谁高贵多少了? 可真要是能把姜安宁给娶回家,那怕不是要祖孙三代都不愁吃喝了。 秀荣婶子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众人沉默之余,纷纷借口要去登东,搁下手头上的活计,去寻了自家儿子。 “等会儿见着安宁,你有点眼力见儿,多表现表现。” “儿啊,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就算比不得江巍,难道还比不得赵海吗?等会儿记得多到你安宁妹子跟前露露脸儿。” 没多一会儿,村里适龄待婚的小子们,就都收到了自家老娘的耳提面命,要他们多去姜安宁跟前表现表现。 恰巧从外头进来,听了一耳朵秀荣婶子那句话的江巍,脸色瞬间黑沉如锅底。 他堂堂侯府贵公子,还用得着吃一个穷乡僻野的村女绝户? 笑话! 江巍可是被这份恶意揣测给气得不轻。 见人这会儿纷纷去找自家儿子叮嘱,他很是瞧不上眼。 “无知村妇!” “真是会异想天开!” 姜安宁连对他都能忍得住不假辞色,岂会看上那些没什么本事儿的乡野村汉? 江巍此时觉得,他对姜安宁的心思,又多了一层领悟。 想来,如她这般厉害,会自己赚钱的女子,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想要征服了人,约摸还是要显露出几分实力来才行。 江巍倚在角落里,盘算着该如何更打动姜安宁的心。 想着想着,便轻笑出声来。 “我真是蠢了,但凡我透露几分侯府少爷的身份,还用着担心人不会上赶着贴上来?” 江巍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多余忧心。 哪里会有人不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姜安宁对此一无所知。 灶上的事情,都有村里人积极热情的张罗着,她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做,倒是落了空闲,正在屋里头躲懒。 想着左不过也是没事儿,干脆关了门,翻出她爹娘留下的那些手札来看。 原本也是不大抱希望的,只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试试能不能从手札里找到有关于马钱子,亦或是牵机药的记载。 没想到,还真被她给翻到了牵机药的制作方法。 姜安宁十分意外的看着手札上,确确实实是她娘笔迹写下的文字…… [康安七年,于夏至时,植于村东树林中三棵马钱子,仅存活一棵] [江安县温暖湿润有余,然昼夜温差略大,不适宜此物只生长] “康安七年……”姜安宁呢喃着这个时间,细算了算,惊得微微睁圆了眼睛。 那不是她还没出生前三年吗? 可她明明记得,与爹娘是从另一处地方,搬来此地落居的。 她那时候已经隐隐约约记事儿了。 原来爹娘在她出生之前,就来过瑞安镇? 还在这边种了剧毒之物? [此物剧毒,微服之,可使人兴奋无痛,过量服之则颈项僵硬,呼吸急促渐至困难,佐酒服之,可催发药性,腰直不起,头足相就,状如牵机而亡也] [以此物,兑于莨水之中,三蒸九煮十八晒,所得之薯莨纱可染微毒,酒热情浓时,可诱发呼吸不畅,救治不及而毙命] 姜安宁越看越心惊。 这手札上所记载的,竟然是……杀人之法!! 她娘为何会写下这种东西? 姜安宁继续往后翻了两页,却没有再看到有关牵机药的内容了。 基本上都是关于薯莨纱的制作过程,以及配图详解。 薯莨纱,又名香云纱。 是岭南地区一种很古老的染色面料,也是她爹娘那个家族的立身之本。 当地采桑饲蚕盛行,同时也生长着大量的野生薯莨。 薯莨切开后,流出的液体泛血红色,是绝佳的天然染料。 她从小就跟在爹娘身边,看他们晒莨、起货、过泥、复乌、摊雾等一系列流程。 虽然没办法完美精致的独立制作大量香云纱,却也算是学到了个皮毛。 寻常做个手帕、小衣、短褂之类的,倒也勉强算得上绰绰有余。 她还是很喜欢穿用香云纱做出来的小衣的。 防水性好,易洗易干,轻薄不容易起皱,穿在身在柔软清爽,十分适合夏天,便是出了汗,也不会黏在身上,难受不适。 可惜江安县这边,并不怎么见野生的薯莨。 她寻常想要做一点香云纱,还要托了过往的船商帮忙寻了带来。 想着她爹娘当初是与家族断绝关系而远走江宁县的,又在遭逢大难以后,惹来一些自称是她族亲的陌生人,对她家洗劫一空。 她心里头深深忌惮着,便也不敢托人带太多次。 是以这么多年,也不曾深入研究过有关香云纱的制作工艺。 只按着幼时的些许记忆,照猫画虎,胡乱弄了几回,算是图个消遣。 以至于从前从未发现,这一页上,还写着如何利用衣裳料子来下毒。 姜安宁忍不住的有些后怕,更越发怀疑起爹娘的死因。 “安宁!” 外头忽地传来方婶子唤她的声音,姜安宁手脚慌乱的将手札拾掇好,重新锁回柜子里。 她捏了捏微微有些汗湿的手心,轻轻吐出一口气,略略舒缓下紧张的情绪,才走过去拉开门应声。 “怎么了,方婶子。” 姜安宁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起来仍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方婶子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擦蹭着,乐呵呵的看向她:“刚刚隋然炸了一锅肉丸子,可把那帮小的给馋坏了,我这不寻思过来喊你也去尝尝。” 许是不喜欢别人喊自己是根山家的,方婶子喊村里的其他女人,也很少会喊谁谁家的,有名字的就直接叫名字,有辈分的就直接称呼辈分。 既没有名字也没有辈分的,便喊人家的姓。 因着这事儿,村里好些人没少议论她这人隔路,总跟别人不一样。 姜安宁倒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觉得好。 她扬着笑:“没想到贵诚嫂子还藏了这么一手,那等会儿我可真要好好尝尝了。” 方婶子大她们一辈,直呼小辈的名姓也没什么。 倒是姜安宁,不太好喊人家隋然,便依旧按着村里的年纪辈分称呼。 “可快着吧,今儿你做东,大家都等着你呢。” 方婶子心情十分不错。 她家日子还算可以的了。 男人也肯上进努力,两口子都是勤快麻利的,把家里头那几亩薄田伺候的很好。 奈何天总不遂人愿,光指望那点地里头的产出,想松懈几分裤腰带,简直难如登天。 家里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割上两斤肉炖菜吃。 如今沾着姜安宁的光儿,方才有机会敞开了肚皮吃肉,她都恨不能跟人拜个干亲了。 说收人当干闺女,多少是有些冒昧了。 要是能义结金兰,拜个干姐妹…… 方婶子眼睛贼溜溜的多看了姜安宁几眼,心头雀雀欲试。 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倒是把姜安宁瞅的有些不自在了。 她摸了摸脸,无辜的眨眼:“是我脸上沾什么东西吗?” 方婶子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子罪恶感来。 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怎能让她等凡夫俗子染污。 “没,没什么。” 方婶子在心里就把自己给否了。 偏偏姜安宁看出了人的欲言又止,大方又贴心,真诚十足的发问:“方婶子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她四下看了看:“要是在这儿不方便,咱们到屋里头说也成。” 方婶子拨浪鼓似的摇了摇脑袋。 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又不防备的被姜安宁那双清澈明净,满是真诚的双眼给打动,嘴不自觉的就开始往外秃噜话了。 “我就是寻思着,你爹娘没了这么些年,身边也没个姐妹儿兄弟,一个人到底是不容易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认个干亲什么的……” 说完,方婶子自己就想打嘴了,急急忙忙的否认:“我胡说胡想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日子,总归还是自个儿过得舒服最重要。” 62.第62章 乡村爱情 方婶子局促紧张的低着头,自觉有些没脸见人。 姜安宁诧异了下。 认干亲什么的,她倒确实没有想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实在是不敢再相信人了。 不过这个想法,到底还是在她心里泛起些许涟漪。 “方婶子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姜安宁瞧着方婶子满是不自在的样子,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给人以肯定:“我也觉得,这过日子,总归还是自个儿过得舒服最重要。” “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旁人的自由。” “自个儿日子过成什么样,那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旁人难道还能有自己晓得日子是否舒坦了?” 方婶子见姜安宁似是没有介意她刚刚冒昧的提议,微微松下一口气,很快的扬起笑脸来,附和着道:“说的可正是呢!” 她乐乐呵呵的,显得特别和气:“要不怎么说,你是厉害的呢!年纪小小的,倒是比我们这些年近半百的老骨头看的通透许多。” 姜安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方婶子也识趣儿,换了话题。 “……隋然的手可是真巧,不仅炸肉丸做的好,就连炖卤肉也做的好,还有那个大肘子,诶呦喂,炖得那叫一个香满厨房,肉嘟嘟的,搁筷子轻轻一戳就脱骨下来了,瞅着可稀罕人了!” 她跟人分享着厨房里的事儿,将隋然好一通大夸特夸。 “隋然还自己缝了个什么,装香料的袋子,搁在锅里头和肉一块儿炖了,汤汁入味儿咸香,又不会满是卤肉料的碎末渣子,在锅里头飘得哪哪都是,瞧着就难受。” 姜安宁很是捧场的眨了眨眼:“贵诚嫂子这么厉害呢?” “可不是?” 方婶子:“从前只瞧着她悄声蔫语的,看谁都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倒是没想到人私底下厉害着呢!” 姜安宁眨眼在一旁,很是愿闻其详的模样。 方婶子感觉十分满足,分享劲头儿更足了几分。 “光是她那个装香料的小袋子,都被她缝制的十分精致,还搁上头绣了片竹叶。” 方婶子:“我们几个当老婶儿的,刚一开始还笑她呢,这玩意儿下到锅里头煮上一遍,那还能有个好儿?准瞧不出模样了,那不纯纯是白瞎了吗?” 姜安宁倒不觉得,却也还是微微点头,表示不反对方婶子的想法。 “结果你猜隋然她说什么?”方婶子故意停顿下来,卖了个关子。 姜安宁也乐得配合捧场应声:“说什么了?” “她说啊,这东西本来也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价值到了,脏了烂了的,有什么要紧的?” 方婶子乐呵呵的,将事情当成是闲话儿说给姜安宁听:“除了绣竹叶的,还有绣花瓣儿的,说是用来专门区分不同肉用的香料。” “哎呦,这可真是给我们几个人都羡慕坏了,都想着,这贵诚家,一年得是吃多少回肉啊!” “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贵诚收了秋以后,只要得了空闲,总会进林子里头寻摸寻摸,时不时倒也真能打个野鸡野兔子什么的回来,可见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也知道疼媳妇儿,隋然嫁给他,真真是不亏!” 方婶子言语间,满满地都是羡慕之意。 姜安宁笑笑,很是捧了人一句:“根山叔儿对您也是极好的,连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都羡慕着您呢,只盼着日子过到您这个年纪了,还能如新婚燕尔似的,相敬如宾。” 方婶子老脸一红。 她嗔声道:“你这孩子,真是的……” 倒还打趣起她来了。 方婶子心里想了一下自家男人,确实也真没什么好吐槽的,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体贴、顺从,寻常有什么事儿也多是哄着她来。 她越想越是脸红,想着姜安宁这个小辈儿还在呢,倒是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诶呀呀,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多在孩子面前闹个丢脸啊! 方婶子将自己嫌弃了一番,又跟人唠起隋然来。 “手是真的巧,那竹叶绣的,跟真粘了一片竹叶在上头似的。” 她啧啧稀奇道:“咱们这些人,寻常缝缝补补,做个衣裳、被面,倒是还勉强算是得心应手,凑合事儿。” “可要说在上头,绣个花儿啊,朵儿的,那可真是笨手笨脚的被难为住了。” 说完,她又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当然,跟你比起来,那肯定还是不如的。” 方婶子朝人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 姜安宁感觉到人的奉承之意,笑笑没有作声。 她不太喜欢捧一踩一。 不过倒是方婶子口中说的绣花布袋子来了兴趣。 从前倒还真是不知道,隋然会是这般妙人儿。 两人也没再说上几句话,便走到厨房了。 厨房门口闻着味儿凑过来的小孩子,刚每人得了指甲盖大小的炸肉丸,欢欢喜喜的跑开了。 有个跑得急得,险些撞到人。 方婶子虎了脸:“个小兔崽子,走道儿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回头磕破相了要哭一辈子的!” 被训斥住的小孩儿缩了缩脖子,瞧见姜安宁在一旁微微笑着,才又胆子大了起来,气哼着略略几声,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方婶子‘嘿’了一声:“这小兔崽子,倒是会看人下菜碟!” 她偏过头看了眼笑吟吟,和气的像尊菩萨似的姜安宁,止不住唏嘘:“倒是这几个滑头有眼色,知道你今儿是说话最大的人,见你不生气,也敢跟我摆鬼脸儿了。” 姜安宁笑容更真实了几分。 “小孩子嘛,总是活泼些的好。”她发自内心的感慨。 方婶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其实她觉得村里那些妇人,虽然是有几分多管闲事了,可有几句话还真就说对了。 真要是趁着年轻不生两个三个的孩子傍身,等老了老了的,身边连个奉养的贴心人都没有,可上哪后悔去? 可话到了嘴边,她又识趣儿的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儿,她多说那些讨嫌的话,没得损伤感情,且由着个人按着个人喜欢的日子过去吧。 好的坏的,总归是自己的选择。 方婶子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头劝说着自己,倒也真就放下了‘助人之心’,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跟人欢欢喜喜的说起闲话八卦来,倒也是一派和睦欢快。 “安宁来啦!” 隋然手抹着围裙,一眼就瞧见了姜安宁:“可就等着你了,快进来快进来,刚出锅的小酥肉,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闻着就觉得香。” 姜安宁唇角勾着笑,走上前,捡了一块隋然递过来的小酥肉。 浓郁的花椒味,随着酥肉在嘴里被撕扯开,瞬间爆发弥漫整个口腔。 姜安宁有些猝不及防的被呛到,咳了两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等适应了这个味道,倒是越吃越觉得香,很上瘾的那种。 “怎么样?” 隋然颇为紧张的看着人,两手不自觉有些局促地在裙布上擦来擦去。 姜安宁连连点头:“好吃!外酥里嫩,脆而不焦,肉香汁满,花椒味也没有喧宾夺主掩盖掉炸酥肉本身的香味儿,我可太喜欢了!” 旁边人立马笑哈哈的跟着夸起来:“我就说安宁了不得,瞧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听着都不比那些老学究差,不亏是走出去见过世面的,就是比咱们这些土老农强得多。” “可不是?要换了我,吃到嘴里,也就会说一个真好吃呀!了不得了,再加个诶呀我去,真是太好吃了……” 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的尬捧,姜安宁有些无语的动了动嘴角,实在是不懂,也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觉这些人,好像都跟着变了个人似的? 隋然瞧着她面露困惑,眼神茫然,偷偷笑了一声,扯着人的衣服袖子,到一旁去小小声的咬耳朵:“她们这是忽然顿悟,想讨你回去做儿媳妇呢!” “啊?” 姜安宁整个人直接懵在原地,久久没能消化掉这一信息。 刚刚还都劝她趁早从了江巍吧,免得年纪大了后悔,只能嫁作商人妇…… 怎么还不到半晌儿的功夫,一个个就转了心向,想把她讨回自己家了? 隋然瞧着人懵懂又无辜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甭搭理她们就是了,都是脑子拎不清醒的。” 个个嘴里都瞧不上赵海那一家子啃姜安宁的钱财,吸血供养自己,又个个都盼着姜安宁能两眼昏花,脑袋晕转的不清醒,掉过脸儿来就能像奶哺赵家人那般,奶哺自己家。 可不就是脑子拎不清醒? 姜安宁慢慢地想了想,倒也捋顺了这些人态度转变的源头。 她扑哧的笑了一声,朝隋然眨了眨眼。 倒是把隋然给闹了个莫名。 “怎么了吗?” 她抬起手来,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首一个怀疑的,便是炸酥肉时,脸上沾了挂糊儿。 姜安宁摇头:“就是觉着嫂子说的对。” 她是不聪明,又不是真傻子。 不过是略略蠢钝了些,又总习惯以最大的善意揣测别人罢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 隋然嗔了她一眼:“可别回头惹上人,往我身上嘀咕埋怨了。” 姜安宁轻笑了声,凑得离人近了点儿:“贵诚嫂子请放心,我虽不是真与姜氏一族沾亲带故,可到底同在一姓呢,更是真心实意拿咱们当实在亲戚的。” 她不是本地人,与瑞安镇的姜氏一族并无血缘之亲,纵使真的结下亲事,也并无不可。 可她如此说了,要与人论亲戚,拿自个儿当作是本土生人,便没有可能结亲事了。 隋然听懂,轻嗤了人一声:“滑头!” 姜安宁老实巴交的认下了,只当作是夸赞。 “听方婶子说,贵诚嫂子心灵手巧,连煮肉的香料袋子上,都绣着不同的花儿叶的,可是精巧着呢。” 隋然哼了哼声,谦逊又带了点傲娇:“你听她们哄你,不过是些为了省事儿的小心思罢了,哪就精巧了。” “我看看?” 姜安宁对隋然做的香料袋子,十分好奇。 隋然指了指一旁的竹笊篱,上头正摆放着几个挂满浓郁汤汁的小布袋。 布袋子上的竹叶,的确是精巧又鲜活,跟真落了一片竹叶在那似的。 倒是花瓣与水纹,都逊色许多,瞧着死板,没什么灵气儿。 “贵诚嫂子这竹叶绣的真好。” 方婶子之前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确确实实像真的一样。 隋然‘嗐’了一声:“也就会绣这么一片叶子,什么用也不顶。”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愁苦的事儿,轻轻叹息。 “说来怕你厌恶我,这绣竹叶的手法,是我偷师学来的,原是我娘家旁边住着个年长的绣娘,一手绣活,像是会仙法似的,绣什么像什么,可是厉害着呢。” 隋然低了低头,略显难为情:“我未出阁前,常常会偷跑进她家的院子里玩儿,她这人特别的凶,瞧见小孩子上门,总是板着脸给轰出去,我可没少挨她的骂。” “不过她这人也奇怪,有时候许是兴致好了,倒也会和颜悦色,不仅给我麦糖吃,还会教我套针。” “后来我经常去偷看她做绣活,就学了点皮毛回来。” 隋然窘了一下:“可我也确实笨。” 明明就是用同样手法绣的,结果出来的成品,始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之处。 说着,她不免看向姜安宁,欲言又止。 经过张氏的嘴巴炫耀,村里人无不知道,姜安宁靠着卖绣品发了家。 她有些想向人请教些技巧,往后也好多接些绣活回来做,好歹赚几个铜板,贴补贴补家用。 只是还未开口,就先头脑清醒了。 自古都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忌讳,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哪能随随便便教给她来抢活计,她要是问了,只怕会让人为难。 姜安宁恍若未觉察到人的纠结一般,提溜起一个香料袋子来,打开瞅了瞅,里面多是些植物的叶与皮。 “贵诚嫂子怎么会想着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拿来炖肉?” 啊? 听见人冷不丁的就转了话题,隋然意外了下,随即便是失落。 看来她刚刚的担忧是对的。 想来安宁也是察觉到了她的企图,不想等下她真的没了分寸问出口,闹得难堪,这才善解人意的转了话题。 隋然失落了一会儿,很快便调整好情绪,重新扬起笑来,跟人细细说起这些叶皮的用途来。 姜安宁一脸受教的模样。 随即又拿起另一个绣着花瓣的小袋子,指着已经被卤肉汤给污渍的绣线说:“这花瓣瞧着臃肿,主要还是没有掌握好层次变化……” 她将人技巧上的不足一一指出,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隋然眨巴眨巴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老天娘啊,她刚刚是不是把人想的龌龊了? 其实安宁明明就大方的很…… 似是看出人的困惑与不自在,姜安宁指了指手中的布袋:“刚刚贵诚嫂子教我这炖肉的香料怎么搭配,那么礼尚往来。” 隋然颇为感动:“几个不值钱的小土法子……” 哪里值得换这样足以讨生计的指点。 旧疾复发,疼痛使我脑子有些不大好使 觉得末尾的对话,稍微差了点意思,又说不太上来,明天头脑清醒些,再琢磨看看,晚安_ 63.第63章 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两个这是背着咱们在那说什么小话呢?” 冷不丁凑过来的声音,打断了姜安宁跟隋然互相交流,讨论技艺的话。 “正说着,贵诚嫂子这肉是怎么炖的,想着偷个师,回头再有机会了,自己也能炖来吃。” 姜安宁笑得随和,丝毫不见心虚。 秀荣婶子狐疑的瞅了瞅人,总觉得她刚刚听的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似是不大相信的开口:“我刚刚怎么听着,你们好像是在说什么赚钱不赚钱的?” “安宁啊,咱们这些人跟你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你要真有什么赚钱的主意,能带着咱们大家伙儿都过上那吃香喝辣的日子,可不能瞒着呀。” 秀荣婶子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引得其他几个人,全都张望了过来。 光是听见‘赚钱的主意’这几个字,就已经惹得人人竖起耳朵来,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错漏了什么。 隋然瞬间窘迫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浑像是偷偷干坏事,被人给抓包住一样。 姜安宁倒是坦然许多。 “秀荣婶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倒好像我藏着掖着了什么似的……”她轻笑了一声:“我这些年是靠什么安身立命,各位在场的伯娘婶子们,不都一清二楚吗?” 她眉眼弯弯:“若是大家想学,我自然也是不吝啬教的,价格就还是按从前定下的那样。” 从前,倒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她,请教做绣活的事儿,也想着跟她一样,到绣坊去接大单、赚大钱。 结果才学了两天,就喊着腰酸背痛,难受的不行,全都围着她求告知如何能快速发大财,一夜暴富,住上大房子。 更有过分的,偷偷打听了她在哪个绣坊接的活儿,跑过去以她名义,接下了许多她之前拒绝的绣活回来,然后全都丢给她。 她刚说一句做不来,就躺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哭着喊着要活不下去了,光是违约金,就足够他们一大家子卖上七八个来回了。 后来张氏出面,说要先交五两银子,再来问这问那的。 为这事儿,秀荣婶子还跟张氏打了好几场架。 不过,回回都是张氏赢了。 平心而论,为她出面挡下源源不断的骚扰这事儿,张氏的的确确帮了她。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帮忙,她开始视张氏为亲恩之人,渐渐也就跟赵家人走动多了起来。 她那时候蠢,满心满眼的相信着人的好意,以为张氏是个好人。 接着就是知道了当年,赵元山在她濒死之际,给了一块糠饼。 原本,她记得不是很真切,只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影儿在脑子里。 经过得了赵元山授意的张氏,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这才越发对这份‘救命之恩’深信不疑,对那一家子都十分感恩戴德,恨不能把力所能及之内的所有东西,都捧到人跟前去偿还恩情。 听人提到交钱的事儿,秀荣婶子顿时就脸色不好了。 显然,她也想起了从前跟张氏争辩撕吧的事儿。 还是次次都落了下风的那种。 “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张氏那贱妇一家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是都忘了不成?怎么到如今了,还把人说的混账话奉为谕旨似的遵从。” 秀荣婶子斜了人一眼,阴阳怪气:“你这不和贱骨头一样……” 姜安宁冷眼看着她。 秀荣婶子莫名有些心虚,尖酸恶毒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转而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势来,冷言冷语的训斥起人:“安宁,可真不是婶子想说你什么不好,只不过,论起来,咱都是实在亲戚,是一个姓的人,按辈分来讲,我可是你长辈,得你一些孝敬,那也是应该的,怎么还论起钱不钱的来了?” “一家子人,说这种外道的话,那得多伤感情啊?” “也显得你没家教不是?” 秀荣婶子格外理直气壮,施恩似的跟人语重心长:“不过倒也不能完全怪你,你爹娘早早的不在人世,没人教你这些道理,也是正常。” 姜安宁原本和气的脸上,瞬间染了寒气。 她拿起一旁的粗瓷坛子,狠狠朝地上一掷。 稀里哗啦的碎瓷声,在秀荣婶子脚边炸开,吓得人惊叫了声向后退去,趔趄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 秀荣婶子自觉跌了面子,怒目而视着人,咬牙切齿的想要发狠冲过去教训姜安宁。 “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姜安宁气场全开,居高临下的瞥着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倒是好有脸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秀荣婶子气坏了,两手叉着腰上前,朝着人破口大骂。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她怒目而视:“没爹娘养大的东西就是……” 啪! 狠狠的一巴掌,掌掴在秀荣婶子脸上,当即就抽的人嘴角流血,牙齿松动,险些站不稳当。 想恶毒刻薄的话,也随着血沫子呛进嗓子里,全都被迫咽了回去。 秀荣婶子缓了一缓,顺过气后,当即想要反手打回去,却硬生生被姜安宁满是寒气的眼神给震慑住,呆愣愣的杵在原地,忘记要如何动作。 这丫头的眼神怎么跟钻了毒蛇一样。 她甚至没想明白,姜安宁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刚刚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吧? “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也好意思舔着脸来教训我!” 争执声很快的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姜安宁转瞬间就红了眼睛,像是被气得不轻:“我是自幼失怙失恃,却也用不着你来反复戳伤口提醒。” “倒是还有脸来说要我孝敬是天经地义的,说我没家教!” “我就算真的没家教,也说不出那些脸大不害臊的话来!” 姜安宁才驳斥了两句,声音就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众人都有些被她刚刚突如其来的摔掷粗瓷坛给吓住,眼下瞧着人哭得我见犹怜,都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隋然先回过神来,上前去拥住了人,轻声软语:“诶呦,这是怎么闹的呢,快快别哭了,瞧着就让人心疼。” 她轻轻拍打着姜安宁的后背,语气埋怨的瞪向了秀荣婶子:“您说您也真是的,好好的日子,安宁请咱这么多人吃饭热闹,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怎么就非要拿人家的伤心事儿出来戳,安宁到底是哪里得罪到您了?” 秀荣婶子还懵着。 “我没说什么啊?” 不是,她说什么了啊? 她什么都没说啊! 而且被打了巴掌明明是她吧,怎么倒是打人的先哭起来了,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姜安宁本来只想抽噎两下装装样子,没想到委屈涌上心头,倒是有些不受她控制了。 没多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方婶子刚刚离得远,又是在跟人在门口倚着聊天,没太注意这边的动静,只被刚刚那摔坛子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如今倒也回过神来,面色凝重的走上前。 “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她从隋然怀里揽过姜安宁来,轻轻拍着人的后背替人顺着气儿:“可不兴这么哭啊,等下背过气去可不得了!” “到底是怎么了?刚刚不还都好好的,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方婶子看向隋然,寻求答案。 隋然瞪了一眼秀荣婶子,倒也没有添油加醋,简明扼要:“秀荣婶子刚刚说起了安宁故去的爹娘,话说的不太好听。” 能把人气哭成这样,那岂止是‘不太好听’四个字能概括的? 方婶子当即就想了无数种秀荣婶子嘴巴又臭又毒,欺负一个没爹没娘没小丫头的场景。 她把人推到隋然怀里,略克制了下声音与脾气:“你先带安宁回屋去,给她打点水洗把脸。” 转过头去,又轻声哄劝起姜安宁:“安宁啊,别哭了,回头伤了身子可不得了,你放心,一切都有方婶子替你做主呢。” 姜安宁:…… 她真不想哭成这样的。 偏偏哭起来就止不住,像是眼睛里头接了泉眼似的。 隋然搂着人出了厨房,立马有眼尖的妇人,捅咕了下跟在身边的小女儿。 姜玉兰搁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正房门口就摆了六足高盆架,她拿起上头搁着的铜盆,到院东头的水井边打了半盆水:“水来了,安宁姐,你先洗把脸。” 隋然抬头看了眼人,没说什么,只是过去拿了干净的布巾过来,投湿了拧干,递给人:“快擦擦,瞧着你哭成这样,我都心疼。” 姜安宁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的不想哭成这样的,想想还怪丢人的。 “谢谢贵诚嫂子。” 她目光掠过隋然,落在旁边看起来落落大方的姜玉兰:“谢谢玉兰妹子。” “真是不好意思,叫你们看笑话了。” 姜安宁是真心觉着有些难为情的。 她用冷水打湿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冰爽清凉的感觉,让人头脑清醒,倒是冷静下来不少。 “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有些没憋住情绪。” 瞧着人满是歉意的样子,隋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里就怨得了你了?要怪,也是怪秀荣婶子说话太没个深浅,哪有……” 隋然话音一顿,及时的打住,脸色同样也有些歉意起来,小心翼翼瞅了眼姜安宁,见人似乎没有被触动情肠,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你别吃心,那人就是拎不清醒脑子的。” 姜安宁‘嗯’了一声,很快又笑了起来:“刚刚谢谢贵诚嫂子帮我说话。” 之前,她还真没发现,隋然是这般爽辣的性子。 她仔细想了想,上辈子,似乎也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 “跟我你还客气啥!” 隋然大大方方道:“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看她。 隋然看了眼姜玉兰,没有说话。 姜玉兰轻笑了一声:“厨房那头儿还有活没干完呢,我过去瞅瞅。” 说完,就端着铜盆出去了。 姜安宁挑了挑眉,觉得这姑娘也是个有意思的。 “贵诚嫂子有什么悄悄话想和我说?” 她起身去关了半扇门,又怕隋然不好意思开口,主动问了起来。 本来爽利果敢的人,此刻也难免有些扭捏起来。 “我是想着,跟你借一些钱。” 隋然声如蚊讷:“我知道这话说来冒昧,你要是为难,就当我胡吣……” “借多少?” 姜安宁从心的把话问出口后,又止不住后悔起来。 她抿了抿嘴角,心神乱的怦怦跳。 隋然眨了眨眼,满是意外的看着人,似乎是没想到姜安宁会真有借钱给她的意愿。 她回过神时,激动的眼泛泪花:“我、我想跟你借二十两…不,不不不,十两,十两你看成不?” 说完,不等姜安宁有所反应,她自己个儿就先否了自个儿:“要是你手头不宽裕或者不方便,三两五两的也成,你看?” 隋然很是局促不安的抓了抓裙布。 “方便问一下,贵诚嫂子借钱是想做什么吗?” 姜安宁心里也是很紧张不安的。 隋然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跟你贵诚哥,想再买上几亩地,来年也好多几分收成。” 她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小腹:“我们俩成亲也快一年多了,从前家里头不富裕,也不大敢想孩子的事儿。” “贵诚的意思是,家里就这么几口人都还费劲巴力的勉强糊口,多添个孩子就多张嘴,何苦叫孩子生来这世上遭罪。” 隋然有些羞窘的低下头。 姜贵诚这样的想法,放在如今的世道下,着实特立独行了些。 哪家娶媳妇回来,不是为了添丁增口,开枝散叶的。 更何况是在壮劳力稀缺的乡下人家,只盼着多生下几个儿子来,既是传承香火,也是指望着养大了,能多个干活赚钱的劳动力。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说,因为家里头穷,怕养活不好孩子,就不想生的。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感觉这说法十分新奇。 不过,她对于生儿育女这些事儿的思想,大多来于张氏的灌输。 张氏跟她说,女人就该在家中老老实实的料理家务,打点上下,多生几个孩子,然后相夫教子。 可姜安宁又觉得奇怪。 张氏说女人就该承担一家子老少的吃喝拉撒,做活勤快麻利,可张氏的女儿赵银莲,是从来不会下地干活,进厨房水洗忙活,操持一家子吃喝的。 后来她嫁了过去,张氏也更是从不动手做任何家务,凡是有什么要做的活,都尽数支使着她去做。 好像那些标准与要求,只是针对她一个人来说的。 连后来嫁进来的赵江媳妇儿,也从未做过什么活。 姜安宁看着隋然,想着,也或许,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的想法才是对的? “可前不久,贵诚嫂子不是还和我说,咱们这种的庄稼,哪怕是精心伺候着,也总是长的不太好。” 她正了正心神,说出心里的顾忌与疑惑:“真要是把钱借给你们去买地,仅凭着那点收成,只怕要好些个时日才能够还得清。” “确实是这样……”隋然没什么底气的开口:“可咱们,我们这样的出身,除了做些苦大力的活计,可不就只能从土里头刨食儿吃。” 隋然泄下气来,觉得姜安宁这话,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要是再继续说,未免有些没眼色了。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安宁,我知道咱们往日打的交道也不多,我这样贸贸然跟你借钱,实在是在为难你,也难免担惊受怕,想着这钱真借出去了,我跟你贵诚哥能不能还的上。” 隋然咬了咬牙,打算豁出去一把:“我跟你保证,这钱借了,两年…三年之内,三年之内我一定还上!” “我给你打欠条,不,我跟你贵诚哥一起打欠条给你,按借贷子钱的标准,我们给你息钱,成不?” 她想了想,觉着能在姜安宁这里借到钱,总好过冒险去借那些高利贷。 原本,她跟她家那口子,那天是打算去借贷的。 才刚出了门,就听着村里人说,赵家来了讨债的,等跟着过来,瞧见那群人是如何凶神恶煞,嚷嚷着要砍手砍脚的时候,吓得他们当即就不敢再去了。 还是前不久,听见秀荣婶子在家里头得意炫耀:“如今张氏进去了,可算是便宜了咱,白白得了十几两银子。” 她细细听了才知道,当初秀荣婶子家的小孙子得了急症,实在凑不上药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是姜安宁借给人十五两银子,用好药吊着才保下了命。 只是这欠条,不知怎么从姜安宁手里,转到了张氏那里。 明明这两人寻常凑在一块儿时,总是吵吵巴火的,闹得不可开交。 隋然不是很关心这俩人私底下的龌龊,倒是难免动起来跟姜安宁的心思。 她同自家男人提了一嘴这个打算。 姜贵诚原本是不大情愿的。 后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宿,倒也松口了。 “安宁……” 隋然有心再争取争取。 外头忽然响起吵闹声混合着女人的惊叫与哭嚎,有一个听着似乎是姜族长的,另外的倒像是秀荣婶子? 姜安宁与隋然齐齐的转头朝院子里头瞅。 “走,你跟我给安宁道歉去,没羞没臊的玩意,半点儿人事不懂。” 听着外头似是乌泱泱一群人正朝屋里头走来,姜安宁轻拍了下隋然的手:“贵诚嫂子,这事儿你容我先想想。” 话音刚一落下,半阖着的木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秀荣婶子的男人姜秀荣,沉板着脸,怒目森森的站在门口寻摸起来。 64.第64章 害怕 隋然下意识的挡在姜安宁身前:“秀荣叔儿,你这是做什么。” 哪有门都不敲,就进小姑娘家闺房的。 她只当人是为了自家媳妇儿来出头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姜秀荣扑通一声朝着姜安宁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可是把姜安宁跟隋然两个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过身子躲开。 跟着进来的秀荣婶与姜族长等人,也是吓得不轻。 “老姜,你、你这是做什么?!” 秀荣婶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只觉得村里这些人肯定是在看他笑话。 “你起来,你快起来啊!” 秀荣婶儿急得不行,伸手去抻拽自家男人的衣裳,想要把人给揪起来。 他一个做长辈的,给个小丫头片子跪下算怎么一回事儿。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真是丢死个人! 偏偏姜秀荣力气大,人也长得高大壮实,根本不是她能够拉扯得动的。 “你起来啊!” 秀荣婶儿急的快要哭出来。 “安宁,叔儿对不住你。”姜秀荣整个人像是忽然矮下去一截儿,老泪纵横。 他心中有愧:“当初,是你给姆们家拿了银子,这才把果儿救回来。” “你的大恩大德,叔儿跟你婶子,是万万不该忘记的。” 姜秀荣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又嫌不够,又连着抽了好几下,都是没藏着力气的那种。 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右脸上,就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叔儿对不住你,没管好自家妻子,让她伤了你的情。” 他避而不谈钱没有还的事儿,只一个劲儿的道歉,打嘴巴。 许是打得多了,真的有点疼,他略呲了呲牙,手也渐渐地迟疑起来,不敢再抬。 他眼底隐隐有些幽怨,觉着姜安宁这丫头,确实是有些不懂人事儿。 虽是他有错在先,可好歹,他是长辈。 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真就看他在这跪着,自己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而完全无动于衷呢? 但凡是有点眼色,懂点人情世故的,就该在看见他跪下那一瞬间,扑过来请他起身,原谅一切了。 哪个会这般呆愣愣的硬是看着哦? 姜秀荣越想越觉得来气。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差点心生愧疚的姜安宁,敏锐的捕捉到了姜秀荣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眼神瞬间霜寒下来。 这样的情绪,她实在是太过熟悉。 是与赵元山如出一辙的虚伪。 “秀荣叔儿这是做什么,可吓着我了。” 姜安宁语气幽幽,丝毫不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 倒是压迫感十足,让姜秀荣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有些被看穿心思的慌乱。 “我、我刚刚听说你婶儿出言不逊,冒犯了你……” 姜安宁冷冷地打断了姜秀荣的话:“秀荣叔儿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叫别人听了去,怕是要以为我打算占山为寇,称王称霸呢,您可别拿这样的话,来害我坏了名声才好,回头再被哪个不知事儿的传扬出去,岂非陷我于不义?”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污言谤毁者,其心可诛,秀荣叔儿还是莫要胡乱说话,免得叫人误会。” 姜秀荣一噎,嗫嚅了几下嘴角,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65.第65章 寻找当年之事的线索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愿与大家为难,也希望大家莫要让我为难。” “有喜欢在背后议论我是非,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死爹娘云云,我没听见,没撞见,便也就当成是不知道了。” 姜安宁冷眼扫过一圈在场的众人,好几个平时好跟秀荣婶子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人,都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可你们要是跑到我面前来,跟我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我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惊吓到诸位。” 姜安宁捏了捏指骨,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以后,在炕沿儿的青砖上轻轻一掰。 咔吧一声,干净齐整的青砖,切口整整齐齐的断裂成两片。 刚准备破口大骂的秀荣婶子,快要出溜到嘴边的话,悄无声息的咽回了肚子里,浑像是嗓子眼里突然生了棉花似的,堵得慌又不敢言语。 明明已经有些消了痛的脸颊,再次泛疼起来。 莫说是先前挨了姜安宁一巴掌的秀荣婶子心有戚戚焉,就连围观看热闹的村里人,这会儿都有些后背发凉。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姜族长吞咽了几下口水,想要摆架子的气势,不自觉收敛起许多。 “安宁啊……” 他语气都跟着和蔼了几分,尽职尽责的和稀泥:“前因后果我都听你方婶子讲了,这事儿确实是你秀荣婶儿做的不对,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和气。” 可…… 姜族长本想说,可你也不该动手打人。 身为一个小辈儿,居然动手掌掴长辈,到什么时候都说不过去。 奈何他目光落在那块被姜安宁硬生生掰断的青砖上,底气总是足不起来。 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的话,在喉咙里晃悠了几圈,到底是又吞咽了回去。 “你看你秀荣叔儿这也……”姜族长看了眼姜秀荣,拉人过来当挡箭牌:“算是跟你负荆请罪了不是?” “你就看在你秀荣叔儿的面子上,也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秀荣婶儿给你好好的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如何?” 姜族长尽可能笑的和蔼可亲。 原来计划着让秀荣婶子跟姜安宁互相道个歉,握手言和的打算,也变成了让秀荣婶儿单独向人道歉。 姜安宁没忙着说话,目光冷淡的看了眼秀荣婶子。 秀荣婶子脸色铁青难看,小声不满的嘀咕:“明明她先动手打了我,我连还手都没有,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没爹没娘……”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能听得清了。 见四周看她的人越来越多,连自家男人都在不停给她使眼色,秀荣婶心里纵有再多不满、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对不起,是我不该说你那些话。” 她看着姜族长等人,态度恶劣:“行了吧?” 说完,又去拉扯姜秀荣,声音里老大的不满意:“赶紧的起来,跟个小辈儿面前都能软了膝盖,都不够丢人的!” 姜秀荣这次倒是没有坚持要再跪下去了。 实在是姜安宁这丫头,真就没几分眼色。 竟然让他跪了这么久,都没说过来扶一下,表一表歉意。 害得他膝盖像是扎了冰针似的,又疼又痒又麻痛,难受的要死。 姜秀荣站起身后,很快的将情绪拾掇好,朝姜安宁赔着笑脸道:“安宁啊,你婶子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别跟她一般见识,行不?” 真心实意? 知道错了? 姜安宁差点就要忍不住笑了。 恕她实在没看出来,也没听出来真心在哪,实意又在哪。 “安宁啊……”姜族长在一旁,想要摆长辈的架子,又少了些胆气。 虽然他总跟人吹嘘,当年在山上当过胡子的经历。 实际上,他当时也是被掳了去,为了活命又加上运气好,得了个给人洗马喂马倒夜香的活计,这才勉强保下命来。 后来官府派兵来剿匪,他主动去给前来探察的斥候带了路,又趁着灶上的老于头不防备,给鱼头锅里头加了足量的蒙汗药,助前来剿匪的官爷们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一窝匪患给尽数清剿了,得了一笔赏银,这才有机会重新回来过上舒坦日子。 真要他硬气起来,跟个能空手碎大石的丫头片子大声说话,他还真有些怂住了。 本以为这次,姜安宁又会跟之前那般,不服管教下他面子。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笑了一下,就十分老实的开口:“我听族长爷爷的。” 姜族长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准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奇了怪哉,这丫头今儿怎么好说话起来了? 不过肯听话好啊,省了他好些麻烦。 姜族长乐呵呵的说着和稀泥的场面话:“好好好,安宁丫头长大了,也懂事儿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假模假样的说完,他又板起脸来,将姜秀荣两口子训斥了一通。 “当长辈的,没有个长辈的样子,亏得是安宁丫头大度,要不然,今儿这事儿,便是我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姜族长正义凛然似的开口,浑像是有多偏向姜安宁一般。 “这事儿,由我做主,就此揭过。” 他看了看姜秀荣两口子,又看了看姜安宁。 见两边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松口气。 方婶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行了,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再耽搁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晌午饭还没吃呢。 姜族长轰散了其他人,忍不住悄声的嘀咕了一句。 倒是也无人多在意他。 “诶呦,锅里头还炖着肉呢!”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回想起过来看热闹前,手里头的活计。 “完了完了,后院那边还烤着肉呢,等下子怕是要烧焦了!” 烤肉这事儿,是江巍提议的。 大家伙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吃法,都觉得新鲜有趣,一个个劲头十足地,按着江巍的指示,搭了几个简易的砖灶出来,又烧了炭。 这会儿没了热闹瞧,倒是都忧心起灶上烤着的吃食来了。 秀荣婶跟姜安宁起争执的事儿,江巍是没有来的。 难得有机会,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姜安宁家里,他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据他这八年来的盯梢观察所知,姜安宁家里头,是有个似乎像是用来染布的小作坊来着。 从前总是没什么机会在白天进来,夜里头乌漆嘛黑的,也实在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趁着大家都不在时,江巍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姜安宁平时用来研究着做香云纱的侧屋。 白天时光线好,推门进去后,屋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江巍轻手轻脚的阖上了门。 凭着之前偷溜进来过几次的记忆,将之前来不及仔细翻找的地方,通通又翻了一遍。 靠墙的柜子里,除了一排排不清楚用途的瓶瓶罐罐,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江巍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任何纸张类的东西。 他忍不住有些泄气:难不成真的全都被毁了? 还是那人根本就没有把东西留给姜安宁? 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他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正愁苦着将要戾气横生,外头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想着怕是那边的热闹散场了,江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柜子里比较小巧便携的瓶瓶罐罐尽数收到袖袋子里收揽走。 今日人多眼杂,纵使是丢了些东西,姜安宁想要寻找,只怕也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上一圈,没办法很快的锁定目标。 就算真的查到什么,他也大可以趁着人人自危,心生混乱之时,把这些东西栽赃出去。 江巍很是心安理得的,将那些方便拿走的物件儿,尽数卷走。 他总要好好的查查,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会否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系。 不然总是不甘心。 江巍赶在众人回到后院前,从侧屋里头出来,轻手轻脚的锁上了门,借着烟雾的笼罩,恍若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的回到烧烤炉子前,拿了把大蒲扇,很是随意的装样子扇了扇。 “村正,肉没烤焦吧?” 最先赶回来的人,一开口就是关心炉子上烤着的肉。 这要是烤焦糊不能吃了,可真是要把人给心疼死。 那可是肉啊! 江巍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像是被烟熏呛到了:“估计是不大成了,这炭不太行,火一会儿旺一会儿小的,根本就看顾不住。” 那人一听,可是着急的冲上前去。 看着上头摆着的一团黑炭似的东西,登时捶胸顿足起来。 “诶呦喂,白瞎了,白瞎了啊!” 他着急忙慌的将烤成黑炭的肉块,从烧烤炉子上夹起来,心痛的难以呼吸。 “烤焦烤糊了,就扔了吧,都这样了,指定是不能吃了。” 江巍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不过是烤焦了几块肉,这人却浑像是死了爹娘似的。 几块肉罢了,何至于如丧考妣般撕心裂肺? 66.第66章 前世留下的阴影 江巍这是在做什么? 姜安宁眼底尽是困惑之色。 刚刚眼前的那些文字,似乎是在提醒她说,江巍偷偷从她家里卷走了什么东西? 可她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堂堂村正,且还是那样自恃身份的人,做这种宵小行径吧? 姜安宁有些想不通其中逻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江巍若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又岂会安排了人盯梢她? 她轻敲了一下脑袋,咕哝道:“真是又蠢了。” 姜安宁静下心来,细细的看了会儿眼前文字。 想从中找出些线索来,也好确定下江巍到底是偷偷卷走了她家里的什么东西。 奈何…… 眼前的这些文字,仍旧还在争论,究竟是“打赏升级更快,还是评论升级更快”这样她根本看不懂的话。 什么东西要升级? 她吗? 姜安宁仔细的想了想,好像确实每次都是眼前飘过【打赏】字样时,她的身体才会发生一些变化。 至于评论……是指眼前这些飘过去的文字吗? 好像,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身体上的影响变化? 过了又好一会儿,姜安宁才看到一条有用的消息。 【你们都别吵了,现在更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提醒女鹅,速速去侧屋那里看看到底是都丢了什么东西吗?等下子,江巍那贼偷就要跑远了】 接着就是一片附和声,以及旁不相干的讨论。 姜安宁揣着疑惑,去了她偶尔用来染布用下屋库房。 及至进门之前,她都没有想出来,这个她好长时间不会踏足一次的侧屋里,究竟有什么好偷的。 “咦?” 姜安宁面色奇怪的看着柜子里多出来的瓶瓶罐罐,眉心紧皱。 “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存放过这么多的瓶瓶罐罐。 “做什么用的?” 姜安宁疑惑又好奇,她回头瞅了一眼外头,村里人都还在忙着准备吃的喝的,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 想了想,她谨慎的拿起雨布手套来,用帕子捂住口鼻,打开了其中一个罐子。 里面只有半罐子透明液体。 姜安宁试探着嗅了嗅,并没有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看起来似乎是无色无味,完全透明的东西。 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试探的往罐子里戳了戳。 簪子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姜安宁更加的茫然。 没有毒?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确定的看着那盛水的罐子。 “总不能,就是一罐子水吧?” 姜安宁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印象里,她真的没有往柜子里放什么东西。 可她又并不十分敢确定。 毕竟,此时的事情,距离重生而来的她,实在太过久远了。 可就算是她放的……好端端,她放一坛子水在这干嘛? 姜安宁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很快在眼前飘过去的文字那里,得到了解惑。 【女鹅,不用怀疑,这就是一坛子水,在你们村东头那个树林子里打来的溪水】 姜安宁:…… 女鹅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她是鹅吗? 可她好像也没有哪里长得像鹅啊?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姜安宁搁下罐子,更奇怪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很少会去踏足村东树林那边,想来真的不是她存放在这里的。 那又会是谁放的? 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偷偷进了她家的? 会是盯梢她的那些人吗? 可是也不对,那些人都是江巍的派来的。 如果是他们放的,江巍又何故要鬼鬼祟祟的偷偷把东西卷走? 还是说,盯梢她的,不止江巍一伙人?! 姜安宁有些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想给吓到了。 她实在也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条,倒值得这么多人盯着她。 可笑她前世竟然以为自己日子过得安逸,无拘无束没有烦恼……实际,似乎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她不过就是一介村野农女,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煞费苦心,盯上她一举一动的? 图财? 她也没有几个钱财值得人如此煞费苦心吧? 左不过就只是比村里大多数人家,过得稍稍好上一些罢了。 又不是什么万贯家财,哪里值得如此惦记。 图色? 姜安宁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好像也没有多绝色倾城,充其量也就是勉强一看罢了。 要说美而媚,娇而妖,一颦一笑间便足以惹人怜爱,她觉得,怎么也得是晚娘那样的女子吧? 好看,又娇媚……她,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吧? 前世,赵海就常常说她身段不够妖娆,模样不够俊俏,人也死板不知变通,在床上就像是一具木头似的,连反应都不知道有,无趣的紧。 姜安宁不大自信的想,她应该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惦记的地方吧? 江巍倒是说,看上了她这张脸,所以心甚悦之。 可……那人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定然是别有目的,另藏居心。 他说出来的话,九成都是不可信的。 唯一能信的,恐怕只有他那份势在必得了。 江巍看起来,确实很像得到她。 只不过得到以后,想要对她做什么,就很难说了。 总之,那人准是没安好心就对了! 暂时琢磨不出这里多出来的瓶瓶罐罐,究竟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文字,也并没有再给她提供出任何新线索。 姜安宁将罐子重新盖好,放回原位。 手指无意间划过柜子里的隔板,蹭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略感诧异的挑了挑眉,又在罐子附近擦拭了一圈。 看着指尖儿上沾着的黑泥灰,她更加意外了。 这么厚的一层积灰,只怕没有个三五年时间,是达不到的。 三五年前…… 她也才刚刚解决了生计的问题,勉勉强强吃饱饭,后来才渐渐地,有了足够剩余的银钱,索性就在父母原先留下的宅基地上,重新修缮了下。 如此说来,这瓶瓶罐罐,岂非很可能是她这房子重新修缮好没多久,就被放进来了? 姜安宁有些头痛的拧起眉心。 她是真的对此毫无印象了…… 搁下疑惑,在听见方婶子喊她时,匆忙应了一声,重新关好柜子,推门出去。 “安宁!快来!” 方婶子的声音渐渐近了过来,姜安宁关好了侧屋的门,拾掇拾掇表情,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来了,方婶子,怎么了?” 方婶子笑呵呵的握住了人的手,拉着人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诶呦,这隋然可真是个厉害的,刚刚又鼓捣出新花样来了。”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人:“我都跟人说,叫她去开个饭馆子什么的,准保能赚钱,新鲜花样可忒多了些,我都不敢想,这人要是搁在她们家过年,那饭桌上摆的得有多丰盛,多巧思了!” 姜安宁听着人欢快的声音,也不免来了好奇。 隋然这是又做什么了? 到了厨房,姜安宁就瞧见围在锅灶边的几个婶子,正人手一个炸的金黄金黄,瞧着就酥脆好吃的圆球。 “你别听方婶子在那夸大其词了,她那张嘴巴,你还不知道吗?有芝麻大点儿的事儿,经过她一渲染传播,准能变得比西瓜还大,可别信她说的。” 隋然本就有些羞于见姜安宁,此时经过方婶子这么大嗓门的一吆喝,更多了几分不大好意思。 “我倒是觉得方婶子也没说错什么,贵诚嫂子这双手,当真是灵巧的。” 姜安宁说话间,已经拿了一个炸的金黄金黄的圆球在手里。 外边是酥脆酥脆的口感,凑到嘴边近了,方才闻出是土豆蒸熟后的味道。 轻轻咬开,里头还冒着热气儿,略有汤汁顺着她手指流淌下来。 隋然忙道:“你小心些,别烫着,刚出锅没多一会儿呢。” 姜安宁含糊不清的‘嗯嗯’了几声。 土豆被蒸熟后的清香,被高温油炸之后,极速锁在那层焦脆的外衣下。 酥脆的外壳被咬开,软糯香甜的土豆泥,混着略略浸染上的肉馅儿汤汁,鲜咸的滋味恰到好处。 里头的肉馅紧实,似是搅上了劲,嫩滑多汁,松而不散。 姜安宁以她有限的美食水平,最终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贵诚嫂子…不,隋然,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就这份给肉馅儿搅劲的手法,半点儿不像生手,怎么看都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姜安宁不免有些奇怪,隋然既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怎么就不想着出去开个饭馆呢? 哪怕是走街串巷的当个小贩,应该也比困在这儿,从土里头刨食儿强的多吧? 如果不是瑞安镇这边,粮食产出整体偏低,几乎绝大部分人都要买粮食吃,即便是得了新粮,也吃不上多少时日。 她倒也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隋然与姜贵诚夫妇想要多买些地来作为小家庭的保障,也情有可原。 吃喝不愁,才有机会谈东山再起,梦与远方。 连肚子都填不饱了,整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才能不被饿死,哪里还有空闲的精力,再去想其他与吃饱饭不相干的事情呢。 偏偏,在瑞安镇这地界,凭借种地换取的粮食,供一家温饱都勉勉强强,遑论是想要赚钱了。 吃完了一个炸土豆肉圆,姜安宁已经有个七八分饱了。 后院的男人们也喊着前头这些女人们过去吃烤肉了。 女人们端着大盆大盆的菜,都往后院去了。 锅上正蒸着饺子。 倒还真就没什么人发现江巍不见。 姜安宁平时吃的就不多,这会儿便也没有跟过去凑热闹了。 她到地窖里头,取了两坛子存了好些年的陈酒出来。 有人路过时,正巧碰见姜安宁从地窖里头爬出来,不免啧啧称奇。 “安宁,你家这地窖可是挖的好,刚刚我从这走过去好几趟呢,都没发现这儿竟然还有个地窖呢。” 姜安宁微微一笑:“周然哥过奖我,不过就是普通的地窖罢了,哪有那么厉害,还能半点发现不了了,定是周然哥你刚刚来往的匆忙,没有注意才是。” 半点儿不提自家地窖上的美饰障眼法。 周然略显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是这样吗?” 他有些被说服住了。 感觉姜安宁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那可能确实是我刚刚来往的太匆忙,没有多注意吧。” 周然没有多怀疑什么。 地窖嘛,家家都有的东西。 倒也不值得多稀奇。 他刚刚也就是奇怪走了这么多趟,半点儿没注意到,旁边竟然还有个地窖入口。 “正是的呢。” 姜安宁从地窖里头爬上来,扑了扑身上的土,表情大方自然的把两坛酒递给了周然。 “既然正好遇见周然哥了,就劳烦周然哥帮忙把这酒带过去,分给大家助助兴。” 周然奇怪的‘咦’了一声:“你不过去跟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吗?” 姜安宁摇了摇头:“不了,觉得有些头疼,想回屋去歇一歇,怕是还要麻烦周然哥,帮我跟大家伙道声歉意。” “头疼?严重吗?”周然紧张了一下。 “不严重,许是刚刚情绪激动上了头,暂时还没有缓过来,应是不打紧的,我回屋歇歇就好。”姜安宁半真半假的说。 周然不疑有他,甚至瞬间明悟。 懂了,定然是姜安宁不想看见秀荣婶儿他们,所以才借口不去的。 毕竟刚刚已经在族长的主持做主下,握手言和了,总不好再起争端。 说来,他都有些佩服秀荣婶子了,都闹成这个样子了,还浑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就没有一道菜是能逃过她魔爪的。 这要是换成是他丢了这么好大一张脸,只怕早就已经不好意思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更别说胃口这么好的赖在这儿大快朵颐了。 周然摇了摇头,随即表示理解,并保证一定会把话全部带到。 姜安宁郑重的谢过。 少女眉眼清澈,如不染俗尘的九天仙人,倒是把周然搞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红耳赤的逃了。 姜安宁望着人离去的背影,眉眼冷淡。 前世,周然同赵海很是要好的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赵海不知为何与王胜闹掰了。 她还以为,人这回是真的要收心在家,好好地与她过安稳日子。 却不想,后来又出现了个周然。 周然最开始,倒也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是藏在骨子里的本性如此,还是跟着赵海在一起,近墨者黑了,总之…… 不是个好人。 - 江巍一路鬼鬼祟祟的回了家,正巧撞见脸色凝重,匆匆而来的盛绩。 “如何?” 江巍边往外掏那些瓶瓶罐罐,边询问人探查的情况。 盛绩表情严肃:“主上真说对了,树林子那边,确实有人为留下的痕迹,瞧着很新,且有一部分被清理过,手法很是老练。” “似乎是想要伪装成村里人无意踏足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全部清理掉,也可能是那附近的地形过于复杂,一时间不察,加之咱们的人,也有在附近布防,匆忙之中来不及处理,这才给了咱们发现的机会……具体缘由,倒是不好判断。” 盛绩表情凝重,原本他以为,江巍发现的有人盯梢是自己人。 想着人手不够多,江巍还要他去打什么金笼子,遂也就没有很上心。 没想到,还真就被他给查到东西了。 江巍此前稍纵即逝的困惑,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看来,刚刚他的感觉没有错,在他与姜安宁说话时,的的确确是有人盯梢他们! 真正手持千里眼,盯梢之余还因为忍不住吐槽,被听觉获取了加成,异常灵敏的姜安宁给听了去,彻底暴露江巍内心算计的当事人徐朗和徐明,也浑然未觉不对劲儿之处。 主仆几个人将信息对来对去,都以为江巍的猜想是对的,除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伙人,也在盯梢姜安宁! 盛绩的表情有些难看,说出了江巍心底最紧迫的担忧:“只是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梢姜安宁的?” “咱们的人,在此前可从来没有发现过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声音沉沉:“如若只是最近才出现了这么伙人,倒也就罢了,最近事情颇多,一件接着一件的冒出来,浑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似的,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 可万一,那伙人并不是最近才来的呢? 那他们这些年自以为严密毫无错漏的盯梢布防,又算什么呢? 笑话吗? 盛绩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担心会刺激到人。 他家公子自打那件事儿之后,可以说是彻底放弃了一切,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乃至于是侯府贵公子的身份,一心一意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为查出真相,为长姐报仇。 连侯爷与大公子都不支持他家公子,甚至是爱女如命的夫人,都连续几年写信来劝说公子:“算了吧,左不过侯府的荣耀还在,何苦磋磨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更好更好的生活,才不算是辜负。” 盛绩至今还记得,公子第一次看到夫人来信时的狂怒与无能为力。 那天夜里,公子赶走了他们,独自一人饮醉到天明,昏睡了足足两天才清醒过来,险些吓得他们要自刎谢罪了。 八年的时光,仿佛已经抹平了侯府所有人的哀痛。 除了公子,似乎也没有人再记得那名动京城,艳丽绝世的大小姐了。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从那段阴霾里走了出来,唯独他家公子还停留在那天的时光里,久难自愈。 盛绩此时看江巍的目光,难免多了几分心疼。 要是这八年时光,真就是掉进幕后之人的陷阱算计,他不敢想,自家公子会多么伤心,万一扛不住打击…… 剧情bug正在修改ing,明天早上再来刷新看!! 67.第67章 凭少爷我的长相,还能有人不爱? “公子……”盛绩满是心疼的唤了一声。 江巍轻瞥他一眼,冷冷嗤笑:“那副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盛绩没说出口的话,江巍又如何猜不出来? “怎么,可怜我?” 江巍哼了声:“觉得我把大好的年华,白白浪费在一件无用功上?” 盛绩脸色瞬间惨白下来,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属下没有如此想。” 江巍笑容玩味的把玩着那堆瓶瓶罐罐:“你就算如此想也没什么。” “不过,就算之前真是咱们无知无觉,被人盯在了眼皮子底下却仍不自知,又如何呢?” 盛绩惊讶的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人。 他甚至都快要怀疑,自家公子是不是疯魔了。 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呢? 还是他家公子被人换芯子了? 都沦落至此了,竟然还能忍住不发脾气? 江巍嫌弃的瞪了眼盛绩,很是没好气道:“蠢东西,你那是什么眼神。” “想您是不是被人夺舍了,都沦落至此了,竟然还一点儿不生气……”盛绩一不留神,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随即毫不意外的,获得了江巍爱的爆踹。 盛绩被踹的歪了身子,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地上。 他反倒是神情兴奋了几分。 对了,对了,这回对劲儿了。 他就说嘛,发生这么大的纰漏,他家公子不该是脾气突然变好,完全不发火才对。 江巍瞧着人像是得了主人奖赏一般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没眼看。 “如果是之前发现这些,我也许真的会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念在人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暂且无视了人的愚蠢目光,耐心解释:“可现如今,我却是换了另一种想法。” 这也是从姜安宁给他的反应上得来的思路。 “咱们在这边盯梢了整整八年的时间,都不曾发现任何幕后之人的踪迹与线索,或许可以说是他们隐藏的好,也或许可以说是咱们疏忽大意,又或者是他们更技高一筹,将咱们耍的团团转。” “总之,若是他们真的与咱们,同时盯梢着姜安宁,那现如今的状况,反倒是一件好事。” 盛绩茫然,盛绩不解。 “好事儿?” 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是没有想出来……究竟哪里算得上是好事儿了。 “至少这说明,咱们一开始的怀疑没有错。” 江巍十足自信的分析道:“那这八年的时光便也不算是白白浪费。” “且这岂不是也更说明一件事情?” 盛绩还是不懂:“什么事情?” “他们慌了。” 江巍冷笑:“能够隐藏了八年,都没叫咱们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要么就是从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边盯梢,要么……” 他刻意停顿了会儿声音,卖起了关子。 盛绩抓耳挠腮的着急。 “要么就是咱们已经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他们慌了,他们害怕了,所以自乱起阵脚,做出这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情,这才露了痕迹出来。” 江巍:“如此怎么能不算是好事呢?” “若非他们露出痕迹来,咱们又如何顺藤摸瓜?” “真要是叫他们给一直隐藏下去,那才是真的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时光。” 盛绩跟着人的思路略一寻思,顿时眼睛发亮。 “主上果然英明!” 江巍自谦的笑笑:“倒也不是我多英明,说起来,之前也是我身在此山中,看不清真面目,能够想到这些,倒还要多亏了姜安宁。” “姜安宁?”盛绩讶然。 江巍嗯了一声:“是姜安宁暗示了我,所以我才会注意树林那边有人,正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盛绩更加的吃惊:“姜安宁她怎么会……”暗示他家公子? 先前他家公子翻墙越院被抓了个正着,姜安宁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他家公子了吗? “你也大感意外吧?” 江巍很是得意:“我比你还要意外。” “我原想着,姜安宁如此对我不假辞色,是真的瞧不上我。” “后来我又仔细的想了想,你家公子我是谁啊?江安侯府最俊俏风流的二少爷,俊美之名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凭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村姑,如何会对我的猛烈示好无动于衷?” “莫说我多次向她表明心意,只怕我稍稍朝她露个笑容,她在心里便已经开始春心荡漾。” 江巍越说越上头:“只不过从前她自卑,即便是对我有什么心思,也根本不敢奢望,所以才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赵海那样无用的废物。” “现如今得了我主动示爱,怕是早就已经春心萌动,不可自拔的爱上我。” 盛绩大为震惊:“啊?” 姜安宁真的有这样吗? 他很是怀疑……明明那女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啊,唯一热情的,约摸也就只有赵海了,那还是跟人订婚之后。 “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要透露这样关键的消息给我。”江巍见人不信,反问一句。 盛绩仍旧很是怀疑:“后山有人这线索,是姜安宁透露给您的?” “自然!” 江巍自信满满,挺了挺胸膛。 盛绩几次欲言又止,不忍心打碎自家公子的迷之自信,又实在是不得不说:“那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是故意的?” “为何要怀疑?” 盛绩:…… 他家公子莫不是恋爱脑上头了吧? 江巍瞥了人一眼,瞧出人表情里的不相信,很是不爽:“难道你觉得,凭少爷我的长相,还能有人不爱?” 这…… 盛绩着实是有些被问愣住了。 平心而论,他家公子的颜色确实不差,莫说是京城里的世家贵女,便是那些权贵少爷们,都有为之倾倒,动了歪心思的。 为着此事儿,他家公子可没少铁血手腕的震慑对方,将人套了麻袋好一通暴揍。 不过,可能是揍太狠了,倒有几个混不吝的贵少爷,反而是愈发对他家公子心动痴迷。 要不然,凭着侯爷与大公子对调查此事儿的反对程度,还真就未必纵得了他家公子自作主张。 一是觉得,他家公子查不出来什么。 二也是想着,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出去避避风头也好,别回头真被人算计着了,沾染上一身腌臜,那江安侯府,可真就要成为笑话了。 所以真要说那姜安宁,倾心他家公子,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68.第68章 舌战全村,战斗力十足的方婶子 第68章舌战全村,战斗力十足的方婶子 “安宁那么厉害,也没见她带着咱们一起发家致富,赚钱吃肉啊?” 一道酸捻的声音,在人群背后骤然响起。 “连口汤都不舍得分给大家伙,算什么厉害人物,也值得吹捧,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好奇是谁在说话。 可很快,他们就止不住跟着这话思索起来。 是啊,姜安宁都这么有钱了,大房子住着,好酒好肉的吃着,家里头指不定还有多少堆成山的存银…… 咋就不知道带着他们一块走走赚钱的路子呢? 哪怕是给他们分一口汤喝,也足够他们吃饱喝足,不用整日愁苦着饱饭是什么滋味了吧。 众人怨念骤生。 连姜族长的心思,也跟着动摇了。 不过,这次他相对冷静。 他板着脸,正要呵斥人不要说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回头传进姜安宁的耳朵里,真不带他们发财了咋整? “李金香,您别以为捏着个嗓子,我就听不出来你是谁了!” 方婶子砰的一声,大手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起:“人家安宁怎么着你的,倒沾上你这么个玩意儿,跟这儿含酸带味儿的挑拨离间。” “你打量着咱们都是傻子不成?” “听不出来你话里头的好赖,以为咱们真能因着你这一句没鼻子没眼儿的猪糟话,就去怨恨嫉妒起安宁,给你当刀子使不成?” 好些离着方婶子近的人,都不太自在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仿佛刚刚挨了骂的人,不是李金香,而是他们一样。 “方婶子说的对!” “我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了一句挑拨离间的话,就真的责怪起安宁呢。” 似乎是为了洗白自己嫌疑,好些人纷纷应声。 “是啊是啊。” “对呀对呀。” 仿佛这样,就能够证明他们心里刚刚没有动了心思一般。 “谁、谁挑拨离间了?”李金香,也就是秀荣婶儿见好些个人,此时纷纷目露埋怨的看着她,顿时也不装了。 她直起身来,毫不怯场的跟人对质:“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姜安要真是个大方,不小气小性的,怎么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孝顺孝顺村里的长辈,带咱们一块赚钱呢?” 众人抿嘴沉思。 是啊,怎么就不带他们一块赚钱呢? 连姜族长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么多年,怎么姜安宁就知道孝敬赵元山那老瘪犊子一家,不知道孝敬孝敬他呢? “我呸!” 方婶子双手叉腰,朝人吐了一口唾沫:“你有个**的道理!” “我看你纯属是上辈子窝在那个粪坑里头修行得的道,这辈子一张嘴说话,就憋不住喷臭水,满嘴带味,熏得人直迷昏!” 哪怕方婶子这话全是对着李金香说的,她极强的战斗力,还是让旁边刚刚才泛起了心思的人,跟着一块羞臊的面红耳赤起来。 感觉好像是一起被骂了。 唯独姜族长,老脸不害臊,浑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秀荣家的,确实说话有失妥当。 可有句话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是姜安宁的长辈,凭什么这丫头发达超有钱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孝敬他几分呢? 不带着村里人一块儿发大财,这也就罢了。 并不是不能够理解。 谁不想有钱都进自己一人儿的兜里,哪会愿意分享给外人呢? 但不孝敬给他这个长辈,那可就忒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可算得上是哪门子长辈!” 方婶子又狠狠地呸了一声,吓得姜族长以为刚刚不留神,把心里头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呢。 四下看了看,才确准根山家的还是朝着秀荣家的在怒骂。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脸色却绷不住有些不好。 “人家安宁凭什么孝敬你啊?甭说你了,咱们村哪个值当她来必须孝敬了?” 方婶子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毫不留情的揭下那块遮羞布:“且不说当年人家爹娘是如何在咱们村落下来的,单就说人没了的时候,棺材送到村里,你们哪里有说搭把手帮扶一把了?” “安宁那时候才多大点儿?” “十岁都不到的一个小女娃娃,就要独自料理父母的丧事儿。” “满村这么多年长的大人,没见一个愿意搭把手,帮着主持主持,教教小姑娘灵堂要怎么布置,后事要怎么安顿。” “害得人只能匆匆挖个坑,把棺材埋了。” 方婶子:“现在倒好意思说自己是长辈,要人家孝敬了?” “怎么好意思张的口呢,我就寻思着?” “跟那个闻着粑粑蛋子味儿,就嗡嗡上来的臭苍蝇一个样儿,有点味儿就扑上来,惦记着哄抢。” “也不嫌个害臊!” 有人被这通数落说的面红耳赤,自觉羞愧,却还是忍不住的出声辩驳:“那当时谁晓得他们夫妇二人是不是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惹上祸事,才会被人送了尸体回来。” 他话刚开口,就被方婶子瞪了一眼,顿时心虚,连声音都弱了下去。 “那咱们跟他家又不熟,他们一外来户……” 方婶子‘哦呦’了一声,将人上下打量一通,才道:“这会儿倒是知道跟人家又不熟,知道人是外来户了?” 她冷笑了一声:“那怎么嚷嚷着要人孝敬的时候,不晓得人家是外来户,跟咱们这儿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实在亲戚了呢?” “我又没嚷嚷,您跟我说得着吗?” 为自己辩白的人,心里头发虚,连嘟囔都没敢大声。 方婶子‘呵呵’了声,叉着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人:“那你跑出来慌什么声啊?” “咋的,你是那东圊里头的绿豆蝇,闻着味儿就想舔,还是她暗地里要跟你相好,你这忙不迭的跳出来捡骂,给人站街啊?” 挨了数落的人,瞬间面红耳赤,窘迫不安的挤出人群:“我跟您可真说不出清楚道理。” 等跑得远了,他才嗷呜了一嗓子:“有辱斯文!” 喊完,赶忙的就跑了。 浑像后头有牛头马面要索命似的,生怕着方婶子追上来。 因着最近身体上的变化,姜安宁在前院屋里头,都听见了方婶子大杀四方的声音。 自然也没有遗漏他们争执的开端。 她托腮坐在窗边,不免思考起来。 带着村里人赚钱,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前世种种,到底有他们袖手旁观,甚至是推波助澜的缘故。 她总无法释怀。 至少现在不能。 不过…… 姜安宁唇角微弯,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主意。 既然村里人想让她带着赚钱,那不如就带一带好了。 不过投资有风险,不晓得他们接不接受的了呢? 听着后院好像还有得吵,姜安宁倒是没有急着出去凑热闹。 方婶子还在舌战全村。 凡是敢在这时候出来呛声,又或是接话的,都少不得挨上人一通数落。 偏偏方婶子的战斗力堪称全部第一强,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了。 直将人骂的满脸羞臊,无地自容。 有些受不住的,已经匆忙逃窜,不敢回头。 只是嘴里头还不忘多塞上烤肉,手里也捡了好几块,都顾不得烫手。 “呸!出息!” 方婶子唾了一口唾沫,很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行了,说几句得了,还没完了咋?” 姜族长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派头来,呵斥了方婶子一声。 方婶子连他一起瞪。 姜族长感觉权威受到了挑衅,怒目瞪了回去,大手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不小心拍疼了手,又不愿意丢人,只能憋着脸,咬牙切齿:“这么多人,净听你一个人在这儿叭叭了,咋滴,光荣啊?” “那我说的不对?” 对姜族长,方婶子还是勉强忍着,给几分面子的。 到底是她男人的亲三大爷,逢年过节都有往来的,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何况,等来年开春抢地,他们家还要指望着姜族长帮忙说几句好‘公道’话,她也不求不图占别人家的那一垄地,只求旁人家别来抢他们家的就成。 “对,对对,你最对了!” 姜族长也不敢跟人撕破脸皮:“你是这个!” 他阴阳怪气的歪竖着大拇指。 方婶子忍了又忍,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正想开口跟人呛声,姜根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温热宽厚的大掌,安抚似的握住了自家媳妇儿小手。 姜根山朝人眨了眨眼睛,示意人收敛收敛脾气。 那可是他亲三大爷。 “就当给你男人个微薄,微微微薄的小面子,行不行?” 姜根山几乎是趴在人耳边,低声温润的诱哄。 方婶子耳朵瞬间热热的,被他吹气吹的浑身痒痒。 “讨厌!” 她不自觉的软声轻嗔:“起开我这儿,躲远点。” 真讨厌! 这么老些人呢,干什么啊这是! 方婶子哪怕没有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自己这张老脸,只怕是早就已经红了个透。 被姜根山这么一搅和,方婶子倒还真有些跟姜族长呛不起来声儿了。 姜族长见她安生下来了,倒是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正义凛然的看着全村人:“你们也都不用争,不用闹,我相信安宁不是那不知事儿的孩子。” “从前之事,多有误会,咱们当着面儿的,把话说开了就是!” 姜族长轻描淡写的揭过曾经,心里明显还是更期盼能从姜安宁那里捞到好处的。 自然也就不愿把话说死。 要是人人都像姜根山家这个蠢妇般空讲仁义道理,他还有什么利可图? 何况,他不觉得自己与村里人有什么错。 只有无知妇人,才会在意那些无甚用处的廉耻道理。 姜族长在心中冷哼,十分不屑方婶子的行径。 他甚至觉得,方婶子这般道貌岸然,无非是打着跟他一样的算盘,想着独独讨好姜安宁,好换取人的青眼与扶持。 这般只想着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吃独食儿的蠢妇,才是真正的恶! 如他,即便是想谋夺些好处,可到底还是顾念着全村的。 只亏欠一人,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亏欠。 再者说,姜安宁难道就不是村中人吗? 好歹这些年,村里是容忍了她这个孤女,安稳生活的。 否则她家里头又没个兄弟姐妹,叔伯姨姑的,就算是村里人,真强行霸占了她的家产田地,她又去得了哪里说理呢? 怕是命丢了,也不见得有人会为她申冤。 头些年村头老寡的傻丫头,不明不白的掉进河里头泡的都浮囊了,不也没什么出面来说话吗? 连尸体都还是因为臭的不行了,严重影响水质,这才有人受不了,去禀告了官府处理。 姜安宁不仅在村里的庇佑下好生生的长大了,还活的潇洒自在,连住在这么宽敞舒适的大房子、大院子里,都没有人出来说啥,更没有强取豪夺,已经是村里人之大善! 姜族长越想越觉得,本村人之淳朴敦厚,民风良善,都是因为他教化有方! 什么?江巍才是村正? 呵,区区外来户,谁会真的服气他呢? 无非是看他在县令那里尚有几分关系,这些年倒也真的帮着免去他们许多苛捐杂税。 否则,指不定他们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些。 可也就这样了,真正能拿捏村里大事的,还得是他这个族长。 姜族长不无得意的想,险些喜形于色,将得意溢于言表。 浑然忘了,非是村里无人觊觎姜安宁的家财田产,而是赵元山夫妇,早早就已经将这些东西视为赵家所有,哪里容得了旁人染指? 旧疾复发,脑子很不好使,如果剧情上有什么bug或者错漏以及错字之类的,可以评论告诉我,看见了第一时间改 69.第69章 缠绕姜安宁的道德束缚,彻底破碎 ????隋然见人心思坚定,想来是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便也识趣儿的没有多劝。 ????她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声音轻轻:“你不怪我多事儿就好。” ????姜安宁对隋然的印象不差,唯独奇怪前世为何跟人毫无交集。 ????她想了想,决定先给人喂一颗定心丸。 ????“借钱的事情,我可以同意。” ????她拉起隋然的手,轻轻拍了一拍:“不过,我还是希望贵诚嫂子能再好好想想,是否真的要把这全部的银钱和精力,都投入到购置田产上。” ????隋然一愣。 ????接着便激动的喜极而泣,满是不敢相信,生怕自己刚刚是听错了。 ????“你、你答应了” ????隋然很是不确定的颤着声音。 ????姜安宁微微笑着点头。 ????隋然抑制不住的轻‘啊’了一声,激动的落下泪来:“安宁,我、我、我真的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谢谢,谢谢你,真的……” ????她语无伦次的胡乱谢了人一通。 ????姜安宁略有些无奈:“贵诚嫂子,我刚刚还说了,可以把钱借给你,但是否要全都拿去购置田产,还希望你仔细的想想。” ????她略蹙了下眉,表情严肃了几分:“在商言商,借钱毕竟是一件伤感情的事儿,所以我也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隋然见人表情严肃,激动平复了许多,忙不迭的应了一声:“诶,你说。” ????她有些紧张,担心人会不会是别有所求。 ????万一真的有了,会不会很难做到? ????隋然原本激动的心,此时难免忐忑不安起来。 ????“贵诚嫂子先前是说了的,愿意跟我打欠条,按日计息。” ????姜安宁此时看起来,很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觉。 ????“是,我愿意的。” ????隋然心神紧绷,毫不犹豫的应了声。 ????姜安宁轻拍着人的手,语气略显安抚:“借钱总归是有风险的,我自然是愿意相信贵诚嫂子跟贵诚哥的为人,只是未免来日好心换坏事,反而借出仇怨来,咱们也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情况。” ????她微微一笑:“这钱我借了,等到了日子,地里的收成却不足以抵债,到时,贵诚嫂子又要如何清还?” ????“贵诚嫂子也说了,是想为生个小宝宝做准备,难不成来日,又要为了偿还我的债钱,出去东拼西凑借别人的?” ????“到时候,岂不是光为了偿还期间利息,就分身乏术,徒添债务?” ????隋然被她这话说的怔愣住。 ????种地,会赚不到钱吗? ????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地里头刨食儿的人家,不多种地,还能做什么呢? ????隋然想不出,也不敢乱想。 ????“贵诚嫂子之前不是也同我说过吗?咱们这儿的庄稼,便是精心伺候着,也总是不好。” ????姜安宁循循善诱:“更何况,收成好不好,还得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赏下饭吃。” ????“否则但凡有个天灾人祸……” ????她声音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把话题又重新转了回来:“所以我才希望贵诚嫂子,能再好好想想,这钱是否真的要全拿了去购置田产。” ????隋然迟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开了窍儿似的,福至心灵:“安宁妹妹,可是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姜安宁笑笑:“贵诚嫂子莫要多想,我也不过是心有担忧,所以才多劝说几句。” ????隋然却不太信。 ????她抿了下唇:“这事儿,我怕是要跟贵诚好好商量商量,才好做了决定告诉你。” ????姜安宁轻‘嗯’了一声:“这是应当的。” ????她笑笑:“夫妻同心,方才能其利断金。” ????隋然总觉得,姜安宁是在暗示她什么。 ????两人各有心思的说完话,后院那边也基本达成了共识。 ????“都吃的差不多了吧?” ????姜族长打了两个饱嗝儿,实在是没办法再吃下了,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询问差不多都跟他一样,撑得扶着肚子的村里人。 ????“差不多了。” ????“饱了,真饱了。” ????“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要是能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慨着。 ????有人笑闹似的说了一句:“只要安宁妹子愿意,咱们还怕不能够整天过这样的好日子?” ????空气安静了一瞬。 ????许多人的心头,都被这话撩拨的火热蹿腾。 ????姜族长感觉气氛也烘托的差不多,一拍大腿,大手一挥,很是振奋人心的发号施令:“既然都吃好了,那咱们这就去找安宁,说说话。” ????江巍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轻挑了一下眉。 ????想也知道,这话,肯定不能是什么好话。 ????他觉得这村里的人,也真是够可笑,够异想天开的。 ????竟然觉得,姜安宁有义务帮扶他们发家致富。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 ????总要这些人跑到姜安宁面前犯一犯蠢,他才好出面帮人解围,顺势俘获芳心。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蠢货自有天收,他何必阻止。 ????众人浩浩汤汤的走到前院,留下后院一地残羹冷饭,乱七八糟。 ????等到了正屋门口,又都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敢先去当那个出头鸟。 ????姜族长挤在人群中,暗骂了句不中用。 ????一个个的,遇着事儿了,只知道往后躲,完蛋! ????见实在是无人扛事儿,姜族长不得已主动上前,硬着头皮去敲门。 ????说不上为什么,他心里头总是一阵阵的发慌。 ????就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 ????“安宁啊,你歇的如何了?三爷爷有事儿想跟你说说,你要是歇好了,我可就进来了啊!” ????姜族长自顾自的说完,就要推门进去。 ????隋然适时的走过来拉开了门:“族长,安宁刚歇了一觉,才醒呢,怕是要麻烦您等等了。” ????“你怎么在这儿?” ????姜族长狐疑的打量着隋然。 ????这丫头,该不会是跟姜安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 ????他目光锐利起来,似是想要从隋然的身上,找到什么错漏之处。 ????隋然坦荡一笑:“我担心安宁妹子是吃积食了,就煮了些消食茶给她送来。” ????听着,倒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姜族长微抿了一下嘴,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倒是会殷勤的。” ????也不知道安宁丫头是不是被贵诚家的给巴结上了。???? ????姜族长有种被抢了粮食的恼怒不悦,脸色很是难看。 ????“族长说笑了。” ????隋然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倒是没有多与人争辩。 ????经过刚刚与姜安宁的谈话,她这心,还有着乱着呢。 ????她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起自家男人的身影,只惦记着快快同人商量个章程来。 ????这钱到底借还是不借,要怎么个借法,还有借了以后,到底要怎么安排才好…… ????她这心里头乱的不行,只想快些找人一吐为快。 ????姜族长没有深究隋然为什么在姜安宁的房里。 ????当务之急,还是先见到人,说正经事儿要紧。 ????隋然也同样着急,连多敷衍一句都懒得。 ????等听见屋里头姜安宁的声音:“是族长爷爷吗?请进来吧。” ????隋然让开了身子,急步朝着自家男人走去,将人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姜贵诚被人拽的,险些摔个趔趄,肩膀磕在了墙头上,疼得他直龇牙咧嘴的:“媳妇儿,我要是有哪惹着你生气了,你说,我肯定改,绝对半点儿不带含糊的,千万别冲动。” ????隋然瞪了他一眼。 ????姜贵诚嬉皮笑脸的贴了上去:“谋杀亲夫可是要下大狱吃板子的,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儿。” ????“德行!” ????隋然脸一红,语调不自觉的变娇嗔。 ????姜贵诚嘿嘿了两声,这才正紧起来,问人:“怎么了这是?苦大仇深的……” ????他心里正想着,是不是姜安宁给了自家媳妇儿委屈受,手已经不自觉的挽起了袖子。 ????“安宁答应借钱的事儿了。” ????隋然的话音未落,姜贵诚就已经手脚麻利的,又把衣袖放下了。 ????“那不是好事儿吗?怎么看你倒闷闷不乐的。” ????隋然:“安静说,希望咱俩再好好考虑考虑是否真要把钱全都花在购置田产上。” ????“我总觉得她这话里头,好像是在暗示什么,可我问她是不是想让我做什么的时候,她又说没有,还让我别多想……” ????她语气有些着急:“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好端端,她为啥要劝我好好寻思寻思?” ????隋然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会不会是她在外头听见啥风声了?” ????姜贵诚这么一听,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脸色凝重:“你仔细与我说说,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安宁说……” ????院子里,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在逐字逐句的分析。 ????正屋里头,姜族长也在努力的给姜安宁灌输歪扭想法。 ????“安宁啊,我跟你的这些叔伯婶婶们,也不求别的什么,你在外头,是见过大世面的,会赚钱,想来认识的人,也不能少的了。” ????姜族长:“只要你给咱们介绍个稍微赚钱路子,咱们肯定都会念着你的好儿!” ????“从赵海这事儿里,你想来也看到了,咱们这些人,那都是拿你当亲侄女疼爱的。” ????“你说你不想再见到赵海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咱们哪一个不是支持你,也帮着你把人给赶出去的?” ????姜族长颇为自豪,仿佛将‘赵家人驱逐出村’,是他出了多大力,占了多大的功劳一样。 ????不知道的,怕是还真要以为,赵家是被村里人给赶了出去,而不是赵元山夫妇跟赵海一同入狱,赵家树倒猢狲散,赵银莲跟赵江躲了出去,不知所踪呢。 ????姜安宁嘴角微弯,似笑非笑。 ????他们的这位族长,倒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得懂得感恩呐!” ????姜族长没有察觉姜安宁笑意背后隐藏讥诮,仍在自顾自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人。 ????“三爷爷知道,你肯定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不会叫咱们这些叔伯亲戚们寒心失望,是不是?” ????见人始终没有接话,屋里只余他自己话音的回响,姜族长难免有些挂不住脸儿,眉宇间陡然多了几分怨气。 ????过于寂静的空气,让姜族长心生虚意。 ????他越沉默,越着恼。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哑巴了不成? ????怎么连话也不知道接一句?? ????还有没有一点礼貌教养了!! ????姜族长心中越发气怨,脸色渐沉:没爹娘的孩子,就是四六不懂! ????既然都已经发迹过上富裕日子了,为什么就不能主动帮扶帮扶村里人呢? ????自私自利! ????不可理喻! ????姜族长越想越是觉得气恼,紧抿着的嘴唇险些被牙齿咬出血来,看向姜安宁的目光,不经意间添了怨毒。 ????姜安宁五感经过【打赏】的加持,早已是耳聪目明,敏锐异常。 ????姜族长尚未加以掩饰的情绪,很轻易的就被她给捕捉到了。 ????姜安宁忽地就笑了。 ????如高山雪莲般抖落下冷冽的寒霜悄然绽放,绝美娇俏的面容,让人一时间忽略了她眼底的讥诮冷嘲。 ????“族长想要我教大家赚钱?” ????“自然!” ????“可我似乎从未有过什么保留,大家不是也都一直知道吗?” ????姜安宁:“我是靠着做绣活,换得些许银钱,才勉强得以维持温饱,立足于世。” ????“我赚到钱以后,对于拿着针线活来请教技巧的,也从未有过吝啬推拒,尽都是知无不言的。” ????“说好听点,我也就是一个绣娘,看家的本事都不曾吝啬,尽数拿出来分享,族长还想我如何帮扶村里人呢?” ????姜族长忍不住皱眉,到了嘴边的话,有些被噎住。 ????他压下不悦的情绪:“我知道你是懂事儿的孩子,可那针线活,到底是精细功夫,村里这些婶子伯娘也好,年轻媳妇也罢,不都跟着你学了好几日,最后不了了之吗?” ????“可见这份活,咱们是真的做不来。” ????“那族长觉得,什么活计,大家做得来?” ????姜安宁哼笑了一声:“或者说,村长想让我教什么样的赚钱法子?” ????“该不会是人在在家里躺着,钱就自动掉下来的那种吧?” ????她声音染了几分讥诮。 ????“要是能有这样的法子,那自然是顶顶好的!” ????姜族长忍不住畅想了下那种什么都不用做,家里就能接连不断,日进斗金的感觉。 ????姜安宁笑了,冷冷的:“这个倒是也不难。” ????她看着姜族长:“只需要您将眼睛闭上……” ????姜族长不疑有他,真就闭上了眼。 ????四周围着的人,也有几个忍不住跟着闭上了眼。 ????“眼睛闭上了,然后呢?”姜族长声音雀跃。 ????最近不知道为啥,总是会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难过…… ????突然发现自己越发讨厌‘拼手气’这三个字了,我可能是病了 ????感觉状态不在线,缓缓再修改剧情 70.第70章 江巍难道是奔着遗物手札来的? 第70章江巍难道是奔着遗物手札来的? “然后就……” 姜安宁刻意拉长了一些声音,引得族长等人心里头直痒痒,恨不能掰开她的嘴,瞅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话。 姜族长等人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发财的机会就溜走了。 即便是这样,那张脸上,仍旧还是看得出明晃晃的急切。 “静下心来,去幻想,去构思,想你想要得到什么,盆满钵满,粮谷满仓,如花美眷……” “想就行了!” “放心大胆的想!” “梦里什么都有。” 姜安宁轻忽的语气,带着些许嘲弄。 意识到被戏弄了的姜族长,陡然睁开双眼,目光凌厉,像是恨毒了眼前之人,直呼其名:“姜安宁,你放肆!” 这妮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戏耍于他? 其他跟着闭上了眼睛的人,也同样脸色不好。 姜安宁这是拿话骂他们呢! “到底是哪个教给你的如此没大没小,不懂尊卑,不通世故,连长辈都敢戏弄,简直是毫无教养!” 姜族长心恨难平的重重捶打着炕沿儿。 冷不防的拍松了一块炕沿儿边上的青砖,险些栽楞着扑到地上去。 他脸色瞬间难看许多。 想到这炕沿松动的缘由,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僵硬勉强的扯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出来,自我找补:“你看看你,肯定都是让赵元山两口子那混账给教坏的。” “调皮,真调皮,是不是?” 姜族长仿佛是换了一张面孔似的:“你是个好孩子,呵呵呵,三爷爷知道的。” 他默默地将炕沿上松动的那一块砖推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都是那两口子不着调,不然我们安宁这样有出息的好孩子,哪里会捉弄三爷爷啊。” 姜安宁嗤了一声,明显并不买账。 姜族长神情尴尬,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不得以向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没想到这些人来时一个个把口号喊的响,真到了要用他们的时候,个个撇开视线,连与他对视都不敢了。 不中用! 姜族长好是一番气闷。 他回过头来,尴尬的维持着笑意,正苦恼着该继续说点儿什么找补找补,不想姜安宁却先主动开了口。 “族长爷爷实在不必拿好听的话来抬举我、吹捧我,没得真把我说的相信了。” 姜安宁微微一笑,没给人太多思考的时间:“说来,我这儿确实有桩生意,兴许可做。” “只不过,我一直担忧大家伙会比较排斥,所以也就没敢说。” “既然今儿大家都在这儿,我便胡言乱语几句。” 听闻此言,众人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方婶子有些担忧的想开口劝人,被旁边的姜根山扯着手,悄默声的阻止了。 江巍拧眉,盯着姜安宁那张脸,一眨不眨的看着,似是想要从这张噙着恬淡笑意的脸上,寻摸到阴谋算计的端倪。 姜安宁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似是无意,却毫无遗漏的,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连刚刚悄默声从外头进来,姜贵诚两口子的表情,她也没有错过。 她微微一笑:“不过,个中真假与是否可行,还得诸位叔伯们自行甄别判断,我虽是侥幸得了谋生之道,却始终对农桑之事儿,生疏不得要领,也不懂这其中关窍,恐会弄巧成拙。” “到底是个什么事儿,你且快快说来听听。” 姜族长一听她真有主意,当即就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人。 “是啊是啊,安宁,你就快赶紧说吧,别跟咱们卖关子了!” “对呀对呀!” 众人也跟姜族长一样急不可耐。 数双眼睛同时满是期待的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我听闻咱们这地方的庄稼,总是怎么种也种不出来收成,一年到头的产出,也就勉勉强强够个温饱。” “这样还得是在老天爷眷顾的情况下。” 不少人听了这话,都跟着点起了脑袋。 “确实是如此。” 谈及庄稼地的事儿,姜族长倒是严肃正视了几分。 “我也种了差不多四十年的地,这么多年以来,每亩地的亩产,基本都只有两百来斤。” 姜族长:“这还是好的肥田,才有这样的收成。” “要是差一点的,便是连两百斤都没有。” 他长叹了一声:“更不要说那些开荒的沙地一类,那是连产出一百斤都勉强。”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咱们都不舍得浪费那些个种子。” “不多种上一些荒地,等去了朝廷要收的赋税,怕是全村老少都得饿肚皮。” 提及粮食产出,姜族长的忧虑愁苦,倒不似作假。 能吃饱饭,吃好饭,谁会愿意操心着会不会一觉醒来,就要开始过起吃完上顿,不知下顿在哪的日子呢。 他不免有些意动:“安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改善亩产?” 姜安宁:…… “族长爷爷,我只是一个绣娘。” 她微微抽动了下嘴角:“连稻苗跟稗苗都分不清楚……” 哪里会什么改善亩产的法子。 倒是她爹娘留下的手札里,有提及到相关内容。 只是…… 她又不种地。 她连稻苗和稗草都分不清,养十株蔷薇都要死上九棵…… 不过那手札里关于农桑之事的内容,她倒是浅略的看了些。 就是成果嘛…… 学不会,根本学不会。 姜族长等人瞬间失望,连江巍也从一脸期待的表情,变成平静无波,心如止水。 原本他还想着,若姜安宁真懂粮食增产之法,便是给她个贵妾的尊荣,也并非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粮食,可是朝廷之根基,国泰民安之底色。 若是江安侯府,能够献上粮食增产之法,地位与恩宠必将更巩固一层。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 区区一个小绣娘,乡野村女,怕是连书都没读过几页,能会什么粮食增产之法。 更别说,他这八年来,从未见过姜安宁下农田干活,所吃所用,皆都是买来的。 她名下倒是有十来亩田产,只不过这些年来,都是赵家人伺候着的。 所得收成,也尽都进了赵家的库房里头。 就算姜安宁真的有什么粮食增产之法,他也得仔细提防才行。 谁知道,这所谓的增产法子,是不是幕后之人拿来,借姜安宁之手,算计他,算计江安侯府的! 是他迷障了,竟也跟着这些人异想天开起来。 江巍自认为情绪隐藏的很好。 却不想余光始终注意着他的姜安宁,将人浅显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数收于眼中。 她心生困惑。 好奇怪。 村里人指望着地里头的收成果腹,听见兴许有增产之法,期待激动倒是正常。 可江巍为什么也很跃跃欲试,激动期待? 他明明就不种地…… 寻常更是一副富家少爷贵族公子的做派,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 且听到她说没有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是与泼天的富贵擦肩而过般破碎失落。 姜安宁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江巍,他该不会是奔着他爹娘留下来的手札遗物而来吧? 她爹娘骤然离世,尸身棺材被丢到村口后没多久,就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她家里东翻西找。 嘴上说着是她的族亲,实际上,口音根本就不对。 一开始,她也不清楚那口音是哪里的人。 直到江巍,得了县令的指派,成了她们村的村正。 那口音,可不就是跟江巍一个味道? 当时她偷听到那些人零星几句窃窃私语。 说是要找什么‘书籍’‘册子’一切跟能记录文字图画有关的东西。 她当时心很忐忑。 阿娘临出门前,曾多次叮嘱过她,在她家后头的东圊旁边,深三尺的地方,埋着爹娘这些年的心血之物。 她不知道是什么,更不敢透露半点不对劲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家里的地砖都敲下来,逐一翻找,紧张又恐惧,生怕他们会连东圊也不放过。 好在,那些人也只是进去东圊里找了找,并没有像在屋房里那般,掘地三尺。 后来隔了有半年的时间,她实在是想不出办法过活了。 家中连一粒米粮都没有,树林里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 这才想到阿娘提及的心血之物。 她趁着无人时,把东西挖了出来。 原以为会是什么金银细软,却没想到只是两匣子厚厚的手札。 不过,那手札,倒是记录了许多赚钱之法。 就是好些个东西,她没有银钱去准备材料,根本就是想做也做不成,只能空守着赚钱的法子而无能为力。 连想誊抄一份香料方子出去变卖了,都没有纸笔。 好在是,翻找到一份不要钱,到林子里采摘,或是到垃圾堆放处翻寻旁人不要的果壳等物,就能够凑齐制香材料的方子,算是暂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等她将香料卖出去,换回银钱,这才有资金买米粮与绣线等物。 渐渐地,倒也把日子过得好了起来。 若是从前,她大抵也不会将爹娘留下来的遗物手札,同江巍来此的目的联系到一起。 直到今儿看到那份关于牵机药的记载,以及如何利用薯莨纱,将牵机药溶于其中,对人缓慢造成伤害。 她不确定了。 也不得不胡思乱想,猜忌怀疑了。 爹娘正是去了一趟京城,才莫名的遇了害,丢了命。 从前,她天真愚钝,蠢不可及,或许还会相信爹娘是归来途中,遇见打劫的山匪丢了命。 如今,她却是不敢相信了…… 尤其是阿娘临行前,坐在她身边碎碎念叨过的话。 “若是阿娘有的选,定不会去那腌臜吃人的地方。” “我的小安宁,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 “就在这里吧,天高皇帝远,倒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儿。” “阿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见你一面……” 那时候,姜安宁听不懂,只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前世更是没有如现在这般,清楚的忆了起来。 阿娘的那些话,如今稍加联想,可不正是奇怪? 姜安宁有些失神,好在很快就清醒回来,收拾起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过神,继续打着精神跟姜族长等人说话。 “到底是什么主意?” 姜族长经过刚刚那一遭,心里的期待值已经降低了许多,语气也没了先前的急切。 “种桑树。” “种桑树?” 姜族长惊了一声,其他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种桑树能做什么啊?” “桑叶子倒是能吃,可也顶不了饱啊。” “安宁丫头这可真是胡说了。” “亏我还期待住了,结果就这?桑树哪里没有啊,不说咱们村东头树林子里的了,就咱们村一走出去,往官道上去的那条羊肠小道两边,就零零散散长多少桑树呢,还用特意种?吃多少没有啊!” 村里人基本都是抱怨的口吻,连姜族长也是脸色有些不好,觉得姜安宁这丫头,实在是过分了! 戏耍他们一次不算,竟然还戏耍第二次! 唯独江巍,眉眼陡然凌厉,甚至变了脸色。 他乌青着脸,眼睛里那股子戾气怒火,藏都藏不下去。 “种桑树?” 江巍死死地盯着姜安宁,向前踏了几步,离人更近了些,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前去,捏碎人的脖子一样。 姜安宁被吓了一跳,想不通‘种桑树’三个字,怎么会扭曲了他的神经,让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我也是瞧着咱们村附近的桑树,都长势良好,便是不用人专门打理,也都郁郁葱葱……” 她佯吞了下口水,压了压声音,仿佛是被吓到似的,怯怯软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我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桑树浑身是宝,既然种粮食的收成不好,倒不如换了方向,改种成别的。” 姜族长正欲开口,江巍先一步道:“你要种桑?” “只是说个建议……”姜安宁眉眼怯怯。 江巍:“种桑之后呢?” 姜安宁似是有些被人身上冷冽的气势给吓到,略往后躲了躲,不敢言语。 “该不会是想养蚕吧?” 江巍眯了眯眼,满是怀疑。 姜安宁拿不准人为何会情绪变化这般大,只能继续故作无辜:“不、不可以吗?” “你会饲蚕缫丝!” 江巍语气十分肯定。 姜安宁情绪微敛,很是无辜的摇了摇头:“不会。” 似乎是怕人不相信,她解释道:“只是在绣坊接活的时候,曾听人提过几句,说是咱们这里,竟然没什么养蚕纺丝的人家,寻常要用到什么丝线织物,还得特意去外面进了货才行。”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何不试试种桑,养蚕,若能成,远的不说,至少在江安县这里,总该有一席之地吧?” 江巍皱眉。 他明显不大相信,却又好像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看着姜安宁这双与那女人十足相似的眉眼,他用力抠着手心,极力保持清醒。 那个女人也总是这般眼神无辜,实则狠辣歹毒! 纵使那人不愿意继续追查,可那个女人随身携带的荷包与行李中,都翻出有毒的蚕茧来,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好端端的,姜安宁为何要提及种桑饲蚕之事? 谁教她的? 会否是那女人,早知自己的结局,所以提前留下遗言,教了姜安宁什么东西? 晚安 71.第71章 湖丝世家 第71章湖丝世家 江巍对姜安宁心生怀疑。 姜族长听着两人的对话,却生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村正也知道这事儿?种桑,饲蚕?” 他本来是觉得姜安宁胡闹的,没想到江巍竟然也知道。 在姜族长的眼里,姜安宁是跟他们一样的人,都是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侥幸靠那什么绣活赚了钱,才有如今的舒坦日子。 可江巍不同。 便是他跟县令的那层裙带关系,就足以令人信服。 听他说,准不能有错! 江巍抿了下嘴:“植桑饲蚕,古而有之,缫丝织绸,更是为不少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如今更有天下桑蚕之利,莫胜于湖的说法。” “倒也确实有不少村落,土地不适宜种稻、粟一类的作物,于是因地制宜,将种植的重心挪到种桑树上,以养蚕缫丝为生。” “其中湖丝以细而匀、富拉力、丝身柔润洁白的上乘品质,为贵族阶级所偏爱,连太祖爷都对此赞不绝口,钦点为宫廷御供,也由此,在湖州地界,衍生了几个湖丝世家出来。” 说起“世家”二字,江巍语气略有不屑。 似是很瞧不上的样子。 姜安宁却更好奇,江巍到底是什么人? 知识涉猎如此广阔。 原本,她还担心忽悠不了村里人种桑树,养蚕……毕竟这种技艺之事,无人引领传承教学,只凭着一腔热情就想成事,简直难如登天。 可以说是,与痴人说梦无异了。 姜安宁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江巍,猜测人的身份。 江巍也在紧盯着姜安宁,想看人会否有所反应,露出马脚。 “世家?就,就靠种桑树,养蚕这玩意儿?还、还得了太祖爷的赏识儿,钦点为御供?” 姜族长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本朝自太祖皇帝至今,已传了十五位帝王…… 从太祖爷时期开始,就得到了赏识,成为御供世家,那、那得是风光富裕了多少年啊! 姜族长想想就觉得激动。 若是他也能成为那样的大家族话事人,便是到了九泉之下,都能笑着醒过来! 他带着几分不确信的看向江巍,连语气都恭敬了许多:“村正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真是能赚到钱的路子?” “赚钱?” 江巍嗤了一声,笑着摇头:“何止是赚钱,族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术业有专攻!” 江巍笑了笑:“凡是能进入织造府领差事的,至少有一半都是来自这些丝织世家。” “差事儿?这是……为官的意思?” 姜族长想到那一可能,激动的面色潮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那倒也不是。” 江巍笑笑,给人泼了一盆冷水:“织造府倒也不算官衙。” “最开始是由织造太监来督管的,后来换成了侍郎,如今嘛,归内务府统管,严格来说,是为朝廷供应织品的皇商。” 姜族长心头的火热,瞬间凉了半截儿。 “但是嘛,这织造府里分设着不同的机房,技术分工十分细致,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等,各类工匠有许多人。” “这工匠多了,总得有个管理的人吧?” “于是就有分设了所官,所官之下又有高手、管工等,监管技术,督率工匠,从事织造的无品阶之人。” 江巍说及品阶之时,语气里总是难免轻蔑。 他笑了笑:“可这芝麻大小,到底也是个有点权利的。” “端看族长你怎么想了。” 姜族长老脸一红。 他自然是想子孙后代,也能吃上官粮的。 可他总觉得江巍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 “我能想什么,要不是听了你们说,我都不知道,外头还有这样的世界。” 姜族长含糊着打了个哈哈,没有袒露出内心那些小九九来。 江巍嗤笑了声,没有戳穿人的那点小心思。 “这么说,安宁说种桑树能赚钱,不是在诓骗我们了?” 有人按耐不住心思,语气急切的问道。 “可咱们也没有会养蚕的啊,就算种了桑树也没有用吧?” “不会可以学啊!既然安宁跟村正都说可以,还怕他们没有法子,找来会养蚕的人,教咱们吗?” “是啊,不是有那些什么世家啊,大族的吗?随便去请个人来,都能教会的吧?” “可人家为什么要教咱们呀?要是这养蚕真的如此赚钱,那人家凭什么把安身立命的传家本事教给咱们。” “我相信村正跟安宁丫头,肯定会有路子!” 大多数村里人,都生怕会错过这样好的赚钱路子,纷纷拿话抬高起江巍与姜安宁来。 更有人浑水摸鱼道:“村正跟安宁才是真正郎才女貌的一双壁人,往后有他们二人带领着咱们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还愁不能顿顿吃上肉吗?” 不过这句明显拍马屁的话,算是正正好的,拍到马蹄子上了。 四周人怒瞪其人,满脸鄙夷。 江巍脸色也不大好。 谁要和那女人的生的贱种郎才女貌…… 他最多也就是勉为其难的,允许姜安宁为妾室,侍奉在侧,随心把玩。 待到他将人身上的线索价值榨干,若腻烦了,也大可以送人或者圈禁。 郎才确实是郎才,女貌? 江巍看了一眼姜安宁,倒也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出此女貌若无盐这话来。 姜安宁只觉晦气。 若非此时还要维持无辜的假象,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想要学习养蚕缫丝技艺,倒也不难。” 江巍语气随和的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 他看了一眼姜安宁:“要说缫丝之事,最为出名的湖丝世家,当属湖州桑家。” “二十年前,桑家大小姐,曾携传家之技,嫁与岭南姜家的二公子,结下两姓姻缘之好,同时也把湖丝技艺,带到了岭南。” “不过很可惜的是,岭南虽也同样种桑养蚕,包括这姜家,曾以薯莨纱出名,附近村落,也是有不少养蚕人居住,专门为其提供白胚纱。” “可许是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的缘故,桑家大小姐并没能成功的,将适宜制成湖丝的养蚕之法,在姜家发扬起来。” “湖丝除了细而匀、富拉力等特点以外,最为人称道的,是其可以比一般土丝多挂两枚铜钿而不断。” “桑家大小姐按着家传的技艺,在岭南种桑,饲蚕,烘出来的丝,虽也细匀,拉力也要比当地的丝好上几分,却无法承受多挂一枚铜钿。” “以至于好些人买了以后,扬言这是造假湖丝,哪怕当时的姜家,并没有以堪比湖丝来宣传过,却还是不免受了波及,被安上盗版之名,毁了好几桩生意。” 姜安宁觉得奇怪。 江巍怎么说起桑家大小姐的时候,眼神总是往她的身上瞟? 村里人抓耳挠腮的听人讲了这一通故事,实在是忍不住了。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这桑家大小姐被那什么岭南姜家给赶出家门,亦或者是休弃了,咱们能请人来学习养蚕之法吧?” 江巍笑了笑:“聪明!” “桑家大小姐,确实是被岭南姜家给休弃了。” 他故意卖着关子:“不过,也仍旧还是姜家妇。” 有人大胆地猜测起来:“莫不是那桑家大小姐,隐姓埋名,改嫁给咱们村的谁了?” 旁边人顿时哄笑出声:“你可真是会想,那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且不说岭南离咱们这儿相差数百里,那桑家大小姐是怎么过来的,光是年纪就很难对上吧……” 好些人立马开始询问起自家奶奶,是不是桑家大小姐来。 江巍也跟着笑了起来,在众人猜测纷纷之时,终于为人解惑:“桑家大小姐不在。” 众人顿感失望。 “不过桑家大小姐有个女儿,倒确实是在咱们村。” 江巍丢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人迟疑道:“这算算年纪,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怎么着也得有十七八岁了吧?” 于是瞬间,众人又纷纷追问起自家的年轻媳妇儿,是不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 姜安宁轻蹙了一下眉。 总感觉江巍话里有话。 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令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心有不安,两手不自觉的抓捻着裙布。 江巍察觉到人的慌张,轻挑起眉。 这女人,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否则怎会因为听见他说起桑家大小姐时,如此的不安? 江巍有些得意起来。 呵,女人,到底还是被我给发现了吧? 眼看着有急怒之人,都要动手打人,逼问自家媳妇儿承认自己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了,江巍这才颇为满意的,慢悠悠说出真相。 “大家也不用再胡乱猜了,你们想要找的人,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了江巍的话,急怒的村民不仅没有冷静,反而是更加的激动了,掐着自家媳妇儿的脖子逼问:“快说,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不是我老丈人跟丈母娘亲生的!” “不对,不对,快说,我老丈母娘,是不是就是那什么会养蚕的桑家大小姐!” 被殴打的新媳妇哭得哽咽了嗓子,苦苦哀求:“我不是,我不是啊,我真的不是,我不知道什么桑家大小姐啊,村正救我,救我……我不是什么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我是枣馒头村卖枣馒头的陈三四的闺女陈小花,我不是……” 过于熟悉的场景,唤醒了姜安宁身体里的诸多不好记忆。 “你放开她!” 姜安宁站起身,扒拉开跟前十分碍眼的江巍,冲到陈小花的身边。 陈小花的男人手上的力道一松,随后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娘们给吓唬住了,实在是丢脸。 他浑身跟着也就难受起来,感觉四周的目光,都是在看他笑话的。 “我管教自己的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儿?” 说着,就又伸手将陈小花给拽了回来,更用力的一巴掌,就要掌掴下去。 姜安宁的个子,在女孩子里头算是比较高的了。 此时却仍旧觉得对方孔武有力,高大强壮,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她扑面袭来。 她几乎是本能的,将陈小花与自己互换了位置。 “小心!” “安宁!” 隋然跟方婶子惊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冲上前来,想要替人挡下这一巴掌。 江巍在一旁皱眉,心生不悦。 从前怎么没发现,姜安宁是这般的喜欢多管闲事儿。 往后进了他的后院为妾,还是如此喜欢惹是生非,只怕要给他添许多烦恼。 宋家那位,是个娇纵的。 连他的面子都经常不给,若是再被姜安宁添堵,只怕要闹性子。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江巍已经考虑起,是否应该允姜安宁做个外室。 到时候在京城置一处宅子将人安顿了,大概也不算委屈她。 电光火石间,陈小花男人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 方婶子跟隋然根本来不及上前。 这屋里头确实宽敞,可也架不住一口气儿挤了这么多的人。 砰! 巨大的声响,不禁让许多人偏过头,闭上眼,不忍心去看。 这么大的动静,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艹,姜安宁,我要杀了你!” 陈小花男人捂着松动的牙齿,瘫躺在地上,无能狂怒的嘶吼。 “你来啊。” 姜安宁气定神闲:“我倒要看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她抬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腹部,明明是轻飘飘的话,却无端给人一股子森然恐怖之感。 陈小花的男人只觉得前些年路过一片乱坟岗时,实在没憋住小解了泡黄水的心慌惧怕,都不及此时严重。 他接连吞了吞口水,嗫嚅着嘴角,好一会儿没敢吭气。 姜安宁的眼神,仿佛真的随时会冲上来割开他的脖子……呜呜呜,娘诶,好吓人! 陈小花的男人险些哭了出来。 而且这娘们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力气大的吓人。 刚刚一拳头,打的他牙齿都掉了一颗。 他差点就被吓尿了! 因为心里害怕,那颗牙齿还被咽了下去,好悬没把他给噎死。 就这,还有两颗牙齿松动下来,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众人这时才敢睁开眼睛看。 没想到,他们以为的,姜安宁被掌掴到地上,起都起不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诶呦,大贵儿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大贵的娘孙金花,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儿子瘫倒在地上,嘴边还沾着血,当即就扑了上去,心疼的眼泪没掉下来一滴。 “娘啊,你要给我做主啊,姜安宁这个小贱人,她、她打我!” 孙金花当即凶神恶煞的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姜安宁,浑像是要把人活撕了解气。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只随手掰下来炕沿儿上的一角青砖,在手里慢悠悠的把玩。 孙金花当即怒声道:“你个混账玩意儿,准是你不懂事儿,惹了人家安宁不高兴,不然她咋不说来打我,不打其他人,单单就打了你呢!” 姜大贵傻了眼,像是不认识他娘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人。 “娘,你是我亲娘吗?” 寻常他媳妇儿给他端的洗脚水温度略烫了些,他娘听见动静,都要拎着人的耳朵,脏话不断的骂上个把时辰。 偶尔他心里头不顺意了,还会故意装作被烫到脚的样子,听他娘拎着他媳妇儿的耳朵训斥人咧! 可现在,他娘居然不仅没有替他出头,给姜安宁一个大耳刮子,扇得她眼冒金星,跪地求饶。 还反过来训斥起他来了…… 这还有天理吗? 他娘变了! 孙金花要是能听见自家熊儿子的心声,准得给他一个娘爱巴掌。 个瘪犊子东西,没看见那小丫头片子,手里头给那砖块子捏的咯嘣咯嘣响! 遇见这么个怪力丫头,她这脑袋瓜子,怕是都不够捏个响的! 还出头? 可快消停的吧! 孙金花拉扯着姜大贵起来,点头哈腰的跟姜安宁赔着笑脸:“安宁啊,你别生气,这小子有错,回头我训他!我、我拿烧火棍,我打他屁股!” “呵呵呵,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啊哈……” 本来还吃心他娘变了的姜大贵,目光无意扫过姜安宁手上,再低头一看人脚边的一小堆儿土,瞬间的熄了火。 不消人指点,就智商归了位:“对、对不起!” 差一点,他就想跪下了。 四下看了看,人太多,不怎么好意思,尴尬的僵持在原地,要跪不跪的。 纯架空哈,没有具体背景……作者历史文盲,常识缺失,没有文化,脑袋空空,写作水平极差(半夜看到有人吐槽某作者写“养了六七年的老母鸡”是没常识水平差,老母鸡不可能养六七年,怕了怕了,真的怕了) 但我真的是文盲,没说谎[真诚jpg.]欢迎指正文中错误,我会在查阅相关资料之后,择正修改 这里的湖丝,是架空的[非遗-辑里湖丝]相关,不完全一致,织造府相关也是我架空的(主要本人确实没文化,查了又查,越查越觉得太复杂了,脑子不够用了)所以是采用的部分资料+自己瞎掰 至于有人说女主该不会又是什么公主之类的隐藏身份……这个是不会的哈,女主就是一个普通人,会点小手艺的小老百姓,非要说有啥身份,大概可以算是匠人之后吧 72.第72章 带你回家 孙金花迭忙在姜大贵膝窝儿上踹了一脚。 姜大贵好悬扑个狗啃泥,半趴在地上,回过头,满脸幽怨的看着她娘。 “安宁啊,你看,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孙金花赔着笑脸:“他真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我、我不是故意,你原谅我吧。” 姜大贵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刚刚有多不可一世,如今就有多奴颜媚骨,哈巴狗似的。 “我有什么可原谅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姜安宁很是瞧不上姜大贵母子二人的做派,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的恶毒小人。 她毫不掩饰的嫌弃:“要道歉,你也该是跟你的妻子道歉,求她原谅你才对。” 被点了名的陈小花,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此刻几乎完全躲在方婶子的怀里头,不敢与婆母丈夫对视。 “小花,你原谅大贵儿吧,念在过往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你就给他个机会吧啊,他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才会没有控制住脾气,平时他对你不是也很好吗?” 孙金花语气绵软,听着像是好声好气儿的再诱哄着人。 可陈小花就是听出了一股阴森刺骨的威胁味道。 她心头哀戚。 难道,她还有拒绝原谅的选择吗? 嫁为姜家妇,哪里还有半点自由可言? 便是她敢在此时拒绝原谅,不接受和解,碍于人多,且姜安宁又是为了撑腰的,姜大贵母子自然不会说什么难听话,做什么腌臜事儿。 说不得还会更加虚假伪善的用好听话捧着她,做样子给姜安宁和村里人看。 可等人潮散去,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还能有活路吗? 见陈小花久久不应声,姜大贵眉眼间已经生出不耐烦来。 他神色漫布戾气:这贱人在想什么?竟然还不赶紧说原谅他,没看见他还在这儿跪着吗? 真是个不中用的棒槌! 早知道,还不如娶个漂亮伶俐,陪嫁多又知冷知热的回来了。 娶了这么个棒槌,根本不知道贴心自家爷们。 孙金花伪善的劝和,姜大贵无可掩饰的戾气,都让姜安宁感到了过于熟悉。 这可不就是上辈子,张氏常常给她灌输的话? ‘你要原谅,你要宽恕,赵海不是故意的……’ 她呸! 姜安宁看了眼瑟缩在方婶子怀里不敢吭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挣扎变化不断的陈小花,心知要不了多一会儿,她就会碍于孙金花夹杂着淫威的伪善,姜大贵怒气腾腾的黑脸,忍痛咽下委屈,说自己没什么,然后无可理喻的,站到自己男人那一边。 如同前世那个怯弱胆怂的她一样。 “我,我原谅。” 陈小花哀戚的一声‘原谅’,姜安宁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时,才有村民跟着出声劝和。 “两口子哪有不打架的啊,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等会儿回家去,就又什么都好了。” “可不是,大贵儿刚刚是过分了点儿,倒也并非不能理解,谁听见有赚钱的路子,能不激动呢?” “大贵儿媳妇是个懂事儿的,不作不闹,回头可得好好哄哄人家啊!”后头那句,是笑嘻嘻对姜大贵说的。 姜安宁蹙了一下眉,很讨厌这种氛围。 陈小花沉默的垂着脑袋,心如死灰。 姜族长也在众人接连发言劝和后,站出来和稀泥:“行了,两口子的事儿,说开了就好了。” “上下牙且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两口子过日子?” 他自认为公正的开口:“大贵儿以后收敛收敛脾气,跟自个儿媳妇儿动手算什么本事儿,说出去我都替你害臊。” “大贵媳妇儿你也是,跟自个儿男人且得学着服软些,别总惦记顶着人说话,把人没火气都要撩起三分火,到头来遭罪不还是自个儿?” 姜族长语气略含警告:“懂点事儿,别叫家大人跟着操心上火的。” 陈小花遽然落泪,绝望更甚。 连村子里最有话语权的长辈,都如此劝说,她还能有个指望的人儿吗? “行了,赶紧家去吧!” 姜族长有些絮烦的挥手赶人:“净整些幺蛾子,耽搁大家伙的前程,没个轻重缓急。” “说话做事儿,也不晓得看看场合,合该是不带着你们一家子才好叫长记性!” 他又摆谱训斥了姜大贵三人几句。 原来视线落在姜安宁的身上,也想跟着训上一训的。 想起关于种桑养蚕这事儿,还得指望人跟江巍,便也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 孙金花迟疑了下。 她目光寻摸到自家男人身上,多少是有些不舍得走的。 赚钱的主意啊,谁不想听? 奈何随着姜族长发话,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应和,赶他们一家走。 “是啊,眼下还有什么,是能比带着全村人致富发家更为重要的?我看族长真没说错,秀宏家的,你可真是有些不懂事儿了,哪能这么耽误大家的正事儿啊!” “对的呀,对的呀!” 你一声我一声的谴责,刺激得孙金花老脸一红。 “行了,听三大爷的,赶紧带着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回家去,给那猪都喂喂,饿大半天都。” 孙金花的男人姜秀宏板着脸,不容拒绝开口。 “知道了!” 孙金花神情有些不忿,悄声嘀咕了句:走就走! 路过陈小花身边时,她把不满都发泄了出来,用脚踢了踢陈小花的腿,丝毫没有留着力气。 “还不赶紧的起来?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呢?” 她恶狠狠地剜了人一眼: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个小贱蹄子,害得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连赚钱的主意都听不着。 还害得她好大儿挨了打,等回了家,准叫她好看! 陈小花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垂头耷脑的跟在孙金花身后,浑然是认命的样子。 眼看着闹剧散场,江巍冷不丁的开口,跟姜安宁说了句:“安宁妹妹这个习惯可不好。” “什么?” 姜安宁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掺和别人的家事儿,通常只会惹得自己一身腥。” 江巍自认为风流勾了勾嘴角,爹味四溢:“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插手姜大贵两口子之间的事儿,等回头俩人又如胶似漆起来,你岂非自惹嫌弃?” “往后啊,这个习惯可得改一改了。” 姜安宁顿时像是在异端似的看着他。 这男人,又抽什么风? 他以为他是她的谁? “你脑子让自己踢了?” 她毫不掩饰嫌弃:“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巍一怔。 随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堪。 他微有盛怒:“我是在教你!” 这女人怎如此不知好歹,竟然忤逆骂她! “那我谢谢您喽!”姜安宁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吃好喝好啊?” 江巍:?? 这女人在说什么胡乱话。 什么吃好喝好…驴唇不对马嘴,他可真是对牛弹琴! 江巍气闷。 他甚至觉得,给人个外室的身份,都是抬举了人! 如此蠢笨之物,关在笼子里做个把玩之物,方是勉勉强强。 江巍心中早已把姜安宁视为所有物,如今自己的一个物件儿,竟然不知乖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他唱反调顶嘴,实在是欠教训! 他正要再说什么,把刚刚丢掉的面子找补回来。 姜安宁已经无视了碍眼的江巍,走到陈小花身边,拽住人的手。 “安宁?” 陈小花怯怯又疑惑的喊了声人,同时也是想告诉她的婆母与丈夫,并非是她要拖拉停下。 她心里对姜安宁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只是…… 一时的仗义执言,除了换来回家后,更猛烈的疾风骤雨,辱骂暴打,还剩下什么? 可她也清楚,这不是姜安宁的错。 姜安宁也是好心。 陈小花内里免不了有些纠结拧巴。 “你别怕。” 姜安宁看出人的不自在,也没错过人脸上的那抹复杂表情。 “要是你不想跟他们回去,就留在我这儿,我孤冷冷的,倒是很缺个陪着一块儿住的伴儿。” 她语气诚挚的邀请人留在她家小住。 对陈小花,她实在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推己及人,总觉得,或许陈小花也如她前世那般,渴望着能有个人带她走。 不过,姜安宁也没有强求。 她知晓人各有志,自己的意愿,是不能加诸在旁人头上的。 若是陈小花坚持要跟姜大贵回去,那她也只能哀其不幸,再祝他们百年好合,莫离莫弃了。 她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人做出选择。 姜大贵胆颤地咽了咽口水,外强中干的虎着脸,尽可能声音颤抖的呵斥陈小花:“赶紧跟我回家去,别给这儿丢人现眼了。” “没听到爹说,家里的猪该喂了吗?” 见人不动弹,他伸手就要去拉扯。 姜安宁眼神轻飘飘的挪了过去。 姜大贵连连吞咽口水,将孙金花往跟前一推,缩着脖子躲到了人身后。 “大贵儿媳妇,你可是姆们家正经八百娶回来的,回头叫你爹娘知道,你扔了自个儿爷们在家,跑到旁人家里头过日子,就不怕他们旁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吗?” 孙金花意有所指。 旁人听不出她这话里头暗含的意思,常挨孙金花羞辱谩骂的陈小花却是瞬间领悟到了意思。 孙金花这是在说她跟姜安宁不明不白,给姜大贵戴绿帽儿呢! 陈小花泫然欲泣,摇着脑袋不敢再去看姜安宁,欲要挣脱开姜安宁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姜安宁下意识多用了些力气。 “安宁……” 陈小花抬头看着人,随即又慌乱的偏头避开:“我不能连累你。” 安宁刚刚开口帮了她,她不能恩将仇报、丧了良心的,害人被婆母泼上脏水。 世道苛责女子,哪个挨了那样脏水的人,还能有脸面好生生的活下去。 不过是一根扎裤绳,吊到房梁上,清白干净。 姜安宁原本是不想再管了的。 陈小花要跟姜大贵走,她尊重对方的选择就是。 左不过,事不关己…… 可明明孙金花的话,也没什么过激的词汇,陈小花却好像忽然陷入绝望境地,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散了一样。 姜安宁略感奇怪的皱了皱眉,倒没有立即松开手。 “你连累不到我。”她道。 陈小花哭得憋不住声:“会的,会的,安宁……”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遂了孙金花的愿。 姜安宁直觉要不好,抓着陈小花的手,更用力了些:“我不怕你连累。” “你……” 姜安宁声音顿了下,她跟人确实不熟,一时情急倒是有些喊不出来人的名字了。 略想了想,才柔和语气,温声相劝:“小花,你不要怕,也不用怕连累我。” 她笑了笑:“我个退了亲事儿,送前未婚夫一家进了大狱吃牢饭的女子,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总不相信,还会有那不长眼的,想步赵海一家的后尘,再让我送一回人进去吃牢饭。” 姜安宁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孙金花跟姜大贵。 陈小花面露茫然。 “我真的,可以留下吗?” 她颤着声音,鼻塞哽咽:“我想回家,见爹娘,我的爹娘……” 不知道是不是姜安宁身上多了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陈小花略微松下心神,吐露了心里的期盼。 婆母总是跟她说,如果她闹着回娘家,把夫妻间的矛盾说给爹娘听,不仅会徒增爹娘的烦心不悦,还会让爹娘被笑话,被戳脊梁骨。 从姜大贵第一次跟她动手的时候,她就想回娘家了。 可她又害怕…… 怕婆母会去闹得家里头鸡犬不宁。 她是老来女,爹娘年事已高,她实在不想他们为自己的事烦心忧虑,坏了身体。 “我想回家。” 陈小花哽咽着喃喃。 她其实不想跟姜大贵过了…… 可‘和离’实在不怎么光彩,她害怕说出来,会被人笑话,被指指点点。 姜安宁很意外。 她本以为陈小花骨子里藏着的是逆来顺受。 “我会送你回家的。” 姜安宁心情颇为复杂的捏了捏人的手:“你放心,有我在。” 她安抚似的拍了拍人的肩膀,随即抬眼直视着孙金花:“秀宏婶儿应该不介意留儿媳妇在我这儿小住几日吧?” 孙金花瞪圆了眼睛。 你那叫留人小住几日? 打量着我们大家伙都是聋子呢,那么大声的密谋。 我都听见了! 你可是说要送她回家!! “秀宏婶儿不乐意?”姜安宁态度强势。 有捏砖成粉的震慑在前,孙金花很是识时务:“怎、怎么会呢?” 不乐意也不敢说啊! 孙金花嘴里头泛苦,面上却又不得不赔着笑,生怕惹恼了人,那双怪力气的白嫩小手,就咔吧咔吧给她脑袋捏成碎沫。 姜族长听着觉得不好。 “胡闹!” 他正要端起长辈的架子,出声斥责。 姜安宁轻飘飘的看了人一眼:“小花没意见,秀宏婶儿没意见,族长有意见?” 姜族长声音一哽。 眼见着姜安宁单手捏着空气,发出咔吧咔吧,骨头关节错位的声音,他吞咽了几下口水,险些被呛住。 他连续咳了几声,装作无事发生掩饰尴尬:“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财神爷,惹不得。 呵呵呵,会武力的财神爷,更更更惹不得。 姜安宁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最终落在江巍的那张美则美矣,防不住讨厌的脸上。 似乎是在询问:你还要多管闲事儿不? 73.第73章 姜安宁又骗他? 第73章 江巍眉心轻皱,不悦骤生。 这女人是什么眼神?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便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姜安宁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陈小花那双满布疮痍伤痕的手。 “你且安心在我家住下。” 姜族长黑沉着脸,很想辩称几句。 哪个跟你都没意见了?! 他意见大了去! 奈何,话到嘴边,也无非是跟姜大贵一般模样,只敢心生怒,半点儿不敢言。 “耽搁这好一会儿,险些都要把正事儿给打岔打过去了。” 姜安宁微微弯翘起嘴角,主动把话题重新引了回来。 “咱们还是紧着商量正事儿吧。” 她拉着陈小花在炕沿儿边上坐下:“种桑养蚕这事儿,咱们到底要不要做起来,还得有个章程才好啊。” 听她提起种桑之事儿,姜族长顿时敛了愤懑之色,拉回注意力来。 “你……” 姜族长正想着说什么,姜安宁笑吟吟的看着其他诸人:“我看大家伙也别都挤挤擦擦的堆在我这屋里头了。” “眼瞧着都把我这屋子挤得见不着光亮了。” 听她如此说,众人都是你看看,我看看你的,谁也没有动弹。 开玩笑,赚钱的法子就在这儿等着散播呢,哪个会愿意走啊。 姜族长也觉得姜安宁这话说的突兀。 “安宁……” 他才刚张了嘴喊人,姜安宁便又笑着开口:“我看,大家不如一家留下来一个人在这儿,共同商量着,咱们村未来到底是要怎么个走向。” “毕竟这种桑养蚕,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儿,且还有的麻烦呢,总不能回回都这样,一大堆的人,全挤在我这儿商量决断吧?” 姜安宁微微一笑:“便就留下来个能拿事儿的家长,旁的人,就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也别耽搁着自家的事儿不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倒是也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 也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我今早儿给鸭子剁的菜,还在当院墙头上搁着呢,可是得赶紧回去喂喂了。” “别回头给我再给我饿的不下蛋了。” 话音儿刚歇,人就匆匆地挤出了人群,准备要走了。 只是叮嘱着自家媳妇儿:“你跟这儿好好听安宁讲话,我回去喂鸭子。” 有这么个主动开了头儿的,其他人顿时也纷纷想起自家做了一半,就耽搁下的活计来。 姜安宁又提醒着道:“这些时日,大家还是要多多注意些,出行尽可能的结伴,尤其是家中有孩童的,暂且就别让他们单独出去疯玩了,尤其是树林等视线不得方便的地方。” 众人这才又想起赵海逃狱这事儿来,纷纷心有戚戚焉。 “也用不上这么谨慎小心吧,咱们平常又没谁得罪了他,何况祸不及妻儿,都是一个村的人,他总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个孩子下手吧?” 姜族长没话找话道:“再说,杀个孩子,岂非给自己罪加一等?赵海总不能这么愚蠢……” “为何不能?” 姜安宁轻瞥了姜族长一眼:“族长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他心里如何打算了?” 姜族长一噎。 “我……” “您都不知道的事儿,倒也好如此的言之凿凿?” 姜安宁毫不客气:“万一真有哪个相信了您的话,松懈下了警惕,回头真出点儿什么事儿,您担得起责任?” “我……” “赵海一个联合外人欺诈未婚妻嫁妆,说难听点,就是个意图吃绝户的畜生,您怎么好有底气给他的品行头脑做背书的?” 姜安宁完全无视姜族长铁青的脸色,疾言厉色的斥责对方不负责任。 “他或许不敢杀人,可胆从利中,他越狱在前,逃亡在后,这一路上总要吃吃喝喝吧?” “您怎么就好说,他是直接去落草为寇,还是回来拐个丫头小子带远去卖,换成逃命的盘缠?” “难道非要真等出了什么事儿,才来悔之晚矣?” 姜安宁小嘴叭叭叭,叭叭叭的,给姜族长说的额头都渗出汗来,最后只能强行挽尊的说一句:“你总有许多歪门邪理,我说不过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 姜安宁的话,直噎的姜族长气闷:“对!你最对了!” 他气恼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无能狂怒。 “大家还是要多加警惕,莫要被族长的话,给忽悠了。” 姜安宁的话,无疑是更添了一把火。 可把姜族长给气得不行。 偏生他刚刚又是被人一通好怼,这会儿根本不敢再回嘴接话。 只能独自坐在那,生闷气,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了。 人群里稀稀拉拉的开始传来应声:“知道了。” 还有顺势拧了自家小子耳朵训斥的:“听见你安宁姐(姑姑)说的话没有?回头再敢遥哪吓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孩子总是好对家长的耳提面命不服不忿,气哼哼的转了头,做出不想听的样子。 对姜安宁更是由此生了厌烦。 正想要跟人做个鬼脸发泄不满的皮小子,不期然的同人四目相对。 姜安宁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桃李枝,引来花开。 那小子怔愣住,过一会儿,脸红瞬间爆红起来。 这坏女人,咋、咋还怪好看的咧? 像那庙里头供着的菩萨。 不……比菩萨还要慈眉善目的,倒是叫他心生惭愧来。 刚刚他竟然想要对人冒犯不敬,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了,阿娘。” 小子羞涩的躲进他娘怀里头,小声闷哼:“我听安宁姑姑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眼对视,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可抗拒之感,像是信徒不敢亵渎神灵那般。 妇人愣了下。 自家这皮小子,平素最爱跟大人唱反调。 家大人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想要去试试。 今儿倒不知道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了? 竟然乖起来了。 “你可别是跟这儿拿好听话哄着我,回头又要作妖。” “诶呀,不会的,我最听话了,阿娘你干嘛总是不信我。” 母子俩的对话声不算大,却尽数落尽了姜安宁的耳朵里。 她觉得很有意思。 没多一会儿,各家就都留下家里头能做主的人,余下的,全都各回各家了。 方婶子家留下的是方婶子。 方婶子的男人姜根山快要离开谁,方婶子嗓门颇大的吆喝了声:“你先别忙着走,后院还剩下那些个残羹剩饭,脏碗脏筷的没收拾呢。” “你等会儿带咱家孩子,一块儿收拾利索了。” 姜根山没有多想:“成。” 众人心思各异,明明白白的听见了方婶子说话,却也只当没听见。 方婶子冷哼了一声:“等会儿那些没人要的桌椅碗筷,你都搬回咱家去!” 这下子,众人可都有些装不下去了。 “诶呦,你瞅瞅,咱们光顾着来找安宁说话了,后面的家伙事儿还没收拾呢。” “可不是?我看也都别忙着走了,各家都去帮着忙活忙活,好歹是把后院收拾干净,也把各家拿过来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认领回去啊。” 更有人笑嘻嘻的问安宁:“要不咱们晚上,还在你这儿再蹭一顿好了,也省得回家再开火,那剩菜剩饭的,也不至于浪费了,你看咋样?” “我都可以的。” 姜安宁对这些不太在意:“大家要是不介意,也尽可以倒些剩菜回去。” 反正留下来,她也没什么用。 吃又吃不完,家里又没养猪狗。 何况她马上就要搬去城里,不在这边留宿了。 倒不如谁家有需要了,就倒些回去。 “诶呦,那可好!” 听见人说能倒剩菜回去,众人的热情顿时更积极了起来。 往常,也就去哪里吃席,才有机会倒点剩菜剩饭什么回家。 热上几顿,也算是给自家人添补些油水。 可这年头,大家日子过得都差不多,好些人家办一回席面,也都是严防死守着,不让人倒了剩菜的。 好脸面的,见人这般防着,自然也就不会去倒了。 原本,他们也都没想过倒菜回家的事儿。 想着这毕竟只是私人请客。 便只惦记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毕竟是吃一顿,少一顿。 如今一听能倒菜回家去,只怕手脚慢了,抢不到肉菜。 “诶呀,你别挤着我了,起开起开,这个挡害!” “你踩掉我鞋了!” 人群中嘈杂纷乱了会儿,眨眼间,屋里头就空荡许多。 除了留下来商议种桑养蚕之事儿的人,余下的,都着急忙慌的奔到后院跟厨房,寻摸着倒菜了。 姜族长心中不耻这些人的行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别耽搁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吧! 后头几个字儿窝在嘴里头还没来及溜出来,姜安宁就又开口,抢过人的话头儿:“我看那头猪还有得剩,等下大家也都分一点儿回去,算是添个菜,可别嫌弃少啊。” 众人顿时激动的红光满面,只跟不能立即分了剩下的猪肉回去才好。 哪里还会嫌弃少? “安宁丫头是个好的,有出息了也不忘村里人,是这个!” 说话之人朝姜安宁竖起大拇指来。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应声,生怕拍的马屁不够响亮,等下分肉的时候,会比别人的少。 没多一会儿,满屋子都是恭维奉承姜安宁的声音,倒是把姜族长给显得无人问津了。 他有些恼恨,总觉得好像是被抢了风头一样。 “说正事吧!” 姜族长端出话事人的派头,不轻不重的,把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奈何,众人的吹捧之声,仍旧滔滔不绝,完全不带重样的。 “大家伙的心意,我都听到,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这肉要分,钱更是要赚。” 姜安宁的一句话,立马就让刚刚还在争先抢后吹捧人的村民们,熄了声音。 姜族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群人…… 这群人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竟然无视他的号令,唯姜安宁是瞻! 他们是不是分不清,谁才是村里真正能说话主事儿的人了? 就不怕他把他们,通通逐出族谱! 姜族长暗自恨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把怨憎宣之于口的胆气。 在心里骂了一会儿,便装作无事发生,清咳了几声造势,准备说几句场面话,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 姜族长的声音才刚从嗓子眼儿里溢出来没多久,姜安宁便又开口了。 “大家伙也别都在这站着了,瞧着怪生分别扭的。” 姜安宁微微笑笑,像是没瞧见姜族长阴沉的脸色一样。 “倒要麻烦离门口进的几位叔伯,上外头拿几条凳子进来了。” “种桑养蚕是大事儿,又是咱们从前都不懂得的,只怕要些时间来,慢慢的商量,细细拟了章程,务求大家伙都能得到实惠,心中满意才是。” 此话一出,登时得到村里人争先恐后的叫好声。 “安宁说的对啊!” “安宁丫头是懂事儿的,不枉村里人这么多年,处处照拂着。” 听着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姜安宁心中不耻冷笑。 照拂着? 看她将死路边视而不见的照拂吗? 她虚假的笑着,没有去拆穿。 左不过,从刚刚这些人堵上门来道德绑架她的时候,她心里头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前世种种,他们都是帮凶! 个个嘴上道德仁义,实则自私虚伪! 同赵元山是一样的! 不是想让她带着赚钱吗? 好啊! 她就带着他们赚! 就是不知道这泼天的富贵,是会养肥了他们,还是砸的人粉身碎骨。 姜安宁眉间一闪而逝的戾气,被一眨不眨,直白盯着她好一会儿的江巍给捕捉到。 江巍略挑了下眉。 这女人,好像是没安好心啊? 难道说,她遽然提起种桑养蚕之事,是为了挖坑? 那坑里要埋的是谁? 村里人? 还是……他? 他静下心来,细细的寻思着姜安宁的反常之处。 坏了! 该不会,是幕后之人同她说了什么,叫人起了提防之心,所以才刻意说起种桑饲蚕之事,就是为了引他上钩吧! 念及此,江巍紧蹙着眉,心里又多了层烦躁。 因着心里多了怀疑,江巍沉默了许多,生怕言多必失,会遭了算计。 “村正哥怎么不说话?” 姜安宁猝不及防间,将话题引到江巍身上。 74.第74章 前世为她收尸之人 第74章 江巍的思绪正困在混乱与怀疑中惊恐难安,那种像是被人当成玩物一样戏耍,而始终揪不出幕后之人的感觉,令他止不住后背发凉。 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如此通天手段,连他的眼线,连江安侯府的势力,都遍寻不到? 这般人物,若来日真的要对江安侯府下手行灭门之事,岂非也轻而易举? 他们只怕连察觉都察觉不到,又如何提防应对。 冷不丁的听见姜安宁唤他,江巍浑身一个激灵,心神迅速被拉扯回来,面有勉强的弯了下嘴角:“说什么?”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镇静下来,表情上已经带了些不自觉的讨好。 “村正忘记自己刚刚说什么了?”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更加好奇,这男人是又怎么了。 瞧着倒好像是心虚呢? 江巍当然记得。 可姜安宁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已经不敢揭露她的身份了。 总要确准,是不是试探才行。 “没,怎么会忘呢。” 若是他的声音里,不是充满了不自信,姜安宁兴许也就信了。 她轻挑了下眉:“那村正哥接着与咱们说说?” 村里人也紧跟着接口催促。 “是啊,那桑家大小姐的女儿,到底是谁啊?” “村正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吧。” “对呀,对呀!” 听到众人再次提及‘桑家大小姐的女儿’,陈小花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身体。 被姜大贵殴打的阴影,将她严密的包裹起来,恐惧之感遍布全身。 “别怕。” 温润的声音,悄然飘进陈小花耳朵里,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注入了身体,让她缓和下来许多。 她偏过头,发现姜安宁正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陈小花羞涩的一笑,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众人忙着追问江巍‘桑家大小姐的女儿’到底是谁,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江巍迟疑着正要张口。 刚刚安抚了陈小花的姜安宁,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人:“村正哥总不会想要说,刚刚是记错了吧?” 江巍:…… 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可现如今,话先一步被姜安宁给挑明了,村里诸人又跟饿狼盯着鲜肉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只怕,他真这么说了,反而可能会被当成是存心欺瞒。 但如果不这样说…… 江巍顿时进退两难起来。 他看了眼姜安宁。 少女笑容恬淡,眉眼弯弯,端的是纯真又无辜的模样。 这般女子,当真会有那么深的心思算计? 便是有幕后之人在指点安排,寻常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也不该是如此坦荡给人挖坑玩阴谋算计才对。 江巍自认为识人无数,从不会看错一个人的底色。 可他这会儿,着实有些看不懂姜安宁了。 说她聪慧,善谋,她被赵海那种蠢蛋骗得团团转,险些被吃绝户,搭上一辈子。 说她愚钝,无知,偏偏这女人又在算计他,给他挖坑,叫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可转念一想,姜安宁是那女人的女儿…… 他又觉得,说不定之前被赵海欺骗,才是真正的伪装。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合理了许多。 只是,若如此,岂非早在更早之前,姜安宁就已经发现了他派人盯梢之事儿? 从一开始,她就是在装? 那他这八年来,岂不是就是个笑话中的笑话? 江巍心头戾气更甚。 可他又实在不懂,要是从前八年的蠢钝天真,都是姜安宁装出来的,那最近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就不装了呢? 之前更是几乎跟他摊牌了,暗示后面树林里有人盯梢。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江巍百思不得其解,村民却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村正,你倒是说话啊?” “该不会真想跟咱们说,你刚刚只是记错了吧?” 村里人已经隐隐生出不满来,觉得姜安宁刚刚的话,就是在提醒他们,防着江巍藏着掖着的吃独食儿。 有人更是直白:“村正,你该不会是后悔跟咱们说这事儿,打算胡扯含糊过去吧?” “你是不是怕大家伙赚到钱,过好日子啊!” 江巍顿感头大。 这帮刁民! 真是脑子都没有,被人三两句话就撺掇着当刀子使。 他不悦的瞪了眼姜安宁,将眼下的骑虎难下,尽数归责到人身上。 “村正……” 众人还在语出威胁,不断追问。 江巍长吐了一口气,看了眼姜安宁,遽然恶意骤生。 “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是谁,安宁妹妹不应该是最清楚吗?” 他豁然开朗,将问题重新抛回给姜安宁。 江巍自认为他的破局之法,用得很是巧妙,简直可称天才绝世! 正要得意,就听见姜安宁轻笑了声:“存正哥该不会想说是我吧?”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控制不住的捂嘴笑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村正哥你该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 姜安宁笑够了,放下手来:“我相信村正哥,应该不会用这样的话来糊弄咱们的。” “不如还是直接跟咱们说,到底是谁吧。” 她故作难过了下:“当然,村正哥非要说是我的话,那我就也认了。只是……” 姜安宁声音刻意停顿了下:“我确实不会什么种桑养蚕之法,若村正哥非要说成是我,可得偷偷给我透透题,让我多知道些相关的知识、技艺,不然,大家怕是要期望落空。” 话已至此,坦坦荡荡,即便姜安宁真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村民们大抵也不会买账了。 他们才不会在乎谁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 他们只在乎,谁能教他们种桑养蚕之法,让他们赚钱,赚大钱! 江巍瞪了眼看起来极其无辜的姜安宁。 这女人! 果然跟那女人是一路货色! “你们可真不愧是亲母女啊。”江巍低声,没头没尾的喃喃了句。 四周还在嘈杂着追问江巍的声音,除了五感异常的姜安宁,倒是无人发现这声低语。 她眉眼间浮起一抹困惑。 什么意思? 江巍认识她娘? 姜安宁心头疑窦骤生。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拢起一团杂乱的线,捋不清,解不开。 “安宁妹妹这样说,倒还真让我有些不确定了。” 江巍:“许是之前,真是我记错了。” 他在村民们怒生不满之前,先一步开口安抚住了人。 “不过,我倒是还认识几个养蚕人,也是家中世代做这个的。” “大家若真有心想以养蚕作为往后的营生,我可以帮忙,把人请过来。” 有了这话在前,大家情绪明显是稳定了许多。 虽是仍旧有人好奇,那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是谁,倒也无人强求个结果,继续追问下去了。 “那咱们可就全指望村正帮扶了!” 听了江巍的承诺,众人立马就换了嘴脸,好听的奉承话,不要钱的往外冒。 江巍假笑着应付,心里烦的不行。 “可这养蚕,是否需要准备些什么?桑树倒是不愁,咱们村本就有许多,可蚕要从何处来?” 有人激动过后,很快的清醒下来,询问更关键之处。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急着说话。 其他人听了这些话,也有些激动不起来了。 是吧,蚕从何来? 还有,养这东西,会不会需要花费银子? 众人不约而同的露出窘迫之态。 他们没有钱。 “听听村正怎么说!” 问题再次被抛到江巍的身上。 江巍无语至极。 这种破事,他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会种地啊……” 他似是尴尬窘迫般笑笑:“我惯常都是以替人抄书、起草文书之类为生,实在也是如安宁妹妹一样,不懂农桑之事,大家问我,只怕是问错人了。” 江巍看了眼姜安宁:“大家与其问我,怕是还不如问安宁妹妹呢。” 众人便又将目光放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我也不知。” 姜安宁否定的干脆,众人难免心生失望。 “这一问三不知,两眼一抹黑,还有个啥可商量的?” “说的可是呢?” “我还当你们什么都知道呢……” 有人忍不住发泄起心中的不满来。 姜族长觉得,他终于是可以说话了,风头差点就被这俩人一唱一和给出完了。 “咳咳!” 姜族长声势浩大的清咳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族长知道?” 有人问了一句。 刚要说几句场面话,刷一刷存在感的姜族长,差点被话憋死过去。 “不、不知道。” 姜族长郁闷至极,声音都憋屈了。 “那你咳咳什么,我还当你知道点啥呢。” 村里人很是不满的表达了嫌弃之情。 姜族长:…… 我咳嗽怎么了? 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他气得不行,张嘴正欲摆出长辈架子,训斥人几句。 不防备的,姜安宁那边有冷不丁出声:“大家倒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有需要银钱出资之事,各位叔伯婶婶们,要实在是银钱上,不太凑手,可以来跟我借贷。” 姜族长:…… 让他说几句话显显地位能死啊! 他憋闷的很,冷着眼在一旁生闷气。 呵,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还可以跟她借钱……当真是蠢! 怪不得会被赵元山那一家子给欺负成那样。 吃一堑,也没长一智。 借钱能是那么轻省的事儿? 回头人家把钱一借,拿出去挥霍自在了,真不还你,又哪个能给你做得了主? 要债要多两次,只怕都要被骂良心被狗吃了,掉进钱眼儿里了,只会逼着他去死云云! 姜族长冷笑。 他可太了解村里这些人的德性了。 姜安宁竟然敢开口借钱给他们? 怕不是少挨了毒打,才会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姜族长对姜安宁很是不满,巴不得看人钱财散尽的笑话,暗自窃喜着,自然不会去‘好心提醒’。 就得叫这丫头知道知道,不敬他这个长辈,没了长辈之言提点,会是个什么凄惨下场。 姜族长得意的,仿佛已经赢了似的。 姜安宁已经顺利铺出了计划的第一步。 村中,也确实有如姜族长所想那般,惦记着占便宜,借到钱不还的人。 “你借我们?” “咋借?” “能借多少啊?” 好几个人都对跟姜安宁借钱的事儿,生了兴趣。 姜安宁略纠结了下:“我也没有多少钱,大概……一家只能借个,十两吧?” 她语气不大确定,很快又补充了句:“不过,怕是得限额才行,也借不了太多的人。” “我没有太多的存银。” 她眨了眨眼,无辜纯良:“不过,大家若是真有需求,也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着介绍个能贷钱下来的。” “就是,需要些值钱的物什抵押。” “我也只能是帮大家免去息钱。” 免息借贷? 众人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不要息钱,就借给我们?”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了句,心里头不知是在打什么小九九。 姜安宁微抿了下唇:“要抵押的,没有值钱的物什,房契或者地契总还是要的。” 纵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意动了。 不要息钱…… 那便是借来,买上几块地,得了收成再去还,也不会亏吧? 好几个胆子大,想要搏一搏的,都止不住心动了。 包括隋然的男人姜贵诚。 他一直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还得是要胆子大才行。 光是在土里头刨食儿,何时才能出人头地,大富大贵? 甚至,连这什么种桑养蚕,他也不太看得上。 若是能行,他更想跟着船商出海,到外面去! 如姜贵诚这般心思的,也不止一人。 他们倒是没太大的野心,只觉得,若真能免息借的一笔银钱,准是大有可为! 难道是他们不想要发大财,赚大钱吗? 不是! 是他们没有本钱起家! 众人的蠢蠢欲动,落在姜安宁眼中,让她轻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这些人不心动,不上钩。 不过,这一切,还多亏了江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种桑养蚕’之事儿做了背书。 否则,她还真不见得能说服的了这么多人相信。 念及此,她不免笑了起来,看着江巍:“就是不知道村正哥认识的养蚕人,什么时候能方便过来了。” “如今时节正好,想来还是足够时间,养上一批蚕的。” “若真能赚钱,咱们大家伙今年也能吃上顿好。” “明年大抵也会更有动力。” 江巍也笑了。 他好像看透了这女人的算计。 坦白来讲,并不怎么高明。 不过,对这些愚蠢至极的山野村夫,似乎倒也足够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姜安宁为什么要算计村里人? 压下心头的困惑,江巍神色坦然道:“我今日就可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出去,约摸两三日,就能有回音。” 75.第75章 这也不是春天啊 第75章这也不是春天啊 姜安宁微弯着嘴角,保持假笑。 如果桂婶没有用桃木钉,在她已经被雪水浸泡多日,腐烂大半的尸身白骨上,钉了七七四十九下。 或许,她也会觉得,桂婶是个好人吧。 喝过甜汤,族长又说了好些的车轱辘话。 看似是说了许多的内容,实则全然与正事无关。 若是平常,村里人大抵听也就听了,偏偏这会儿,心里头叫姜安宁说的,可以免息借贷的事儿,给搅和的抓心挠肝的。 只等着散了以后,找机会不动声色的跟人询问多一些的细节。 这会儿再听族长说那些个没用的废话,难免觉得厌烦。 “所以族长你到底想说什么?实在无事可说,不如早些散了吧,家里头还有不少活没干呢!” “说的可就是呢,磨磨唧唧的,一句干货没有,你这不纯纯耽误大家的时间吗?” “咱们的时间那也不是白来的啊。” “有这时间,我都能编个竹筐了,回头拿出去卖,还值个三两文呢。” 众人越说越觉得生气,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姜族长就成了众矢之的,几乎全都是在指责他耽误大家时间的。 “老话说了,时间就是金银,误人时间,就是在抢人金银!” “对!” “抢人金银,如杀人父母!” “族长,你也不想咱们都跟你不共戴天吧?” 姜族长:…… “哪里来的混账话?什么老话儿?我怎么没听过,有这么一句老话?” 他愤而回怼,却也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愤,得不偿失。 “行行行,散了吧散了吧。” 姜族长烦躁的挥了挥手,没想到村里人仍旧是坐在板凳上,不动如山,谁都没有起身动弹。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儿? 刚刚还个个埋怨着,怎么这会儿让走反而不走了? 贱皮子是吧? 姜族长正要出言讥讽,刚刚骂他废话连篇骂得最欢声的青年小伙开口了:“安宁姐,咱们这就散了?” “那就散了吧。” 姜安宁温温柔柔的笑着开口,青年小伙关乎了声。 众人这才也跟着三三两两的起身。 姜族长:…… …… 淦! 他爹个爪爪腿儿的! 这些人、这些人……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姜族长觉得自己的威严大大折扣,气得不行。 偏生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斥责姜安宁喧宾夺主、没大没小、不敬长辈…… “安宁啊,这肉要怎么分,由谁来分,怕是还得你来拿个主意啊!” 听见这话,刚刚已经往外的走的人,又不走了,纷纷停下来,看着姜安宁。 “是啊,安宁,要不干脆就由你来操刀主持吧!” “对呀对呀!” 呼喊着由姜安宁来主持分肉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姜族长在后面,脸色黑沉的可怕。 分肉可是大事。 从来都是一族之长来主持。 姜安宁,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谋夺他的族长之位吗? 笑话! 真是个笑话! 女子之身,也敢到男人堆里争权夺势? 天大的笑话! 姜族长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姜安宁的背影,满是戒备。 “我哪里会分什么肉,寻常连买块肉来做饺子,都是请了屠夫帮忙切好剁碎,再包好了拿回家的。” 姜安宁的委婉拒绝,倒是让姜族长脸色好了一些。 他心里冷哼了声。 算这丫头识趣儿。 随即又将仇视的目光,挪到了村民身上。 姜安宁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片子,不懂得上下尊卑,礼义廉耻,难道他们这些个村里头的老人了,也还不懂事儿? 有些个不小心跟姜族长眼神儿对上了的人,猝不及防间被吓了一大跳,慌忙的避开了。 心里头却是困惑不已。 族长这是怎么了? 咋瞅着跟要吃人一般。 姜族长的情绪,像一首突兀且短暂闪过的插曲,除了让人困惑不已,莫名其妙,并无人太过在意。 众人听得姜安宁拒绝,又热情相邀了几次,实在是看她态度坚定,才不得已将目光看向其他人。 姜族长顿时挺了挺身板,等着人客客气气的过来,诚心诚意的请他主持分肉大事儿。 “那村正?” 众人最先将目光放到了江巍的身上,姜族长气的脸都青了,乌青乌青的。 他这么大个人,一族之长,他们竟然像是看不见一样? 不像话! 真是不像话! 江巍摇了摇头:“我也不懂这些事情,君子远庖厨,平常有饭食之事,都是家中仆从打理。” 他这话说的格外骄矜。 总好像是在炫耀什么。 倒也确实有人,被他这话给好生惊了一下,连连嘶气。 “村正平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人家这日子过的,才是咱们村里第一舒适人啊!” “可不是?” “说来还真是,寻常我都还能看见安宁到河边去亲自浣衣,她家厨房,也经常飘出来各种各样的香味儿,还有今儿的饺子馅儿,也都是安宁指挥咱们调出来的,说是家务赚钱样样行,那也是毫不夸张的。” “可村正家,我就没瞧见过起几次炊烟,更别说亲自出门洗衣服了。” “他这家里头,也没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听着众人议论中带着艳羡的话,江巍挺了挺身板:“寻常家中的一切事物,无论衣食住行,都有家仆为我打理。” 嘶啊! 众人顿时又倒吸了一口气,心里头全都羡慕的不得了。 家仆啊! 得多有钱,才能请的起家仆? 怕不是跟镇上的乡绅财主一般富有万贯钱吧? 江巍很是满意村民们的这个反应。 他目光看向姜安宁。 原是想着,他如此‘不经意’的小露财富,定能从人眼中得到倾慕、仰羡之意。 结果这女人在干什么? 拿脚尖儿在那抠地,画圈圈儿玩儿!!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气煞他也!!! 江巍很是气了一阵子,随即了然。 他懂了。 这女人,一定是在玩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把戏! 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呵,很好,女人,你做到了! 少爷我现在,确实对你感兴趣了。 不过,是想把你锁在笼子里,狠狠蹂躏的兴趣。 江巍眉眼阴鸷了下。 姜安宁感觉到一股很怪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给人的感觉凉飕飕的。 她皱眉抬起头,目光不期然地跟江巍相对。 江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 姜安宁无语的抽动了下嘴角。 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暗暗在心里骂了句:有病! 这男人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浑像是发了情的骚包孔雀一样,四处开屏。 她实在是有些不能够理解。 春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啊? 真不知道他在放浪个什么劲儿。 明明从前瞧着,也挺正经的。 江巍瞧着人与他四目相对时,很是不好意思的避开了视线,心中越发得意。 他猜的果然没错。 这女人就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江巍低头瞧时,刚好利用身高的优势,瞧见人露出来的一节脖颈。 雪嫩雪嫩的。 江巍咕哝着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窜上来一股子热气,心头顿时烦燥的他干渴难受。 从前未曾注意,这丫头的脖颈,竟然生的如此漂亮。 不知掐上去,会是何种模样。 他有些爱怜的想,若姜安宁跪在他身下嘤嘤啜泣,他大抵……会有片刻心软,想要怜惜着人也说不定。 姜安宁感觉落在她身上的那道视线越来越怪,毛骨悚然的,令她浑身不适,像是有什么恶心人的东西,黏了上来,让她作呕。 也不知是不是五感近来异常发达,她真的险些干呕了出来,连忙捂上嘴,深呼吸着,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 略略缓和了些,想到刚刚那股令她极度不适的目光,她眉头紧拧,目光凌厉的抬起头,再次朝着江巍看了过去。 江巍刚好被村里人拉着说话,好巧不巧的,错过了姜安宁不悦甚至厌恶的目光。 “啥叫君子远庖厨啊?” “是不是就是说,喃们这些老爷们,平时吃饭不能进厨房啊?” “要不然谁家吃饭给厨房啊?” “你不给厨房,给哪吃啊?” “在姆们家炕头上,摆一小炕桌,媳妇、儿媳的,到了饭点把饭菜往上一端,吃完抹次抹次嘴,往炕上一倒,吃饱喝足睡个晌午觉,多舒服的。” “可拉倒吧,瞅给你显摆的,不知道咋地好了,还给炕上吃。你咋不给炕上拉呢?” “诶嘿,你这老瘪犊子玩意儿,咋说话呢……” 眼瞅着村里人要因为在哪里吃饭的事情吵起来,都快要动起手来了。 江巍十分无语。 他压下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长吐了一口气:“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是语出《孟子》……《孟子》你们可知晓?” 村里人诚恳的摇了摇头。 “孟子不知道,扎猛子俺倒是知道。” “俺也知道,俺也知道,俺扎猛子可厉害了咧!” 江巍:…… 愚民! 不可理喻! 简直是有辱斯文,冒犯先贤。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屑,却还是有些难掩不耐烦的沉声解释:“《孟子》是四书之一,讲的是治国思想、仁政、民本等大智慧,乃是当朝学子们,必读之书。” “哦。” 村里人听不太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江巍觉得他简直是在对一群,野蛮不知文化的蠢货,对牛弹琴。 但转念想到自己欲俘获姜安宁芳心的计划,又耐下性子来,细细与众人说起《孟子》。 他拽了几句文以后,见村民意见拜服之意,这才又转回来先前的话题,同人解释。 “所谓君子远庖厨,原说的是,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 村民完全听不懂,一直在发呆。 “也就是说,君子有仁心,故而不忍杀生,凡吃用牲畜禽鱼一类生命,该由他人代劳宰杀,而不是自己去动手那么残忍。” 江巍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就有人稀奇不解的出声:“那君子个人儿不杀,让别人杀,自个儿不乐意背上杀生之罪,就让别人去背,这不也挺缺德吗?” “是啊,难道说,借刀杀那个鸡鸭鱼猪羊,就是道德之人,是君子所为?” “我咋听着感觉,更阴险了呢……像个虚伪小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对!” “君子要是这样什儿的,那我可不敢跟君子当朋友了,回头他干点儿什么黑心肝、烂肚肠的事儿,再赖我头上可咋整?” 江巍:…… 从未见过如此愚昧不化,不可理喻之人! 借刀杀人? 姜安宁在一旁若有所思。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句话,说的是君子要有仁心,怜惜弱小的生命……” 江巍企图解释。 “那君子的仁心,为啥是要别人去杀啊?” “对啊!他个人儿的仁心倒是有了,那别人的咋整啊?都成猪心了?就不是人了?” 扑哧。 姜安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咋了,喃们说的不对劲儿?”刚刚还振振有词反驳江巍的人,忽然就有些不自信了。 姜安宁摇了摇头:“没有不对劲儿,就是觉得各位叔伯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若是那捧着道德二字,高高在上的人儿,为成全自个儿的仁义,便去谋害旁人的,那也不是真的仁义,是自欺欺人的假仁假义,是虚伪的豺狼伪装成白羊,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感觉被骂了的江巍:…… “安宁妹妹好生伶牙俐齿!” 他阴阳怪气了句:“合该在村里建个小学,请了安宁妹妹当个女夫子,叫村里人,全都给你奉一盏敬师茶!” 真是一脉相承的愚昧无知。 姜安宁眨了眨眼,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下。 如今的朝廷主张兴学,要求全国各地普遍设立地方学堂。 其中小学为基础,再往上则是县学、府学,及至最高的太学,形成了比较完整的一套升学体系。 姜安宁很是纠结的说道:“小学怕是不行吧?如今的官学,都是朝廷主持操办的,我一介平民小老百姓,私下募建学堂,怕是要当个杀头之罪。” 江巍:…… 这女人,究竟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假的听不懂? 没听出来,他是在骂她与这些无知蠢民,是一丘之貉? 姜安宁还真就没太听得出来人话里的暗讽。 她在分神想另一件事儿,对江巍的话,多少就有些敷衍不上心了。 这耳朵听进去了,那耳朵很快就冒了出去。 如小学、县学这种文化思想启蒙的地儿,尽都劳劳地掌握在朝廷手中,调度安排。 她这等平民,自然是无法染指涉足的。 可朝廷曾下令募集匠师。 凡确有一技之长,可为各行各业提供有用之才者,是允许向官府申请,设立私学的。 与传统意义上的师徒关系不同。 在私学中,学到技艺的人,不需要为师父效命使力三五年,但却要到官府有需要的地方,去供职领差。 譬如从专司医术教学的学堂里,学成出师的,大多要到安济坊去,供职个五年以上,方可选择离开,否则就会被治罪,以后也会再也没有行医资格。 如今能自己办药堂医馆,多是在安济坊任职过,攒下了经验的。 否则官府是不会批的。 而像她这种绣娘,若想成立私学,未来教出个一两人来,多半是要去织造司领差,受朝廷安排。 姜安宁想的入了神,村里人喊了好几回她都没回应,索性便自行商量着,由村里从前的杀猪匠,来帮忙主刀分肉。 一直盼着众人过来热情相邀的姜族长,等来又等去,最终等到人家把事情敲定了,也没听见一句过来请他去“帮忙主持大局”的话来。 “不是,你们……”都忘了我的存在不成? 村里人倒是也没有忘。 往年赶上大祭祀,分胙肉的事儿,都是由族长来主持的。 结果每一次,都是把最好的部位,分给自家,略次之的,分给与之亲近,或者是送了好处过去的。 只余下那些最差的,才分给他们这些老实巴交,不懂人情往来,也没什么能送的出手东西的‘穷人’。 若是小祭祀,只供奉了大公鸡的,便不会再分了,直接拎回自己家去。 可凭什么呢? 每次采买贡品的钱,他们可是家家都没少分摊,结果钱花的不少,肉却吃不到几口。 辛辛苦苦一大年,到头来,倒是为别人家的餐桌上,添了一道好菜。 从前,分胙肉,那是有祭祀大事摆着,他们不得不安守本分,等着族长给分。 如今又不是什么重大节日,更不涉及祭祀。 就是安宁丫头好心好意,请他们吃肉。 那自然要求个公平公正的人来主持。 姜安宁无所谓这些事情,由着他们热闹去,自己又一贯去躲了闲懒。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桂婶抱着个装花生的小簸箕,挑挑拣拣。 江巍漫不经心,似是无意的走了过去。 “最近可尝试与姜安宁交好。” 桂婶依旧专心挑着花生,没应声,江巍未做停留,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直接走了。 笑洗辣,看着家里仅剩的一丢丢白面,陷入沉思,在纠结做一碗手擀面还蒸两个馒头之间,选择了做疙瘩汤,同样是填饱肚子,何必要麻烦自己、折腾自己,结果……煮完发现,这碗疙瘩汤,只看得见汤,看不见几个疙瘩qaq还好没选择做别的,不然就该傻眼了 qaq还忘记放盐了,平平平平平平无奇的一碗……面粉汤吧算是 qaq加了点盐,结果加多了,齁咸 寡人这一生,如履薄冰,如履薄冰啊! 76.第76章 怀疑对象 第76章 “最近可尝试与姜安宁交好?” 江巍这是在和谁说话? 这村里,竟然还有他的其他眼线? 姜安宁拧着眉,快步的走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去。 角落里,桂婶正在捧着个小簸箕,往外挑挑拣拣,时不时的颠几下,把里面的碎皮杂物,顺风扬出去。 厨房附近,方婶子正在摘豆角。 时不时,会跟里头的隋然说说说话。 前院儿倒是没有其他的人了,更不见江巍。 刚刚究竟他究竟是在与谁说这样的话? 姜安宁心头添了一抹烦躁。 恨不能直接拧断了江巍的脖子,免得又生祸端。 - 县城某处别院。 “头儿,有人要买了赵元山出去,您看?” 王尚‘咦’了一声:“买赵元山?” 他哼笑了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儿:“哪个想不开的,要来买恁个废物东西?” “好像是个画舫那边的妓女,前不久闹着要赎身,结果无一人愿意收了回家,倒成那一片的笑话了。” 手下人见王尚冷冷淡淡的目光望过来,忙收敛了笑,小心翼翼的回禀:“前不久,这妓女同鸨母做了桩生意,倒还真的换回了自由身,如今怕是想招赘个好拿捏的软蛋,好歹算是有个男人顶立门庭,往后生下个一男半女,未来也算是有了指望。” “这不正巧着,赵元山那废物,前不久在城中四处打听,想以己身,入赘到富裕人家去。” 王尚挑眉:“照你这么说,她会找上赵元山,只不过是偶然?” “属下觉得是的……”手下人心里头没底。 他们这位头儿,实在是喜怒阴晴不定,如今又因为他们之前联手举报其心不正的缘故,不仅没有得了主上的斥责,反而更添信任。 眼看着这江安县地界的一应事务,无论大小,都快要成人的一言堂了,他们哪敢放轻松下来? 不怕回头睡梦中,被割了脑袋,灌了毒酒? “既然只是偶然,你特意跑这一趟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王尚冷笑。 手下人顿时脑门冒汗。 “属下、属下……” 王尚:“可知道那画舫女子,是如何与鸨母说通了赎身之事儿的?” “说是那妓女献了一道香料方子给人,以此方调制出来的香,迷的过往之人晕头转向,便是不想跟着去她们画舫里头把酒快活,潇洒春宵的,也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回去了。” “从前那画舫几乎没什么生意,到如今,反而是骄矜起来了,扬言要取号排队,且先交了定钱才有资格等她们清出位置来。” 手下人不免庆幸自己来前,俱都打听清楚仔细了。 否则只怕少不得要挨上一通发落。 “香料……” 王尚揪了朵旁边盆景海棠上的花开,捏在指间,碾碎成泥烂。 “可知那画舫女子手中香方的来源?” 手下人刚开口:“据说是那妓女祖传下来……”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脚。 “废物!” 王尚怒不可遏:“若她早有能招客盈门的香料,会从前不用,偏偏到现在才拿出来?” 手下人被踹的险些啃一嘴泥。 偏又不敢吃痛出声来,只赶忙重新跪好,老老实实认错:“属下无知。” 王尚轻哼了一声,对人的软骨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再去仔细的查查的,这画舫女平时还跟哪些人有过来往。” “是!” 手下人迟疑:“那,赵元山……” “一个无用的废物罢了,有人喜欢废物回收,便给她好了。” 王尚漫不经心的笑笑:“说不准你们还能顺藤摸瓜,查出来点什么呢。” “头儿的意思是?” 这妓女来为赵元山赎身,莫非有人指使? 手下人被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会否是江侯府上的人?” 王尚笑笑:“谁知道呢?这不是让你去查吗?” 他伸手拍了拍人的脸颊:“那么紧张做什么?” “放轻松些……” 手下人浑身颤抖着,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他再从别院里出来时,腿都是软的。 身后更满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他脸色煞白的咬着唇,哆哆嗦嗦的钻上了那个男人给他安排的马车。 原本,他是骑马来的。 如今却只能趴在马车里,像条死鱼般,回了自己的住处。 “看来娇娘说的没错,这男人就是个禽兽!” “卑鄙龌龊,净会用一些不堪入目的手段来折磨摧残手底下的人。” 他恨得不行,又无能为力。 只盼着能尽快将来赎买赵元山那女子,给查个清除干净才是。 - 村里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各自心满意足的拎着分到的肉,跟装在盆碗中的剩菜,回了家。 有了方婶子的帮忙盯着,这些人倒也都识趣儿,把院子收拾的差不多干净了才走。 姜安宁还在想着,江巍那句话,到底是跟谁说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刚刚在前院的三个人当中,桂婶的嫌疑最大。 偏偏刚刚大家伙都散了的时候,桂婶除了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跟她打了声招呼,几乎就没有旁的多余的交流了。 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倒是很符合桂婶一直以来的人设,老实憨厚,寡言少语,腼腆内向。 方婶子帮着收拾干净厨房,也很快的就回家了:“有什么事儿,尽管招呼声。” 她在裙布上擦着沾了水的手:“老话都说了,远亲不如近邻。” 姜安宁笑吟吟的应了一声。 心中更是拿捏不准,到底哪个是跟江巍有关系的。 隋然在一旁,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瞥了眼在一旁老实巴交的陈小花,把原本想说的话,囫囵咽回了肚子里。 “那啥,没什么事,我就也先回去了。” 姜安宁点了点头:“贵诚嫂子慢走。” 她目送着人出去,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人的背影彻底瞧不见了,这才关好了大门,转身回屋去。 陈小花听见动静,显得十分的拘谨。 “安宁,你、你洗脚。” 她指了指旁边还冒着热乎气的木盆,两手不安的绞着衣角。 姜安宁诧异了下。 随即说道:“你不用做这些事儿。” 陈小花顿时更紧张了。 姜安宁也实在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经验。 上辈子自打嫁了人,就开始活的浑浑噩噩、卑微讨好,压根也没有什么朋友。 “今晚你现在西屋将就下吧,柜子里有新的枕头被子。” 姜安宁略显生疏道:“洗洗早点睡吧,明儿我便去镇上租了马车来,送你回家,可好?” “好,好。” 陈小花喜极而泣,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 77.第77章 抵押地契 第77章 出事儿了? 姜安宁猛地睁开眼,头脑瞬间精神了许多。 她坐着缓了缓几息,这才急匆匆的穿鞋下炕。 西屋住下的陈小花,这会儿也已经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目光同姜安宁对上,满是焦虑不安。 “安宁……”她惊惶的喊了人一声。 姜安宁轻摇了下头,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儿,别怕,万事有我。” 话虽这么说,她心头却也奇怪。 出了什么事儿? 又为啥是来找她说……难不成是赵海真的回村来报复了? 因着下了雨的缘故,院子里有些湿滑。 姜安宁便让陈小花留在屋里等着就好。 大门外头,已经有了声音。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的,出什么事儿了?” 方婶子在家里头听了动静,忙不迭拉开自家大门,过来询问。 来敲门的是隋然,见到方婶子,她也没有隐瞒:“是桂婶,今早儿起来喂猪的时候,不慎摔倒了,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头破血流的,怕是不好了。” “啊?” 方婶子惊了一声,忙念了几声弥陀佛:“真是可怜的,昨儿还好好的……” 她声音微顿:“可这事儿,你来找安宁也没用啊?她又不是大夫。” 隋然窘了一下:“我也是急忙慌了,按说不该是我来的,实在是大家伙也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四叔想送桂婶去镇上看看大夫,到底是一场夫妻,还帮着把老爷子给伺候走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倒也是。”方婶子点了点头。 却也还是没想明白,这跟姜安宁有啥关系。 要送人去镇上,那也该是去找有牛车的人家,借个牛车啊…… 安宁家里头又没什么代步的工具。 隋然微窘,声音小了几分,很没有底气:“我是来帮着借钱的。” “啊?” 方婶子着实意外了一下。 想到昨儿姜安宁说的,可以借钱给村里人,她又明白过味儿了。 “这孩子……” 轻声嘀咕了句,方婶子觉得姜安宁实在是有些傻乎。 自古财不露白,家里便是有个金山银山,那也经不住左一个上门借两块银锭子,右一个上门借两块金锭子。 这样的口子一开,便是多大的富贵,怕也要被借光掉。 可这话,当着隋然的面儿却也不好说出来。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这样讨人嫌的事儿,隋然实在也是不该掺和进来。 不过,到底是旁人家的家事。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要插嘴讨人嫌了。 在院子里的姜安宁,将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其实也很奇怪,桂婶摔了一跤,何故要来找她借钱? 明明他们两家,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 姜安宁满是疑惑的拉开了门。 隋然一抬头,正与人四目相对,先就是心虚了几分:“安宁……” 她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方婶子,突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了。 姜安宁仿佛是没有听见刚刚两人在门外说的话一样,轻声细语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是…昨个儿不是说,我回去跟贵诚商量商量,再给你回复吗?” 隋然目光瞥向方婶子,很希望人能够主动离开。 奈何方婶子忧心忡忡的,压根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我,我是想着,来问问你,这钱,喃们还能借不?” 隋然没了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姜安宁讶异:“贵诚嫂子这是想好了要做什么?还是买地?” “我,诶,这不是桂婶在家摔了一跤,人眼瞅着就要不好了。” 隋然很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四叔今儿一大早就跑来我家,想借几个钱,好送桂婶到镇上去看病。” “可你也知道的,大家伙日子都过得差不多,喃们家里头,也没有多几个钱。” 她低下头,声音也泛着虚意:“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你,昨儿的事儿,还作数不作数……这钱,我和你贵诚哥肯定还你,该签的欠条,喃们也都签,你看?” 姜安宁眨了眨眼,捋了好一会儿,才捋清楚。 “所以,你要跟我借钱,然后拿去借给桂婶他们家?” 她不大确定的问了句。 实在是隋然这做法太过于匪夷所思。 78.第78章 立女户,遇故人 ????第79章 ????姜安宁推拒不过,索性就由着她了。 ????又歇了个回笼觉,姜安宁神清气爽的。 ????她跟陈小花叮嘱了几句:“等会儿我去镇里头租辆马车回来,再托人先去你家里打声招呼,然后就送你回家。” ????“我出去以后,你切记,无论是什么人来敲门,都不要开,也不要应声。” ????“我会在外头,把大门给你锁上的,你在屋里头关好了门,就当作是无人在家。” ????陈小花老实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姜安宁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村里到镇上的距离倒是也不远,以姜安宁的脚程,也就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她托人往陈小花跟她说的地址送了个口信儿去,花了二十文钱。 ????又租了辆青布小马车。 ????跟人谈价时,语气随意的打听了下,近来可是有什么长相邋遢的男人,从附近经过。 ????“……倒是没见过最近有什么生人。” ????姜安宁略略描述了下赵海的容貌,几乎都是说没见过的。 ????倒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赵海仍旧还在县城里,没有回来? ????还是那个带了赵海走的人,并没有放人离开的打算? ????姜安宁打听无果,索性放弃。 ????她在镇上的点心铺子,买了几样点心果子,打算晚些时候,送到桂婶家去。 ????既然江巍让人接近她,那甭管对方是谁,她总得给了人与她来往的机会才行。 ????否则他们的计划,岂非无法实施? ????回去的时候,姜安宁是坐马车回的。 ????比起她的脚程来,这马车竟然还要慢许多。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姜安宁坐的骨头都要松散了,正想要喊停下去走走。 ????“咱们这应该是到娃儿嫁的村子了吧?”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脚步蹒跚的互相搀扶着,面对四周陌生的环境,看起来十分茫然无助。 ????“估摸着是了,咱们按二狗说的找过来的,应该是错不了。” ????“找个人打听打听吧……” ????正说着呢,就瞧见一辆马车赶了过来。 ????两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了路。 ????能坐的起马车的人家,在他们看来,定是非富即贵的。 ????姜安宁也没太在意。 ????马车刚过去没多久,她就听见:“老乡儿,我跟你打听一下,姜大贵是住在你们村不?” ????“我们是来看看闺女的……” ????已经快要到自家门口时,姜安宁忽地就喊了声‘停车’。 ????她跳下车来,给人指了条道,随即朝着村口快步走去。 ????到村口时,两位老人家已经打听到了姜大贵家所在,正步履蹒跚的往那边走。 ????“老人家,且等等。” ????姜安宁快步追了上去:“你们是要去姜大贵家?” ????两人都被这突兀的出声给吓了一大跳。 ????可瞧着这天仙儿似的漂亮闺女,又实在不像是坏人,倒生出几分亲近心思来。 ????老两口顿时放下了戒心警惕。 ????“诶,是的呢是的呢,我闺女嫁给了姜大贵,有好些日子不曾回过娘家了,喃们这心里头惦记着,就寻思着过来看一看。” ????老两口十分坦诚,对姜安宁毫不设防。 ????实在是这闺女长得太俊了,瞧着就不像是坏人。 ????“你们闺女是陈小花?” ????姜安宁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诶,是,我闺女是小花……”两位老人稍稍激动后,瞬间意识到不对,整颗心都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小花出什么事了?” ????老婆婆两手颤抖,用力了好一会儿才抓住老伴的手:“我就说小花那么孝顺的孩子,不可能嫁人那么长时间,都不惦记着回家去看看。” ????“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的……”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见人误会了,忙开口道:“小花没什么事儿……呃,也不是,那什么,你们跟我来吧。”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不过瞧着两人倒不像是不讲道理的。 ????索性直接带了人回家。 ????“这是姜大贵家?瞧着也忒好了?之前说亲的时候,不说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吗?” ????“这瞧着也忒不像了。” ????“那不是咱刚刚看见的马车吗?” ????老两口看见马车之后,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姜安宁从外头开了门锁,喊了声‘小花’:“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老两口听见自家闺女的动静,顿时激动了许多。 ????“花儿,花儿……” ????陈小花听见熟悉的声音,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阿爹,阿娘。” ????陈小花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爹娘,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花。 ????“你们怎么来了?” ????随后又看向姜安宁:“是安宁姐姐接了你们过来的吗?” ????可她想想又觉得不对,她娘家离这里甚远。 ????安宁才出去多久? ????等细细的问了,老两口这才知道姜安宁与姜大贵没什么关系。 ????“这个天杀的东西,我好好的闺女嫁过来,他不知道怜惜也就算了,怎还作践人呢?” ????“当初那孙婆子,可是跟我保证又保证,说会将咱闺女当亲女儿那般疼,却不想……” ????小花娘哭得十分伤心:“花儿啊,是娘识人不清,这才害苦了你啊。” ????“娘……” ????母女二人抱成一团,哭得厉害。 ????旁边的小花爹,劝了几次劝不住,也止不住跟着抹眼泪。 ????姜安宁好不容易等他们哭的稍稍痛快了,方才开口。 ????“都快别哭了,好好的日子,都哭成一团做什么?” ????“进屋坐下慢慢说吧,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小花娘拘谨的擦了擦眼泪,刚刚听闺女说了,她才知道,若非是这天仙似的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她闺女还有的罪要受。 ????说不定…… ????说不定等不到他们寻来,她闺女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安宁啊,我们全家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没有,指不定今儿我们两把老骨头,就见不着小花了。” ????小花娘当即就要跪下来,叩谢姜安宁,被人眼疾手快的给扶住,这才没跪成。 ????“您折煞我了,遇见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冷眼旁观的。”???? ????姜安宁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着人到屋里去坐。 ????她瞧着小花爹娘,对小花满眼的关心与爱护,羡慕的不得了。 ????若她爹娘还在世,知晓她前世受得那般苦楚,该是多心疼? ????有了娘家长辈来撑腰,陈小花倒是硬气许多。 ????未出嫁前,她也是个麻辣爽利的性子。 ????奈何嫁给姜大贵以后,听多了孙金花的辱骂与警告,生怕会因为自个儿的困境,给爹娘带去麻烦,害爹娘在村里要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来头。 ????“你个蠢妮儿,哪个怕你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老来女,是我九死一生得来的宝贝疙瘩,我跟你爹,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哪晓得你……” ????小花娘哽咽起来:“哪晓得你倒是在这儿遭了这份的罪!” ????“娘……”陈小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闺女哭,小花娘也忍不住跟着哭。 ????“何况,是他动手打你,是他们家对不起你,作践我好好的闺女,哪个敢不带脑子的出来胡乱喷粪,说你的是非,我非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才行。” ????小花娘爱怜的摸着闺女的头发:“别怕,娘来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啊,娘带你回家,这样的豺狼虎穴,咱不待了,爹娘又不是养不起你,咱跟那姜大贵和离!” ????“你娘说的对!跟爹娘回家去,这样烂心烂肝的人家,咱不跟他过了!” ????小花爹也是同样的义愤填膺:“回头叫你娘找了媒人,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我都嫁过人了,还能有什么好的……”陈小花眉眼间尽是不自信。 ????小花娘怒其不争的拍了一巴掌在她的胳膊上:“胡说八道什么?嫁过人又怎么了?” ????“你娘我跟你爹之前,还嫁过两回人家呢。” ????“可这么些年,不还是被你爹捧在手心里头,日子舒心又自在,还生了你这么个宝贝疙瘩。” ????小花爹在一旁佯装嗔怒道:“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些做什么?” ????他吹胡子瞪眼的,却也认可了小花娘的做法:“你娘说的对。” ????“就算真的找不到好人家,那也不要紧,大不了爹带你去立个女户,往后招赘就是了。” ????“咱家还是有几分家底的,虽谈不上多富贵,却也是吃喝不愁的。” ????小花爹对这些,倒是看的很开。 ????小花娘也很是赞同,轻轻拍着陈小花的手安抚:“爹娘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否则百年之后,那也是要死不瞑目的。” ????陈小花泪眼婆娑:“爹,娘……” ????她眼神坚定许多:“女儿要与姜大贵和离。” ????三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在姜安宁这里,留下来吃了晌午饭才离开。 ????想来这和离不会太过顺利。 ????听说陈小花嫁过来的时候,陪嫁了二两银子并三百斤稻种。 ????可姜大贵家原本说好要给的聘礼,却是一再反水,最后似乎也没有给足了数。 ????两家人只怕还有得要扯皮。 ????陈小花娘家所在的枣馒头村,离瑞安镇这边,且还远着呢。 ????往返不易。 ????除非陈小花一家,只想速速与人切割关系,什么财产都不要了,嫁妆也不讨回。 ????否则大概只能就近找地方租住了。 ????姜安宁没有留人住下。 ????她还没那么大烂好心。 ????送走了陈小花一家,姜安宁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 ????她将买来的礼品送去了桂婶家中,得知人还没有回来,询问了几句,留下了几句问候祝福的话,便走了。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露露脸。 ????姜安宁才去了方婶子家里头,跟人说了去城里做工的事情:“……劳烦方婶子有时间,帮我照看着家里。” ????她给人塞了半两银角子。 ????方婶子推拒不得,这才勉强收下了。 ????她殷切地叮嘱了人几句:“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安宁都一一应了。 ????从方婶子家离开,她也没回家,直接往县城去了。 ????原本是想着到镇上租辆马车的,想到坐了那么一小段路的马车,就险些颠的骨头都散架子了,便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快走几步,倒也不会比马车慢上许多。 ????就是如此一来,她也实在是不好继续走在大道上了。 ????否则被人瞧了去,岂非要把当成是能够缩地成寸的妖怪。 ????她于无人处,偷偷拐进小路,一路朝着县城的方向疾行。 - ????县城里,王尚的别院。 ????“这么说,那画舫女子,很有可能是姜安宁安排了去的?” ????王尚听得手下之人的禀告,略略感到诧异。 ????印象里,那小丫头明明是乖顺软糯的样子。 ????纵使最近的些许事情,让人看起来似乎是长了几分尖牙利爪出来。 ????可遇见那样想要吃绝户的事情,明白过味儿来以后,骤然生怒,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可安排人去赎赵元山出来…… ????王尚一时间,还真有些看不懂人的打算了。 ????“消息可确准了?” ????手下之人忙道:“经调查,那画舫女子最后陪的一位客人,就是姜安宁,二人十有八九是有所密谋!” ????“安排了人,仔细盯着些。” ????王尚笑了笑,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把这消息,不动声色的,透露给江巍的人知晓。” ????“头儿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江巍一心想要查跟姜安宁有关的事情,咱们不妨给他些机会喽。” ????王尚哼笑了一声:“助人为乐嘛。” ????手下之人顿时有些不寒而栗,若江巍知晓自己只是被拿来当作取乐的工具,只怕会气疯吧? ????以那人的性子,若知道幕后主使是眼前这位…… ????不知道又会是如何的报复。 ????“属下知道了。” ????他按压下心思,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句。 ????王尚‘嗯’了一声,挥手打发他下去。 ????等人走后,他回了内室。 ????鼓捣了好一阵子,等再出来时,早已变了副模样。 ????完全不见之前那张脸的痕迹。 ????怕就是刚刚离去的手下,再回来见了人,也要大吃一惊,完全认不出这是谁。 - ????姜安宁紧赶慢赶的,倒是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到了城门口。 ????这会儿基本上都是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了。 ????她正准备过去排队等待检查身份,进城。 ????忽地一道阴影,朝她笼罩过来,带着磅礴的怒气,吓得四周其他人立马逃离了原地。 ????姜安宁抬头看了眼人,见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她微微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