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儿恋珠》 序 试问,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痴”一个字,却代表了全书中两人执著的情感。 朱炯,一个因伤而残缺的爷,认定自己无法给他心爱的女人幸福,所以每当银珠欲见他时他选择避而不见。 不见面是他认定最好的方式,以为日子久了,银珠会将他淡忘接受另一段新的爱情。 却不知银珠更执著,宁愿逃婚,也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嫁。 逼得他不得不戴上面具,换个身分,好劝阻银珠固执的念头。 承诺,每个恋爱中女人共同的致命伤。 为何银珠如此执著,为了个没有人见证的承诺,一再地逃婚? 其实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一直坚信著朱炯曾给予她的誓约。 唉,真是傻女人。 面对这样的女人,我也只能说,执著的爱情总是令人神伤 在逃与追之间,又该说谁“傻”谁“痴”呢? 在外头工作了这么多年,发现同一件事会因不同的人,而有不一样的做法与想法。 观念与环境的成长,造就每个人的处理方式与做事态度上的差异。 没有绝对的对舆错,有的只是事情的正反两面。 面对事情的那一刹那,要迅速的作出决定是很令人伤脑筋的。 如书中朱炯的选择,你能说他做错了吗? 答案,就由各位水水们去好好的想想罗! 楔子 天暖暖,蝶乱蜂喧。 假山石间,一抹鹅黄身影翩翩穿梭在其中,粉嫩藕臂高高举,试图将不断飞舞的彩蝶儿捕捉。 几哩外,一座水阁内的亭子里,坐著翩翩美少男与绝艳女子,一身的华服衬托出尊贵的气质。 “你中意她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令少男微偏首。 纤纤手指比向假山里,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身影。“我最疼宠的女娃,银铃儿。” 银铃儿!心中不自觉的刻下这三字,他的目光再次兜向假山处。 勾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绝艳女子唇触杯缘,一双勾魂眼儿闪著浓浓的笑光。“去吧,留得了人留不住心,这品茗也就毫无意义了。” 少男黑眸兜向她“皇兄已替我选了王妃。” 女子挑了挑眉,眼儿望向假山。“是啊,我的银铃儿也不会愿意屈居妾位的,况且她现在还太小,你们不见面也好。” 微眯眼,一抹落寞同时映上脸,然而当女子兜回眸,落寞随即消逝无影踪。 缓缓执杯饮酌,视线不再兜向假山处,可,心版上已印下那抹俏丽的鹅黄,深深、深深地。 *  *  *  *  *  *  *  * 暖风吹,枝柳儿轻晃。 湖畔,柳树下,小女娃熟睡。 突地,一抹黑影顶头罩,遮去点点光线。 他看着她,专注地。从黑柔发丝、弯弯眉儿、小而挺的鼻梁、红嫩嫩的樱唇儿,皆细细的读在心底。 俯下身,忍不住的伸出手,描摹著芙颜上的线条,继而眉眼、细缕发丝,最后逗留在唇办。 许久、许久,像是爱不释手了。 似乎感觉到他人的窥伺及那细微抚触,小女娃猛然睁开眼。 “啊”受了吓,螓首随即往后撞去。 修长的臂膀随即一伸,替她承受那疼痛。“这么撞,会疼的。” 语轻而柔,如春风,如顶上枝柳儿。 惊叫止,眸儿直勾勾的盯著,长睫眨出了疑惑与丝丝好奇。 长指轻摩挲唇办,低唤:“你银铃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歪著脑袋瓜,好奇加剧。“你是谁?” 少男没说话,唇角漾微笑,柔柔的。 缓缓地,女娃皱起了弯眉儿,望了他半晌,歪著脑袋瓜努力的想着—— “咱们宫中啊,最最俊美的就属端王爷了。” “端王爷?” “是啊,就是他,皇上最亲的弟弟。” “喔。” “哎呀!总而言之,就是他最俊美也最有才情、也最得皇上喜爱就是了。” “俊美?是什么呢?” “嗯,就是高额凤眼加上薄唇,尤其是那脸上的线条啊,最最柔美呢,就连那说话的声音啊,也是柔得让人心醉呢” 片刻后,他掌下的嫩唇儿绽出了灿笑。“喔我知道你是谁了。” 凤眼闪异光。 “你就是咱们宫中最为俊美的端王爷,对否?”瞳眸儿闪啊闪,漂亮极了。 眼底泛笑意,端王爷,亦即朱炯点点头。 突然,女娃儿扑进了他怀里,两手甚还攀上他颈项,紧紧地。“听翠儿说时,我就好想见到你喔,而且啊,他们都说你很好很好的,所以啊,我在心里就下了大决心,就是见到你之后”顿了顿,她抬起了螓首,瞳儿很是认真的凝入他眼底,缓道:“以后,银铃儿就只要嫁给你,就只有你喔。” “你从未见过我。” 嘟起了小嘴儿,她摇头。“谁说非得见过,才可以嫁你了,翠儿与姑姑都说你好嘛,而且我现在也遇到你啦,所以非你不嫁。” 童言语,表情恁地专注。 凤眸底的笑意更深浓。“倘若我有妻呢?” “啊?你已娶王妃了?”低著头儿,小脸写著浓浓的失望。“对喔,姑姑说过,端王爷是只能远看而已,而银铃儿的梦也不能一直作下去。” 好失望哟,那银铃儿注定一辈子也嫁不出了啦。 透亮的珠泪儿突如其来的滴滴落,小脸更染上了一层懊恼。 “哎呀!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这泪干嘛那么自作主张的掉下来。”以著袖口频擦拭,偏泪珠儿掉得凶,如何也擦不止。 温熟的手指触颊,阻去往下掉的滚烫泪水。“这泪,是为我流的吗?” 抬眼瞪著他半晌,脑袋瓜立即又垂下,低斥:“不知羞的银铃儿,你丢死脸了啦,这模样若让姑姑或爹爹看到,准又一阵念了。” 声很低,却字字入了他耳里。 手擒下颚,强迫泪眼儿与自己相对。“银铃儿,我愿意等你长大。” “咦?!”眨眨眼。他的意思是? “等你及笄,就让我娶进门。” 表情十分的真诚,不似戏言。 “可,你有妻室了?” “无妨,我可以取消。” “真的吗?”这样会不会太过分?“那,她怎么办?” 爹爹说,人不能太自私呢。虽然她常常为自己的好玩,让爹爹发愁兼花时间替她惹下的小祸擦屁股,而自己则是第一个落跑。 “总之,你以后只能嫁朱炯,其他的,就甭担心了。” 偏著头儿,视线锁住他久久,瞳眸儿终于再灿烂。 “好,那银铃儿长大就只嫁给朱炯,就只有你喔”愉悦的声浪随著微风荡。 天儿、云儿、风儿,以及随风飘摇的枝柳儿,皆是两人的见证,天不老,诺亦然。 第一章 哒哒、当当,哒哒、当当。 大街上,马儿疾奔,红艳艳的纤细身影高坐骏马上,她伏贴紧马背,手儿的长鞭鞭得急,连带串在手上的铃铛也响亮,头上的凤冠儿也晃荡不止。 身后,有数不清的人马在追著。有地上跑的季家仆人,也有马上坐的迎亲人马。 街市上的老弱妇孺皆走避,菜贩、果贩兼些杂七杂八的摊贩,有致一同的让出了条路,彷佛训练有致闪得飞快。 “哎!这季员外还真不死心啊!”菜贩叹了声息。 “不,该说是这女孩儿不知福,听说啊,季老爷子替她挑的,不是富甲一方就是在朝高官,嫁过去就是吃穿享福不尽,不知这女孩儿脑子是怎么想的,就是不认分,乖乖的嫁过去不就好了吗?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果贩少妇扁扁嘴,整张脸看上去,就是羡慕加嫉妒,眼红得紧。 一旁卖珠宝头饰的年轻人凑过头来附和“我看这季家千金再逃下去,不仅季家老爷面子扫光光,她啊,也甭嫁了。” 吃吃笑声频频出,来自四面八方看热闹的人。 混在人群中,有一小厮,由于人长得矮小,只能不断的引颈瞧望着,很是努力的跳啊跳,微眯的眼锁定远处奔来的季千金。 当那抹红艳自眼前飞过,他也转身往后走,弯过了曲桥往东跑去,快得彷佛用飞的。 不多久,他停在一红顶华盖的车辇旁。 “主子爷,是季家千金,她她又逃婚了。”喘啊喘,为了不让主子失望,他两腿儿都快跑断了。 车辇里没半点回应。 “主子爷?”怎么回事?该不会主子爷等得睡著了? “唉”浓浓的叹息由内出,轻而柔,如以往。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这叹息听了数月,依然搞不清主子是为何而叹气,叹得这般无奈,细听下,甚至有丝丝的怨怼。 “留下吴宗,剩下的,回府。”柔柔的命令,却是饱含威严。 众人立即将那满腹的疑问吞入,由著侍卫指挥,离开。 眨眼间,只遗车辇与辇夫,加上里面坐著的端王爷。 “爷,还是要跟上吗?” “不,绕小路,咱们到哪儿等她。” 吴宗微微愕,随即展颜笑。“爷终于放开心怀了。” 多久了,爷封闭自己好久好久了,待在王爷身边多年,爷儿与季家千金的事虽不致完全,他倒也意会了不少。 若不是发生了那事,爷儿岂会认了命,做个不守承诺的负心郎想在那娃儿心里,铁是这么想的。 那娃儿真是把爷儿的每句话牢牢地记在心坎里了。 只是哎!老天不公啊! 叹著气,驾驭马儿的手也更俐落,想让自己的主子快快见著心上人。 加快速度,辘辘奔驰。 *  *  *  *  *  *  *  * 臭爹爹、讨人厌的爹爹! 都说了不嫁,偏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替自己寻亲事,连过问一声也没,就答允。 更气人的是那个给她承诺,却连个影儿也没现的混蛋王爷,不是说及笄就迎娶自己入府,可数年过去了,却不见他有任何行动,过分的是,他竟当她陌路人,列为拒绝往来户,不见。 哼!不娶就不娶,她季银珠又不定非得嫁他不可不,是非嫁人不可! 讨厌死他了!全天下的男人都没个好东西,所以她季银珠宁愿孤寡终生,不嫁。 抛去身上的喜服、凤冠,用力的跺跺跺,可越跺她的心儿就益加烦得紧,乾脆拾起已见脏污的衣饰,往湖心一丢 “多可惜!” 柔柔的叹息自身后来,那熟悉的温润嗓音让季银珠猛然转头。 “是你吗?” 因为背光、因为距离,让她看不清楚他。 走近些许,她的心房也跳得飞快。 是他吗?是他吗?有可能是他吗? 随著心脏的鼓动她一步步走向他,而他也没动,更没转身离开,直挺挺的立在那儿,等著她靠近。 “你不是”摇摇头,浓浓的失望抹上眉眼。 半张生硬没笑容的颜面,自额延伸至鼻翼,看起来是那样的没人气,她知道,那是副假面壳,视线往下兜去,她不觉愕然。 “怎么了?不是你想见的人所以失望了?”语气里有著淡淡的嘲意。 不舒服。这人说话语气怎如此的含嘲带讽,她既不识得他更谈不上得罪,仅是初次相逢她便心无好感了。 本来内心还为他的残疾而同情呢。 转过身欲走,他不带感情的话语又传来。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执著太过未免添恼。” 猛转身,她瞪住他。“我得罪过你吗?” “不曾。”他摇头,唇畔的笑依旧很刺眼。 “那你干嘛杵在这儿碍我的耳?”净说些惹人怒的话。 “忠言逆耳。倘若你听得进,就不会为了区区可笑的执著而败坏名声。”勾唇撇淡笑,就连眼神也不真切。 “你!你到底是谁?”竟说她的执著可笑! 他哪里懂?又为何在字字句句间,彷佛对她的心念了若指掌? “我是谁?”他轻笑。“那,重要吗?” 缓缓走向她,站定,而后凝视她的眼,缓道:“对你而言,我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可我对你却不陌生。一个对缥缈不实际情感执著的娃儿啊!”芙颜染潮红,是怒。 愤然转身离开,手臂却遭他握,牢牢地。 “听我一句劝,娃儿,放弃不属于你的感情吧,执著太过不但惹人困扰,甚或替自己惹来不必要的恶名。” “你凭什么?我为何要听你劝?”甩动臂膀,然他的握太牢固,如何也抛不开,一如他旋绕耳际的话语,太刺耳。 微倾身,黑幽的眸子瞅得她心惊。 这双眼,怎地如此的熟悉,熟得她心微痛。 是巧合吧?抑或是 “你是朱炯的谁?”忍不住脱口而出。 突地,一声朗笑扬起,他放开她的手。“聪明的娃儿。既猜出我与朱炯有关系,那么我也毋需拐弯抹角了。我就白著说吧,忘了朱炯,择一个良人好好过完下辈子,他对你已经毫无感情了。这些,是他要我传递的意思,言传到,我也毋需逗留在此,告辞了。” 侧过身,他掠她而去。 “为什么?” 一抹白影晃过来,挡住他去路。 季银珠很是激动的拽住他胸前的衣领,怒问:“这些话为什么他不亲自对我说?三年了,我等了他三年,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不免过晚?” “他以为你会懂。”黑幽的瞳里闪冷意。 季银珠视而不见,乾笑。“拒而不见,让我屡吃闭门羹,你说的是这些吗?” 漠视她眼眶兜转的泪水,他硬声道:“没错。” “他在哪里?”质问,唇办微颤抖。“我要亲自问他,为何如此轻易忘记彼此之间的承诺?说要我等的是他,说要娶我的是他,说永远只让我占据心口的也是他,现在用一句毫无感情就想抹杀掉过往的一切,甭想!” 早该知道银铃儿的执著是难已动摇,不是吗? 见她、劝她,倒成了自己想她的藉口了。一抹自嘲的微笑自唇角闪过,仅一刹,那自嘲逝去,换上了无情。 “莫要自取其辱。” “我要见他。” 眼一眯,他伸手甩开了衣领上的嫩手。“执迷不悟。” 语罢,他推开她离去。 “即使他躲我,我也非见他不可,没有人阻止得了我。” 身后传来她坚定执拗的声音,不容他逃避。脚步微微顿,拄著拐杖的掌心微微抖,悠悠叹了口自己方能听闻的气息,他迈步离去。 拐过了林间,走向自己的车辇,瞧见吴宗略显潮红的脸孔。 “我做错了吗?”没有嘲意,更无冷锐,仅有淡淡的无奈,以及惯有的柔润音嗓。 “我知道,主子爷是为她好,可主子爷心里也不好过。” 摇摇头,朱炯未语,在吴宗的搀扶下步进车辇里。 “走吧。” 辘辘声再起,辗过一地的枯黄,夹著呼啸的风似泣似诉,久不停息。 *  *  *  *  *  *  *  * 皇宫 梅苑 “老是这么不懂事,你爹爹的老脸都快被你这娃儿丢光了。” 逗著桌上的白文鸟,梅妃的绝艳妹容有著无奈的笑意。 “是爹爹他老胡涂,死脑筋,都说好了只嫁朱炯嘛,怎知爹爹装傻,硬是要把我嫁给那些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公子哥,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皱著眉心,季银珠鼓起了百般委屈的芙颊。 以为来到这儿,可以找最宠爱她的姑姑吐吐苦水,发发怨,撤撒娇,怎知椅子尚未坐热呢,一顿斥责便毫不留情的兜头下。 “老胡涂、死脑筋?银铃儿,看来我与哥哥真是把你宠过头了,所以你连该有的尊敬、礼数全忘了。”微侧螓首,媚眼闪著丝丝的不悦。 哦,糟!犯了姑姑的戒律了! 低下了头儿,忏悔。“姑姑,银铃儿知错了。姑姑可别就这样赶我回去,让银铃儿待在这儿好不好?” 每当犯了戒,姑姑便会用那艳艳的笑,二话不说的把自己送回去。起初,她不了解,还道是好脾性的姑姑怕她晚归让爹爹担忧,而后,她才明白,只要姑姑有这种笑容出现, 那就是准备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梅妃不语,目光仅是兜在鸟儿上,不理。 慌乱迅即扫上季银珠的脸,只见原兜兜转的瞳眸儿此时已染薄雾,伸手轻扯著梅妃的衣袖,她苦苦哀求。 “姑姑,我真的不想嫁,不想嫁啊。” “不嫁,要当老姑婆吗?” “姑姑,你明知我心里已有人,真嫁了能幸福吗?”再以一记泪眼攻势,试图软化梅妃的心。 梅妃瞥向她。“这么久了,你还不死心?” 季银珠摇头如波浪。 以眼示意丫鬟如意撤下鸟笼,她转身正视自己的亲侄女,正色。 “银铃儿,姑姑曾告诉过你,你可以喜欢上这宫里的每一位太子殿下,包含亲王,就他,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顿,略微思忖片刻,续道:“他已非你所识得的朱炯。” 这么说不过分吧。当初的朱炯虽寡言,却非常好接近,哪像现在,还是有笑容没错,却笑未达眼,常来与她品茗没错,却似乎距离更形遥远,更甚者,还得三催四请尚未能请得动呢。 这样的人,银铃儿嫁了,能走入他已然封锁的心房吗? 倘若是三年前,他没变了个样子,或许 “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银铃儿?” 突来的询问令梅妃回神。“姑姑能有什么事瞒你,总之,你只要听姑姑一句劝,放弃他,你反而能得到快乐,否则,非但自己不开心,连带的,也会惹人困扰的。” “困扰?没想到姑姑也这么想。”摇摇头,芙颜上失望满布。 “银铃儿!” “姑姑,银铃儿真的不能没有他。”汩汩而流的泪水已非伪装,而是让人心疼的伤。 凝望她良久,绝艳的笑容已然失温,她眯起眼,扬声唤:“如意!” 如意领命而来。 “送季小姐离开!”毫不留情的音嗓。 “姑姑!”泪眼里闪著不敢置信。 姑姑她何其忍心? “要答案,自己去找,届时你便知晓姑姑的好意。如意,送客。”撂下话,她起身便走入内室,置季银珠的泪水而不顾。 “姑姑”瞪著那缥缈的黄丝绢,银珠的心渐冷。 “季小姐,请吧。” 回眸瞅了如意眼中的同情,深深抽了口气,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见季银珠消失拱门口,如意这才走入内室。 “走了吗?”层层丝绢里传来悦耳音。 “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如意不解。” “与其让她遗憾终生,倒不如让她恨我。”哎!扮黑脸难哪! 朱炯啊朱炯,你欠我的可越来越多了呵。 *  *  *  *  *  *  *  * 月稀,星淡。 端王府,寒水厅里,烛火荧荧。 “夜深了,皇兄不回宫吗?”将手上的军搁至棋盘,朱炯凝眸向圣皇。 “不急、不急,很久未与你对弈了,这次若不好好下几盘,岂不枉我走这一遭。”摆明就是不愿轻易放过他。 “倘若皇兄喜欢,明日臣弟可以进宫与您下棋。” “哼,你每次就只会随口说说。”圣皇撇撇嘴。不愿再被这亲爱的弟弟所骗。 每次宣诏他总以双腿不便为由,拒绝走出这府邸,等他想到了,又是很久很久之后了。 既然双腿不便,那就由他这个皇上亲自上门总行了吧。 朱炯摇头淡笑。“皇兄,您忘了,不为难臣弟的。” 圣皇抬眼瞅进他眼底。唉!真淡漠啊! “昔日的朱炯哪儿去了?”忍不住的叹出气来,圣皇的口气好生无奈。“早知如此,我就不派你到那捞什子国除害了。” 搞得他最亲最爱的弟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皇兄,臣弟身为将军” “得了、得了,将军是你说的,我从来也没封过这等职权给你。”耍赖。 低下眸,朱炯瞅著棋子,不语。 “我真是想不透,明明你功夫是那么好,怎会除个害,把自己弄了个残疾回来,那就罢了,就连过去那好脾好性的性子都不复踪影。” 依旧沉默。 “十四弟啊,皇兄是真的真的心疼你啊!”说著,老泪就要滴滴答答落下来。 抬睫偷偷望过去。咦?无动于衷?呜呜他那亲爱的弟弟真的变冷血了。 “皇兄,臣弟不曾怨过您。”简单的回答将圣皇的企图一干扫尽。 呃,如此深明大义,他满腹的疑惑又怎该问下去?罢了罢了,打蛇随棍上吧。 “既不怨我,那为何不接下皇兄替你指定的亲事?” 唇泛苦笑。“皇兄,您是在跟臣弟说笑吗?” 圣皇板起脸孔。“哪里是说笑!我是很认真为你的终身著想,十四弟啊,咱们都是同根肠子出来的,虽说你我相差十岁有余,可我这做哥哥的,没一刻不替你忧心啊,再说,这是额娘往生之前的嘱咐,我又怎能置之不管。” 况且,没牵成老十四的良缘,他实在不甘心啊! “皇兄的美意臣弟心领。” 呼!又是这一句。 圣皇很是没辙的翻翻白眼。“十四弟” “皇兄,臣弟倒有一事要请您帮忙。” “啊?”真意外,这个向来将他推得远远的弟弟竟有事求他? 黑幽的瞳眸抬起,里头的诡光让人瞧不明。 “请皇兄给季银珠指婚。” “啊引”再一次愕然。 “你舆银铃儿不是”还想将银铃儿指给他呢,怎么 “不是。”答得很是果决,也无情。 哎!那他这月老该如何做呢 咦?对了,他可以将计就计。 “唉!说到那丫头,我想你是听说了,那丫头逃婚逃出兴致来了,倘若我替她指婚,她来个抗旨逃婚,这你岂不是害了她。” 睇著他眸底,圣皇试图将他心思看分明。 可,那黑眸无波无澜,简直跟冰块无两样。 当真如此割舍得下?他不信! 想当初,为了那娃儿,不惜抗旨拒绝塞外公主的盟婚呢。 “那皇兄就依律行事吧。” “你是要朕将她问斩!”天!好个无情薄幸男哪! 朱炯垂眸,修长的手指兜旋著一颗小卒,久久才续道:“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家开玩笑。” “喝,你想得太过简单了。”若那丫头真不怕死,啥事都可以做出来,可若牵扯到季家百余口生命 呀!这十四弟未免想得太过周全了。可怜的银铃儿,就像那颗小卒一样,孤零零的立在棋盘,有情却无处诉。 不过,视线兜向捏在朱炯手中的将,不也一样孤零零吗?不同的是,一个是关上心门,一个则是追著主将满盘转。 “罢了、罢了,你的请求朕会好好考虑,至于你”目光再次搁棋盘“就静观其变吧。不谈这了,再下一盘吧。” 重新布局,圣皇将心摆在棋盘子上,却没注意,对面的朱炯,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 银铃儿,莫怨我。 第二章 要答案,自己去找说得倒容易。 瞪著眼前高高的城墙,心无限怨怒。几番探访,闭门羹连连,里头的人连半点进门的机会也不给,更遑论寻答案了。 每每就只能瞪著人家的城墙发无可奈何的呆,就像现在,她还无限欷吁呢。 季银珠嘟著小嘴儿,瞳眸儿束望望西瞅瞅,突地,她目光一亮。 那不是皇辇吗?真是天助她也。 两腿跃下马儿,她飞奔至皇辇前,双膝落地,高喊:“请圣上帮民女评评理哪。” “是谁拦轿?”威严声浪打轿内传出。 “皇上,是季银珠。”一旁的侍卫道。 “掀帘。” 帘掀起,圣皇缓缓落轿,步至跪在地的季银珠前。“嗯,真是银铃儿。” “皇上评理哪。”眸儿兜著万般委屈,直瞅进圣皇眼底深处。 “唔,银铃儿你有委屈,也毋需这么低声下气,皇姑丈会不习惯的。”真是怪了,向来顽皮心重,讲话老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银铃儿怎会变得这般生分。 唔实在不习惯得紧哪! 伸手欲扶却遭拒,圣皇一双浓眉皱得老高。 “皇上不替民女评理,民女绝不起身。”执拗得紧。 “哎!银铃儿,你这是在威胁朕” “不是威胁。” 哟!既称民女,还敢打断他的话,倘真是一般民妇,光这么犯上早被砍头了。 转头瞅了瞅那立在不远处的身影,这娃儿敢情是为了他吧? 实在是痴娃呀!果然如他料,为了情郎连命都不要了。 “银铃儿,倘你再这么跪下去,就别怪朕不替你作主罗。”朝她眨眨眼,配合的意思不点自明。 瞳眸儿闪掠点点光,长睫一眨,滴滴泪珠儿随即滚下来。 “皇上,王爷犯过是不是与庶民的罪一般?” “没错。”十四弟呀!别怪皇兄倒戈啊!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 “那么,民女要告端王爷。” “告他?”微倾身,圣皇眯眼深凝季银珠。“你可知他是朕的爱弟?” “王爷犯过罪责同庶民一般?”眸儿闪坚定,语气非指责却有著提点。 圣皇瞪了她半晌,接著勾唇淡淡笑。“好样的银铃儿,拿朕的话将朕一军啊!”“民女不敢。” “好,那你说,端王爷犯了何过?”直起身,他双手环胸,威慑尽聚。 “皇上可曾听过陈世美?” “听遇,贪图荣华弃糟糠妻嘛。可就朕所知,端王爷尚未娶妻喔。” “若是允下终身,却背负呢?” “唔那就太不应该了。”摇摇头,他道:“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致构成任何罪状呀,再说,朕就算要治他罪,也不能听凭你一面之词。” “民女不求圣上治他罪,只求一理字。” “理?” “有终身之盟却背负,请问圣上,民女可有质询之权?”盯著圣皇眼,季银珠看出了,那道狡猾光芒的背后,是凑热闹。 “这个嘛”伸手抚了抚下巴,佯作伤脑筋状。 “皇上不开口,是打算包庇皇家子孙吗?” 喔喔,下重帖罗。 “大胆,区区民女竟敢如此对朕说话,你真不怕砍头吗?”瞪眼过去,故意扬高声浪斥喝。 “民女既敢拦轿,生死又有何惧。” 偷偷往后望没动静!看来他下的药还得再猛些。 “那朕就成全你,来人啊!”声令下,一干侍卫随即团团将季银珠围住。 “将这犯上的民妇给我拖下去砍了!”就不信那人没动作。 闻言,季银珠顿时愕然。 这皇上姑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是要帮她吗?还是她会错意了? “皇上!” 柔润音嗓传来,季银珠不禁眉眼一弯,视线兜向出声处怎么又是这个刻薄鬼?笑容霎冻结。 圣皇眸底闪贼笑,转过头,笑意已逝。“咦?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双腿不便吗?” 朱炯冷眸瞅向季银珠。 “哦,朕正巧在处置一个忤逆朕的民妇,这个民妇恁大胆,不但拦朕的轿子、出言不逊,甚还说要状告端王爷”偷眼瞅了瞅朱炯,还说绝情呢,见佳人有难,还不是心软了,呵。 敛下眼,朱炯淡淡问道:“皇上舍得将她处斩吗?” 呵,浑小子,朕的主意若被你看穿,那不就甭玩了。 端整肃容,圣皇沉声道:“不管是谁,只要敢对朕出言不逊,朕绝不留情面。” “那臣适才对皇上也出言不逐,皇上是否也该处置臣?”朱炯反问,表情冷硬依然。 臣?! 圣皇眉峰挑高高。“你的意思是要替这刁妇陈情罗?” 朱炯摇摇头。“臣只望皇上处事公允。” “好个处事公允,为了个刁妇得罪朕,不划算喔。”转头瞧了瞧银铃儿,这下你总算开心了吧咦?怎么那脸这般的怨怒? 再兜眸瞅瞅眼前的朱炯,眯眼细思忖。看来是事有蹊跷,不如 “朱炯听旨!”高声呼喊,不意听得身后的抽气声,是季银珠所传出。 毋需转头,圣皇便知,银铃儿的神情有多震惊了,嘿嘿,十四弟,莫怪我泄你的底。 心里想得甚是得意,然,候了半天,却无人应答。 他不觉润了润喉咙,再喊:“朱炯听旨。” 凝眸瞅朱炯,孰知,对方躬身依旧,却无接旨之意。 “朱炯?十四弟?” “启禀皇上,朱炯不在此。” “哦,那你是谁?”呵,倒会睁眼说瞎话。十四弟,欺君之罪可不小喔。圣皇眨眼提醒。 “冷面君。” 闻言,圣皇愕然。 这十四弟,简直耍人嘛。战场上人称皇十四为冷面君,而这又非战场,他竟也拿来用! 瞪著眼前躬身的他,圣皇不禁撇嘴又瞪眼,没辙了。 “冷面君就冷面君。”喃喃念了几句,他眼底随即闪现恶作剧光芒,喊:“冷面君,这刁妇出言不逊犯龙颜,朕要把她交给你处置,十天后,你必须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知书达理。” 逭下看你怎生逃避。眉眼展笑意,不避讳让朱炯知晓。 朱炯没应声,眸底覆暗色。 “怎么?冷面君,你想抗旨吗?”咄咄逼人。 “冷面君接旨。” 唇角偷偷笑,旋过身,面对困惑满脸的季银珠,道:“银铃儿,听到了吗?这十天你得给我好生服从这冷面君啊!否则朕可不会轻易饶恕你,懂吗?” 他眨眼又眨眼,暗示意味颇浓,然,季银珠脸上虽覆莫名色,一双亮透瞳眸儿却瞪著圣皇瞧,怨气不言自明。 哎呀呀!这平常精明的珠丫头,怎么碰著了情事,就变笨了,连朕在替她牵红线还不知道。啧啧!这两人真无趣到家了。 算了,还是回去抱抱爱妃暖衾被吧,不理这别扭的小两口了。 无奈的一甩袖,他走向车辇。 “摆驾回宫。” 呼喊下,车辇起,朝著柬面宫门而去,徒留朱炯与季银珠一瞪眼一冷眼。 *  *  *  *  *  *  *  * 什么跟什么嘛?一个是置她伤心于不顾,一个呢,则是直接把她丢给了眼前这个刻薄鬼。 还管治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刻薄鬼那张嘴刻薄归刻薄,心地还颇良善呢,只是怪得很,他干嘛替她说项来著,另外,他又为何会住在这府第内?还彷若自家般?更甚者,还有个与那负心汉相同,她所痴迷的温柔润嗓? 种种疑云肚中生,搞得她头昏又脑胀。 瞪了他半晌,除了那张面孔依旧冷硬外,实在找不出半丝答案。 该不会他是随即猛力的甩头晃脑,小拳敲敲脑袋瓜,低斥:“银珠啊银珠,你在胡想什么?他怎会是朱炯呢?人家朱炯可是俊美得令人妒哪,再说双腿也没瘸,就算他负心也毋需出言诅咒啊,他可是你未来夫君呢。” 这么说似乎倒像是她在取笑这冷面君了,季银珠,这样可不行喔,再怎么说,人家可是很好心的出面替你“求情”才免于被“砍头”的。 虽说那是她舆圣皇串通好的。 既然这人还不算太坏,或许问他朱炯的消息,会有答案也不定。 心念转,她人已立在他面前。 “喂!” 没反应,目光依旧专注书册上。 眉眼挑,季银珠再唤:“喂喂!” 依旧是无动于衷。 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啊?怎么说,她季银珠长得也颇国色天香,而这人,打从皇上走后,不但连半点目光懒得给,还直往遗书斋走,未了,便彻底埋在书册里,不理人。 真傲慢! “我说,”气一凝,两手儿随即朝案上大力拍。“喂,冷什么面君的,本姑娘唤你半天,倒是瞅瞅我啊!”凤眸是抬起了,脸色却很冷。 呋!这人戴了副假面壳,还摆了个冷谱,是要吓人吗? 身子微微退开,她撇撇嘴。“朱炯人呢?”开门见山问。 瞅了她半晌,他敛下眼。“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两腿儿蹦到他跟前,小手捏上他衣襟。“准是你将他关起来,然后霸住了这端王府,是不?” 候了半天没得应,心里微著恼,手腕翻转欲擒他下颚,一双厚掌随即握上。 “做什么?”音很冷。 “回答我!”脸执拗。 他眯眼瞪著她,幽黑的瞳眸闪著不知名诡光。“记得吗?在林子里我已说得很清楚了。” “谁知道是不是你关著了他,然后又到我面前胡说八道?”清亮双眼闪怒火,警告味儿浓。“别以为用那几句话就想打发我,我季银珠不是笨蛋,可随你任意唬弄。” “痴儿。” “你究竟对他怎么了?”听那声痴儿,就让她恼。 只因,那柔如呢喃的低唤让她有股错觉,彷佛这句话是出自朱炯嘴里般,润滑却又教人心伤。 朱炯深深凝视她,那掠闪而过的伤神令他心口莫名起躁动,闭上眼,掩饰不意透露的心疼。 “他离开这里了。”回答得淡漠。 “何时回来?”咄咄逼人。 睁开眸“你,为何执念?”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只要同我说,朱炯要躲我几时便成。”他定是躲她的,否则又怎会不告而别。 虽然打三年前,他就已经跟自己断绝联系,可,再如何,她都能够从皇姑丈那儿得知他尚在京城的消息,如今,人离府了,岂有连皇姑丈都不知的道理。 怕他又躲著自己了,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跺了跺脚,心窝儿紧了紧“不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去。” 几乎是突然地,她甩开了他,一旋身便朝外头奔去。 睨著那抹纤细的身影,朱炯的眼神很是黯然。 低眸瞅著自己的双腿,黯淡的眸色渐转深沉,唇角也勾起淡淡的讽笑。 一个瘸子何配妻?可笑。 回首凝书册,一如适才,片刻也入不了眼。 *  *  *  *  *  *  *  * “朱炯、朱炯。” 一抹紫红身影犹如蝴蝶般,穿梭在偌大的西苑园囿,每打开一门扉,深深的失落便盈满胸。 “朱炯,你真要继续躲我不成?出来啊!”放声大喊,声声怒。“你以为可以躲我几时?既然对我无情,那就自己站出来同我说啊!何必托他人。三年了,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想打发我吗?你怎么可以这般不负责任,难道你忘了,我们曾有的欢欣,还是你已经变了心?” 站在柳园中央,不断以控诉刺激他现身,然,无论她怎么喊、如何骂,朱炯的身影仍旧没出现在她眼前。 周遭冷风凄凄,一如她凄冷的心。 环目四顾,这儿,有太多太多属于两人的回忆,温馨而甜蜜。 *  *  *  *  *  *  *  * “朱炯、朱炯,奇怪!刚刚还在这儿啊!怎么不见了?”端著装满山楂饼的银盘,一双瞳眸儿左瞧右瞧,就是瞅不到他。 失望的转身欲走,腰身突地一紧,毋需回首,她便知是他。 “臭朱炯,你又在戏弄我了吗?”每次都这样,总是故意躲给她找。 薄唇贴附软热的耳际,柔喃:“怎么?找不著我,所以恼了吗?” 芙颊染炽红,她娇羞的旋身,亮眸似怒似嗔“你这么坏,休想吃人家的山楂饼。” 他轻笑,薄唇使坏,就著她嘟起的唇儿轻啄。“乖乖银铃儿,不恼不恼。” 语轻而柔,含著浓浓笑意,有怜有宠,更多的是深情。 季银珠柳腰一扭,躲开他绵绵啄吻。“想以这种方式哄我吗?人家才不依呢。” “这样就不依,倘若哪天,我真不见了” 话未尽,一嫩手随即袭上唇。“你敢给我不见?” 眸儿圆瞠,里头恼意更甚,朱炯心下一动,长臂一揽,抱紧娇软身躯。 “傻银铃儿,我疼你都不及了,怎会舍下你呢?” “那就别再说这句惹人恼的话。”听了,都会让她害怕。 一声叹息自薄唇逸出。“傻银铃儿,你真是爱惨我了。” 有妻如此,究竟是福是祸呢? 心中炽烫的暖意已替他做了答案,不自禁的伸手捧起她的脸儿,那双始终清澈亮透的瞳眸此刻盈满不知名忧郁,让他心疼,令他怜惜得很。 看来,他的话已吓著她了。 轻声一笑,唇办摩挲她的柔嫩,喃道:“银铃儿,我永远不会弃你不顾的,永远都不会。” 她望着他,把这诺言深深刻在心里头,继而微笑,小手攀住他颈项,娇道:“坏朱炯,以后不准你再说这句话了,否则休怪我不理你。” “不能不理啊,小乖乖” 话语再次遭打断,季银珠以唇堵住那薄唇,不愿再让其吐出令人羞恼的字句 *  *  *  *  *  *  *  * 夜深,天冷凉。 一抹修长身影踏上柳亭,幽黑深邃的凤眸注视著倚靠梁柱上的她,深深,依恋满布,更浓的,除却疼怜外,还有丝无奈。 一袭青袍披上她肩头,他伸手轻触肤颊未乾的泪痕,心中便知,她梦中场景为何。 心疼哪可他却无计可施,只除继续伤她,让她打退堂鼓。 一个身残的人能给予什么幸福?更何况他已非完整的男人。 尽管他对她难以割舍,他也不能害她。 叹了无声息,触摸芙容的指尖才要收起,却半空遭阻。 “朱炯?是你吗?” 他指尖轻颤,瞅著她似迷离若茫然的双瞳,心口突起一股不该有的念头。 身子微微偏,遮去她眼前仅有的月光,两手按她肩,头儿低俯。 “是我,银铃儿。”热烫气息和著她的,充斥暧昧。 “可我看不清你。”摇摇头,想将他的容貌看明白,却难。 “只要我看清你就行了。”指尖再触她肤颊,柔喃再起。“银铃儿,放弃我吧,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不,你说永远也不会弃我不颅的”紧抓住他的指尖,她嚷。 “我何尝愿意弃你,只是”话微顿,她眸眶兜转的泪珠让他狠不下心。轻叹息,指尖轻拭她眼角。“唉!这么哭,我会心疼的。” “你不爱银铃儿了吗?” 他哑言。 “还是,你变心了?”字字含怨。 他以吻来堵,狂肆癫猛,夹杂著挣扎与矛盾,失了控也乱了绪,以往的温柔不复见,懊恼更甚。 季银珠愕然,为这突如其来的吻,为这舆众不同的吻,为他不复昔日的癫狂,为那稍嫌粗糙诡异的肌肤触感。 他怎么了? 猛地抽身,他深深闭上眼。 他该死的在做什么?既然要她离自己远一点,这么做无异是让她痛苦,也瓦解了自己努力封锁的感情 “朱炯,让我看看你。”不对劲,他有事瞒著自己。 朱炯避得更远,想以微薄光线细瞅他,然,月儿却不配合,躲进了乌云里,此刻根本伸手难见五指,更遑论是看他个分明。 “朱炯,你到底瞒著我什么?” 伸手想触碰他肤颊,然,手才伸出,颈间却传来一刺痛,她不禁惊愕的瞪视他,接著眼前一黑,意识没入无边黑暗中。 “银铃儿,就当这是场梦吧。”觑著怀里的她,生硬的面壳下净是神伤。 第三章 “不,别走别走!” 眸倏睁,季银珠霍地坐起身,滴滴冷汗自额际冒出,俏丽的芙颜是惊是慌。 跃下床榻,她奔至梳妆镜前,指腹捆抚嫣红唇办,眯目细忖,随而转身朝外奔去,连撞翻了迎面来丫鬟手上的水盆也无心理。 不是梦,她知道昨夜的一切绝不是梦,那吻、那呢喃是那么真实,唇办上那鲜明的齿痕便可证明。 两腿儿奔过了曲廊,入了柳园,她的视线随即捕捉到一抹修长背影,想也没想的就扑上,环抱。 “朱炯。”脸儿轻摩挲,昨夜那熟悉的温暖依旧在,不自觉的弯唇绽笑。“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我就知道。”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嗓音柔软依然,却充斥冷漠。 季银珠霍地走到他正前方,失望写在俏脸上。“怎么又是你?” 他唇勾淡笑。“不然你以为是谁?朱炯吗?” 撇撇唇儿,季银珠走开身,迳自在柳园中穿梭、寻找著,而他,则跟在她身后,黑幽的眸底深暗。 “别找了,他已离府了。” 她蓦地止步。“他离开了,去哪?” 他双手环胸,身靠假石。“当然是去你找不著的地方。”凉凉地。 “胡说,昨夜他还跟我说过话呢。” 凤眸好笑的兜来。“昨夜?我瞧你是在作梦。” 瞠著亮眸,她鼓起了腮帮子。“不是梦,那绝对不是梦,如果是梦,怎会” 话语顿止她干嘛跟他讲那么多,徒惹耻笑罢了。 “怎会如何?” “我为何要同你说?总之,我能感觉他尚在府中便是了。” 他挑眉。“好心劝你你不听,就算你在这府邸待到老死,也不可能见到他。” 转过身,他缓慢的步离假石。 “你去哪?”她亦步亦趋。 “到你吵不著的地方,省得扰耳。”步履缓慢、蹒跚。 “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你现在要去见他,对不对?”连珠炮的询问,不到黄河心不死。 阁眸敛下。“何必如此死心塌地?他既躲你,便代表他不喜欢你的纠缠,就算真见到他又如何?逼著他娶你吗?还是你真如此缺男人?” 听闻夹枪带棍的询问,季银珠脸儿青白顿交错。 一古脑的走至他面前,她怒道:“为什么你讲话非得这么难听?” “不是吗?否则你怎会像个牛皮糖似的,追著男人不放手?”凤眸掀,充斥冰冷。 “他有诺在先本就该履行,我只是来索取应得的。”再说,昨夜他还吻过自己,那代表什么? 他躲她,她相信,可她绝不相信,他已对自己失了情愫。 他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诺言值千金,更何况我所认识的朱炯向来就是极有信用的人。”很是笃定的话语却得来他一声嗤笑。 “人是会变的,小丫头。”指敲她额,唇角挂讽笑。 忿忿然的甩开他的手,她道:“别当我三岁孩儿。我没说人不会变,但倘若没发生任何变数,人又为何而改变?” 他皱眉。“冥顽不灵。” 掠过身,他继续往前走,弯过了庭园,步出朱红大门外,那里,吴宗已站在车辇旁候著。 “告诉我,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不语,在吴宗的搀扶下坐进车辇。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怎会让他就此离去,腿儿一遇她就要跟上时,吴宗阻止了她。 瞅著吴宗,她不禁懊恼的槌了下自个儿的脑袋。 真是被这个冷什么面君的搅乱了,她还有吴宗可问不是,她怎忘了,吴宗在端王府已敷十载,他定知晓的。 唇儿弯了抹甜笑,季银珠将注意力转向吴宗。 “吴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银铃儿。” 吴宗点点头。“我还记得。” “真对不住,昨儿忘了跟你打招呼了。”一心只想着朱炯,倒忘了吴宗也是看自己看到大。 吴宗和蔼一笑。“不打紧,吴宗知道您是为了主子爷才会忘了。” 脸上添赧红。“吴伯还是吴伯,老喜欢消遣银铃儿。” “那,找著主子爷了吗?”他问,眼儿还偷偷往辇里瞥去。 不意外的接受到警告,吴宗倒是眯眼笑开。 这主子爷等于是自己看大的,他相信即使主子爷生气,也不会对自己怎地,毕竟主子爷主事至今,赏罚向来分明,绝不会以喜恶来判罪,就算不悦好了,顶多给了他削饷罢了。 可,削饷总比看这小两口比离来得好吧。 哎!本是恩爱的小两口,怎生为件意外而成陌路人呢? 瞥见吴宗脸上闪掠的惋色,季银珠唇边的笑容顿逝。 “吴伯,你知道事情的,是不?” “嗳,这”吴宗欲言又止。 “吴宗,时辰不够了。”辇里传来淡淡的音嗓,内透威胁。 “吴宗,别理他,你的主子是朱炯不是他,毋需听他的。”季银珠硬是将吴宗拖开来“吴宗,你尽管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接受的。” 吴宗才开口要提点,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随即传来。 “倘若误了正事,你们就受不起了。” *  *  *  *  *  *  *  * 官道上,柳树夹路,杳无人烟,唯有华盖车辇徐徐行。 车辇里,寂静无声,有著一男一女,男的捧书细读,女的捧腮皱眉,一双透亮瞳眸儿瞪著眼前的男人瞧。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连续咕噜声起,男的却无动于衷,专注书里彷如身旁无人般,连嘈杂的声浪也入不了他的耳。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声更大,女孩儿的眉儿紧攒,手儿悄悄抚向肚皮,脸儿覆上窘色。 “喂!”扬声唤。 对方没理。 缓将身子挪向他身旁“我说喂!” 对方依旧理也不理。 索性伸手拿走他手中书“我瞧你这书看了半天却连半页也没翻过,你到底是有读没有?” 冷眸瞥来,她视而不见,将书丢到了对面适才所坐之位。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露齿笑。“我饿了,你必须填饱我的肚皮,否则休想看书。” 甫起床她连个早膳也没进,一心只想找朱炯,眼看时辰已近午,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个馍馍儿丢来,季银珠不禁瞪他道:“你就让我吃这个?”她很饿很饿耶! “这里只有馍馍儿。”他淡道。 “什么?既要出远门,你怎不准备多一些东西?”撕了一角丢人嘴,唔好乾。“喂,这东西到底放多久,好硬哪。”而且又冷。 “倘若你不跟,就毋需受罪了。”凉凉的笑。 真碍眼!撇撇嘴,她吃得很是勉强。 “如果你告诉我朱炯在哪,我也不会想当跟屁虫。”她低声喃喃。 耳边传来一轻笑,她抬起眸,神情一晃。 彷佛察觉自己的不自禁,他倏敛眸,视线瞥窗外。 “你到底跟朱炯是什么关系?”老是在他眼中看到属于朱炯的神情,实在不太愉悦。 “你说呢?”目光睨过来,有些儿漫不经心。 “你不说我如何知道。”她对他又没兴趣。 “既然没兴趣,那还问。”似笑非笑。 她脸露诧色。“耶,你是我肚里蛔虫不成,想什么都知道。” 食指慵懒的指来,在她眼前定住。“这里,就是你的罩门,一望便知。” “哼!胡扯。”拍掉他的手,她挪回原位,并将书册丢还给他。 他接过,唇角弯了抹笑。“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弃?” “放弃什么?”嚼啊嚼,好难吃啊! 她决定,一旦看到野栈民房,管他的脸冷不冷,是不是会误了时间,她都要把他拖下车去吃好料。 “朱炯。” 淡淡两字撂下,伴随深凝的视线,季银珠想不理也难。 “我为何要放弃?”她反问。心里则对这问题反感至极。 “如此执著何苦?到头来怕不是一场空。”老调重弹。 季银珠翻了翻白眼。“我就是要执著,除非他真对我无情,否则我是永远也不会罢休的。” “只因作了场美梦吗?” “我说过那不是梦。”这人怎么如此讨厌,硬是喜欢泼她冷水。“我见过他,昨夜,在柳园。” 好坚定的执念啊!心中叹气,敛眸掩去悄然冒出的蠢动。 “何以知道那不是梦?” 瞪著他,她欲言又止。 “如何?无话可说了。” 气一凝,季银珠再度蹦到他眼前,以手指唇,大声嚷:“这,就是证明!” 视线盯著那片娇嫩唇办,心口的蠢动更甚。 撇开脸,他嗤道:“愚蠢至极。” “你”欲骂的话才要滚出喉,辇身突地猛烈晃荡起来,她重心顿失,身子一偏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一健臂及时伸来,阻去坠势。 “还好吗?”音柔含微慌。 季银珠抬起头,眼中有疑惑。刚刚她又产生错觉了吗? 不及答话,辇外已有了人声骚动。 才想探头瞧仔细,手儿却被他拉住。 “莫出!”转开脸,冷凝的视线落向辇外数十名大汉。 眯眼细忖,凤眸更深沉,目光兜回,语气已严凛。“在里面待著,不论外头发生什么事,没我的指示不准出来,知道吗?” 不等她点头,他立即步出车辇外。 “喂,你的手杖”眼儿注意到他刻意搁下的拐杖,没了这东西,他如何行走? 迅捷拿了拐杖,脑袋瓜才要往外探,车辇又传来一晃动,疾奔了起来。 “啊,冷面君” “季小姐,您且坐好,吴宗加快速度了。”辇外,吴宗急慌慌的驾著马儿,想找最近此地的秉王府求救去。 “我们怎能抛下他”头儿伸出窗外往后瞧去。 他怎有办法应付那些个强寇,更不消说他的腿根本不良于行,即使武功再强也强不过人家啊。 “吴宗,停车!” “不行啊!季小姐,一旦马儿停下,您的命就危险了。”连带的,主子爷也会因分散心思而赔上性命。 “可我们也不能抛下他不管啊!”天!他闪得好狼狈啊!望着远处的眸儿揉入惊慌。 不想一走了之,她不能抛下他不管! 环视辇内,目光瞥及一套乾净衣物,她迅即换上,而后奔出辇外。 “吴宗,我不能抛下他不管。”话落,她伸手抢过马鞭,勒停。 “季小姐”惊愕的看着她下马,并随手抓了泥儿涂脸。 “我没问题,你去请求救援,快!”说罢,人已朝朱炯的方向奔去。 “哎呀!季小姐,您不能过去,会让主子爷分心的。”话冲出了口,可伊人的身影早已奔得老远。 老天爷—愿主子爷舆季小姐平安无事! 心中祈求,手儿也没忘急急催促马儿快快跑。 *  *  *  *  *  *  *  * 喀山崖巅,山寨里,铁牢内,坐著一对阶下囚,两人背对背,双手皆遭绑缚。 “喂,你还气著我吗?”脑袋瓜儿垂低低,心虚得要紧。 对方不回应。 虽看不著他的脸,季银珠心里知道,此刻准是气得铁青了。 可,那怎能怪她哪,她只是想帮忙,怎知那些个土匪武功如此高强? 嘟著腮帮子,扁嘴喃喃念:“想想看,其实我并不喜欢你,甚至很讨厌听你说话,会想助你一臂之力已算很重义气了。” 否则她早就逃之天天,哪会拿热脸来贴这人的冷屁股!呋!都怪这心儿太不争气。 “助我一臂之力?靠你那花拳绣腿吗?”嘴儿嘲谵,一双凤眸儿揉灿光。 这娃儿,危难中也不会弃他离去。陌生人尚且如此,倘若是他的模样呢 轻摇头,晒笑中充斥自嘲。 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什么花拳绣腿?冷面君,你很看不起我喔。”腮帮子鼓鼓,气煞她了。真是好心被狗咬。 “难道不是?要你同吴宗逃走并非顾及你的安全,而是怕你碍我的事。”口是心非。 其实只有他心里明白,瞥即季银珠出现在眼前时,他的心有多么紧张与担忧了,否则也不会让贼人有机会抓著自己。 “你”季银珠,别生气、别生气,你早知这男人的嘴向来刻薄不是,那就别同他一般见识。 正所谓:君子不与小人争。 对,不要理他就好了,至少,图个安静总比听他嘲讽自己来得好。 可静了不多久,她又忍不住开口了。 “喂,你想吴宗找得到人来救我们吗?”这样被绑著好不舒服,彼此交错的体温也让人觉得好生暧昧喔。 男女授受不亲耶。 “找得到,救不著。”环目四顾,搜寻著可解缚的工具。 “啊?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维持这种姿势等那些人拿到赎金?”天,那岂不会难过死,而且较惨的,还会饿死、渴死、冻死呢呜呜,后悔极了。 “他们不会放我们回去的。”凤眸敛下,思忖。 “为什么?是你不值钱吗?”瞧他一身华服,就算不是王亲贵胄,想来身价也是不凡。 听闻季银珠的话语,他脑中突生灵机。 “季银珠,起身。” “什啊,喂,你要起来也得通知我一声啊!”真是,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我通知了。”语音淡淡的,眸底隐含笑意。 “那么小声,谁听到了,况且也该等人一等哪。”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啧!想来还是她的朱炯最温柔了。 想到朱炯,她的神情又黯然了。 温柔的背后算不算绝情,否则怎堪惹她心伤泪流? 猛烈的摇摇头。不想、不想,事情还没到尽头呢。 不让难过盈胸,心思挪转,随口问:“你到底想干嘛?” “想办法出去!” 这话可让季银珠瞳儿亮起了“你有办法?” “只要你别扯我后腿,要逃出这牢笼易如反掌。”话落,他脚踢铁栏,引来守门人注意。“找你们首领来。” “找首领?”一双鼠目瞅了瞅他。“咱们首领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朱炯唇勾冷笑。“不想要金子你尽可不唤。” 说到金子眼就开,守门人赶紧转身找老大去。 “喂,你想跟他们谈条件吗?” “不是。”暗暗使力,他额际冷汗冒起。 “那干嘛找他们主脑人来?”未察觉身后人的粗喘气息。 尚未得到回应,手腕上的绳索咱的一声,断裂。 她愕然的瞪视。“你是怎么办到的?” “离开此地再说。”运劲于手,使力扳开栏杆。 豆大的汗珠沿壳面滚落,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对劲? “喂,你真的可以吗?我瞧你好像不舒服耶。”他的气息实在粗重得太诡异了,就连那神情也透出了痛苦。 兜眸瞅向栏杆处,她简直要拍手称奇了。“太厉害了,没想到你内力很深厚呢。” 无力的对她一笑。“你能走吗?” 她点点头,脸上满满是佩服。 “走吧。”闭上眼,忍受袭胸的痛楚。 三年了,他还是无法运用真力。 “你真的很不对劲耶!”手儿触他手,好冰哪。 “别管我,你快走!” “你不走吗?” 睁开眼,深幽的视线锁住她透著担忧的瞳眸,微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脸儿倏染红。“哪有,我只是想,咱们一起逃,倘若他们追来了,就有你帮我挡。”口是心非。 他摇摇头。“这里有我,他们不会追你的。” 而他,也可以放心了。 “要把你丢在这里?不行!万一你跟朱炯的关系匪浅,而我却丢下你不管,岂不对他难以交代?”手心主动握住他手臂,坚定道:“要走咱们就一起走,别忘了,你还得带我去找朱炯呢。” “你!”心口泛温暖。老天!就让他自私一下下,贪图这美丽的窝心吧。 “走!” 转开潮红得不像话的容颜,季银珠扶著朱炯快步走出牢狱。 第四章 雷声轰隆,急骤雨。 一伸手难见五指的树林内,人声、脚步杂沓,点点星火也纷窜。 数十人马穿梭林中,追寻著不远处的两抹一大一小的身影。 两抹身影移动得缓慢,眼看着就要让后头的人马追上。 “老天!他们脚程真快!”身上湿透,她的脚步乱得可以。 “莫慌。银铃儿,将你手上的铃铛取下。”微弱声,听来很不清晰。 “什么?”心跳声大如擂鼓,他的话她很难听真切。 沉重的身子不自觉的靠向季银珠,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抖著手欲取下她手上铃铛,却使不上半点劲,只因所有的气力全在适才逃命时用罄。 他将头枕在季银珠肩头,轻附她耳道:“你的铃铛指引他们的方向,取下我们的命才会活得长些” 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滚喉口,他努力压下。 闻言,季银珠赶紧取下。“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她只有两条腿,又拖著沉重的他,根本跑不快啊! 哎呀!都怪她戴什么铃铛嘛,瞧!都把坏人全引来了。 “不要自责。你必须稳下情绪,找找看这附近有无洞窟”唔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了,她眉头深皱,眸儿四瞅。“这里好暗,我什么都看不到啊!”话才落,数道光线随即照来。 “他们在那里!” 咻的一声响,疾风划过,季银珠吓了好大一跳,脚儿往侧边一退,不慎踩空,往下坠落,连带的也把已受伤的朱炯拖了下去。 “啊”惊骇更甚,喊叫出声。 朱炯两臂倏环来,以自身护她。“银铃儿,把头靠在我怀中” “我们要死了,对不对呜”她的身子抖如落叶。 风掠耳,呼啸过,豆大雨滴打得肤颊痛,心里又惧又惊的她没听清仅有最亲密如姑姑、爹爹、往生的娘娘,以及朱炯才会唤的乳名。 掌心将季银珠的脑袋抱紧紧,他哄道:“别哭,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这崖好深”往下望,心里的恐惧让她泪水更如注。 “不要看!”无视枝叶刷颊,他忍痛道。 沉沉痛楚让他脸孔扭曲,他仍用最大的毅力撑住,拥她更紧,任风雨、任枯枝梗木刷过也不理。 倏地扑通声响,两人双双坠入湍急瀑布下 *  *  *  *  *  *  *  * 河清澈,岩石遍布,大小不一。 一大石上,卧躺了个蜷曲身影,刺眼的光束兜下,直射向紧闭的眼瞳。 长睫抖动,片刻即掀。 茫然视线四望,陌生的光景让她倏地清醒,蓦然坐起。 “啊!好痛!”咬著唇,查视自身,擦伤处处,口子不深也无所谓的皮开肉绽。 忍住疼痛,她站起身。 视线落在水面上,心底则庆幸自己没摔了个粉身碎骨倒是万幸,松下心绪,身体的痛楚也就减少半分了。 她没事,那他呢? 瞳眸染忧虑,左右瞅瞅,前后瞅瞅,终于在密布的水生植物中瞧到了一颗属于他的脑袋。 快步奔向前。“喂喂!” 唤了数声他不应,蹲下身手伸长,翻转他身躯,她倏地倒抽了口气,不自觉的捣上嘴。 红艳艳的血水满布脸,看起来甚觉沭目惊心。 她伸手触上,试图将那不断冒出的血水擦拭掉。 手儿擦啊擦,鲜明的伤痕逐渐映入她眸底,碰触他的脸,心中泛起阵阵惋惜,诡异的心疼随著她的抚触而冒出,随著指尖的滑动,熟悉的感觉缓缓涌上。 这张脸未曾受伤前,该是俊美非常吧,就像朱炯一般的美颜。 而他与朱炯到底是何关系?神似的轮廓舆双眼,相同的柔软嗓音,让她每每误会他是他,就像现在 用力的甩甩头,自责,季银珠,你别老将别人当朱炯看,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 人家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及时处理,还在这边胡思乱想什么,到时他翘辫子了,你岂不更难找到朱炯了? 敲敲自个儿的脑袋瓜,她的视线兜下,瞥向他的身躯,一如脸庞,净是血水。 “不行!不能让他继续流血下去,必须找个地方帮他止血才行!” 说罢,她立即使力拖他上岸,瞥见不远处的巨大石块后有一隐密洞穴,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她手儿环上他腰际用力抱起,蹒跚的拾石而走。 等登上了大石块,她已气喘吁吁。 一个泡了水的男人原来是这么重!无奈的瞪了蓝天半晌,她再努力的抱著他走进洞里。 洞里阗黑,霉湿味儿浓烈,她皱起眉头将他摆放地上,随手拾了个枯枝与石子,擦火堆火一气呵成。 霉湿扫去,光亮照洞。 嗯,虽差强人意,至少可以暂时屈身。 接下来是他的伤了 “啊,有了!” 旋身走出,就地取材,叶装水,摘了些许叶片,她快步入洞并蹲在他身前。 她先是将他脸上的血擦拭,还其乾净脸庞,再将打碎的叶汁裹上伤口,替他上药她才发现,倘若不是坠落时他护住了她,这些伤怕不也招呼自个儿脸上去了 醒悟出,小小心口冒感动,对他的反感在不知不觉中尽数扫去。 “你这人真奇怪!一张嘴说出讨人厌的话,心地却善良得让人受不了,对你,我真不知该用何种态度以对!”真是伤脑筋呢。 摇摇头,视线往下,停在染血的袍子上,考虑著。 “管他的,救命要紧!”甩开满脑的礼数,她著手卸除他身上的衣物。 每当布料脱离伤口一分,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喊疼,彷佛那伤是黏在自个儿的衣服上似的。 这么慢吞吞,他反而会更痛吧,索性闭上眼,深呼吸,手儿使力往下,衣物尽除。 突来的凉意和著强烈刺痛让朱炯的意识瞬间清醒,才睁眸便见季银珠蹲在自个儿的跟前,而他身无寸缕不,尚有一单薄布料可遮羞这娃儿该不会打算趁他昏迷时吃掉自己吧? 心正思忖,她的嫩手已往他的身躯触来,他想退开却难以动弹,欲举手却乏力。 他蹙眉更深原来,他伤得如此重。 唉!就由她吧,顶多不让她负责就是。 念方下,就见她摸索著自己流血之处,擦拭、止血、上药、裹布条、披长袍,眼见她就要睁开眸子,他连忙闭眼。 “呼!真累人!”疲惫的坐在地上,她槌褪自己酸疼的双腿。“冷面君,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你好不了,可别怪我喔,毕竟我又不是大夫。” 喃喃说著话,眸儿也忍不住偷偷的瞥过去不过,身为一个男儿,他的肌肤也未免保养得太好了。 肤白又嫩,腰细臀翘,如果上身再多对耸丘啧啧,老天,他简直会让女人嫉妒死。 “真是可惜了你的脸。”或许就因如此,他才会待人冷淡又言语刻薄吧。 倘若这事情发生在她季银珠身上,怕不跳河自刎了! 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肚皮彷佛唱著空城计,她随即站起身步出洞外,打算捕些鱼儿抑或摘些野果回来吃吃。 身影才出了洞外,朱炯的眸子倏睁,黑幽的眸子里诡光渗渗,伸手触摸自个儿的脸庞 她没认出他一抹苦笑夹杂悲伤逸于唇角,多可悲不是,为了怕她惊骇、讨厌自己,他宁可以面具对她,而今呵,他实在太低估了自个儿的伤势了! 扶著壁面缓缓爬起,他很是困难的走出洞外,凝望在河里似捕鱼似戏水的倩影。 见著丑陋真貌,她不但没给予嘲笑,甚至还细心的替自己包扎伤口,她也真算是异类了。 早在坠崖前,为替她挡箭矢他的面具已被划落,逃命在即,他根本无暇顾及,然此刻醒了,以真面目相对是迟早的事,所以他已做好她会尖叫、惊骇,甚至鄙弃目光的准备,然,如今是用不著了,只因她不怕他啊! 唇角勾起了欣慰,突地喉头一痒,他忍不住咳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身子晃了晃,他身子紧靠壁面,瞧望掌心的濡湿。 “怎么会这样?”惊愕的嫩音出,红润似火的脸上染急慌。 凝目望,朱炯知道这咳声吓著了她。“不碍事。”微笑。 “什么不碍事,都咳出血来了!”丢下手中鱼,撇开裙里的果实,扶他人洞坐著,俏脸的担忧转成怒。“你这男人实在不乖,受这么重的伤还不好好休息,倘若出了个什么岔子,怎么办?” 长睫遮目,遮去了闪闪光芒。“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废话。”这人是脑袋摔坏了吗?真多此一问。 “为何不怕我?”屏息。 季银珠纳闷。“我为什么要怕你?” 瞅著他始终低下的脸庞,她顿时恍悟。“你是说外表吗?” 许久不得回应,季银珠索性坐下,隔著灼火舆他相对,斟酌字句。 “其实你会对我这么刻薄冷淡,是为了那张脸吧?”她问,凝瞅的视线很是真诚。 他缓缓抬头,凝视著她,一心想从她目光中瞧出真心。 仅一刹,他眸底已揉入释然的笑意。松下心。 “瞧瞧,倘若你脸带柔和,再多了点笑容,即使脸上有残,也是满讨人喜欢的,我告诉你,外表不过只是个皮囊,心地才是最重要的。”顿了顿,她低下了脸,泛著桃红。 “你知道吗?本来呀我是非常讨厌你的,尤其是那张嘴实在刻薄得要紧,不是泼冷水就是嘲弄人,但我现在终于知道,其实这一切全是你的自卑心作祟,倘若你真是心肠狠毒之人,在紧要开头你就不会帮我,更遑论代我受伤。” 温暖盈心,如灼灼火苗,沸腾、明亮,他内心里的黑雾已缓缓驱散。 他笑。“你这番言词我倒是头次听闻。” 闻言,她猛然抬头,怒意再涌上胸口。“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错,起初我很同情你,也许你会认为同情便是鄙视,但为何要往负面想呢?或许同情也是种心疼的表徵,只是你不问,一味的推翻他人的好意,自然别人就会避你而远之。” 她懂他的心!她竟然会懂? 闭上眼,他深深呼息。听闻她的话,说不心动是骗人,然,不嫌弃跟感情却是两回事,此刻的他与她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若他承认自己便是朱炯,她会同以往一般爱他,并不离不弃吗? 老天!他可否试探? 心中纠葛挣扎,翻涌了身上的气血,突地剧咳再现。 “咳咳咳咳咳”难受,非笔墨形容啊!朱炯啊朱炯,即使她不嫌弃,这宛如破败的身躯又能做什么?给她想要的幸福,给她安全的靠岸吗? 嗤!别忘了,两人会身处断崖下,是因为他的不济事,无能力保她无虞,这样的你,何资格爱她? “冷面君、冷面君,你还好吗” 耳中传来焦唤,他抬眸,笑意早逝,冷漠恢复。“就算我这丑颜你不惧,也毋需靠我这般近吧?” “你”瞪著他乍然转变的情绪。“又来了,你非得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吗?”顽固,真像头牛。 他臂抬起,猝不及防的将她拥入怀中,并恶意的让她的唇贴着自己的脸。 “啊你要做什么?”这样肌肤相亲,会让她有罪恶感啊! 挣扎扭动,试图从他身上离开。 朱炯却错将她的紧张看成逃避,猛地推离她。 “说的一口漂亮话,略微试探,你底馅全露。”嘴里吐嘲音,闭上的眸底落寞尽聚。 “你在说什么鬼话?”揉揉疼痛的臀儿,实在气极了这人的冥顽不灵。“哪有人试探用这种方式的,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吗?”何况,她还有个情郎呢。 “倘若我是朱炯呢?”睁眸,直问。 “啊?”她愕然,瞧了他深沉的目光半晌,愕愣转坚定。“若你是朱炯,我便不理睬,因为我的朱炯绝非浅陋,会因这外表的残疾而自惭形秽。” “朱炯非圣人。”这娃儿,太高估他了。 “你又知道了?”撇撇嘴,她起身道。“就算他真如此自弃好吧,那我会竭尽全力让他恢复自信的。” 红著脸旋身,她奔到洞口捡拾适才掉落的食物。 睨著她的背影,凤眸底净是难以置信。 *  *  *  *  *  *  *  * 季银珠,你真不害臊,竟在陌生人面前说那么赤裸裸的话!真是羞人哪。 手儿缓缓翻动被烤得啵哧响的鱼,眼儿再往他的方面偷偷瞄去。 深镇的眉峰透露著身体的难受,袍上鲜血点点,看来让人备觉怵目惊心,就连喘息都那样的薄弱,瞧那样子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她该怎么办呢? 适才为了添薪,她顺便瞧了周围地形,方圆百里内无一通路,倘若真要离开此地,必须往上攀爬,她是没问题啦,可他就伤脑筋了。 想着恼著,就连怪味扑鼻也不晓,直到一气若游丝的调侃传来。 “小笨蛋,鱼烤焦了。” 季银珠猛地回神,跳起。“啊,我的鱼,你早醒怎不通知我?”讨厌,她抓了好久说。 他挪了挪身子“若非这怪味,我可能很难醒得来。”眉头纠结。 瞪了他半晌,突地问:“喂,你的伤势会不会很重?” 他挑眉望来。 “我们不能老是待在这地方,夜了,会凉的。”搞不好会冻死人呢。 “你可以离开,不必管我。” 季银珠翻了翻白眼,反问:“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他笑。“这种时候能自保才聪明,义气并不能保命。”挨饿受冻他一人便够。 她脸儿鼓鼓,唇嘟高。“跟你说话我迟早会气死。” 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届时,就算是用拖的,她也要把他拖上去。 决定下,她拿起鱼儿啃了起来,同时也不忘将洗净的果实丢向他。 “对不起喔,受伤的人是不能吃烤食,海鲜类更是不能碰,所以你将就点吃吧。”顺便惩罚先前他只给自己吃馍馍儿的仇。 空气,再次沉寂。 良久,她再抬头时,他已然闭上双眼,动也未动,看上去像是没了呼息般。 他该不会翘辫子了吧? 起身缓缓靠近他,伸手探鼻嗯,还好,还活著,唯气息较微弱罢了。 “银铃儿”薄唇吐嘤咛,不甚清晰。 “在说什么?”奇怪,她怎么好像听到他在唤她,而且还是唤她的乳名? 失笑的甩甩头,季银珠,你傻啦,你与他不识,他又怎知你的乳名为何? “银铃儿” 耳畔再传一唤,银铃儿三字让她瞳眸盈满讶色与愕然。 上前摇晃他欲间,却遭他伸手拉入怀,紧抱。 “别离开”音嗓柔柔,饱含希冀。 “冷面君,你不能这样”伸手触他颊,打算拍醒,却猛然一吓,小手往额上探去。“老天,你发热了!” 怎会这样?她身上啥都没有,对药理她全然不通,就连姑姑从那践神医闻人霁身上拗来的救命丹也不知跌哪儿去,倘若夜里寒了,他就算不死也会烫到变痴呆。 不行,她得把那瓶救命丹找出来! 身子扭啊扭天!他怎抱得这么紧?他不是伤重吗?为何力气还如此大? 每动一下,他的铁臂便更环紧一分,紧到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冷面君,你清醒一点,你快把我勒死了。”她嚷。 长睫未曾眨动分毫,倒是头儿往下坠,嘤咛也不断。 “冷面唔!” 唇儿倏遭衔住,她想撇开脸,他却硬撬开她娇办,温烫的舌尖似蛇,婉蜒刺探、深吮漫舞,逗得她难以呼息 这吻,像极了朱炯,令她沉沦、动情,一股想要与之共舞的不该念头窜进忽地,她猛然推开他,脚步混乱地退得老远。 砰的声响,他的头撞向了壁面,人也跟著醒来,掌心摸著吃疼的后脑,不消想,那里肯定又多了道肿包。 迷蒙的眸光瞅向她,她的手紧紧捣住唇办,整张脸泛著鲜艳的红他做了什么?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气怒的,不知是他抑或自己。 吻她,是他唐突。 可这心口的悸动呢?她竟有陶醉的倾向,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心是属于朱炯的啊!她怎能变心? 不对,她没变心,她是可怜他、同情他,怕牵动他的伤口,知道他并非故意,所以才没有马上将他推开,所以才会该死的回应他还有、还有,是那吻,像朱炯吻她的方式,所以她才会情不自禁,没错,就是这样 “我吻了你吗?”梦中,确实是如此。 然,眯眼用力瞧着她的不安、自责,原来那不是梦,是他失控了,怎会?震撼染心,也为她那缠绵的回应。 询问令她恼,罪恶感让她想哭,想骂他,却没立场,跺了跺脚儿,她转身跑出了洞外。 朱炯的心,震撼之余有甜蜜,一股偷了香的欢愉。 第五章 “你确定行吗?” “难道要在山洞等死吗?” 从他清醒后,也不管自己无力到不行的双腿,以及伤重到不行的身躯,和那处处绑著白布的擦伤,硬撑著非要爬到上头去不可,他以为他是铁打的吗? 真想收回吃鱼那时,用拖的也得把他拖上去的念头,现在瞧瞧,不用她拖他自己就行动,而且还固执得像头牛般,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铁定没半个完整的。 “放弃,行不行?”爬了半天还在原地,很丢脸耶。 “不行!”该死,他的身体怎会这般差劲! 豆大的汗珠滚落,身上的擦伤抽痛,虽感到头重脚轻他仍执意离开,明知这么做是危险,可不这么做,谁知自己又会在“梦中”干出什么胡涂事来。 他的心思她不懂,只知道他实在拗得可以。 “要怎么你才会回到洞里乖乖休息?”话方尽,便见他再度滑下来。 手掌再度滑落,凤眼里染挫败。 瞥见他难看的神情,她润润唇,安慰。“其实,你毋需如此难过嘛,只不过是爬不上去而已,况且,你不仅全身上下都是伤,还发热呢。” “我吻了你。”亦即,若不走,有可能会在迷迷糊糊中把她吃了。 瞅见凤眸里的暗示,她立即撇开红咚咚的脸儿。“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干嘛提那个让她面红耳燥又罪恶的话嘛?心里恼,可又不忍心责备他,怕他又开始说要爬开此地,免得他犯胡涂。 “你为何不怪我?”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何不介意他的思心模样? “怪你又如何?时间便可倒回吗?”撇脸依旧。 “转过头来。” 她不动。 他索性自个儿移向她,缓缓的,抖颤的,像是走了一尺长般,走到她面前他已喘息不止,甚或倾斜 她忙伸手扶住。“你真不爱惜自己,要你别乱动,你不是爬便是乱走,怎么?你真认为自己有副铁身子,不会倒吗?” “我很没用,是不?”微笑里有自嘲。 “是、是、是,你最没用,这样行不行?真是,我倒希望你继续用刻薄话损我,免得听你这自弃自怜的话而昏倒,实在不习惯极了。”撇撇嘴,纳闷一个人的脾气怎能如此反覆,时而刻薄得令人怒,时而忧怨得令人不舍。 啧,她快被他搞疯了啦! 大掌覆上她扶助的小手,幽深的凤眸盯得她好不自在。 “你干嘛这般瞅我?”害她心底犯嘀咕。 他未语,掌心缓挪向她肤颊,缓慢捏揉,力道不大,却足够让她撇不开脸,只能直勾勾对?g那双温柔似水的凤眸。 “你”该不会又想吻她吧? “我无意侵犯你,只想好好读你。”语气轻柔,就连唇边的笑容也是柔柔的,惑目。 和煦的笑似微风,温柔的目光似清泉,让她瞬间离不开眼,彷佛被吸进那深沉灵魂里,迷惘。 “朱炯”不自觉的吐出心上人名。 朱炯震了震。“你知道,我不是” 未尽的字语全被阻,他低眸,瞅著那捣著自个儿唇办的手儿。 “我知道你不是,但很奇怪,每当瞧着你我总会有个错觉,彷佛你是朱炯本人似的,你瞧!”语顿下,她的指腹点上他的眼“这凤眼像朱炯,深邃多情又温柔。”指腹滑下落至鼻,继而唇办。“这鼻像他,丰挺傲直,这唇更像他,薄软有型,倘若不吐出刻薄话,只要微微往上勾,就会让人心魂跟著走了。” 凝视著她,他道:“你的心魂有被我勾走吗?”有些些的紧张。 明知是不该,他仍忍不住再试探。 “要说实话吗?”她问,脸蛋儿更红。 他盯了她半晌,点头。 “说真的,我会。”眸子真诚。 “只因我像朱炯?”他又问,心底喜忧各半,矛盾且挣扎。 他的心乱了,理智倾斜了,甚有不该有的私心,亦即不顾一切的拥有她,管他该死的幸福不幸福、快不快乐老天!他可以这般奢想吗? 纠葛埋心,表面仍保持平静如湖。 季银珠点点头。“只因你像朱炯。” 应该是这样吧,所以她才会在他吻自己时乱了方寸,偶尔为他的呢喃失神,更为他的伤势心疼。 “你对他,还真痴情。”希冀什么?她说得够清楚了,她喜欢的是未受伤的朱炯啊! 嗤的一声笑,他摇摇头,掌心离开了她肤颊,慢慢的、蹒跚的走回洞内。 态度倏然变冷,季银珠险些反应不过,片刻回神,洞内传来他的声音,冷冷的,远远的,有著她无法明白的距离。 “你爬到上面与救援者碰头吧,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他又要把自己抛下了吗?她皱起了眉儿。 “我说过”才欲骂又遭打断。 “娃儿,我很难受,再待在这洞内,我可能无法撑过今晚。” 一句事实瞬间将季银珠的火浇熄,瞳眸儿瞅进洞内。他正闭目养神著,深蹙的眉头不解,苍白的脸庞像鬼呃,他说得没错,他们两人确实得有一个先行爬上去,而不是继续耗在这,争那无谓的共患难才是。 兜回很是担忧的眸子,再仰头望望上头爬上了这地方,她与他或许不会再有交集,他变成了那个冷漠刻薄的他,而她也成了他口中所嗤的痴儿,也或许又是个死胡同,找不著任何的出路 *  *  *  *  *  *  *  * 喀山崖巅,山寨里,火光冲天。 数十强寇跪在地,频频磕头求著眼前身著青衫、一脸落腮胡的高大男人。 “大爷,小的有眼无珠,才会犯上了皇室王爷,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们,我们之所以行抢也是为了蝴口饭吃,我们未曾伤过人命啊。”面孔粗犷的男子说道。 “哼,未曾伤过人命!那我主子跌落崖的事你又怎么说?”一个有手有脚的人不干正经事,把行抢这事儿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他吴宗最不齿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还害得自己最最尊敬的主子生死未卜呢。 转头面向落腮胡男子。“秉王爷,老奴求您替爷主持公道。” “嗯。”点点头,他倾身面对粗犷男子,咧开嘴,笑得很是阴森。“把他们全丢下断崖如何?” “不要啊!大爷”掉下崖,便是死路一条了。 众人不禁抖著全身,磕头喊大爷饶命的场景再现。 “哟,喊救命了,这么没用还做土匪头。”抬起头,圆滚滚的大眼兜了一圈,透著鄙夷。“我瞧你们全都是软脚虾,看了还真倒胃得紧。来人哪!”实在想不透老十四怎会落在这些人手里? 高亢的声嗓一扬,身后众人随即在他眼前排排站好。 “把这些个假土匪给我推落崖下,一个都不得留。” “大爷、大爷,饶命!这崖深,下去会死无全尸啊!”“死了算是替天除害,可别活著哪,否则等我下去,不小心见到你们活蹦乱跳的活著,那就绝不是落崖这么简单喔。”嘴咧更开,阴森笑容更狠厉,令人看得全身抖。 见著一个个土匪被推下崖,主子的口气虽已出,然吴宗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原站在朱亥身旁的脚步微微往后退开。 这秉王爷果如众人所言,性情狠厉无情啊,只要有人得罪他,眨眼间他便能将人命视如群蚁,捏在手中把玩。 老天!很难想像倘主子与他不对盘,会是怎生下场。 “吴宗。” “呃是、是,老奴在。”声音颤巍巍。 “不是要救你主子爷吗?怎么还愣在这里发呆?”这老十四怎养了个没用的老奴才,呋! “是是”迅捷转身,他随即往林中走,然脚步才踏出一步,衣领便遭勾,回头。“秉王爷?” “你去哪儿?” “救主子啊!”怎么?莫非他以为自个儿的主子死了,所以不救了? 见吴宗透出疑惑眼,一个拳头随即落他头。“你个笨奴才,走那边会救得到你主子才有鬼,要走就要,”话顿下,指尖往崖巅比去。“走那儿。” “啊?”豆大汗珠滚落。“爷要吴宗跳崖去救主子?” 吴宗瞪著土匪子落崖的所在地。我瞧是去阴曹地府找主子还差不多。 念头方下,一记闷棍兜下头。“笨蛋,我看你这么笨,毋需要找老十四了,乾脆到阴曹地府报到去,看能不能投胎后,脑袋比较机灵些。”笨死了。 旋过身,他迳自领著敷百属下往崖边的崎岖小路走去。 “这么小的路吴宗怎会瞧得见?”撇撇嘴,摸摸被打痛的脑袋瓜。真是,这王爷身分虽贵显,也不该拿他这老人舆年轻人的视力来比嘛。 摇摇头,叹口气。还是赶紧找主子爷才要紧。 *  *  *  *  *  *  *  * 大雨滂沱,浙淅沥沥。 洞内,火光稀。季银珠眉眼间净是无奈,瞅著闭目的他瞧着。 一场雨打消了她求援的行动,也让她疲累的瘫在壁面,动也懒得动。 为了逃亲,她练就了攀爬的工夫,而今拿来用在登山上,实是艰难,现在又碰上这雨,待会岩石铁定湿滑无比,看来要在今晚离开这里绝非容易。 “唔”微弱的呻吟传来,季银珠蓦地回神,她起身走向他,探手触向他额际唉!更烫了。 摇晃他,却不见醒转,似是完全陷入昏迷中。 兜眸四瞧,随手拿了个叶片盛水,以著帕子沾水覆上他额头,反覆数回,叶上的水热了,而他,热烫依旧。 “哎!怎么办?这样下去他铁死无疑。”擦拭著他脸上的汗水,她咬唇,满脸皆愁。 “冷面君、冷面君,你可有听到我的声音?” 没回应,呼出的气息也烫得吓人。 瞥及他身上所著的衣衫因汗水湿透,她不禁踌躇了起来。 “哎!反正都剥过他的衣服,看光他的身子了,也就毋需在乎这次了。”至少别让他受寒才重要。 再一次伸手剥除他身上衣物,可奇怪地,先前剥他衣服时没有别的心思,如今手颤、心狂跳,就连脸儿也涨红发热了这是怎么回事? 皱著眉儿,难解。 轻手以布拭乾他汗湿的身子,眼儿瞄这瞄那,就是不敢瞄向他光裸的胸腹以及下身。 “天啊!手别再抖了啦——”生气的低斥。 然,越是自我告诫手儿越是抖得厉害,心也乱得狂,只要指尖不小心触及热呼呼的皮肤,便似受惊吓般的跳起。 不意将帕子甩落,却好死不死的掉在他的腰腹下,男人敏感的所在地。 “呃?!”瞪著那方帕子,她傻了。 这到底是该捡或不该?捡嘛,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不捡嘛,等他醒来看到那帕子,呃那岂不尴尬。 “季银珠,勇敢点,只是捡帕子罢了,有啥好顾忌的,再说这里除了他与自己外又没别人。” 自我劝勉完毕,她深深吸了口气,蹲下身,伸手对准那帕子,闭上眼,手儿倏伸,帕子是碰触到了,却因紧张手抖再次跌落。 微微睁开眼,她随即倒抽了口气。 “天!这下该怎么捡?”头痛了。 刚刚覆在男人那东西上,看不见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落在他两腿间,呈内凹状,若要捡,碰到那东西的机会很大,这挺羞人呢。 赧颜已红得不像话,像个熟透的果实,漂亮的瞳眸由帕子上移,瞅见了男人的骄傲,片刻又将视线挪开,心跳如擂鼓。 不曾见过男人的特徵,有也只是在表姊的春宫画册里瞧过,可图画与现实根本无法相比,见著了真物,还真令人脸红耳燥呢。 想起他的双腿,一股好奇涌上,她伸手触碰他的腿腹,按摩推挤,眼儿再往上瞥去,他果然毫无反应。 腿看来是断了没错! 脸被毁,腿遭断,很难想像,他到底是遭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当时一定很痛吧。 怜悯心生,她下意识的以指腹按摩他的腿,由下而上,缓慢且温柔,即使明知这对他一点用处也无。 跳跃的焰火扫不去因雨捎来的阴湿,洞里越来越寒,季银珠不再犹豫了,当手儿按摩到了大腿处,她一鼓作气的探向帕子 “啊,看样子我来得不是时候。” 洞内突传低沉声浪,季银珠再受惊吓,愕愣的瞪著帕子所落之地。 第六章 “骗人,我不相信!” 娇嫩嗓音有惊讶,来自于秉王府的正厅里,季银珠漂亮的大眼直瞪向前方,坐姿悠哉、饮茶悠哉的朱亥。 朱亥眉挑起,眸透不悦,道:“如何?知道朱炯面貌丑了,所以心生嫌弃?” 如果是这样,老十四看人的眼光也未免太浅?对季银珠他不熟,却在宫中时常耳闻这三字。 嫌弃?她哪是嫌弃,说生气还差不多。 “他为何会变成那德行?”她间,嫩脸上有难过,眉眼却满满是气怒。 他端整坐姿,睨著她,神情很严凛。“先告诉我,你是否嫌弃他了?” 季银珠眯起眼,瞪了他半晌。“秉王爷,你这是在贬低银珠。” 朱亥眉峰挑得更高,眸底闪兴味。“这么说,你是不嫌弃他了?嗯,看来,老十四还真有眼光。” 任何人都不喜被打量,更何况是在担忧心上人的伤势,以及满腔的气怒舆委屈下,季银珠冷下眼。 “倘若秉王爷不愿告知银珠朱炯因何受伤,那么,请恕银珠告退。”说罢,季银珠立即旋身。 “傻娃,他不会告诉你的,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也不愿意见到你。” “即是如此,他也必须给我个解释。”话撂下,她头也不回的走出。 *  *  *  *  *  *  *  * 季银珠,你好笨、好笨,笨死了! 相处甚久,居然不知道苦苦追寻的人就在自个儿的身边? 怪不得她总觉得他像朱炯,神似哼!根本他就是他嘛。 而他,竟也该死的瞒了她如此久,就为了要她忘情、放弃彼此的盟誓吗? 想起落难时,他那情深意切,挣扎矛盾的狂吻,说他对她无情是假,事实上,全是因为他自卑,因为自个儿的面貌而拉远彼此的距离。 他怎能如此?怎能这样扭曲她季银珠对他的感情?怎可妄自判定她季银珠就是这般重视皮囊之人? 太过分了! 揣著满胸的怒意,她拐过了曲桥,来到了幽静雅致的杏园,望着门旁立著两名侍卫,她不禁嘟起了娇唇,不悦极了。 她迅速走向前。“我要见朱炯!” 侍卫束刀阻拦。“请示出秉王爷手谕。” “见朱炯何须出示秉王爷手谕,让开!我要进去。”火气盈胸,哪顾得客气。 脚步才踏近一步,喀喀两声,刀尖已指向她胸口,只要她上前一步,刀即穿胸。 人皆怕死,季银珠亦然,可当下她的火气已燃烧周身,见朱炯的执念深深,即便是锋利刀芒也阻不掉她的决心。 瞪著两名侍卫,季银珠举步欲向前,一低沉的语音随即传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傻娃,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季银珠蓦地回首。“我要见朱炯!”坚持依旧。 “就算是死?”朱亥问,大眼犀利,诡光闪烁。 “没错。”瞪著他,瞳眸底里火光灼灼。 瞅著她半晌,他以眼向两名侍卫示意,侍卫们立即收刀侧身。 “看在你真心对老十四的份上,我让你进去,不过,”话顿下,眸底漾调侃。“别把他给吃了。” 语意暧昧,听得季银珠颊面顿红,匆匆撇下多谢字语,掠过侍卫们进入。 “老十四,好好把握这女娃对你的深情啊!”否则他难得有心管的闲事就无半点意义了。 *  *  *  *  *  *  *  * 烛光炯然,映照床榻上的苍白病容。 季银珠立在床侧,瞳眸锁住他的脸庞,心中有痛、有疼,更多的是怨怼。 怨他有苦不与自己共尝,反独自舔噬痛楚,这举动无疑是祝她为外人,而非心爱的人。 许是感受到那执著的深凝,床榻上的人儿微微眨动了长睫,头儿转向目光的所在地,蒙胧的视线逐渐清晰。 似乎是立即的,他撇开头也转过身,牵动伤口也不觉痛。 “你不想见我吗?”音冷冷,内透幽怨。 他叹。“你不该来的。” “不该!什么叫不该?你擅作主张撇开我才是不该,忘了三年前对我不离不弃的话才是不该,朱炯,你到底把我季银珠当成什么?肤浅虚荣、目光短浅?”她嚷,字字控诉且伤心。“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透过皇姑丈、姑姑,想尽各种方法就是要见著你,你到边疆打仗,我提心吊胆,倘若那时不是爹爹生病卧床,我哪会让你只身一人赴疆域,哪会受了伤还有机会让你躲我?” 瞪著华缎飘荡,他无语。 “为什么不说话?心虚吗?是的,你该心虚,因为你对自己不诚实,对我不诚实,更蔑视了我们之间的情感,这种种确实该让你难以面对我。”目光紧锁住他背脊,她一步步走向他,挨著他的身躯落坐床榻,两手轻柔的搁置被褥下他的膝骨。“朱炯,你知道吗?腿断了并非情断了,脸残了并非心残了,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会因外表的改变而丧失,更不会心生嫌弃。”轻将肤颊贴向他的身躯,低喃:“朱炯,你实不该如此轻贱我对你的心,你知道吗?” 他凤眸紧闭,极力抑制心口的震荡。 “银铃儿,你这是何苦?” “我说过,此生只要你,咱们的盟誓你忘了吗?” 他怎会忘?那小小的童颜透出的认真有多让他震撼,震撼到宁可头落地也非要退婚不可。 他的震撼全因她对自己的执念哪! 却没想到,这执念如今成了他的窒碍,推不掉也割不下,像捆索,紧系两心鸡断裂,苦心设局全成空。 “儿时戏言不可信。”封住情丝,他残忍吐出。 闻言,她心口顿缩,浅搁膝骨的手心握成拳。“你真这么想?” “数日前,在林中,记得吗?” 她都没找他算帐呢,他竟敢提起这事儿。 季银珠眸儿眯起。“那话儿是冷面君说的,不算数。”咬牙切齿。 “冷面君就是我。” “是吗?我倒没听你提过。”现在才说,她哪会理。 那牙关进出的字句朱炯不是听不清,他知道她恼,明白她怒,更了解她的怨,可不斩断这份情,对她,是残忍,亦是自己的自私。 “如今听了,也就明白了,那么,又何苦追寻不真的承诺,宁可如此纠缠,徒增我的困扰。”心冷下,吐出失温的语调。 人虽近在前,声音却彷佛很遥远,这距离是他刻意营造出,要让她死心然后弃他而去吗?就为了那该死的自惭? “朱炯,看着我!” 他不动。 “倘若你所税的每个字句皆出自真心,那为何不敢回头瞧我?”锁住背脊的瞳眸闪薄雾,怨愤更甚。 朱炯缓缓睁开眼,翻转身,原挣扎纷乱的眸子已暗然。 “忘掉儿时戏言吧,你我之间已是不可你!”无情的字尾瞬间融入她暖热的嘴内,刻意冷下的心被她突如其来的深吮而翻搅。 他的固执令她恼,他的心口不一令她怒,索性抛却矜持只为戳破他的谎言。 深沉缠绵,提醒他她并非木头,在洞里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可以感受到他真切的深情,即使是以冷面君的身分,他爱她的心依旧不变。 是的,她当然知道他即使残忍也舍不得践踏她的尊严,而这就是朱炯的弱点,除非他真不爱她 念方闪,一略带弱劲的推阻分开了彼此。 “你!”他竟真推开她?! “季姑娘,请自重。” 季姑娘! “你唤我什么?”嘴唇抖颤,漂亮的瞳眸染水气。 “季姑娘,请勿自取其辱。”被褥下的手掌紧握。 泪珠儿倏地滑落,盈水的眸子紧紧盯著他,欲从他眼底窥伺真意,然,始终深情的凤眸无波澜,更无昔日的温柔似水。 声调依旧柔软,吐出的话却是无情的伤。 “你于心何忍?”她不相信他绝情至此,她不相信。“我都说了不嫌弃你了,为何你还如此撇开我?为什么?” 他注视著她,缓缓道:“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模样吗?” 她瞪著他,哀怨依旧。 “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她才是我心中所属。”垂下眼睫,掩饰真正的心意。 柔音吐残言,季银珠的身子猛地一晃。 “你骗人,我不相信!”伸出小手抓住他肩膀,摇晃。“你分明没有变心,否则在山洞时你不会吻我。” “我非柳下惠,美色当前,会情不自禁是正常。”肩后撤,冷眼睨视她两手松落。 “你的意思是,对我,你已忘情,山洞里的一切,全属情难自禁?”泪水似泉,流不尽,悲伤盈眸,满泣诉。 楚楚姿容惹他怜,泪眼涟涟螫他心,一股想拥她入怀的深切渴望冲击不止,季银珠不知,她痛,他更伤啊。 “忘了我,你会比较快乐。”长痛不如短痛。 “快乐引哈哈,你真当人心似铁吗?”忘了他,这话说得可真轻易,那她等候的三年又算什么? 娇嫩的唇办微勾,笑似哭。“朱炯啊朱炯,你以一句戏言抹杀了我们之间的甜蜜,你可真忍心呵。” 他无语,凤眸里掠过一丝沉痛。 瞅著他的面无表情原来,他的温柔是把刀,可以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也能斩碎她所有的坚强轫性。 银铃儿,我永远不会弃你不顾的,永远都不会。昔日的诺言犹在耳畔,如今全成了戏言,这教她如何相信? 人心是会变的这是他以著面具对她的时候所吐露的冷语,当时,她只想找著他,听他亲口说明,如今才知,自己不若想像中的坚强。 突地,她想到那个癫狂的吻,她知道那绝非梦境,没有一个梦境会如此的真,真实到让她感受到他的不舍、挣扎舆矛盾,以及深深的苦,倘若他对自己无情,他苦什么,又为何挣扎? 凝视著他她不晓,那张冷漠的皮囊下到底藏了多少的心思? 追赶了三年,此时此刻,季银珠感到有些倦了。 深深望了他良久,她旋身步出门外,娇小的身躯有著哀戚的孤寂,兜入朱炯的眼底,是深沉的伤。 银铃儿,莫伤心,离开我你才能真正的幸福! *  *  *  *  *  *  *  * 由于朱炯的内伤甚重,难以舟车劳顿,只能暂居秉王府里,所有的膳食补品全由季银珠一手打点,不假外人。 “哎呀!” “磅啷!” 瓷盂碎,嫩音扬,在场厨娘们收拾的、善后的,拉开季银珠的,分工合作,无一纷乱,彷佛是受过训练似的。 “季小姐,您金枝玉叶,碰不得这些个粗物的,要是再烫了手,我们可真难对端王爷交代了。” 第四日了,厨娘们看着季银珠手上数十割烫伤,莫不摇头叹息连连。 打自这娃儿为心上人洗手做羹汤,秉王府的名贵食器无一不惨遭碎裂之命运,虽说其心可表,却几乎折煞了她们这些老人家。 瞧瞧!大夥的手脚由原先的手忙脚乱,全都变得俐落,服侍王爷的饮食也不再误时。 可,要她们眼睁睁的瞧着这小姐的嫩手遭逢无数的折腾,舍不得、心疼是其次,最最重要的,她可是个贵客啊! “哎!我实在太笨手笨脚了。”可惜了她好不容易熬好的鸡汤,这下子又得重弄了。 “小姐啊,您这么用心替端王爷烹煮,却不让自个儿的心上人知道,那苦心岂不白费了。” 她们这些个厨娘虽舆季银珠相处不久,大夥儿却是喜爱极了季银珠的娇而不矜、客气有礼,所以,尽管季银珠弄混了秩序,她们也不以为意,只怕她伤著了自己。 一抹郁色浮上芙容。“我只求他身子赶紧好。” 即使她心里怪他怨他也怒他。 “哎呀!您可真贴心哪。”厨娘一满脸赞赏。 “倘若我儿媳也这么对我儿子,那多好。”厨娘二满脸喜爱。 “端王爷真好福气,有这么个深爱他的女子,宁可粗了双手,却不求回报,这样的女子端王爷再不接受,可就没了天理呀!”厨娘三满脸疼惜。 “可不是,不过,听说呀,那个端王爷好似不太领情哪。”厨娘四满脸同情。 众所周知,在端王爷住在府中的这几日,可是让这娃儿吃了不少的闭门羹,不得其门而入啊! “各位嬷嬷,你们别这么说,端王爷他只是身体不适,并不如谣言所说。”因为气怒不愿见他,做了食物也由吴宗送去,也难怪众人会误解。 听吴宗说,朱炯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所做的药膳食补十之八九是原封不动的端回,她心里难过的,并非自己的好意遭驳回,而是他的身体状况。 倘若不是她回头,他们也不致落入贼人手中,若非他破开牢门,落崖时又以身相护,又岂会受伤如此重? 思及此,她的眼眶不禁泛湿雾。 撇开脸。“嬷嬷,午膳将至,秉王爷会等不及的。” 本想再说安慰话的厨娘们,听闻这话,赶紧各回其岗位,还给季银珠一方清静。 “季小姐。”门外传来吴宗的声音。 季银珠回眸。“吴伯,今儿个的午膳由我送去,可好?” “这”吴宗面有难色。 “怎么?不太方便吗?”早该知道的,他又开始避她了。心恼却又难发火。 众厨娘闻言,莫不投来一瞪眼。 吴宗苦笑。“不是的,季小姐,是主子他吃不下,要我撤下这午膳。” “他又犯病了吗?”忧苦染颜,这会儿就算有怨也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吴宗老脸添愁。 瞥及此,季银珠立即抛下手中物,忙不迭的往朱炯所住的院落奔去。 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前,才想伸手推开,却听闻内室传来低声交谈。 “想不到三年前那一战真把你击垮了。”圆滚滚的大眼里有惋惜。 三年前,他俩奉密旨远赴衮国,刺杀残暴不仁的聂皇,避免他老是派杀手来行刺,意图篡夺。然,谋略再好,仍是有漏洞,两人险些为了个女人丧生异域。 朱炯勾唇讽笑。“也成了废人,是不?” “你不该救她的。”朱亥大眼里掠闪寒光。“助纣为虐者,该死。” 朱炯挑眉。“真的该死吗?” 他不禁摇头轻笑。是不是朱姓人皆喜口是心非?明明在乎一个人却要残酷漠视,这情可真恼人哪! “你这个人真愧当了冷面君三字,战场上的冷酷无情到哪去了,何时变得如此的妇人之仁。”恼怒。 “你也愧当多情郎不是,昔日的风流哪去了,何时变得如此的守身如玉?”他笑。 朱亥眯起眼。“我瞧你的身子并不若想像中的虚弱嘛。”居然还可以调侃他,不想活了。 “想比试吗?抱歉,我身残不便作陪,倒是有件事,我还须请你帮上一帮。”敛长睫,眼底笑意逝去。 “欠你的人情我还了。”老子不爽,懒得帮忙。 朱炯抬眼“还了?何事?我怎不知?” 朱亥还以瞪眼,片刻,唇角勾暧昧。“怎么?那娃儿没满足你,所以我难得的闲事没管成?” 呵!有人欲求不满了。 想到那洞内的春光,他该不该告知老十四,那娃儿对他做的辛苦事儿呢? “十五,你该知道我的忌讳。”柔音透威胁。 朱亥视若无睹。“瞧你,只要说到那娃儿,你倒板起脸孔来了。” 想来谣言是假,这十四心里可在乎死那娃儿了。 兜眸向窗外,朱亥的笑意挺深浓。 “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不如你想像那般。”他淡语,漠视窗外那微晃的娇躯。 “这么无情啊,那可真亏得那娃儿为你抛尊弃贵了。”摇头轻叹,也可惜了他那些个瓷具,牺牲得不值得呀。 朱炯肃容。“她做了什么?” 朱亥瞄他一眼,潇洒起身。“没做什么,只不过摔坏了我几个食器,但无妨,这笔帐我倒是可以算到你头上,十四,我欠你的是情,你欠我的可是银两喔。” 银两可是他最最在乎的,非讨不可! 朝著朱炯投以深深的注视,噙著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走出门外。 踏出门槛处,捕捉到梁柱后那抹匆忙藏身的娇影,暗地思忖,随即慢慢踱步离去。 “秉王爷!” 朱亥勾唇,旋身。“哦,是季小姐。” “他的伤势重吗?”事实上她想问的是,三年前他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会伤成这般?真是为一名女子而伤? 所有的话梗在心口,怕问了真相伤心更深,若不问又夜夜难寝,泪湿衾。 朱亥敛眸,淡笑。“季小姐想知道的并非他的伤势吧?” “呃我”啊!被瞧透了。 “季小姐毋需害臊,关心一个人并非错事。” 人家都这么说了,倘若再迂回未免太过虚假。 她斟酌许久。“三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七章 “三年前” 话未尽,守门人匆匆来报。 “禀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朱亥浓眉皱。“又是哪家千金来扰人?” 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多事者,竟讹传他有意续弦,惹得许多名门、官家千金纷来缠—真是烦不胜烦。 “都不是。是位自称为丐女的姑娘。” 是她! 哼!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敛容,转首。“季小姐,朱某有事待办,你的问题恕我改日再谈。” 言落下,不等季银珠有所回应,他交代守门人几句,迳自往大厅步去。 人远去,季银珠俏脸覆失望,回眸望了望朱炯的房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然,脚儿才踏出两步,便迎头撞上一娇软躯体。 “对不起。” 声音很是柔美,似黄莺娇啼,季银珠忍不住抬头望去。 好美的姑娘! 尚来不及说话,只见这姑娘面容慌张,紧抓住她手腕,急道:“姑娘,朱炯可是住在这府中?” “你是?”打量她,心口冒出一丝丝不安。 美人欲开口,突闻身后人声杂沓,她嗓音更显急切。“拜托,带我去见他,可好?” 瞥见她满脸焦急样,耳闻不远处的嘈杂声浪,没多想,季银珠牵起她的手,没往朱炯的轩里走,脚跟一拐,反往自个儿的雅苑走去。 入屋,门拴上,季银珠随手拿了件自个儿的衣物递向美人。 “穿上,他们就认不出你了。” “你为何帮我?”接过服饰,美人的眸底有戒备。 “你是朱炯的朋友吧?”她问,自己与朱炯之间的问题已够多,她可不愿再往坏处想。 美人略微踌躇。“我算是吧。” 季银珠微微一笑。“那么,朱炯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帮你也就毋需原因,是不?” 点点头,美人松下了心防。 突地,外头响起纷杂脚步声,季银珠眉头微蹙,漂亮的瞳眸往身后的云屏一瞅,二话不说牵起美女的手腕,往云屏后头走去。 “别出声,就乘这机会换下衣裳吧。” 话方尽,叩门声响。 “谁?” “季小姐,打扰了。今日王府有人犯脱逃,深恐人犯伤到季小姐,故来此查看,以保小姐安全,可否让李安入内搜索?” 季银珠眯起眼,往身后瞧去。 美人水眸除却恐惧外另有哀伤,季银珠疑惑,可这管闲事向来不是她所好,兜转眸,她朝门口喊去。 “我这儿没有可疑人物,此刻我正更衣不便开门,请多见谅。” “哦,那请季小姐多留意,一旦有闲杂人等进入,请通知李安。” “嗯。”听闻脚步声离去,美人也正好更衣完毕。 “季小姐!你该是季银珠姑娘吧。”水眸瞅著季银珠,里头有感激亦有一丝打量。 这打量很和善,不致让季银珠感到不舒畅。 “是他告诉你的?” 美人眸光顿闪。“在一起时,常听他提起。” 在一起?一股酸味倏泛上,季银珠咬著下唇,自责,季银珠,别胡想,美人与朱炯 没什么的,你别想来吓自己。 可,心头虽劝慰,娇唇却不自觉吐出最在意之事。 “朱炯三年前所受的伤因你而起?”不是她小心眼,更非是妒心强烈,只不过她只不过是急于弄清一切来笼去脉,仅此而已。 是的!她并没有要打探些什么。 瞅著季银珠许久,美人敛下眸。“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他,倘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所以,你现在来是?”娇唇微颤。 慢慢抬睫,美人缓缓道:“以身相许,这是我答应他的,今日我便是来履行承诺。” 季银珠身子一僵。“他可有应允你?” “有。” 闻言,季银珠俏脸倏沉凝,旋身。 “季小姐,可否请你带我去见朱炯?”睨视季银珠的娇躯,美人眼底诡光渗渗。 娇唇微勾,嘲意深浓。“你既听过我,应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你与他之间?不,我不曾听闻。” 很好!将他们两人之间全撇得乾乾净净,不留半点痕迹,是否在他眼中,她不仅是个过去式,还是个笑话? “那么,我告诉你,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希望你打消以身相许的主意。” 语毕,她用力开门离去。 *  *  *  *  *  *  *  * “主子爷,你身子还未痊愈,怎能长途跋涉?” 将手上的斗笠递向朱炯,吴宗满脸的不赞同。 “我们叨扰秉王爷太久,也该走了。”声清淡,脸憔悴,气色较之前几日还差。 凝入吴宗眼里,他不禁摇摇头,叹道:“主子爷,其实你心里在意的是季小姐吧?” 著衣的手一顿。“吴宗,你腧矩了。” 吴宗随即跪地请罪。“请主子爷恕罪。” 披上雪氅,朱炯蹒跚的走向圆椅,落坐。“吴宗,你服伺我多年,有苦劳也有功劳,即使犯错也全系于一担心,所以这次我不办你。不过,别再造次了。” “吴宗知道了。” “起身吧。”幽瞳兜转窗外。“今日,秉王府的戒备特别森严哪。” “听说是有犯人脱逃。” “人犯?”凝眸,眼底渗入几丝忧心。“季银珠在哪?” “很难得,你竟还懂得关心我?” 说人人到。朱炯以眼示意吴宗离开,凤眸迎上季银珠的怒气冲冲。 漂亮的瞳眸水气不减,嫩红肤颊似有泪痕,她哭过? “你近来可好?”他间,语气柔却隐含距离。 季银珠未语,一步步的走向他,不由分说的伸出手,兀自摘去斗笠,正视这双似有情却无情的黑幽瞳眸。 “负心汉!”咬牙切齿的斥骂。“虚情假意的薄情郎。” 话骂出,盈眶的泪珠儿也掉落,她用力以袖抹去。 季银珠,你怎会在他面前哭了呢,争气点!不要表现得像弃妇! 忍住伸手拭泪的冲动,他敛下眼,强装冷漠。 “理由!告诉我理由!好让我输得明白!”声声高亢,咄咄逼人。 抬起密睫,他凝视她。“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同样的话题不断的重复,不断刺激著季银珠脆弱的心,朱炯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 银铃儿,你何苦一再让自己遍体鳞伤? “变心是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前兆也不给,连个狠话也不说,将我置之门外整整三年?好歹你也得负个责任,出来说清楚,而不是躲在府内,任我白白等你三年!” 三年哪,多么漫长的等待,她熬得辛苦,而他竟以一句变心了就撇得乾净。 呵!她真傻不是。 几日来,无视他的“苦口婆心”一直傻傻的以为他之所以推开自己,是因为伤残,如今看来,根本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多可笑! 自取其辱他说得对,连日来,她一直在制造笑话,在自取其辱! 还要他说清楚什么,人要变心仅是刹那,有新欢当然要忘旧爱,她算什么? 泣泪不止,浑身颤抖,凝入朱炯眼里,分外心疼哪! 臂膀忍不住伸出 “炯。” 娇唤起,季银珠身子猛地僵凝。 朱炯回眸,顿时豁然。 “丐女,银奴。” 美人,亦即银奴翩然奔进,纤纤素手伸长,攀向朱炯的颈项,软身投怀。 “我终于见著你了。”欣喜难言喻。 朱炯伸手欲推,眼角瞥见季银珠火光灼灼的泪眼,臂收紧,娇馥暖躯抱满怀。 “朱炯!”他竟敢! 凤眼缓缓瞥向季银珠。“现下,你明白了吗?” “咱!” 狠掌掴,泪眼控诉,羞意泛心,旋过身,季银珠夺门而出。 望着季银珠消逝的方向,凤眼底失落闪掠。 “炯,你还好吗?”素手伸起,触碰他肤颊。 朱炯撇开脸,推开怀中的银奴,站起。 “炯?” “为何这么做?”语音冷,不若适才的温柔。 银奴微笑,对他的冷漠未挂心上。“我只是想,你能无情到何种程度。” “你没有资格伤她。” “是吗?可适才,你默许了不是?”嫣然一笑,她款步挪移,将大开的门合上,再转身,素手搁领口,缓解衣襟。“而我,也该偿还对你的情。” “你欠的情,不只他吧?” 低沉嗓音突兀的插入,银奴解扣的玉手一颤,瞧向朱炯身后,层层纱幔间,走出的玄色身影。 朱亥?! *  *  *  *  *  *  *  * “呜呜呜” “季小姐,别冲动哪!” 雅苑内,季银珠双手忙碌,迅速收拾著细软。吴宗焦著心,忙在一旁劝。 自季银珠从朱炯房内奔出,吴宗便忧心的追在后头,果如他所料,季小姐这次真真要离开主子爷了。 哎!主子爷哪,您真的太想不开了。 “冲动,你主子都可以冲动的抛弃旧爱,为何我就不行?”抹去满脸的泪水,她怒不可遏。 “主子爷他非真心哪!” “那怎么样才叫真心,眼睁睁瞧他们在床上打滚吗?”该死心了不是,扮演那么久的可笑角色,也该够了。 “吴宗猜想,主子爷是在对季小姐演戏才是。” “演戏!”用力背起行囊,转身。“一个巴掌拍不响。吴伯,别再费心劝银珠了。” “季小姐”很想再替自个儿的主子说些好话,但见季银珠怒在当头,他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只是多费唇舌。 叹口气,他替自个儿的主子感到无奈。 “吴伯,银珠知道你向来是疼我的,银珠感激在心,但愿我走后,吴伯能多多保重。”咬著唇,忍哽咽,她扭头离去。 遥望季银珠,吴宗徒呼负负。 *  *  *  *  *  *  *  * 数日后。 秋尽冬来,枝你吐梅蕊。 端王府里,梅亭内,桧木石桌上,茗品、鲜果、糕点无一不缺,置中为棋盘,黑白两子两对峙,输赢难论。 “昨儿,朕派人捎旨到季府了。”声平稳,似话家常。 白子落,无意开出一条通路。 圣皇笑,眸光灿,很不客气的吃下。“小娃儿也答应了。” 呵!又阖出一条路了!通杀。 “朕想,这次她不会再逃婚了。”连连吃下众多白子,圣皇眉眼笑。“说真格的,小娃儿会应允这婚约我也挺意外的。” “圣旨不可违。”音淡淡,心口波涛起伏。 “是吗?”挑眉眼,睨向来炯的眼神很犀利。“怎这话听来有点儿酸?” “皇兄多心了。” “朕多心?”兜眼瞧向棋盘,惨兮兮的战况。 瞧!白子都快被吃光了,还强作违心谕。 “好吧,算朕多心。不过,说起那娃儿,近来不知怎么,整个人不仅瘦了一圈,还病了。”人说君无戏言,倘若是谎言呢? 甩甩头。哎!为了十四,他竟连这脸皮也不管了。 偷偷兜眼看向朱炯。很好,手在颤抖了,那这脸皮至少牺牲得值得。 “听梅妃说,那娃儿不吃不喝,禁食呢。我说十四弟呀,你这帖儿会不会下得太重了?”嗯,握拳了,效果不错喔,再加把劲。 “听传旨的人说,那娃儿接旨后,人就昏了呢唔,好像是在季老头款待传旨人时候倒的,可怜哟,这圣上指婚,怎么说都算是件喜事,可现在朕倒觉得自己似是做了件残忍事儿,不知那娃儿现下怎么了?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弄成这样,朕虽未曾亲眼见,光听就心疼得紧呢。”摇摇头,深叹息,加强戏分。 “皇兄。” “嗯?”期待。 “十五赏梅照旧吗?” 眯起眼。这十四,还真能撑!无趣。 撇撇唇。“唉!梅妃都不理会朕了,朕哪有心情跟众臣子赏梅。” 轻叹气,说起这梅妃还真不讲理得紧,不过是给银铃儿指个婚,她就来个冷面冰霜,害他这个乾柴成湿柴,没劲。 朱炯勾唇,淡笑。“梅妃不是个闹性子之人。” “还不都是为了你。”这指婚等于是在下赌注,没想到连自个儿的幸福也赌了进去。 倘这十四弟真能绝情于斯,那往后,他岂不遭梅妃怨?天可怜见,他也是看着银铃儿长大的,他也疼她呀! 可这点,梅妃没瞧见,一味的怨怪自己多事。 哎!现在不求朱炯受刺激,改心意,只望闻人那家伙能够寻得老神医,替这十四寻得神丹妙药,唤醒他男人的功能才是,否则呀,逭吃了秤坨铁了心的十四可真会眼睁睁的瞧着心上人嫁作他人妇了。 “皇兄,您的恩情,臣弟愿意生命来换。” “谁要你的命来著。”瞪眼。“朕要的,是你娶个美娇娘,快活的过下半生。” 朱炯苦笑。“皇兄,您这玩笑臣弟收不起。” “那这样吧,朕退而求其次,你答应诊治吧。”还得该有的功能,就不信他会漠视自己的感情。 朱炯敛眸,注视杯皿的眸光很黯然。“三年了,皇兄已伤透了脑筋不是,何苦再费心?” “你的症状并非药石罔效。” “闻人的医术已属顶极。”举杯,香茗入喉。 茶已凉,成苦涩,宛如他此刻的心境,凄凉。 眸底的神伤闪掠,圣皇适时捕捉入眼。 “别忘了,他有个妙手胜华陀的老师父。” 朱炯摇摇头,无语。 “如何?朕包准这次不会再让你蚀本。”他也可得到个正常的好爱弟,何乐不为。 “皇兄” “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别再跟朕讨价还价,来来来,咱们再下一盘唔,等等,赏梅会你帮朕安排安排,拟个名单让朕瞅瞅。”到时再想办法撮合撮合,就不信他不上钩。 寒风起,梅办飞舞,静寂亭台内两心绪。 第八章 城里首富季府外,红灯笼高高挂。 内厅,喜字耀人目。 以逃婚出名的季家千金再一次准备出嫁罗。 府内外,东一句恭喜恭喜,西一句托福托福,上至员外本人,下至家妇奴仆,个个莫不眉开眼笑,只因这婚啊,是季银珠亲自允诺,意思即是,他们家的美丽小姐不再逃亲啦! 打从圣旨降下至今,季府人莫不忙成团,虽说刚开始大夥儿为著小姐的昏厥吓得团团转,可今日宾客云集,贺礼堆如山,这喜事已把那段小插曲冲散。 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落,后花园的拱门处,悄悄走进了位华服男子。 那男子,身材相当地修长,虽步伐蹒跚,手里拄了把拐杖,头上还戴了个黑纱斗笠,却掩不住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 黑纱下,藏了双黝黑亮透的凤眼,瞧见每一梁柱上,那艳红红的双喜,眸底随即抹哀伤。 撇过眼,依著记忆,他脚跟儿拐向东面,步向那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地方,亦即季银珠的闺苑。 尚未靠近,便见两侍女自季银珠的闺苑走出,不多想,他立即闪身至亭柱后方。 “哎!这小姐又不吃不喝了。”著粉色衣裳的小丫鬟无奈的看向手中所端之物,叹气。 “是啊!再这样下去,小姐铁定会病倒。”另一著鹅黄衣裳的丫鬟附和著。 “怪了,这喜事不是小姐亲自允诺吗?而且还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洛才子呢。” “听说啊,小姐早在数年前便有心仪之人,你知道吗?全府上下都在传,小姐心仪之人就是洛才子呢,只可惜那时洛才子心里已有人,现在旨降下,小姐也该是高兴才是,我在想,会不会小姐就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才会紧张得吃不下、睡不著?” “或许吧。” 两丫鬟聊著走着,已渐行渐远。 他立即走出,抬头瞧向枫木后方,那紧闭的窗后,隐约浮动的身影。 许是心有灵犀,那扇木窗开了,娇柔的身子缓缓步出,并挨著木栏缓缓坐下,眺望。 以他的角度,他瞧得清楚,而季银珠却望不见这儿有人正以专注、温柔却神伤的眼神注视著她。 她果然瘦了,神情不似往日的生动,憔悴了许多。 心疼无以言喻,却又无计可施,是他抛弃了她,是他自动割舍这份情,悲伤难免,揪心难免,但他相信,洛轩可以给她他无法给予的幸福。 而相思就由他尝吧! 胸口翻涌著痛楚,是心痛抑或胸痛,难分清,唯一清楚的,是她不断奔流的泪水。是的,她哭了! 以如此远的距离,他怎能看到她的泪,可诡异的,他就是瞧见了,彷佛还能听闻她极度哽咽的斥骂。 她该是恨他吧! 哎!银铃儿,你恨吧,宁愿你恨我,也别再爱我,记得恨完后,要把我彻彻底底从心拔除,别再记起我,懂吗? 我的银铃儿,别再哭了!你哭得我心好疼哪! 这么下去,你就当不成美丽的新嫁娘了,会引起他人的猜疑的,要快乐,唯有忘掉我,你幸福便是我此生唯一愿望,明白吗? 遥望她,微眯的凤眼底有红丝,只要稍稍眨动长睫,盈眶的湿雾随即凝成水珠,滚落。 突地,一阵冷风袭来,他冷不防的咳出声。 本以为短咳即止,然,胸口紧缩,难抑制的咳嗽和著血腥一古脑的涌上。 别在此时脸上添恼。 身虚晃,掌心紧压枫木上,剧咳。 “是谁在那里?” 他身子一僵,倏地转身走开,步蹒跚,咳难止,再大的步伐也走不快。 身后,季银珠很快的追上,奔至他跟前。 “你来做什么?” 她没猜错,果然是他! 都已经伤她伤得那么深,也如他所愿,择一良人来嫁,他还来做什么? “下个月我便是洛家人,如你所愿。”娇唇吐讽语,尖锐。 “恭喜你。” “你来就为了说声恭喜?”冷笑。“还是,庆幸自己脱离纠缠?” 闭上眼,深吐息,压下深沉的悲苦。“银铃儿” “别唤我银铃儿,你不配!” 听这柔唤,她就怒,费尽数日时间,她仍忘不掉这该死的负心汉,非但如此,夜里思,梦中忆,昔日相处的甜蜜温馨入梦扰人。 适才,她便是教这恼人的梦哭醒。 朱炯想说些什么,话未吐出口,便教剧烈的咳嗽打断。 季银珠本想?g而不见,然他咳得用力,迫得她正视,瞳眸冰冷藏忧心,拉近距离,靠近他身边,她挽起他手臂。 “银铃儿?” “你可以绝情,我却非铁石心肠,要眼睁睁的看你倒下,我做不到。”臭著脸儿搀扶他。 他微笑,苦涩。“我知道,你是有情人。” “闭嘴,此刻你没资格同我谈情。”封住内心翻涌的担忧,她不想为这绝情郎伤半点神。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没资格咳”话未尽,又是一阵剧咳。 不敢摊开手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己渐渐步向绝地。 “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在府中好好休息?急著印证是否甩开了我吗?”屡屡出口皆刻薄。“请放心,从今而后,你大可忘掉我季银珠这个人,反正你我之间,种种皆戏言,这亲一结,我成了洛家人,咱们也该一拍两散,不再有任何交集。” 轻将他扶上自己的床榻,关上门,替他倒茶水,她的头儿始终低垂,连正视他她都不愿。 她不想让他瞧见了心里的伤,不想,只因自尊,为怕不该有的情感再冒出头,然,她管住了心,却逼不走擅自作主的泪,涟涟。 瞅著一地的湿渍,他心揪,冲动的伸手将她揉入怀,低喃:“银铃儿,是我对不起你。”摧心痛。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挣扎、挝打,她发泄。 一声对不起就要抹掉她心中怨,甭想! 银铃儿,我对你并非同情啊!话滚喉,难吐出,他知道再多言,便会透露心中深深的不舍舆悲痛,可,要他看着她满是伤心的泪容,他做不到。 伸手执起她的柔嫩下颚,凝入盈水的瞳眸,指腹轻触上她芙颊,柔柔地、缓缓地拭去晶莹。 本想推开他的,可当季银珠的眼对上他的,所有的悲痛、怨怒瞬间沉凝。 那是极度绝望的哀伤,不亚于自己。 那是极度的不舍,充斥痛苦的挣扎。 那是极度的心疼,如以往的爱怜。 抬眼时,虽然他及时掩去,仍是不慎兜入她眼底。 为何?他怎能有这些表情?怎能?是为求取自己的谅解吗?谅解他的变心、谅解他的有了新人忘旧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深沉的伤是种置之死地的绝望,无法假装。 突地,吴宗的提点跃入耳,眯起眼,她将他细读分明,水莹莹的瞳眸儿深入他眸底深处,意图揪出最真的心念。 她的注视太犀利,朱炯下意识的撇开脸。 季银珠不依,硬是将他的脸对准自己。 “你有事瞒我,对不对?”她问,口气有威胁。 “你多心了。” “是我多心吗?那你告诉我,你那个情人呢?她在哪里?为啥不陪你一道来?”四两拨千金吗?她季银珠岂是如此好骗。 “银铃儿,再过十日你便是洛家人。” “回答我问题!”她不容他逃避。 他哂然。“这问题重要吗?” 暗暗叹气,朱炯,在她面前,你怎能藏不住心思? “当然重要。”斩钉截铁。 他摇摇头“我有权不回答。” 站起身,他意欲离去,她伸长臂挡去他出路,漂亮的瞳眼凝视他的,深深地。 僵凝,在彼此之间,谁也不开口,两双眼交会在空中,无波澜对著执拗。 忽地,他哂然。“原以为你应允了婚事,是决心把我自心口剔除,安分的嫁作洛家人,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瞳眸儿微眯。“你又想用造句话刺激我?” “是的,我是想刺激你。”敛眸,压下心口的纷扰。“毕竟你对我的心若不死,我会相当困扰。” “你”“小姐、小姐,老爷子请您过去。” 门外,传来一丫鬟的喊叫,季银珠不理,一双眼儿始终盯著朱炯瞧。 “再不出去,你的名声会受损。” “我不在乎。”她何时在乎名声来著。 逃了三次亲,她都不去管了,这闺房里藏了个男人又算什么? “小姐、小姐,您没在里头吗?” “告诉爹,我现在没空。” “可是小姐,老爷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啊!”请不到小姐,她肯定会被削落一层皮的。 季银珠咬了咬唇办“知道了,我待会就过去,你去忙吧。” “谢谢小姐。” 脚步声起,人走远。 “朱炯,告诉我,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为一句恭喜吗?”她间,心中有期望。 “你为何还是如此执著?”叹气,这银铃儿的心哪! “告诉我!” 非要他再伤她不可吗? 撇开头,幽幽目光瞅向窗外飘飘落办。“我来,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可以不再受你纠缠。”回眸,微笑。“好好爱你的夫婿,我祝福你。” 语罢,深深注视了她,半响,他举步掠她而去。 “朱炯,你可以骗自己,但休想骗过我。” 门开,门关,独留她疑云满腹。 *  *  *  *  *  *  *  * 皇宫 后花园 “要退婚?银娃儿,这抗旨可是杀头重罪喔。”想必是他那别扭的爱弟有所行动了,贼笑。 “皇姑丈,银铃儿有话要问。” “问!” “皇上舍得拆散一对有情人吗?” “棒打鸳鸯,这可是不道德之事哪。”举杯饮,唇角勾,淡淡笑容像狐狸。 “那么,我与朱炯情投意合,皇上舍得破坏吗?” 圣皇捻了捻八字胡。“唔可据朕了解,你与朱炯之间好像谈不上所谓的情投意合喔。” 一抹神伤掠至季银珠眼底,她用力甩甩头,挺直背脊。 突然的颓丧兜入圣皇眼底,嘴角的贼笑转温和。 “我说银铃儿,你对自己可有信心?” 抬起眼,她脸上有疑惑。 “要抓回男人心,首重的便是坚定的信心,银铃儿,你想想,打从你家老头子帮你订下婚事开始,你逃了几次婚?” 羞赧抹上芙颊。“皇姑丈,这事儿您已笑过银铃儿多次了。” “三次,是不?倘再加上这次,也不足为奇了,对不?” “可这”“是抗旨,倘若事情牵涉到朕的爱弟,也是功勋彪炳的端王爷呢?” 她摇摇头。“银铃儿不懂。” “想想,一个女人首重为何?”哎!向来机灵聪颖的女娃儿怎这会儿脑袋瓜儿成钝铁,难道真是情能使人笨? 唔想自己自衮王手上夺回梅妃时,也没笨得如此彻底啊! 季银珠眨了眨眼,还是不懂。 圣皇咳了两声,缓道:“朕曾听秉王爷说,你与朱炯曾在山洞里度过数夜?” “哪有数夜,不过才两日。” “呵,两日就够你俩做许多事了。”眼儿眨眨,暧昧尽现。 季银珠再笨也知道,此刻圣皇心里在想啥。 脸微红,唇微嘟。“我舆朱炯之间仍是清白的,皇姑丈您可别想偏了。” “嘿,这会儿你就变聪明了啊!”不错、不错,还有救。“可是,皇姑丈听到的可不是这么简单喔。” 红嫩嫩的脸儿很羞涩,她仍是嘴硬。“那个是秉王爷误会了。” “将男人剥光,吃男人豆乾那事儿吗?”想想,这娃儿清白是没怎样,可他那个爱弟呢? 不成、不成,给季银珠指了婚,那十四的清白不就白白浪费了。 “事情有轻重缓急,当时,银铃儿无法顾及太多。” “所以罗,我那爱弟就只好白白让你看尽、摸尽,然后再大方的把你送给别人当娘子,自己呢,只能躲在被窝里偷哭泣,哎!这朱炯实在傻得让人心疼哪!” 她心一震。“银铃儿不明白皇姑丈的意思,朱炯他不是另有意中人吗?” “有吗?昨儿个我到他府中也没瞧见所谓的意中人啊!倒是瞧见了个面容清瘦,为个佳人憔悴的痴情男子。”几声叹息,脸上再透个无奈,圣皇续道:“这男子认定自个儿无法给心上人幸福,所以忍痛割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嫁作他人妇,这样的胸襟,真非常人所能及了。” 偷跟瞧瞧,嗯,眼儿已汪汪了,好现象。 “他为何要这么做?”不懂,既爱她却要推开她,这样的心思岂不矛盾。“携子手,愿同老,这他不明白吗?” “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你这个娇滴滴的娃儿成活寡妇。”爱弟啊!皇兄真真不舍你孤寡终生,故不得不泄了你的底,原谅皇兄的爱弟之心啊。 “活寡妇?!”莫非是他的病 “短时间内,他死不了,只是他,”顿了顿,他转首向左右,挥挥手。“这里毋需你们服侍了,都下去吧。” 见宫女太监个个退开,他才低声道:“他是因男人的功能丧失,所以才忍痛将你推给别人。” “男人的功能?” 呃这么说似乎把银铃儿弄模糊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知男人的功能为何? “就是”眼儿四处瞅瞅,确定没旁人偷听,随即靠近季银珠,附耳解释。 倏地,她芙颜一片火红。“原来如此。” 他好傻、好傻!傻得让人生气,也令她心生怜惜,不舍哪! “这就是他之所以拒我于门外,之所以对我冷心绝情,之所以把我推到别人怀中,就为了他不能人道?”颗颗晶莹泪滴落,心疼盈胸。 哎呀!哭成了个泪人儿,被梅妃瞧着了,他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银铃儿,别难过,其实他那个也非无药可救。”赶紧安慰。 睨眼过去。“我在乎岂是那个?” 哦!不在乎啊!就说是爱弟顾虑太多了。 “银铃儿,现在,你还想退婚吗?” “要。”这次无论如何再不让他退缩了。 “那好,洛家那儿皇姑丈替你想办法,不过朱炯那儿,银铃儿,你得多费心了。” “我明白。” “明白不够啊!要用做的,最好是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 圣皇点点头,再次左顾右盼,续道:“你可听过生米煮成熟饭?” “可他不是” 笑了笑,圣皇举杯,眼儿眨眨很暧昧。“贞洁是女人首重,倘若你主动,他即使再顽固也就非得娶你不可。” “可他若是不娶呢?”既是顽固,岂会屈服。 “那就引蛇出洞啊!”“引蛇出洞?!” “就是,”再附耳,将心里的鬼主意说分明“记得,赏梅会那日你不可缺席,届时我自会帮你安排一切。” “谢谢皇姑丈。”也只有这样了。 “先别谢遇,只要你好生待我爱弟,造就够了。” 这,自然也是她心中最深切的期望。 朱炯啊朱炯,这次你休想再把我甩开了! 第九章 怀冬园。 梅花灼灼,新枝吐蕾,幽香满园传。 人造假山水,石铺小曲桥,金碧琉璃亭,以及敷只锦鲤优游的人工湖里,皆有雪梅点缀其中。 风吹拂,白似雪般的梅办舞飘香,飘落地、舞落湖、旋落一宽暖的掌心里。 凤眸凝,心思幽深。 犹记数年前,同样的赏梅会,他舆她始终喜爱躲在人造假山中,在飘飘雪梅中热吻、嬉闹、葬花,无视外头的纷纷扰扰。 尽管满园人声鼎沸,却扰不到两人的小小世界。 可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哪! 缓缓蹲下身,拨弄,将满掌的花尸铺洒,葬落盈胸的爱恋,埋人满腔的热情,此后,他将独自一人度过岁月漫漫 忽地,薄软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他可有漫漫日子过? 怕是奢想了吧。 突地,一脚步声扬,他猛抬头。 “端王爷,终于让小的找著您了。”喘吁吁。 失望兜眸。不是她? 又是自嘲起。是了,明日她就要出阁了,又怎会出现在此呢? 身站起,脑子传来昏眩,来人赶紧上前搀扶。 “端王爷,您还好吗?” “不碍事。是皇上找我吗?”微笑,眼底悲意难扫。 “是啊!皇上说,今日的天候不佳,又飘了点细雨,所以要请诸位皇亲、亲臣至吟春苑歇息用膳端王爷,小心走!” “飘雨了。”仰首望天际。 雨丝飘飘,一如他心,凄怆。 回眸睨地,兜回头。“走吧,别让圣上久等了。” 待两人拐出了假山石,一抹纤影随即步入,停在朱炯葬花的所在地。 颗颗晶莹泪滑落腮,满是水雾的眸儿瞅著地上,逐渐被雨水模糊的字句,心如刀割。 朱炯啊朱炯,为了成全我的来生,你让自己成了行尸走肉,难道就不曾想过,我的心会有多痛、多怨? 我不会因你的成全而幸福,你知道吗? 蹲下身,将手中的纸伞搁下,阻去遭雨水蹂躏的字迹,并拾起石子,于那字句旁刻下两句。 雨渐增,冷意深,刷不去她心中情,也冷却不了她的满腔爱意。 站起身,她缓缓离去。 蒙蒙雨,处处皆湿淋,却浸不透伞下的满倾诉。 花凝情,葬于斯,深情浓意成追忆。 爱冷绝,情埋心,此生已成走肉身。 花虽死,灵不散,情爱蜜意永不逝。 身若绝,情永在,生生世世共缠绵。 *  *  *  *  *  *  *  * “朱炯、朱炯,快来找我啊!”银铃般的笑容,透著浓浓的顽念。 银绢覆俊容,勾著无奈的嘴角有宠溺,伸手欲将手绢儿拿下。 “拿下休想银铃儿理你。”嘴扁扁,有些为他的无趣而不悦。 “银铃儿,我在忙。” “不管,这次你无论如何都得找著我。”耍赖。 “可这摺子再不递上,我会被摘帽子的。”微笑,语气分外柔煦,毫无半丝不悦。 “不管不管,你快来嘛,人家的腿儿酸痛了。” 叹口气,他起身摸索。 站在树梢儿的季银珠心喜,扯起了得意笑,随手摘起了树上的果子喀吱喀吱吃起,骨碌碌的瞳眸儿则瞅著底下的俊美男子,瞧得出神。 多俊的男子哪!他是属于她的,没有人可以从她手上抢走,也没有人有资格在他心版占上一角。 只因,他的心哪全是她,银铃儿! 瞧瞧!桌上的那些奏章都被晾下了,据姑姑说,平日寡言的朱炯可是极重公事呢, 如今他甘愿搁落,她是否可以假设,那是因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非常重? 嘻! 眉儿弯弯绽灿笑,她忘了自己身在高高的树梢头,下意识的往下坐下 “啊——” 风闪过,叶刷过,痛楚袭来泪雾生。 树下的朱炯迅速摘去眼上罩,立即足跃上,稳将季银珠紧紧拥入胸怀中。 “你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痛?别哭痛就说出来啊”一落地,连迭话语随即吐出,惯有的柔嗓夹杂少见的紧张慌惧,一双凤眸儿这瞅瞅、那探探,检视她的手儿脸儿兼头儿。 本因恐惧而吓哭的季银珠,乍见他紧张的模样,扁扁的唇儿缓缓勾,所有的害怕刹那全跑光。 玉手打横。“我这里痛。” 抛去顾忌,他掌心握上轻揉搓。 唇儿往上拉半寸,指腿儿。“我那儿扭著了。” 睨著著粉裤的两腿,他犹豫。 “好痛、好痛呜呜我的腿会不会断了”眨眨眼儿,企图逼出些微虚伪的泪水。 心一疼,他不再犹豫,迅捷卷起裤管儿,按摩。 “嗯好舒服。”闭上眼,感受他指腹传来的温暖与舒畅。 太沉浸于他的服侍,季银珠忘了自己不过是伪装,几声满足叹息逸出,引来朱炯的斜睨。 “不痛了吗?”语淡淡,没怒却隐藏危险。 “痛?!”蓦然睁眸,恰恰与他的诡眸相对,亡羊补牢,呻吟。“痛痛痛,好痛哪” 哀几声,再来个龇牙咧嘴,戏剧化十足。 “是吗?”低下眸,唇角微勾。“这样吧,宫里太医们挺擅长接骨,唔不然,找闻人帮你针个几针,这痛就不敢来恼你,好不?” 闻言,季银珠眸底的恶作剧倏收,就连他手下所握的腿儿也缩得飞快,赶忙起身。 “不、不、不,闻人霁那么忙,我这点痛楚哪需麻烦他。”未了,还佯作忍痛的槌槌腿跟。“瞧!适才你已做了妥善处置,我已经能站了。” “这样啊!可你痛,我会心疼哪!”摇摇头,难妥协。 “不痛、不痛了,你放心,我现在真的不痛了。”哎呀!糟糕,她会不会玩得太过头了? 瞧那俊容闪忧心,找那恶闻人霁的意念也很坚持呢。 咬著唇办,瞳眸儿闪著悔意。 本想继续以著恐吓小惩她,眼角瞥见她那俏脸上的一丝丝愧疚,心软。 “那,还要玩吗?” 她摇头如波浪。 “那下次还要爬树惹人忧吗?” 头儿摇得更剧。 “那么,还要再以谎言欺我这个善良人吗?”他又问,眸底已染笑。 “啊?!”眨眨眼,突地恍然。“喝,你耍我!” “扯平了,不是?”他笑,惯有的宠溺再现。“下次,看看你还敢不敢顽皮,老不安分,让人捏冷汗,你这丫头的命,我朱炯可是非常非常在乎哪。” 嘟嘟嘴,还想再发嗔,可一见他眉眼问的忧未散,身子倏软,偎入他暖暖的胸怀里。 “好嘛、好嘛,下次我就不爬那树了,这样行吗?” 嘴角扬,柔笑。“也不可扯谎?” “这我考虑。”她好喜欢瞧他在乎的样子呢,那让她感到窝心。 “嗯考虑?”唉!面对一个玩上瘾的娃儿,他该如何?无奈,笑容却深深。 “对啊!人家想要得到你的在乎嘛。” 伸指轻敲她脑袋。“对你,我还不够在乎吗?”手缩紧,暖玉温香更入怀。 “人家想要更多更多嘛。”撒娇。 “更多更多?”捧住她的小脑袋,凝眸兜深情。“那,等我忙完那些奏章,再带你四处游山玩水,可好?” 她摇头。“不好。” “那你要什么?”瞅著她的漂亮瞳儿,在那里,他瞧见了自个儿的恋、痴、宠,满满呀! “我”红著脸,嗫嚅出声“下月,人家便及笄了。” 语落下,向来大方如季银珠也有小女人娇态,羞答答、红嫩嫩,让人情意动。 朱炯柔柔笑,俯身,暖唇抵娇唇,吐气。“下月,我便迎娶你进门,你,季银珠、银铃儿,此生便是朱炯的所有物。” 话落,唇下,辗转出誓言、爱语。 *  *  *  *  *  *  *  * “我不要、不要、不要你去那么远嘛。”紧偎他怀中,两手圈腰,紧紧不放。 眉攒。“银铃儿,别哭,最多十日我便回来,好不?” “不、不、不。”摇螓首,抬起泪涟涟的芙颊。“你说不会离开我的,怎能说话不算话?” “银铃儿,我是个将军,带兵打仗是我的责任。” “我求皇姑丈,要他别让你去。”旋身,她拉著他便走。 打仗呢,那是多么危险,多少人战死沙场她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因打杀而断臂缺腿的呜呜光想就教她浑身抖颤,说什么她都不让他到衮国,她要他安安稳稳,完好无缺的守在自个儿身旁。 掌心的臂膀突抽走,季银珠转身,向来柔柔的眼神逝去,始终带笑的脸庞严凛,凝入她眼底,心惊。 “你真的非去不可吗?”唇抖颤。 “银铃儿,维系国安是我的责任。”认真。 “比我还重要?”她问。 “是的。” 她缓缓摇头。“我以为,你非常、非常在乎我?” “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凝视她的泪,凤眼底不舍更甚。“银铃儿,我答应你,事成我会马上回来,并且全身而回。” 她摇摇头,泪水不止,两腿儿不断后退、再后退,拉远彼此的距离,远远地。 “我不相信你。之前你告诉我,绝不会离开我,也答应我,要守著我,如今,你又要离我而去,还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全身而退我不是笨蛋!衮国人有多奸诈狡猾、孔武有力,我又不是不知道。” “银铃儿” “为什么你非得要去嘛?本来你就不是将军,怎么一眨眼你成了将军?若不是你请命,皇姑丈怎舍得让你去?”打从宫里听闻此事,她的心便寒了。 还道是重视她呢? “倘你真在乎我,就别去,好不?” 凝目注视,不语。 “我知道你护国之心,可皇姑丈那儿多得是人,根本不需要你嘛,况且你答应过我的,要娶我为妻,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 “那就别去。”她坚持。 “我非去不可。”没人比他更了解衮国的密道,也无人可破解衮国的厉害之最——八卦宫。 去,成必然;惹银铃儿哭泣,却非他所愿啊! 难舍却得硬下心,他发誓,此后不再让她哭。 季银珠瞪著他。“好,只要你去,我马上嫁别人,我绝对说到做到。” “银铃儿,别任性。” 瞪他,泪水染满腮,气怒盈满胸,旋身,她忿忿离去 *  *  *  *  *  *  *  * 蓦然睁眼。 是梦! 不!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梦! 三年前,那承诺、那甜蜜、那分离的痛楚,以及她负气出口的嫁人,言犹在耳、历历在目,想忘,难。 有谁能料到,承诺舆分离仅在一夕间,负气的话也成了真。 缓坐起身,却浑身乏力,人再度瘫软卧床。 失笑。他的身子竟弱成这般,怕是连站个身都不行了笑瞬绷。 不对!他的身体纵使虚浮,也不致这般的昏眩。 眯眼四望。遣不是自己的住处,他身在何处? 种种疑云肚中生,为这陌生地,亦为他心底隐藏的不安。 思绪转动圣皇宴请诸王臣、圣皇递来水酒、王公亲臣们的言笑尔尔是他醉了? 他素有千杯不醉名,即使身子弱了,一点点水酒也不至于让他不省人事,该不会皇上那酒有问题?可为何? 满脑子疑问,欲分析脑袋呈空茫。 咿呀声响,门开启。 朱炯转头,心神倏震。 薄纱袅袅,勾起一缕春情梦,裸足轻盈,步出徐徐媚态,身躯曼妙婀娜,诱人春心动。 纵使情淡如朱炯,也不免心悸。 “银铃儿引你怎穿得这般”裸露两字出不了口,怕伤人。 “诱惑你。”短短三字表明来意。 轻手合上门,她步履轻盈的走向床榻,漂亮瞳儿含媚波,雪肤芙颊似桃,红润唇齿似贝,举手投足皆是魅人。 “你他们让你喝了什么?” 她缓缓摇头,玉手搁玉带,抽开。 “别!”欲阻却不及。 薄纱滑落,玉体现。 朱炯忙撇开脸。 她不让他逃,迳自举起他的手,触碰己身,他缩手,她不依,反将那掌搁上自己俏挺裸胸,诱抚。 “银铃儿,明日你就要嫁人”他撇脸依旧,心口却狂跳不止。 “那又如何?”嗓音吐娇叹,为他指腹的抚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语颤。 指尖滑过之处皆柔软,一股欲爱之的渴望升上,他闭上眼,强压下那翻滚不已的欲念。 “不懂吗?我想爱你啊!”娇容更艳红,体内的热潮不断的窜流。 季银珠心知,药效已然催动。 “可我无法爱你,银铃儿,穿上衣服离开,我可当此事不曾发生,好吗?”叹息幽幽在心中。 他何曾不想爱她,可隐疾岂能让他如愿! “来不及了。”轻摇头,嫣然笑,一瓶紫陶递到他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春情散,这是春药亦是毒药。”倾倒,滴滴汁液滑下口内。 他心倏紧。“你喝下了?” “是的。” “你这是何苦?”这无异是自裁的行为。 “不苦,能与你偷得一晌之欢,值得。”丢弃手中瓶,纤足爬上床榻,玉手滑向他衣襟。“从小,我便立誓,非你不嫁,而今,你残酷的将我推给别的男人,难道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袍子、里衣裤皆落地,此刻的他与她一般,片缕未著。 著迷的瞳眸扫视他身,手儿落下,轻抚锁骨、胸膛,流连不止。 “银铃儿,你会后悔。”闭上眼,忍下心中的波涛。 为什么事情会乱了序?他做的仍不够绝吗?处心积虑、忍受心痛,非得将她推开自个儿的身边,为的是什么?无非是希望她快乐、幸福,能嫁个完整的男人,心割,他尝,幸福,她受。 在得知她允婚,他的内心确实难受,他要她恨自己、怨自己,最好永远忘了自己。 他做到了不是? 一串银铃笑声唤回他的心神。 “爱你,是我所望,拥有你,是我所愿,饮下春情散,我更不悔。” “就为了一晌之欢?银铃儿,你未免太傻。”睁开眼,渗出丝丝挣扎。 她以笑回答,手儿缓滑下他肚腹,轻划出丝丝疙瘩。“放过你,我才傻。” 他伸手抓住她放肆的小手,摇头。“银铃儿,明白我为何要将你拱手让人吗?” 她侧首。 凤眼瞟向窗,遥思。 “三年前,我奉皇命赴衮国减主,却误中陷阱,跌落敌方所设的机关,当时,除我之外尚有一名女子,以我之功,要自救并非不可,可让一条无辜的命代我葬生,却非我所愿,是故,为了救她,我中机关,倘不是朱亥赶来,恐怕我这命早赴阴曹。”顿了顿,他兜眸向她“可,救了一命却还不回完整,那一跌,非但脸受残,连带的,也失去男人该有的能力无法人道,这样的朱炯,有何资格拥有季银珠,有何能力让所爱之人幸福?” “就因你的没能力、没资格,所以就把我推到别人怀中?朱炯,倘若你真爱我,就应该自私的将我占为已有,不该顾虑。”泪染眶,她控诉。 “爱不是自私,更非占有,倘角色换过,你也会如此做,不是吗?” “没错,也许我会如你一般残忍。但,倘你是我,你甘愿放弃吗?”摇摇头“你不会,非但不会,更不会嫌弃我的伤残,只想舆我携手同老,有乐,共享,有苦,共尝。” 坚毅的心念、执著的眼神,凝入他眼,悸动更甚。 “脸伤残,情不残,身毁坏,爱不摧。”水盈盈的眼儿瞅住他灵魂,喃念出坚定。 突地,药性摧心,娇颜红似火,娇身扭如蛇,她喘息不止,一双瞳眸儿则写著乞求,凝睇。 朱炯知道,他若再踌躇,她必受焚身之苦,倘他动了手,她名节必损,礼律旋脑,纠葛不止。 “朱炯,你真忍心看我痛苦?”媚波含怨。 他岂忍心! 可他若真做了,就算她处女依旧,也摆脱不了世俗的眼光啊! “啊”难过啊! 忍不住的跨坐他腰际,以著柔软身躯摩擦他的阳刚,抵著男性的臀办则缓绕圈圈,企图扫去身上狂焚之火。 “银铃儿,你要忍住。”看她痛苦,他心疼哪。 “摸我、爱我!”抓起他的手,触身。 然,尽管她揉弄、摩挲,却消不除心中之火。 他的犹豫,令她更形难堪,心一悲,珠泪滚滚落,滴落他的胸口,炙烫。 热泪凝肤,透人心,心弦动,他手臂倏伸,将她螓首拉前,覆唇。 吻不狂,却缠绵,热烫的掌心抚脊骨,缓揉,和著舌舞,挑动出丝丝情欲,勾出她体内的芳甜甘泉。 吻止下,薄唇吐柔呢:“这事儿,青涩如你,做不来的。” 话撂下,他将她微抬,唇就胸蕾,舔吻啄咬,手心掬了满丰盈,轻捻弄、狂旋舞。 “唔”她叹息,身子不自觉的随他指尖、唇齿而舞动。 红艳艳的芙颊,媚态楚楚的眼波,吟声不止的娇唇纵使不行如朱炯,也忍不住心猿意马。 手滑下,探访幽境,揉出一手湿意。 “啊炯”她狂叫,为他魔般的舞弄双手。 指尖寻得幽境口,抽刺。 “舒服吗?”凝视她的迷离,他间。 “舒服炯啊再多一点唔啊”臀儿狂摆,随著他进出的指尖旋动。 臂膀攀他颈,将胸蕾送进他嘴里,她呻吟难止。 戳刺的指腹如火,燃烧她的身,旋弄舔舐的舌尖似微风,卷舞她的心,她的身、他的心,紧密相依。 甘液似春泉,上下翻涌,带出了春药后劲。 再一次的衔唇,吻轻狂,心跳动,两身相连,随著他的手指抽动,拍搏出动人的曲乐 *  *  *  *  *  *  *  * 释出体内的药性,季银珠已累得蜷入他怀里,熟睡。 望着她的睡颜,凤眸底下怜惜满满。 他虽没破了她的身,可却让他摸遍、吻遍、尝遍掌心抚触她身,处处皆淤紫,那是他无意留下的印记。 是无意吗?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笑痕。 恐怕是自欺吧。此刻的她就算无人敢娶,可他相当明白,他难以放手了,只因她的深情、她的执念、她的无悔、她的一切一切。 他为她的身体著迷,更为她的心念系动,无法再大方的拱手让人,他该如何是好呢? 将她的螓首紧紧扣入胸怀,悸动的心跳著占据。 是的,他想拥有她,永远。 这心念,蛰伏他心许久,之前他可以潇洒的漠视,如今,拥她在怀,再漠视就自欺欺人了。 或许明日天一亮,他就带著她至洛府赔罪哎!想想,他该如何杜绝芸芸众口的怒骂呢? 或许明日天一亮,他该带她远走高飞不过,她又成了一次落跑新娘,而这次,竟是他所害。 或许明日天一亮,他该亲手将她交给洛轩不,这点他办不到。 那么,他又该打哪儿变出个新娘还人? 唉!亏他一生运筹帷幄、为事谨慎,如今竟为了自己要命的自惭,害得银铃儿再受一次万人笑,万口唾,害得圣命成玩笑。 朱炯啊朱炯,你心思算尽,却算不过老天的刻意安排,一心想将她推离远远,却反而更将两人拉近 摇摇头,难再想,所有的坚持全为她的勇敢击溃。 缓缓闭上眼,明日该让一切有所转圜。 第十章 天方白,丝丝光亮透室。 裸露的长臂往床榻里摸索,凤眼倏睁。 “银铃儿?!” 坐起身,环目四顾,不见佳人,却在方桌上瞥见一封信函,不好的预兆爬升,他迅速下榻,蹒跚地步向桌前。 草草掠过信中潦草的字迹,心中一突。 青灯?!她打算以余生伴青灯! 她怎可如此做?就在他放下所有顾忌,割舍所有的不该,打算带著她远走高飞时,她怎能就在此时弃他而去? “不!”他必须阻止。 随手捞起衣物穿上,他拉门步出,然,身有残疾寸步难行,两步一跌三步一跪,他走得好生狼狈。 可心头焦急,容不得他继续浪费时辰,站起又跌,非但浑身伤痕累累,就连步伐也没踏出多少,他依旧在原地打著圈圈。 “可恶!”心烦意躁,往昔的平和已不见。 为什么他的腿会不良于行?为什么没了拐杖他却连基本的走路都失去?为什么在这时候他才后悔?为什么想拥有她时,老天却硬是要从他手中夺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抬头嘶喊:“老天!祢这是在愚弄我朱炯吗?” “此时后悔,不觉过晚。”回答他的音嗓透淡斥。 朱炯回眸。“她已决心放弃了吗?” 梅妃睨视,媚眼里很是冷漠。“你伤她那么深,你想,她还有多少勇气与你周旋?哀莫大于心死啊!”是啊!他有何资格要她不死心?是他一手将她推开的不是?那么,此刻他又是以何立场挽回她的心? 怕是奢求了。 敛眸,神伤。 “曾经我以为推开她,对她才是最好,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简直错得离谱!”梅妃残忍批评。“还记得当初我的警告吗?银铃儿是个死心塌地的女孩,你掳掠了她的心,却又无情的践踏,硬生生的剥夺了她的欢乐,朱炯啊朱炯,她正年届豆蔻啊,你不觉自己过于冷酷了吗?” 他乾笑,一切后悔全化成了泪,盈眶。 “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昨儿,银铃儿求我给她春情散,我给了,你可知为何?” 他抬眸。 “她说,此生她只属于你,不管身心,倘若要她嫁他人,唯有她死。我告诉她,服下春情散,倘若无人纡解,便会流血至死。”睨著他哀伤的眸子,梅妃不禁叹气在心中。 同是多情人,何苦相折磨啊! “这世上,很多人为了情可以无视生命可贵,我的银铃儿亦然,为了爱你,她失去可爱的笑靥,一心只追索你的诺言,即使名声毁,即使贞节坏,她爱你,仍不变,本以为她答应了指婚,是真对你心死,可不知,那同时也是逼她走上绝路。” 紧握拳,朱炯心哀恸。 “梅妃,可否帮朱炯一事?” “你毁去了我的银铃儿,你说,我能帮你吗?”她佯装无情。 “我爱银铃儿。”他抬眸,凤眸底是真挚,亦是悔恨。 短短五字诉尽一个男人的深情,梅妃有些些感动,为他眼底的浓意。 “你想要什么?” “告诉皇兄,朱炯答应诊治。” “倘若你无法再恢复原样呢?” “我也不放弃银铃儿。” “此话当真?” “是的。” 梅妃笑了。“那好,就等你这句话。” 话落,媚眼朝不远处的梅树瞥去,轻眨几下,眨出来炯的满心疑惑。 问语未出,颈间穴道突遭点,尚不及回头,他已陷入无尽黑暗。 梅妃头儿摇了摇。“朱亥,你手劲过大了。” 朱亥耸耸肩。“这鸡毛蒜皮般的痛,他受得住。” “没错、没错,我的爱弟能屈能伸,岂会在乎那小小的偷袭。” 圣皇现身,身后跟了个驼背老者。 那老者,其貌不扬,一双眼却是犀利非常,抿著唇的模样看来似乎很是不悦,梅妃毋需想,便知是闻人霁出奇招,将这个隐居山林不管世事的怪脾性老神医请下山。 “老神医,就麻烦您了。”梅妃轻点头,唇角绽柔笑。 这娇语让老者眼神顿亮,眼儿瞧向了梅妃,唇角勾勾,算是给予回应,接著,不言不语的转身,朝著适才朱炯步出的寝房走进。 “啧,这老头真大胆!”居然无视他圣皇尊威,当着他的面打量爱妃。 “这老头子真能治老十四?”连朱亥都怀疑了。 圣皇撇撇嘴。“也只能姑且一试,否则爱弟再这样下去,朕迟早会疯掉。” 皱皱眉头,朱亥转头往后望,里头,老神医的神情不悦又不耐。 无可选择,朱亥只好搀抱朱炯,走进。 “爱妃,还是你厉害。”圣皇眼里有些些不是滋味。 梅妃媚眼一凝,软身偎入圣皇怀,安抚道:“梅妃哪有皇上睿智,倘不是皇上献计,这两颗顽固的心哪,始终难聚。” “如今,有情人就要成眷属了。”哎!为了这两人,他差点白透发丝。 额娘,您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可别再入我梦里修理我了,您的儿子,我的爱弟就要接受治疗,非但如此,也快要娶得美人归了。 唔也许,过不久,还会生个胖娃娃了。 “希望这老神医真有个妙手回春的本事,我快等不及瞧这爱弟恢复原样了。” 梅妃瞅著他的焦急,摇头。“皇上,您似乎忘了一事。” “啥事?”神思尚在如何帮自个儿的爱弟办婚事。 “那个洛家啊!”“哪个洛家?”唔就用那衮国进贡的布匹来制造嫁衣好了。 “你钦点的洛家才子,洛轩。”媚眼闪无奈。 “哦,他不重要。”思,还得赠送宅第当新房对了,就西苑吧,那里最靠近自己,倘若爱弟有了胖娃娃,他也可以常常去抱。 心思转动著几许的得意,就连嘴角也抽搐著满足。 梅妃瞅著,内心不禁幽幽一叹。 对圣皇的性子,她了若指掌。倘若他热中某事,要唤回他的心思怕是难了。 抬头望天,这会儿靳儿也该上洛家了吧,希望这次银铃儿的逃亲可又别闹得满城风雨,否则她那个可怜的哥哥呀,就真的得自刎入阴曹,向亲亲爹娘请罪去了。 *  *  *  *  *  *  *  * 西遥山上,烟雾袅袅穿云天,弘海寺内,众徒跪祈祷念,半晌,祷文终,身穿袈裟的比丘尼们往旁侧开,两名比丘尼手拿托盘,自鹅黄纱幔后方走出,随后的,是卸去华衣的季银珠。 她缓走向佛祖前,跪下叩拜。 “你决定好了吗?”声音和蔼,眸子睿智,她是弘海寺内的主事者。 “是的,银珠愿以后半辈子侍奉佛祖。” “那好,此后你法号为念空,望你早日抛去红尘俗世,弃下所有贪、嗔、痴,一心向佛,归心忏悔。” “念空明白。” 主事者点点头,旋身。“仪式开始!” 执剪、束发,待刀剪欲划落三千发丝时 “慢著!” 悦耳温润的嗓音传,飘逸的身形疾步步进,凤眸儿直瞅著始终低下的脑袋瓜,他缓缓走向她身后。 众人相视,在主事者的示意下鱼贯走出,留给两人一室清静。 “银铃儿”抖颤的音线透露了焦慌。 季银珠漠视不理。 “银铃儿,跟我回去,可好?”声柔柔,含著深深的懊悔。 “我不回去。”嗓音过于平静,不若以往的活力。 朱炯蹙眉。“你还在恼我吗?” 她该恼他的,欺侮了她许多年,恁是耐性再好如她,也会被磨得殆尽。 她缓缓摇头。“我不会怪你。” 抬睫,清澄的眸子注视著高堂佛像。“弃尘缘,俗念抛,舍情爱,长伴青灯永不悔。”低眸。“银铃儿,你真能不悔吗?” 她缓缓起身,旋身,眸底满惊色,心底同时也揉入喜悦。 他的脸已恢复俊美了,虽说眉间留下两道小疤,却不减魅人之色,这是否代表,为了挽回自己,他才会丢去消极,接受他人关心? “你接受诊治了?”她问,语音并无透露半丝心中悦。 “是的。”只不过是在被打昏的状况下进行。 清醒后,心急如焚的他气极朱亥的举动,胡里胡涂的给予一掌,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她的去处,人就奔来弘海寺了。 还好,尚来得及。 “你来,是因为后侮吗?”明知答案了,可她仍是不愿轻易放过他。 “是的,我后悔了。”凝视她,真诚。 “是什么因素让你反悔?”声音仍平静,怨怼不再。 执起她的手,他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银铃儿,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可你拒绝了。”低眼,笑意悄悄浮。 “是我不对,我不该辜负你的爱。” “可你弃爱如敝屣。” “我并非弃爱如敝屣,银铃儿,这你应该明白的。” 她又摇头。“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打算光棍一生,只知道,你极力将我推给别的男人,只知道,我的爱让你困扰,更知道,纠缠你得来的不过是自取其辱,所以,我愿给你一方清静,将此生奉献佛祖,为你祷文、为你回向,只要你快乐,我一切无憾。” 平淡的语气,诉出多少的无奈,字字似倾,句句若控,末了,更以成全还诸于他。 朱炯不禁苦笑。“看来,我是自作自受。不过,为了挽回你,这所有的控诉我全受。” 语毕,他跪落佛前,起手宣誓。 “我佛在上,弟子朱炯在此宣誓,此生此世绝不再负季银珠,愿以所有性命守护著她、照顾著她,祸福与共,不生贰心。若朱炯违誓,愿遭五雷轰顶,绝不悔!” “朱炯!”手儿捣娇唇,动容。 好可恶!他怎能又用逭招来感动她,害得她都无法继续作戏下去,她欺陵得他不够哪! 可,怎么办?她的心已倾斜,不再盈恨,所有的怨全为他的真爱尽扫,半点痕迹也不留。 朱炯微笑。“银铃儿,嫁我为妻,可好?” 摇摇头,两脚儿不自觉后退。“我该如何相信你?当初,你要我嫁你为妻,可才眨眼,你就远赴边疆打仗,此后,便不再相见,视我宛如陌路人。朱炯,我怕了,你明白吗?” 他点点头。“我全明白。我知道,此刻说什么,你都无法相信,毕竟我实在伤你太深。”顿了顿,凤眸儿兜向天。“曾经,你用所有的生命来证明我的错误,对你,我欠太多,对自己,又欺过甚,坦白说,连我自己都无法饶恕自己,我矛盾、挣扎,是自惭形秽,更因,”兜眸向她。“我没勇气面对你的唾弃、你的鄙视。” “你对我的信任怎能如此薄弱?”害她掉了许多冤枉泪。 苦笑再现。“是薄弱,却非你,是对我自己啊!”“那现在呢?” 深情凝聚。“我知道我的银铃儿是个难能可贵的善良女孩,她?g外在的皮囊为敝屣,视有形为无物,只求心灵合一,不求纵欲,只愿深情两不悔,不愿认命嫁他人。有女如斯,我心已足了。” “不再随便推开我?”心暖暖,酸意泛,热泪已盈眶。 “不再。”起身缓将她拥入怀。“这样的好女人,倘我朱炯仍不知珍惜,岂不枉为人。” “你好坏,知不知道?!”诉尽委屈、无辜。 “我明白,此生愿任你欺陵,我绝无贰言。” “你可恶!为啥老是要用这柔柔的语音来混淆人家的坚定。你可知,这三年来,我尝过多少的白眼,为了你,我屡屡逃亲,为了你,我吃足了闭门羹,为了你,我已成了万人唾,这么多的为了你,非但你不领情,还硬是将我推得老远,倘我不吃下春情散,是否你还是用那该死的冷酷无情,送我上佛海?” “对不住,银铃儿。”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他以额抵她额。“赶明儿,我会立下忏悔录,昭告世人来证明你的清白,让众人明了,你银铃儿是个痴情女,为爱甘受万种苦,而我朱炯,是个十恶不赦的负心汉,愿以后生弥补痴情女的一世恋。” 她睨视。“你当我真是如此残酷之人吗?你是高高在上、气质灼灼的斯文人,受此重伤就已经很可怜了,说十恶不赦未免太过了。” “那么,你还愿接受我这可怜人吗?”温柔的眸子盈水,深情不减。 “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我悉数接受。” “在佛前不得妄语。”她警告在先。 “我绝不妄语。”他伸指立誓。 “那好,我要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 “好。”执起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立即禀明皇兄,让他准备。” “我要你在新婚夜彻夜不眠,为我播种。” “女孩儿不可以没半点矜持。”这银铃儿,该说她思想大胆、开放吗?哎!在这民风淳朴下,有此女为妻,他朱炯该说幸福或悲惨呢? 眼儿弯弯,薄唇弯弯,他相当明白,答案是前者。 将瞪眼的她拥入怀,附耳低喃:“不过,我喜欢,记得,别在新婚当夜便把我所有精力压榨殆尽了。” 一个拳头儿袭上他的胸,羞意染满季银珠脸庞,抬眸,她嗔道:“你道我是浪女不成,像你这般欺负我三年,倘若不怀个你的孩子,哪天你对我厌了,没有了要胁你的把柄,岂不又是无数个三年。” “朱炯爱银珠人心,岂舍得放。银铃儿,此生,你是休想从我眼前逃开了。”握紧季银珠的手,凤眸里除却深情,满满是真挚。 漾开笑颜,季银珠与他的手两相握,两人相视一笑,手牵手,走出了弘海寺。 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连高堂佛祖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