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 第1章 第1章 长到18岁,田甜还是第一次来津城。 停在火车站附近的人行天桥上俯瞰,一条横贯东西的马路将整个城市给隔开,好似时空的分界,一边是拔地而起的高楼,而另一边是斑驳的老城区。 裹挟着人群从人行天桥上下来,跨过那条时空分界,田甜辗转来到高楼大厦下的公交站。 盛夏的津城闷热不堪,连风中都夹杂着滚烫的热。 滚烫的风吹开田甜棉布裙上的涟漪,露在外的白皙小腿泛起点点,她情不自禁往站台里缩了缩,抬头看站台的公交信息。 坐12路到会展中心站,同站转乘4路,抵达合泽站,下车往右再走大概500米……田甜在心中回想了下路线,安静坐在站台的横凳上。 她等的公交许久没来,停在站台处的人越来越多,天气过热,每个人的表情都夹杂着几分不耐,紧绷的面皮像充足气的气球,一触就要炸。 终于等来一趟12路,等着的人像着急采蜜的蜂纷纷涌向那个小门,田甜坐着张望,看那辆好不容易等来的公交载着满满当当一车人离开。 走了一辆车,站台的人还是很多,一位银发的老奶奶走近,田甜拎起自己的竹编手提箱起身,将位置让给她:“奶奶您坐。”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奶奶落座,拿手帕擦脑门的汗,打量起身旁站着的小姑娘。 她侧脸白净,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头发黑直,气质干净。天气很热,她就这么安静站着,不焦不躁,很容易让人生了好感。 许是年纪大了,就爱和这样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聊天,她问她:“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吗?” “啊,不是。” 气质干净,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老奶奶一下就满意,又道:“你这竹箱编得不错,很少能看到这么精巧的竹箱了,不知道哪儿买的?现在到处都是拉杆箱,拖来拖去的吵死了。” 田甜跟着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笑意:“是我奶奶编的。” 老奶奶听出她语气里的骄傲,赞叹一声:“手真巧。” 田甜与有荣焉地笑笑,又听她问:“小姑娘一个人来津城,走亲戚吗?” 小姑娘难得一顿,沉默稍许,答:“算是。” “走亲戚呀?走亲戚好,这亲戚就该趁着年轻多走走,别等老了,想走都走不动……哎呀车来了——”老奶奶起身,又将位置让还给她,唠叨了声:“老婆子的车来了,不和你说了。” 田甜和她说了再见,重新坐回到公交站的横凳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这趟来津城,不算走亲戚,准确来说,应该是完婚。 田甜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前段时间奶奶突然去世,临终前告诉她她和这津城的某个人有婚约,等她走了,务必带上信物前去完婚。 突然就要结婚,田甜不可谓不震惊。 但在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思考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怀揣着奶奶的信物,来到了津城。 转眼间又来了一趟12路,田甜没再犹豫,提起手边的竹编箱,拥在人潮中上了车。 ** 津城很大,两趟公交转下来,等田甜到达目的地,太阳已经有落山的趋势。 沿着悠长的小巷转过500米,宽敞的马路对面,赫然是一栋王府花园,这便是徐家的老宅。听说是徐家祖上传下来的,历经上百年的风雨,依旧气派雅致。 田甜走到近前,按响了门铃。 那边很快就有了应答,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来,问她找谁,田甜左右环顾了下,试着对那个小喇叭说话:“请问徐矍烁老人是住这儿吗?” “你是……” “我是孟意的孙女,我奶奶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他。”话落,那边就没声了。 田甜在原地站了会儿,拦在面前的铁栅栏突然开了,她下意识抬头,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大步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保姆阿姨。 老人家头发花白,拄着拐,步子却迈得很大,步履生风,看着很有精气神:“你就是孟意的孙女?” “爷爷您好,我叫田甜,是孟意的孙女。” “好,好!”徐爷爷一激动连说了两声好,严肃惯了的眉目此时却正和善打量着田甜,忍不住道:“像!你长得和你奶奶年轻的时候真像!那个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徐爷爷殷勤接过田甜手里的竹编箱,看她:“好孩子,一路过来累着了吧?爷爷做主,先在爷爷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田甜没应答,一旁的保姆阿姨却说话了:“老爷,别忙着说话,不妨先让这位小姐进屋喝杯茶?” “是,你看我都高兴忘了。”徐爷爷一拍脑袋,将竹编箱递给一旁的保姆,殷切地领着田甜进屋。 徐青霭周末难得有空,拿了副难得的棋盘来老宅找爷爷下棋,谁知这棋刚下一半,听阿姨说门外谁的孙女来了,面前这一贯坐如钟的老人就跟着了火的引线,噌就站起来了。 徐青霭哪见过这场面,也跟着放下棋盘,谁知才下楼,就看见她爷爷领着一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姑娘眉眼干净,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颊边挂着和煦的笑,若这夏日一缕清风,吹散人心底的燥。 徐青霭好奇:“爷爷,这是?” “她是田甜,是我一位战友的孙女。”徐爷爷显然没打算对她多言,一路亲切拉着田甜的手到沙发那儿坐下,忍不住问:“这一路过来累不累?” 田甜轻摇头,接过保姆阿姨递过来的水,甜甜道了声谢。 徐青霭还是头一回被爷爷忽视得这么严重,纳闷这是何方神圣的同时,自觉找了个位置也坐了下来。 “你和你奶奶过得还好吗?你奶奶呢,她身体怎么样?” “嗯,过得很好。奶奶她……也一直很牵挂爷爷的身体,啊,对了——”田甜想起什么,从一旁拿过自己的竹编箱,取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给他:“这是奶奶给您准备的礼物,是我们之前在山里采到的灵芝,祝您身体健康。” “这是奶奶给您写的信。”田甜又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徐爷爷边展信,边敏锐问她:“山里?你和你奶奶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山里?” “是的,在丘琅山。” 徐爷爷视线扫过几行,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语气难掩震惊:“你奶奶过世了?!” “对。”相较于他的哀痛,田甜显得很平静:“是喜丧,奶奶走的时候没怎么受罪,爷爷您也别太伤心。” 徐矍烁迟缓地点头,将信反复看了又看,最终折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口袋里:“我就是在想,你奶奶过世,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田甜垂头:“嗯。” 徐矍烁收起悲伤的目光,冲她道:“那就在爷爷这儿住下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以后啊,就是爷爷的孙女。” “老爷,饭好了——” 徐矍烁闻言,和善冲田甜笑:“一路过来饿了吧?先陪爷爷吃个饭?吃完饭咱们再好好聊?” “好。” 眼看着那两人关系甚好的走向饭桌,大活人徐青霭忍不住出声:“爷爷,您这还有个孙女呢。” 田甜也注意起在一旁的徐青霭,想起她这次来的目的,咬着唇问:“你就是徐青柠吗?” “酸酸?”徐青霭从位置上起来,有点好奇:“你认识酸酸吗?”问完徐青霭又觉不对,应该不认识,不然哪会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你找酸酸?”徐爷爷将小姑娘领到饭桌,头一回给人递了筷子,也在好奇。 田甜点头,放下手里的筷子,很认真对那和善的老人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是来和徐……酸酸完婚的。” 见两人怔住,田甜起身从竹编箱中取出婚帖和信物,递给老人:“爷爷您还记得这个吗?” 时隔许久,婚帖的纸张微微泛黄,老人的视线扫过婚帖上的一行行字,终是笑了:“记得,记得。” 他饶有兴味的看她:“那甜甜这次来是和酸酸完婚的?” 田甜鼓足勇气,正视他的眼睛:“是。” 徐青霭彻底被那婚帖惊到,更被她爷爷乐在其成的眼神惊到,愣愣发问:“爷爷,这……酸酸不是才高考完?这……” “急什么,年龄没到可以先订婚嘛!”徐爷爷目光一转,看向田甜:“你说是不是?” 田甜不置可否。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徐青霭觉得这两人兴许都疯了,忍不住出声制止:“爷爷,你想想酸酸那性格,你包办婚姻,她不可能同意的。”她恨不得大声说:酸酸要闹的! 徐爷爷一哼声,不以为意:“就她那宝里宝气的性子,就该早点定下来,我看甜甜配她还是甜甜委屈了,她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徐青霭见时机不太对,悄悄拨了个电话,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还听见她爷爷关切问人:“那甜甜对这件事怎么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她回山里。” “?” 徐青霭手机差点吓掉,好不容易那边电话通了,她掩着嘴,快速且小声:“赶紧来爷爷这儿一趟!” “姐,我都高考完了,干嘛还要去挨训?你们之前说好高考完就不管我的……” 那端音乐声嘈杂,声音听不太清,徐青霭索性打断她:“爷爷给你找了个未婚妻,赶紧来。” 徐青柠沉默半晌,炸了:“……什么?!” “你未婚妻,山里来的,还要带你回山里。再不来,你等着下半辈子进山吧。” 第2章 第2章 周末正是放松心情的好时候,夜生活早的人,几乎是五六点就开始了第一摊。 徐青柠一行人第一摊刚结束,才转战到ktv,屁股还没坐热,一群人就见徐青柠黑着脸推门进来,拎起包就要走,连忙拦住:“诶诶诶怎么就走?说好的彻夜不归呢?” 徐青柠烦得很:“放手。”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徐青柠将包拎到肩上,漫不经心答着:“你们好好玩,我报销。” 那边玩纸牌游戏的人见这拉扯的场面也发愣—— “酸总怎么了?怎么就要走?” “对啊,今天不是庆祝阿酸喜提兰博基尼吗?” “难不成香车变宝马,阿酸不高兴了?” “你以为酸总是你?” 几人说话间徐青柠已经出了门,潘晨和她关系最好,跟过去拦她:“酸酸你怎么了?” 徐青柠停住,想起‘山里来的未婚妻’几字,这几个字光组合在一起就让她觉得丢人,她鼓了鼓脸颊,还是不打算说,只嘟囔了声:“烦人。” “什么?”周围鬼哭狼嚎,潘晨没太听清。 “没啥事,我回我爷爷那儿一趟,等我解决了再和你说。你帮我和他们解释一声,下回再聚。” 潘晨一听是爷爷,心里大概有底。 徐爷爷一向看不惯酸酸的行事作风,去他那儿十回有八回是挨骂,她宽慰道:“咱们酸总从今天起是有跑车的人了,开心点。” 徐青柠勉强扯开一个笑,还跑车,她以后怕是连马车都没。没时间再耽搁,徐青柠开着那辆新提的兰博基尼飞快到了徐家。 一路上心乱如麻,徐青柠满脑子都在预演找老爷子摊牌时的情形,电光火石之间,她脑筋一转,转过弯来。 她想她应该先去看看她那位未婚妻。 据她二姐徐青霭的描述,那姑娘山里来的,貌似一辈子没出过深山,隐隐约约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单纯好骗的形象。 山里来的,其实也好办,她吓一吓骗一骗,指不定这姑娘就不提那破婚约,乖乖回去了。 老头子年纪大了,性格也越发顽固,连她爸妈都说要让着爷爷,别让爷爷生气,她硬着来,不好。 要解决矛盾,还是得从根上出发。 徐青柠向家里阿姨打听了那位未婚妻的住址,迈着步子朝二楼走廊最里间的卧室走了过去。 舟车劳顿,又和徐爷爷聊了很久的天,田甜连头发丝儿都写着疲惫二字,正打算去洗澡,耳边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她一愣,门从身后破开。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入耳中:“就是你要带我回山里?” 屋内只开着暖黄色的壁灯,走廊却极敞亮,逆着光,田甜只能看清这人这光影勾勒的身形。 肩很直,腰很细,腿很长。 “你是酸酸吗?”田甜礼貌道:“你好,我是田甜,是你的未婚……” “不准叫我酸酸!”徐青柠炸毛,将门砰的一声关上,靠在门上冷冷看她:“你又为什么要叫甜甜?恶心死了,我才不是你未婚妻!” 田甜一愣,意识到她可能听岔了,无视她的暴躁,平静解释:“我的名字是田甜,第一个字是田野的田。” 徐青柠环胸,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解释,在看她。 和她脑中勾勒的形象出入有些大,她以为山里来的是个铁憨憨,但……纯倒是挺纯,就是感觉不太好骗。 徐青柠换了种策略:“听说你想带我回山里?” “是的。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具体还要看看你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去山里?”徐青柠冷声。 田甜不急不缓,也没上前,和她解释:“因为结了婚,两个人还是常呆在一块儿比较好,我不太习惯这边,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和我——” “谁要和你回山里?!”徐青柠打断她的话,皱眉:“你不习惯这边,我当然也不习惯山里,既然都不习惯,那这婚还有结的必要吗?” 田甜仿佛听不出她的冷意,温柔地哄劝她:“山里很舒服的,你去了就会喜欢上的。” “我不会!”徐青柠只觉得她嘴边的笑很假,踩着8公分的细高跟,一步一步走近她:“我从小在这边长大,喜欢喝可乐,爱玩游戏,还热衷飙车,你觉得你们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山,我要怎么喜欢?” 田甜依旧笑得温柔:“家里有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很清甜,也很好喝。游戏的话,小鸡养成和蔬菜种植算游戏嘛?我看你们城里人最近也会玩这种游戏,在家里你可以实实在在的玩。飙车的话,我可以给你——” “听不懂人话吗?”徐青柠再度打断她:“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就别硬凑在一起了,好吗?” 田甜没想过会有这种结果,向来温和的脸上难得一滞,退让一步:“如果你一定不习惯山里的话,我也可以来这边。”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结婚!”徐青柠快疯了,面前这人怎么说不通,简直比老头子还固执。 田甜望着她亮亮的眼睛,很坚定:“这个应该不行。” 徐青柠深吸一口气,红唇中艰难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你就要和我结婚?我家暴,你怕不怕?” 田甜愣住,迟缓答:“是怕的。” 怕就好办。徐青柠继续进攻:“那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一上火就爱打人,我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经不起几下打,你确定要和我结婚?” 田甜沉默一阵,语气依旧温和:“爱发泄是好的。我郁闷的时候喜欢劈柴,你看你能不能换个发泄对象,又能泄愤又能做家务,一举两得。” 她一番话讲得极为认真,好似就认定她会和她回山里,徐青柠气笑了:“我疯了我去劈柴。” 见人默不吭声,徐青柠最后问了声:“你一定要和我结婚是吧?” “是。” 她扫了她一眼,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救药的东西,扭头走了。 门重新关上,田甜跌坐在床沿,扫过床头巴掌大的红色小布包,呢喃了声:未婚妻脾气好像真的不太好? ** 家里的床是旧式的木床,中间挖空以编织的草绳紧密连接,铺上褥子,就像躺在云朵里,不软不硬极为舒适,田甜从小睡到大。 许是认床,饶是身体很疲累,田甜也在清晨醒了过来。 脑袋空空躺在极软的床上,等那阵恍惚过去,田甜爬起来,踩着拖鞋推开通往小阳台的门,准备做点动作松松筋骨。 才伸完懒腰,目光被眼前的一大片空地吸引。 并非平地,像小操场那么大的空地上,横亘着一垄一垄的小土坡,波浪起伏,像菜地。 昨天一路沿着正门进王府花园的主院,途经地上河、凉亭和假山,本以为这就是老宅的全部,没想到宅子的后院另有一副景观。 不过这菜地光秃秃的,与整座老宅的风光不怎么相配。若是种上绿油油的蔬菜……田甜蓦地笑了,好像也不怎么相配。 看着徐爷爷立在菜地的水龙头旁冲她招手,田甜心下一动,简单收拾过自己就下楼去。 “怎么醒这么早?” 老人待她和善又诚恳,田甜也少了客套,老老实实答:“有点认床。” “哈哈哈哈。”徐爷爷笑得开怀,看小姑娘眉眼清澈,唯独看向菜地时眼睛发亮,又笑了:“想试试吗?” “嗯?” “我之前在这片地上试着种过很多菜,但成活率都不高,有的菜就算种出来吃着也有苦味,时间久了我就没再种了。” 田甜已经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放在指腹间揉搓,仰头问他:“有找人来看过吗?是土地的问题?” “没找人,想着自己研究,可惜人老了不中用,也没研究个什么花样来。这不昨天晚上想着你来了,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把这菜地救活了。” 田甜望着空旷的平地,心里犯难:“可能不太行。” “嗯?” “我没打算在这儿呆那么久。” “这话怎么说?” 田甜拘谨答:“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这趟过来,也是想问问你们关于婚事的意思。” 徐爷爷的目光在田甜的脸上划过:“我听说昨晚酸酸去找你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和她无关。” “你不说我也知道,酸酸让你别和她结婚是吧?是不是还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你别放在心上,这孩子性子不坏,她就是被她妈妈宠坏了,有点叛逆。她对你没意见。”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徐爷爷望着田甜恬静温顺的模样,又担忧起来:“你这样的性格,和酸酸在一起怕是有点委屈你。” 田甜一愣,笑着:“爷爷您才见我多久,就知道我会受委屈了?” 徐爷爷闻言也笑了:“你可是你奶奶养大的人。我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奶奶吗?” 提起奶奶,田甜也不知想起什么,目光低垂。 徐青柠昨晚在老宅过的夜,突然蹦出个未婚妻,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噩梦一个接一个,梦里她要么在喂鸡,要么在烧火,还有野狗追在她身后,简直快要吓死。 拉开房中厚重的遮光窗帘,徐青柠正要去洗漱,突然看到远处菜地里的两个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她那个顽固爷爷竟笑得那么开心。 目光停在那姑娘手里的锄头,徐青柠轻蔑笑了声,转身走了。 蔬菜种植小游戏?她这辈子都不会玩。 第3章 第3章 婚约的事徐青柠没打算和老头子硬碰硬,深思熟虑后,她在家里的三人小群发了一条消息。 大酸酸:“你们刚高考完的女儿就要结婚啦。” 柴珮云:“出什么事了宝贝?” 徐灿岩:“你又发什么神经?” 徐青柠冷哼一声,气呼呼打字:“问爷爷啊,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估计过两天就要办喜酒了。” 似乎嫌力度不够,她又找补一句:“妈,恭喜你,很快就有两个人能喊你妈了。” “……” 于是乎第二天一大早,徐灿岩柴珮云夫妇双双来到了徐老爷子的书房。 “爸,结婚的事……”柴珮云心急,一看老爷子脸色又迟疑:“酸酸她也没把话说清楚,结婚是怎么回事?” “字面意思。”徐矍烁喝了口茶,淡定看着他俩。 “那是爸您最近给酸酸物色了一门亲事?”柴珮云试探着问。 徐灿岩看着老爷子淡定的神色,想起什么:“爸,是您之前的老战友找上门来了?” 徐爷爷气笑,将手里的茶嗑在实木桌面上:“话怎么说得这么邪乎,是他的孙女。之前这门亲事,我记得你们俩也是同意的吧?” 这么一提,柴珮云也想起来。 当时她才进徐家门没多久,许是性格缘故,一直不怎么惹老爷子喜欢,好在肚子争气,很快就有了身孕。 孩子长到两三岁时,家里突然来了一名年长的妇人,怀里同样抱着一个孩子。 她好奇,向徐灿岩打听,才知那是公公老战友的妻子,战友曾在战场上救过老爷子的命,所以老爷子对这家人格外敬重,隐隐还有将两个孩子结娃娃亲的意向。 柴珮云当时是极不乐意的,但老爷子拍板的事一向不容反对,而她又隐约听说那妇人要带孩子回乡下隐居,心里想着等两孩子长大,估计这事也就没了,这才勉强答应。 可她没想到,十几年过去,那孩子真的找上门来要和她家酸酸结婚。 柴珮云几乎要站不住,堪堪扶住身旁的徐灿岩,忍不住出声:“爸,酸酸还这么小,结婚……不太合适吧?” “我也没说让两个孩子现在就结婚。那孩子这次来也只是想要个答案,你们就当着她的面点个头,给她吃颗定心丸。” 见劝说无果,柴珮云暗推手里的徐灿岩,示意他说说话,徐灿岩深思后镇定开口:“爸,突然就要把婚事定下来,以酸酸那性格,怕是不会答应。” “那还不是你们把孩子宠坏了?!”一讲到这个徐矍烁就来气,唇上的小胡子跟着一抖一抖:“我那战友的孙女养得那么好,委委屈屈和酸酸在一起,她有什么可不满意?” “是是是。”徐灿岩忙点头,附和:“就是怕酸酸委屈了人家。” “这报恩,要是变成报仇,就不太好了。”徐灿岩又提了一声。 这话明显说到了徐爷爷的心坎上,他陷入沉思,眼神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许久没吭声。 ** 今天的徐家人难得欢聚一堂。 都听说酸酸的未婚妻找上门来,纷纷来到徐家想要看看这姑娘,连一向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姐徐青珂,也停下了忙碌的步伐。 徐家老爷子共有三儿一女,儿又生孙,如今满满当当一家人,将整张长桌都给坐满了。 田甜坐在徐爷爷的右手边,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被打量着。 “爸,这姑娘长得可真水灵。”说话的是徐爷爷唯一的女儿徐灿琼,她也是被宠大的,顾忌没那么多:“还是咱们酸酸有福气,从小就定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对啊,这姑娘我一看就喜欢,叫什么名字呀?”徐青柠的大伯母出声,一群人视线又落回田甜身上。 “我叫田甜。”许是怕误会,田甜解释了声:“是田野的田。” “呀!巧了吗这不是,一个酸酸一个甜甜,看来还真有天生一对这一说。”二伯母这一喝,田甜的解释完全没起到该有的作用。 田甜微窘,安安静静坐在徐老爷子身旁,得了徐老爷子的袒护,他出声:“行了,看够了就别总盯着人小姑娘了,是饭还不够香还是菜不够好吃?” 老爷子一出声,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一时间又都没了。 徐爷爷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来,吃饭,徐嫂这个菜做得不错,你多吃点。” “谢谢徐爷爷。” 她话才落,姗姗来迟的徐青柠坐到柴珮云身边,哼了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被徐爷爷听到。 “你又阴阳怪气的哼什么?”徐爷爷抬头,看到她那头火红色的大波浪,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嫌弃出声:“你头发怎么惹你了你染个红毛?” 整个徐家,唯一敢和徐矍烁呛声的也就徐青柠了:“你说过高考完就不管我的,所以,我染个绿毛都与你无关。” “是,是与我无关。”徐爷爷倒没多生气,只看向手边的小姑娘:“只是委屈甜甜了。” 徐青柠:“那更关她屁事。” “酸酸!”柴珮云眼神示意她别呛,可惜徐青柠都快憋屈死了,鼓了鼓脸颊,不以为意:“本来就是,我的头发我还不能做主吗?” 气氛冷硬的大厅里,一道温软的声音响起,化解了沉默:“红色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众人仿佛回过神来,劝老爷子:“爸,就是了,年轻人的事您就别掺合了,甜甜喜欢就好,不是吗?” 徐爷爷被劝着也点头:“是,甜甜喜欢就行。” 徐青柠哼哼想着,喜欢?她明天就去染成绿毛。 徐青柠就是怕众人揶揄她或笑她才不愿下楼吃饭,谁知她刚落座,话题又绕回了婚约上。 “爸,酸酸甜甜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是啊,两孩子都还这么小,就结婚不合适吧?” “难道先订婚?” 你一人我一嘴,就着婚约的事讨论开,徐矍烁看向徐青柠的父母,示意他俩表个态,柴珮云拿出刚才和徐灿岩商量的对策,开口:“爸,您看这样行不行,酸酸再过一个月就去大学报道了,甜甜和酸酸年纪相仿,不妨把甜甜安排到酸酸的学校,让她们先上四年学再说?” 徐青柠皱眉:“凭什么?我上的又不是农业大学。”那姑娘就知道种菜喂鸡,她能知道什么。 柴珮云让她闭嘴。 徐矍烁显然觉得儿媳妇这建议不错,看向一旁的小姑娘:“甜甜觉得如何?” “上学就不用了,奶奶已经教完了我小学到大学的课程,我不上学也行的。” “哦?”徐矍烁清楚知道孟意的能力,知这话不假,笑道:“那不上学确实行。” 有人诧异:“奶奶教?” “是的。”谈起奶奶,田甜总是骄傲的,“奶奶她很厉害,所以我不上学也行。” 柴珮云眼看着计划要失败,唯恐婚事就要这么定下来,开口:“爸,您看小姑娘山里来的,可能对自己水平也不太了解,不如还是先上几年学,拿个文凭?” 徐矍烁眉头已经蹙起来,反驳:“不用。” “其实山里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落后的。”田甜声音在饭桌上响起,温软却又不容置喙:“家里有电视,我和奶奶也会看新闻,知道这个社会有什么变化。山下也有集市,能买到很多生活用品,不是完全闭塞。知识的话,或许我对自己的水平不太了解,但我相信奶奶,而且我觉得,知识够用就行了,不一定要有文凭的。” 她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没出声,尤其是徐青柠。她觉得这话就是冲她说的,那姑娘满脸都写着‘山里特别好你快跟我回去’这几个字。 “文凭多重要?看看人家小姑娘,你们这些多读了几年书的人羞不羞愧。” 田甜觉得徐爷爷简直不分是非护她了,忙道:“还是重要的。因为我打算回山里生活,所以没那么重要。” “回山里?”柴珮云一听这话,又愣了愣,徐青柠忙搭腔,在告状:“是,而且她还想带我回山里呢。” 视线又聚集在田甜身上,田甜这才觉得她带人回山这个念头有多不切实际,开口:“可以先等酸……酸酸上完学再说。如果到时候她不想回山里的话,再商量。” 徐青柠吊儿郎当:“不用商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去。” 田甜只当她在发表意见,平静点头:“好的。” “?”想爆粗。 “山里虽然好,但城里新鲜嘛,甜甜在这儿多呆几天,趁着酸酸放暑假,两人一起出去逛逛啊。”二伯母出声缓和气氛。 徐青柠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听见人答:“可能不行,我打算明天回去了。” “明天就回去?” “嗯,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我没想呆那么久。” 徐青柠高兴了,可柴珮云快愁死了。 按老爷子的意思,小姑娘这趟来就要个态度,打算明天走,那也就是说明天就要把两人婚事定下? 柴珮云脑筋转得快,已经开口:“还是多呆几天吧。就算城里没什么好看的,那下周五爷爷过生日,甜甜也不想参加吗?” 徐青柠看陌生人一样看向她妈—— 田甜看向徐爷爷:“您下周五过生日吗?” “是。所以要不要多留几天?”他询问她,早晨之所以没提,还是不打算用这事绊住小姑娘。 田甜犹豫了阵:“那我能借你们的电话打给邻居大婶吗?” 徐青柠呛声:“你自己没手机吗?” “我没有。” “?”她竟然如此坦然? 于是餐桌上,徐家一大家子人,随便一个名字放在外面都响当当的十几号人,安静听着小姑娘打完一整个电话。 内容无非是交待鸡要喂食,菜要浇水,以及黄瓜熟了,可以摘了这几件事。 “好了。”田甜将手机还给借给她的大伯父,道了声谢。 大伯母双手一拍,在赞叹:“那感情好。正好酸酸放暑假没事,可以领着甜甜出去转一转了。” 徐青柠:“?” 第4章 第4章 为了躲掉大伯母给她安排的差事,徐青柠这几天都没回过徐家。 不光如此,她还给自己报了个油画速成班,但凡家里人敢说她放暑假也没啥事,她就把上课这桩正事甩过去,堵他们的嘴。 这样一来,倒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油画课自然是没去上的,徐青柠这几天都泡在网吧里,没日没夜打游戏。 她高中时候有个玩得好的小团体,男男女女都有,还没高考的时候就制定了一系列考完要去做的事,像飙车蹦迪泡吧。一起制定的,自然要一起完成。 暑假过完大半,计划表上的行程也轮到在网吧通宵打游戏这一项。 已经不记得是谁写的了,大言不惭说要在网吧打上七天七夜的游戏,体验一把猝死的感觉。 一行人包了一个网咖,当真在这儿泡了几天。 游戏这东西,连续打上三天就是极限了,原本放过狠话要打上七天七夜的人,如今也躺在网咖客房的床上打起了鼾。 徐青柠一开始就觉得这计划沙雕,但她更不想去陪人,索性也在网咖里泡着。困了就睡,醒了就吃,时不时再看看手机,日子过得很惬意。 坚持到第五天,已经没人去电脑前打游戏了,窝在一起玩牌的有,下五子棋的有,还有拿着手机经营农场的。 徐青柠一看那画面眼前就发慌,踢了那人一脚:“玩什么呢?” 那人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回:“农场经营,平时就种种菜喂喂鸡什么的,还能给花浇水,挺好玩呢。” “关掉,不准玩!”徐青柠很霸道。 “咋了?”齐然诧异从沙发上坐起来,将手机页面对准她,还很不解:“我这游戏怎么惹你了?” 徐青柠挪开眼,理由蹩脚:“我一看这绿色我心里发慌行不行?” “那你还染个绿头发?” “滚蛋。”徐青柠往后一靠窝在沙发里,没再看齐然那方向,预备实行眼不见为净策略。 可众人明显感觉徐青柠这几天情绪都不高涨,一听这边有情况都像鬣狗一样凑了过来:“酸总怎么啦?” “齐然你又怎么惹着阿酸了?” “天地良心我没有。”齐然举着手机,一脸无辜:“我就躺着拿手机种种菜,酸总突然不准我玩,我纳闷啊,结果酸总说一看我这绿色心里发慌?” “那正常,谁让你这游戏和酸总头发一个色儿。”有人搭腔。 “就是,你一大老爷们整天抱着手机种菜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有人无脑护。 “我看这绿色我心里也发慌啊。绿色,谁不慌?对吧酸酸?”有人寻求认同。 可这声酸酸明显又踢到徐青柠铁板,她斜睨那人一眼,冷声:“说了别叫我酸酸。” “明白。酸总,酸总!” 徐青柠不准别人喊她酸酸,小团体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刚认识时,其他人还是听潘晨这么喊,觉得这名字好听顺口,也跟着喊起来。后来被徐青柠一人一脚,这才老老实实喊起了酸总。 原因无他,徐青柠嫌酸酸这名字太矫情,太孙子,没有一点王霸之气,一点也不符合她放荡不羁的形象。前面加个阿,唤阿酸,多么的社会,后面加个总,唤酸总,更他妈社会。 所以除开那些徐青柠愿意装孙子的人,其他人都别想喊她酸酸。 但——徐青柠发现,甜甜这一名字一来,酸酸这名字最好丢进尘埃里。 她冷着脸,又不吭声,一群人见状,抓着始作俑者,装模作样拳打脚踢:“又惹酸总生气,兄弟们,给我揍!” 充斥着嬉笑怒骂声,室内瞬间又热闹起来。 潘晨看那群人闹,笑着挪到徐青柠身边,在她那沙发的扶手上坐了下来:“这几天很烦?” 徐青柠不耐烦啧了声:“也没有。” 潘晨不信,但她也没再问,撩起徐青柠一缕绿色的头发,好笑问:“怎么又把头发染成绿色了,红色不是前几天才染的吗?” 徐青柠不以为意:“没啥,就想体验一把彩虹的感觉。” “那你不是该在头上染七个色?”潘晨笑得更欢,打趣道。 徐青柠竟一脸兴味:“改天试试。” 潘晨笑着打了她两下:“你就折腾你这脸吧——”声音戛然而止,徐青柠手指冲她嘘了声,说了句‘我妈’,拿着手机走远了。 等远离了那喧嚣吵闹声,徐青柠这才接起电话,很谄媚:“我亲爱的妈妈,又有什么事吗,我这还上着课呢。” “我记得你那油画课在世贸广场开的班吧?” 徐青柠一咯噔,强装淡定:“啊,有事?”问出口的同时徐青柠已经想好,要是她妈要来这儿找她吃晚饭,那她现在赶过去也来得及。 “甜甜去世贸买东西了,一个人去的,你爷爷有点担心,你下完课去看看,最好是把她送回家来。” 徐青柠一咬舌头,惊了:“不,不是……我凭什么?” “那你不是离得近吗?” 徐青柠沉默,她一开始就不该装那个逼。她拒绝:“我不去。” “听话。人家山里来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手机在身上,万一出点啥事……你爷爷这边不好交待。”最后一句话像是掩嘴说的,声音很小。 麻烦找上门,徐青柠还是很烦:“既然人生地不熟那她就不要一个人出门!” “那算了,既然你不愿意就不去了。反正你爷爷已经派人去寻了,你先上课吧。”柴珮云话落,要挂电话。 越这样,徐青柠心里越不得劲儿,问她:“妈,你干嘛?” “什么?” “之前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那姑娘要走,你干嘛把她强留下来?你还真想让她喊你妈啊?”最后一句,她很不忿。 柴珮云一愣,犹豫着要不要冲她说实话,可她这女儿性子又直,不会太理解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犹豫过后,柴珮云还是决定打直球:“你是不是不想和她结婚?” “那当然。” “既然不想,她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对她好一点。其他事交给妈妈。” 徐青柠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柴珮云断言:“你要是还想老老实实上完大学,你就对她好一点。” “哦。” “现在,去找人。”听她还有话说,柴珮云强调:“听话,妈妈不会害你的。” “哦!” 徐青柠挂了电话,顶着一张比刚才还黑的脸来到了小伙伴的面前,一群人吓了一跳,忙问:“酸总怎么了?” “有点事。你们先玩着,我等会儿再过来。”徐青柠取了件防晒衫穿在身上,言简意赅。 有人拦她:“可不准临阵脱逃,说好七天七夜就是七天七夜,一小时都不能少!” “行了。”徐青柠很烦:“一秒都不少你的。” 驱车赶往世贸的路上,徐青柠长吁短叹,还是很烦躁,她试着从她妈妈的角度来想问题,还是想不通她妈妈让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为什么。 竟然要她对那个小山人好一点,万一那人得寸进尺更不愿走了咋办? 这么一想,徐青柠又觉得自己来世贸的行为很多余,也没打算下车寻人了,她就绕着整个世贸广场这么绕。从1出口绕到5出口,再从5出口绕到1出口。 她妈要问起来,反正她人是来了的,人寻没寻到就不关她事了。 就当练车的徐青柠绕到第四个圈,眼睛一眯,视线落到正从4出口并排出来的两个人身上。 是那个小山人。 虽然她没怎么正眼看过那小山人,但她身上那股气质太特别,一般人身上还真没有,一眼就能识别。眼睛看向她身旁一看就很猥琐的中年大叔,徐青柠暗骂一声,停好车走了过去。 “您那个蒲草是一捆捆的吗?” “是,捆好了,都是一捆捆的。不过那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要是要啊,我免费送给你也行。” “不行的,既然说了买,那就得——” “田甜!” 听到有人叫她,田甜有些诧异的停下步子,转身,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徐青柠。 她头发又染成了绿色,面色不善,眼神尤其凶狠,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样子,田甜不解道:“……酸酸?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话间徐青柠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皱眉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去买东西。” “买什么?”见那大叔眼神打量起她们俩,徐青柠不动声色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不太客气:“你看什么呢。” 大叔一缩,看向田甜:“姑娘,那蒲草你还要吗?” “要的。” “不要了。”徐青柠皱眉扫了眼田甜,暗嗤:“免费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你也不怕被人骗。” “诶我可不是骗子啊。”那大叔忙解释:“我可是看你刚才帮了我我才说卖给你的,你要说我是骗子,那我就不卖了。” “不卖就不卖了,我们还不买了呢。”话落,徐青柠示意田甜走。 田甜却摇头,很坚定:“要买。叔叔您带我去吧,不远了是吧?” “嗯,就在对面。”他指了指对面一栋建筑,又看了眼不善的徐青柠,道:“不然你在这儿等我,我取来给你?” “可以吗?”见大叔点头,田甜又道:“那麻烦您了。” 见那大叔走远,徐青柠一脸不善,环胸看着她:“走吧。” 田甜不解:“走哪?还要等那叔叔回来呢。” 徐青柠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那人是骗子,他被我戳穿了,他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是不是傻?” 想起这人刚才一脸纯真仰着头说那句“叔叔您带我去吧”,徐青柠又啧了声,真不愧是小山人,亏她还以为不会被骗。 田甜眼睛直视她:“他会回来。” 徐青柠嗤笑一声:“你们山里人都这么好骗的吗?这种城里小学生都能看破的伎俩竟然能把你骗得团团转?” “叔叔他不是骗子。” “他不是,我是,行了吧?”徐青柠长叹一口气,觉得她实在没法和面前的人沟通,想这么走了算了,衣角却被倏地被拉住—— 面前的小山人眼睛黑亮,还是一脸纯真:“我看过新闻,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是叔叔他确实不是骗子。他是卖草绳编织手工艺品的,就在那条街上,刚巧我看到了,原材料一般是不卖的,是我问他要他才卖给我的,叔叔是好人。” 那句好人听得徐青柠心里又是一声冷笑,她靠在商场外壁的玻璃墙上,挑眉,语气很懒散:“行吧,那等着吧。” 小山人性格固执她早见识过了,今天就让骗子教教她做人,省得她一天天的,看谁都是好人。 第5章 第5章 下午四点,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地面已经被毒辣的太阳烘得滚烫,太阳的威力却丝毫不减,热意逼人。 只陪小山人这么站一会儿,徐青柠就感觉身上那薄薄的防晒衫有些黏人,她看了眼手机,啧了声:“还没等够?” “你为什么一定觉得他是骗子。”田甜着实纳闷。 徐青柠抬眼看人。 小山人穿着一条白色的棉麻长裙,黑发披在脑后,暴露在阳光下却浑然不觉,白得有些发亮,像堕入尘世的精灵。 徐青柠纳闷在太阳下等了这许久,面前这人竟没一丝不耐烦,出声:“你那新闻没教你这世上骗子有很多吗?难道只有在脑门上写了骗子二字的才是骗子?” “没有骗子会在脑门上写这两个字。” 她一脸认真,徐青柠竟意外被逗笑了,看她:“你倒是知道。” 田甜抿唇,和她打着商量:“如果等会儿那叔叔回来了,就证明他不是骗子,你要和他道歉。” 徐青柠断定那人不会回来,只挑眉,觉得有点意思:“打赌啊?那要是他没回来呢。” “没回来……” “他要是没回来,就证明你错,那我们就别结婚了。” “那不行。” 徐青柠刚要抗议她没一点赌博精神,那被她怀疑的大叔当真抱着两捆绳子回来了,气喘吁吁:“姑娘你看这个行不行?” “这太多了,我要这一捆就够了。”田甜取了红色的那一捆,那叔叔又将绿色那捆一并给了她:“没事,反正这玩意儿不值几个钱,免费给你。” 像是很大方,又像是做给某些人看—— 田甜看向徐青柠,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看着,徐青柠心里暗骂一声,张了张嘴,又舔了舔唇。 竟然有点说不出口? “一共多少钱?”田甜没再看她,又去和那叔叔做生意。 “说了免费就免费,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值几个钱,也就织成些小玩意儿能卖点钱,这样一捆捆的,根本卖不了钱。” “您开个价吧,我们买了。”徐青柠开口,见那大叔看来,道歉的话顺理成章出口:“刚才误会您是骗子,真是不好意思了。” 冷不丁被道歉,大叔脸上滑过憨厚的笑,摆手:“没事,没事。” 买好两捆绳子,田甜抱在怀里。为防田甜翻刚才尴尬的旧账,徐青柠主动开口:“走吧,送你回家。” 也没扭捏,田甜跟在她身后,慢吞吞走着。 徐青柠的车停得不远,很快就到了,她兀自往驾驶座走,坐下后等了会儿,见人还在原地杵着,冲外面喊了声:“上车啊。” “……哦。”田甜应了声。 徐青柠这才看到小山人双手还抱着绳子,又啧了声,推门下车,打开跑车前引擎盖,示意她:“来吧,把东西放这儿。” 田甜跟着将东西放进去,见徐青柠又要去开车,急急喊了一声:“这个车门我不会开。” 徐青柠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走过来,耐心帮她开了车门,这回没急着走,站在原地等着她上车。 察觉到她的注视,田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上车时没太注意,脑袋磕着跑车的软顶,啊了一声。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车门紧接着被关上,田甜难为情地抿唇,等她上车的时候和她解释:“你这个车,我以前没坐过。” 徐青柠习惯了她讲什么都很坦然,难得看她这样,也不急着走了,揪着不放:“你们山里不是没那么落后吗?怎么这车都没坐过?” “山里没有。”这回她很坦然了。 “你把山里说得那么好,我还以为山里什么都有呢。” 田甜认真地反驳:“没有不是很正常吗?世界那么大,好的东西那么多,山里怎么可能容纳所有好的东西,那它就变得太好了。” 徐青柠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你听不懂好赖话是不是?”她那是在夸山里吗? “嗯?” 徐青柠索性摊开来讲,“我说山里难道什么都有吗,并不是想说它什么都有,而是想说它什么都没有。”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太挫败了。 田甜:“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好像更挫败了。 徐青柠费解看她,见田甜温软出声:“是怕我生气吗?没事的,我不会生你气。” 徐青柠破天荒接了句:“为什么?” “你是我未婚妻啊。” “?”当她没问。 “奶奶说过了,两个人相处一定会有摩擦的,要相互体谅,相互忍让,这样才能——” “等等。”徐青柠打断她,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一直在让着我?”所以她那些嘲讽的话才通通没用? “我有吗?” “我说你没手机。” “我就是没手机啊。” “我说你连车门都不会开。” “我就是不会开啊。” “……”徐青柠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久久没出声。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怎么感觉不是一般的难搞? 她嘲讽她,她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和她吵架,她估计还想让着她? 难道真像她妈妈说的,硬的不行,得来软的? 徐青柠好像有些理解了柴珮云的话,和缓了脸色:“你把安全带系上,我送你回家。” 田甜有些踟蹰看她,徐青柠看懂了她那个眼神,认命道:“我帮你系。” 徐青柠靠近她,看她安静窝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只黑亮的眼睛在盯着她,有点像洋娃娃。离得近了,还闻见她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像花香,又像草,很淡,还挺好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徐青柠收回伸过去的手,坐直了身子,吩咐她:“你把你那边的安全带拉出来。” 田甜指着问她:“是这个吗?” 手机响起,徐青柠漫不经心扫了眼,边点头边接起电话:“酸总搁哪潇洒呢,还过来不来了?” “再等会儿。” “这都等了多久了,兄弟们打算吃饭了,你还来不来?” “是啊”“就是”那边附和声不断。 徐青柠听得又不耐烦,刚想用‘吵吵什么’打断那边,余光扫过正鼓捣安全带的人,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别嚷嚷了,马上就到。”徐青柠挂了电话。 “我系好了,是这样吧?”田甜欣喜抬头看她。 徐青柠没管她,手指敲着方向盘,话语带着几分蛊惑:“你真觉得你们山里有那么好啊?” “好啊。” “那你想不想见识下城里的好的?”没等田甜回答,徐青柠已经下了决定:“我带你去。” “不是回家吗?” “见识完我就送你回家。”徐青柠想起什么,又啧了一声:“你先给老爷子打个电话报平安。” 田甜斟酌了下,点头:“那你打吧,我和爷爷说。” 徐青柠拨通电话,按下免提键,将手机递到她面前,田甜乖巧喊了声:“爷爷,我和酸——” 徐青柠被她逗乐,笑着:“电话都还没通你喊什么爷爷。” 田甜抿唇,白皙的脸上难得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若水蜜桃般惹人。 那边很快传来徐爷爷的声响,田甜这才开口,将事情一五一十交待。她讲得很慢,事情又交待得很细,徐青柠听得不耐烦,拿过手机说了声:“吃完饭我送她回去,挂了。” 田甜不明事态地眨眨眼,叮嘱她:“对老人家要有耐心。” 徐青柠不以为意:“你管我。”不过末了还是补充一句:“等你讲完,再到他讲,我们天黑了都别想走。” “那走吧。” “嗯。”徐青柠刚要开车,想起什么,又叮嘱了声:“到那儿不许说你是我未婚妻!”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高兴。” 田甜应答:“你高兴就好。” “?” ** 网咖里的人等得早就无聊,或坐或躺窝在网咖一角的休息室那儿,很没劲儿地刷着手机,懒懒散散没个人样。 听见门开,众人也只是懒懒抬起上眼睑,扫了一眼预备继续懒散,突然间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模样像极了见到教导主任的学生。 细听又不太像,因为众人的口中还伴随一句又一句的‘卧槽’。 反应慢的人跟着大部队的视线望去,自发也站了起来。无他,徐青柠的身后,破天荒地还跟着一位姑娘。 那姑娘白裙黑发,皮肤白得像雪,远看就跟仙女似的,近看更像,气质还该死的干净。若要形容怎么个干净法儿,大概就像人形空气清新剂?能将这网咖的浊气尽数净化的那种干净。 一群半大小子瞬间躁动! “酸总,酸总,这姑娘……” “小妹妹好靓!” “阿酸你不打算介绍一下?” 徐青柠顿时嫌这群人给她在田甜面前丢人,斥了声:“煞笔玩意儿给我滚远点!” 众人显然习惯了徐青柠这副暴躁模样,不但没滚远,反倒一个个都凑了上来。 徐青柠指着电脑,问那仙女:“知道这是啥吗?” “电脑。” “玩过吗?” “没有。” “那好。坐下,我带你玩。”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徐青柠连电脑都给人开好,再一个个给她解释:“这叫鼠标,能按,你试试?” “……这个我看别人按过。” 众人的表情瞬间比刚才更惊悚。可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他们看见徐青柠教人小姑娘点开一个游戏,屏幕上跳出花花绿绿的页面,小姑娘明显被吓到,往后一缩。他们的酸总却很满意地笑着,问她:“打过架吗?” “没,没有。” “今天带你打架。” 众人:“?” 第6章 第6章 从小就是乖宝宝的田甜一听连连摆手:“不行的,打架不好,不能打架。” “废什么话。”徐青柠不耐地嗤了声,凑过去帮她鼓捣电脑,解释:“游戏里的打架,又没叫你打真人。” 田甜沉默着。 徐青柠很专注,已经在考虑登录的问题,问她:“没玩过是吧?那你应该也没账号,我们先注册一个,算了你也没手机。” 徐青柠突然就丢开了鼠标,往椅背上一靠,有些气馁。她带她来干嘛的? 徐青柠单手撑着脑袋,沉默了阵,看向身后围着的那群人,随手点了一个:“齐然,把你账号借她玩玩。” 齐然很乐意,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号给登上了。 徐青柠又凑过去:“你先看新手教程……齐然你这老号也没新手指导啊?!”徐青柠又炸了。 齐然目瞪口呆。是,是他的错吗? 田甜反应过来,出声问她:“这个怎么玩?” “就一直按鼠标,有人来你这儿,你把对方杀死就行。”齐然在一旁殷勤解释。 徐青柠盯了他一眼,再看向他身后:“再来几个人,来开一局。” 见此状况,众人也不吵着要去吃饭了,纷纷找到位置坐下,没能真身上阵开一局的还是围在徐青柠和田甜身后,看徐青柠还能怎么炸。 这场面实在太好玩了,简直比游戏还要好玩。 和徐青柠玩得好的人都知道,她是极没耐心的,而和面前这个小仙女交流,似乎极需要耐心? 一群人做好了看戏的准备,游戏也即将开始,有人问:“酸总开什么局?” “人机。” “不是吧?”有人抗议:“就算我们五打六也完全不虚啊,开什么人机局?” “酸总这技术,四打六也不虚吧?” “合着我这是来当陪练来了?” 一时间,怨声载道。 徐青柠很淡定:“让开你就开,废话那么多。” 饶是田甜没玩过,听他们语气也能察觉异样,问她:“人机局是什么?” 众人:“?” 徐青柠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骗她:“对手都很厉害的局。” 众人满头黑线:“……”是呢,对手都是电脑,可不是很厉害吗? 游戏很快开始。 四周围满了人,都在盯着她的电脑,田甜看着屏幕上放大的倒数的数字,没由来的有几分紧张。 “你发什么愣,打他啊。”徐青柠喊道,田甜迟疑着‘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她又道:“你按鼠标。” 这句田甜听懂了,她慢吞吞地摁下鼠标,手里的枪登时发出蓝色的光波,打到对面的人身上。 “连按,你一下怎么打得死!”徐青柠又不耐烦了。 “酸总酸总,你快死了!”后面围着的有人喊了她一声,田甜看她探手取过鼠标,飞快按了几下,指尖跳跃于键盘之上,在她对面的人轰然倒下。 田甜看得眼睛都直了,可徐青柠已经转过头来,只扫了眼她的屏幕,皱眉:“你快死了。” 见人没反应,徐青柠朝她看来,啧叹:“玩着游戏你在想——” 嫌弃的话戛然而止。 徐青柠被她那双晶亮的眼睛慑住了,一时还被慑得说不出话,可田甜在说:“酸酸你好厉害!” 众人:“?” 徐青柠咬牙,忍了忍没发作,只看着她的电脑屏幕,平静道:“你死了。” 田甜看了一眼,放下鼠标,很是乖巧:“那你好好玩。” “?”徐青柠回头扫了眼自己的屏幕,依然平静:“我也死了。” 团队的其他四个人还在战斗,徐青柠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 郁闷悔恨的情绪层层往上涌,终于稍稍冷静,徐青柠扭头冲田甜道:“下局你别玩了,先看我们玩,学一学怎么玩。” “好。” 对打人机,其他几人还是很行的,很快屏幕上就飘来了‘胜利’二字。 第二局,齐然顶替了田甜的位置,而田甜被一张小板凳,安排在了徐青柠的身边。 她吩咐:“你就坐这儿看我玩,好好看着,这游戏很好玩的。” 田甜点头:“好。” 开始,惯例有人问:“酸总这回开困难局吧?” “人机。” “?”众人以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开始了人机的第二局。 人机局打得很快,几乎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尤其徐青柠也没恋战,一结束就靠回座椅上,问身边观摩的人:“什么想法?” “你好厉害。”田甜很敬佩。 “还有呢?” 田甜犹豫要不要说,可徐青柠就想听听这小山人的评价,有些急切地催促她:“有话就说。” “这个鼠标……它不会坏吗?”她一脸纯真。 徐青柠愣住了。活了快19年,头一回这么愣。 她莫名的想起刚才游戏战斗时疯狂点按鼠标的场景,又想起田甜那纯真的表情,椅子一推,起身了。 还他妈玩什么玩? 她教她玩游戏,她担心鼠标会不会坏?这是对一个玩游戏的人最大的侮辱!还玩个屁! 其实田甜那话一出,周围就零落响起低低的笑声,还有人在劝:“酸总消消气,小妹妹这不是没玩过嘛。”听着是劝,可这话里的笑意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田甜意识到她可能说错话了,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扫兴?” 徐青柠沉默着。 其他人都是活跃惯气氛的,一见这场合,立马提议:“吃饭吧,我饿死了。” “是啊,点餐吧,饿死了。” “酸总,今晚想吃什么?” 徐青柠其实已经冷静下来。她站在小山人勤俭节约的角度,这话也能理解,她决定不要自己气自己,重新坐回位置上,闲散开口:“附近的外卖都被点了个遍,还能吃啥?” 碍于那在网吧泡上七天七夜的协定,一群人这几天若非必要,基本都没出过网咖。早午晚饭,也都是靠外卖解决,几天下来,早就腻味了。 “是啊,我觉得那个连续吃一星期外卖的计划可以搁停,再吃一星期就是遭罪了。” “不想吃外卖了,想吃火锅。” “想吃麻辣烫。” “想吃冰激凌。” “想出门……”有人提了一声,众人瞬间看过去,他连忙摆手,“我不是我不想我瞎说的。” 田甜也能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些许来,小声问徐青柠:“你们为什么不出门啊?” 有人代替徐青柠回答她:“因为我们要在这儿呆上七天七夜啊,现在才待够五天呢。” 田甜很惊讶:“啊?是有人把你们困在这里了吗?” 众人被她逗笑,还笑得很开怀:“不是,我们是为了好玩。”话落,自己都呸了一声,好玩个屁好玩。 “好玩?”田甜再度看向徐青柠。 徐青柠这回对上了她的眼神,还读懂了她的惊讶:你们城里人喜欢这样玩? 从带她过来,徐青柠就一直在受挫,受挫程度堪比渡劫。 想到她在车上放过的狠话,再想到这个傻逼计划,徐青柠又站了起来,嫌弃出声:“你们爱呆不呆吧,我出去吃火锅了。” 这行为有些像是古代暴/政下揭竿起义的勇士,本就是不太得人心的计划,有人带头立马就有人效仿,附和声不断:“呜呜呜我要跟着酸总出去吃火锅,我也不呆了。” “再吃外卖我得死了。” “我也出去。” 一时间,也没人再提泡吧计划,纷纷收拾起了手头的东西,徐青柠也是。 收拾前,她先给田甜指了个位置,道:“你在那坐会儿,等会儿带你去吃东西。” 田甜点头,照着她指的那个位置,乖乖坐了过去。 ** 网咖的位置并不偏,众人在手机上找了地图,发现500米外就有一家,也没开车,沿着街边这么一路压了过去。 选的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火锅店,汤底以鲜香麻辣闻名,一行十人加上田甜,挑了个中包。 大圆桌,十一人,自是坐得满当。 正要点菜,突然有人提了一句:“我记得谁写那计划就填的这家火锅吧?说要尝一尝十倍辣红油汤底?” 徐青柠心里一咯噔。 “尝不尝?”有人问。 “尝就尝呗,我怕个毛线。” “谁不尝谁孙子。” 这群孙子。 徐青柠刚要呛声,坐在她左手边的田甜突然凑了过来:“我想去上厕所。” 徐青柠不懂她为什么要和她说,一脸莫名:“你去吧。” 田甜起身,还没走远,徐青柠叫住她,凑过来,声音比她刚才还要小,问:“你不是连这都不会吗?” “?”田甜脸红了个通透,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会。”她就是单纯觉得该和她说一声。 徐青柠放心了,恢复一脸淡漠:“去吧。” 田甜一出门,刚才还激情讨论几倍辣的小伙伴们瞬间沸腾,那模样就跟已经吃过几倍辣了一样。 “酸总你从哪弄来这么一小姑娘,也太他妈漂亮了吧。” “完全理想型啊,一看就特乖特懂事那种。” “没玩过电脑没有手机才是关键好吗!神人啊,真是仙女来的?” 一个小山人,让他们激动成这样,徐青柠顿觉自己身边这群人没出息透了,将点菜那平板一扔,嗤道:“多漂亮?皮肤白点就是漂亮了?我这么一大美人天天在你们眼前晃,你们审美怎么一点没提高?” “漂亮。” “非常漂亮。” “漂亮哭了!那姑娘一笑,我心就一酥,她不笑吧,我全身都酥。” “有病就赶紧治。”徐青柠越发嫌弃这群人,看向右手边的潘晨:“来潘晨你说句公道话,她漂亮不?” 潘晨隐隐感觉徐青柠对那姑娘有意见,但她今晚的行为又很奇怪,斟酌了下,开口:“挺漂亮的,不过比你差点。” 徐青柠满意了。 第7章 第7章 标准答案一出,众人也没再揪着田甜漂不漂亮这个问题,话题又绕回了十倍辣。 一桌共两个平板点单,另一个手持平板的人是齐然,他点汤底前又吆喝了声:“那我点十倍辣了?” 其他人附和:“点吧。” 齐然正要下手,一看汤底那儿已经选了个两倍辣,讶了一句:“谁点的两倍辣?” 话一问出口,答案就很明显。 另一个平板就在徐青柠这儿,众人看向她,笑着打趣:“阿酸怂了是不是?” “我怂个屁!”徐青柠咬牙怼回去,可一想到她在小山人面前放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开始撒谎:“这几天不方便,下次陪你们吃百倍辣。” 徐青柠觉得,这群人可以唬弄,小山人不能糊弄。她再不扳回点面子,那小山人真该觉得山里比城里好了。 “那酸总别吃了。”在座的男生还是体贴的:“女生都别吃了。” 有能吃辣的女生又不满了:“我想吃辣。” 徐青柠大手一挥,很淡定:“点四个锅,一个十倍辣,一个两倍辣,一个番茄锅,一个清汤,还有问题?” 这样处理显然就没有问题。 问题又落回到点菜上,齐然刚要下手,这才发现他想点的都被点了,其他人想吃的菜也都被点了,齐然将平板一放,答:“酸总都点好了,等着吃吧。” “阿酸转性了?”点菜这种事,徐青柠以前是最不耐做的。 徐青柠还在点菜,正因为知道这群人都什么尿性,连头都没抬:“想吃就闭嘴!” 为了给那小山人露一手,徐青柠可谓卯足了劲儿点菜,贵的全上一遍不说,山里一定吃不到的,她全点了。 “够了够了,该吃不完了。”有人提议。 徐青柠还没打算停,潘晨凑到她面前来,也在打趣:“你就有那么饿?你要还想点,你直接点个全选,还省得一个一个挑。” “诶,有全选吗?我怎么不知道?”齐然旁边的男生又研究起点菜机制。 徐青柠觉得也差不多了,将平板一扔:“你们点饮料吧。” “酸总还是可乐?” “我要橙汁。” “酒要不要?” “开车啊大哥,你不要命了?” 点菜点累了的徐青柠原本懒洋洋靠着,想起什么,突然出声:“有没有矿泉水?” 其他人一脸鄙夷:“……你不是吧?” “当我没说。”徐青柠忙否了。她就是脑抽想起小山人那句‘清甜的泉水’,想叫她见见世面。 点完单,田甜也回来了。 齐然举着平板问她:“小美女,有啥想吃的?” 田甜显然没意识到这在叫她,没反应,有人打齐然:“喊名字啊大哥。” 齐然窘:“我这不是也不知道叫啥名字。” 田甜旁边坐的也是女孩,叫岑西,刚才喊着要吃辣的就是她,她扯扯田甜:“他们问你要不要再点点啥?” 田甜一愣,摇头:“不用了。” “小美女你叫啥啊?”齐然又问。 徐青柠一拧眉,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紧张朝田甜看去,她却已经开口:“我叫田甜。田是田野的田。” 显然,在这群等上菜尤其无聊的人面前,后面那句解释无论加不加都很无力,岑西哟了一声:“甜甜呐。” “这不和我们酸……阿酸那名字还挺配?” 徐青柠抽了张纸揉成团扔过去,骂道:“想想清楚我叫啥!” 田甜在一旁附和,许是皮肤白,脸微微红:“是的是的,不太配的。” “?” 众人被她逗乐。 他们这群人太熟,脸皮还都挺厚,哪怕互相讲黄色笑话脸都不会红了,突然来了个爱脸红的田甜,就像小白兔掉进狼窝—— 揶揄的话一声高过一声。 “哪里不配呀,酸酸甜甜不是很配吗?” 田甜皱眉,很认真:“若是按字典理解,与甜相配的该是苦。” 众人愣了。 徐青柠突然舒坦。也是,也该让这群人尝一尝小山人噎人的本事。 “甜甜苦苦?哎呀这太拗口了,酸酸甜甜多好,我记得有首歌就这么唱的吧?” “《酸酸甜甜就是我》?” 潘晨已经率先唱出来:“我喜欢酸的甜,这就是真的我~” 徐青柠打了潘晨一下:“怎么连你也跟着闹。” 潘晨凑近徐青柠,心情显然很好:“哪找来的姑娘,还挺好玩儿。” 徐青柠没答,眼神扫向还在费力辩解的小山人身上,眉梢一挑。 火锅店的上菜速度还是很快的,锅底一上来,菜陆陆续续也上齐了。 服务员离开前特意交待了哪个是十倍辣,哪个是两倍辣,在十倍辣的汤底那儿插了个柠檬片,退下了。 火锅正式开涮。 说好十倍辣就是十倍辣,一群人即使吃得吸气声不断,还是不停往嘴里喂食,田甜看得目瞪口呆。 “……不辣吗?”田甜惊呆了!她光看那个颜色她就觉得非常辣。 “辣。”岑西是一吃辣就爱流鼻涕眼泪的人,此时正擤着鼻涕、泪眼汪汪看她。 “那为什么还要吃?”田甜不解。 岑西一笑,答她:“好玩呀。” 田甜瞪大眼睛,转头看身边的徐青柠。 徐青柠该死的又看出了她什么意思:你们城里人平时都爱玩这些? 徐青柠烦躁啧了声:“别管他们,你吃你的!他们有病!” “你们真是为了好玩?”田甜还是纠结。 “吃你的。”徐青柠很不耐,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和她展开讨论,随手给她夹了一筷子娃娃菜。 她觉得小山人看他们已经是在看傻逼了。先关自己,再辣自己,城里人平时都爱自虐玩儿? 田甜不知怎么又扫了她的兴,识趣没再问,慢吞吞咬起了碗里的娃娃菜。 田甜自知她性格是有些无趣的,也没有太丰富的人生经验,苍白的履历放在面前这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面前,是很不够瞧的。 她能感觉到酸酸的好意。 她带她玩游戏,可她扫她兴,她又带她吃东西,可她又很不识趣…… 想弥补,可田甜不太知道怎么哄人,嘴里突然嚼到什么,犹豫了下,还是问她:“你刚刚给我夹了什么?” 徐青柠不耐烦:“娃娃菜。”种菜的人还能不认得娃娃菜? “不是。”田甜否认:“口感弹牙,又很爽脆,不是娃娃菜。” 徐青柠有点兴趣了,她扫了眼刚才夹菜的清汤锅,娃娃菜附近漂浮着虾滑,不确定地问:“虾滑?” “嗯?” 徐青柠索性又给她捞了两个:“是不是这个?” 田甜感觉到她态度的缓和,放进嘴里嚼了嚼,欣喜点头:“是这个,很好吃。” 徐青柠一时恨不得将整锅的虾滑都夹到她碗里,有点臭屁地靠着椅子,看她:“好吃吧,山里没有吧?” 田甜很乖巧:“没有,我第一次吃。” “这东西只有城里才有。”徐青柠很臭屁:“这桌上很多东西你们山里都没有,不信你吃吃看?” 田甜点头应允:“好。” 目的达到,徐青柠顺心得很,正喝着可乐,突然又想她这一晚上的折腾是为了什么? 算了。 徐青柠放下可乐,看得很开,只要小山人以后不再她面前提‘山里最好’,那她今晚就算有意义。 正吃着,岑西突然喊她:“阿酸有带皮筋吗?” 徐青柠摇头,顺便问了问身边的潘晨,问完一圈,女生都说没有。 岑西叹了一口气,她长发不长不短,低头吃东西总是垂下来,又要吃菜又要撩头发,烦得影响食欲。 男生显然就没有这种烦恼,都在盯着。 席间难得沉默,边上的人却突然问她:“需要我帮你盘起来吗?” 岑西惊喜:“你有皮筋?” 田甜抿唇:“我用筷子。你不介意的话。” 话一出,桌上其他人都看过来,这种眼神田甜太熟悉,又迟疑着补充:“不是很牢固,但是不去碰应该不会散。” 桌上刚好有没用的筷子,有人递了一根给田甜,田甜绕到岑西的身后,将她头发拧成绳状,插入筷子,握着发梢绕上几圈,最终道:“好了。” “我日!”在场有男生发出惊叹声。 “注意用词。”徐青柠拧眉。怎么今天看这群没出息的人格外不顺眼? 头发挽得好看又实用,在场的女生纷纷要效仿,哪怕头发不碍事也让田甜挽了,连同潘晨在内。 最后轮到徐青柠,田甜问她:“需要帮你挽起来吗?” 徐青柠很勉强的啧了声:“既然都挽了,那我就——” 话被打断,有人在喊:“哎呀没干净筷子了。” “?”ojbk。 田甜乖乖回到座位上,岑西因为挽发事件对田甜好感飙升,不吝啬夸赞:“你好厉害啊你。” “也没有。”田甜很害羞。 “心灵手巧,爱了爱了。”有女生跟着附和。 一顿饭吃完,气氛还很是融洽。 回去的路上,田甜窝在副驾驶上,难得有些愁眉苦脸。 她在山里时晚饭一向吃得早,还吃得少,今天吃得又多又晚,才破例一次,胃就抗议了。 徐青柠心情却很不错,见小山人不开腔,竟主动开口:“车里还有你买的两捆草,下车时候记得拿。” “好。” “你买那两捆草干什么?” “我想编点小东西,类似小葫芦这种。” 徐青柠很惊讶:“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 田甜谦虚:“也就会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复杂的就不会了,像那个叔叔那种人偶和玩具,我是不会编的。” “你们山里人平时就玩这个?打发时间?” “不是,我想编来送给你的。” “送给我?”徐青柠更惊讶了:“干嘛要送给我。” 田甜斟酌着措辞,开口:“奶奶留了两枚戒指给我们,有一枚是你的。我本来是打算连小布包一同给你,但我猜你应该不喜欢那个布包,便想去商场买个装戒指的漂亮盒子,可那里的盒子都太贵了,我买不起,恰好碰见那个叔叔,就想着给你编一个。” 徐青柠反应过来了,面色一冷:“你要送的是结婚礼物?” “可以这么说。” 徐青柠没再开口,一路沉默着将她送到徐家,将两捆草递到她手里时,才二次开口,声音很冷:“不用给我编那什么玩意儿了。” “啊?”田甜不解抬头。 “我不会和你结婚。”丢下这句话,徐青柠没管她什么反应,径直回了车上。 第8章 第8章 在徐家住了几天,依旧不习惯软床的田甜又一次在清晨醒过来。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较平时来说已是有些晚了,简单洗漱过,田甜换上轻便的衣服去到菜地。 果不其然,徐爷爷已经在那儿等她,田甜小跑着过去,喊人:“爷爷早。” 徐爷爷头上戴着顶草帽,也和她打招呼:“丫头早。” 田甜麻溜儿从水龙头旁取过锄头,回到徐爷爷身边,劝道:“剩下的活儿我来干吧,爷爷您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我又不累。” “……可是您的脚?” 这几天两人都相约在菜地,做着松土浇水的简单活儿,徐爷爷干得尤其起劲,田甜以为是他特别喜欢,也没多加阻拦。可偶有一次听徐爷爷身边的勤务兵提醒,才得知徐爷爷的脚年轻时受过伤。 复健工作做得不错,正常行走已经没有问题,但若是长久站立或是疾走小跑,最好拄着拐。 田甜想起老人见面迎她时那极快的步子和手里如同虚设的拐杖,心底一暖,更是放不下心:“松土的活儿交给我就行了。” “老头子又不是纸做的!”徐爷爷埋怨了一声,眼睛还瞪了瞪旁边意有劝阻的勤务兵,拄着锄头站在田甜身边,倔道:“这点活儿哪里就能累倒我。” 田甜哄着人说话:“是。那我们交替着来?等我累了再换爷爷?” 等她累了就该吃早饭了。徐爷爷胡子一撅,显然极不满意这安排,但又不愿和田甜做对,杵在旁边也不走,妥协似的将头顶的草帽戴到田甜脑袋上:“当心晒黑了。” 她笑:“谢谢爷爷。” 挥了大概五分钟锄头,徐爷爷就以口渴为由拉着田甜去一旁的凉亭喝水,勤务兵适时摆上茶壶和茶杯,徐爷爷给田甜倒上一杯水,问道:“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田甜想了想,答着:“想喝白粥。”昨晚吃完那顿火锅,她唯一想吃的就是白粥了。 徐爷爷给身旁的勤务兵使了眼色,勤务兵会意走了,他又问道:“昨晚酸酸带你出去玩了?” 田甜喝水的动作一顿,点头:“嗯。” “好玩吗?”没等田甜回答,他又吹胡子瞪眼似的不满意道:“她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疯,和一群人搞什么宝里宝气的计划,爱玩的东西也乱七八糟,要是你不喜欢,下回不去就是,别为了迁就她委屈自己。” “不会。”田甜想起什么,又答:“他们喜欢的东西……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徐爷爷嗤笑一声:“好歹也成年了,心性还是个孩子,整天傻里傻气,没长大。” 田甜忙着喝水没出声。 经过昨晚,她好像有点赞同‘傻里傻气’这个评价。 “其实那孩子性格和我很像,又倔,又要强,死要面子,还不爱服人管……”徐爷爷像在不满徐青柠又像在说自己,田甜忙打断了:“没有没有,挺好的。” 徐爷爷望了田甜一眼,颇为欣慰:“还好是你。” 这话田甜听出了许多的意思,她放下水杯,犹豫出声:“爷爷,您似乎特别赞成我和酸酸在一起?” 徐爷爷向来敏锐,一听就知道这话里藏了什么,怒道:“那破孩子又和你说什么了?” 田甜忙摇头:“没有,没说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说她哪有那么好心带你出去玩,是不是又说了不想和你结婚之类的话?你别听她的,不结婚?不结婚她以后等着后悔去吧。” 田甜莫名被逗笑了,还在否认:“没有,没说。” “那破孩子!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委屈你。”徐爷爷控诉道:“当初定娃娃亲的时候,我就说定老二……噢,老二就是你第一天来看到的那姑娘,性格老实点。可当时不知道谁说娃娃亲年纪相仿比较好,老二比你大上几岁,这才定的老三。要知道现在有这事,当初我死活都不选老三。” ‘报恩成报仇’这话这几天一直在徐爷爷脑子里打转,他越想越后悔,深思熟虑后想到一招,试着提议:“不然我们换成老二?” 田甜愣住了。等回过神,极快否了徐爷爷的提议:“不用不用,酸酸她挺好的。而且我哪有什么委屈啊,我不委屈的。” “不委屈吗?”徐爷爷望着她没出声。 这法子已经是他能想出来最好的方法。 自家孙女脾气太倔,如果说不通,到头来受委屈的还是人姑娘。徐爷爷护短,只想问一声凭什么?他战友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孙女,凭什么要受她孙女的嫌弃?所以,与其选一个炮仗似的随时能炸的孙女,还不如选一个乖巧听话可人意的,起码等他百年之后见到恩人,也好有个交代。 至于临时换人这事,徐爷爷觉得无关紧要。 自家孙女不喜欢人姑娘,人姑娘对自家孙女又能有多少喜欢?都是初次见面,都没感情,若能让老二替了,起码能保证姑娘不受委屈。 简单一句话,竟也让田甜想起曾在家挣扎的日子,她蓦地笑了笑,答:“不委屈。” “只要酸酸?” 田甜点头:“嗯。” 虽不明白小姑娘为何执着于她那没用的孙女,但徐爷爷没再干涉,应允了:“那就酸酸。” 他忍不住多嘴一句:“但酸酸那性格你也知道,她要是委屈了你,但凡你要解除婚约,或者换成老二,爷爷一句话都不多说。” 徐爷爷很严肃,田甜也郑重其事点头:“好。” ** 时间临近徐老爷子的寿辰,徐家的佣人也愈发忙碌。庭院各处,一派繁忙景象。 徐青柠刚结束两天一夜的登山看日出旅途回到徐家。 舟车劳顿,正要回房休息,路过徐青霭房间时见房门半掩,心下一动。她蹑手蹑脚推门进去,突地大喊一声吓她:“——姐!” “……” 徐青霭翻了个身继续躺尸,嗤了声:“小儿科。” 徐青柠自发躺到空着的另一边床,得意洋洋:“既然小儿科,那你刚才别抖啊。”明明被吓到了还装,哼哼。 徐青霭没搭理她,回完消息将手机扔在一边看她:“这几天去哪儿浪了?” “去山上看日出了。”徐青柠想取相机炫耀她拍的照片,奈何相机包连同行李箱一同被佣人送回了房间,她只好描述:“特好看,特壮观,下次给你看。” 谁知徐青霭竟数落起来:“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不知道在家陪陪你的未婚妻。” “?”徐青柠以为自己听岔了,坐起来:“你说什么?” “田甜呀。”徐青霭也坐起来,在劝她:“人是你未婚妻,就算你想去看日出,带她一起去也行啊。” 田甜田甜又是田甜! 两天一夜的登山日出短途,徐青柠就从那群小伙伴口中不止一次听到田甜的名字,问她怎么不把那仙女带来,她气恼,一一骂了回去。哪知回到家,她姐竟然也和她提田甜? 她就不懂了,那小山人究竟有什么好,一个个的这么惦记? “姐你怎么了?”徐青柠很不满,据理力争:“你不是也很反对这门亲事吗?当初你还对小山人不满意极了,你现在怎么还站到她那边了?” “小山人?” “就是那个田甜!”徐青柠咬牙切齿,蓦地眼尖看到徐青霭手机上的小挂饰,出于好奇拿了起来:“这什么?” “好看吗?我自己编的。”徐青霭炫耀道。 “好看是好看……”徐青柠看着那红色草绳编成的小辫子,咽了口水道:“你这草绳哪来的?” “田甜给的,她教我编的。她会好多东西呢,你这未婚妻真不错,配你可惜了。”徐青霭打趣道。 “哦。”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青柠从床上下来,恨恨道:“既然配我可惜了,那就配你了。” 徐青霭拿她开涮,倔强道:“我求之不得呢,可谁让人家姑娘就认定你了。”话落,她还颇为失望的叹了一声‘唉’。 徐青柠气死了。 她噔噔噔跑到楼下想喝水,路过餐桌的时候余光瞥到什么,眼睛转了过去。原本摆放着筷枕的地方摆着一瓣又一瓣的小西瓜,绿的是皮,红的是瓤,模样逼真,极为讨巧。 出于好奇,徐青柠指尖拿起一个细细打量,确信是那天的两捆草没错。 刚巧徐嫂路过,以为徐青柠喜欢这小西瓜,笑嘻嘻夸道:“是田甜小姐亲手编的,你看这手多巧,编的可真好看。” 徐青柠嗤了声:“中看不中用。”话落,也没了喝水的心思,将那西瓜往桌上一丢就上了楼。 徐嫂将徐青柠丢弃的小西瓜重新摆正,望着徐青柠仓皇的背影,难得在原地怔了怔:明明中看也中用啊。 ** 晚饭时间。 徐青柠回来这事没多少人知道,突然下楼吃晚饭,将餐桌上用餐的人吓了一吓,齐齐回转过头看她。 憋着口气睡了一下午,脑袋昏昏沉沉,肚子又饿得厉害,徐青柠态度算不上好,拉开凳子坐下,接过阿姨递来的餐具,罔顾那些视线,闷声吃了起来。 餐桌上沉寂几秒,徐爷爷搁下筷子看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点左右吧。”简略答过,再无话。 好在徐爷爷也没再问,只在吃到七八分饱时问了田甜一声:“后天就是爷爷生日了,有想好穿什么衣服吗?不如让她明天带你出去买点新衣服如何?” 徐青柠闻言就抬起头:“我不去。” “没喊你。”徐爷爷驳了回去,看徐青霭:“老二你明天有没有空?” 徐青霭点头:“有空的。” 没等徐青柠琢磨出什么,田甜开了口:“爷爷,能不能让酸酸也陪我去?” “?” “甜甜想让酸酸也去啊?”这回是徐青霭问的。 田甜想起徐爷爷这几天变相的撮合,外加上那天他说的话,笃定答着:“想的。” “?”徐青柠挣扎:“我说我不去!” “听见了。”徐爷爷仿佛嫌吵,敷衍了她一声,又哄着田甜:“那就让酸酸也陪着去。” “?” 第9章 第9章 “我呆不下去了,我要离家出走!” “我他妈都这么大人了一点人权都没有!” “再呆下去我得窒息了,管他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不伺候了!” 徐青柠愤怒在手机上敲字,那头的潘晨还在劝,可惜徐青柠正在气头上,根本劝不下来。 “亏我还特意去寒山寺给他求平安符,我费这个心干嘛!我气死了!” “潘晨你来评评理——” 房门被敲响,被打断的徐青柠很不爽,拧眉看向门口,徐老爷子拄着拐杖推门走进来。 徐青柠此时正懒坐在沙发上,双脚搁在与沙发齐高的矮几上,是徐老爷子极不喜欢的懒散姿势。但—— 无所谓了。徐青柠如是想着,反正她从来不是什么好孙女。 徐青柠姿势没变,甚至没理他,兀自拿着手机敲完要给潘晨发过去剩下的那几个字。 “潘晨你来评评理我爷爷他是不是很过分!” 消息发送成功,徐爷爷也在徐青柠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拿拐杖敲她还搁在矮几上的双腿,声音沉沉:“说过多少次了,坐要有坐相,你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 徐青柠顶嘴:“田甜像样,您看她去。” “嗯。”徐爷爷好似听不出她的情绪,认同一声:“她是比你像样。” “?”徐青柠冷哼。 徐老爷子身板坐得直,见徐青柠双腿继续搁着,又敲了敲:“把腿收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这腿还有本事碍着您说话?” 徐老爷子不紧不慢的:“再不收腿打断。” 徐青柠瞥他一眼,怕真惹老爷子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憋着一口气将腿收回来,声音很冷:“说吧。” “明天帮甜甜多选几件衣服,这孩子过来这边没带几件衣服,你多帮她选选。” “我凭什么?”徐青柠气得眉毛都扬起来,“我不去!我都说了我不去!” “由不得你。” 徐青柠继续顶嘴:“腿长在我身上,我想不去就不去。” 徐爷爷沉默将手里的拐杖搁在一边,这动作看得徐青柠心里一咯噔,心下一横正要英勇就义,他开口了:“你是不是不想和甜甜结婚?” ……? 虽不明白老爷子为何这么问,但情感终究占上风,徐青柠不管不顾答了:“是!” “正好,我现在也看不上你。” “?”徐青柠静等着老爷子的后话。她突然发现,之前顾忌着老爷子的身体,她还没找他谈过婚事相关的话题。没谈过也就不知道他对这事的真实想法,原来他竟是这么想的? “我觉得你二姐不错,想撮合甜甜和你二姐,你觉得如何?” 徐青柠下意识皱眉:“二姐她会同意?”话一问出口,徐青柠就想起白天徐青霭和她说过的话,没准二姐还真同意。 “这个不用你管。”徐爷爷盯着徐青柠:“既然你不想结婚,那你就给我撮合她俩。” 徐青柠听明白了:“要让二姐代替我?” “不行吗?” 徐青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想起她二姐对田甜的态度,似乎也不是强迫,她慢吞吞想着,终于想明白怪异的点在哪,问:“那田……那姑娘同意吗?” “等她喜欢上你二姐,还会不同意吗?” 这倒是。 徐青柠没了心理负担,开口:“那你想我怎么撮合?” 闻言,徐爷爷竟意外地眉头一蹙,似在犯难,沉默良久开口:“现在比较麻烦的是甜甜对你有点好感,你知道怎么做吧?” 徐青柠一愣,有些讶异:“她对我有好感?” “嗯,她对我说的。”徐爷爷脸不红心不跳,忽而转为怒状,骂道:“你一天天到底在搞些什么?你既然不喜欢人姑娘,就别做些让人误会的事啊。” “我哪有——”徐青柠辩驳着,突然回过神来,态度一转,她有些臭屁地靠着沙发,二郎腿一翘,嘴角也跟着翘起:“爷爷你不会知道的,这就是您孙女我的魅力,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迷倒万千少女。” 她有些遗憾地补充:“可惜了,您永远只能看到我的缺点。” 徐爷爷忍住拿拐杖敲她的冲动,继续道:“不过甜甜和老二相处还有点不自在,你在旁边会好点儿,所以你这段时间多陪陪两个人。等甜甜喜欢上老二,我也就不用你了。” 这可谓是徐青柠这两星期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她嘴角还扬着,在假设:“万一那姑娘死活就喜欢我怎么办?” 徐爷爷差点笑出声来,扫她一眼,呵了一声:“杞人忧天。” “?” “那可说不定啊,万一呢。”徐青柠为自己找着后路。凡事总有个万一,她总得知道自己到时候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梦里的万一。”徐爷爷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又叮嘱了声:“甜甜给我过完生日就想回家,你找个理由把她留一段时间,和你二姐培养培养感情。” “我找?” 徐爷爷恭维她:“不然呢。眼下我们家谁还有这个魅力?” “?”徐青柠应承下来:“行,你走吧。” 徐老爷子拄着拐杖临到门口,想起什么,又道:“明天记得帮甜甜多选几件衣服。” 徐青柠难得乖巧:“知道啦。” 眼看着老爷子要开门,徐青柠忽地想到什么,抓着他胳膊忙问不让走:“爷爷,你今晚说的话都作数吧?”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徐青柠放心了。她爷爷虽然脾气差点儿,但说的话总是作数的。 徐青柠心情一好,松开他胳膊,脸上也笑嘻嘻地:“爷爷慢走。” ** 既是买衣服,听老爷子的意思还是礼服和常服都得买,徐青柠和徐青霭一商量,将购物地点选在了徐青霭朋友开的工作室。 工作室开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从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现在的供不应求,离不开背后那位灵魂般的设计师。 据说她曾为画稿在深山之中与猛虎野兽共呆过七天七夜,呕心泣血之作,一举拿下享誉国际的设计大奖,从此声名大噪。 她极富才情,却又极具个性。经她设计的衣服市场反响大都极好,若按常规工作室的路线,就该走上扩大生产打响品牌增加供货渠道最后赚个盆满钵满的路线,可工作室发展到现在,供货渠道仍只有工作室一家。 她的衣服,只有她的工作室在卖。 大概物以稀为贵,这一举动,竟又将sto这一品牌推到其余几家工作室难以企及的高度。 徐青柠对sto工作室早有耳闻,对背后那位设计师更是好奇得很,听说要去这儿,自是不会反对。 下午三点,一行三人从徐家出发。 徐青柠的跑车限坐两人,这回开的是徐青霭的车,徐青霭做司机。徐青柠乐得自在,一路上哼着小调,却在临上车前犯了难。 若在平时,她二姐开车她一般是坐副驾驶的。可她现在是有任务在身的人,若要撮合她二姐和田甜,那这副驾驶就该由田甜来坐。 奈何撮合这事又只有她知道,冷不丁将田甜塞去副驾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奇怪。 尤其田甜明面上还是她未婚妻…… 撮合第一步就这么纠结,徐青柠有些气恼,释然想着不就是个座位,兀自拉开副驾驶的门。徐青霭从驾驶座扭头看她:“坐什么副驾?没看你未婚妻坐后面去了,给我坐后面去!” 徐青柠目光一转,恰好看见端正坐在后座的田甜,她正望着她。徐青柠慢吞吞将车门关上,移步后座时松快想着:也好,不用纠结。 车很快开了。 后座空间就那么大,尤其身边人的存在感还不小,徐青柠脑筋转着转着,想起一件事,问她:“这车门你就会开?” 田甜窘窘的:“这车我见过的,会开。” “唔。”徐青柠心情颇好地应答着。果然,她就该和二姐是一对。 田甜性格偏安静,徐青霭也不是多话的人,这两人不说话,徐青柠也歇了热络气氛的心思。闲来无事,她在论坛发帖问‘怎么撮合两个人在一起’,看各种五花八门的评论,就这么玩了一路。 sto工作室位于津城市中心地段,在寸土寸金的大厦内占了整整一层。乘电梯上到23层,门一开,素白的sto大型标牌赫然于眼前,白底白花,素净奢华。 沿拐角处的玻璃门进,两排衣服沿着圆弧的墙壁就这么蔓延开来,室内空旷又满当,摆在最中央的圆柱型鞋架由大到小一直叠到天花板的高度,背景是大片的白,因衣物的颜色才添加上几抹不同的色彩。 徐青柠粗略扫过几眼,视线落在那些衣服上,莫名觉得这很符合小山人的风格。 简单素净,印象中她穿的就是这样。 很快有导购小姐迎上前,大抵徐青霭是这儿的常客,她直接走向她:“徐小姐,老板吩咐过了,您今天无论买多少都算在她账上,请您务必不要和她计较。” 徐青霭倒不在意这些,只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她——”门又被推开,导购小姐看了眼门口,欣喜道:“老板来了!” 徐青柠顺着她的声音朝门口望去,来人一头极利落的短发,一条白色长裙遮住脚踝,平底鞋,明明是极温柔的打扮,却被她颇凌厉的五官穿出了几分率性不羁。 徐青柠看了眼同样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山人,她倒是温温柔柔的。 “青霭。”罗海灵微笑着朝几人走来,脚步突地一顿,声音听起来极惊喜:“田甜,你怎么在这儿!”她大步上前,步子甚至比之前还要大,很快站定在田甜的面前,熟稔地捏了捏她的脸。 “罗姐姐。”田甜喊人。 徐青霭很意外:“你们认识?” “啊。”罗海灵应得极为爽朗,揽着田甜的肩膀,亲昵道:“之前我在山中迷路了,是田甜救了我。” 徐青霭知道好友向来有独自一人在山中行走寻找灵感的习惯,就没想到会这么巧,也笑:“和猛虎野兽共度七天七夜那次?” 罗海灵也看过媒体写的那篇夸张报道,哭笑不得看着田甜:“如果这是猛虎野兽的话。” 田甜还懵着:“啊?” “没事。”罗海灵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看向徐青霭:“对了,你怎么会和田甜在一起?”她又调戏起田甜来,小动作不断:“你这小家伙不是死活儿不出山的吗?当初无论我怎么说都劝不动你呢。” “田甜是我妹妹的未婚妻。”徐青霭简略答。 徐青柠一下被推到人前,主动迎上了罗海灵打量的视线,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不能输?好像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罗海灵松开揽住田甜的手臂,只眼神依旧黏在田甜身上,问:“那她们今天就是来帮你挑衣服的?” 田甜点头:“嗯。” “正好。”罗海灵极高兴的样子:“新一季的衣服就是按照你给我的感觉设计的,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 “我?” “对呀,我的缪斯女神。”她又捏了捏田甜颊边的软肉,眼神宠溺。 她适时打了个响指,兴奋走开了:“衣服我来给你挑,包你满意。青霭,你跟我来。” 两人走开,原地就剩下徐青柠和田甜两人,诡异的安静着。 田甜盯着徐青柠,抿了抿干燥的唇瓣,主动解释:“之前罗姐姐在山中迷路,脚又崴了,我就把她带回家住了几天。” “嗯。”徐青柠不甚在意。 只是想起罗海灵待她的亲昵模样,又想到她二姐和罗海灵的关系,未免到时候上演什么好朋友为爱反目成仇的桥段,她扭头叮嘱旁边的小山人:“你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要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知道吗?” 徐青柠说的她也懂,但是……田甜小脸满是纠结:“罗姐姐也要吗?” 徐青柠面不改色:“嗯。” 田甜低下头,沮丧:“那徐姐姐也要了。” “……?” 第10章 第10章 这个徐姐姐,自然不会是叫她。 眼看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徐青柠忙找补一句:“我二姐不用。” “嗯?”田甜抬起头。 徐青柠解释:“她是我姐姐,相当于也是你姐姐。” 这情急之下的解释莫名又将两人距离拉近,徐青柠刚想再解释一声,田甜已经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屡屡受挫,徐青柠突然觉得撮合这事也没那么好干,起码没她想的那么好干。小山人好像有点死心眼? 想起她刚才因保持距离而颓丧的模样,徐青柠不死心,佯装随意地试探:“你很喜欢我二姐啊?” 田甜点头,眼睛亮亮的:“嗯。徐姐姐对我很好,这几天也一直陪着我。” 徐青柠颇感欣慰点头,只是还没欣慰上几秒,田甜又开口了,她低着头,似在羞怯:“不过不是那种喜欢。你放心,我只喜欢你的。” “?” 徐青柠又高兴不起来了。 她盯着面前羞涩低头看脚趾的小山人,不自觉拧起眉,薄唇紧抿成线,难不成这人死活真就喜欢她? 一强一弱这画面格外引人遐想,又恰好被徐青霭看到,她不由分说一顿训:“你凶甜甜了?” 徐青柠一脸莫名:“我没有啊。” 田甜也抬起头,白皙的面颊还染着浅粉,知道她误会了,帮着解释:“酸酸没有凶我。” 徐青霭一看田甜不是在委屈,放下心,没管徐青柠那一脸莫名,将罗海灵挑的衣服推到田甜面前:“你看看喜欢哪些?她还在里面挑,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田甜望着挂在衣架上被推来的一整排衣服,惊讶:“这么多?” 徐青霭也笑:“要不是我拦着,还有更多呢。” “先挑两条试试。”徐青霭上前帮她选,突然回过头来问:“海灵说你不穿短袖,是不是真的?” 田甜摇头:“不是的。只是山里比较凉快,我的衣服一般是长袖,短袖也是穿的,我不挑。” 徐青霭若有所思点头,递了条白色裙子给她:“这个行不行?” 田甜扫了眼,眉头微蹙,迟疑着点头:“行的。” 徐青霭被她纠结的表情逗笑,问:“怎么了?” “……我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 “这还短?”徐青霭冲徐青柠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酸酸身上的裙子是不是更短?” 田甜偷偷瞥了眼,诚实答着:“她的腿好看。” 突然被夸的徐青柠:?? 以为她是在求救,她刚要站出来,田甜已经拿过徐青霭手里的裙子,拘谨答了一声:“那我去试了。” 眼看着田甜进了更衣室,徐青霭走到徐青柠身边来,拿手肘杵她,小声:“昨天不是还不想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徐青柠随口答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转转。” 这话骗骗别人行,骗不到徐青霭,她斜睨了她一眼,手揽上她肩头:“这姑娘真不错,你别总想着欺负她。” “你怎么就断定我会……我不欺负她。”徐青柠突然就歇了辩驳的心思,她纯好奇地发问:“我现在就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有什么魅力?这才几天,你这胳膊肘拐得可不要太远。” 徐青霭被她的话逗笑,答着:“你和她处几天就知道了。” “?”这话更敷衍。 徐青柠扪心自问她也是和田甜处过几小时的人,可那几小时她除了受挫就是受挫,实在没任何魅力可言。 “聊啥呢。”罗海灵适时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位推衣服的导购,又是两大排。 徐青霭此时还是斜倚在徐青柠肩上的懒散姿势,开着玩笑:“罗老板这是不打算做生意了?” 罗海灵顺着她话茬:“还做啥生意啊。只要甜甜看得上,这个店都是她的。” “……?”被夹在中间的徐青柠觉得她可能不太适合呆在这里。 试衣间的门倏地一响,几人循声望去,田甜正从试衣间内走出来。 罗海灵眼底难掩惊艳。 没有人比她更懂她设计的衣服,眼前这画面几乎与她当初的构想相差无几—— 田甜皮肤雪白,五官标致,素净白裙不掩芳华,反倒将气质衬得越发干净,干净之外,又隐隐有几分妩媚动人。以至纯和至白,勾勒一股诱的气息,田甜做到了! 她一双明眸清澈明亮,此时正咬着浅粉的下唇,局促看着几人。 罗海灵连声音都不自觉放缓:“怎么了?” 田甜一抬头,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几分,声音细弱蚊蝇:“背后的拉链,我拉不上。” “我来。”罗海灵说着就要上前。 田甜退后两步,拘谨答着:“……酸酸来吧?” 罗海灵一愣,随即道:“也是,该让未婚妻来。”她大度地让出位置,看向徐青柠,而被点到名字的徐青柠却是一愣。 不同于罗海灵,田甜一出来,她注意到的就是她那双腿。 裙子实在不短,大概膝上五公分左右,中规中矩的长度,却衬得她双腿好看得惊人。 骨肉匀称,白皙晃眼。 徐青柠对她的腿向来是自信的,可这竟让她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意思,尤其这双腿的主人在几分钟前还夸过她的腿好看。 “……酸酸?”田甜以为她不愿意,迟疑着又喊了一声。 徐青柠这才将视线从田甜腿上移开,走上前,绕到田甜身后,道:“你把头发撩起来。” 田甜很听话,将黑瀑般的头发撩到左侧,微抿着唇,静等着她的动作。 她鲜少穿背后有拉链的裙子,自奶奶去世后更是再没穿过。 每次都只能拉上一半,每次都需要奶奶帮忙。过去不觉得有什么的事,自奶奶过世,却是再没人能帮她将另一半拉上。 倏忽间一拉到底。 熟悉的感觉差点让田甜红了眼眶,她垂下头,将头发重新放好,低声道谢。 徐青柠极不自然地笑笑,恍惚着走开。 “好看!”徐青霭毫不吝啬夸赞。 罗海灵走上前,拉着田甜左看看右看看,也跟着说了一声:“好看。” 田甜被夸得害羞,脸蛋白里透着红,小声道:“那就这条吧。” “再试试别的。”罗海灵拉着她就要去选,田甜却不动了:“买明天生日宴上穿的衣服就好了,其他的衣服我有的,不用买。” 徐青霭纳罕出声:“哪有女孩子嫌衣服多的?难得出来,买一件怎么够,多买几件。况且要是真只买一件回家,爷爷指不定怎么训我和酸酸呢,甜甜舍得我们挨训吗?” 罗海灵在一旁帮腔:“就是,就算不替这俩着想,也该替自己想想呀。我猜你这次过来肯定没带几件衣服,没准连换洗衣服都不够,现在不拿还等着什么时候拿?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我交那几天的住宿费和伙食费了。” 田甜被她两人逗笑,解释:“真的不用了。我虽然没带多少衣服,但也没打算待那么久,等爷爷过完生日我就回去了。要是这次买的衣服太多,我也带不回去,这一条裙子,正好。” 罗海灵重心一偏,惊了:“过完生日就回去?” “嗯。”田甜还笑着:“大概后天或者大后天的样子。” 徐青霭不解:“这么急做什么?” “唔。”田甜犹豫一阵,为难开口:“家里的活儿是真的不能再拖了,也不好一直麻烦邻居大婶。” “那未婚妻呢?”罗海灵生怕劝不住她,换了个角度:“你这次过来不就是为了未婚妻?这么快就走,你舍得她?” 突然被推至人前,恍惚中的徐青柠对上了田甜投来的视线,她脑中闪过什么,又不自在地移开。 独属于某人的温软腔调响在耳边:“自然是舍不得的。但她还要上学,家里那边我又放不下,只能暂时分开了。” 罗海灵还想说什么,徐青霭眼神制止她,在一旁打圆场:”行了行了,这事我妹都没意见你在这说什么?真要留人,也不该是你来留啊。“ 罗海灵不吭声了,被点到的当事人也很沉默,罗海灵低头看了眼腕表,这才道:“时间差不多了,附近开了家不错的餐厅,我请你们吃饭吧。” 吃饭这事没人反对,田甜快速道:“那我先去把衣服换下来。” 她三两步走到试衣间旁,临进门时却顿了步子,转身冲徐青柠开口:“……能不能再帮我把拉链拉下来?” 徐青柠迟疑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不白不好看,不白不好看,不白不好看……饶是徐青柠默念了一路,在田甜那白皙的后颈再度亮于眼前时,仍不可避免地被夺了视线。 头发被撩至一侧,露出平时不太能见得到的白嫩后颈与一小片雪背。后颈处残留着几丝碎发,看起来茸茸的,让她心生几分摸一摸的念头。 好在理智尚存,徐青柠退后一步,声音很低:“好了。” “谢谢。”田甜进去了。 徐青霭和罗海灵开始收拾东西,徐青柠百无聊赖,转悠到镜子旁,看着她因高束丸子头而露出的后颈,鬼使神差的,她食指覆上去,轻触了触。 ……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她暗嘀咕。 食指还在不甘心地摸着后颈,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暗骂一声,走开了。 草,刚刚什么毛病。 第11章 第11章 转眼间就到了徐老爷子生日这一天。 徐青柠一觉睡到十点,迷迷糊糊醒来时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好奇趴到小阳台那儿看了眼,有些讶异地关上了门。 依老爷子一贯的作风,生日宴向来是能简则简的,常把‘家里人简单吃顿饭就好’挂在嘴边的人,今年似乎转了性。 前两天她从邻市回来时就注意到,宅子里几处不起眼的墙壁彩绘有人重新描过,内宅各角落的浮雕也有专人在修缮,就连外墙脱落或地板松动的瓷砖,也全部换成了新的。 最反常莫过于现在才不过十点,外头就响起了忙碌的声音。 像是要大办。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大办小办,也不过是一顿饭。 徐青柠挽了头发,趿着拖鞋到浴室洗漱,洗脸洗到一半,门上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似乎还有她妈妈的呼唤,徐青柠啧叹一声,掬了几捧水简单浇过完事,眯着眼睛去开了门。 柴珮云进门,一见徐青柠的模样,纳罕出声:“怎么也不把脸擦干净?” 未免水流进眼睛,徐青柠的手还胡乱抹着脸颊,随口答着:“我这不是怕你等急了吗?” “这有什么。”柴珮云推着她的肩膀:“你先去把脸洗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徐青柠依言从了。 柴珮云将端来的早餐搁上茶几,进卧室绕到床头拿遥控拉开遮光帘,室内一瞬间敞亮,她躬身叠床上散乱的被子,随手一掀,一本笔记本随着这股力道被甩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平摊开,露出几个大字:【田甜攻略计划】 柴珮云纳闷,正要拿起来往下看,徐青柠从浴室出来,飞快上前一手抢过了,嚷着:“妈!你干嘛?” 她望着她左右躲藏极不自在的眼睛,问:“是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看?” 徐青柠索性将笔记本一合,拍在桌面上,脸不红心不跳:“是隐私。” “哦,那不看了。”柴珮云走到外室沙发那儿坐下,冲徐青柠喊:“赶紧收拾,收拾完过来吃早餐。” 徐青柠顺手将笔记本锁进抽屉,随口应着:“来了。” 茶几上摆着杯蜂蜜水,两个奶黄包和一个煎鸡蛋,徐青柠没啥胃口,端起蜂蜜水抿了两口,问:“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柴珮云将鸡蛋推到她面前:“把鸡蛋吃了。” “不想吃。”徐青柠放下蜂蜜水,试着猜测:“我和那姑娘结婚的事?” “嗯。”柴珮云点头:“今天早上我去找你爷爷谈话,你爷爷说他已经和你谈过了,你们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爷爷就和我说了说他的想法。”徐青柠下意识不想让她妈妈知道撮合的事。 “你爷爷倒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柴珮云边说边琢磨徐青柠的表情,试探道:“他还说你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一味挡在前面帮你解决,不好。” 老爷子意有责备,怪她宠坏孩子,这话柴珮云听过太多遍,其实没太放在心上。让她心底一咯噔的,是那句‘自己的想法’。 ……酸酸有自己的想法?难不成她一直在做的,还违逆了酸酸的想法不成? 她不太信,可所谓的‘田甜攻略计划’在她头上狠敲了一记,她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情。 徐青柠误会成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点了头:“嗯,这件事我和爷爷商量好了,交给我就好,妈你别再插手了。” “……怎么商量的?”怕徐青柠多想,柴珮云解释:“妈妈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妈妈帮忙?” “不用,我都成年了。”徐青柠推脱着,又喝下一大口蜂蜜水,对上柴珮云的眼睛,笃定:“我自己能行。” 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知道了。柴珮云换了种方式,试探:“听说你昨天带田甜去买衣服了?” “嗯。” “爷爷让你去的?” “我自己想去。” “怎么突然想去了?”柴珮云装作不解的样子:“之前我让你去世贸接田甜你还千百个不情愿。” 徐青柠不愿细说,对上她的眼睛,反问:“不是您让我对田甜好一点的吗?” “我那是因为——”柴珮云突然说不下去,只道:“算了。” “因为什么?” “没什么。既然婚事你自己有主意,妈妈就不插手了。”柴珮云起身,望着正一小口一小口嘬蜂蜜水的徐青柠,叮嘱:“记得把早餐吃了。休息会儿,换身衣服,待会儿下楼吃午饭。” “行。” ** 中午一般是家宴。 快十二点,徐青柠将还未完成的“田甜攻略计划”锁进抽屉,随意换了条裙子,踩着拖鞋,拿着手机下楼。 外头还在热火朝天的布置着晚宴的会场,嘈杂声响不时传入耳中,徐青柠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围坐在客厅沙发的一大群上身上,眉梢又一挑。 大伯母二伯母还有一群她不太叫得出名字的徐家亲戚围在小山人身边,每人手里都攥着红红绿绿的草绳,眼睛盯着小山人手上的动作,这样或那样的折腾着。形状千奇百怪。 徐青柠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转身给自己倒了杯可乐,没等喝,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手,意有所指:“感受到甜甜的亲和力了吧。“ 是徐青霭。 徐青柠不紧不慢喝了口可乐,眼睛盯着那边,答了一声:“难道不是爷爷的面子?” 上回吃饭她就看出来了。 大伯母二伯母和田甜是第一次见面,再有眼缘,也不至于喜欢到那种地步,不过就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顺着他夸一夸,讨老人家欢心罢了。她大伯母二伯母尚且如此,徐家这群亲戚就更不用提。 “不是啊。”徐青霭反驳:“刚才她们看桌上摆着那小西瓜,一个个嚷着要学,我看她们学得还挺认真的。你没看一个个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徐青柠盯着她看了几秒:“她们要是在打麻将会笑得更像朵花。” “……”那倒也是。 沉默半晌,徐青霭听徐青柠问:“妆你给化的?” “啊。” 徐青柠正在看被围在中间的小山人,她化着淡妆,梳着马尾,乖乖巧巧坐在那里笑,清新动人,她夸着:“手艺还不赖。” 徐青霭夸回去:“甜甜底子好。” 徐青霭越夸,徐青柠越高兴,目光落及田甜身上那条白色的裙子,嘴角一弯。看来裙子也是某人帮穿的了,挺好,都在她的计划内。 帮忙化妆就要帮忙卸妆,帮忙穿衣服就要帮忙脱衣服……不用她撮合两人就能有这种互动,她怎么会不高兴。 “对了。”徐青霭放下搭在徐青柠肩上的手:“海灵明天想带田甜出去玩一天,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徐青柠扭头看她:“你去不去?” “我去干什么。” 徐青柠打算去。 原因无他,自昨晚吃完那顿饭,徐青柠就将罗海灵划入了一级戒备对象的范畴。她连夜制定计划分析,最后得出‘这个人很难搞’的结论。喜欢田甜不说,还是她二姐的好朋友,这无异于撮合计划中的一座大山,稍有不慎,就能将计划堵个水泄不通。 昨晚她就打定主意,不能再让罗海灵和田甜独处,她得在场盯着,最好徐青霭也在场,方便制造机会。 徐青柠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我想陪着一起去。我又和海灵姐不太熟,想问问你去不去?” 徐青霭脸上异色更明显:“你去干什么?” 徐青柠一脸认真:“她让我多陪陪她。估计是要走了,不太舍得吧。” “……她说的?” “嗯。不信你去问她。” 徐青柠有胆子将瞎话编出口,自然是不怕徐青霭去问的。即便她真去问了,依她对田甜的理解,她也只会点头称是。她自信她对小山人了如指掌。 “行吧。”徐青霭点头:“不过我明天有点事,可能没时间陪你们一起玩。” 徐青柠不满,嘟囔:“什么事啊,就有那么重要?田甜可马上就要走了,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多陪陪她。” 徐青霭笑:“这不还有你吗?” 那哪一样。徐青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这么说:“……我和海灵姐不熟,聊不了几句话,很尴尬。” 徐青霭难得听徐青柠抱怨,一乐:“行吧,我明天再看看。” 徐青柠满意了。 ** 简单吃过午饭,徐青柠抱着手机上楼睡觉,这回连降噪耳塞都用上,睡得迷迷糊糊,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翻了个身,耳塞不慎从耳中滑落,拍门声轰隆入耳,她烦躁一踢被子。 草,这群人! 徐青柠黑着脸起来开门,看着陆陆续续进门还嬉皮笑脸的小伙伴,毫不掩饰起床气:“来干嘛!” 他们已经围着沙发坐下了,招呼:“酸总来打牌啊。” “打你个头。” 潘晨走在最后,也笑着:“昨晚没睡好?” 徐青柠咬牙切齿:“我昨天五点睡的!”为了那个狗屁计划,写到五点,她容易嘛她。 潘晨将手上的柠檬水递给她:“阿姨让我给你带上来的,醒醒瞌睡,待会儿吃饭了。” 徐青柠揉了揉眼睛,接过,懒在潘晨身上跟着往沙发那儿走,那群人已经玩起来了。徐青柠坐在沙发扶手那儿醒瞌睡,听这群人聊天。 ”对三。“ “要不起……诶,你们刚才看见徐爷爷身边那姑娘没有?” “没看见……对五。” “你他妈别装!你他妈刚才看得眼睛都直了!” “对圈。那么漂亮一姑娘,仙女似的,谁还能没看见,是吧酸总?” “有话就说。”徐青柠被这群人迂回的对话搅醒了瞌睡,喝下两口柠檬水润嗓子,将杯子磕在茶几上。 好像心情还挺好,有人跃跃欲试了:“……听说,是酸总未婚妻?” 第12章 第12章 “听谁说的?”徐青柠不紧不慢发问。 她声色沉沉,不辨喜怒,一时间无人敢开口,就连打牌的动作都停下,潘晨代替回答:“……徐爷爷说是孙媳?” 孙媳一出,不言而喻。尽管他们只是猜测,但也不是瞎猜。 他们唯一见到田甜就因为徐青柠,尤其这人当时还挺护着,不是她,难不成还能是别人? “我二姐的。”徐青柠淡淡道,抿了口柠檬水,沉默良久,又叮嘱了声:“别出去乱说。” 众人忙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我去换件衣服,你们继续。”徐青柠说着进了里间的卧室。 牌桌继续。 等徐青柠换完衣服出来,这群人不知何时将小阳台的遮光帘也拉开了,强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了看楼下,继续坐着,踢了踢某个还在打牌的人:“不是有休息室?还专门跑来我房间打牌,皮痒了找骂?”一猜就知道是这人撺掇的。 被踢到的人大叫冤枉:“天地良心!是阿姨叫我们来喊你起床,顺便来打个牌,是吧潘晨?”他寻求帮助。 潘晨好笑应着:“是。” 其实柴珮云只让她来喊徐青柠起床,不过这群人呆在休息室和长辈小辈大眼瞪小眼实在太无聊,这才一窝蜂的全跑来。 徐青柠这儿一向是宴会的净地。 大人不会来烦,小孩子不会来吵,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有徐青柠带头,可谓宴会聚餐躲清闲的不二之选。几家人都认识,常有个宴会聚餐啥的他们基本都围着徐青柠打转,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 徐青柠假装信他们,没再追究他们扰人清梦,起身往小阳台那儿走。 她这才发觉时间不早了。 早上看还乱糟糟的宴会场地,如今已然换了一副景象。 整个宴会场地据王府花园的地上河而布置,沿河两畔装饰的花球绵绵延延绕经整个前院,彩灯和气球挂满枝头。十几张白色小圆桌错乱又有序的摆放着,各式风味小食任人拿取。专人烤肉,现磨咖啡,凉亭和长廊的香槟塔,诡异又和谐地与这王府花园的生日宴共存。 徐青柠的视线被河岸对畔大草地那儿两位烤肉师傅的娴熟技艺吸引,隔这老远仿佛都能闻见肉香,她有些肚子饿。 正要下楼觅食,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爷爷不知何时领着田甜到了烤肉旁,取了白色盘子给她夹了几块烤好的肉,递给她,眼睛发亮,期待她的反应。田甜尝了尝,似乎说了什么,她爷爷的脸上绽开笑容。 徐青柠突然有些嫉妒。 这小老头!平时她吃烤肉的时候他就怒骂垃圾食品,轮到田甜吃他还请专人专门烤好了给她尝? 这区别对待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她可算知道这场宴会是为谁布置成这样了。 转眼间有几个人上前攀谈,许是出于礼貌,田甜咀嚼的动作停住,腮帮子鼓鼓,像只小仓鼠。 爷爷似乎在介绍她,田甜冲那几人笑了笑,笑容牵动脸颊上的肉,有些僵硬,变成了一只强颜欢笑的小仓鼠。 徐青柠被这画面逗乐了,转身关上小阳台的门,冲还在打牌的几人喊:“走,下去吃东西。” 有人抬手:“打完这一局。” “也行。”徐青柠进卧室换了双绕腕水晶凉鞋。 出来时这群人刚好打完,徐青柠等他们收拾,临出门,潘晨突然说:“明天周白升学宴,绿岛酒店集合,你没忘吧?” 徐青柠真忘了。她失语一阵:“……明天?” “啊。”潘晨一看她这反应就明白,停下问她:“你有事?” 徐青柠还没开口,走在前头的人听见这对话已经不走了,嚷着:“不能不去!酸总要是不去,周白多神气啊,她真该以为你怕她了。” “我怕她个屁!” 徐青柠嘴上反驳,但心底还是犹豫,拿不准主意。她明天确实有事啊,罗海灵要约小山人出去玩呢。 潘晨:“有什么事?很重要吗?” 徐青柠一挠头:“还挺重要……”一不小心就关乎她的下半生呢。 “我给你们念念前两天周白在班群里的发言。”有人掏出了手机,绘声绘色:“这周五就到我的升学宴了,为了大家吃好喝好玩好,还是决定在自家酒店办,绿岛酒店。大家想吃啥都可以提前和我说,我让工作人员准备,什么都可以。一定要来哈,可不准不来,不知道来或者不方便来的,我让我爸爸派人去接你们,包接包送。” 徐青柠被那阴阳怪气的学腔逗笑了,骂他:“——你咋这么欠!” “哪是我欠!”他一脸惊诧:“周白话都说成这样了,酸总你竟然还能忍?” 徐青柠淡定:“有啥不能忍的。” 她和周白其实没太大矛盾,是那女生一直把她当成假想敌。 学生嘛,比的就是成绩。每每考试,她都恰恰比她高那么几分,时间一久,就有些变味。周白明里暗里损她,见她不搭理她,又带着学霸的气焰损她身边这群学渣。偏她长袖善舞,又是老师跟前的红人,大扫除啥的情况公报下私仇也是常有的事,那她身边这群学渣自然不乐意,‘万年老二’的绰号就这么喊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徐青柠就被宣了战。 她其实不太愿意参与这种没意义的争斗,但周白明明白白是冲着她来,身边这群人成绩也没一个拿得出手,她理所当然被推到了最前端。 时间推至高考,徐青柠不偏不倚又比她高出那么几分,按理说这场战争该随着高考的落幕、徐青柠的胜利而结束,但那女生意外得知徐青柠报了本市的大学,嚣张的气焰又起来了。 她报的是全国第一的大学,学校排名比徐青柠的大学靠前。 她觉得她赢了。 本来嘛,高考分数就是为填报志愿做准备的,分数再高有什么用,不照样没录上她那所全国顶尖的大学。 气焰一嚣张就开始得瑟,时不时就在班群感慨两句高考成绩,偶尔还在朋友圈转发一些那所学校新生入学的必读文章,俨然已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学渣们又受不了了,徐青柠却意外的冷静。 这冷静若要拿潘晨的话说,那就是徐青柠没把周白放眼里过,她根本不拿她当对手。 徐青柠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他们这群人气得抓心挠肝,他们不忿呐,时不时就说两句激化矛盾的话,好容易激得让徐青柠点头同意去升学宴了,结果有事……? 不准有事! 就是天上下刀子徐青柠也得去,必须去给他们这群学渣撑场子! 硬的不行来软的—— 有人开始撒娇:“去嘛去嘛,没有酸总的聚餐是多么无聊,没有酸总的日子是多么寂寞。” 有人道德绑架:“阿酸不去我也不去了,我可受不起周白的嘲讽,不想自讨没趣。” 有人还在威胁恐吓:“周白不是说包接包送吗?干脆让周白派车来这儿接阿酸,也让她见识见识阿酸家的气派府邸,省得她一天天拿她家那破酒店说事。” “——滚远点!”徐青柠嗤了那人一声。 老头子最不喜欢她拿身份说事,要让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活得像嚣张跋扈二世祖,少不了又是一顿骂。 一群人还在望着她,徐青柠被盯得没办法,敷衍了声:“行行行,去去去!” “哦耶。”众人欢呼着跑开。 徐青柠想到明天,眉头皱得死紧。 ** 宴会的热闹氛围一直持续到很晚。 一整个晚上田甜基本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徐青柠几次望过去她都在笑,笑得像个吉祥物。 如果说徐青柠一开始还迷茫懵懂,那过完今晚,她基本能摸清老爷子的意思。所谓的生日宴,不过是介绍田甜的阶梯。 甚至于孙媳这一身份,也只是他和田甜关系的连接。 是哪个孙子或哪个孙女的媳妇,老爷子根本不在乎。可以是她,可以是二姐,甚至可以是大姐。 这使得田甜攻略计划变得可能,徐青柠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只要撮合成田甜和她二姐,她就能全身而退! 想到明天,徐青柠甚至觉得她不该去升学宴,现在什么都没有田甜来得重要。 她翻开笔记本,继续攥写攻略计划,视线落在‘如何留下田甜’这行字上,犯了难。 ……如何留下呢? 敲门声突兀响起,徐青柠一吓,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她不耐啧了一声,将笔记本锁进抽屉里,起身开门。 门外赫然站着刚才让她极为难的那个人。 徐青柠手抵着门框:“有事?” 田甜抬眼看她,抿着唇,一字一字咬得极轻极慢:“徐姐姐有事走了,我脸上还有妆,她让我来找你帮忙卸。” 徐青柠视线停在小山人脸上几秒,走廊的灯极敞亮,她灯下肌肤如玉般白腻透亮,也不说话,就拿清澈的眼怯怯瞧她,瞧得她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侧身:“进来吧。” 田甜跟着徐青柠进到里侧卧室,徐青柠让她坐在镜子前,倒了点卸妆水在化妆棉上,吩咐:“转过来我看看。” 田甜转身,微仰着下巴看她。 徐青柠视线绕过她的眼睛和嘴唇,大脑空了两秒,又机械地倒了点卸妆水,闷声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田甜依言照做。 徐青柠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着手卸她眼部的妆容,擦了一会儿,她开始错乱,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 这距离太近,近到她能看清她极薄的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还有鼻尖细细小小的绒毛。 徐青柠难得有点走神。 许是她太久没动作,田甜一下子睁开眼,清澈的眼眸对上她的视线,徐青柠恍惚中慌乱解释:“……有点难卸。” “抱歉。”田甜重新闭上眼睛。 一鼓作气卸完眼睛部分,化妆棉还是挺干净,难卸的借口实在是蹩脚,也幸好面前这个人什么都不懂,徐青柠再卸不下去。她换了块化妆棉,沾上化妆水递给她:“你自己来吧。” 田甜迷茫:“啊?” “就像洗脸一样,将脸擦干净就好。” 田甜迟疑着接过,对着镜子慢吞吞的擦,徐青柠停在一旁,视线由高及低,落在她被马尾遮掩的白皙后颈。 她发觉面前这人脖子长得是真好看,细细长长,白皙优雅,像天鹅。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徐青柠很嫌弃,也不知哪来的冲动,手提着束发的发圈往后一扯,顺滑的头发如黑瀑般一倾而下。 室内有几秒的沉默—— 徐青柠手捏着发圈,很懵。她刚刚只是在想眼不见为净…… 田甜惊掉了化妆棉,转过头看她,徐青柠将发圈还给她,略不自在的清了清嗓,道:“你披头发更好看。” 第13章 第13章 田甜脸红了红,望着镜中披散着头发的自己,头发还留着被绑过的弧度,不似平时般顺直,她解释:“徐姐姐说穿这条裙子化这个妆,绑着头发会更清爽。” ……像是在解释绑头发的原因。 徐青柠扫了镜中人一眼,清爽二字一闪而过,她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略过这一话题:“你赶紧卸吧。” “啊,好。”田甜忙要捡起被她不小心掉在桌上的化妆棉,指尖才碰到,就被另一只手极快抽走,徐青柠吩咐:“换一张。”她顺手扔进垃圾桶。 田甜点头,换了张新的,学着徐青柠刚才的动作,笨拙又缓慢地擦拭着脸颊。 许久,她道:“好了。”她眼含期许看她。 ……是在求表扬? 徐青柠还没那个心思,只吩咐:“再去洗个脸就好了。” “不是,我想问问你我卸干净了没有……”田甜解释,又跟着起身:“我去洗脸。” 徐青柠压住她的肩膀,微一使力,成功把田甜按回座位上,她盯着她的脸蛋,仔细检查。 被那双澄澈的眼睛专注盯着,她脑袋难得又一空。 徐青柠努力将面前的人当成剥了壳的鸡蛋,专注检查鸡蛋上有没有残留的蛋壳渣,视线最后停在她的嘴唇,几秒后,她问:“口红卸了没?” “啊。”她懊恼一声:“……我以为我已经吃没了,原来还有吗?”她拿起就擦。 徐青柠看了阵,伸手夺过了,躬身,在她的嘴唇上轻拭了两下,温声道:“竖着擦,顺着纹路,不容易……”徐青柠又停住,说了声:“你自己来。” 徐青柠回浴室洗了把冷水脸。 她搞不懂。她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觉得田甜嘴唇很软很嫩,为什么还要觉得她那样擦就容易擦出血,她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徐青柠觉得今晚的她不对劲极了,就像被什么东西蛊惑,又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就像中了邪。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打发走田甜才是唯一的上策。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徐青柠走到外间,田甜还坐在凳子上等她,徐青柠道:“卸完了吧?” “嗯。” 徐青柠没作声了,只把‘那你可以走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安静的站着。 田甜也确实觉得她该走了,起身,临到门口时又停下步子,脸红红的发问:“你能不能再帮我把拉链拉下来?” “……?”徐青柠脸色一变。 要不是这人性情单纯,她真该以为这人是在故意诱惑她了,怎么一天天的净是这些事,徐青柠恼了:“你怎么穿上的你就怎么脱!” 她倏地想起这裙子是徐青霭帮忙穿上,懊恼一咬舌头,刚要再解释什么,面前的人又开口了,声音变得怯怯的:“早上是徐阿姨帮的忙。她现在在收拾场地,应该很忙,我不想再麻烦她。” 还有什么可说?徐青柠彻底投降,放软了语调:“你过来吧。” 田甜将头发撩到一侧,乖巧踩着步子快速走过来,定在她的面前,转过身去。 徐青柠理所当然又看到那白皙的后颈,小巧圆润的肩,过分瘦削的背,还有纤细柔软的腰,她索性放任自己的视线在这上面肆虐,就像在欣赏一件美的东西。 惯例将拉链拉到一半,徐青柠沉声道:“好了。” “谢谢。”田甜重新将头发放回去,黑瀑般的长发将那抹雪白尽数遮掩。 室内很沉默,徐青柠的声音迟迟响起,像在黑夜敲响的钟:“抱歉,我刚才态度有点不好。” 田甜已经走到门口了,这一记声音沉沉敲在她的心头,脑袋嗡嗡作响。她转过身,温声笑笑:“没事,我确实是有点麻烦。” 门关上。 田甜走了,预想中的打发走田甜的快意却迟迟没到,徐青柠烦躁一抓头发,郁闷躺回了床上。 ** 不愿到来的第二天如约而至。 徐青柠难得在清早醒来,一睁眼就想起昨晚纠结了一整晚的问题,她烦躁的闭眼,又睁眼,又闭上,循环往复,最后起了床。 去升学宴还是陪玩,她还没有想好。 本来答案很明显,可自从昨晚那档子事过去,徐青柠不知怎么从田甜身上嗅到几分危险的气息。 直觉告诉她不能再靠近,现实又迫使她不得不如此。 爷爷从来说一不二,难得有个解除婚约的机会,她得抓住。 简单洗漱,下楼吃过早餐,徐青柠拿起手机看了看,班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大多是周白在张罗,其他同学偶尔附和那么一两句。 有几条她的消息,都是周白发的,语气有点酸,问她:我们的大学霸来不来?一颗柠檬 徐青柠没回,将手机丢在一边,觉得无趣得很。 她甚至想,索性就让老天来决定她去哪边好了。若是罗海灵一大早就过来约小山人,那她就陪着这两人出去玩一天,可若是周白那边催得急,那她就去绿岛酒店会会周白,挫挫她的威风。 这基本相当于自暴自弃,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交给老天来定夺,不像信奉‘事在人为’的她会做出来的事,可徐青柠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在房间里等啊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周白那边催得相当急,家里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间终于挨不过去,徐青柠挑了条白色裸肩一字裙换上,化了妆,背着包,踩着高跟鞋穿过长廊,最后停在田甜的房门前。 她敲了敲门。 门开,田甜有些惊讶:“酸酸?” 徐青柠佯装随意问:“海灵姐不是约你出去玩吗?你怎么还在?” “她临时有点事,说是忙完了再来接我。” “……那你就这么坐着干等?”徐青柠纳闷了声,又开口:“你要不要……”她视线越过田甜的肩膀,房间内四处干净整洁,只桌上摆着一本书,她似乎是在看书。 田甜不解:“要什么?”话落她也侧身,规矩任她打量着房间。 徐青柠放弃了:“没什么,你刚才在干嘛?” “在看书。徐姐姐怕我无聊,给我找了本书。” “……我二姐还在家?” “嗯。” “那她待会儿陪你们一起出去吗?” “不知道。” “可能会吧。”田甜在徐青柠的注视下又补充了句。 “那行吧,不吵你看书了。”徐青柠继而往徐青霭的房门前走,算是把将田甜带去升学宴的疯狂念头取消了。 ** 将车停在绿岛酒店的地上停车场,徐青柠拿过副驾驶上响了一路的手机,接起:“到了。”她言简意赅。 那边沉默一阵,紧接着一声欢呼:“好!” 徐青柠将电话挂断,取了包正要下车,一群人从酒店大堂涌出来了,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她,徐青柠按按车喇叭,那群人望过来,她下车。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吓死爹了。”一群人涌上来,徐青柠被围住,她一撩头发,风情万种地说:“我像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 “……那谁知道啊,打你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 徐青柠无奈:“开车啊大哥。” “蓝牙……咦,阿酸你车呢?”有人疑了声,众人纷纷回头找徐青柠的车,左望右望都没有那辆拉风跑车的影子,离他们最近的是一辆红色奇瑞。 “我表哥借去开了。”徐青柠淡定往里走:“这车他的。”表哥硬把车钥匙塞她手上,说换着开开,她也不好意思不接。 有人抗议了:“妈呀你们家随便哪辆车不比这个好,你开个破车过来?周白要得意死了。” 徐青柠停下步子,她发现这群人来真的,脸上的表情都很焦急,她笑骂:“我又不是来炫富的,不是吃饭吗?” “你进去看就知道,周白来炫富的,看样子是打算压你一头,你做好准备。” 徐青柠狐疑瞥了他们几眼,一脸淡定:“那就去看看她有多富。”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酒店大堂,徐青柠耳边始终没清静过,她烦躁喊了一声:“行了!人周白免费请我们吃请我们喝,好歹给点面子,她愿意炫就炫吧,你们陪着演演戏,别总想着砸场子,就当饭钱了。” 众人:“……” 徐青柠真算来得晚,据说楼下宴会都已经开席,可周白单独给同学们在三楼辟了一个厅,还特意留出主桌,徐青柠在主桌上坐下时,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一贯的周白作风。 坐下没多久就开席了,徐青柠刚预备吃,有人拨开厅前的水晶帘,走了进来:“同学们好。” 徐青柠视线落在那人的白色公主裙上,有些无语的开始笑。 这一路过来的鲜花,彩球,还有墙壁的大幅个人相框,可不就像一场另类的公主秀吗? “咦,我们的大学霸来了。”她朗声朝她走来,徐青柠一扯嘴角,恭维:“恭喜啊,考到那么好的大学。” “哪里。其实我也想留在津城的,可高考分数一出来,招生办的老师就来我家堵门了,不报还不让走,好几所,这才随便填了一所。”话落,她已经在徐青柠这桌加了把凳子。 看来今天这饭钱赚得有点艰难啊……徐青柠夹了根青菜在嘴里细细咀嚼,敷衍了声:“挺好。” 第14章 第14章 徐青柠兴趣缺缺,同桌的人可谓斗志昂然,首当其冲的就是齐然。他放下手里的农场经营小游戏,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好奇:“好几所啊,哪几所啊?” 周白淡讽:“说了你也考不上。” 齐然毫不在意:“说说嘛,就算我考不上,我过过耳瘾总好啊。” 周白没理,挥手示意一旁的侍应生给他们倒酒,眼尖瞥见徐青柠手边的车钥匙,讶了声:“学霸开车来的呀?那不是不能喝酒了?” “谢谢,我喝可乐。”徐青柠浅抿了口。 “什么车啊?新买的吗?” “旧车。” “奇瑞啊?”她还在揪着不放:“这车挺好的,我家的阿姨出门买菜开的就是这车,我还坐过一次呢,记忆犹新。” “是吗?”徐青柠平静反问:“这么喜欢要不要送你?” 周白一噎。 桌上有人憋不住笑了。 潘晨也在笑,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还暗给徐青柠竖了个大拇指。 徐青柠靠着椅子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啊,这人总往枪口上撞,总自己给自己找不快活儿她有什么办法。 “吃菜吃菜。”周白又将矛头调准了这群学渣:“曲一鸣,不是你在群里吵着要吃澳洲大龙虾吗?喏,今早空运过来的,包你吃个够。” 曲一鸣就是刚才进酒店时闹腾最欢的那个人,他想起徐青柠的演戏论,很配合:“那就多谢班长大人了。” 饭桌上其他人都在聊天,不知为何,徐青柠始终提不大起兴趣,她给徐青霭发消息。【你们出发了吗?】 没有回应。 徐青柠抬头,又听周白在张罗:“你们别顾着自己吃啊,给学霸也剥个龙虾,让她尝尝鲜。” 徐青柠推脱:“谢了,我不爱吃这玩意儿。” “不知道怎么剥?”周白又讶了一声,招呼侍应生上前给她剥,徐青柠正要开口,桌上手机亮了,她拿过手机,没再管。 是徐青霭回的消息。【吃饭呢,啥事?】 【没事,你们三个人吃啥呢?】消息发出去又没了回音。 徐青柠注意力重新回到饭桌,龙虾肉已经剥好了,徐青柠推到潘晨面前:“吃吧。” 周白:“诶你怎么……” 徐青柠心情一好,也拣她喜欢听的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虾,怕过敏,怕痛风,怕进医院,行?” 曲一鸣往嘴里塞虾的动作一顿,差点又要憋不住笑。不愧是酸总,这演技比他好多了。 适时又进来一位侍应生,在周白耳边耳语几句,她起身,照顾全场:“同学们都停一下,吃过饭都不要走,下午还有活动。你们想玩什么也可以提前和我说,我来安排。”得到一群欢呼,她骄傲出了门。 徐青柠还盯着手机,许是徐青霭在忙着吃饭,一直没回她。 她收起手机,余光瞥见被她随手搁在桌上的车钥匙,在桌上问了声:“我看起来很穷吗?” 潘晨在笑:“怎么这么问。” 徐青柠觉得荒唐,也低笑一声:“我以为她的炫富是富人对富人的炫富,结果这他妈好像是富人对穷人的炫富?她那语气怎么回事,我很穷?”明里暗里的瞧不起,不要太明显。 潘晨提醒她:“你忘了?有一次国旗下的讲话,你说你来自工农家庭……” 徐青柠想起来了。 是高二那年,某个周一,班主任早自习前临时通知她准备国旗下的讲话,徐青柠当时发着高烧,脑袋昏沉,下意识就要拒了,班主任却说拒不了,拿特等奖学金的同学都得上台讲一讲,好巧不巧,拿特等的是她。 徐青柠没办法,让同桌帮她在网上找了一篇,还特意让同桌帮忙改改,她到时候对着稿子念就好。 千不该万不该,徐青柠那时候的同桌是最不靠谱的曲一鸣。 整篇稿子,他就给徐青柠改了个姓名班级,徐青柠昏昏沉沉对着稿子,念到‘我来自一个普通的工农家庭,爸爸是一名煤炭工人’时才终于察觉不对劲,像是清醒了,她冲台下笑了笑,收拾残局:“……这场合扯这个似乎不太好,我重新讲。”她将稿子搁在一边,强撑着精神讲了几句这才应付了过来。 虽说事后曲一鸣少不了要挨一脚,但徐青柠还是疑惑:“这事也当真?”正常人都会当玩笑吧? “你那段时间被家里断粮,我们轮流请你吃饭来着,估计她就是这么觉得你穷的吧。” 因为什么被断粮徐青柠已经忘了,她靠着椅背,笑容有些扭曲了:“她什么眼睛,我这气质怎么看都不穷吧。” 潘晨哄她:“不穷。” 徐青柠不乐意,手机突然一亮,她没再追究,任由他们继续侃天侃地,按开手机。 徐青霭:【会展路,小吃街。怎么,你要来?】 徐青柠一挑眉:【我这不是也没空?你陪着就好。】 恰好其他桌的同学过来敬酒,又热闹了一轮。 饭后,周白像是结束了其他事,换了条浅蓝色的衬衫裙,过来招呼同学,她问道:“想好去哪里玩了吗?” 他们这桌也在讨论,显然不打算走,徐青柠想了想,开口:“会展路新开了家射击馆,去玩玩?” “对,那边还有个超大的玩咖俱乐部呢。”曲一鸣大着嗓子提议:“去会展路吧。” 会展路吃的喝的玩的都有,一时间大部分都赞同,同学分成两拨,不愿去的留在酒店或回家,周白领着一群人往会展路走。 徐青柠抬步跟上,临出门前,潘晨问她:“你今天好像挺有耐心?”她都以为她不去。 徐青柠耸肩:“我耐心一向好。” “切!”听到这话的前面几人齐齐回过头,一脸鄙夷,徐青柠气笑了,骂道:“滚犊子。” ** 下午三点,一群人从射击馆出来,商量着要去附近的玩咖再来一轮。 徐青柠在射击馆也开了几枪练手,许是手感不太好,成绩总在靶子边缘徘徊,她玩着没太大的兴致,也就没再玩。 射击馆距离曲一鸣提的那个玩咖俱乐部不远,一群人步行而去,徐青柠被太阳晒得有些没精神,神情怏怏,听前头曲一鸣和齐然在互吹对方神枪手的战绩。 她有气无力笑了一声,骂道:“别瞎几把吹了,走快点。” 好容易走到俱乐部,徐青柠晒得脾气都燥了,抬步就要上台阶,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硬是停了步子。 潘晨走在她手边,纳闷她突然停下,疑惑了声:“……酸酸?” 徐青柠当机立断:“你们先进去,我待会儿就来。”说着大步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徐青柠的右前方,马路的另一侧,恰恰是绿灯,一群人正涌着过马路。 人群中,罗海灵有意无意将手护在田甜身侧,隔开她和周围人的距离,间或低头耳语一两声,模样亲昵。 过完马路,徐青柠也快要走到她们身边,注意到两人头上同款的遮阳帽,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就算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极像是周末偷着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罗海灵手上提着一大堆东西,似乎喊了声田甜,田甜停住,举起手里两杯奶茶的其中一杯,喂到她的嘴边。 徐青柠喊:“田甜!” 两人望过来,徐青柠朝她们走过去。 “酸酸?”田甜讶异:“你也在这儿?” 徐青柠随手一指身后,意外那群同学竟没走,就停在原地等她,她答:“和同学过来玩。” 田甜点点头,罗海灵开口问:“俱乐部?我有那儿的卡,你要不要?” 徐青柠摇头:“不用,我也有。” 余光瞥她们身后确实没有徐青霭的影子,徐青柠佯装随意问:“我二姐呢。” “徐姐姐临时有事,回公司开会了。” ……这么不靠谱?亏她出门前还特意去叮嘱了几句。 徐青柠一咬舌头:“那你们现在打算去哪?要不要一起去俱乐部玩玩?”她出声邀请。 “我打算回去了。罗姐姐工作室那儿的一批货出问题了,她赶着去处理。” 其实问题一早就有了,罗海灵丢下一堆正事特意挤出时间陪她玩,田甜知道后立马表示要回家了,甚至直言不要她送。 徐青柠也听出了点异样,问她:“你怎么回去?” 田甜模样认真:“那里有公交站啊,会展中心站坐4路车,坐到合泽站,下车往右走500米就到了。我坐火车来的时候坐过,我知道怎么走。” 罗海灵本就不赞同,只是犟不过田甜,这才陪着过来了,她对徐青柠道:“有没有时间送田甜回家?” 徐青柠还没开口,田甜已经代替回答:“不用了,不用麻烦酸酸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 ‘麻烦’二字。 徐青柠又想起她昨晚那句‘我确实是有点麻烦’,淡瞥了她一眼,回答罗海灵:“交给我吧。” 罗海灵颔首,微一侧身,语气温柔叮嘱:“行,那你待会儿就跟着她。我先去处理烂摊子,处理完再来找你,好吗?” 罗海灵顺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交给徐青柠,眼看着罗海灵要走,田甜急急喊了声:“……你的奶茶!” 罗海灵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玩味地回:“是你的奶茶。” 田甜一脸茫然。 徐青柠:“……?”突然间这是拍什么益达广告? 第15章 第15章 徐青柠拎着东西和田甜往回走,她掂掂手里的东西,还挺重,问了声:“你们都买了什么?” “都是些小吃街的吃的。罗姐姐说她什么都想吃,可每样都只吃一点点,好像是想让我都尝尝,可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一直吃不完,留着留着就有这么多了。” 徐青柠低头扫了眼,确实挺多。 她补充:“啊,还有一个罗姐姐买给邻居大婶的颈部按摩仪。” “按摩仪?” “嗯。之前罗姐姐在我家住的时候,邻居大婶有来我家串门,或许提到了颈椎疼吧,她买了一个让我带给她。” 徐青柠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哦。” 那种诡异的危机感又萦上心头。 罗海灵是段数很高的人,那晚一起吃饭时她就注意到了。她深知以小山人的性格,直接买按摩仪给她她一定不会要,这才假借邻居大婶的名义,迫使小山人不得不收下,毕竟罗海灵没有明说这是送给她的。 既能做人情,又能送东西,可谓一举两得。 徐青柠目光略过小山人手里端着的两杯奶茶,不禁出声:“还端着她的干嘛?扔了吧。” 田甜后知后觉,在徐青柠的注视下将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徐青柠突然不想这么早将小山人送回家,她垂眼看她乖巧吸奶茶的模样,假装为难道:“不然你别这么早回家了,和我去俱乐部玩玩?” “啊?” “我那边一大堆同学,我也走不开。” 田甜立马表示:“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啧。”徐青柠嫌她不上道,堂而皇之答着:“我都答应把你送回去了,我又不送,那我成什么了?你陪我玩一会儿,等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田甜在斟酌,徐青柠安静等着,良久,终于得了她一句‘好’。 徐青柠笑了:“今天带你见识些好玩的。” 曲一鸣齐然等人一早就看到徐青柠去接人了,见徐青柠领着人走来,一个个往前凑。 “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一人一声,一声喊得比一声甜。 田甜还不太习惯这种亲昵,躲在徐青柠身后羞涩冲他们笑,徐青柠伸手将人挡在外,不太客气:“磕了药?” 曲一鸣不乐意,委委屈屈:“名字就叫田甜啊,还不让喊吗?” 徐青柠觑着他:“是你家的吗你就喊?” “那也不是……”曲一鸣一愣,这还真是徐青柠家的,他更委屈了,嘀咕:“那不喊名字喊什么?” 田甜温声答:“喊名字就好。” 周白早瞅着这动静凑了过来,见这群人对徐青柠领来的一个小姑娘那么热络,好奇问:“学霸,这谁啊?” 太阳暴晒,耳边嗡嗡作响,徐青柠心情也不那么美丽,没了顾忌,不咸不淡地回:“关你什么事。” 话刚落她就被田甜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暗示她要有礼貌。她温顺回答了周白:“我叫田甜。”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不是。” “那你是哪所学校的,附中?看你年纪这么小,不会还没高考完吧?” 田甜刚要开口,就被徐青柠按着遮阳帽压着脑袋往里送,耳边还有她极度不耐的声音:“别再有礼貌了,你再有礼貌我就该晒中暑了。” ——对话结束。 会展路这家玩咖俱乐部算是津城市内最大的一家,集休闲娱乐于一身。像聚会常规的桌游及密室逃脱,或者ktv或者斯诺克,小型放映室,以及顶层的甜品馆和咖啡馆,一应俱全。 一群人停在一楼商量玩什么,徐青柠垂眼问田甜:“想玩什么?” “啊?”田甜迟疑:“他们不是在商量吗?”她习惯听从。 “他们商量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徐青柠笑:“又没把你和他们绑在一起,你管他们做什么。” 田甜想说她也不清楚,可酸酸好像执意要个答案,她默默想了会儿,抬头:“玩点温和的?” 徐青柠一寻思:“……唱歌够温和?” “可以。”田甜点头。只唱唱歌,估计没什么问题。 徐青柠和潘晨说了声去唱歌,领着田甜往开好的包间走,曲一鸣和齐然等人闻言也跟了上来,又凑了满满一包间。 徐青柠是坐下后才发现这么多人,有点不高兴:“怎么都凑这儿来了?刚不是还说去打桌球?” 曲一鸣语气骚骚的:“这不是没您带领着玩不动嘛。” 徐青柠淡觑了他一眼,表情像是要说脏话,但不知什么原因,硬是忍了回去。 她将田甜的东西搁在桌上,刚想派两人去买点零食,迟了会儿进门的周白掩着鼻子,语气嫌弃:“……这包厢里怎么一股臭味?” 徐青柠没当回事,要开口,又被抢断:“好像是。臭香臭香的,味道还挺销魂。” 一时间包厢内竟就这个味道讨论了起来。 徐青柠耐心告罄,刚想说‘不愿待就走’,裙子被人扯了扯,她低头,看乖巧坐着的田甜。 她眼神示意她低头,鬼使神差的,徐青柠也低下了头,她在她耳边耳语:“……好像是那个臭臭的豆腐发出的味道。”语气小心翼翼的。 徐青柠其实闻见了,她对臭豆腐那股味道还挺敏感,但听田甜用‘臭臭的豆腐’来形容,不知怎么很想笑。 她也笑了出来:“臭臭的豆腐?” 田甜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回答:“嗯,很好吃的。不过太多了,没吃完,味道也有点冲。” “那分给他们吃?” “我没关系的,只要他们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徐青柠坐下,将提来的东西打开,喊了声:“别吵了,要吃就过来吃。” 曲一鸣看徐青柠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一堆小吃都惊了,忙凑过来:“卧槽!酸总牛逼啊!” 徐青柠瞥他一眼,冷声:“文明用语,谢谢。” “?”之前冲他说‘滚犊子’的人是谁。 徐青柠粗略扫了眼,这才发觉买得是真多,多到让她怀疑这两人是把小吃摊上所有的东西都买来了。 身边这群人见着吃的比谁都主动,徐青柠没再管,坐回田甜身边。 她没忘正事:“我二姐不是和你们一起吃吗?她什么时候走的?” 田甜目光还落在桌上,回她:“大概一点。” “那你和海灵姐这两个小时都在干嘛?”徐青柠见她眼睛盯着吃的不动,好笑:“……都在吃?” 田甜抿唇:“也有逛街。” 她明显心不在焉,徐青柠不再问了,只道:“你还想吃哪个?我给你拿过来。”早知道她这么舍不得她就不分了。 田甜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不是,是那个鸡蛋饼我咬了一点,怕被你们吃到。” “鸡蛋饼在哪?”徐青柠问潘晨。 潘晨眼睛扫过整张桌子,嘴里含着食物,声音含糊不清:“没看到鸡蛋饼啊。” 徐青柠看田甜,她在形容:“就是一个饼,里面有鸡蛋,还有生菜,还有香肠。” 徐青柠懂了:“手抓饼?” “……是这个名字吗?” 徐青柠眼尖,抓过手抓饼递给她:“这个?”拨开包装一看,确实有咬过的痕迹,她递给她:“吃吧。” “——合着这是吃剩下的啊?” 和谐的包厢内,这么一道质疑的声音尤显突兀,尤其周白还在环着手臂趾高气扬地质问徐青柠,满脸鄙夷:“不是,你怎么能给我们吃剩的东西呢?” 徐青柠脾气是真不太好,碍于场合不太好发作,只淡讽了声:“不想吃别吃。” 田甜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着急解释:“都很干净的。都是拿筷子或叉子吃的,咬过的都吃完了,没有沾上口水之类……”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田甜很没底气,毕竟再干净也不可否认这就是剩下的事实。 “没事没事。”潘晨安抚她:“沾了口水也没事,我们不介意。” 他们这群人一块儿玩了一暑假,早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之前去邻市看日出在山上过夜,一人洗完脸另一个人接着洗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除开徐青柠有点洁癖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外,他们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就是就是。”曲一鸣跟着搭腔:“我还巴不得吃点口……”徐青柠瞥他一眼,他及时噤声。 这局面让周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力挽狂澜:“我看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是别吃了吧?小吃街不就在附近吗?我派人去买过来,你们想吃什么?”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潘晨曲一鸣等人连吃东西都忘了,俱一脸紧张看向徐青柠。 徐青柠眼睛盯着周白,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正要发作,脑中倏忽间闪过小山人黯淡的眼眸,静了片刻,她抓着身边人的手腕往嘴边送,侧头咬了一口饼,对周白说:“我们吃什么,不吃什么,有你什么事?” 第16章 第16章 周白被气走了。 曲一鸣惯会活跃气氛,见状,带头去点歌。没一会儿,包厢里又热闹起来。 徐青柠咽下嘴里那口饼,凑到田甜身边,在解释:“她是对我有意见,牵连到你了,不好意思。” 她有些紧张地看她的脸色。 不知为何,她就觉得小山人应该很在意这件事。 习惯听从,关心别人的看法,还有点敏感……被周白直白指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不干不净,指不定要受多大的心灵创伤。 那一瞬间徐青柠也想过闹,想过甩脸色,但那样做她是爽了,小山人的伤口还鲜血淋漓着。 关键在于止血。 既然症结在东西不干净,也无法力证东西很干净,那索性就表明他们这群人不嫌弃好了。 饼咬了,人气走了,还得上药。 她将周白针锋相对的原因揽在自己身上,将小山人彻底隔绝在外,那她心灵应该不受伤了吧。 徐青柠自觉她做得很对,但心里仍旧没底,看小山人的眼神直发虚。 “没事。”田甜冲她笑笑。 徐青柠觉得她有点贱。 分明是一样的笑,她硬是觉得这笑无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落败的花蕊,她还在道歉:“是我做得不对,早知道我不提把东西分给他们了。” “真的没事。”田甜重申,又把饼举到她的面前:“这个饼你还吃吗?” 徐青柠看着饼上两个并排的咬痕,略迟疑:“……不吃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还挺好吃的。” “很香。”田甜将饼重新包好放在桌上,起身道:“我好像喝太多奶茶了,我要去上厕所。” 徐青柠拦住她的动作,问经常来这家唱歌的岑西:“最近的厕所在哪?” “出门右转,走廊尽头右转就到了。” 徐青柠和田甜复述了遍,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田甜望她一眼,摇头:“不用。” 田甜起身,门关上那一瞬,身边的人一瞬间又如鬣狗般全凑了上来,徐青柠不耐烦啧了一声,方才脸上的讨好紧张一瞬间全都不见。 曲一鸣:“呜呜呜阿酸是不是转性了,这种情况你竟然没骂她?我刚才都以为你要动手,还特意把桌上的危险物品拿远了点。” 徐青柠淡瞥他:“你刚才手上拿的是鸭架。” 曲一鸣解释:“我就是怕你拿周黑鸭扔她啊,我还没吃够呢。” 徐青柠没理他,岑西也在起哄,一脸兴奋:“我还以为我又有机会看到阿酸的嘴炮时刻,还预备拿手机录成小视频发网上来着,名字就叫现场怼人教学!” 徐青柠被她语气逗笑:“不是,我觉得我脾气还挺好的吧,我什么时候有嘴炮时刻?” 岑西认真:“你忘了?” “?”徐青柠真忘了。 岑西提醒她:“高二暑假吧,你补完课被我们拉去酒吧,被一个渣男缠上了。” 具体细节岑西有点忘了,只记得徐青柠当晚挺招眼。 这人在学校和在外面完全两幅面孔,集纯幼与媚惑于一身,时不时弯唇低笑两声,听得她心都一缩一缩,更别提酒吧那群男的。 一开始那渣男还只是表白,让徐青柠做他女朋友,徐青柠一口回绝,那男的估计不死心,缠着徐青柠开始大谈特谈。许是喝了点酒,把心里话吐露出来了,说什么‘只要她答应做她女朋友,他就把现在那女朋友甩掉,一心一意对她一个人好,以后也不拈花惹草’之类。 有女朋友这点彻底惹毛徐青柠,她骂了一通,直接把那男的酒给骂醒了。 每每想起这件事,岑西只恨自己当时没拿手机录下这经典时刻。 骂人不难,但要骂得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还真挺不容易,偶尔夹杂的一两句脏话,听得他们这群围观群众也是相当解气。 徐青柠还是想不起来,没说话,潘晨在说:“过去的事先不说,说说现在。你刚才怎么想的?我们可都以为你要干架,谁知道你他妈转身就咬了一口饼。” “饼?”她至今觉得那画面滑稽又好笑,问她:“你怎么想的啊?这脑回路,一百八十度螺旋大转弯啊!” 曲一鸣附和:“牛逼!” 徐青柠不以为意,懒懒靠着沙发,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这不是她在,也不太好发作。” 潘晨明白过来,附和:“也是。甜甜这孩子太乖了,周白那么讲,她心里指不定多难过,闹起来确实不好看。” 曲一鸣大大咧咧,争风吃醋:“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们的感受啊?” 徐青柠怼他:“你这么皮糙肉厚的还用我关心?” 曲一鸣瘪瘪嘴,咬了一口鸭架。 徐青柠又不耐啧了一声,在问:“我说周白到底怎么回事?就那么想压我一头?就算我穷,我也没招她吧?” 揪着吃剩下的食物这点不放,无非就是在暗指她穷,说她穷她也没意见,何必说那东西不干净。 一想到小山人那笑,她就觉得她今天不该带她来。她带她来玩的,又不是来受气的。 曲一鸣笑她:“你不是挺能忍的吗?” 他学她那天的语气,在模拟对话:“——酸总你竟然还能忍?——有啥不能忍的。”学得格外云淡风轻。 徐青柠淡瞥他一眼,曲一鸣又安静了,徐青柠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不说了。 她提上田甜的东西,直接起身:“行,你们玩,我先带她回家了。” “不是……”有人惊了:“你回家干什么?” “周白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是她的场。”徐青柠时刻注意着门口,以防田甜回来她不知道:“我这口气还没消,到时候闹起来不好看。” 曲一鸣不忿:“——阿酸我发现你现在怂得都没种了。不就是个周白吗,谁当初嚷着怕她个屁的?” 徐青柠一咬舌头:“我没种?” “你有种你走什么?”说这话的人是一直安静的瞿峰,聚会他向来只窝在角落玩手机,不知因为什么也搭腔了:“周白回来怎么样?闹又怎么样?你怕啥?怕被田甜看到?” 徐青柠一噎,带过这一话题:“你们就那么想看我和周白干架?” 瞿峰冷静分析:“不是想看你干架,是你现在很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了?” “这周白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搁以前,你会躲?” 曲一鸣也回过味来,在纳闷:“对啊,阿酸你没必要走啊……不对,你干嘛那么在乎甜甜的感受?她不是你二姐的人吗?我要不知道我还以为她是你的人呢。” “不走了。”徐青柠将东西放回去,没好气答:“不走了行吧?” “你怕甜甜?”曲一鸣不依不饶。 “我怕她个屁。” 曲一鸣反应一向迟钝,这回却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他道:“我他妈发现了,你在甜甜面前从来不说脏话,我说你还骂我,让我文明用语!”他语气委屈得不行。 曲一鸣这话一出,竟将所有人的视线又引过来。徐青柠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所谓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徐青柠迎着众人的视线,突然温柔笑笑:“我怕她,行了吗?” 众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青柠在一众注目中不紧不慢补充:“人明显和我们不是一个路子的,干净的像张白纸,你也好意思在人面前说脏话?也不怕带坏人家?” “——傻逼。”她最后爽快骂了声。 第17章 第17章 从卫生间出来,田甜看见了那个在包厢里盛气凌人的女孩子。 她靠墙壁斜倚着,环着手臂,垂眼正望自己的脚尖,百无聊赖的姿势,像在等人。等田甜从她身边经过,一只突然伸过来的白瘦手臂让田甜确定她是在等她。 田甜停下步子,问:“有事吗?” 格外温和的语气让周白一滞,原先打好的腹稿突然间七零八落,她望上田甜的眼睛,拧着眉问:“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他们?” “就我们班上同学。” “没有。”田甜想了想补充:“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有些人是第三次。” “那为什么他们对你那么……”周白憋着一口气,不甘心再问,生硬转了话题:“是因为徐青柠对不对?” “酸酸?” “别和我提这个恶心的名字!”周白脸上霎时充满嫌恶,她盯着她看,意有探究:“你和徐青柠关系很好?” “嗯。”勉强能算吧。 “为什么?她可不是个好人,你可别被她骗了。” 田甜想起酸酸说的过节,抬头看她,问得直接:“你为什么讨厌她?” “讨厌她还需要理由——” “田甜!”徐青柠的一声喊喝断周白还未出口的话。 她步子很大,几步就到两人身边,不经意将田甜挡在身后,拧眉看周白:“你没病吧?”语句像关心,语气很嘲讽。 果不其然,紧跟着的下一句是:“有病就去吃药,别出来膈应人。” 后背被人戳了戳,似是嫌她话太重。这动作倒让她想起她来,徐青柠回转过头看她:“她说你什么了?” 田甜摇着头回答:“她没说我。” 徐青柠盯她两眼,不太信,又去看周白:“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无论是小女生的虚荣还是什么,我都无所谓。但你有事,能不能不扯上其他人,直接冲着我来?她惹你了?还是包厢里那群人惹你了?” “那我惹你了吗?” 她堂而皇之的语气让徐青柠意外:“我做什么了?” 周白笑了一声:“你抢人男朋友都这么没心理负担的吗?” “?” 徐青柠也不辩解,只道:“别的我也不想说。包厢里那群人除了上课基本都和我玩在一起,你可以去问问他们,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抢过人男朋友。” “走。”徐青柠攥上田甜的手腕,将她往包厢的反方向带,直到拐角处的楼梯口才停下。 徐青柠扶着田甜的肩膀让她靠在墙上,像是小学生罚站的站姿,她后退两步,审视着田甜的眼睛:“她说你什么了?” 田甜环顾左右,分心回答:“她没说我。”这姿势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每做错事,奶奶也让她这么靠着墙站。 徐青柠放不下心:“不用怕。你和我说实话,我帮你讨回公道。” 田甜重申:“真的没有。” 徐青柠:“那她和你说了什么?” 田甜原话复述,下意识略过了‘她可不是个好人’这句。 徐青柠一琢磨,没再揪着不放,开口:“你想回去了吗?你要是想回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你不是要陪同学吗?” “不陪了。” 田甜想了想:“我没事的,我也没有不开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 “也不用对我那么小心翼翼,我不是玻璃做的。”她补充。 徐青柠懂她在说什么,但又有些不懂,怎么局面就变成了田甜在安慰她? 她还在想,回答得有些敷衍:“知道。” “那继续唱歌吗?” 徐青柠醒神,给小山人扣了个温柔体贴的帽子,将人往楼梯处带:“不唱歌了,带你去楼上看电影。你想看什么?” 一阶一阶台阶往上走,田甜还在纳闷:“不用陪他们吗?” “不用。” 徐青柠本就是出来躲空的。 自曲一鸣那话说完,包厢内有意无意的探究目光总是落到她身上,就连她说这上厕所时间太长要来找人都被起哄,再呆下去,她真要以为她对小山人有什么了。 她为什么会那样做,徐青柠自己想得很明白。 是责任感。是她将小山人领来,还是她提议的分食,周白明显又是冲着她——这种情况下,她再让小山人受委屈,那她成什么人了?自然是要护着的。 夹杂在责任感中间的,或许还有一点偶像包袱。 尽管徐青柠不想承认,但小山人对她有好感这事确实有点影响到她。 或许是性格使然吧,被小山人这种一看就很纯情的姑娘喜欢,还是一见钟情那种喜欢,徐青柠可耻的骄傲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优秀,明明两人之前没见几次面,她轻易就能撩动少女心扉,她真是有点棒。 尽管这点骄傲会影响后续的田甜攻略计划,但她就是可耻的注意起了形象。 她自我安慰,小山人的好感度还是挺重要的,口口声声喊着过两天就走的姑娘,能不能将人留下来,可就看这点好感度了。 徐青柠将人带到小型放映室,垂眼看她:“有什么想看的吗?” “我不太懂这些,你决定就好。” “这样吧,”徐青柠想起一个主意,“你在家不是也看电视吗?除了新闻,你还看什么了?” 田甜迟疑:“会看记录片。” “什么纪录片?” “就《舌尖上的中国》、《美丽中国》、《未发现的中国》这些……”田甜看着徐青柠的脸色补充:“你找你喜欢的就好。” “那就《舌尖上的中国》。” 徐青柠找了间小型放映室,室内总共五排座椅,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幕布适时亮起,熟悉的前奏闯入耳中,美食节目,徐青柠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田甜抿着嘴,答:“我真的很饱。” ……忘了这人一直吃到三点了。 徐青柠笑了笑,拿出手机:“那就直接看吧。” 她给潘晨发了消息,说她在放映室,并叮嘱潘晨拦住那群人别来吵,摁灭了手机。 这纪录片徐青柠以前零零碎碎看过一些,从没像这样一整集地看,还这样煞有其事这样专注,本以为时间会很难熬,但一口气两集看下来,她又觉得还好。 尤其看到中途,田甜还会和她说说话。 “这个面我之前和奶奶一起做过,估计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感觉没有那么好吃。” 没记错的话,这是除两人初次见面外,田甜第二次提起山里的事,徐青柠这回有点兴趣:“你还会自己做面条?” “想吃了会自己做。” “厉害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徐青柠真心实意夸赞。 等到第二集结束,系统自动连播第三集,田甜出声问:“几点了?” 徐青柠拿起手机看了眼:“快六点了。” 手机上全是未读消息,徐青柠随手点开来看,发现那群人都在疯了似的她。往上翻了翻,大概清楚来龙去脉。 周白要请她吃饭,目的是道歉。 徐青柠不动声色收起手机,问她:“你还看吗?” “不看了。” 她又问:“要吃饭吗?还是直接回去?” 田甜盯着她看了几眼,答:“你做决定就好。”明明从一开始就是她直接做决定,怎么现在倒问起她的意思来了? “那一起吃个饭?”徐青柠说着:“那个妹子说要道个歉。” “行。” 两人从放映室往外走,室内灯光幽暗,只有幕布上若隐若现的光依稀照着,徐青柠顾着给群里人回消息,走在前,后背突然被什么磕了下,她一顿,难得有些僵硬。 “抱歉。”那人像是重新站直了。 徐青柠想了想,收起手机,将刚才还在敲手机的手往后伸,问:“你要不要抓着我?” 徐青柠想得很简单,既然黑灯瞎火这人又看不清,未免她再摔一次,那她索性伸手腕给她抓。反正她也抓过她手腕几次,就当扯平。 可当五指被握住,小山人指尖的微凉传递到她掌心,徐青柠彻底愣了。 牵,牵手了? 身后人还在问:“不走吗?” “……走,”徐青柠调整心情,又答了一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