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远地自偏》 第1章 我不想叫郑小鸭 郑辛远躺在半山坡上,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山下一望无际的田野,正是热的时候,田地里背朝天面朝黄土的人大都集聚在有树荫的地方,郑辛远一眼就望到了炎日底下那一个孤独辛勤劳作的身影,心里一阵烦躁,眨眼间自己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不知踩了哪坨狗屎穿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看着自己的小身板以及小身板上衣不蔽肉的几块破布,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比了个中指给老天,就听见天空传来轰隆一声,操,都说夏天的天,娃娃的脸,也犯不着这个时候来个雷吧,郑辛远吓了一跳,拎了竹篓就往山下跑。 豆粒大的雨点说来就来,索性是热天,郑辛远心里一肚子气,让砸了两下,索性不跑了,让它淋在自己身上,一个带着斗笠,手里也拿了几样雨具的少年从田坎那边走来,见状,喊道:“小鸭子,淋了雨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赶紧家去,你舅妈正在找你呢。” 小鸭子,你才是小鸭子,你全家都是小鸭子!郑辛远愤愤的嘀咕,但想到古代伤风感冒可不像是现代那般好治,还是加快了脚步,田坎比较窄,不小心崴了一下,幸亏撑着竹篓才没有摔倒田里去,郑辛远望着这到自己腰部的竹篓,气得想一脚踢掉算了,但想归想,真要踢掉麻烦就大了。 不一会儿就暴雨倾盆,郑辛远不得不找个枝叶茂密的地方多下去,顾不上被雷劈,早死早超生好了,郑辛远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倔强的看向远方,大雨打下来的雨雾中,朦朦胧胧看见一个身影还在那地里弯着腰捡着麦絮,心里一抽,放下竹篓跑进雨中,池塘里荷叶让这大雨冲得油亮油亮,郑辛远咬牙探出小身板扯了两张,一张顶在自己头上,一张拿着跑向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外公,先躲躲雨,生病了就不好了。”郑辛远一手将荷叶顶在老人头上,一边扯着嗓子喊。 “小丫头啊,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在外面啊?”老人站起来,身板很硬朗,见是自己外孙女,一把抱起来向躲雨的地方走。郑辛远外公姓刘,身体很不错,是种田的好把式,只可惜生了两儿两女,两个儿子娶的儿媳一个狠过一个,小女儿倒是孝顺,但自己母亲性子软,平常没少让娘家的帮衬,就更不用说孝顺老人了。 郑辛远这一世也姓郑,是邻村张家庄上的,张家庄并不全是张家人,张,黄,郑几家都是大姓,人口都差不多,只是郑辛远的奶奶是个厉害的,一口气生了6个儿子,自己老爹行四,俗话说,穷莫当老大,富莫当幺儿,郑辛远再加上一句,不穷不富还是两边站,生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 父母两人古板,郑辛远记忆里只有两口子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关起门打人的画面,刘氏一口气生了四个闺女,期间还掉了两个孩子,虽说郑家缺女儿,但这么多儿子家各生一个也就够了,还是传宗接代的重要,刘氏这不停的生一个儿子也没有,把两口子急得跟什么似的,郑辛远出生的时候恨不得摔死了事,要不是自己外婆杨氏正好在,郑辛远表示就没有自己穿来这回事了。 刘氏肚皮一个接一个生,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下地干活,郑家儿子多早就分了家,郑家两老指望着老大养老,又偏疼老幺,东西基本上都紧着这两人,刘氏干不了活,郑老四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全刨在那一亩三分地里也供不了一家人吃穿,偏生两人执着的还是要赶生一个儿子,在刘氏又怀上的时候,郑小鸭不小心打翻了一瓢水,让刘氏一巴掌扇死了,这才有了郑辛远过来,郑辛远见着情形不好,跟着外婆杨氏哭了一里路,哭得老人心软才接到外祖家来,这一住就是一年。 郑辛远醒过来时看了刘氏一眼,肚子圆圆的,心里愤愤,只怕又是个女儿,气死你们!后来,刘氏生了果然是个女儿,听说刘氏月子期间眼睛都哭肿了,杨氏为着这个女儿操碎了心,请了个算命婆子过来,说苦尽甘来,下一个肯定是儿子了,刘氏才破涕为笑,只不过杨氏并没有这么乐观,一堆娃娃,大的才十二岁,小的才一岁不到,指着那么一亩三分地,可怎么活哟。 虽然两个舅母不简单,但两个老人,以及还没有出嫁的小姨还是挺照顾郑辛远的的,起码这一年来顿顿没有饿着肚子,郑辛远地里的活干不了,家里的事情除了扫扫地也指望不上别的,两个舅母隔三差五就为着这个和两老吵架,郑辛远生怕自己被送回去,仗着人小灵活就往山上钻,这边山不高,村里很多小孩都上去玩,郑辛远有蘑菇的时候捡蘑菇,没蘑菇的时候捡柴火和松果,丁点大的人还算是出了力,让杨氏心疼的掉眼泪,但两个舅母闹得总算不是太厉害了。 让郑辛远烦躁的是,自己家里人有人来接了,先前过年的时候都只是郑老四过来送了些粮食,说刘氏又怀上了,月份浅格外注意身子,这离老五还不足半年,又怀上了,郑辛远只差把下巴惊到地上,这古人的生育能力也太他妈的强悍了! 这次过来,刘氏肚子显得老大了,尖尖的,谁看见了都说是儿子,把两口子高兴的夜不能寐,只将肚子当成了宝,一家人从牙缝里省下点钱给刘氏补,不知怎地让两个舅母知道了,借着去走亲戚就说了些酸话,刘氏一听也怪难为情,直使着郑老四赶紧将人接回来。 过年的时候,郑老四过来,郑辛远躲在里屋没敢出来,这次还算是郑辛远头一次正儿八经打量原身的父亲,他穿了一身随处可见补丁的衣服,清瘦,黝黑,个子不是很高,长年劳作背有些微驼,很难想像这只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也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男人能肩负起一家六口以及肚子里一个七张嘴,郑辛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太可怕了! “鸭子,快过来。”郑辛远又打了个寒颤,你全家都是鸭子,不对,她也是他全家人里的。 郑老四见这个孩子倚着门边不肯进来,眼睛盯在地上不知道看什么,有些气闷,赔钱货一个,白白耽误自己半天功夫,还不喊人,一点也不亲热。 杨氏见状,知道郑辛远素日里就不爱说话,是个胆小的,忙拉倒自己身边来,冲郑老安囔,“瞧你,一年没见着孩子了,也不带点笑,谁见了不害怕啊!” 郑老四忙扯出三分笑意来,伸手去扯郑辛远的衣服,郑辛远见他力气使得蛮大,心想今天估计是逃不了必须要回去了的,惹恼了只怕吃不了好去,半是将就的让郑老四拉倒他的怀里去,低低细细的喊了声,“爹。” 郑老四感受到怀里小身板的僵硬,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冲杨氏说了不少好话,比如感谢照看鸭子等等之类。 两个舅舅都会回来吃饭,郑老四不想在这里留午饭,便提出要走,杨氏从里屋拿出给郑辛远收拾的小包袱,说:“这都是四儿的,我看这个丫头是个有主见的,只是话不太多,你们好生待她,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要太过分了,这些东西是四儿自己平常攒下来的,你们不要插手,就交给她自己保管,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她小姨做的一些小物件和我给几个外孙准备的几块小碎糕。” 郑辛远挣开郑老四的手,上前将小包袱抱在自己怀里,又站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去抱杨氏,杨氏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她“吧唧”亲了她一口,搞得杨氏鼻子酸酸,眼睛也湿了,正要再说点什么,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娘,小鸭要走了吗?” 正是杨氏的小女儿,今年也有十四岁了,说了镇上一户人家,再过两年就出嫁,她随了杨氏,什么事都做得风风火火,麻利爽快,她放下洗好的衣服,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进来,见到人还没走,高兴的接过郑辛远,“小鸭,你要走了小姨一个人多没有趣哦。” 郑辛远好笑的看着她,她叫刘杏,杏眼桃腮,放在现代也是个十分的美人儿,因为是老刘家的老幺,谈的夫家是小时候住在村里外祖家的王姓人家,在镇上有两个铺子,难得的是在用心考取功名,有这两点,纵使两个刻薄的舅妈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平常有什么祸都是她帮着担下的。 “你这双眼睛真是好看!。”刘杏见郑辛远一眼不眨看着自己,心知她也舍不得,使劲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她一点也不想将小鸭都送回去,但自己又做不了这个主。 郑辛远苦了两三天的脸终于呵呵笑出声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也吧唧亲了刘杏一口,摆了摆两只小短腿从刘杏怀里溜下来,走到郑老四身边主动抓住郑老四的手,笑道,“小姨,今儿我就家去了,你以后可要常常来看我,你绣花不要了的零头都给我攒着,我逢年过节跟着爹娘来的时候,你就统统给我。” 童声稚言稚语引得屋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郑辛远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几个人真心对自己好,外公坐在外面抽着旱烟也不进来,他心里也难受,她想明白了,既然回不去,就安下心来顺应这个环境好好生活,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自己都要十倍还之。 “哟,这是谁来了。”外面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屋里的氛围,正是大舅母廖氏回来了。 杨氏心烦她就是一个搅事精,小媳妇张菊本来是再好不过的人也生生让她带歪了,两妯娌出门净嚼舌根子,看着就烦,要不是杏子还没有出嫁,老早分家算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走。”说着去将郑老四妇女两人推出门,廖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郑辛远的包袱,她早就检查过没什么好东西,但别是杨氏之后又悄悄放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郑辛远抿了抿有点干的嘴唇,装着踩到了小石子摔了一跟头,怀里的包袱系得不紧散了一地,廖氏嘴上说着,“刚下雨,要小心点。”眼睛却不住的往地上看,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才笑眯眯跟郑老四打了招呼进去了。 杨氏和刘杏送着郑辛远出去老远,路上杨氏不动声色悄悄往郑辛远手里塞了几个铜板,刘杏笑眯眯的看着她,“小鸭真的是非常聪明,小姨以后一有空就去看你。” 郑辛远压着心里的酸涩,闷着“嗯嗯”两声,不想哭出来,摆摆手和她们告别了。 第2章 回家 郑老四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走了两步看郑辛远实在走得太慢了,今天下过一趟雨,但来得快去得快,不干不热正是干活的好时候,郑老四直接将人背起来,健步如飞,吓得郑辛远又僵硬了好一会儿,见稳稳妥妥的,不禁想起自己现代的父母来,小时候自己父亲也常常将自己抗在肩膀上,逢人就笑说,“看,这是我的小囡囡,长得特像我。” 遗憾的是在自己初中的时候出了车祸,自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受到创伤太大,在自己考上大学之后也离开了,郑辛远吸了吸鼻子,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许流泪了,她舒了口气,想,自己在现代也算是无亲无故了,来了这么一个地儿莫不是命中注定? 想着想着,这些天一直没睡好的她开始昏昏欲睡,别看郑老四人不高壮,但背着稳稳的,这么久见他气不喘脸不红的走起来依旧飞快,郑辛远睡过去前还迷迷糊糊的想,上一世自己长得也像爸爸,这一世看模子长得还是像郑老四呢。 而郑老四一门心思想着田里的活,冷不丁听到背上的小人儿叹了口气,心里还觉得好笑,这么小的人儿还知道叹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家里那么多张嘴巴,现在又回来一个,可怎么办哟。 郑辛远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老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从外公家到张家庄绕路的话要走大半天,郑老四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翻了山过来的,郑辛远睁开眼望去,只觉得一片田野和外公家也差不了许多,但慢慢的走进了才发现这个庄子上人可比外公那边多得多了,地儿就这么大,人多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郑辛远趴在郑老四的背上,绕过不少弯弯道道,有的是新砌的泥巴墙,有的是扎了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子,反正各有不同,这个时候都下地干活去了,拢共没遇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嘶哑着嗓子像鸭子一样,说话跟嗓音一样难听,“哟,终于舍得将女儿接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接回来的哪个亲戚呢。” 郑老四一声不吭继续往里走,终于在靠近山脚下才将郑辛远放下来,郑辛远下来,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腿,眼睛四下打量,一切似乎和她一年前走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篱笆更旧了些,四间泥巴房最左边的一间屋顶上的茅草少了一半,应该是用来搭建后面的窝棚了,听说刘氏养了几只鸡,但院子只是一圈篱笆小鸡老是钻出去,也耐不住有些黑了心肝的人把守伸到这里,就再屋子之后搭了一间窝棚,不是秋收的时候茅草不够,就先用了屋顶上的,郑辛远记得那件屋子原来是准备养猪的,但家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根本养不起,后来就闲置了。 “你自己先进去吧,我先去地里看看。”郑老四交代一句就离开了,郑辛远松了一口气,自己先前摔那一跤也是给郑老四看的,她确实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若是真要上手去搜的话郑辛远也不是不忐忑,一个破旧的荷包里包了她穿过来时攥在手里唯一的一个纪念--一个水滴形的玉坠,小手指头那样大,是她在现代小时候她爸爸给她买的,搁在那个时候不是个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这个年代,在这样一个家里,能值两个铜板也会被拿走卖掉。 郑辛远抱紧怀里的包袱,找了个没人的墙角,小心翼翼将东西取出来,在手里摸了摸才放进自己衣服衣角的一个夹层里,还是她偷偷用刘杏不要的布头缝得一个补丁,缝了两层,特意留了一个开口放东西的,杨氏给她塞了五个铜板,郑辛远紧紧捏了一路连睡觉都没松开,这会儿全是汗,手心里还印着铜板的印子,五个铜板能吃五个大馒头了,郑辛远咽了咽口水,也一并放进补丁的夹层里,才重新系好包袱出来,推开篱笆竹门进去了。 这个时候屋里静悄悄的,郑辛远猫着腰小心翼翼推开堂屋门,一个睡熟的小丫头估计是玩累了,趴在地上流着口水,不时还吧唧一下嘴巴,满嘴的灰,纵使是夏天,但一个一岁的小丫头只穿了一个肚兜,这样也很容易生病,郑辛远忙跑过去将她抱起来,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才五岁,一时不备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小丫头瘪了瘪嘴就要哇哇大哭,郑辛远拍拍她的脸蛋,她睁开眼,见着一个陌生的小姐姐出现在自己家,又咯咯的笑起来,牙没长全倒会叫人,“假假,假假。” 奶声奶气叫得郑辛远心都软了,打开包袱取出杨氏给她放的几块糕点,捏了一点放进郑小五的嘴里,听说她还没有名字,都小五小五叫习惯了,郑辛远想要是别人叫她小四小四的该多好,小鸭小鸭的也太难听了! 郑小五吃得欢快,一笑那糕点渣渣和着她的口水从没长牙的边上流出来,她小舌头一舔又舔了一半回去,看得郑辛远又是心酸又是觉得有点恶心。 “你爹呢?”冷不丁身后传来三个字,把郑小鸭吓了一跳,,郑小五见着来人,伸开两个小胳膊,“亮亮,亮亮。” 郑辛远仔细打量了一下刘氏,皮肤暗黄,怀孕本就是十分辛苦的事,加上营养不良,又追生这么多,幸亏生了张小脸,不然真的就老成大妈了,“爹爹一回来就又去地里了。” 刘氏厌恶的看了眼这个女儿,也没理地上嗷嗷叫唤的小女儿,挺着肚子蹲下来捡了落在地上的几块糕点,连给郑小五喂了小半的那块都没落下,郑辛远看着这高难度的动作都替她感到危险紧张,不过她顺着桌子腿儿自己很轻松还是站了起来,转身就出去了,在外面扯着大嗓门,“郑小毛,郑小毛。” 郑小毛是郑小鸭的三姐,七岁了,这名字一听也就是瞎叫的,算起来郑家有名字的人只有大姐郑小雪以及未出世的六弟了,郑小鸭的二姐名叫郑小葱。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后山传来,“娘,干什么?” “赶紧回来给你爹把饭送过去,你爹下地干活了。”刘氏没好气的吼道。 郑辛远看得心惊肉跳,中气这样足,也难怪一巴掌就将原身打死了,一会儿一个身影就气喘吁吁从后面跑出来,她身上还挂着枯叶,想来应该是在后山拾柴禾去了,郑小毛见着郑小鸭,眼睛亮了一下,“四妹。” “快点滚过来拿了饭去送给你爹,想叫他饿死是不是!”厨房里传来刘氏的声音。 郑小毛鼓着腮帮子跑向厨房,路上又停了一下,悄声,“四妹,你吃过饭了吗?” 郑辛远摇摇头,郑小毛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跟着去厨房。 郑辛远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上,她确实是饿了,糕点又让刘氏全收走了,要是捱到晚上可不是好受的,而且晚上又能吃到点什么还说不准。 刘氏见郑辛远一起跟了进来,脸色一下子塌了,“你肯定是你爹背回来的,没使一点力的人哪那么容易饿!” 郑小毛拎了装了饭碗的竹篓子,嘟囔一句,“中午剩的也不少,大姐还特意少吃了怎么会没有剩的,剩了点就给四妹吃点儿吧,第一天回家难不成饿肚子?” 郑小毛是个胆大的,估计一家人里就她敢和刘氏顶嘴,刘氏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子,她捂着嘴冲郑辛远悄悄眨眨眼,拎着竹篓一溜烟跑了,想来也是挨打挨习惯了,而郑辛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氏上次一巴掌打得还是原身,她除了脸痛了几日并没有被打时的那种恐惧,刚才郑小毛那一下,她听着都觉得痛,心里恐惧加上恨意,一下子让她呼吸粗重了起来。 “给你,吃,怎么不吃死你!”刘氏掏了几个煮地瓜出来,放在瓷碗里重重搁在木桌上,转身出去了。 郑辛远在人看不到的时候,才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嘴巴咬着膝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种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许多,她该怎么办? 她正哭得难过,身后有两只小手扒到她的背上来,她胡乱用衣角抹了把眼泪,回头一看,确实小老五手脚并用爬过来了,小老五脸上带着笑,咧着嘴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假假,背,看花花。” 郑辛远小身板肯定背不动她,她将小老五放在小板凳上,红肿着眼开始吃凉透的红薯,小老五在地上捡了根树枝玩得不亦乐乎,郑辛远脸有些发烫,遇上这点事还掉眼泪,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想郑小毛也才七岁,自己两世算在一起有二十五六了,真是不知羞。 郑辛远重新给自己打气振作起来,吃完了红薯又垫着脚打了水把碗洗了,艰难的拖着小五出来坐在院子里,自己在院子里的小菜地上帮着拔草,郑小毛送完饭回来,见着小四竟然在干活,跑过去和她蹲在一起,“你吃饭了么?” 郑辛远点点头,“吃过了,谢谢三姐。” 郑小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就是去外婆家住了些日子,怎么还跟三姐客气上了呢,你忘了你以前尿床三姐姐替你顶包的事了。” 郑辛远有些难为情,这些都是原身的事,现在也是她的事,但她一点也不清楚,亏得人小,郑小毛又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头,“算了算了,谁叫我是你姐姐呢,以后不要跟姐姐客气。” 郑辛远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消,还一脸的得意,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脸,问:“三姐,还痛不痛?” 郑小毛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摸,“痛,怎么不痛,外婆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给三姐分一点三姐就不痛了。” 一说到这个,郑辛远就有些可惜,“都让娘拿走了。” 郑小毛失望的“哦”了一声,见郑辛远垂头丧气的,又振作起来,“不碍事,娘正怀着小弟弟,给娘吃是应该的,只不过二姐回来可能会有些生气,但这又能怎么办呢,你这么小也做不了主,放心,一切都让三姐帮着。” 说的她自己好像多大了似的,还拍了拍胸脯像是保证一般,郑辛远一阵心暖,从裤子的兜里掏出几颗黄豆大小的冰糖,“这是我替二舅母泡茶时悄悄攒得几颗糖,三姐你尝尝。” 糖在这里是稀罕物,只不过她二舅母有了身子,特别想吃点甜的东西,常去杨氏那里讨冰糖吃,杨氏有的也不多,还是刘老头去给一个地主家帮工,人见勤快给抓了一把,每次刘杏就使着郑辛远抓几粒给郭氏,其实也就是让她小孩子偷尝点甜头。 郑小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毕竟是小孩子,抓了一颗就往嘴里放,美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小五见状也哇哇叫着要吃,郑小毛拿了一颗蹲在她跟前,嘘了一声,“这是你四姐姐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我们姐妹一人一颗就没有了,不准多要知道吗,不然以后就再也不带你出去了。”郑小五似懂非懂点点头,郑小毛眉开眼笑放了一颗到她嘴里。 她数着剩下的几颗糖,又拿了两颗,还剩下三颗的样子还给郑辛远,“这几颗你自己留着,这两颗我悄悄带给大姐二姐。”她指指后山,不等郑辛远反应嗖得一个就跑远了。 第3章 挨打 到了傍晚,郑辛远帮着洗了菜,就坐在灶前帮着烧火,刘氏握着锅铲的手飞快,因着没放几滴油,炒了几下就到了水煮着了,郑辛远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想着今天晚上怕就是喝点稀粥拌青菜了。 不一会儿,在后山拾柴禾的三个姐姐都回来了,郑小毛冲郑辛远吐了吐舌头,大姐郑小雪也笑着冲她点点头,只有二姐郑小葱板着脸谁都不理。 几个人只等郑老四回来便开饭了,郑小毛洗了手笑嘻嘻的钻到灶前和郑辛远坐在一起,郑小雪接过刘氏手里的锅铲盛菜,郑小葱将桌子推到屋中央,放上碗筷,刘氏挺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会儿光线便更暗了,灶里的火也熄了,但没有刘氏的吩咐没有人敢去点油灯,郑小毛都无聊的拿了一截树枝在地上的灰里面挑啊挑的,这沉默让她渐渐连呼吸都轻起来。 也没过多久,门外响起郑老四的咳嗽声,郑辛远如遇救星一般一下子弯着的腰就坐直了起来,刘氏这才出声让点起油灯,也许是郑老四在屋外动静太大,傍晚时分玩累了睡觉了的小五醒了,哇哇哭起来,刘氏头疼的按按额头,没好气道,“还不赶紧过去将她抱起来,吵吵吵,一天到晚就知道闹人!” 郑小雪赶紧摸着黑进去里屋,小五倒也乖巧,一下子就不哭了,还咯吱咯吱的笑起来,郑小雪抱着她出来,郑辛远正坐在桌子旁边端起碗喝了一口菜粥,艰难的咽下去,头埋得很低,尽量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神情,实在是太难吃了,没有一点油水不说,米少的可怜,还没有盐,这是郑辛远穿到这里来吃的最糟糕的一次饭! 郑小雪将小五放到地方,自己也准备吃饭,小五迈着小短腿一下子扑到郑辛远的身上,“假假,党党,甜,还呲。” 屋里只有喝粥的声音,小五的话实在是太显眼,郑辛远一下子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果然,刘氏和郑老四都放下了手里的碗筷,郑小毛让一口菜粥呛到咳嗽了起来,郑小雪脸上也表露出紧张,只有郑小葱一个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什么意思,你还偷偷藏什么东西了?”刘氏尖锐的嗓子一下子提到高八度。 郑辛远只觉得头皮发紧,不自觉将目光移到郑老四身上来,郑老四冷着脸看着她,虽说丈母娘交代了东西都由她自己保管,但是有糖竟然还私藏,难道怀孕的刘氏不是丈母娘的亲生女儿,不是她郑小鸭的亲身母亲? 郑辛远一看就绝望了,认命的将兜里剩下的三颗冰糖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小五一见高兴的不得了,上去就要自己抓,刘氏手一伸过来直接全部拿走不算,一把巴掌劈头就扇在了郑辛远头上,“好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自己藏东西了,别吃老娘的饭啊!”说着,站起来拎着郑辛远的耳朵拖了出去,“给我滚,我们家没你这种吃独食的东西!” 刘氏盛怒之下,郑小毛也不敢帮嘴,只是歉意的望着她,郑辛远直接被打蒙了,呆站在屋檐下眼泪哗哗的流,她想过一走了之,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代走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耳朵和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努力的想忍住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 屋里传来刘氏恼怒的声音,“去,给我把她的包袱拿过来,我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藏些什么,都是从我娘家带回来的东西竟然还吃独食,没良心的白眼狼!” 约莫还是郑小雪跑出去取了郑辛远的包袱过来,几人在灯光下打开瞧了一个变,刘氏捡了些能用的布头拿走了,还是感到不甘心,说,“给我把那个丫头的身上去搜一下,莫不是还有什么藏到她身上了。” 郑辛远一阵心慌,将衣角补丁里的铜板取了两个出来放在兜里,预防万一又将水滴吊坠含在嘴里,剩余的铜板依旧放在补丁里,听到屋里郑小毛的声音说,“我去搜。”不由松了口气,接着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还是我去吧。”这是二姐郑小葱。 郑辛远按捺住心跳,装着捂着自己的兜哀求的看着郑小葱,郑小葱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一巴掌拍在她捂兜的手上,郑辛远吃痛松开,郑小葱灵活的摸出两个硬币,又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郑辛远气得发抖,郑小葱摸了两下就停了,以为郑辛远是害怕,一手拎了她的耳朵凑近去说,“看你是不是不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吃,看,报应来了吧!”这是说只给她们一人一颗是嫌少了。 郑辛远保住了玉坠与三个铜板,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郑老四见这个娃子连钱都敢私藏,气不过和刘氏又出来各打了几巴掌,郑辛远蜷缩在墙角,手却捏的很紧,眼泪也没有了,暗道,总有一天要让你们为今天付出代价!嘴里一阵腥,她强忍着痛咽了下去。 是夜,郑小毛将靠墙的一边留出来给郑辛远,不停的道着歉,说着也呜咽起来,郑辛远身心疲惫,面朝墙缩着身体也无力去安慰别人,身上哪里都痛,刘氏一个孕妇下手却是最重的,最后竟然还用脚踢了两下,郑辛远昏昏沉沉,感觉非常不妙,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梦里她浮浮沉沉,感觉全身发烫,迷糊中听见郑小毛的尖叫,“四妹全身好烫,怎么办,她发烧了!” 郑小葱翻了个身,恨道,“别吵,明天的活难不成全你干?” 郑辛远感觉头都要炸了一样,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好,这么一户人家生活下去,长大了也得心理变态!这样乱想着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清凉从嘴里蔓延开来,她舒服的拿舌头去顶了顶,这才想起来那水滴吊坠还在自己嘴里,不会睡梦间吞下去吧,这样可真就死翘翘了,郑辛远艰难的想动手去拿出来,却让另一只手抓住了,是郑小毛,她小声的凑到郑辛远耳边,“四妹妹,你别动,我给你用凉水擦身子,别吵醒了大姐和二姐,她们白天太累了。” 郑辛远听话的放下手来,实在是她也没有力气了,全身软绵绵的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由着那股清凉滋润着全身,慢慢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郑小毛几个睡得正香,郑辛远只觉得腰酸背痛,半点睡意也没了,悄悄爬起来将玉坠吐出来绑在自己胳膊肘上面,走到外面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做了几个简单的扩胸运动,奇怪的是全身的疲劳顿时没有了。 郑辛远觉得脚步轻盈,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外面还黑得很,天上月亮都没有下下去,估摸着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趁着又做了会儿运动,果不然不出片刻,东方现了鱼肚白,大地渐渐出现光明,郑小毛又绕着院子轻跑了十来圈,出了点细汗整个人都精神了,这副身子太弱,面对刘氏这样强悍的对手,保不齐再有个两次就又要挂了。 天再亮一点,东边有了动静,想是郑老四起来要去下地了,庄户人家都是早上下地干了活回来再吃早饭的,郑辛远犹豫了一下,踮着脚去打了盆水准备给郑老四洗嗽用,毕竟还在这个家生存,一点本事没有和他们完全对着来只是自讨苦吃。 郑辛远觉得力气大了不少,一盆水轻轻松松就端起来了,正要拿到堂屋里等郑老四出来,不遑看到水里自己的倒影,这个时候光线不强,她却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简直是太白了,与昨天黄瘦差别太远,她一惊险些没打翻了水盆,正在这个时候郑老四出来了,她放下水盆赶紧往外跑。 郑老四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有心,昨晚上刘氏给他拿糕点吃,他就有些后悔了,这孩子敢这么做多半是丈母娘交代了的,丈母娘是真心疼她,不然这么小一个孩子哪有这个心思,他也没吃全攒给了刘氏,这个时候刘氏的肚子才是这个家全部的希望,郑老四想了想又歇了对郑辛远的心思。 第4章 金手指 郑辛远一口气跑到屋后面的山脚下,找了个藤蔓遮蔽的地方坐下,又小心看了看四周确实是没人,才将手臂肘上的玉坠取下来,她不是一个真的小孩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变化约莫与昨天那股清凉的感觉有关系,而这股清凉就是这个玉坠带来的。 她拨开点藤蔓,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看玉坠,原本有些通透的玉坠果然发生了变化,水滴中间似乎多了一团白絮隐隐环绕着什么在转动,那白絮如同天上的云一半,纯净又看不透,郑辛远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涩,低头揉了揉抬头一看当真是吓了一跳。 不是在树林里,四周一片乳白是怎么回事?郑辛远尝试着将手伸进眼前的白絮里,竟然一下子就穿了过去,这白絮像只是眼睛能看到一样,郑辛远走过它没有任何感觉,而穿过它郑辛远所看到的差点让她尖叫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惊吓,而是惊喜,什么叫做小桥流水,什么叫做田野小家,这么一个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郑辛远举了个大拇指给老天,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当初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就想起自己看过的若干小说,哪个主人公没有金手指?偏生她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割破了手指滴在这玉坠上也没见有什么作用,失望的直骂老天,莫不成她穿过来只是一个配角?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昨天让刘氏一巴掌打的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难道只有舌尖的血才有用?这是什么狗屁设定!谁会想到咬破舌尖吐点血啊,那痛的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打个激灵! 吐槽归吐槽,郑辛远走下白絮团,踏到地上才感受到这真真实实是肥沃的土地,五块地,每片地又分成五垄,现在只有两垄地上还有一些东西,一垄半截是韭菜,半截是辣椒,一垄半是红薯,半是是蒜苗,均是长得绿油油的,她蹲下扒了个红薯出来,在小溪里洗了洗就放到嘴里吃了起来,真又脆又甜! 一边有两间竹屋,她走了进去,屋里干干净净,一间屋子只有一个灶台和一张八仙桌,另一件屋里则是一张简陋的小床和一堆放置整齐的书籍,心里一喜,难不成真有修仙的修士,会不会留下什么墨宝自己也能修炼呢? 可惜的是她翻来翻去也只有一些古籍记事的本子,倒有一本《混沌化气小记》,翻了几页,里面均是图画,形象逼真,看上去像是修身养气的,也是个宝贝,郑辛远欢天喜地将这些书籍又整齐的摞起来,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的,有这些个书在真是太好了,难不成这个空间就是哪位大能专门用作休闲修身养气的地方? 郑辛远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听得有鸡叫声,转到屋后,果不然,几只大母鸡悠闲的在圈起来的鸡圈里散来散去,鸡圈里有一些约莫人高的不知名植物,像是极易生虫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看到几只肥大的青虫掉下来,几只母鸡一哄而上吃掉了。 郑辛远手捧着鸡窝里白花花的鸡蛋,欣喜的想掉眼泪,自己至少是不会饿死了,还会吃的很好! 另一边还有一片树林,郑辛远眼尖的就看见树林边上一棵枣树上挂满了大枣,咽了口口水,但想着时间不够了,走回白絮团上又向相反的方向穿了过去,果不出她所料,一个踏步人就回来了。 天还没有大亮起来,她寻了几株草放在嘴里忍着苦涩嚼出黄色的汁,又抹了点泥土和匀了抹在脸和胳膊上,等干了将小细渣子抹掉,在屋后给小鸡喝水的石碗里照了一下,有点不自然,但这个年代还谁管这个呢,郑辛远放心了。 郑辛远从后山跑回去的时候,姐妹几个都已经醒了,郑小雪正给小五洗脸,郑小葱板着脸在菜地里拔青菜,见郑辛远回来将拔好的菜丢给她,接过郑小毛淘好的一把米进去生火煮粥去了,郑小毛一溜烟跑到郑辛远身边来帮她一起捡菜,轻声问道:“四妹,你一早上干什么去了,我想去找你来着,二姐拉着干活,要是娘起来前活没有干完又要挨骂,哎,你别生气了,大姐不爱说话但爱笑,二姐不爱笑但干活勤快,三姐我会偷偷懒但我爱说爱笑,咱们姐妹几个应该抱成一团,不然真是让别人欺负死了。” 郑辛远抿嘴笑笑不说话,知道她是一番好意,郑家本来就是一大家子,郑老四既不得两老欢心,又无兄弟支持,基本上属于孤立出来了,这个时候自家人更应该团结,只是一个七岁小孩都能看懂的事,不论郑老四还是刘氏,在郑辛远看来都是无药可救了,他们固执的认为是家里一群女孩子拖了家里的后腿,让别人看不起,且等着看她肚子里带把的儿子出来后能是怎样一番情形吧。 吃过早饭,郑老四照旧下地,刘氏则准备去集市将自己这段时间绣的几个物件拿到布庄卖掉,郑辛远听了很心动,她一直想去集市上看看,无奈在杨氏那里也因为自己小,杨氏只带着腿脚快些的孩子去,毕竟都是要干活的,不是去闲逛的,而且也舍不得做牛车,但毕竟昨晚上刘氏一顿打还让郑辛远心有余悸,都说怀孕的人情绪不稳,不知道刘氏这样的是本性还是这个情绪。 当然,刘氏也没打算带郑辛远过去,她虽然怀孕,但体力还不错,指了郑小雪跟着,大姐不在,洗衣服的事情自然只有二姐,郑小葱抱了衣服出来,见郑小毛和郑辛远还蹲在地上和小五一起拨蚂蚁,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捡一根细棍就往两人身上打过去,“都什么时候了,柴火不用拾是不是,晚上烧饭烧你们的肉是不是!” 郑辛远抱着头躲,心想,这郑小葱肯定是疯了,几个姐妹里第一个变态的就是她,小五不妨挨了两下,虽然也说不上重,到底只有一岁,哇哇大哭起来,本来就烦躁的气氛更加浮躁,郑小毛边躲着也骂,“郑小葱,你又犯病了不是,你洗你的衣服去,我保证柴火少不了你的!” 郑小葱这才扔了棍子,恨恨瞪了两人一眼,咬着嘴唇走了,郑小毛揉揉被她打到的地方,抱怨,“这疯子从小就心高气傲的,慢慢就长成这个德行了,改天还真得去问问洪婆子她是不是见鬼了!” 古代对鬼神之说很是忌讳的,郑辛远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弯下腰将小五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往后山走,郑小毛跟在她身后,顺手将早上捡下来的菜叶子扔进鸡圈里,“四妹,你自己都那么小,抱着小五也不怕摔着,先等等,我来抱她。” 郑辛远一惊,这才想起昨天自己还抱不动小五,忙装着吃力的模样等着郑小毛过来将小家伙递给她,小五是个很好带的,哭了两声立马就没事了,伏在郑小毛的肩头冲着郑辛远咯咯的笑,看得郑辛远心里也宽松了几分。 第5章 抢鸡 这天郑辛远去地里给郑老四送饭回来,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站了几个人,吵吵嚷嚷,郑小雪死死拉着几个人,而郑小葱拿了扫帚在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守在竹篱笆门口。 郑辛远走近一看,见一个身穿一身青色布衣的老妇人手里拎着两只鸡,另外两个年轻一些的妇人手里拿着几只鸡蛋,都说郑老四长相随了他妈,这话果然不假,郑老太方脸浓眉,法令纹极深,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 郑小雪看着身子瘦弱,力气却不小,一手抓了一个不知是几伯母的妇人,两个伯母要顾及手里的鸡蛋,竟然没挣脱开来,郑辛远眼睛一扫就知道这十几个鸡蛋里有一半是从刘氏房里拿出来的,原因无他,凭家里几只母鸡下蛋哪里有让别人眼红的份,是郑辛远每天从坠子里拿三四个鸡蛋贴上去的,家里有多少鸡蛋她一清二楚,胆子真够大的,连刘氏的房间都敢搜,这红果果的是抢劫! 郑老太与郑小葱对峙不分上下,笑话,旁人可能会害怕郑老太,郑小葱不会,从这些日子相处的情况来看,这个姑娘已经疯了,连刘氏轻易都不会招惹她。 趁着几人不备,郑辛远上前一步,不等两个伯母反应,将她们手里的鸡蛋拿过来放进自己送过饭的空篓子里,又上前接过郑老太手里的鸡,她自从开始在空间里看了那本《混沌化气小计》以来,一直严格的要求自己每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就开始锻炼,加上时不时会给自己在空间开个小灶,一身力气要掰开郑老太的手简直是轻而易举,她把东西全部收回来,才笑着招呼,“奶奶和两位伯母真是太好了,知道娘怀着弟弟辛苦,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特意送来这些东西,翻了十里八乡去找也再找不出这样的好婆婆和伯母,等爹和娘回来,一定去祖屋好好感谢您。” 郑老太三人加上郑氏两个姐妹全都目瞪口呆,郑辛远小小的个子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她们都不知道,甚至等鸡蛋从自己手里让一只小手拿光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而郑老太感觉自己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心下越发肯定老四家里是有了什么发财之道,不然怎么家里几个赔钱货都养得这么壮实呢? 郑家两姐妹虽然惊讶一向闷不吭声的四妹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但东西已经拿回来了,今天总算逃过一劫,不然等刘氏回来非得扒下一层皮不可,郑小雪机灵的从郑辛远手里接过两只鸡,一溜烟跑回鸡圈里去了,郑老太想跟过去,郑小葱先一步挡在她跟前,郑老太眼见鸡飞蛋打,双手一拍大腿,眼看就要上演一出哭嚎大戏,郑辛远先一步喊道,“奶奶,我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大哥和三哥回来了,听路上婶子们都在夸赞他们有出息哩,说起来,我还真为伯母们高兴,哥哥们有出息,带着我们也很有面儿。”说着,她笑嘻嘻的看着两个伯母,她还有些分不清楚谁是谁,但想来有出息的两个哥哥起码有一个是从她们肚皮里生出来的,不然郑老太不会这么偏心她们两个。 别说,郑辛远猜的很准,这两个里一个穿着碎花衫是三伯娘,她是郑老太的外甥女,另一个头上插了一根银簪的则是大伯娘,大哥郑中诚还是请的村里秀才起的名字,就是她生的。 顾老太果然没有闹下去,大孙子马上就要乡试了,这个时候闹点什么出来面上不好看,影响孙子名声,她狠狠瞪了眼牙尖嘴利的郑辛远,又警告了一声郑小葱,“你这赔钱货,竟然敢打长辈,你等着,我去告诉里正,不让你受点教训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你以后还能嫁人!” 郑辛远担忧的看了眼郑小葱,郑小葱奇迹般开了口,“不用理她,我能不要脸,她不能不要,要告早就告去了。”郑辛远无奈的叹了口气,纵然没有告诉里正,但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了啊,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这一夜,刘氏回来发了好大的火,郑老四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家里兄弟太多,祖产原本绰绰有余的这么一分下来也是捉襟见肘,谁还不想过个好日子,只是自家老子娘这样,着实是叫人寒心,当初分出来,郑老四就要了几亩荒地和几间茅草屋,后来这屋子重新起还当了刘氏一根银簪子,现在家里一穷二白,大哥他们家还能送得起小孩念书,还非说自己家有什么赚钱路子,自己说了没有不信,竟然还上屋里抢东西来了。 第二日,郑辛远起来就发现屋里来了好几个匠人,是郑老四请来砌泥巴围墙的,刘氏生产在即,要是祖屋再来这么一遭真是防不胜防,不得不说,这一点郑辛远还真是欣赏的,郑老四还真是舍得。 刘氏挺着肚子出来,拉了自己男人在一边,“老四,咱家哪里来得余钱还能搞这个,起码要一两多银子吧,等那边知道了,还不得来闹。” 郑老四沉默了一下,“就两天的功夫,我也在家,她们来闹个啥,至于钱,咱家先前不是攒了有几两银嘛,这些时间家里鸡能下蛋,多去卖两回钱就回来了。” 刘氏想了想,也的确,还是将围墙砌了起来放心些,想着又冲郑辛远喊了一嗓子,“赶紧喂鸡去,少一个蛋就别想吃饭!” 郑辛远悻悻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扯草喂鸡,感觉这不是长久之计,家里这几只鸡根本就下不了几个蛋,经过昨天一个惊吓更下不出来了,空间里蛋现在是稳定,但万一哪天没下怎么办,到那个时候刘氏早已经将鸡能下多少只蛋定的死死的了,想想觉得很可笑,自己又不是鸡,凭什么鸡下几只蛋自己能负责? 郑辛远不敢将空间里的蛋全部取代自己家鸡圈里鸡下的蛋,空间里灵气十足,吃个把两个觉察不出,吃的多了保管让人觉出不同来,平常都是和外面的鸡蛋混在一起才放心,这两天那两只鸡始终不下蛋,郑辛远也没往外拿蛋,晚上自然没有郑辛远吃饭的份,索性白天有工人在家,刘氏这点面儿还是要的,没有动手打人,而郑辛远自己有空间,也完全没饿到肚子。 这是这样没有希望的日子真是过得够够的了,刘氏和郑老四两人精明又不疼爱孩子,郑辛远想发家致富都没那个机会,只有这么一天一天熬着。 到九十月份,丰收的时候,家里只有郑老四一个男丁,忙得是脚不沾地,刘氏马上就要临盆,去卖刺绣的任务落在郑小葱和郑辛远的身上,虽然两人不允许坐牛车,但完全抵挡不住郑辛远愉快的心情,来了古代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看过。 来回起码三四个时辰,加上带了个短手短腿的四妹,郑小葱心里很不高兴,也只有郑辛远这个从没出去过的傻子才能欢快的跳起来,她冷眼看了看,抿着嘴没有说话。 郑辛远一路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农田里到处都是收割忙碌的身影,这样看来,她才觉出几分生活的味道来,生活,可以苦,可以累,但不应该仅仅是生存,生活还应该有笑,有爱,有付出,有回报。 第6章 郑小葱被打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金秋的上午并不炎热,远处一片桔园硕果累累,金黄金黄透着果香,郑辛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左右瞄了一眼,并没有旁人,趁着郑小葱不注意,一溜烟溜进了桔园。 “什么人,敢偷桔子,要我放狗么?”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吓得郑辛远赶紧扔了手里的桔子,手背到身后在屁股上蹭干净,转过身来,可怜兮兮的望着来人,“我,我只是迷路了,没有偷桔子。” 来的人是一个小正太,眉清目秀,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他人小脑袋不慢,大眼睛一下子就瞄到滚到草丛里剩了一半的桔子,正义凛然,“你不仅偷东西还撒谎,简直是是···”书读的不多,遇到卡壳的时候绞尽脑汁,只恨手里怎么没带上那本书。 “是可忍孰不可忍。”郑辛远见小正太想的五官都纠结到一起,好意的提醒他,“圣人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君子不与小人一般见识。” “胡说,圣人哪里说过这句了。”小正太反驳。 郑辛远惊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没说过?” “我是说,后面那句,书上没有。” 郑辛远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惋惜,“肯定是你读书不仔细,啧啧,圣人书都看不仔细,还好意思说圣人说过的话,我身为小女子都替你感到脸红。” “你!”小正太涨红了脸,气呼呼的指着郑辛远,“我说书上没有就没有,你是哪里来的穷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 郑辛远眼珠子一转,“我哪里来的你管不着,但我知道的你肯定不知道,而且,”她停了一下,卖了一下关子,“我吃过的你也肯定没有吃到过。” 小正太上下扫视了一眼郑辛远,鄙视,“就你?” 郑辛远一个意念,从空间里取了一个草莓出来,这还是她进去空间丛林里无意间发现的,原来空间里可不分春夏秋冬,只有这个物种,就可以长得特别的茂盛,红艳艳一片看得她心花怒放。她作势从斜挎的布兜里摸了摸,拿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那香甜,简直不敢相信! 小正太皱着眉头,显然没见过这种东西,单见着郑辛远一个接一个吃得香甜,忍不住有所松动,“你,你给我尝一个,好吃的话我用桔子跟你换。” 郑辛远见状,心里暗笑,就不怕你不上道!拿了一把在手里,做愁眉苦脸的模样,捡了一个最小的依依不舍送到小正太手里,触及他肉呼呼的小手,忍不住恶从胆边生,捏了他一把,又软又嫩,让郑辛远忍不住想起前世的东坡肉。 不过,吃货的思想无人能够理解,小正太完全被草莓吸引,根本没注意自己无意间让一个小村姑揩了油,他在袖子上擦了擦,放进嘴里,瞬间两只眼都眯了起来,吃了一个还要一个,郑辛远趁机踮着脚摘桔子,好不容易兜了一衣兜,远处骂骂咧咧传来几个人的声音,“好你个兔崽子,竟然敢偷桔子,你知道这片桔园是谁家的吗?毛都没长齐,手倒是伸得很长。” 郑辛远直觉想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郑小葱,一如既往酷拽,“这位大叔,说话就说话,您别动手,就几个桔子,好好说话,我这堂弟家又不是赔不起。” “哎哟,这小姑娘还挺有脾气,你堂弟偷东西,你也脱不了干系,肯定是一伙的,走,一起跟我去见老爷,不受点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别抓我,都是我堂姐指示我们干的,你放了我们,只抓她就够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郑辛远一听就气得抓心挠肝,这不就是三叔家的熊孩子郑小勇嘛,这家伙在,郑小波肯定也在,这俩王八蛋在一起,保准没有好事。 果然,另一个声音也哭起来,哭的惊天动地,“是,是堂姐指使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别,别抓我们。” “怎么还有你这样做姐姐的,竟然指使自己弟弟偷桔子,看来,今天势必要让人去请了你爹娘来一起去老爷跟前说个明白,没的教坏了孩子!” “你还敢挠人!”那人气急败坏,眨眼间听见两个大嘴巴子呼的震天响,郑辛远心里一急,扔了桔子在布兜里拔腿就往那边跑去。 “你怀里还偷了什么东西,抱得这么紧是做什么,你给我放开!”郑辛远跑得近了,正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去拉郑小葱的胳膊,郑小葱披头散发伏在地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布包,那里面是刘氏的刺绣,郑辛远鼻子一酸,那个大汉没有注意,冷不丁一脚踢在他去拉郑小葱的胳膊上,又痛又麻,让他呲着牙倒吸一口冷气。 “姐,姐,你怎么样。”郑辛远带着哭腔去扶郑小葱,无奈郑小葱似乎已经有些昏迷,郑辛远瞄到大汉胳膊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想来是郑小葱挠的,那大汉扇郑小葱那两嘴巴子想来也是没留情面的。 自郑辛远穿到郑家以来,基本没看到郑小葱挨过打,她冷漠,做到自己的事就事不关己冷眼旁观,她豁得出去,操起棍子连宋老太都敢打,今天,这大汉两嘴巴子不仅打在她的脸上,更是打在了她的心里。 郑辛远“呜呜”的低声哭起来,抱着郑小葱一只胳膊努力的将她扶着坐起来,靠在一棵桔子树上,拨开她散开的头发,瘦削的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让她的脑袋一蒙,回过头去看大汉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那中年汉子心里一抽,不明白为什么在一个小女孩的目光下竟然莫名的胆怯起来,但手臂的痛让他不想去想那么多,怒气冲天冲上来,恨不得一脚将郑辛远踢飞。 “李铁三,不许动手!”一道稚嫩的声音即时响起,带着怒气,竟有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威仪。 郑辛远回头,泪眼模糊中看见小正太一步一步走过来,不知为何,突然哇的大声哭起来,伏在郑小葱的身上,似是要把这些日子的压抑通通哭出来。 “小公子,这人带着自家弟弟过来偷东西,我不过是想教训她们一下。”李铁三不甘心的回来,在小正太跟前露出谄媚的笑容。 “滚,以后桔园不用你负责了,我自会去禀告母亲,你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小正太望着先前还一脸狡猾误导自己的小姑娘此刻无助的嚎啕大哭,心里酸酸的,这种感觉在以前看着自己父亲抱着自己兄长读书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时候都没有,他冷冷的对李铁三下了逐客令,目光冰冷,似乎李铁三还敢再废话一个字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铁三咽下心头的一口气,远远听见有更多的人喊着“少爷”朝这边走来,恨恨的望了郑辛远姐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郑辛远让那一眼看得心惊,不过两个孩子罢了,这人的心比针眼还小! “需要我帮忙吗?”小正太走过去蹲下来,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郑辛远接过帕子,正要说话,郑小葱似是回过神来,动了动,气如吐丝,“不用了,四妹,我们走,赶紧,赶紧去集镇上卖了娘的刺绣,还要买一些东西,时间怕是不够了。” 郑辛远扶着郑小葱赶紧站起来,问小正太,“你叫什么名字?” “文哥儿,你呢?” 郑辛远犹豫了一下,不顾郑小葱掐着自己的手,说:“我叫郑辛远。” 郑小葱挨得这两巴掌着实有些重,郑辛远咬着牙暗恨这叫李铁三的实在不是个东西,竟对着一个小姑娘也能下这个狠手,而李铁三这个时候扶着胳膊坐在树下乘凉,眼神阴鸷,心想,这俩女娃一个比一个狠毒,这个仇不报,誓不为人。 卖了刺绣出来,郑辛远看着手里半捧铜钱,想给郑小葱去找个大夫看看,郑小葱坚决不同意,现在刘氏临盆在即,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少一个子儿刘氏都会拖刀子对付,只是看她的状况,真怕留下个脑震荡后遗症什么的,郑辛远想了想,摘了片树叶子,走到一边引了空间溪水出来递给郑小葱喝。 “在哪里打的水,甘甜的很。”郑小葱咕噜咕噜喝了两捧水,又休息了一会儿带着郑辛远去买东西了,两人买齐所有的东西,太阳已经偏西了,很快就要过了刘氏交代要回家的时间,郑小葱冒着冷汗一声不吭准备赶路,郑辛远在她身后瞧着她走路都有些颠簸,咬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一支约莫十年的党参,“二姐,你等一等。” 郑小葱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实际上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冷眼看着郑辛远,想看看她还有些什么花样。 郑辛远小跑到郑小葱身边,将手里的党参递过去给她看,“二姐,有一次我在后山见到王伯在挖这个东西,我也找着一只就悄悄的挖了,王伯是大夫,想来这个东西去药店问一问,就是只能卖个两三文钱,今天我们还可以坐牛车回去呢,也不会错过娘交代的时辰了。 郑小葱瞧了瞧,看不太懂,但王伯是游走在好几个村的赤脚大夫,想来这东西不会没用,旁边就有一家药铺,去问一问也不耽误事。 药铺的小厮正麻利的收拾铺子里散开透风的药材,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大夫不在,要看病明天请早。” “我们不看病,大哥哥,你看这个能在你这里换点钱么?” 小厮听见一个声音带着稚气很有底气的说想换点钱,不由笑了起来,抬头见是一个小姑娘,也不生气,有意逗她,“我们这里又不是当铺,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换钱?” 时间不够,郑辛远顾不得审时度势抬价格,真的只要有三文坐牛车的钱就够了,她将手里的党参递给小厮,这东西也是在空间丛林里找的,她前世的时候爷爷是中医,耳濡目染的不说懂,大致一些药材还是认识的。 小厮一看,是党参,还带着泥土,接过来一看,暗叫一声好,这参个条粗壮,肉质肥厚,品质特优,起码值个三四两银子。 “怎么样,小哥,这是我祖父挖的,他年纪大了,还摔了一跤,为了这个东西,现在还等着钱看病呢。” 小厮一听,看这参挖的全须全尾的,想来不是个不懂货的,思忖了一下,给郑辛远比划了一个二,郑辛远一看,泄了气,没想到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只值这么点钱,小厮一看,急了,“再加五百钱,可不能再多了,师父回来我要挨骂了。” 郑辛远捧着银子出来,晕乎乎还不太敢相信,眨眼间就卖了这么多钱,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了,她将大头藏了起来,500钱全部交给郑小葱,郑小葱完全傻了眼,自己二妹挖了根萝卜须似得东西一下子就卖了这么多钱? 姐妹俩坐了牛车回家,刘氏多得了那么些钱,气也消了,问了郑辛远怎么挖的,郑辛远只说碰巧得的,之后再去找过,再也没发现了,此事作罢。 第7章 刘氏生产 刘氏这一胎生产的很顺利,在郑辛远看来特别神奇,生孩子跟下个蛋似的,在现代都没有这么顺利的好不好? 她只是不知,刘氏本来身体底子就好,怀孕期间家里有点什么都给了她吃,加上生了那么多胎,产道早就适应了。 郑老四一看是个带把儿的,又狠狠心掏了银子请村里的老秀才取了个名字,老秀才沿用郑中诚,郑中元,取名郑中运,把郑老四高兴的像捡了宝似的,捧着那墨迹未干的纸膜拜如圣旨一般。 郑辛远见他心情不错,凑上去,问,“爹,能不能给我也起一个名字,老小鸭子小鸭子的叫,人家都取笑我哩。” 郑老四笑着答应,“好哩,回去找你三哥去,你三哥是读书人了,让他给你重新取一个。” 三哥郑中元是二伯家里的,二伯早年间跟了他舅舅,也就是郑中元的舅爷学了木匠,作为手艺人,常年有些小活做做,家里差不到哪里去,二伯娘就是本村张家的人,娘家得力,郑中元上学的条件比起大哥郑中诚要优渥的多,按说郑中诚比起郑中元天赋要高得多,不过大伯母就是上次来家里抢鸡的,与自己家不对付,取名这个事还只能去找郑中元。 郑中元的家住在离溪边不远,郑辛远跟着二姐去洗了衣裳,回头的路上就往二伯家去了,郑小葱不乐意见着几个堂姐妹,独自回家去了。 “嘿,小鸭子,下河去游泳啊。”郑辛远捡了根狗尾巴草在手里,不遑一个小土块从脑后砸来,直觉往旁边头一偏,小土块擦着耳朵边飞过去了。 郑辛远回头一看,果然见着郑小勇拉着长鼻涕,扮着鬼脸,心火蹭的往上冒,上次郑小葱挨打可不就是这俩熊孩子捣的鬼嘛! “你等着,我告诉三哥去。”郑小葱指着郑小波,一字一语,郑小波是二伯家的小儿子,让大三岁的郑小勇带着简直无恶不作,半点没有他哥哥郑中元的气质。 郑小波缩了一下脖子,大声道:“你去说啊,看我哥信不信你,我还怕你不成?” 郑辛远哼了一身,转身就往他家去,郑小波一眼就慌了,郑中元脾气虽好,但发起火来连他爸妈都拦不住,又是个读书的,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要让他逮住一顿教训,保管半个月不能出门,郑小波头痛的想,他打死也不要看书认字了! 郑辛远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有脚步跑来,不由得意,小屁孩,你熊去啊,谁怕谁? “小鸭子,你要胆敢告诉我哥,你以后别想出门,我加你一次打你一次。”郑小波抡起小拳头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郑小勇跟上来在另一边同样挥了挥手。 郑辛远邪火顿生,身子一蹲跳出来,拔腿就跑,这俩娃不好好教训一顿,以后有的亏吃,“三哥,三哥,郑小波打人了,打人了。” 郑中元正在屋里温书,这个时候家里人都下地了,连两个姐姐都不例外,屋里只有一个人,忍不住摇头晃脑读出声来,听到外面的喊声,老气横秋叹一口气,放下书本出来,中气十足“郑小波,皮又作痒了不是!” “三哥哥好。”郑辛远一口气跑到郑中元跟前,郑中元今年十一岁了,身材随了二伯,瘦削高挑,穿着青色长衫,颇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她勉强到了他的腰高,仰着头,笑着露出虎牙,“三哥哥,我要告郑小波的状,他和郑小勇偷人家的桔子被抓哩。” 郑小波听得头昏眼花,这郑小鸭嘴倒是挺快,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我没有。”郑小波坚决不承认。 郑辛远哼了一声,一五一十将那天发生的事说出来,期间在郑小葱挺身而出为他俩出头那一段,说的那叫绘声绘色,感人至深,听得郑小波都有些后悔自己那天太过分了。 郑中元只一听,完全不需要证据,就知道这是自己家弟弟干的坏事,伸手指着郑小波,“老规矩,是你自己滚过去,还是我来踢你过去。” 郑小波哭丧着脸,也不敢再狡辩,哀怨看了一眼郑小勇,默默向西屋走进去,里面是上次刚刚念完的三字经,练字的沙盘都还没有撤走,又让自己用上了。 郑辛远心想,这人看上去笑眯眯的文弱模样,发起火来还挺厉害的。 郑中元见自家混账弟弟自觉滚回了西屋,换了笑眯眯的模样,这个小堂妹很少出来,他见着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呢,别吓着了人家,“小鸭妹妹,你有什么事?” 郑辛远原本高兴的心如同让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得意的小嘴儿抿下来,“三哥,这个名儿太难听了,你给我换一个吧。” 郑中元知道她的来意以后,笑的捧起了肚子,这乡下,不是送去读书的,哪个不是瞎叫的名儿,这个小堂妹还爱乖的很,小姑娘一个,嫌弃自己名字不好听,真有意思! 笑归笑,在小堂妹哀怨的眼神里郑中元以拳掩嘴咳嗽了两下,“说起起名儿,我还真是头一回,当初小波出生的时候,我仗着识几个字儿给取了一个名儿,叫我爹娘嫌弃了。” 郑辛远心里一紧,不可能比这个郑小鸭还要难听吧! “叫郑小谦,他当时刚出生的时候嗓门儿大的很,一哭起来就闹的我睡不着觉,取这个名字意思是让他学会谦虚一点,结果我父亲说什么挣小钱,要挣大钱才是,怎么能在名字上就输人一等呢?” 郑中元忍着笑将这段历史说出来,郑小波黑着脸跑出来,“哥,都说好了不许提这个事了,你怎么不讲信用!” 郑辛远原本觉得笑点一般般,见郑小波在意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孩子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撅着嘴巴表示自己在生气,能挂上去两把小油瓶。 “我觉着郑小谦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三哥哥就照着这个思路给我也起一个,我保证不嫌弃。” 郑中元低头想了一下,说:“中庸里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叫行远自迩,登高自卑,叫做郑小迩如何?” 郑辛远心里欢喜,真是天助我也,一本正经回道:“不行,三哥哥是读书人,为何一定要拘泥于形式,郑小鸭要换个名就一定要叫做郑小某某吗?” 郑中元心里暗自不爽,是谁说保证不嫌弃的,小姑娘,你出门忘了带上保证。 “不过行远自迩,登高自卑这句话确实挺好的,行远行远,不如就叫郑辛远如何?” 郑中元凉凉道:“你懂这句话什么意思?”挺会装,还觉着这句话挺好。 郑辛远一惊,忘形露馅儿了,“不懂,读着挺上口的” 郑中元黑着脸转身进屋,取了一截白纸,挥毫而下,郑心远,也不错,简单好认。 郑辛远高兴的捧着纸,郑心远,郑辛远,差不多,不能高兴过头,神马字可不能认识,指着郑道:“这就是郑?三哥哥的也是这样写的?” 郑中元弯下腰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胡话,一笔还能写出几个郑来?” 郑辛远笑弯了眼,由衷夸赞,“三哥哥的字可真好看,我瞧了那秀才给六弟写的名字,还没有三哥哥写的字好看哩,三哥哥来年考试必中!” 郑中元心里暗想,四叔四婶那样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么一张伶俐的小甜儿嘴的呢?不过脸上的喜色得意之情是怎么绷也绷不住滴。 第8章 郑小毛出走 回到家后,郑辛远宣布了自己的新名字,郑老四擦擦手接过那张纸,仔细瞧了瞧,递给刘氏,“我瞧着第一个郑字和小远的一样哩,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以后咱也送小远去上学。” 刘氏接过来瞄了一眼,冷道,“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余钱念书。” 郑老四讪讪,“小六儿还小,慢慢来,总会有的。” 刘氏瘪了瘪嘴,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进屋去了,郑小毛拉着郑辛远出去,悄声,“我那天偷听到爹和娘在争吵,说家里欠了人家五六两银子哩。” 郑辛远一惊,五六两什么概念,刘氏每次去卖绣品也不过500-600个铜板,就生了个儿子,怎么就花了这么多银子?而且郑中远满月那天也得了不少礼钱,光杨氏就悄悄塞了一两银子给刘氏。 见郑辛远不信,郑小毛神秘一笑,“你猜猜,请秀才给小六儿取个名字花了多少钱?” “多少?” “一两一钱。” 郑辛远跳脚,“什么?他怎么不去打劫!” 郑小毛哼了一声,仍然带着笑,但是郑辛远头一次在她一向乐观的脸上露出这种带着讽刺的笑容,“都说请秀才取名是为了沾点秀才的才气,还请村头破庙里的弘法大师批了富贵,我看爹和娘咬着牙为了小六儿割肉都愿意,我原以为奔到家里来了儿子,爹娘终能开怀,齐心协力的,我们姐妹终有出头之日,现在看来,只怕我们一辈子都随着小六儿转了。” 郑辛远明白这不是一个孩子在吃父母的醋,郑老四夫妇从未给过几个女儿关怀,哪里酿得出酸醋来,郑小毛一向没心没肺其实最是通透不过,她是彻彻底底失望了吧,郑辛远嗓子有点发干,她并不是旁观者,所以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郑小毛。 她原本以为这一天得了新的名字,是她新的一个开始,却没想到,是最为沉重的一日---郑小毛失踪了。 当天夜里吃晚饭的时候,郑家就少了一个人,刘氏并未在意,几个姐妹四处寻找到了半夜还不见人归的时候,郑辛远明白了郑小毛白日说的话,几个姐妹里,最果断的就是她,最机灵胆子最大的也是她,郑辛远怀揣着宝贝都不敢出走,她却走了,并且让人有种预感,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氏气得摔了杯子,小五在高椅子上昏昏欲睡,一下子哇哇大哭,小六儿接着也哭起来,刘氏一脚踢在小五坐着的椅子上,“哭哭哭,就知道哭,是给你娘我哭丧呢!”转身回屋哄小六去了。 郑小雪一声尖叫,郑辛远看见她来不及接住小五,反而让椅子倒下来砸到了腿,小五的哭声随着倒地戛然而止,她后脑磕到柴火堆上,今儿刚捡的柴火,还是郑辛远特意找了个少去的地方,为测试自己力大无穷新拔出来的两个树桩,木桩掩在一堆枯叶之下,尖锐的部分戳在小五后脑勺部位,郑辛远感觉一阵头昏目眩,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郑辛远是在厨房里醒过来的,郑老四请了大夫过来,从晚上忙到早上,止了血,但小五始终没醒,郑辛远与郑小葱窝在厨房里,靠着灶台,都露出迷茫的神色来,一夕之间,家里几乎是翻天覆地,郑小葱脑子里一片放空,而郑辛远想到的是,先前家里就欠了五六两银子,现在小五看病,哪里来的钱? 刘氏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小六,推开门进来厨房,骂骂咧咧,“赔钱货,要死怎么不跟郑小毛一起死远一点,到跟前搞这么一出,是嫌屋里的霉头还不够多!” 郑辛远心凉了半截。 丢了一个孩子,伤了一个孩子,自然整个村都知道了,郑辛远出门倒水,赶上郑小雪去送了大夫刚刚回来,她红肿着眼,身后跟着郑老太和几个伯父伯母,二伯娘张氏面带担忧,进屋先拉着郑小雪又详细的问了小五的伤情,确定是脑袋上破了一个口子,眼睛刷的就红了。 一行来的,除了五叔一家都来了,五叔一家在五婶镇上开了一个铺子,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来,五叔一家的田地也是交给大伯父一家种着的,原本分家本来就不公平,大伯父一家靠着种地就比人做点小生意的过得好。 郑老太为首,几人相继进去看了看小五,两岁不到的小人儿脸色煞白煞白,毫无生气,郑老太掏了碎银子递给郑老四,道:“娃儿遭了不小的罪,真是作孽,虽说平时很少来祖屋玩,但毕竟是娘的孙女儿,你爹说了,一定要把娃儿治好,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不能做的太过分。” 大伯母跟着也掏了几百铜板放到桌子上,“就是,男孩,女孩都是自己的娃儿,虎毒还不食子哩。” 刘氏脸色白了白,忍不住冷道:“娘和嫂子这个话我可是听不懂,我自己的娃儿怎么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里教训!” 郑老太气得拍桌,“四儿媳妇,你这是什么话,你的娃儿,不都是郑家的种,我做祖母的说两句还不能说了?” 刘氏冷笑道:“当初给我们分田地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几个娃娃是你们郑家的种了,没由得她们饿死,已经是你四儿拼了命挣来的了!” 郑老太气得发抖,看向一边沉默低着头的郑老四,“四儿,你就由着你媳妇这么对你老子娘的?你自己看看你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出走的出走,磕破脑袋的磕破脑袋,家不成家,要不是这个婆娘太过分,能成这么个样子?”刘氏从进门的时候郑老太久不怎么喜欢,看着挺好看的,但从第一句话张嘴就知道不是个温顺的,加上胎胎生的都是女儿,越发瞧她不起,偏生她从不肯说一句软话。 郑老四不肯说话,郑辛远隔着人缝去瞧他,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能一口气将她从外祖家翻一座山背回来的男人似乎呈现出佝偻之象,耳边的白发不知道是很早就有还是如今才生的。 二伯母张氏赶紧出来,掏了一两银子放到刘氏的手里,“买点好的给娃子补一补,伤了脑子真不比其他的地方,要格外注意。” 刘氏淡淡的道谢,“多谢二嫂。” 郑家的男人似乎都不怎么说话,郑老大一把拉起沉默的郑老四,几个弟兄出去说话了,郑老太顺了几口气,对刘氏道:“看你现在忙伢子的事都忙不过来,小雪的年纪差不多了,该是讲亲事的时候,这件事就我帮着看吧。” 刘氏勾唇一笑,“娘帮着看就帮着看,只不过别忘了我才是她的亲娘,我们一家大的小的张着嘴巴还等着吃饭呢,别用我的女儿养了其他饱着肚子的人。” “你看看你都是讲的什么话!”郑老太只差掀了桌子,“我是雪儿亲祖母,还能卖了她?” 刘氏只是笑笑,低着头再怎么也不搭话了,郑辛远心塞,床上还躺着昏迷不醒的一条生命,站在这屋里的人真心有几个? 第9章 看病风波 郑老大拉着郑老四出去,给他点了一根旱烟,这玩意儿味道冲,郑老四向来不碰,今天却接了过来,猛吸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郑老大不忍,给他拍着背,道:“老四,你说说你们家这个事搞得,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郑老二见状,拍了拍大哥的肩,说:“小毛是个好孩子,这一走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会不会到她外婆家里去了?” 郑老四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出了这些事,已经送信过去了,估计再等不一会儿就来人了。” 郑老六听了冷笑一声,“哈,我估计小毛这个娃儿不可能在她外祖家,多么聪明的娃儿。”后一句掩在肚子里,看透一切,肯定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郑老二白了郑老六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滚一边儿去。”回头又对老四说,“你们两口子也是,好好的娃儿非不当人待,小毛这个娃儿再是难得的好孩子,乡里乡亲哪个不说她机灵,勤快,偏偏每次见她都顶着巴掌印,人还始终笑眯眯的,这一走,有得你们后悔的。” 郑老四嘴唇动了动,想说哪家不会教训自家娃子,偏生我们家打了娃子就说不把娃子当人待。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一种难言的酸涩浮在这个中年男人的心头,他为这个家早出晚归,从没心思感受到自己竟然这么失败! 郑老三始终抱着手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到远处牛车出现,才说,“老四,你丈母娘来了,没看到小毛的身影哦。” 郑老四一下子跳起来跑上去,杨氏见状急的差点跳下牛车,还是刘杏一把拉住才稳住身子,“郑老四,我外孙女哪里去了,你说,你们怎么对待我的外孙女了!!” 郑老四闷着脑袋,让杨氏抓了一路,带回屋一看,饶是刘杏也吓了一跳,前些日子小六儿满月才看来过,小五活蹦乱跳的,刚会喊“一一(姨姨)”,这会儿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禁不住掉下眼泪,上前轻轻握住小五的手,“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没有生气了?” 杨氏已经是一口气没上上来,二伯母张氏赶紧扶着她到椅子上,帮她顺气,她的堂妹也就是张菊嫁到了刘家,一直以来过得不错,张氏还是很尊敬杨氏这个婆母的。 刘氏刚从东边屋里喂完小六奶出来,见状急的扑上去,“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杨氏看着她伤心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都一样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厚此薄彼成这个样! 张氏忙安慰刘氏,“伯母这是急着了,休息一下顺口气就好。” 刘氏气急之下毫不领情,“要你假好心!”刚她出去路过外面,郑老二一直指着老四说,说个屁啊,原来一家饿肚子的时候怎么没出来说两句公道话? 张氏脸一白,帮着杨氏顺气不搭理她了,三伯母李豆娘气不过,“真是狗咬吕洞宾,二嫂,这种人也值当你拿一两银子,拿一百两也用不到小五身上,糟蹋!” 刘氏杏眼圆睁,眼看就要吵起来,刘杏按捺不住大声哭起来,“姐,我说姐,小五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大声音也吵不醒,大夫怎么说的,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刘氏不耐烦,“还能怎么样,你声音小一点,莫吵到小六了,这两天他也像是急躁得很,一哭起来半天都哄不住,都是让这几个赔钱货闹的!” 刘杏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了一会儿刘氏,又低头亲了亲小五,转身平静的出去了,郑辛远最了解自己这个姨,她一般不会和人计较,有什么事就是吵着,打着都会当场发出来,真的退让一步,这一步,是对刘氏的失望。 郑辛远悄悄沿着墙角也退了出来,在屋后面找到了沉默的刘杏,“姨,我娘心情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刘杏见是她,勉强笑了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嗯,姨知道。” 郑辛远抿了一下唇,从布兜里掏出上次卖党参剩下的银子,“姨,这钱怎么来的你别问,你以你的名义给我娘,让我娘请大夫开最好的药来救小五。” 刘杏吃了一惊,一个小姑娘是哪里来得这么多钱,她没有接银子,而是蹲下,严肃的问道:“不行,小鸭,这钱是哪儿来的你必须跟姨说清楚,不然姨就只能带着你去你爹娘跟前问清楚了。” 郑辛远咬着嘴唇实在是想不出该怎样跟刘杏解释这些钱,刘杏又急又气,站起来就要拉着她往外走,郑辛远一急,喊出,“姨,是我卖药材赚的。”她实在是不想骗这个对自己很好的九姨,但没有办法,只能将跟郑小葱说的那番漏洞百出的话跟刘杏又说了一遍,“我是担心娘知道一个药能卖这么多银子,逼着我们去找这个东西,所以就把钱瞒下来了,这满山去找也再找不出几个了,找不到又会挨打。” 刘杏听得满腹辛酸,眼泪又流了出来,将郑辛远揽到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好孩子--”还想说点什么却呜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郑辛远的银子可谓是解了郑家燃眉之急,刘氏拿着银子,歉意又感激的看着刘杏,刘杏冷冷道:“好好给小五看病,家里的姑娘们都是懂事的,别像个疯子似的乱咬人。” 刘氏脸色一变,因着这话只是在杨氏母女三人之间说的,忍了下去,杨氏数落刘杏几句,“怎么说话的,她是你姐姐!”刘杏转过脸不说话。 回家的路上,杨氏心疼道:“你可是把你自己嫁妆底子都拿出来了,傻孩子,这么心软自己以后日子可咋过?娘这里再拼命给你攒着。” 刘杏靠在杨氏的胳膊上,说了银子的事情,杨氏吓了一跳,“这孩子从前看就是个有主见的,不曾想这么大的事她都敢做呢,胆子也真大,你姐姐说不是个好命的,生了那么多个女儿,但就是这几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懂事呢,以后真有她后悔的。”说的抹了把老泪,“你爹都说过小毛最是聪明的,要知道这娃儿不见了,指不定多难过。” 果然,刘老头得知小毛不见了,气的掀了一回桌子,这还是杨氏和他成亲以来见过他发的最大一次火,又偷偷抹了把眼泪不提。 话说小五这一摔,刘氏得了银子有七八两,还了帐和先前欠下的医药费,还剩下一两多点,刘氏瞧着小六身上长了红疹子,又请大夫抓了五百大钱的药,剩下不到一点点,连小五每天基本的药汤钱都不够了。 郑辛远偷偷又喂小五喝了好几次空间的水,想着给她打个蛋汤什么的补一点,悄悄趁着没人取了一个鸡蛋出来,正踮着脚尖将锅里的蛋花搅开,去地里回来的刘氏见了一把夺过汤勺,因着小五的事估计心有余悸,到底不敢下重手,用勺柄敲了郑辛远一下,“赔钱货,鸡蛋都是用来换钱的,你还有胆子偷吃,活不腻了是吧!” 郑辛远吃痛,躲到一边不说话,想着下次还是在空间里做好了悄悄端给小五喂来吃,到底是已经打在锅里了,刘氏尝了一口汤,发觉这蛋汤真的是非常鲜美,又问:“你是不是还偷偷用油了?” 郑辛远摇头,刘氏转身回去东屋,发现有一人高的罐子原封不动,才满意的回到厨房,心想最近都没吃好,奶都不怎么下了,给自己盛了一晚喝完一碗竟然还意犹未尽,想着什么时候一个蛋汤这么好喝了,难道是好久没喝的缘故? 郑辛远肉痛,当然好喝,是空间里新鲜的鸡蛋和空间里的灵泉水,壮着胆子说:“娘,小五一直昏迷着也没好好补补,你给盛一碗,我端去给小五喂一点。” 刘氏一听就厌恶的皱了眉头,不耐烦的起来拿了刚才自己喝的碗,给盛了一汤勺,递给她,“都是小五的,你敢偷吃就打死你!” 郑辛远看了一眼差不多一口的量,忍了又忍,端着碗出去了。 小五的情况不见好,大夫也不来了,郑辛远晚上做梦还梦见小五流着口水咯咯笑的样子,郑小葱越来越沉默,每天拼命的干活,郑辛远好几次看到她悄悄攒了一些东西去村外找挑货郎换了一些零碎的糖,没人的时候塞一颗给小五,常常盯着小五发呆。 郑小雪让郑老太叫去祖屋的时间越来越多,平常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也悄悄塞给小五,郑辛远想,郑小雪不过才十四岁不到,这么早就要谈婚论嫁了,想及自己,不由一阵恶寒。 第10章 郑小雪订亲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刘氏已经基本上不管小五了,郑辛远和郑小葱两人合力帮小五擦擦洗洗,郑辛远悄悄给小五开小灶,纵然还没醒,起码还有气儿,郑辛远听说孔家庄上来了一位神医,帮很多人看好了旧疾,就和郑小葱商量着是不是请他也来帮小五看看,郑小葱为难道:“娘是肯定不会给银子的,那神医也没说免费帮人看病,怎么能请得来呢?” “听说这个神医四处行医,到咱们这里也不过几天的时间,这要是错过了,小五一辈子怕都醒不来了。”郑辛远咬咬牙,伤了脑子在现代也是很棘手的,何况是在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点希望都不能错过,这些日子,担心上次说买药的事被揭穿,郑辛远特意找机会和大夫王伯说话,这个神医的事还是王伯告诉她的。 郑小葱想了想,“那我们悄悄把小五背出去,然后就跪下来磕头,直到神医愿意答应为止。” 总比没有办法的强,郑辛远一口就答应了,两人又合计了一下该怎么弄,才分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郑辛远听到郑小葱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大姐。”想着郑小雪不知道听进去多少,这个大姐虽然笑眯眯的一直很和气,但十分老实本分,是最不会和刘氏对着干的人,出落的也是在村上数一数二的,听说这个时候她的亲事已经有眉目了,只是屋里一团乱事,没有人去关注这个女孩一辈子的大事。 “大姐。”郑辛远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准备出去喂鸡。 郑小雪拉住了她,“四妹,等一等。”说着弯下腰在床底下掏了掏,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摊开,郑辛远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大姐的绣工一点不比刘氏差,看上去刘氏给她准备布料有点老气,但巧手绣了一团一团的牡丹花,大红衣摆下栩栩如生,平常也没看到她绣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好的。 “不全是我绣的。”郑小雪笑了一下,她有一点与郑小毛十分相像,就是不管发生什么,笑不带苦,郑小毛是笑的灿烂,她是笑的温婉。 “给,这钱拿去,孔家庄可不近,就你和小葱两个可背不动小五走那么远的路,叫个牛车。”她拿出一点碎银子,递给郑辛远,“大姐拢共就这些钱,这两天我再想法子弄点钱,多少不论,总好过什么都不带就去求神医救小五。” 郑辛远正要说话,郑小葱从外面走路进来,一把拿过银子塞进郑小雪的嫁衣里,“这钱可不能动,你很快就要嫁人了,蒋家本来就艰难,彩礼银子回不去,又没点压箱底,你会让人瞧不起的。” 郑辛远这才知道给郑小雪说的是蒋家,蒋家在这一块儿挺有名的,是外来户,落了脚也没有田地,家里男人两年前上山打猎摔了一下,吃了半年的药也没救过来,倒是一点积蓄花得精光,留下孤儿寡母的,大儿蒋青早早承担家里的重任,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只要一说起这户人家,大都摇摇头。 蒋青今年十六岁了,因为经常上山打猎,身体显得很结实,个子也要高一些,十六岁,本该是高中生的少年,在郑辛远看来小麦肤色卖相相当不错,就是笑起来憨了一点,他们家几乎是将后来攒下的钱全花在郑小雪这个媳妇身上了。 郑辛远和郑小葱在门缝后偷看了好久,只见这两个人为着一只山鸡推来推去。 蒋青,面红耳赤,显得人脸更黑,“你就收下吧,你们家小五昏迷,熬点山鸡汤很补的。” 郑小雪羞涩,“不用,伯母身子不好,小花和小涛都是正长身子的时候,你自己带回家去,我们家有养鸡的。” “家里的鸡和这山鸡不一样,山鸡更补一些。”蒋青急了。 郑小雪,“不用···” 看了很久,这两人还是在你推,我推,郑辛远看的腻了,转身靠着门坐下,“我看这大姐夫人不错的,家里困难点就困难点,会疼大姐姐才是好的。” 郑小葱早已经习惯她人小鬼大说话惊人,也并排坐下来,说,“说的是这个理呢,就是祖母那边收了彩礼,肯定不会全全交给娘,到时候陪嫁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给大姐准备齐全。” 郑小雪还是没能执拗过蒋青,郑辛远笑,“何必这么见外,都是一家人。” 郑小雪脸一红,将鸡塞给她,吩咐,“趁着爹娘没回来,你赶紧拿去找人卖了,凑些银子给小五看病。” 郑辛远看着她羞涩的跑开,手里用布条绑了脚的山鸡激烈的挣扎起来,无语望天,我上哪里把这只鸡销出去呢? 郑小葱看看时候,煮了饭出来拎过鸡向外走,吩咐郑辛远帮看着火,她去把这只鸡卖掉,不多时回来,看见她跑的小脸红扑扑的,小心翼翼在郑辛远跟前张开手,五百个大钱。 “你找谁卖掉的?” “那个挑货郎,他可以带到镇上再转手卖掉,不会亏了他。”郑小葱洗洗手去炒菜。 郑辛远躲起来数了数钱,满心担忧,这点钱不够塞牙缝的,都已经耽搁两天了,趁着明天刘氏和郑老四要去赶集,必须带着小五去找神医了。 是日,郑小雪很早的时候就被叫到东屋里照看小六,刘氏特意喂饱了奶,又挤了一大碗备着,交代好好照看儿子,才带上这一段时间绣好的东西出发了,郑老四则是拎着几十个鸡蛋,加上空闲在山上捡的一背篓桐油果准备去卖掉,两人舍不得坐牛车,天刚蒙蒙亮,踩着露水就出发了。 郑辛远和郑小葱两个人当然更等不及,爬起来喝了点稀饭,因为刘氏和郑老四走路的话肯定是小路,推测已经不会碰见两人了,才由郑小葱背着,郑辛远扶着三人去找牛车了。 “小鸭,你们这是干什么去?”郑中元和郑中诚一早上要去镇上有个书会,见着几个人,很是惊讶,大孩子驼小孩子,小孩子扶着大孩子,看着让人心酸,现在的天早上还挺凉的,只见郑辛远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几块缝满补丁的布几乎遮不住肚子,而小五身上则细心的披了一件她唯一一件外套,还是郑小雪穿小了,郑小毛又穿了的。 “快来帮着接一接小五。”郑辛远来不及计较小鸭的名字,郑小葱咬紧牙关弯着的身子已经微微颤抖了,小五还看着人不大,但郑小葱也瘦的可怜,甚至还没有她有力气,但她也不好抱着小五飞奔啊。 郑中元赶紧将手里的书袋交给郑中诚拿着,上前几步将小五接在怀里,这么一个小身子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只以为是死了,郑中元不是第一次抱小孩,郑小波小的时候他经常抱,但这抱着小五,却感觉连呼吸都不敢过重,生怕吵醒了她。 当然,若是能吵醒就好了。 第11章 求救神医 听完郑辛远的话,郑中元和郑中诚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讶,两个人竟然敢背着四叔和四婶干这样的事,郑中诚问:“你们有钱吗?” 郑辛远摇了摇头,看了郑小葱一眼,稚嫩的声音中透着疲惫和无奈“没有,我和二姐准备去跪求神医,就是磕头也请他给小五看一看。” 郑中元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去看郑中诚也发现他眼眶发红,几家之间是有些龌龊,但他们自小就去读书,接触的也不是村里这些同辈,长辈的事在他们看来只是长辈的事,这两个堂妹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郑中诚掏了两百个大钱出来,“我一共就这些钱,你们先拿去用,今天我先用元弟的。” 郑辛远诧异的望了一眼郑中诚,他不是不知道他祖母和他母亲有多么排挤自己家,竟然能真诚如斯,果然不愧是读过书的,就这份明白的胸怀,日后前途都不可限量。 郑中元也道:“你们就拿着吧,我和大哥一起用也不缺这些钱。” 这下郑辛远没有迟疑,一把接过了,郑小葱看在眼里,默默低了头不说话,她知道别人家都看不起他们家,和堂兄妹们都向来是不说话的,打心眼里也根本不想欠他们的,只是看看小五,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小五,若你还是不能好,对不起,姐姐没能在第一时间救你,真的很对不起,姐姐尽力了。 郑小葱突然哭出声来,伏在两腿之间呜呜的哭得伤心,郑辛远看了反而放心了,含着泪望着远方不让眼泪掉下来,郑小葱自出事以来一直是木着的,再哭不出来,怕她真要得病了。 赶车的车把式奇怪的回头望了一眼,时间太早,这头一趟另一个车把式把一车赶早的人都接走了,这一趟就接了几个娃儿,想着赶早的车把式说了今天进镇上有事,赶早回来肯定送不及,有一个算一个,也往镇上赶了,回来再接等车的人也不迟,“娃儿,什么事哭,要不要紧?” 郑中诚忙道:“多谢大爷,我这个妹妹昨天在家里挨训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不要紧。” “挨个训嘛,不要紧的,哪个爹妈不疼娃儿哦,也是为你们好。”车把式朗声的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牛的屁股,老牛像是懂他意思一般跑的更快了一些。 途径一些村庄,陆陆续续又有人上来,郑小葱才擦了眼泪忍住哭声,孔家庄很快就到了,郑辛远望见那大片的橘园,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孔家庄。 郑中诚和郑中元帮着将小五抱下车,郑辛远交代他们要保密,就催着他们赶紧上车走了,个人有个人的事,他们是读书人,今天可是来耍赖求人的,他们不合适。 郑辛远顾不上被人怀疑,咬牙抱着小五就寻了路跑,郑小葱在身后追,“四妹,你慢点,别摔着小五,我来背。” “不要紧,快点,要不然神医出去给别人看病去了,我们怎么求?” 孔家庄和张家村不一样,孔家庄人少地广,有严格的落户制度,基本都是姓孔的人,听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姓孔的大官辞官就居住在这里,朝廷为嘉奖就将这个庄子整个都赐给了他,他便将这些田地分给了族人,为保证田地收益,一般人不准在这里落户。 整个庄上的房屋都建的比张家村好上好几个档次,别的村子上的人都想把闺女嫁到这里来,但这里也不是那么好嫁的,张家村也只听说里正家有个女儿是嫁到这里来了。 郑辛远撒开腿儿直奔最东边的大宅子,是孔家庄最有钱的一家地主,听王伯说,神医就住在这里。 神医帮人看病是在外面空地上摆一个桌案,听说每天都有很多人过去等他。高门大院,郑辛远还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给自己打了打气,才上了台阶,把小五交给郑小葱,让她抱着小五去边上躲着,从旁边搬了两块大石头垫脚,拿起那狮子头下粗重的铜环敲门。 不一会儿,听见门后面放下门闩的声音,门从里面开了一道缝,一个姑娘探出头来,“什么人?” 郑辛远急中生智,“是你家小少爷喊我过来的。” 里面的人半信半疑,门开的大了些,将她上下打量,怀疑道“我家少爷认识你?” 郑辛远等不及,瞄着那门缝仗着自己人小一下子就钻了进去,那姑娘也很彪悍,一下子就抄起手边的的木棍追了上来,“我说你呢,瞎跑什么,找打么?” 那姑娘叫鸣翠,是孔家收养的一个孤儿,今天刚好屋里的男丁都去镇上卸货去了,她留在家里护院,孔家有两个儿子都做了官,有一个还是在京里当差的,如今来的神医可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大老爷专门请来给孔老夫人调养身子的一个御医,也就留个几天就要走了。 特意叮嘱过要保护好神医的安全,鸣翠见有个小丫头跑进来急得不得了,但一两下没追上也顾不上去追,又跑回来将大门栓好,才提着棍子四处去找人。 郑辛远趁着这点时间早就跑出去好远,她只感觉这个孔家大院真的好大,不管不顾闷着头往最里面冲,半天见不着什么人,只能扯着嗓子大喊:“神医,神医,救命了!” 原本紧闭着门的房间魔法似的纷纷开门了,见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像疯子一样乱跑,从起先的愣怔纷纷反应过来,跑着要拉住这个小姑娘,神医最好清净,家里专门交代过不准喧哗,这小姑娘着实让人讨厌。 无奈,之间这小姑娘泥鳅一般钻来钻去,众人齐心合力追了一路也没将她捉住,眼看着越来越往里,鸣翠无奈,暗叫一声,“对不住了。”她也是穷人家的姑娘,本来对这小姑娘怀着怜悯不忍下重手,捉住撵出去就可以了,但要是扰了清净,惹了神医发火,自己一帮下人就麻烦了,她咬了咬牙,路过放工具的偏方,换了根长扁担在手,卯足了劲儿向郑辛远冲去。 郑辛远感觉从后脑传来一阵闷痛,眼前一花,直感叹,完了,自己也要伤了脑子了,但愿不会失去记忆,更不会变成傻子。 郑辛远醒来时,问道很好闻的香味,这是从她穿越之后再没闻过的好味道,忍不住吧唧嘴使劲闻了几口,还是她前世最喜欢的桂花香,对了,八月桂花香,正是好时候啊,可惜这乡下桂花树很少,而小五再不能醒了,这么小的人,世间上一切美好还没有见识过,就醒不来了。。郑辛远嘴一瘪,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正太正看着书,觉着又异样转过身来看,见她又掉了眼泪总觉得不对,她不应该是哭鼻子的小姑娘。 要不是最后从她怀里调出上次给她的手帕,恐怕自己就见不到她了,小正太拿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想到这事又忍不住笑,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要没这手帕,就这么晕着也让人扔出去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郑辛远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有点痒,忍不住伸手一捉,是一只软嫩的小手,睁眼一看,不可置信一般揉了揉眼,“文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孔鑫文笑了笑,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那你怎么在这里?” 郑辛远瞧着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这个时候男孩要比女孩抽条抽的慢一些,想来应该比自己小,板了脸唬道,“瞧着孔家人可不像是好人,你赶紧家去。”自己这么小的姑娘都下得了手的人怎么会是好东西? 孔鑫文正要说话,外面来了一个小丫头,道:“小少爷,外面有一个姑娘一直在敲门,哭着要找妹妹。” 孔鑫文转过身来,问道,“怎么,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郑辛远傻了眼,难道自己没有被扔出去,还在孔家大院里么,那眼前这个小正太,是孔家的人,还是小少爷? 孔鑫文见她发呆,伸了手在她眼前晃,稚嫩的语气里有着细微的揶揄,“神医不是说没问题的么,怎么人还是变得有点傻了?” 神医,郑辛远敏锐的抓住这两个字,一咕噜的爬起来就跪在孔鑫文跟前,道:“文哥儿,哦,不,孔少爷,我求你办个事,我家五妹前些日子摔了脑袋,一直没醒,求你跟神医说一声,帮我家五妹看看病吧,求你了。” 孔鑫文吓了一跳,一只手抵着她正要磕下去的头,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么,突然间来这么一出要吓死了!” 郑辛远感觉抵着自己的那一只手瞧着小,但特别的有力气,她咬了牙,头也磕不下去,反而额头顶的有点痛, 而孔鑫文暗自咂舌,这小姑娘瞧着瘦弱,可真有劲儿,一只手差点抵不住呢,差点就丢人了。 “你们古代不就兴这个跪下磕头的么?”郑辛远不死心,“你是不想帮我才不受我的礼的么?” “什么古代?”孔鑫文听到不太懂的词汇,不耻下问。 郑辛远心里咯噔一下,朝门外瞅了瞅,发现没什么旁人,放下心来,索性送了劲爬起来坐在地上,拍拍衣袖,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我说文哥儿,上次吃的那个红色的小果子你还想吃么?” 孔鑫文见她故技重施,眼睛深处渗出笑意来,不过仍旧做足了向往的姿态,舔了舔嘴角,“你还有?” 郑辛远见他上钩,得意的挑起嘴角,显得神秘兮兮,“你要是帮我说服那神医帮我五妹看看脑子,我就天天去山上给你摘来吃。” 孔鑫文笑了,“此话当真?” “当真。” “那你要来我家和我一起住了,不然哪里能每天过来给我小红果子吃呢?” 郑辛远一吓,“我可不做奴婢。” “那神医看病可是要钱的,我让我祖母给你付了药费,你怎么还?” “这样啊。”郑辛远头疼,咬着嘴唇十分苦恼,做人奴婢还不如做一个贫家女呢,这个真不能答应,可小五怎么办呢? 孔鑫文抱着胳膊看她小眼珠子滴溜乱转,觉得十分有趣,他在京城再没见过这样狡黠的小姑娘,见她实在为难,提出建议,“你就在我家呆上五年,不用你卖身,抵了这药费,还给你每个月600文的月例,你看怎么样?” 郑辛远眼睛一亮,“你能做主?” “我祖母那么疼我,我去说一声绝对没有问题。”小正太很是傲娇。 “成交。” 第12章 小五看病 廖御医给小五把过脉,又按了按她后脑勺,思忖一会儿,不妙道:“小姑娘脑子里还有血瘀,很是棘手,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郑小葱不懂,但郑辛远还是明白的,血瘀在脑子里,还是后脑勺,可能性太多了,而且都不是好的。她踉跄一步跪倒小五床边,这棉花被子,小五还从没有睡过,这好不容易睡一次,还无知无觉。 “神医,求你了,救救我五妹,只要她能醒,能重新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可以了。”郑辛远呜咽。 廖御医神色复杂的看了一会郑辛远,这小姑娘的确与众不同,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难怪孔家小少爷要自己多留两天,为的就是留下她。 说起孔鑫文,廖御医和他父亲是至交好友,不然也能不能大老远跑到这穷不拉几的地方来,看病的不是孔老夫人,而是孔鑫文,原本十岁的小孩子,如今看上去还只有五六岁,孔大老爷膝下就两个嫡子,都跟眼珠子似的,从前年诊出他体内有毒,爱子心切才让孔鑫文住到乡下来。 孔鑫文也是廖御医看着长大的,他从下就冷情,聪慧绝顶,比起他哥哥来在权术上更有天赋,小小年纪就果断,手段狠辣,两年前他庶兄出言不逊,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他调戏良家女子,染指父亲院里丫鬟的事情查的水落石出,还在他狗急跳墙之际扭断了他一只胳膊,至今那只手也没能复原,连护着他的姨娘也在他的吩咐下打了十大棍,孔大老爷下朝回家,大怒,借着这个机会,将爱子连夜送出京城。 几乎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事上心,这个小姑娘还是头一份。廖御医想了想,道:“既如此,你还得将你父母请来,我便多留两日给小五诊治,只是有些事情还得必须跟你父母讲清楚。” 下午,郑老四和刘氏回家,寻不到三个孩子的时候,很少挨打的郑小雪挨了两嘴巴子,郑老四又急又气,“说,你几个妹妹哪里去了?”是不是也嫌家里穷走了,郑老四气急攻心,根本没去想两个小姑娘怎么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 郑小毛的事情给郑老四冲击太大了,让他感觉到做父亲的失败,做人的失败,这些天他不管去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身后对他指指点点。 郑小雪捂着脸不说话,刘氏气极反笑,“几个赔钱货,怎么没生下来就全部掐死,一把屎一把尿拖这么大了,没给家里一点贡献,全白眼狼的跑了,你怎么不跑呢?” “娘,妹妹他们没跑,还回来的。”郑小雪忍不住出声。 “回来,回来就全部打死,还回来做什么?”刘氏上前刚抓住郑小雪的头发,外面响起开院门的声音,松开手,跑到厨房提了柴刀就走出去,“还敢回来,老娘今天不全部砍死就不是人!” 郑小雪心惊,哀叫扑出去,郑老四也是一惊,赶紧推门出去,刘氏脾气说来就来的,再要出个什么事,一家子真的才是全完了。 等郑小葱回去跟郑辛远说起,郑老四见到她有偷偷抹眼泪时,郑辛远才想,郑小毛的出走对郑四夫妇也不是没有打击的,这样想想又觉得他们很可怜,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廖御医给郑四夫妇说明了小五的情况,表示这个情况不好治,就算醒来要么是傻子,要么瘫痪都有可能,刘氏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咱不治了,就这样吧。” 廖御医道:“就这样的话,以现在的条件估计撑不到年底。” 刘氏不相信,小五面色带些红润,这一段时间都好好的,怎么就撑不到年底。 廖御医道:“她不能正常吃饭和排泄,你们能一直照顾到底吗?” 刘氏沉默了,事实上从出事以来,她就没在小五身上搭过一把手,都是郑小葱和郑辛远照顾的,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赔钱货一个,生出来就算了,还拖累家里。 当然,这个话她不会在外人跟前讲,她将眼光看向一直沉默的郑老四,“当家的,你说句话。” 郑老四嘴唇蠕动了两下,终于出声,“要治,就是大约要花多少钱?” 廖御医摇了摇头,“光几样必须的药养气补血的都需要几百两不止。”这其中针灸,药浴都没有算进去,“就算醒了,以后药也是断不了的。” 刘氏一听就急了,“当家的,不能治,就是砸锅卖铁一个零头也凑不齐啊。” 廖御医道:“孔家愿意给你们出这个医药费,但是有条件,要你们家四姑娘在孔家呆五年,满了之后,这笔费用一笔勾销。” 郑老四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在这东家做事一个月能得多少钱,五年就能将这么多钱一笔勾销?” 廖御医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孔家少爷是这么吩咐的,老夫还有事,小五就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先告辞了。” 郑辛远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又要留在这里照顾小五,就干脆不回去了,郑小葱和刘氏,郑老四一起往回赶,刘氏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四妹怎么就留在那里了?” 郑小葱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末了,随口一句,“这样也好,小五有救治的希望,四妹每个月还有几百钱的工钱呢。” “什么?”刘氏只知道郑辛远干活能抵了小五的药钱,可没有人告诉过她,还有额外的工钱。 郑小葱自知失言,暗自懊悔,其余不管刘氏怎么问都不答话了,刘氏暗恨,“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也没留在那里?” 郑老四听得心烦,“好了,不要吵了,孔家是那么好进的?一个娃儿卖给人做奴为婢还不够丢人!”在乡下,除非屋里实在揭不开锅,不然卖娃儿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刘氏一愣,顶嘴,“什么叫做卖,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郑老四见她越来越偏执,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郑辛远留了下来,并没有一点不舍或者不适应,她就住在小五的屋子里,廖御医用的药是比较猛的,要时刻注意小五的情况,这也是她两世头一次见识针灸,廖御医果真是神手,两次针灸下来,小五的手指已经偶尔有动几下了,郑辛远又惊又喜,托人将消息送了回去。 这次是刘氏和郑小雪一起来的,刘氏看了一眼小五,就转身出去了,郑小雪在屋里和郑辛远说话,“四妹,辛苦你了,在这孔家里做事还辛苦么?” 郑辛远想了想,她到孔家这几天来,除了去孔家小少爷的屋里打扫打扫卫生,就一直陪着小五,什么也没干过,反而好吃好喝的比在郑家好了太多,给小五擦洗和按捏也有鸣翠一起帮忙,轻松了很多,不由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累,你放心。” 郑小雪见她思量半天才摇头,只以为她是不想让家里担心,拿过她的手捏了捏,“我明年七月就嫁人了,到时候不备娘管束着,你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郑辛远笑:“没有娘还有婆婆呢,俗话说婆婆也是妈。” 郑小雪红了脸,“这你不管,蒋伯母人好着捏。” 这次郑辛远只是笑笑,见她少女怀春,想必是对蒋青也是满意的,这样就好,年纪小点也不算什么,反而是一想到自己以后,就忍不住担心。 当然,现在原身才五岁,在孔家呆上五年也就十来岁,剩下的日子再好好合计合计,绝不能盲婚瞎嫁,郑辛远打定了主意。 送走刘氏母女,差不多傍晚了,鸣翠进来帮着郑辛远一起擦洗小五,原本活泼开朗的人人几番欲言又止,将小五洗嗽完放在床上,郑辛远拉着要走的鸣翠,说:“鸣翠姐姐,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以后还有五年在这院子里哩,你总不能以后就不理我了吧。” 鸣翠急着摆手否认,“不是,我没有不理你。” “那是为什么,你今天不太对劲儿。” 鸣翠想了想,眼神不再躲闪,蹲下来和郑辛远齐平,“我说了你不要难过,老太爷以前捡到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人都是要向前走的,过去的都会过去。” 郑辛远越发不理解。 鸣翠接着道:“你娘今天过来找账房死乞白赖的预支了你一年的月例,这在孔家是从没有过的事,是少爷吩咐了这样做才做的,本来是要瞒着你,但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我觉得你早点知道也好。” 郑辛远脑子里一个蹦跶一片空白,先前还觉得郑四两口子可怜,生出些许不忍现在看来全都是笑话,她就不想想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拖着一个一岁半的孩子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该怎么过,她就不考虑小五该怎样吃药,能不能好,她根本没当过自己和小五是她的骨肉!! 莫名,郑辛远让一种酸涩的心情迷蒙了双眼,她知道,这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她的,而是来自郑小鸭。 鸣翠见了不忍,伸手将她搂进并不宽阔的怀抱里,“不哭,不哭,我就想着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你不要去计较,但你娘这样做的确太伤人心,不过也不要紧,从今以后我鸣翠就是你的姐姐,你放心,有什么事我都能替你解决。” 郑辛远掉着泪摇着头头,却往鸣翠的怀里埋得更深。 第13章 试种草莓 廖御医走后的第三天,小五醒了,她见着郑辛远,小嘴一咧,开心的伸出双手,“假假,抱抱。” 郑辛远高兴的一把将她举起来,却发现她的下半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摇摆不定,脑子里轰一声,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小五,瘫了。 郑家是回不去了,小五只能跟着自己。郑辛远看明白这一点,又从空间摘了几个草莓出来,正是午睡的时候,她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跑进孔鑫文的院子里。 躺在竹椅上的孔鑫文早就听见动静,睁开一条眼缝一瞥,见是郑辛远做贼一般四处张望着溜进自己的院子,不由一笑,闭上眼继续装睡,自从刘氏预支了一年的月例之后,这小姑娘就莫名的疏远自己了,埋着头一个劲儿的干活,难道是不好意思? 郑辛远的确觉得很不好意思,以至于自觉无颜面对小正太,不过,现在有一个事没有小正太又不行,她也是天人交战了很久才决定过来再麻烦他的。 孔鑫文的竹椅是在窗前的书案后面,窗子外面正是好大一棵桂花树,今年开的忒早,屋里都是桂花香,阳光从树叶间隙撒下来零碎落在他的脸上,郑辛远看得惊奇,这个小正太眼睫毛真是又长又卷,浓密一排特别整齐,难怪每次都感觉他的眼睛特别有神! 皮肤白皙水嫩,在阳光的映射下,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细软的汗毛,郑辛远神差鬼使的伸手捏了一下,孔鑫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看一看就算了,爷长得俊,随便看,但你毛爪子竟还敢捏上来,你以为爷的脸是包子么? 郑辛远预感到他的怒气,一下子收回手,假装正经不知发生什么事一样,转身站在他书案前看他写的字,是与他年纪不同的笔力,笔意顾盼,朝向偃仰,疏朗通透,而形断意连。 “字写得真好。”郑辛远假装不知道他已经醒过来,装作看的入神,还像模像样点头评价。 孔鑫文失笑,要不是看了她娘,还真以为有送她上过学,会认字呢。 郑辛远听见他笑,装作惊慌的转过身,“哎呀,文哥儿写的字真好,忍不住都吵着你了,对不住。” 孔鑫文又气又想笑,这个人简直不知哪里来的脸皮,忒厚! “刚洗的,给你吃。”郑辛远献宝似的伸手长开,草莓个大,小手一捧拿不住三个,上面还能看得清清楚楚水渍,透着果香,饶是孔鑫文再是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郑辛远心虚的说了“是草莓,好吃吗?” 香甜的果肉唇齿留香,孔鑫文已经抓向第二个,“哪里摘得,祖母最近就没什么食欲,还有没有,多弄一些也送给老人家尝尝。” 郑辛远缩了缩脖子,“也是我早上上山给小五找药材碰见的,不多,就这些了。” 孔鑫文可惜,送到嘴边的草莓放下了,还有两个,有一个算一个,准备送过去给孔老夫人。 郑辛远见状,小声道:“少爷,我想跟你说个事。” 孔鑫文挑眉,重头戏来了。 鸣翠拿着锄头到孔鑫文院子里的两片花圃时,还不敢相信,迟迟不敢下手,“这两片蓍草平日可都是少爷自己打理的,就这样让你刨了?” 郑辛远点点头,“少爷打理这个无非是打发时间罢了,现在有正用,你只管刨,我真已经跟他说过了。” 实际上当初提出试种草莓的时候,孔鑫文手一指院里的两片花圃,她也吓了一跳。 孔鑫文从孔老夫人那里回来听见这句话,拉了脸,这下丫头真是脸皮厚呢,什么叫做无非打发个时间,现在有正用,搞的自己以前就是不务正业似的,看在孔老夫人尝了两个也赞不绝口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八月头了,种草莓最好是七月份的时候,现在晚了些,郑辛远趁着上山没人,进入空间特意选了大的苗移栽出来的,希望能够成活,到时候孔家看中商机与自己合作,也是多一条生路。 孔鑫文见她倒腾那些跟草一样的东西兴致勃勃,不免笑问:“你就这么确定这个能赚钱?” 郑辛远信心满满点点头,“你从京城来的都没有吃过,而且这个这么好吃,肯定能赚钱。” 孔鑫文继续,“就算能赚钱,不过种些个水果罢了,我找人去山上找了来自己种,就不用分你钱了。” 郑辛远一愣,孔鑫文见她的模样,哈哈大笑这走进屋,不一会儿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出来,“来,这是合约,傻丫头,就你这样笨,被人吃干净了都不知道呢。” 郑辛远耳根子发热,不服气道:“什么傻丫头,我可是比你大呢。” 孔鑫文一愣,笑意隐了下去,一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了。等郑辛远从鸣翠的嘴里知道实情,急匆匆跑来道歉,“文哥儿,哦,不,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是这样。” 孔鑫文摇了摇头,“这也不怪你。”说着苦笑一声,“我这个样子真是没什么用了,还要你一个小丫头来安慰。” 郑辛远抿了抿嘴,突然噔噔噔跑过去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说:“我家小五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但我仍旧每天不落的给她揉捏没有知觉的双腿,你知道为什么吗?” 孔鑫文也很好奇,她每天忙着种草莓累的他都看不下去叫了人帮她,但就算再累,她一回去还是每天不落的给小五按摩双腿和擦洗身子,“难道你是觉得这样她的双腿还能好?” 郑辛远摇摇头,这样的情况,能醒过来就算在现代也是极为不易了,那双腿她是不抱任何希望了的,“我只是希望她的腿在她生长期间不会枯萎,停滞不长,到时候她的上半身长了,下半身只有这么一截,像个怪物一样。” 她用手比划着,自己给说笑了,她想小五的腿应该只是神经出了问题,正常生长是没有问题的,“我每天给她揉捏,能保证她的双腿健康的随着她生长而生长,就算不能行走,也是一双漂亮的不能行走的双腿。”避免丑陋,是她唯一能做的,她就必须得去做。 孔鑫文不认同,“就算这样,不能行走又有什么用,而且,双腿都掩在衣裙之下,谁会在意这个东西?” 郑辛远严肃道:“谁都不会去在意,但我在意,她自己在意,还有她未来的夫君也会在意。”谁也不想剥了衣服之后,躺在床上发现掩在衣裙下面的恐怖而丑陋。 孔鑫文想说你都不知羞的啊,却发现嗓子发干说不出来,眼前的小姑娘这个时候眼神坚毅,满脸都是尽在把握的自信,“即使她残废了,腿没有用了,我还是会努力赚钱,让她去学习,有一技之长,你知道吗,文哥儿。”她认真的看向孔鑫文,用一个朋友的身份说出每一个字,“只要人活着,那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有用和没用,每一个人都有尽可能完美的以后,只要他能够接受和改变现在的自己。”她想说霍金全身瘫痪还成为了伟大的物理学家,但时代不一样,说出来只是匪夷所思。 “就像是我,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穷的。”她握紧了拳头。 孔鑫文突然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小姑娘,那小身板里面藏了多少能量,起先将她留下来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趣,与众不同,她很狡黠,后来她跟自己谈生意又觉得这个小姑娘脸皮厚,胆很大。 “而文哥儿你,也不会永远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永远长不了身高,但你这里。”郑辛远指了指他的胸膛,“能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孔鑫文怔怔的看了她半响,突然释然的笑了,他眼里含着泪花,这些天回荡在耳边廖御医的叹息,父亲来信的安慰和祖母明里暗里表现的心疼,统统消失了。 “说得好。”一声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郑辛远回头一看,吓得立马从凳子上跳起来,跪下行礼,“见过老太太,感谢老太太收留之恩。” 孔老夫人笑着将她扶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谢谢你的草莓。”让他孙子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干那么多事。 孔鑫文浮躁的心,在悠悠时光里,慢慢沉淀了。 第14章 教训小五 两年后 郑辛远在地里埋着头检查草莓苗,大片大片去种植,虽然已经有了一年的经验,她仍然不敢完全放心,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没有什么有机肥料,幸亏空气,土壤什么都是好的,孔家的地也肥沃,郑辛远空间里的苗品质也好,出现了一些问题,但都不是不能解决的。 草莓在去年一年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只是碍于不方便保存,去京城一路颠簸会浪费很多,郑辛远又陆续研究了草莓酱,果干等等,孔家家大业大,也任由孔鑫文去干,没想到竟然干出了些名堂。 郑辛远虽然是居于幕后,但孔鑫文言而有信,四六分成,短短时间,郑辛远竟然就发家致富了,真是做着梦都会笑醒。 “辛远,小五发脾气了,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不肯吃。”鸣翠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 郑辛远急着往回走,小五随着年纪的增长,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脾气渐渐燥了,三四岁的孩子,一发起脾气来没有个几天都好不了,简直难以相信。 “小五,怎么回事?”郑辛远一走进屋子,发现早上出门时干净整齐的屋里里一片狼藉,焦急的心升起怒火。 郑小五仇恨的盯着地面,见姐姐问话也不搭理。 郑辛远忍了又忍,告诉自己她只是一个小孩,自己两世加起来都快三十了,不能与她一般见识,但无济于事,小五这样发脾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相信自己说的话小五能听得懂,但这一次胜过一次闹着脾气,她真的忍不住了。 平日里,因为她瘫痪,众人都很让着她,小五心里也渐渐有恃无恐,还挑衅的抬着头望着郑辛远,“姐姐,你自己尝尝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难吃的要命,我跟她们说也都不听。” 孔鑫文见郑辛远实在是太劳累了,又找了一个小丫头专门伺候小五,郑辛远心怀感激,做起事来更加拼命,如今见小五这样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撸了袖子就上前一把将小五抱起来翻个身搁在床上,毫不留情,扒了裤子,啪啪啪打下去,好几个红印子出来,小五一声不吭,想到她下半身无知无觉,郑辛远又心疼又生气,将她抱起来坐下,冷道:“你知道错了吗?” 小五一拧脖子,含着眼泪也不掉下来,叫道:“我没错,谁叫我的腿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还用得着你们?” 郑辛远勃然大怒,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苦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啪的一下,一耳光抽到小五脸上,小五没想到被打是这样的痛,也没想到自己姐姐真会这样打她,愣了一下,还没哭出声,另一边脸又挨了一巴掌。 郑辛远冷冷看着她,“你不是说为什么别人可以走路,你不可以吗?今天我告诉你,你这一双腿是换了你自己一条命的,我,小桃,孔家上下,没有谁亏欠你半点;你不是说别人都有爹娘,你没有吗?行,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回去!” 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指着一地的狼藉,道:“你摔一次,我在地里就白干两天,你尽管摔,你以为你是做小姐的,明天带你回去你就知道,你不过一个赔钱货的命!” 自从刘氏预支了一年的工钱之后,郑辛远就很少回去了,过年的时候,也只自己一个人回去吃了一个饭,刘氏话里话外就透着不要将小五带回来的意思,她不想小五回去被伤透心。 郑小雪嫁了人,郑小葱也在说亲了,姐妹几个见面的次数也很少了,郑辛远有时候会想到郑小毛,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郑辛远靠在墙边,无声的掉着眼泪,这个时候才发现,不论郑四,刘氏两个人怎么样,不论自己是郑辛远,还是郑心远,都是他们的女儿,脑子里想起这一切的时候,还是很有种感同身受的酸痛。 小五在屋内惊恐的哇哇大哭,郑辛远听着心如刀绞,今天的话,她不确定小五能不能听懂,但这一切,真的让她很痛苦,她头一回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八岁的年纪,应该还在无忧无虑玩泥巴的阶段。 孔鑫文刚带着车队从京城返回来,兴冲冲过来找郑辛远,不曾想又一次看到她仰着头在掉眼泪,小五震天响的在屋内嚎哭,做姐姐的她在门外靠着墙无声掉眼泪,小桃低着头在院子外,说郑姑娘不要她进去照顾,孔鑫文紧握的拳头松了松,挥手让她先下去了。 这两年,孔鑫文也不去为自己体内的毒烦恼,和郑辛远下地,上山的干活,还兼着往京城送货,不曾想一直没长的身量高了几厘米,这次去见廖御医,他也不敢相信,只说再重新考虑药方,他听了也是只是一笑而过,有希望固然好,没希望也不要紧了。 但在这一刻,孔鑫文又一次为自己的身高生出强烈的怨恨,女孩子这个年龄本就抽条的快,原本两人差不多的身高,现在郑辛远已经高他半个头了,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姐姐和弟弟,他掩在大树后面,沉默的看了郑辛远良久,直到她擦干了眼泪转身进去了,才默默离开。 郑辛远进去的时候,小五头掩在枕头里,哭的累了,快要睡着了,见她进来,也不拧着了,小声喊了一声,“姐姐,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郑辛远忍着发酸的鼻子,笑着用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不会的,姐姐不会不理你的。” 小五在郑辛远的怀里,偏着头,想了很久,道:“姐姐说的话,小五都听懂了,小五的腿不是任何人的错,不应该随便发脾气。” 郑辛远吻了吻她有点肿的眼睛,说:“嗯,也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要不然怎么大家都会走路,就我不会呢?”小五嘟着嘴带着哭腔,“肯定是我坏事做的太多了,才会这样的。” 郑辛远心如刀割,将她的裤子卷起来,因为每天的按摩,她虽然不能走路,但一双小腿生长正常,很是漂亮,“你瞧,你的腿多漂亮,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能走路是因为老天爷给了你最聪明的头脑和一双最灵巧的双手,你又这么美丽,老天爷觉得对其他人不公平,所以就不让你走路了。” 小孩子都喜欢被人夸,小五破涕为笑,不好意思的将头在郑辛远怀里蹭了蹭,“哪有,姐姐就比小五聪明。” 郑辛远笑道:“所以说姐姐长得就没有小五漂亮啊。” 郑小五长得的确是漂亮极了,刘氏的几个孩子里,郑小五完全继承了夫妻两个的所有优点,小小年纪已经初见雏形,瓜子脸,大眼睛,小酒窝,皮肤因为在孔家吃得好,住得好,白皙水嫩的不像话,一双手修长均匀,剪平了指甲后伸在阳光底下,能看到里面缓缓流动的血液,就是孔老夫人见了一次,都赞不绝口。 而最不好看的,就数郑辛远,整个一张脸就一双大眼睛灵动生气,圆盘小脸,五官清淡扁平,要是扎个方巾,只以为是个小少年,所以,郑辛远基本上不和孔鑫文一起出门,尼玛,站在一起,公子与小二的对比也太明显了好不好? 所以,当被孔鑫文拉着走出孔家的时候,郑辛远揉着因为哭过有些肿痛的眼睛,百般不情愿,“就不能你自己一个人去么?”去什么镇上啊,花花世界她一点也不向往好不好? “不行,你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怎么不自己去看看卖的如何呢?” “那改天吧。” “不行,明天我就要再回京城一趟,要到月底才能回来了。” “怎么又去?”郑辛远奇怪。 孔鑫文笑道:“秘密。” 第15章 回家 1 刚好是赶集的日子,郑辛远这是第二次来,相较两年前,没有太大的差别,街道不宽,但很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突然一个肩挑木制椅子的手艺人,眼前一亮,拉着孔鑫文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孔鑫文感觉拉着自己的小手柔软细长,指腹有些粗糙,与众不同,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口干舌燥,脸红的烧起来了一样。 “这就是木匠吧。”郑辛远问道,她两年间基本上没有出过孔家庄,见到的人也都是孔家请的长工之类,没见过手艺人。 她松了手,开始去摸那些木制的椅子,打磨的非常光滑,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的手艺人,孔鑫文觉得手上余温不散,但空落落的十分不舒服,上前一步干脆又抓起她的手,说:“怎么问这个,孔家庄也有木匠的。” “是吗?”郑辛远惊喜道:“那这样就更好了,我准备给小五做一个带着轮子的椅子,以后也可以带着她出来。” 孔鑫文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手心里沁出了汗有些湿滑,捏的更紧了些,他拉着她在街道上穿行,旁人看了也不觉什么,乡下的小孩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只是这两小孩一个衣着富贵,一个普普通通,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寡淡如水,姐弟不像姐弟,但亲密无间,主仆不像主仆。 一直到孔家的果脯铺子前才停下,孔鑫文意犹未尽松开手,指着一行排着长队的人,说:“你看,你制作出来的草莓果脯多么受人欢迎,这里面好多都是城里来的采买婆子。” 张江县城离这镇集不十分远,坐车约莫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郑辛远有些心虚,这都是借助了后世的智慧。 “你瞧,这都是你的功劳。”孔鑫文继续道:“我从来都不知道竟还有这样好吃的东西,你在山上偶然发现就能把它带下来种植,真是再聪明不过了,而且,这苗后来有好多人也去山上寻了自己栽,但很少有人能成活的,再没瞧过比你更厉害的了。” 孔鑫文故作镇定,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郑辛远瞧了半响,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厮是在安慰自己啊!顿时内牛满面,少年,你说的话简直太感人了,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创,并没有空间的帮忙,我真的会骄傲的! 隔日,天刚蒙蒙亮,孔鑫文就准备出发了,郑辛远拎着一壶空间里的溪水过来,递给他交代他一路上要多喝水。 鸣翠很奇怪,水有什么好交代的,难道少爷会忘了带水么?郑辛远无从解释,这两年期间,她也经常给孔鑫文喝空间里的水,也不知道他体内是什么毒,解不了毒,喝着能强身健体一些也很好。 孔鑫文抱着水壶,一路上喝着甜到了心里,在他看来,郑辛远就是与众不同的,连喝的水都格外的甘甜,难道···孔鑫文默默红了脸。 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看尽了一切,先行一步回到京城,书房里,孔大老爷听了下属的回报,拉开画轴,一个很平淡无奇的女子,不由啼笑皆非,自己的小儿会为这样一个女子动了初心?将画轴扔到一边,此事不提。 送走孔鑫文,郑辛远将地里草莓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寻了一天请了个假,一早就喊着小五起床,小五睡意朦胧不是很情愿,呓语,“姐姐,天这么早,我不想起。” 郑辛远弹了她脑门一下,笑道:“起来,今天姐请了一天假,带你回家看看。” 小五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叫道:“不,我不回去,我不跟姐姐分开。” 郑辛远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不会分开的,只是回家去看看。” 到底是小孩子,虽然嘴上说着不回去,但一听要回家,难免高兴忐忑,郑辛远给她扎了双髻不算,还硬要再插上一朵绢花,郑辛远失笑,农村的娃娃哪个还专门带花哦,真是臭美。 郑辛远抱着小五上了马车,冲鸣翠笑笑,说:“你想吃什么,我回来带给你。” 鸣翠笑道,“只要是你带的我都爱吃。” 郑辛远捂嘴笑道,“我带一个堂哥回来,看你吃不吃。” 鸣翠一下子红了脸,作势要打她,郑辛远赶紧让车把式赶车,让鸣翠哭笑不得。 牛车不紧不慢行驶在乡间的路上,小五惊喜的停不下来,“姐,你快看那边金灿灿都是麦穗,可真是漂亮极了,还有那成片成片的稻谷,快看,快看,天上白云也在动呢。” 郑辛远心情也很好,丰收的季节,气温也很宜人,太阳照在身上一点也不晒,说:“这就是希望的田野啊,小五,姐找个木匠给你做了一个带着轮子的椅子,等做好了你坐着它,就能自己来这些地方看看了。” 小五的眼睛璀璨比阳光还要耀眼,满满溢出欢快的笑意,小酒窝醉的迷人,声音如黄莺悦耳动听,“真的吗,还有这种椅子?姐姐,你真是太好了!”她几乎是手舞足蹈,快乐的像小天使一样,郑辛远想,愿这份天真和快乐永存,就是对小五最好的礼物。 “四妹。”郑小雪在村口洗了衣裳准备回去,看到牛车上的郑辛远,高兴的跑了过去。 郑辛远见她已经显了怀的肚子,紧张的不行,“快别跑了,大姐,等着就可以了。” 郑小雪成亲后去见了郑辛远好几次,郑辛远大都很忙,只陪着小五说说话,就放下蒋青打的野味离开了,郑辛远好几次没见着人,知道她怀孕,爱吃酸,托了人送了好几份果脯去。 “要是二妹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的要跳起来了,她向来不太爱说话,独独对你开怀一些。”郑小雪也上了牛车,摸了摸小五的头,“咱家五妹是最漂亮的,就是那张小敏也逊色三分。”张小敏是里正里的小女儿,从小以小姐的架势养着的,水灵灵的都说很漂亮。 郑辛远笑着轻拍她一下,“嫁了人了胆子倒是大一些了,让别人听见要不喜了。” 郑小雪笑了笑,又说起了其他的,一路上村里的人见了纷纷打招呼,连郑小波也见了也跑回去告诉大人了,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要领着几个屁孩子上来讨吃的了。 到了院门口,郑小雪跳下牛车,又是让郑辛远吓了一跳,还转身安慰她,“不碍事,我身子好,前些天还跟着你姐夫上山去了。” 郑辛远默然,看样子是得了刘氏的真传。 郑老四早听了村里人说,赶着回来了,见几姐妹还在门口,赶紧说,“快进去吧,喝口水。”说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刘氏出去了还没有回来,郑小葱带着郑中远去后山捡柴去了,因为郑中远皮的很,没有人跟着根本不让他出去,就从院门外锁了门。 郑老四转到屋后,一把拎了在地上玩石头的儿子,一边喊着:“二丫头,赶紧回来,你四妹回来了。” 郑小雪笑着帮着归置打扫堂屋,让郑中远玩的到处是泥巴印子,说:“咱爹可是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以后你带着小五要经常回来看看。” 郑辛远“哎”了一声,拿着抹布擦了凳子,将小五抱上去,又给她擦了擦汗,从见到郑老四,小五脸上没了笑容,全然是陌生,毕竟,从她醒后,郑老四和刘氏一次也没来,只有一次让人捎了一块花布过来,说是给小五做衣服的。 郑老四有点尴尬,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去外祖家接郑辛远的事情,大男人有点手足无措,慌乱了一下,才试探的喊:“小五?我是你爹。” 小五“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花样子,再没说话了,郑辛远推推她,“怎么,天天喊着要回家的,见了爹,怎么不喊人?” 郑老四忙道:“娃儿小,不怪她。” 郑小葱头上还顶着树叶,也不等收拾,就一溜烟跑了进来,冲着郑辛远的头就轻拍了一巴掌,“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回来的人,今天怎么还知道回来了。”说着,有点哽塞。 郑辛远自责了一下,郑小雪嫁人了出去很方便,郑小葱可没有那么方便,自己不回来,两姐妹也见不着面,任由她打自己几下,上前抱住她的腰,“二姐,对不起哩,还有三年就期满了,到时候就能天天看见你了,我也很想你哩。” 郑小雪打趣道:“不是一回事呢,到时候四妹回来,二妹可是要出去咯,哪里有时间天天呆在一起。” 众人大笑。 第16章 回家 2 小五到底有些累了,不一会儿就趴着睡着了,郑辛远给她把了尿,才抱着她去郑小葱的床上睡着,郑小葱道:“要不就把五妹留在家里好了,你一个小孩带着一个小孩怎么受的了。” 郑小雪也道:“实在不行,去我那里住些日子也可以啊,四妹一个人实在是太辛苦了。” 郑辛远笑道:“有你们俩一番心意就够了,孔家有人给我搭手的,不用担心。” 外面郑小波,郑小勇几个都来了,郑辛远将带回来的橘子和果干给他们分了分,郑小勇吃的满嘴塞不下了,还道:“没想到你现在这样好,祖母还说卖儿卖女能过得这样好,我们几个屁孩子也都卖了才好呢。” 小孩子自然觉得是玩笑话,郑辛远拦着要发作的郑小葱,几个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又跑出去四处野去了,为难他们没有什么意义,大人不说,他们小孩子懂什么。 郑老四带着不听话的郑中远出去接刘氏,这个时候两人刚到院门口,郑老四背着一背篓猪草,刘氏抱着郑中远,捡到院子里一片狼藉,横眉道:“这是做什么孽哟,不就回来一趟,搞的这么兴师动众,还以为是个很骄傲的事?” 郑老四压低声音斥道:“你搞什么嘛,娃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刘氏阴了阴脸,连院子里几个人看都没看一眼,抱着郑中远要进去,郑中远却看着郑辛远手里还拿着的果脯,吵着要吃东西。 刘氏将他放下来,他一溜烟就跑到郑辛远跟前,小小的个子但十分结实,撞了郑辛远一下,一时不查就摔倒了,抢了东西在手,还不忿喊道:“就就知道给那个瘸子吃好东西,我才是你弟弟,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连郑小波他们都不许给,只许给我!” 郑辛远脑子一片空白,她常年吃空间里灵气充足的食物,又有按着练气的法子养生,这一摔并不感觉到痛,她只是难以想象,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有的小孩这个时候话都还讲不顺,他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郑小葱气得喊道:“你做什么!”,推了郑中远一把,郑小雪扶着郑辛远起来,也气得不行,小声说,“娘最娇惯他,家里有个什么好吃的都紧他吃,说不得他一句。” 果然,郑中远哇哇大哭,刘氏和郑老四从厨房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把手,赶紧上前心疼的将他抱起来,“宝儿,怎么了?” 郑中远指着郑小葱哭说:“她推我。” 刘氏气的上前就要动手,郑老四拉着她,冲郑小葱道:“她是你弟弟,你脾气能不能改改,让让他不行吗?” 郑小葱气道:“你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将四妹撞到地上,抢了东西还说五妹是瘸子。” 刘氏道:“他也没说错,小五就是那个样,东西带了可不就是给他吃的么,你再敢动你弟弟一根手指头,小心我打死你。” 郑中远示威的朝她举起了小拳头,早收了哭势,挂着泪珠的脸得意一笑。 “来,今天就把我打死好了。”郑小葱脾气上来,不顾郑老四的阻拦就往刘氏扑过去,“我早就不想活了,来,就把我打死好了!” 郑小五在房里让外面的吵闹吵醒,喊了起来,“姐姐。” 郑辛远赶紧进屋去,把她抱起来,靠在枕头上,说:“外面弟弟闹人了,有点吵,等一下抱你出去。” 郑小五懂事的点点头,郑辛远又拿了一个橘子放在她手上,才转身出去,想了想,将门也带上了。出来扶着郑小雪往边上走,“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往里面凑,万一撞到一下就不得了。”说着悄悄取出三两银子给她,“这是我攒下来的,东家人好,常常多给我钱,你现在怀着身子,该补的不要舍不得补。” 郑小雪握着带着体温的银子,眼里带泪说不出话来,屋里婆婆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确实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只是这是四妹卖身换来的钱,怎么样也不能要啊。 “别推让了,要让娘看见,就什么都没有了。”郑辛远望着院子里的几人,只是手下略略用了用劲。 郑小雪一想确实是,要是让刘氏看见,肯定要收走了,收了银子藏在衣服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样子是让你失望了。” 郑辛远笑道:“你怎么怀孕了性子都变了。”以前的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都说怀孕的人情绪很丰富,果然不假。 郑小雪白了她一眼。 郑老四夹在自己女儿和老婆中间实在是很为难,郑中远还不时喊着,“打她,让她不听话。” 忍无可忍,郑老四怒吼,“够了,再闹都给我滚出去!” 郑老四很少发怒,刘氏和郑小葱一时间都住了手,郑老四不耐烦道:“都还等着吃饭,做饭去!” 刘氏不甘心的哼了一声,抱着郑中远去厨房了,郑老四又指着郑小葱道:“你这个脾气,看以后哪里有人敢要你。” 郑小葱想说我要不是这个脾气,老早被打死了,还谈什么有没有人要。但面前郑老四明显怒火不轻,她也没敢去触这个霉头。 郑小葱对郑辛远说:“以后你还是少回来为妙,莫伤了小五的心。” 郑辛远沉默了一会儿,“能怎么办,到底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姐妹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了,直到郑小五喊着要小便,才想起小五还让关在屋里。 郑辛远把给郑小葱带的东西给了她,就将布包给郑老四了,里面一些吃的和三两银子,就当是孝敬了。郑小葱却将她的三两银子拿出来还给郑辛远,“这个你还是带走吧,自己和小五买点好吃的,我这里藏不住这东西,要是让娘发现了,还不定以为你在外面过的多好,有这么多银子哩。” 郑辛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人的胃口都是填不满的,要是刘氏知道就不得了了。 郑小葱又说:“明年春天,大哥和三哥就去参加应试了,要是过了,我们郑家就要出举人老爷了。” 郑辛远笑:“那他们俩最近肯定特别的紧张。” 郑小葱也点头笑。 刘氏的手艺一般,又舍不得放油,清汤寡水的,只炒了一点点带回来的肉。郑辛远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放了碗筷给小五盛了一碗青菜汤,让她多少要吃一点。 刘氏见状,道:“在外面好吃的吃过多了,屋里的饭都下不了肚子了。” 这一点郑辛远无言以对,确实,只要有条件,她怎么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胃和肚子,孔家饭菜已经不错,但她还是经常在空间里给自己和小五开小灶,两人的身高都较同龄人高一些。 小五见刘氏不高兴,说:“姐姐平常就吃这么一点饭,不是吃不下。” 刘氏目光一转,看见小五,目光有些凶恶,长得很漂亮,可惜是个瘫子,再等几年在孔家呆不下去,回来白吃白喝不算,还要人服侍。 小五让刘氏看的有点怵,放了碗筷要郑辛远抱。 郑老四见状,吼刘氏道:“就你话多!” 一顿饭吃的艰难又漫长,郑中远不时的故意过来撞小五的腿,哦哦的叫,郑辛远见着这个自己的弟弟,难言的陌生感,她本来就不是十分喜欢小孩的人,小五这样已经是她最大的耐心,郑中远这样的让她感到从内而外喷涌的厌恶。 “看什么看,要吃人啊!”郑中远发现郑辛远在看他,凶巴巴道。 郑辛远不去看他,有郑老四夫妇这么护短的父母,这个小孩的品质都已经初见雏形,都说三岁看到老,他离三岁也不远了,郑中远见她这样,以为是怕了他,高兴的出去了。 郑小葱上来,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让娘宠坏了。”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爱。 郑辛远叹了一口气,自己灵魂到底不是这家的人,很难对他们有一个对家人应该有的包容心。 第17章 回家 3 下午,郑辛远带着小五又去了一趟祖宅,郑老太听说她回来了,早就从地里回来等着了。 “这是祖母。”郑辛远喊了一声,又对郑老四背上的小五介绍。 “祖母。”郑小五见眼前这个老人慈眉善目,乖乖的叫了一声。 郑老太初见到她的样貌也惊讶了一下,乖乖,出落得这么漂亮,十里八乡也再找不出这样的人了,但一想到她的腿,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要是腿没坏,以后用处可大呢,前些日子她和张老太聊天的时候就说起过,以后要是中元和中诚做了举人,给县太爷送个漂亮闺女,两弟兄的前途绝对不愁呢。张老太以前给大户人家做过采买婆子,最是精明不过。 “小鸭儿,你现在出息了,可别忘了你大哥和你三哥呢。”郑老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郑辛远,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寡淡了,就一双眼睛还耐看。 郑辛远都无语了,对着一个□□岁的孩子说你现在出息了真的合适么? “祖母,我不过是在孔家做做杂活,大哥和三哥都是要当大官的人,我不扯他们后腿就算好了。”郑辛远低着头看着脚尖。 “这是什么话?”郑老太不信,“你回来大包小包都带的满满的,怎么就不行了,我可是听说当初你大哥还将他自己的饭钱给了你,你可不能忘本啊。” 郑老四忍不住道:“娘,孩子就带了点吃的回来孝敬的,还能有什么别的本事嘛。” 郑老太道:“我怎么知道她带的是不是只有吃的,又没一回来就到我这里来,有个什么也是让你屋里先拿了,而且,我听她三伯母说,在镇上看到孔家少爷牵着这丫头的手在孔家货铺里呢,而且现在卖的很好的草莓听说就是她弄的。” 郑老四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郑辛远,郑辛远冷冷一瞥不说话,郑老太不死心,问小五:“你说,那孔家的草莓是不是你姐姐帮忙搞的,那个东西一般人都种不活,老六也试着搞了一些苗,都死完了,是不是该你姐姐赔?” 小五早就得了郑辛远的嘱咐不能乱说话,闻言姐姐没发话,她只是瞪着眼睛装作不明白在说些什么,实际上,她也确实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乱的都以常理推测不出了。 赔?我呸,郑辛远心里吐了口口水,这都哪跟哪儿,这都能扯到一块儿去,真是服了这个老太太了,“我就是帮他们除除草浇浇水,就是一些杂活,我这么小能做什么?” 郑老四回过神来,也道:“说的是啊,娘,你们想多了。” 郑老太不依,“不管怎样,既然你有这个条件,起码再给你六叔赔点草莓苗,要用孔家最好的那批苗,你人小不会引人注意,这应该没有问题吧。”这样说,其实郑老太也不信郑辛远做了什么,不过是唬一唬人罢了,为的就是后面的草莓苗。 郑辛远心里突然就轻快了,她笑了笑,说:“是这个道理没错呢,只是--” 郑老太见她笑了本来还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出,又吊起来了,不悦的说:“这点要求都不答应,还是不是郑家的人了,以后你大哥三哥有出息了可照应不到你,现在你六叔家的小涛也准备送去上学呢,那个孩子也是聪明的,以后保准差不了。” 郑辛远恶寒,郑小涛都已经十岁了,见着两个哥哥考试顺利红了眼,这个时候去启蒙,能读出个一二三四才奇了怪了,不过是想认几个字,以后好靠着大哥三哥做事罢了,有这么一帮亲戚,郑辛远已经可见未来的两个官老爷该如何头疼了。 “祖母说的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事情都有个万一,要是我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就连带着坏了大哥和三哥的名声,他们正是要考试的时候,名声坏了就--”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摇了摇头,说:“算了,既然六叔需要,那我就小心一点,偷一点算一点吧。” 郑老太早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这个事就算了。”心里埋怨老六不将事情想清楚就提这种馊主意,实在是连一个小孩都不如,这样想着,看向郑辛远就柔和了几分,“你祖父知道你要来,出去买肉去了,今天晚饭早点做,就在这里吃。” 郑辛远赶紧拒绝,“祖母,我这次回来没跟管家递条子,就留了一句话,孔家有规定,没留条子的,晚上是一定要回去的,否则要扣工钱,这次就不留下吃饭了,你和咱爷好好补补。” 郑老太道:“听说孔家对你极好,就在家过一个晚上又怎么样,哪里会扣你工钱?” “我一个下人而已,孔家怎么就对我好了。”郑辛远喊冤,“还带着小五吃喝,没恶脸相向对我就非常不错了。” 郑老太不信,“你三伯母还看到孔家少爷牵你的手了呢。” 郑辛远心里吐血,外人不知道,看孔鑫文的样子比自己还要小二三岁,拉个手而已,怎么就能引申出别的意义了 “那天是孔家少爷偷偷溜出来玩,抓住我做替罪羊的。”郑辛远有气无力编了个谎,希望小五不要向自己学习。 正说着话,三伯母江氏来了,进门就捂着嘴咯咯的笑,“小鸭回来了啊,哟,这是小五啊,长得可真漂亮,娘,我看这近处远处都再也找不出比小五更漂亮的闺女了。”一双细缝眼里闪着算计的光。 郑辛远想,得亏小五是瘫了,不然命运如何,谁能预料呢,果然古人诚不我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不就是小五的真实写照么,不然,以郑家的势利眼,保不准就被卖了,或者以郑家的实力,这么美的颜色,想保都保不住。 姐妹俩最终没在郑老太那里吃饭,回去的路上,小五靠在郑辛远的肩头,说:“姐,我不喜欢三伯母看我的眼神。”散着贼光。 “嗯,不喜欢看咱就不看,明儿我再带你去外祖家玩,明儿是外祖母的生日,连小姨都会回去的,会很热闹。”郑辛远揽了她的肩膀,两人依偎的在牛车上看着渐渐覆上暮色的乡村夜景。 “我能不去么?”今天不是很愉快,这让小五很失落。 郑辛远笑了笑,指着路边宽阔的池塘,里面荷花有凋零,有盛开,“小五,这么漂亮的花确实出自淤泥之中,会不会觉得可惜?这花与人都一样,谁都不能嫌弃自己的出身,而且,外祖父外祖母对你多好,你能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连带他们一概不见么?” 小五似懂非懂摇摇头,呆呆的望着慢慢掠过的景色痴迷了。 郑辛远也不说话,牛车,乡村,牧野,荷湾,萤火,虫鸣,组成如此美妙的夜景,看天上繁星满天,突然间就体会到生命的真谛莫不过就是同世相处,与时俱进,随遇而安。 同一时间,胸口泪坠传来一阵温暖的温度,像源源不断的春雨滋润全身每一个细胞,充满了力量。 小五动了动,她一惊有点犯困迷糊,呓语:“姐,你身上浅凉的真舒服。” 趁着夜色,小五谢过车把式,就赶紧抱着小五从小门进去了,将小五在床上放好,赶紧打了一盆水照看自己的脸,这一看,咂舌,乖乖,还记得第一次有这种沐浴的感觉,脸色就变得滋润白嫩,好不容易抹着草药晒着太阳正常了许多,这一下去,嫩的跟白豆腐要做甚,让人看了准得吓一跳。 忙熄了灯,做出已经睡觉的样子,将闻讯打着热水来给姐妹俩洗嗽的鸣翠晾在院门口,“估计是一天下来累的不行了,算了,将就一晚明早再洗吧。” 郑辛远见她转身离开,吐了吐舌头,心里暗自给她道歉,好鸣翠,明日再给你赔不是。悄悄拉开房门去了屋后,她们的院子离孔鑫文的院子不是很远,都在孔家大院最里面的位置,小院屋后就是桔园,这么晚了,只看到还有一些挂在枝头的金桔,无人看管了。 她心念一转进了空间,里面灵气充沛的让她呼吸一口气都觉得通体舒畅,地里才种了小白菜,豇豆一些常见的蔬菜长得水灵灵,已经可以收获了,往常还没这般迅速呢。 鸡笼里的大公鸡更是雄赳赳气昂昂,大步子迈得红冠子跟在一抖一抖,像是得胜的大将军一样,几只大母鸡也迈着步子在周围觅食,仔细一看,浅草里还跟着一条条长队伍,郑辛远惊喜,这是母鸡抱窝了,仔细一数,竟有三十多只小鸡,只等长大,可想而知这里面的热闹了,鸡圈显得小了些,郑辛远说干就干,挽了袖子去折了枝条木棍回来扩充鸡笼,干的满头大汗。 一做起事来,就完全忘了时间,郑辛远干完直起腰来想起来,忙闪身出去看了一下,发现小五睡得好好地,也没人找,天还很黑,觉得在里面两三个时辰,在外面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又放下心闪身进去了。 空间里的树林她也一直没进去好好看看,估摸应该很大,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存在,但见小舍,鸡笼什么都完好无损,想来几百米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也说不准是不是空间原主人给这一片下了什么禁制,郑辛远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不想冒这个险。 在去过的地方又去看了看草莓和一些果子树,捡了几颗空间里的草莓放在嘴里,那香甜味完全不是外面种出来的能比的,难怪孔鑫文就说过,怎么没有刚开始吃的好吃了,还以为是吃多了没有那个新鲜感了呢。 郑辛远摘了些枣子,又挖了几个红薯出来,准备明天送给鸣翠,她也快说亲了,但脸色因为常年劳作晒得有些黑,但愿这空间的食物能帮她改善一下,而她自己又找了些草嚼碎在脸上和脖子上抹匀,辛亏天气是渐渐冷了,慢慢变白还是能让人接受的,可惜啊,自己没有一副好的相貌。 但所谓一白遮百丑也是真的,郑辛远面对着溪水抹脸之前又认真看了看自己,幸亏肤白,如是营养不良的枯黄模样,就真是半点拿不出手了。 第18章 杨氏头晕 翌日,郑辛远带着小五去了外祖家,隔得老远,就看见老刘头扛着锄头抽着旱烟等在村口,应该是已经一早下地干过活了,老刘头示意两姐妹下车,将锄头让郑辛远拿着,自己蹲下来将小五背在背上,让车把式在这里等一等,今天村里好几个好出去的没叫到车,他进去跟人说一声,车把式见有生意可做,高兴的不得了,连连道谢。 郑辛远拿着一个大布包,又扛着锄头,走得踉踉跄跄,老刘头一见,又伸手将布包接过去,一拎,还挺沉的,说:“娃儿,有些东西自个儿给自个儿留着,钱自个儿给自个儿省着,别乱花。” 杨氏和老刘头经常去看郑辛远,小五也很熟悉,爬在外祖父的背上,软软的手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笑道:“姐姐是个小气鬼,她给外祖母带了一袋果子,还不许我多吃。” 老刘头很是喜欢这个外孙女,闻言惊讶道:“有这样的事?那今天这兜都给你吃。” 小五兴奋的咯咯直笑:“那可不成,这是给外祖母的。” 郑辛远无奈,“这枣子你有一次吃得太多了结果觉都睡不着,你难道忘了?” “谁让它那么好吃呢?我偏不听你的。”有了老刘头做靠山,小五得意非凡。 老刘头哈哈大笑,“既然是吃过的,今天就不要吃了,还是尝尝你外祖母给你烧的好吃的吧,还特意从镇上买了糖悄悄留着给你呢。” 小五搂紧老刘头,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欢喜道“外祖父,外祖母真好。” 杨氏老远就听见爷俩的欢笑声,扎着围裙站在门口择菜,见着人,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笑着迎上去,“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说了些什么话,笑的这样开心,也给外祖母说说吧。” 小五张开手让杨氏抱,杨氏揉揉她的脑袋,说:“让你外祖父背着吧,外祖母身上脏,今儿头一次上家来,让你外祖父不要下地了,背着你到处好好看看。” 小五听话的跟着老刘头四处去玩了,杨氏接过郑辛远手里的锄头,说:“辛苦你了,娃儿,可是坐牛车来的?” 见郑辛远点点头,搂着她道:“你小姨都还没到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还是咱们小四丫头疼人些。” 杨氏还是往常一样,笑起来就眯了眼,透着慈祥和爽朗,郑辛远却看着心疼,这次见杨氏,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年前和大舅二舅分家的时候,这个老人受的伤害很深,听老刘头说,她整整哭了一夜,再之后眼睛就有些花了。 老人身子看着好,其实底子已经亏了,郑辛远从自己随身斜跨的布包里掏出水壶,说:“外祖母,喝水。” 家里还能少了茶不成?杨氏看着孩子一片心意,接过喝了几口,越喝越觉得甜,“丫头这里面是放了糖么?糖虽然好吃,但这个时候你和小五也不能多吃,你看我们村上财主家的儿子就是,一口豁牙,就是糖吃多了。” 郑辛远点头,指着杨氏手里的布包,说“我省得咧,这里面是一些枣子,是之前去山上摘的存下来的,甜的很,等会儿来人了洗一点出来吃,还有一些果脯什么的,有小姨一份的,你们就自个儿吃好了,东西不多,分也分不匀。” 杨氏就先进去放置去了,郑辛远接了杨氏的活,帮着择菜,远处听得牛铃铛响,抬头一看,正是刘杏夫妻俩回来了,姨夫王家丰是读书人,家境又丰厚,长得清瘦,又白白净净,幸亏刘杏做姑娘的时候,杨氏没怎么舍得她出去晒,要不站在一起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小姨,你来了。”郑辛远跑上去,甜甜一笑,冲王家丰打招呼,“小姨夫好。” 王家丰随是读书人,但家里是做生意的,也很通事故,笑眯眯回了一句,转身扶着刘杏小心翼翼下了牛车,郑辛远瞧着刘杏圆润不少的脸和红润的脸色,喜道:“小姨这是有喜了?” 刘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看了自己夫君一眼,嗔道:“小丫头片子,懂的还真不少。” 郑辛远嘿嘿一笑,让着两人进屋,杨氏也跟着迎了出来,听到几人的对话,惊喜道:“有几个月了?稳不稳啊,早知道就不让你们来了,这路又不近,路不平还颠簸。” 刘杏上前挽住自己老娘的胳膊,依偎着往屋里走,说:“有一个半月了,不要紧,我身体底子好,家丰马上要应试去了,送了我来马上就走,我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杨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就好,这就好。”算起来刘杏成亲已经快有一年了,这个时候是该有了,两人成亲之后就去了县里,屋里又分了家,杨氏到现在还不太习惯。 王家丰考取举人已经考过一次了,幸亏是家里底子不薄,但他天分一般,这一次考不过就不会再去考试了,郑辛远见他彬彬有礼,谈笑风生,看不出有任何憔悴焦躁的迹象。 老刘头也回来了,将小五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忙着招待自己这位乘龙快婿,两个舅舅舅妈和一些孩子也都来了,一时间热闹非常。 正说着话,外面又有牛车的铃铛声,出去一看,正是刘氏和郑老四一家来了,原来是刘杏叫了牛车去半路接载他们,郑小雪挺着肚子,蒋青也是分外小心,要喊车,偏刘氏死活不愿意,说才四个多月没那么娇贵,蒋青一肚子气,遇上刘杏喊过来的牛车才消了一些。 王家丰见车回来了,就告辞走了,刘杏送到门口,满眼依依不舍。 郑小葱不爱说话,见着人多,一来就钻进了厨房,给杨氏和大舅妈打下手,厨房里桌子跟前还坐着两个姑娘,穿的整整齐齐,吃着枣子,是大舅妈家的刘婷和二舅妈家的刘霞,枣子是郑辛远头也才从空间里摘下来的,脆甜的很,两人你一个我一个,一大盘很快就吃光了,刘婷让刘霞去院子里的大盆里再拿一些,刘霞跑出去,回来时只拿了五六个,说:“都吃光了。” 刘婷娇声道:“祖母,还有没有啊,这个真的好好吃。”刘婷的外祖家得力,很有些地产,又只有几个男娃,对这个外孙女很是喜欢,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二舅妈见样学样,也不让自己家的闺女干活,都希望以后能跟小姑刘杏一样嫁个好人家。 杨氏忙得满头大汗,只听见这个人在一边嘎嘣吃枣子的声音,郑小葱一来,烧火,端菜样样上手,加上大舅妈廖氏做活半点不经心,只是个样子而已,二舅妈张氏也怀了身子,刘氏忙着照看小六,能帮忙的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还不使力,杨氏想着今天人多闹起来不好,憋了一肚子气。 “祖母,我还要吃嘛,我自己去你房间拿了啊。”刘婷见杨氏不说话,跳下高板凳拿着刘霞一起去。 杨氏气道:“没有了,小鸭就带了这么点,全都吃完了,你们不要上我房间乱翻。” 刘婷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那表妹肯定还带别的吃的了,祖母真是小气。” 杨氏正在切菜,差点没切到手,郑小葱赶紧上前接过刀,“外祖母,你先一边歇一会儿,我来弄。” 杨氏知道郑小葱在家里里里外外是一把手,这个时候头也有些晕,就听了话,在椅子上歇一会儿,廖氏笑道:“小葱真是勤快,大姐好福气。” 杨氏哼哼了两声没搭她话,倒是刘婷眼珠子转了转,问:“表姐,这个枣子你家里有很多吧,大姑妈有没有带一些来?” 郑小葱向来不太爱说话,闻言手下的刀切的飞快,噔噔噔的,只当没听到。 廖氏脸色暗了暗,刘婷拉着刘霞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外面郑辛远洗了菜进来,见杨氏坐着歪着头,一惊,赶紧上前,摸摸她的额头,说:“怎么了,外祖母,这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杨氏是她穿越后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心里最亲的长辈。 杨氏见她小脸上焦急,眼里泪花闪闪,忙笑了笑,拉着她的小手,说:“不碍事呢,只是有些累了,毕竟上了年纪,事情一多啊,就有些吃不消了。” 郑辛远摸着她两鬓的白发,闷闷的说:“外祖母一点也不老。”又扶着她进屋躺一会儿,说厨房不要她操心了,杨氏暗地里掬了一把老泪,自己真的是老了,还要一个半大的孩子来操心,遂打起精神来下决心要把身体养好。 郑辛远变宝一样从布袋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杨氏:“外祖母,你先吃两个蛋颠颠,这是我早上吃不下的。” 杨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说:“你这个孩子,还是改不了随身跨个布包的习惯,鸡蛋外祖母吃,等会儿来喊外祖母烧肉,外祖母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正说着话,刘杏去厨房没找着杨氏,也到里屋来了,郑辛远便出去上厨房帮忙了。 第19章 怒打郑中远 廖氏见杨氏不在,外面说的热闹,早就撂挑子出去了,郑辛远一边洗剩下的菜,一边帮着看火,姐妹俩又说了会儿悄悄话,其乐融融,刘婷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她弟弟刘健,和自己六弟郑中远,“表妹,你带了些什么好吃的,怎么不拿出来吃,要偷偷藏起来呢?” 郑辛远莫名其妙,问明白了才知道原来刘婷不死心,想着还要去找杨氏磨一磨,恰好碰见杨氏和刘杏一人一个正在吃鸡蛋,这年头鸡蛋虽说不是稀罕物,平常也吃的少,当下就不依不饶,非得自己也要吃,杨氏磨不过,说:“这就是你表妹早上吃早饭从孔家带出来的两个,哪里还有嘛。” 一听完,就跑来找郑辛远了,外面刘氏和廖氏几个去地里看菜秧子去了,郑中远见了也一路跟来了,奶声奶气恶狠狠说:“你个丑八怪,不是跟你说了有东西要给我吃吗?”说着,跑上来就扒郑辛远的布袋。 郑小葱锅里正炒着菜,走不开,大急,“小弟,你干什么!” 郑中远完全不听,一门心思要把郑辛远的袋子扯下来,刘婷一看也上来帮忙,郑辛远脖子让两人勒得生疼,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一百来个铜板和几个橘子,重要的东西郑辛远都放在空间里了,挎一个布包完全就是顺手方便。 “你还要不要脸了?”郑中远讲道理讲不通,刘婷可是十来岁了,因为自己常年锻炼,她只略高半个头,郑辛远瞪着她,满脸厌恶。 刘婷一呆,只觉得她一双眼清灵透彻,至纯至净,这么一看,羞耻感油然而生,一时不备让郑中远推搡间踩了几脚,回过神来,鬼使神差,一双手就往郑辛远脸上抓去,直对她一双眼。 “刘婷,你在干什么!”杨氏闻讯赶来,一看寒布遍身,来不及多想,一双手扯着刘婷的头发就往后扯,刘婷双手抓了个空,头上又痛,见着杨氏厌恶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夺门而逃。 刘杏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刘婷年纪小小,心思竟然这么恶毒,扶着气的又有些晕头的杨氏赶紧坐好,郑小葱也惊出一身汗,这要是得逞了,四妹一双眼睛就完了,这么一想,心里恶恨就压不住,见郑中远还在扯布包,一巴掌就拍到他手上,拎着他耳朵出去了。 郑辛远见两人担心,正想说自己没事,外面响起小五的哭闹声,和大人的拉架,急忙跑出去一看,郑中远小小人一个,但郑小葱完全拉不住他,一双脚在倒在地上的小五身上踩到哪儿是哪儿,竹椅倒在一边,小五趴在地上爬也爬不动,吓得哇哇大哭,郑小葱要将郑中远抱起来,郑中远卯足了劲儿就咬,“踩死你这个瘫子,别回我家了,我家可没人服侍你,没用的瘫子,我以后还要上学当官的,弄死你!” 这个时候几个大人都让老刘头带着去菜地里看菜秧子去了,张氏倒是还在,但她月份够大的了,动一动都难,杨氏大惊,急忙去抱郑中远,厉声道:“你敢咬人,我就打烂你的嘴!” 郑中远一排牙齿,生生停在杨氏的手边,郑辛远赶紧去抱小五,小五哭的稀里哗啦,脸上全是土,一边眼角也青了,身上全是鞋印子,手背上也是,邪火蹭蹭蹭,完全压不住,她将小五放在竹椅上做好,眼睛四下一扫,郑小葱知道她的意思,还特意动了动身将一根粗的棍子掩在身后,郑辛远也不在意,这么小的孩子,粗的棍子不经打,要那种细的韧的,打在身上那才叫一个疼! 四下扫了一圈,没见到合适的,郑辛远干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角一丛竹林上别了一段细竹棍出来,呼吸难平,走到杨氏跟前,“外祖母,你今天也看到了,小六让我娘宠成什么样了,再不教训,以后非出事不可。” 杨氏毕竟心疼外孙,道理是知道,但也不想这么放手,刚想说话,郑中远等着眼,满眼仇恨,嚷道:“你敢打我,我就喊娘把你打死,不过是赔钱货,娘说了,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她就拿刀砍哪个!” 杨氏一口凉气吸不上来,只觉天旋地转,刘杏早就看不下去,上前扶住她准备劝她放手,郑中远趁着这个空隙,身子一矮钻了出来,抓起地上的灰和细沙就向郑辛远扔,“你有东西还敢藏起来,娘早就说了,你在外面挣得半个子儿都是给我以后念书用的,你竟然还敢用在一个瘫子身上,明天娘就去找孔家把你的钱领了,看你怎么办。” 小孩的叫骂,小五的哭声,混乱一片,郑辛远却气过之后冷静下来了,这话不是刘氏说的,一个小孩懂什么,也不是过鹦鹉学舌罢了,这样的娘没什么好说的,但娘打不得,一个弟弟还是打得的,她瞄准空隙,身子灵巧,一打一个准,郑中远满场跑,一鞭子都没躲过,疼的哇哇大哭找娘。 廖氏一行人,看到刘婷哭着跑过去,心觉不妙,一行人从地里赶紧往回走,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灰尘扬天,哭骂声不绝于耳。 杨氏喊着郑辛远赶紧停下来,但郑中远疼的哇哇哭,手下却不慢,一手抓灰,一手捡石头,吓得刘杏和张氏赶紧往屋里躲,刘杏走时也没忘记带走杨氏,郑小葱两个都喊不住,抱着小五也往屋里走,院子里郑辛远灰头土面,但郑中远在她气急之下,脸上都挨了两下,两个红印子没个两天消不下去。 郑辛远心想,自己也是昏了透了,还真跟一个小孩计较了,见着众人前来,郑中远一个石头飞来,便咬牙不去躲避,挨了一下,倒在地上哇哇大哭,额头很快青紫起来,多亏先前有灵气滋润,皮肤细嫩的不像话。 老刘头一看,气个仰倒,院子里簸箕,椅子,凳子,盆子倒了一地,郑老四赶紧上去将还要扔石头的郑中远抱在怀里,道:“你在搞什么。” 郑中远不依不饶,爬在郑老四肩上还咬了两口,见着刘氏,伸手要她抱,指着郑辛远哭喊:“她打我,拿着鞭子打我。” 老刘头将郑辛远抱在怀里,擦去她脸上的灰,一看额头青紫一大片,大怒,“小小年纪,是哪个喊你捡石头砸人的?”砸在脑子上可是要出大事的。 老刘头常年下地干活,这一嗓子中气十足,郑辛远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心想,刘氏的中气完全遗传老刘头啊。 杨氏几个纷纷出来,看了郑辛远头上的伤,又看了看郑中远,自觉偏向郑辛远,毕竟额头上这块更加触目惊心一些。 刘氏气道,手下一用力,郑中远立马哭着喊疼,这才秋季,穿衣也不厚,当下一把撩了起来,后背上错综的红印让她差点暴走,杨氏看她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皱眉道:“农村的娃娃哪个没挨过鞭子,偏你这么心疼,早这么心疼,怎么不把娃子教好呢?”说着,就将刚才郑中远踢打小五的事,说的话给老刘头重复了一遍。 饶是郑老四一听,都直连皱眉,扒了郑中远的裤子要打,刘氏拼死拦着,“要打先打我好了,难听的话多了,偏也没什么不对,凭什么打我娃子。” 说着,一把扯了郑中远的衣服,说:“你看看,四儿手多狠,这也是她亲弟弟啊,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了。” 郑辛远瘪嘴,细棍子打的,不伤筋不动骨的,看着吓人罢了,偏刘氏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郑老四看了看,心里也颤抖,自己的娃儿怎么一个比一个狠呢? 老大还好,老二天天冷着脸,谁都敢顶嘴,老三就不说了,看着笑嘻嘻的,主意大的惊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老四呢,当初看着是个胆小的,现在一看这下手的狠准,也是个厉害的,老五偏生瘫了,什么都不好说,好不容易有个男娃娃吧,这狠得现在自己肩头还在疼,郑老四心疼又无奈,干脆转身出去了。 刘氏见郑老四当甩手掌柜转身走了,心下恨极,看向郑辛远的目光跟淬了毒似的,“养你们这么大,一个二个都是白眼狼,今天你弟弟要是有个好歹,你看我不要你的命!”说着,抱着郑中远进屋子里去了。 两个舅舅从镇上做工回来,兴冲冲准备大吃一顿,却没想到非常平常一顿饭,不满,“娘,我看见你买了不少的鱼肉,怎么一样没烧呢?” 杨氏筷子一摔,“要吃自己回家吃去!” 第20章 小五生病 草草吃了一顿饭,郑辛远倒是对杨氏非常愧疚,本来是高高兴兴一起过个生辰,人老了,过一天少一天,还能过几个生辰,偏生搞成这样了。 “别走,不是说了在这里留一晚上的吗?”杨氏拉着她。 郑辛远摇摇头,“外祖母,我下次再回来看你,小五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有点烧起来了,我赶紧回去喊孔家的大夫看一看,这回去不远,喊车把式快点走,就大半个时辰。” 老刘头说:“这样就更不能走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我去喊大夫。” 正要拒绝,刘氏从屋里出来了,喊着扑过来要打郑辛远,“你个丧门星,我今天打死了得了。” 老刘头一边拉着,一边冲杨氏示意,赶紧送两姐妹走,刘氏不依,“小远发烧了,要是有个好歹你给我等着,我跑到孔家去都要打死你!。” 郑辛远一惊,想来是郑中远从小没挨过打的受了一顿打,到底是受了惊,引发了高热,毕竟是小孩子,郑辛远为自己今天的行为感到懊恼,但她并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要打的。 老刘头赶紧喊了大夫来,大夫抓了两服药说没什么大问题就要走,偏刘氏不依,一定要大夫等个把时辰,烧退下去再走,大夫斜了眼,“我今天虽然没有病人,但还有一院子的药材要收拾,你耽误我个把小时损失怎么算?” 刘氏连道:“我跟你把。” 杨氏心疼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如此紧张也是情理之中,但刘杏却看不惯了,今天郑中远这一闹让她吃了好几口灰,这会儿都有些不舒服,饭一点也吃不下,还是杨氏炖了鱼汤喝了一点,“小五也发烧了,倒没见她提过一句。” 杨氏拉了她往外走,“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回屋躺一会儿去。” 郑老四和郑小葱就先回去了,刘氏拉着大夫只等了大半个时辰,郑中远喝了药,烧就退下去了,刘氏除了药钱还多把了100文。 杨氏心疼,“你们家现在本就艰难,这么一下子就去了100钱,怎么过日子哦。” 刘氏恨道:“哪个惹的祸哪个赔,我明天就去孔家。” 杨氏拍了她一巴掌,“小鸭是不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要这么作践她?她一个人负担起小五还不够,你还处处看她不顺眼!” 刘氏抿了嘴不说话,杨氏心知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恨道:“你别以为小五的事我们不晓得,你一个做娘的,也下得去这个手,我真是白生你了。” 郑辛远回家就请了大夫,到大半夜才退了烧,小五身子本就单薄,要不是一直也给她悄悄用空间的灵气补身子,这一下就熬不住了,郑辛远身心疲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天刘氏是一定会来的,该怎么办呢?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孔鑫文,他就走了两天,却发生这么多事,有种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鸣翠就急着跑过来,将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郑辛远拉了起来,急道:“你娘来了,快去看看。” 郑辛远一看时辰,这才辰时,刘氏是天将亮就出发了吗? 说起来的确是的,因为带着郑中远不方便,刘氏势必要将儿子留给杨氏照看一下,但杨氏铁定会阻拦自己,便天还没亮就悄悄摸出去往孔家来了,想着等拿到钱再回去,说不准杨氏还不会知道。 刘氏中气十足,只差能掀了屋顶,“我家女儿在你们这里做工,怎么就不能提前拿钱了,我们是庄户人家,比不得孔家有钱有闲,钱让一个娃儿揣着被人骗了怎么办,今天给了我,我还得回家干活呢” 在孔家做活的人都知道,最忌吵闹,特别是一大清早的,隔着好几个院子,孔老夫人也听见了,摔了手中的饭碗在桌子上,不悦道:“什么事一大早的喧哗?” 服侍的小丫头赶紧进来,说:“回老夫人,是郑姑娘的娘来了,说要支走郑姑娘剩下两年的工钱。” 孔家做工的人都知道,做完活领工钱,万没有提前预支的规矩,上一次看在孔鑫文的面子上破了一次规矩,让孔老爷送货回来就生了好大的气,这一下还敢来闹,简直是胡搅蛮缠! 孔老夫人早饭也没用完,就往前院账房去了。 “这位婶子,不是孔家不给郑姑娘发钱,实是没有这个规矩啊。”账房是个小秀才,因为家里穷没钱继续念书,才上孔家来做个账房存点盘缠,准备有机会日后去京城。 刘氏还要发怒,郑辛远飞快的跑了进来,拉着刘氏就要出去,“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刘氏不肯,甩开了她指着她鼻子道:“你将你弟弟打得发了高烧,这钱你今天要不出,我就不走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架势就是不拿到钱决不罢休了。 郑辛远深感无力,她索性站在墙角,冷眼看着她这个母亲想要怎样,她是自己很有些钱,但不是这个时候能拿出来的,小五没有着落,全都靠自己,这一把就是一个无底洞,不吸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闹什么,这是什么地儿,由得着你闹吗?”孔老夫人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泼妇骂街的场景,好人家休养天年很多年了,乍一看,气得发抖,“这像什么样子,还有你们,没有事情可干吗,我孔家请你们过来是看戏的吗,还不赶紧滚回去做事!” 围观的一群人顿做鸟飞兽散,鸣翠看了眼郑辛远,又看了看老太太,抿了抿唇,也只得走了。 孔老夫人到底是当了多年家的,坐在铁力木官帽椅上,拐杖往地上一跺,威严自生,刘氏的哭嚎戛然而止,郑辛远瞧着,这老太太的架势绝对是现代人身上看不到的,听说孔老夫人给在京城当官的儿子还镇了多年后院,绝对是见惯了生死,此刻刘氏在她厌恶的眼里只如同蝼蚁一只,当然,也包括自己。 郑辛远上前和刘氏并排跪下。孔老夫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张口要说话,孔老夫人喝道:“我没有问你!” 郑辛远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规规矩矩磕了个头,道:“回老夫人,是奴婢的娘亲因为家里弟弟生病,急令智昏,给老夫人添麻烦,是奴婢的不是,还请老夫人不要与奴婢的娘亲一般见识。” 孔老夫人脸色缓了一缓,“家事就是家事,怎么能到东家来闹?” “是奴婢的不是,请老夫人责罚。” 刘氏见事情不对,急道:“我家闺女在你家做事,我们做大人的不得闲,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就不能一下子将工钱全部领走了?” 郑辛远深感无力,泪水一下子涌入眼眶,这般伏低做小的,老娘不心疼拉扯一把就算了,还拖自己后腿,真是太心塞了。 草莓的生意一直是孔鑫文打理的,赚了钱,将家里的土地,人工成本乘以两倍交回来,其余的都是他自己处理的,孔老夫人知道这里面郑辛远出的力,但具体怎样合计的她并不清楚,但想来不会缺了这几个工钱,所以,刘氏为几个工钱在这里闹,孔老太太不得不向郑辛远投去审视的目光。 郑辛远手忍不住发抖,说她不孝也好,说她没良心也罢,但要将钱全部交给刘氏,打死她也是做不到的,她已经受够了无钱傍身的无力感了,更现在的情况,交出去也是一个死。她将手指弯着握拳抵在地上,不让人看出异样,深呼吸一口气,“会老夫人,小五隔三差五生病,家里小弟也病了,奴婢娘亲这么着急也是情理之中,恳请老夫人再破例一次,奴婢来年一定会更加勤奋做事,不会给孔家损失。” 今年草莓已经是收获的时候了,这个年代要育出草莓苗很难,郑辛远要不是开了外挂也不能保证出苗率,这是提醒孔老太太草莓再赚钱,但也是季节性的,纵然有点钱,一个小五躺在床上吃吃喝喝花费就不低了。 孔老夫人一想也就明白了,不过,久居高位的人纵然有一些慈悲之心,但绝对是不会施舍给一个给自己添麻烦的人的,特别是讲究规矩的人,更不能容忍,她拉下了脸,喊账房将郑辛远两年的工钱算了出来,说:“我可以给你,但我们孔家规矩不能坏,既然我的孙儿跟你女儿是定了五年的合同,期限未满,我钱也照样给你,但人,我是不能留了,钱你拿着,人,你也领走。” 说着,转头对郑辛远说,“文哥儿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你就走吧。” 郑辛远抿了抿嘴,这种情况她早已经预料到了,搁在现代这算是单方面毁约吧,钱也拿的,只是毕竟没跟小正太当面道别,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21章 何去何从 刘氏没想到拿个工钱而已,十几两银子拿在手上是开心,但家里跟着要多两张嘴,她确实不想的,而且,要让别人知道是自己去闹拿钱才害得女儿被赶出来的,到时···刘氏光想想就觉得害怕,但不等她说什么,已经让两个长工抬着扔出去了。 刘氏看着左右无人,竟然先走了。郑辛远背着小五出来,鸣翠给她拎着包裹,无奈道:“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娘亲呢?” 郑辛远谢了鸣翠,转身咬咬牙,先去孔木匠家里取轮椅,前天孔木匠就托人跟自己说做好了,一直不得空去取,今天被赶出来,倒是刚好用上了,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心酸。 付了剩下的银子,将小五抱上去,小五却没有惊喜的表情,她看着孔家大门缓缓关上,不禁有些惊恐,“姐,我们是要回家了吗,我不想回去。” 郑辛远无奈的摇摇头,“那我们能去哪里呢?你放心,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昨天的阴影还没有散,小五身体还很虚弱,只是一个劲儿摇头,流着泪机械的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娘,我不要弟弟。” 郑辛远瞧着十分心疼,先个理想,蹲下来捧着她的脸,说,“我们不回去,我们先去大姐家。”这样,小五才止了流泪,窝在铺在轮椅上被窝里睡着了,这轮椅是按着一个十多岁孩子的标准制作的,她蜷缩着几乎可以当一张床。 昨天的事对她影响真的是太大了,还没来得及跟她疏通又遇上这事,这个时候回去,指不定会直接崩溃,郑辛远看着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小脸无肉,真正只有一巴掌大,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她忘掉这些不愉快。 郑小雪的婆家也在张家村,不过位于村边上,真正是靠在大山脚下的,郑家屋后顶多算一个稍高一点的山坡,蒋家靠着打猎吃饭,屋里嘴巴也不少,故此就四间茅草屋,其中一间还是因为蒋青成亲才新盖的。 郑小雪让郑辛远拉倒屋外,听了事情的始末,气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郑辛远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扶住她,郑小雪这是贫血啊,看样子吃的不是很好,“姐,你别激动,你怀着身子呢,你找你来是想把小五在你这里放两天,离你这里不远,我们家那块荒地旁边不是有一个窝棚么,你和我去找咱爹,好好说说,就让我带着小五住到那里去吧,到时候我收拾收拾,和小五在一起也挺好的。” 郑小雪哭,“这怎么行呢,你还这么小,又拖着小五,那块荒地周围没什么人,又离大山近,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郑小雪怀了孕真跟变了个人似的,郑辛远头疼,“接,你赶紧别哭了,流泪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郑小雪赶紧擦了眼泪,不过也坚决不同意郑辛远说的住到窝棚里去的主意。 郑辛远两手一摊,无奈,“那你说怎么办,小五根本就不能看到小远,还有娘那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除了住出来还有什么办法?” 郑小雪沉默了,这一些她不是不懂,昨天回来,一直没跟人红过脸的蒋青还发了脾气,虽没说什么,但她也是知道自己娘家实在是不像样子,“这样吧,等你姐夫从山上回来再商量,先进屋。” 蒋老太太已经完全卧床了,见着郑辛远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闭上眼睡了,郑小雪怕她见怪,说:“我婆婆身子不好,难受,对谁都这样,别往心里去。” 郑辛远点点头,见蒋老太太的样子,像是骨质疏松的症状,上年纪的人得了这个病,是很受罪的,蒋青比郑小雪大不了几岁,蒋老太太顶多也就四五十岁,看着却像是六七十了。 郑小雪的小叔子蒋南在屋里看书,见有客来,礼貌的问了好,拿了书去别的屋了,小姑子蒋兰和郑辛远差不多大,性子活泼,见了有人来,十分高兴,放下郑小雪教她绣花的布,拿了一堆蒋青上山摘得果子出来,给郑辛远和小五都塞了好几个。 “你这个椅子我还从没见过的嘛,真有意思。”她的手扶住轮椅,将小五推来推去,因为是木制的,很有些笨重,她推了几个来回就吃不消了,说:“辛远,你真厉害,能推着小五走这么远的路,我推了这么两下已经吃不消咯。” 郑辛远身子一震,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人喊自己辛远,亲切感一下子飙升,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真要扑过去抱着亲她一口了。 蒋青回来时,发现小姨子也在,吃了一惊,但见妻子今天还多少了两个菜,笑道:“以后就照今天这样烧,你怀着身子呢,别舍不得。” 郑辛远看了一下,半只野鸡,一个蛋汤,两盘青菜,加上自己带来的一包肉干,六个人吃差不多了,古代就是嘴巴多,吃一顿饭真不容易,当下谢道:“给姐姐姐夫添麻烦了。” 郑小雪笑道:“多吃一点,你还是头一回来。” 蒋青也跟着劝菜,蒋南话不多,吃完就回屋看书去了,倒是蒋兰一个劲儿叽叽喳喳的,连小五也难得展了一个笑颜。 吃完饭,郑辛远抢着去洗碗,郑小雪拉着丈夫回屋吧事情讲了一遍,蒋青听完气道,“你娘是我们长辈,本由不得我说她,但这的确是太过分了。” 郑小雪叹了口气道:“是这样没错,所以现在要你拿个主意呢。” “这是你们的家事,小鸭又是个女娃,我怎么好拿主意嘛。”蒋青为难,“不过依我见,小鸭是个有主意的,按照她说的未必不行。” 郑小雪拿定了主意,当下就带着郑辛远去地里找郑老四,郑老四正埋头刨地,默默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儿子有了,女儿出家了,家里嘴巴少了,他反而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爹。”郑小雪上前喊了一声。 郑老四抬头,直觉皱眉,“都这么大月份了,到地里来做什么。” “爹,你上来,我有事跟你讲呢,小鸭回来了。”她错了错身,身后的郑辛远露了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郑老四放下锄头,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把汗,到了路上,带着两个闺女往家走。 郑辛远上前拉住了他,“爹,我不上家了,有点事跟你讲一声就好。” 郑老四不明白,“你娘还没回来,你放心。” 郑辛远满心苦涩,摇摇头,说:“我当然知道她还没有回来,她上孔家预领我的月例,闹的太大,连我和小五一起,让人赶出来了,娘拿了钱,去外祖家接六弟去了,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 “什么?”郑老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氏是越发过分了,但他实在是没想到刘氏竟然敢到孔家庄去闹事。 郑辛远趁机说了要带着小五去窝棚里住的事。 意料之中遭到了郑老四的拒绝,“我自己的女儿有家不住去住窝棚,你要村上人怎么看我嘛。” 郑辛远道:“那怎么办,让小五在家和小六天天闹吗?让娘天天打人吗?” “你怎么这样说话,她是你娘。”郑老四不高兴的教训道。 郑辛远梗着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小五下半身瘫了,永远走不了路了,现在这个家,除了我还有谁会去管她?” 郑老四气的巴掌高高扬了起来,郑辛远咬着牙毫不退让,“你打吧,打死了就清静了。” 郑老四颓败的一下子手垂了下来,郑辛远看的不忍,当初背着自己翻两座山的那个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点弯了,头上更是添了不少白发,老来得子,老来得子,没看到一点喜悦之情。 郑小雪劝道:“爹,确实是没什么办法了,小五一听要回来,整个人都糊涂了,眼神迷茫,流着泪只会说不要,这人瘫了已经,不能让脑子也跟着糊涂去了啊。” 郑老四转了个身,不想在自己女儿跟前流露异样,但郑辛远分明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呜咽,她也不好受,一家人现在这样分两家过,是给别人看笑话,但小五受到的心灵创伤如果不解决,这个小姑娘才算是真正的全毁了,对这个家庭也将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第22章 一年后 刘氏没想到郑辛远竟然带着小五回来了,跑去闹着要两人回来,别给她丢脸,郑辛远已经全部失去了耐心,窝棚里面巴掌大一个地儿,顶上还有破洞,现在天气渐渐变冷,情况十分恶劣,刘氏拉着她要带她回去,心想回去了门一关,不好好教训一顿真是要翻了天了,郑辛远拼命甩开她,冷道:“你要是不想我去祖母跟前说你去孔家闹事,闹了十多两银子回来,就不要再在这里闹下去了,虽然你是我娘,但我对你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刘氏愣了,郑辛远冷漠的眼神让她感觉十分陌生,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回家郑老四责怪她去那边闹什么闹,要送点东西过去,刘氏拦着不让,又气又急“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四丫头手里把不住钱,上次给老大一给就是三两,老大已经嫁人了有什么好给的,屋里还处处等着用钱!我只不过是去孔家把她的月例提前领了回来,怕她乱用,哪里晓得人家连她也不要了,说不准是人家早就看不过她,不过是借了这个机会罢了。” 不得不说,刘氏虽然是强词夺理,但也说到点子上了,一年后,孔老太太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鸣翠将京城里送来的信给她看,说起孔鑫文今年还没有下山,估计要等到后年的事,叹了一口气,这两年不回来也好。 京城东郊九尾山上,寺院里空地上,一个少年舞着一把长剑虎虎生威,正值春天百花齐放,寺院里的桃花开得灿烂,花瓣随着他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纷纷扬扬下起了花瓣雨,主持大人空心和尚抚着白须,连连点头,“妙,妙。” 少年听到动静,一个漂亮的收尾,站定,手一扬,长剑如有灵性一般落入一旁剑篓里的剑鞘里,空心和尚大赞,“你确实是为师所收的最有灵性的一个弟子,这份直觉非常人所及,厉害。” 少年扬起一抹微笑,稚嫩的五官长开,眉宇之间透着成熟,剑眉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一抹张扬邪气,只是身量看上去仅有十岁左右的样子,正是郑辛远一年多未见的孔鑫文,“师父最好夸赞别人,其实心里并不这样想,师父还是在莫在徒儿跟前弄这一招了。” 空心和尚哈哈大笑,僧袍宽大,揽了孔鑫文一起走,就像是给他披了一件外套一样,“你的毒已解,只是身高一下子窜不到正常的样子,但你也不要担心,既然已经解了毒,你身体照常发育,会慢慢再长个子的。” 孔鑫文笑道:“这还是多谢师傅费心了,现在这样徒儿已经非常满意了。” 空心和尚嗯了一声,说:“为师见你天资卓越,跟你父亲去了信,想再多留你两年,师父的毕生绝学,准备悉数传承给你。” 孔鑫文一顿,跪下磕头道:“多谢师傅大恩。”多少人想求空心和尚教个一招半式还没这个福气,现在是毕生绝学倾囊相授,若拒绝就是太不识好歹了。 回到厢房,孔鑫文传了隐卫进来,详细问了孔家的情况,得知一切没有什么变化,放了心,想着等时间差不多再去信给祖母,让祖母再多留郑辛远两年,暗暗攥紧了拳头,下决心要好好学,争取早点下山。 郑辛远打了个喷嚏,四月初的水还很冻手,但没有办法,整整一个冬天她和小五都没有洗澡和洗衣服,一堆的东西要换,幸亏过冬之前棉被准备的充足,窝棚也几乎弄成了全封闭式,除了烧饭一般不出来,这第二个冬天总算也是熬过来了。 第一个冬天没熬过去,一半的时间还是在郑小雪家的。 这是山脚下的一条小沟,郑辛远请蒋青又挖深了一些,两人洗个衣裳没有问题,更好的是离家也近。 小五坐在轮椅上,见郑辛远不断的哈着热气,问:“姐,冷不冷啊。” 郑辛远答道:“废话,你说冷不冷,你来试试?” 小五咯咯笑,“我不试,肯定很冷。” 郑辛远望着她坐在厚厚的轮椅上,晒着日光,心想,这日子过的真好啊。 “你给我把那把野菜择一择,等下要烧饭了。”心里不平衡,指使着小五去干活。 小五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奋力的转着车轱辘,“姐,不行啊,你自己干吧,我动不了。” 郑辛远邪邪一笑,“好啊,反正我今天是不回去推你的,中午煎的小鱼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吃了。” 小五一听哭丧了脸,再使一把劲,轮椅缓缓移动了。郑辛远看得只想笑,这地上是她专门花了大力气请蒋青帮忙弄平的,为的就是方便小五锻炼,车也请蒋青重新改良过了,车轱辘大了原先两倍,也弄的更细了,才上了油,使点劲就能动了。 蒋兰拎了一个篮子,从远处蹦蹦跳跳跑了过来,“这是我哥捉的野鸡,给你们带了一碗过来添菜。” 郑辛远在搭在篱笆上的干毛巾上擦了擦手,接过来一闻,“好香啊,是我二姐的手艺。” 蒋兰竖了个大拇指给她,“你真厉害。”笑嘻嘻跑到小屋跟前帮着择菜,“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姐姐。” 小五笑,“你大嫂也是我姐姐啊,还有二姐,你究竟是羡慕我哪个姐姐呢?” 蒋兰扶额,“全都羡慕,全都能干。”哪个都不得罪。 两人哈哈大笑。 郑辛远将碗空了出来,又拿了一套宝宝的衣服,“这是小五闲着给二宝做的,你拿回去给我大姐。”郑小雪一年前生了个女儿,后面不就又怀上了,看胎像以为也是女儿的,却生了个儿子,让刘氏都难得高兴的过来伺候了一段时间的月子,屋里两个娃,里里外外忙翻了天,郑小葱也经常过来帮忙。 但看样子的确是深得刘氏的遗传,生两个娃都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在头一胎的时候郑辛远还急的跟什么似的,第二胎的时候给她喝了点空间里的水,就干脆的坐在一边指导小五做衣服去了。 怎么缝制衣服她懂,但动起手来还是小五有天分,那阵脚密密麻麻,连镇上的制衣店也连连称赞,过去一年,郑辛远就靠着这个幌子挣点钱,又买了几只鸡圈养着,两姐妹吃喝不愁,也不打眼,村上人见着还处处给帮把手,还是好人多啊,郑辛远心想。 蒋兰拿着小五做的小衣,由衷赞叹,“小五,你这手艺我二哥见了又要羞辱我了。” 蒋南初见时话不多,熟了才知道这人绝对是属于冷幽默的,嘴巴毒的要死,蒋兰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常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五想起来就笑个不停,郑辛远也笑,将篓子还给她,说:“这里面还有几个鸡蛋,小心点,你大嫂连生两胎,需要补。”还是瘦的很,其实算算还没有20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蒋兰喜道,“每次大嫂吃了你给的鸡蛋就觉得特别好吃,自己家的鸡蛋一样的做法就觉得不够鲜美,你养鸡有什么特别的窍门么?” 郑辛远尴尬的笑笑,糊弄,“多捉虫给它们吃就好了。” 将兰若有所思的走了。 两姐妹吃过饭,郑辛远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小五身边,小五绣着帕子,她自己却眯着眼养神,这块荒地让她用木桩子围了起来,因为窝棚太小,显得院子很大,这么住着挤了一点,但还是很舒服,但一直这样也是不行的,毕竟自己和小五都是女孩子,总归是不太安全。 “后天是祖母生日呢,我们要过去一趟。”一年多过去,小五自始至终不愿意去到村的另一边郑氏本家,每次有个什么事,郑辛远都让蒋兰陪着她,自己一个人过去的,但时间总归会冲淡一切,但是越是执着停在这里,就越无法向前。 “我不想去。”小五放下花样子,嘟起嘴巴看着远处去年移栽的一颗小桃树,今年零落的开了几朵花,但要想吃上桃子,还不太可能。 郑辛远站起来,在摘火堆里寻了一根结实的棍子,在小五被毯下一放,藏得将将好,说:“有人对你不好,你只管拿出来照头打,怕什么呢,还有姐姐在呢。” 这话的意思是必须要去的了,小五低下头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被毯下的手紧紧握着棍子。 她今年不过五六岁,却明白了很多道理,郑辛远也没有办法,意识这个时代女人本就稍较成熟一些,另一方面,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小五这个情况,要是还一味将她自己封闭起来,自己就太累了。所以,她和小五说话并不去刻意避讳什么,比如腿,比如爹娘。 第23章 郑老太过生 不管自己住出来是不是显得很怪异了一点,但郑辛远很明白她住到一边是情势所逼,并不能因为这一点真正就避世不与人交流,所以,一般一有时间她也会到村里转一转,认识了不少人,郑氏本家她也从不会回避,该喊人的还是喊,该去玩的也会去玩,郑老太那边也经常过去,帮着扫扫地,浇浇水之类,就是刘氏跟前,她从来没去凑过。 村里也有不和谐的家庭,但弄到这样母女几乎成仇的确实没有,小姑娘脾气也实在是犟,村里人都这样想。但郑辛远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刘氏这个人是原身的亲娘,但从她穿过来发生的种种,却很难对她有相同的归属感,孝义大过天,刘氏挥着棍子打,她也只能抱着头逃,注定两个人割断不了,也相处不好的,凑在一起很没有必要。 郑中诚和郑中元两人去年都没考上,郑中诚年纪也不小了,王家丰只比他大个两岁,人家小孩已经一岁多了,上次也没考上,直接放弃了,安心的做起了家里的生意,也算得上是一个富二代了,吃喝不愁。 但郑中诚家就不是了,世代种地的,读书的钱还是郑老太用积蓄暗暗支持的,这一次没考上也不算什么,郑老太积蓄不算少,又素来疼爱大孙子,这一点她不计较,但是成亲这个事却是等不了了。 郑中诚一次失败,难免觉得心里没底,又是指着郑老太两老的积蓄念书,腰杆子没有郑中元硬,就决定在家歇上三年,郑中元便一个人去城里拜师去了。 家里催着结婚,到底是秀才身份,姑娘排着队的等,看媒的人门槛都要踏破了,先前为着他安心念书,一概推了,现在既然决心停上一年,成亲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郑辛远在郑老太的生日宴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说是陌生其实也不尽然,是黄家的闺女,只是与自己年龄差距大,很少说话罢了,说起来郑家与张家倒是亲戚,二伯母的就是张家的闺女,但黄家就顶多是一个村的关系了,一个大姑娘来这里吃酒,意思就很明显了。 郑辛远这一年内和郑中诚几人关系很好,忍不住跑了个你懂的的眼神给他,郑中诚白了她一眼,却不是生气,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郑辛远推着小五进了屋里,先给郑老太磕了头,就将篓子里绑着腿的一只鸡拿出来了,“祖母,这是我自己喂得小鸡,长得不大,给祖母喝汤正好。” 众人哈哈大笑,郑老太笑道:“你养个鸡也不容易,这年头我们这些人没事哪个舍得杀鸡哦。”话是这样说,到底还是放到自己鸡圈里去了。 郑老四走过来说,“这小鸡你天天捉虫的,养这么大多么不容易,我和你娘都拿了东西的,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还单独带只鸡过来呢。” 郑老四经常也会过去给自己帮忙的,郑辛远笑笑,说:“爹,你别担心,我很好哩,鸡没有了就再养,山脚下虫子也不愁,祖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养了几只鸡,就算不拿只鸡过来,起码要提几个蛋的,要不然祖母会不高兴,但是鸡蛋给大姐坐月子全拿去了,家里没有了。” 郑老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另一边郑家几个弟兄喊他过去帮忙,便转身离开了。 今天来人不少,连郑老五一家也提前一天回来了,家里有两个秀才,又有一个儿子在镇上做生意,儿孙满堂,郑老太乐得嘴都合不拢。 郑中远让郑老四教训了几顿,又让刘氏拘着,一直没去找过郑辛远,不过,一旦大家都在的场合,也不准郑小葱和她们说话,否则就发脾气,算起来今年他已经要有五岁了,按照刘氏的计划,今年下半年就回去交束脩让他念书,郑辛远是现代灵魂,小孩子本来就该念书认字,希望郑中远能明白些道理。 郑辛远找了小凳子和小五坐在一起,她还是有一点紧张,郑辛远捡了前世的西游记讲给她听,她让里面妖魔鬼怪听得惊叫连连,只说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要是自己也有就好了。 郑辛远笑,“七十二变,谁不想要啊,但有了比别人更厉害的本事就要去做英雄除妖降魔,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坚决不能退缩,你还愿意要这个本事嘛?” 小五打了个寒颤,心里无法想象头上长角,脸上是牛眼睛牛鼻子的妖怪是长什么样,摇了摇头,直说,“那还是算了吧。” “辛远这个故事讲的好,哪里看来的?”突然身后有人说话把郑辛远吓了一跳。 “是大哥啊。”原来郑中诚就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吃茶,两姐妹一个讲的起劲,一个听得入迷,都没有注意到。 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郑辛远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是自己编的,胡诌,“是我之前去镇上给布庄送绣布听见一个街边的老人说书说的。” “那还有没有,继续说说,让我也听听。”郑中诚来了兴趣,搬了凳子过来和她们一起坐。 郑辛远大汗,在这个年代,郑中诚他们是读书人,哪里有这个兴趣给他们说书听,忙推说就听了这么多,已经讲完了。 郑中诚笑了笑,也没说话,一时间三个人很是安静的坐了一会儿,郑辛远见他脸上虽带着笑,眼睛却透着顾忌,他一身文质彬彬的青袍,和周围格格不入,念书出现挫折,不得志,却没得家里的理解,让人逼着成婚,还二十岁不到,郑辛远毕竟在现代接受了二十多年教育,很能理解他说不出口的苦涩。 郑中诚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盯着远方不知该看哪里,不遑一转眼发现四叔家这个妹妹看着自己,白眼珠鸭蛋清,黑眼珠棋子黑,清澈的似乎能一眼望穿,若是眼睛没有花,似乎是透着理解的光芒,不由心一动,难道在这个从没上过学的妹妹身上能得到自己渴望的理解吗? 郑辛远发现他注意到自己注视他,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别开视线正准备打个哈哈把这事糊弄过去,却听见郑中诚问,“辛远觉得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郑辛远直觉不想回答这么高难度的问题,但触及他深如幽潭的目光,静了一静,吞了口口水,故作轻松不以为然笑道,“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啊,我去镇上听人说书,感觉当官什么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呢,学识要好,还要认识不少人呢,说起来大哥你们去过落阳城,落阳城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呢,还有才子佳人什么的,不如跟我们说一说?” 其实郑辛远是想说,你想留在哪里不如现在就去哪里好了,在家里能省了开支,但无疑会落下别人一年的光景,你在家能学到什么呢? 郑中诚一怔,瞳孔微缩,想再问什么,却发现郑辛远因为等了他一会儿不见说话,已经和小五聊别的去了,他垂下头掩去神色,另一边黄家姑娘关注他很久了,发现他终于没和人再交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终于鼓足勇气走过来。 “郑大哥,郑大哥?” 郑中诚回过神来,看见是黄家姑娘,急忙站起来,作揖道:“黄姑娘,我现在有些事,不好意思,你吃好喝好。”说着就急匆匆离开了。 黄家姑娘咬了咬嘴唇,见他离开的背影,面红耳赤,泪花都逼出来了,她今年十四岁,正是说人家的时候,郑家的两个读书人年龄都可以说媒,郑中诚虽说年纪大了一点,但熟读人没下地干过活的,白白净净,十□□岁和十五六岁差别根本就不大,而且性格沉稳,黄家姑娘一眼就看中了。 郑辛远见状不忍,哪个少女不怀春,指了指刚刚郑中诚做过的凳子,说:“要不要坐一会儿?我叫郑辛远。” 黄家姑娘坐下来,脸色好一些,说,“我知道你,你是郑四叔家的,我以前和你大姐一起学女工的,她的嫁衣我还帮了很多忙呢,我叫黄茉莉。” 郑辛远想起那一朵朵大盘牡丹,恍然大悟之下很是佩服,郑小雪今年十七岁,她比她还要小,那个时候她差不多十一二岁吧,两个那么点年纪的姑娘竟然做了那么大的工程,真是让人佩服。 黄茉莉不好意思一笑,但言语颇多自豪,“你娘准备的布料没有绣花不怎么好看,我就说要不自己绣花上去,你大姐一听,说干就干起来了,也不怕把她嫁衣的布料弄坏了。” 郑辛远由衷的说,“这也是你手艺好才敢做的。” 黄茉莉笑了笑,多了份乡下人有的爽朗,“是你姐姐敢干呢,听说你家小五现在女工十分好,我上次去布庄还特意找掌柜看过了,阵脚走的真是细密,没有狠下功夫做不到呢。” 郑辛远笑了笑,望着小五,这是别人夸奖她,她该怎么做还是要看她的。 小五脸红了红,低着头,声音很低,十分不好意思,“是时间够,才一针一针缝得细密。” 黄茉莉十分喜爱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还提出推着她出去玩一玩,郑辛远看离开饭时间还早,就答应了,只交代还是要早点回来吃饭。 第24章 郑中诚离家出走 黄茉莉带着小五离开,郑辛远想了想也抬脚出去了,正遇上刘氏牵着郑中远进来,郑辛远打了声招呼,“娘。” 刘氏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牵着郑中远进去了,郑中远看上去个子长了不少,长相随了刘氏,每次杨氏看见都要说,娘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生女相,自然是不难看的,不过缺憾也有,郑中远长得偏胖,本来就缺少男孩子菱角的他要是穿上花裙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胖姑娘。 郑辛远心想,要是这个小胖子现在冲过来撞自己一下,自己可受不了了。 郑辛远顺着田坎慢慢走,另一边是一个小院子,里面传出来激烈的争吵,是郑中诚和郑老大,一边是事业前途,一边是子嗣传承,这个架谁都不会劝,就算去劝,也会站在子嗣一边,郑中诚注定无解。 短短两日,郑辛远见着郑中诚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本来就清瘦的脸上,眼睛都陷下去了,不过眼窝一深,眼神幽黑无底,更显的人沉稳了,菱角更加分明,褪去了前两天笼罩在身的犹豫和迷茫,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 只不过,郑辛远看着他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影子,眼中含泪,倔强望着远方--郑小毛最后留给她的印象。 这天,天微亮,郑辛远背着小背篓,跺跺脚,冷的发抖,远处一个青色的影子由远而近,步履匆匆,身上只简单一个包袱,偶尔回头,像是在担心什么。 “大哥。”郑辛远喊了一声,把前面郑中诚几乎吓破了胆,待看清是她,敲了他一下,说,“这么早你起来作甚么,专门来吓人的么?” 郑辛远认真道,“我一直在等大哥。” 郑中诚目光闪烁了一下,“那怎么不去我家里找我,有什么事么?” 郑辛远放下背篓,取出一个小包来,“里面有五两银子和一些干粮,你路上要小心。” 郑中诚惊道,“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得这么多银子?” 郑辛远神秘一笑,“这是秘密,就像我也会帮你保密一样,你不要说出去。” 郑中诚推拒,“我不能要,你带着小五多不容易,我哪能要你的钱?” 两人一番推让,郑辛远急道:“你再磨蹭两下天亮了就走不掉了,我给你这银子一是报答你当初给我所有饭钱给小五看病,另一个原因是我三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音讯没有,我想托你一路帮我找一找。”郑中诚有这个志向,这一次去的不会仅仅是落阳城,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郑中诚要是没这个决心,受圣人教育的他不会做出这番离经叛道的离家之举。 郑中诚沉默下来,郑辛远顺势将包袱塞到他的手里,交代,“钱要放在身上,小心小偷,哥,你以后有了出息不能忘了我呢。” 郑中诚这才抬起头,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说,“你放心,等着我高中一日。” 郑中诚离开不过两个多时辰,村里就炸开了锅,大伯母都拿着郑中诚留下的字条请老秀才念来听,知道自己儿子离家出走,哀嚎一声打哭了起来,老秀才倒是颇为赞赏,“年轻人有这个决心,以后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郑家人没有这个觉悟,动员全村的人沿路去找,都无望而归,听说大伯母生病,郑辛远又送了几个鸡蛋过去,引来刘氏相当不满。 五两银子,郑辛远也出手的心疼,纵然从孔家出来的时候有个一两百两,但这么坐吃山空的,实在是快要愁死了,古代的女子,小了去做什么事,没个男的或者长辈顶着,根本没法干,大了些吧,就要谈婚论嫁,结婚了吧,就要生养孩子。。。。。。。真是愁死了! 现在郑辛远姐妹住的窝棚,虽然产量不高,但毕竟是刘氏的,两人吃个肉都不敢,生怕别人发觉两个小孩过的不错就要生事,不管古代还是现代,眼红,是一个通用的毛病。 步步维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两天老感觉有人在这周围,郑辛远心里有些发毛,这个窝棚安全系数也负数,真要有个什么,后悔就晚了。 “姐,你磨这么多辣椒做什么。”一窝棚都是呛人的味道,小五的眼睛都是红的。 郑辛远用毛巾捂了口鼻,眼睛也辣的睁不开,“磨着吃呗,吃不完就去卖,这是山上找的野辣椒,比一般辣椒要辣很多。”就是现代的小红尖椒。 “我们钱是不是不够用了,我再加紧把手上的两套小儿衣服做完,你拿去卖了就有钱了。”小五出乎意料的懂事。 郑辛远笑了笑,让她去屋外呆着,她一会儿就磨完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郑辛远依旧不放心,每天出去还是把小五送到蒋家才算,蒋南今年要去参加乡试,正是埋头念书的时候,见小五也不吵不闹,才放心她呆在家里,而蒋兰跟着郑辛远一块儿上山去了。 郑小雪如今两个孩子的娘,忙孩子都忙不过来,还要照顾小叔子念书不能吵,一般不到饭点都带着小孩呆在外面,铺块布在地上,让两个小孩爬着玩,自己在地里干活。 小五嫌跟着蒋南在家太无趣了,做了会儿女工眼睛酸了,自己转着轮子出去找大姐,田坎路不够宽,郑小雪喊她到村口的大槐树下歇息一下。 现在的天一天一天热起来了,五月槐花香,坐在这树下十分的享受,陈婆子是张家的人,住在村口,老头子早些年死了,留下她一个寡妇无儿无女,地也让张家收回了一半,现在也多是做一些针线,见小五坐在那里,也笑呵呵的搬了个小凳子做过去,说,“郑四家的吧,长得真好。” 小五以前也见过她,闻言点了点头,喊了声,“陈婆婆。” 陈婆婆上下打量着她,小姑娘皮肤真白,小脸盘大眼睛,浅浅一对酒窝特别有乖巧相,越看越满意,小五让她瞧着心烦不高兴,转着轮子要走,让陈婆婆一把抓住了,“婆婆人老了眼睛不大好,你帮我穿个针线好不好?” 小五接过针线,对着光穿了过去,把针线交给陈婆子,陈婆子人老手笨,只拿稳一边线头,针又掉出来了,小五只得又帮她重新传,线头有点毛,含在嘴里润了一下,一下穿过了,给了陈婆婆,转着轮子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小五越发觉得头晕,还以为是太阳太大导致的,停在路边歇了一下,越觉得严重,眼见着眼睛都有些花了,赶紧喊,“大姐,大姐。” 郑小雪闻言抬头,赶紧跑了过来,问:“小五,你怎么了?” 小五却已经昏睡过去了。郑小雪赶紧将她送回家,以为是中暑,在屋里给她躺了躺,喂了些糖水,就让她睡着了,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 郑辛远问她,“今天都干什么了,这个天气怎么就会中暑呢?” 小五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她身子毕竟特殊,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另一边,少与人走动的陈婆子上了郑老四的家里,不知说了什么,让刘氏赶了出来。 陈婆子朝着郑四的大门啐了一口,“呸,真看不出来这么要脸,一个瘫子罢了,当什么宝,面儿上要脸,卖儿卖女私底下又不是没做过,当别人都不知道呢!” 这一切郑辛远一无所知,她把想新建院子的想法给郑小雪一说,郑小雪很高兴,她也觉得两个妹妹住在那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一开始她以为郑辛远住出来只是一时的事情,没想到时间长了,都也习惯了,“那就叫你姐夫帮你找人,我还存了些银子,到时候不够再去凑凑,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能叫你出银子呢,你家里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呢,我从孔家出来时还有点银子,不够再凑。”郑辛远明白郑晓雪一片好心,但她已经嫁人,婆婆,小叔子,小孩,哪里都要钱,不然也不会拖着两个娃去下地了,瞧两个娃身上让蚊虫咬的满身包,自己算是做姨的看了都不忍心,蒋家老太太身体越发不行了,吃着药,吊着命,是什么也指望不上了。 “也好,首先得又地方住,要不然钱存着也没什么意义,你上次给我的几两银子,你姐夫全让我自己存着了,放心,银子姐姐还是有的。”郑小雪得意一笑,晒得有些黑的脸上透着窃喜,这是一种幸福,她年纪小,连生两个娃,恢复起来也是十分的迅速,除了胸丰满一些,身材依旧纤细,如果像现代一样紧身打扮,那肯定是相当惹火的。 郑小雪说通了,郑辛远就觉得事情简单些了,她也不需要盖多少间,窝棚不拆,以后用来做厨房烧个饭,再就是盖两间正屋,一个偏屋就行了,就是要占荒地的面积,刘氏说不准不让,郑辛远准备找个时间好好去跟她说说,现在简单搞两间,以后女儿反正是要嫁人的,到时候郑中远结婚,有两处房屋,筹码就更大些了,说不准娶了个厉害的儿媳,要分家呢? 当然,郑辛远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要真说出来,刘氏不打烂自己的嘴巴才怪。不过自古婆媳难处,何况是刘氏的性子,郑辛远偷笑,自觉自己真是为了她而考虑的。 为了更顺利的将盖房子一事早日提上日程,郑辛远这些日子起早贪黑,赶着蘑菇刚长起来价钱高的时候,约着蒋兰一起上山采蘑菇去镇上卖,一趟下来也有五六百文钱,蒋青是打猎的一把好手,有时候早早就有了收获,就过来帮两个人背着去镇上,郑辛远见蘑菇十分好卖,偷偷连着菇和土一起往空间里扔,晚上再进去整理,日积月累的,在空间里树林旁边有了一块不小的蘑菇群。 这天是小五的生日,郑辛远特意早点回来,背篓里还偷偷藏了点肉,准备晚上和小五好好吃一顿,刚到村口,只听见几个人扯着焦急的声音喊着小五的名字,郑小雪头发都散了,见着郑辛远,拉住哭道,“小五不见了,娃睡着了,放在地里我怕有虫咬,就放到槐花树下让小五看着点,但娃儿醒了哭起来了,小五却不见了。” 郑辛远脑子一蒙,蒋南,郑小葱,郑老四几个迅速从各个方向回来,几人均是一无所获,郑辛远心中激流,想要嚎啕大哭,张了张嘴,却出奇的冷静,“这是在自家村里,没什么外人,肯定有人看到过小五,我们一家一户的问,肯定能找到线索。”小五和轮椅一起不见了,这东西不小,不可能凭空消失。 第25章 小五失踪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村里人陆陆续续都从外面回来,正是烧晚饭的时候,听得众人呼叫,出来帮忙的也不少,难得这么热闹,闹闹哄哄到天黑却一无所获,郑辛远两条腿都麻木了,蹲在槐花树下瞪大了眼看地上忙忙碌碌爬行的蚂蚁。 “郑辛远。” 郑辛远听到有人叫她,猛地一抬头,脖子发出咔的一声,顾不上疼痛,试探,“茉莉姐姐,你知道小五去哪儿了?” 黄茉莉神色复杂的看着郑辛远,问:“你知道你大哥去哪儿了吗?” 郑辛远失望的低下头,自从郑中诚走后,黄家和郑家起了不小的嫌隙,听说黄茉莉的娘已经在给她相看别家了,偏生黄茉莉怎么都看不中,气得她娘抄起鞋底子打了一顿。 黄茉莉抿了抿唇,垂下眼遮去满眼的血丝,“我去送绣布回来,路上看见小五了,她和陈婆婆坐在牛车上,我还问了,陈婆婆说你家小五生病了,你不得空,要送她去镇上看大夫的,我看小五歪着头躺在轮椅上,就没多问了。” 郑辛远心里一个咯噔,自觉想到上回小五无缘无故昏倒的事,不由一阵绝望涌来,这陈婆子明显是预谋而动,小五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正在这时,郑老四匆匆跑过来,说:“你娘说前些日子陈婆子问过小五,说城里有一户姓孟的人家,儿子也瘫了,还有些痴症,见到健康正常的女子在跟前就发狂要砸人,孟家无奈,高价寻找瘫痪残疾女孩和他作伴。”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又说,“这不关你娘的事,你娘当时就拒绝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郑辛远苦笑了一下,现在相信不相信毫无意义,只说,“先找小五吧。” 同村竟然出现了拐卖小孩的事,自然也惊动了里正,只不过陈婆子算起来也是张家的人,里正不想闹大了丢面,不同意报官,里正如此态度,郑家也没什么好说,郑辛远恨毒了,整个张家村就郑家出了两个秀才爷,现在更是更进一步步步高升,自己本姓家人被欺负到这个地步,竟然不闻不问,肯定是张家人给许了郑家不少好处,这和变相卖儿卖女又有什么不同? 生的再好看,也不过是一个瘫子罢了,许多人想想反而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坐在外面纳凉的人,有的骂陈婆子没有人性,有的却也说孟家有钱有势,小五进去还不是过好日子?而且,郑家四丫头也好过了,这于郑四一家也不坏啊! 刘氏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心里不甘心第二天一早就跑到祖宅闹了一场,最后得了两亩地,高高兴兴的去荒地准备把郑辛远接回家,不料已经人去楼空。 “小五不见了?”郑小雪一下子跳了起来,她一晚没睡觉,眼睛浮肿的厉害,一掉眼泪就很疼。 蒋青点点头,说,“你爹已经到去城里的路上追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找回来,昨晚蒋南和四妹偷偷撬了陈婆子的门,进去才发现屋里全空了,陈婆子不会回来了,想来小五能找回来的几率非常小。” 郑小雪急道,“不是说黄茉莉看到她们是坐牛车走的么,那去问问车把式,肯定能找到人。” “是陌生的,也不知道那个车把式是哪里人。” 蒋兰无声的擦着眼泪,蒋南也沉默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言不发,只听见郑小雪难受的压低了的呜咽声。 刘氏把郑小葱关在屋里,怒骂,“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我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你们这样没良心的东西,你跟我呆在屋里哪里也不准去,我马上就找个婆家把你嫁了出去,免得到时候一不如意也搞出这么个事来,我们家真的就不用做人了!”骂着骂着,刘氏也哽咽的说不出话了,郑中远在一旁玩石头玩的兴起,破天荒的刘氏头一次给了他一脚,“玩玩玩,就知道玩,赶紧跟我认字看书去!” 一时间,郑家成为人家的笑谈,先有郑小毛离家出走,后有郑中诚,郑辛远,很多人嘲笑郑家卖女求荣,为两个姑娘感到可信,也有人说郑四家的女儿一个个主意大得很,真是不好惹,郑小葱的亲事由此耽搁了。 郑辛远没想到继郑小毛之后,她也终于走上了离家出走的路,虽然她以前不是没想过,凭借她自己的空间,去哪里都不会被饿死,但小五终究原原本本里里外外都是郑家的人,就算她现在愿意,以后难免思亲。 但这一次,郑辛远想好了,她要带着小五离开,永远的离开,郑家的情况,小五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自己嫁人,方圆百里也没有家境足够好能接受一起照料小五的人家,自己什么身份,镇上城里根本不用想,不如带了小五远走高飞,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两姐妹相依为命过一辈子也很好。 郑辛远并没有用走的方式,天黑了就往山上走,而白天只要在大路上,见了牛车就搭牛车,嘴乖话巧,都是短途下车,让人只以为是附近哪里的孩子,并不以为是出远门的。郑老四凭着两双脚,自然是赶不上。 落阳城,这是郑辛远头一次来,远远望着高高的城门,感觉十分不真实,毕竟乡村和二十一世纪想比,除了贫穷一些,穿着不同,其他的差别也不是很明显,而且郑辛远在二十一世纪属于80后,小时候乡下也是穷的挑水喝,和现在的情况相差不是十分的远,但这高高森严的城门,郑辛远在二十一世纪也只是在几个古城见过,而那个时候已经旅游化,根本没有这扑面而来的庄严感。 郑辛远贴着一位挑货郎进了城,城里青石板路面十分宽阔,两边摆满了小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的热闹。 郑辛远找一位卖菜的大娘问了问城里有几户姓孟的人家,大娘说,“那可不少捏,你有什么事?” 郑辛远说,“我听闻他家有个儿子瘫了,我师父是一名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就安排我先来问一问是个什么情况,值不值得他出山一趟。”她故意说的很高深,就是想多一些希望能进孟府好好探查一番。 卖菜的大妈将信将疑,见眼前小姑娘一身褴褛,挎着个布包,觉得不可信,但她挺直了小身板,背手满是自信,并且白白净净,皮肤嫩的又不像穷人家乡下的孩子,又相信了几分,想了想,说:“你要问家里又孩子瘫了的姓孟的人家,我倒是知道的,我妯娌在那孟府厨房里做事,我带你去问问。” 郑辛远赶紧道谢,跟着大娘一路走,越发的繁荣,心里不由嘀咕,陈婆子一个乡下寡妇,怎么能和这里的人搭上关系的呢?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东拐西拐的,终于在一高墙小门前停下,郑辛远咂舌,这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深门大院的,光一个后门都有专门婆子把守,见着卖菜的大娘,站起来笑道:“莫大娘子啊,今天可不是送菜的日子,怎么,有事你来找冯娘子?” 见这热情的程度,郑辛远想着冯娘子约莫是一个管事娘子,不然,采买的事她管不着。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深色碎花比甲的妇人就出来了,她脸上带着笑,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此人十分精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用了一只银簪,简单麻利。 莫大娘子拉着冯娘子到一边,小声的说了郑辛远的事,冯娘子立刻蹙眉严肃起来了,自从府里小少爷出了事之后,来了多少大夫都一筹莫展,多少次抱了希望又失望,现在不过一个乡野大夫,值得一试吗? 她一双精明的眼睛扫视着郑辛远,郑辛远让她看的心里一惊,但面上保持着微笑,还礼貌的点了点头,她进城前已经将脸上的草药洗净,白嫩的肌肤,明亮的眼睛,纵使五官平淡,却让人觉得作为一个神医的弟子,这样清淡的刚到好处。 第26章 癫痫 孟府内,一个小厮,弯着腰敲门,门内人“嗯”了一声,隔着门回报道:“爷,来了个小孩,说要看看小少爷的情况,也许能够医治。” 门内人似乎是伸了个懒腰,又闭目休息了片刻,才道:“进来回话。” 小厮抬起袖子擦了把虚汗,又整了整衣襟,才推开门,依旧弯着腰进去回话,将冯娘子说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转告给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的年轻人--孟府二少爷,孟逊。 “大哥和母亲知道了吗?”轻启的薄唇,显示着主人的薄情。 “回主子,冯娘子得知情况后,将来人安排在厨房偏房,第一时间就来找小的了。” “嗯,那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去吧。”孟逊想了想,挥手让人出去,小弟瘫了那么多年,如果就凭一个小姑娘能看出一二来,京城里的御医可以回家吃干饭去了。 郑辛远不急不慌的坐在凳子上喝水,倒叫冯娘子另眼高看三分,这份气度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身上着实少见,而且,看她穿着,甚至还比不上府里的下人,竟然能如此怡然自乐,看来是个有两分本事的。 郑辛远心里不是不急,但她知道这事急不来,已经能进来,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不会轻易出去,人一旦命悬一线,有千分之一的机会都没人会放弃,身为富贵家的少爷,不缺钱不缺药,身有缺憾,砸下千金也是要试一试的。 果然,没等多久,一个身着讲究的姑娘就匆匆跑了进来,喊了一声,“冯娘子。” 冯娘子堆了一脸的笑,亲热道,“是金莲姑娘啊,什么事竟然让你亲自来了?” 被唤作金莲的姑娘脸色不大好看,语气就有些个难听,“我说冯娘子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通知夫人?” 冯娘子依旧不恼,“这是奴婢的错,但夫人向来心慈善良,为着小少爷的事情更是操碎了心,奴婢也是担心万一情况不对,叫夫人又伤心一场。” 金莲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说,“冯娘子想岔了,夫人一心希望小少爷能被治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冯娘子自己掌了一下嘴,赔笑“奴婢见识短,是奴婢的错。” 金莲不去看她,径自走向郑辛远,语气虽然硬板,但还算和善,“你就是神医的弟子?” 郑辛远不卑不亢,说,“正是。” 金莲见她衣衫褴褛,但还算干净,想着担心夫人久等,直接道:“跟我走。” 郑辛远抬脚跟上,心里却在思忖刚才从金莲话里透漏出来的意思,其一若是孟夫人如此疼爱这位瘫痪的少爷,那小五进来,就算是被拐卖,也是脱不了身了,难道,真得给他治好腿?要是自己会治,小五就不用做轮椅了! 其二,原本打算的是,遇见小五后就表出自己的身份,标明自己只是寻妹心切,但如今这个架势看起来,如果知道自己是假冒进来的了,估计直接打死了更有可能,郑辛远跟着金莲绕过曲折回廊,从花园经过,奇山异石花香扑鼻,但无心看风景,只望着远处高高的院墙,心想,自己到底是低估了这封建等级的残酷了。 穿过花园,又是一段抄手回廊,等到了拱形院门前,郑辛远看到绛红居三个字的题匾,在一边守着院门的两个婆子看到金莲,立马站了起来,笑道,“金莲姑娘可是回来了,夫人已经派人来问了三趟了,让小神医直接去夫人前回话就可以。” 说着,还冲郑辛远一笑,郑辛远心里越发心虚了。 屋里四处垂曼透着柔和的光,榻上的妇人应该是午睡将醒,听得这个事情连梳妆都没有心情,喝着茶,焦急不安的等着人过来,郑辛远一踏进来就感到一阵清凉,瞥见一旁大大的瓷盆里慢慢一盆子的冰,这真是富足的人家。 孟家原配已经去世了,现在的夫人是原配的表妹,姓王,嫁入孟府十余年,生了一儿一女,瘫痪的小少爷孟童正是她唯一的儿子,也难怪她如此焦心,郑辛远自冯娘子那里了解到这些事情,暗叹失策,一个深门大院里膝下唯一的儿子,各种争权夺利,她要是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敢打着欺瞒的主意到这里来寻小五。 王氏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肤白肉嫩,保养得很好,这让郑辛远有些不明白,像郑小雪连生两胎一点问题没有,刘氏也是呱啦呱啦连着生的,这有钱人家想要个小孩很难? 不过,等看到孟老爷,郑辛远就明白了,目测五六十岁,肤油肉糙,印堂发青,包裹在华服之下的身材臃肿,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沉迷女色,损了精气,当家老爷如此,可想而知这府里富贵皮下的暗潮汹涌,听说原配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均出落出色,这王氏一女一残儿,日子不会很好过。 没嫁进来还算是表亲,嫁了进来,可什么都不是了。牵扯权财利益,乡下人都是如此,有钱人只会手段更甚,这不含褒贬,只是人性如此。郑辛远想如果是关乎自己利益,自己也不会置身事外,如何一副嘴脸,丑陋与美,都很难说。 不过寻常问了几句话,大都是冯娘子先前就明里暗里刺探过得,郑辛远应对如流,很快,一个婆子就抱了一个小公子进来,放在软榻上,郑辛远看到这个眉眼还很稚嫩的小孩子,睡着的样子也不是很安详,口水从嘴边延绵不绝的流下来,眉头似是习惯性深锁,一副暴戾的样子,这么一番模样,郑辛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小五进来能有好日子过。 “小神医,你看我儿情况怎么样?”王氏只看了一眼,就似不忍心的撇过头,含了泪问道。 郑辛远叹了口气,上去装模作样掀了掀他的眼皮,有把他紧握的手掰开看了一看,正要说话,睡梦中的孟童却突然吼叫起来,双眼圆瞪,眼球似是都要凸了出来,十分骇人,他一见郑辛远,立马伸手一抓,力道十足,郑辛远相信若是她没有及时避开,胳膊上起码要掉一块皮。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像小五一样瘫痪,他自己爬了起来,似乎郑辛远惹了他十分不高兴,一定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竟自己慢慢屈膝试图站起来,嘴里像是野兽一样发出低吼,双目通红盯着郑辛远,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郑辛远费了很大劲才没有惊叫出声。 王氏屋里的人很平静,见怪不怪,一见孟童狂暴起来,有试图想上来的奴婢,让王氏做了个手势止住了,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小神医有什么本事。 很快,他就倒下去了,郑辛远瞧着不像是瘫掉,反而像是小腿无力,接下来的一幕,让郑辛远傻了眼,孟童倒在榻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面皮青紫,两眼上翻,极是痛苦。 丫鬟婆子们赶紧上来按住他的四肢,想制止他的发狂,王氏面露疲痛苦,半躺在太师椅上扶额流泪。 郑辛远赶紧上前,让丫鬟婆子们赶紧松手,这是癫痫,人为的制止他的挣扎和抽动,只会造成额外的损伤,金莲见她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不自觉开始信服,点点头示意丫鬟婆子们退后,递过去郑辛远所有的纱巾,郑辛远接过卷成卷,塞进孟童的嘴里,同时,将他的头偏到一边,极快的将他领口的扣子接下来,弯着腰,卯足了力气按压他的人中。 王氏惊喜的看着这一切,在此之前,还没有人遇到他发病能这么有条理的做这些,难道,儿子的病真的能好? 可结果却是残酷的,等孟童安静下来,郑辛远已经是精疲力尽,摊在椅子上,结果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喘了口气,不等王氏发问,直接道:“夫人,小公子这病在下治不好。” 王氏急道,“怎么会,我看小姑娘你挺好的,我儿平常发作起来十分的痛苦,这一次好了不少。” 这定是她的心理作用了,癫痫在二十一世纪尚没有治愈的办法,自己这么几个简单的东西,不过是平常的急救措施罢了,能好个什么?郑辛远有心想说实话,却看到王氏身后的金莲几不可见向自己摇摇头,改口道:“夫人,小公子这病我师父也见过几例,均没有法子能治愈,但是我看小公子的情况,不应当到一个犯痴和走不了路的地步,我想知道,当府上发现小公子这个病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王氏想了想,唤了孟童的奶嬷嬷进来回话,原来孟童这个状况并不是天生的,是在两岁的时候在花园里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之后没过一年就发作了,再往后愈加的频繁,眼看着人都要不行了。 不出郑辛远的所料的是,在孟童第一次发病之后,府里几乎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小小的人每天不让出门,好吃好喝养着,脾气越来越差是必然的,小孩小,两腿不沾地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人走路都有些不稳了,这个时候全慌了,越慌越不让走动,慢慢就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27章 威胁 郑辛远问的专业,王氏更不可能放她走,无奈,只得答应先观察一段时间,郑辛远跟着金莲去给她安排的房间,路上问,“金莲姐姐先前眨眼是什么意思?” 金莲笑着回头,这小姑娘很是沉稳,令她十分赞赏,“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我知道很多隐士都有自己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往,当时夫人正满怀希望,若是你当头一盆凉水,怕是会恼极生怒,与你不利。” 果然不愧是王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瞧着不过十五六岁,倒是一幅玲珑心肠,“要是我答应留下来,却没有任何进展,到时候夫人只怕更加生气呢。” 金莲笑道,“我看你的本事极大,放心,略有一点点起色对夫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安慰。” 郑辛远却不这么想,看那王氏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把孟童当了弃子的,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痛苦会离得那么远的?在这深门大院里,她没有别的儿子傍身,做不了一个纯粹的母亲这可以理解,但自己若是能让她儿子有一点点起色,只怕她的胃口就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同样很难脱身。 不过,不管金莲心里真的是如何想的,那一番话说的也极有道理,而且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小五的半点消息,这个时候给赶出去以后想进来就难了。 郑辛远真心实意道了谢,金莲又安排了两个小婢子给她,说需要什么尽管跟她们吩咐就可以了。 郑辛远点点头,也不客气,等金莲一走,直接道:“我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弄一点吧。” 两个小婢子中,矮一些的问道:“姑娘想吃什么?” 郑辛远想着不吃白不吃,“一荤两素一个汤,这个时辰了,有什么吃什么。” 矮一些的小婢子转身出去了,高一些的婢子道:“姑娘,奴婢叫做宜山,去拿饭的叫做宜水,原是在花园里打扫的,今天金莲姐姐把我们姐妹调到姑娘身边,以后有事只管吩咐。” 郑辛远点点头,并不多看她们,和以前在孔家时一样,也又个小姑娘专门伺候小五的,后来小五脾气见长,自己还是给退了,一来,小五正是性格养成的时候,情况特殊,最好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好讲道理,另一来,哪里都不是长住,这个年代,奴婢不得轻易出府,府里之交不过萍水相逢,交浅不言深。 宜山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府里打扫的奴婢,谁不想调到院子里伺候,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穿着也寒酸,但金莲姐姐却是特地交代要好好照顾的,怠慢半分就打出府去,宜山很不想得罪。 “小少爷的院子离这里多远?”郑辛远见她低着头沉默,惴惴不安,于心不忍。 宜山轻轻的回道:“回姑娘的话,出了院子左转就到了。” “听说府里还另找了瘫痪的姑娘专门陪伴,有这回事吗?” 宜山因为先前的沉默,这会儿知无不尽,“有的,前些天有三个姑娘送进来了,其中一个还坐了一种很奇怪的椅子,能推着走,让夫人很是高兴,命人也去照着做了。”她边比划,边打量郑辛远的神色,见她听得认真,不免很是高兴,“夫人还赏了她银子,不过她看上去痴痴呆呆的,有了银子估计也会让别人拿走了。”私底下,小丫鬟们可个个都有脾气呢。 郑辛远抓着扶手的手一紧,指甲应声而断,红艳艳的血液顺着扶手滴下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 郑辛远没有意识到,宜山却睁大了眼睛,闻着若有若无却实实在在随着血液滴下散开的香味,甚至忘了取药箱过来给郑辛远包扎。 十指连心,很快郑辛远就让剧痛拉回了思绪,下意识将手指放到嘴里吸允,香味扑鼻。 顺着宜山惊呆的视线低头望去,扶手上丝毫血迹都没有,完全顺滑的滴在地上,凝结成一个血珠,郑辛远伸手去摸了摸,化开来,掏出帕子擦干净了。 “姑,姑娘。”宜山有些结巴,香味已经散去,但她总觉得鼻子里还萦绕着。 “从小师父就给我药浴,自是有些不同。”郑辛远顿了顿,搜集着词汇,“我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还见到过全身散发着香味的人,每到百花齐放的时候,蝴蝶都翩翩起舞于她的周身,特别的神奇。” 宜山将信将疑,“还有这样的事?” “自然是有,不过,毕竟这样的事是少数,是异数,说出去难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郑辛远站起来,慢慢走到宜山的身边,垫了垫脚,直对她的双眼,猝不及防,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将一颗糖扔了进去,“你最好不要多话,时间长了忘掉最好,这粒药每半个月需要服用解药一次,你明白的,应该怎样做。” 宜山带了哭腔,腿一软,跪在地上,点头呜咽,害怕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郑辛远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宜水拎了饭盒从外面进来,见她红着眼,不免担心,“这姑娘很难伺候吗?” 宜山摇摇头,说:“不是,有虫子进了眼睛,你赶紧把饭送进去,出来给我吹吹。” 屋内,郑辛远有些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手,屋外宜山宜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倒是对这个机灵的小姑娘生出三分好感,其实这个事按照她现在的想法,完全用不着如此激烈的手段,但当时下意识就那样做了,并且行云流水,似乎都不是自己,难道,自己的坠子又发生别的变化了? 是夜,宜山宜水都休息了,郑辛远张耳听了听,确定没什么,才意念一动,进入空间查看,说起来,空间现在变化已经很大了,远远望去,养鸡场的事业发展的很迅速,要不是现在还担心小五,时机不对,郑辛远非抓一只现烤来吃。 空间就像小孩一样,一天一个样,郑辛远走下云团,走遍角角落落,却没有发现引起自己血液变化的原因在哪里,她吸了一点,导致那股醇香在唇齿间久久不散,甚是奇异,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就已经颠覆了二十一世纪的世界观,这会儿保准无法接受自己快要变成唐僧肉一样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必须要找出缘由! 郑辛远离开空间,试着在屋内的花盆里滴下一滴血,但等到了大半夜,依然毫无变化,想来和以前看的小说中的设定不太一样呢,而且,郑辛远后知后觉的发现,那股奇香已经没有了,先前因为自己嘴里总有那股味道所以不觉得,她捂住嘴,靠近花盆,使劲的闻了两下,才确信那股味道已经消失了,不由觉得分外庆幸又无聊,倒头就睡了。 一觉好眠,郑辛远调整自己的呼吸,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是砍头的铡刀。 “小神医,昨晚休息的可好?”金莲笑着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换洗衣服。 郑辛远赶紧擦了擦嘴,起来道谢,“金莲姐姐叫我郑姑娘就好。” 金莲把衣服放下,看她吃了一半的粥,说:“你赶紧用饭,少爷还在睡,夫人让你趁着时候去给少爷把个脉。” 郑辛远心里苦,把脉神马的太玄妙了,实在是不会怎么办? 睡着的孟童也不见安详,郑辛远麻着胆子装模作样给他把了一会儿脉,奶嬷嬷罗妈妈上来问,“依小神医之见,可要抓些什么药?” 还要开药?吃死人了可不得了,郑辛远赶紧道:“是药三分毒,小少爷已经这般了,身体正是中干虚弱的时候,可不能用药,还是食补,慢慢来吧。” 罗妈妈一听,健步如飞赶紧去跟王氏汇报,申请在孟童的院子里建一个小食堂,府里就是王氏管家,一听,毫不犹豫点头应允了。 郑辛远擦擦额头的汗,心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总归用空间的灵气之物慢慢给他补,有益无害。 第28章 刁难 要建一个小厨房,虽说孟府家大业大,但一府之内,动静也不小了,孟童还住在内院,院子不是很大,要再建一个小厨房势必要扩建,这样一来,误打误撞的,郑辛远就得罪了住在孟童旁边的孟六小姐孟杨。 郑辛远是在第三天才见到郑小五的,果然如宜山所说,郑小五现在痴痴傻傻的,连她都已经不认识了,和另外几个瘫痪的小姑娘一起躺在榻上又挤又有难闻的味道,轮椅也不见了,郑辛远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哭,背着哭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找出陈婆子决不手软! 这些瘫痪的姑娘要一个一个和孟童试着接触,孟童不排斥的才留下来专人伺候,排斥的则就找人牙子原路退回去,过不两天,留下两个瘫痪的姑娘,其余的就喊了人牙子进来准备送出去了。 根本就没让郑小五试过,她痴痴傻傻的,按照罗妈妈所说的,进来的时候连身子都不干净了,留在少爷身边不合适,可惜了,这些姑娘里面就她长得最好看,一双玉腿光滑无暇,比正常人的双腿都漂亮。 郑辛远如遭雷击,先前一直有人在,她根本不敢靠近查看小五,双手握住吱吱的响,人牙子是一个老妈子,见着小五孟府没留,还很高兴,哪个年代都不缺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这个小姑娘颜色这么好看,肯定能赚大钱。 “慢着。”郑辛远紧赶慢赶,人牙子领了人还没有走,她沉着脸走到王氏跟前,弯腰作揖道:“王夫人,这个姑娘可否给在下留下,在下自己出银子。” 郑辛远这次不是像进来的时候那样穿着褴褛,而是换上了金莲送去的衣服,听说她不太满意,又让针线房里的人重新做了两套,王氏一心想着儿子,都随她怎么办,但心里却想着一个乡巴佬能有什么见识,还改来改去,莫糟蹋了好料子。 今天一看,却小小惊艳了一把,只见她身着的窄袖交领长儒,身段刚好,外套一件略大的褙子,袖口宽长,她一半的头发挽了一个松垮的发髻,另一半随意披在身后,随意自在,五官平平,透着英气,加上一双生的绝妙明亮的眼睛,广袖一挥,露出半截莲藕似的皓腕,平添三分大气潇洒之姿。 原本王氏只有六分相信她是隐世神医的弟子,这会儿完全是十分了,神医都有研究疑难杂症的通症,哪有不答应她的道理,连连使人将郑小五抬到她的院子里去了。 郑辛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装逼是装对了,但看实力的时候还在后头呢,这要她上哪里去找能给孟童治好癫痫的药呢? 只不过,担心归担心,总是以后的事,眼前,她给小五洗澡,小五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就这样无神的不知是看向哪处,郑辛远让宜山宜水都出去,自己给小五擦了身子,将她抱到床上,开始轻轻和她说话。 郑辛远想着小五痴呆,孟童情绪不稳,都是在精神上有一定的缺憾,是最需要时间的事情,这些可以慢慢来,但外面的仇人可是等不了了,只是要出孟府不难,借口上山采药就可以,可是人海茫茫,怎么去找人呢? 郑家已经收了张家人给的好处,一定形式上和卖了人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权势也不如别人,就算郑家有人愿意上公堂,这个事情也很难说理。 郑辛远长呼一口气,心里一股气,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郑姑娘,二公子请您去一趟。”宜山在门外轻轻的敲门。 郑辛远来了孟府这么些天,可算是基本上把人物关系搞清楚了,孟二少爷孟逊可丝毫不逊,原配夫人过世之后,长子孟晋守孝三年,期间不知何故,孟老爷大肆斥责了他,之后,孟晋再未科考,寻花问柳醉生梦死,孟府二子孟逊扶摇而上,随着孟老爷越发荒诞,在孟老太太的支持下,一举将孟府多地产业囊括在怀,成为孟府名正言顺的掌权人。 郑辛远跟着来请人的小厮一路走,弯弯绕绕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定眼一看,却是几个人正在湖心亭对饮,小厮走到湖心亭入口就不走了,停下请道,“郑姑娘,您过去吧。” 郑辛远问道,“上面都是哪些人,我还不怎么认识。” 小厮道:“是大公子,二公子,四小姐和六小姐,郑姑娘尽管去,都是和气人儿。” 小厮说得很客气,郑辛远心里去很没底,按照她的意淫,这原配的人和现在王氏的人应该是敌对,说不准孟童摔的那一下就是他们干的,现在的自己可没什么安全,不过好在自己水性不差,要是被扔进这湖里,郑辛远目测了一下,游到对岸顶多五分钟,这样一想,放心了不少。 “瞧,这就是给九弟看病的小神医。”六小姐孟杨是庶出,但耐不住姨娘年轻漂亮的受宠,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很是疼爱,这样一来就打了王氏的眼,胯间小厨房左右和后面都好弄,偏偏就选了孟杨院子一个方向的。 郑辛远毕竟头一次接触内宅,这些弯弯绕绕可不懂,见孟杨对自己充满敌意还很是摸不着头脑,按照神医弟子清高的标准,对众人一一见了礼。 孟晋只是一昧喝酒,见来了外人,看都不看一眼,将酒杯扔进水里,气道:“好不容易坐下喝个酒,又喊什么人来,无趣,我走了。”这火是冲着孟逊去的,孟杨缩了缩脖子,冲郑辛远挑衅的扯了扯嘴角。 孟逊笑道:“那大哥先行,改日再在燕江楼摆酒赔罪。”声如山涧击石,这让音控的郑辛远不自觉抬眼瞄了他一眼。 他正笑着看向孟晋离开的背影,剑眉笔挺,嘴角上扬恰到好处的弧度,只是那两片薄唇让郑辛远不禁打了个寒颤,都说薄唇无情,这人的嘴唇郑辛远两世在现实里还是头一遭见到,二十一世纪在电视里看得倒是不少,但这么完美的薄唇现在这个年代可没有整形技术。 天生薄凉。唇角带笑,眼神却没有温度,见孟晋走远,孟逊收回目光放到郑辛远身上,开口道:“你们也先走,我有点事想问问小神医。” 孟杨叫道:“我院子的事还没问呢,我可不能走。” 孟逊移开目光,望着孟杨,笑道:“你们住的又不远,实在咽不下那口气,领了人直接走两步过去照揍就是了,何必在这里耽误工夫呢?” 要是没有你顶头,出了事王氏会放过我吗?孟杨心里不忿,却也不敢再开口,让孟欣拉着不情不愿的走了。 郑辛远眼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坦荡!孟逊重新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见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固执的对上自己的目光,不由轻笑出声,生像他养的那只猫,每次教训它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盯着自己,像是特别的生气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鄙视对方一样。 “别紧张,郑小鸭。”这名字还真难听,当下人回报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 “不要叫我郑小鸭,叫我郑辛远。”郑辛远下意识抢白,话说出口,却脸色一白,这人,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孟逊听出她对郑小鸭三个字的深恶痛绝,深感愉悦,他坐的是扶手交椅,身子后躺,颇是惬意,手指轻叩桌面,说:“郑小鸭,请坐。” 郑辛远站着没动,心思已经千回百转,现在的状况时束手就擒还是绝地反抗? 孟逊脸色不变,声音却冷了不少,他年岁不大,起初少有人当他是一回事,若不冷峻一些,如何降得住一个一个滑不溜手的大掌柜,“本公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瞧你望着池水若有所思,是想下去洗个冷水澡不是?” 郑辛远一个激灵,赶紧乖乖坐下,屁股挨着凳子,恶从胆边生,这屁股还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既然坐了,何不坐的舒服点,也学着孟逊往椅背上一靠,将先前孟欣喝过的杯子拿过来,倒了一杯水涮了涮,往池子里一倒,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水,潇洒之极,孟逊板着脸望着,突然就大笑起来,有意思,这么几年来在他跟前这么自在的人,当真有意思。 “你有什么事?”郑辛远喝了一口茶,真香。 “没什么事,请你喝茶。”孟逊笑着望着她,用其貌不扬来形容简直再恰当不过,白净的脸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但往上,眉毛稀疏薄淡,往下,宽鼻阔嘴,幸得红口白牙,肤白干净,尚可入目。 郑辛远见他打量,就知道他的心思,虽说她不怎么介意外貌,但说起来人与人相见,第一件事就是观其形,看其貌,二十一世纪时自己好歹算中等偏上,打扮起来也可楚楚动人,穿越一世,竟然一副路人甲的样子,真是所谓的老天给你开了一扇门,必定关上一扇窗! “要不是你一双眼睛,还真不敢相信你们是亲姐妹。”孟逊薄唇轻启,字字嘲笑。 郑辛远斜睨了他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喝茶,这种弱智,接了他话茬才是笨蛋。 第29章 陈婆子 郑辛远打定主意一句话不说,多说多错,这个世界上会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个了,这样一想来,十分黯然。 孟逊喝完了水,将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细腻的瓷质十分温和,这是一套上好的粉彩花蝶盅,上面彩蝶翩翩欲飞,他仔细看着,像是入了神,两人皆无话,等候在外面的人惊了一把,伸长了脖子想看亭内是个什么情况。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喝了不少水,嘴唇还是很干,郑辛远舔了舔,干脆道:“只要我能带着小五安全出府,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孟逊很惊讶,眼前的小姑娘虽然个子不矮,但就发育来看,他眯着眼仔细打量,和上报的消息差不多,十岁,胆子真不小。 郑辛远察觉他的视线,一气之下,干脆挺了一挺胸,“怎样,公子是要我以身相许?” 孟逊一下子咳嗽起来--是让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郑辛远脸一下子烧了个透红,这在她穿越以来,还是头一回呢,想着,她又恼怒的瞪了孟逊一眼。 孟逊一手握拳,抵住口鼻,调整了下嗓子,决定将刚才的话选择性遗忘,对面小姑娘面红耳赤,气恼不轻,一眼瞪过来,似嗔似怒,若是生的如她妹妹一样漂亮,这一眼真当要酥掉半身骨头,孟逊下意识回避了她的视线,心想,世上竟有这样的眼睛,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且清且浅,且幽且亮,透着智慧和狡黠。 “小神医不要误会,是这样,我这里有个人,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郑辛远脑袋里电光石闪,几乎一瞬间想到,“陈婆子?!” 孟逊惊讶,“你真这么么聪明?” 果然,等郑辛远跟着小厮去了外院一间柴房,推开门,里面绑了个捆住手脚,嘴里塞了布条的老婆子,拨开她凌乱的头发一看,不是陈婆子还是谁? 郑辛远心情复杂,“这是二公子让绑来的,光天化日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孟逊在来的路上让人叫走,吩咐身边的木瓜带郑辛远出来。 木瓜不以为然,“谁说了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绑来的,都你一样傻,还做不做事了?” 郑辛远··· 陈婆子拨开眼前的头发,见着郑辛远,激动的吱呀吱呀叫起来。 郑辛远警告她不要再叫才解了她嘴里的布条,陈婆子一把抓住郑辛远的手,激动道:“娃子,你怎么在这里啊,赶紧的,救救陈婆婆出去吧。” 郑辛远沉默,木瓜见状使了个眼色,守着柴房的两个人跟着一起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我问你,小五发生了什么事?” “小五好好的,赶紧先将陈婆婆救出去吧,出去后,陈婆婆再带你去找小五。”陈婆子挣扎起来,示意郑辛远将她手脚的绳子也解了。 郑辛远瞧着她慈眉善目的,心火突起,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扇了她一巴掌,再次问道:“是谁让你干的?” 陈婆子一下子尖叫起来,无奈郑辛远手劲特别的大,她挣脱不开,被迫的扬着脖子,直视郑辛远冷冷的双眼,“郑小鸭,你不要命了,这么对长辈不敬,里正知道了非把你赶出村去!” 郑辛远彻底火了起来,脑子却更加冷静,她甚至能听到门外几个小厮窃窃私语的声音,木瓜正告诫两个看门的,“今天看到了什么谁都不许说知道吗?里面的人继续关着,谁也不许靠近!” 郑辛远不等陈婆子发疯说下一句话,另一巴掌卯足了劲儿扇下来,陈婆子哇得一声痛呼,老泪横流,“你这娃子,真是心狠呢,难怪连你娘都说不敢惹你,不敢卖小五那个瘫子呢。” “不要废话,说,谁让你干的。” “我也不知道,一个男的告诉我说孟家正在找像小五这样的女娃儿,银子有两百两,我一把年纪无儿无女,族里连土地都收上去了,要是有这两百两,我下半生就不用担心了。”陈婆子痛哭,“那个杀千刀的,我好不容易把小五带出来,他就一掌把我打晕了,小五让他带走了,就给我留了十来两银子,村里我也不敢回去,以后该怎么办哦。” 郑辛远听着不耐烦,又问了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又似乎没有,皱着眉推门出去了,跟木瓜交代再将她的嘴绑上,闹人心烦的很。 木瓜咂舌,吩咐人赶紧堵上,才又领着郑辛远回内院,“郑姑娘可是要去找二公子?” 郑辛远看了看天,摇头,“不了,我还要回去做饭,小少爷等着呢。”我自己也饿了。 木瓜脸色顿时黑了,自己主子帮你这么多,到头来想着还是别人呢。 郑辛远又交代一句,“他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你让他尽管开口,我郑辛远不欠人人情。” 木瓜苦着脸走了,这话可怎么说,二公子会不会罚自己去刷马桶呢? 郑辛远回院子的时候,孟童正和两个他选出来的瘫痪女孩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纳凉,孟童不发病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模样比他睡着时还要安详好看。 郑辛远低头想了想,从空间里取出一杯灵泉水和两只鸡蛋,准备做一个蛋花汤,复杂的她也不会,就家常的烧了一个豆腐和蒜苗炒肉片,水用的都是空间里的水,蒜苗也是在空间里拔得,趁着下人们不注意,和厨房里的调换了,简简单单的,罗妈妈十分看不下去,“小神医,这也太简单了,我们少爷一顿饭起码有六道菜,两道羹和一个汤。” “那你家少爷喜欢吃吗?”郑辛远好瑕以整,干错放了托盘在灶台上,抱着手臂眯着眼看着罗妈妈,“实在不行,就跟夫人报了,允我出府去吧。” 罗妈妈讪讪的退开,“没,老婆子不会说话,您请。” 郑辛远冷冷瞥了她一眼,端起饭菜出去了,不是她要发这么大脾气,实在是今天心情太过糟糕,这罗妈妈偏这个时候撞到她枪口上来。 孟童这几天很安静,有两个瘫痪女孩陪着,他情绪平复下来,病发作的很少,两个瘫痪女孩一个叫小梅一个叫小双,起先还战战兢兢,这些日子看孟童也没那么可怕,反而吃的住的比在家好上百倍,渐渐的也放开了,稚言笑语,偶尔孟童也会开口说两句。 “一起吃吧。”郑辛远两菜一汤,分量不少,端了三碗饭,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将几个孩子推到石桌前。 “今天菜怎么这么少?”孟童拿了筷子,缓慢的扫了一眼石桌。 见他的重点不在于两个女孩陪他一起用饭,郑辛远松了一口气,精神有缺憾的人愿意接受别人的陪伴,比山珍海味来的更重要。 她蹲下来,给孟童将宽大的衣袖绑起来,他的手和胳膊瘦弱的几乎盈盈一握,不免有些心疼,又用力捏了捏,给他活泛指关节和腕关节,原先他一直是下人们喂的,郑辛远来,第一天就取了筷子给他,他先还发了脾气,但见郑辛远坐在不远处,一双筷子使得灵巧,不甘心,又自己拿了筷子用,慢慢的也就上手了。 郑辛远一般不和他多话,即使他发脾气,她只会默默在他跟前将他发脾气的事灵活的做好,下人们一律遣出了院子,任他东西砸的天响也不管他。 “从今以后,你吃饭就由我下厨做给你吃,我会的不多,将将好够你吃饱差不多了。” 孟童气的摔了筷子,“你不会做,有的是厨子,我为什么要吃这几个菜?” 对面小双小梅吓得一条,也赶紧放了筷子在石桌上,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 郑辛远看了她们一眼,转头平静的对孟童说,“你比她们都大,莫吓着了人家小姑娘,男子汉就是男子汉,不因缺手缺脚就比别人矮一头,男子汉生来就是保护小姑娘的,你这样很有失风度。” 她平静的又将筷子放回孟童手里,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你要是愿意按照我的办法来,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你头痛抽搐的病,但是,让你一双腿能渐渐走路是可以的,但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你家的下人,没有义务一定要治好你,你不要在我跟前摔东摔西,我不喜欢看,前几日就罢了,但从今天开始,你若是接受我,就好好吃饭,我话已经挑明,你以后就莫要把以前的坏脾气在我跟前使,要是不接受,你就掀了这一桌子饭菜,我立马就走,绝不烦你。” 孟童直觉想掀了桌子,气呼得越来越粗,偏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他,不可以,不可以。 “你再继续憋下去,饭菜都凉了,你又要头痛了。”郑辛远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来,跟着我一起坐,深呼吸,起,吐,起,吐。” 一开始,孟童偏不按照她说的做,但她的手与冷静的话极有节奏,慢慢的,他不知不觉就按着她的话做了,平息了好一会了,真的觉得全身轻松下来,才捡了筷子,吐了一个字,“吃。” 第30章 老刘头看病 郑老四一家原本八口之家,郑小雪出嫁,郑小葱留在了家中,郑小毛出走,郑辛远与郑小五的失踪,八口之家沦为四口之家,郑中远报了学堂,刘氏和郑老四将所有的希望给予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郑小葱在家里也呆的难受,适婚的年龄,却找不到适合的对象,有来提亲的,自己又看不上,渐渐郁郁寡欢,杨氏一来,吓了一跳,拉着刘氏问:“家里都到这个地步了,就不能对小葱好一点,方圆百里也找不出像你家这样的事了,小葱要是还出点什么事,你和老四还要不要做人了?” 刘氏也很委屈,在村里几乎已经没有人跟她说话了,连本家的妯娌都躲着她,背后不知受了多少嘲笑,“那娃子现在不好说亲,我也没法啊。” “小葱好歹是郑家的亲孙女,祖屋那边不管的?” “你也知道小葱什么脾气,当初和她祖母不知冲突了多少回,现在祖屋那边哪里会管这个事?”刘氏叹了一口气。 杨氏白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一切还不是你们两口子搞出来的,现在倒是怪上娃儿了,但当初结这门亲真是瞎了眼了,看郑老太势利的样子,也不是一个要脸的,要不然,亲孙子怎么也走了,哼,杨氏恨铁不成钢冷哼一声,郑辛远的出走,老刘头直接是气得卧床不起了,要不是这个女儿好歹是自己一手捧着长大的,还会管这些事! “你妹妹那里倒是有几间铺子,要不然把小葱弄过去到铺子里做事吧,也好过整天在这村里受人指指点点。” “这合适吗?”刘氏有些犹豫,家里已经很少人了,郑老四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杨氏没好气道:“只要你不跑过去赖着提前结工钱,就没什么不合适!” 刘氏脸一百,低头诺诺不出声了,杨氏气的饭都没有吃,就走了,撂下一句,“你爹身子老不见好,准备过些日子去城里找大夫看看,如果想好了,就在这之前把小葱送过来。” 郑小葱爬在窗户听了墙角,闻言立马跑到地里找郑老四,她许久不曾和刘氏说话了,有什么事也只和郑老四三言两语就说清楚。 郑老四听了想了一下,说:“你既然想去就赶紧去吧,去了城里也多打听打听你妹妹的下落。” 郑小葱听了飞快的跑回家,随便收拾了两件衣服,就去追杨氏了。 刘氏又急又气,跑到地里和郑老四闹,郑老四气道:“你真是做什么,闲还不够丢人是不是?” 刘氏哭道:“我生下来的娃,一句话不跟我讲,这是要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郑老四太阳穴突突的跳,伸手按住,说:“大丫头屋里两个娃子带不过来,你有这个闲心,等地里的事差不多了,不如去帮帮忙。” 这边,刘杏缝着宝宝的衣服,王家丰进来,笑道:“光娘一个就缝了五套衣服,到时候岳母过来肯定带的也有,你还缝这些做什么?” 刘杏嗔了他一眼,因为王家丰全心做起生意,家里越发见好,怀着二宝,吃得好,使得她整个人圆润了不少,但腰身依旧,所以看过她肚子的人都说这肯定也是男娃,她自己也感觉肚子里孩子活泼的很,想来是个调皮的。 王家丰不禁有些心痒,走过来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弄针线,往自己一处灼热放去,刘杏吓了一跳,挣也挣不脱,道:“现在可是白天,你还要脸不要脸了。” 王家丰不依,整个孕期不仅仅是女人辛苦,他也十分辛苦,刘杏红了脸,说:“大宝娘带过去了,倒不打紧,只是这个时候你难道没事做,待会儿爹不会找你?” “掌柜都见过了,连岳母过来要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还找我作甚,你就放心吧。”慈江城不如落日城大,但也不失繁华,王家在这里生意做的也不小,想着岳母要来,干脆收了个出租的院子,打扫打扫,方便她们长住。 刘杏自然知道,心里不由很是感激,公婆的老家都是和自己一个地方,公公更是和老刘头一起长大的,这才有自己和王家丰的缘分,更难得的是,公婆二人十分客气,虽然生意越做越大,却并没有瞧不起老家人,这让刘杏更是用心孝敬两老。 涟漪之后,刘杏打了水净手,揶揄道:“还是一个读书人,这么不正经。” 王家丰穿戴好,拿过帕子给她擦手,“圣人也有云,食色,性也。为夫也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外面去寻花问柳,对不住你吧。” 刘杏两手叉腰,柳眉一竖,“你敢!” 王家丰哈哈大笑,他就是喜欢自己妻子柔中带泼的性子,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说:“家有娇妻,外面的都看不上眼。” 刘杏气笑,轻拍了他一巴掌。 杨氏一行人没过几天就到了,因着带了郑小葱一起来,刘婷和刘霞要来也挡不住,索性准备是一套小院,原本就是出租给一家三口住的,现在人回老家去了,因为离王家不远,就没急着租出去,一行五个人,住下来将将好。 杨氏不愿意全仗王家的照顾给自己女儿拖后腿,吃喝都自己掏银子,倒是王家经常送些瓜菜过来,也用不着多少银子,老刘头最近越来越觉得身上没力,在外面住着也不自在,心想着早点看完病早点回去的好。 刘杏抹了把眼泪,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都说早年劳累伤了底子,后又郁结于心,这病绵绵不见好,越拖只会越发严重,给开了几个方子,却吃了终不见效,都摇头不来了,这种隐藏性的毛病最难瞧好,莫落了自己的口碑。 还是杨氏遇事冷静,思来想去,下了狠心,要带着老刘头去落阳城,那里名医不少,肯定会找到好的大夫。 王家的老爷子也是这般想法,从小长大的情分到底不一样,又掏了好些银子让他好好看病,刚好落阳城新开了第一家铺子,王家丰也是经常往城里走的,郑小聪又是想留下来做事的,便让她也去,城里开销大,刘婷和刘霞留了下来。 刘杏到底是有脾气的人,刘婷刘霞不满意也不敢说什么,平常没事了出去逛街,一来二去,整个慈江城都知道王家有两个适婚的姑娘,生的模样蛮好,纷纷打听上门来。 刘杏哭笑不得,不等婆婆发威,先喊了姐妹二人到跟前来,问清楚出去都干些什么了,怎么的别人就误会是王家的人了,自己娘家的情况她可是清楚的很,别人能瞧得上就怪了,王家本姓也多得是亲戚,这个门开了,她们络绎不绝而来,才是大麻烦。 原来两姐妹出去不管到哪里都打着王家的名号,却不说清楚具体是什么亲戚,王家在慈江城本就是有些地位的,近几年发展的越发好了,别人一听是王家的自然都多留了几个心眼,纵然之后调查清楚只是表姑娘,但只要是跟王家做的媒,日后王家不可能不关照,所以,就纷纷找上门来了。 刘杏二话不说,给两姐妹打包就送回了老家,气的廖氏大骂,只等二老回来就要讨个公道。 这两姐妹倒是有心机的,王老太太不禁开始有些担心郑小葱的品行,落阳城里第一仗要是打得不漂亮,日后要再进去就更难了,这样想来,难免对自己儿媳生出三分不喜,倒是王老爷宽慰老妻,“我瞅着那个丫头就是个本分能干的,听儿子说就是性格太强了才迟迟找不着婆家,这样的姑娘,做起事来只有更好的,你等着瞧好吧。” 第31章 麻溜儿的滚 书房,房门轻掩,两面窗户大开,现在天气微凉,但耐不住清风宜人,孟逊半躺在靠窗的软榻上,手执一卷书,慵懒的眯着眼,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想事。 门外木瓜领了一个同样身着一身粗布青衫的人,叩门道:“爷,木风回来了。” “让他进来。” 门吱呀一声,半开,等人走进来之后,又将门掩上,木风正要行礼,孟逊起身,挥手,“规矩就免了,先说说为什么孔家也在找郑小鸭。” 木风今年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别见人小,却是孟逊身边极为看重的人,他想了想,声音沉稳与年龄毫不相符,道:“小的找了孔家的人来问,收获很小,正准备再去张家村试试,碰见一个秀才,原是在孔家做了几年账房先生的,存了点钱,就请辞准备上落阳城来备考的,小的带了他一程,才知几年前风靡一时的草莓,正是郑姑娘种出来的,后来遇上她母亲来孔家闹事,孔老太太这才赶了她出去。” “她有这么大本事?”孟逊不信。 木风接着道:“那秀才一开始也不信,后来郑姑娘被赶出去头一年,孔家的草莓苗死了一半,到了第二年,几乎绝产,这才猜测孔家的草莓恐怕与郑姑娘脱不了干系。” 孟逊突然想着这样一个小丫头,从乡下而来,竟然就有胆子冒充神医骗进府来找妹妹,这还不是本事是什么?他笑了笑,“难道孔家现在找她就是为了重新种草莓?” 草莓是新鲜物,有钱有权人家极为奢爱,说起来,这一年孟府要去买草莓也扑了个空,想想是真的有些嘴馋,但孔家不是商户,孔大老爷在京城位至尚书,越是高位,越不能在商场上太过打眼,靠着草莓送送人,情面是有的,但真说赚钱,正是因为草莓太过打眼,孔家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木风迟疑了一下,“那秀才知道的就这么多,公子问的这个问题,只能是小的一点猜想。” “但说无妨。”孟逊欣赏的看着他,就是这种谨慎的性子,自己才放心把诸多的事交给他。 “孔家人都知道,当初郑姑娘进孔家就是因着孔家小少爷的关系,后来草莓的事,也是孔少爷全权负责的,小的猜想,赶走郑姑娘恐怕不仅仅是她母亲闹事一事。”有钱有权的人家,要处理一个乡妇,吓吓就够她老实的了,比如陈婆子。 孟逊眯起眼,“你是说,现在孔家在找郑小鸭,是因为孔少爷的关系?” 木风垂首,“这只是小的的一点猜测。” 孟逊思考良久,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 说起来孟家与孔家还有那么一点渊源,当初孔老爷患了急症,还从孟家的仓库里取了一只五百年的人参救他的性命呢。 空心和尚遇上云游的江海大师,心痒难耐,想着该教的都教过了,便在一个早上不告而别了,孔鑫文便提前了一年下山,当初稚童已是少年风华正茂,一袭石青色长袍,承了空心大师出尘的气质,乌黑深邃的眼眸,沉淀着隐而不发的智慧,白皙光洁的脸庞,棱角分明而冷峻,唇形微微上翘,似笑非笑,让人一眼着迷。 只是人去楼空,孔鑫文沉着脸,将一干人罚跪了半天,他坐在太师椅上,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但周身的冷情让人不寒而立,“我一直以为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不曾想你们的确是忠心,既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就都滚吧,哪儿来哪儿去,本公子身边供不下你们这一尊尊大佛。” 为首的黑衣人,跪着上前两步,请罪道:“少爷还请饶命,老爷吩咐我等跟随少爷,若是少爷讲我么悉数遣回,老爷也不会留着我们的。”留着就是父子间一道刺,不除只会碍眼。 孔鑫文微微抬眼,幽深的眼神似潭水深寒,声音缓而慢,低冷而动听,“我懂你们为什么跟着我,却向着我父亲,我也不怪你们,跟着一个残废的主子心里不平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不怪你们并不表示我可以原谅,麻溜儿的滚,不要等我动手。”说完,他站起身,掸了掸宽袖,冷冷扫了一眼,负手离开了。 跪着的黑衣人相互看看,眼里都是无奈,孔鑫文说的并没错,虽说自己是老爷给的,但给了他就只有一个主子,是给他用的,而不是监视的,以前的确是自己一等人心里不平,老爷一旦有什么吩咐,事无巨细都报上去,只求能在老爷那边有个好印象,以后还能去别的地方,这样想来,是自己一等人轻视他所致,不怪他如今羽翼渐成,再留不得自己。 孔老太太满眼慈爱,这个孙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苦难终于过去,笑着,眼泪也止不住,“文哥儿,你受苦了。” 孔鑫文跪在她跟前,行了大礼,“劳祖母担忧,孙儿不孝,愿祖母身子安康,寿比南山。” 孔老太太赶紧拉着他起来,又事无巨细问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婢女过来提醒再过半个时辰可以开宴了,才打住,握住孙子的手,感叹道:“你这一好啊,直把我们都乐坏了,你祖父大半夜的睡不着,起来去祠堂给祖宗上香呢。” 孔鑫文笑道:“原是如此,祖父这个回笼觉真是蛮长的,原来是昨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 孔老太太笑,“人老了,他本来就有些糊涂了,本来是要等着你回来的,这一补觉直接错过了,看他醒来还不知怎样懊恼呢。” 孔老爷如今八十有三了,七十三岁那年,得过一场急症,之后脑子就不太清楚了,就记得自己夫人是谁,儿子是谁,孙子有几个都忘了,打小把屎把过尿的几个才记得。 所幸孔家现在家大业大,着人伺候着,倒也过得舒服,孔老夫人和他少年夫妻,感情非比一般,也执意从京城回来陪着老伴。 “好久没回来,府里人大都变了样了,鸣翠呢,是许配给谁了?”孔鑫文笑问。 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许给孔二麻子家的二儿子了,那小子以前是在京城铺子里打杂的,二麻子生病,就回来了,见了鸣翠一面儿,就硬是求去了。” 老人家就是喜欢喜事,说起来几乎有些打不住,“我见着人一表人才,毕竟是在京城里呆过的,行事举止就是不一样,就是同样都在地里刨庄稼,也要比别人好看呢。” 孔鑫文跟着笑,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果然,孔老爷见自己错过了,赌气的不肯吃饭,孔老夫人好话哄着,孔鑫文又答应下午陪他去钓鱼才作罢,一顿饭吃的和和美美,在山上几年没日没夜的练功,再没这样轻轻松松吃过一顿饭,连着用了三碗才作罢。 是夜,孔鑫文随着鸣翠来了张家村,郑小雪一家正要熄灯睡觉,听得院门敲门的声音,蒋青让她在直接歇息,自己起床穿了鞋出来开门。 郑小雪只听的蒋青说了一句谁啊,之后开了门的吱呀声,就悄无声息了,忙穿了鞋披了件衣服就出来看,只见来人手提一盏琉璃灯,一手负于身后,站在门口,蒋青乍一见这样贵气逼人的人愣了神,郑小雪出来的动静提醒了他,缓过来,问道:“这位公子,是要借宿吗?” 孔鑫文身边的鸣翠上前几步,出声道:“小雪姐,是我啊,鸣翠。” 院子里太黑,听了声音,郑小雪才手忙脚乱的请人进来,屋里重新点了灯,才确信,“真的是你啊,好几年不见了,这位是?”她曾将瞧过孔鑫文两眼,但那时不过一个小孩童,几年不见也不能有从五六岁长到十五六岁的变化,所以,她以为是孔家其他的少爷,只不过这么晚,上自己家来做什么呢? 蒋兰忙了一天早困得睡着了,蒋南听着动静倒是起来了,见着来人,又去厨房生了火烧水,倒了茶来,就安静的站在一边听几人说话。 孔鑫文并没有去解释自己的身份,倒是郑小雪这几年家里拖着,对郑辛远的事半点使不上力,听得是打听她的事,刚说了两句就哗啦啦流下泪来,只说:“四妹实在是太苦了,当初从孔家回来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我···” 她是在是呜咽的说不下去,蒋青又有些紧张,蒋南接过话茬将事情讲了个清楚,鸣翠听得也落了泪,“她自己就是那么小的孩子,还拖着瘫痪的小五,当初就说了有难处只管来找我,怎么落到这个地步,半点不肯来孔家呢,这个事情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帮忙的。” 孔鑫文脸色愈发深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在简陋的木桌上,一时间,屋里静的吓人,郑小雪偷偷打量他,越发觉得熟悉,刚想开口询问,孔鑫文道:“府上最近有丧事?”堂上垫着香烛,屋檐上还挂着白帆,有些发旧。 郑小雪闻言难忍悲痛,“我婆婆年前去世了。”小姑子嫁人,小叔子科考都要推迟三年,郑小雪这两年撑的很辛苦,除了两个不知事的小孩,屋里许久没有欢声笑语了。 孔鑫文说了一句抱歉,引得蒋南格外看了他好几眼,孔鑫文学武多年,又得空心和尚指导,自然清楚,回望着蒋南,“我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蒋公子若是不嫌弃,可跟着我去京城。” 第32章 寻人 外面翻天覆地,与正在孟府里陪着孟童做游戏的郑辛远也毫无关系,每天,她给小五喂了饭,在孟童的院子里呆上两三个时辰,就拿了纸笔埋头画画,头一回,她恨自己二十一世纪什么才艺都没学,毛笔拿不住不说,画个圈圈都画不圆,按照陈婆子的描述,越画越觉得陌生,连一开始听见时那一抹熟悉感都抓不住了。 趁着厨房清锅的时候,捧了点刮下来的锅灰,几乎是恶补,银子哗啦啦的拜托别人出去买纸笔进来,看了看自己空下去的荷包,真是想大骂这个坑爹的年代,纸笔弄这么贵,让那些贫寒学子怎么办? 她却是不想想院子里堆得一堆望一眼就令人心疼的废纸,饶是孟逊听了府里下人的回报,特意挑了一个晚上去她院子里瞅了一眼,见了鬼画胡一堆,都摇头叹气,要是外面的学子知道她这样糟蹋纸笔,肯定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然而,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她只觉得,纸笔不就是让人用的吗,完全没有珍惜的觉悟,孟逊见她的字奇丑无比,也觉得她懂的珍惜才叫奇怪了,先前还奇怪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现在想来是当初种草莓挣得,只是如今这样坐吃山空,她倒是舍得。 孟家并不难寻,孔鑫文在落阳城最大的仙客来客栈,听着蒋青打听来的消息,饶是他已经冷静超过常人,也不禁心惊肉跳,郑辛远这胆子,着实是太大了。 只是她是骗着进去的,如今明着去寻人只怕不妥,况且孟家的情况他不是不清楚,有钱有势,现在一个残障小儿,费多大精力都是不在乎的,怕是不会轻易放人。 蒋青想了想,道:“我还打听到郑妹妹的外公正在落阳城看病,亲家王氏的铺子里每天去了好些个大夫,均没有办法,不然,先找个由头让郑妹妹先出来见上一面,她点子向来很多,应该有脱身的办法。”郑辛远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鬼点子多,试想,老山上的马蜂窝谁没事会去捅它,偏她为了两口蜜,绞尽脑汁给弄下来了,当初蒋兰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他记得十分深刻。 孔鑫文发现蒋南要才华有才华,要谋略有谋略,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让他欣赏的是他与年纪不符的老练,一张脸似乎永远都是冷着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这会儿见他不由自主嘴角轻扬,不由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杨氏的头发白的厉害,每见一次,都让郑小葱觉着老了好多岁,老刘头自觉自己的病治不好了,不肯再浪费银子,杨氏大半夜看着只剩下几个碎银的荷包,哭干了泪,咬咬牙,既然花了,干脆全花光了好了,要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随着一起去了就罢了。 王家丰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岳母。” 杨氏悄声的起来开门,擦了把脸,不好意思道:“家丰,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饿了,再给你下碗面好吧?” 王家丰摇了摇头,岳母一家极重情谊,偏生娶了两个厉害的儿媳,不然拉夫人娘家一把也不是不行,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岳母,这些你先拿着。” 杨氏自然是不肯要,“这一趟已经劳累你们破费许多了,你们的心意,我和你岳父都懂,感激在心呢,现在这钱绝对是不能收的。” 王家丰说出去应酬才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但他喝酒一向自有办法千杯不醉,故此,晃了一下手,就将银票放在了杨氏手里,捏的紧紧的,不容她拒绝,“岳母,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今日去喝酒,听说孟府里来了个神医,是专门给孟小少爷看病的,这孟小少爷的情况我问了问,和小五被卖的可能就是同一家,一是小五,一是神医,我估摸着小鸭也就在这城里,我们想办法去求了神医过来给岳父看病,再把小五和小鸭找着了,岳父这病就好了。” 老刘头这病约莫就是心病,越急越好不了,心病还需心药医,王家丰想着这已经是唯一的法子了,再不行就真的没办法了。 隔日,王家丰听闻孟二公子在醉仙楼谈事,就早早候在下面了,孟逊跟着一群人下来,送走富态的李都尉和张县长,两人胃口越来越大,冷笑,也不怕被撑死。 听下人来报有人求见府上神医,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公子如玉,只是薄唇微翘,那股天生的薄凉让这个少年凭空多出三分慑人的气场来。 王家丰见着人时,总是眯笑温煦的脸也不由得僵了一僵,正经的作揖行了一礼,道明来意。 王家丰不是头一次听说孟逊这个名字,少年英才,在商场中人,无人不知,所以态度郑重三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孟逊也不是头一次听说,在关于郑辛远的报告呈上来时,若是郑辛远本人自己见了,保准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尼玛,我都不知道我祖宗的名字,你只差去刨坟看长相了吧! 郑辛远名义上还是王氏的人,最近事情颇多,孟逊直觉不想摊这回事,反正郑辛远的底子握在自己手里,谅她治不出什么花样来,王氏的仇,只可惜她没多生几个孩子来还呢! 但想想她惯来狡黠的脸,若是碰上这事时又会有什么表现,孟逊又多了三分期待。 “好,后天,我带神医来你铺子,回头,你将地址写给木瓜。”他不是不知道地址,随口一说罢了,待见着王家丰的字条,忍不住惊艳,好一手漂亮的字,笔锋犀利,暗含刀锋,好! “收好,回头好去临摹。” 木瓜忙将字条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自家公子就是太过谦虚了,明明自己的字已经很好了,但见着什么好的,又要学上一学。 郑辛远听到木瓜来告诉她后天出诊的事时,也是呆了,第一直觉就是这人简直太他妈的闲了,都闲出蛋来了!不是说好二公子素日忙的脚不沾地,睡不安枕的么,府里的人眼睛都特么的瞎了么? 她还等着被遗忘呢!孟童的病根本就治不好,改善一番再跟王氏请辞,到时候想想办法就溜出去,也没有大过,只要这神出鬼没的二公子不出现,一切都好说! 郑辛远垂头丧气,但也不至于惊慌失措,这段时间在空间里翻书,找到一本杂症小记,管他三七二十一,不医死人就好,想想,她便将这件事暂时放开了,埋头继续奋笔疾书,不想,宜山进来,道:“郑姑娘,六小姐来了。” 无奈的放下手中自制的炭笔,在水盆里一落手,整盆水都黑了,顾不上那么多,擦擦手,先一步将房门关上,正碰上拎着裙角大步而来的孟杨。 “六小姐。”郑辛远礼貌的先打招呼,“今天还没到午时,还没开火。”孟杨的院子就在孟童的旁边,见得孟童竟然和两个残疾的下人一桌吃饭,觉得十分奇怪,便执意过来蹭饭,一来二去,惊觉虽是简单的饭菜,但十分下饭合口,便每天中午都准时报到,先一步到郑辛远的院子来,说明自己今天想要吃什么,让她烧了来抵院子的债。 人不是个坏人,只是脾气直了一些,郑辛远能够理解,众星捧月长得孩子,没点脾气才奇怪了,也不是讨厌她,只是她嘴太碎太快了些,见着小五痴痴呆呆的样子,话不太好听,见着自己一地的纸,话就更难听了。 “又倒腾你那些黑乎乎的东西了?”孟杨没介意她挡着自己,轻蔑一笑,“先前还能给我瞧瞧的,现在连见人都不能了?都说了你没那个天分,偏不信!” 郑辛远瞥她一眼,意思很明显,明明是有求于自己的吃货,话这么刻薄不怕没东西吃? 孟杨扬了扬下巴,向后挥挥手,道:“带上来。” 郑辛远吓了一跳,待看清婢女拿上来的是什么,不由哭笑不得,一篓子大螃蟹,让她弄的,还以为是什么坏事呢。 “今天本小姐想吃这个。” 郑辛远挠了挠头,算了算,竟然已经十一月份了,其实已经过了吃蟹的季节了,难为这大小姐能搞这么一篓子外强中干的货来,况且,螃蟹性寒,孟童几个都不适合吃,这大小姐看着年岁也不大,吃坏了身子还得找自己麻烦。 郑辛远做为难状,说:“前些天见你喜欢吃辣的,特意让人搞了几条鱼,准备今儿烧辣子鱼吃的,要说这个菜,可是我很久没烧过了,每烧一次都得扔个盘子,太奢侈了。” 见孟杨睁大了眼不解,还蛮可爱,接着道:“因为每次吃了鱼还不够,我师父还要将盘子给舔了,我嫌他不卫生,就很少烧了。”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自己最喜欢吃的就是鱼,自己母亲最会烧的也是鱼,每次吃完,意犹未尽,都能趁着母亲不注意舔干盘底的汤汁,现在想想,真是再温暖不过了。 郑辛远每顿只烧一个荤,基本以素菜为主,孟杨也是最喜欢吃鱼,闻言,有些纠结,郑辛远提醒她,“鱼都杀了,可不能放,放放坏了,我下次买鱼不知什么时候了。” “我买给你。” 郑辛远摇摇头,“这鱼可有讲究了,你买不来。”将厨房准备的和自己空间里逮的换了个个儿,除了自己,谁都弄不来。 “那就算了,你,那这些送给母亲去吧,就说是本小姐孝敬的。”孟杨指着篓子,命令身后的婢女。 郑辛远噎了一下,这些货送到王氏跟前,以她管家的精明,一眼就能瞧出来,还说是孝敬的,不气出病来就算好了,不由暗自称奇,在孟府这么久,郑辛远从不乱走,见着的人也很少,只听宜水说起过,孟杨的亲生姨娘最是受宠不过,如今一看,孟杨对上王氏已经是不假辞色,这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第33章 心脏病 果然,王氏见了,关起门来发了一通火。身边的奉妈妈安慰道:“夫人,小少爷现在大有进益,出人头地指日可待,千万沉住气,和一个姨娘一般见识岂不是自跌了身份?”那香姨娘再受宠,也不过只生了一个六小姐,儿子和闺女岂能一样,现在蹦跶的越厉害,以后只会跌的越惨。 王氏沉着声音道:“谁知道能不能好,现在也就能站起来了,前天不又发作了一次?” 奉妈妈道:“夫人不能这样想,少爷病了那么多年,现在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好起来的。” 王氏心烦意乱,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现在腹背受敌,举步维艰,也没个人帮帮自己。” “没人,夫人就给自己找两个人不就好了?” 王氏空洞的眼神望着外面,层层环绕的院子,就像一个滴水不漏的牢笼,良久,才道:“好吧,奉妈妈,你帮我物色几个,老爷这些年越发荒唐了,仔细找几个颜色好看的,会伺候人的。” “得咧,夫人放心。”奉妈妈听了,心事重重下去了,其实最好的是夫人能再多生几个孩子,小少爷这样,多一个孩子傍身比什么都来的实在,也不知为什么,偏就是不肯再生了。 郑辛远这边,让孟逊带着从侧门出了府,踏出孟府的第一步,郑辛远觉得地心引力都变轻了,孟逊好笑的望着做男装打扮的她,“你以后就这样吧,你这样穿着,没有人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 郑辛远想,如果孟逊嘴巴不这么毒,肯定能让自己心跳加速,颜好,声音也好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郑辛远没说话,跟在身边的木瓜也习惯了,郑辛远和自家主子说话,向来是自家主子一人自话自说,可真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姑娘。 孟逊笑了笑,“我昨天收到下属递过来的一张画像,觉得你肯定十分感兴趣。” 见郑辛远眼睛一亮,耳朵竖起,他很好心情的打住了话头,自顾自上了马车,郑辛远跺跺脚,咬牙跟着上去了,孟逊眼波流转,慵懒的斜倚着,今天他穿了一身惨绿宽袍,青丝用玉簪高高束起,又直直垂下,公子如玉平添风情万种。 郑辛远问,“可有给陈婆子瞧过了?” 孟逊摇摇头,“忘了告诉你了,陈婆子死了。” 郑辛远一震,大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其实陈婆子是在撬窗逃跑的途中,跌落池塘淹死的,怨不得旁人,但孟逊偏不说,他想看看郑辛远心里负罪是什么模样。 个神经病! 郑辛远的手握了握,又张了张,紧了紧,又松了松,满手心的汗湿,让她有些失魂落魄,她没想过杀人,听到的第一感觉是,惨了,自己要坐牢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在二十一世纪,如果有警察才好了,害小五的混蛋,一定要让他吧牢底坐穿! 不,怎么够,让他命偿都不够的,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郑辛远咬咬牙,迷惘的眼睛逐渐清明,不管是哪个年代,弱肉强食,是自然的规律! 陈婆子,你罪有应得吧!郑辛远心里放开,面上仍留汗渍,抬手擦了擦,问:“画像呢,我看看。” 孟逊摊手,“人长的太丑,本公子怎么会带在身上?” 郑辛远无语,呼了一口气,头抵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晃动。 孟逊瞧了一眼,说:“但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是孔家的人。” 郑辛远眼神一冷,“劳二公子辛苦了,我自会去查个明白。”意思就是和谁有关系,就不劳你费心了,这个时候,她不会相信孟逊。 孟逊眯了眯眼,摸了摸下巴,很少有人敢这样呛自己了,被呛的滋味还真不好受,赶情自己做了这许多,这丫头半点没领情呢,“木瓜,丢出去!” 车里就两人,孟逊这话,郑辛远自是听出来了,“不劳你动手了。”她站起来,自己走出去,跟赶车的木瓜挤在一起,刚好,马车她还坐不惯有些晕车呢,出来正好。 木瓜给她让了让地方,好心提醒道:“公子说扔出去,是让你下去走。” 郑辛远柳眉倒竖,“好哇,我直接回去好了,什么出诊不出诊的,本姑娘还不伺候了呢。” 车内传来孟逊冷冷的声音,“那你就回去吧,原本念着你外祖父病重,兴许见一见你会好一些,这么不领情,木瓜,掉头回府!” 木瓜连连冲郑辛远使眼色,意思很明显,好不去哄哄,真回府了啊! 郑辛远从惊讶中回神,摸着心脏,心里骂娘,这麻痹的孟逊,出来短短半个时辰,一起一落,一惊一乍的,心脏病都要弄出来了。无奈,老刘头对自己那么好,身体怎么就不好了?有机会见面,她求之不得,垂着头又爬进去,好话说尽,总算顺顺利利到了王家铺子门口。 王家丰早就在门口等着,见了马车从拐角处出现,就喜得对郑小葱道:“你赶紧让你外祖母准备准备,神医一到,就直接看诊。”孟府二公子的时间可不多。 郑辛远跳下马车的时候,王家丰没认出来,向孟逊作揖见礼之后,左张右望不见他人,木瓜是上次在酒楼下见过的,只得将信将疑询问郑辛远,“你就是神医?”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孩子,神医? 郑辛远咧咧嘴,抬头一笑,“正是在下,姐夫大人。” 一双璀璨的星眸,王家丰震惊的倒退两步,“小鸭!” 见着杨氏和老刘头,还有郑小葱,自是免不了一番落泪,杨氏骂道:“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那缺心眼的娘,让自己的孩子落到这么地步,都是我与你外祖父教养不当,小鸭,你受苦了啊。” 郑辛远听得小鸭已经麻木了,就当是自己的小名好了,哭了一番,老刘头还下地走了两圈,郑辛远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小五的事,拉着杨氏和郑小葱出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刚才你们问起小五,我想这以后这事不简单,也不能瞒着你们,实话说,小五很不好。”说到这里,她已经哽咽。 杨氏和郑小葱拉着好一番安慰,听得事情的经过来,皆是震惊的久久无言,杨氏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长大了嘴巴,啊啊了两下,眼泪都落不下来,郑辛远担心老人家受惊中风,赶紧和郑小葱给她揉了揉四肢,又喂了一点空间的水进去,好不容易,杨氏才缓过这一口气来,一怕大腿,哭道:“这杀千刀的啊。”不知是骂谁。 回府的路上,孟逊从马车的暗壁里掏出一张画像,给她,郑辛远打开一看,打了个寒颤,若是郑小葱在这里,也肯定会惊讶,这人当真是心眼比牛毛还细,这吊三角眼的长相,凭一纸画像就能感受到他的凶相,要不怎么在陈婆子初次描述他的模样时,郑辛远就是觉得相当熟悉,这赫然在目的可不就是从前在橘林打过一架的李铁三! “这人你认识?”孟逊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问道。 郑辛远想起他先前说的这人是孔家的人,虽说她离开孔家已经很久了,但是孔家给了她三年一个温暖的庇所,不管怎样,事情的真相都要自己去找出来,首要的,就是找出李铁三。 孟逊虽说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遍,但是自己生活的小事他不可能了解的那么清楚,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与李铁三有过一段恩怨,要么是李铁三当初并没有真的被赶出孔家,要么,就是他在报私仇,不论是哪一样,有所保留都会照顾自己的小命。 郑辛远心思百转千回,摇了摇头,几处几个字,“不认识,但要叫我抓住他,定让他生不如死!” 孟逊又望了望她,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撩起了车帘的窗外不说话了,郑辛远不明白他这声轻笑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还是嘲笑自己自不量力。 第34章 光明正大 郑辛远回到孟府的时候,宜山说起今天王氏已经派了两拨人过来找她了,听说她不在,十分生气。 郑辛远心情本来就不好,生个屁的气,老子给你儿子看病还没跟你谈钱呢,真当老子是深山出来不懂行情的小杂毛! 吩咐宜山去打了水,郑辛远泡在浴桶里,舒服的差点睡过去,小五坐在轮椅里,看着她模样,竟笑了笑,喊了声:“姐。” 郑辛远一个激灵站起来,水花溅了一地,“小五,你认识我了?” 郑小五继续笑着,却再任她怎么问,都一句话不说了,郑辛远胡乱穿了中衣,拿了干毛巾擦着头,把房门打开,喊宜山宜水进来收拾。 “郑姑娘,夫人那边,你真不用过去一趟?”宜山始终觉得不放心,在这府里,还没有人敢这么明摆着不给王氏的面子呢。 “孟童今天怎么样?”说起来,她也找到了小五,需要负责的只有孟童而已。 “小少爷今天很好,没有发病,午饭也吃了两碗。” “有没有找我?” “没有。” 郑辛远松了一口气,孟童冷僻久了,虽然说不排斥自己,但也亲热不起来,两个残疾的少女早就失去了新鲜感,晾在一边早就不理会了,王氏安排了夫子,面上不见他怎么学,私底下却很发狠,看了他的字发觉是个有天赋的,就是不知道到底在防谁。 说起来,这对母子她是看不懂的,说王氏不关心孟童吧,却愿意大肆寻人买残疾姑娘,只为让儿子舒心开心,说关心吧,却是很少来关心问候一下,就连孟童终于能自己站起来,也不见她亲自过来关心一下,隔日就送了一名夫子进来给他讲学。 反观孟童,一点也不在乎王氏来与不来,对王氏也是不闻不问,想想就觉得心累,深门大院内的高智商高情商,真的是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画像已经有了,郑辛远现在看着一地的纸就头疼,还不能让小五看见,吩咐宜山找个盆来将它们都烧了算了,见着火苗跳动,才想起今天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一股脑扔进去烧成了灰,才关起门来,进了空间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空间里一派欣欣向荣,什么都长得好,扔个苗进来基本不用自己操心,郑辛远将除了院子一圈以外所有的空地都分了垄,一垄一垄的种满了东西,现在还要捡着脚走。 摘了几根黄瓜,捡了几个鸡蛋,又割了一把嫩嫩的韭菜,随便吃了点,肚子一饱便觉得精神一振,想了想,还是去王氏那里看看吧,若真惹毛了,现在自己的份量还不够杀只鸡的。 宜山在门外忧心忡忡走来走去,这段时间她跟着郑辛远,虽说一开始有惊魂一幕,但之后不见她给什么解药也没事,想来是吓唬自己的,以前是扫花园的,没少让人欺负,现在跟在她身边,沾了神医的名头,过的自在多了,也不是难伺候的,自由的很,想当然希望她能多留一段时间。 听得开门声,宜山吓了一跳,郑辛远揉了揉眼,说:“给我换身衣服,我去见夫人。” 宜山赶紧进来,边伺候边说:“姑娘这样想就对了,虽说姑娘本事在身,但这世界上仅靠本事吃饭的人哪里走的长久呢?” 郑辛远点点头,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何况自己还没什么本事。 等到了王氏的院子时,正碰上奉妈妈领着两个妙龄的女子退下,郑辛远瞄了一眼,乖乖,个个貌美如花,宜山跟在后面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陌生的很,穿着不差,像是小户家的小姐。 王氏并没有朝郑辛远发火,反而还笑了笑,请郑辛远坐下说话,“这段时间辛苦了,童儿好了许多,都是郑姑娘的功劳。” 郑辛远面上受宠若惊,赶紧道:“这都是本分内的事。” 王氏转着手上的玉戒,笑得很和蔼,“说起来都是本夫人疏忽了,郑姑娘到府上几个月,还没跟郑姑娘谈及报酬的事情。” 郑辛远笑容淡了淡,表明自己还是有点脾气的,“夫人言重了,我还年幼,难免让人忽略,不如我师父,都是千金先请下山的。” 王氏没想到自己客气一句,郑辛远当真这么不给面子,噎了一下,转而道:“说起这个,我正想问要请尊师下山,需要多少银两呢,做徒弟的这么有本事,师父来了,童儿肯定能痊愈的。” 郑辛远早就打好了腹稿,应对如流,“纵使我师父来了,小少爷的病症,肯定诊断如我一样,早些年他就见过这样的病症的,如果能治好,十万两黄金都能让我师父拿到手软了。” 十万两黄金?王氏倒吸一口凉气,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郑辛远,这话是真是假,牛皮吹的太大会爆炸,不知这孩子懂还是不懂,但郑辛远何许人也,两世加起来,比她王氏还大好些岁,面不改色心不跳,稳稳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等这话传到孟逊的耳朵里,他一口茶全喷了,心说这家伙胡乱吹牛,胆子真够大的,她没去想想自己会去查她的底细,难道王氏就不会了? 其实王氏还真去查过她的底细,就像是她凭空出现在洛阳城一样,所有线索都在城门口断掉了,她不是没去怀疑过,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索性不管了。 见她镇定自若,王氏面上闪过一丝恼怒,这样说来,孟童是完全没有痊愈的可能性了,这姑娘好大的口气,若不是现在还有点用,定叫她知道这城里和那山上是不一样的! 郑辛远很明显感到王氏情绪的变化,心想孟府是不能多呆了。 屋里静的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丫鬟们低着头都感觉特别的不安,郑辛远心里打着小鼓,不知道王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明现在王氏就有求于自己医治孟童,以往都是客客气气,今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说起来,郑姑娘上次要走的那个瘫痪的小姑娘,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王氏开了口,语气倒是和蔼如初,但内容叫郑辛远心惊肉跳。 “她精神遭受打击,痴呆如三岁小儿,我正想着过两天跟夫人请个假,想带着这小姑娘去山上找师父出手。” “不用了,这小姑娘不能离开孟府,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好好医治她,酬金按照孟童的标准一样算。” 郑辛远有些后悔先前就和往事顶过一回,这会儿王氏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想来现在若是自己再顶一回,肯定吃不了好果子。 “是。”郑辛远平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声音。 仙客来客栈,蒋南跟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孔鑫文一起上了马车,“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先和小鸭见过面再说?” 孔鑫文抿了抿嘴,问道:“小鸭的身份已经让孟二少爷知道了,估计我们在仙客来的事,他也早已了若指掌,他没有揭发小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鸭出来一次,他还那么闲心的一直陪伴左右?”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洛阳城可是他孟二少爷的主场。 蒋南一愣,这点他确实没有考虑过,小鸭的份量那么重? 孔鑫文笑了笑,“说起来,我们孔家还欠着他们孟府一个人情,罢了,光明正大去看看吧。” 得知孔家少爷要来,孟老爷踏入很少踏足的书房,孟晋与孟逊先后而来,行礼,“父亲。” 孟老爷点点头,有些浮肿的脸显得他很没有精神,但穿了一身绛青色长袍,常年的气势还是在的,纵然在一个府里,因为近日没什么节日一起吃饭,差不多大半个月不见,见了自己两个儿子,没有过多的寒暄,单刀直入,“孟逊,孔家少爷怎么突然到洛阳城来了。” 孟逊笑道:“父亲这话问的实在是叫儿子不知怎么回答,孔家少爷还能听儿子差遣不成,自然是他想来便来了。” 孟老爷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浮肿的眼皮盖下来像两只乒乓球,父子三人就这样静静等着,守候在门外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一个小厮跑进来通传,说孔家少爷到了,现在正要到垂花门,父子三人这才相继出去迎接。 第35章 合作 郑辛远将孟老爷的爱好通通研究了个遍,没有发现有虐残这一嗜好,听说最近王氏又给他纳了两个小妾,正是前几日过去碰见的两位,不由唏嘘,这王氏真够大度的,听说现在每天早上要去给她请安的小妾们都能排成队了,这份胸襟,还是别人夸口称赞的美德呢。 但是给孟老爷生下孩子的仅有香姨娘生下的孟杨,不知道是孟老爷身体的问题,还是别的,这样一想,郑辛远看着花园水池里肥硕的游鱼只觉得脑洞大开,只得赶紧别过眼扶额,自己真是太他妈的闲了。 “怎么,不舒服?” 身后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郑辛远身子一震,放下手转过身,摊手无奈,“我可是神医,怎么会不舒服?” 孟逊扑哧一笑,淡淡的别开眼,双手撑着围栏往下看鱼,动作有些幼稚,难得看到他有些孩子气,郑辛远问:“你今天心情很好。” “何以见得,我笑了就是我心情很好?” “难不成你哭了我会认为你心情很好?” 孟逊拿起旁边的食盘,捡了几块碎屑,往下丢着喂鱼,道:“难得你会主动找我,说吧,今天本公子心情很好,什么事都好商量一些。” 郑辛远狗腿的倒了两杯茶,给孟逊一杯,又讨好一笑,孟逊觉得后脑发凉,心想,这茶里不会有什么料吧。 郑辛远大喝了一口,见孟逊没动,抬抬下巴示意他喝,“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花茶,保证你喝上一口还想喝。”有钱人家的人都喜欢喝茶,通过她的观察,孟逊尤甚,每次跟他在一起,喝得茶水比王氏那里讲究了不止一倍。 孟逊轻呷了一口,气味清香,看汤色金黄,两根长条形状的花悬浮其中,甚是雅意,又抿了一口,细品之下还有些微苦涩,“好茶,茶叶还有没有,送我一些。” 真丝不客气呐,我和你很熟?郑辛远内心腹诽,面上不显,笑道:“就一小捧,还是以前我去山上看到,摘了一些做茶喝的,有去火,疏散风热之效,夏天喝最好,你也知道,我出来许久了,手里一点存活全喝光了。” 孟逊听了皱了皱眉,“夏天喝的?现在是什么季节了,你给我喝这个。” 郑辛远咂舌,自己一不小心就说了真话,关键是自己只有这个,还真是以前上山看到金银花,折了枝插到自己空间里的,花开了不少,就是自己懒,喝多少弄多少,还真是没有存货,“我这不是看你最近有些上火嘛,都长痘痘了。”她看着他的脸,指着自己的额头。 孟逊摇摇头,也不是很在意,继续慢慢呷着茶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自己开口问就太便宜她了。 干喝了两杯茶水下肚,孟逊正要吩咐人上点点心来,先前放在桌子上的他嫌不新鲜。 这是打算长坐的架势啊!郑辛远赶紧拦住他,说:“二少爷,我今天找你的确是有事相求。” 说着,不管孟逊什么表情,郑辛远叽里呱啦一口气将事情说完了,没办法,面对孟逊这样的人,头一旦低了就很难让自己不卑微。 “哦,小五的卖身契还在母亲手中?”他皱了皱眉,这样的事在当初拦下小五的时候就应该一道办了,王氏哪里会在意一个残疾小姑娘的卖身契。 郑辛远有些羞愧,她当时忙着心急小五,根本没把事情思虑周全,现在出现这个问题,只能怪自己。 “你直接去要,应该问题不会太大。”孟逊还不知道王氏找郑辛远说过小五的事。 郑辛远讪笑了两下,心想以前容易,现在就难了,但看他的反应,像是也还不知道这个事,王氏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郑辛远不清楚,却直觉的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王氏还有求于自己救治她的儿子,纵然她不知道小五是自己亲妹妹,但就跟在自己屋里的人,她已经有所图谋,这已经是将她自己儿子排在后面,这件事就非比寻常了。 望着她有些失望却强打精神的离去,孟逊若有所思,半响,才叫了木瓜过来,吩咐他去打听这些天王氏和她说了什么。 郑辛远回了院子,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宜山端了水过来,让她拒绝了,喝了一肚子的茶,纵然嘴依然很干,但到底是灌不下了,想想真是很窝囊,身揣着宝贝,怎么就活的这么无助?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真是太他妈的不爽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美目流盼,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和王氏想必,她还要多出三分利落,这样的妇人,难怪能凭一己妾侍之力,将孟杨宠得如嫡出小姐一般无二。这是郑辛远捡到香姨娘的第一感觉。 香姨娘,听名字会以为这是一个娇滴滴,弱不经风的美人,但见了其人,才知事情并不是这样,但见她长发高盘发髻在发顶,一朵玫红绢花,加上一只金色步摇,简单但不失妩媚贵气,她额前没有留发,额形光洁而饱满,双目精光乍现,格外干练,天气乍冷,她穿着大袖对襟襦裙,宫绦束腰,盈盈可握,又添三分妩媚,气质外显,若不是已然知道她的身份,定然会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正室夫人,而非一介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孟老爷一个糟老头子,真是好福气!郑辛远为如此美人感到可惜。 郑辛远不知,香姨娘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后来家道中落,又跟着父母经商度日,自然气质与精明并存,她早就听说来了个神医,给孟童医治的还蛮见起效,但听孟杨细致说起,倒不觉得这是什么本事,王氏原本的方式就很成问题。 “郑姑娘,不知今日叫妾身过来,是有什么事?”香姨娘笑笑,很和蔼。 孟杨吃着点心,嚷道:“先别忙,郑辛远,上次做的炒豌豆还有吗?” 郑辛远笑道:“在我房间陶罐子里,你自己去拿。” 孟杨拍拍手上的碎渣,起身就跟着宜山走了。 “香姨娘,我若是能带六小姐离开孟府,你会愿意吗?”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用说太多,开门见山,想她香姨娘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却将孟杨宠出三分市侩气质,想来不是没有成算的。 香姨娘美目流转,毫不避讳打量郑辛远一圈,含笑不语。 郑辛远继续道:“当然,我也是想脱离孟府了,夫人那边似乎有些难办。” 香姨娘终于开口,“那个残疾小姑娘也要带走?”她听起孟杨说,郑辛远对这个残疾小姑娘十分上心。 郑辛远迟疑了一下,咬咬牙,点头,“是的,一起走。” “有人来了。”香姨娘望向郑辛远身后不远的回廊,起身,笑道:“谢谢小神医,我这些天身子越发疲乏,还担心几天后老爷大寿不见好耽误事情呢,你给六小姐带去的药,我吃了两次,就觉得好多了。” 郑辛远赶紧站起来回礼,“那里的话,我年纪尚幼,还是姨娘敢于相信我。” “小神医不要妄自菲薄,英雄出少年嘛。”香姨娘意有所指,瞟见来人越来越近,绕过郑辛远迎上去,“夫人来了,妾身见过夫人。” 郑辛远也赶紧跟着转身行礼。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挺热闹的。”王氏笑着拍拍扶着自己的香姨娘。 香姨娘道:“小神医医术高明,妾身在这里赏花瞧见了她,特意说两句感谢话。” 王氏正要说话,另一边抱了陶瓷管出来的孟杨出来,人未至,声先到,“郑辛远,这些好吃的,本小姐全要了。” 郑辛远扭头一瞧,好家伙,她抱了一罐,身后两个婢女一人抱了两罐,果然,一点存货都没了。 “咦,母亲也在?”孟杨走进了,仿佛才见到王氏一般,将罐子转身摞到婢女的怀里,又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才上前行了礼,“孟杨见过母亲。” 搁在以往,郑辛远只会觉得孟杨被宠得无法无天宠坏了,现在一瞧,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心里有对王氏的不满还是什么,觉得格外的顺眼,不紧不慢,瞧出三分落落大方来。 果然,敌人的敌人都是朋友,这句话对极了。 第36章 大寿 北风呼呼,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郑辛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地上的冰霜,做了一套伸展运动,又按照《混沌化气》的法子吐纳了一会儿,就拍拍手去叫小五起床,年轻人还是要早起的好,世界这样精彩,少看一眼,就会错过无数美的可能。 宜山见她今天心情不错,取了小五的披风走进来,笑说:“姑娘今儿也起的这样早,今天老爷大寿,大宴宾客,小少爷也是很早就被接到东面去了呢。” “那正好,我带着小五去后面花棚逛逛。” “今天都去前头帮忙去了,不然,让婢子跟着吧。” 郑辛远摇摇头,“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有人来叫你和宜水去帮忙了,我始终是要走的,你还是跟着去别的主子跟前露露脸的好,最好是把我教你做小吃的一些本事展示出来,总有人要抢你去的。”吃货在哪个年代都是无敌的。 谈及要走,宜山顿了一下,强笑道:“谢姑娘好意,那奴婢就不跟着姑娘一起了,姑娘不要走的太远,有事就吩咐人去叫婢子回来。” 郑辛远点点头,将披风给小五披上,推着轮椅出去了,直到走出院门,都感觉到宜山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心中无奈,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若自己真有一个做主子的命,这样的婢子真是求之不得,可惜了,现在自身难保,不把她拉下水就是对她最好了。 花棚门口,一个婢子守在门口,看见不远处来人,连忙站了起来,“郑姑娘。” 郑辛远点点头,“十桃姑娘,我过来随便逛逛。” “郑姑娘请进。”十桃开了门请她进去,自己则是依旧守在花棚门口。 “小五,你在这里乖乖的等我。”郑辛远蹲下来,小声的冲小五说:“姐姐大概离开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你在这里乖乖的,饿了就吃这里面的点心。”她拍了拍挂在轮椅上的布袋。 小五一双大眼睛似会说话,盯着郑辛远看了半响,才点点头,郑辛远捏了捏她水嫩的脸蛋,拨开一旁的藤蔓,后面赫然出现一个脸盆大的洞来。 郑辛远轻巧的钻了过去,拍拍手,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么隐蔽,没有人告诉我还真是找不到呢。 这会儿王氏正带着人在前院检查布置,过不了一会儿,就是宾客上门的时间,只会更加的热闹,王氏的院子只留了两个守院门的婆子,两人嗑着瓜子闲聊,就那大身板看来,没将守院门的事当成一回事,毕竟一般的小丫头光唬两声就要瑟瑟发抖了。 郑辛远在无人的角落,贴着墙壁垫脚将手里的吊坠扔过去,又细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才一转心念,消失在原地,借着空间几转,郑辛远轻轻松松进了王氏的房间,不由唏嘘,早点发现吊坠这个功能,做起贼来也是很轻松的呢。 王氏房间里一切井然有序,贵而不华的低调风让郑辛远抹了把汗,这么简单有序的房间,动了一个小地方都会让人发现的吧,还别提自己要翻遍整个房间来寻找小五的卖身契! 想了想,决定兵行险招,掀了王氏的被子看看是否有暗格在床底下,这屋里地板都是大块整齐的,不存在每次王氏要拿个什么东西还要撬地板,郑辛远直接放弃地板,爬在王氏的床上贴着听了个遍,没有暗格,汗颜···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无奈,再去最平常的地方看看好了,古人大多将贵重的东西收在自己的妆奁里,只不过都是上了锁,郑辛远掏出早有准备的一根细长的发簪,轻轻拨弄两下就打开了,这两天的训练不是没有作用的! 妆奁里面东西照样是井然有序,避开发簪珠宝,郑辛远一层层打开,最终,在最下面一层,发现了一个黑漆的匣子,小心的拿出来打开,一张张按了红手印的卖身契出现在眼前,厚厚一摞看的她眼花缭乱,也不知道陈婆子卖小五的时候是用的什么名儿,瞧着一个叫陈小五的,仔细一瞧着日期也差不多,心知便是它了,才将一切尽力恢复原样,照样利用坠子溜了出去。 等推着小五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十桃和另一个叫做绿意的丫鬟正聊着天,见两人出来,小五手上捧了一大把花,笑道:“进去了蛮久,婢子还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郑辛远赔笑道:“院子里的花都谢了,乍一见这么多花,都舍不得出来了。” 绿意笑道:“姑娘好兴致,不像咱们,还是忙里偷闲才能坐一小会儿,罢了,十桃,我出来也许久了,姨娘倒是找不着人还要生气呢,我就先回去了。” 十桃连忙相送,绿意拒绝了,只道:“你好好当差就是了,明儿我还来。” 回到院子,果然,宜山和宜水都让叫走帮忙去了,郑辛远长吐了一口气,拿出小五的卖身契烧掉,总算是把这关键的一步走过了。 小五始终不爱说话,但起码愿意笑了,郑辛远朝她笑笑,将她手里的花拿过来插到瓶子里,松了一口气使得人整个很舒畅,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小五的对面,说:“小五,认识我吗?” 小五豪不迟疑点点头,郑辛远摇头,说:“说话,人的功能天生是一部分,后天是一部分,你长时间不说话,慢慢的以后想说话都说不了了。” 小五吸了吸鼻子,干脆低着头不理了,郑辛远叹了一口气,穿越一回,自己似乎一直在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上打转,求赶紧出去,找个山沟沟种种地,简简单单活到死得了! 今天来的人大都是和孟家有生意来往的宾客,男宾绕着孟老爷敬酒,一时间好不热闹,倒不像花厅里的夫人们,用过饭,都三两一群,谈的话题不过是谁家闺女怎么样,谁家的儿郎俊不俊之类,炭火烧的噼里啪啦,从花棚搬过来的繁华锦簇,温暖如春,一派和谐。 王氏是丝毫不知自己房间进了贼,她正和几位夫人说着话,今天妆容得体的她十分端庄,身边孟童安安静静的听着大人们说话,离开了轮椅的他,靠着郑辛远自制的拐杖练习了有段日子,现在战战巍巍的也可以慢慢挪动了,几位夫人三句话不离的夸赞孟童,王氏笑眯了眼。 孟老爷几个儿子都没有成婚,王氏笑了半天脸都僵了,心想今天无论如何要给孟晋挑个媳妇才好,香姨娘虽然和王氏不对付,到底是跟着先夫人开脸的人,很多人都认识她,里里外外也是一把好手,偏生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不会去伸手帮衬一把的。 “你还是这么漂亮悠闲,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你一个没怎么变。”说话的是做米粮生意史家的夫人,两人认识多年,说起话来都用不着客气。 “你若是跟我一样闲着享受,自然不会在这里多两道皱纹了。”香姨娘比划着自己的眼角。 史夫人哈哈大笑,“我要是能闲下来半天都能睡死过去了。”史家生意越做越大,史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看帐的速度连老的账房先生都不如。 香姨娘正想揶揄她钻到钱眼里顾不上容貌,听得外面亭子里一片喧闹,忙站起身来出去查看,外面亭子都用厚重的帘子围了起来,给各家小姐在这里玩耍说笑的,带出来的个个都是家里的手中宝,要是出个什么事就麻烦了。 “姨娘,六小姐突然昏倒了。”孟杨身边的丫鬟水贝急匆匆重来,挂着泪痕,惊恐未定,“厨房新端了一道醉佛手的点心上来,六小姐瞧着新鲜抢先吃了一块,史小姐刚在问味道如何,小姐来不及回答,人就倒下去了,面色苍白还抽搐不停。” 香姨娘大惊失色,赶紧道:“快去请夫人。”自己则牵着是夫人的手,大步向着亭子走去,亭子周围不少人已经都出来了,生怕自己吃进去的食物也有问题,几个小姐撑着树干呕吐起来。 “娘。”史小姐一见史夫人,赶紧迎了上去,她面容紧张,但不至于慌张落泪,稳稳的和孟三小姐孟欣安排众人离开,容貌出色,性格沉稳,临危不乱,是许多夫人预定的儿媳妇。 第37章 离开孟府 刚过了饭点就出这样的事,王氏头都大了,陆陆续续送走了人,急忙赶到香姨娘院子里探望孟杨。 孟杨情况很不好,孟老爷大发雷霆,差点多了王氏掌家的权利,还是香姨娘站出来,悲痛,“老爷,这也不是夫人所愿的,生气无济于事,还请老爷召集名医给六小姐诊治吧。” 王氏擦了把泪,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老爷,城里大夫没有办法,还有小神医呢,请小神医来看看吧。” 孟老爷自是无异,连请了洛阳城里最德高望重的两个大夫过来,都找不着病因,倒是查清了宴会上所有食物并无不妥,王氏倒是松了一口气,但孟老爷向来宠爱这母女俩,要是孟杨真出个什么问题,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郑辛远让人来请的时候已经睡下了,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宜山赶紧给她备了热水,随便擦了把脸就简单穿戴一下,跟着人去了。 打了一路的寒颤,在拐角处遇见孟逊和孟晋两兄弟走过来,在孟逊似笑非笑的眼神注视下,郑辛远立刻不觉得冷了,脸上蹭蹭蹭热起来,幸亏天黑的很,郑辛远低着头行了一礼,快速走开了。 不错,孟杨的事实自己和香姨娘一手策划的,但确实是没想到香姨娘很下的了狠心,孟杨这一走,再回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孟府家大业大,好好的小姐不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将她送走,郑辛远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反正目的是一样的就足够了。 “脉相很奇怪,非常抱歉,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郑辛远施了一礼,就准备离开。 香姨娘急着拉了她一把,跪下哭道:“别走,小神医,小少爷你都能让他站起来,六小姐一定没问题的,求你再想想办法。” 她哭的声泪俱下,郑辛远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作戏了,叹了口气,“香姨娘,能做的我一定会做,但六小姐这情况,我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王氏实在也是很紧张,越盯着孟杨的脸看越觉得她脸色越苍白,“你师父呢,你师父一定行的。” 郑辛远摇摇头,“我师父一向神出鬼没,我担心六小姐等不起。” “那就带着六小姐出去找你师父。”孟老爷扶起地上哭瘫的香姨娘,直接拍板。 郑辛远真想竖个大拇指给他,真爷们儿! 郑辛远这两年时间抽条的特快,比划了一下,估计等到自己成年起码能有个170的身材,要放到现代绝对是标准的模特儿身材,因为,没胸。 郑辛远做少年打扮,木瓜还特来送行,学着孟逊的口气,“你上哪里找个师父去呢?” 郑辛远忙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没好气道:“要你家公子瞎操心。” “真是不识好人心。”木瓜瘪瘪嘴。 郑辛远很快可以离开,心情很好,瞥了他一眼,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捡了一瓶送给他,“这是茉莉花茶,送给你家公子喝。” 木瓜不知足,眼神挑着那些瓶瓶罐罐,“好说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送点啥给我?” 送坨屎给你。郑辛远想这么说,到底还是忍住了,挑了一小罐豌豆黄给他。 刚送走这个讨债的,王氏那边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正是当初带着自己进来的金莲。 “金莲姐姐,你那么忙,还劳你过来相送,实在是不好意思。”郑辛远放下手中的活,亲热的拉过她的手。 金莲照旧温和的笑了笑,“马上就到了年关了,你倒是要走了,不然留下来可就会热闹许多。” 真是会说客气话,郑辛远笑了笑,两人有寒暄一会儿,金莲吩咐身后的丫鬟进里屋去,“瞧,和你就是很投缘,一说起话来正是都忘了,那个残疾的小瓜娘不是一直在你屋里的嘛,你现在要走,夫人交代我们把人接过去,另外收拾了一处院子让她住。” 郑辛远惊讶道:“什么?不会啊,那小姑娘前些天清醒过来一直在哭,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她是被拐卖了,然后我就去帮她报了官了。” “什么!”金莲柳眉倒竖,捡起裙角就往屋内走,床上,榻上,空无一人,急道:“郑姑娘,那小姑娘人呢?” 郑辛远奇道:“不过一个残疾的小姑娘罢了,夫人至于这么着急?” 金莲噎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道:“夫人也是看她可怜,想着既然到府里了就当个小姐好好养着,全了她后半身的福气。” 可怜,可怜个屁!郑辛远面上不显,无奈道:“夫人真是个好人,但昨天那小姑娘的家人找上门来,已经把人接走了。” “郑姑娘可知道是哪家的人?” 郑辛远低头想了一下,道:“听说前两天孔家少爷找了二公子来,就是为了这个姑娘,这个姑娘正是孔家老夫人在乡下认得干女儿,也是心慈的人儿,听说这小姑娘不见了,还生了一场病。” 这就是说是孔家的人把人接走了。金莲无奈,只得加快了脚步回去禀报。王氏一听自然不信,怒道:“赶紧派人给我去调查郑辛远的背景!”只是时机已过,等她的人回来,郑辛远已经离开了落阳城。 “刚才那个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孟杨坐在马车内,欢脱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离开了母亲伤感的小姑娘。 郑辛远还沉浸在小正太秒变大叔的冲击里,细算起来,她与孔鑫文就两三年不见,不至于么短短的时间,一个人跟春后竹笋一般冒头冒得这么快,完全陌生有木有! 只有见面时,他幼稚的比划了一下,见着比自己高半个头时,那副很满意的模样,才有小时候他比自己多采了半背篓草莓时得意的样子。 “喂,念念不忘啊。”孟杨推了她一把,揶揄“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跟着一起去京城?” “多大点人,知羞不知羞?”郑辛远甩了她一个白眼,起身出去了,赶车的是孔鑫文留下来的人,“冯师傅,就到这儿吧,你回头去追孔少爷,我们在这里找牛车走。”搞个马车回去,不知有多打眼,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冯师傅也很爽快,将马车停在路边,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来,“郑姑娘,这是我家少爷吩咐的,你带着,日后上京城来好使。” “小五都已经让他麻烦了,怎么还好要他的钱?”郑辛远不肯要,她这次回去也就过个年,小五生着病,就让他一起带去京城了,有蒋南在,应该有个照应。 不管怎样,人不能忘本,家是要回去一趟,把事情搞清楚的,但孔鑫文这次出手,又换了她四年的自由,明年不去京城,后年也是要走的。 “你就别客气了,少爷吩咐的,你要是不拿,回头还得我们下人受苦呢。”冯师傅塞给了她,上了马车掉头就走了。 寒风呼呼,握在手里的银票暖和和的,好吧,郑辛远承认她见着钱就两眼自动发光了。 “你怎么不跟着去京城,你娘不是在那里还给你留了宅子了?”郑辛远酸溜溜的,有娘的孩子就是好。 牛车不比马车,四面光秃秃的,孟杨冻的直打哆嗦,上牙磕着下牙,语不成句,好不容易到了慈江城,王家在这里还算有名,车把式直接把两个姑娘带到门口才走。 很快就要过年,刘老头身体好了一点就回来了,在慈江城就是在等着郑辛远,见着人,不善言语的老刘头激动的连连说了几个好,刘杏挺着大肚子还给她做了一身新衣裳,把孟杨眼馋的不行。 隔日,几人就告别回家了,郑小葱没有出来,这次见面她似乎沉默了不少,郑辛远问其究竟,等杨氏说完,也是唏嘘不已,郑小葱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成亲论嫁这等大事有些愁绪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 几人几乎是裹了被子,到家时还几乎是让冻僵了,郑老四外面挑水,见着几人还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老刘头见着自己这个女儿一家人就来气,没好气的重重哼了一声,才敢上前来,搓着手,哈着热气,语气都带着颤抖,“小,小鸭,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他打了自己嘴一下,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孟杨到底是内院闺阁长大,乍来到这穷乡僻壤一样的地方,颇不适应,拉着郑辛远的衣角不松手。 第38章 赶集 正经算起来,这是郑辛远穿越之后,在郑家过的第一个年,对于郑辛远的回来,刘氏不冷不热之下也暗自抹了好几把泪,自从郑小葱也离开家之后,她也并没有感觉到家里好过多少,说不在乎也是假的。 “这是五百文,你们去集镇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刘氏很少说话,却在郑辛远背了背篓要和孟杨一起出门的时候,拿了钱出来。 五百文,很多了。郑辛远有些惊讶,刘氏这么大方很罕见啊,刘氏冷着脸,说:“家里兄妹,就你最大了,出去把你弟弟也带上,一家兄妹,搞的一点也不团结。” 郑辛远没反应过来,郑中远已经蹦蹦跳跳着出来了,他今年有三四岁了,矮胖的像个冬瓜一样,“姐,我也要去玩。” “你弟弟还小,去村口坐牛车走吧。”刘氏将三人送出院门,关上门回屋了。 寒风呼呼的,郑中远穿的圆滚滚的,雪地里几乎迈不开步子,郑辛远叫孟杨把他扔进自己的背篓里,他坐在里面抬着小脖子,神气的像只小公鸡一样。 孟杨高兴得不得了,穿着粗布麻衣,扎着丫髻,捏了雪球就砸向郑辛远,因为背着人,郑辛远只有挨打的份,顶了一头的雪笑骂:“你真是够了,还有点大家小姐样子没有?” 孟杨双手叉腰,很是夸张,“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跟我提大家小姐,真是欠打。” 郑辛远不去揭穿她偷偷抹眼泪的事实,原本以为还蛮难伺候的一个人,这些天在家里,还会抢着做一些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小鸭。”两人正玩的兴高采烈,郑辛远听得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黄茉莉。 “茉莉姐姐。”郑辛远停下打招呼。 听说她最终拗不过她娘,已经定好了人家,穿着碎花棉袄,身材匀称,很是好看。 “你们是去赶集吧,刚好,我也要去送花布,一起做个伴。”黄茉莉捏了捏郑中远的脸蛋,问:“小五呢,她怎么没回来?” 郑中远到底是人小,忘性大,刘氏没在他耳边抱怨,郑老四现在管他又管得紧,少了很多戾气,但听着小五,他还是很不高兴,“提她做什么?”手下用力,扯得郑辛远的几根头发丝,痛的她眼泪都憋出来了。 “给我滚下来!”郑辛远脾气一上来,卸了背篓就往外倒,郑中远像一个球一样滚在雪地上,看的孟杨哈哈大笑。 小五的事,郑辛远也没跟郑老四夫妇说是去京城了,只说现在在小葱一个地方,安顿得很好,“小五要是知道茉莉姐姐还挂念她,肯定十分高兴。” 黄茉莉笑了笑,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凑近郑辛远,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听别人说,小五被人那个了,是吗?” 郑辛远感到一阵恶心,却惊讶的直视黄茉莉的眼睛,声音微抬,“那个?是什么意思?” 黄茉莉不遑让她整个视线装进自己的眸子里,脸刹那间通红,有些狼狈的退了一步,连说着没什么,没什么。 郑辛远弯腰捡起背篓,一把拎着郑中远的衣领拖着往前走,还好心的提醒,“茉莉姐姐,赶紧走吧,再晚一会儿,车把式就走了。” 孟杨却看到她抿着嘴脸色十分不好,见她单手拖着郑中远,也上去帮着一起拉,路过的人见了都捂着嘴笑个不停。 “你力气真大。”孟杨累的不行,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吧郑中远扔到车上,十分佩服。 郑辛远嗯哼两声没说话,又把她拉了上去,这会儿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车把式已经摆好架势,只等都坐好了就拍拍老牛的屁股走了。 临近过年,有钱的没钱的,都会去办年货,集镇上也热闹的全都是人,孟杨左瞧瞧右望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两个大小孩,一个小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我要吃包子,肉包子。”郑中远吊在郑辛远的胳膊上不肯走一步,红着脸叫嚷。 郑辛远踢着他的屁股,“再闹就什么都不给你吃,不信你试试。” 孟杨不觉得一个肉包子有什么大不了,香姨娘给了她不少钱,又没有吃过没钱的苦,见郑中远闹个不停,刷的一下,就豪爽的买了一兜的肉包,递了银子过去,摊主还找不开,郑辛远无奈的打开自己的钱袋,递了一百文钱过去。 “我不是不给他吃,只是这会儿刚出来,还不到午饭的时候,这个时候吃了包子,到了中午该吃不下东西了。”郑辛远向孟杨解释。 孟杨自然是不以为然,一路上这个那个买个不停,这个时候,那大小姐的脾气才是表露无遗,郑辛远无奈的看着满满一背篓的东西,这要背回去,刘氏都该拉脸了。 等不及中午,郑辛远就急急拉着停不下来的孟杨出来了,孟杨意犹未尽,回头望着人声鼎沸的集市,“时间还早呢,再逛一会儿嘛。” 郑辛远沉了沉脸,“你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 孟杨一摸钱袋,大惊失色,随后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幸亏银票没带在身上。” 郑辛远翻了个白眼,这人心还真宽,捏了捏手中绣着杏花的钱袋,决定先不还给她。 果然,一回到家,刘氏望了一眼满是零食的背篓,脸色刹那间就变了,郑辛远眼疾手快将她给的钱送回去,说:“娘,这都是孟杨买的东西。” 刘氏脸色好看了一点,把嘴边还带着点心渣子睡的香的郑中远抱了回去。 郑辛远小声冲孟杨道:“你看,乡下人哪有你这样花钱的,这我还是买了些粗布遮了,要是没遮,整个村都要出名了,还有,以后再这么张扬,孟府的人找来了可就麻烦了。” 出府的时候,孟府跟着的人都让孟逊领走了,也不知道现在事情败漏没有。 孟杨吐了吐舌头,兴致勃勃开始分拣自己今天的战利品。 “先吃饭吧。”刘氏在出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向厨房走,“小鸭,你去喊你爹,小杨,你帮婶子摆一下碗筷吧。” 孟杨高兴的跳起来,“好咧。”兴冲冲跟着去了,果然是没做过的事就是新鲜,郑辛远摇摇头,起身出去喊郑老四去了。 是夜,一家人吃了饭,郑辛远端了热水到房间里来,招呼孟杨赶紧泡泡脚还上床睡觉,天气真的是太冷了,郑辛远双手泡在水盆里,舍不得拿出来。 孟杨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咬了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赶紧过来,水冷的快。”郑辛远催促她。 孟杨抬眼看她,有些委屈,“郑辛远。”说着就哽咽了。 “这好好的怎么了?”郑辛远以为她是想家了,擦了擦手走过来,蹲在她跟前,没办法,虽然自己比她也大不了几岁,但灵魂太成熟了,话说,做姐姐的可真辛苦,从生活,到精神都要方方面面照顾别人,郑辛远吐槽! 孟杨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我今天买的东西全不见了。”她其实很想大骂,但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会委屈了。 郑辛远一怔,良久,才苦笑的叹了一口气,这会儿水已经冷了,帮她解了衣服,两人干脆直接躺进被窝里,变魔法似的,从枕头底下抓出一把梅干,两人你一颗我一颗,酸掉了牙,到底是笑着睡着了。 第二天,孟杨喝了一口水,都呲呲的吸冷气,两人对望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郑中远见了,也跑过来,问:“你们吃什么好吃的了?” 小胖子一个,就知道吃,吃,吃。郑辛远敲了他一下,“□□了,你吃不吃?” 郑中远捂着嘴巴跑开了,孟杨皱着眉头恶心的看着她,满脸嫌弃。 第39章 入伙 天气太冷,刘氏弄了一个盆烧了火,虽然烟很大,到底暖和一些,一家人挤在一起,刘氏绣着花,孟杨也学过一点女工,这会儿见刘氏一针一线走的飞快,凑近着坐着看的啧啧称赞。 郑中远从里屋的床底下扒出几个橘子来,郑辛远抢了一个放在火上烤,郑中远瞧着也有样学样,一不小心烧了个焦黑,让郑老四打了几下,说:“小孩玩火,晚上要尿床的。”这才作罢。 “老四。”院门让人敲得嘭嘭响,郑辛远出去开门一看,是郑老三一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郑辛远打了招呼,就拉着孟杨到厨房里去了,刘氏也放了针线到厨房生火做饭。 三伯母江氏抓了一把南瓜子过来,见着孟杨,上下一番打量,笑道:“好标志的闺女,和我们乡下人是不一样呢。” 孟杨来这里自然是没说她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刘杏婆家王氏的一个亲戚,因为和家里长辈八字犯冲,出来住两年化解厄运的,现在的人很信这个。 刘氏点了火,又放了一把细柴进去,喊郑辛远过来看火,自己站起来去舀米淘米,“三嫂子,今天就在这里吃饭,随便搞几个菜吃吃。” 江氏笑道:“难得在你家吃到一顿饭,随便搞几个菜怕不行哦。” 刘氏向来和几个妯娌处的不近,直接反击,“说起来我还没在三嫂子家里吃过一顿饭呢,今天就在我家吃,明天上你家玩,吃的比我这里好,后天再上我家吃回来。” 江氏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明天啊,明天爹过生日你莫忘了。” 刘氏拿着碗回房间舀米去了,孟杨挨着郑辛远坐在灶前,不时拿个枯枝点火玩,火光映照下,深得香姨娘遗传的她眉眼精致,脸颊可爱的酒窝醉的迷人。 江氏是越看越满意,郑辛远见她瞧个不停,贼眉鼠眼的,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三伯母,中书现在也念书了,怎么样,夫子严厉不严厉?” 中书比郑中远大两岁,这会儿两个皮娃子在院子里裹了一身的雪,玩的不亦乐乎。 “怎么不严厉,手板心都还是肿着的。”江氏眼中带笑,“不过都说他聪明,只是皮了一点,夫子嘛,自然是越严厉越好,等以后你弟弟去念书,就知道了。” 正说着,郑小翠进来了,手里的瓜子匀了一半给江氏,说道:“娘,小勇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什么?”江氏赶紧站起来出去要喊人,但院门空空,早已经走得没影了,不由气道:“肯定是和张家的娃子去捉麻雀儿了,带他来一趟连人都没见到怎么就走了,真是不争气!” 那边郑老三和郑老四两人说了会儿话,就起身要走,郑老四留饭,执意不肯,说:“屋里还有剩饭,不吃就糟蹋了。” 刘氏气的摔了锅铲,“不吃也不早讲,害我多煮这些饭,真是神经!” 郑辛远无语望天,孟杨不明所以也跟着抬头看,“捉麻雀吗?怎么捉的,听上去很好玩。” 捉你个头!郑辛远心里骂了她一句,但乡下到底无聊,在刘氏从屋里咆哮起来的时候,郑辛远拉着孟杨,捂着耳朵跑出去了,在一块空地上撒点谷子,将筛子用小棒支好,小棒用绳子连接,两人兴致勃勃,一个下午搞了十多只鸟儿,郑辛远想着空间里的鸡自己不敢杀一直没吃上,心里念着罪过,先用这些鸟儿练手了。 没有条件油炸,晚上用小火一炖,喝汤泡饭,吃的郑中远肚子鼓鼓的,还叫嚷明天去捉麻雀一定要叫上他。 吃过饭,刘氏喊她去她们房间一下,郑辛远想着估计是与白天郑老三来有关系,叫孟杨带着郑中远玩一会儿,把碗擦干净就进去了。 郑老四也在,郑辛远松了口气。 “爹,娘,有什么事?” 刘氏用手肘碰了碰郑老四,郑老四低着头瞅着旱烟不吭声,郑辛远闻着这烟味有点犯堵,偏不好说什么,只好憋着气,希望赶紧把事情讲清楚好出去。 刘氏瞪了郑老四一眼,说:“小鸭,娘就直说了,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郑辛远心里咯噔一下,没说话。 刘氏脸色黑了黑,喘了两口气,郑辛远知道这个动作代表她在忍着气。 “你三伯今天过来说要借十两银子,我们家没这么多,也不可能借给他。”刘氏顿了顿,“我和你爹要问你的钱,也是想家里过好一点,你三伯想借这个钱是因为你五叔在做一个生意,拉他入伙,以后每个月都有分红的。” 十两银子入伙的生意,能是什么生意? 刘氏接着道:“一共是五十两,你三叔正四叔找人借呢。” 五十两,郑辛远心里颤抖了一下,就是中书不念书,五十两他们家也没有吧。“那我们家也没有五十两啊。” 刘氏没好气道:“所以就是问你有没有钱嘛。” 郑辛远摇摇头,“我一共就只有五两银子了,爹娘要不要,我去拿来给你们。” 郑老四吐了口烟,“机会实在是难得,你五叔在外头赚了不少钱,现在有个样一个好机会,见我们家最差,都没跟我们讲,但中远以后还要念书,你的嫁妆也要攒着,压力实在是大,你要不要问一问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先借一点她的看行不行?” 刘氏跟着道:“嗯,是借,你跟她讲,我们会还得。” 郑辛远咽了口吐沫,望着郑老四,语气幽幽,“那边窝棚我也住过,要不然,我还是带着孟杨去那里住吧。”住宿费什么的,一回来郑辛远就私底下给了他们十两,说是孟杨的家人拜托我们照顾的,足够了。 刘氏气急,“你”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郑老四老脸通红,讪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也是见机会难得,又不是不还她。” 郑辛远道:“她家里不是一般人,要是知道我们哄骗过她的银子,以后小弟别想读书了。”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郑老四连忙挥挥手,“你三伯过来时这么提议的,我也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屋里能好过一些。” 其实郑辛远这次回来,也还是想帮着屋里做点小生意的,起码吃喝不愁,她以后去京城也安心一些,五叔这个人,郑辛远只见过一两面,如果真有这样好的事,五十两也不算什么。 先看看再说吧,郑辛远心想。 隔日,郑老头生日,因为临近年关,又天寒地滑,没有大办,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饭,郑辛远这才是头一次见到郑老五,看上去,郑老五比郑老六还要年轻一点,五婶穿着对襟褙子,褙子的领口和前襟绣着漂亮的花边,布料或许都差不多,但见这个款式,绝对让其他几个伯母眼红。 五婶的娘家与张家村离不了多远,雇一个牛车的话,半天就可以一个来回,但郑老五回家的时间很少,基本一年一次,有时候过年还是在五婶的娘家过的,年后再找个时间回来,郑辛远咂舌,郑老五过的当真是潇洒,和二十一世纪出门在外的人差不多一个样。 就在家的几个郑氏兄弟,每年还得给两老交不少粮食,但郑老五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趟,也就一两银子左右打发了,就这个,郑辛远好几次在郑中元家里,听见很少说人是非的二伯母跟二伯抱怨过好几次。 说起二伯母,郑家现在过的最好的,除了郑老五,就是她们家了,对郑老五的这个好机会,不知他们家是怎么想的。 第40章 骗局 三伯母江氏似乎对孟杨十分感兴趣,拉着她不停地说话,孟杨连连看了郑辛远好几次,无奈,郑辛远正围着郑中元说起郑老五做生意的事,没有看见。 “孟杨啊,今年多大了?”江氏摸摸她的头,头发跟缎子似的,柔软的不行,一看就是从小好好养护的,乡下人家,可没有这个闲心功夫。 “十一岁了。”孟杨偏偏头,躲开江氏的手。 江氏依旧笑眯眯的,手很自然的放下,又拿过她的手在手里捏捏,修长均匀,温温凉凉,柔若无骨,一时间都舍不得放开了,“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呢?” 孟杨抽了两下没抽开,语气有点冰冷,“也就是开了几个铺子而已,做些小生意。” 小生意?江氏可不信,这姑娘又会识字,又保养这么好,就是老五家的小孩,也没这般气派呢,就是一身青色小袄,那身段也是一眼望去最出众的。见她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江氏放开了她的手,笑道:“我一见你就特别的喜欢你呢,难免话多了些,可别跟伯母见怪,听说昨天你和小鸭还去捉麻雀儿去了,好玩不,小鸭有个哥哥最会玩这些了,让他带着你去玩好不好?” 孟杨简直无语了,对面这个大婶没事吧,本小姐看上去是很随便的人? 孟杨退了一步,道:“谢谢伯母的好意,只不过,圣人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呢,就不跟着伯母去了。”说完,飞快的跑开了。 江氏愣了一愣,五婶胡氏从一边走来,笑了笑,“三嫂的心未免放的太高了。”他们家小勇,皮肤黑,个子一般,关键是脾气还很不好,不是她做五婶的看不上,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顶了天了,还想找孟杨这样的。 江氏脸红了红,“不管怎样,也比你家读了几年书,却还连本帐都看不懂的强!”蔡氏生子很艰难,生头胎儿子的时候就差点血崩,后来一个女儿还是从外地抱养的,儿子特别的娇惯,从小就花大钱给请了夫子,不到一年,夫子就摇着头要走,两口子又加了一倍的钱将人留下来,结果念了好些年书,郑老五看他实在是没这个天分,就把夫子辞了,想把生意交给他,结果一本帐,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将将把里面的字认全,郑老五简直是要气炸了,狠狠打了一顿,那年都没好回来拜年。 胡氏哼了一声,“我们家就算是一个傻子,也饿不死他。” 江氏脸色霎那间白了,想起还有郑老五家的生意要入伙发财的,是气不是,笑也笑不出来,直接愣在当场了。 郑中元到底只是多读了些书,对生意上的情况不太了解,听郑辛远问起,也只是说他娘和父亲的意思也是再看看再说。 吃饭的时候,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还不够坐的,郑辛远治好拉着孟杨端了饭夹点菜在一边吃,孟杨站着或者蹲着吃都特别的不习惯,草草扒了两口就放下了,郑辛远无奈,“回家可不会开火的,你再多吃一点点。” 孟杨先是心里就憋了气,这会儿怎么着也不肯再多吃一口,郑辛远只好快速的塞下碗里的饭,拉着她先走了。 两人走在田坎上,雪白的厚厚的雪踩在脚下滋滋作响,孟杨玩心起来,一蹦一跳踩的不亦乐乎,斜眼瞄见郑辛远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伤脑筋?” 郑辛远就把事情的始末跟她说了个遍,想想,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肯定有问题。”孟杨摇摇头,一本正经,“绝对是骗你们的,小心。” “怎么说?” 孟杨解释道:“我娘跟我说过,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更没有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几百两银子的生意,就算他个一千两,这么个生意,三个月就能回本了?就算他回本了,就能立马做到一家一个月给一两银子的利润空间了?哪有这么好赚又大利润空间的生意!” 郑辛远醍醐灌顶,她一直钻在这个事是个什么样的事的思维里,却没有从大方向上去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不得不刮目相看,香姨娘本事了得,一个深闺大家小姐能懂得这么多。 估计等她们走了之后,郑老五又说了些什么,刘氏回来板着个脸,老早就熄灯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才听郑中元说起,郑老太老两口还拿了八十两出来,儿子有出息,笑的嘴都合不拢。 “你不是问我五叔这个生意怎么样吗?我娘说了,老两口一把年纪了还需要做什么生意,这么多儿子一人孝敬一点就足够花用了,偏生最有出息的儿子还拉着自己老父老母入伙,看着就是急缺钱的。”郑中元一板一眼重复着他娘的话,孟杨捧着肚子笑,郑辛远还是头一次发现郑中元除了一本正经念书之外,还挺有逗逼的潜质。 二伯母张氏能看明白的事,旁人不见得看得清,郑辛远不得不感叹,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就这么大呢? 郑老太两老还见她不支持她五儿的事业,说她头发长见识短,很闹了机场,气的张氏回娘家住了几天,虽然说娘家也是一个村的,但到底说出去不那么好听,难免说起郑老太连分了家的儿子家里事情也要管,手伸得也太长了。 而老大一家有点积蓄,现在花钱的郑中诚离家出走了,郑老大越想越气,干脆把家里大头全拿出来了,郑老三东拼西凑的没凑拢,江氏找郑老太要银子,郑老太自己也拿了钱出来入伙了,自然没有,江氏还抹了两把眼泪,听得郑老太哄她得了利钱少不了她的,才兴高采烈的回家了,剩下的郑老四家不用说,没钱,郑老六则是一向和郑老五不合,这件事想也没想。 算起来,郑老五一家在这里就弄到了两老手里一点钱,孟杨私底下跟郑辛远说,这件事怕还是没完。她说的兴致勃勃,跟看戏似的,已经完全融入了乡下大妈的八卦磕牙行列。 果然不出所料,郑老五在这乡下没有房子,和两老住在一起,一双儿女几乎是天天抱怨,遂在临过年前三天决定不在家过年,早点回家,随便过个年,把这个生意赶紧弄起来,好不让两老竹篮打水一场空。把郑老太感动的一个劲儿说他瘦了,身体要紧等等。 郑辛远带着孟杨和郑中远在外面打雪仗,想着好不容易穿越回一个孩子,还是干点小孩该干的事事正经,热热闹闹的闹起来,不时就能听见她的尖叫声,郑中远明显更喜欢孟杨这个不太管教他的人,两个联合打一个,郑辛远顶了一头的雪沫子。 “家里来客了。”孟杨眼见,先看到远处田垅上走近的一群人。 雪白的刺眼,郑辛远往远处看,眯了眯眼,正是明天就要走的郑老五一家人,还有郑老三一家人。 “你过来一下。”郑辛远拉着孟杨,在她耳边细语了一小会儿。 “什么?”孟杨惊讶的叫起来。 “嘘。别声张,赶紧去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郑辛远推了她一把。 郑中远不满意两人说悄悄话不带上他,闹着要跟过去,嚷嚷:“是不是又要偷偷吃好东西了?” 郑辛远提着他的领子,想着往这雪地里一摔一滚,还能踢踢球热身,见他不老实的大吵大叫,不客气的瞧了他一下,“吃吃吃,□□去的,吃不吃?” 孟杨正要跨门槛进院门,听到这个话,踉跄一下,摔了个狗□□,爬起来,两手叉腰就要大骂,郑辛远赶紧挥手,夸张的做着唇语,“赶紧办事!!” 第41章 家底 郑老五的儿子名字起得很文艺,郑文博,只是联合起听说来的他的光荣事迹,弄得郑辛远每喊他名字都忍不住想笑,小孩都十分敏感,虽然他实际上已经十三岁了,察觉到郑辛远的意思,十分恼怒,捏了雪球卯足了劲儿专砸她。 郑辛远想着自己一把年纪的人,这样是不太好,便就躲着他,谁料,越躲他越生气,他妹妹叫郑小圆,见自己哥哥咋谁,跟着也去砸,三伯母家的小勇本来就和郑辛远不太对付,也一哄而上,郑中远就是个没心眼的熊孩子,见大家都砸自己的姐姐,高兴地不得了,拉着郑中书给大家捏雪球补充弹药。 尼玛!郑辛远挨了好几下子,隔着厚厚的棉袄都感觉到生疼!郑文博和郑小虎都是蛮劲十足,郑辛远想着姐也是有脾气的人,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不成。 恰逢孟杨跑出来,郑辛远瞧见她棉袄下鼓鼓的,躲着雪球,问:“没被人看见吧。” 孟杨摇摇头,正要说话,一个雪球飞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脑门,不由火冒三丈,“这是什么情况?”人缘到底有多差,一群孩子就打你一个! 郑辛远拉着要暴走的她,“你给你捏雪球,看我的!” 孟杨想着自己确实是不方便,就学了郑中远背着身专心捏雪球,捏一个扔给郑辛远一个,郑辛远就躲着郑小虎和郑文博的雪球,但手里的雪球捡着往他们俩身上砸。 郑文博挨了好几下,又生气又感到奇怪,怎么雪球跟长了眼睛似的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心思一开小差,眼前一黑,一个雪球当门一击,乐的郑辛远哈哈大笑,几个小的见了也笑的东倒西歪。 郑文博气急,见郑辛远让郑小虎的攻击转移视线,脚撵到一个圆滚滚的小石头,心里冷哼一声,计上心来。 他以为他做的隐秘,却不知郑辛远打郑小虎打的游刃有余,余光早就苗刀塔了,郑小虎被打的兴奋起来了,好家伙,小鸭子打雪球这么厉害,以后再和人打群架还怕个甚!心里打定主意下次再和别人打雪仗,无论如何也要拉着郑小鸭一起。 郑小虎和郑文博的雪球同时飞来,两人还期待着看郑辛远如何反应,郑辛远却突然间停下来了,面对郑文博,郑小虎的雪球先到砸在她的背上,郑小虎高兴的叫了起来,郑辛远却突然出手如电,张手接住了郑文博的雪球,完好无损的雪球捏的十分紧实,郑辛远愤怒郑文博的小动作,不容多想,反手就将他的雪球打了回去。 郑小虎拍手,“好球。” 郑文博却是惊讶之下都忘了躲避,雪球临到跟前才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一阵钻心的痛从手臂传开,他惨叫的“啊”了一声,蹲在地下,捧着手,脸色涨的通红。 “哥,你怎么了?”郑小圆扑过去,要拉出他的手看,让他推开了。 孟杨感受到场上的异常,转身看,“怎么了?不会吧,打个雪仗能有多疼?”让郑辛远好笑的是她语气颇为鄙夷,咧嘴皱眉,生生就是瞧不起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打的我哥哥这么疼?”郑小圆奈何不了她哥,转身气冲冲的找郑辛远。 另一边郑小虎一脚踩在暴露在雪上的小石头上,冷冷道:“我亲眼看见是文博的雪球,小鸭接住原样还回来的,文博怎么样,难不成一个小姑娘的手劲还能让你哭不成?” 孟杨惊讶的“哦”了一声,遥遥向郑小勇竖了一个大拇指,真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郑小勇冷冷的脸色在见到孟杨的动作之后瞬间就红了,一言不语的拉起跪在地上的文博往屋里去了,文博一步三回头,瞪着郑辛远像是要吃人似的。 这么小的小心眼,郑辛远突然间就想到了害了小五的李铁三,不知道孔鑫文抓到这个人没有。 小孩子见的打打闹闹终究不过是小插曲,而真正的主角拿了郑老三和郑老四凑齐的六十两银子开开心心回家去了,寄托了大家的厚望,只见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偏生脸上带了各种不舍和坚毅,坐上牛车慢慢消失在白茫茫的路的尽头。 郑老三家如何不知道,反正郑老四家的底子是掏的一干二净了,幸亏过年的东西备了一点点,不至于过个年也要喝蔬菜汤,郑辛远拿出了五两银子给他们,郑老四磨蹭了两下还是接过来了,郑辛远想这两口子胆子蛮大,好几年攒下来的,这么掏家底的事情都敢干。 过完年,郑小雪一家大大小小来拜了年,郑老四提出跟着女婿蒋青一起去山上看看,这么冷的天,郑小雪早就不让丈夫上山打猎了,但碍于老丈人的情面,蒋青还是一口应了下来,郑小雪不知道情况,拉着郑辛远到一边问:“这几年收成好,还减了税,怎么爹娘瞧上去不太对劲啊?” 郑辛远把情况跟她简单的说了一遍,郑小雪一拍大腿,“爹娘好糊涂,眼看六弟马上就要进学,怎么能把钱都交给五叔呢?” 郑辛远道:“姐夫在外面认识的人多,喊他到时候留意一下五叔那边镇上的动静,我就是怕这个不靠谱,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后面的话她没说,郑老太两老和自己家该怎么承受,这些钱正儿八经是用血汗换回来的,一点水分都不掺,郑老四头朝地背朝天从早到晚一点空都不得,巴掌大点地里面刨出这些钱来,不到五十,整个人背都压弯了。 郑小雪想了想,眼中带着迟疑和惊恐,“这,这不至于吧,都是家里人。” 大冷天的,鸡也不下蛋了,郑老四跟着蒋青去了山上两趟,捉回了几只山鸡,匀了两只出来给刘氏娘家的拜年礼,年前的时候杨氏就说了,今年雪下得太大,又赶上刘杏生产,干脆先不要走动了,等刘杏坐完月子一起去也热闹一些,刘氏有心想先去一趟,碍于家里也拿不出两趟拜年礼,想了想,干脆就等着吧,反正自己老子娘都说过了。 今年雪下得实在是大,郑辛远早起扫着院子里的雪,才扫了一半不到就出了一身汗,想着前面几年要是这样大,那个窝棚都要压垮了。 郑老四也是心急家底,连着好几天执意上山,怎么劝都没有用,郑小雪又担忧自己老父和丈夫的安全,连着好几天上家里来找郑辛远抱怨,郑辛远也是觉得郑老四昏了头了,这么厚的雪,万一在山上出点什么事,连着郑小雪一家,可都怎么过活呢? 这么大的雪,外围一些小动物都很少见了,郑老四拎着一只兔子意犹未尽,想着再深入一些或许收货更大一些,现在天寒,野味的价也是翻了翻了。 蒋青不同意,“岳父,就是天好的时候,从这里再进去都是十分危险了,何况现在这么大的雪,以前我在这边上还发现过野猪,野熊的痕迹呢,这些东西要是遇上,都不是我们两人能搞定的。”到时候逃都逃不了。 郑老四听了,望着更深入的那一片山林半响,最终还是跟着蒋青下山了。 郑小雪不怕寒冷,倚着院门等着两人,远远见着,忙迎上去,接过蒋青手上的野味,要往家去,出来一天了,家里的娃都让蒋兰带着的,也不知道闹没闹人。 “爹,明天家里姑嫂子几个要来,蒋青就不跟着你上山去了,你一个人也莫去,万一有什么问题没人搭把手很危险的。”郑小雪叮嘱自己的老父。 郑老四也不是没有愧疚,这么大冷天哪有拉着自己女婿上山的道理,也是没办法,哪叫自己儿子才一丁点呢,讪笑的点点头,喊他们赶紧回去,天黑了不好走路。 第42章 有钱任性 孟杨赶着两只山鸡出来散步,这是郑辛远托她向郑老四买的两只,大家小姐嘛,没见过,觉得新鲜喜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还“不小心”就挥霍的撒了十两银子出去,郑辛远冷眼瞧着两口子,郑老四觉得不妥当想推回去,刘氏一把就拿过来收进屋了,还说:“现在天这样冷,要捉这么几只山鸡可不容易呢,还别说是这样毫毛无损的。” 五两银子一只鸡,也是贵鸡中的战斗鸡了,郑辛远盯着其中一只山鸡的冠子都缺了一半,刘氏睁眼说瞎话的黑心本事,不做商人实在是太可惜了,叹了口气,回到屋在本子上做了帐给孟杨保管,“这个账本你拿着,你现在出来一个人也不容易,与其现在我马上把钱给你,你也不好保管,不如就欠在这里,以后我连本带息一起还给你。” 孟杨翻开来看,里面字迹马马虎虎,但一笔一划记得十分清楚,就连赶集买了什么小玩意儿都全记上了,咽了一下,才抬起头,笑道:“我娘真没看错眼,你这么斤斤计较,想必以后是个会有钱的,我就跟着你等着张嘴吃香的喝辣的的就可以了。” 说着,将小本子郑重其事的压在自己的被子下面,又拿出一包东西,郑辛远一瞧,正是她上次偷偷带出去的布包,不过比这次看上去小一些,不由奇道:“你娘给了你多少钱,这么大一包,也不怕让人给抢了?” 孟杨笑笑,摇摇头,“不全是银票。”说着,打开布包,映入眼帘的是三个一模一样的红木匣子,制作十分精巧,孟杨先打开第一个,不出意料,满满一匣子银票,郑辛远赶紧去将门关上,“你也太大意了,这么多钱就这么拿出来,让人看见就不得了了。”这个村子全部的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匣子多! 孟杨合上放到一边,接着打开第二个,郑辛远拆弹将眼珠子惊掉到地上,颤颤抖抖去合起来,说:“你赶紧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我这里庙小,装不住你啊。”满满一匣子珠宝首饰!鹌鹑蛋大的夜明珠,郑辛远瞄了一眼就瞧见了三个。 虽然她在这个时代还没接触到这么高深的档次,但有一次听孔鑫文说过,京城有一则趣闻,荣安伯府的当家夫人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妹,奉安公主,膝下三儿一女,儿多则女贵,从小就请封为隆佳郡主的她从小备受宠爱。 有一年,皇帝赏给其母奉安公主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奉安公主有心拿出来逗逗女儿,不曾想隆佳郡主甚为喜爱,不好夺母亲之喜,第二年跑到皇宫愣是找皇帝也要一颗,从勤和殿一直跟到后宫,最后无奈,皇帝还是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一颗出来赏给了她才作罢。 一方面是受尽皇宠,另一方面,连一个郡主都巴巴跑去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珍贵?孟府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孟杨的私产简直是太骇人了! 孟杨笑笑,“你这么惊讶,是因为你不知道孟府先夫人的本事。” 郑辛远问:“是秘密吗?” “是。” “那你别说了。”郑辛远当机立断捂上耳朵。 孟杨鄙视,“瞧你那胆小的模样。” 郑辛远回道:“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处处为你打算的娘,自然不是这般胆小的。” 话音刚落,郑辛远直想扇自己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杨不以为意,笑了笑,将匣子又放到一边,第三个盒子露了出来,郑辛远想着,前两个已经如此惊人了,这个里面会是什么呢? 孟杨却没有立马打开,手指在匣子上抚摸了一会儿才道:“我娘说,遇上危险,一定要把钱藏好,但年前你让我把钱拿出去,我却只带了这一盒。” 年前郑老五上家里来得那一次,郑辛远担心郑老四两口子架不住劝说,来翻东西,就让她把钱偷拿出来戴在身上,防患于未然,比起事情真的发生了,大家面上都很难看。 打开来看,玫瑰香扑鼻,郑辛远定睛一瞧,是一盒子码的整整齐齐的方块玫瑰花点心。 “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我一直以来都舍不得吃。”孟杨有些伤感。 郑辛远咽了咽口水,“可是,不吃的话,等天稍微热一些,就会坏的啊。” “这倒也是。”孟杨点点头,合上盖子。 郑辛远白眼,这叫什么?不是应该拿出来和小伙伴一起分享吗? 孟杨将先前的两个匣子重新拿起来,交给郑辛远,“我瞧着你挺会藏东西的,这两个匣子就交给你保管好了。” 郑辛远还沉浸在余香未散的糕点里,她会做很多小吃,但就糕点不会,别提还加入什么花香,搞得这么精致,光瞧上一眼就觉得口水涟涟。听得孟杨如此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姑娘也太单纯了吧,就不怕我见钱眼开,杀人灭口? 孟杨很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双手捧着匣子,静静的看着郑辛远,等着她说话,郑辛远在她幽深的眸光里冷静下来,想了想,与其让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她身边一旦让人看见,引来麻烦,倒不如让自己收起来,毕竟自己有坠子空间,居家旅行,随身携带,真是太适合不过了。 “难为你能这么相信我,那就每个月算一两银子的保管费吧。”郑辛远接过匣子。 孟杨转身打开第三个匣子拿出糕点吃了一块,云淡风轻,“随便你。” 有钱就是任性,真是太大方了有木有! 天气太冷,家里又没有客,郑辛远和孟杨午饭都懒得下来吃,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郑中远要凑进来,孟杨一脚给他踢飞了,这小子人不大,但也太能吃了,一点好吃的不够他塞牙缝的,刘氏因为得了她十两银子的山鸡钱,见此,也没说什么,任由她们两个去了。 吃了两块点心,郑辛远担心着大小姐身子受不住,还是掏出了两个空间里煮熟的鸡蛋,一人一个悄悄的剥了吃,孟杨眼冒桃心,“我总觉得你特别的神秘。” 郑辛远心里一紧,装作若无其事,“这话怎么说?” “像是变戏法似的,总会不经意变出来好吃的,让我闻闻,你身上又没有味儿。”说着就凑进来要闻。 郑辛远怕痒,让她弄得哈哈大笑,“你也真是,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一个鸡蛋就是好吃的了?” 孟杨闻言停了下来,有些伤感,“说的是呢,以前我娘想着法子让我吃鸡蛋,我都不吃,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时应该吃个够的。” 郑辛远拍了她一下子,“当时吃够了,这个时候也早就变成···” 屎字没说出来,让孟杨一把捂了嘴,孟杨恨铁不成钢,“好歹在孟府呆过,这礼仪素质真是半点没有长进。” 两人又打闹了一番,方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忽然房门让敲得震天响,郑辛远一惊之下和孟杨的头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哎呦”的痛叫了出来。 “在自己家睡觉还锁什么门!”刘氏气急败坏,眼睛四下扫视一圈,郑辛远和孟杨两个乍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冻得哆哆嗦嗦的。 “娘,有什么事?”郑辛远走上前要关上门,寒风呼呼的,说话都哆嗦了。 “关什么关。”刘氏一把抵住门,“和大小姐呆在一起久了,也染上大小姐的娇贵气了,你爹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样,你倒是有闲心躺在床上睡觉!” 郑辛远一听都要气炸了,“我是不明白,先有我给你们的五两银子,后又有孟杨给你们十两,爹还这么拼着上山是为什么!”十五两银子,多数人家一年也攒不到这些钱,刘氏还抄着孟杨把郑老四后来打回来的兔子啊什么的一起买了,反正做来吃也是大家一起吃。 人心不足蛇吞象,郑辛远想回来做点小生意带动一家过点好日子的心已经淡了! 为毛别的穿越女都是一家齐心积极向上,自己这一家就跟一盘散沙似的! 第43章 郑老四遇险 来不及震惊家里欠了人十几两外债的事情,郑辛远交代了孟杨在家照看一下郑中远之后,拿了一壶热水就出去了,刘氏已经去村里找人了,冬天本来就黑的早,眼看天就要黑了,郑老四还没有回来! 郑小雪听了消息急急忙忙等在山路上,见郑辛远过来,拉住她就掉眼泪,“我已经跟爹说过今天蒋青不去,让他也莫去了,怎么不听劝,这会儿人不知道怎样了。” 蒋青已经先上山找了,外围一圈没见着任何痕迹,想着先前郑老四问过里面的情况,判断郑老四可能是进去了。 这么冷的天,没有几个人愿意出门的,而刚过完年,很多人都去拜年了,郑家的几个弟兄刚好都不在,刘氏一家一家去求,见着人命关天,一些男青年陆陆续续的都出来了,蒋青见人差不多了,带着人进去寻找郑老四。 三五个一群,大家都分开去找,郑辛远和郑小雪跟在蒋青身后,郑小雪咬了咬嘴唇,说:“四妹,有个事你得知道,先心里有个准备。” “他姑嫂子是五婶村上的人,听说,五叔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人一屁股的债,大过年的都有人上他们家砸门要债。” 郑辛远心里一震,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先前心里有准备的她听到这个事都这般反应,可想而知,等郑老四两口子听见会怎样! 雪路十分难走,加上天色暗下来,温度骤降,郑辛远心急,再找不到人,郑老四今天就凶多吉少!再怎么样也是自己这副身体的亲爹,想着想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嚎啕的近乎嘶声,“爹,爹,你在哪里!爹,你快出来!” 回荡在山林里,盖过一群的呼喊声,大家停顿了一秒之后,接着是更加高涨的呼喊声。 “郑老四” “郑老四” ······ 刘氏早就哭瘫,让人送下山,郑家两老也等在山脚下抹眼泪,这个时候平常的隔阂也不见了,郑老太扶着她,抱头痛哭,郑老头的拐杖跺得砰砰响,“平常就老四最是沉稳的,怎么就这样的天一个人上山打猎了,你做妇人的也不拦着一些,上一趟山有几个钱,命没得了你是想守寡是不是!” 刘氏闻言差点哭晕过去,直说是自己昏了头,有一分就过一分,不该怎样怎样云云。 郑老太拍了郑老头一下,怪他多嘴,但心里想想,郑老头说的也十分有道理,抹了抹眼泪,“你看你,大丫头平常就送这个送那个给你们,四丫头又是有出息的,你们两口子弄成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村里人都说郑辛远原先在孔家得了几百两银子不止,当时老五投钱做生意的事,郑老太私下里就觉得这家人十分的奇怪,明明有钱,还这么推三阻四。 刘氏悲痛之下骤恨,她也是觉得郑辛远是有点钱的,但不管她怎么去翻去找,一点影子都没看见,要是她把钱拿出来,郑老四至于这样的天还要上山打猎吗? 要是郑辛远知道这样的想法,恐怕会立马扭头就走,这样的父母,简直是太可怕了,她当初在孔家是得了不少银子不错,但离开那么多年,两个小孩要吃吃喝喝,郑家没伸过一次手,小五泡腿的基本上没断过药,加上后来又去洛阳城寻找小五,孟家上上下下哪个不势利眼,私下不打点一二,有的是小鞋子穿,基本上,现在除了孔鑫文给的银票,她真的是已经没钱了! 郑辛远哭喊的声嘶力竭,郑小雪陪着掉眼泪,声音也哑了,都已经点起了火把,陆陆续续有村民下山回去了,剩下的人基本上也不怎么抱希望了,里正出来说,天再黑一点,下山就太危险了,不如今天先下山,明天再组织人上来找。 郑辛远哭着求,“再找半个时辰就好,求求你们了,不管结果如何,一定都上门道谢。” 里正看着她哭的不成样子,心也软了,这娃子看上去冷情的很,那么小时就离开郑家好几年,但到底是孝顺的,又招呼众人再接着找。 “这里有野熊的痕迹!”不知是谁弯着腰就着火把看着地上的痕迹,十分肯定。 大家一下子希冀与害怕共存,希冀的是这里有痕迹,郑老四恐怕也就在附近,害怕的是,万一野熊也还在,那就是十分的危险,一时间,大家都围在那里不动了。 郑辛远心急如焚,大喊,“谁进去,我给谁一两银子的报酬!”说着,一步当先,自己先走上前去了,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她一路喊着,步子迈得有些踉跄。 郑小雪羞愧的放开拉着丈夫的手,夜幕下她的脸通红,蒋青安慰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你就别跟着了,跟着大家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说着跟着去赶上郑辛远。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两银子诶,谁不想干,但现在天黑路滑,万一有个什么事真不好交代的,里正点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跟上去,余下的人在外面等。 “都说郑家这小丫头有点本事,开口就是一两银子,想来手上有不少余钱。”大家议论纷纷。 “可不是,明年俺也出去找点事情做,在家里刨土地能刨出点啥东西来?” “那怕是不行,就是你愿意,你屋里婆娘也不愿意啊,晚上难不成抱个南瓜困觉不成?” 大家哄而大笑,被开玩笑的人摸摸脑袋也不在意,跟着一起浑笑,郑小雪站在角落里又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十分替郑辛远担心。 果然,越往里走,打斗的痕迹越发明显。 “那个坳里有人!”一个小伙子因为害怕,举着火把四下张望,冷不丁看到下面不远有一截衣料,那像是一棵让人连根挖起大树留下的一个十分大的坑,几人举着火把往下一看,果然,只见郑老四窝在里面,面色发青,早已经人事不知,难怪不管众人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郑辛远赶紧上前,俯下身,探了探,还有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意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走的时候带着的热水,小心翼翼给郑老四喂了几口,才喊人将他背起来下山去。 刘氏早就哭干了泪,紧张兮兮的盯着下山的路,听到有人嚷嚷声,火光由远而近,瞧得被背着的郑老四,哇得一声干嚎起扑上去,震得背人的小伙子耳朵里一阵嗡嗡响。 郑辛远跟大家弯腰道了谢,说明改天一定登门道谢,又特地跟里正讲了不少好话,说的里正眉开眼笑,纵然上山下山累的慌,还是又鼓励了郑辛远几句,说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他,叫他张爷爷就好,郑辛远赶紧改口,哭过嗓子还哑着,但喊得这一嗓子实在是很嘹亮,“张爷爷,今天实在是累着您了,您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去看您,还得麻烦您将今天帮忙的人给我记着一下,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说好要登门拜谢的就一定会去的。” 众人一听,心里都舒畅的不得了,几个顺路的搭成伙,就着火把回去了。 背着郑老四到家的小伙子是黄家人,正是黄茉莉的堂哥,是个实诚的,把人送到了家,又特意去喊了大夫王伯过来,才在郑辛远不停地感谢中红着脸回去。 郑老四摔伤了腿,身上也有不少让野熊蛮力撞骨折的地方,又受了风寒,情况十分不好,但命是保住了,据他自己讲,当时要不是小熊在远处嘶喊,那野熊不会转身离开,一条命震得就要交代在那里了,自己也是后怕不已。 因着郑老四的事,擦擦洗洗,几乎一夜没睡成,第二天,郑辛远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扒了几口稀饭,就摸着上床睡觉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郑中远正粘着孟杨讲书,是从郑中元那里借来的三字经,乡下,一本书珍贵的跟什么似的,刘氏也不敢把书直接拿给郑中远□□,毕竟年纪小没有轻重,见着孟杨认字,刘氏拿出来让郑中远跟着认字的。 孟杨指着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连教了一个下午,已经是相当不耐烦了,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子都有那么多为什么,“人是什么人?”“之是知道的之吗?”···一个字一个字问过来,关键是讲了一遍,回头又忘了,又固执得要一个字一个字重新问,真是烦死了! 郑辛远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要爬起来,郑辛远一把扔了书扑过来,“你可算醒了,今天好多人找你。” 郑辛远顶着鸡窝似得头发,揉着后脖颈,真是好酸,“谁,谁找我了。”她在村里可没什么闺蜜朋友。 “我也不认识,小远,你来说,都有谁找她了。” 郑中远摇头晃脑,装模作样,“茉莉姐姐等等。” 就一个人,还等等···郑辛远笑出声,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前一秒觉得他令人讨厌极了,后一秒又觉得他相当的可爱。 第44章 登门拜谢 郑老四醒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过来探望,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刘氏自从得知郑辛远允诺会一家一家登门拜谢,以及入险林寻找郑老四的人一人一两银子之后,就非常的不高兴,偏生还不好发作出来,等没人时,郑老四也没睡,不由得忍不住抱怨,“就说四丫头把不住钱,好家伙,一张嘴就是一两银子,好不容易还清了债,这下子又等于欠人不少钱,现在又是医药费,又是人情谢礼,怎么办哦。” 郑老四试着转了转脖子,说:“再过几个月不就有分红了么,等我好了之后,会努力赚回来的。” 刘氏过来给他掖好被角,看了看他的脸色,说:“死丫头不过是一个小孩罢了,难不成还真的给那些人钱?” 郑老四闻言,疑惑的看了刘氏一眼,“这话怎么说,出尔反尔,以后还要不要在一个村子里过了,农忙的时候还想不想借人家的牛使了?” 说给钱不给,和借人钱不还是一个道理,都是让人诟病记恨的。 “这,这怎么一样了,四丫头不过是一个小孩罢了,小孩的话哪个当真哦?” 郑老四闭上了眼,声音有些疲惫,“要是真没人当真,这个时候你就该给我办丧事了。”他醒来后听到来探望的人描述那天的情况,当真是觉得九死一生,若是没有四丫头的果敢,郑老四每次想到这个如果,就忍不住哽咽,当初她们姐妹离去,自己如果也能果敢一些,这个家会热闹许多。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可能人真的经历过生死,对以往漠视的东西更加看重一些,每每想着小毛的笑,小五的惊恐,以及很多时候小四冷漠戒备的眼神,都让他心如刀绞不能呼吸。 自己这个父亲,真的是当得太不称职了! 小毛,你在哪里? 小五,你还好吗? 小鸭,爹以后一定对你好! 郑老四的转变,郑辛远立马就敏感的察觉到了,隔日,郑辛远准备一家一户去拜谢,郑老四把她喊到床边来,指着床头柜上的一篮子鸡蛋,说:“空手去拜谢总是不好,你提着鸡蛋去,一家分两只,不要小气。” 刘氏不情不愿把鸡蛋拎下来给她,“千万小心一点,家里就剩下这么多鸡蛋了,给你爹补身子的都没了。” 郑辛远感觉接过来的时候都感受到了刘氏不愿意松手的力量。 一路上,连孟杨都在忍不住唏嘘,“真没想到,这么一篓子鸡蛋啊,你娘真能让你拎出来。”她来的这段日子,最深刻体会到的就是刘氏各种抠省,说起来拿出那么多钱,甚至是借钱去做那个骗子生意都十分舍得,真是十分想不通。 一路拜谢下来,给钱的给钱,发鸡蛋的发鸡蛋,基本上大多数人都推拒了,背着郑老四到家的黄小顺连钱都不要,红着脸,又不好意思去碰郑辛远的手,拿了钱,连推带丢的还给郑辛远,无奈,郑辛远只得拿了六个鸡蛋出来,放到他家桌子上,鸡蛋,总不至于再丢还回来吧。 兜了一圈回来,鸡蛋还剩下五六只,郑辛远想着再添一两银子一起都送给里正好了,江氏从田坎另一边兜着手走过来,这几天天气回暖,雪有些融化,路泥泞的很,难为她还从田坎上哈着白气小跑。 “三伯母。”郑辛远先打招呼。 江氏笑着喊了声“小鸭啊。”眼光流转就溜到了孟杨的身上,孟杨厌恶的移动半步,遮了视线躲在郑辛远身后,江氏只得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到郑辛远的篮子,“真是大方,还一家一户送鸡蛋呢,怎么没去三伯家送啊,都是亲戚,莫不是瞧不上我们家?” 郑老四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村里角角落落,明明知道这鸡蛋是为什么事,还能红口白牙这样说话,孟杨都听不下去了。 江氏又道:“三伯家就算了,但你奶奶那边,前些日子为着你父亲受惊,现在身上还不见利索呢,有这些鸡蛋,也不去看看老人家。”反正郑老太最疼自己,他们又不缺鸡蛋吃,有了还不是要到自己家里?江氏算盘打得很响。 至于嘛?就几个鸡蛋而已!真正让你们崩溃的还在后面呢!郑辛远真是无力与她周旋,有气无力的说了声,“知道了,谢谢三伯母的提醒。”就携着孟杨逃之夭夭。 江氏跺了跺脚,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寒风呼呼,从里正家里喝了杯热茶出来,郑辛远瞧着孟杨的脸蛋红扑扑的,想起前世看的村姑造型,必有红彤彤的脸蛋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孟杨可算是真正的白富美,在乡下呆久了,有些东西还真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孟杨瞧出她笑的意思,摸着脸,没好气说:“还不是这风刮的,脸生疼生疼的,还幸灾乐祸!”也不知郑辛远是怎么弄的,五官不论,单就皮肤而言,白白净净,真是不像庄稼人。 风刮的实在是冷,一杯热茶的温度早就消散了,郑辛远打了个冷颤,脚步加快往家走去,安慰道:“放心,我回去想想办法给你弄点东西出来抹抹脸,保准就好了。” “这么神奇?有我娘擦得百花膏那么香吗?” 还真是爱美呢,郑辛远低头盘算着,空间里有不少的花,也不是什么难事呢。 晚上回去,刘氏果然没什么好脸色,其实里正家受了鸡蛋和银子,还是取了一小块熏肉回礼,饶是这样,刘氏心里也没有好过,心想一两银子,也能吃个两三斤的肉了! 时间过得很快,春暖花开,季节性这么分明,在21世纪可体会不到这么明显,野花凑凑,群山翠绿焕发生机,郑辛远从工业化年代过来的人,冲着这些美景怎么看都看不够,这样新鲜的空气,贪婪的大吸一口又是一口,看得郑中远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大口呼吸,末了,奇怪的问,“有甜味吗?” 孟杨可怜的望着他,“你弟弟这个样子怎么念书哦。”不是一般的傻。 春暖花开,山里的花开得很迅速,动物都经过严寒的冬天,这个时候迫不及待出来觅食,蒋青每天都有大收获,带着几个姑娘上山,叮嘱要注意安全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去做陷阱了。 郑辛远以前也上山过,驾轻就熟的带着孟杨和蒋兰向上走,看着她灵活的样子,孟蒋两个人无语的对望一眼,叹了口气,还是孟杨出声要歇一歇,林间还很有些湿滑,爬着十分累人。 郑辛远指着上面,“不远,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孟杨没好气道:“一个时辰以前,你就这样说了。” 郑辛远无法,只得原地歇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以后再也不带你们出来了,这身体素质太差了。” “什么是身体素质?”蒋兰没听懂。 孟杨抢答:“就是力气大的意思,我们谁也没有她厉害。” 算了吧,怎养理解都行,反正也不用考试,面对两人的窃笑,郑辛远默认了。 歇了一会儿,几人继续往上爬,孟杨咬咬牙,一声也没吭,蒋兰见她的模样,也闷着头往上爬,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郑辛远惊喜道:“到了,就是这儿!” 两人一抬头,均惊呆了。约莫有五六十年树龄的样子,结了满满一树黄橙橙的果子。 孟杨摘了一颗,看了看,尝了一下,道:“这是枇杷!好大的琵琶,从来没见过呢!” 郑辛远得意,“那当然,这棵老树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就连你哥也不知道呢。”她示意蒋兰尝一个。 “好甜,辛远,难道你想摘这个果子去卖吗?”蒋兰想起郑辛远说过要做点小生意的事。 郑辛远在大枇杷树下,拍了拍它结实的树干,有些不舍,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但现在我不这样打算了。”这棵树还是她几年前四五月份上山发现的,那个时候本是枇杷正好的成熟的时候,但这棵树上已经掉落的差不多了,想来这棵老树要比其他的树更早熟一些,所以,这才三月中旬,她就上来找它了。 孟杨在来了乡下,一整个冬天,除了郑辛远偶尔会弄些奇怪的果子尝一尝,基本没正经吃过一顿水果,现在碰上这么一大树枇杷,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丰富的果汁浸漫在整个口腔里,果香四溢,让她惬意的感叹出了声。 郑辛远笑了笑,要蒋兰也多吃一些,蒋兰接着吃了几个,还是问道:“这么一大树的果子,为什么不摘了去卖啊,多可惜!”这个时候水果很难得,这一树的果子要是全弄下去卖,能卖不少银子了。 郑辛远看了她一眼,肯定了她的想法,但接着,却道:“这么大的枇杷,连孟杨都少有见到,若是弄下去卖,会引来很多人侧目,到时候,我们还能保住我们的秘密吗?我们卖不了果子就算了,但一旦别人知道这棵老树,都想据为己有,这棵老树的下场将十分悲惨,它在这丛林里生长这么多年极为难得,本来这么美好,何必因为我们去给它带来无妄之灾呢?” 孟杨擦了把嘴巴,道:“说得对,这么大的树是不是都要成精了,我们一路走来,也很少见着这么大的树呢。” 蒋兰本来还想反驳,听得孟杨的话打住了话头,转念一想,也觉得不无道理,小心翼翼又摘了个枇杷尝了尝,很真诚的冲老枇杷树说了句谢谢,一阵山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她似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 大枇杷树下长了些小枇杷苗,但因为大树的遮拦,这些苗是很难长大的,郑辛远几个人摘了果子又挖了些苗,满载而归。 第45章 凉皮 因着上门拜谢过,郑辛远现在和村里的人很熟络,陆陆续续都开始下田干活,野孩子们又开始疯起来了,见着郑辛远回来,一群熊孩子围上来,郑中远小短腿不够用没挤进来,急的在外面哇哇大哭,想骂人,又碍于之前郑辛远威胁过他,什么话也不敢骂。 先前的时候,郑中远张嘴就是家里一切都是给他的,不给他吃就打死谁谁,郑辛远干脆等他话刚落音,当着他面儿,一口就将好吃的吃掉了,他怎么急也不行,总不能上她肚子里挖吧,来了两回,人就学聪明了。 郑中远一人抓了一把枇杷,才分散了一群的熊孩子,走到郑中远跟前,一把拎了他的衣领往家走,孟杨赶紧跟上去,看不过眼郑中远鼻子底下拳头大的鼻涕泡泡,道:“郑辛远,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弟弟,给他把鼻子擦一下,好好走路,不行吗? 郑辛远凉凉道,“他一个小小男子汉,都能不分场合不要脸的嚎啕大哭,我管他做什么?” 郑中远竖着耳朵听见不要脸三个字,立马苦了脸,挣扎着爬起来,郑辛远偏不让,继续一路拖回了家,还专往坑多的地方走,把郑中远折腾的是叫苦连天。 “快,松手,你娘来了。”孟杨眼尖,看见刘氏从地里回来,现在郑老四还不能下地,家里一切都瘫在刘氏身上。 郑辛远赶紧松手,郑中远措手不及,屁股撞到她的腿上,头往前倾,摔了个狗□□。 “怎么了,小远。”刘氏见状,赶紧跑上前来抱起儿子。 “没事,娘,我不小心摔倒了。”郑中远抹了一把脸,连着鼻涕带土的,看得郑辛远赶紧别开了眼。 “不是你姐姐欺负的你?”现在刘氏基本上不和郑辛远正面说话,娘俩如同天敌。 郑中远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姐姐没有欺负我,还给我带了好吃的。”说着,黑黝黝的小魔爪伸到郑辛远的篓子里抓了一把,郑辛远见状,默默的放下手里的竹篓,“娘,这些你拿回家去吃,孟杨那里还有一些,我去给祖屋送一点。” 刘氏点点头,抱着儿子回家去了。 江氏家里地不少,老两口的地也给她分了一块,但她就是有大把的时间呆在祖屋,见着郑辛远过来,抹了把眼泪,道:“就这些孩子心宽,还有心情上山找果子吃。” “老三家的!”郑老太哼了一声,沉了脸瞥了她一眼。 江氏跺了跺脚,用衣服下摆兜了一兜子枇杷走了。所剩无几几个,郑老太也无心计较这些,拿了点小吃的出来分了,就让她们回家去了。 孟杨说:“难不成你五叔那事已经败露了?” 郑辛远摇摇头,这才是第一个月的分红没有送回来,但郑老五使人捎了口信回来的,说出了点小状况,等到下次一起发,做生意嘛,本就是无常,大家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没有过于计较,但江氏就是小性子的人,在郑老太跟前闹点小钱花是经常的事,但看今天,恐怕是郑老太老底都给掏空了,江氏一毛钱没闹着才气冲冲走的。 这样一想,如果东窗事发,这两个老人该怎么办哦,郑老五真是黑了良心了,连老娘老爹的钱都骗得下手! 郑辛远忧心忡忡,想着做生意的事情可不能再耽搁了。 回到家,先去看了看郑老四,郑老四笑眯眯的,“闺女啊,今天上山累不累。” “不累,爹,我想做点小生意,你还有好几个月不能下地,地里照顾不过来,不如我去镇上做点小生意也好补贴一下家里。”郑辛远剥了一个枇杷送到郑老四手里。 郑老四点头答应,“你放心去做,你娘那里我去说。” 郑辛远直接道:“本钱我还是找孟杨借,也不干家里什么事,就是娘不要阻拦我就可以了。” 刘氏在门外听得不是滋味,进来尖着嗓子说,“你还想做生意,虽说是找孟杨借,万一赔了,还不是我们家里去赔?” 郑辛远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先前谢礼钱也是找孟杨借的十几两银子,家里给还吗?” 刘氏脸一阵青白。 郑辛远转身对着郑老四说:“爹,你放心,我绝不拖累家里,说起来有件事还一直没和你们说,今天你们听一听,也好让你们放心。” 说着,就将遇上孔鑫文的事说了,包括救自己和小五出来,还有这么长时间安顿小五,哪样都是钱和人情,自己再赔他一个五年也是应该的,何况,人还给工钱。 郑老四一听就激动的反对,刘氏倒是心里盘算着这次又能得多少钱,郑辛远冷笑一声,“娘,你去找人家预结一年的工钱,上京一趟来回还不划算呢。” 郑老四满嘴苦涩说不出话来,心知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是最有主见的,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恐怕是没有余地了,只有自己尽快好起来才能做些什么。 晚上,郑老四跟刘氏念叨着自己心里的郁闷,刘氏却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等她回来刚好小远要娶媳妇,就是怕她手拿不住钱,散尽了。” 郑老四一噎,转了头朝里不说话,刘氏吹了灯也上床睡觉了。 郑辛远想的是做凉皮凉面,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虽然这个时候天还不热,但一碗拌得滋味十足的凉皮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简单又好吃,郑辛远前世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东西。 她先去找铁匠定了两个圆而浅的铁盆,就带着孟杨去镇上买面粉,郑中远要跟着,孟杨一本三字经扔到他的头上,无奈的对郑辛远说:“你弟弟这个学生,我是教不了了,这都几个月了,第一篇还不会念,整天尽瞎叨叨,东扯西扯,我的头都让他念痛了。” 郑辛远笑得抱肚子,“你这么不会念书,趁早跟娘说清楚,别到时候白瞎了咱家的钱。” 郑中远自然不服气,哼了一声,直说等你们回来背给你们看,两人相携约蒋兰去赶集。 黄茉莉是在牛车上碰见的,见着三人,和人换了位子坐到三人身边,孟杨对人有一种天然的戒备,倒是蒋兰,虽然不太爱说话,但只要有人主动,也是知无不尽。 “辛远,你好厉害。”黄茉莉随着蒋兰一样称呼。 “也不知能不能成呢。”郑辛远笑说。 黄茉莉兴奋道:“你成了之后能不能也教教我?” 郑辛远心里石化了,这人也不知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别人家做生意,会把自家的秘密和配方说出去吗? 孟杨更是白眼都懒得翻,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蒋兰也觉得莫名其妙, 黄茉莉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亲昵的拉过郑辛远的手,说:“新鲜的东西,乡下很少见,也就是尝个新鲜,辛远,你可真能干。” 郑辛远呵呵笑着收回手,“是,就是尝个新鲜,到时候要是能成,一定先送一碗给黄姐姐尝尝。” 黄茉莉笑着顿了顿,转而压低声音,有些低沉说:“辛远,你大哥有消息了吗?” 转变如此突然,郑辛远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没有。”说起来,黄茉莉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双方都定下来了,不知道现在还问郑中诚是个什么意思。 黄茉莉苦笑一下,“说起来,你家大哥还真是狠心呢。” 这话郑辛远就听不下去了,你们两个不过是双方长辈有点意思,根本连媒人都没有请,八字连一撇都没有,郑中诚更是从头到尾没有过一点表示,怎么着就是心狠了,听着她的意思,埋怨可不浅呢。 郑辛远先前觉着她还有些可怜,现在全不会了,之前每逢有点什么东西,她就往上凑,热络的跟你套近乎,鸡蛋拿了,枇杷也是成捧的拿走的,现在又这么顺理成章的要凉皮的点子,难不成是觉着郑家欠她的吧? 郑辛远心下奇怪,便不再多言,转而和孟杨说起话来了。 第46章 初战告捷 空间里倒是有黄瓜,可这个时候拿出来未免太骇人了,这种明明有东西却不能拿出来分享的,实在是太憋人了,想了想,只有先找刘氏用用家里菜地里的菜,刘氏不同意,郑小雪知道了,倒是使着蒋兰过来说自家的菜地里的青菜今年长得好,让她随便用,郑老四知道后气得骂了刘氏一顿,说不知道自家人小气自家人是个什么意思。 本来郑中远今年就可以去学堂了,但家里现在一点钱也拿不出来,刘氏倒是有心找郑辛远想办法,但郑老四明确告诉她不许这样做,想着娃还小,等一年就等一年吧。 凉皮做起来并不十分难,郑辛远头一次就做成功了,拌给家里人吃了一顿,又给祖屋送了一些,黄茉莉那里也没有落下,黄茉莉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说下次要去学学。郑辛远只呵呵笑笑,空了碗就回去了。 孟杨砸着嘴巴,说:“这人真是没脸没皮的。”一来都要嫁人了,说起话来还使劲往郑家靠,二来,别人做生意的秘密,张嘴就说学,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选了个天好的日子,三个小姑娘就带着东西出发了,孟杨拎着凉皮,蒋兰拎着调料和蔬菜之类,碗筷就是郑辛远亲自拎着的了,如孟杨先前所说,三人之中,最小的是郑辛远,但力气最大的也是她。 最近似乎经常遇到黄茉莉,下了牛车,专门问了摆摊的位置,才去绣花店卖绣活,蒋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担心的说:“总觉得她怪怪的呢。” 郑辛远笑笑,带着三人往东边去,那边是蒋青经常卖猎物的地方,来往商人比较多,也有很多外地来的人,凉皮又快又好吃,比较适合他们。 蒋青老远看到三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喊她们过去,这是一家早餐店,和蒋青比较熟,老板见着是三个小姑娘,笑呵呵的说:“蒋兄弟,你家里人真是厉害,个个都出来赚钱啊。” 蒋青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出门在外解释过多没什么用,干脆随他去吧。 郑辛远笑着跟老板打了招呼,就忙开了,借用几张桌子和一个炉子,先拿出两张来切了拌了给老板来了一碗,辣子放的比较多,老板看上去豪爽得很,吃的不停的吸气又十分过瘾,吃完还洗了碗,谢过两个姑娘,只说他就在店后的林子里干活,有什么事大喊一声就可以了。 很快,蒋青卖了东西就带了几个人过来,直说:“家里小妹出来做点小生意,大家伙儿尝尝,有什么意见说出来,让小姑娘们也进步进步。” 有人先坐下尝,本就是新鲜的东西,慢慢就有人纷纷跟着进来了。 大都是爽朗的汉子,见着几个姑娘抛头露面十分爽利,毫不扭捏,当下就喜爱三分,纷纷叫着来一碗,郑辛远瞅着这些人着实是干体力活的,又加大了量,大碗的凉皮,大碗的热汤,面筋道又入味,吃的人纷纷叫好,一个汉子喝干净碗里的汤,意犹未尽,道:“凉皮是不错,但小姑娘汤熬得也着实好,要是有面条下一点也是十分好的。”话音一落,大家纷纷附和,场面十分热闹。 店里老板从屋后出来,有些人很是相熟,开玩笑道:“吴老弟,你的生意可没人家小姑娘生意好,以后咱们大伙儿来可不兴冲着你的馒头了,哈哈哈。” 原来店老板姓吴,郑辛远赶紧道:“大伙儿可不是说没吃够,来两个馒头沾热汤喝也是极好的。”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孟杨极会看时机,趁着大伙儿哈哈笑的当头,就端了吴老板的剩馒头上去了,馒头一剩,就有些硬,别说,烫着热汤,给这些吃了个半饱的汉子吃了个滚饱,凉皮配热汤四文钱,舍不得再上一碗凉皮,但热汤可免费加,冷馒头可算便宜,一时间,吴老板的冷馒头就抢购一空。 事后,吴老板笑眯眯的数着钱,又拨了一半出来给郑辛远,“还是小姑娘有想法,又占了你热汤的便宜,这些钱你可收着。” 郑辛远连忙拒绝,笑道:“吴老板这意思肯定是想加这铺子的租钱。”先前蒋青就跟他说好,一天八文钱。 吴老板笑着说不是,到底钱没给出去,但以后都早早收拾好,只等这几个小姑娘一过来就可以直接做生意了。 还算不上一天,凉皮做起来简单,但费时间,一篓子凉皮,一个中午就销光了,关键是郑辛远份量放的十足,这不比是在酒楼里给一些有钱人专门做的吃食,这些汉子实打实是要填饱肚子的,郑辛远在这个分量上是比预计的加了又加。 一天下来,除了所有的材料费,赚的比预计的要少了很多,人却累的半死,蒋兰有些心灰意冷,今天她给人盛热汤还不小心烫伤了手,但坚强的小姑娘一声不吭愣是坚持到了最后。 郑辛远卖了药膏出来,给她细心的抹上,还给她哈了哈气,弄得她挂着眼泪又笑了起来。、 郑辛远叹了口气,说:“着实是我计划不周,才这样忙乱。” 孟杨出身大家小姐,但身板并没有想象中的娇贵,听说她以前在孟府里爬山爬树,能干的干了个遍,不能干的偷着也干了个遍,只是大大改变了郑辛远对于深闺女子的看法,她脸上透着疲惫,但语气依然很激动,“今天好多人,那么多人来吃我们的面呢!” 郑辛远也笑了,有些哽咽,低着头擦去泪水,不管多么忙乱,我们还是有成绩的,这一点很重要,不是吗? 蒋兰见郑辛远情绪低落,很不好意思,主动安慰道:“我也觉得很不错,辛远,你真棒。” 郑辛远一手拉了一个,蒋青远远见着三个小姑娘有说有笑,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来了,今天他也是碰上事忙,没想到之后她们那里会忙成那个样子,听说兰兰还烫伤了,想想也是很心疼,家里就算再穷,自己这个妹子连地都没怎么让下过呢。 郑辛远见蒋青布包里有东西在蠕动,不禁好奇,“姐夫,你布兜里放了什么?” 蒋青这才“哦”了一声,忙小心翼翼把肩上的布包放下来,在地上拆开来,“我这都急糊涂了,也不知这小家伙还能不能活。” “夜猫子!”蒋兰惊叫一声跳到郑辛远身后,在乡下,这是很不吉祥的鸟类。 孟杨没这个觉悟,见着小东西毛都没长齐,一双滴溜溜的豆豆眼很是可爱,还伸手想去摸它,蒋青连忙阻止,“别摸,这东西凶猛着呢,我都让它啄了。” 说着,把手背上一处红印子给她看,孟杨赶紧收回手,瘪瘪嘴大咧咧蹲下来,不敢置信这么个小东西有这么凶。 郑辛远蹲在它的对面,猫头鹰,在21世纪,也有很多地方认为它不是吉利的鸟,但对于她这样一个爱猫奴,对这样的小家伙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吧! 蒋青见几个姑娘都很感兴趣,解释道:“是碰到一个卖柴火的,没注意,这小家伙搁在里面了,嫌晦气,差点要踩死它,我不忍心,就带回来了。” 郑辛远趁他说话不备,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毛炸了一下,但感觉被摸的还挺舒服的,就任由她去了,还歪了歪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郑辛远看。 “姐夫,这鸟给我养吧。”郑辛远想养,她一直想抓只猫养养,但刘氏不让。 蒋青迟疑道:“这鸟都是吃肉的,搁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养他。” 郑辛远满不在乎,“这不是问题,小远那家伙三天两头扒耗子洞玩,有的是耗子给它吃。” 蒋兰不赞同,“夜猫子可不吉利呢,要让你娘知道了,准不行。”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郑辛远呵呵直笑,收了一名新成员。 第47章 观音菩萨 虽然钱赚的不多,但到底是有,郑家还是很高兴,就连刘氏嘴上不说,菜地里还是打理的好好的,郑辛远说了再种些什么黄瓜什么的,都一一应了。 过了两个月,郑辛远把做凉皮的事就全交给刘氏了,自己嫌了些,晚上趁着月色去郑小雪家里玩,两个外甥虎皮虎皮的,吃了郑辛远给的糖,却只绕着孟杨打转,郑辛远也是稀奇,按理说小五就是她从小带大的,应该很有孩子缘的,怎地从郑中远到这两个小家伙都只绕着凶巴巴的孟杨转呢? 郑小雪笑道:“小孩都只爱小孩,你哪里像个小孩哦。” 蒋兰也跟着附和,几人笑成一团。 蒋青回来的比较晚,见屋子里闹哄哄的,心情也很是愉快,抱着最皮的大儿子,道:“这么闹腾,以后两个姨就不来了啊。” 小家伙不依,“不来我就上外婆家去找她。” 孟杨也是奇怪,她对小孩都烦得要死,找她做什么? 小家伙笑眯眯望着她,口水直流,“你是我媳妇儿,我不找你找谁。” “扑”一下,郑辛远一口水吐出去老远,郑小雪笑得直不起腰来,“都说黄家那几个小子说话没脸没皮的,儿子这才跟着玩几天就学坏了,以后可不许送去和他们一起玩了。” 蒋兰也直拉着板着脸的孟杨的手,让她给揉揉肚子,说:“太搞笑了,孟杨,你给一个三岁小孩调戏了。” 孟杨捂脸,“我再也不要和这个臭小子一起玩了!!” 一家大小笑成一团,院门想起敲门声,蒋兰才扶着门框起来去开门,“茉莉姐姐,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黄茉莉不等她让开,就自个儿钻着进来了,笑道:“从门口经过就听见你们家好热闹,来凑个趣儿,小雪可别嫌我烦。” 黄茉莉后又上郑辛远那里讨要制作凉皮的方子好几次,郑辛远倒是客客气气的,但有一次碰上刘氏,让毫不留情的骂回去了,虽然是私底下,但到底有些风声传出去了,黄茉莉就处处对人说,郑中诚不告而别,伤透了她的心,这凉皮方子原先说好是补偿的,现在见着生意好,又反悔了。 眼红别人的人有大把的人在,也有心里明镜似的,反正大家说法各不相同,一时间议论纷纷,连郑老太都过来说了好几回话,直言不要听黄茉莉胡说八道,这赚钱的方子可不兴给被人,老太太关键问题前还拎得清轻重,乐得郑辛远往祖宅里隔天就送一份凉皮过去。 郑小雪自是也知道了这件事,对这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是寒了心,但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客,道:“茉莉,再有一个月就要成婚了,嫁妆可是绣完了?” 黄茉莉笑眯眯的,蒋兰冷哼一声之后都懒得再看这人一眼,转身去厨房了,孟杨见着也跟了上去,郑小雪又请着她坐下来。 “我自己不绣完,哪有人来帮我呢?”黄茉莉喝了口水,攒道:“好香,这是放了什么?” 她这意思是说以前还帮着自己绣嫁衣,现在自己没能帮上她呢,但自从嫁人后,两人的确是有些远离了,郑小雪有些尴尬,自己拖着两个孩子,的确是帮不上半点忙,“这是小鸭弄的,我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 她的确是不知道,郑辛远这菊花茶是采用空间里的花晒干,即便是再简单不过,外面的花同样做出来也是没这个味道的。黄茉莉不置可否,笑了笑,放下水杯。她突然不说话,一屋子忽然就安静下来了,蒋南自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呆着不合适,抱着两个孩子到院子里去了。 蒋青一离开,黄茉莉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看向郑辛远来,看得郑辛远坐立难安,她有一种直觉,黄茉莉可能和自己差不多,从凉皮一事上就可以看出,她说着想要,却并不是那种想要知道的想要,隐隐带着逼迫的一种架势,似是想要郑辛远无地遁形。 郑辛远私下又找了郑小雪的嫁衣仔细看过,这才明白当时第一眼看见时惊讶的感觉从何而来,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这绣工乃是上上等,色彩晕染的手法相当熟练,但奇怪的是,她在孟府呆了那么久,也不曾见过他们身上有和郑小雪这件嫁衣类似的绣工,她在二十一世纪并不会针线这些活,但架不住各类展览去得多,见过的也多。 她早该想到,这样的巧妙构思,这样的走针,黄茉莉也是穿越而来!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黄茉莉既然也是穿越而来,又掌握这么好的技艺,想要挣钱比自己要简单得多,是什么原因使她除了郑小雪的嫁衣之外,再没有使用过同样的绣工呢? 非常遗憾的是,非敌非友,带着一些莫名的敌视。这让郑辛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这里还有一些,黄姐姐,到时候包了去送一些给你喝。”郑辛远笑道。 黄茉莉眼皮垂下,掩去眼中的嘲讽,凉皮都能想出来,这位老乡绝对是山穷水尽了吧。 “说起来,我今天过来还是想找郑妹妹要这个凉皮的方子的,妹妹真是聪明极了,这个东西是怎么想到的呢?” 郑辛远抿了抿嘴唇,“说起来也是很有意思,落阳城边上有一个破庙,我那次回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在里面拜了一回,年前不久的时候,菩萨就托梦给我,说了这么一个新鲜的玩意儿。” 她还想继续往下编,把大罗金仙神马的通通搬过来助阵,黄茉莉却听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菩萨?你可真够扯的!” 郑辛远迷茫的看向听故事明显有些入迷的郑小雪,古人都很迷信,郑辛远的话深入人心,郑小雪回过神来,不悦道:“茉莉,都说了是观世音菩萨托梦给小鸭的,你就别再为难她了,而且你都马上是要成亲的人了,以后一辈子可长着呢,别对菩萨不敬。”说着,扭头看着郑辛远交代“四妹,日后可千万记得要去还愿的。” 郑辛远赶紧点点头。 郑辛远这次来本是想跟蒋青商量,日后他打的野味自己制作熟食再出售,因为那本就是个野物交易场所有,很多是大户人家派出来采买的人,有不少人更是大商行的当家人,熟食要是做得好,不怕没人买,肯定很容易打出市场。 让黄茉莉这一打岔,郑辛远只得先打住这个念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关键是现在的自己不是鸟儿,而是一只虫。 说到鸟儿,郑辛远回到家就去到后山上,一个转念之间,将猫头鹰从坠子空间里放了出来,坠子空间里虽然灵气高,但没有黑夜,要让着猫头鹰一直在里面呆着,准玩完。 就在坠子里呆了小几天,猫头鹰已经明显长了一圈,郑辛远给他起名叫“虫谷”,没别的意思,瞎念的,虫谷头顶一撮白色的绒毛,身上的羽毛灰色油亮,滴溜溜的圆眼珠子,脑袋转了超180度,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你,郑辛远忍俊不禁,也不知虫谷是什么品种的,这么丁点大,吃肉挺厉害的,早先将郑中远白天扒的耗子窝里一窝子小老鼠放在废置小瓷坛子里,这会儿弄了两根长木棍夹出来,递给虫谷吃。 孟杨洗好澡,找到后院来,见着明显大了的虫谷,十分惊奇,“怎么就能长这么快?” 郑辛远用长棍子拨弄地上的老鼠尾巴,又是恶心又是骄傲,“吃老鼠吃的呗。” 孟杨捂着嘴巴,嫌弃道:“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你弟弟听到,不然以后虫谷就没有老鼠吃了。”郑中远这些天老念叨着自己怎么长不大,急的猛吃饭,撑的半夜嚎啕大哭。 起初,郑辛远让他烦不过,随手指了院子里一棵树,说:“月圆的时候,你站在这棵树下许愿,大树就会将它生长的力量传递给你。” 孟杨大呼,“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但自从吃过晚饭,这小子一直在那树下等着圆月呢!” 郑辛远哈哈大笑。 第48章 不简单 乡下的生活是繁琐而又平淡的,郑辛远就十分理解为什么大妈们都那么八卦,实在是没什么事可做,总不至于白天从几亩地里回来了,晚上还挂着那几亩地。 黄茉莉的悔婚,让平静许久都感觉有些乏味的大妈们精神了起来,郑辛远外出回来,从村口走回家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就听了不下十个版本,最最传神贴切的,是说黄茉莉立志苦等郑中诚,一辈子非君不嫁。 郑辛远想,大哥,你可算是摊上大事儿了!日后功成名就的回来,这可不是一个小麻烦。 郑中诚也是委屈的很,姑娘,我自小上学读书,咱拢共没说过几句话吧,怎么就是赖上我了呢? 左右这回事连郑老大一家都不好说什么,郑辛远就更说不上什么了,可是夜幕下远远看去,一个人影搓着手在自家门口踱来踱去,是个什么意思呢? “黄大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走近一看,正是黄小顺。 黄小顺一见郑辛远,耳根子立马发烫了起来,低着头,很不好意思道:“郑姑娘,我,我是找你有些个事。” 郑辛远站定,拉着孟杨一起,等他把话说完。 黄小顺继续道:“茉莉让她娘打了一顿,现在哭得眼睛都肿了,说就你一个好朋友,我,我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郑辛远一愣,唯一的好朋友? 孟杨冷笑一声,“好朋友?前段时间村里的流言怎么传出来的,黄大哥不是不知道吧?” 黄小顺脸更红了,索性是晚上,看的不真切,但郑辛远一双大眼睛明亮明亮,他又有种被看破一切的感觉。 郑辛远道:“我明天回来的早点,回去看望茉莉姐的,黄大哥你先回去吧。” 黄小顺嗫嚅两下,道:“不能今晚过去吗?茉莉很想见你。” 郑辛远顺着院门朝里面望望,后院还有灯光,想来是刘氏还在搓洗面团,“黄大哥,不好意思,我们又累又饿,你跟茉莉姐说一声,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让她宽心。”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黄小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孟杨气不过,说:“这黄茉莉肯定是没安好心,让大家都以为和你关系很好,以后你大哥回来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大家就都会觉得黄茉莉和郑中诚真有些什么事儿。 郑辛远拍拍她的头,“没什么好气的,饿晕了快,进去洗手吃饭吧。”刘氏她们已经先吃过了,炕了饭菜在锅里,郑辛远又端出一碗在空间里宰的鸡肉,累了一天,两个姑娘两下就干光了。 孟杨看着空玩,有些不忍,“你弟弟一口都没尝着呢。”郑小雪送了大半碗鸡肉让端回来,孟杨以为吃掉了。 郑辛远端出来,说:“我早就拨开一边了,不然你以为能在你嘴下吐出半根骨头来?” 孟杨嗔怒,“你是在说我是狗?” 郑辛远惊讶,“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你自己?” 孟杨说不过,跺了跺脚,出水倒水洗澡去了。 郑辛远最终没去看望黄茉莉,按照孟杨说的那样,黄茉莉此举含义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她放出这样的话来,郑黄两家关系都已经恶化,郑老太也不想看到有人与她走的过近,加上郑辛远不想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想着能离得有多远算多远好了。 凉皮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刘氏晚上洗面,郑辛远早上爬起来烫面皮,时间一长,就十分吃不消了,但到底有钱进账,郑老四能坐了,也帮着一起洗面,这是一个体力活,渐渐的,还是想着再有一个人帮忙是最好不过了。 江氏老早就馋着这个事了,但郑老五分红的事情在前,她心里忐忑之下,倒没怎么上门找麻烦,郑辛远想着让郑小雪过来帮忙最合适不过,刘氏却觉得她带着两个孩子帮不上什么有些不愿意,郑老四摔了一个碗,这才把脸色收回去了。 郑辛远当真是觉着,几个女儿可能真不是从刘氏肚皮里出来的,不然,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她们好呢?过了好些时候,才知道是大舅妈廖氏过来过一趟,话里话外是想让刘娇过来干点活。 郑小雪在刘氏底下干了两天,就拉着郑辛远说:“四妹,这活儿我还是不干了。” 在郑辛远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本郑小雪两个小孩偶尔来一趟,刘氏还十分欢喜,但这次来两天,刘氏脸色不大对劲,郑中远又是一个屁孩子,几个小孩凑在一起难免打打闹闹,刘氏的脸色就更差了。 郑辛远一口气没上上来,差点憋过去! 郑老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问刘氏这是怎么个意思,郑中远让孟杨骗着出去玩了,郑辛远偷偷爬在外面听墙角,只听刘氏先还怒气冲冲顶了两回,见郑老四实在是火气不能消,转而嘤嘤哭了起来,“家里现在什么事都听四丫头的,我还算个什么,她都没把我当个娘待,小雪和她姐妹关系也是好的,再一起扯进来,还有我的活路么?” 郑辛远翻了个白眼,离开了,和着刘氏是想着郑小雪和自己关系好,她看不过眼,要找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刘娇过来,她就顺了心了! 郑辛远坐在曾经和小五生活的窝棚外面的小河旁边,良久,母女关系,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深厚的关系,她却不知道怎么和刘氏处下去了,郑老五的事情已经拖瞒了有三个月了,再过十来天,所有的平静都被打破了,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想了想,她最终决定给孔鑫文去一封信,想问问他的看法。 京城,人来人往繁花的街道上,两个身穿深墨色便衣的人在街角盯了许久,对门大宅的角门轻轻打开,一个男子头探出来四处观察了一下,又缩回去关上了门,不一会儿,又探了出来,见没什么异样,闪身出来,大摇大摆的抛着手里的一个果子,消失在人群里。 两个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一个尾随而去,一个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参见少爷。” 一处幽深的竹林,简单的两层阁楼有些陈旧,爬满了藤蔓开了些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愈加炎热的天气里,显得幽深而又清爽,门前的小院里,一张石桌,四个小石凳,头戴小冠,腰束革带,一身月牙白锦衣的孔鑫文个头又长了些许,刚练完一套剑法的他气息不变,但脸色有些透红,石桌上铺开两张信纸,用一个茶杯压着,显然是他刚看完不久。 听得下属来报,他放下剑,在石桌前站定,倒了一杯茶,又盯着潦草的信纸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的折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说吧,有什么情况。” 来人单腿下跪,头低的很低,禀告道:“回少爷,属下查到李铁三进了三王爷府里,为确定消息,在三王爷府前守了两天,终于看到李铁三从三王爷府后小门出来。” 这么说,李铁三确实是和三王爷有关系了,这个人是留还是不留,孔鑫文手指一紧,茶杯立时而碎,这么一个人,竟连乡下的祖宅都不放过呢! 郑辛远不日就收到了孔鑫文的回信,简洁而细致,郑辛远再难把他与当时橘园里那个和集市上牵自己手的人联系在一起了,郑辛远并没有问李铁三的事,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她相信不是自己怎样就能询问的来的,所以孔鑫文信中的道歉,让她觉得不正常之外,还隐隐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郑老五的事,郑辛远想了想,私底下跟郑老四说了,这个老实巴交一辈子的男人怔住了,那些从土地里扒出来的的钱,一个子儿掰成两个用都舍不得,这段时间做这点凉皮生意,连孟杨的钱都还没还清,钱来的有多么不容易,却一下子让自己的亲兄弟套进去了。 女儿在跟前,郑老四努力克制住,却仍旧止不住眼睛湿润,手有些颤抖的扶额,遮住双眼,“这,这是真的?” 郑辛远咬了咬嘴唇,点头“是真的,后来我还去了一趟五叔的镇子,都好些人巴着他们门口要账呢。” “这,这可怎么办啊!”郑老四语塞。 郑辛远也一筹莫展,“等祖父祖母晓得,两老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 “有的闹的。”郑老四一声叹息,也算是认了。 不认,又能怎么样呢? 第49章 优越感 事情最终是败露了,还没有到时间,江氏偷着找上门去了,正碰上有人拎着小石头砸郑老五的家,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当场嚎啕大哭,让人知道这是郑老五的家人,还在让人推搡中挨了两拳。 非年非节,郑家的祖宅灯火通明一夜,郑老头直接倒地不起,郑老太悲痛之下强撑着请大夫来看了一趟又一趟,江氏让郑老三扇了一巴掌回家哭去了,其余的凑在祖宅守了一晚上。 在郑辛远看来,郑老头的几个儿子里,倒就郑老二一家真有本事并且孝顺,二伯母张氏先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郑老头看病,郑中元现在念书,也正是用钱的时候,十两银子也要郑老二连续干两个月的活才能挣出来了,郑辛远打心眼里十分的佩服。 郑老大一家则拿出了二两银子,自从郑中诚离家之后,郑老大夫妇似乎把一切都怪罪到郑老太两老身上来了,不论是念书还是说媒,都是郑老太操办的,一出事,自然而然就怪给两老,这么些年来,郑中诚念书的钱有一大半是两老支持的,要说郑老大两口子没什么积蓄,谁也不能相信。 郑老三家就不用说了,郑老四咬着牙拄着拐杖到祖宅,也是交了五两银子出来,刘氏哭闹着撒泼,郑老四不堪其烦,“你要再闹,就回你娘家去吧。”刘氏干嚎了两下,到底是不吭声了,拉着郑辛远到屋外,恨声道:“你五叔赔钱的事你是不是早就晓得了。” 郑辛远心里一紧,这种感觉带着些恐惧让她全身细胞都紧张起来了,心里暗苦,娘俩真是天生的敌人! 刘氏见她不吱声,一气之下,拧着她的胳膊上的肉就使劲拽,“叫你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讲,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睛里了,你以为你有点本事就能上天了!” 郑辛远眼前一阵眩晕,刘氏手劲大的几乎要把她胳膊上的肉活生生拧下来,“哇”的一声,郑辛远嚎啕出声。 刘氏气不可遏,一个耳巴子就要打下去,“你还知道疼!” 郑辛远疼痛之下,心里发苦,碰上这样的母亲,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打姐姐!”耳光眼看着就要打到郑辛远的脸上,郑中远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一把向刘氏扑去,刘氏淬不及防,后退两步,摔坐在地上。 但见着是自己儿子,打骂也不是,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受到郑老五这件事的打击,这个妇人心里也是又急又苦,脸色憔悴,眼珠子跟要瞪出来似的,看的郑中远害怕,哇的哭了起来,伸出小手拍着刘氏的脸,“娘,娘。” 郑辛远咬着牙掀起衣袖,白色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真是够狠的,心头一股火窜出来,直接是掐紫了,还渗出些细小的血珠! 郑辛远心里翻江倒海,嘴里那股熟悉的腥香味又浮现出来,让她眼前一花,差点栽倒在地上。她脑子里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总觉得听见有人说话,刹车声,低笑声,惊悚声,嘶叫声等等交缠在一起,痛吟出声,几乎让她脑袋要爆炸开来,直到郑中远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才仿佛划破混沌,重获了清明。 刘氏估计是急火攻心,对着儿子,又克制的发作不出来,瞪了一下,直接昏死过去了,郑中远惨叫出声,“娘,娘!” 郑辛远揉揉受伤的胳膊,两腿发软,咬着牙爬起来,“小远,不要说,按我说的做。” 郑中远眼泪鼻涕挂了一脸,两眼透着惊慌,发髻因为撞击刘氏一下散开了,像一个小疯子,但郑辛远低沉的声音很快让他安静下来,吸着长长的鼻涕,说:“姐,姐,娘昏倒了,怎么办?” 纵然此情此景,实在是不易矫情,但郑辛远还是强咽了一口口水,移开视线,看不下去郑中远脸上交缠的鼻涕丝,嘴巴吧唧,不知是不是在品尝鼻涕的味道,“用你的右手大拇指按住娘的人中,使劲按,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郑中远“哦”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看刘氏,又抽抽搭搭的问:“姐,哪里是人中?” “就是鼻子下面的位置,使劲按,吃奶的劲儿都要使出来。”郑辛远咬着牙又吩咐一句。 郑中远执行能力很强,就比如说捕耗子这回事,一开始他也害怕,听得郑辛远“亲授秘籍”之后,自觉掌握了天下机密,每天都信心满满超乎额度的扒出几窝耗子来,,弄得孟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和他手拉着手念三字经了。 而这厢,这傻小子听话的使了全身的劲儿,两只手都派上用场了,小身板颤抖起来,嘴里“咦”的叫,脸涨得通红,刘氏一声痛呼醒过来,之后上嘴唇肿了有大半个月。 郑老五一家人去楼空,郑家二老在开始的气愤悲痛之后,又开始担心起来,江氏闹着要和离,但娘家舅母来训了一顿之后,寻死觅活一番,到底是安静下来了,郑辛远有时候难免就想,人呐,再大的坎,只要还活着,不管好过不好过,都得过,这是没有办法并且必须接受的事。 但郑老五赔光了本,一家人张嘴要吃喝,无处可去,早晚也是要回来的,只不过出乎郑辛远意料的事,这一家人厚着脸皮回来的忒早,不出两个月,一家人灰溜溜的回来了,不复以往衣着光鲜亮丽的遣着马车回来,而是一家人真正灰头土脸从山上跑下来的,郑文博整张脸都松垮下来了。 要是要账的找来了,一家子还得鸡飞狗跳。郑辛远如是不厚道的想。不是说她冷血什么,实在是与郑老五一家关系本就不亲厚,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自己是超级讨厌麻烦的人。 这段时间黄茉莉领着老实巴交的黄小顺总是往家里凑,已经是够让她烦恼的了,她几乎是已经相信黄茉莉的确是不知道凉皮的做法,估计穿来之前是个家境富裕的娇小姐,鄙视着凉皮,但见郑辛远真的用了前世的法子开始赚钱,又心生向往羡慕着。 郑辛远实在也不是心疼这个方子,要,给她就是了,但是,黄茉莉明显是我得不着好大家都别想好的性子,万一给了她她也用不好,吃不了这个苦,干脆将方子卖了,这还真就不好使了。 在家里还明显没走上正轨之前,郑辛远着实不想冒这个风险,天晓得她也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到这个的! “茉莉姐,这些天你天天跟着来去的,吃苦受累何必呢,现在地里也忙起来了,还是回去给叔婶帮帮忙吧。”在黄茉莉领着黄小顺跟着要上牛车的时候,郑辛远只能不顾满车人惊讶的目光,拦住了两人,一开始两人跟着,黄小顺付车钱,后来一路跟着去店里,黄小顺也是个实在的,忙里忙外受了不少累,给他钱不要,但这个车钱是不好意思让他自己掏的,郑辛远掏出五百文放到黄茉莉的手里,“茉莉姐姐,这个钱是感谢你这些天给我帮忙,你带回去给叔婶买点肉吃。” 黄茉莉心里冷笑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了吧! 的确,郑辛远推测的不错,黄茉莉传来之前在二十一世纪是某总裁家的小女儿,因为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已经是高龄孕妇,她自出生就有不足之症,几乎全家都围绕着她一个人转,除了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从小是连杯茶水都没有自己倒过,不曾想一次高烧就把她带到了这里,吃了不少苦不说,这种心理落差几乎要让她疯了。 郑辛远同样是穿自二十一世纪,不管她现在怎样,黄茉莉都是打自心眼里瞧不上她,对着别人的时候这份优越感无法体现,但对着郑辛远,忍不住从骨子里飘出来的都是无比的骄傲。 第50章 见招拆招 黄茉莉家只有一个大哥,偏生早年也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后又得这么一个正常的女儿,两口子说不疼爱也是假的,不然,就光黄茉莉私自退亲这件事,就够得一顿狠打了。 黄茉莉心想,没要你去当我痴傻大哥的媳妇儿,已经是很对得起你了! 她心里如斯想着,面上显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小鸭,这,这是什么意思?”说着,还不知所措的回头看看黄小顺,黄小顺性格内向,这个时候看一车人视线都集中在自己几人身上,早就埋下了脑袋,也就没看到黄茉莉的动作。 黄茉莉一番动作,早就引起了别人的兴趣,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郑辛远当然明白,几乎咬碎一排后槽牙,逼着冷静下来,冷声道:“什么意思?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意思,我家的凉皮方子不准备教给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黄茉莉气了个仰倒,看着一车人几乎快要恍然大悟的神情,赶紧挤出两滴眼泪,哽咽道:“你难道还在生这个气,我早就跟你道过谦了啊,我不求你的凉皮方子,只是希望还能跟你做好朋友,何况,何况···”说着,欲言又止,拉拉身后黄小顺的衣袖。 本来意兴阑珊的人们重新又燃起八卦的欲望,看这意思,是郑四家的姑娘和这黄家的小子有点意思呢,两个人都是踏实的人,做事里里外外一把手,倒是相配的很,不少人开始点头了。 黄小顺听得凉皮方子的事,好不容易抬起头解释,带点结巴,“郑家妹妹,我,我没想要,要你的凉皮方子。” 孟杨牙齿咬得吱吱响,连带蒋兰脸色都超级不好看了,孟杨将手里的东西给蒋兰抱着,两手叉腰,俯下身,精致的面容看的黄小顺一阵恍惚,众人又摸不着头脑了,黄茉莉恨不得跺脚,这个蠢驴! 孟杨冷冽了眼神,道:“郑姐姐也早就说过了,我们的生意小,请不起人,你们家有困难,也比不上现在郑家的困难,就请不要再跟着了!” 对头,郑老五的事现在也是沸沸扬扬,众人的心被愉快的转移到别处。 黄小顺回过神来,脸色通红,急急忙忙去找郑辛远,但见她一脸无可奈何的望着远方,并不看自己,有心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郑辛远飞快的瞄了一眼脸色僵住的黄茉莉,心里痛快,给车把式打了招呼,“大叔,麻烦你赶车吧,真是不好意思耽误大家的时间。” 一路上,孟杨还忿忿不平,咬牙切齿,“这头蠢驴,早就看出来没安什么好心,竟然打着这个主意,卑鄙,下流,无耻!”不得不说,孟杨和黄茉莉评价人还蛮像的,就是一个是实打实从深闺后院出来的,黄茉莉那点心机真是不够看的。 天气渐热,人心都跟着躁动起来,郑老五做生意赔了个精光,原先的伙伴都得罪了个遍,自然无法再回去,遂在郑家祖宅安顿了下来,里正知道了他的事,特意过来找他说话,说要是收账的人闹到村子里来,那对不起,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 逢高踩低,常性!原先郑老五偶尔回来一趟那模样说有多傲就有多傲,现在遭逢此难,少不得忍这口气,想着镇上的房子空着也是空了,与其到时候让砸的一文不值,不如趁着现在卖了算了,这样,卖了房子,债务总算是还掉了。 纵然在村里少不了让人指指点点,但到底不至于像前些时候在山上躲债,提心吊胆,食不果腹,郑老五一家出奇一致的保持了沉默,就是郑老大一家不太高兴了,原先郑老五一家的地是让他种着的,看如今的情况,大抵是要还回去了。 郑家多少年没这么郑重其事聚在一起开会,今儿,郑辛远觉着事儿可能不太好。 郑老头面色黝黑,虽然躺了好一段时间,但坐在堂屋上首,双手在身前拄着拐杖,架势十足,倒是郑老太在一边沉默不语,郑辛远想着,莫不是郑家两老也是如同自己爹妈一样,男权回归了? 但郑老头一开口,郑辛远就觉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郑老头中气十足,语气低稳,让一屋子人均大气不敢出,这才是真正一个大家当家人的气势! “我老身板活不了多少年了,没想到,各自成家立业的你们,还要我这把老骨头出面。”第一句,带着叹息带着失望。 郑辛远头一次打量这个老头,自己的爷爷,他很瘦,背有点驼,他一向沉默寡言,让她以为这个家真的是听郑老太蹦跶的,现在想来,郑老太就是明显的外强中干,郑家这么大份家业,凭她恐怕是守不住的。 郑老头一说话,郑老太头就埋得更低了,江氏看了看婆婆,嘴动了动,到底是不敢,也摒住呼吸低头双手绞着衣服,都分过家了,还想重新分家,真是老糊涂了吧,且看真正损失最大的老大一家怎么说! 郑老头目光犀利,扫视了屋里一屋子的人,发现个个都低着头,不免觉得相当失望,一家子这么多个兄弟,怎么到头来一个有难了,旁的一只手也伸不出来。 他目光停留在郑老四身上,几个儿子里,最逆来顺受的就是老四,“老四,你家现在生意也做起来了,老五现在虽然生意失败了,但经验是有的,两弟兄齐心协力,也会事半功倍,你觉得如何?” 郑老五眼睛一亮,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郑老四,只要有一步能□□去,就不愁以后,要说他虽然到乡下来了,真要去种地什么的,他一百个不愿意。 “四哥···”郑老五见郑老四一言不发,忍不住出声。 郑老头本来等着郑老四出声就很忍了气,听郑老五出声,拐杖在地上拄得嘭嘭响,骂道:“你个不孝子,给我住嘴,你哪有资格在这一屋子弟兄跟前开口!你哄骗你母亲的棺材本,欺瞒你的弟兄,你良心都给狗吃了,你还好意思出声,换做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郑老五握紧了拳头,又迅速松开,低着头走出来,跪在堂屋中央。 郑辛远心里怒骂,郑老头也太偏心了,上来就冲自己家来,郑老五也真是个人精,这是逼着自己家开口!那么一点小生意,容得下几个人分?真要让郑老五□□来,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全白费了! 郑老太见着郑老五跪下,不忍,忍不住气道,“老四,都是一家子弟兄,准不准,倒是给个话!” 刘氏再按捺不住,郑老头她不敢呛,郑老太她还是不怕的,“不准,一个月就几百文钱,怎么分?再说了,当初我们家揭不开锅的时候,除了老二一家给我们救济一些,又还有哪个向我们伸过手,娘,你们偏心也不要偏的太过分了!” 郑辛远心里拍手鼓舞,好样的! 郑老太气得发抖,指着刘氏回头去看郑老头,郑老头皱眉,这个儿媳妇娶得实在是不好,但要他一个男的去跟自己媳妇说话,他也做不到,遂冷冷的看着郑老四,说:“老四,你媳妇儿的意思就是你家的意思?” 郑老四嘴动了动,郑辛远真是捏了把汗,就听见他说:“她也说得没错。”老大家种着老五的地这么十多年,就是交租子,也有个十几两了,况且,说到地,偏疼老大老幺也就算了,老二家张氏在村里占人占势,老三媳妇是郑老太的亲戚,老五做生意不种地的人也比自己多得多,郑老头没料到,在揭不开锅吃糠咽菜的时候,再老实的人也是有抱怨的。 郑老头起伏剧烈的呼吸渐渐平稳,郑老二实在是看不下去,站出来说:“爹,老五既然回来了,又不是没有地给他种,我们几家凑点钱把房子起了也就过得下去了,搞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呢?” 郑老头看了郑老五一眼,没有说话,郑辛远几乎可以断定,郑老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经不住郑老五哀求,这才有这么一出。 第51章 无价珍宝 这样想着,郑辛远就走出来一步,说:“祖父,有个事,爹娘说不出口,我却不得不说,希望祖父不要生气。” 郑老头倒是高看这个孙女一眼,这个环境下,大人都没几个敢说话的,她倒是有几分勇气。 “五叔想和我们家一起弄凉皮这点小生意,我觉得也不是不行,其实我们现在缺钱缺人,有人进来更好。” 刘氏惊呼:“郑小鸭!”让郑老四一把握住手,吃痛把下面的叫嚷吞进肚子里。 郑辛远接着说:“缺人,我们一家每天晚上准备工作就要做到凌晨,要是有五叔一家人参与进来,齐心协力,一定能做的更好更多。” 郑老头满意的点点头,郑老五双眼也亮了起来,五婶胡氏却哼了一声,“几文钱,还要搞到那个时候,真是想得美!” 郑辛远点点头,“是的呢,不比五叔家是见过世面的,另外,说缺钱呢,是这样一回事,五叔找我家做生意的时候,我们家还借了别人好几两银子才和三伯一家一起入伙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后来,我爹摔去了半条命,看病吃药花了二十几两不止,还别提我当时请人找我爹花的钱,这些帐还只还了一半,这些只是家里的私事,就不提了,但我们做这个小生意,本钱也是找我小姨借的,五叔要是想一起做的话,要的钱也不多,七八两就有了。” 郑老太越听越气,“张嘴就是钱,钱,钱,你五叔都这个样了,你还提钱,有没有点亲情啊!” 郑辛远瞪大了眼睛,“祖母,这点小生意,我们要还账都不容易,五叔一家掺和进来,赚了钱当然是两家分的,这个帐,莫不是我们家一家还?那还到猴年马月去呢?” 郑老五忍不住出声,“你小姨,现在都是有钱人家夫人了,这点钱也不会急是不是。” 郑辛远呵呵两声,“不急我们就不用还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 江氏赶紧接过话茬,“小鸭这点说的很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呢!” 意有所指,一屋子人又沉默下来了。 郑老五咳嗽了一声,胡氏看了看众人,有些紧张呼了呼气,才站出一步,说:“爹,娘,我知道做生意的事是我们对不起大家,我在这里跟你们,跟哥哥们,嫂子们赔个不是。”说着,也跪在郑老五身边,哭起来,“但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这样,现在文博年纪也差不多了,说媳妇儿什么的,处处都是钱,但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还没有,我这个心啊,一想到就揪心,恨不得一头撞死了算了。” 郑小圆见着自己娘哭,不明所以,也跟着哭起来,不由让郑辛远注意到她,听说她是抱养来的,上次来的时候人还长的水灵可爱,现在人黑了不少,婴儿肥的脸也消瘦了不少。 郑老太也跟着抹眼泪,说:“老四你真的就忍心,老五说起来也要喊你一声哥哥,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郑老四无奈,“娘,除了老六,哪个不是老五的哥哥?” 郑老太不依不饶,“家家都不容易啊,老大和老二家有娃在念书,老三家老六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来吃我们的,你们家负担最小,怎么就不能帮你弟弟一把了?” 郑老四只觉得前几十年就算火过,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心火燎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们家负担最小?娘,你自己听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欠着几十两银子的外债,这些债要不是老五欺骗在先,根本不会出这么多事,我愁得夜夜睡不着觉,这不是负担?这就罢了,说到念书,我们家小远就不需要念书了?” 郑老头听了也回过头狠狠的瞪了郑老太一眼,但到底顾及老妻的脸面,冷声道:“老四,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郑老太原本还让郑老头看的不敢说话,见自己老伴也是维护自己,不免又有了信心,道:“就是,你也别在这里哭穷,谁不晓得你们家来了个大小姐,不知有多少钱呢,还不是便宜了你们家?” 郑老四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起身一言不发出去了,刘氏赶紧跟上,郑辛远一手捞了郑中远也跟着出去了,郑老太见状气的要骂,让郑老头一个拐杖拄得吓住了,郑老头也是气的不轻,自己这个老妻,年轻时也是有点浑的,但脸面和大局是要顾及的,没想到越老了,也越发糊涂了,以后这个家,少不得还是自己亲自出力吧。 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胡氏和江氏同时心里一震,多了些其他的想法。 郑辛远也是气的内伤,幸亏孟杨不在,不然这话传出去了,她都没脸面对她。 郑老四喊了郑辛远进屋来,说:“孟小姐什么时候走啊?” 郑辛远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糊其辞,“这,这我也不知道呢。” 郑老四叹了一口气,“也罢,人孩子也不容易,爹以前是糊涂,现在可算是清醒了,你让她把钱好好管着,别出什么差错。” 郑辛远点点头出去了。 去郑小雪家接回孟杨,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了,这种话万一被有心人传出来,反而不好处,倒不如自己亲自说,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孟杨蹦蹦跳跳心情不错,“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娘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难不成我还会让别人说的去怀疑你?” 郑辛远不免有些感动,不管孟杨是出于什么理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保管,这一份信任,对她来说,是无价的珍贵。 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你追我赶的闹了一路,黄小顺在田里干活,听得姑娘的娇笑声,起身看的如痴,他娘见了,揶揄道:“你看上哪个了?难怪前些日子跟着人家姑娘忙东忙西呢,来,跟娘说说。” 黄小顺赶紧弯下腰干活,却耐不住红到耳根子的羞赫全然入了自己娘亲的眼,不免有些欣慰,自家这个儿子闷声闷气跟个木头似的,不想也开窍了,这两个姑娘都是好的,找个时间问问茉莉,她比较了解一些。 刘氏在家哭了两回,因着郑中远现在人小鬼大,又跟着孟杨认了好些字,自觉得自己很有些道理,不再是以前听着什么话就学什么话,还很有胆子跟刘氏讲道理,刘氏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打舍不得打,骂,根本就跟油条一样不管用,只得歇了这口气。 晚上卖命的搓洗着面团,连郑老四都看不下去了,让她歇歇也不肯,睡个两三个时辰,第二天一早还非要跟着郑辛远几人去外面卖,蒋兰很怕她,便在家歇了两天,但一个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没支撑两天,刘氏就倒下了。 杨氏现在在家看小舅妈张氏的小孩,很少有时间过来,这一听闺女生病,两老赶紧请了牛车赶过来,一看刘氏现在整个人都消瘦下一圈,杨氏掉着眼泪烧了一桌子好菜,把刘氏又是心疼的喊了半天,这才明白自己女儿瘦下一圈可不是郑家人苛待的,而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你这是何必,杏子那里的钱又不着急让你还,这么守着不让吃,孩子正是长身体也长不好。”杨氏苦口婆心。 刘氏听得掉眼泪,“你以为我愿意这样,现在除了小妹那里的钱,别人那里也是债,两老那边还想着从我们家抠点什么好出去,这日子越过越不是味道,现在老四也不听我的,小鸭也不听我的,小远也不听我的,这个家我怎么呆?” 杨氏没好气说:“怎么还没听你的了,老四对你还不够百依百顺?你这颗心真是越长越歪了。” 刘氏心里发苦,犟道:“那是以前,自从他摔了那一跤,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样样都是听小鸭的,你看看,小鸭现在有本事了,我还不赶紧给小远攒点钱,以后小远怎么去念书哦。” 杨氏真是恨铁不成钢,一家人,她非要分成两家人过,齐心协力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事,现在自己儿女有出息,她还这样想,“你真是最不知足的,家里现在的情况,要不是有小鸭,你们早喝西北风了,你当娘的不好好给孩子补补身体,还这样作怪处处憋着气,等小鸭嫁人出去了,有你后悔的。” “哪个敢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我做亲妈的都受不了,哪个婆母容得下!” 杨氏气的一拍桌子,“这也是你当娘的说得出来的话?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过不下去就别过了,回娘家去我也给你一口饭吃!” 刘氏缩了缩脖子,不甘心的低下头,小声说:“娘,我这不就是在你跟前说说嘛,也是话赶话才说到这个份上了。” 杨氏犹自不解气,说:“看你这个样子,以后小鸭的亲事不要你做主,老四的话不愿意听,就让我来做个主,你要还敢像以前孔家那个时候乱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52章 郑小圆 既然刘氏生病了忙也忙不过来,干脆准备歇个三天,郑老四有点舍不得,一天不做,就损失好些钱,郑辛远却说:“钱哪里是挣得完的,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好好休息一次,不如就干脆大家都休息一下,等之后再好好干回来。” 连着的阴雨天,郑辛远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看得蹲在地上拿着细木棍教郑中远写字的孟杨都觉得头大,“你说说你,困了进屋去躺会儿不就行了,至于在这里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的吗?” 郑辛远摆摆手,正要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小远是太笨了,看的我眼睛都酸了,既然这么笨,读什么书呢,干点别的好了。” 郑中远埋着的头瞬间抬起来,满眼不可置信,这真是我亲姐? 孟杨起身甩了甩蹲麻的腿,赞同,“说的对啊,小远,你就听你姐的吧。” 依照郑辛远目测,郑中远这个娃娃一张嘴遗传了刘氏,但一颗脑袋,绝对遗传了郑老四的老实,一个笨的脑袋加上一张不把门的嘴,可想而知,这个娃在科举一条路上能走出个什么名堂来。 郑中远自然不服气,“爹和娘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儿早上还夸了我聪明来着。” 郑辛远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不准备和这个小不点逞嘴头上的威风,这个时代,一点娱乐也没有,晴天还可以找点事做,一到下雨,真是百无聊奈。 院子连着后山,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特别是西角一块,郑辛远瞧了很久,决定把那一块挖了拾掇拾掇种点东西,但说种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因为那一块几乎照不到什么太阳,但要是能栽一棵树来,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桃子树容易生虫,想来想去,郑辛远终于想到之前在山上移下来的枇杷树,当时有一部分栽到后山上去了,但她之后去看过,长得不太好,自己空间里的树苗可有一个成人来高了。 郑辛远穿了蓑衣,扛了把锄头,说是去醒醒神,就一个人溜达到后山了,瞧着四处没有人,一个意念,就到了空间之中。 空间里依旧繁荣茂盛,虫谷感受到有人进来,睁了眼睛扑哧着翅膀落到郑辛远的肩头,郑辛远摸了摸它的翅膀,它还歪了歪脑袋,像是十分享受一样,嚎了一嗓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面相呆萌,叫起来凶残的很,郑辛远揉了揉耳朵,拍了拍它,“一边儿去吧,我还有活要干呢。”郑辛远准备在空间里挖一棵枇杷树出去。 虫谷一向慵懒,但十分顺从,今天却不肯走,扑哧了一下翅膀,扇得郑辛远脸疼,又加紧嚎了一嗓子,让郑辛远一个巴掌扇飞出去,转了好几圈才堪堪落到鸡圈的围栏上。 “不去二十一世纪拿金马影帝奖真是可惜了,我轻轻一扇能把你弄成这样?”郑辛远根本不屑一顾,寻了一颗长势姣好的苗,埋头挖起来。 虫谷百无聊奈,在四周飞来飞去,郑辛远让它弄的烦不胜烦,这家伙,难道不是应该睡觉去的吗? 好不容易挖了一个坑出来,郑辛远小心翼翼将树的整个根系□□,才大呼了一口气,不过,这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她又转到空间外头,寻了一棵树挖了出来,留下一个差不多大小的坑,做事嘛,还是小心一点的好,郑辛远深深为自己的这个金手指感到不安,同时更深的是憋屈,长势这么好的蔬菜瓜果拎不出去,自己又吃不完,真是烦透了,光腌菜的坛子已经码了一排又一排了! 郑辛远摘了一兜子草莓,按道理来讲,这个时候草莓已经过季了,只是耐不住有金手指就任性,郑辛远想着给孟杨过个嘴瘾,自己又摘了几根黄瓜,出去准备混在今天的晚饭里烧菜吃掉。 “哇塞,上哪儿找到这么大的枇杷树,明年都能结果了吧。”不等气喘吁吁的郑辛远喘口气,孟杨就噼里啪啦的来了一大段话,“是我们上次在大山里面挖来的苗吗?枇杷树能长的这么快吗?” 她掰着手指计算,“这才没几个月呐,怎么能长得这么高?”说着,转身一本正经的教训两眼透着茫然的郑中远,“你瞧瞧,当初这棵树可真你是一般高的,现在有你三四个高了,羞愧不羞愧!” 郑中远就是一个呆子,偶尔灵光的时候蛮懂事的,碰上这样的挑衅,只会一昧叫喊,“不会,不会,我爹娘才说我长高了。” 郑辛远实在听不下去,将兜里的草莓打开,两个家伙,一大一小,均眼冒桃心,欢天喜地接过来,结伴去清洗去了,郑辛远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默默哀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这俩娃的妈呢? 枇杷树够高了,栽在院角里,也不怕被遮挡没有太阳,郑辛远弄完这些,天都将黑了,忙洗洗手准备烧晚饭,外面院门传来开门的声音,传来郑中远欢喜的呼叫,“爹,娘。”接着,垮了的嗓子道:“你怎么上我家来了?” 郑辛远探头一看,郑老四两口子领着郑小圆上家里来了,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估计是郑老五要起房子了,这个时间也不会短,挤在祖宅也不是个事,干脆一家一个住着,郑老四家就领回了郑小圆,刘氏当然是全程黑脸。 晚饭并不会因为郑小圆的到来做出什么调整,一个丝瓜炒蛋,一个拍黄瓜,一个蔬菜汤,十分简单,郑辛远以为郑小圆会吵闹,但或许是之前露宿山涧的经历,悄悄发现,她只是瘪了瘪嘴,并没说什么,在吃完了一碗要添饭的时候,刘氏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吃什么吃,这么能吃,别人还要不要吃了?” 郑小圆手一抖,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极不情愿的放下碗筷,跑出去了,郑老四也不忍,毕竟只是个孩子,说:“你这是干什么,孩子多吃一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刘氏柳眉倒竖,“一副被逼着上我家的模样,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有她一碗饭吃就不错了!” 原来,在分配的时候,郑老头也没说一定谁是谁家,五婶胡氏依旧住在祖宅帮做饭,郑老五则去起房子的地方旁边搭了一个窝棚,每天让胡氏送送饭就行了,另外两个孩子,郑老二家条件一向比较好,也舍得吃,郑中元又是读书人,郑老五想也没想就要把儿子塞到他们家,一旁郑小圆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倒抢先开口,“我要去二伯家,小波哥和我玩的可好了。” 郑老二家三个孩子一共,大闺女早就嫁人了,屋里一直是两个小子,也很是想要一个姑娘,郑小圆这样说也没什么不愿意,而郑文博碰到念书的头疼,不十分愿意,倒是想去郑小勇家,也就是三伯母江氏的家里,江氏冷冷一笑,“来也行,一个月不说多的,500文,我们家让你们家都骗的空了槽了,自己一家人还喝着西北风,免费养你可是打死也不干的!” 郑老大家把种了郑老五的地也全部还回去了,还都种了东西,胡氏还说了什么租子,郑老大一咬牙,地里的东西就当全抵了,郑老五明白这点东西哪值什么钱,但有比没有好,要让他掏出银子来,翻了脸也不会吐出一个子儿,就这么应了,不管占了便宜与否,郑老大两口子不愉快吵了一架,心里对郑老五一家总是存了怨气的,这个时候是别指望他们家还会出什么力。 剩下的,老四和老六,郑老六向来和郑家别的弟兄不怎么亲热,家里几个孩子都拘着不让和堂兄弟姐妹亲近玩耍,不会容纳郑老五家哪怕是一条狗,何况是一张吃饭的嘴巴。 就只有郑老四家了,偏偏,郑老五也骗了人家的家底,刘氏脸色非常不好看,但郑老五却是心里有小算盘的,凉皮不让掺合进来,让女儿住进去学着怎么做的了,自己单干比他们更容易! 偏偏郑小圆不依不饶,死活就是不愿意上郑老四家,刘氏当时心想,闹吧,使劲闹,闹得真不用去我家,我请你吃肉! 郑老五十分恼火,抄了墙角的扫帚就是一顿打,不是亲生的,现在条件艰难,下手也是不轻,郑老四看不下去,就拦下了,领着郑小圆回家了。 郑辛远得知这个艰难的过程,不禁唏嘘,也不知道是感叹郑小圆的挑挑拣拣,还是感叹郑小圆以后的命运,不过,这一切感叹在她和孟杨高高兴兴洗漱完回房间的时候,全都熄灭了。 郑小圆澡也没洗,衣服也没脱,在祖宅地上被打的沾了一身的灰,就那样睡在了孟杨的床上,还拉着小毯子盖上了,孟杨的铺都是郑辛远天将热的时候才换的新的,她倒是很会挑选。 孟杨别的方面很能适应,就是一个床,她十分的在意,要睡得软和舒服,所以天热了,底下的棉絮也还没有拿走,平常都是打理的整整齐齐,经常拆洗和晾晒,这一下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眼泪先掉下来了,转过头趴在郑辛远的肩头上抽泣。 这个铺打的十分的大,因为郑老四家以前女儿多,当初加上小五,五个姐妹都睡得下,多一个郑小圆也不算什么,当初的旧被窝也是洗的干干净净守着的,郑辛远想着给她加一个铺盖也是容易得很,没想到这倒是很自觉,澡都不洗就爬上床了,而且放眼看过去,自己的铺盖她也是试过的,估计觉得不满意又去了孟杨的床。 郑辛远拍拍孟杨的肩安慰她,“明天我们没什么事,再去集镇上买一套,我们先把床上的东西拆下来,换上干净的。” 孟杨抽抽搭搭的点点头,委屈的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这还是她跟着郑辛远出来头一回掉这么多眼泪,郑辛远打心眼里疼她,拍着她的背哄睡着了,想着明天去集镇上一定要给她好好吃一顿。 第53章 善德 刘氏对待不喜欢的人很不给面子,听说了晚上睡觉的事,又是将郑小圆一顿好骂,孟杨睡得比她睡得都好,要不是人家自己有钱管不着,她还看不下去呢,倒是让这个贱丫头睡了。“这些,今天你去洗,洗不干净别想吃饭!”刘氏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抱着一盆子床单衣服出来,放到郑小圆跟前。郑小圆一见就不干了,两手叉腰,不服气,“凭什么我去干,我在家里都没做过这个,我要跟着他们去赶集!”手指着郑辛远姐弟和孟杨。郑辛远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这样的小孩,就算她已经七老八十了,也觉得够够的不想多看一眼,匆匆扒了两口饭,才道:“爹,娘,除了面粉之类,还需要买其他的东西吗?”先前凉皮的钱都给郑老四拿着了,郑老四拿了八百文给她们,说:“不用,就这些够了,多了你们也弄不回来。”郑辛远接了钱就转身出去了,孟杨和郑中远擦了嘴巴赶紧跟出来,只听得刘氏一声喊:“你敢跟过去我绝对会把你送回去!”孟杨回头一看,正是郑小圆巴巴跟过来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好小姐,更何况昨晚上还让占了床,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跑到一边,将自己的小毯子和床单拿出来,对刘氏说:“婶,我不要她洗,我怕她洗不干净!”刘氏也没说什么,转身进去,又将自己床上的拆了补进去,对郑小圆说:“今天你不去把这些搞干净,就没得你饭吃,你要是敢乱来,好,这些床单也很旧了,我不在乎,正好有理由把你送回去!”郑小圆具体怎样,反正有刘氏去收拾,刘氏本例就不待见女孩子,郑辛远觉得有得她苦头吃,但说可怜,也没有这种多余的情绪,这个时代的女性,不是大家小姐,哪里有任性的资本,郑小圆确实是需要人好好治治了。孟杨从才坐上牛车就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今天要买些什么东西,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郑中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突发奇问:“孟姐姐,你是不是有很多钱啊?”孟杨才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靠着自己自己坐了,嫌弃的往旁边挪挪,“快将你昨晚扒了耗子窝的手拿开,我真的要吐了。”郑中远委屈的回头看郑辛远,郑辛远笑眯眯的,“没关系,来姐姐的怀抱,姐姐昨晚给重估喂食,虫谷一个猛扎子,乖乖,那血啊,溅了我一身。”郑中远一阵哆嗦,想了想,默默地移到角落里,这个世界太缺爱了。因为村里有个孕妇,月份大了,接生婆不敢接生,怕难产,所以要送到镇上的医馆里去,牛车特意转到村里面,几经兜转,原来是张家的人,二伯母张氏也在,见着郑辛远,笑着打招呼:“小远,去镇上玩?”郑家的长辈里,郑辛远最喜欢的就是郑老二两口子,因着郑辛远这个名字是借着郑中元的手取的,每次见面都会笑眯眯的喊小远,郑辛远笑着点头,跳下车扒在门槛上往里面瞧,“二伯母,是谁要生孩子了啊?”张氏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是我弟媳,月份大了,肚子大得出奇,接生婆不敢接手,就送到镇上的医馆里去生。”也就是张家人有底气,女人生孩子有困难,就送到条件好些的地方去,郑辛远已经看过好几起因为难产而送命在自家床上的孕妇了,大多的人们觉得女人生孩子嘛,不都那么一回事,别人不都好好地?想着想着,郑辛远打了个寒颤,自己也是女人呢~~~~正和张氏说这话,里屋的孕妇让她丈夫抱着出来了,张氏连忙迎上去,“小心点。”郑辛远瞧着,肚子的确是大,看上去三胞胎都有可能呢,这个时代生一个都不容易了,一下子生两三个,看孕妇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不由为她捏了把劲。想了想,郑辛远掏出一个瓷瓶,是她经常喝水用的,装的是空间里的水,还有两块参片也是自己从空间里取了晾制的,等孕妇被抱上车,将张氏拉倒一边,低声说:“二伯母,我瞧着这肚子不是两胎就是三胎,危险得很,主要是要孕妇力气跟得上,我这里有以前在洛阳城里看别人生孩子时,帮了大夫一个忙,给了我这些东西,你带着,要用得上就不要舍不得用。”瓷瓶里是什么张氏看了看也看不出名堂,但这个参片,张氏确实知道的,不免惊呼,“这是个值钱的,怎么就这么随便拿出来了,自己收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保不准用得着。”郑辛远小小尴尬了一把,这哪跟哪儿啊,又推了回去,“我之前在洛阳城看过人生孩子呢,九死一生,更别提这个婶子怀的可不止一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说到孕妇,张氏也不免忧愁起来,她的曾祖奶就是一下子生三个而死的,想了想,咬咬牙,“这参片起码值个一两银子,还别说这个瓷瓶里又是什么好东西,等我弟媳生完孩子,就跟你折钱,不能让你一个孩子付出这么多。”郑辛远缩缩脖子,说:“千万别,这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就这点东西,别以后只要有人生孩子都去找我,那可就惨了。”张氏看她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有怕的时候,快,我们上车。”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牛车,张氏也是活泼的性子,经过生儿育女,生活的沉淀,说起话来,将所有人都照顾的周到,孕妇疲乏的脸上也显了笑容,跟着凑趣说了几句俏皮话。到了镇上,毕竟生孩子可不是小孩能凑的事,郑辛远发现在车上时,孟杨时不时盯着人家孕妇的肚子,还忍不住打哆嗦,等众人分开,趁着郑中远去嘘嘘的时候,问道:“你干嘛老盯着人家孕妇的肚子?”孟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我是瞧着人怀孕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肚子呢?还在牛车上颠簸,想着以后嫁人还是要找个有钱的人家,起码生孩子有保障一些,这该有多疼啊!”郑辛远捧着肚子笑,“莫不是你开始思春了,要不要我给你寻一个?”孟杨拍了她一下,“正经点,别人都瞧着我们看呢。”郑辛远咳嗽一声,忍住笑意,忍不住弹了她脑门一下,“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少钱,还哪里需要上哪里找个有钱的人家。”孟杨扶额叹息,也笑,“瞧,我真是糊涂了。”说完,放下手,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郑中远嘘嘘完回来,见着两个完全没有形象的人,真觉得莫名其妙。郑中远跟着两人赶集也有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能很过些嘴瘾,为此,对两人的要求都有条不紊的执行着,比如扒耗子,比如隐瞒虫谷的事情,实际上,夜猫子长得这么可爱,他也很想要一只,可惜了,刘氏打死都不会答应的,郑中远老想着,长大了可真好,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吃着糯米糕,脑子里神游天外,郑中远离女生叽叽喳喳这块布好看,那块颜色不错的话题越来越远,自觉在每家店门口当起了小门童,鉴于他吃的满手都是糕屑,店主一棵老心感谢的稀里哗啦,好孩子,这样就对了,保持住,站在门口不要动!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吓坏了不少路边的摊主,索性,这个地儿稍偏,郑中远定睛一看,大喊:“虫谷,虫谷!”郑辛远听到外面的惊呼声,已经快步从店里走出来,虫谷徘徊在上空,见着地下的陌生人丝毫不敢靠近,等郑辛远一出来,扔下嘴里含着的一只肥硕的小山鸡,就扑哧着翅膀飞走了。现在虫谷也大了,郑辛远每次回用空间里的小鸡让他锻炼捕食,但到底不能让他养成这样的习惯,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让虫谷呆在外面。接住还有些蹦跶的山鸡,郑辛远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来,没白瞎了那些耗子!无奈,对着周围异样的目光,强笑着解释,“是一只鹰,小时候救过他一命,现在报恩来了。”虫谷体型极大,花色也和正常人们看到的夜猫子不同,他飞行的速度也极快,郑辛远不相信刚才有人将它看清楚了。此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不管是哪个朝代,民间传说都非常多,不乏一些报恩的题材,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讨论着自己以前听说过的传说。“以前啊,有条白蛇,为了报恩,化成人形嫁给人类恩人呢。”“可不是,这些动物都十分有灵性,听说有个猎户上山的时候救过一只小狼,后来有一次他打猎时遇险,这长大的小狼也过来救了他一命呢,平常还隔三差五的咬死一些小动物放大猎人的家门口。”“啧啧,小姑娘这也是积了善德啊···”郑辛远强笑呵呵两声,转身在铺子里付了钱,和孟杨手里各拎着两大包东西就准备回家了。她之前没有注意到,黄茉莉也掩在人群里,二十一世纪时,她的外公是动物学家,她敢断定刚看到的不是鹰,而是一只猫头鹰,可恨这些愚昧的人们!她面无表情拿着手里的绣品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54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郑辛远几个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其实都是一些小东西,郑辛远将前世淘东西的本领交给了孟杨,不得不说,孟杨这个战斗力极强的小姑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才一两银子多一点,只是苦了郑中远两条小短腿,苦哈哈的让刘氏看了以为是郑辛远两个欺负了他。 刘氏心情很不好,让郑小圆洗个衣服,她却抱着衣服去了祖宅,这个抱来的孙女,郑家两老说了她一顿不可以好吃懒做之后,又把刘氏喊过去也教训了一顿,说孩子这么小,要是万一在水边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但到底,衣服还是让郑小圆去洗了,只不过她洗回来的衣服,刘氏恨不得拍死她,脏的原复原样,还沾了不少河里的稀泥。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郑小圆望着两人手里的东西,洗着鼻涕就跑上来,“有没有芙蓉糕?” 孟杨错开一步避开她,掏出一个冷馒头,冷道:“就只有这个。” 郑小圆眼里分明划过一丝不屑,想要抢包,但这会儿大家都在院子里,生怕吃不着好,瘪瘪嘴,接过冷馒头到一边啃去了,早饭都没让人吃饱,郑小圆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她也已经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郑辛远瞧着她十分的心寒,这个时候性格养成了,要掰正了几乎没有希望了,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救世主,但始终是要在一个屋子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要是她不按常理出牌,那就太可怕了。 想了想,晚饭时,郑辛远跟郑老四说到要在房间门上装个锁,窗户也要重新打,郑老四厌恶的看了郑小圆一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怎么好好一个女娃子,做这些倒胃口的事,郑老四深深为当时自己的心软后悔了。 农家人,事多繁琐,哪有好大的耐性去对付这样的小孩,又不是自己的,打不能打,骂两句根本不听,真是无奈。 刚吃完饭,郑小圆放下碗就往房间跑,孟杨早盯住她多时,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不等她反过来挣扎,恨道:“你把你的爪子露出来试试,把我抓出一道伤来,把你卖了都不值赔的,你有本事就试试,看你爹娘保不保你。” 郑小圆一听就泄气松开了手,嚎啕大哭,瘦瘦弱弱的,郑辛远忍不住上前道:“你先去洗澡,看看你的头发,都要长虱子了,好好洗一洗。” 郑小圆泪眼朦胧中迸出无穷的恨意,孟杨她惹不起,郑中远也不敢惹,这个长得最难看的姐姐有什么关系,都是这些人不肯出钱,才害的她家里破产,无法还债,落到这个地步的,都是这些人的错,想着,一把挣开孟杨,手握爪状,带着尖叫就扑向郑辛远,事发突然,一屋子的人都始料未及。 刘氏下意识长臂一捞,竟然捉住郑小圆的长辫子,拉到跟前来,反手一个巴掌打得她七荤八素,怒道:“我的姑娘也是你打得的?当家的,把她送回去!” 郑辛远也是心有余悸,看着郑小圆,她突然就想到了在外祖家的时候,刘婷长着手指要戳瞎自己眼睛的事。 刘氏已经答应了廖氏,过不了几天,刘婷就要过来了,张氏因为生了小孩,刘霞在家里要帮着照看,说是不来,但郑辛远想着这两姐妹,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估计会一起来。说起来,刘霞都已经在说亲了,刘婷却毫无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廖氏想着把女儿拖刘杏的关系嫁到城里去。 闹到大半夜,郑小圆也没能还回去,胡氏把祖宅的大门一关,说两老身体不好,不要在门前吵,而郑老五那边,捅了郑小圆两脚,说什么也不肯将她留下,郑老四无奈,之得重新领回来。 刘氏非常了解这些人的秉性,见状也不惊奇,只说:“再过几天,小远的两个表姐要来,那个房间你也不适合呆了,最西边的柴房跟你简单铺了一个床,既然你不爱干净,喜欢闹,就一个人到柴房里去闹好了。” 郑小圆让弄得精疲力尽,这个时候也不敢有所反抗,自己的爹踢得两脚,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似的,弱弱的“嗯”了一声,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郑辛远到底不忍,明天要去做生意,今天晚上一家又在洗面皮,凌晨的时候,经过柴房,听到里面的低泣声,想了想,在空间里舀了一碗水,又拿了一个馍馍,推门进去,郑小圆惊得低呼一声,赶紧嘘了嘘“别说话吵着了,给,你填一下肚子,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床了。” 曾几何时,自己需要过这种靠人施舍的日子,郑小圆埋在散发着陈旧味道的床上,咬了咬嘴角,但到底抵不住肚子的需要没有拒绝。 郑辛远也不想弄清她到底什么想法,放下碗就出来了。 孟杨在门口等她,见状,轻声数落,“就你好心,见她眼白多眼黑少,典型的白眼狼,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郑辛远笑笑,拉着她回去睡觉了。 世界上的人千千万,没有一个是和自己一样的,这些人的存在,虽然苦恼,郑辛远却也并未往心里去,她不知道的是,比起偶有鸡毛蒜皮的乡村生活,京城里的诡谲风云才是封建时代里真正残酷的主场。 郑中元每日在洛阳城里拜师访友探讨学问,等待着很快来临的秋闱,从不曾想到,朝廷的公文榜上会有自己的兄弟出现,那是一篇谋反的通告,曾几何时,一个离家不过一年半载的人,成了这场谋逆的主使者,等公告发到地方上,郑家该何去何从。 郑中元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一点点事情的始末,但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不等他打听清楚,等来的是拷上手脚冰冷的铁链。 郑家炸开了锅。特地从京城过来的大人,在张家村上停留了数日,郑家里里外外,小到一只鸡都让搜刮的干干净净,郑老太哭天抹地,一下子中了风,这样一个半死之人,也愣是装入了囚车,一起押送进京城。 郑辛远还想起当时和孔鑫文之约,又换了个五年的自由,虽然是拜托他帮自己全身撤离,但说起来,何尝不是自己想离开郑家的一点私心? 看着这繁花满地的京城,街道两边处处是行人,窃窃私语望着这长长的押送队伍,不知是谁起了头,烂菜臭蛋一起砸过来,刘氏早失了原先的厉害,躲在郑老四的怀里,抱着郑中远嘤嘤的哭泣。 时间紧急,郑辛远将孟杨藏到后山,将她的钱还给她,让她去慈江县找刘杏,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么多钱,在外面十分不安全,也唯有这个小姨才能让她放心了。 熟料,拥挤的人群里,郑辛远敏锐的发现那张哭了一脸泪水的熟悉的脸,竟是孟杨跟到京城来了,是了,香姨娘这样缜密的人,早就在各处给女儿安排了退路,京城尤盛,郑辛远看到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小丫鬟,三五个大汉默默隔开拥挤的人群。 郑辛远朝她笑了笑,也不知她能不能看到。说起来这一切是自己自讨苦吃啊,谁叫自己手贱送郑中诚上路的呢?郑辛远心里自嘲着,却也并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相同的事,不过,郑中诚毕竟是从乡下走出来的孩子,再厉害也比不过浸淫在京城权术中的人,怎么就着了别人的道?恐怕是让人给设计了! 只不过,谋反,株连九族啊!!!大哥,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郑辛远抓心挠肝的,恨不得立马把郑中诚抓过来问个清楚。 江氏几人早就哭的声嘶力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机构,郑辛远望着铺满了干草,勉强还算干净宽敞的牢房,还是松了一口气,哭累了的孩子,一着地立马又扯着嗓子哭,惹得牢头不高兴,凶神恶煞的提着刀过来,砰砰砰敲着牢门,“哭什么哭,再哭直接拖出来砍了!” 吓得几个小的立马噤声,缩在大人的怀里一声不吭。 郑小圆不知何时跑到前面,扒着牢门大喊:“大人,大人,我不是他们家的,我是他们一家骗过来当他们女儿的,我父母也是让他们害死的,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帮我父母报仇。” 在场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胡氏拢着郑文博的头,原本母子俩靠着斜坐的,这一下精疲力竭的她立马坐正了身子,刚要开口,郑文博抓住她的手,先声道:“大人,乡下都穷的吃不饱饭,还有这个精力去骗一个赔钱货回来糟蹋饭菜,我妹妹受了打击可能是精神有问题了,让大人见笑了。” 郑辛远不得不高看这兄妹一眼,这个境况下还敢出声说话,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在牢头眼里,反正都是要死的一群人,根本不耐烦听多的,又骂骂咧咧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远处来来回回有士兵巡逻,大家也懒得去打骂郑小圆,自觉靠拢,留了她一个在一边,郑小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咬着嘴唇望了众人一眼,重重一哼,抱着腿坐在另一边。 几家之间互相计较已经没有了意思,刚开始还互相埋怨的郑家人,现在互相靠着取暖,都是从乡下走来的,城里是个什么规矩没有人懂,郑中元因为念过书,先让人喊出去问话了,张氏一向稳重,这个时候哭的泣不成声,望着郑中元离开的身影,几乎要昏死过去。 第55章 郑家大变 郑辛远稳了稳心神,刚关进来就立马一个个叫出去问话,这个事情估计不小,趁着牢头带着郑中诚离开,飞快的挪到郑老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祖父,这件事肯定是大哥让人陷害了,不管怎样,我们大家不能乱说话,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乱说一句话,就又多一个把柄,你告诉大家不要心慌口不择言乱说话,这些事我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编什么东西去搪塞。”这里的人都是人精,你没说的,没做的都能给你编出来,何况是乱说的,当真当假,也不过一句话的问题。 郑老头自从郑老太中风之后就不大说话了,他也不过是一个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农民,一想到老郑家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几乎要承受不住,但他能做什么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事还没有人站出来说清楚。 郑老头睁开眼,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孙女,却是第一次这么直直撞进她明亮清澈的眼睛里,郑老头翻江倒海的心情平静了些,点点头,拉着她靠近了些,声音有些暗哑,“娃子,你在外面见识多一些的,你觉得这个事该怎么办?” 郑辛远摇摇头,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郑老头有些失望的闭上眼睛,复而睁开眼,恢复了些活力,清了清嗓子,将郑辛远的话告诉大家,郑家毕竟是他的主心骨,这个时候他说话了,几个男人也渐渐恢复了过来,郑老二说:“爹说的有理,我们现在连是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可千万别乱说话,不要撒谎,有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们的的确确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事。” 大家纷纷附和,又低下头跟自己的小孩交代,胡氏突然抬了头,指着郑小圆说:“爹,我们都好说,但这个白眼狼可说不准会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个时候,众人才将眼光聚焦在郑小圆身上,郑小圆倔强的抬着头与大家平视,冷哼一声,“怎样,这个时候我还不信你们敢打人!” 郑老五的手紧了紧,青筋毕露,恨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当初就是饿死你也不把你抱回来。” 郑小圆不答他的话,只是冷冷一笑,扫视了众人一圈,说:“叫你们成天打我骂我,这个时候跪在我跟前也别想我说一句好话。” 张氏因为郑中元的离去,抱着郑小波哭的说不出话来,郑小波挣了挣,出来说:“我们对你怎么样了,没把你饿死冻死,起码五叔还让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小姐吧!” 郑小圆抱着胳膊,扬了脖子,目光停在郑文博身上,冷笑道:“说不准是担心我这个好哥哥长大娶不到媳妇才养着我呢!” 郑文博“你”了一下,到底没骂出来,恨恨一甩手,说:“真是不知羞耻,我看上黄家的一头母猪,也不会要你!” 郑小圆呵了一声,“那也得看那母猪要你不要你!”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郑辛远真想抚掌大赞,小圆姑娘,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吧? 胡氏自然不满意自己儿子被说,刚想破口大骂,郑辛远站起来说,“理她作甚,她以为她说不是咱一家人了就不用砍头,其实也不好好想想,她胡乱说话,我们到死也是死在一起的一家人。” 说着,她慢慢走到郑小圆跟前,抓住郑小圆迎面挥过来的爪子,继续说:“砍一个是砍,砍两个也是砍,你以为这些个官爷会嫌麻烦不成?你这点小嫩脖子,都不用铡刀的,大剪刀咔嚓一下,就玩完了,你以为你逃得掉?” 饶是郑老头听得也是遍体生寒,忍不住出声,“小鸭,别乱说。” 郑辛远拍拍手,站起来,满意的看着瑟瑟发抖的郑小圆,说:“祖父,小圆妹妹要是乱说话,保不济我这话就不是乱说的了,小圆妹妹毕竟是小,我做姐姐的不跟她好好分析分析,万一哪天被一起带到菜市场,我怕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郑辛远故意在死字上咬重了些,不光是吓唬吓唬郑小圆,也是想让牢房里所有的人脑子都清楚一些,这是生死大事,直接将生死压在他们心上,比在这匆匆忙忙的时间里徒劳的安慰要好的多。 被关着,时间变得很缓慢,郑辛远也分不清到底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或者更短,或者更长,郑中元回来的时候,勉强还算是干净,但郑辛远一眼瞄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就知道应该是受了鞭刑,不过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强忍着不出声。 张氏已经迎了上去,估计一个熊抱就足以让郑中元支撑不知,郑辛远赶紧上前一步,将郑中元拉到自己身边,冲张氏小声说:“二伯母,赶紧坐好,官爷还要带人的。” 郑中元顺着郑辛远坐到旁边,冲张氏说:“娘,我没事,先坐好,保持体力,暂时不会叫人出去了,我先歇一歇,再跟大家讲讲情况。” 张氏含着泪,紧张的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郑中元,郑辛远朝郑小波使了个眼色,郑小波心领神会,立马窝进张氏的怀抱转移她的注意力。 郑中元这才放松下来,朝郑辛远嘶了嘶嘴,江氏不大会看人脸色,张嘴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让郑老三一把捂住了嘴巴。 郑中元这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闭上眼休息了,郑老二又低声跟张氏说了两句话,张氏含泪点头了,才起身到郑中元身边来,前面好些天都是在囚车里长途跋涉,根本就没睡过,又吃了点苦,郑中元眼睛一合就睡过去了,郑老二心疼的将儿子轻轻扒拉到自己这边,一点点的让儿子靠到自己肩上。 直到晚上送饭的过来,郑辛远瞧瞧将他碗里的水换成空间里的灵泉,他吃了几口又继续睡过去了,他实在是太累了,本来马上就要进考场的,这次他本来是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的,现在,全没了。 郑辛远感觉灵敏,深更半夜的,大家都熟睡了,只有郑中元那里传来几不可闻的哽咽声,原以为他是痛的,但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教育是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像这样读过圣贤书的尤其是,估计是因为别的吧。 郑辛远歇了去安慰他的念头,但却也睡不着了,中秋节快了,辛亏这间牢房像是酒店里的vip一样,没有和其他的犯人关押在一起,而且通风透气,很干净,除了有几只蟑螂爬过,其他的都很好,特别是这个时候,外面的月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这是一种怎样思乡的情怀。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很轻,郑辛远赶紧闭上眼,只听得轻轻的开锁的声音,牢门打开了,估计是郑中元有些紧张,一骨碌坐了起来,来人怕他出声,扬掌将他劈晕了,郑辛远心里一紧,就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在戳自己,是剑鞘。 “跟我走。”来人蹲下来,声音如同剑鞘一样冰冷,“我知道你没睡,赶紧起来跟我走,你也不想大半夜的闹得大家都睡不好吧。” 郑辛远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不会大半夜的来个刑讯逼供吧,是扎针,还是夹手指啊? 来人见她爬起来跟着走,根本一句话也不曾多说,身后跟着的两个亲随不像是一般人,训练有素,跟他一样,都冷冰冰的,出门的时候,牢头带着狱卒还点头哈腰的欢送,郑辛远瞧着外面宽阔的星空,裹了裹身上破旧的外衫,这人不可能是救自己出去的吧,这到底是去哪里呢,不会是扔到烟花巷子,从此···· 郑辛远打了个冷颤。 第56章 吃货不解释 “你就是郑辛远?”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幕帘之后传出,带人来的少将微微作揖行了礼九退下了。 郑辛远一路来没有绑手绑脚,也没有遮蔽双眼,但要她再原路找回去,她着实是做不到,这七扭八拐的,还在半路,头就已经晕了,没注意幕帘之后的声音透着一股奇怪的失望,晕乎乎“嗯”了一声,反问:“我现在可是死刑犯,你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 幕帘之后“嗯?”了一声,戛然而止,一双鹰一样的双目锐利的似乎能将幕帘穿出一个洞来,郑辛远一个哆嗦,清醒回来。 一个能将死刑犯带出来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简单了!古代有些什么规矩来着?? 郑辛远绞尽脑汁的想着,其实也并不难办,在孟府的时候学了不少,首要的,先跪下来再说吧。 “噗通”一声,郑辛远倒吸了一口凉气,幕帘之后的人,常年冰霜的脸隐隐有些扭曲,这幕帘乃是极为特殊的材料制成,从里向外可谓是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就没错过郑辛远的动作。 只见她的脸上没有害怕,只显出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表情,接着,双腿就直直跪了下去,想来是个不知道规矩的,但见她接着双手撑地,伏地拜见,虽说着是参见贵人,但其姿势之标准可谓能拿去做京城大家闺秀礼仪之典范,又是个知道规矩的。 幕帘之后的人嘴角上挑,难怪自己这位至交好友对这个乡下丫头有兴趣,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知道我是谁?” 郑辛远心里骂着这万恶的封建制度,木木的摇了一下头,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见你像是个有本事的,能把我弄出来,能不能也救救我的家人?”管他好赖,反正把自己喊到这里来就是有目的的,要帮就是所有,不帮也是所有,先仅好的说了再说。 幕帘之后的人忍不住轻笑一声,“本公子要是有这个本事,那还不得手眼通天了,姑娘委实太贪心了,能救你一个出来还不满足?” 就我一个,还需要你救?郑辛远很不屑,就是自己一家人在空间里也很好躲得好吧,就是郑家一大家二三十口人太多了,“俗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贵人就救我一个,我还得还公子一辈子,太沉重了,不划算。”意思就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光嘴角上挑,眉梢也挑的高了,幕帘之后的人五官半隐在黑暗中,依稀能看清他容颜轮廓分明的如同雕刻师父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一手放在大腿上,修长的手指在华贵的袍上缓缓磨砂,“你还活着,就可以替你们郑家三四十口人报仇,不划算?” 郑辛远嗤笑出声,“贵人可能不理解,我们从乡下来的,不懂报仇不报仇,都只想活着,只为生计活着。”忍辱负重半生,只为一朝报仇神马的太高端了,乡下人不太懂,而且,是皇帝要砍我们的头的,难不成还得去推翻一个王朝? “有人是不太懂,但你懂的蛮多。”幕后再次一声轻笑,“听说你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出嫁的暂且不论,还有三个。” 郑辛远心里一紧,被抓住了是没得办法了,没被抓住的赶紧逃啊,郑小毛早就失踪了,小五在孔鑫文那里,特别是郑小葱,就在落阳城里,是不是也太好抓了一些? 见郑辛远久久不说话,幕后的人忍不住问:“你还不求我?” 郑辛远直起身来,跪直了身子,说:“求你有用么,又不是你管抓人不抓人的,要是能救早就救了,要是没救早就被抓了,你说,我求你做什么?” 华丽衣袍上的手指一顿,随即仰起头,无声的大笑两声,真是太有趣了! “梁少将,把人送回去吧。” 郑辛远一言不发爬起来往外走,幕后的人又突然出声道:“有一位你许久未见的人很想见你一面,你珍重,别到时候伤了她的心。” 郑辛远再次一惊,郑小毛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月朗星稀,郑辛远一路低着头回到牢房,大家经过几天来的紧张奔波,都睡得很熟,倒是郑中远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不停的向牢外寻找,等见着郑辛远,高兴的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叫出来,轻手轻脚的从刘氏的怀里钻出来,爬到门口,等着郑辛远进来。 “姐,他们有没有打你?”郑中远拉着郑辛远的手,借着月光凑近仔细看,轻悄悄的,只有温暖的呼吸喷在郑辛远的手上,格外舒心,这个孩子,小时候那样讨人嫌,没想到最终还是长正了。 郑辛远拉着他坐下来,摸摸他的头,“姐没事,你怎么还不睡?” 郑中远紧张兮兮的又扫了一圈,才说:“我做噩梦了,一觉醒来没找着你,差点要喊大家起来了。” 郑辛远笑,估计是耗子扒多了,他现在这样脏兮兮的,真像一只小耗子,“半大点人,还做噩梦,你知道些什么啊?” 到底是小孩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姐,你别骗我,我们到底干什么坏事了,我们是要死了吗?” 郑辛远一阵心揪,郑中远大部分的时候都像个牛皮糖粘着她,她老是真真假假的嫌弃他,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今天虽然光线不是很亮,但捧着他的小脸仔细一看,几个兄妹里,就这个小弟长得和自己蛮像的,没有那么柔媚的五官,一样稍显粗浓的眉毛,大眼睛,挺拔的鼻子和红润但有些干涸的小嘴,拆开但看都十分的漂亮,偏组合在一起,就平淡平常得很,但男孩子这样很好,显得刚硬有英气。 “你饿不饿?”郑辛远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郑中远眼睛一亮,兴奋的像一只猫着腰的小猫,刚才的难过瞬间烟消云散,他凑近郑辛远,几乎是贴在她的面上,痒痒的,更加的小声,“姐,你还有好吃的吗,我就是让饿醒的。” 郑辛远哭笑不得,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在路上悄悄准备好的小糕点,只说是有个贵人相见从桌子上顺的,取了一小块给他吃。 郑中远捧着小糕点,眼馋的见她将剩下的继续包好放进口袋,悄声问:“姐,这个也是留给我以后吃的吧?” 郑辛远正要说话,瞄到对面郑小圆微微动了一下,赶紧一伸手,将郑中远手里的糕点塞到他嘴巴里去,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快快睡吧,小远,明天醒过来就好了。” 郑中远差点让噎住,郑辛远又取了墙边的碗,里面还盛了些水,给他喝,边说:“别喝多了,当不了饿的。” 本来给的饭食就不多,郑小圆又分到的更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听郑辛远这么一说,也赶紧跑到墙边端起水碗喝水,好歹也是灵泉水,郑辛远也很无奈,总不能在这个地方把大家都喊起来,大吃大喝一顿吧。 天微亮的时候,郑中元才醒了,第一反应是去数有多少人,见大家都在,松了口气,心里暗骂,真感谢你祖宗,谢谢你把我劈晕过去了,不然顶着一背的伤还睡不着呢! 慢慢的不等天大亮,陆陆续续的都醒来了,往常这个时候都要下地干活了,现在却窝在这里等死,说不害怕都是假的,但晚上没吃好,经过一夜消化,都有气无力了,江氏嚎了两嗓子就消停了,郑老头帮郑老太擦了擦嘴,又喂了点水,正要问郑中元到底是什么问题,郑老六家和郑中远年纪差不多大的郑小然哭起来了。 “娘,我饿。” 另一边还在打盹的狱卒被惊醒,十分不满,拿着东西瞧着墙壁震天响,扯着嗓子喊道:“哭什么哭,再苦爷就先送你们上路了!” 惊得郑老六赶紧将女儿的嘴巴捂紧。郑老六一家就算脾气再怎么不好,有一点,郑辛远是很羡慕的,就是郑老六两口子都十分疼爱小孩,并不因为女孩男孩就多么区别对待,一路上,再条件艰苦,对最小的这个女儿都是十分疼爱。 郑辛远只得嘘了嘘,将还剩下的一点糕点拿出来,给她喂了吃了,郑中远见着,委屈差点也哭出来,说好了都给我吃的呢? 郑辛远发现,郑中远真他妈的是个吃货! 第57章 什么债 郑中元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就是郑中诚离开家之后游历了大半年之久,中途遇到了不少才子,到江南之后受邀参加文会,结果让临检的士兵搜出带有敏感词汇的诗词,郑中诚无背景无靠山,首当其冲,牵连入狱的有十多人,皆说是受郑中诚指使。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这个国度,以前郑辛远在孟府的时候就了解了很多,但觉得天高皇帝远的,与自己没什么相关,便没往心里去,这会儿稍想一下,便明白了。 庸国建立之初,皇室子嗣特别艰难,先先□□庆武帝当时仅有两儿三女,对普通人家足够了,但对于皇家远远不够,能不能正常长大都是一回事,果然,大的皇子不到六岁的时候就莫名夭折了,小皇子也是体弱多病,三个姑娘也一死两弱,举朝上下都十分担忧,从太后到普通妃嫔,皆日夜礼佛,说是消弭开国之初杀戮太多的怨气。 庆武帝为此压力山大,醉酒之下临幸了一个宫女,没想到这个宫女就此怀上了,庆武帝回忆说当晚梦中繁星满天,此子将来必定子嗣成群。 这个儿子出生就是一个傻子,但他出生的时候,小皇子病死了,举朝上下就这一个皇子了,但有一点,这个傻皇子人傻,但颜值极高,轮廓分明,明明那个宫女颜值相当一般,庆武帝也是普普通通,并且慕容祖上是行武出生,也从没出过美人胚子,这一个皇子偏偏所有的优点都长在这张脸上了,要不是有一双神似庆武帝的眼睛,真不能相信是慕容皇家的种。 庆武帝一语中的,皇子虽傻,但人俊挺拔,耐不过皇室子嗣凋零,在其13岁的时候就安排了通房,从此,就跟施了魔法一样,和他同过床的女子肚皮接二连三有了反应,原本嗤之以鼻的大臣们才纷纷反应过来,忙着将自己女儿送进宫去,丈夫是个傻子,但好控制啊,生个皇子,一切希望就都有了。 庆武帝坐上皇位之后,儿子不得力,自己一直干到了老死,享年六十八岁,卧床之时,将自己的傻儿子封为详武帝,驾崩之时又颁下圣旨立姜皇后所生之长子慕容熙为太子,姜皇后母族姜太师为国师辅助朝政。 时过境迁,当初6岁的小太子如今羽翼渐成为13岁少年,但同样长成的还有其他的皇子,因为,庆武帝驾崩之时还另下了一道旨意,赐予姜皇后母家无上尊荣的同时,将其他未成年的小皇孙一并托付给了姜皇后,七个皇子,九个公主,姜皇后这些年可谓是心力交瘁。 但说起姜家,背景可谓是相当精彩,姜家祖先就是太师,属于文人出身,但十分有意思的是,姜家历代主母夫人都好武,这一个传统导致姜家是文武合并,文就不必说了,武这一块,虽然不握兵权,但有这个实力,但姜家还有一个传统,就是姜姓子孙不得入朝为官,潜心从文,太师,帝师,琴棋书画大家等大多是出于姜家,当然,姜皇后的父亲最后让庆武帝坑了一把,任命为国师监国,当属特例。 所以说,要不郑辛远怎么就对这个庆武帝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姜皇后其母是骠骑将军家的嫡小姐,其父是已故小皇子的启蒙老师,这样的家庭万不会将女儿送入深宫这个虎穴,庆武帝独思巧计才让姜皇后入了宫。 但庆武帝也不是糊涂的,七个皇子里,除了姜皇后生的两个儿子之外,其余五个皇子生母出身皆不高,只是就算这般,也耐不住有心人,身在其位,不得不谋求某些大事。 在这样一个敏感局面下,用文字大做文章就再适合不过了,郑中诚真他妈的倒霉,郑辛远恨恨的想,自己也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胡说八道,让他安安心心娶了黄茉莉得了。 只是,为什么大家众口铄金一致指向郑中诚,这里面就奇怪了,郑中诚出来的时间那么短,不至于得罪什么大人物。有句老话说,宁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郑辛远琢磨,这件事恐怕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恩怨。 郑中诚是在郑家被关进来第四日让扔进来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郑老大家里哭的撕心裂肺,除了郑小圆抱怨了几句,别的都没说话,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指责没有任何的意义,不管在利益面前能掐成什么样,患难的时候,大家都是平等的,指责也没有意义,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几家到底是撇下了郑老大一家在一边,连郑中元都让张氏拉着,不肯让自己儿子与郑中诚过多牵连。 郑中元冲郑辛远无奈的笑笑,郑辛远也只得无奈耸耸肩,失去自由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而且这么多人挤在一间牢房里,都许多天没有洗澡,这个味道真不好闻。 当天下午,听得外面狱卒不耐烦的喝叫声,郑中远扒着牢房门使劲往外看,在大家都要昏君昏欲睡的时候,只听的他欢快的声音响起,“外婆,外婆,小姨。” 刘氏先一个一跃而起,眼泪簌簌的流,扑到牢门张着手叫:“娘,娘,救我出去。” 杨氏一头原本黑白掺杂的头发现在全白了,这个老人后半身原本是享福的,结果接二连三的事情,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都微微驼背了。 杨氏眼睛是肿着的,跟在旁边的刘杏也是瘦了一圈,说杨氏这些时间几乎没合过眼,说起刘氏就哇哇流眼泪,整夜整夜的掉,老刘头原本还没痊愈的身体又倒下了,两个老人长吁短叹,却无能为力,内疚与担心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两个老人的心。 刘氏缩成一团嘤嘤的哭个不停,郑辛远隔着牢门的缝隙伸长着手覆膜杨氏脸上的周围,也忍不住哽咽,“外婆,我们会没事的,您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我们没有干坏事,皇上不会砍我们的脑袋的。” 杨氏捏着郑辛远的手,哭的失声,听刘杏说现在她的眼睛也不行了,模糊的很,走路都老碰着磕着,郑辛远心里痛到极点,这个世界上还会惦记自己的人没几个,自己却无力回报,暗下决心,再出去时一定奋发图强,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些爱自己的人。 等杨氏的情绪稍微平复一点,刘杏才空出手来,将带来的两个篓子掀开,是满满两篓子馒头,趁着大家去分抢馒头的时候,悄声对郑辛远说:“是孔家的人带我们进来的,说现在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馒头当饱,最实在。” “孔家?”郑辛远失声,她还在纳闷怎么现在还没有孔鑫文的消息呢,很不厚道的想,难道自己不是他的好盆友么? “嗯。”刘杏见她若有所思,道:“这些天你姨夫也是四下打听了,听孟家二少爷说孔少爷如今不在京城,但你们现在这牢房还是经孔家少爷通融过的。” 郑辛远不由惭愧,孔鑫文的爹可是不简单的,这些天没见到他,还暗自埋怨过呢。 没一会儿狱卒就过来提醒了,说时间可不多了,赶紧的,扯两句就完了。 杨氏和郑老四还没说上几句话,听着又哭了,刘杏赶紧将篓子收起来,扶着老娘要出去,一直伏在膝间的刘氏却突然发疯一样的扑向牢门,拉着刘杏的一只衣袖,“小妹,你救救我,救我出去,我知道的,妹夫有能力,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的。” 第58章 灾星 刘杏大吃一惊,这个时候来见她们都已让自己公婆十分不满意了,自己夫家就是普普通通的经商之人,小罪用点银钱能通融的也不会小气,但这事情怎么帮忙?回过头来,却见着自己一向要强的姐姐形神消瘦,狼狈不堪,又无语无奈。 刘氏哭的很崩溃,声音嘶哑,“不救我也可以,把小远救出去就可以,把小远救出去啊,我求求你了,小妹。” 郑家众人本就是无头苍蝇,想求人都找不着人求,这会儿也不管有用无用,江氏率先,竟慢慢的都大有跪求刘杏的架势,郑辛远无奈,赶紧上前规劝刘氏,“娘,娘,你别为难小姨了,这个事情小姨真没有办法。” 说着,把刘氏的手使劲掰开往回拉,刘氏没来得及协调好,刘杏一挣扎出来,力道一松,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气急之下,反手给了郑辛远一个巴掌,“要你管老娘的事,都是你一个灾星,一切都是你惹来的!”声音之响亮,连在一旁哭着拉刘杏的杨氏都惊着了。 郑辛远眼冒金星,老半天没回过神来,郑中元赶紧跑上前来将她拉在身边,轻轻拍着郑辛远的额头,小声喊着:“小鸭,小鸭。” 郑中远也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拳头锤着刘氏,哭:“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 郑老四气急,赶紧端了墙边的水碗来,沾了水在郑辛远脸上拍,“四丫头,四丫头,你醒醒。”两下没见到郑辛远醒过来,转过头对刘氏气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四丫头哪里惹你了,你犯神经是不是?” 杨氏心疼的大骂:“我这个缺心眼的傻丫头哦,哪里有你这样做娘的,我的乖囡囡啊,要不要紧啊,天杀的,有没有大夫啊!” 那边狱卒不耐烦了,刘杏只得含泪拉着边哭边拍大腿的杨氏走,这个时候能怎么办呢,一道牢门,几根手腕粗的木柱,仿佛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郑辛远迷迷蒙蒙之间,像是溺水一般的难受,依稀听见前一世临死时刺耳的刹车声,死后护士在身边议论,“哎,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就这么白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可不是,撞死她的是个官二代,警察就问了他叫什么,他爹叫什么,人就放走了,这姑娘连个身后事都没有人收拾,哪有人替她喊冤求个公道哦,可不就是白死了!” “哎···这个世道啊。” “···” 人吃人,哪里不是人吃人?郑辛远只觉得头昏脑涨,一丝清凉从额头散开才觉得好过一些,不觉间,鼻子莫名酸涩,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来,依稀又回到原身死的那日,也是一巴掌,天昏地玄,在她醒来的时候,鼻下拖着两条殷红的鼻血,脸上火辣辣的疼,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自己和刘氏做不成母女,自己一直对她亲不起来,甚至还带了一丝原主自然存在的对她的恐惧。 恐惧?我该恐惧什么?郑辛远扪心自问,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看不透?难道还对刘氏抱有一丝期望?难道区区一个乡妇刘氏都对付不了?她已经将她的孩子打死了,真正生恩已还,明面上的生恩做个样子就罢了,母亲?她配吗? 郑辛远从心底深处生出一丝怨气,这股怨气不散渐浓,如藤蔓一般绕着她的心层层缠绕,已经那样悲惨的死过一回,难道这一生也只配破席裹尸?一股腥甜从喉间蔓延,只听得耳边有人惊呼,“小鸭吐血了,打一巴掌怎么就吐血了呢?” 郑老四见状痛不欲生,刘氏的手劲之堪比两个成年男子加起来还要大一些,他以前不懂怎样做一个父亲,好不容易明白,却生生做的尤其令人失望,都是自己没用,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老四。” “老四” “四弟” 郑老头,郑家几兄弟同时出声。郑老六最看不惯老四家的做派,以前都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搞得自己女儿跟讨债一样的,吃糠咽菜都怪她们,生不出儿子也怪她们,女儿是菜籽命,但即便是菜籽,也要有块好地有人照料吧! “四哥,别到时候老大家的证明清白,你家又搞出个命案来,这真是没玩没了了!”郑老六冷哼一声,捧着自己姑娘的眼睛不让看。 郑老四气急,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刘氏,“你为什么要打小四,你为什么要打她?” 刘氏让郑老四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加之郑辛远昏迷不醒又吐血,心慌意乱,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仍然辩驳,“小四之前进过孔家,后又为了小五去了洛阳城里的大户,谁晓得也是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 刘氏真是愚蠢至极!连江氏都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事,郑辛远倒是能去得罪哪个?哪个人会为了和这么一个小姑娘搞出这么大的事来? 说到得罪,其实刘氏猜测的也不无道理,但这个得罪不是郑辛远的得罪,而是郑老五一家。 孔鑫文从得到消息开始就马不停蹄离开了京城专门去了江南调查此事,朝堂之争已经白热化,但姜太师文武皆成,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个老狐狸会没什么盘算,只不过身居高位,习惯了大局,区区几条乡下人命罢了,不值一谈。 “主子,吃点东西吧。”珠心已经是第三次热了饭菜了,见孔鑫文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密报,不由心疼,她是在孔鑫文乳母的外孙女,在孔鑫文八岁那年接进来的,孔鑫文见四岁的她骨架精奇,就准许她跟着一起学武。 孔鑫文抬眼瞄了一下,终于将手中的密信卷起来放在烛火上烧了,屋里弥漫一股焦味,珠心又去将窗户支起来,转身,孔鑫文早已经坐到桌前,自己取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笋干肉吃了起来,她赶紧上去准备给他倒一杯清酒,却让按住了,孔鑫文透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道:“你下去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以后不必这样等我,我饿了的话自己会去厨房找吃的。” 珠心脸红了红,“这怎么行,这些活怎么能让少爷来做?” 孔鑫文挑眉,俊颜在烛光的映射下晃入少女的心扉,珠心愣了一下才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少爷可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走神。 “怎么不行?自食其力,饭总要我自己吃到我自己肚子里的。”孔鑫文也是饿坏了,吃得很香并没有注意到珠心的异样,道:“珠心,你是奶娘的外孙女,并没有把你当下人看是其一,其二是我让你学武识字,也不是让你跟着做这些活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自己有自己的打算的。” 珠心脸白了白,“奴婢跟了少爷,一切都听少爷的。” 孔鑫文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也知道多说无益,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许是夜色太好,那一张不屈服的小脸,倔强的眼神,充满生命力的小身板又在他眼前晃悠起来,郑辛远,孔鑫文沾着杯中的清酒在桌上写了又写,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嘴角极浅的微笑。 两个公子,一白一青,一冷一魅,缓缓并行在江南巷子里的青石板路上,娇俏的江南少女隐在丝帕后的小嘴愣是合不上来,让孟逊狭长的凤眼一扫,均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孟逊赶到江南的时候,连日赶路来的贵公子丝毫没有风尘仆仆,他玉冠束发,青丝垂协,在一尘不染的月白色宽袍上面,张扬又魅惑,孔鑫文轻轻一笑,“孟二少,每一次见面,你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孟逊轻佻的靠在椅背上,张开扇子慢慢摇了两下,道:“彼此彼此。” “很快便是秋闱,这件事发生的太不是时候了。”孔鑫文瞥了孟逊一眼,“没想到还将你们做买卖的都扯进来了。” 孟逊笑的坦然,“这还得多谢孔少爷私下给了消息,不然,扯进这个倒霉事里,不折点银子也出不来。” “你并不缺银子,没想到还亲自过来了。”还是孔鑫文查到当初文会举行的地方是孟逊手下的一个庄子的大掌柜提供的,绕了好几道弯弯不说,事发之后,第一时间便贱卖了。 “本公子是闲得慌,没想到的是孔公子也很闲,这个时候京城里也少不了乱子,不说留下来帮尚书大人,这么一个事倒值得你出京了,既然这么有时间,改天枫晚林一起看落日如何?” “···”孔鑫文顿了一下,说:“这件事已经让闹得这么大,想轻轻放下有点难了,只有从根本上找到突破口。” 第59章 女户 “给你吃,都给你吃,你吃完了我再走。” 连着几天来,牢里都让这样赌气鸣翠一般的声音回荡着,狱卒们吃着好酒好菜,倒也不介意多放一点时间,反正这件事现在议论纷纷,文人的战争从来都拖沓的,这些个时候顾不上这些问也说不出三句屁话的人。 郑辛远哭笑不得,刘杏走后,孟杨接着就来了,见她昏死的事,她几乎都要挤过这牢门的缝隙钻进来,隔着牢门伸着手,又是哭又是叫的拍着郑辛远的脸,很清楚的记得,在她浮浮沉沉之际,就是这几乎让耳膜戳穿的魔音让她彻底清醒了回来。 连着多日,孟杨都带着丰富的,就算没被关进来,郑家众人也吃不上的好东西进来,还不准给别人吃一点,连郑中远口水流了一地也没让她瞧上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姐姐差点死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少吃一口能怎样?” 刘氏舍不得儿子受挂落,气道:“吃一点能怎样,她不照样能吃能喝也没见死了。” 孟杨柳眉倒竖,“你是郑辛远的娘,我敬她,才喊你一声婶子,别给脸不要脸,本小姐可不一直是好性的人!”说着,身后的两个丫鬟均上前一步,衣袖挽起,赫然露出里面暗藏的有拇指粗细的长棍,似乎只要刘氏再多说一句废话,隔着牢门也要揍一顿一样。 郑辛远担心道:“这里可是牢狱,你带着这,这,武器,小心让人把你也关起来。” 孟杨白了她一眼,“瞧你什么胆儿,本小姐几斤几两难道本小姐自己不清楚?做的当然就担得起,放心。” 身后两个婢子低下头埋着不让人看见她们的苦笑,两根棍子就比巴掌长一点,小姐这还说是知道自己斤两,嗯,的确是知道! 孟杨进来几乎是让钱砸出来的道路,她也不是傻子,见状,小声说:“能用钱买进来探狱,证明你这情况也不算是无救,你放心,我二哥也在想办法呢。” 郑辛远感动的点点头,趁着她不再专注让自己吃东西,赶紧将手里的碗放下来,认真道:“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去做,不要自己直接去做,小心行事。” 孟杨立马由担忧转为兴奋,“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所以,我真没怎么替你着急,就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有个狠心的娘亲!”说到最后,又阴测测瞪了刘氏一眼,身后两个婢子极会看主子脸色,又上前小半步,衣袖下的棍子又露了出来,那架势,饶是刘氏也缩了缩脖子。 郑辛远无奈的笑了笑,拉过她的耳朵就是一阵低语,她脸上带着浅笑,像是绽放的花蕾,明明平常的五官生动逼人,自从她醒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笑,明明人是一样的人,但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郑中元扶着虚弱的郑中诚,两人皆看呆了眼。 孟杨瞪大了双眼,“这,这样也行?” 郑辛远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出去,又不放心叮嘱一句,“小心行事,不要操之过急。”郑中诚醒了之后也问清楚了,要说是多大一回事还真算不上,文人之间,揪着个把字词不放硬要摆弄些额外的意义往上拢的,旁人看着都觉得很乏味,这样几乎是捕风捉影的事,弄的郑家上下二三十多条人命千里迢迢带到京城来,更像是一种上位者的游戏,这样看来,京城实在是太不太平了。 不过,舆论的导向从来不是靠着文人的一张嘴,而是生于市井猛于虎的流言。与其坐着等哪天上位者一个心血来潮手起刀落,不如自己先在这把刀上增加一些分量。 郑辛远觉得累极,等孟杨出去之后,分了一些肉食给几个小孩子,剩下一些给郑老头端了过去,而一些精致的素菜,则放在了郑中诚的跟前。 郑老四过意不去,拿了郑中远吃的鸡腿要给郑中诚,“孩子都受伤了,吃点肉补补。” 刘氏不干,一把抢过来,气道:“都是他害的,还有脸吃肉!” 郑老大一家气得发抖,若不是理亏在先,非跟刘氏拼个你死我活不可,郑辛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跟郑中诚说:“大哥,你现在身子虚,身上又有伤,我们没有药也没有大夫,预防伤口发炎,吃清淡一些比较好。” 郑中诚羞得满脸通红,哪有脸吃饭,推了回去,说:“都是大哥的错,这我不能吃。” “不吃,难道要等死吗?”郑辛远没了耐心,没好气夹了两筷子菜,和着饭一拌扔到郑中诚的手里,“死了就对得起哪个了?” 郑老大泣不成声,颤抖着端起碗,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给自己儿子吃,“中诚,小鸭说的对啊,只要没死就要好好活着,是哪个挨千刀的害你的,以后都要还回来。” 郑中诚憋得红到了脖颈,郑中元抹了把眼泪,也道:“大哥,身体先养好是正经,你现在这样再喊你出去个两次真就没救了。” 郑辛远自己走回墙边,靠着墙闭上了眼睛,该做的她都做了,多一分也无能为力了。 郑老四见状十分不是滋味,小心地靠过去,哑着嗓子说:“四丫头,都是爹对不起你。” 郑辛远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这让郑老四十分的挫败,自从她醒来之后,没与自己家人说过一句话,想到这里,恨恨的瞪了一眼正护着郑中远吃肉的刘氏一眼。 刘氏那一巴掌之后,其实也不是没有后悔,但一想到所有人都为此指责她的时候,又暗恨,现在,她虽然人在儿子这边,但心一直挂在郑老四身上,以前郑老四对自己可是言听计从,现在却···哼,刘氏越想越生气。 那一巴掌的痛楚让郑辛远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一想到,就恨得牙根儿都痒,偏生刘氏是这具身体的亲娘,总不至于学哪吒一样,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吧。 “爹,如果我们还能从这里出去的话,请允许我自立女户吧。”就在郑老四尴尬手足无措之际,郑辛远突然开口。 “什么?”郑老四大惊失色,女户乃是家里男丁死绝的情况下才有的,这好端端的,郑家这么多户人口,另立女户出去,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 牢房里所有人都听到了,皆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看着这父女两人,郑老头正在给郑老太喂饭,闻言,手一抖,一勺饭掉在了郑老太脖颈里,惹来郑老太咿咿呀呀十分不满。 郑老头将饭捡起来放回碗里,忍着心气,“小鸭,这个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要让别人戳咱老郑家的脊梁骨啊。” 郑老头发话,别人自然不能多说,郑辛远却盯着郑老四不放,说:“爹,家和万事兴,讲究的是家和,但从我大姐到小五,这个家分崩离析,我不在,你和娘,还有小远三人都其乐融融,难道不好?” 郑中远听不懂女户是什么意思,但直觉是要失去这个姐姐,眼泪珠子马上就掉下来了,嘴里还有一嘴没有嚼烂的肉,哭道:“姐,我不要离开你,我不吃肉了,都给你吃。” 郑辛远笑笑,“姐立了女户依旧是你姐姐,这点不变。” 第60章 流言 郑中远哭着,刘氏心思却是急转不停,如果真能出去,家里现在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了,只有四丫头还认识些有钱的朋友,到时候周转一二过后,要立女户也好,起码债不用自己家还了。 自从郑辛远回家之后,她过得十分不如意,特别是郑老四明显的疏远,这点让她尤为不忿,反正郑辛远做凉皮的技术她早就学会了,分出去少张嘴多好! 只是可惜了,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的主意很多,是个不愁钱的,小远还这么小,要是她分出去自己赚了大钱,自己生养她一长··明明还没有的事,刘氏这么一想却觉得生生的心疼不止,不是心疼郑辛远,是心疼郑辛远会赚到的钱! “不行!”刘氏急痛之下脱口而出。 郑辛远诧异的望着刘氏,难道刘氏对自己有感情? 郑老四微微松了口气,劝道:“你娘打你是你娘做错了,但母女俩哪来的隔夜仇,你娘生你也吃了不少苦,她脾气是急躁一点,以后爹肯定管着她,她不会再打你了。” 哈,郑辛远差点笑出声来,隔夜仇???哪里来的隔夜仇!你女儿早已经死了,被她脾气急躁一点的娘打死了!!生恩已还,和刘氏,郑辛远现在半句话也不想多说。 她还没说话,刘氏却听着郑老四的话像是找到了底气,“就是,我生你养你一场,你说要立女户出去就立女户出去?真是想得美!”立了女户,她再想管郑辛远可就没有依仗了。 不过是要钱罢了,郑辛远冷笑一声,“娘的意思我是听懂了,就不知道爹听懂没听懂?”她鄙夷的望着郑老四,“爹也是这样想的?” 这话却不等郑老四回答,她掀开衣摆,露出里面旧的微微发黄的单衣,咬咬牙,撕了一块下来,道:“不立女户也可以,反正就算能从这里出去,我也已经不是自由身,跟着孔家少爷做四年奴婢,出来也差不多是要嫁人了,但,今天得立一份字据,目前咱家欠的帐大都是来自孟杨那里,加上这段时间吃吃喝喝,百八十两还算少的,别以为人家该给的就不用还,人家不欠咱的!” 她冷冷扫了一眼张嘴想要说话的刘氏,道:“这些钱都我还,以后爹和娘只管顾着弟弟就可以了,我嫁人嫁妆啥的都不用你们担心,能不能嫁得出去也不用你们操心,小五也可以跟着我,但是,要说在前头的是,我婚嫁自由,你们不得插手!” 看着众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她心下很清楚,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冲击不小,但为了以后省掉这些麻烦,她不得不说:“我能不能就嫁出去,嫁给什么样的人等等,你们都不准插手,还有小五的婚事也一样。” 刘氏只觉得头皮发麻,自己这个女儿让她倍感陌生,只看到她嘴一张一合说的飞快,但字字清晰,她来不及做深刻的思考,只好抓住最后一句话反驳,“小五凭啥归你,我生的闺女你能做什么主?” 郑辛远轻轻一笑,看的郑老四不由自主低了头垂泪,“我自然是做不了主的,日后我和小五嫁人还是得从老郑家出去,但是,小五嫁给谁我住不了主,你们也做不了主。” 这么些兄弟妯娌就看着,刘氏深觉得抬不起头,但依旧仰着脖子,气道:“我生的我怎么就做不了主了,就算告了官去,也没这个道理!” 郑辛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冷的瞥着郑老四,他不是一个糊涂的人,虽然平常明面上是刘氏咋咋呼呼,但郑老四可不是稀里糊涂那种耳根子软的人,有时候挨打,不过也正是应着他心里的偏颇罢了。 郑老四深深呼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来,先是看了一眼刘氏,待刘氏怯了三分,才道:“好吧,也就婚嫁这一条,爹相信你有这个分寸,就依你,决不让你娘插手。” 京城的天空并不因为郑家生死关头的窘迫而显得压抑,现在天气渐渐变冷,农忙过去,就剩下过多的茶余饭后闲谈的时间了。 “善,大善,此乃绝妙佳句,不知是哪位才子文采决绝,这样的好句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身穿灰色直缀书生捧着一张白色的宣纸,双目濡湿,隐隐颤抖着。 这处是文华楼,是京城最大的书斋,这处不显眼的角落里,一个很不起眼的人只试了一支狼毫笔就扬长而去,不到一两银子的普通狼毫,却留下五两银子,店里的小厮也是读书人,看着他留下来的书稿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里人来人往的都是读书人,不乏权贵家弟子,一位穿着石青色窄袖长儒,外套蓝色半臂对襟的少年接过宣纸,不以为意的神色大变,目露经验,惊叹,“乃是神作。” 外面有人起哄,“薛少,什么是神作,能入你眼的到底是佳作还是糟粕?” 被称为薛少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也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齿,道:“我最烦一些读书人伤春悲秋写些看不懂的玩意儿,还自以为好。”他举起右手的宣纸,左右指着,说:“这的确是好,我一读就看懂了。” 底下哄堂大笑,书斋店主忙上前去,小心的将薛少手中的宣纸拿下来,道:“薛少爷,这人的字也很不错,千万小心,小店还准备收藏起来呢。” 薛少复又不以为意起来,“再找徐大少爷写一遍不比这个好?”他口中的徐大少爷乃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子,复有才名,一手行书得过姜太师好评,声名大盛。 书斋店主心想和这个呆子说这个真没有什么意思,但面上显出苦笑,“也就是你薛少爷才有这个面子,小人哪有这个荣幸?” 围着的不少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一个文华楼能开这么大,当谁都不知道你身后是谁似的,也不耐烦看着这店主扮戏,大叫道:“薛少,辛彩娘说你徒歌余音绕梁,如空谷传音之妙,今机会难得,不如让我等一饱耳福。” 大家哈哈大笑,薛少耐不住便也欣然应允,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站了两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其中一个小声道:“他好歹是荘延伯家的少爷,人荘延伯都是在战场上走出来铁骨铮铮的将军,怎地看他就像一个草包似的。” 另一个打了个哆嗦,“我的好小姐,可别这么说,我看这薛公子仪表堂堂,挺和气的。” “和气?的确是和气,都和气到烟翠楼去了!”辛彩娘可是京城第一名妓! “好小姐,别气了,那天咱二少爷也在场,人薛公子就念了几句诗,啥都没干,你别抓着这个不放了。”以后还是一家人呢,这可怎么过哦。 一双美目在被人群环绕的薛少身上转了又转,似是要给他烧出来一个洞似的,“这个傻蛋,屁都不懂,这个东西传扬出来,还得烧他的身,不理这个傻子了,绿桃,我们走!” 继日,这首《放言五首》就广泛传播开来,同时散播开来的,还有从市井中的一首新唱词: 唏嘘似扬花似雪漫目纷飞飘散落一片发间流离不见飞舞人前迷乱 三人成虎五人作怪冤怨寒窗十载不乃银钱三两无奈父母泪成珠亲人血成河若等六月飞雪孟姜魂消散 别是新颖的唱词,昏暗的房间,靠着窗台的大案上,墨迹早已干透,夜幕降临,没有主人的吩咐,只听得见一声比一声更加幽深的手指叩击梨花木案的声音。 好一个一任闲言碎语多,唇枪舍刃又如何?若无愧事凭人问,终有清明供揣摩。 “弓满,去查一下这次江南文墨案。” “是。”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了真相,也必须大张旗鼓走一场。熟稔的婢女走进来,点上灯,跳动的烛光之下,谪仙一般的容颜上几道浅壑见证了岁月沧桑下的倦意。 第61章 错觉 孟杨的称赞实在是令郑辛远无地自容,借用了白前辈的诗加上一首绞尽脑汁,自己感觉都狗屁不通的东西,让孟杨花了银子请人配点小曲,竟然这么大受欢迎,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娱乐真是太少了,才让自己钻了个空子。 “现在外面怎样了?”不得不打断眼冒星星的孟杨,那崇拜的眼神真是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孟杨眨巴眨巴眼,说:“你没念过书,怎地就能写出这么好的东西?” 郑辛远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估计后面的事都不大好问了,眼神一飘,瞥见坐在墙角无精打采的两个人,日复一日囚禁在这个窄窄的牢笼里,不去提什么斗志不斗志,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了。 “是我二哥写下来的,我哪有那个本事啊。”郑辛远毫无压力的遥指郑中元一下,接着转过头飞快道:“怎样,外面情况现在如何了?” 孟杨顺着郑辛远的手指“哦”了一声,叹了口气,似是十分失望,双手抵着膝盖托着头,十分可爱,隐在郑家长辈身后的一双眼亮了一下,随即又似划落的流星一般迅速黯然下去。 胡氏看着倚在自己怀里愈发沉默的郑文博一眼,心疼无以复加,这姑娘模样生得好又有钱,本来是看中给自己儿子的呢。 孟杨两人正说着话,狱卒一阵小跑进来,跟在孟杨身后的两个婢子赶紧上前将人拦下,被拦住的狱卒苦着脸,急匆匆道:“我的小姑奶奶,我赶紧送你出去,庄大人来提审了。” 孟杨先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小姑奶奶,别给我这儿瞎扯辈分。”那狱卒闻言脸色一变,别瞧着这职务芝麻大小,但求着办事的人可不少呢,真以为吃了你几顿好菜就蹬鼻子上脸了,正欲发作,又听见孟杨接着道:“我还得喊您一声大哥呢,这弄的都乱了套了。” 狱卒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弯着腰做出请的姿势,“好好,随您怎么说,赶紧的,从边上门快出去,要让庄大人碰上了,要连你一块儿问罪了。” 孟杨扭头小声说了一句,“保重,庄大人在京城素有阎王之称,脸黑,但最是公正不过,放心。”说完便跟着狱卒一阵小跑离开了。 郑辛远心里一阵打鼓,两世咱可都是良民,还没见过官呢,听上去这姓庄的来头还不小。 不光是她紧张起来,本来沉寂的郑家众人都细细索索讨论起来,江氏眼泪哗得就掉出来了,也不看郑老三,直接巴着郑老头问:“爹,爹,咱是不是要,要···”死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哽在那里更叫人听着难受。 郑老头也哽咽了,哑着嗓子说:“有人来做主了,不见得是坏事,许是来给咱来翻案的。” “对,对。”胡氏抖着手讲儿子推着坐起来,道:“翻案的,翻案的,咱没干什么坏事,不会有事的。”话是这样说,但抖得几乎不成句,眼红的吓人,从自己儿子身上扫视道一边蜷缩的郑小圆身上,三步并作两步爬过去,抓着她的头发把人拎起来,厉声道:“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郑小圆再厉害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本来也就挺害怕的了,让胡氏一弄,吓得立马手足挣扎哭闹起来,“你个疯子,你放开我!” 郑老二几个人赶紧上去将两人分开,郑小圆这好长一段时间根本没人理她,这猛地一闹,顿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眼睛也红的要滴血,郑辛远只瞧了一眼就赶紧别开了眼,见郑中远还窝在刘氏的怀里扒着指缝往那边瞧,赶紧也给他挡住,别是什么传染性的红眼病啥的,那可真就麻烦了。 她一个人喘了一会儿,并没有消停下去,郑中诚和郑中元最先被叫出去,带刀的侍卫进来拎人的时候她还憋了一下,等人一走,喘得只差背过气去,到底是不忍心,郑辛远端起水碗,小心的换了空间的水走过去,说:“你先用手沾点这水抹在眼睛上,再把这水喝下去会好受一些。” 郑小圆抽搐的抬起头来,带着哭腔道:“你骗人。”不过一碗普通的水罢了,她心里着实是恨,都是郑家这一群人才害得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初她婆婆快死的时候,千挑万选就找了这么一户人家!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倒了!”郑辛远心里并不平静,况且,郑中诚和郑中元走的时候是让人一手一个拎出去的,纵然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圈,但到底是那么大的人了,分量还是有的,见那侍卫也不是多壮的,竟就像拎小鸡一般把人拎出去了,难道是传说中的内力?只是这么不客气的方式,是不是意味着情况很糟糕呢? 郑辛远并不了解,在牢狱这个地方,没什么讲究,要的只是效率而已,关了这么长时间的犯人,很多见着官爷的时候习惯性会腿软,大人都还等着问话呢,实在是没工夫等着人一步一步挪过去。 郑小圆到底是很会看场合和时机的人,接过水乖乖的按照郑辛远说的做了,那水沁凉甘甜,抹在眼睛上立马就不痛了,喝在嘴里也通体舒畅,不由疑惑,已经不止一次了,只要是这个堂姐递过来的水,味道都别有不同,是错觉? 监牢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提审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对比前些日子一潭死水一样的寂静,这样子,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江南景色如画,适宜的天气里,温允娴雅的姑娘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在水巷里,别有一番韵味,位于城南一块没有城北的人来人往的热闹,但屋舍整齐,道路宽敞,偌大的石狮分两边镇守着,威风凛凛。 往常紧闭的朱红大门今天敞开着,里面走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身材消瘦的男子,手拿拂尘,头戴孔雀毛顶镶宝石帽,他身后跟着孔鑫文与孟逊,孔鑫文平常便是肃容,此刻看不出什么,但见一向玩世不恭的孟逊也是敛了神色,折扇别在腰间,神态恭谨。 “咱家早就听说孟家有钱,今日得见才是真真服了。” 孟逊上前半步,道:“公公身在皇宫,什么宝贝没见着,这样说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哈哈哈。”尖锐刺耳的声音毫不避讳大笑出口,一向沉稳的孔鑫文抬眼望着他消瘦的身影半响,此番文墨案要说大逆不道,的确是没到这个地步,指控郑中诚的文章里,莫须有安控的对象也只是当朝监国姜太师,对权力的欲望每个人都有,姜太师离那个位子仅一步之遥,不管是用郑家二十多条人命给他添堵,还是接机讨好他将郑家众人提上断头台,对他来说都如同隔靴搔痒,根本不值一提,但突然之间伸手要管,却派个太监来,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呢? 但说起这个公公,不怪孟逊都塞了一万两银子进去,陈公公乃是六品副统领太监之一,服侍过先皇的人,据说此人收人钱财向来不手短,姓陈名才,京城私底下都管他叫财公公。 “扭了大掌柜的见了官,又赔出去这么大把的银子,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谓说的就是你了。”送走陈公公,孔鑫文难得开了个玩笑。 孟逊刹那间松弛下来,取了腰间的折扇出来,扇了两下,道:“所以说我不愿意和你们这些当官的人打交道,真真是累死了,给人钱都应该是大爷,还是头一糟,本公子双手给人奉上钱财,还装的跟孙子似的。” 孔鑫文哈哈大笑,末了,才道:“你真真是要算计起来了?家大业大,这些都不顾了?” 孟逊对上他笑颜上却没有笑意的眸子,认真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孔公子,我见你年岁也不大,防备心却甚重,可是年少时过于悲惨了?” 孔鑫文心道,还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呢。 孟逊心道,彼此彼此。 两人皆相视大笑,孔鑫文道:“你我年岁差不多,倒不至于纠结如何称呼上,真要纠结,算起来七弯八拐的还不知能扯出些什么关系,不如就简简单单,我表字子乌,叫我孔子乌便是。” “孟真。”孟逊薄唇轻启,简明扼要。 第62章 良民 郑中诚和郑中元回来的时候,两人除了衣衫微乱,并无其他异样,到点了郑老头和郑老大出去的时候,还安慰说提审的大人很好,不会动用私刑,叫他们有什么说什么,不要乱说话就可以。 提审的带刀侍卫冷冷看了一眼不停交代的郑中元,照例伸手要拎郑老头的衣领,不妨一只小手生猛一拍,竟来不及躲避,隐隐作痛。 郑辛远心下忐忑,但仍拎着脖子道:“大人,草民的祖父年事已高,还请您手下留情。” 被打的一块火辣辣的疼起来,低着头看这个刚及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出手如电抓住她的胳膊,不等人生气,就迅速放开了,并没有内力,怎地力气这么生猛? 郑中元和郑中诚暗叫不好,赶紧凑上来,将郑辛远拦在身后,作揖道:“大人,小妹长于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是有意冲突大人,求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这一回。” 郑辛远只觉得让那侍卫冰冷的眸子盯了半响,心道,你一真枪真刀杀人的好汉,还意思说我一个小姑娘打坏了你的手不成?他面相除了冰冷之外,不带一丝狭隘之气,郑辛远并不担心他会挟私报复。 果然,那侍卫只停留了一小会儿,压迫性的冷气一手,转身出了牢门,郑老大扶着郑老头跟在身后,几人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郑辛远松了一口气,郑中诚却是一叹:“你胆子也太大了,不知是像了谁。” 郑辛远讪笑,挨着墙根坐下闭目养神。 郑中元跟着她一起,挨着坐下,笑道:“她从小就拖着小五,胆子不大怎么降得住?” 郑辛远偏头看了他一眼,嫌弃的挪了两屁股的距离,道:“身上好臭,离我远一点。”连郑中远要在她身上耗都别想了。 郑中远“呵呵”直笑,嘲笑郑中元“二哥,你赶紧走远点,别让我姐给吐了,就我姐一个人身上香喷喷的。” 郑辛远抬起袖子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叱道:“香个屁,还不装哑巴,下一个就带你走。” 郑中远笑着往刘氏怀里躲。刘氏不悦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看下一个要带的就是你,真是翻了天了,连官爷也敢打,别到时候连累我们一起受罪。” 郑辛远咽了口涂抹,继续靠着墙闭上眼不说话,郑中元十分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起头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只好默默的低头拨弄地上的稻草,捡了根硬一些桔梗,在地上一笔一划写起字来。 郑辛远眯缝的余光瞄见,才想起这茬事来,还跟孟杨讲了那白居易的诗是郑中元想出来的,这个谎要圆了,郑中元这里也不能不知道这回事啊,想着,赶紧凑过去,拿过他手里的桔梗,低头道:“二哥,我写的东西你看明白了,千万记仔细,以后但凡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你写的。” 郑中元嘴巴张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要不是郑辛远交代他不要出声,他非得叫出来,妙哉,妙哉,这样的好诗简直可以一发而出人头地了。 “是谁写的?” 郑辛远瞥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写道,郑中元。 要是自己能写出这样的好句来,做梦都能笑醒了,郑中元红着脸,小声道:“恐怕不妥,我没有这个文采啊。” 郑辛远同样小声回答:“急中生智创造出来的惊世绝决多了去了,怎地就不能是你写的了,你觉得是我急中生智凑出来的让人相信,还是你急中生智写出来的让人相信?” 郑中元一下子愣住了,不可思议道:“这是你写的?” 郑辛远老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彻,抄袭可耻,但多说无益啊,干脆不去理会他。 郑中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女子才貌双全是好事,但咱们这样的家庭仅占一样都可能是祸,罢,就当为兄厚脸皮一回吧。” 郑辛远点点头,幸亏郑中元不是个呆板迂腐的,说到自己心窝里去了,就光看小五就知道,才貌是一把双刃剑,没有能力的时候刺向的只是自己。 何况,这诗真不是自己写的。 因为郑老头和郑老大的离去,一部分人安慰着郑老太,郑中诚则安慰着自己的母亲,看到郑中元和郑辛远两个窃窃私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小鸭妹妹是对自己失望了吧,她费了那么多银子,结果自己把郑家一大家子全带进监狱里来了。 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却也知道,活着比死了的好,以后还需要赎罪。 另一边,昏暗的牢房里,简单的一张木案,木案后面坐了两个人,皆穿着官服,官威逼人,郑老头和郑老大一进去就自觉腿软跪下了,也就问了些姓名,籍贯等简单的问题,庄明贤皱眉道:“大字不识的一些人,再问下去有什么意义?梁少将,这里就交给你了吧。”说着,一掀官袍准备离开。 提审的侍卫想了想,上前一步,凑近庄明贤的耳朵说了几句,说完,还伸手给庄明贤看,整个手背红殷殷的,庄明贤阎王一样的黑脸,忍不住失笑,“有武,你可是从小习武的,能让一个小姑娘打成这样,还真是有脸了。” 被唤作有武的侍卫面不改色站在一边聆听教诲。 “也罢,本官今日得空,传郑四家的姑娘,郑辛远。” 一旁叫做梁少将的少年,听到郑辛远的名字,眸子里划过一道异色,但主审官是庄明贤,他不能多话,侧身跟旁边的人低声交代了一下,就四平八稳继续坐着等着郑辛远被带上来。 依旧是有武前去提人,叫道郑辛远的时候,明显看到郑家众人都愣了一下,刘氏气道:“你看看,你看看,怎地就喊了她去了,我说的一准没错,就是她惹的祸!” 郑老四没好气拍了她胳膊一下,“就你嘴巴最多!” 郑辛远垂头丧气的爬起来,冲郑中元安慰的点点头,就跟着有武出去了,不得不说,不管前头等待的是什么,跨出这道牢门的一刹那,几乎轻的快要飞了起来,出笼的鸟儿说的莫过于就是她了。 有武虽然朝前走着目不斜视,实则多年练武的经验,很明显感受到他人的感受,察觉到身后那如释重负般的一声轻叹,不由觉得好笑,到底是个小孩子,还不知险恶。 郑辛远冲着前头冰块一样的有武挤眉弄眼,迎面又走来一个带刀侍卫,瞄着衣服,似乎和有武差不多,光线有些昏暗,离得近些越瞧着奇怪,这人真是眼熟的很,偏生他是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让郑辛远几乎要抓住事情的真相又觉得差那么一点点琢磨不透。 剩下的路郑辛远低着头绞尽脑汁的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有武有些奇怪,怎地就突然沉默了,他只是简单一想,随即醒悟过来,难道这小姑娘与梁少将身边的吴杨认识?那事情可就有趣了,他几乎是瞬间收起对小姑娘先前所有的好感。 庄明贤瞧着眼前的额小姑娘半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皮肤倒是姣好的,“抬起头来。” 郑辛远按住自己紧张的心,顿了一下,利索的抬起头来,只一眼,几乎让她色变,终于想起那个人为什么有些面熟了,原来是那次晚上和这个梁少将一起带自己出去过的! 梁少将同样很紧张,若是郑辛远这个时候露出什么异样来,本来简单的事就变得复杂了,他特意让人出去走一遭的,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有武一进来就盯着二人观察,不过,注定让他要失望,郑辛远只是轻轻瞄了上首两人一眼,就垂下眼眸盯着地上某处,声音不骄不喘,“草民郑辛远见过两位大人。” 庄明贤一瞧,很平常的五官,除了脸上还带些婴儿肥的肉之外,四肢消瘦,真能将皮糙肉厚的下属打的泛红?他疑惑的望向有武,估计是昨晚上在哪个姐儿处过于鲁莽,让姐儿给抓的吧! 照旧只简单问了些问题,郑辛远一一作答了,心里的紧张也平息了,梁少将让熟人在自己跟前走一遭而视而不见,估计就是不想让自己认出他来吧,郑辛远心想,我也不是傻子,傻子这个时候才会莫名其妙认识一个当官的大爷吧,我可是良民。 第63章 童年 静安街的往里去的小弄里,一座小院门前,一个小厮耳朵贴着院门,鬼鬼祟祟的猫着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个身穿月牙色宽袖广身的锦服,上用青色绣着繁复的图案,天气已凉,仍然手不离扇,玉冠金簪,透着纨绔之气,但其神安气清,目光清朗,又气质不凡,见自家的小厮偷偷摸摸贼眉鼠眼的模样,忍不住笑骂:“混账,要是巡街的官兵经过这里,保准送你进大牢里呆几天。” 被骂的小厮这才惊觉自家的主子什么时候已经到自己身后了,吓了一身冷汗,面色透红,十分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主子,你不是和四爷一起吗?四爷怎地还没来?” 少年笑着上前敲门,先三下后一下,再顿一顿,反过来又一次,边说:“要是四哥来了,保准凑着你的屁股踹一脚,到时候不用敲门,直接用你把门撞开了,你说说你,怎地这么不长记性,爷当初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小厮苦着脸连连告饶,心里也道,幸苦自家主子是个好性的,不然自己这毛糙的性格,早晚要丢了小命,“小的是担心司柳姑娘在,小的,小的见着她就觉得心里发怵。” 少年正想笑话他,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色袄裙的姑娘,显然是听见了小厮的话,柳眉倒竖,“司柳姐姐怎地得罪你了,那么温柔漂亮的人,你说的跟猛兽似的,真是小人一个!” 小厮见不是司柳,大松了一口气,轻拍了自己嘴一巴掌,嬉笑着赔罪道:“司杏姑娘啊,小人瞎说,瞎说的。” 叫做司杏的婢子却不看他,走出来,俏生生给少年行了一礼,“奴婢给六爷请安。” 少年扇子一收,虚扶一下,先一步跨进小院,笑道:“不用多礼,孔子乌在哪里,多日不见,速带我去见他。” 司杏赶紧跟上,领着他绕过前面的厢房向里走,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从外面看毫不起眼的宅院,往里却是别有洞天,现在深秋之际,几棵枫树似火红艳,少年正想感叹几句,只听的吱吱呀呀的细碎声,清冷却如黄莺之妙的声音传来,“六爷切莫再吟诗了,少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那拐角处,先是一袭碧色裙角露出来,司杏眼尖赶紧几步上前,道:“五姑娘,你怎地出来了。”说着,推着轮椅从拐角出来,给少年指路道:“六爷,您从这里朝前走第三间就是了,今儿少爷有客,说要给您介绍认识认识,我去取了茶来,给你们煮茶。” 少年眉峰一皱,“司柳去哪儿了,怎就你一个人?” “回六爷,司柳姐姐出去了。”说着歉意一笑,倒也是落落大方。 少年嘀咕道:“孔子乌也真是小气,也不多找几个伺候的人,呈忠,你去帮帮司杏姑娘。” “好嘞,那爷,您慢走。”呈忠装模作样学了酒楼里请的姿势,惹得司杏也笑了起来。 少年一扇子敲在他的头上,下手可不轻,道:“哪天非让四哥教训教训你,看看,都成什么样了!”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语带笑意,呈忠痛的呲牙咧嘴,但并不担心。 少年独自往里走,听得后面轮椅轧地的声音渐渐消失,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谓是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腰若束素,一瞥惊鸿,红颜倾城,让人只看一眼就忘不了,却不敢再看第二眼,怕忍不住上前唐突佳人,可惜啊,月有阴晴,如此佳人不能翩翩起舞,可叹啊,孔子乌现在治好了病,正是翩翩儿郎,可舍不得割爱了。 少年低笑一声,扬扬头,似是要把这抹怜惜的情绪甩掉,打开扇子,拾阶而上,门口两个小厮见状赶紧跪下行礼,“参见六爷。” 少年正要说话,门从里打开,正是孔鑫文,他端肃着脸,道:“等你许久,你也太慢了。” 少年哈哈笑着,“怎地一见你就这么严肃,不过是路上耽搁了点,听说你有朋友要介绍,人呢?” 孟逊早就听孔鑫文介绍过,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最是洒脱不过,也不敛容,只是微微作揖行礼,“落阳城孟家孟逊见过六公子。” 少年痴看了许久,但见其一双桃花眼细长又多情,半响,叹道:“当初见过你兄长一面,纵是失意之色,尤风度翩翩,今见你,才知你母亲当初庸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名不虚传。” 孟逊眼中刹那间划过一抹异色,笑道:“不想柳公子还听说过我母亲,我母亲去世很久了。” 少年回过神来,道:“其母风采,令人钦佩神往。” 孟逊不欲多说,轻轻颔首不语。 孔鑫文才出声道:“坐下吧,我这趟去江南得了姜太师早年的一幅画,拿出来给两位品鉴品鉴。” 少年抚掌大笑,“好,好,想不到你这趟去不仅仅是杀人的。” 江南文墨案,从县令到当地杜姓一家地主,共牵扯出10余人,马上就是秋闱,此事不会多审,这些人不会有机会求饶,郑家,算是逃过去了。 昏头昏脑被抓进来,稀里糊涂让放出去,公堂都没有过,丈二摸不找头脑的郑辛远看到外面温暖的太阳,孟杨欣喜的笑脸,轻松的同时又觉得沉重,身后凉凉出了一背的虚汗,这就是等级制度严明的封建时代,没有人权的年代! “说起来也是小人作祟,刚好又撞到这么个关口,就倒了霉了。”孟杨陪着郑家众人往外走,郑家众人对京城都是一抹黑的状态,孟杨在偏僻一些的地方找了一个出租的小院,想着这么多人住客栈也不划算,就干脆租下了半年。 “怎么租了这么久?”郑辛远奇怪,转身看了身后都无精打采病怏怏的人,心下到底不忍,说:“那就谢谢了,这些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孟杨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院子不是很好,但胜在宽敞,你们先住着吧,我瞧着你祖母怎么也得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还有你两个堂哥,挺有本事的,这件事之后,也算是出了名了。” 正说着,郑中元跑上来,作揖深深行了一礼,“孟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礼。” 孟杨避了避,挽着郑辛远的胳膊道:“不敢受,不敢受,我只是出了点小力,还是你的诗起了大作用,我哥都说,要不是这首诗引起的轰动,这件事估计还被压着呢,纵使不砍脑袋,要出来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郑中元闹了个大红脸,悄悄看了郑辛远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定了定,道:“不管怎么说,孟姑娘的出的力咱郑家是绝不会忘的,就是孟姑娘出的银子,还请孟姑娘都记下来,以后,以后我们一定会还上的。” 郑老大背着郑老太,郑老二扶着郑老头过来,也是要深深一礼,郑家其他的人见着也要有样学样,孟杨慌得直往郑辛远身后钻,说:“使不得使不得,这大街上呢,让两个长辈给我行大礼怎么成样子?” 郑辛远咯咯直笑,走上前去将两个人扶着不让跪下去,说:“祖父,你别这个样子,孟杨的请以后咱慢慢还就是了,不拘这些个虚礼。”不是说磕个头就完事了,人情的帐,银子的帐都在后头呢。 郑老头毕竟上了年纪,又受了这番折磨,一下子就有些气喘,他靠着郑老二缓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对郑家众人说道:“咱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孟姑娘的债我们要一起还,听见没有?” 郑辛远瞅着江氏和胡氏埋着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扶着郑老头往前头,兜兜转转好长时间,才到了孟杨租下的小院。 “都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找一辆马车的。”孟杨还蛮是自责。 郑辛远笑笑,说:“都在牢里坐了那么久了,出来当然是应该多走一走。” 院子不大,但应有尽有,大家都十分疲惫,孟杨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郑辛远送她到门外,说:“替我谢谢你哥哥。”她的确是没想到孟逊这个时候会出来帮这个忙。 孟杨摇摇头,“这件事也牵扯到孟家的产业了,你最应该感谢的是孔家少爷,他还在让他爹关禁闭呢。” 郑辛远吐吐舌头,童年时的交情没有想象的那样薄弱啊,哈哈。 若是孔鑫文知道她的想法,只能抽抽嘴角,心道,童年?谁和你一个童年!本公子明年双十了! 第64章 父子 连着几天绵绵的秋雨,抄手游廊拐角处走来两个人,奇山异石的花园里,只有竹子和正在大朵大朵盛开的秋菊,沐浴在秋雨之下,花瓣与枯黄的竹叶凌乱散落在地上也无人打扫,带着几分凄凉之意。 花园里静悄悄的,二人也遣散了侍从,一肃容阔脸长者,一俊朗明目少年,一样笔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让人一眼便知这是父子两人。 已经沉默了一路,孔鑫文始终气定神闲,饶是本来还在气头上的孔尚书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由暗叹,最肖像自己的到底是这个儿子,从前身中奇毒还不觉得,这两年如同冲破了束缚的种子一样,向着太阳越来越是挺拔,那眉宇间神情饶是母亲也不得不感叹,简直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件事你怎么解释,这样的事你也敢掺和,要不是你大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去江南还和人江南巡抚搭上关系了!”一想到这个事孔尚书就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得不满含苦涩压抑,现在朝廷之上君主不给力,做臣子的是如履薄冰,这个儿子从小就自己非常有主见,当年那件事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到底是和自己离了心。 孔鑫文驻足在依着凭栏生长的一朵菊花跟前,因为有廊檐的庇护,她微湿但相对很是完整,这是一株珍贵的墨菊,但在这片名品甚多的菊园里,也不过是这样散养在廊下,不过说来很奇怪,许多爱花的人,将这些名品种进花盆,室内花棚中小心又小心,反而还是没有孔家菊园里这样肆意的长得好,看这凌乱的花瓣和枯叶,若是那爱花爱草的人来,定是要心痛念叨好久。 “父亲放任这片菊园这样,纵然大家都反对,但现在看来您做的好极了。”孔鑫文拂掉花朵上晶莹的水滴,站起身来,看向菊园最北边那一间十分简易的房子,里面住着专门伺候这片菊园的哑伯,“但杂草一根都没有,凌乱只是因为这秋雨打乱了原来乱中有序的美好,倒也是别有一番意境,哑伯做的极好。” 旁人听起来不过是普普通通对这片院子的点评,但落到孔尚书的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方正的脸紧紧绷着,眼睛沉而锐利盯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道:“我以为你长大了些便懂事了些,知道为父当年的为难和用心良苦。” 孔鑫文却是抬头看看天,不以为意,“父亲,朝廷事多,您的确是辛苦了,既然这样辛苦,回到家之后就切不可多虑多思,当心身体,今天时辰也不早了,要教导儿子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个时候母亲肯定已经摆好了饭菜,母亲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做儿子的不好让母亲久等,多年不见,趁着有时间还是想多陪着吃几顿饭,你是与我一道去,还是去别处用晚膳?” 孔鑫文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孔尚书一下子没回味过来,只见自己儿子已经了然的笑了笑,弯腰行礼告退,“想必徐姨娘和五哥也还在等着父亲呢,是儿子思虑不周,儿子先告退了。” 说完扬长而去,孔尚书额间的青筋鼓了又鼓,到底不想大呼有失身份,一甩袖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孔夫人许氏处,长子和次子已经娶妻生子,因着小儿子这些天好不容易在家,便省了两个儿媳的规矩,按照小儿子的喜好每天都是满满一桌子的菜,见着儿子吃得香,笑意直达眼底,道:“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孔鑫文咽下嘴里的饭菜,又喝了一口汤才道:“娘你是不知道,我在山上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每次吃饭不狼吞虎咽快点吃,就让师兄们全吃光了,就得饿肚子,几年习惯了,现在回来再外面吃饭得斯文有礼细嚼慢咽的,可憋死我了,在娘你这里,又没啥外人,还是允了儿子随意一点吧。” 许氏很是愧疚,忙着拿起筷子又给儿子布了一筷子菜,“吃,吃,多吃一点。” 孔鑫文接过婢女递过来毛巾擦了擦嘴,重新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孔夫人夹了一筷子菜,道:“娘也多吃,都瘦了不少。” 许氏埋下头去掩饰自己的难受,端了碗使劲扒饭,说:“吃,吃,娘吃的很多,不要管我,你紧着自己多吃。” 孔鑫文一叹,反而放下了筷子,等许氏平复些又说了会儿话才出去了。 另一边,葡萄牡丹缠枝的矮塌上,一个身穿阔袖轻衫的女子就着灯光缝制着手中一件雪白的亵衣,阔袖轻褪,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衬着那熟练上下纷飞的针线,越发显得女子娇媚楚楚动人。 “小姐,晚上别缝了,仔细坏了眼睛。”老嬷嬷端了饭菜进来,道:“奴婢去打听过了,老爷是在书房用的晚膳,估计是又有事缠上了,没去正房那边,小姐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呢?” 这正是礼部尚书徐家的庶女,徐莹环,按理说礼部尚书家,纵使是不得宠的庶女,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偏偏她一眼定终生,要死要活的硬让一顶小轿抬进了孔家大院,成为当年轰动一时的笑谈。 她还是自幼长在徐家祖母身边,就这一点,差点活活将老人家气死,最后不得不从了她,跟孔家商量嫁过来可以,但得聘为平妻,孔尚书的原配是他年轻时在乡下订的姑娘,终究上不了台面,本以为不难的事,却遭到孔老夫人的强烈反对,最后道,平妻可以,进祠堂也可以,但进府得按照姨娘的规矩来,徐家姑娘身份上本来就高了孔夫人不少,不进门的时候狠狠灭一下她的气焰,后院不宁。 就这样,徐家和孔家生了好大的嫌隙,也就是近几年,小辈之间才开始慢慢有了来往,毕竟,现在在京城里没有站队的大臣寥寥可数,何况不管光荣与否,两家还有这个关系在。 说起来,徐莹环也要唤一声徐夫人才是,可是在这个注重规矩的京城里,她以小妾的身份被抬进来,纵然在孔家得到的是平妻的待遇,但注定出不了门,而许氏得孔老夫人着力培养,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还没说话就先流三行泪的人了。 “没去正房?”徐莹环放下手中的活。 老嬷嬷点头肯定,“没去,青草亲眼看见向三区厨房拎了饭菜去书房的。” 徐莹环长呼了一口气,终于放开手里的针线,起身到梨木桌边坐下,先是闻了闻,略带责备:“这汤都煮老了。” 老嬷嬷叹了口气,说:“都热了三回了,不是老奴多嘴,小姐,你再气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徐莹环歉意的笑笑,“江嬷嬷,我晓得了。” 灯光下,,肤如凝脂,眼中带着几许晶莹,纵使生有一子一女,她还是如当年小姑娘一般水嫩,江嬷嬷看了又看,才心里叹了口气,自己都老了,小姐却还没有长大。 “什么?她租了一个小铺子?” 木瓜端了点心进来,让煮茶的婢子下去了,才道:“可不是,六小姐一点银子都要折腾光了!” “哦?”孟逊半眯着眼斜睨这木瓜,这个呆子,现在是越来越敢说话了,保不齐哪天等木风回来,让他训个两顿才能老实。 “爷?”木瓜见孟逊盯着他不说话,上前挥了两下爪子。 孟逊猛地阖下眼眸,冷道:“怎地,当爷是瞎子不成?” 木瓜吓得使劲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怎么会,爷,奴才是看到有个小飞虫在飞,抓虫子呢。” 亏得脑瓜子还是机灵的,这借口找的挺好!孟逊冷哼一声,坐直了身子,掸了掸衣袖,起身出去。 木瓜快走一步,想拦又不敢,苦着脸焦急道:“爷,您昨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您说不想吃饭,小的专门使人做了您最爱吃的红梅糕,好歹吃一点吧。” 孟逊脚下一顿,道:“包起来,我们出去吃。” 不管家里还是外面,肯吃东西就好,木瓜赶紧使人拿了个食盒过来,将还热着的点心装了,跟着孟逊出了门,路上瞧着自家爷的脸色不算太差,道:“爷,你最近心情不大好。” 孟逊“嗯?”了一声,背着手慢慢走着,木瓜见没有下文,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很少有机会这样慢慢踱步走在京城这的宽阔的石板路上,下过雨,路上干干净净,少了惯有的浮躁的尘土之气,孟逊抬眼望着远处的天空,暗沉乌黑,但广阔无垠,那么大片的雾色似乎揽进了整个喧闹的世界。 第65章 旧业 估计是和孟逊相遇时就是一种你上我下或者说是猫捉老鼠的情况,以至于到现在,郑辛远每次见着他就觉得不自在,偏生那一张越看越耐看的脸,仿佛整个世界都不会让他经心一样,又让她忍不住的要去看。 “不至于你们这些少爷酒楼不去吃,都好我这小破店这一口吧!”郑辛远把袖子高高挽到了肘部以上,将一碗凉皮放到他的跟前。店刚开,没什么客人,只有孔鑫文不断使人过来买一点。 孟逊瞧着这面拌着辣椒油红红一片,心里暗想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姑娘,纵然当时在孟府里有些不愉快,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几年了,没看出她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孟杨端着热乎乎的牛肉汤过来,见状笑道:“二哥,这看着辣,其实一点不辣。” 见孟逊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孟杨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说:“一段时间没见,二哥你怎么胆儿这么小了,我还敢骗你不成?” 孟逊了然的点点头,拿起筷子,但到底也只夹了一根面条放到嘴里尝了尝,的确是不辣,面条筋道,特别是里面的黄瓜,这个季节有这么新鲜的,真叫人吃惊,这面皮凉凉的,这个天倒一点热汤进去,味道正好。 “你现在倒是小姐不做,做这些上瘾起来了。”孟逊瞧一眼同样将袖子挽到胳膊以上的孟杨,好心提醒道:“别让别人知道你是孟家的小姐,琴姨娘还要做人呢。” 郑辛远忙着招呼下一位客人,闻言不满道:“什么意思,我们这很丢人?” 孟逊也不恼,慢条斯理道:“你,不懂。” 郑辛远气的将碗里的面拌得叭叭响,虽然是实话,但这的的确确是在讽刺自己吧! 孟杨笑道:“这算什么丢人,我有没准备嫁到那些深宅大院去了,没偷没抢就不算丢人。”不等孟逊说话,孟杨双手支在木桌上,神情颇是向往,“别看这是个小店,以后我可是要开很多家很多家大的酒楼的,等”说着,她小声了些,“等娘可以出来的时候,让娘依旧做美美的夫人。” 孟逊失笑,认真的看了一眼对面自己这个庶妹,当初琴姨娘说要先把她送出来的时候他还不太敢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出去怎么受的了苦,现在看来,她适应的真好,虽然略感疲惫,但气色极好,这样很好,不骄奢,不放纵,比很多男孩子都厉害了。 再看这小店,勉强放得下四张桌子,布置的很整齐,还放了几对花瓶做装饰,打扫得十分干净,抹布都是洗的干干净净晾在门口,随用随取,靠着街边,这一带有很多这样的小吃铺子,凉皮味道做的极好,温饱是没有问题的。 吃完,他放下碗,木瓜差点喜极而泣,自家公子这好些天都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连连喊着要给再添一碗,让孟逊叫住了。 郑辛远招待了别的客人过来,见孟逊一碗吃得干干净净还挺吃惊的,做之前,木瓜就暗示了他这些天吃的不好,便加重了些份量,原想着这些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吃这个也就是尝个鲜罢了,相当于一碗半的份量,他竟然吃完了。 孟逊瞧着她吃惊的模样甚是好笑。她皮肤看上去比孟杨还要水嫩一点,挽起的衣袖露出来的胳膊白嫩的想叫人上去捏一把。 他不禁皱了皱眉,虽说这里是天子脚下,治安不错,但这么大的小姑娘这样子,还是十分不妥。郑辛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胳膊,不禁了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误会他的视线,自己小胸板一挺,说以身相许如何,脸色不禁有些发烫,没好气的将衣袖放下,给了他一个看什么看的眼神。 孟逊咳了一声,随后走了出去,木瓜赶紧给孟杨使眼色,示意自家爷有话说,孟杨“哦”了一声赶紧理了理衣袖跟上,郑辛远好奇道:“就听见他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有话要跟孟杨说啊?” 木瓜摇头晃脑得意洋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着爷这么多年可不是白跟的。” 郑辛远瞧不上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睛,鼻子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嘴也咧到了耳后根,哼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自制冬瓜糖吃起来。 木瓜咽了一口口水,果断转身出去了,哼,想贿赂我,没门儿! 郑辛远无奈的放下糖,邻座的大娘带着两个小孩怯生生的看着她,嘴巴边还带着凉皮里拌得酱,只好掏出小半把,一个孩子给了一点,大娘跌声感谢。 大娘带着孩子走后,店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望着这一切,她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在长凳上坐下来,拖着腮帮子想事,一下子想到刚关进去时,不是那是个什么人,说有人要见自己的,怎么都到现在了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郑小毛不愿意? 一会儿又想到,这么个小破店都花了二三十两银子,欠孟杨的钱不少了,难道真要把孔鑫文给自己的银票拿出来?一想到钱就烦得很,她狠狠拍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能拿出来,现在是艰难一点,但好歹没什么是非,否则,自己要怎么解释被抓这么长时间,钱是藏到哪里去了? 郑辛远摸着自己脖颈上的吊坠,越发温润透彻了,摸着就觉得十分温暖,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子上画圈圈,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她的确是太累了,郑家那么多人。”孟杨回来时,见着趴着睡着的郑辛远,小声抱怨着。 孟逊示意木瓜帮忙把店关起来,说:“怎么,都指望着她来养活?” “也不是。”孟杨紧皱着眉头压抑着自己的不满,毕竟是郑辛远的长辈,她不好怎么说的太难听,艰难的组织着言语怎样说比较恰当,“就是,就是靠两个读书人出去写字,靠两个小孩去酒楼帮工,靠几个姑娘绣点在京城完全看不上眼的绣活,这,这怎么养得起那么多张嘴巴呢?”现在农闲,搬运的活,这样的外地人抢都抢不到,不只得靠几个孩子支撑么。 孟逊瞧着那灰旧的木桌上白的那么不合时宜的手,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样,我过两天有一批货要走水路运回落阳城,你问问他们要不要回去。” 孟杨眼睛一亮,喜道:“谢谢二哥!” 郑辛远知道后,也很是高兴,这么多人窝在这个出门就是钱的京城太可怕了,而且,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的心态,加上钱又是自己和孟杨接触的,刚开始还拘谨的很,后来渐渐的都有些心安理得了。 这份压力太大,特别是看到晚上洗面团的时候,一开始几个伯母还都过来帮忙,忙了一个晚上之后,就渐渐只剩下张氏和刘氏了。 第66章 买一送一 趁着吃晚饭的时候,郑辛远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没有想象中的高兴,郑老头扒了两口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家里的东西都给搜走了,地里的庄稼估计也烂在地里了,唉。” 郑老二道:“不一定,乡里乡亲的,肯定有帮衬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江氏酸道:“是,二嫂的娘家是给力的,可我们怎么办呢?” 郑老二正要说话,张氏把碗筷一放,道:“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咱爹一口吃的。”言下之意,他们可是管不着的。 郑老五一家在乡下还半根毛都没扒着,房子起了一半,现在这样一空,回去估计还得重新翻了重起,最不想回去的就是他们家了,胡氏眼珠子一转,道:“我不回去,在京城多好,我们文博才在书斋找了个伺候笔墨的事,一个月也有一两半的银子呢。” 郑辛远忍不住道:“可我们住的这个地儿,一个月光租金就十两银子。”你那点钱养一家四口人能做什么? 胡氏想生气,但想到现在还不能得罪,讪笑两声道:“不是已经租了有半年嘛,大不了,看哪个大户人家需要伺候的,把郑小圆送进去,这月钱比文博的还多呢。” 郑小圆这些天早出晚归的也没人管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道:“我不要,就算送了我进去,也别指望我会把月钱拿给你!” “你!”胡氏一摔筷子,就要发作,让郑老五一拉坐下,道:“就你事儿多,先听听大家怎么说!” 郑老六道:“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这些天也出去转了几圈,心里很清楚,没什么手艺,没什么钱,外地人要在这里生活太难了,何况还有几个孩子,他也不想让自己小孩在这里受别人的白眼。 郑辛远瞥见大伯母一直戳着郑老大的胳膊,意思让他说话,但郑老大始终沉默着,便主动出声问郑老四,“爹,这个事你怎么看?” 郑老四看了郑辛远一眼,又看了看郑老头,狠狠心,说:“我家小五是回不去的,小四也是要给孔家做活四年还这个救命之情,算来算去就只有小远了,我不想和孩子分这么远,我们家就留在京城,家里的地,交给爹处理,哪家缺就哪家种。” 江氏立马接着道:“那这样,我们家也要留在京城。” 郑老头不满道:“屋里男人说话,有你说话的余地?” 江氏脖子一缩不敢出头,现在郑老太中风了,话都说不完整,可没人给自己撑腰了。 郑老头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问郑老三,“你们家要留在京城做什么?” 郑老三估计在桌子底下让江氏掐的不轻,哆哆嗦嗦说:“小勇蛮不错的,在京城机会多一些。” 胡氏“扑哧”一笑,“是什么机会多一些,难道还能找个有钱的小姐做媳妇?” 郑小勇一听就摔了碗离席而去,郑辛远瞧着他紧握的拳头,真是对胡氏反感到了极点! 郑老头也是气得不轻,捡起跟前的空碗就砸向胡氏,胡氏一声惊呼,但怕摔了碗,也不敢怎么躲避,郑老五帮忙,夫妻两个才接住了碗,郑老五不满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胡氏见有人撑腰,嘤嘤的就要哭,“公爹打儿媳,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郑老头拐杖跺得很响,“你哭,闹一个试试看,回去就把你送回去,一个长舌妇倒霉星,哪家摊上就没好事!”这是把这段时间受的气撒道胡氏身上去了。 这么多兄弟妯娌看着,胡氏到底不好意思大闹,嘀咕一句,“反正我们不回去。” 郑老头也是累了,站起身说了最终决定,“老二和老四一家就留在京城,其余的,先跟我回去。” 看着老大家的媳妇不太乐意,郑老头说:“老大家的要给我们养老,是不是不太愿意?” 郑老大当然说:“不是,不是。” 郑老头说:“中诚不是个做坏事的孩子,老二家的中元也是一个好的,让两弟兄留在京城好好读书,只是前两年没什么钱,他们在这里也比在家里学得到的多,老二有木匠手艺,老二家的又是个勤快的,让他们在这里照看两弟兄是再好不过了。” 郑老大红了眼睛,说:“爹的意思我知道,就是中诚受了大难,现在身体都还没养好,我和他娘是不太放心。” 郑老头怒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不放心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吃的是小鸭借来的,住的是小鸭借来的,你们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郑老大羞愧的低下头去,“都听爹的,以后就拜托二弟和二弟媳照看一下,等在乡下缓过来,我会立马托人送钱过来的。” 郑老二摆摆手,“只要孩子有出息就好,大哥不用太客气。” 郑老大又跟郑老四鞠了一躬,“小鸭辈分小,怕折了她的福气,大哥就在这里感谢四弟,这次多亏了你们家,该出的钱我们以后也会尽力还上,也麻烦四弟以后多多照看一下中诚,虽然不是他做了什么错事,但我们大家都因此遭了罪,娘也中了风,孩子嘴上不讲,但心里一直没过得去,希望二弟和四弟以后多照顾照顾。” 郑老四赶紧站起来扶住他,说:“一家弟兄,要想做好,还是要团结一致的,我瞧着两个娃儿都是有出息的,以后少不了要求着帮忙的地方,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前我们都做错了。” 说着,几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睛,郑辛远也很是感叹,郑老四明白过来说的话真是相当上路子。 纵然江氏和胡氏怎么闹,最后还是都送走了,这些天各地学子都陆续集聚在京城,郑辛远的小店里渐渐忙了起来,也没赶得上送一送,只给了郑老四五两银子,让他悄悄给郑老头,以备不时之需,郑老四私底下跟刘氏感叹,“小鸭这样小,做事就这样周全,以后你多听听她的,不要老和她对着干了。” 刘氏不服气,“我每天都这样辛苦干活了,哪有和她对着干啊。” 过了些天,杨氏和刘杏才从落阳城赶来,同来的还有郑小葱,姐妹相见格外的伤感,郑小葱一向坚强,现在看上去眼皮都还是肿的,估计不少悄悄哭。 刘杏一手拉着郑小葱,一手拉着郑辛远,说:“这下好了,你们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安顿下来了,你们姨夫说正是艰难的时候,让小葱回来帮忙。” 郑辛远赶紧道谢,刘杏笑着笑着,眼睛也湿了,说:“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不怪小姨当初帮不上忙就好了。” 郑小葱擦了眼泪,赶紧说:“当初你们被抓起来了,小姨第一时间就给我重新找了地方藏了起来,姨夫给那些官兵塞了不少钱,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人呆了几天才走了。” 刘杏嗔道:“这还不是应该的嘛,至于这些官兵突然离开可不是你姨夫的功劳,应该是孔家公子安排的,你姨夫说见着孔公子身边的哪个人了,名字我也一下子想不起来。” 郑辛远摸摸头,孔鑫文见着的时间越发的少了,他身边总跟了些看上去木呆面孔的人,叫个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默默记下这份情,只是他始终没来找自己干活,也就先不去管他,毕竟这里什么事情自己一窍不通,别莫名惹了麻烦还要让他来给自己擦屁股,自己欠的人情债已经够多了。 想到这里,郑辛远想到孔鑫文现在还在被关禁闭的事情,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孔鑫文又使了人过来买面,她将早早准备好的竹篓子递给他,让一起带回去。 来人呆板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拎过竹篓掂了掂,问道:“这要多少钱?”自家主子一向交代了,在郑家小姐这里喝一杯水都要给人家钱。 孔鑫文一交代买面不是一份一份的买,而是一二十份一次,多的全进了自己一帮兄弟的肚子里,味道着实不错,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一样好吃。 郑辛远奇怪的看了看这人,似乎一点也不同人情世故呢。 “不要钱,你们买这么多,赠送的。” 来人想着以前去某个刚开业的店里也有买一送一的事情,便坦然接下了。 第67章 跑腿 从某处茂密的梧桐树下,拎着两个篓子的人提气纵身而上,就越过了高高的围墙,轻车熟路经过后花园来到竹园深处,路上经过几处暗哨,还将自己手中两个篓子轻微的展示了一下,不由有三分得意,主子身边只有这些木呆,好歹自己颜值够,才能见的了人。 孔鑫文身边的确是没个人伺候,连珠心平常也不能到这里来伺候,远远望见自家主子又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倚着石桌看书,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把煮茶这一技能学起来,以后就不用躲在暗角喂蚊子了。 “剑三参见主子。” 孔鑫文将书放下,颇为惊奇,这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放下吧。” “是,剑三告退。” 孔鑫文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自己底下这些人是他后来从江湖上收服的一个小组织,以剑术闯荡出一些小名气,恰巧他手上有几本剑术大导与阵法详文,就又重新训练了这些人,以训练成效和资历排名,剑打头,剑一,剑二,剑三···等等,今天似乎,剑三对这个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着重感。 是为什么呢?关心下属也是一个领导者必要的素质,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牛刀小试让他干跑腿的事?孔鑫文想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掀开了竹篓子上的麻布,一下子瞳孔放大放空,红□□人的果肉搭上翠绿的萼片,娇嫩欲滴,一看就是新鲜至极,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草莓! 孔家竹园这一片,今天的午饭,剑三特批有两份的份额,面对其他同僚羡慕的眼光,他却一点也高兴不来,另一篓子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凉皮,因为,他闻到了浓浓的果香味! 他一下子没忍住伸长了脖子看自己的主子,只见孔鑫文起身,自己拿了一个果盘出来,估计是刚刚去冲洗了,上面盛放的红色的不知是什么果子还湿漉漉的,看着特别诱人。 他沉默的用过了午餐,心想下次去一定要问问人小姑娘这到底是什么,但转念一想,平常去跑腿的都是主子顺口唤的,他估计是主子也在测试谁来干这份工作比较好,今天自己表现的到底怎么样呢?自己再三强调的名字,主子到底有听进去没有呢?他头一次在工作的岗位上出了小差。 郑辛远回去的时候,郑小勇呆在院门外,瞧着郑辛远面红耳赤十分的不好意思,郑小圆挨着墙角低着头,脚来回的撵着地上的小石子,看得出也十分的紧张。 “你们怎么回事?”郑辛远狐疑。 郑小勇憋了一肚子的话,他想留在京城,他有力气,可以去找活干,以后也会勤勤快快跟着忙活等等,见着郑辛远的时候,全部都说不出来了,他羞愧的想起小时候欺负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没想过有这么一天,需要求着她,可见以前听人讲过的“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很有道理的,可惜了,自己不会念字。 实话说,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郑辛远并没有放在心上,将门打开,刘氏和张氏领着郑中远和郑小波,出门采买去了,郑老二也去找了活,郑中远和郑中诚在屋里抄书,只有郑老四在后院揉面,见着两个孩子,也很是吃惊。 郑小勇这个时候才诺诺的开了口说想要留下来。 郑辛远并不反对郑小勇留下来,说起来铺子里还缺着人,郑小波到底岁数稍小了一点,而郑老二还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他,郑小勇年岁相当,铺子要是要往大了去做,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只是郑小圆,郑辛远着实是搞不懂了,纵然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但她对郑小圆这样周身一圈怨气的孩子,实在是生不起好感来,纵使是郑老五的确也做的不好,但到底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在现代可能还是个无忧无虑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但这个时代,再过两年都可以成亲生子了,属于大人了,郑辛远自己就深感这个年代生活的不易,她作为一个穿越的人把日子过成这个模样,深觉得愧对穿越这个行业! 郑辛远暗暗打起精神,等再过一段时间把京城摸清了,一定要干出点什么事来,这样一想,吐出一口浊气,平静的问郑小圆,“你以后怎么办,可是要跟我一起去铺子里帮忙?” 郑小圆努力忍受着逃下船时让郑老五踹的那两脚带来的痛楚,胡氏撵着手指掐的地方也还生疼生疼,小手在褴褛的衣袖下死死握紧,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郑老五一家好瞧! “我不跟你去铺子,我自己有事情做!”冷冷的回答了郑辛远,便转身出去了原来的房间,窝在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上,死死咬着下嘴唇,大颗的泪珠无声的落进脏乱的被子里。 不知又闹个什么劲,郑辛远叹了一口气,郑老四愁道:“你娘回来看见还不得又生气的。” 郑辛远想了想,把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这郑小圆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可别再惹了,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得好好管管,万不可再欺负她了。” 郑小勇在一旁听得入神,自己才想着这句话呢,小鸭妹妹就说出来了,果然还是要多念书才能知晓道理的,这样一想,都忘了郑小鸭哪里念过什么书,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有本事,就无所不会了。 果然,刘氏回来见到又多出两张嘴巴,脸色比夜色还要黑沉,还好最近郑老四在家里颇有威严,才拦着没让她把筷子甩出去。 等大家饭吃得差不多,郑辛远放下碗筷,才道:“爹,二伯父,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郑老二本来就是明白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便道:“有什么不好讲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郑辛远得到了肯定,才说:“我想把这个院子转租出去。” 说着,把今天在那铺子所在胡同里遇到的事讲了,原来,那条胡同深处是小四合院,原来是让那些贫寒学子租的,本来考完之后回来还要等放榜,但这一处的考生让牵扯到作弊案去了,之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房主急着想再另外租出去。 “屋子比较简陋,但住我们两户人家刚刚好。”郑辛远说着,瞧着认真听她说话的郑中远和这段时间都非常沉默的郑中诚一眼,“我想着,那里的房租比这里便宜一半还多,我们赶紧存点钱,先把要上学的送去上学比较好。”这个年代也不是说靠什么自学能成才的,没有互联网工具,没有报纸啥的,策论等都紧贴时事改革,窝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不走出去和有同样志向的人才交流是不会懂得。 郑老二原本有些惊讶,也不是说不乐意,只是这么大的事,他有点不相信是郑辛远想的,但看见郑老四也一头雾水的样子,又听到最后说念书的事,老脸有些发烫,以前在洛阳城里,送郑中元出去,他拼拼凑凑,咬咬牙,也能供他在落阳城有个基本的社交,但现在到了京城,他现在跟着老师傅给一书斋做书架,瞧着那些学子进进出出,笔墨纸砚等都让他几乎有念头要放弃送儿子念书,还别提那些什么文会,诗会进出酒楼饭馆了,有一个郑中元,还要加上一个郑中诚,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偏还无人诉说,怕儿子伤心,也怕妻子忧心。 “好,好。”郑老二连说两个好,才去看儿子,儿子和郑中诚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下酸涩,做父亲的没本事,连送他们念书的话都说不出口,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娃。 郑中诚压下心头的异样,说不清是苦涩,沉重,委屈,还是负疚,或者,这些统统都有,他咽了两口吐沫,才艰难的开口,“我,我就不念书了,让中元去念,我再找找活做。” 刘氏桌子底下的手已经让郑老四捏出红印子来了,她确实是不满,凭什么两个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要自己供送他们去念书,听郑中诚话音刚落,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道:“你确实是不该去念书了,也没有人供你。” 郑中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跑出去,连累大家的的确是他,四婶说的也没错,这点若都不能面对,活下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但垂下去的脑袋低的很低,没有人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很快落入他破旧的青布袄上消失。 郑老四下意识就去看郑辛远的脸色,只见她白皙的脸上涌出一片绯红,看上去就是怒烧心头,连忙训刘氏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在饭桌上说什么说,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刘氏欲要顶嘴,瞟见皱着眉头扒饭的郑中远,又忍下去了。 郑辛远平静了一下,轻声对郑中诚说:“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若是不想着往前走,确实是没有再去念书的必要。” “你以为不去念书就是偿还了这次的罪恶,就是填补了对大家的愧疚?” 郑中诚晃了两下,始终没有抬起头,一双眼睛让泪水遮蔽了视线。 郑中元感受到他的异样,伸手将他使劲捏着的手掰开握紧,说:“妹妹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在京城,无亲无故,没有根基,若还不能团结一心,我们是立不住脚跟的,朝廷之上也要有兄弟互相守望,我们郑家现在就我和你,若是你在这个地方退缩,才是真正得不到解脱。” 郑辛远心里很满意的给郑中元点了个赞,又对着郑老四道:“爹,你们还想让小远也去念书,若大哥和二哥能走出来,以后才是给小远最大的财富。” 郑老四明白这话实际上是说给刘氏听的,使劲的点点头,说:“放心吧,爹明白哩,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夜注定郑家两房的人都无眠,张氏激动的在丈夫怀里哭,她以为这个家要撑不了几天了的,这一夜又有了希望。 郑老二也是感慨良多,拍拍张氏的背,说:“小鸭不简单呐,以后你对着她娘也多忍让一些。”就是说要以郑老四一家为主的意思了。 张氏哪有不愿意的,呜咽道:“你们老郑家哪里都好,就一点,缺乏人情味,那一家兄弟不是抱成团,你们倒好,跟散沙似的,现在儿子这一辈能有这样的感情,我求之不得。” 郑小葱抱着睡着了的郑辛远瘦弱的身体,也很苦涩,白天已经很辛苦了,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还跑出去找房子,“你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四妹,二姐很没用,不该一个人走的。” 第68章 禁闭 等孟杨发现郑辛远一家已经搬出来之后生了好大的气,在去看了她现在住的地方,更生气了,郑辛远只得又掏了半篓子草莓来哄她开心,但见她眉开眼笑喜不自禁,自己也觉得十分的畅快,又忍不住掏了一把枇杷来。 “不会吧,枇杷?”孟杨吃惊的长大了嘴巴,能吃下一只鸡蛋。 郑辛远点点头,剥了皮送到她的嘴里,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这还是当初在山上发现的那棵大枇杷树下生长的小苗,现在长大了结了果子,特别的甜。 孟杨差点让里面的籽也吞了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的味蕾全部打开,小手一挥,笑道:“老板,给我来三份凉皮。” 郑辛远赶紧冲郑小葱眨巴眼,“姐,快去,金主来了,一两银子一碗的超级凉皮面。” “尽管端上来,本小姐不缺钱。”孟杨拿着草莓,也不洗,就放嘴里放,两个婢女一个叫喜灵,一个叫做喜鹊,两人急的赶紧扑上去,“小姐,婢子去给你洗洗再吃。” 孟杨不以为意推开两个婢子,不悦道:“这有什么好洗的,你自己瞧瞧,哪里有半点不干净了?” 郑辛远捂着嘴直笑,这种小姐的生活自己是羡慕不来的,但这草莓是她才在空间里采摘的,个个鲜嫩多汁,实在是太多了,不吃也太浪费了,连虫谷都不吃肉挑水果吃了。 反正自己不说,没有人会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地方的,而且也只给放心的人吃,郑辛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放心大胆拿出来取悦这些关心自己的吃货。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孟杨离开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留了个口信就走了。 “去···”正要说话,一个身穿一身黑色劲衣的男子鬼魅的出现在店门口,孟杨一惊,让自己口水呛的咳起来。 郑小葱这两天已经见怪不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篓子,一手递货,一手拿钱。 “怎地只有一个?”剑三皱着眉头掂量自己的篓子,目光不时从孟杨桌上的篓子扫过。 郑辛远道:“你家主子真是狠心,你们一个个的少年郎,哪里能顿顿吃我这个凉面,小心营养不良,这样,你今天回去就跟他说,我这里已经开始有生意了,叫他别费这个心了。” 剑三咽了口口水,心想这个姑娘还知道顿顿吃这个也有不好的,特意在凉皮面里每次都放上卤好的肉,虽然少,但解馋。无奈自家主子似乎是上瘾一般吃不够,我等弟兄又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这姑娘自己开口说了这话,少不得回去要跟主子念叨念叨。 “怎么还不走?”郑辛远明显看到木桩子一样的人松了一口气,忍着笑想下次见着孔鑫文,可不得好好取笑一番。 剑三终于朝着孟杨的桌子走了两步,指着道:“给我尝一个?”说完觉得不对,赶紧道:“我付银子买一个。” 孟杨脸色憋得通红,赶紧使着喜鹊去了小碟子装了一碟子递过去,剑三掏了一两银子出来,喜鹊使了全身的劲也没推出去,还是郑心远说:“给你的就收下。”说着,又去了一趟厨房,赶紧移了一篓子枇杷出来,照例用布盖了,给剑三带回去,交代道:“记住,跟你家主子说不用来了,等天再冷点,借他酒楼一用,我卖个新菜方子给他。” 剑三点点头,又递出去一封信,趁着她愣神,出门左拐,瞬间便不见了,郑辛远拿起桌子上的银子追出去时,只看到一个影子飞快的消失了。 孟杨知道再怎么劝也无用,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孟杨哼着小调,心满意足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在街上,阔步而行,不疾不徐,喜灵和喜鹊对视了一眼,终是喜灵忍不住上前,劝道:“小姐,注意点形象。”琴姨娘可没说让自己把小姐伺候成这样。 孟杨歪着头,忙碌这么久,先前还有些婴儿肥的她瘦了一圈,难怪一向不显山显水的琴姨娘这次得以一见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笑道:“有什么关系?”说着指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说:“在这个地儿,谁认识我?” 喜灵顿了一下,终是不甘心,道:“就算这样,小姐也不能这样,小姐就要有个小姐的样子,琴夫人规矩最是周密不过,见着小姐这样,会生气的。” 孟杨无奈,驻足调整了一下,重新碎布走起来,道:“这样可以了吧?” 喜灵这才笑起来,点点头,说:“小姐真是漂亮极了。” 这两个丫头是琴姨娘专门留给孟杨的,孟杨也素来宽和的很,另一边喜鹊见状,也上前道:“小姐,以后,以后你可万不能亲自到郑姑娘的铺子里端茶倒水了,那天让公子瞧见,很是罚了我和喜灵一顿呢。” 孟杨点头不语。 喜鹊担心她不高兴,和喜灵两个忙着扯着周边的景致,她们在京城呆的时间不短,又帮着打理琴姨娘留给孟杨的铺子和庄子,对这一切都十分熟悉,都是十分能干的人,只是主仆都不熟悉,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和磨合,她们清楚的知道琴姨娘安排她们俩可不是说不满意再退再换的,所以一点也不敢让孟杨不高兴。 孟杨哪里看不出她们的意思,想着这段时间彼此试探也是够累的了,干脆停下来,道:“怎么,本小姐是很小气的人?” 喜灵赶紧拉扯了喜鹊一把,若不是在大街上,非得跪下去请罪。 孟杨挥了挥手,沉下一口气,道:“你们的意思我怎么不懂,郑姐姐那里哪里还需要我去做什么,没听见人郑姐姐已经说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孔公子的酒楼了吗?” 喜灵小心翼翼的看着孟杨的脸色,见她没有不虞,松了口气,道:“小姐毕竟是孟家出来的,以孟家的底蕴,小姐开那个铺子实在是不合适,也难怪公子会生气,以后郑姑娘去孔家了,那铺子爱谁打理水打理,可不关小姐的事了。” 孟杨哭笑不得,胡乱的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忽听喜鹊叫道:“是二公子来了。” 抬眼望去,果然,孟逊半卷了车帘,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深蓝色的长袍上,车外木瓜赶着车,笑得见牙不见眼,跳下车来请孟杨上去,“六小姐,上车吧,公子特意来接您的。” “财大气粗的人就是不一样。”孟杨跳上去,对里面的低调奢华嗤之以鼻。 孟逊一声轻笑,这个妹妹出了孟府之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是你没坐过好车。”意思就是孟杨没什么见识了。 孟杨干笑一声,车外挤着三个人,喜鹊抱着篓子不方便,伸手拿了进来,放在自己的膝上,故作神秘的看着孟逊。 “什么东西?”孟逊果然问道。 孟杨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偏不告诉你。” 孟逊道:“从今以后你就要跟着我去朝阳街的宅子住了,这么小气可不怎么好。” “什么?”孟杨一听柳眉倒竖,要是胆子再大一点,非指上孟逊的鼻子不可,“我干嘛要跟你去朝阳街住,做梦,别想!” 外面三人面面相觑,六小姐这个胆子,委实是太大了! 孟逊趁着她□□,一手接过她手中护着的篓子,掀开一看,也禁不住眼前一亮,“草莓?” 随之又十分奇怪,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草莓?而且草莓的繁殖十分复杂,有市无价的东西,这篓子看上去十分的眼熟,是郑小鸭的! 孟杨没错过他眼里的精光,暗自心慌,思忖以后可得给郑辛远说说,小心点她二哥! 孟杨回去就被关了禁闭,只有铺子掌柜能进来回话,连喜鹊和喜灵都出不去,同时,孟逊又给请了教养嬷嬷,可谓是每天累的不成人样,无力吐槽。 这边郑辛远却接到了孟逊的手信,告知了孟杨最近不能出府,让她不要等她,虽然有些失落,但生活不容她有多余的心思,很快又忙别的去了。 凉皮铺子交给刘氏和张氏去打理,郑老四没有手艺,也在这里面帮忙,说好每个月抽营业额百分之三十留给孟杨,将将交代完,孔鑫文的马车就到了门前,许是不想张扬给她惹来麻烦,特意贴心的选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刚刚关完禁闭的孔鑫文眉眼如冬雪初融一般,见着郑辛远的那一刻,柔的能掐出水来。 第69章 养不熟 容貌委实是过于出色了,和孟逊不一样的是,他眉长过目,目秀而长,眼神深邃似海,像磁性一样,很容易将人引入其中,像无垠的星空神秘而宁静。 如今是二十出头的少年,除了深邃的双眼,眉目稚嫩如十四五的儿郎,但见他温和的喝着茶,举手投足间又十分像是一位长者,郑辛远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上上下下打量着孔鑫文。 还是头一次再这样小的空间里让一个女子毫不掩饰的打量,孔鑫文按捺住心跳的节奏,余光也斜斜打量着郑辛远。 在他眼里,她还是没怎么变,平淡的面相,璀璨有神的眼睛,头发全部梳拢随意编了个辫子,宽宽松松垂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脑门,她的皮肤委实是太好了,所谓一白遮白丑,孔鑫文不禁有些走神,皮肤这么好,是吃水果吃的吗?或者,与她的秘密有关吗?如果没有这么白嫩,会不会要变得丑一些?小五那么美,又在宅子里娇养着的,皮肤也没这么好呢。 在孟逊跟前,她还能一挺腰板,不知怎么,在孔鑫文跟前她却做不到,看着自己洗得有些发白的桃红半臂,心想着手里也有点钱了,回去要再置办两身衣服才好。 孔鑫文发觉郑辛远不对劲的时候,郑辛远已经把头低的很低了,心里暗自懊恼一声,才开口道:“听剑三说你有个菜方子要给我?” 郑辛远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是啊,我不是还得给你做四年的活么,赶紧吧,早做完好嫁人。” 孔鑫文不觉皱了皱眉头,随即很快有松开,看着她白皙的脖颈上,凌乱的黑发,心想着哪有姑娘会这样大咧咧的跟一个男子说嫁人的事。 “你如果有事,这四年也不用的。” 郑辛远猛地抬起头,触及他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那,那怎么行,我欠了你那么大的人情。”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沓银票,还给他:“这还是你给的钱,我以为用得上的,结果咬咬牙也挺过来了。” 孔鑫文只觉得心里一股小火苗蹭蹭的往上冒,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想着有好长时间没见过面了,生疏一点也是正常的,以前那个会算计他的小姑娘到底也不是什么情况下,什么人都会算计的,这样一想,勉强才平静了些,又不肯白白咽下这口气,哼了一声,道:“我倒是不知,从张家村道京城这么个把月的时间,那些官兵都是死的,这钱你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呢?” 郑辛远提起一口冷气,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孔鑫文,心里却在想,白给你吃了那么多的草莓,真是养不熟呢! 孔鑫文心里好受了点,轻启一丝微笑道:“还有草莓啊,枇杷啊,黄瓜啊等等,无缘无故的,看不出你真是有本事的,这么有本事的人,本公子后悔了,四年期限,就从明天开始吧,明天辰时我让剑三来接你。” 郑辛远一颗心像是让了一根头发吊起来一样,颤颤巍巍,是她有些得意忘形了,童年有个屁交情,世事险恶,世态炎凉,人心比时间更来得残酷。 一路上郑辛远再没了什么生气,要到静安街的时候,孔鑫文好心提醒道:“小五就住在这里,另外忘了告诉你,今天郑小毛也在。” 郑辛远眼睛亮了起来,要跳下马车的时候,坚定的回头,冲孔鑫文道:“本姑娘若是妖怪,第一个就吃了你!” 剑三初做马夫的工作,尚在新鲜劲头上,闻言大惊失色,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脸色还好,正奇怪的时候,一道厉色射了过来,连忙醒悟,躬身退到一边垂首等候。 司杏将门开了一个小缝,见着自家主子,连忙打开行礼。 孔鑫文点了点头,道:“这是郑姑娘,你带她去五姑娘那里。” 郑辛远跟着司杏刚绕过影壁,一个身穿淡蓝色宫装的少女迎了过来,若不是那小小规矩有礼的步伐,郑辛远一准能一眼认出这是她离家多年的三姐郑小毛,眉眼都没怎么变,而且,她更是长相随了刘氏,只是这通身的气质,簪花珠翠的,郑辛远隐隐有些颤抖,这像极了清装戏里后宫中的丫鬟,她不禁有些跳戏,郑小毛会是哪个娘娘的心腹呢? 郑小毛却是一把就抱住了郑辛远,见她还有些呆呆愣愣的,挂着眼泪凶道:“怎地,姐你也不认识了?”恶狠狠的去捏郑辛远的脸蛋,“怎么就这么白嫩,豆腐似的。”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我不适合去前院让别人看见,没去找你,你不会生气吧。”郑小毛拉着她的手向后院走。 郑辛远终于找回从前的熟悉感,是的,脸上挂着泪却还是笑着的,这才是郑小毛,这就是郑小毛! 郑辛远快走一步,飞快的转过身,给了郑小毛一个熊抱。 郑小毛一下子泪崩,边哭边笑边骂:“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四丫头,这么些年是我对不住你,但要是认不出我,我还是肯定要狠狠打你一顿!” 两姐妹流了会儿泪,才都不好意思的互相擦擦,看着彼此,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郑辛远道:“你见着小五了吗,她可是咱姐妹里的长得最漂亮的了。” 郑小毛笑容淡了淡,又恢复到初见时的从容,颔首道:“见过了,是挺漂亮的。” 郑辛远觉得怪怪的,但想郑小毛走的时候,小五才丁点大,也不觉得奇怪,拉着郑小毛柔软的手在司杏的带领下继续走。 刚两姐妹哭的时候,司杏全程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等在一边,郑辛远瞅着她还觉得有些尴尬,但见人家像是不知道有什么事一样,又觉得佩服,偷偷看一眼身边的郑小毛,正好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眸子里,方觉得舒服了些。 看到小五的院子的时候,司柳正在外面恭送识字的女先生,见着几人,不等司杏说话,就迎上来,温婉的行了礼才柔声道:“这就是郑姑娘吧,郑家的姑娘都长的漂亮。” 她双手白皙,身段十分柔软,礼仪端庄,令郑辛远不由自主会想到孟家的小姐,除却孟杨这个有点疯癫的不谈,另外几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在眼前这个婢女跟前也不过尔尔吧。 小五会怎样呢? 她突然间有些忐忑,这种忐忑在面对孔鑫文的时候还不太强烈,但到了这个婢女跟前,似乎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郑辛远讨厌这样的自己,猛地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令几人都吃了一惊,郑小毛更是着急的扳过她的身子,摸着她的额头,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种坦坦荡荡的关切之意,纵然一个身穿破旧,一个精致打扮,依然是这样纯粹的感情,郑辛远一下子清醒了,暗嘲,自己真是糊涂了。放下手轻松粲然一笑,道:“没事,突然想起来好不容易见着姐妹,一点礼物都没有准备。” 郑小毛关心则乱,没有察觉,信了她的话,笑着点点她的额头,说:“我是姐姐,要礼物也是做姐姐的准备。” 司柳确实特意又看了两眼郑辛远,一个人这么短时间内情绪能如此强烈,但转瞬就能调整好,这个郑姑娘真有意思。 郑辛远嗔了郑小毛一眼,示意她点自己额头十分不满,道:“你是做姐姐的,难道我就不是做姐姐的了?” 郑小毛再次淡了淡笑容,不过发现郑辛远一眼不眨看着自己,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笑说:“小五在这里衣食无忧,要什么东西没有。” 郑辛远非常准确抓住了郑小毛的异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眼看着要跨进院子,便也没有一问究竟的心思,这才细细打量起周围的景致来。 第70章 撑死 院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合抱粗的海棠树,枝繁叶茂,没打理得很好,遮蔽了大半个院子,连郑小毛第一次见到时都是十分吃惊,这样大的海棠树可是千金难求,要是开了花了,那美景如画,估计连雨庙山上的海棠苑都比不过这里的景致。 司柳见两人都在打量海棠树,笑着介绍道:“这里原本只是一处简单的小院,后来工资偶然间见着这棵海棠,才陆陆续续将周围的院子全买下来,改建成如今的模样的。 郑小毛了然的点点头,郑辛远却是垂下眼帘,掩饰自己心里的沉重,当初拜托空新闻带着小五上京实在是无奈之举,当初小五的模样要是没有好的大夫,没有全新的环境去调养,整个人也许就废了,她无人拜托,治好再欠孔鑫文一个偌大的人情,如今看来,这份人情超乎想象了。 这么好的条件,专门的人伺候,还请了女先生认字。郑辛远并不是觉得这一切小五不能拥有,然,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下。 郑辛远又问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下,又该是怎样的情况下呢?没有答案,郑辛远头一回产生这样深深的无力之感。 在上一世,人生而平等,不必认命,勇敢去想,勇敢去追。而这一世,人生而不平等,再努力能达到的高度都十分有限,况且,身为女儿身。郑辛远感觉自己在踏上台阶的时候,腿都是微软的,她想,既然自己不准备结婚,不准备接受这个时代的婚姻观念,为什么非要女儿身示人? 一旦她想到了要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心便安定了下来,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经过这么长时间,快要忘了自己的初心。 郑小毛想到郑小五一副淡淡清高的模样,心里揪了揪,她这些天都已经将她走之后的事了解的十分清楚,这个四妹简直让她无法相信,那么顽强,那么聪明,那么不可思议,让她掉了不少眼泪,生生的心疼,她眸子一暗,想到四爷的交代,开始还觉得左右为难,但到见面的第一眼,她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是有什么事,在以后的路上,自己都要好好保护她。 郑辛远感受到郑小毛的手紧了又紧,偏头笑道:“姐,都弄痛我了。” 郑小毛赶紧松手,拉起郑辛远的手,果然,都有红印子了,嗔怪道:“奇了怪了,几姐妹里,就你皮肤跟掐得出来水似的嫩,吹弹可破啊。” 郑辛远笑:“那时,谁让我长得最丑呢。” 郑小毛摇摇头,摸了摸她柔软的辫子,说:“在姐姐心里,你是最漂亮的。” 两姐妹就这样大笑了起来,屋里正低着头看书的少女,突然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怔了一下,突然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放下书,自己转着轮椅去了里间。 司柳带着两人进来的时候,没见这人,还吃了一惊,见着放在矮桌上的书本上尚有余温,吩咐司杏进去看看,“去看看五姑娘是不是要如厕。” 说着,又招呼两人坐下来,端了点心,倒了茶,歉意道:“这院子里就我和司杏两人,难免招待不周,还望郑姑娘,郑姐姐不要生气。” 郑辛远心里还是苦涩的很,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孩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跟我在这里客气??她这样想着,脸色也就冷下来了,茶点都没动,坐在椅子上等着。 郑小毛也垂了眸子不语,司柳正暗自心惊自己是哪句话说的不对,这郑姑娘穿着不怎么样,但脾气可不小!司杏掀了帘子进来了,有些尴尬,道:“郑姐姐,郑姑娘,五,五姑娘说她看书看累了,要泡个热水浴去去乏,还望两位姐姐稍等片刻。” 郑小毛一听,心火直冒,蹭的要站起来去内室找找人,却让郑辛远一手拉住了,转身一看,她垂着脑袋,柔顺的长发只简单编了个辫子,单薄的肩膀能看见她呼吸的起伏,不如心如刀绞。 她想安慰什么,郑辛远已经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淡笑,“三姐,你很急吗?” 郑小毛摇摇头,“我请了一天的假。” 郑辛远笑容深了些,“那三姐陪我坐会儿吧,我们去外面院子里,海棠树下,下下棋,怎么样?” 郑小毛也勉强笑了笑,“想不到你还会下棋。” 郑辛远神秘道:“是很简单的。”说着,就起身跟司柳姑娘好生生行了一礼,“那就拜托司柳姑娘去拿一副棋子过来。” 司柳赶紧避开,笑道:“这有什么,刚好还有一副上好的冰玉棋,今天天气不错,院子里有阳光正好,五姑娘也喜欢在院子里看书。” 郑辛远脸上笑容不变,径自拉了郑小毛出来,她上一世时,最喜欢的便是魏晋遗风,这一转身,一甩袖,纵然身着破旧,却另有味道。 司柳怔了怔,司杏以为她是生气了,忙上前道:“这郑姑娘没学过规矩,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 司柳回过神来,望着这个总不会想太多的姐妹,认真道:“司杏,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没过多久,司柳就取了棋子出来了,郑小毛放在手里一掂,赞道:“好棋。”她进来了京城之后,可是各方面都受过严格的培训的,特别是眼力这一块。 郑辛远却赞道:“三姐现在好生厉害。” 郑小毛哈哈大笑,“不敢,不敢,你拿黑子还是白子?” 郑辛远看了期盼一会儿,又让司柳去取了纸笔过来,说:“围棋我倒是知道一点,但今天不适宜这么费脑子,我教你一个特别简单的。” 郑小毛自然是应允,五子棋的规则相当简单,一个来回之后,两人就是你追我堵得大相厮杀了,司杏在一边伺候茶水,也看的惊叫连连,院子里三个人不时爆出哈哈大笑。 而司柳在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对着半卧在软榻上假寐的小五道:“五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还不出去吗?” 郑小五很想说不出去了,偏生又不知哪里来的怨气,睁了眼,道:“出去,为什么不出去,我倒是要问问,她们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借着我的院子嬉闹的!” 司柳心下忧心忡忡,帮她重新梳妆好,又翻出了往常都不会穿的银红遍地金的袄裙,穿戴好,玉一般的人,精致的五官上带着三分怒气,三分得意,剩下的四分是平常的平静,这样复杂的情绪在这样美的面孔上也只会让人觉得怜惜。 正轮上郑辛远输了棋子,郑辛远大笑,“我真是没这个天分。” 笑声戛然而止,郑小毛觉得奇怪,转身,映入眼帘是十分昂贵的衣裙,瞬间就气血上涌,这便是一般官家小姐都不一定舍得买的从金缕衣楼特别定制的衣服,要见个的只是亲姐,用不着这样吧,但随着视线上移,触及那瓷娃娃一样的脸蛋,又什么指责也说不出来,精致的五官,带着妩媚的娃娃相,似乎是世间最纯粹无瑕的宝。 小五见着两人俱盯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小声道:“知道两位姐姐要来,特意沐浴换了一身才能显得尊重,这衣裙我还从没穿过,是六爷送的。”后面一句话是特意说给郑小毛听得,因为说给郑辛远,郑辛远也不会懂。 郑小毛脸色变了变,却见郑辛远向前跨了一小步,双手背立,笑的坦然和疏离,“看到你过得好,便也放心了。” 郑小五正要回话,郑辛远却已经转身,对司柳和司杏行了一礼,说:“感谢二位对五姑娘的照顾,另外,在下有一件事,可否请司柳移步?” 司柳自然同意,两人到了一边,郑辛远掏出孔鑫文的银票,说:“司柳姑娘,这是你家公子的钱,我本不应该麻烦你这件事,但见你家公子为了五姑娘实在是破费不少,这钱我确实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了,你顺便跟我转告一声,明天一早我就去富贵楼当差。”说着,不等司柳说话,早就接到眼色的郑小毛早就等候在院门口,两人飞速离去。 这种无赖做法!司柳心想,公子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果然,听了司柳的汇报,孔鑫文皱了皱眉,却问道:“怎么,她不接小五回去?” 司柳一听一惊,古怪的看着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孔鑫文了然的点点头,“也是,小五如此容貌,出去反而不好。”说着,便准备让司柳退下。 司柳皱着眉头,她一直以为这五姑娘是少爷很重要的人啊,怎么现在看上去不是?这样满腹心事,就没看到一边木瓜的暗示。 “还有事?”孔鑫文皱眉道。 司柳赶紧回神,跪下道:“婢子不敢隐瞒。”说着,一五一十将郑辛远与小五见面发生的事说了。 孔鑫文惊讶的站了起来,“不会吧!”他以为姐妹重逢无非就是一些贴心的话,便让暗中的人撤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他脸色瞬间便拉了下来,“当初郑辛远为了她吃了多少苦,如今,哼,胃口还真是能撑大的,也不怕被撑死!” 司柳吓得面无颜色,结结巴巴道:“五姑娘平时都好好的,毕竟年纪小,在姐姐们面前可能难免娇气一些。” 木瓜也跟着劝慰自家主子,“平常那么文静的姑娘,估计是分离久了,心里才有一些疙瘩,缓一缓就好了。” 孔鑫文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道:“下去吧,以后见着郑姑娘务必要再恭敬一些。” 第71章 买断 郑辛远盯着一堆零碎但整齐的钱和银子,眼睛微微湿润,曾经一度,孔鑫文的钱给了她莫大的勇气,现在还了,自己竟所剩无几了,真是失败极了。 郑小毛将钱拢了起来,用布包裹住,塞到郑辛远的怀里,说:“姐这些年一共就攒了这么多,你先拿着,想干什么尽管大着胆子去干,不够的话,姐姐再想办法。”这些零碎的钱虽然比不上孔鑫文的多,但也有个几百两。 郑辛远没有推辞,定定的望着窗外,语气却是坚定的对郑小毛说:“就当是你入股的,三姐,我一定成倍还你。” 郑小毛笑道:“好啊,姐相信你。” 这里是临街的一家酒楼,普普通通,但二楼很是清雅,郑辛远对着饭菜挑挑拣拣,“这肉太老了,唉,这菜也烧的不够火候,怎么这样的水平就能开酒楼了,我真是愈发对自己有信心了。” 郑小毛白了她一眼,“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小心破。” 郑辛远哈哈大笑,终于将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出门喊小二端一壶酒上来,却悄悄在角落倒进花盆里,换了自己在空间的杏花酒进去,给郑小毛倒了一杯,说:“也不知你在哪里当差,想来是不能太醉,浅尝一杯吧。” 郑小毛一干而尽,诧异道:“什么时候他们家的酒这么好喝了,再给我来一杯。” 郑辛远自然不依,抱着酒壶就咕噜噜喝了,等郑小毛抢下来,仅剩小半杯了,她品了又品,仍旧不敢相信,“是错觉吗,怎么这么好喝?” 郑辛远俏皮道:“当然,你接着我这么高兴,自然觉得吃什么都是好的。” 郑小毛笑呸了她一口才一饮而尽,意犹未尽,“等回去时再带上一壶才好。” “酒鬼。”郑辛远埋怨一句,可不准备回去再给她换一壶,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店再来喝个够吧。 郑辛远回去的时候,夜色已晚,郑老四闻着酒味,皱眉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在外面喝酒。” 刘氏冷道:“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还回来做什么呢?” 郑辛远心里蹭冒出一团火,却借着轻微的醉意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越来越大,惊得外面还没来得及飞去南方过冬的鸟儿噗得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张氏夫妻在厨房收拾,听得动静,张氏要出来看看,却让郑老二一把抓住,“老四家的事,你去掺和像什么事?”说着,又将已经到了院子里的郑中诚兄弟喊回去,说:“小鸭不比你们有主意,回房去,乖乖念书!”只有赶紧自己立了起来,才是报答之径。 郑辛远就在郑老四夫妻跟前笑出了眼泪,郑中远吓得眼泪花花,郑辛远猛不丁住了大笑,冷道:“小远去大哥和二哥那里念书,以后就跟着大哥二哥认字,年纪不小了,还窝在父母身边像什么样子?”声色俱厉,刘氏都忘了去拉儿子,郑中远抽抽搭搭拿好自己的三字经,一步三回头,“姐,我去了,我听你的话,你可别生气了。” 郑辛远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等郑中远到了院子里,刘氏才反应过来,夺门想要出去喊儿子,却让郑辛远一把拉住,微微使劲一甩,刘氏就跌坐回了郑老四身边。 郑老四大叫:“郑小鸭!” 郑辛远自己也找了椅子坐了下来,直面郑老四夫妇,很平静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包括小五,包括郑小毛,包括郑小毛给的银子。 郑老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黯然失色,门口响起呜咽声,郑小葱哭着倚着墙蹲坐下来,抱着自己的肩膀,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郑辛远闭了眼睛,一长串清泪流下来,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真心付出抵不过富贵,她以为自己能释然的,用各种道理来给自己解脱,谁知道,这并不能,只有眼泪才能得到解脱。 刘氏呆愣了许久,竟然也哭了出来,“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我这生的一个一个就是来讨债的啊,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孽了,少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一个一个的白眼狼,都到要孝敬的时候跑了,自己去过好日子了,都不管爹娘,这没有良心的啊,以后要遭天打雷劈,让老天收了!” 郑辛远疲惫的睁开眼,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银子,扔到郑老四怀里,面无表情道:“这是三姐给你们的,我本来可以瞒着你们,免得你们又跑去找,弄得三姐也丢了命丢了饭碗,但想了想,这个京城,如果也是你们认为可以如同在孔家大院时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就早点一起死了好了。” 话何其难听,郑老四动了一下嘴唇,“也,也不是···” 郑辛远只觉得头昏脑涨,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了郑老四,“对郑家来说是掉脑袋的大事,对京城里的人来说却只像是闹了个乌龙。若是这样都不足以让你们吃到教训,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说着,有些踉跄的站起来,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了什么,懊恼的拍拍额头,返回身,弯下腰盯着刘氏,一字一句道:“忘了说了,在监牢里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的终身大事,不需要你们插手,斜对门那个王阿婆可不是什么好人,娘还是少来往比较好,今天我再说一句,二姐的婚姻大事,没有我点头,也不允许私自定下!” 刘氏道:“你允许?一个黄花大姑娘也不知道害羞,你凭什么?” 郑辛远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一百两一个,我,二姐,一共两百两银子,就把这个事买断了如何?” 刘氏气血不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郑辛远又道:“加上凉皮铺子,我不管了,除了孟杨的收成,我一分不要,你和二伯,两家四六分,相信二伯母深明大义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刘氏心里一稳,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手里有个赚钱的工具,不过想想四六分,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让他们家掺和进来?” 郑老四心灰意冷,不等郑辛远说话,道:“那你一个人能忙过来?再请人不会偷了这方子去?打虎亲兄弟,刘氏,适可而止!” 说着,郑辛远当场就叫了郑老二一家来,当场立了字据,郑中诚几个赶过来,看着白纸上黑字洋洋洒洒,都目瞪口呆,这个小妹,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么一手好字了? 连刘氏都不敢相信,央着郑中诚又念了一遍,愣愣的看看纸,又看看郑辛远,仿佛不认识一般。 不等她反应过来,郑辛远刷刷又立了一份字据,喊着郑小葱也过来,让她按上手印,刘氏道:“这是什么?” 郑辛远道:“我们姐妹的亲事。”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老二有些着急,这次却让张氏拉住了,这些天刘氏和对门的王阿婆走得也太近了些,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连猪肉铺子里卖猪肉的都算进去了,那人肥头肥脑的,放在乡下,都不好说好人家的女儿。 刘氏顾不上在场有人,道:“钱还没给呢!” 郑辛远冷着脸又将这一条加进去,特意注明,明年的这个时候给她两百两,刘氏又央着郑中诚念了一遍,郑中诚只觉得字字千斤,郑老四在一边抽着旱烟,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自己家的女儿,主意都太大了。生个小五,做了别人家的小姐了,现在连门都摸不着,原本乖巧的郑小毛也走了,只送了钱回来,现在还剩下的这两个女儿心却是越离越远,郑老四不禁想到郑中远,等郑辛远她们离开之后,去郑老二家亲自把儿子接了出来。 第72章 不如没有 郑辛远一气之下就进了坠子空间,这么些年来,这个空间让她喜悦的同时又深感沉重,吃不敢光明正大吃,用又无法光明正大的利用起来,导致这段时间疲累之下,她想着不依靠空间,看自己能做到哪一步,结果是徒然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空间里依旧欣欣向荣,以往她每每碰到点什么有意思的植被,都顺手扔到空间里来,野花野果子的,长得乱七八糟了,郑辛远挽挽袖子,真诚的跟这空间道了歉,是自己傻,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个傻帽,靠着坠子为什么不能吃这个空间? 郑辛远无奈的笑了笑,顺手摘根黄瓜,又捡了几个鸡蛋,给自己烧了一个菜,鸡蛋一段时间没减,堆得跟小山似的,鸡又扩张了一圈,郑辛远想着事情太多了,一口气吃了三碗黄瓜炒蛋和一大篓子草莓,心满意足之下,才擦了擦嘴,拿了锄头干起活来。 野花实在是太多了,但尤其长得好看,郑辛远惊喜的发现竟然还有蝴蝶,蜜蜂在其中翩翩起舞,这个空间生长东西,根本不需要这些小动物,这还是除了虫谷和鸡之外,郑辛远头一次发现别的生命,也许是自己扔野花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带进来的。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都十分经不起念叨,一声厉啸从林子的另一头响起,吓得郑辛远差点扔了锄头,定睛一看,不禁破口大骂,“你麻痹的是只猫头鹰,不是雕,也不是老鹰!” 不过,随后,郑辛远就呆住了,虫谷身后跟着她迄今为止在这个空间里发现的四种生命,一只通身铁青的大雕! 郑辛远已经忘了逃跑,那大雕过来轻轻叼起她的衣服就带着她离开了地面,虫谷紧随其后,“哦儿,哦儿”的叫,它再没见过其他的猫头鹰,也不知道这样叫是不是对的。 大雕带着郑辛远越飞越高,郑辛远却吓得不敢睁开眼,等再落回地面的时候,把虫谷揪掉了一手的毛,虫谷见状焦急的对着大雕又继续“哦,哦” 大雕偏着头想了一下,见着一地的猫头鹰毛,果断的摇摇头,它转身踱步沿着小院子绕圈去了,不知怎的,郑辛远觉着它挺胸撅屁股的样子,特别的像以前鸡圈里那只唯一的大公鸡,傲娇的不像话! 虫谷又焦急的冲着郑辛远叫唤,郑辛远两手一摊,白了他一眼,“傻帽,我听不懂,给我滚一边儿去,别挡着我干活!” 郑辛远决定再盖一个鸡圈,大雕看样子也不想走了,另外能再搭一个棚也好,纵然这里面没有刮风下雨,但郑辛远觉得总得有一个像家的地方。 于是,她就将她的想法跟大雕一比划,大雕欣然应允,尖锐的喙如利刃一般,刷刷刷的,林子外围就秃了一片,郑辛远捧着心长吐出一口气,暗想,真好,又可以再开五六垄地了。 她想先开了地再搭棚,大雕不愿意,处处捣乱,大雕站起来比她还高一点,实在是没有教训虫谷的胆子去教训他,虫谷在一边摇头晃脑似是嘲笑,郑辛远抽抽嘴角,只得先按这头雕说的办! 她选了一圈大约均有合抱粗细的树,将中间的树再让大雕干掉,就横横竖竖的就着这个圈搭起了树棚来,索性有大雕这个强大的劳动力,仰天一声长啸,不仅震得郑辛远耳膜发痛,连虫谷也得乖乖前来帮忙,郑辛远忙得满头大汗,但成果斐然,圆形的树棚,多出来的枝条让大雕弄断了抓起来就扔进了较远的树林里,一边干,一边清,等干完的时候,郑辛远才惊觉自己一身骨头快要散了架了。 躺在地上呈现大字型的郑辛远面对虫谷对树棚的嫉妒,只得无力的许下了遥遥无期的承诺。 空间里没有昼夜之分,郑辛远一觉睡醒的时候,看着永远碧蓝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才慢腾腾的爬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神清气爽,想着空间里时间本就比外面走的慢一些,也没有太过在意,虫谷跟着大雕又不见了踪影,她换了几声,也无影无踪,心里骂着虫谷白眼狼,想着这个空间就是自己的,又干脆两手叉腰,吐沫横飞的痛骂了虫谷一番,大意是自己一只老鼠一只虫的把它养大,现在就不顾老娘了等等,骂到最后,黯然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郑小鸭,我已经尽力了,一会儿就在这里给你立一个衣冠冢,该去就去了吧,这里山清水秀的,也算是我最后的一点补偿。" 她早已经看准了一个地方,面向阳光,背向树荫,再好不过,心动不如行动,她决定立马出去取了锄头过来,不过,等她刚踏出林子,就让眼前一切惊呆住了。 原先杂乱无章的一切变得井然有序,往前又被扩充了不少,她随手扔进来的野花,红红,黄黄,紫紫一排一排十分的漂亮,三五只蜜蜂蝴蝶飞舞在其中,让郑辛远不禁想到在前一世的普罗旺斯,菜地也重新做了调整,黄瓜,青菜,藤蔓茂盛的冬瓜和南瓜等等,最最边上还有她在这边从没见过的--圣女果,郑辛远跑上去毫不客气的摘了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学那个没钱卖水果,只好啃西红柿的时候。 另一边鸡妈妈领着成群的小鸡绕着比原来大两倍的鸡圈散步,自己会长虫子的草也分布性的长了几颗,郑辛远松了一口气,想来,屋后面的果园应该也更有惊喜吧。 这就是类似于农场升级吧,郑辛远一边摘着圣女果,一边想着这个空间应该存在着她不知道的规则,更加全能与不可思议,她想着,也许与自己未曾踏足的林子深处有关。 要不要去看看呢,这是个问题,郑辛远一边想着,一边会房里找了以前还在落阳城置办的箱笼出来,里面有那个时候她悄悄置办下来的几身衣服,她在前世时就偏爱魏晋遗风,在这个朝代衣样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修改,当初特地做了大了一码,现在穿来刚刚好。 郑辛远看着自己还没有发育的胸部,满意的笑了笑,到底这个年代没有激素这种神奇的东西,少女就是纯粹的少女,换上衣服,她又给自己挽了一个男子的发髻,走到溪边照了照,十分的满意,浓眉大眼,平淡的五官,女子不够妩媚,男子不够威猛,恰好雌雄莫辩,很好。 就是皮肤白了一点,郑辛远想着还得找点东西抹一抹。 郑辛远把换下来的衣服,和这么多年来一茬一茬收集起来和郑小鸭有关的东西都打了一个包,或许她潜意识里早就想这么做,所以,看着一地的零零碎碎的东西,郑辛远一件一件抚摸着,竟也湿了眼睛,“继续这样下去,我真的不可能做到更好了。”郑辛远喃喃自语,对着这些东西亲了又亲,放进布袋子里装好。 这边郑辛远一个人伤春悲秋的,殊不知外边乱成了一团,剑三连着两天过来接人没接着,一气之下,绕开郑老四钻进了院子里,郑老四气得大喊:“你是谁,私闯民宅,我可是要报官的!” 剑三武艺在身,灵活非常,转眼的功夫就看了一圈,又侧耳听了听,确定不在家里,才对着气急败坏的郑老四礼貌的一作揖,道:“郑老爷,你是应该去报官了,可不是告我,你家女儿失踪了啊!” 郑老四一怔,这些天确实是没见到郑辛远,但她在京城认识不少人,他只以为是她去哪里呆着了,想着也只有孔鑫文这边的人来找过,道:“她是去孟家了,怎么是不见了,你不要瞎说!” 剑三似笑非笑,还有这样做人父母的,“我家公子这两天天天和孟二少爷在一起,孟小姐现在也在孟二少爷的府里,怎么孟二少爷不知道你家闺女在他那里?” 郑老四这才慌乱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哪需要别人指三道四,偏生在这个人似笑非笑的眼里,他觉得一张老脸都烧起来了,暗恨,这么一个赔钱货丫头,不仅不听自己的话,还处处带来难堪,真是不如没有! 第73章 后悔 郑辛远收拾完一切,又走了一圈,想了想还是没有深入山林,总觉得深处似是有一双贪婪的双眼盯着自己,长着深不可测的大嘴等自己过去,算了,小富即安吧。郑辛远心安理得的转身出来了,回头正看见大雕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奇怪,这么大的东西,也没听见一点声音就到背后了,郑辛远吓了一跳。 正要说两句,瞥见大雕背上的虫谷,一动不动,连忙走上去摸了摸,发现只是睡熟了,才松了一口气,道:“大雕,你以后是不是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大雕偏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分明是在说,住在这里怎样,不住在这里又怎样? 要打也打不过你。郑辛远耐心的说:“你要是要住在这里的话,我就给你起一个名字,你看,猫头鹰叫虫谷多好听,老对你大雕大雕的喊,是不是不太尊重你啊?” 这回,大雕眨巴了眼睛。 郑辛远心领神会,“叫你火箭吧,你飞起来速度超快,又这么厉害,火箭很合适!” 大雕歪了一下脑袋,喉咙里滚动了一声。 这是不太满意啊,郑辛远挠了挠头,再次建议道:“那叫飞机?汽车?兰博基尼?神舟二号?大炮?手榴弹?神雕?” 大雕再次怪叫了一声,郑辛远腿一软,扶着树站稳,仔细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它叫虫谷,叫你翼谷如何?” 大雕也想了一下,终于勉强点头了,转身去了自己的窝。郑辛远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果还能回现代,她决定去应聘演小龙女,翻拍神雕侠侣,自己出雕,还省了五毛钱特效费! 屋后的果园简直是超大的惊喜,虽然每样树不多,但品种多了不少,郑辛远一口气摘了两个大柚子,抱着就出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郑辛远先探头看了一下,估计这会儿都去凉皮铺子里帮忙去了,悄悄溜进来,将柚子用两个篓子分别一个装了,拎着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了?”突然一道严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郑辛远一跳。 回头,是郑老四。 “爹,怎么了?对不起,这两天孔家少爷吩咐我做点事,没来得及跟您讲。”郑辛远吐吐舌头,先低头认错。 郑老四冷哼一声,见她一身打扮,说不上是最好的,但也要个一二两银子,而且款式新颖,不知道是哪个铺子里做的。要是不知道,还真得让她骗了过去! 郑老四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上次说的两百两,心火直窜头顶。 “孔家少爷已经派人来找过你三回了,你还敢说你是去替孔家少爷办事了?”郑老四毫不留情的戳穿郑辛远,像是终于找到了依据,腰也跟着停了挺,“还两天,都已经八天了,这整整八天,你是干什么去了?!” 八天了?郑辛远吐了吐舌头,这真的是有点太过分了,老老实实垂首道歉,“爹,对不起,我下回不会了。” 郑老四正要说话,郑小英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找了个台阶坐着,冷冷看着郑辛远,毫不客气的目光,郑辛远感觉脊梁发凉,不由皱了皱眉,这郑小英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有惹过她吗? 不由暗暗设了心防。 郑老四见郑辛远姿态这样低,心里不由得意,先前是让她给唬住了,就一个小姑娘家,再厉害不也得听父母的,自己以前的确是太懦弱了。 “你手里拎得是什么,放到这里来。”郑老四指了指身边的凳子。 郑辛远一想,自己的确是理亏在先,算了,反正也是准备给家里人尝尝鲜的,早点迟点没什么关系,便也老老实实上前,将篓子放好。 郑老四继续教女,“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对不起,爹。” 郑老四才满意了,点点头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样子,“小鸭,你脾气太倔了,不听父母的话,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可不好嫁人的。” 哪儿跟哪儿?郑辛远有些奇怪,但依旧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以前呢,你性子不好,你娘的脾气也差,是有一些不愉快,我当爹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管不着这些事,也没有办法,现在家里好过一些了,也有生钱的路子了,爹空下来,少不得要管上一管。” “你娘脾气再大,也是生养你的人,你做女儿的要退一步,要乖顺一些,你看你二姐,现在不也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帮忙,爹和娘帮她攒着嫁妆,以后让她风风光光嫁人。” 郑辛远想说字据已经写好了,嫁不嫁人的,光你们说可不行,但一想到白纸黑字揣在自己兜里。另一份也在郑中诚那里保管,又放了心,不争这一时口头之利。 “你也要听话一点,到底是爹娘的女儿,还能亏待你不成,我们齐心协力把这个家搞起来,一起过好日子,多好?” 郑老四似乎说道动情处,走下来站在郑辛远跟前,说:“乖,小鸭,你把字据什么的都拿出来,今天跟爹一起烧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郑辛远如五雷轰顶,早就知道郑老四是不说则以,一说惊人的那种闷骚型,没想到,境界已经如此之高了! 郑老四见他不说话,语气冷了冷,“怎么,爹说这么多也没用,一定要把你不孝的名声传出去?”郑老四提醒她,“在京城,人最讲究的就是孝道和人品了。” 威逼利诱,炉火纯青,郑老四是被换了芯子了么?如果郑辛远不是在以前就识破了郑老四熟能生巧的“以退为进,沉默是金。”的手段,差点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郑小鸭土生土长的爹。 郑辛远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来,认真道:“爹,我们都已经写好字据,摁了手印了的,怎么现在又不行了呢,既然爹觉得不行,当时怎么没有反对呢?” 郑老四一秒钟破功,面露凶相,郑辛远紧退一步。 今天这番话已经是自己搜肠刮肚好些天才想出来的,郑老四暗恨这个臭丫头实在是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爹也说人品,弟弟以后还要科考的,爹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传出去也不大好听的。”郑辛远善意的将提醒还回去。 郑老四干脆撕破了脸,怒道:“你交是不交?字据,你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哪个允许你小小年纪就有私产的,我是你爹,打死你都没有人会说什么!” 郑辛远明白了,郑老四这是逼得急了,沉不住气了,郑老四一直是个十分聪明的人,随郑老头,十分明白什么是形势,还是以前在张家庄的时候听人闲聊,说起以前郑家刚迁过来的时候,人少地稀,没少受村里人排挤,每次说都是郑老太出去撒泼大闹,闹得赢了还好,没闹的赢,郑老头总是出来做公证人,当着全村人说张老太泼妇行径,整天惹事,哪天忍不住了就休了了事,乡下人信奉“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他都这样说了,也就都不怪了,还觉得郑老头十分可怜,娶了了这么一个糊涂的母老虎。 郑老四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实他是十分想要许诺给他的两百两和凉皮铺子,所以当时才没有阻止,想着钱和铺子先到了手,字据什么的,自己作为父母,想什么时候毁了就什么时候反悔,只是两百两还没有,却看到孔鑫文三番两次派人上门来接她,突然意识到郑辛远是一个有本事的,开口就说两百两,到时候指不定能赚多少钱去,顿时后悔起来,顾不上两百两,只想立刻毁了那几张字据。 郑辛远的心冷了冷,郑老四怒发冲冠,面色通红,看起来可怖极了,郑小英看的也咧了咧嘴,想着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光养女的日子不好过,这亲生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辛远气笑了,正要说话,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郑老二在东家把活做完,中午回来可以休息一个时辰,见着郑辛远,激动的跑上来,拉着她的手,惊道:“小鸭,你可回来了,怎么回事,去哪儿了?你大哥二哥,小勇小波这些天整个京城都要找遍了。” 郑辛远心中感激,但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拎起其中一个篓子,递给郑老二,乖巧的道:“二伯,是我对不住大家,刚刚我爹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这里是两个柚子,你家孩子多,大的给你们。” 郑老四脸色青红一阵,狠狠捏了捏手才没发火出来。 第74章 食髓知味 @@ @@ 第75章 更改 后怕 郑辛远出来,郑小波抱着她哭了一阵,郑中远回来了,不甘示弱,也上前抢着抱着哭,郑中远有个毛病,一哭就眼泪鼻涕比着赛往下掉,郑辛远实在是心疼身上这身衣服,一手拎着他的领子往外扔,郑中远哭的很凄厉,大喊:“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郑中诚几个憋得肚子痛,倒是孟杨跨进来,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听得身后两个婢女不自觉就皱起了眉头,郑辛远正对着她们,自然是看到一清二楚。 要说喜鹊和喜灵。人倒是不坏,就是琴姨娘交代她们两个在京城主事好些年,年纪比郑辛远还要大好一些,孟杨平常也是客客气气的,自然是比旁人多几分傲气,要说起来,也是历练不够,郑辛远看到孟杨身后还跟了一位嬷嬷,穿戴十分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估计是琴姨娘给她安排的管事妈妈,却是笑语盈盈,非常的客气。 两隔婢女都敢给脸子看了,郑辛远自然也是淡淡的,上前迎了孟杨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郑中诚几个自然是赶紧要回避了,郑小勇在房间扒着窗台悄悄往外看,郑小波得了孟杨给的点心送进来,见状立马嘟起了嘴,点心盒子往桌子上一摔,把郑小勇吓了一跳,一看是郑小波,赶紧跳过来要捂他的嘴巴。 郑小波比郑小勇大了四岁,一下子就捂得紧紧的,得了郑小波的保证,才松开了手,说:“我就是好奇,孟小姐好久没来了,以前还在乡下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打过雪仗呢。” 郑小波恶狠狠道:“现在孟姐姐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哥哥说偷窥非君子所为,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 郑小勇被训得目瞪口呆,连郑小波都一口一个道理了,有个会认字的哥哥真的好了不起! 连一个屁孩子都比自己厉害,郑小勇突然让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蒙头袭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郑小波吓了一跳,看着从小就欺负自己的郑小勇摊在地上了,倒觉得十分有成就感,哥哥说过,但凡发现有偷偷摸摸的行径,肯定内心有鬼,抓住这一点,就能给人狠狠一击! 哥哥真厉害!郑小波摇头晃脑满意的出去了。 郑小英逮着空隙,等他一出去就溜了进来,先是打开了点心盒子毫不客气的吃了几块点心,接着一屁股直接坐到郑小勇的床上,道:“哟,看不出来,你娘是个做梦的,你这白日梦做的也不小,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郑小勇因为郑小英和自己一样,都是孤零零在京城的,平常暗地里没少接济她,现在听她说起风凉话,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这么大的女孩子,在我屋里像什么样子,滚出去!” 郑小英不以为意,从床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郑小勇的跟前,弯下腰,也不知她是从哪里穿的衣服,很是有些大,弯着腰,郑小勇的目光刚好看到她那微鼓的凸起,也不穿兜肚,上面一点红缨让他想起那年孟杨刚来乡下,下着大雪,一群孩子在雪地里玩,孟杨整个脸蛋让冻得通红,特别是那双小嘴,饱满红润,一朵雪花飘在上面,她俏皮的一舔,小巧的舌头也是红润润的,让雪凉的咯咯直笑,那时他就想,哪里来的这么可爱天真的女孩啊,就像年画上的小仙童一般。 郑小英满意的看着他连吞了好几口口水,眼睛都直了,笑不达眼底,却笑得更欢了,故意又挺了一挺,十二岁的她身子是没长开,但没张开有没长开的妙处,郑小英摸着腰间鼓鼓的小荷包,想着她房间里地下还埋着的盒子,心里闪过一道嫉恨,但很快就释然。 以前在郑老五家还没有落魄的时候,她出去玩,半途想起要带给小伙伴的东西没拿,折返回去的时候,听到郑老屋房间里有些声音,扒着窗台看到胡氏的两条白腿缠绕在郑老五的腰身上,郑老五两个大白屁股一上一下,屋里弥漫着不怎么好闻却从那一次之后,郑小英再也忘不了的味道。 郑小英不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更靠近郑小勇一些,热气吐在他的头顶上,看到他不禁颤抖了一下,故意大声吞咽了一下,低低道:“小勇哥,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啊,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郑小勇脸色通红,猛地往后退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说:“你赶快出去,像,像什么样子,我们是兄妹!” 郑小英果然转身离开,却只是先在窗户边看了一下,接着就轻轻合拢了窗户,然后到门后,将门栓死,又回来了,直接贴在郑小勇的身上,将自己的脸靠近他的脖子里,轻轻晃着,道:“小勇哥,我爹娘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吗?” 郑小勇却是想退,身子却不听使唤,动不了,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是兄妹。” 郑小英又贴的紧了些,语气哽咽,“我们是哪门子的兄妹?我就是我爹娘抱养来的一个野孩子罢了。”说着似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一阵一阵热气直接喷在郑小勇的脖子上,郑小勇脑子很快就混沌了,到底是新出茅庐的小伙子,也分不清是推拒不了还是不想推拒,看着郑小英抓着他的手放在她滚烫的胸前。 郑小勇感觉如同触电一般,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郑小英挂着眼泪,却笑得很甜,本来就圆圆的脸,瘦下去,脸上一边带了酒窝,两颗虎牙生的恰到甜处,小声而又软糯,“小勇哥,孟小姐她们去了郑小鸭的房间,房门我也栓死了,放心,没有人会知道的。” 其实,孟杨和郑辛远还是在院子里,剥了郑老四的柚子,你一瓣我一瓣吃的正香,老嬷嬷也坐在一边吃着夸甜,只有喜鹊喜灵两个立在一边伺候。 郑小英一想到郑小勇的心上人就在门外,就觉得全身兴奋的难以自持,一件件剥了郑小勇的衣裳,两个都还很稚嫩的人终于贴在一起,郑小英慢慢蹭着那处灼热,娇道:“小勇哥,你真的不想要我吗?” 郑小勇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期待,说不清楚是什么五味陈杂,一时间就发泄了出去,顿时面脸通红不敢看郑小英一眼。 郑小英脸上的嫌恶一扫而过,伸出小手,熟练的放到郑小勇的下身,郑小勇避让不及让那凉凉的小手握住,顿时不好意思想要推开她,但郑小英很快上下倒弄起来,他身子一软就直接靠在了墙边,郑小英看了一眼模糊的窗纸,得意的一笑。 一回生二回熟,在郑小英的引导下,两人很快就在窗户边厮混了起来,郑小勇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是头一回,第一次是泄了,第二次可比先前郑小英勾搭上的老大叔强多了,郑小英死死咬着下嘴唇,差点出声求饶,等到事后,才两个人大汗淋漓的分开,郑小勇顾不上身上汗黏黏,一屁股坐在床上喘气,激情过后,才想起害怕来,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小,小英,不,不会有孩子吧?” 郑小英正清理自己,她倒了桌上的剩茶,简单擦洗了一下,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双手毫不客气的再郑小勇床单上擦了擦,打开点心盒子,吃了几块,合上干脆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道:“小勇哥,我自愿的,又不会怪你,就是我们有了这层关系,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郑小勇赶紧摇摇头。 郑小英叹了口气,道:“我也是瞧着小勇哥你人好,才想安慰你的,你放宽心,只是,在这京城,没钱处处难,大哥二哥都有出路,郑中远也有个爹妈,你这样,哎,跟我一样,在京城无依无靠的。” 郑小勇赶紧道:“我在酒楼做活,每个月有钱的,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郑小英心里冷笑,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那点钱,还不如我的呢! 郑小勇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忙保证,指着天发誓什么的。 郑小英听得不耐,打断他:“小勇哥,你要为以后长远打算,你不能一辈子当个跑腿的吧,那点钱,够干什么呢,房子是住的郑辛远租的,要是没有她,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交不起租子!” 郑小勇一愣,郑小英趁热打铁,“我看郑辛远是个有本事的,你跟着她干去,保管有出头之路。” 郑小勇道:“那我把我酒楼里的活辞了?” 郑小英争着眉头想了想,不管怎样,郑小勇真求到郑辛远跟前,按她的观察,不会不管他的,点点头,道:“辞了,那才几个钱!” 郑小勇食髓知味,这会儿对着郑小英言听计从,不过等郑小英走之后,他靠着床头,激情退去,心里一阵后怕,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活? 第76章 原来如此 郑辛远到了孔鑫文的酒楼里,孔鑫文早早便隔着楼上的薄帘看到了街上走来的郑辛远,穿着宽松的大袖衫,雌雄莫辩,很是风流姿态,但人到了眼前,不由眉头一皱,道:“你去哪儿了,这是晒黑了,还是抹了什么东西?”说着,就伸手朝她脸上擦去。 郑辛远眉头微皱,倒是不躲不避,旁边孟逊咳嗽了一声,别开头望着别处,心想,孔子乌看着挺老成,却也有这轻薄之举,不自觉,带了些愠怒。 孔鑫文看着郑辛远不悦的样子,却仍是镇定自若的做完了他想做的事,道:“擦不掉,是真的晒黑了?”他眉头皱的越发紧,目光更是锐利的盯着她的脸,正常妆抹都会留下痕迹的,但她从脸上到脖颈,耳后,都不如原本白皙,再看她的双手,也是一样,怎么可能,当初牢狱之灾都没成这样,这几天失踪到底是去了哪里? 孟逊转过头,戏谑一笑道:“一白遮百丑,你这也不白了,嗯,看上去是更差了些。” 郑辛远白了他一眼,道:“谢谢孟二公子没说我丑!” 孔鑫文也笑了起来,回身坐下,给孟逊添了一杯酒,说:“孟真说的很对,这些天不要出去,再养回来。” 郑辛远哼了一声坐下,将带来的篓子递给他,孔鑫文打开一看,抚掌笑道:“好东西,去雅座请几位爷过来,正好吃多了油腻,吃点这个去去乏。” 正是几只大柚子。蜜柚,甜的很。 郑辛远一听是几位爷,就起身想要回避,孔鑫文却一把抓住了她,拍拍身边的软凳,道:“别走,就坐在这里,不是外人,给你引见一下。” 郑辛远一想,也罢,什么人不是人,孔鑫文也总不至于把皇帝老子请过来吧?! 很快,几个贵公子就来了,孔鑫文和孟逊起身迎接,郑辛远也跟着站起来,来的两个公子面相像了三分,兄弟无疑,均龙眉凤目,皓齿朱唇,气质不凡,一个目深神肃,端方稳重,一个眉毛疏淡,眼角弯弯,清闲洒脱。 孔鑫文给他们二人介绍了郑辛远,才转身对郑辛远道:“这位是容四爷,这位是容六爷。” 郑辛远学着孔鑫文的样子上前作揖见礼,容四爷看上去不太好说话,容六爷倒是笑嘻嘻的,道:“郑兄弟生了一双妙目!”将郑辛远差点吓得一个趔趄,妙目,看样子自己真的是已经不足以被夸赞,要咬文嚼字到这种程度来进行交流么? 容六爷毫无所觉,大大咧咧坐下,笑道:“把我和四哥喊来,没个好东西,可得自罚三杯粱春。”粱春是这个朝代有名的烈酒。 孔鑫文笑着称是,孟逊请着四爷坐下来,这容四爷看上去不大好讲话,正好坐在郑辛远的对面,冷气直扑,郑辛远小心的挪动屁股歪了一点。 不料,对面的人却开了口,“你以为你换了一身马甲,我就认不出你了?” 郑辛远腿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栽了下去,难道这又是一位穿越兄?这个世界究竟是肿么了? 孔鑫文急忙将她拉起来,郑辛远尴尬的笑笑,摆摆手,解释:“容四爷讲话真有意思。” 容四爷抿了一口茶,道:“这还是我一个婢女闲暇时给我夫人讲的笑话,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说着,将乌龟与蛇的故事说了一遍。 郑辛远恍然大悟,就说哪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呢,是这个容四爷的声音,那个时候自己被抓入狱,说好要安排自己和以为久不谋面的人相见的,之后却了无音讯的人,就是这个容四爷!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个故事是她以前给郑小毛讲过的,小孩子开玩笑的,没想到她记得那么清楚,现在看来,郑小毛是给容四爷当差了。 孔鑫文接下来的话,更让郑辛远证实了这一猜测,“辛远,当初你们还在狱中的时候,多亏了四公子从中打点。” 郑辛远赶紧站起来再次道谢。容四爷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皱着眉头,似笑非笑看着孔鑫文,辛远,这么亲热,真的合适么? 郑辛远被冷在那里,抽了抽嘴角,得罪了我,以后可别想吃到好东西! 不对,当时自己是死刑犯,容四爷都能打点一二,刑部的手都能伸进去,梁少将和庄明贤能坐到一起,他却在容四爷跟前卑躬屈膝,郑小毛穿戴不俗,还不能随便外出,这个人真的是容四爷?京城有姓容的大家? 一时间,郑辛远脑中急转,隐隐知道了答案,背后薄薄浸出一层细汗来。 “爷。”剑三端了剥好皮的柚子进来,见房间内气氛奇怪,不由一凛,放了盘子,立马出去了,孔鑫文见着已经掰散了的果瓣皮薄透红,看上去就十分的诱人,请容四爷尝尝味道。 不等容四爷伸手,容六爷一马当先,先伸出了魔爪,不满道:“这么好的东西,竟请我四哥先尝,孔子乌,你真是太没有眼力劲了,我四哥这样的人,最善于搞冷场子,你今天就应该只请我一个下来就可以了。” 这话一出,大家又笑了起来,郑辛远也坐回去,孔鑫文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接下来也基本上也就是容六爷一个人的场子,郑辛远瞟见容四爷话没怎么说,专心吃起柚子来,一会儿的功夫,跟前就堆了一堆皮,真是资深的吃货! 容六爷见状,立刻嚷嚷了起来,“好哇,早就知道四哥聪明,但在饭桌上使这股子聪明劲的,这还是头一回。”说完,转头对郑辛远挤眉弄眼,“看,这个柚子真好吃,比宫,比皇上赏赐的味道还要好吃,回头你再送我一些,我回去给我爹和母亲也尝尝。” 这个季节,柚子还不算完全没有,大都有会保存的能吃到明年开春,不是什么非常稀罕的东西,郑辛远才很有底气的拿出来。 但是,红心蜜柚就很少了,而且这品质,这新鲜的程度,郑辛远敢保证,仅此一家,任由他皇帝老子,也变不出来,这样一想,脊背又直了三分,见容六爷挤眉弄眼,心里一哼,小屁孩,在姐姐面前卖萌,帅哥见得多了,你这款贱萌贱萌的还真不怎么值钱。这样想着,瞥了他一眼,低头喝着茶不理他。 容六爷一愣,小丫头片子,你还是头一个不买爷的帐的,倒也不生气,只觉得她那一瞥的目光格外的熟悉,想了一下,才道:“你姓郑,五姑娘也姓郑,莫非,你们俩?” 郑辛远也想起来,那天小五说那身衣服是六爷送的话来,难怪底气十足,原来如此。 这样一想,心就更冷,道:“五姑娘正是在下的妹妹。” 容六爷了然,难怪,虽然一个漂亮一个平常,但一双眼睛真的很像,只不过五姑娘总显得寂寞一些,这郑辛远的眼睛却灵动许多,单看眼睛,郑辛远还更胜一筹。 容六爷胡思乱想着,孔鑫文道:“我这里还有两个,到时候六爷带一个回去便是。” 容六爷道:“那哪里好意思要你的。”说完又转过头看着郑辛远,笑道:“说起来我对你妹妹可好了,你做姐姐的,意思一下就好了。” 自己色,还好意思说这话,郑辛远真是服了,但容六爷并不叫人讨厌,他笑眯眯的,眼睛弯得像月牙,明明尊贵,但半点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虽然看上去花花公子,但见其冠正衣整,眉宇间坦坦荡荡,很难让人真的生出恶感,郑辛远点点头道:“那明儿给你送两个,可算是把之前的帐抵清了吧?” 孟逊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摇摇头,拿着扇柄抵住自己的下颌,道:“从前我便知郑小姐是挺会算账的,如今一看,再是精明不过了!” 孔鑫文也笑了起来,道:“六爷给五姑娘的东西价值千金,但辛远的东西也是极为难得,再上别处也找不来这样新鲜的东西的,要抵的话,不如再加几个?”却是在询问郑辛远了。 郑辛远被笑的其实很不好意思,手抓的袍角都皱了,但面上不显,等容六爷也笑完了,道:“那就再加三个,一共五个,可不能再多了,拢共也没几个。” 不等容六爷说话,容四爷竟然也出声了,道:“再加两篓子草莓,就这样抵了。” 草莓?郑辛远惊讶,转念一想,上次见过郑小毛之后,给了她一篓子,估计会去没少孝敬自己的主子。 容四爷却激动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说:“还有草莓?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草莓了?对,对,再加两篓子草莓,这事就抵掉好了。”眼睛亮晶晶的,郑辛远实在不敢相信皇家真有这样纯净的人。 第77章 双耳夜光杯 郑中远因为郑辛远的诗词一炮而红,借着孔鑫文的搭线,和郑中诚两人进入傅山学院,这一夜,郑家的小院摆起了香案,郑老二带着两个孩子给祖宗规规矩矩磕了好大几个响头,又不停的感谢郑老四,感谢郑小鸭,张氏是直接躲回了房间抹眼泪,郑中元因为是剽窃了郑辛远的名声,十分不好意思,趁着大人喝酒之际,和郑辛远小声道:“小鸭妹妹,我以后出息了,一定不会忘了你今天的恩情。” 郑辛远也很高兴,扬着亮晶晶的眸子笑道:“我自是相信二哥的,二哥去了学里只管好好念书,再过三年必定金榜题名,和大哥一起穿了官服回来,咱们郑家的起始,还是要从你和大哥开始。” 郑中元手握的紧紧的,郑重的点了点头。 郑中诚年纪不小了,又将再过一个三年,郑老大家里急的上火,连来了好几封信催问这个情况,郑中诚始终不松口,就是不肯妥协成亲的事。 郑老四跟郑辛远讲:“你倒是劝劝你大哥,他也比较听你的,你看,你大伯好几封信过来了,这,中诚也不听我的啊。” 郑辛远奇怪道:“大哥成亲不成亲,我怎么知道,我一未嫁之女,怎好过问哥哥的亲事,爹爹莫不是糊涂了?” 郑老四叹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现在就你认识人多一些,这不帮忙相看相看也不碍事。” 这还准备在京城里找了,郑老大究竟是给郑老四带了多高的高帽子,郑老四是两杯黄酒下肚,真以为自己升了天了,郑辛远稳了一口气,道:“爹你切莫胡来,大哥这个事只有大哥自己能做主,一来我们在京城啥也没有,拿什么娶个京城的媳妇,二来,就算是娶,也只有大伯他们亲自来,我们算什么身份,弄不好,以后莫结了仇了去,大哥可是要当官的人,成亲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要是为这个事和我们有了怨怼,小弟以后哪还有什么指望呢?” 郑老四酒醒了一半,期期艾艾的说着头晕离开了。 郑辛远叹了口气,都说父母子女没有隔夜仇,自己确实和这个家越去越远了,想着,便自酌自饮起来。 郑小英使劲给郑小勇使眼色,郑小勇躲闪了一会儿,终于放下碗筷走到郑辛远身边来。 郑辛远看着郑小勇脸色通红,笑道:“怎么喝这么多,不能喝酒别喝,酒喝多了伤身。” 郑小勇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无奈,很是挣扎。 郑辛远最是看不过这样的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什么话好了,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便放下酒杯,道:“有什么事?” 郑小勇一急,脱口而出,“小鸭妹妹,我,我酒楼里的活辞了。” “辞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昨天,不,前天。”郑小英逼得很紧,大白天的堵在酒楼的不让干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辞了?”在郑辛远印象里,郑小勇话不多,但做事挺务实的,莫名其妙辞了工作有点不合常理。 郑小勇鼓足了勇气道:“小鸭妹妹,我想跟着你,平时打打下手,跑跑腿,多学点东西,见见世面。” 郑辛远很想说酒楼才是最见世面的地方,从平头百姓到达官富贵,什么样的人见不着,但见着郑小勇紧张无措的神情,又停住了,想了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另一边郑小英看的清清楚楚,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她一直就怀疑郑辛远身上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牢里的水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很确信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因为她之后旁敲侧击也问过郑小勇,他也有过这种时常好喝,时常一般的感觉。 自己并不能得以郑辛远完全的信任,同时,郑小英也防着自己猜错,还是另留一个后手生财,想来想去只有找到郑小勇帮忙,郑小勇又是个犟的,没那么好掌控,但到底是新出茅庐的小子,郑小英发现郑小波正看着自己,垂下眼睑,想,胆子是要越喂越肥的,不怕,时间有的是,慢慢喂饱就是。 郑小波总觉得郑小英怪怪的,平常都不见个人影,大家也都不怎么管她,但每次见着,总让他有种阴测测的感觉。 郑辛远在城西的地方开了一家卤菜馆,也卖着凉菜,这一代大都是富贵的人家,平常来采买的婆子渐渐都成了熟人。 “郑姑娘,你可算来店里了。”一个略胖的妇人穿着青色小袄,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郑辛远还没踏进店内,就让她拉倒旁边去了,里面帮忙的小伙计赶紧出来,解释道:“这是王家的江管事,等了您好些天了。” 店里是孔鑫文给推荐的以为老师傅在管着,又请了三两个下人,郑辛远兼顾着孔鑫文的酒楼,不是经常有时间往自己的铺子里跑。 但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她还是清楚的,王家算是京城里没落的大户人家,这一辈最高的也只到了都察院御史之位,倒是最近有一状喜事,王家三姑娘与荘延伯家的小公子结了亲,婚事离现在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人荘延伯是武将出身,才从西北调回来没多少年,没有京城土生土长的有底蕴,但到底是封了爵位的,王家算的是高嫁,上上下下已经慢慢开始忙碌起来了。 郑辛远很是有礼,谦让了一番,请江妈妈进了店内的后院,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目不斜视直接跟着郑辛远走进了偏房。 “江妈妈,是有什么事吗?我这里没什么讲究,喝杯热茶。”人手不够,郑辛远自己倒了两杯茶,现在天冷得很,江管事纵然穿着棉袄,估计在门外站的时间有点长,郑辛远发现她手都冻得通红,但这里也没什么手炉,将就着用热水捂一捂好了。 江妈妈喝了口热茶缓了口气,才叹道:“郑姑娘年纪轻轻,做事却是极为稳妥,真是难得。” “江妈妈过誉了。”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最会说话不过,郑辛远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往心里去。 江管事侧眼打量着郑辛远,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不光有本事,这份心性也极为难得,初初听说她也是孔家福悦酒楼的管事之一,还以为这个铺子也是在孔家少爷的,没想到人福悦酒楼里还做不出这个味道来,福悦酒楼里的副厨之一还是江管事的一个侄儿,为这事,江管事没少去打听。 “姑娘这卤菜的味道可比老店客满楼的还要好,可有师承?” 郑辛远笑了笑,“没有,自己在书上瞎琢磨出来的。” 江管事叹道:“那可真是难得的天分。” 郑辛远笑而不语,大户人家出来的,有事不喜欢说事,喜欢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想打听什么。 江管事又道:“听说福悦酒楼的火锅方子也是姑娘想出来的,那火锅现在可热闹了,我家少爷提前半个月订了位子,现在还没轮上。” “我就出了个方子,其他的事还是得问余大掌柜的。” 江管事呵呵笑了两声,道:“姑娘还是很有本事的。” 郑辛远突然眉头一皱,不悦道:“江妈妈有事说事,小女生性愚昧,您说些旁的有的没的的我也听不懂。” 江管事一愣,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不过奇怪的是,她也并不生气,眼前这小姑娘省的平淡温和,不讨喜也生不出厌恶来,一双灵动至极的眸子里无喜无怒,可见,并不是真的恼了。 江管事赶紧赔笑,道:“是老奴不会说话,惹了姑娘生气,姑娘不要见怪。” 郑辛远并不接话。 江管事接着道:“郑姑娘可知道我家夫人与孔家的关系?” 孔家是一摊子乱七八糟的帐,光是有两位夫人就够让人津津乐道了,郑辛远平常并不过问这方面的事,她与孔鑫文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朋友。 她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管事点点头,说:“要说关系多大也不尽然,说起来今儿老奴冒昧过来见郑姑娘,是得了我家小姐的吩咐,我家夫人是孔家徐夫人的远房表妹,我家夫人生性恬静,平常少有和官家夫人有来往。”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孔家徐夫人出嫁之后,徐夫人也很少出门见客。” 郑辛远点点头,表示理解,将自己爹妈的脸都丢尽了,不出来是正常的。 江管事继续道:“可不,我家小姐即将出阁,孔家那边传来了帖子,说要见一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前儿去了一趟,回来说起徐夫人,打听了不少关于郑姑娘你的事。” 孔家的宅子在南面,到是王家的宅子离郑辛远的铺子不过一条街之隔。郑辛远点点头,说:“打听我作甚,我也不认识她啊。” 江管事心里暗暗叹息,到底不是大家出身,想不清其中的道道,提醒道:“前一阵子新梅公主孕吐的厉害,听说,是姑娘送了新鲜的橘子和柚子过去,新梅公主吃了高兴,还赏了你一对南海进贡的双耳夜光杯。” 郑辛远点点头,“有这事。”还不是容六爷---六皇子慕容靳,他转了手将东西送上去,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不慕功与名,毫不犹豫将自己供了出去,说起来自己一介平民,上哪里知道新梅公主孕吐的事,偏生慕容靳说的娓娓道来,什么不小心说漏了嘴,竟让这个有心的小丫头铭记在心,挖空了心思寻了一篓子新鲜的橘子送上来,送他大爷! 日后得了借口天天来蹭东西吃! 江管事道:“徐夫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一个女儿在酿酒方面特别的有雅兴,还得了姜国师的称赞。” 聪明人点到即止,江管事说完,看着外面的天慌张的站起来,说:“和姑娘说话高兴,一不小心就过了头了,老奴还得赶回府里安排灶上的事,就不多留了。” 郑辛远连忙喊小厮给江管事送了一包卤鸡爪,她平常见着江管事买这个最多,想着估计是王家有人爱啃这个,又取了一半的柚子让她带回去,只说:“早就听说王家小姐是个妙人,以后若有机会能见个面交个朋友多好。” 江管事并不推辞,有心结交就不怕欠下人情,笑眯眯道:“我家小姐是个猴儿性子,最闲不住,要不是这段时间夫人拘束的紧,听说有郑姑娘这样有本事的人,只怕早就溜过来和姑娘称兄道弟了。” 郑辛远笑着送她出门。 第78章 一回生二回熟 话说那江管事,进了府里,就马不停蹄去了后院求见三小姐,绿桃接了柚子欣喜道:“这个好东西哪里寻来的?”连忙剥了皮给六小姐王筠食用。 王筠向来不喜欢吃橘子一类的东西,但碍于这些天实在是心烦气躁,倒是难得张嘴吃了一块,甜甜的,倒不觉得酸,也赞了声好吃。 江管事将和郑辛远说的话转告给王筠,王筠想了一下,迟疑道:“她应该是听懂了吧?” 江管事笑道:“郑姑娘聪明得很,怎么会听不懂,小姐且放宽了心。” 王筠点点头,道:“这柚子不多,且给你也尝一块甜不甜。” 江管事连忙拒绝,“这怎么使得,老奴不值当。” 王筠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这个季节少见罢了,且这郑姑娘的确是有本事的,这柚子皮薄汁多,倒是比以往吃过的都好吃,你家里在乡下也是又果子树的,你尝尝看,有什么不同?” 江管事这才接了过来,小心翼翼掰开了,一颗颗的小果粒都感觉自己会散开一样,特别的饱满,赞道:“老奴家种了那么多年的果树,真没结出来过这么好的果子。” 王筠笑笑,又拿了几个鸡爪出来给她尝个鲜,绿桃送着她出去,还给了碎银子的辛苦费,江管事暗自欢喜,三小姐人不大,却是这个府里出了名的大方的,就是平常活少了点。 等送走了江管事,绿桃才转进来,不解的问道:“小姐,怎么对江管事这么客气?” 王筠轻笑一声,“你是想问我怎么对郑姑娘感兴趣吧?” 绿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小姐从未见过郑姑娘,怎么还专程使人给郑姑娘传信说孔二夫人可能对她不利?” 王筠笑了一下,道:“她没见过我,我却是见过她一次的,在福悦酒楼的时候,她和孔少爷,六皇子一起喝酒,她做少年装扮,很是潇洒自在不过。” 绿桃惊讶道:“她竟然和六皇子认识?” 王筠点点头,“我听二哥讲过,郑家在深陷牢狱之灾的时候,四皇子,孔少爷,还有落阳城的孟家当家的二少爷,都掺和进来过此事。” “上次去孔家,听起孔二夫人说起当初孔少爷在孔家老宅养过好几年病,我想,孔少爷只怕与郑姑娘早就认识了,这一切,还是孔少爷的关系。” 她徐莹环不过是徐家的庶女,和王夫人邹氏真正有表亲关系的可是徐家的大奶奶,追溯起来隔了好几辈了,原也没指望攀上什么亲戚,王家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上门求助,现在,她徐莹环无人可用,倒是想起王家来了,王筠冷哼一声,孔家少爷一看就不是无能之辈,大少爷也是正房夫人所出,现在在督查院还和哥哥是同僚,她也不动脑子想想,王家难道会为了她这所谓的亲戚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王筠一想起来就一肚子的气,真是不知所谓! 郑辛远这边却是十分没把江管事的话往心里去,双耳夜光杯她早就收到空间里了,谁想要也拿不走,实在不行,把她惹急了就直接说送给慕容靳了,她好意思去跟六皇子要去啊。 不过,她想的再美,抵不过别人精心的布置,当收到新梅公主帖子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赏个毛花?她去撒个尿回来都得跺跺脚,那公主千金之躯还怀着身孕,不好好在屋里躺着,赏个毛雪? 她郁郁寡欢了大半天,郑小勇从门外跑进来,头上还顶着白雪,哈着热气,道:“四姑娘,孔少爷来了,马车停在门口,说要你准备准备出去一趟。” 难得一天休息日,真是不让人活了,郑辛远一肚子气,起身还踢了椅子一脚,自己动的脚,流着泪也得忍着,郑小勇见着她不大正常的走路方式,想着早上人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出问题了? 孔鑫文身上暗纹织锦大氅还没有取下,寒气未尽,想来也是刚在外面办完事,他见着郑辛远穿了一件半旧的青缎掐花对襟棉袄,头上也只簪了一根木雕的梅花簪子,不禁皱了皱眉,“你还年纪轻轻的,怎么总穿的这么素净,还不如直接去穿了姑子的道袍好了。” 他少有在她跟前这样严肃过,郑辛远想着是不是遇见了烦心的事,默默的倒了一杯茶,挪了挪屁股,坐在靠离车门口最近的地方。 孔鑫文着实是正在气头上,但见着郑辛远默默的动作,就气散了一半,放缓了声音,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坐到这里来。” 见郑辛远踌躇不动,气笑道:“剑三,快一点,给你半个时辰,没赶到碧寒庄就给我滚回去!” 剑三心里一凛,马鞭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却发出清脆的鞭声,马儿嘶叫一声,四条腿儿迈开跑起来,一个合格的马夫一定十分熟悉主子要去的路程,为此,他特意在京城里摸了三天,现在一条芝麻大的小巷子他都知道,他略微合计一下时间,就知道大路走不通了,使着马儿钻进小胡同里。 平稳的马车一下子就激烈颠簸起来,郑辛远一个不支,差点让甩出去,孔鑫文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却也耐不住剑三选的烂路,一个不稳一屁股摔回凳子上,幸亏铺了软垫,孔鑫文长嘘一口气,正要说话,郑辛远已经憋着眼泪发飙了,“你有病啊,好好的路不走,我脑袋都磕了一个包了!” 也不知道是骂剑三还是孔鑫文,孔鑫文一瞄,果不其然,她额角一片殷红,笑道:“皮黑肉糙的,不应该啊。”刚才他就是顾及这郑辛远才让自己那么狼狈的摔了一下。 郑辛远撑着坐起来,白了他一眼,刚倒得水也洒了,还正好落在她的棉鞋上,她感觉到濡湿一点点浸透自己的厚袜子,不禁苦了脸,道:“这是去哪儿啊,不去行不行,我鞋湿了。” 孔鑫文这才暗暗后悔,想了想,道:“不碍事,等到了地儿,我爱给你找双干净的鞋就好了,孟家六小姐也去了,她们这样的小姐多是会带好几套备用衣物的。” 鞋子湿了,郑辛远肚子里一肚子气没处发,终究坐不住,扔了孔鑫文给的手炉,豪迈的掀起自己的棉裙,不等孔鑫文阻拦,就一把将鞋拖了。 孔鑫文和她认识多年,也不禁愣了愣,反应过来时,郑辛远已经脱了袜子,将她自己特质的五指袜子将手炉包起来,让它赶紧烘干。 孔鑫文没有错过她将脚缩回裙子里面时那一抹刺目的白皙,笑了笑,让她的袜子吸引了,一二三四五,这竟是将五个脚趾头分开了,奇道:“这样穿袜子不会不舒服吗?” 郑辛远汗颜,这还是她上辈子的毛病,那个时候脚有脚气,这样穿着隔汗,穿着习惯了,这一世她也跟着这样改,“不会,很舒服的,下回送你一双,你试试。” 不过是客气话,孔鑫文却打开马车的暗格,递给郑辛远一双没穿过的袜子,说:“那就谢谢你了。” 郑辛远目瞪口呆。 孔鑫文不解道:“这是我脚的尺寸,没有尺寸,你怎么给我做呢?” 郑辛远心里怒道,最会说客气话的人竟然听不懂客气话!!!见了鬼了! 孔鑫文笑着看她板着脸将自己的袜子收进袖笼里,想着这袜子和鞋要点时间,又吩咐道:“剑三,慢点走,走回大道上去。” 剑三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饶了小半个圈子,郑辛远穿戴好,和孔鑫文下了马车,入眼便是气势不俗的“碧寒庄”三个大字,看看周围的环境,群山合抱,银装素裹之下,山岱显得玲珑有致,胳膊粗细的竹子从石板路绵延陪伴,进了大门,入眼便是奇山异石裹了洁白的雪,与绕着回廊的翠萝相得益彰,早就等候的丫鬟双手交放于腹前,一身宫装,梳着双髻,规规矩矩在前面带路。 孔鑫文跟在身后,小声道:“带你来吃肉喝酒,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 第79章 小厮的基本修养 沿着游廊越往里走,郑辛远眼睛越是看不够,若说她有空间就罢了,这外面怎么在这个严寒季节也能姹紫嫣红? 孔鑫文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在京城最大的花棚就在这个碧寒庄里面,待会儿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花棚看看。” 郑辛远醒悟,原来是暖房培育出来的,怪哉,也就是自己没什么见识。 孔鑫文见她想明白,见时候也不早了,便带着她从另外一条小道上走,没多久,郑辛远便看到一进来就消失了的剑三正站在一艘小船上等候,等他们走进,将手中的船桨递给孔鑫文,自己跳上岸,冲着她轻轻一笑,就离开了。 剑三通常不笑的,这一笑甚是有些惊人,郑辛远割着衣服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你上哪里找的这么个怪人?” 孔鑫文笑道:“他从小就是隔离人世的一个状态,难免怪异了一些,但本事是极好的。” 这边郑辛远不置可否,另一边剑三愁眉苦脸要抓破了头,他转成赶过去划了小船过来接自己主子的,却正赶上是孟六小姐刚下了船了,见是他过来,知道郑辛远也来了,高兴的又蹦又跳,一个大家闺秀这个样子,他觉得不是很理解,也许是不经意流露了一些什么异样的情绪。 孟杨好久没见着郑辛远了,颇是想念,一听到郑辛远也来,才一咕噜爬起了床随了孟逊的意愿来赴宴,不然这大冷的天,神经病才有这个心思出来游什么园。 她一不留神忘了形,两个婢子只差把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一快儿去了,余光中刚好瞥见剑三抽了抽嘴角,顿时醒悟,气不打一处来,这木头桩子,以前吃个草莓还知道给人一两银子,现在非礼勿视的道理倒是不懂了,她转身不等剑三注意,两下又跳上了小船。 剑三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孟杨扬了小下巴,学着他的样子抽了抽嘴角,却见剑三神情怪异,似乎是忍着笑,“小姐这是有些抽筋?” 这混账东西,若不是知道他本性如此,非叫人打他一顿不可,孟杨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剑三,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厮,你专业技能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一个最重要的点,你却是完全不合格?” 剑三道:“会给我家主子带来麻烦吗?” 孟杨道:“要是我是个不讲理的,今天这已经是一个麻烦了。” 剑三终于重视起来,道:“请孟小姐赐教。” 接着,孟杨就怎么笑,如何一个笑法教训了剑三好一会儿,要不是喜灵拉着劝道:“小姐,再不放剑三走,郑姑娘来不了了。” 孟杨一拍脑袋,忙使着剑三赶紧过去,自己转身游园一会儿就忘了这个事,可怜剑三脸都要咧僵掉了,面对郑辛远的一个哆嗦,百思不得其解,还差点破功。 小船不大,容得下三两个人,孔鑫文熟练的摇着桨,郑辛远站在船头,面对着广阔而平静的湖面,湖平水绿,碧水泛舟,假山,大树,亭檐都积了层层白雪,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浸入湖中,不起半点涟漪,美的一切仿佛连自己都入了画! 郑辛远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一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诗句来,只可惜现在不是春天。 孔鑫文在船尾摇着桨,在湖面中心时,突然放慢了速度,尘世间过于繁杂,难得这么宁静的时候,索性放开了桨,任由它自己流荡,自己背了手走到船头和郑辛远并肩而立。 孔鑫文大氅底下是月白色对领镶黑边饰直,玉带束腰,上面悬着一块玉佩,看上去挺拔而文雅,只是并肩而立,郑辛远才发现孔鑫文比自己不过高了半个头,比起正常同龄的人里,他的个子算不上高,对比自己的身高,他约莫就是一米六几的样子,委实矮了些。 但郑辛远仔细回想了以往的点点滴滴,并没觉得他和别人有所不同,不论是和孟逊在一起,还是四皇子,六皇子,他们一起走着,她从没有觉得孔鑫文比别人矮半分。 孔鑫文低下头正好看见她沉思的侧颜,浓而密的睫毛忽闪如蝉翼,眉梢微微上扬,少了女子的温婉,多了一丝锐利,很合她的性子,孔鑫文不觉看入了迷,这才发现她的耳朵生的也极好看,只是不像平常的女子,她耳朵上干干净净,连个耳洞都没有。 郑辛远在他低头的时候就发现了,在灼灼目光之下,什么也想不下去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刚才静谧美好的气氛一扫而光。 孔鑫文不显窘迫,依旧从容淡定,道:“你笑什么?” 郑辛远不理他,问:“你刚才看什么?” “你在想什么?” “你看什么?” ······ 孔鑫文这才发现女子一旦闹起来也很头疼,终于道:“我在看你想什么。” 郑辛远自然不信,笑道:“胡说八道,我想什么你不用嘴巴问,能看出来?” 孔鑫文不恼,道:“我猜,你刚才想的是我身高的问题。” 郑辛远吃惊,“你怎么知道?” 孔鑫文终于绽开笑颜,道:“你以往看我都带着戒备,崇拜或者不忿,今天不是。” 郑辛远刹那间脸就红到了耳朵尖上,不甘的回呛:“你以往看我都是带着戏谑,或者嘲弄,今天不是!” “怎么不是了?” 郑辛远缓了口气,语带得意,“今天你的目光中带了惊艳和温柔,到底是女大十八变呐。” 呃···孔鑫文没说话,就带着浅笑,看着郑辛远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道:“再低就栽在水里去了,我再怎么爱慕你,也不会在这大冷天跳下去救你的。” 语气依旧平稳柔和,郑辛远瞪了他一眼,都是他,才让自己冲动说出那样的话的,恶从胆边生,作势啐了他一口,跑到船尾去摇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孔鑫文见她转身,唇边再也压抑不住的笑意如缓缓拂过的春风如意,几年不见,当初再草莓地里敢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活做的不好的小姑娘,始终在自己跟前畏手畏脚,或有欠他人情的不好意思,或有身份悬殊的敬畏,也或有想拒绝他又不敢拒绝的忿忿不平,就像小猫缩起了它的利爪一样,只是那样的平和却不是他想要的。 今天这样,真是极好,孔鑫文默默在心里给慕容靳记下了一份情。 郑辛远不会划桨,乱搞一通,差点翻船,孔鑫文极快的感到船尾,将她揽在怀里不让掉下去,道:“你还真想这大冷的天掉下去洗个澡不成?” 一股十分好闻却极淡味道瞬间冲进郑辛远的鼻子里,郑辛远挣了挣,自己站起来,道:“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孔鑫文调整了桨的位置道:“锦香坊的醉迷迭吧,我母亲喜欢这个味道。” 郑辛远“哦”了一声,孔鑫文将桨重新放到她的手里,笑道:“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我教你怎么划船。” 两人在这边一个教,一个雪,剑三在另一边望眼欲穿,四皇子使人来问了好几次,怎么自家的主子就还没到,这游也该游过来了。 喜鹊得了孟杨的吩咐也在这里等候,见状,不由奇道:“你跟在你家主子身边的,不划桨送主子过来,要个小厮做什么呢?” 剑三一愣,“这,需要我划?主子没这么交代啊!” 喜鹊恨铁不成钢,“做下人的,要方方面面都为主子考虑到,事事以主子先。” 剑三“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心里嘀咕,你家小姐教的都是错的,怎么能听你的?总归,这方面还是不能听女人的,男人做事怎么能与女人一样呢,之后有机会还是找呈忠打听打听。 第80章 三分靠打扮 等孔鑫文和郑辛远两个上岸的时候,剑三已经苦了脸迎上去,说明了这会儿的情况,孔鑫文笑着跟郑辛远解释道:“估计待会儿首先得来个自罚三杯,这帮人才能放过我。” 郑辛远十分不好意思,这都怨自己才耽误了时间,道:“一点东西都没吃,这么喝酒伤胃。”想了想,又觉得这饭桌上的东西,女人也搞不清楚,一念之间,从空间里取了两个草莓和自己闲来无事卤好的用油纸包好的鸡胗,大小都刚好一口一个,侧了身挡着,悄声道:“现吃一口垫吧点肚子。” 孔鑫文很爱吃草莓,两口干掉还问有没有,郑辛远见他粗鲁的吃相和穿着气质十分的不搭,十分好笑,道:“反季的水果多吃也不好,权当尝个鲜罢了,哪能吃那么多?”说着,催着他把鸡胗也吃掉。 两人一路上讲着悄悄话,偷偷吃着东西,有滋有味,孟逊正巧出来想问问怎么孔鑫文还没到,没走几步,就看见两个人窃窃私语的走过来,挨着很近,孔子乌完全没有平常的稳重儒雅,看着就像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郑辛远见着孔鑫文吃的高兴,自己也吃了起来,一会儿拿出点东西,和孔鑫文你一个我一个吃的不亦乐乎,孔鑫文正道:“你身上的口袋是不是全用来装吃的了,出个门有必要这么担心会饿死吗?” 吃东西这个事,果然还是有个伴的好,郑辛远笑眯眯道:“这是个秘密。” 她低着头,没注意孔鑫文笑意直达炎帝,常年深不见底的眸子熠熠生辉。 “咳咳。”孟逊以手握拳,抵住嘴边,先一步发出动静。 郑辛远正在嚼脆脆的鸡胗,听着动静,慌张咽下去,一下子噎住了,只觉得那口鸡胗卡在自己的胸口处,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眼睛里一下子飙起了泪花。 孔鑫文心中大惊,面对孟逊却丝毫不显,一只手抵在郑辛远的背后,移植后掏了帕子出来轻掩在她的嘴边,微微运气,郑辛远只觉得一股热气霎时温暖了自己全身,一下子舒服了不少,突然孔鑫文微微用力一拍,郑辛远喉头一紧,那块惹事的鸡胗顿时蹦了出来,郑辛远不好意思的接过孔鑫文的帕子,道:“都弄脏了。” 孔鑫文收掌,却笑着对孟逊作揖,道:“孟真兄,不好意思,是我来迟了。” 孟逊隐隐看了一眼恢复如常的郑辛远,亦笑着回道:“不晚,不晚,六皇子也刚到。” 孔鑫文笑道:“那看样子今天喝酒也有人作陪了。” 说着,让郑辛远跟着喜鹊去找孟杨,自己则与孟逊一起去了男客那边,这个时候是午膳的时间,男女客却是分开的,下午稍作休息之后,才在梅花林里赏花。 郑辛远跟着喜鹊到了后花园处,景色更胜一筹,屋舍掩在假山之后,在披了雪衣的花草树木之间,少了前院大气空旷之美,精致的阁楼,小院多了些人烟脂粉的味道。 远远传来女子的娇笑声,郑辛远站在假山后面看了一下,孟杨一个人百无聊奈的在边上扯着树叶上生的冰凌子,这群闺秀,只有孟三小姐孟欣认识,其他的都很陌生,郑辛远想了想,跟喜鹊道:“你去把你家小姐叫出来,我们来的路上有一处落花听雨,里面景色甚好,我去那里等她。” 喜鹊见着自己的小姐实在是不合群,头痛的应了郑辛远的话。 郑辛远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当时有一块石碑上朱红的笔写了‘落花听雨’,倒也没来得及看里面景色如何,只是听见有叮咚叮咚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几分好奇。 这处庄园具体有多大,郑辛远估计给个三天也不能走完,妙在里面虽有很多人工的痕迹,但自然而成的景色约占了六成不止,依山而建,依地势而成,可以说这是一处天然的世外桃源,郑辛远站在一处高处,看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势,和另一处亭阁里人影绰绰,四周围了厚厚的棉毡,靠着这一边的却掀起了一角透气,看来今天这里人还真不少。 郑辛远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想到刚看到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哑然失笑,这孔鑫文也真是,到这样的地方来也不说一声,自己好歹还有一身好一点的衣服,总比现在这样家常的好。 “郑姑娘,可找得你好辛苦。”剑三冷不丁从身后说话,郑辛远“啊”的叫了一声,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剑三面瘫似的等着她自己爬起来,想起‘非礼勿视’的教训,垂了眼不知在盯着地上的哪一处。 郑辛远又好气又好笑,这种人,竟然还有这种人!! 剑三看她自己爬起来,将手里的布包往她手里一放,道:“这是公子吩咐的,您找个地儿换了去。” 郑辛远傻愣着看着剑三离开的背影,尼玛,你不应该告诉我在哪里换衣服再走的么? 无语的缓过神来,她决定一定要做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鞋给剑三穿一辈子! 关键时候,还是只能靠自己。郑辛远左右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人,又想到这样的场所多是有些高手在暗中守卫,始终不敢大喇喇的凭空消失,想了想,咬咬牙,瞄着没人,走进旁边的小院,找了间屋子就推门进去了。 没来得及细看,就一个心念进了空间,在别人的地盘上脱衣服,始终是不放心,还是自己的地盘自在,郑辛远不顾一只大雕,一只猫头鹰,四只豆豆眼的存在,就豪迈的换了衣裳,织锦的立领棉袄,和缎面的袄裙,水绿色的底子上锦绣双碟,襟边袖口用白色的羽毛包裹着,不是很出众的打扮,带着些家常的随意又显得出见客的庄重,什么衣裳还得什么发型配,她把头发放开,取了上面一部分用簪子挽得高高的,领了一小部分随意得披在身后,照着水面打量时,真恨不得洗了自己脸上的颜色。 女人三分靠打扮,这句话真真说的极是。 郑辛远又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才准备出去,大雕怪叫一声,张开翅膀拍了她一下,郑辛远不明所以,大雕取了个罗盘一样的东西出来,上面一个锥形的石子,它张开翅膀往旁边挪了两下,才冲郑辛远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郑辛远觉得奇怪,但却相信大雕不会害她,正要出去时,虫谷一个猛扎子扑倒她的肩上,这意思是也想出去玩玩了,大雕提脚也积极的跟上,郑辛远想着这里反正地方够大,这两只老呆在空间里也会腻,便带着这两个家伙出去了。 这一出去,郑辛远吓了一跳,她明明是在小院的房间里,怎么一出来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旷地上,隐隐传来空旷的‘滴答’声,想着这里应该已经到了落花听雨了,以往她在哪里进去,出来还在哪里,想到大雕的那个罗盘,心道,真是好东西。 “郑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啊?”孟杨来了一小会儿,刚找了一个圈儿。 大雕带着虫谷已经飞走了,郑辛远忙迎上去,道:“我也正在找你。” 孟杨和她牵着手,才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笑道:“刚喜鹊说起,我还想拿我的衣裳给你换一换,孔少爷真是个心细的人。” 郑辛远没听出旁的意思,倒是认同孟杨说的,孔鑫文着实是一个心细的人,若是刚上车就给自己衣裳,自己肯定拒绝,到了这地儿,见了些人,他再掐准时间送了衣裳过来,刚好没丢人也不会拒绝了。 孟杨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嘴边噙着一抹微笑,心里不由有些难过,孔鑫文什么身份,郑姐姐这要是一颗芳心错付,以后可怎么办? 这样想着,连忙转移话题,“郑姐姐,你可知道,从这里往里面去有一处山洼,山洼里有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山洼的上面过一会儿就滴一滴水下来,那滴水的声音在山洼里来来回回的回荡着,可真是神奇!”说着,两人牵着手往里面走。 第81章 构陷 这边,孔鑫文饮了三杯酒之后,就借口头晕坐在透风的边上,今天来的人不少,都是京城的贵公子,薛少薛明凯大大咧咧的性子,十分适合这样的酒局,一群人围着闹他。 “薛少,以后你可不能这样出来喝酒了,今天多喝一点。” 薛明凯生的是翩翩少年,很好的一副皮囊,却是笑的很憨,“对,对,多喝一点。”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 “听说王家小姐生的漂亮又知书达理,你个毛糙的小子,日后不能琴瑟相和,吟诗作对,可不得委屈了人家。”大家哄堂大笑。 薛明凯脸红的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让人闹得,不服气道:“怎么会,我这个人温柔又很细心,吃个鱼还会给人挑刺的。” 大家乐不可支,一时间热闹非常。不知是谁提议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如去梅林散散酒,慕容靳眸子一亮,连连叫好。 孔鑫文朝着四爷慕容仲望去,他一向很寡言,这样热闹的场合下,他带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坐在一边,慕容靳去向他请示的时候,小男孩兴奋的跳了起来,慕容仲点点头,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孟逊道:“兄友弟恭,姜皇后本事了得。” 孔鑫文不置可否,旁边侍女又添了一杯热茶,他放在手里转了转,才道:“年底喜事不少,说起来还没有恭喜孟翰林,姜国师乃我朝文武第一人,想必其女也非同凡响。” 此时人已经散开的差不多,孟逊冷笑一声,“好好的场景,偏生来败兴,孔子乌,看不出你鲜艳这么小。”是报刚才郑辛远被噎之仇。 孔鑫文笑道:“你真是多想了,现在暗流汹涌,你我早已经不是身外人,有些话便不需要弯弯绕绕,不是吗?” 孟逊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慕容仲出来几步,才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请孔鑫文,“去请孔家少爷,就说在听风台喝酒,请孟二公子也同行助兴。” 侍卫领命而去,一个身穿宫装的婢女捡着裙角飞快的跑来,到跟前,行礼道:“奴婢参见四皇子。” “什么事?” “四皇妃那边出了点问题,几位小姐亲眼看到有一个姑娘跑进了四皇妃的院子,四皇妃令人上上下下四处搜查,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其中一个小姐说当时看那身影似乎是孔少爷带进来的姑娘,四皇妃想着您与孔家少爷是至交,想问问您的意思。” 慕容仲皱了皱眉,道:“一点点小事,人都没抓到,凭什么说人跑进了皇妃的院子,捕风捉影,几位小姐莫不是眼花了?” 婢子停顿了一下,飞快的回道:“四皇妃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又多问了两句,其中有个姑娘是六皇子专程带进来的,她说进了四皇妃院子的人是她的四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看错的,另外几位小姐也各有些名声,其中最盛的是姜十一姑娘。” 姜十一姑娘,正是姜国师的小孙女,打小聪明伶俐,很得姜国师喜爱,姜国师一共七个女儿,大女儿做了皇后,其余六个均嫁入京城里很有名望的人家,得了这个孙女,姜国师不忍她受后院婆媳劳累禁锢,许配给翰林孟家次子孟壬,孟家在京城数十年,一直不温不火,在姜国师看来,这样挺好。 而这个孟家孟翰林,乃是落阳城孟家的同支,一个行商,一个从官,每年通过落阳城流上去的银子不下十万两,论资排辈起来,孟逊要喊孟翰林一声大伯。 孟家生意做的很低调,孟翰林为人十分谨慎,因着上次经手陈公公露光了不少银钱,还专程写信到落阳城,将孟三老爷一顿臭骂。孟家还有一支,二房远调甘肃十多年,一直不曾回京。 姜十一娘让姜国师宠的颇为自傲,当然,有那样一位祖父和做皇后的姑母,她的确是有这个资本,加上还有郑四自己的亲妹妹,慕容仲想了一下,道:“让四皇妃稍作等待,本宫稍后就过去。”说完又加了一句,“郑小毛在哪里?” 婢子回道:“四皇妃说想一道芙蓉蒸鸡煲,这里的厨子烧的不好,郑姑姑亲自到厨上盯着去了。” 慕容仲沉着脸点点头,示意她回去复命。 等孔鑫文和孟逊两个半路上得到消息的时候,郑辛远和孟杨也让婢子领着往四皇妃的院在走,孟杨莫名其妙,“什么大事不成?我和郑姐姐可一直在落花听雨这里,没去任何旁的地方。” 婢子恭敬道:“具体事情奴婢也不知道,等两位姑娘见了皇妃自然就清楚了。” 郑辛远隐隐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等踏入那个小院的时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里竟然是四皇妃的院落,只是这样简单,当时也没个人看守,是碧寒庄足够安全不需要人特意看守,还是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不管怎样,皇子妃的院落没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守着院门,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 可是,在郑辛远踏进来的时,两个面无表情的粗壮的婆子伫立在院门两侧,顿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捉贼见赃,捉奸成双,想抓住自己的把柄,也要看是谁的脸有没有这么大! 她垂下眸子,和孟杨到四皇妃的跟前,规矩的行了礼,原先一人没有的屋里里现在坐了一圈的闺秀,郑辛远谁也没看,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冷意。 孟杨奇道:“民女参见四皇妃,不知出了什么事?” 四皇妃开口,她的声音听起来文文弱弱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缓而柔和,“实在是对不住,打扰大家的雅兴,是这样的-”说着,将事情陈述了一遍,最后看着郑辛远,道:“实不知郑姑娘本事过人,说起来也是大家都好奇,郑姑娘这跟变魔术似的,是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的呢?” 绵里藏针,打得一手好牌,明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却是能这样好奇的,郑辛远突然抬起头,面带微笑,直直对上四皇妃的眼,小巧的瓜子脸,眉宇生的柔和,自自然然带着笑意,真是个美人胚子,她坦然的皱眉不解,“民女愚钝,民女一直都在落花听雨和孟六小姐游玩,四皇妃这个魔术,民女闻所未闻,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四皇妃一愣,眼前这个小姑娘身量不错,但瞧着面容,实在是很难和六爷带过来的哪位姑娘相提并论,见她穿着就是普通人家女子衣服,不过料子看上去并不普通,头上仅着一根木簪,并不见任何出众之处,但是这份心性实在是难得的平稳,眸子里清澈纯粹,像干净的星空。 难道,真的只是姜十一娘看错了?只是,她自己的亲妹妹怎么也会那样说呢,而且,还不止一位小姐,这个姑娘看上去也不值当谁花个心思去构陷与她吧! 说起来姜十一娘纯属于路过,郑小五坐在轮椅上,薄毯下的手轻轻捏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按到,真是天赐良机,姜十一娘的确是好才情,女先生静娘子还曾拿了她的字画给她鉴赏,但看她写的一手菱角分明,笔锋有力的字们就知道此人自负自傲,这种人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 多然,姜十一娘道:“我见你进去的时候还不是这一身衣服,怎地一会儿的功夫,你还换了身衣服了呢,进了这院子,又怎么没在这屋子里呢?” 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郑辛远心里滋味难明,道:“敢问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你便称呼姜十一娘就是。” 小姐之间走动,投缘的便告诉自己的小字,不投缘的,遵守礼仪也当告知全名,姜十一娘这样却是完全不把郑辛远放在眼里。 第82章 反击 郑辛远微微一笑,道:“小女排行第四,姜十一娘若不介意,称呼小女郑四姑娘也可以。”不等姜十一娘发怒,接着道:“早就听说姜十一娘才名在外,先前有幸见过十一娘子的一幅猫扑蝶戏,着实是活灵活现,十分的逼真。” 姜十一娘脸色好了些,道:“画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郑辛远笑道:“敢问姜十一娘子,那只猫可是你们家后院真存在的一只猫?” 姜十一娘道:“有。” 郑辛远又道:“那猫扑蝶戏可是你真的见着了?” 姜十一娘摇摇头,“她平常很爱找些动的东西玩,但小花园内都是祖父珍爱的花种,怕她弄坏了,从不放她进去,我是见着花开的灿烂,蝴蝶飞来飞去十分的漂亮,想到若是小花猫在这里,肯定别有一番味道,便起笔画了这样一幅画。” 郑辛远道:“这就对了,人有的时候见着一个场景,因为想着别的事,便会自动将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 姜十一娘这才回过味来,大怒:“你是说我在构陷于你。” 郑辛远道:“不敢,联想有的时候是错觉衍生出来,或者是对于一件事情的向往,并不一定造成构陷。” 姜十一娘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本姑娘眼花了,或者脑子里出现幻想,自动脑补了你推开了四皇妃的房间走了进去?” 郑辛远道:“这话小女不敢乱说,只是小女的的确确一直和孟六小姐在落花听雨,来的路上是经过四皇妃的院子,但并没有进去。” 姜十一娘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下好了,什么话也说不清了,就用自己的一幅画堵了自己的嘴,好厉害的人! 主要还是没有证据!郑小五握了握手,明明就看着她进去的,怎么会一点痕迹也没有? “那郑姑娘是在哪里换的衣服呢?”四皇妃见场面微冷,开口道。 还真是不肯罢休呢,郑辛远脸色微冷,这个四皇妃是什么来头,自己和她有过过节吗? “敢问四皇子妃屋里有丢什么物件吗?” “这,”四皇妃迟疑了一下,眼里划过一道不明的光芒,道:“这倒是没有。” 郑辛远道:“小女既没有走进四皇妃的屋子,四皇妃的屋里也没丢什么物件,那小女在哪里换了衣服,有什么关系呢?”她很想说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撒尿不成? 四皇妃笑着道:“郑姑娘不要生气,也就是本宫有些好奇罢了。” 郑辛远告罪一声,退到一边。 自己做的局,流着泪也要把尾巴收干净,四皇妃见着郑小毛四平八稳走进来,给自己见了礼,给各位小姐行了礼,规矩标准的让她想挑刺也挑不出来,说起来郑辛远也是,这两姐妹出身并不好,这规矩却像是天生刻在骨子里一般,行云流水,再标准自然不过。 四皇妃借着喝茶只沉了一下脸,很快就扬起笑脸来道:“那事情也算是弄清楚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雪,有一次挺太医说起,人呐,要是一直呆在雪地里,会有一种叫做雪盲症的症状,这或许就会产生幻影也说不准,大家高高兴兴的来,可别不高兴的回去,也都怪我太小题大做了些,也没丢什么值钱的物件,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郑辛远品尝着这四皇妃的每一个咬字,着实是太令人回味无穷了,看着年纪不大,心眼可真多。 郑小毛得到消息就立马往回赶,见着郑辛远好端端站在屋里,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听见四皇妃的话,急忙道:“回四皇妃,奴婢刚刚过来时已经见过清点东西的钟妈妈了,因为四皇子要喊她去问话,所以拖奴婢跟您说一声,屋子里一样东西也没见少,请皇妃宽心。” 四皇妃笑的意味深长,又说了些场面话,才跟大家说都散了去,这些小姐们都是经常来碧寒庄的,都有安排临时休息的地方,却没有安排郑辛远的住处,郑小毛不方便脱身,见着郑辛远和孟六小姐一起走了,才完全松下气来。 两人走出去,到拐角的地方,孟杨才拍着胸口长吐一口气,她在孟家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喜鹊上前一步,掩着她的模样,提醒道:“小姐,另一边还有不少闺秀,您注意一下形象。” 虽说两个鼻子,郑辛远不是很喜欢,但见她们为了孟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姐几乎是操碎了心,又不免觉得好笑,道:“你非要把你二哥的脸丢光了才罢休不是?” 孟杨正要说话,孟欣从后面跑上来,道:“你们俩脚可真快,我都追出一身细汗来了。” 孟欣捂着帕子笑的十分温婉,是孟逊的亲妹子,一双薄唇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郑辛远是见过孟老爷的,可不是这样的人,估计是随了孟逊的亲娘,早便听说先孟夫人是惊才绝绝之人,这样的唇形是个出美人胚子的,孟欣就长得十分的好看,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些的缘故,打扮的不是很出彩。 正值婚龄的时候,王氏给她看了几户人家,只是当后娘的,可能就没那么尽心,那个时候孟晋正是颓废,孟逊又掌权不稳,后又经过孟老太太去世,孟欣的亲事迟迟未定,如今二八年华,郑辛远打量着她恬淡的笑颜,不知她心里是否也恬静如菊。 孟欣注意到郑辛远的目光,回以一笑道:“几年不见,郑姑娘怕是不认识我了?” 郑辛远摇摇头,说:“越大越漂亮,是有些不认识了。” 孟杨咯咯直笑,白了郑辛远一眼,拉着孟欣的手道:“她若是个男的,一准是个登徒子。” 孟欣不羞不恼,依旧淡淡的笑着,“郑姑娘真会开玩笑,说起来,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的,就是今天一看,或许你不是那么需要了。” 郑辛远奇道:“什么?” 孟欣笑而不语,急坏了孟杨,甩了她的胳膊去扒着郑辛远,道:“你看,很多人都容易让我三姐给骗了,人长得文文静静的,其实可坏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半点不提刚才的糟心事,回了屋,只觉得头重脚轻的,疲累极了,孟杨和郑辛远擦了擦手,就跟以前一样,抱着上床睡觉了,连喜鹊要进来放置汤婆子也没让,孟杨迷迷糊糊的道:“我觉得你妹妹真没眼光,有这样一个姐姐,真是夫复何求?” 郑辛远正要睡着,让这句话一下子逗得没了睡意,笑道:“还有你这样胡说八道乱用成语的!” 孟杨闭着眼睛又说笑了两句,就沉沉睡过去了。 郑辛远却没了睡意,虚闭着眼睛,脑子里开始回想今天的事,她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就这样还不算完。 有人好梦,有人失眠。四皇妃靠在贵妃椅上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嬷嬷都心疼得不得了,劝道:“这大冷天的,您还是赶紧上床歇一会儿吧。” 四皇妃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四爷在哪里?” “四爷回来了,正在书房。” “干什么呢?” “这-”嬷嬷犹豫了一下,道:“四爷宣了郑姑娘问话。”这个郑姑娘是指郑小毛了。 四皇妃一股怒气陡然而生,手里的手炉一下子就扔了出去,道:“她又不在场,问谁不是问,偏生要问她,本宫身边无人可用了吗?” 嬷嬷赶紧劝道:“皇妃不要生气,郑姑娘是四爷训练出来的,放在您身边也是担心您有个万一!” 四皇妃愣愣哼了一声,斜眼瞄着嬷嬷,道:“这话是哄傻子的吧!” 嬷嬷一身冷汗顿时浸湿了里衣,跪下来请罪,“皇妃息怒,好歹顾及着腹中的皇子不是?” 四皇妃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躺好,道:“去给本宫将芙蓉蒸鸡煲端来。” 嬷嬷这才擦了把汗,起身出去了。 第83章 大事化小 不过申时初,天乌压压的沉得像要塌下来一样,一个婢子跑过来,跟在外间收拾的喜鹊道:“两位小姐起了吗?” 喜鹊道:“小姐已经起来了,在洗嗽。” 婢子道:“前面公子传了话来,说过一会儿恐怕有大雪,让孟小姐和郑姑娘不要着急,今天走不了,会安排人回去送信的。” 喜鹊看了看屋里点上的蜡烛,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就是不安的很。 郑辛远在知道消息后,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孟杨却是才知道她午饭还没有吃,让喜灵去厨房找了几根地瓜,屋子里生了炭火,两人边烤着地瓜边说着话。 外间穿来喜鹊的声音,“三小姐好。” 孟杨高兴的在里面直接喊道:“三姐姐,快点进来吃地瓜。” 孟欣一步跨进来,闻了一下,说:“好香!” 孟杨拉着她坐下,她却没有动,说:“四皇妃那里出事了,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孟杨道:“不管是什么事,沾上皇家都要离得越远越好。” 孟杨看了郑辛远一眼,说:“话是这样说,但这件事与郑姑娘的姐姐有点关系。” 郑辛远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四皇妃针对自己是因为三姐郑小毛的关系?不管怎么说,郑小毛有了未下,郑辛远手都没顾上擦干净,就急匆匆出了门。 孟杨在后面要追,让孟欣拉着甩不开,急道:“不会出什么事把?” 孟欣看着急愣愣的六妹,无奈的叹了口气,香姨娘那么聪明的人,最会的就是筹划,生个女儿却是···不管怎么说,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到时候会花落谁家? 四皇妃是动了胎气,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郑小毛跪在院子里,头上,衣服上都落满了雪,在黑暗里一动不动,郑辛远却仿佛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倔强的神色,她不是很懂,一个丫鬟,怎么就招了四皇妃的眼了,难道自己三姐和四皇子有□□?她想到慕容仲一张僵尸脸,直觉否定了这个想法。 但人心都是最难看明白的,不是吗?郑辛远看到司柳推着小五向自己走来,她迈脚想要离开,眼睛瞟见铁制的轮椅轮子,又停住了,轮椅还是自己带到这个时代里来的,在现代的话,自己可以申请专利呢! 郑辛远后知后觉想明白,自己不亏心的事,为什么离开的要是自己? 她坦然而立,在小五靠近的时候,还问候了一下司柳,“倒是没见到司杏姑娘,司柳姑娘一个人辛苦了。” 司柳笑回:“司杏留下看院子了,郑姑娘怎么不常去,司杏老说起你下的那个棋子十分的有意思。” 客气话说多了就有些干,郑辛远笑了笑没接话,眼光落在小五无暇的脸上,真是他妈的漂亮极了!上一次匆匆见面郑辛远还没看仔细,这一次赤果果看个够,郑辛远想着,真该让她前世那些整容界的砖家来看看,什么样子的才能称之为标本!! 上帝是公平的,是不是就给给了太完美的面容,才收走了她健康行走的双腿?郑辛远弄不明白,就跟看不透人心一样。 郑小五见她眼里带着惊艳,但很快就趋于平静,不悦道:“姐姐过来干什么,别不是给三姐求情的吧,告诉你,出事的可是皇子,别把咱郑家一家人的命都赔进去!” 还知道压低声音,兴许还知道美丑,不算是没救,郑辛远心里冷笑。 “五姑娘这话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我以为上一次我给六皇子一篓子柚子,一篓子橘子,一篓子草莓,抵了我做姐姐的跟他欠下的债,从此,你便是他的人了。”那个巷子里的院子,孔鑫文已经转手给六皇子了,六皇子还特地拎了酒过来和郑辛远干了两杯。 郑小五眼睛一红,几乎就要泫然泪下,郑辛远道:“千万别掉眼泪,现在皇子还没什么事,你这一哭可不太吉利,要是因此有个什么事,别搭上了六皇子才好。” 司柳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郑姑娘看上去挺稳重的人吗,说起话来也跟刀子一样,忙打圆场道:“五姑娘也是太着急了,心急则乱,郑姑娘别往心里去。” 老子教妹妹刮泥个鸟事?咸吃萝卜淡操心,郑辛远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走开了。 慕容仲脸色沉得跟外面的天气差不多,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慎重的多,服侍四皇妃的几个人跪在地上胆颤心惊,几乎按捺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皇妃身边最老的嬷嬷哭道:“四皇子,皇妃当真就是吃了芙蓉蒸鸡煲才喊肚子痛的,借给奴才是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乱说啊!” 慕容仲气笑了,“本宫给了你们活命的机会,你们却始终不珍惜,本王再给你们一点时间好好想清楚,若皇妃没事,还有点耐心重新问你们一遍,若小皇子有什么差池,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个婢子吓得直接摊在地上,慕容仲厌恶的看了一眼,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废物!” 郑辛远心疼着跪在冰天雪地里的郑小毛,但见孔鑫文气定神闲的坐在一边喝茶,又觉得问题不会很严重,耐了性子等着御医出来。 两个皇子在外面坐镇,御医并没有耽搁太久,出来了道:“皇妃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优秀而腹泻,现在并不十分严重,待微臣写个方子出来,喝上一顿就好了。” 就是说问题很小的了,吃坏了肚子而已。芝麻大点小事,事关皇子却一点马虎不得。 但到底没什么事,慕容靳松了一口气,起身要回去,剩下的事就是四哥的家务事了。 郑辛远看见六皇子弯腰和小五说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正在这时,在里面陪着四皇妃的奶嬷嬷出来,行过礼之后,道:“皇妃说了,下午她就只吃了郑姑娘的蒸鸡煲,现在娘娘正难受着,想见见您。” 这就是抓着郑小毛不放了,郑辛远手捏了捏,一股熟悉的腥甜涌上喉头。 慕容仲身穿靛青色大氅,两手相交拢在宽大的袖笼里,袖笼之下,他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翠绿扳指。郑辛远瞧着他从知道小孩没事之后的不为所动,心道四皇妃想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这个男人,却没看清楚自己的枕边人是不是她控制的了的。 果然,慕容仲大大方方坐了下来,孟逊给孟家两姐妹使了眼色之后,上前告辞退出,慕容仲道:“辛苦孟二公子了,明天本宫做东,在西梅林不醉不归。” 孟逊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带着两姐妹退了下去。 郑辛远没动。慕容仲也不在意,微微提高了声音,道:“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问题还没有定论,锦淼,你向来心善,待本宫查清楚了这件事再进来陪你。” 锦淼是四皇妃的小字。 内室,四皇妃一只手帕在手里绞成了麻花。 慕容仲吩咐将郑小毛带进来,问服侍四皇妃的人,道:“你们是说还是不说,说起来能贴身服侍四皇妃的就你们几个,从实招来,本宫可从轻处罚。” 那些跪着的下人说了什么郑辛远无心去听,郑小毛让领进来的时候,嘴唇发紫,有气无力的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不必过于担心,她走路需要靠着婢女扶着,两条腿都在打颤。 郑辛远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按说这是四皇子的家事,知道的越多越是麻烦,但郑小毛在这里,要她退出去又实在是做不到。 慕容靳也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十分的不妥,坐立难安,但见孔鑫文四平八稳的喝着茶,觉得十分的佩服,道:“四哥,四皇嫂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出门在外的,难免没有宫里的仔细。” 郑辛远这才觉出不对来,祥武帝子嗣不少,七个儿子,九个女儿,但大皇子战死疆场,留下六岁的皇孙,现在养在太后的身边,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成亲之后,便封了王,二皇子封为庆王,外放西南的谷城,三皇子封为誉王,却留在了京城,但道理说,皇子成亲之后便要封王,但四皇子都要生娃了,还是个皇子,而成年皇子封王之后都要外放,但三王爷这一留就是三年。 皇帝是个不经事的,现在事关帝位,外戚又复杂的各有各的野心,可想而知会是一滩浑水。郑辛远突然想起姜太师,突然很想见见这个人是什么模样。 第84章 众口铄金 四皇妃的人一口咬定是郑小毛居心不良,蒸鸡煲出了问题,然并卵,郑小毛说起这里的厨房并没有合适做这道菜的砂锅,四皇妃又急着想喝,便只得取了大只的砂锅烧了这个,所以,她一眼不眨的守在炉边两个时辰,生怕坏了火候。 取了大只的,自然四皇妃一人吃不完,刚好四皇子身边的人来给四皇子取参汤散酒,郑小毛想着就给四皇子那边也送了一份,四皇子素来谨慎,是经了身边的懂医理的谋士检查过才吃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并表示味道十分的鲜美。 郑辛远直直想给郑小毛拍案叫绝,郑小毛肯定是故意的,她一个一等侍女奈何要去厨房盯着炉灶,这其中说没鬼,连鬼都不会相信,不给自己留一手后路,不死也要脱层皮。 郑小毛低着头,冷冷的扬了扬唇角,四皇妃到底是太嫩了,谁会让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去给自己烧东西吃,要不就是存心找麻烦,要不就是挖了坑存心找茬。 “那,那,肯定也是有人做了手脚,我们尽心尽力的伺候皇妃,万万不可能有任何疏漏让皇妃吃坏了肚子,请四皇子明鉴。”嬷嬷伏地痛哭。 慕容仲已经有些不耐烦,道:“除了你们,谁还能近皇妃的身?” 一个婢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姜小姐说起过郑四姑娘今天又趁着皇妃院里没人进来过,皇妃后来回屋后觉得很饿,吃了一小块碟子里早上放置的点心。” 郑辛远闭着眼睛长呼了一口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郑小毛突然抬起头,神色俱厉,道:“那件事,中午的时候已经说清楚过了,是姜小姐自己看错了,怎么,你们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扯着这些有的没的的出来混淆视听?” “嗯?”慕容仲手里的茶杯磕在梨花木的茶几上,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郑小毛赶紧伏地跪好,道:“我四妹这件事当时已经是讲清楚了的,她一个小女孩,有何能耐担下如此大责,求四皇子明察。” 小女孩?郑辛远心里虚了一下,自己还真的是进了四皇妃的屋子,明查起来,天知地知,自己也知,就是我犯了错呢。 “可是其他小姐也都说看见了啊,不可能大家都看错了吧,还,还有五姑娘,听说也是郑四姑娘的亲妹妹,她也说看见了。”婢女跟着辩解。 众人一下子将目光都投向了郑小五,郑小五安安静静坐在一边,身后就是高高的烛台,她笼罩在灯光下,脸虽然是背光,却肤质白皙细腻,美的像是无瑕的美玉,眉目安详,像是没听见场上正在说什么。 慕容靳转身小心的问道:“小五,你可是看见你四姐姐进了皇妃的院子了?” 小五像是恍然回过神来一样,疑惑和纠结在脸上一闪而过,却逃不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那婢女见状,道:“五姑娘,是您说了有人推门进了皇妃的院子,才引得大家来看的,后来也是您说的,看上去像是您四姐,姜小姐等人才认定是郑四姑娘的,您现在可不能反悔啊。” 郑小五脸上刷的一下通红,更显得怜爱无辜,结结巴巴道:“我,我那时并不知道是皇妃的院子,好奇才说出来的。”说着,泫然泪下转向郑辛远道:“四姐,你,你不会怪我吧?” 郑小毛如遭人当头爆喝一样,只听见耳朵里嗡嗡响,不可思议道:“小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小五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如断了线的珠子,令郑辛远顿是就想起了林妹妹来,想来黛玉的美也不过如此吧。 人心再怎么变起来不至于能丑恶到这个地步,郑辛远头一次开始怀疑郑小五还是不是郑小五。因为那个角度,那个位置,那样的神情在那样恬淡幽美的光线之下,真是要多揪心就有多揪心,若是放到她上一世去,绝对是个一流的演员!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只听得内室传来四皇妃的咳嗽声,急的她的奶嬷嬷赶紧端了水喂她喝下,打破了宁静。 郑辛远倒是耐得住寂静,郑小五道:“四姐姐,你真的怪我么?” 郑辛远不得不说话了,她先是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抚了抚皱起的衣袖,道:“本来就没有的事,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谁叫你是我妹妹呢?若是姜十一娘在,我倒有这个心思反驳回去,但你,你是我妹妹,我说得回去,说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见哀伤,却显出三分落寞。 慕容靳道:“四哥,这件事着实是没什么意思了,既然是一件小事,都好不容易有时间闲着来一次,搞得这么不痛快是做什么?” “六弟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让大家不痛快了?”却是四皇妃让奶嬷嬷搀着出来了,走到慕容仲身边,柔柔的行了一礼,“爷,臣妾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这么紧张,希望爷不要责怪。” 慕容仲看了她两眼,吩咐人又拿了两个软垫过来垫上,“你既然不放心,反正闲来无事,那我们把事情说清楚了便是。” 四皇妃甜甜的笑了笑,坐下,奶嬷嬷给她换了一个手炉过来,她又吩咐道:“去厨房再端些梅花糕过来,新摘的梅花,给大家尝一尝。” 奶嬷嬷正要退下,她又道:“姜十一娘难得来一趟,最好这一口,请她也过来。” 郑辛远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茶杯,上面的花纹微微有凸起之感,细腻而温润,好东西。 不一会儿,姜十一娘便来了,郑辛远看到她已经换上了细棉袄子,半新不旧,比起白日里的光鲜亮丽来,多了一分少女的纯洁。 孔鑫文极少在京城里走动,姜十一娘这也是头一次见到,不由眼前一亮。郑辛远看到这个白日里颇为骄傲的女子坐在四皇妃身边,略显不安。 “这,这是怎么了?”姜十一娘看着屋里跪了一地的奴婢,问道。 四皇妃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姜十一娘气道:“这等居心叵测的婢女还留着作甚,直接发卖了便是。”说的是郑小毛。 四皇妃柔柔的笑了笑,道:“后来有四皇子证实,说这蒸鸡煲并没有问题。” 姜十一娘奇道:“那究竟是怎么了?” “哎。”四皇妃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祸及我腹中的孩子,不弄清楚,实在是寝食难安。” 姜十一娘安慰道:“兹事体大,皇妃这般处理很是妥当。” 两个女人视屋里其他人如无物,径自唱了一出戏。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奇怪,虽然十一娘你白天已经说清楚了,然,五姑娘却道她确确实实是看到郑四姑娘进了我的院子,所以,只得请你再来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五姑娘?” “说起来也是巧了,五姑娘正是郑四姑娘的亲妹子。” 姜十一娘前面的事不在现场,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不敢贸贸然开口说话,只道:“那五姑娘看见了些什么?” 郑小五没想到姜十一娘上来就点了自己的名,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眼泪汪汪的望向孔鑫文,姜十一娘见状眉头一皱,这个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了! 不管和小五关系怎么样,郑辛远也无意让自家姐妹撕逼大战成为别人看的戏,主动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是非要弄清楚我在哪里换的衣服就对了,说起来也真是荒谬,无凭无故的,民女换个衣服也要被质疑,这无非是看民女身份底下,上不了台面罢了,也罢,日后这样的场合是万万不敢来了。”说着,起身向孔鑫文行礼,道:“孔少爷,真是不好意思,我给你丢人了。” 一时间,不管孔鑫文心中如何想,郑小毛是五味杂陈,心揪得隐隐作痛,心想,小鸭是让自己给连累了。 “皇妃” 郑小毛正要说话,郑辛远抢先一步,她转了身,走到房间中央来,在几个仆妇跟前走来走去,道:“你说你们已经尽心尽力了,但有几点,我很是听不明白,第一,早上的糕点竟然放到了中午的时候,而且还让皇妃给吃了,你敢说你们尽心尽力?第二,按照当时说法,偌大一个院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值班看守,谁人都能进出皇妃的院落,你们还敢说你们尽心尽力?” “现在出了事,先是毫无证据,就将小毛姐姐扯了进来,冰天雪地跪了这么长时间,接着,又是毫无证据,将我拉扯了进来,我想问问,大理寺卿办案也是要讲究证据的,怎么,你们一群仆妇,准备众口铄金,蒙蔽皇妃,想逃脱罪责,直接草菅人命么?” 第85章 心有余悸 四皇妃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一张嘴! 郑小五也是挂着眼泪,小嘴微张,诧异的望着郑辛远,这个平常都是云淡风轻的四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姜十一娘暗自咂舌,这一番指桑骂槐,却处处点到了点子上,暗自有些后悔,此番出来没将自己的大丫鬟带上,郑辛远刚刚说的两点,不正是最大的疑点么?这明显就是有人下了绊子,或者,是四皇妃自己院子里的人内部出了差错,在找顶包的。 然,后面一个,姜十一娘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凭借几个仆妇就敢在几个皇子跟前撒野,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跪着的妈妈心中一惊,这个郑四姑娘明明就是她亲眼看着推门进去的,却一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甚是邪门的很,四皇妃要打击郑小毛,郑小毛却是个滴水不漏的,以为这个乡下来的妹妹是个好性子的,没想到还是铁板一块,只是,最后这讨不了好的,还是自己这些做奴婢的,想着,悲从心来,真的就掉下了眼泪,哭天抢地:“郑四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啊,老奴几个尽心伺候皇妃,不敢有半点懈怠的啊。” 郑辛远垂眸不语,这个点儿和几个仆妇纠缠没有任何意义。 四皇妃缓过一口气来,瞥见一旁四皇子沉着的脸,真的感觉到肚子隐隐痛起来。 勉强稳了稳,道:“郑四姑娘,这话有些严重了,这些仆妇也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万没有草菅人命之说。” 姜十一娘见着场上人沉重的脸色,为郑辛远捏了一把汗。 郑小毛却是平静下来了,自己的妹妹,哪有孬的,大不了一起死,也干净。 郑辛远恭敬的垂首弯腰,道:“皇妃切勿激动,以免动了胎气,说起来,小毛姑娘与小女姐妹情深,见未问缘由便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这许久,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是要伤了身子,情深则乱,所以莽撞了一些,还请皇妃赎罪。” 四皇妃的奶嬷嬷赶紧给她顺了顺气,四皇妃抿了一口参汤,才道:“说起来,本宫也是让底下人也蒙蔽了,这样,拉下去各打十大板子,罚月钱两个月。” 先前还说是在乎腹中的皇子,所以是必要查出个真相,那模样看上去是要打要杀的,现在对这些人却是轻拿轻放,郑辛远心中冷笑一声,四皇妃估计也是感到有些不妥,转身对四皇子道:“爷,臣妾怀着身孕,打打杀杀总不是太好,故小惩以示警戒,不知这样对是不对。” 四皇子面色稍霁,“做得很好,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歇息吧。” 四皇妃让她奶嬷嬷扶着,人几乎是半倚着离开了。 郑辛远赶紧上前要将郑小毛扶起来,郑小毛看着慕容靳,一动未动。 慕容仲道:“起来吧。”又吩咐身边的小厮让请大夫来看看。 郑辛远缓了口气,扶着郑小毛,一起告退了。 慕容仲冷眼斜看着六皇子,道:“怎么样,六弟,看够了吗?” 慕容靳一下子弹跳起来,推着郑小五逃之夭夭。 慕容仲见两人都没影了,才道:“这个郑辛远倒是出人意料的很。” 孔鑫文放下手中拿了许久的茶盏,笑道:“在下呆的时间也不短了,四皇子,人是我带来的,出了这些事实在是抱歉,也不好意思久留,今晚便回去。” 慕容仲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道:“子乌这是做什么,这么晚了,风雪又这么大,置什么气呢?” 孔鑫文已经站了起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四皇子说:“许午,说起来你我认识不过是最近几年,我素来又是个懒得,故此,在一起吃饭喝酒次数也少得可怜,所以你不了解真正的我,何况像你们身居高位久了,不知道真心为何物,看人如看戏,看戏如同看着玩物,这我也能理解,但别人理解是一回事,许午,今天作为朋友,我真正问你一句,你开心吗?” 慕容仲借着灯光看见的是一张稚嫩的脸上从未有过认真真诚的表情,他以为他会生气,但没有,他听见自己无奈的声音,“子乌,我认为我们是能够成为朋友的,像我们这样的出生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够选择的。” 孔鑫文道:“所以防御就是你处心居虑的方式?你以为你自己摘得很干净?”说完,拂袖而去,似乎并不担心慕容仲会如何。 慕容仲握着扶手,青筋毕露,忍了又忍,身后的小厮轻声道:“爷,这孔少爷也太嚣张了。” 慕容仲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出去没入风雪之中。 这边郑辛远正在给郑小毛上药,婢女进来传话,道:“郑四姑娘,孔少爷说马上起程,他在前堂等您。” 郑小毛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风呼呼的刮过发出恐怖的声音,不赞同道:“这孔少爷发什么脾气,这个时候怎么走?” 郑辛远却是在这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叮嘱郑小毛这些天要好好休息,又请小婢女去给孟杨传了话告别,就离开了。 前厅里漆黑一片,郑辛远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走了出来,走廊尽头,有一盏微弱的灯笼,孔鑫文身长玉立,焊缝刮得他的斗篷整个飞了起来,看着就觉得冷,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就是那样静静的迎着风雪而立。 郑辛远看着都觉得冷,打了个寒颤,走过去,道:“发烧了?” 孔鑫文回头不解。 郑辛远解释,“没发烧在这里吹什么凉风啊?” 孔鑫文笑笑,沿着侧边的小路走,说:“我们抄近路,你小心些,我附近还有一座宅子,今晚先在那里下个脚。” 郑辛远点点头,仔细着脚下,风雪是在是太大了,吹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树让风刮得跟群魔乱舞一样,怪叫声此起彼伏,在这寂寥的山庄里,格外渗人。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什么时候剑三鬼魅一样的冒了出来,拎着灯笼专门给郑辛远照着路,这个大风中能拿稳灯笼也是不简单,郑辛远又仔细瞧了一下,似乎是铁质的,并不是一般灯笼。 马车在路上都寸步难行,郑辛远坐在车里胆战心惊,道:“对不起,要不是我,你就不用这么晚出来了。” 她的性子还真是直接,孔鑫文笑道:“怎么会,也许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个气也说不准。” 权益之间的纠葛说不清楚,郑辛远扶额,叹道:“真是怪累的,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孔鑫文眸色稍暗,道:“你那黄瓜都千金难买了,少不得要和些大户人家来往的,说不出来就不出来了?” 一说起这对她们而言是凭空出现的东西,郑辛远对今天仍旧心有余悸,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在黑暗中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道:“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东西是怎么来的,还有我今天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孔鑫文没想到她对于这个问题也会这样单刀直入,不过,这个问题他早就不再纠缠,道:“你说过,你要是妖怪,第一个先吃了我,既然你也没吃了我,我需要知道什么呢?” 吃这个字突然让郑辛远心头一颤,脸色瞬间红了起来,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话,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她面红耳赤。 她深呼了一口气,道:“只是,再这样下去,我真要被当成妖怪抓起来了。” 孔鑫文道:“我在京郊有一处庄子,离你那小菜馆子不远,那个庄子里有花棚,我瞧着花都能在冬天养活了,菜为什么不能,不如,一千两银子卖给你算了。” 郑辛远眼睛一亮,似乎划破了夜色,孔鑫文无声的笑了。 第86章 风起云涌 正如孔鑫文所说,在冬天这个吃水灵灵的青菜都难有的地方,郑辛远不管是辣椒,小青菜,特别是黄瓜都受到了热烈的追捧,供不应求,还得小心翼翼排名,比如公主府,丞相府,太师府等等,幸亏孔鑫文给的大掌柜十分的得力,对京城情况了若指掌,给郑辛远省了不少心力。 饶是这样,郑辛远从早到晚摊在孔鑫文给的庄子里,先是将里面的花清理出来,送人的送人,看着扔掉觉得浪费的,就顺手扔进自己的空间里,又在空间专门育了苗出来,栽在棚子里,就两个大暖棚,搞了她将近半个月,主要是因为解释不清楚苗从哪里来,怎么弄出的这一切,不敢请人,只让郑小勇跟在身后帮忙打理。 “小勇哥,以后你就帮我管着这个庄子,钱少不了你的,放心。”这个念头能做一个庄子的管事,以后子女都有地方住是相当不容易的了,郑小勇做起事来很实在,郑辛远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这样吧一个月月钱五两,还不算每个季度的分红,另外再找两个人,等来年冬天的时候,再把南面整理出来,也搭上这样的大棚子。” 郑小勇心里一怔,想,郑小英说的话果然没错,还是跟着小鸭妹妹干有前途。 郑辛远将该注意的事跟他交代清楚,种下去的苗用空间灵水浇过了,又铺上了厚厚的干草保温,其实仔细算算,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郑辛远直到马车停住了,还在奋笔疾书计算这个支出比,车夫掀了车帘子一看,好家伙,袖子卷的老高,满车厢的纸,手上拿了根不知道是鸡毛还是鸭毛,写的是密密麻麻。 “郑姑娘,到了。”车夫提醒道。 郑辛远长吁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将纸张收在袖笼里,才下了马车,给了车夫一两碎银子,道:“马上过年了,你也回家过个好年。” 车夫自然是不停地感谢,郑辛远笑着摇摇头,才推门进去了。 郑中远眼尖,在外面堆雪人的,看到郑辛远回来,高兴的跑上前,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姐,你可回来了。” 郑中远现在也跟着夫子念书了,郑辛远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脸,笑道:“圣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你的鼻涕口水都没了,可见此话不假。” 郑中远不好意思的松开手,说:“你还是这样,老是笑话我。” 姐弟俩说话间,郑中诚,郑中元几个也出来了,郑小波在西屋里让郑老二摁着学木匠,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郑老二和张氏也就由着他去了。 张氏还围着围裙,出来见着郑辛远回来了,喊着郑老二让孩子出来玩,“天天学,脑子都学坏了!” 郑老二笑呵呵的走出来,郑小波一双眼睛机灵的四处转,郑辛远心知他要使坏,一个雪球飞过来,拉着郑中远就往跟前一档,郑中远顿时一脑门的雪。 两个熊孩子顿时是撒了野的在院子里闹。 凉皮加上热乎乎的肉汤,店里生意一直很不错,这个年年货置办得十分丰盛,郑辛远又带了几样卤菜和新鲜的青菜,黄瓜,后天就是过年,郑辛远哪里都不想去。 张氏问道:“小勇怎么没回来?” 郑辛远道:“在帮着我看庄子,过年那天让他回来吃个团年饭。”在京城也没啥亲戚要走动的,她也问过郑小勇自己的意见。 其实,郑小勇是在躲着我吧!郑小英在一旁捏皱了衣角,挨着墙角出去了。 刘氏和张氏在厨房里忙活,郑中诚和郑中元在这里说了些话也都回房看书去了,郑中远和郑小波到底年纪小,玩心重,坐不住一会儿就跑出去玩了。 屋里一时间只有郑老二兄弟和郑辛远,郑辛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倒了杯热茶,惬意的喝了一口,只想眯一觉,郑老二见状道:“小鸭,是不是太辛苦了?” 郑辛远点点头,笑道:“也还好。” 郑老四依旧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辛远也不想去管,郑老二见她有些累,就出去了,这个时候上床睡也不舒服,屋里还比较暖和,郑辛远就想在这里趴着睡一觉就是。 “你三姐和小五过年回不回来?”郑老四突然开口。 郑辛远迷迷糊糊的,想起上次与郑小毛见面讨论过这个问题,说:“小五不回来,三姐要看有没有空出来。” 郑小葱去洛阳城刘杏家住去了,上次杨氏身体不舒服,刘杏婆婆身体也不好,就来接了郑小葱去帮忙,这一年过得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算吃得好一些了,住得好一些了,该只有哪些人还是只有哪些人。 反正凑不齐。郑老四想起郑老头送信来说,郑家就只有他一家几个闺女个个出息有本事,蒋南中了举人,到明年,蒋青也准备带着小兰,和小雪几个上京城来找点事做。言谈中透漏着,老大一家也想过来的意思。 郑小雪一家要到京城来,郑辛远是知道的,但郑老大,她就不晓得了。 郑老四想了一下,把这个事告诉了郑辛远,不管怎么样,这个家最有本事的还是这个女儿。 郑辛远楞了一下,淡道:“这个事情要问大哥。” 郑中诚没有同意,但两年之后,他与郑中元双双中了举人,同年秋闱也是一鼓作气高中,蒋南也是歇了三年同年高中,三人同时参加了庶吉士的比试,郑家和蒋家住在一条胡同里,一时间风头大盛。 这个时候,郑老大和郑老三两家上了京城,任由郑中诚怎么劝说再不肯回去,郑中诚无法,跟郑辛远借了三百两银子,另租了院子安顿下来,至于郑老三一家,则去了郑小勇所在的庄子。 这个时候郑辛远无力去理会这些事情,劝说郑老四先关了铺子去京郊住一段时间无果,她自己关了卤菜铺子,闭门谢客。 再见到一张熟人的脸,实在是让她十分的惊讶,与郑小英一起过来的黄茉莉,依旧带着浅笑,见到郑辛远,先作样行礼,,俏皮道:“几年不见,该喊一声郑小姐了。” 说的和她有多么亲热似的。郑辛远木然的避开,看着郑小英,“这位是?” 郑小英笑道:“这是茉莉姐姐啊,当年你们玩得可好了,不记得了么?” 黄茉莉脸色一白。 郑辛远点头,恍然大悟,道:“你不是已经成亲了的么?”她看着怎么还梳着少女的头发。 黄茉莉身形一晃,像是要摔倒一样,郑小英把她扶住,道:“小鸭姐姐,先让我们进去吧,赶了两天的路了,茉莉姐姐都受不住了。” 郑辛远点头,把人让进来,喊道:“黄伯,将后院偏房整理出来,我老家来了个熟人。”黄伯正是孔鑫文给她的大掌柜,现在铺子关了,他也无事可做,就跟着郑辛远管管院子,一起研究新的菜品。 郑小英扶着黄茉莉往里走,说:“小鸭姐姐,这次我回老家去看我爹娘,才知道茉莉姐姐的娘把她卖给了一个比她爹小不了几岁的老头子,说起来,茉莉姐姐也是为了等大哥才耽误了好时候,现在心里也还念着的是大哥,我心里不忍,就把她买回来了。” 郑辛远心里一个咯噔,她早就知道郑小英不是个省心的,这几年来,她冷眼看着,这个姑娘做的事估计不大光彩,只是人各有活法,郑小英又是个有心气的,没脏到她的跟前,郑辛远根本不想去理会。 但,这可是她郑辛远自己买下的第一座属于自己的宅子。 黄茉莉则想着,都是穿越来的,凭什么她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过得风生水起,自己则窝在一个老男人的□□忍辱偷生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郑辛远往前一步挡在两人身边,喊道:“虫谷,开门送客。” 黄茉莉让院子里树上的一只大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只硕大的猫头鹰飞到院门旁,用嘴将上面的木栓衔了下来,再飞到院外,微微一撞,门就开了,不由十分的眼红! 这就是当年的那只小猫头鹰吧! “小英,你不懂我不怪你,但我今天好好教教你,像黄茉莉这样明明已经是嫁作了人妇的。偏还梳着姑子的头发,让人发现是要浸猪笼的。” 说着,又转向黄茉莉,“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想干什么,但让外人知道,肯定是认为你居心不良,意图行勾引龌龊之事,我劝你还是注意注意,长点心吧,我这里常有官家小姐们过来,容不下你们,出门右拐有一家福祥客栈,我让黄伯去给你们付了房钱,你去那里歇个脚,明天就回去吧。” 第87章 生气 黄茉莉当然不会这样回去,郑辛远让人给郑中诚送了信,又令人跟着她们两个,郑小英是个有本事的,去年,凉皮铺子有人闹事,来不及通知郑辛远,倒是郑小英带着一个人去走了一趟,就把这个事摆平了。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成天把这些心怀叵测的人放在心上,虽然卤菜馆不开了,但一些达官贵人家里总是会使人过来拜托她做点什么,而且,蔬菜瓜果等,她又另开了不少大棚,所以和黄伯两人累得半死,也忙不过来。 “实在不行,还是要再多请几个人。” 黄伯想了一下,说:“先前铺子里又两个小二前两天还托人来问有没有什么活做,不然,用熟不用生,把他们再招回来?” 郑辛远点点头,示意再找人牙子买几个婢女才好。 黄伯呵呵的笑,“早该这样了。” 两人正说说笑笑,院门想起敲门声,虫谷落到院墙上看了看,一言不发,又回到树上继续闭目养神,郑辛远跑出去开门,喜道:“大姐,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正是郑小雪和郑小葱来了,郑小葱去年经刘杏的介绍,嫁给了和王家生意上有来往的一户姓许的人家,住在落阳城,很少上京了。 郑辛远瞧着她微凸的肚子,惊道:“都有了身孕了,怎么还劳累奔波,快快,进屋来。”说着,让这两人进来。 郑小雪笑道:“二妹来了,在我家里一杯茶都喝不完,非要来看你。” 郑小葱性格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倔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来慢慢的和郑小雪原来的性子差不多,郑家几次遭逢大难,她的性格也越来越沉默,后来嫁了人,听说话少温顺又十分勤快的她在婆家十分受人喜欢,郑辛远瞧着她脸色红润,气色十分的好,心里也为她高兴。 姐妹重逢,无非就是一些说也说不完的知心话,到了傍晚的时候,估摸着郑老四那边铺子里也关了,才喊了马车,姐妹三人一路去郑老四那边。 郑老二一家也已经搬了出来,就住在原来院子的隔壁,张氏白天在凉皮铺子里帮忙,郑老二带着郑小波去做木工,都差不多在晚上的时候回来,胡同里到了傍晚的时候炊烟袅袅,特别的有生活的气息。 是张氏过来开的门,和面洗面还有一会儿忙,她还没有回家,见着姐妹三人,高兴地扬声喊道:“老四,你闺女来看你们了。” 刘氏一双手在围裙上擦着,先跑出来,见着姐妹三人,倒也眉开眼笑,喊道:“他爹,是二丫头回来了。” 当年送郑小雪出阁的时候,家里里外艰难,郑中远也小,送出去还松了一口气,到了郑小葱,刘氏难得抹了把眼泪,虽然这亲事不是她亲自相看的,但杨氏有话在先,她给相看准了,刘氏不同意也没有办法,杨氏毕竟是她亲娘,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刘氏一点点不高兴的情绪很快就消散了,还给了十两银子的压箱底。 母女几个说了会儿话,刘氏就问道:“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身体可还好?” 郑小葱叹了一口气,道:“得亏是小姨夫家每天给用不少昂贵药材养着,去年过年的时候,两个舅舅来,要求小姨一家给个铺子,也想到城里来住,小姨气得哭了,外祖父直接气得背了气去。”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也红了,郑辛远难过的拍拍她的背,想了想,说:“我现在的院子里也没有个长辈,这样吧,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回去,我去接了外祖母和外祖父到京城来,这边回春堂里的大夫很不错,到时候好好给调养调养。” 起初买这个院子,刘氏十分的不乐意,女儿还没出嫁,手上的私房比自己的钱还多,郑辛远将先前协议上的两百两银子给了她,又说他们的钱以后只管全部留给小弟,她自己的嫁妆自己负责,反正要控制这个女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日子慢慢顺心了,刘氏也学会了见好就收,随她去了,只不过这么长时间,自己一次也没过去看过,今天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怎么行,送到我们这里来也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郑辛远笑道:“铺子里忙的不行,你们那有精力照顾两老,就去我那里吧,到时候庄子上种种地,养养花的,也十分不错。” 也就这样说定了,晚上,刘氏和郑老四上了床,头一回感叹,“四丫头是个有出息的。” 郑老四嘴不说心说,有出息又怎样,还不是让你这个娘折腾生分了,要不然,哪里轮得着她出去住了! 孔鑫文听她说要去一趟落阳城,想了想,道:“这样的话,这些天我也没事,也去走一走。” 郑辛远奇道:“都这样了,你还没事?” 孔鑫文挑眉,“怎样了?” 郑辛远抽了抽嘴角,她向来不在人前谈论政事,不接他的这个话。 四皇子前面在过完年不久,就就藩封了王外放了,京城似乎因为这么一个事又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五皇子成亲,也照常封王外放,只是六皇子现在论亲在即,又起了不小的波澜。 慕容靳这个人说风流不下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闲散也不全闲,他和太子慕容熙同拜在姜太师门下,兄弟俩感情十分要好,年前,姜国师给他在太常寺谋了一个职位,说起来也是每天需要点卯的人。 他的母亲是从地方上献上来的一个美人,现在在姜皇后身边,皇帝是个傻的,但太后不傻,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也是姜皇后的夫君,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媳之间,郑辛远不用想也知道是势同水火。 姜皇后给慕容靳看的皇妃是大理寺卿家的嫡女李绾绾,而就在前不久,李绾绾出门被街上混混调戏,让路过的赵丞相家庶子赵光宇给救了,危难关头,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纵然姜皇后将混混一等人全部鞭了尸,这个亲事,到底是黄了,李绾绾回家就绞了头发进了家庙。 这便是一件纵然你爹是李刚也扯不清楚的一桩案子,身为大理寺卿也只能认了,听说李夫人为此眼睛都哭瞎了。 担心郑小葱的肚子,郑辛远特意去回春堂请了一个大夫随行,郑小葱这是头胎,嗜酸,吃着半熟的葡萄停不下来,到了饭点,连喝个汤都喊牙痛,郑辛远说让她回去带一筐,她还非得要两筐才算。 正在城门口清点着带回去的东西,孔鑫文骑着马来了,马蹄飞扬带起一片尘土,郑辛远眯着眼睛才看清楚孟逊也来了,两人身后还有一辆马车,想来就是孟杨了。 孟杨跳下马车,拎起裙摆就跑着向郑辛远告状,“辛远,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哥让我嫁给赵光宇,啊呸,光天化日之下逼得人姑娘只能进家庙的败类!” 郑辛远赶紧看了下周围,好在她们停放马车的位置稍偏,人不多,她看到孟逊瞬间就黑了脸,心里忍不住想笑,这还请的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呢,所以说啊,一个人的本性是怎样就是怎样,那些个教养嬷嬷能教会的也只有规矩,哪里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呢? 等孟杨跑到跟前,郑辛远确实是吓了一跳,一向好强的孟杨哪里这么狼狈过,双眼红肿的跟核桃似的,难道是孟逊真要把她嫁给赵丞相的庶子? 有时候在孟杨实在是闹得鸡飞狗跳不成样子的时候,孟逊常会吓唬她,郑辛远以为这话也是,转念一想,孟逊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拿自个儿亲妹子的婚事做幌子吓唬,这样说来,就一定是真的了! 郑辛远四肢都让从心里生出的怒气冲的有些发软发抖,转眼间,孟杨的婢女也跑到了跟前,正是以前在孟府里伺候过小五的宜山和宜水,原先是让孟欣带过来说送给小五的,后来见小五也用不上,就给了孟杨了。 两个小丫头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来没少陪着孟杨落泪,两人先是给郑辛远行了礼,接着扶着自家小姐道:“小姐莫着急,还有琴姨娘在呢,二公子再怎样也不能越了琴姨娘去。” 两个婢子说的在理,而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郑辛远几个都爬上了孟杨的马车,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孟杨擦干了眼泪。 第88章 再回落阳城 刘杏一家早便得了信,阖家在门外等着,孟逊邀请孔鑫文去孟府,孔鑫文拒绝了,跟着郑辛远一起来了王家,王家丰早早便准备了酒宴,因为先前也见过几次,王家丰在生意场上又向来是个长袖善舞的,不一会儿,一向不怎么喝酒的孔鑫文也喝下了三杯。 王家的宅子不是很大,但周边巷子里院子不少,王家丰知道这样的人住在自己家小院子里也不方便,干脆使人另外收拾了一处独门独户的院子,还把家里知根知底的下人安排过去听从使唤。 郑辛远私底下揶揄,“你这这种人就是命好,走到哪儿都自带院子的,舌头都不用捋一下的。” 孔鑫文笑道:“你是不是那边住不习惯,不习惯的话我这里还有一间空房子。” 郑辛远转身就走。 杨氏和老刘头的身体是越发不如从前了,郑辛远看的难受看,想当初她还曾许下宏愿,以后若是有出息,必要报答这两位老人,后来这里忙忙那里忙忙的,幸亏老人还安在,否则这心啊,一辈子都无法平静了。 “外祖母,你就忍心看着我在京城门户不立吗?”郑辛远撒着娇,她知道要两位老人远离故土更是艰难,但她实在是放不下他们在这里了,几个舅母都不是省心的主,而且她还有空间里,可以好好给两个老人调养身体。 杨氏擦着眼泪骂道:“我怎么生出这么个糊涂女儿哦,自己的闺女在外面她手都不伸一下,这哪里是做娘的样子哟。” 过悲则伤身,郑辛远赶紧安慰,老刘头道:“你父母双全的,哪里有外祖母去给你支撑门户的道理,你娘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 郑辛远点点头,说:“所以要请您和外祖母去好好教训教训我娘,求求你们了。” 两老背着不知道擦了多少眼泪,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哪里能主什么事,还是刘杏过来说:“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轮着享受就是了,还要主什么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小鸭这个孩子精着呢。” 这样,勉勉强强才算是把两个老人说动了,刘杏回去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王家丰回来,看着自己的妻子在灯下默默的流泪,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刘杏把原委一说,道:“我觉得既对不起你,又对不起我爹娘,一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样照看娘家,你和公婆没说过我,我实在是感激有愧疚,二来,在我所做的范围内,我爹娘还是过得这样孤单,眼看着一天一天越发不好,我也心如刀绞。” 王家丰明白了,抱着刘杏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是你实在是不放心,那就让岳父岳母继续在这里好了。” 刘杏摇摇头,“小鸭这个孩子我还是放心的,既然爹娘在我这里住的拘束不开心,换一个环境也好。” 两夫妻相拥而眠。 另一边琴姨娘和孟杨相见也是喜极而泣,纵然是私底下偷偷相见,琴姨娘也是带了三大箱笼过来,吃的穿的一应俱全,足见其一片慈母之心。 听孟杨哭哭啼啼说了孟逊准备给她讲的亲事,她一怒之下就掀了桌上的茶盏,满地的瓷渣滓,道:“我早便知道,这孟家上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原还以为孟逊是个好的,没想到也要靠出卖亲人来获得利益,早知这样,我何苦还要费尽一片心思送你出府呢?” “孟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孟家六小姐是得了急症死了,他有什么理由给你主持婚事呢?” 琴姨娘气得发抖,脚踩着瓷渣子就出去寻找孟逊去了。 孟杨也是吓得不行,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赶紧喊了宜山进来道:“快,快去给郑姑娘送信,让她过来陪我一下。” 琴姨娘这一走就是两天未曾露面,孟杨急的嘴里都长了一嘴的泡,含含糊糊道:“早知道娘会气成那个样子,我就不告诉她这事。” 郑辛远道:“怎么可能,你成亲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她怎么行?” 孟杨一咕噜爬了起来,道:“不行,我再哭下去,再闹下去都无济于事,我必须去找我二哥!” “嗯,那你先想好要怎么问他。”人一急一气的时候就很难捋清思路,到时候东一句西一句的,只会是一团糟。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叽叽喳喳了半天,宜水进来道:“郑姑娘,外面有人找。” “是谁?” “很奇怪的名字,像是江湖人,说是叫剑三。” 孟杨道:“小话本看多了吧,还江湖人。” 说着,一步当先跑了出去,她忘了自己还是两只核桃眼。 剑三提醒道:“孟小姐,注意一下形象。” 孟杨受到外面日光的刺激,很不适应,用手遮着才道:“孔公子神通广大,能不能跟我二哥说说,我不要嫁给赵光宇。” 剑三微弯着腰,说:“我家主子的事我不太清楚呢,要不,我回去帮你问一问?” 孟杨点头,直接赶人,“那你赶紧去问吧,问完了再一起来回话。” 剑三不为所动,道:“郑姑娘在你这里吗?孟二公子有请,我家公子让我来接她回去。” 孟杨跳脚,“我也要去!” 等孔鑫文见到丫鬟打扮的孟杨,眉头挑了挑,道:“没想到,你还买了丫鬟了。” 郑辛远笑了笑,“我现在挺有钱的,买一个丫鬟也不是很难的事。” 说着,转身要扶着孟杨一起上马车,孟杨赶紧抽了手,殷勤道:“小姐,你这是要折煞奴婢了,您请。” 几个人哈哈大笑。 落阳城就不大,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停在孟府的门口,剑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孟逊和孟晋迎了出来,道:“剑三,你这驾车的技术还有待提升。” 剑三十分不乐意,道:“小的可是从安阳们那里走了一圈过来的,您在您府上随便请一个老师傅出来,我们同走一条路,看看谁先到。” 马车里孟杨无声的冲孔鑫文赞道:“敢跟我二哥顶嘴,剑三好样的!” 安阳们那边一圈,就是落阳城最大的最靠边的一条街了,孟晋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却也知道孔鑫文的身份,只斥责剑三道;“这是什么下人,有这样态度和主子说话的吗?” 孟逊知道剑三一群人是在江湖上招安的,心里微微不渝,仍旧拦了孟晋道:“大哥,他就是这个脾气,我在京城多时,彼此间熟悉了才会这样说话。” 郑辛远先掀了车帘子跳下来,学着男子的模样作揖行礼,道:“不好意思,是我贪看古城寺边上的枫景,才叫剑三绕了一圈,劳两位公子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 俏皮带着疏离,孟逊心中奇怪,孟晋见是一个女子也不好意思计较,总觉得眼熟,细看之下,道:“你是给孟童看过病的神医?” 郑辛远捂嘴笑道:“大公子好记性。” 孟晋还要说话,孔鑫文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孟杨跟在身后,他之前去江南也带了一个侍女,孟逊没有多在意,在要进门的时侧身一瞄,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侍女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瞪着自己,不是孟杨还有谁?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孟逊怒视着孔鑫文。 孔鑫文笑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孟真以为呢?” 孟逊垂下眼帘,吩咐人在后花园叶双亭准备宴席。 第89章 狗洞 因着孔鑫文的到来,孟老爷回来后也过来了,郑辛远再留着就不方便,给孟杨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孟晋一向来去不定,孟老爷一来,根本也就坐不住,说了一声就走了,问了亭外的丫鬟,就沿着郑辛远两人出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孟杨在这府里生活了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拉着郑辛远一路抄小路,毫无形象的遇到什么就直接跨过去,跨不过去的就爬,孟晋跟在身后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孟杨小声的转身跟郑辛远打了个手势,两人绕到这个小院子的旁边,一看,郑辛远哭笑不得,狗洞? “我娘以前养过一条狗,后来狗老了死了,这里留了个洞,没堵。”院子前门有婆子守着,孟杨一眼望去,一个都不认识,不得不出此下策。 郑辛远嘴角抽了抽,孟晋跟在身后也挑了挑眉头,这两个姑娘不会想要钻狗洞吧,就说这个丫鬟看上去奇奇怪怪,原来是早已经消失的六妹。孟晋想了想,从花圃后面走出来,咳嗽了两声,看着那两人赶紧藏住,心想还不至于太蠢。 守门的婆子赶紧上前行礼,孟晋道:“你,还有你,刚来的路上发现锦杨苑旁边怎么长了一棵红枫,怎么也没个人收拾,但样子长得很正,都快到大爷我的肩膀处了,叶子颜色也很漂亮,你们帮我去将它挖了出来送到我的院子里。” 婆子们迟疑了一下,道:“大爷,有专门打理花园的下人,要不婆子我去叫人来处理?” 孟晋气道:“怎么,大爷我不管家,你们几个婆子也使不动了是不是?” 婆子们连道不敢,想着这个时辰琴姨娘一般都在午睡,早去早回耽误不了什么事情。 还真是任性的很呢。郑辛远咂舌。 孟杨却是一喜,拉着郑辛远跑到正门的地方,从袖笼里掏出一把铜制的小钥匙,轻车熟路打开了门,庆幸道:“幸亏锁还没有换。” 两人推门而入,守在房外还有些打盹的紫衣姑娘被惊醒,刚想要呵斥,看着来人,激动的差点从台阶上掉下来,“六,六小姐?” 郑辛远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尴尬一笑,“腿麻了。” 孟杨道:“紫瑶姐姐,我娘呢?” 紫瑶冲她嘘了嘘,推着二人进屋,将门掩好,看着另一边偏房打开,一个黄衣姑娘听到动静出来,问:“有人进来了?” 紫瑶不悦道:“小点声,吵着姨娘休息了!” 黄衣姑娘瘪了瘪嘴,关门继续睡觉去了。 紫瑶这才推门进来了,孟杨早已经拉着郑辛远进到内室,琴姨娘还没有被吵醒,睡得很沉,但脸色有些苍白。 “我娘这是怎么了?”孟杨拉着紫瑶的手,急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紫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转身从梳妆台的妆奁里取出了一个青花瓷的小瓷瓶,她拔开塞子,凑到琴姨娘的鼻子下晃了晃。 “自从六小姐走后,姨娘申通就不太好了,这两天更是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说她做错了事,看错了人,对不起六小姐。”紫瑶眼眶也湿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一直流眼泪,奴婢看着不行,才点了安神香。” “娘··娘。”孟杨一时间泪如雨下,跪在琴姨娘的床前,泣不成声。 郑辛远也难忍一阵涩意,转过头去悄悄的抹眼泪。 不一会儿,琴姨娘渐渐的苏醒过来,见着丫鬟装扮,哭的稀里哗啦的孟杨,一怔,噗嗤笑出来,说:“哪里来的丑丫头?” 郑辛远转身,琴姨娘气色不好,但落下的长发一丝不乱,眉眼精修过,不显半点颓唐的气息。 郑辛远掏出帕子给孟杨擦了擦脸,转身和紫瑶要出去,琴姨娘却喊住了她,道:“郑姑娘,你留一下。” 紫瑶给两人搬来了凳子放在床边,就退出去了。 寒暄了几句,时不待人,琴姨娘开门见山,叹道:“孟家的气数不多了,无论孟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杨杨千万不能嫁给丞相庶子。” 孟杨当然要闻其究竟。 琴姨娘靠在大软枕上面,眼睛望着窗外,像是陷入了回忆,“杨杨两岁的时候,正是姐姐去了。” 孟杨道:“您是说先夫人?” 琴姨娘点点头,说:“都说姐姐是疾病缠身走的,呵呵,我蒙姐姐大恩,才免去沦落烟花乱巷之地的命运,自从进府第一天开始,就跟着她形影不离,我身世败落,再嫁好人家也难,况且也不想和姐姐分开,但又不忍心委屈我做下人,便做主收了我做了老爷的妾,虽然是妾,但衣食住行,哪样也不比别的正经太太差。” 琴姨娘笑了笑,“姐姐与我是大恩,我又分享了她的丈夫,是万不能再生下孩子的,一个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但越大,面目就会越发难看,我不想走到那个地步,姐姐也明白,劝了几次也就不再劝了,然,她要去世前两年,她深夜里叫人喊了我去,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却只是陪她写了一晚上的字。” 琴姨娘回忆起伤心的地方,潸然泪下,“第二天要回房的时候,她叮嘱我,千万得生一个孩子,以后她只怕不能相伴了,接着,她就换了我屋里的人,我很快就有了身子,这一年,姐姐已经开始称病足不出户,第二年,就去了。只要见过姐姐的人,没有人不被她的风采折服,而她,却走得不明不白。” 郑辛远忍不住道:“先夫人娘家是哪一家?”这么传奇的女子,娘家没有理由不显赫,没有理由会死的不明不白。 琴姨娘长叹了一口气,泪眼朦胧,“你们肯定没有听过,姐姐姓沈,绝世之姿,惊世之才,她娘家却是当年在洛阳城里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商户,幼年丧父,寡女体弱,两个弟弟都嗷嗷待哺,她十岁那年便出来挺立门户,十三岁那年,名震京城。” 郑辛远绞尽脑汁,沈,突然脱口而出,“是沈思玉?” 琴姨娘点点头。郑辛远恍然大悟,京城里茶楼,小巷,只要有说书的地方,每天三段,其中一段必讲沈思玉,容貌才品,桃红传闻等等,但其中十分让郑辛远感兴趣的是沈思玉赌玉的能力,当年沈思玉还小,债主逼家,亲戚冷眼,最快的生财之道便是赌,她一人跟着商队去到边境霍乱之地,带回三件奇石,然后到京城造势,一举成名! 琴姨娘道:“那个时候孟家还不是现在这个孟家,不过也是比当初沈家大不了多少的商户罢了,姐姐年少成名,求娶的人络绎不绝,连姜国师都碰了壁,姐姐却在去边境的商队里认识了老爷,毅然决然在京城繁华里抽身而回,嫁进了孟家。” 孟杨道:“那么远的事情了,与现在还有什么关系?” 琴姨娘歇了一会儿,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必须用尽她的全力,她声音冷了冷,带着一丝阴沉,“当初我怀了你,姐姐便以安胎的名义把我拘在院子里不让出来,因此,我有很多事情便不知道,但有一天晚上,我趁着婆子们休息了,悄悄溜出来,才发现姐姐的院子周围处处是人,分成两班,来回巡视。” “这哪里是养病,明明是□□。”琴姨娘胸口起伏很大,像是喘不过气来,郑辛远连忙在桌上倒了一杯水,悄悄换成自己空间的灵泉,让她休息一会儿,不要过于激动。 没想到,这一歇,琴姨娘就睡了过去,孟杨十分伤心,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娘这么脆弱的时候,这些记忆一定是娘不愿意想起来的,既然不愿意,还说这些做什么? 门轻轻开了一条缝,紫瑶钻进来,见琴姨娘又睡了,说:“大少爷刚来过了,我给搪塞了过去,总觉得有点不对,你们赶紧走。” 孟杨取了琴姨娘的胭脂,掏了自己帕子出来,写道:“娘,我一定不会嫁给赵丞相的庶子的,你放心,一定要吃东西,要是你不在了,杨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紫瑶也哭了起来,将帕子收好,哭道:“六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再劝的。” 孟杨含泪点点头,和郑辛远这回是钻了狗洞出去了。 第90章 下个月更完 @@这本小说算得上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小说,在情节和文笔上面有很多不足,很遗憾没有很多人喜欢,但也很幸运有人看了,在这里,谢谢默默看文的亲们,这是无形的最大的一种支持,我以后会更努力,进步的。 这段时间在办离职,搬家,已经累成了狗,容我喘息两天,下个月月中的样子,这本完结,另开新文,会吸取这一次的经验,做更好的自己。 谢谢大家。 @@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庙会 孟杨没有回原先住的地方,带了宜山宜水出来和郑辛远住到一起,看不下去原本开朗的人整日以泪洗面,趁着庙会,郑辛远硬是拉了她出去玩,孔鑫文有事不在,留了剑三跟着二人。 刘杏一早上忙里忙外,几个孩子都需要人照看,也是分不出身出去玩,倒是她的闺女,今年也有六七岁了,取名王书香,最是人来熟不过,吊着郑辛远的胳膊非要一起去,刘杏拗不过她,就让着一起出去了。 “话先说在前头,你现在这么大了,我可是背不动你的,我们今天还要去城南的丘山,可远了,你到时候别哭鼻子。” “没有马车?” “想得美吧。” 王书香皱了皱鼻子,小手一握,坚定道:“那我也要去,不是还有这个大叔叔么?” 剑三“···” 庙会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几个人吃着糖人,见着新鲜的玩意儿都要买一些,剑三免不了抱怨,“我是负责保护你们的,双手都拿了这些小玩意儿,来个坏人,我哪只手拿刀呢?” 孟杨双手叉腰,气沉丹田,柳眉倒竖,“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一说话我就觉着来气。” 剑三脸一板,“彼此彼此。” ······ “你就跟茅房里的臭石头一样。” “你就跟坑里的虫一样。” 郑辛远正在吃糖葫芦,闻言手一抖,竹签子戳了嘴里的肉,痛的哇哇叫,“真是恶心死了,你们俩够了!” 孟杨嘴一嘟,不再说话,所经之处,小贩们均笑开了花。 王书香乐的咯咯大笑,满嘴的红的绿的,整个一小花猫,郑辛远无奈的一叹。 趁着两人在前面东瞧西望,郑辛远跟在后面的剑三说道:“上次在孟府回来的时候,你家主子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剑三现在在她跟前不敢摆脸子,上次在碧寒庄之后,再也没吃过好东西了,老老实实道:“公子说过,你要是问起来,我要照实说就是,公子交代,以后对孟二公子,咱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 剑三原话转达,“谈崩了。” 郑辛远一头雾水,弹棉花?不等她细想,前面一阵躁动,原本来来往往的人们突然躁动起来,一下子就将孟杨,王书香,宜山宜水和郑辛远,剑三两队隔开了,很快,妇女的尖叫,小孩的哭闹就响起来了,郑辛远心一凉,别是发生什么踩踏事件,前一世这样的悲剧可不少! 剑三脸色郑重起来,两人在路边观察了一下,剑三眼尖瞧见人群中有些不正常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扔给郑辛远,道:“这是有预谋的,孟小姐有危险,郑姑娘,你就站在这里等我。” 一大堆东西猝不及防往自己胸前一堆,郑辛远差点摔倒,趁着人们都慌乱没有注意,她悄悄一件一件放进自己的空间里,前面一个妇女的尖叫内几乎震破人的耳膜,“啊,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更加暴动,郑辛远贴在路边一处茶楼的墙壁上,差一点要被挤成人干了,茶楼门口,几个壮硕的汉子严防死守,一个人也没有放进去,郑辛远咬咬牙实在是受不了,身影一闪,钻进了空间里。 大雕和虫谷的感情突飞猛进,一雕一猫头鹰煞有其事坐在前不久搬进来的茶桌茶椅上品茶,看到郑辛远狼狈出现,虫谷惊讶的翅膀一扑哧,大雕刚刚倒好的茶泼了一桌子。 郑辛远知道大雕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拿起它的茶灌了一口,道:“翼谷,赶紧的把我送到这茶楼的楼上去,我瞧瞧是什么情况,另外,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得帮帮我。” 大雕“喔”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但还是拿了上次用的那个石盘,拨弄了一下,郑辛远心念一转,一看,自己已经身在一个雅室里面,布置的相当简洁,但又十分的讲究,左右无人,楼下闹哄哄的,她赶紧扑倒窗前观看。 只见底下已经完全乱了,附近巡逻的官差都被挤在外围,拔了刀出来,也毫无威慑力,路边的小摊全被挤到,惊呼哭叫到处都是,郑辛远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三五个人倒在无数人的脚底下,估计已近没有了声息。 而人群中间,剑三怕误伤行人,不敢拔剑,掳着王书香和孟杨的几个人却是肆无忌惮,刀光剑影,步步直逼,然,人群一时之间根本疏通不了,成也萧何败萧何,这几个人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四五个人带着一大一小不断挣扎的人,也难脱身,频频向人群观望,估计还有后手。 官差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场面一时僵持,另一边,郑辛远瞧见一行人下了马匆匆赶来,并不陌生,竟然是庄明贤,只见他未着官服,一身深灰色常服显得人十分严肃,黑着脸,身后跟着一队官差,小跑着赶来过,各的太远,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但见他的手简单利落的比划两下,身后的人立马有序的散到各个路口,强拧着从各个方向拉出一条有秩序的撤退之路来。 郑辛远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庄明贤,是个有真本事的。 人群慢慢开始松动,里面的争斗慢慢开始更加激烈起来,来人分散混在松动的人群里,剑三又没有三头六臂,只听得孟杨大声喊着:“把王家小姑娘救下来,不要管我。”身形微微一顿,就如离弦之箭追上掳着王书香的贼人。 孟杨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这人,也不犹豫一下,就真的救别人去了,那我怎么办啊?” 掳着她的是一个长脸汉子,闻言手不由得一僵,免不了有些分心,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是你叫人去救别人的,怎么着自己又怪上了? 少了剑三的纠缠,孟杨被掳着很快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郑辛远摩拳擦掌,牙恨得痒痒的,姑奶奶不发威,只当姑奶奶是病猫! 剑三抱了王书香回来,见郑辛远还在原地等他,松了一口气,将小孩放下,又去将两个慌得几乎快失去了方向的宜山宜水带过来,王书香受了惊吓,一个劲儿的抽噎个不停, 郑辛远拿了水壶出来,给她喝了点水,防止她打嗝,宜山宜水虽然慌张,但事情的始末说起来井井有条,剑三火速去跟孔鑫文汇报,而郑辛远拖家带口,去跟庄明贤报案。 毕竟出了这么大事情,自己不主动去找他,让他找到自己身上,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民女拜见庄大人。” 庄明贤正在听下属汇报此次踩踏事件死亡的人数,郑辛远依稀听到十三余人,心里抽痛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 庄明贤听到动静,回身,毫不惊讶,“原来是郑姑娘。” “庄大人好记性。” “郑姑娘家的卤牛肉下酒正正好,偏生我的管家去五六次才能买回来一次,想不记住都不行。”颇有些咬牙切齿。 郑辛远有些意外,传闻中,庄明贤是又阎王之称的黑面包青天,没想到他还会说笑,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却见着一张板着脸,官样十足严肃的面孔,一下子没绷住,笑了出来。 “过几日回京,民女一定带上切肉三斤,杏花酒一壶,去大人府上拜会道歉。” “这样很好。”庄明贤眉头挑了挑,点头道:“这会儿本官还有公干,你有什么事?” 郑辛远连忙将孟杨的事说了,不过,在孟杨身份上,却说是她外家的一个表妹。 庄明贤皱眉,他不过是经过落阳两天而已,就出了这样大的事,十几条人命,这落阳城的知府也不用干了,又有人被掳走,这件事就是人为了。 郑辛远屏息等着庄明贤回复,却听见他嗯了一下,道:“既然这样,郑姑娘刚刚许诺的肉和酒,不会是在贿赂本官吧?” 郑辛远哭笑不得,道:“民女又没干什么坏事,怎么会需要贿赂大人您呢?” 庄明贤点点头,一边的有武却实在是听不下去,拉着他就走了。庄明贤不悦道:“怎么回事,我还准备将一壶杏花酒加到两坛子去呢。” 有武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庄明贤呵呵笑了两声,见身边有人看过来,赶紧咳嗽一声,板着脸翻身上门,赶往知府县衙。 回到王家,把刘杏吓得不轻,赶紧抱着王书香里外看看,身上倒没有伤,只是受了惊吓,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又忙乱了一夜,郑辛远过意不去,第二天提着不少东西过来看,王老太太脸色不虞,但到底没当场给媳妇难看。 刘杏拉着郑辛远到一边,说:“书香没事,这个时候你还过来干什么,孟小姐呢,找到了吗?” 郑辛远拍拍她的手,说:“姨,没事,你放心。” 刘杏红肿着眼睛,欲言又止,郑辛远知道是自己给她惹了麻烦,说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不一样的,这娘家老是给她添麻烦到底是不美,心里想着赶紧将孟杨救回来,回京城去。 第92章 原来是你 孔鑫文是第二天晚上才赶回来的,他到落阳城几天,每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郑辛远瞧着他脸色不佳,只得在饮食上下足了工夫,原本他回来的时间就不早了,按照常理,郑辛远常常送了宵夜过来,交给他的侍卫就走了,不过,今天不一样,孟杨还在对方手里,纵然她有虫谷的帮忙,能轻易找到她被关押的地方,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贸然行动,生怕坏了什么事,她决定先找孔鑫文问清楚再说。 孔鑫文正在练字,这个档口,他还有心情练字。 郑辛远伸头看了一眼,他写的字极好,大气凛然,笔锋有劲,不知是什么墨,透着一股竹香,和着这风韵内涵的字,真真极配。 孔鑫文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不简单,怎么舍得留下来了?” 这些天她四处躲着,就是见不着一面。 烛光下,孔鑫文温润的如好玉一块,似少年富含朝气,又有着不同于少年的沉稳,像是一块菱角分明的石头罩了一层圆润的保护膜一样,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宝剑蓄势待发的迫切感,郑辛远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眼神四处躲闪,笑道:“你这么忙,还有心情练字啊,真是太勤奋了。” 孔鑫文叫一边伺候笔墨的珠心退下,转而吩咐郑辛远上前磨墨,和珠心交替的时候,郑辛远分明感受到一股深切的怨怼之感,忙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冲珠心漏齿一笑,“大美人,我刚端过来的鸡汤有些凉了,麻烦你去给你家少爷热一下。” 珠心点头告退。 郑辛远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么个大美人,早该许配人家了,你将人留在屋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孔鑫文头也未抬,“她不愿意出去。” 郑辛远挑眉一笑,“对也,跟在你这样的帅哥身边久了,哪里还能看得进去别人?” “帅哥?”孔鑫文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嗯,她是个心气高的。” 郑辛远败下阵来,嫌弃站着磨墨太累,搬了把椅子靠在书桌旁,惬意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墨,孔鑫文见状,放慢了写字的速度。 “你好友被抓了,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郑辛远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闻言,也不抬头,学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道:“嗯,她也不是纸糊的,在哪里都过得挺好。” 孔鑫文道:“万一那些人给她用刑怎么办?” 郑辛远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刑讯逼供,刑讯逼供,只有她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被用刑,要不然,就是有人恨她,要报复她,以我对孟杨的了解,两点都不可能,唯一剩下一点,就是威胁,抓住她用以威胁某人。” “你认为会威胁谁?” “孟逊,琴姨娘,或者我。” 孔鑫文终于放下了笔,赞道:“不错,你既然这么清楚,那来找我做什么呢?” 郑辛远终于睁开了眼,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明天我可否启程回京。” “可以,明天午时,我们一起。” 郑辛远带来的东西大都留给在了王家,启程回京,启程回京也只需要收拾老刘头和杨氏的东西,杨氏止不住念叨,“这怎么行,于礼也说不过去啊,真是人老都老了,学会添麻烦了。” 郑辛远正笑着宽慰她,宜山走进来说:“郑姑娘,庄大人来了,正在书房和孔公子说话。” 郑辛远点点头,想了想,从箱笼里拿出一封信出来,道:“你去将这封信送到孟府去,给琴姨娘。” 宜山点点头,郑辛远忍不住又强调一句,“不要假手她人。”她们毕竟在孟府里呆了多年,这点事应该不难。 果然,宜山接过信,片刻也没有犹豫,点点头出去了。 郑辛远喊了宜水进来伺候杨氏收拾,自己则去了厨房。 刘杏知道郑辛远今天就要走,伺候公婆用完早饭急忙赶了过来,道:“孟小姐还没有找到,怎么这会儿就急着走了?” 郑辛远笑道:“自然是要去救她的,你放心,没事的。” 刘杏见状,还想挽留,转念想到婆婆这两天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只得叹了口气,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给她,道:“也罢,只是你外祖父两个就要麻烦你了,这里有些银子和他们二老平常吃的药方,你收着。” 郑辛远瞧着她这两日明显憔悴的脸,到底没有客气的推辞,笑嘻嘻的手下了。 “小姨父对你可好” “挺好的。”刘杏抿嘴一笑,几个孩子的妈了,还有些羞涩,“怎么问这个?” “小姨父人长得俊俏,又有才干,外面怕是有不少烂桃花吧?” 刘杏脸一板,“这叫什么话,难道我长得不好看了?” 刘杏今年也不过三十多一点,平常保养得极好,皮肤紧绷白皙,身材□□,正是女人味正浓的时候,特别是那一截白皙的脖颈,在两只翡翠耳坠子的晃荡下,格外的恬静美好。 刘杏见郑辛远打量她,特意收了收本就纤细的腰腹,郑辛远扑哧一笑,赞道:“这才是我的小姨!” 刘杏本就应该是麻利张扬的,这些年却因着娘家的拖累,一直在王家二老跟前直不起腰来,长久下去,气质磨平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倦怠来。 刘杏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就湿了眼眶,好一会儿功夫才平复下来。 “你自己也是,年纪也不小了,我姐靠不住,你自己可得上点心。” 郑辛远点点头。 刘杏屏退了下人,又道:“我们两个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姨就直说了,虽说咱们自己是有本事的,但世人大都重于门第,像孔尚书这样的官家门第联姻就更不简单了,你自己心里可要有数,咱女人一辈子是相当不容易的,可别一念之差再矮了自己身份。” 她是想说不要做妾的吧。郑辛远心中感激,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暗处,一道暗影若有所思,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阵阵香气,心想着庄明贤这个伪君子什么时候离开。 庄明贤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闻到饭香,刚刚因政见不同的郁色轻了不少,频频朝着窗外看,不耐道:谁登上皇位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这些人还是该吃该喝一样不落,本官能力在那里,要说逮两只鱼虾没什么问题,龙虎这玩意儿可没这个本事。 见孔鑫文脸色不渝,又道,也没那么大的网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你爹还不清楚?谁要出这头,谁就有谋权篡位的嫌疑,你没见着姜狐狸都不敢轻举妄动么? 皇帝不顶事,没有裁决者,好比一块肥肉,大家都虎视眈眈,但谁敢动第一口,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如今朝面上形成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衡,只等有人轻轻撩拨一下,瞬间就会血流成河。 要么就不动,要么就快狠准刀刀致命,只是朝廷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谁能有一口吃下的勇气和力量? 庄明贤见孔鑫文面无表情沉思起来,翘了个二郎腿,不屑的打了个哈欠。 孔鑫文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到桌上,庄明贤只一眼,脸上就失了血色,刚扔进嘴里的葡萄卡在了嗓子里,脸色又很快被憋得通红。 竟然在你这里!庄明贤缓过劲来,冷笑,难怪你好大的口气,孔尚书也知道吗? 家父不知。孔鑫文站起来,身行一礼,转而朝外面问道,午膳可准备妥当了吗? 珠心道:郑姑娘已经在宴息室准备好了,请公子和庄大人移步。 孔鑫文请道:郑姑娘不仅做得好卤菜,炒菜和酿酒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不轻易会下厨的,想来也是尊敬庄大人您的缘故。 庄明贤一甩宽袖,气哼一声,开了门,到底是留下吃饭了,孔鑫文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93章 知己 庄明贤吃饭不是很讲究,只要味道对口,几乎是狼吞虎咽,间或,满嘴都是油,还能对菜品做个简单点评。 吃饭这件事,作陪的人对了,能多吃不少饭,比如郑辛远,见惯了斯斯文文吃饭的,见到庄明贤这样吃的高兴的,她瞧着也觉得高兴,庄明贤肤色也不黑,是小麦色,五官俊朗,一手一只羊排,一手一盅佳酿,动作不见斯文,却也不让人反感,气氛极佳,只有孔鑫文从小骨子里浸透的文化礼仪在维持形象,郑辛远两手的油腻腻,和庄明贤一起吃的哈哈大笑,余光中分明看见平常只吃一碗饭的孔鑫文今天也额外添了饭。 马车上,吃饱喝足,郑辛远摇摇晃晃的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在驿站歇脚,菜品也很丰盛,但她望着一桌子佳肴,却始终吃不出滋味来,杨氏和老刘头因着孔鑫文在也很沉默,她瞥见孔鑫文一碗饭吃完立马离开了桌子才恍然大悟,不是饭菜不对,是人不对啊。 庄明贤,真可谓是吃货界的知己。 另一边,庄明贤晚饭吃的也不得劲儿,已经摔了第三次筷子,有文瞧着不对劲儿,悄悄问有武这是怎么回事,有武冷笑一声,道:“这是在嫌弃咱们了。” 吃完晚饭,陪着杨氏和老刘头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消食,明天还是一天的车程,又赶紧将二老送回了房间,倒是她自己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儿没有睡意,散了两圈还是到孔鑫文的房前,里面灯火通明,他的剪影倒映在窗户上,明明才二十几的小伙子,样貌看上去更是年轻,偏偏一静默沉思起来肃穆得像是四五十的大叔。 心事想多了容易老。这句话真有道理。 “怎么不进来?” 夹杂着轻笑,让郑辛远一个回神忍不住悄悄红了脸,这段时间忙的基本没有一个人呆的时候,她脸上的颜料轻了不少,灯光下,任由她头低着,孔鑫文分明从她的耳根子处看到了可疑的红色,不由挑唇一笑,尽显邪气,难得一见的一面,可惜郑辛远脸上发热,借故打量地上干净不干净,给错过了。 这一回,生硬掰扯也没说上几句话,郑辛远回房蒙头躺下,直到隐隐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才迷迷糊糊合了一会儿眼,可刚睡下,又要趁着早赶路了。 太阳很好,但秋末这会子功夫,风已经有些刺骨,郑辛远个杨氏,老李头一个马车,这几天都是用空间灵气滋养的,两老的起色虽然车旅劳顿,但也比之前要好些,杨氏直直说着是郑辛远有福气,这才在一起几天,身子骨都灵活多了,要不是要赶路,赶时间,非下去跑两圈不可。 老刘头笑斥,“一把年纪了,胡说八道,你要下去跑路了,人还不把你当有病的抓起来?”他指了指脑袋。 杨氏脸一板,道:“好啊,在外孙女面前有底气了噶,敢说起我脑子有毛病了。” 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话一点也不假,郑辛远眯着笑着看老两口精气十足的斗嘴,不知怎的就羡慕起来,以后自己也有这把年纪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在身边,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什么年代的人,这又是什么年代,莫不是年纪到了,明明春天还很远,竟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怎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子一看,离午膳的时候还有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孔鑫文的马车旁驱马过来,朗声道:“路途遥远,公子担心两位老人身体不支,特派小的来问问,要不要稍作停顿歇息一会儿,这一处刚好有一个小林子可以遮阳。” 杨氏在他说话的期间就想打断说不需要为了自己两个耽误大家时间,偏生郑辛远沉了脸色,按住她摇摇头不让说话,杨氏和老刘头最是拘谨本分不过,这般问,即使他们不舒服也不会同意停下歇息,孔鑫文人精一样的,哪里不知道,要停下早就停下了,不会多此一举,这只怕是有别的情况。 想了想,看着来人木板一样的脸,莫名想到了犯二的剑三,不知道这位大汉是第几。 “谢过孔公子,刚巧我外祖母有些头晕,能停下歇息一下真是再好不过。” 大汉木板一样的脸色波澜不动,倒是眼里飞快划过一抹赞赏之色。 很快,就在树林里空地上架起了火堆,这一程跟着的人多是身手敏捷之人,砍柴生活,搭灶架锅做的也是有条不紊,郑辛远和孔鑫文坐在一起,本以为有很严肃的事要说,但孔鑫文难得还跟她说了两句玩笑话。 待得锅中的水烧开,还亲自倒了两碗水,递给杨氏和老刘头,把两个老人受宠若惊的差点端碗不稳,郑辛远哭笑不得,又取了点干粮出来,让他们吃了点东西,这一趟休息了,下一趟可能没那么早停下休顿。 不料,杨氏和老刘头两个一碗水还没有喝完,手上的馍馍也还剩大半块,两人一前一后只差了两秒钟,相继倒下了。 郑辛远大惊,摸了摸两人的脉搏,发现只是令其昏睡,不禁有一些不悦,这是要吓死自己的节奏! 孔鑫文却见她还算冷静,满意的笑了一下,道:“事情比较复杂,惊扰了两位老人反而不妙。” 郑辛远悄悄四处打量了一下,风平浪静不见半点异常,秋天的萧条枯顿在这树林里,除了地上的枯叶之外,树上大多还是常青,她也算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刺杀,明明没看出什么,偏觉得有许多眼睛躲在树后偷窥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冷颤。 孔鑫文则是冷哼一声,这么有素质的暗卫都使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主子这么瞧得起我。 刚刚给郑辛远传话的大汉过来,瞥了一眼郑辛远,见自己主子没什么吩咐,便回禀道:“公子,这次情况不太妙,对方呈包围之势,人数是咱们的三四倍。” “打不过就跑。”郑辛远忍不住插嘴。 大汉看了看昏睡在地上的两老,冷冷的瘪了瘪嘴,若是没有几个拖油瓶,凭公子的本事,不说杀得对方落花流水,要逃出去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的鄙视丝毫没有掩饰,郑辛远一想到孔鑫文身边的一个侍卫都瞧自己不起,不知怎的想到刘杏‘纵然咱们自己有本事,但世人大都重于门第之见’的话来,心火突起,斜睨了眼,冷道:“你只管好了你自己的脑袋就好,本姑娘的事还用不着借你的东风。” 大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这么直白的戳穿自己的心思,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倒也不屑跟一个姑娘家的计较,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服气,先还觉得这个姑娘有几分聪明,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刀剑无眼,她要是没人帮忙,分分钟就没命了,还有力气说这些大话。 郑辛远没有心情计较一个糙汉子心里想些什么,她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火堆,心里倒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94章 能屈能伸 孔鑫文缓缓看了自己下属一眼,道:“对方全是精英,我也没有办法保证全身而退。”是人不是神,并没有刀枪不入的说法。 大汉愣了愣,反应过来,心知惹了主子不快,若是能活着出去,秋后算账估计不轻,当即便抱拳向郑辛远道歉:“剑九粗人粗语,惹了郑姑娘不快,在此向您赔罪。” 郑辛远看了他一眼,黝黑的脸上一脸正色,毫无半点不服,暗赞孔鑫文驭下严谨,明明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反应却是相当迅速。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剑五这会不敢托大,见自己主子虽然看着远处,脸色微肃,想来也是很有兴趣,便道:“郑姑娘请讲。” 郑辛远正要说话,孔鑫文回头,道:“不必说,直接做起来,时间不够了。” 郑辛远心里一急,直接吩咐道:“两三个人捡干的柴火,两三个人从树上劈一点新鲜的树枝下来,趁着坏蛋没抄上来,最大程度围成一个圈。干柴在下面,湿的在上面,码好直接点火!。” 说着,她转过头,道:“既然是有组织的,相信不是一般的土匪,湿柴在干柴上面,易于熏烟,且能延迟起火时间,既然是刺杀,救火他们是不会忘的。” 郑辛远说着,自己则伸长了脖子,这一片树林紧邻着大山,若是他们不会救火,那损失···她有点害怕起来。 到底是个小姑娘,孔鑫文见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郑辛远白了他一眼。 “无事,你这样安排很好。”正说着,动作迅速的侍卫已经点起了火,秋天本来就干燥,很快就是浓烟滚滚,郑辛远还是吩咐了一句避免明火。 另一边,伪装着悄悄靠近的一群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停住了,东面的领头一把扯下了黑色面巾,眼中闪过一道不可思议,“这孔少爷是傻了吗,一旦发生火情,他就算逃了出去,又哪能脱得了干系?” 正疑惑的时候,从浓烟中冲出一道烟火,在半空中炸开成一朵明花,紧接着,各种各样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身后一个黑衣人望着其中一朵,惊讶的叫道:“那是···” 领头气笑了,“孔少爷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竟然也有这么赖皮的时候!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走了!”他既然连各个主子的信号弹都能弄来,难保没些其他的东西,到时候随随便便丢两样出来,一趟火灾要搅浑一池子的水了! 说着,他的眼里划过一抹厉色,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道:“准备□□!”一心要将孔鑫文置于死地不可! 浓烟中,郑辛远正在交代剩下的事项,一只短箭带着厉啸破空而来。 孔鑫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转身上了他的马车,这马车乃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区区□□还不在话下,剑五随后将两位老人也送了上来,郑辛远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两老是让迷昏了,不然指不定吓出什么毛病来。 一等剑五退出,外面用刀剑抵挡乱箭的声音更加的大了,外头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乱射一气,但架不住人多势众,再抵抗下去总有力竭气尽的时候,郑辛远低头,看着昏睡的二老,突然出手,拉着两人的手,饶是孔鑫文再镇定不过的人,也是惊讶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在自己马车里。 郑辛远笑道:“我是妖怪,你可还记得?” 孔鑫文吐出一口浊气,挑眉道:“有野史记载过,天生万物,奇中有奇,建国之初,有一个衣着奇特的年轻人,最擅长的也是大变活人,一会儿将人变没了,一会儿又出现,更叫惊奇的是,他将人装进箱子里,插了无数把刀进去,最后那个人竟然完好无损,不过,那时候表演吓到了太后,被视为妖,处以极刑。” 郑辛远缩了缩脖子,心里默默为那位马戏团的仁兄插了一把蜡烛。 孔鑫文以为她吓到了,认真道:“我不会对外说的,你以后也切莫让旁人知道你的这个本事。” 郑辛远点点头,张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外面浓烟滚滚,自己人都捂着湿帕子还个个涕泪横流,等不了了,必须突围! 孔鑫文见状点点头,命令下属从各个方位突围出去,在宣城极耀客栈汇合。 郑辛远瞄见还没有熄火的那口锅,如此狼狈,不教训教训真咽不下这口气,横竖这些东西是带不走了,不如送一份大礼。 饶是剑五杀惯了人的,忙活着倒了小半锅油倒锅里,又取了一片树叶包了一滴水,从头上扯了一根头发下来绑在锅的正上方,不一会儿待热油滚滚的时候,将火抽了大半出来,热油慢火,他惯常的木板脸也有一瞬间的失色。 这会儿弓箭越发密集起来,众人不再迟疑,仗着对地形的了解,开始四下突围,自己教出来的人有什么本事自己了解,孔鑫文回到马车上,听着外面的厮杀,冷笑一声,本来是要自己必死的局,现在这样不过是稍有狼狈,却掌握了绝大部分生机! 终于是有人耐不住了吗? 不断有人杀出包围,黑衣人气急之下,却只得将目标着重瞅准孔鑫文,不见孔鑫文出来,心中还很是奇怪,这些下属难道都不管主子的死活了不成? 郑辛远只想仰天狂笑三分钟,远远的坐在马车上回头,见着黑衣人一步一步进入树林,干脆让孔鑫文停下,没让她等太久,一声震耳的轰鸣夹杂着冲天的黑烟,这热油但凡沾上一滴,皮肤都得烫烂,那溅起来的油只怕是不少人都遭了秧,首当其冲的人更是不敢想,这法子太阴损了一点,但是,这些人冲着的可是自己的命,对与错,总是难以区分的。 郑辛远躺在马车里,杨氏和老刘头还在睡,孔鑫文则在外面当着车夫,悠悠的叹了口气,全身上下一丝不乱,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追杀的。 离身后乱哄哄地一团越去越远,要是她知道这一趟因为热油死了三个人,可能就无法这样安然入睡了。 剑五等候在路边,主仆俩悄无声息换了位置,孔鑫文进来时,郑辛远贴着杨氏睡得正香,“给宣城发送消息,让大家直接赶往京城,不做停留。” “是。” 京城里,一个小姑娘身穿鹅黄袄裙,身后跟着两个婢子,手中捧着一茶白色汤盅,穿过鹅卵石的小道,曲径幽深,直到一座木楼前,才停下来。 她将手中的托盘交给身后的婢女,自己则上前,伸手穿过竹篱笆的间缝,将从里面扣起的门闩推开,打开门来。 听到外面的动静,木楼门被打开,一个小童从里面跑出来,“十一娘,你怎么来了?” 正是姜十一娘。 话说,姜国师七个女儿两个儿子,他本身就偏爱女儿一些,但倒了儿子这一辈,生的却多是小子,姑娘家只占了三个,女儿出了嫁之后,正是寂寞,三个孙女可谓是国师府上的最大的宝贝。 特别是眼前这个十一娘,从小就长在国师身边,认字启蒙都是姜国师亲自指导的,这国师府最深处的宇思楼,姜国师常在这里小憩,连自己儿子都不让过来打扰,唯这个小孙女来去自如。 十一娘走进来,有飞快的转身将门拴好,待小童走到跟前,脸一板,严肃道:“好你个小凳子,一准儿是去贪玩了把,祖父让你在这里此后,就是要你看着院门不让人来打扰的,今天得亏是我,要是换成了别人惊扰了祖父,看不把你撵出去才怪。” 被唤做小凳子的小童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依旧眉开眼笑,眼睛本来就生的小,这会儿见牙不见眼,“十一娘,你才吓不到我,我刚刚是按国师吩咐泡雨雪山峰去了,可不是去偷懒的。” 雨雪山峰?这可是祖父最喜欢的茶了,轻易不会喝这个,姜十一娘闻弦知音,从身后丫环手里将托盘接过来递给小童,“我去后边看看菊花开的怎么样了,这是祖父最喜欢喝的五味肉羹,,这会儿也快晌午了,我亲自做的,给祖父添个菜。” 小童接过托盘,笑道:“那敢情好,看来国师今天能多用一碗饭了,十一娘,你先去那边菊园里看看,我先把东西放好再来找你。” 第95章 贪心 “祖父,你看看你,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讲,这生生错过了饭点,身子累垮了可怎么办?”姜十一娘亲自端着热了三趟的五味肉羹,身后两个婢子又陆续端了四五个菜上来,都是吩咐厨房新烧的。 姜別宇笑着看着自己这个孙女忙前忙后,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打趣道:“十一娘这般贤淑,日后的婆家可真是有福了。” 姜十一娘手下一顿,横了自己祖父一眼,娇道:“好哇,祖父现在有小凳子了,看不得我了,想马上把我赶出去了。” 姜別宇哈哈大笑,“怎么能说是赶,你已经及笄了,说是立马嫁人也不为过,那孟壬你也不是没见过,一表人才不说,关键在于性子内敛温和,恰是公子如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样直白,任是姜十一娘打小和自己祖父亲近,听着也不得不脸红烧透,想转身跑出去躲躲,但一想到心里那个人,又咬了咬嘴唇留下了。 姜別宇没见到一副小女儿姿态,见姜十一娘咬着下唇,依旧绝强的站在自己跟前布置碗筷,笑道:“到底是长大了,祖父也戏弄不了你了。” 姜十一娘跺跺脚,道:“祖父,我还小,在家再多留两年。”现在朝局诡谲多变,等两年之后指不定祖父就要改了主意。 姜別宇是何等人物,马上反应了过来,“洁儿,你不喜欢孟壬?” 姜十一娘咬着唇不说话,盛了一碗饭放到姜別宇跟前,自己已经吃过饭了,也取了一个小碟子,坐下剥虾吃。 这是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一通到底了。 姜別宇也不以为意,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只虾,道:“十一娘这是心里有了人了?” 天还没亮,郑辛远就睡不着了,回到家,还没吃晚饭,一沾枕头就睡踏实了,索性杨氏和老刘头没拘着她,任由她睡了个滚饱,索性进入空间看看也好。 一个意念,大雕这些日子越发滚圆烦人身子就出现在她的眼前,撅着屁股一反往日里的威风,绕着一颗大树转悠,显出三分笨态,她太抬眼一瞧,虫谷端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搭得一个小窝里,豆子眼圆睁,一派严肃认真。 这是什么情况,郑辛远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又觉得这情这景很是熟悉,仔细一瞧,大雕绕着树转,颇有一些急躁之意,恍然大悟,它与在产房门前等着的丈夫简直一模一样! 郑辛远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虫谷咕噜一声,大雕不满的长着翅膀两步走到她身边,扇了她一身的灰。 咳咳,郑辛远一手扇着灰,一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从今儿开始,别指望我做任何好吃的给你,桃花酒,杏花酿,果子酒,葡萄干,鸡肉脯我全搬了出去,你喝西北风去吧!” 虫谷突然高亢一声,吓得大雕一个哆嗦,全身的毛都膨了起来,像一个邋遢的槽老汉,郑辛远又笑了出来。 虫谷脸上的毛也竖了起来,一副便秘的模样,郑辛远这才明白,感情咱虫谷是只母的猫头鹰啊,按说,虫谷今年年纪可不小了,也不知是不是这空间改变了它的体质,到现在才开始下蛋,弄得她一直以为它是只公鸟。 过后,趁着大雕和虫谷离开,郑辛远摸上去一看,唉哟,不错,已经有三个了,听说猫头鹰下蛋是一天下一个,虫谷头一趟不知需要下几天,看大雕的样子,简直纯情的不要不要的,郑辛远真心觉得这个空间的生物太少了,到时候他们怎么繁衍后代呢,总不能让虫谷和翼谷两个跨物种的谈恋爱吧。 郑辛远想着心事就出去了,天微亮时,终于耐不住出去伸伸筋骨,听着她开门的动静,旁边杨氏的房门也开了,见状,道:“你这孩子,晚饭也没吃就睡了,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 有人疼就是幸福,郑辛远高兴的跟着杨氏取了厨房,等到黄伯收拾妥当了到厨房来,一顿早饭已经妥妥的收拾好了,不仅笑道:“看来是老奴睡过头了。” 黄伯和老刘头年岁相当,昨晚晚饭喝了一点小酒,已经相当熟悉了,郑辛远也高兴老刘头能找到说话的伴,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吃饭,没有外人,也没什么是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郑辛远道:“等吃过饭我们一起去庄子上看看,现在是我三伯一家住在那里,我还没去看过呢。” 黄伯想了想,道:“说起城郊的庄子,上个月送来的账本不对。” 郑辛远正在夹咸菜的筷子一顿,淡淡道:“所以说今天我们得去看看,不然有些人忘了自己的本分就不好了。” 黄伯应是。 郑辛远又道:“你将先前在卤菜铺子里帮忙的伙计找一找,若是还没有找到新的东家的,你就召集过来,到时候庄子上和这院子里都少不了人。” 黄伯吃饭饭就出去忙活去了,杨氏在厨房里收拾完,郑辛远你已经喊了马车在门口等候,老刘头悄悄跟杨氏讲:“丫头真是个有出息的,看她做事有条有理,一看就是有成算的人。” 杨氏禁不住抹了抹眼泪,道:“可不是,我们享福了。” 两老心里戚戚,几个人一起去了城郊的庄子,路上郑辛远道:“爹和娘还不知道我们回来了,等在庄子上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去找他们。” 两老哪有不应的道理,还想着等见到女儿,非狠狠骂一顿才算。 郑小勇正在棚子里浇了水出来,见到郑辛远三个下来,忙迎上去,道:“小鸭妹妹,你们来了。”又紧着向老刘头两个问好。 听着外面的动静,郑老三两口子也出来了,郑辛远冷眼瞧着,这两口子日上中天了,还没睡醒的样子,短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人也圆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是当初刚来时的样子了。 “哟,小鸭来了啊,快,进来坐。”江氏一副主人公的样子,瞧着老刘头两个,道:“婶子也来了啊,来来,小勇,去棚子里摘点新鲜的草莓过来,他婶子从乡下来的,也尝个鲜。” 郑辛远气笑了,郑小勇拼命的给自己娘使眼色,偏生江氏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装作没看见,还上前搀了杨氏的胳膊,要几人进屋去。 郑老三见几人站着不住,皱皱眉,道:“小鸭,还不将你外祖父,外祖母请进屋去,站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到底是没什么教养,冲屋里又喊了一声,“小芹,你小鸭妹妹和她外祖来了,赶紧沏茶。” 要说江氏的情况只是叫杨氏为难,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初来乍到的,杨氏还没适应情况,但正老三的样子就是惹了杨氏不快了,在来的路上,小鸭分明跟他们讲的很清楚,这个庄子是她买的,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两口子倒好,登门入室当家坐起主人来了! 趁着车夫还没走,郑辛远又掏出二两银子,低声交代了一句,车夫得了银子眉开眼笑,殷勤的“哎”了一声,驾着马车离开了。 江氏正看见那给出去的银子,酸溜溜道:“不过是一个车夫,还给二两银子,真是败家,还不如交给三伯母我给你保管,不然倒了你出嫁的时候,还能剩下什么呢?” 这话就太过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郑老四两口子都死了,郑辛远的家什婚事也轮不到她来做主,杨氏勃然大怒,上前就推了江氏一下,“没教养的东西,你算什么东西,也能管到小鸭头上来,凭什么她的庄子给你们住,还妄想肖像她的银钱,我看赶明儿我就去衙门禀了官差去,看你这等子黑心黑肺的妇人有什么颜面!” 杨氏性子本来就爽利火辣,因着老刘头的病,寄居在刘杏的夫家,拘束了好些年,今天一见郑老三一家子的嘴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得亏是自己来了,不然小鸭指不定被欺负的惨了。 江氏脸色一变,正要回嘴,郑小勇赶紧上前拉了她往家里去,道:“娘,你就赶紧进去吧,小鸭妹妹很久没来庄子上看看了,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郑辛远瞥见郑老三阴沉着脸,心中感叹,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原先这郑老三沉默寡言的,现在过了几天好日子,贪心一点不比江氏小。 第96章 计较 郑辛远也没有寒暄的意思,单刀直入,“小勇哥,我今儿来是要弄清账本的事,我管家可说了,这账本上被人做了手脚,上一个月起码亏损了百来两银子。”说着,她从怀里掏出账本来,一把摔在郑小勇的跟前,“你在我这庄子上做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对你我都是损失。” 郑小勇拉着江氏的手一松,江氏崔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郑老三赶紧上前扶起她,没好气道:“小鸭,那里有你这样的人,我们好歹是你长辈,你空手而来就算了,还这样欺负人!” 空手而来?郑辛远实在是恶心到了,奇道:“三伯,你也知道你是我长辈啊,你吃我的,住我的,身上长了十来斤肉全是我的钱吃出来的,你还希望我带什么给你?还有,你说我欺负了你们,我怕就不懂了,三伯母这一摔是我弄的?” 郑老三铁青了脸,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吃喝住行一个月,可不是花的自己儿子的,但到底不肯落了下乘,“牙尖嘴利,你现在在京城有出息了,难道就不能让我们住两天了?当初你们在京城落脚,难道就没有我们的支持?” 郑辛远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杨氏一清二楚,闻言,气笑道:“老头子,你看看哦,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我小鸭一家当初是怎么供这些人吃喝的,这些人现在反过来不承认就算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真的是不知道多厚的脸皮才做的出这样的事!” 郑老三的脸瞬间就红了,但杨氏是他的长辈,他不好说什么,倒是江氏恶狠狠瞪了郑辛远一眼,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祖父祖母还在家受苦,你到好意思接了外祖上家来,这也是不孝,我可是可以去衙门告你的!” 郑辛远只觉得自己的手奇痒无比,真想朝着那不要脸的东西呼上两巴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冲动了,“真是有意思的很,祖父有你们这么多儿子,倒轮的上我一个孙女孝敬供养了,你这是打别人的脸,把自己的脸用去擦屁股了吧,我外祖是来京城看病的,我两个舅舅加上小姨,一共给了我百来两银子,你们要我供养祖父,祖母,拿钱来啊,我肯定一样待遇。” 郑老三气道:“真是钻钱眼里去了,那里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姑娘!” “你说谁不要脸啊!”一声尖利的嗓门猛地吼起来,吓了郑老三一跳,抬头望去,见是刘氏提着裙角,气势汹汹赶过来了,身后跟着郑老四,不用想,肯定脸色极差,暗暗后悔。 自己姑娘自己打骂是一回事,刘氏本来就不待见正佳的其他几个兄弟,当初自己家只差没饿死,这些人个个冷清冷血,现在倒好,跟吸血鬼一样来了。 “那个不要脸的王八蛋说我女儿不要脸的!”她装作不知道是郑老三说了这句话,毕竟郑老三算是兄长,弟媳不好直接骂,不等江氏开口,她马上就指着骂道:“我女儿供你吃喝,供你住行,你还好一丝骂我女儿?”江氏和郑老三站在一起,妯娌见吵架撕逼是很正常不过了,刘氏聪明的直接将战火对准江氏,只差要掳了袖子上去打一架才好。 江氏和郑老三妄图拿捏她,无非是看在郑老四不给郑辛远主事的份上,他却是想错了,郑老四再不给郑辛远主事,郑辛远的钱财也容不下别人染指。 现在郑老四和刘氏来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老四先缓了脸色,跟郑辛远道:“小鸭,你三伯母这个人就是这样,没什么见识,其实她也是为你好,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对,你在京城呆的久,比她有见识,别跟她一般计较。” 郑辛远冷笑一声,这些人真是把她当猪宰了,明明是他们无理在先,现在这话说的好像是自己斤斤计较一般,这郑老三不过来京城一个月左右,就长了这么多心眼,要说背后无人,真是打死她都不能相信,想到一回家黄伯告诉她的话,郑小圆竟然领着黄茉莉还来这庄子上住了十来天,一想到,刀子一样的目光直接看向郑小勇,做事是不错,但要是要惹一堆麻烦事还不能自理,再会做事,也不能留了。 账本是怎么回事,郑小勇心里清清楚楚,江氏看着桌子上那本碍眼的账本,也是恨得不行,那黄老头子当真可恶,明明都收了十两银子的封口费,却还是将他们给卖了,一想到那银子,江氏就肉痛的很,要不是那老头子,郑小鸭这丫头大字不识几个,哪里会看什么帐本! 郑辛远感受到几束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手边的账本,心里好笑,这帮子眼光短浅的人哦,真是不知道究竟让郑小圆灌了什么迷魂汤,这账本粗劣的一目了然,真不知道是他么太蠢,还是他们以为自己是白目。 郑老三等着郑辛远回答他,只要郑辛远一松口,他立马就可以接着要求住在这里,只要她还仰仗这儿子做事,不怕拿捏不住。 郑辛远却拿起了账本,冷道:“若是告官,百十两银子的亏空虽然在京城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三伯家全是白身,一顿皮肉之苦却是逃不了的,三伯,刚才的事我也不是傻子,谁对我好,谁不对我好起,我心里是一清二楚,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怎么能在京城里置下这份产业呢?” 郑小勇心里一急,上前一步就要说话,却让江氏瞪住了,江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听小鸭这话,好像是我们家贪了你银子似的,你还说你懂行,这里里外外多少事不得情人来帮工啊,这请人不得花银子啊,我们家小勇就一双手,你这庄子这么大,他一个人干的过来啊?” 郑家先前经过牢狱之灾,郑老三是听官差色变,连忙符合,“就是,就是,我们现在来了,一天也要忙到晚,这也还没跟你算工钱呢。” 郑老四闻言,朝郑老三两口子身上一看,喲,这都什么时辰了,自己和刘氏都干了两三个时辰的活了,这两人才刚刚起床,再看郑小芹,虽说衣服是穿好了,但头发还乱糟糟的,也是才起来,这还是给人干活呢! 刘氏一听百十两银子,差不多也是自己铺子里一个月的盈利了,自己女儿这庄子上是中邪什么东西啊,这么赚钱? 再看郑老三一家,就气的双眼冒火,原先想着女儿这个庄子偏僻,他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也不从她手里吃喝,这敢情好,免费吃吃喝喝,长得比自己还白了,一个月平白还收了百十两银子到兜里,真是一把好算盘! 刘氏会怎么想,郑辛远一点也不担心,横竖外祖两人来了,有杨氏在,还轮不上自己操心她。 郑小勇见郑辛远对自己爹娘的话也没有反驳,也小心翼翼的道:“小鸭妹妹,却是是这样一个道理,我前些时候把腰闪到了,有好些活,只能请人来做了,多花了不少银子,你不在,就没先跟你汇报,真是对不起。” 郑辛远气笑了,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到底请的是什么人,一个月要花百十两银子,这庄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现在就种着供应京城贵族几户大家吃的果蔬,能有多少活要请多少人来做才算做得完? 第97章 思虑 江山因为妹子的事,恨极了江氏,又有郑辛远的话在前,没过两天的功夫,就将他们请出了庄子,且滴水不漏,行事半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孰知,江氏自己人虽然很愚笨,但到底分得出好赖,见江山行事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越发对他的妹子江水感兴趣,悄悄给郑小勇说了好几回,要把握住这样干实事的姑娘。 这些郑辛远当然不再去管,过了两天,跟着珠心一起返京的宜山宜水也到了京城,打开门来,先是欣喜的眼睛随着落空变得湿润起来,宜山没忍住,问道:“郑姑娘,我家小姐还没有救回来吗?” 宜水直接哭道:“郑姑娘,你和我家小姐不是好朋友的么,我家小姐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虽是婢子衷心,也替孟杨高兴,但郑辛远一见着哭闹的就头疼,小环泡了茶进来,不悦道:“怎么了,这才进来,我家小姐还没说话你们就哭上了,让人听见,还不得以为我家小姐怎么为难了你们。” 宜山脸色一红,确实是自己太过着急了,郑姑娘还没说一句话,也没说不帮忙救小姐回来,想着,连忙屈膝认错。 郑辛远见她们都擦干了眼泪,才道:“再过两日,你家小姐保准完好无缺的归来,你们奔波了几天,先下去洗簌休息吧,” 宜水还想说话,宜山拉了她一把,两人才退下了。 这厢两人才走,江水送了话过来,三日后荘延伯府的三少奶奶生辰,手帕交要出来玩一玩,因为想着有景色可看,又有美食可尝,想要来庄子上烤肉吃,问应是不应。 江水的话前脚到,后脚,荘延伯家就来人下了帖子,其中带着薛三少奶奶王筠的一封信,郑辛远当着来人的面拆开看了一下,微做沉吟,就回道:“你去回了你家三少奶奶,就说这事我许了,一切就按她信上说的办。”价钱等等,王筠都写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极会过日子的人,加之先前还有江管事因为双耳夜光杯示警一事,后来她处处避着孔家小姐,躲掉了不少麻烦。 但王筠还下了帖子,说这次宴会非常简单随性,其中几位小姐对她十分的感兴趣,想交个朋友,希望她届时一定也要来。 郑辛远想了想,自上次碧寒庄一事之后,自己很久没有在京城贵族圈里露面,一来自己的身份在那里,遇到刁难的主子自己只能受着,二来,郑辛远是真心不愿意行这些应酬之事,但现在,随着自己庄子的名气越来越大,这些已经是避无可避,加之现在朝局不明,与其自己守着自己的一亩二分田,提心吊胆的想着哪天动乱如何保住性命,不如主动出击去了解一些消息。 想毕,郑辛远喊了小环进来,“你去打听打听,这次薛三少奶奶生辰,会来庄子的有哪些人。” 虽说甚少露面,但郑辛远明着暗着的得罪了不少人,这个年代能代替塑料的东西少之又少,还是原先孔鑫文留着的两个玻璃罩房,郑辛远将其拆了,与茅草支架重新组装,才余出了另外几个棚子,玻璃这个东西也是有市无价,何况郑辛远现在手中的银钱,说少不少也只是针对社会上的下层农民而言,真要去搞玻璃这种东西,倾家荡产也弄不回一两块回来。 空间里虽然大,产出量也高,但一亩三分地种出了七八亩地的东西出来,就太打眼了,郑辛远不能也不敢冒险。 但先前也说了,庄子迟早是要扩大的,不一定就要是用大棚蔬菜,现在她手中银钱在这边郊再买一些地还是绰绰有余的,到时候再布置两片果园是没有问题的,东西一多,自然就要考虑销路了,郑辛远胡思乱想这,横竖自己也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未嫁之身做生意不方便抛头露面,总是有诸多不便的。 只是自己也眼看着要到嫁人的时候了,对象究竟在哪里找呢?将杨氏和老刘头接过来,郑辛远承认也是有点私心的,先前郑小葱提过,和刘氏交谈时,刘氏曾表示她手上资产太多,嫁出去太不划算,不如找一个上门女婿才是好的。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婚事。郑辛远叹了口气,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和自己父母斗,其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了。 说来说去,只有一点,自己现在的身价还是不够的,年纪都不小了,总不能以后一有什么事就去找孔鑫文吧? 郑辛远拿了一只茶杯在手中玩着,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一不留神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杨氏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状,惊道:“割伤手了没有?” 郑辛远笑着摇摇头,两老一早上就出去了,原先卤肉店里的人有六个,庄子上留了两个,小环跟了自己,还剩下一个余妈,做饭手艺很好,被安排在厨房,另外两个男子,也让黄伯安排着做事去了。 杨氏原先忙活习惯了,乍一停下来也适应不了,一早上就去余妈那里帮忙了,“外祖父呢?” “厨房后面有一块空地,他瞧着觉得浪费,想着种点小青菜,小葱什么的,不浪费也很方便。”杨氏放下手中的碗,笑道:“这是我专门熬了给你喝的,治体寒的。” 上一次月事,因为贪喝了凉水,郑辛远难受了一天,杨氏就觉得她没有娘教,心疼了大半天。 “真好喝。”郑辛远唱了一口,笑眯眯的望着杨氏,“外祖母,有你在可真好,晚上我爹娘来这里吃饭,你看要烧些什么好吃的?” 杨氏啐道:“瞎,有好吃的也不烧给你那偏心的爹娘吃!”上一回从庄子上回去,去了刘氏那边,烧了几只红烧蹄子,郑辛远吃了一只觉得味道不错,又想吃一只的时候,让刘氏打了一筷子,说郑中远现在念书,要多补补,姑娘家的,油腻的东西不要多吃。 这蹄子很小,郑辛远平常能吃三只,但郑中远是个十足的吃货,盯着蹄子眼里要迸出火花来,顾不上谦让不谦让,全拨弄到自己碗里了,平常聚少离多,又被拘着不让去找她,小孩子一个,忘性也是很大的,郑辛远倒是无所谓,却把杨氏气了个仰倒。 但说起来,郑中远整个人还是圆圆的,按说现在快要□□岁的小孩,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估计是刘氏伙食太好,这小子小时候是圆圆的,现在还是圆圆的,老刘头就觉得人长胖了不好,跟刘氏说要给孩子多注意注意,却破天荒遭刘氏头一次回了嘴,说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个注意,难道要饿死他不成? 老刘头本来话就不多,这下子对着夫妻两人更是没话了。 郑辛远也不去协调,难得有人心疼自己,就这样让自己私心一回吧。 “小姐,老夫人,你们来看看,这是谁回来了?”黄伯正从外面回来,见到当下马车的一个少女,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领着人大步朝后院去。 第98章 玩火 杨氏和郑辛远应声而出,只一眼,就把杨氏激动的几乎要站立不稳,扶着郑辛远的手,颤抖着,几乎哑声,费了好大劲才发出声音,“他爹,他爹,是,是小毛回来了。”一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郑小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丝毫没有了王妃跟前一等侍女的姿态,跪在地上,拖着郑辛远快要扶不住的杨氏,哭道:“外祖母,小毛不孝,让您担心了。” 赶紧有人跑去厨房喊老刘头,老刘头来时,郑小毛已经和杨氏抱着哭的都坐在了地上,郑辛远在一旁抹眼泪,两边都轻抚着背部,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郑小毛来得太突然了,郑辛远还没来得及将郑小毛还活在世上的消息慢慢告诉给二老消化。 小环几个并没有见过郑小毛,黄伯认识还是有几次郑辛远托他给郑小毛送过东西,黄伯早就拉着人悄悄退下了,所以老刘头还不明所以,怎么自己老伴抱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哭成这个样子,正要开口询问,一个念头忽然从脑袋晃过,如同被雷击了一下,整个人僵住,一步也迈动不开,张了两回嘴,终于喃喃说道:“菩萨保佑,这下次我就算死了,也无憾了。”也是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这边是狠狠哭过一回,郑辛远都觉得眼睛干涩的厉害,忙那排着两老赶紧回访躺一会儿,晚上刘氏三口还要过来,杨氏本来不依,拉着郑小毛的手不放,偏生人年纪大了,情绪过于激动之后,身上如同被抽干了一样,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起来,老刘头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被两个外孙女塞回房间休息去了。 小环上了茶来,又端来热水,郑小毛敷着脸,笑道:“你这回真正是小姐了,这个婢子不错,不知道是死契还是活契。” “有什么区别?”郑辛远咽了口水,差异道。 郑小毛显然深谙此道:“活契麽,年纪差不多就要放出去,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在你身边就跟不到几年,不然,人家家人也要来找你闹。这死契就好办了,生死都捏在你手里,怎么个活法,怎么个死法都随你一句话。” 郑辛远打了个哆嗦,幸亏小环放下水就出去了,不然还不得被吓死,白了郑小毛一眼,“做什么啊,这好好的说这些吓人的玩意儿,我自己挑的人,肯定是衷心的。” 郑小毛点点头,“也是,你现在这里也没什么需要勾心斗角的,不过巴掌大块儿地方。” 郑辛远笑骂:“滚回去,你来一趟就是惹我哭,还来奚落我的不成?” 郑小毛将毛巾又过了一趟热水,热乎乎的整个盖在脸上,只觉得舒服的不得了。 郑辛远觉得今天郑小毛有些奇怪,她不说话,自己也便就安安静静的躺在椅背上,屋里暖洋洋的,岁月静好,只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里才好。 好一会儿,郑小毛才从袖笼里掏出一沓纸来,扔给郑辛远,郑辛远懒得起身,神兽摸了两摸,突然弹坐起来,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惊道:“这么多地契,怎么回事?” 郑小毛依旧一动不动,只道:“看仔细些。” 郑辛远仔细一瞧,连接着连翻看数张,只见有地契也有房契,其中不乏京城繁华地带的地方,光铺面就有四家,这些契约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契约人全都是自己的姓名,打个比喻来说,像是两元钱买一张彩票中了一等奖,突然而来的财富,郑辛远并不见多么惊喜,反而是惊吓,“是不是四皇子有所行动,要出事了?” “你倒是聪明。”郑小毛苦笑,“但我不能告诉你,只是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这事是吉是凶还难下定论。” 成功便是泼天富贵,失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关于那个位子的斗争,不管放在那个朝代,都只有争破头,血流成河的,郑辛远只觉得自己脑袋都懵了,“你,你就不能求求四皇子把你放了出来,又或者,你年纪差不多了,我去找四皇子闹,说你要许人了。” 郑小毛扑哧一笑,“你想的真是简单,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嫁人也没有自由的,哪里能说放出来就放出来?”知道的越多,越身不由己。 郑辛远嘴里发苦,猛然想到自己还有金手指,稳了稳心神,镇定道:“你想不想出来?”若是她想,她一定有办法悄无声息带了她出来。 郑小毛惊讶的转过头看着郑辛远,她突然的镇定似乎不是在说笑,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更何况···她嘴边的苦笑似乎是更深,不经多想,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想,这一辈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郑辛远知道她说的是哪回事,当年她离开家,饶是再机灵也着了人贩子的道,差点让卖到青楼去,是四皇子一行经过,救下了她。 郑辛远看着郑小毛的侧颜,心想,不知是不是情之一事,美如罂粟,又带着妖娆的令人着迷上瘾的毒。 情,会不离不弃,会生死相许,这样想来,自己并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情,难道,自己总是还没有到动情的时候? 郑辛远忍不住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话本子上说,陷入情爱的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己认识的男人一共没有几个,经常是有事就见一面,没事多少天也想不到见一面的,这样看来,自己魅力值估计是呈负数状态。 也罢,自己也没有特别想见别人,他们几个的魅力值也不过如此!郑辛远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阵气恼来。 郑小毛犹自躺着,难得这样安静一会儿,她什么也不想想,脑子却闲不下来,一会儿是四皇妃厌恶的神色,一会儿是四皇子淡漠的表情,她整个人乱极了,也没注意到旁边妹子的苦恼。 倒是黄伯知道两位老人动了情绪比较累,这一睡可能要点时候,幸亏早饭吃的也不是特别的早,但四皇子府上严格按照时辰来吃饭的,差不多的时候,吩咐小环来问什么时候用饭。 郑辛远自然是看郑小毛的意思,郑小毛挑眉,道:“可有些新鲜的玩意儿给我尝个鲜,要知道,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了。” 郑辛远闻言皱眉,“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郑小毛压低声音,凑过去,道:“今天要出大事了,所以我提前出来,今晚我不回去,在你这里歇息一天。” 郑辛远忙道:“晚上爹娘还有六弟要来,要不要我送个信去,就说今天有事,要他们明天再来。”这些年,除了节假日郑小毛会托郑辛远送点银钱给他们之外,还没有见过面。 郑小毛显然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不用,这样更好,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 “什么?”郑辛远吓了一跳,赶紧挥退了小环,“马上准备饭菜,就我和三姐的,另外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饭菜温着,一等他们醒来,就让他们赶紧用饭,晚了对身体不好。” “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要不说,这一堆东西拿着也烫手,我不能要。”郑辛远固执的将手里的东西甩了郑小毛一身。 郑小毛扑哧笑了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啊,闹什么脾气。” 郑辛远一下子红了眼,沉默下来,只有大颗大颗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郑小毛赶紧站起来,蹲到她的跟前给她轻拭眼泪,“别哭了,刚才哭过,这又哭,要伤了眼睛,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郑辛远不听,就是使劲的掉眼泪,这样沉默的哭法,把郑小毛也是吓到了,眼睛也红了,凑到郑辛远耳边,说:“今晚,五皇子。”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里刹那间阴冷如冰。 这么多皇子,没几个逃得了一个死,五皇子母妃早已经死了,外祖家不得力,是皇子中最弱的一个,他的死,并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京城里诡异的平衡,必须见血才能打破这个局面,五皇子是最好的人选。 “这关四皇子什么事?”就算皇帝换来换去,人民心里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吃得饱饭。 郑小毛垂下眼眸,“今晚,四皇子生辰,在京的几个皇子在府里为他祝生。” 郑辛远的一颗心差点跳到嗓子口,四皇子想干什么,这是在玩火! 第99章 痴心妄想 这一晚上,所有人注定都心绪难平,郑小毛偎着杨氏说尽好话,乐的杨氏嘴都合不拢,之后便是对她找婆家开始起了心思,可是自己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心里又开始深深的担忧。 老刘头因着郑小毛的事,高兴的给了郑老四两口子一个好颜色,还和郑老四喝了两杯小酒,郑老四望着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也是复杂难平,自己生的几个女儿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一个的能干,却也一个赛一个的不与自己亲昵,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自己五个女儿,除了大女儿贴心些,二女儿还有些听话,从老三开始,已经都与父母背道而驰,特别是小五,看待父母如同看待仇人。 可是,偏偏这几个女儿,却都挣着别人看也看不到的前途,只是这份福气,自己却是享受不到。每每这样一想,都觉得心意难平! 刘氏同样不好受,年轻的时候,她一心要儿子,加上生活艰难,确实是一度崩溃,打起孩子来每个轻重,但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当初小雪生下来,她也是高兴的,也是疼得,后来那样,也不是她能控制的,现在看着一个个穿金戴银的女儿,看自己除了一声娘之外,再无多话,鼻子一度忍不住的发酸。 郑中远到底是人小,听说又有一个姐姐,奇怪的问刘氏,“娘,我到底一共有多少个姐姐啊?” 刘氏一下子尴尬的语塞,杨氏没好气的哼了她一声,偏不出声给她解围,这个女儿啊,好好的日子生生让她自己折腾没了! 一家人若是不能和和气气,齐心协力,日子不可能过的好,多亏这几个丫头还是有造化的,现在都出落的水灵漂亮,但其中的艰辛,不用去想也能知道,现在两口子眼红了,要后悔了,哼,世界上各种可能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这一点与老刘头所想不谋而合,现在丫头们都各有各的生活,强行拉拢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了,父母帮不上忙也不要拉后腿,安安分分本本分分的,女儿们也不是白眼狼,该有的孝敬他听说意昂也没落下,可见,几个姑娘心地都是十分善良的,这两口子要是还不知足,就真的是没有天理可讲了。 他们是经历过亲身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痛的,现在一切反而都想的很开,但刘氏两口子可不这样认为的。 郑中远现在年纪还小,要等到他长大,娶妻生子,两人退居后院享清闲,差不多还要个十年左右,但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要是招个女婿在家里,小远也有人照看,女儿又有能力,他们则就轻松多了,这样一想,两人根本就不用讨论,直接把目光看向了郑辛远,比起现在对他们一直不冷不热的郑小毛,郑辛远到底是在他们跟前长大的。 郑老四咳嗽了一下,刘氏赶紧给他盛了一碗汤让他喝下去,动作之大,引得一桌子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郑小勇道:“爹,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吃个饭还能呛住嗓子?” 刘氏赶紧打断他,“你爹昨晚着了点凉气,哎,说起来家里就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大的小的的,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郑辛远和郑小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筷子,视若无睹,一个给杨氏夹了一筷子菜,一个给老刘头剥了一只虾,把郑老四和刘氏气的脸都红了。 郑老四一个眼色,刘氏稳了口气,又道:“爹,娘,你们现在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就不要住在外面了,明天和小鸭一起,搬回去住吧。” 说着,看向郑小毛,“还有你,也在外面玩够了,现在年纪差不多,赶紧回来,爹和娘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 郑小毛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抹了抹嘴,才慢悠悠道:“是吗,有地方住吗?六弟现在在念书,人多了吵着反而不好。” 郑中远一听,也是,冲刘氏道:“娘,你糊涂了,这么多人都住回去,哪里有房间啊?” 刘氏真恨不得扇这个小子一巴掌才好,处处拆你亲娘的台,是肉吃多了,猪肉蒙了心不成! 杨氏看自己女儿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道:“小毛说的没错,我和你爹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小远现在还要念书,不合适挤在一起打扰他。” 老刘头也道:“就是,我今天刚开了一块地,走什么走,还没下种呢!” 刘氏一听,眼睛一亮,瞥了郑辛远一眼,指责道:“小鸭,你年纪小难免思虑不周,也不是我这个当娘的硬要说你,你看看外祖父年纪都多大了,怎么还能让他干活呢?你又不是缺这点东西,女孩子要大方一点,孝顺一点!” 这是指责郑辛远小气不孝顺了,她早就看穿这两口子是怎样的热,自己倒不觉得生气,但杨氏可是忍不了了,气道:“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就算小鸭做的不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她有娘生没娘教呢?更何况,每天早中晚,小鸭都特别安排了药膳给我和你爹调养身子,做点活也是大夫说了要适当运动,你知道些什么,瞎叫瞎叫的,你说她不孝顺,我和你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就在你那里吃过一顿肉,别的可是一根毛也没见到!” 今天两口子还是空手来的,杨氏纵然不在意东西,但心里也不是不悲凉的,忍不住想,自己和老伴只差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些个孩子们,临老临老,却是一点温情感受不到! 一番话,说的刘氏脸色通红,郑老四暗暗瞪了她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们! 郑老四清了清嗓子,道:“岳母,你别气,实在是我们铺子里太忙了,就是今儿来,也是小远放学之后,直接从铺子里赶过来的,担心你们久等,加上小鸭这里什么好东西都有,就没有拘着这些个俗礼,没想到让岳父岳母介怀,是小婿的不对,我明儿就买上东西补上!” 一番话,杨氏更是火上浇油,这话里话外,都是说两老不体贴儿女,贪图小便宜,她忍不住大喘了一口气,郑辛远赶紧给她拍拍胸口顺气,不悦道:“东西就不必要了,你也说了,我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你就算买了也比不过我这里的,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东西确实是不能瞎吃。” 郑老四一愣,老刘头冷哼一声,“你们还知道我们是你们的爹娘,要是把你娘气出个好歹,我就上衙门去告你们!” 郑老四道:“岳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婿也只是实话实说,确实是太忙了没照顾过来。” 老刘头道:“既然你们这么忙,我们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们只管忙你们的,我们只管过我们的,小鸭的事就更不用你们操心了,你们赚了一两银子,这个孩子就能赚十两百两,哪里需要你们操什么心呢?” 郑辛远接着道:“说的是,爹,我的亲事我当初也用钱从你那里买回来了,你和娘只管照顾六弟就行了。”当初契约她可是收的好好的,他要是真的敢翻盘,她也不会估计什么父母之情! 郑老四原本一腔训斥的话,在听到契约两个字的时候瞬间化为乌有,他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刘氏脸色也是一边,忍不住道:“小鸭,那份契约在那里,赶紧给烧了,我们毕竟是你父母,这样的话影响感情。” 郑老四点点头,声音放缓,却也是硬梆梆的,道:“你娘说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样做,传出去都没人敢给你说媒,女孩子还是要温和一点才好。” 郑小毛听的扑哧一笑,道:“怎么个温和法?爹,要是我和小四都是温和的性子,我们一大家早就死在哪里了都不知道,爹,娘,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么还是这样···”糊涂,自私几个字让她咽在喉咙里,但郑老四却一听就明白了。 他恼羞成怒,“胡说什么,还有你,不管在哪里做事,早点给我滚回来,女孩子家家的,年纪不小了,还孤身在外面像个什么样子,当年你离家出走的帐我还没跟你算!” 这种程度,郑小毛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依旧不气不恼,道:“好好,我回来,可是,我们住在哪里啊?” 刘氏见她这样说,一下子高兴起来,看来对儿女还是要严厉一些才好,道:“我和你爹早就打听过了,我们铺子的旁边有一户当官的人家,宅子可大了,现在人家要外放,房子急着处理,我们把那里买下来,各人有个人的院子,舒服的不得了。” 郑小毛讥诮道:“这样啊,那爹已经买下了吗?若是买下了,有那么好的地方,还可以当当小姐,我自然是不愿意在外面为人奴婢了。” 刘氏一下子有些结巴,但想到刚才郑老四一凶,郑小毛态度就软和了,她又直起了腰板道:“我和你爹的银子不够,那要一千多两呢,你和小鸭都是能赚钱的,把你们的钱拿出来,可定能买得起。”说完,她见郑小毛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忙道:“你也不用,你的钱都交给我们了,是个好的,就是小鸭.”她指着郑辛远,气道:“就是你,最不听话,父母在,无私产,你那个庄子一个月就是几百两的进账,你把钱交出来,让你爹去把那宅子买下来,我们一家人都住进去,以后都记着你的好。” 第100章 鬼梦成真 碍着郑中远的面儿,不想吓着孩子,老刘头还算是客气的将郑老四两口子请了出去,回头来,还安慰郑辛远,“小鸭,你放心,你娘就是个混不吝的人,但外祖父外祖母是个明白的,绝不会让他们鬼梦成真!” 好一个鬼梦成真,郑辛远还笑了出来,郑老四这两口子也真是奇葩出了新高度,这种人固然可恶但不怎么可怕,因为有点什么坏点子都直接表达出来了,但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这种人十分容易被别人利用,到时候他们再以心疼女儿之名来搅合,就别想有清静日子了。 待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两老掩饰不住倦意,郑辛远赶紧让小环端来安神的药膳服饰他们用了,郑小毛因为感念自己很少陪伴老人,又亲自伺候他们洗簌,杨氏老了,颇是容易感动,道:“我那个蠢女儿哦,真是猪油蒙了心,这么好的姑娘,生生折腾生分了。” 待两老睡下,郑小毛到外面找到郑辛远,她正在跟黄伯交代事情,道:“找个人盯着我爹娘那边,一有人靠近就过来跟我汇报,特别是郑老三一家和郑小圆,黄茉莉几个。” 郑小毛笑道:“看到你不笨,我也就放心了,那些产业交到你手上也不会被埋没。” 郑辛远转身,白了她一眼,“我就帮你守两年,以后你得了自由了,我还是还给你。” 郑小毛一向是个聪明的,鬼点子特别的多,在京城这么多年,有这些产业她一点也不奇怪,但她好奇的是,“四皇子知道吗?”府里有个婢女这么会钻营,竟然还放到后院里只当一个侍女,真是浪费人才,要知道,郑小毛手上的这些东西,出来做个富家小姐几多逍遥自在,别的女孩为人奴婢就是图个工作挣钱养家,但郑小毛这样的,可真不多见。 郑小毛抿了抿嘴,显出一份落寞,“四爷的人无所不知,我这点小本事还不够入他的眼的。”或者说,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博得他的青眼,想离他更近一步,然,一个皇子身边,哪里能少会算账的先生? 次日,天还没亮,郑辛远就使着黄伯去城里打探,却安静一如平常,郑小毛摇摇头也表示自己不明白,但她却是一早上就得回府去了。 郑辛远依依不舍送了她离开,这边庄子上因为王筠生辰的事,已经有荘延伯府的人来布置了,郑辛远想了想,与其在这里空担心,不如找一点事做,便也去了庄子上。 绿桃早就听过郑辛远的名字,这样从吃上面着手,做的极好的,想不被人记住都难,毕竟内院之中,多是谈论这些有的没得的东西,加之她东西好吃,量还不多,每家每户一大早都要去排队,还多是空手而归,就更让人念叨了。 但她见着本人,这还是第一次,大都有什么事,都是她身后的黄伯出面处理的,绿桃瞥见黄伯,便知道他身前的这位身穿桃红加棉儒裙的姑娘就是郑辛远本人无疑了,她原本想着一个姑娘做吃的,先不说生的怎么样,起码皮肤,身材,都会稍显粗糙,然,眼前这位靓丽的少女,皮肤细腻,身材高挑,一点也不像是在灶台上忙活的人,肯定是她请了别的师傅来做的! 这样一想,绿桃就忍不住对她有一些鄙夷,一个女子要博这些个名声做什么,会烧东西吃很了不起吗?更何况,还是假借别人的手艺得来的! 郑辛远对这个初次相见的婢女很莫名其妙,她似乎带着某种鄙夷,但自己好端端的没招惹过她,这种敌意是从何而来呢?果然,后院的女人上到夫人,下到丫鬟,都没一个单纯的。 人不给自己好脸色,郑辛远当然也不会给别人好脸色,自己好歹不是为人奴婢,待绿桃给自己施了半礼之后,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绿桃气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自从跟着王筠到荘延伯府,因为王筠十分会做人,上到公婆,下到婆子,都十分喜爱尊重,连带着她也是十分有面的,这郑辛远不过区区一个商户女,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郑辛远只当是不知,进了庄子,江山亲自领着人去布置了,只有江水等在那里,见她过来,行了礼,亲亲热热的上前跟她说庄子上的事情,见此,绿桃又气了一次,这小贱婢见着自己的时候神色淡漠的自己想给她塞个红包都觉得不敢拿出来,不过一个商户女,就值得她摇头摆尾的讨好,果然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等绿桃一回府,自然就是添油加醋给王筠说了一番,王筠也不恼,笑道:“那怎么办?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今天你在那里受了这么大的气,我们可是要再换个地方?” 绿桃一下子吓得跪在地上,哭丧着道:“夫人言重了,婢子只是气不过郑辛远一介商户女,就这么不把夫人放在眼里才有这样一说,那庄子婢子去看过,环境,布置都是极好的,夫人到时候与几位小姐肯定能尽兴而归。” 王筠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深呼一口气,心里却也在想着这个郑辛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就绿桃说的来看,并不值得她给她的印象打折扣,这样一位奇女子,想当然尔,是不会对一个不过是仗势的下人谄媚好颜的,更何况,就她对绿桃的了解,肯定也是绿桃对她轻视在先。 想到这个婢子,她不禁是有些生气,性格太轻浮了一点,以后肯定要出大事,但她又是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情分摆在那里,对自己也衷心,究竟该何去何从,还得另想法子。 薛明凯回府,就看见自己妻子手肘着桌子在想事,不仅眼角一挑,从旁边拿起美人锤,用锤柄抵着她的下巴,笑道:“小娘子这番模样好不怜人,来,笑一个,让小相公好好疼疼。” 王筠顿时是哭笑不得,一巴掌打掉美人锤,嗔道:“就是没个正样,怎地今天回来这么早?”薛明凯不喜欢应酬,也不喜欢读书,平常除了跟着他爹习武,就是在各个地方吃喝玩乐,一开始她十分不喜,但想到这荘延伯府里上面两位哥哥都是有能力的,薛明凯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思,加上他虽然喜欢玩乐,但从不乱来,十分有分寸,吃吃小酒不错,但从没在外面烟花之地留宿,府里也是干干净净,自己嫁给他有些时候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半点不着急,婆婆见他这样子,也就不着急了,随他去,自己还没长大呢,以后又不是不能生,府里不缺儿孙,不急他这一个。 薛明凯笑脸一收,道:“出事了。” 王筠一急,“什么事?明日可是要取消宴会?” 薛明凯又笑了起来,道:“我就喜欢你这个性子,万事先想着吃喝玩乐不挺好的吗,别整天跟爷们儿似的端着脸。” 王筠反应过来,小脸一红,拿起掉在桌上的美人锤就要揍他,“都是给你带坏的,都怨你!” 薛明凯连连告饶,道:“都怨我,怨我,明日我陪你一起去行吧?” 妇人的聚会,他竟然愿意去,真是出了大事了,王筠心里想着,脸上却半分不显,继续和薛明凯打闹,直到吃午膳的时候,婆婆秦氏派人过来叫去一起吃饭,才作罢。 平常忙的不见人影的薛明成和薛明义也在,王筠心里七上八下,待吃完发,秦氏才道:“明天是筠儿的生辰,听说是在那个郑什么的姑娘的庄子上,府上的新鲜蔬菜也是这个庄子出来的,想来不差,本来是打算晚上一起在府上吃个饭,不如白天就一起去那里玩吧,筠儿,可安排的及?” 王筠大惊,但只微微停顿一下,就道:“来得及,就是为了儿媳一个生辰,大家愿意这样奔波庆祝,儿媳感激不尽。” 秦氏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儿媳挑的真是太明事理了,说起事来半点口舌都不用浪费。 晚上,王筠小两口躲在被窝,到底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明凯低笑,“我还以为我夫人能稳到明天早上,不曾想今晚就受不住了,来,让为夫亲一口,就告诉你。” 两个自然是你来我往一番打闹,推搡中很快就升温凌乱,王筠面色潮红,白藕一样的玉臂挽着薛明凯的脖子,一边发出猫一样的娇哼,一边用残存的理智暗恨薛明凯“无耻”。 第101章 才明心意 次日天将亮,车夫就到了门口等了,黄伯将人请进门房,让他喝了口热水,郑辛远就出来了,天现在已经很冷了,这个时辰更是冷的打哆嗦,郑辛远穿的厚厚,身后小环带了今天白天要穿的衣服。 郑辛远身体不差,她那玉坠子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不起眼,玉能养人,何况还是一个带了奇异空间的气玉,随着温度变化自然温养着她的身体,这种温度她一点也不觉得冷,但看小环多加了衣服,她才又添了一件,昨天下午收到荘延伯府的信,料想今天恐怕还要早些去布置,还喊小环先睡了,只是饶是这样,因为紧张她估计也没怎么休息好,打了一路的哈欠。 荘延伯夫人蒋氏就是二品诰命,其二儿媳是八公主,而且因着蒋氏要来,新梅公主知道了也要来凑趣,这一行光是身份不浅的人了,郑辛远光看着就觉得头大,而且还有男客,真心觉得是被王筠给骗了,但她也当时就送了四个婢子,六个护卫过来听候差遣,郑辛远也不好抱怨什么,只是到底害怕出差错,立马请黄伯去了孔府找孔鑫文,孔鑫文收到信后,又另着了两个婆子,两个婢子过来,昨天下午就送进了庄子,听他说,两个婆子是从宫里面放出来,对京城里贵人们的喜好憎恶一清二楚,什么安排布置就更不在话下了。 郑辛远想着,靠在车壁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本她应该担心今天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孔鑫文照看的关系,她却在想,又麻烦到他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年纪不小了,不像是小时候上山的时候累了,她还能在他肩膀上靠着睡一觉。 随着车夫勒马停车,小环轻轻推了推陷入沉思里的小姐,“小姐,我们到了。” 郑辛远先掀开了车壁上的小帘子,平常安静的庄子上这会儿已经灯火通明,依稀可以见到里面人来人往的忙碌。 庄子之前不做他用,虽然原来孔鑫文交给她的时候,房子屋舍都十分齐全,但到底没那么多人住和打理,很有些旧了,乍要来这么多人,且是从早到晚,中午的时候肯定要休息的,每个房间都要做彻底的打扫才行。 郑辛远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觉得太累了,心累。这样想着,人就有些洋洋无力,让小环扶着下了马车,也没精打采的低着头朝庄子里走,黄伯一路上和车夫坐在外面,还有点弄不清楚一向精神抖擞的小姐怎么这会儿跟打焉了的茄子似的了。 孔鑫文站在庄子门口一个角落,一身深蓝色长袍的他掩在黑暗里,望着低着头没有精神的郑辛远走进,心里没来由一阵心疼,这个丫头怎么了,不是他已经安排了人给她了吗,怎么还这样了? 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那么些年,加之他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很成熟,郑辛远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往往她一个挑眉,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她的想法,既然如此了解,对于她讨厌麻烦,不耐烦应酬,他也是看在眼里,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那种见到翩翩儿郎而有的惊喜,而是带着一种失落和距离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而他和他的身份在这里,注定享不了清闲,躲不开麻烦,特别是应酬。 这一次,她竟然会答应王筠的宴会请求,他着实是吃了一惊,按照她的性子,当初王筠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口信,而她早已经在日常庄子上出新鲜蔬菜瓜果时,总将荘延伯府排在前面,这份情已经还过了,这个宴请,并不是她欠王筠的。 郑辛远垂头丧气的,从孔鑫文跟前经过都没注意旁边有个大活人,孔鑫文就见着她这样傻乎乎的从自己跟前经过,竟然忍不住又想笑,这个丫头,也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从回到京城之后,她就没有主动去找过他,纵然孟杨都还没有回来,她也是这样过着她自己的小日子,听说她回来后立马就将庄子上住的郑老三一家赶了出去,他总忍不住想,这样聪明的人,该心狠的时候毫不手软,是可以很好处理各种情况的,怎么就那么躲着自己。 孔鑫文想着别的事,突见郑辛远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下来了,像小狗一样使劲嗅着鼻子,忍不住自己抬起胳膊闻了两闻,有味道吗? 这天气太冷,这股子竹墨香若有若无,郑辛远一拍自己脑门,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闻’。 “小姐,孔公子在那里呢,你真不打个招呼吗?”小环见自己主子终于停下来了,由于片刻还是觉得出言提醒。 郑辛远一个激灵,身子跟木了一样,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敢,只呆呆的问小环,“你怎么早不说?” 小环闻言有些委屈,“纵然孔公子站在暗处,但我们是面向他走过来的啊,他一只注视这小姐,我还以为是小姐故意不想理他。”毕竟好几次,似乎只要一提到孔鑫文这个人,小姐颇有些咬牙切齿。 郑辛远瞬间觉得自己今天衣服穿的真的是太多了,热的在冒汗,她干笑着“呵呵。”转过身来,道:“你怎么也不喊我一声,我在想事,没看到你。” 孔鑫文温和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声音如春风拂面,郑辛远一听他就没有生气,还隐隐带了一丝笑意,一下子就放松了,张嘴就道:“我年纪差不多了,我爹娘想招个女婿在家,我也在想找个什么人嫁了才好。”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孔鑫文黑了脸,就连小环都急的不行,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小姐,婚姻大事,你怎么能在一个男子跟前说呢?” 郑辛远反应过来,真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晕才好,怎么现在一遇见他就犯蠢呢? 孔鑫文也不说话,目光幽而深渊,原本温和的神色一扫而空,郑辛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抬眼想看看他怎么忽的就变了脸,不想一下子撞进他的眼神,不禁想到,他的眼睛生的真好看,黑眸亮的跟珠宝一样,鼻子也生的不错,挺拔分明,嘴唇不似孟逊那样薄削,人中很深,因而饱满的红唇在不紧抿的时候,唇形好看的不像话,再去看他的眼睛,不眯起来的时候十分温和,这样的面相不容易严肃起来给人威慑之感,所以他常常会微眯着双眼,微抿着嘴唇,剑眉横飞入鬓,言语一冷,却也能轻轻松松叫人吓住。 吓住?郑辛远让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吓唬别人? 孔鑫文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毫不掩饰的观察自己,还真是大胆至极,她恰巧在灯光之下,涂了颜色的脸颊也粉粉的细腻几乎通透,那泛着光泽的红唇让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他突然觉得自己蠢爆了,因为知道她不喜欢,所以他就保持距离,这个想法蠢爆了,难道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等她长大了,就因为她的不喜欢,所以让她去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安静的过完一生? 凭什么?孔鑫文突然很想问问自己凭什么? 郑辛远看到面无表情的孔鑫文突然笑了起来,一下子有些慌乱,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进庄子去,孔鑫文赶紧拉住她,轻声道:“别走,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他的手还是很温暖,只是衣料沾满了寒气,她的手也很温暖,孔鑫文一下子有些舍不得放手,“孟杨明儿晚上就能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神差鬼使的,郑辛远又去看他的面容,仿佛看不够一样,呆呆的点点头,“高兴。” 孔鑫文想到几年前带她去碧寒庄,那一次大胆的接触之后,这妮子就躲了自己不少时日,现在还是莫吓着她才好,对后面使了个眼色,黄伯悄悄的拉走了小环,才低声道:“五皇子已经死了,死在四皇子府上,但这个时候消息不会传出来,今天晚上才是全城戒备的时候,你今天要么就早些回去,要么就歇在庄子上,城里会有些混乱,不要乱走。” 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是借着王筠的这个生辰耍个把戏罢了,你只当作不知道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孔鑫文走后,郑辛远才反应过来,一个皇子死了,竟然还被压下了消息,这肯定是借着五皇子的死还要大做文章,京城,真的要乱了。 郑中诚和郑中元外放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还有孔鑫文,他爹可是尚书大人,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他呢? 第102章 是时候 不过卯时,王筠和荘延伯府里的薛大,薛二,薛三少爷就来了,另外还有整整两车的丫环婆子,还有一马车的植被装饰,郑辛远作为唯一的主人,避无可避,干脆大大方方在庄子门口等着,也就这一茬,他们自己来了,之后来的宾客,自有他们自己招待。 王筠刚下马车,扶着她的绿桃就在她耳边提醒,“那个穿紫红色儒裙的姑娘就是郑小姐。” 王筠抬眼望去,少有姑娘家会穿这样老成的颜色,许是为了压住她的幼气才这样打扮的,走得近了,只见眼前这姑娘肤白如雪,透着健康朝气的红晕,微施薄妆,气色好的不像话,先前有回去回话的奴仆说了,她寅时初就来忙活了,果真是年轻,半点不见疲色。 绿桃抬眼看了一眼简直移不开眼去,这郑姑娘和上次见的时候不大一样了,皮肤似乎更白了一些,这肤质,简直比大家小姐还要好,还有,似乎更美丽了一些,这样老成的眼色给她增添一份成熟的同时,身段窈窕的她也被衬托的更精神和端庄。 “郑姑娘有礼了。”不待郑辛远见礼,王筠先上前捉住她的双手,干干爽爽,如她整个人一样,看上去干干净净,十分的舒服,“不好意思,临时的安排,给你添麻烦了,这样,按照原先的价格,再给你添上十金如何?”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王筠这也是彻底将她定论为商女的意思,两人关系本来也就没那么深,郑辛远不着痕迹抽出自己的双手,扶了扶自己的鬓角,笑道:“薛三少奶奶果然是快人快语。” 王筠笑了笑,身后薛家三个儿郎翻身下马,走了进来,除了薛明凯,另两个均是官场中人,倒是有礼有节,郑辛远与之一一见礼,众人一起往庄子里面走,王筠看着从入门开始的盆景与植被,简直是一路而来没合的住嘴,不光是这种排列组合摆放的心意与方式她闻所未闻,更是一些特有的花草,涵盖公主到婆婆,甚至还有几家小姐喜欢的稍微偏门的东西,这里一应俱全,并且摆放搭配的恰到适宜。 这该是多灵巧心思的人才能在短短时间将一个普通的庄子,改造成这样,王筠忍不住偏头诧异的望着郑辛远,就是她自己,也未必做的了这么好,这个郑姑娘,真的只是一个商户女吗? 郑辛远目不斜视,但王筠的心思她却感知的清清楚楚,震惊,对,震惊就对了,本姑娘要么就是不出手,要出手肯定响彻京城! 利用前世成熟的色彩搭配体系,整个庄子,色彩鲜艳,半点不见秋季的阴寒,显得生机勃勃,孔鑫文给的四个人抵得上京城里的一个掌家太太,对来宾的喜恶了解的一清二楚,该有的她一样不落,不该有的,她一样没有,布置的条理有序,错落有致,不枉费她这几个时辰的辛苦。 “希望薛三少奶奶满意。” 王筠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原本定了郑辛远这里,一是这里不起眼,二是郑辛远的名字内院里几户耳熟能详,但见过她的没有几个,她也是想图一个新意,就是昨天蒋氏临时改动安排,她也只是觉得走个过过长而已,不失礼数就够了,而她这份心思,这一下几户所有的人都讨好到了! 薛明义在礼部,见此,一大早激动的脸都红了,显得有些语无伦次,“郑姑娘,这,这是谁设计的?”京城景观大家他都了如指掌,这种风格别致的倒是头一次遇见。 郑辛远抿嘴一笑,道:“小女拙计,让您见笑了。” “见笑,怎么会见笑,您的设计图纸还在吗,可否借在下观摩一下?”薛明义兴奋道,他到没有觉得她在说谎,眼前景致别具一格,别是九曲玲珑心思的人才有这份聪慧,而眼前这位姑娘恰有这份才思,他也毫不意外。 郑辛远朝身边小环微微点头,小环从袖笼里掏出一沓图纸,她递给薛明义道:“这是我平常无聊的时候勾画的,这次事发突然,临时做了不少改动,可能与图纸不是一模一样。” 薛明义接过图纸,上面图画清晰详细,字体秀丽方正,看得出是特别讲究的人,欣喜道:“我理解,我理解。” 薛明义从那盆色泽浓而不重,花盘硕大,□□如掌,红中带紫,紫中透黑;花芯厚实,花辨如丝,花色如墨的墨菊上移开视线,这样一盆,价值千金,区区一个女子,怕是没有这份能耐,不过,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身份摆在那里,用不着深究,他笑道:“这下子是指望不上二弟了,二弟恐怕得找间空房观摩图纸去了。” 薛明凯也笑道:“我就觉得眼前这些花花草草着实是漂亮的紧,比娘的后花园还要漂亮,但什么门道也看不出来,也只有郑姑娘这样的清雅之人才有这份心思和能耐了。” 一个商女,竟然夸为清雅,要是传出去,可就不简单了,薛明凯纵然无心官场,却最好玩乐,而会玩乐的人大都是官胄子弟,薛明凯人缘极好,见过的奇思巧手的姑娘也不知几何,王筠有点意外自己丈夫会说这样的话。 郑辛远却只是落落大方屈膝谢道:“谢薛三公子夸奖。” 薛明凯大为满意,女子就是要这样直接点才好,那些扭扭捏捏的,他看着就头疼,王筠也是因着那份直爽误打误撞合了他的胃口。 时间过得很快,短暂寒暄之后,男子则有男子的事去做,郑辛远吩咐江山跟着听候差遣,而黄伯依旧跟着自己,若是有突发事件,还是黄伯应变及时。 王筠见她用人也是条理清晰,一丝不乱,想她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望眼整个京城,也难找到如她一般大有风范的姑娘,不由赞道:“郑姑娘行事极有分寸,这份才能令我都自愧不如。” 郑辛远才从写着人员调配的册子上移开眼,道:“三少奶奶是风雅之人,我这样为生计所逼不得不为之,可不能和城里贵女们相提并论。” 王筠不知怎样,一时禁不住口快,“你有这个能力,又何必妄自菲薄?” 郑辛远诧异的望了她一眼,低下头则继续看册子,道:“三少奶奶今天还要接待各方宾客,我安排小环带您在庄子里大致走一圈,还有您先前留在这里的婢女,您也可以调度回来。” 王筠一时语塞,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心性竟然这样沉着,想着,跟绿桃道:“新整理过的来宾名单给郑姑娘一份。”说着,诚心道:“今天人多事杂,很多地方还需要郑姑娘帮忙。” 郑辛远道:“三少奶奶放心,既然收了您的银子的,自然是帮您把事情做好,小女也在这里祝贺三少奶奶生辰快乐。” 王筠又是一愣,郑辛远已经离开了,她忍不住苦笑,这四处的花花草草,价值何止千金,从一开始,却是自己想错了,也不知道以后还容易不容易继续交好。 绿桃陪在王筠的身边,人跟着王筠转着,心里却想着怎么一个人几天时间变化那么大,她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那点不忿实则就是嫉妒,趁着周围丫环婆子人少的时候,道:“小姐,你看看那郑姑娘,是不是如我说的一般,目中无人?” 彼时,王筠正要去大门口,才有奴仆飞奔着来报,蒋氏以及两个嫂子,还有新梅公主一道,马上要到了,她正要赶去迎接,闻言,心头骤然火气,这个丫头,连郑辛远身边那个乡下的都不如了! 是时候解决了。 第103章 气死 郑辛远随着众人一起出来拜见蒋氏,新梅公主等人,人多礼重,并没有一一相见的必要,她正要随着众人一起退下,却听薛明凯道:“母亲,你看这庄子如何,这可是郑姑娘亲手设计的,连二哥现在都还关在屋里研究她的图纸呢,真是少见的奇思才敏。” 薛明凯一向喜好点评玩乐之事,少有点评个人,更何况还是个姑娘,这随行而来都是身份不浅的人,蒋氏吃惊,不露声色看向王筠,王筠心里也是诧异,但见婆婆看向自己,上前笑道:“确实,母亲,你可是不知道,儿媳一早上来,嘴都没怎么合拢过,那墨菊,粉兰开的啊,怕是您啊,公主啊,嫂嫂们啊,都要爱不释手了,少不得郑姑娘今天这花畅销了出去,起码要赚上个好几千两银子。” 薛明凯先还是带着笑意,听到后面,却毫不掩饰垮了脸,道:“如是二哥在这里,定要说你一顿,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听着特别的扫人兴致!” 薛明凯自成亲之后便一直好性子的人,今天却当众这样不给她面子,王筠脸色一红,垂眸掩去黯淡的神色,道:“这真是妾身的不是,妾身不懂这些,想着郑姑娘心思奇巧,我与她先定的那些个银子倒不值当什么了,可叫她吃了不少亏。” 薛明凯不虞,正要开口,蒋氏挥手打断道:“公主还在这里,两口子有什么话下去再说,杵在这里像什么话?”三儿媳一向是个聪明的,今天这倒是糊涂的紧,上不了台面,不过一个商女罢了,也值当在这么多人跟前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王筠脸色一红,连忙将人请进去,并亲自跟新梅公主道歉:“公主,臣妾失礼了,还请公主恕罪。” 新梅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是本宫冒昧打扰,你不用太紧张,今天是私宴,不要过于拘礼。” 说了是她在公主之尊跟前过于紧张所致,倒也说明不会与她计较,蒋氏松了一口气,笑着请新梅公主一行人进去入座。 厅堂也是临时布置出来的,虽然布置精巧新颖,但仍能看出赶工的痕迹,新梅和蒋氏坐在上位,其余的媳妇小姐也都一一坐下了,一时间,丫鬟们上茶的上茶,上点心茶果的上点心茶果,蒋氏见人来人往的但一丝不乱,暗暗在心中对王筠的形象才好了三分。 郑辛远先回了屋子里,趁着空档喘口气,心里却是十分好奇,这王筠一看就是极聪明的,没道理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还来中伤自己,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是说有人指示? 若是后者,郑辛远不知为何,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孔二夫人,徐氏。 纵然徐氏在孔府里身份有些尴尬,但是走出来,却得大多京城夫人小姐认可,笑话也只是背地里的。 这就是身份与权势的好处! 孔鑫文今早也说了,徐氏与王筠的关系,今天也一定会来,想到她还有一个莫名其妙为了一对杯子就记恨上自己的女儿,孔书影,郑辛远头大的同时,也有些摩拳擦掌,自己日子过的太平静了,几乎要以为自己将近七老八十了。 而且,京城马上就大乱,现在结下点梁子,那些人也不会有功夫理会自己,在皇子众多的情况下,极少有大臣做到不站队的,就更不用说家里有女儿,没盯着几个皇子的都不大可能了,近两年来,城里大户人家的婚嫁极少,不过也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郑辛远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翻着王筠给的宾客名单,啧啧,短短一个下午,就从十几个手帕交增长到这好几页的人,荘延伯府声望较几年前相比,涨势可嘉。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郑辛远道:“进来。” 是孔鑫文给的婢子之一,水青。 “小姐,四皇子妃,徐夫人来了。” 徐氏尚且不论,四皇子妃来了,总是要迎接的,郑辛远点点头,起身准备出去,水青提醒道:“孔小姐也来了。” 得,这一行来的全是与自己不对付的人,郑辛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走的有些着急,更在意的是郑小毛有没有来。 让她失望和不安的是,四皇子妃笑语盈盈的和王筠几人寒暄,她身边围着的丫环婆子全是陌生的,郑小毛并不在其中。 她心里一沉,难道,郑小毛真的出事了? 只是,五皇子的死,怎么能牵扯到她一个离开了府的婢女呢? “哟,这就是郑姑娘了,书影,你今儿可算是托薛三少奶奶的福,见着人了。”四皇子妃见她扫视着她身边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她的想法的,竟然排开众人,径自走向郑辛远。 郑辛远屈膝行礼,“民女见过四皇子妃。” “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几年没见,小姑娘出落的越□□亮了,啧啧,按照本宫来看,你如今长得可一点不比你五妹差。”她像是没见着行礼中的郑辛远,继续道:“说起来,因为六皇子的关系,你五妹本宫倒是常见面的,问过几次,到发现你们姐妹感情极浅,这是何故?你现在在外面做的这么漂亮,倒叫你妹妹继续住在六皇子那里,没名没分的,到底不怎么好看。” 她这话说的就难听了,郑辛远正要反驳,却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当我刚才为什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没想到,是四皇嫂在这里念叨我了。” 四皇子妃脸色一变,慕容靳已经走到了跟前,郑辛远顺势赶紧给他行礼,他大袖一挥,“免了。” 郑辛远站起身来,这才看到,郑小五也来了,司柳推着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四皇子妃的话,脸色苍白,却勉强笑道:“我的事,让四皇子妃操心了。”她的确是常去四皇子府上,每次都和四皇子妃聊天聊得很好,她以为这样就算是朋友了,没想到··· 若是郑辛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定会想也不用想就骂,忒天真!想要够到树上的果子,先要看自己手够不够长! 京城里谁不是人精,轮得上她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年耍心机?更何况,身份地下,却生的美貌并不是一往无阻的利器,相反,在女人堆里,这往往是一个短处,不过是因为她双腿不方便,才不至于过分尖锐,这也是一种不屑! 郑小五一时之间竟像是看透了许多,禁不住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不过她竭力控制得很好,还向郑辛远笑了笑,“四姐,很久不见。” 郑辛远微微点头,转身随着众人往里而去,四皇子妃这一弄,新梅公主几个坐在里面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新梅公主几年前还见过她,也不曾想女大十八变,短短几年,这气质,相貌都出众的不得了,当场又嘉奖了几句,众人心里一时间各有滋味。 人来得差不多,由新梅公主打头,都开始给王筠送上生辰礼物,王筠一一笑着回应,郑辛远瞧着只觉得她的脸都是笑僵了才对。 “郑姑娘惊才决绝,不知道给薛三少奶奶准备了什么礼物?”就这郑辛远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的时候,孔书影一路沉默的,突然开了口。 在场多是身份贵重的人,也不是谁的礼物都需要在这个场合一一呈现,自另有婆子在另一处接收礼物,郑辛远还轮不上在这个场合出风头。 孔书影又道:“薛三少奶奶也是将郑姑娘引为知己,不然,这么大的场合,独独选中了郑姑娘的庄子,想来也是想替郑姑娘做做宣传吧,素闻薛三少奶奶平和亲近,今儿果真是见着了。” 因为来宾人数很多,庄子虽然不是很大,也分了男客和女客,现在场上全是女客,除了少数几个小姐们面露担忧,大多数则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望着郑辛远,毕竟说起来这王筠身份也就在那里,一没诰命,二来丈夫也是白身,这若不是赶上了新梅公主都来赏脸了,大多数人都不会特意过来,郑辛远这礼物不是很好送,孔书影话里话外已经给她扣上承了王筠多大恩情的帽子,好不好的,全凭说的人心情如何。 还真是斤斤计较,不过是因为一对杯子罢了,郑辛远冷冷抬头看了孔书影一眼,她和徐氏长得极像,有徐氏这样搅事的娘,女儿才情如何之高,恭维都是表面上的,内地里又被看好到哪里? 这样的姑娘,郑辛远还真没有贴上去跟她计较的道理。 王筠笑着打圆场,“郑姑娘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你们看看,这整个庄子的布置装束都是郑姑娘安排的,这样能干的女子可不多见。” 新梅公主点点头,道:“确实,郑姑娘,你那盆墨菊开得真好,本宫想跟你讨要一盆,如何?” 饶是王筠都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新梅公主为什么这么给郑辛远脸面? 郑辛远虽然心里也十分诧异,却直接是上前道:“被公主看上,是民女的荣幸,民女这就安排人将那一盆如墨兰收起来,送到公主府上去。” “如墨兰?好名字!”新梅公主笑眯眯的跟身边婆子交代,当着众人的面又赏了好些珍奇玩物。 众人自动忽略她刚才才被刁难,又是另外一番的恭维,,孔书影气的差点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和煦! 第104章 心眼小 无疑,这趟宴会,王筠和郑辛远两个大出了风头,郑辛远见着大家在院子里玩开了,心里却在担心晚上的事情,按照孔鑫文的说法,新梅公主,蒋氏等人都是知道五皇子的事的,那今天这趟是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吗?或者说,五皇子是晚上的时候才会因为某个事情“被杀”? 身为皇家人,连死都不得“自由”,这样的尊贵,有什么意思呢? 因着新梅公主和蒋氏都回了厢房休息,大家都随意很多,王筠领了两个人过来,水青提醒尚在思绪中的郑辛远。 “小姐,身穿翠金小袄的是新梅公主的女儿,从女学才回来,隆佳郡主。” “隆佳郡主?”郑辛远回神,“那不是奉安公主的女儿吗?” 水青没料到郑辛远竟然知道这茬事,要知道,新梅公主近些年特别的低调,加之又是皇室的忌讳,根本不允许有人明面衫提起,知道的人越发少了。 “奉安公主嫁到荣安伯府上第五个年头,荣安伯世子在外面因为一个青楼名妓与人争斗闹得满城风雨,太后心疼女儿,一气之下,赐死了那个名妓,搙了荣安伯府的爵位,荣安伯世子受不了打击,没两个月人就去了,公主当时还叫奉安公主,荣安伯府摄于皇室压力,写了放妻书,公主出来第三年,招了一位新晋进士为驸马,太后重新赐予了封号,新梅。” 竟然是这样,郑辛远惊讶的嘴都没来得及合拢,王筠几人已经倒了跟前。 “郑姑娘这是在说什么事,看上去惊讶非常,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听一听。”孔书影直接道。 郑辛远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怎么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王筠也是尴尬,自己这个表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这么沉不住气。 “民女见过隆佳郡主。”郑辛远先向陈茹行礼。 陈茹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孔书影又道:“郡主很少出来,你以前肯定是没见过的,看你身边这个婢子是很有见识的,难不成刚才你们是在说郡主的事?” 这个孔书影,真是一根搅屎棍,想当然尔,陈茹的身份是尊贵非常,细究起来却也有三分尴尬,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孔书影这样的人走在一起。 这若是还不接她的话,可就将陈茹得罪了,郑辛远敏锐的感觉到陈茹淡淡的脸色寒了三分,“不知道为什么孔小姐对我的家事这么感兴趣,我家里一没有权财富贵,二没有嫡亲兄长,孔小姐如此,我真不知如何作想。” 孔书影一下子脸色通红,王筠也皱起了眉头,这话要是传出去,孔书影就不用做人了,她不悦道:“郑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如此行为,纵然再有才情,也是失德的。” 郑辛远坦然的掸了掸衣袖,道:“薛三少奶奶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您这一番话直指我失德,若是传了出去,凭您的声望和交际,才是要断了我的生路吧。” 王筠脸色一红,她这话的确是过了,孔书影气呼呼道:“我表姐并没有说错,不是吗?” 郑辛远淡道:“不过,这话就是传了出去我也不害怕,凡事有因有果,薛三少奶奶之所以这样说我,是因为我说了孔小姐,我之所以说孔小姐,是因为孔小姐连我家里一头母猪生个崽都要过问,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她叹道:“我家母猪难产,我倒是懂些药理,却分身乏术,只得眼睁睁任由它死了,说起来,真是心痛至极,我与你们却是不一样的,你们都是千金之体,而我的没一顿饭菜都得计算着银子怎么花,又怎么赚回来,一头母猪,这崽子要是下好了,可能赚百十来两银子了。” 说着,她语气一转,“纵然民女只知道这些俗事,却也是极知道规矩的,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说,按着规矩来,民女不敢行错一步,孔小姐也应当如此,按照规矩来,刚才薛三少奶奶的话对我却是没什么用,然,你却是十分受用的。” 王筠双目圆睁,满是不可思议,这郑姑娘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说起话来竟然跟刀子一样,孔书影有心去找谁诉苦上点眼药,也不能瞎说了,毕竟这郑辛远的确是不曾讲过半句不恭不敬的话,而有隆佳郡主在这里,让郑辛远一说,孔书影也是直接得罪了她,好厉害的一张嘴! 果然,隆佳郡主冷道:“我素闻郑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今儿是见识了,还得谢过薛三少奶奶。”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孔书影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早就按捺不住,只等隆佳郡主一走,马上就小跑离开了,留下王筠一个人,尴尬的留在原地,“郑姑娘,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刚才我的话多有得罪,是我思虑不周,我向你道歉。”说着,真的就要行礼。 郑辛远连忙往旁边一避,道:“三少奶奶不用如此,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开始生火烧烤,您去安排一下贵人们,我去烧烤用的小坪去看一看。” 王筠无奈,苦笑,“姑娘安排得十分周虑。” 郑辛远点头离开。 绿桃让王筠安排去做了别的,她身边跟了自己的陪嫁嬷嬷,见状,不解道:“少奶奶做事向来八面玲珑,今天为何要在郑姑娘这里一而再的弄得不愉快呢?要说早上的时候,公子对您这样的行为已经表现出了不满,这个要是再传到他耳朵里,怕是于你们夫妻感情不利。” 王筠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夫君一向对万事都不过心的,对这郑姑娘的确是赞赏有加,不过,要是因为这样一个商女就跟我闹了脾气,也得看我要受不要受!”说道后面,带了点委屈。 奶嬷嬷无奈的摇摇头,却什么也没说,她到底是年纪大了,再有两年就该告老了。 王筠则是苦笑的低下头,这一切,难道又是自己想要的么? 不等安排结束,公主府,尚书府等都派了人过来接人了,王筠想起昨晚上被窝里薛明凯给自己透漏的话,稳住心神,只当作什么都不知一个一个送出庄子,还有一些小姐们来不及,郑辛远则照原计划将她们带到了小坪上,另外一些公子哥也都过来了,一时之间,最有身份的人走了,大家身份都差不多,庄子里再度热闹了起来。 王筠送完人过来一看,也放下了心,跟身边人道:“去找找三少爷在哪里。” 很快,就有回话,“三少爷已经在里面吃上了,说今晚儿就不走了,让少奶奶早做安排。” 王筠点点头,很快就找上了郑辛远你,郑辛远微做惊讶,吩咐黄伯领着人再去收拾房间,这样以来,她今天也走不了了。 且不论外面这会儿如何兵荒马乱,反正庄子里已经是四处飘香,郑辛远是借用的现代的法子安排的烧烤,新奇不说,味道和品种多样,纵然这会儿才申时末,大家都已经开吃了起来,说说笑笑,半点不知外面风雨。 薛明凯又是一个极会玩乐的,不一会儿就爆发出一阵大笑,接着只听见他说道:“张少爷,你输了,愿赌服输,我这就马上安排人送信到你府上,说你今儿可不回去了。” 年轻人巴不得在外面疯玩一夜,一个个紧着就附和起来,索性小姐们之间挤一挤,少爷们就更加随意了,房间倒是够的。 安排完了,难得坐下来,黄伯小跑而来道:“小姐,尚书府的马车又给堵回来了。” 郑辛远一惊,“怎么回事,外面已经这么乱了吗?别的马车呢?” 黄伯喘着气,“这还不知道,现在只有孔二夫人的马车又回来了,薛三少奶奶正在给他们上茶压惊,听说五皇子和三皇子联合造反,囚禁不少富贵小姐夫人做筹码,要挟他们凑钱,金钱数量巨大,人赃俱获,牵扯不少朝廷官员,外面现在到处是官兵在抓人。” 郑辛远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我们家里要不要紧?”只有两个老人在,会不会吓坏了。 黄伯安慰她道:“这个你放心,孔公子已经安排过了。” 郑辛远松了一口气。 郑小勇这个时候却跑了过来,“小鸭妹妹,小圆和黄茉莉现在在庄子外面,她们出来游玩,遇上了官兵,要进来躲一躲。” 郑辛远道:“今天是你在守大门的吗?” 郑小勇没反应过来,直道:“不是,她们在南边的角门。” 内部都做过很大调整了,她们竟然这么快就知道郑小勇在哪里当值,郑辛远脸色一沉,这个郑小勇真是扶不上墙,对黄伯道:“黄伯,现在是非常时期,庄子上又都不是普通人,不能随便放外人进来,但这两个人是认识的,放任在外面,难免被人说不近情理,这样,你安排两个人将她们送到给庄子上锄草的婆婆家里,她们家离这里不远,应该没有问题。” 黄伯领命而下,郑小勇急的脸色一下子通红,“她们又不是坏人,这还跑来跑去做什么?” 郑辛远累了一天,终于怒道:“我不想和你生气,是看在你好歹没有直接将人放进来,还知道来过问我一声,否则,我连你也一起赶出去,现在是什么情况,若是有半点差错,今天在庄子上当值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还有牵连九族的话,你爹你娘全都要掉脑袋!” “你不懂,我不怪你,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造反的事,沾上一点就别想脱下来,还不赶紧给我出去安排一队人在庄子四处严加巡逻,但凡发现有不对的情况,不论男女,一概绑了下关到柴房再说!” 郑小勇听的满头大汗,半点不敢回嘴,急急忙忙下去了。 郑辛远大喘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休息,王筠在窗户底下听了个全,不由又是惊讶又是感叹,由奶嬷嬷扶着她转身回去了,而水青则是暗自为自己的朋友珠心感到可怜,这样一个世事通透的姑娘,又是自己公子亲自瞧上的,任由你再说她有多么不好,也掩盖不了独属于她的光彩,何必弄的自己狭隘不堪? 第105章 相见 晚上,无眠的人注定是少数,老百姓关系的到底不是谁能坐上那个位子,而是关心明天碗里有什么吃的。 郑辛远站在二楼的窗前,外面灯火点点,一派和睦,偏于郊外,这场风波的影响在这里并不大,然,城中呢? 想了想,郑辛远喊了小环进来,“我现在要睡觉了,四个时辰之内,有任何问题都让黄伯全权处理,实在是累极了,你守住房门,记住,这几个时辰之内谁都不允许放进来打扰。” 小环见她脸色确实不如平常,四个时辰也不是很长,点头道:“好的,这一个晚上都别想有人打搅到您。” 郑辛远笑了笑,道:“一个晚上也不必要,黄伯也是要休息的,我先睡四个时辰,到时候你再叫我起来和你们换班。” 小环依言退了出去,关好房门,郑辛远放下心来,又将窗子关紧,心念一转,就进入了坠子空间里。 虫谷不在,翼谷心情不太好,平常果园子里的果子一熟,它就会自己叼着罐子按照郑辛远教的那样酿酒,现在树枝都要压断了,它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瞄都不瞄一眼。 空间里没有其他的动物,故而,翼谷块头虽然大,但寂寥多年,几乎和虫谷形影不离,这一次她担心孟杨,虫谷身形小巧灵活,不容易被人发现,就让虫谷去照看孟杨了,翼谷体形矫健,京城又有不少喜好狩猎的公子哥,一旦让人发现,就会引起轰动,几年前有一只云豹不知怎么让人发现了,京城里的公子哥儿直接叫人封了整座山,地毯式的搜捕,最终叫人剥了皮,郑辛远听的一阵后怕。 故此,翼谷要跟着出去,郑辛远没肯,想着它无聊,就准备了不少动物想带进来,又让它凶神恶煞的拒绝了,看它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她想了想,说道:“等京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便带你和虫谷出去游山玩水,到时候天高海阔,你想怎样玩就怎样玩。” 翼谷眼睛一亮,翘着屁股站起来,斜着眼走到郑辛远跟前,那一副夸张的模样令她忍俊不禁,摸了摸它坚固的喙,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一首十分经典的诗词,如是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郑辛远念叨着,只觉得数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退一步海阔天空,此话不假。 郑辛远移动着罗盘,想了想,又去摘了一兜子草莓,带了几块闲时做的桂花糕,身形一闪,出了空间,就到了一个简单的小院子里,正东方的房间灯火通明,熟悉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她看的微微有一些失神。 剑五察觉到有人,微合的鹰眼猛地睁开,见是她,惊讶之下想了想又闭上了眼兀自养神,他又不是剑三那个蠢货,主子的秘密他没什么兴趣。 但是,这院子他亲自检查过,没什么密道,尚书府的护卫也是严谨的,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的呢,难道是武林高手?剑五忍不住胡思乱想。 郑辛远深呼吸一口气,拾阶而上,敲响了门。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也没人通报一声,孔鑫文皱了皱眉,到底清喝道:“进来。” 郑辛远听着他的语气透着不耐,一怔,自己打扰到他了吗? 孔鑫文见状,更加不喜,“究竟是何人?”这么不懂规矩! 郑辛远这才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是我。” “你?”孔鑫文眼里划过一抹惊喜,绕过书案,几步上前,道:“怎么是你?”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很少有这么激动热情,今天是怎么了? 孔鑫文见她穿着简单,想来是已经梳洗过了,他向外面望了望,外面一团漆黑,并没有来客的动静,才想到上次遇刺一件事,这个丫头可不简单的。 只是她这么便利,来去自如,早怎么没想到让她常来,自己真是蠢了。 孔鑫文这样一想,眉眼就舒展开来,语气也不禁放轻,生怕吓着她“你从来没来过我这里,怎么就知道这是我的院子?” 郑辛远心里一虚,面上却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是妖怪啊,你一个破院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想知道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孔鑫文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这小丫头从没在自己跟前这么俏皮,难不成是个假的? 郑辛远倒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心思,将兜里的草莓拿出来,又取了几块糕点,不客气的往桌子上一放,自己还要招待主人一般,道:“坐下聊。” 孔鑫文哑然失笑,依言坐下。 “今天白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郑辛远见他起色尚可,只是微带疲惫,问道。 孔鑫文想通了自己的心结,又想着将人拉到自己的圈子里,更加无意对她隐瞒,“今天三皇子妃在慈宁宫吃坏了东西,腹痛不治身亡,后来,在皇长孙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包隽石散。”说着,想到这种药不常见,解释道:“隽石散这种东西吃进肚子里,会令人断肠身亡。” 皇长孙不过才五六岁而已,就算她不知道真相,也不相信这么点小孩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孔鑫文接着道:“三皇子妃落下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郑辛远倒吸一口凉气,好毒的计策! “五皇子素来和三皇子感情很好,三皇子妃又是他的表姐,他生性鲁莽,气急之下,闯进慈宁宫,将皇长孙刺成重伤,又将太皇太后吓至昏迷,后逃入三皇子府。” “五皇子已经死了啊!”郑辛远忍不住打断他。 孔鑫文看着她讶异的神色,淡淡道:“是的,前日晚上死于四皇子府。” 郑辛远只觉得心惊肉跳,想了想,问道:“五皇子是怎么死的?” “隽石散。” 郑辛远只觉得口干舌燥,拿了一只草莓放进嘴里,凉凉的,这才舒坦一些。 “这件事几个皇子都知道吗?” 孔鑫文望着这不合时节的草莓,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太子慕容熙是之后才知道的。” 郑辛远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心里窜起,凉至手心,一杯热茶适时放到她的手里,只听孔鑫文又道:“慕容靳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参与,甚至还悄悄提醒过五皇子,只不过,命数如此。”权谋下,步步为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既然有人订了这步棋,要么棋高一着,否则,命不由己。 郑辛远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缓过劲来,她的确是因为慕容靳吓到了,这几年来,和慕容靳喝过数次酒,算得上是熟人,平常见他总是笑嘻嘻的,今天来参加王筠的生日宴也是如此,还私底下和自己开了两句玩笑。 她捧着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孔鑫文望着她,这才发现今天早晨还涂了颜色的她,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因为洗漱过,那层颜色不见了,露出她本来的肌肤,白皙细嫩,瓜子脸上褪去了青涩,日渐成熟的她出落的秀气大方,捧着水青色茶杯的一双双手葱白修长,不染丹寇,透着健康的粉白。 水灵灵的一点儿也不见当初小时候初见她的模样。 第106章 回家 第二天过了辰时,庄子门口渐渐来了不少马车,陆陆续续的来接走自家的主子,郑辛远瞧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不少人过来打招呼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人都要走光了,才恍然大悟,这次王筠的生辰,请的公子小姐,没有一家卷入五皇子这次的是非! 是巧合还是··· 要知道,三皇子母家不弱,母亲又很会伺候傻皇帝,故而,十分得恩宠,这次五皇子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收拾的还是三皇子这条大鱼,在傻皇帝的坚持之下,三皇子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大势已去,东山难复,如丧家之犬一般囚禁于王府,只等事情经由刑部抄办下来,再谈何去何从。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已经封王外放,说起来,这次都齐聚京城是因为皇帝的生辰,皇帝人傻,生辰也从不大办,但几个儿子还是要来磕头的,没想到这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事。 祥武帝在寝殿门口走来走去,急的双手都搓的冒了细汗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头都要晃昏了,“万岁爷,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不要太担心了,要保重龙体啊。” 祥武帝眉头一拧,气哼哼的冲着某个方向,下巴一扬,不忿道:“都怪那个毒辣的女人,若不是她,芯妃怎么会生病?” 小太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一眼,就明了,心道,明明是因为誉王殿下意图谋反出了乱子,芯妃娘娘气急攻心才晕倒了,怎么就怪到皇后身上了,哎,皇帝这个样子,以后想不出事都难,嘴上却是道:“万岁爷,您安静一会儿,您这样走来走去的,奴才心里发慌。” 祥武帝顿了顿,又要走起来,小太监又道:“您这个样子,太医心里也紧张,一紧张就不好给芯妃娘娘看诊了。” 祥武帝立马跳脚,气道“他敢@他敢不好好看,朕就砍他的脑袋!” 声音之大,吓得里面正悬丝给芯妃看病的太医果然手一抖,心道,天底下儿子娘家意图谋反的娘娘,还能这样活的好好的,也真是独此一家了,也就是皇帝傻,要不然,头一个要她命的,就该是皇上。 凤藻宫里,华衣凤冠的姜皇后靠在大迎枕上,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眼底的青色,一个小宫女匆匆跑进来,道:“皇后,姜十一娘过来了。” 姜皇后伸了个懒腰,声音略哑,“快请进来。” 姜十一娘进来,先行了大礼,看着姜皇后不好的起色,心疼道:“姑姑,您气色怎么这么差,是没有休息好吗?” 姜皇后摆摆手,示意不要紧,道:“今儿怎么就进宫来看我了?”平常每逢十五才会来一次的,这个侄女不喜欢宫里的繁文琐节。 早有宫女上前摆好了凳子。 姜十一娘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坐下道:“祖父不放心,他自己这个时候又不好进来,所以就让我来看看姑姑现在可好。”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身边的宫女。 宫女将信递给姜皇后,姜皇后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就扔在旁边的炕桌上,声音微冷,“我很好,让父亲担心了。” 姜十一娘低下头去,小时候她不太明白,祖父这么好,姑姑这么好,两个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现在慢慢长大了,总算明白了一些,但这一些却不是她该明白的事。 姜皇后见自己许是吓着了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自己过得不如意,又何必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遂,又放缓了神色,揶揄道:“你就是来当个传话筒的?” 姜十一娘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十一娘也是自己想来看姑姑的,就是看姑姑气色不好,不知道从何说起。”皇后身子不好,自有太医调理,她什么也不懂,除了让好吃好睡之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这些客气话,却是姜皇后不爱听的。 姜皇后笑了,吩咐道:“去,给十一娘把御膳房才新做的桂花汤端一碗过来。” 姜十一娘放轻松了一点,俏皮道:“还是姑姑最疼我。” 等她吃了些糕点,喝了桂花汤,姜皇后这才在宫女的服侍下起来,和姜十一娘在御花园里转了几圈,偌大一个皇宫,这些年因为皇帝是个傻子,皇子们又陆续成年,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往皇宫里送了,偌大的园子,同她当初刚进来的时候,空旷了不少,宫人们打理的依旧繁花锦簇,还是显得寂寥无趣。 姜皇后走了一会儿就累了,在石凳上坐下,今天天气很好,外面血洗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影响这明朗的天空,姜皇后望着天空中的一团白云出了会儿神,人呐,不管是华服还是麻衫,与整个天地而言,都太渺小了,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吃的好与坏也就能吃那么多,睡的好与坏也就只能睡那么巴掌大一块地儿,想她十七岁才进的宫,现在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 身边的工人不忍她多思伤身,笑道:“十一娘,娘娘看你来了,许久没出来走走的,好不容易晒着会儿太阳了,往后,你可要多进来陪陪娘娘,多走走身子骨才好得快。” 姜十一娘连连称是。 姜皇后回神,笑道:“她那皮性子,真会来才奇了怪了,一准儿是有什么事求我呢。” 姜十一娘讪讪,“姑姑怎么能这么了解我?” 身边的宫女们都笑了起来,这十一娘到底是个孩子,一进来就忍不住悄悄看皇后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谁看不出来是有事相求啊? 姜皇后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姑姑,可带了什么礼物来,没得空手求人的道理。” 姜十一娘如捣蒜一般的连连点头,“有,有,我亲自在院子里摘得红石榴,还有在外面徐玉轩看中了一套玉饰,不是很名贵,但花样新鲜得很。” 徐玉轩?那可是京城里最好最大的卖玉的地方了,这小丫头看来要求的事情还不小,姜皇后笑道:“东西还成,说吧,要求什么事?”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姜十一娘一下子扭捏了起来,看了身边一眼,道:“姑姑,你让她们去远一点。” 姜皇后瞧着她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三分,当初给她与孟家的孩子定亲的时候,这孩子还理直气壮的掀了帘子出来亲自相看,这会儿脸色绯红,莫不是动了春心? 姜皇后忍着笑让宫女们去远一点。 姜十一娘这才扭捏道:“姑姑,我不想嫁给孟公子,我,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祖父不答应,我只能求到您这里来了。” 孔府内,西边水榭楼阁一向安静,这会儿不时传出啜泣的声音,“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宜水哭的不成样子,宜山也拿着帕子擦拭眼角。 郑辛远本来还有一点伤感的,这会儿让两个婢子弄得反而想笑,“孟杨,你可算回来了,这两个丫头我是一天也留不下去了,你赶紧带走。” 孟杨到底是瘦了一点,但她原本还带些婴儿肥,这会儿瘦了些也看不出来憔悴,人反而更精神了,这会儿也让宜水哭的头疼,挥挥手赶紧让人下去,“下去赶紧洗洗,这还是在孔府呢,让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两个婢子一退下,孟杨才猛扑到郑辛远身边道:“虫谷是你吩咐的是吗,它一直守在关押的我的房顶山,半夜就去厨房偷了吃的给我吃,可好了。” 郑辛远点点头,道:“是很好,但还是比不上某人好啊。” 孟杨红了脸,但身边的是郑辛远,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道:“吃的解决了,闷得倒是多亏了剑三,这小子可坏了,,头一天,我让人掳来的路上,崴了脚,他说他给我接上,我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话音还没落,就动手了,只听得骨头咯嘣一声,痛的我哟,眼泪都出来了,守着我们的人赶紧进来问什么事,凶得不得了,也幸亏他溜得快,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郑辛远听的也笑了起来,这确实是剑三可能做的事。 剑三正在书房跟主子汇报,这会儿猛不丁连打三个喷嚏,抬眼一瞄主子难看的脸,心想,不会是口水崩到主子脸上了吧? 第107章 手段 三皇子是让皇帝保了一条命下来,但随之五皇子又被套在他的头上,纵然傻皇帝发起脾气来谁来奈何不得,但与夺嫡一事到底是此生无缘,芯妃哭的撕心裂肺,急的傻皇帝抓心挠肝的,一气之下,带着几个奴才就冲进了凤藻宫。 姜皇后刚刚喝完药,见着他进来,无奈又宠溺的笑了,“怎么搞的,这般风风火火的,还跟个孩子似的。” 傻皇帝是软不吃硬,姜皇后一开口,就将他心头的火气去了一半,跟着来的芯妃的宫女见状不妙,忙跪下道:“皇后娘娘,芯妃娘娘生了重病,娘娘素来宽宥,还请皇后娘娘救救芯妃娘娘。” 这一提起,傻皇帝就又想起来了,上前一步,道:“皇后,这整个宫里都是你的了,芯妃无欲无求的,你何苦还要跟她过不去?” 姜皇后先前的笑一下子就冷凝下来,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嘴,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管理后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何时加害过任何人,再说了,本宫执掌凤印,身高位贵,又何须加害任何人?”她顿了顿,眼神冰冷的望着地上跪着的宫女,仗着有皇帝撑腰,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 皇帝不依,“芯妃现在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太医说了,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朕仔细想了一想,这心病不外乎就是三皇子的事罢了,那三皇子也是朕的儿子,也要叫您一声母后的,放他一马吧。” 宫女一听傻皇帝的话正中她的心坎,可不是,这姜皇后看着厉害,实际上还是听皇帝的,当初三皇子封王不离京,不也是姜皇后摆平的吗?忙跟着皇帝的口风磕头求道:“求皇后娘娘饶过芯妃娘娘和三皇子吧,他们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姜皇后气的眼皮子直跳,倒不是因为皇帝,而是这个小宫女,她倒是不眼生,这是芯妃身边最宠爱的一个宫女,叫什么来着?姜皇后的手指飞快的在炕桌上弹点,皇帝人虽然傻,但和姜皇后夫妻多年,倒清楚这是她在想事的时候常做的动作,要是让人打断了,会非常生气的。 屋子里一时间无话,姜皇后脑子里飞速的转动着,芯妃肚子里没多大点墨水,所以特别的和皇帝合拍,这一点也多为人暗地里耻笑,所以,她给她身边的额宫女全部换了名字,以便沾沾文墨之气。 文墨之气?哦,姜皇后一拍桌子,想起来了,这宫婢就叫研墨,脑子许久不动了,都有些不好使了。 她挥了挥手,近身的宫女立刻上前,她凑近耳语交代,“这丫头名字不错,研墨,就扔到芯妃自己宫里的池子里淹没吧,也别糟蹋了这好名字。” 宫女们马上就拖着地上的研墨下去了。 一个小宫女罢了,皇帝还在意不上,他兴奋道:“你刚才拍桌子了,怎么,是想到什么救三皇子的好办法了吗?” 姜皇后笑着让人换了皇帝最喜欢喝的蜂蜜水来,道:“我问你,三皇子是你的儿子,五皇子就不是了吗?” 皇帝一下子骤起眉头,为难道:“这,这自然是。” 姜皇后又道:“你说芯妃为了三皇子的事哭的奄奄一息,你可知道五皇子死的消息传来,薛贵人一条白绫已经吊死在屋里了?” 皇帝大惊失色,“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死?” 姜皇后接过宫女手中的汤碗,亲自给皇帝倒了一碗,才道:“那芯妃为什么要弄得死去活来呢,三皇子可是没有性命之忧。” 皇帝抿了一口蜂蜜水,才道:“那,那人都已经死了,还一定要为难活着的人吗?” 姜皇后抬眼,怔怔的望着皇帝良久,当年她刚进宫的时候,这个人虽然神智糊涂,但少年姿态,不说话的时候,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也是英俊少年一表人才,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生了白发了,他却还是一如往昔,是不是活的天真时间也格外优待一些? 皇帝让她看的不好意思,别别扭扭转了头。 姜皇后笑道:“皇上这话说的极是,明天我就取了纸墨写下来。” 皇后的夸奖可不常有,皇帝一时间就眉飞色舞起来,“皇后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不是说可以救救三皇子了?” “三皇子明明活的好好的,何须人去救他,你当去劝慰劝慰芯妃,让她莫执念与此,反而伤了自己的身体,又折了三皇子的福气。” 傻皇帝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宫女们早就取了轻裘过来给姜皇后披上,道:“皇后只需要按照国师说的再多讲两句,何愁不能引起皇帝厌恶其他几位皇子,有皇帝在里面搀和,夺嫡一事不就省了大半的心了吗?” “莫要说话,让本宫休息一会儿。” 另一边,杯盏碎了一地,原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这会儿靠在榻上,气的脸色通红,哪有半点孱弱之态, “傻子就是傻子,枉费我平常费那么多口舌说那贱人的坏话,日日拢着他歇在自己身边,结果,那贱人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哄的反过来对付我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芯妃气的胸口一痛,又疼得白了脸色。 “娘娘,只要您还得陛下的恩宠,三皇子又没有性命危险,何愁不能东山再起,陛下也是关心您,您何苦将人赶了出去呢,要是陛下又去了别处,让别的人钻了空子可怎么好?” 芯妃一同发泄,也是醒了大半,忙又叫人去请皇帝回来,可结果,宫女们回来告诉她皇帝又去了凤藻宫,那是姜皇后的地盘,可不比别的地儿好抢人了,又是气的她差点昏死过去。 一招就干掉了两位皇子,其中一位还是在京城盘踞多年,根基深厚的三皇子,朝局一旦发生动荡,就不会再像从前一般有如死水了。 “哎呀,郑姑娘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漂亮的姑娘?”一个清朗的声音笑起来,惊飞了几只留下来过冬的鸟,颤动的树枝上沙沙落下沉积的细雪下来。 有武顺着庄明贤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坐在轮椅上,前面一个婢子忙着堆雪人,她却安安静静的坐在树下,这么冷的天,这院子又小,也没什么景致可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黄伯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先见了礼,忙请着人进去,“庄大人这边请,我家小姐这会儿正温了酒等着呢。” 庄明贤抚掌笑道:“可是杏花酒?” “正是。” “可有切了卤肉?” “都已经准备好了。” 离开好远都还能听见庄明贤的笑声,郑小五厚毯下的手不禁握了起来,这是什么人啊,酒啊,肉啊的,当真有那么迫不及待? 司杏堆好了雪人,兴奋的喊着郑晓梧,“小姐,小姐,你看这雪人可堆的好看不好看?” 郑小五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好看,真真好看。” 司杏高兴的又跳又叫,还是外面自在一些,原先拘在六皇子府上,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些个奴才当着六皇子的面儿客客气气的,背地里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她真是受够了,早些搬出来和四姑娘住在一起多好啊,自家小姐虽然双腿不行,但生的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求嫁得大富大贵,凭着四姑娘的本事,找个衣食皆安的知心人还是不难的。 司柳正从院外走进来,见着司杏的样子,喝道:“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还不看看小姐手炉还有没有碳了,去屋里取了新烧的来换。” 司杏点点头,飞快的跑进去了。 司柳推着郑小五往屋里去,道:“奴婢打听清楚了,孔夫人病了,孔公子去外地寻药去了,估计还要过个两三天才回来。” “六皇子呢?” “太后因为连失两个皇孙,这些天指了几位皇子在慈宁宫作陪,六皇子也不得闲出来。” 都忙,还是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个残废,郑小五恼怒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腿,当初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醒过来,避开这个劫难,上一世要不是这双腿,那状元郎的夫人都做得,这一世还要败在这双腿上!! 司柳连忙拉住她,“小姐,您何必心急呢,任何事情只要一步步筹划,总会能如愿以偿的。” 郑小五深呼一口气,目光霎时看向东边的院子,是啊,总会如愿以偿的,上一世短命的四姐这一世到底要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