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头大老板》 第一章 那是一栋超过三十年的老公寓。 公寓有五层楼高,位在喧嚣城市的街角巷弄中,上头贴着当年兴建时流行的瓷砖样式,但它们早已因多年的风吹雨打而无法辨认出原先的颜色,有些瓷砖甚至已经迸裂剥落。 原先这一条巷弄里,多是相同样式的老公寓,但多年下来,附近的公寓早已让建商买下打掉重盖,新建的闪亮大楼,只让这一栋老公寓显得更加突兀且沧桑,特别是每当清晨阳光洒落照亮一切时。 但,这栋公寓旧虽旧,基本上,它还是整齐干净的。 丁可菲一直为此感到十分自豪。 因为过去几年来,不是别人,而是她,每天不辞辛劳,上上下下的打扫每一层楼,维持它的干净和整洁。 在做好了早餐,扫好了地,浇了每一层阳台的花,又收下天台上晒干的衣服后,她抱着装满了干净衣物的洗衣篮,站在公寓五楼天台的晒衣场,仰头迎向阳光做了一个深呼吸,享受美好早晨的清新空气。 六月,花儿在天台上的盆栽里绽放着,蝴蝶随着娇艳的花翩翩飞舞,迎面而来的风清新且凉爽。 啊,多么美好的早晨。 “小肥!” 第一声叫喊,打破了她宁静的早晨,并让她脸上出现不爽的皱眉。 “小肥肥!” 第二声叫喊,让她没好气的走到楼梯口,大声回喊。 “来了!” 她抱着洗衣篮快步下楼,却还是免不了气愤想着。 叫叫叫,是叫魂啊?我叫丁可菲,又不叫小肥肥,叫声可菲有那么难吗?要不然叫丁小姐也行啊!是不认识字啊? “小肥肥!”男人不耐烦的叫声再次响起。 “来了啦!”她在三楼的餐厅放下洗衣篮,再次回喊,一连加快速度朝着一楼跑下去“我来了”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二楼客厅,还没进门就看见几个满是疲累的男人,除了其中一个在打开的冰箱前,丢罐装啤酒给客厅里的其他同伴,他们此刻全都东倒西歪地瘫坐在沙发上,每一个都满身风尘,而且鞋子上沾满了干掉的泥巴。 她会注意到那点,是因为她在进门时,就被堆放在门边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给绊了一跤,摔跌趴倒在那些脏鞋子和袜子上。 一双大脚来到摔得狗吃屎的她眼前,十只脚趾头稳稳的踩在曾经干净得一尘不染,此刻却被踩得到处是泥巴的地毯上。 “小肥肥,有没有吃的?” 她拧眉,却无力再次当面纠正他,她这几年来已经对这男人抗议过几百次了,没有一次听到他叫对过。 “厨房里有稀饭。”她慢吞吞的爬坐起来,一边将那些散乱在她身旁绊倒她的臭袜和脏鞋全都收到鞋柜旁的篮子里。 “那才几口,我吃掉了。” 男人蹲了下来,挥舞着手中的空锅,她在这时才看到他手上那原该装着半锅稀饭的锅子。 “我饿死了。”他将空锅塞到她怀里,宣布道:“我要吃饭。” 男人,姓韩,名武麒。 韩武麒今年三十岁,浓眉大眼、挺鼻薄唇、皮肤黝黑,一口白牙却洁净得可以去拍牙膏广告。 此刻正用那口亮牙,对着她绽出阳光般笑容的他,是个标准的饭桶。 “顺便炒几道菜,弄个汤。别太麻烦,煮个粉蒸肉、炒个开阳白菜、红烧一只鱼就差不多了,啊,对了,如果还能来锅香菇鸡汤那就更好了。” 这样叫别太麻烦? 她瞪着他,现在才早上六点半耶,他会不会吃得太丰盛了点? “别发呆了,小肥肥。”他咧嘴笑着,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顺手将她转向厨房“乖,看到没有,厨房在那边,移动你的小屁股过去,快。” 他说最后一个字时,拍了她屁股一下,她吓了一跳,忙往厨房跑去,他的声音却还是如影随形而来。 “小肥,记得清蒸鱼放多一点辣椒!” “如果有电话进来,就说我们还没到。” “还有,冰箱里的啤酒没了,你有空补一下!” 她轻轻关上厨房门,虽然有一瞬间,她真的超想用甩的,但很不幸的,她不能也不敢对他发脾气,因为这恶霸般的贪吃鬼 是她的老板。 红眼意外调查公司。 成立五年,公司性质就是专门调查意外事件。 丁可菲在五年前初来乍到时,其实不是很清楚什么叫做调查意外的意外调查公司,她还以为是一般的征信社,顶多是帮人抓奸啊、跟踪啊、窃听啊,等等。 因为当初那骗死人不偿命的武哥把她拐来时,只轻描淡写的说,她的工作就是在放学下课后,扫扫地、擦擦玻璃,记记流水帐、帮忙接电话,当助理而已,等她发现事情不是那样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早在他花言巧语的拐骗下,签了十年的工作约,想反悔都不行。 供膳宿的优惠,变成了整栋办公兼住宅都归她打扫;接电话打电脑的助理工作,变成了那些男人全天候随传随到的女佣;连一年一次以上的出国旅行,都变成了出国跑腿出差。 这一切,只因她一开始没问清楚红眼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又为什么她一个工读生的助理小妹,薪水会高达三万。 红眼意外调查公司,专门调查意外事件,和一般征信社的业务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既然是意外调查公司,顾名思义,他们的工作就是去调查意外,或者该说,一开始被定义为意外。 红眼接的大多是国际性的大案子。 像是飞机失事、火车出轨、汽车爆炸、矿坑崩塌等等。 红眼的员工不多,但都是最顶尖的,他们在意外发生时的第一时间,就会赶到意外现场去,收集证据,厘清出事原因。 当然,这种工作其实已经有政府机构在做,例如警察。 可一般民间大企业,并不是那么相信政府单位所提供的资料,虽然有时保险公司也会提供调查,但总不如自己请的调查公司较易信任,如果遇到非得要打官司的状态,这些资料当然是越详实越好。 偶尔,甚至连政府机关和保险公司都会委托他们协助调查。 因为这些诸多因素,所以他们这间小公司的营运状态,在这几年的努力下来,还算是维持的不错。 特别是,她家老板又比别人家的要更加小气、奸诈、狡猾、卑鄙、无耻、下流 “韩、武、麒!” 一声惊天巨吼,第二十八次在公寓门口响起,那怒气冲冲的咆哮,贯穿了门墙,直冲入耳。 下一秒,丁可菲就听见楼下大门被猛然踹开的声音,跟着熟悉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韩武麒,你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她尽力迅速的远离二楼门口,果然下一瞬,二楼的门也被人踹了开来,厚实的木门硬声破裂,她低头趴在沙发后面,闪过飞散而来的木门碎片,跟着就看到那闯进来的人,怒发冲冠的直直朝她逼近。 “他在哪里?那天杀的混帐人在哪里?” 踹门而入的人,是个女的,她身穿套装、相貌秀丽,但脸上的怒气却教人不容忽视,当然她的暴力破坏,更是让可菲毫不犹豫地马上在第一时间指着楼上,出卖了那没良心的老板的最重大原因。 “在他房间里。” 女人闻言旋即回身,带着腾腾的怒火,如风一般重新飙了出去。 直至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和愤怒的咆哮一起往楼上移动,可菲才握着扫把松了口气,有些腿软的坐在沙发上,轻拍胸口。 唉,真是吓死她了。 楼上再次传来门板破裂的巨响,跟着是砰砰咚咚的打斗声。 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不禁又再次叹了口气。 唉,看来等一下,她又有得收拾了。 “韩武麒,你这王八蛋” 女人冲进门来时,男人依然躺在床上,埋头猛睡。 老实说,他不是没听见她在楼下叫嚣的声音,只不过能睡一秒是一秒,所有的休息都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呀。 所以,当她踹破了他的门冲进来时,他还是躺在床上的,直到她冲到床边,抬脚欲将他踹下床,他才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可这女人向来难缠,右脚虽被抓住,她一扭腰左脚便跟着顺势踢来,若非她今天穿的是窄裙,行动不是那么顺畅方便,慢上了那么一慢,刚好让他来得及往后躺平闪躲,否则他非得被踹歪鼻子不可。 可这一躺,却让她右脚挣脱了钳制,手往床沿一撑,整个人就恢复平衡上了床,而又毫不客气地用膝盖压着他的胸口,半跪在他身上,跟着当头就要给他一拳。 为了保住他的俊脸,他只好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大腿,往两旁一拉,让她整个人失去平衡地跨坐在他身上,他趁她不稳,迅即起身,用蛮力反将她压在床尾,抓住她欲反击的两只小手,嘻皮笑脸的凑到她面前说:“亲爱的,你可不可以偶尔换个词汇?老是王八蛋来、王八蛋去的,你骂不厌,我都听烦了!” “鬼才是你亲爱的!”她抬起头用力撞向他高挺的鼻梁。 他忙后仰,躲过了鼻子,下巴却没闪过去,被她撞个正着,害他因为猛裂的冲击力差点连舌头都咬掉了。 “shit!”他咒骂出声,她的膝盖在这时也跟着挣脱了他的压制,往他的鼠蹊部顶来。 不想自己被绝子绝孙,他在第一时间松开这暴力女翻下床去,笑着喊:“嘿,学妹,瑰没告诉你这招是犯规的吗?” “有啊。”她扭腰跟着翻下床,左脚照样往他命根子踢去,皮笑肉不笑的道:“这招就是他特地教我,专门用来对付色狼的!” 他伸手架挡,本想重施放技的抓住她的脚,她这回却没给他机会,早已抓起一旁的台灯往他脑袋砸来。 他忙往后闪,笑道:“哪个色狼那么不长眼敢找上你?” 台灯砸到墙上,和挂在墙上的月历海报一起掉到地上,发出乓嘟声响。她旋身又是一脚,他再躲,她一脚正中他身后的衣柜,便宜的木制衣柜应声而裂。 “喂,这个衣柜是新的!小肥才刚买回来而已” “你知道心疼了?我的工作也才刚找到而已,我连薪水都还没领到” “咦?你又被开除了吗?不会吧?我就说当会计不适合你嘛!”他嘻皮笑脸地一边闪躲架挡她的拳脚。 “你少装蒜!我的工作哪一次不是你搞砸的?” 她气急败坏的再次出招,他却游刃有余的开口抗议道:“冤枉啊大小姐,我今天早上才刚从国外回来耶!不过没关系,既然你失业了,看在你是我学妹的份上,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你不用太感激” “感激?我大学毕业四年,找了二十八个工作全都被你破坏掉!感激?我又不是脑袋坏掉!要我到你公司上班,除非天塌了!” 随着她的咆哮,一记愤怒的上勾拳,漂亮地再次正中他的下巴。 他被打得头往后仰,退了一步才稳下来,眼看她拳头又来,他眼明手快地侧身扣住她的右腕,往自己这边一转一带,将她整个人反转钳在怀中,另一手不忘抓住她往后攻击他胸腹的右手肘,这才得已喘息一下。 “放着这么好的身手不用多可惜?”他张嘴乔了乔被打得几乎要脱臼的下巴,不死心的凑在她肩头上问:“话说回来,有二十八个那么多吗?有些是你自己被人家开除的吧?” 她闻言俏脸火红,恼羞成怒的抬脚用力往他的大脚踩去,骂道:“如果不是你三天两头就跑到我工作的地方瞎闹,我才不会” 他忙抽脚,扬眉说:“奇怪,我记得上回明明就是你自己把老板的儿子揍了一顿” 没踩到,她换脚再踩,火大的辩驳“那家伙是电梯之狼!我只不过是为民除害!” 她踩、她踩、她踩踩踩! 她卯起来踩他的脚,他只好卯起来闪,但一张嘴可没闲着,不断继续劝道:“是是是,所以说,既然都是要为民除害,来我公司做,不但有薪水可以领,还有劳健保外加三节奖金,而且每年都有机会用公费出国度假,又可以善加利用你暴力的呃,我是说矫健的身手,这样不是很好吗?” 说到这个她就气! 她用力把头往后撞,满意的听到他叫痛的声音,手腕在这时终于稍稍松开,她手一旋,反抓住他的衣领,闪电般使出一记过肩摔,将他结结实实地给摔倒在地上。 她暴怒的踩着他的胸膛,揪着他的衣领,怒发冲冠的直骂:“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找一个正常的工作做?你以为我为什么死都不肯到你这间烂公司做事?我就是不想继续替你们这些笨蛋擦屁股!你带着阿震他们胡搞瞎搞就算了,却每次都牵连到我身上,害我从国中时代就背上大姊头的太妹恶名!每次好不容易有男生对我感兴趣,一听到我是谁,就闪得比火箭还快!在学校时就算了,我才不要连出社会后还继续被人当大姊头看!” 他恍然大悟的道:“咦?所以你是怕嫁不出去啊?那这样好了,你来我公司上班,要是你三十岁以后还嫁不出去,我保证找人娶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她火气更旺。 “谁说我嫁不出去?我就算真嫁不出去也用不着你操心!”她脸色铁青地更加用力踩着他的胸膛,双手也更加揪紧了他t恤圆领,吼道:“韩武麒,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你敢再来找我,或是对我新找到的工作动手脚,我就把你这间破公司给拆了!” 韩武麒被踩得岔了气,她使劲的双手更是让他无法呼吸。 “你听到了没有?”她眯眼喝问。 “我没有办法”他指着她的手脚,嘶哑的说:“呼吸” “再有下次,我保证让你歇业停工!哼!”撂下狠话之后,她这才松开了手,掉头大踏步地离开。 气管终于畅通的韩武麒,痛苦地躺在床上呛咳、喘气,虽然差点被她给勒死,笑声还是忍不住逸出喉咙。 啊,该死的,他一定要让这女人加入他的公司! “你又把她的工作给砸锅了?” 听到这句话,他不禁转头,只见一名浓眉大耳的男人站在被踹烂的门口。男人的上半身打着赤膊,下半身只穿着一件短裤,他全身上下的肌肉结实健美,脖子上的毛巾和湿透的黑发,显示他才刚从浴室出来。 “嘿,我今早才下飞机。”韩武麒眼也不眨的笑着说:“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你应该知道的。” 对,不过工作期间他也看到韩打了好几通电话回来。 “你敢纺她被开除和你完全无关?” “呃”他干笑着。 男人跨过门框,走进房里,语气平稳的看着他说:“经过那么多次的教训,我以为你该放弃了。” “是应该没错。”依然躺在床上的韩武麒挑起了眉,笑着说:“可惜我从来没有把‘放弃’这两个字学好。况且,像她这么一个武术天才去当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你不觉得实在太暴殓天物了吗?你看她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会计,她的小屁股要是能黏在椅子上超过一个小时,那才真的有鬼。不用两天,她就会因为无聊而死了。” “我只是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男人蹲下身,捡起地上破掉的木门,扛在肩上,看着床上的学长,提醒他说:“你别忘了,瑰几乎把他会的全教给了她。相信我,下一次她真的会把我们公司拆了。” “拆了正好。”韩武麒哈哈笑着道:“那样子的话,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和瑰求偿了。” 这家伙总有一天会被岚宰掉的。 看着那嘻皮笑脸,完全不知悔改的男人,屠勤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扛着门走了出去。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一场斗殴之中。 那天,他中途跷课,拎着书包、咬着面包,正要赶去打一个薪水极高的临时工,却在途中穿越废弃的日式房舍空地,想抄小路过去时,看见一群不良少年在打架。 说是打架,或许还不太正确,因为虽然是好几个少年攻击她一个,但实际上的状况,却是她在痛殴那几个男生。 她比大部分攻击她的混混都长得要矮,却在转瞬间用十分漂亮的动作将那些毛头小子全都打倒在地。 阳光下的少女,英气飒飒。 少女出拳、踢腿,回身再飞去一脚。 她长长的辫子随着身体的移动在蓝天中回旋,脸上甩出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精采无比的两段式的飞踢更是让他忍不住想起立鼓掌。 她的武打招式不只漂亮而且实用,每一拳、每一脚都结实打在要害上,鼻子、下巴、胸腹、腰肾,她的力道强劲,不良少年们很快的全都被她打倒在地。 其中一名挨揍的少年愤恨难平,从地上爬了起来,掏出一把蝴蝶刀便朝她背后戳刺而去。 他离得太远,只能抓下嘴里的面包,一边朝那家伙丢出去,一边出声警告。 “小心后面!” 面包干扰了对方的动作,她回身,用了一招擒拿手便将刀子手到擒来,还顺便握拳将拿刀的不良少年狠狠的当头揍了一拳。 少年哀号出声,被揍得跌在地上,鼻血直流。 她站在原地,冷冷的环顾那些不良少年,左手耍着蝴蝶刀,银色的刀光在她手中飞舞,看起来还真像只银色彩蝶。 “还有谁想再试试?” 她娇声喝问,娇颜上却有着冷酷的表情。 不良少年们狼狈的飞奔而逃。 等到人都走了,她才啪地停下手中耍弄的刀子,转身看向他。 那时,他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制服,而且还是国中制服。她样貌清秀,不是那种会让人惊艳的美少女,但也不是丑到不能看,事实上,她就像那种随时可以在街上看到的邻家小妹。 “谢谢你的帮忙。”她说,然后将蝴蝶刀扔进水沟中,才抓起掉在一旁的书包,转身离开。 “嘿,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她挑眉,不答反问。 她有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他露齿一笑,指着自己说:“我?韩武麒。” 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搁在墙上,一搭一跳,就翻过了围墙。 他愣了一下,才赶上前,翻上了墙,但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没说她的名字。 他坐在荒废的日式宅院围墙上,笑了出来。 之后,靠着她的制服,他还是找到了她,查出了她的名字。 她叫封青岚,是学校里相当有名的风云人物。 那一年,他十八,她才十五。他已经高中快毕业,她还是个国中的小毛头。 那一年,他因为旷课过多被留级,她则再次拿下全年级的空手道冠军。 那一年,他遇见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导师。 那一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第二章 “我想杀了他!” “谁?” “我应该杀了他!” 看着背着行李进门,一脸愤恨难消的封青岚,邬晓夜轻笑出声,她没停下手中勾毛衣的棒针,只是挑眉问:“等一下,让我猜猜,小武又害你被开除了?” 青岚将行李放到自己房间,不忘继续扬声骂着:“那个低级不要脸的下三滥,他上辈子一定是蟑螂,不对,是吸血虫、血蛭,被黏上就甩不掉了!” “可他不是人在国外工作?”她记得那群男生上星期才去加拿大调查油井爆炸意外。 “谁说他人在国外就代表他不能搞鬼?”青岚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顺便换上轻松的背心,一边气冲冲的道:“制造不在场证明,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是难事,远端操控他那些猪朋狗友,更是他的拿手绝活!上回他叫人寄黑函给我们公司的老板娘,说我和老板搞婚外情,这次更过分,竟然寄信到我们公司的电子信箱,说我抛夫弃子” 她把头从房间门口探出来,火大的对着坐在客厅里的晓夜咆哮道:“我连嫁都还没嫁过,哪来的夫和子可以抛啊?” “光是一封电子信件,你主管就信了吗?” 她缩回房里,套上短裤,才气愤不已的走出来,继续对晓夜控诉那王八蛋的恶行。“他那封家书可写得精采了,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改过自新的深情丈夫泪求爱妻回家的模样,还附了一张全家福的合成照片,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给弄上去,大家全说那孩子像我,教我真是头冒三条黑线,全公司所有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任我说破了嘴皮子,还是有人会苦口婆心的劝我夫妻床头吵、床尾和!那种状况我还待得下去才有鬼!” 晓夜闻言,差点噗哧再笑出声,她忍住笑,替小岚倒了杯水,劝道:“好了,你就别气了,反正最近你瑰他们弄了艘二手船,说整修好要出海去钓鱼,你回来正好可以参加他们的首航。” “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现在天天轮流往港口跑,每次回来都弄得满身油漆。”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青岚双眼发亮的跳了起来,丢下这句话就勿勿跑了出去。 看着才刚回来又跑出门的小岚,晓夜扬声提醒:“骑车小心点,渔港附近在修路。” “知道了。” 她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 从她的视线看出去,湛蓝的天,蓝得没有任何一丝云彩。 空气里除了咸咸的海水味,还夹杂着有些刺鼻的柴油味和她开始逐渐习惯了的鱼腥味。 在老家的生活,向来是优闲而自在的。 没有太多的车鸣喇叭,也没有太多的喧嚣吵杂。 封青岚躺在老渔船的甲板上,眯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回到老家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天天往渔港跑,陪着他们几个老人家整修渔船,或着该说,看着他们整修。 除了一开始帮忙洗了甲板之外,她多数的时间都在甲板上发呆。 “嘿,小鬼,别赖在这里挡路。”老人家一号扛着两桶柴油跨过她。 “我已经不是小鬼了,哼。”她对他壮硕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小岚。”老人家二号跟着经过,笑着丢了两瓶东西给她“如月要我把这拿给你,要你别再忘了擦。” 她转身接住,拿起来一看,一瓶是防晒,一瓶是晒后霜。 她吐了吐舌,乖乖把防晒乳液给擦上。 甲板下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她重新躺回甲板上,闭上眼,又打了个呵欠,感觉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身。 风轻轻吹着,远处有着海巡队船只进港的马达声,更远的地方,海鸟在蓝天上盘旋轻叫着,附近偶尔还会有车子经过。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才发现是老人家三号。 他不知何时上了船,在她身边摆了一瓶运动饮料。甲板上,也在不知何时多了好几桶水和一只工具箱,他正要下船拿其他东西。 她完全没听到他移动或放东西的声音。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习惯他们总是走路无声,但偶尔还是会被吓一跳。 她坐起身来,抓起运动饮料,打开瓶盖,喝了一口,一边看着他灵活的移动巨大的身体,从岸上扛了几块裁切好的木板上来。 岸上原本和蓝色小货卡才停放的银色休旅车换成了黑色的吉普车,让她知道船上的人走了一个。 啊,这些像猫一样走路无声的老人家。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也晓得对他们来说,那早已经成为他们本能的一部分。 他们有许多奇怪的习惯和本能,像是走路无声、刀不离身,家里到处藏有违反枪炮弹葯管制条例的武器,睡觉一定要睡靠门的地方,永远保持过人的身材和体力,或一定要有人轮流待在家里 她知道阿姨们抗议过最后面这点,不过这是少数他们坚持且绝不退让的事项之一,特别是在几次意外之后,他们更是将此奉为圭臬,从来未曾打破过。 这些老人家虽然在某些时候强势得和恶霸没两样,但她却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对她来说,他们就像她失而复得的父亲。 说真的,她一直很庆幸大猩猩在老妈过世后,没有忘了自己答应老妈的承诺,将她领了回来。 他们从以前到现在,唯一让她不满的,就是没有处理掉韩武麒那只吸血虫。 老实说,他们觉得他很有趣。 事实上,他们把那家伙恶整她的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看。 如果她肯承认,她想他们还满喜欢他的好吧,应该说他们非常喜欢他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来,他们早已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看待。 可恶。 “怎么了?” 听到这句问话,她猛然回神,看到叔叔挑着眉,才发现她刚把那句诅咒骂出来了。 “没。”她拿着运动饮料,盘腿坐到他身边,顾左右而言他的问:“这些是要做什么的?” “柜子。”老人家三号将木板放到甲板上,跟着就开始工作起来,边开口问:“这次打算在家里待多久?” 她看着他扎实的组合那些木板,又灌了一口饮料才道:“不知道,我回来前,把履历表寄出去了,不过到现在都没接到一通面试电话。” “你还想回北部工作?” “嗯,那里工作机会比较多啊。”她伸手帮他压好木板,没好气的道:“况且,韩武麒那王八蛋早把我的名声搞臭了,这里的人从以前就觉得我是太妹,即使我考试成绩再好,大部分的人还是认为我是在外面混黑社会的,谁有那个胆子敢雇我?” “耿野。”他拿起槌子,将钉子一根根牢牢钉上,边回答她。 那是很好的选择没错,小武胆子再大,也不敢找大猩猩麻烦。问题是,大猩猩实在管太多了。 “我不要,他像管家婆一样,罗哩罗唆的,而且他根本公私不分。” “桃花?” “不要,她已经请了三个店员了,而且假日很忙的时候,你们都会去帮忙,我去只是坐领干薪而已。” “如月的店?” 她笑出声来“海洋叔叔,如月姊那里根本不缺人。” 的确。 如月的店平常真的满闲的,如月和莫森甚至有时间睡午觉。 海洋笑了笑“抱歉。” “没关系啦,我也不是那么急箸一定要马上找到工作。”她笑着朝他皱了皱鼻子,耍赖说:“反正还有你们会养我嘛。” 她话声方落,就听到身后有人开了口。 “对,再不济,我还是可以想办法把你嫁出去。”耿野伸出大手揉着她的脑袋,笑着说:“就怕你这小鬼一点女人样都没有,要是没人要的话,我本就亏大了。” “我才不会没人要!”她抗议的拍开他的手,仰头着恼的抗议“臭老头,别老是揉我的头,我已经二十七了,又不是才十二!” “什么老头,我连五十都还没满!”耿野双手擦腰,低头瞪着她道:“你喊晓夜她们就喊姊,叫我们就叫老头叔叔的,晓夜和我是夫妻,你辈分还乱叫一通,你的书都念到北极去了啊?” “好啊,既然这样的话,”她跳起来,双手也擦在腰上,仰头用鼻子瞪他“那我等一下回去就改口叫阿姨,晓夜姊她们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教的!” 耿野闻言,马上咆哮着要伸手抓她“臭小鬼,你敢去和我老婆乱说话” 早料到他每回吵不过就会动手,她闪得可快了,一溜烟就翻过船舷,跳到岸上,边笑着挑衅喊道:“臭老头,我就是要说” “你这野丫头!”见她跑得飞快,一上岸就跳上重型机车,准备溜之大吉,他咒骂了一声,却还是不忘在船边提醒喊道:“骑车别骑太快” “知道啦!” 她答得顺口,机车却还是如箭一般疾驶出去。 见她在转弯处仍没放慢速度,连人带车几乎是快平贴在地上才弯过那个弯,耿野差点被她吓出心脏病来,不由得咒骂连连“shit!到底是谁教她那样骑车的?” “你啊。” “我才没有,我只教过她骑单”他猛然转身抗辩,回头看到海洋才想起那的确是他教的,正确来说,他没有真的教过她,但他的确那样子骑过车,一句诅咒瞬间溜出了口:“该死!” “没错。”海洋同意的点点头。 “当个好榜样真***难!”他继续咒骂。 “没错。”海洋继续点头,开口补充:“当个好父亲一样很难。” 耿野看着好友,再想到家里那群小鬼,不禁用力点头同意。 “没错!” 她是在半夜三点零八分接到那通电话的。 刺耳的电话铃声,几乎在第一响就将她给惊醒,她没给它响第二声的机会。 “喂?” “我家老板失踪了!” “小姐,你打错电话了,报警请打110。” 她啪地一声将电话挂了回去,然后躺回枕头上,它却在三秒后再次响起。 “喂?”她口气很差的再次接了起来。 “岚姊,是我啦!” 嗯? 她睁开眼,困顿的问:“你哪位?” “是我啦,我我我是是小菲,丁可菲” “谁?” “小肥肥啦”哀怨无奈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啜泣从电话那边传来。 小肥肥?昏沉的脑袋猛然惊醒,她认识叫小肥肥的只有一个,韩武麒公司里的女佣兼小妹,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话筒里又传来颤抖紧张的声音。 “我家老板失踪了,我找不到他,大家都不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不敢相信的瞄了一下墙上显示三点零八分的钟,火大的道:“他失踪了就去报警啊,你打电话给我干嘛,我又不是他老婆!” “可可可可是我我我我不会讲俄俄文” 青岚听了一愣:心中忽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蹙眉再问:“打电话报警和你会不会讲俄文有什么关系?” “呃因为老板他他是在俄罗斯失踪的” “shit!那些狗娘养的” 这一句,是韩武麒手机断线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剩下的语音,全被一场轰然的爆炸声响给淹没了。 然后,下一秒,手机就断线了。 老实说,她真是一百二十万个不愿意管那家伙的死活。 但小黑人在阿拉斯加、小黄人在巴西、小白人在澳州,红眼其他能跑外头的全都在忙,根本抽不出空,留在公司里的,就只剩那个小肥肥。 偏偏她很清楚,如果她不去帮那家伙,要是被那些老人家知道,他们一定会自己跑去。 那家伙,真的是该死的大麻烦! 所以,她只好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了张纸条在桌上,然后在半夜偷偷摸摸的溜出门,一边咒骂那没用的蠢蛋,一边开车北上。 她在破晓时赶到那间破公司,那女孩一看到她,就对她露出那种小动物泪汪汪的眼睛,只差没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 幸好这只小肥肥,胆小归胆小,脑袋却还算清楚,她人一到,小肥肥已经把韩武麒这回的业务资料全准备好,她甚至将那通电话录了音。 “老板说,为了以防万一,公司每通电话都要录音”小肥肥一连解释,一边用力擤了下鼻涕。 红眼的电脑机房在地下室,因为对这没兴趣,她以前不曾下来过,但听过那几个男生提起,他们把大部分的钱都砸在电脑机房和一间足以媲美fbi在匡提科的检验室。所以,她实在不应该太过讶异那些男生会把这地方,弄得像拍科幻电影的场景一样。 小肥肥点击了几下滑鼠,叫出那录音档,播放了一次。 他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小肥,帮我分析我寄回去的东西,你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收到,分析好后,把资料传回” 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她们先是听到几声枪响,中间夹杂着他的咒骂,跟着就是那声爆炸巨响,然后手机就陷入断线状态。 “这通电话之后,我就联络不到他了。”可菲吸吸鼻子“我打了电话到他住的饭店,对方也说他早上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他去俄罗斯调查什么?” “博物馆失火意外。”小肥肥把资料递给她“莫斯科的博物馆举办名画展览,但上星期展场发生大火,有好几幅世界名画都烧掉了,柯斯坦保险公司委托我们调查意外的原因。” 青岚很快的翻阅了一下资料,看到他在几行字上用红笔画了线,一旁写了一个字“烧”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画了一个钱的符号。下面一页是他传回来要求调查的几个人名。 “他不认为画被烧掉了?” “嗯。”小肥肥点点头说:“被烧掉的画有十三幅,因为消防队到得早,所以并没有完全烧成灰烬,本来保险公司只是怀疑失火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但老板看了之后,觉得那些油画被掉包了,有人放火烧掉那些假画,以掩盖画被偷的事实。” 一般小偷不太可能会有她刚刚听到的那种火力。 这事情背后,恐怕还有更糟糕的问题存在。 青岚拧着眉,交代道:“我刚在车上打电话订了机票到日本转机。你接到快递后,尽快把东西分析出来,资料出来就打这支手机号码给我。还有,别让柯斯坦保险公司的人,知道我的存在,若有人再打电话问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四个小时后,她到了日本,透过莫森叔叔和cia的特殊关系,拿到了俄罗斯的签证以及更详细的资料,和在莫斯科能够接头的人。 从日本再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她趁有空在飞机上将所有的资料全看过一遍,然后小睡了一下,才终于抵达莫斯科,但因为海关通关速度实在太慢,等她走出机场时,已经又过了三个小时。 虽然已是春夏交际的时节,这个城市依然透着些许寒凉。 她从机场叫了车,到了cia的人给的地址,对方在确认她的身分后,没多问什么,只给了她一袋黑色行李,她打开检查了一下,确定无误后,便提着它离开了。 她要计程车开到那笨蛋住的饭店附近的一间小旅馆,她走了进去,却又从后门溜了出来。 大猩猩和海洋叔叔,向来教她不要相信那些情报人员,即使是莫森叔叔也如此,何况她压根不喜欢被人偷窥,所以她从后头的巷子里,走到另一间旅馆,确定没人跟着她,才订了一间房。 她把行李放好,洗了澡、吃了饭,将刀子绑在小腿上,手枪放在枕头下,然后躺在床上等天黑。 打从她被大猩猩领回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须学着保护自己。 扶养她长大的三个男人,年轻时都曾是佣兵或情报人员,他们深爱妻子,也疼爱她及其他没有血缘的孩子。 但因为过往的行业,他们始终有着自己的敌人。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甚至是弱点,所以她很努力的和那几个男人学防身术。 大人们也曾经反对过,但她和男孩们一起说服了他们,如果晓夜姊她们都需要学着防身,男孩们和她当然也需要。 于是,他们教了她及男孩们该怎么保护自己,从防身术,到刀法、枪法,甚至是追踪,还有如何隐藏形迹。 男人们教他们该注意什么,该小心什么,以及遇到了突发状况,又该如何做。 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在武术上的过人天赋,男孩们在成年前几乎没打赢过她,即使是现在,他们也常在过招时输给她。 看着旅馆房间上方剥落的油漆,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做什么? 没错,这几年,她是曾经和叔叔们跑过几个国家,但她从没自己一个人出来过。没错,她是有一身武艺,但她未曾拿来对付过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好吧,就算有几个,但那些人却不是cia所暗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俄罗斯黑手党。 她凭什么以为她可以靠着自己单枪匹马的,就能深入虎穴,解救那个把自己陷入麻烦沼泽中的大笨蛋? 她应该告诉叔叔他们的。 那或许是比较正确的做法,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解决这一切麻烦。 她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不,那不是正确的做法。 他们已经退休了,韩武麒不是他们的麻烦,他向来就不是他们的麻烦,而是她的。 他一直都是她的超级无敌大麻烦! 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找到家里来,也不会认识叔叔们,更不会因此被cia的老鼠头子看上。 有时候,她会猜想,如果当年她没将他打倒在地上,让他在叔叔们面前丢脸,他或许就不会答应老鼠头子到美国受训。 而她,说不定早在几年前就能彻底摆脱他了。 这样一来,事情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不会一路从蟑螂演化到血蛭,再进化到魔鬼沾,最后演变成用三秒胶黏在她身上,教她撕都撕不掉的一块口香糖 他无赖的笑脸浮现在眼前,她恼怒的张开眼,忿忿的咒骂着。 “该死的笨蛋,你最好还好好的活着” 第三章 天黑了。 暗沉沉的夜,无月,也无星光。 她靠着背包里的工具,从那间大饭店的隔壁屋顶,潜行过去。 饭店屋顶上的门锁和保全系统,都如cia的资料所说,她很快就溜了进去,将寒风和暗夜都关在门外。 她从安全楼梯走下去,到了他所住的楼层,确定走廊上没人,才很快的走了出来,然后用万用锁开了他的门进去,将门迅速关了起来。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缝中,隐约透进了一丝微光。 她站在门内,可以看见靠墙的电视,电视旁的小冰箱,靠窗的桌椅,以及在房间中央的那张床,还有在浴室外头的衣柜。 她没有开灯,一方面是怕有人在监视这里,一方面却是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地方有些不对。 眼前的一切,在黑暗中乍看很正常,但仔细一瞧,所有的东西都是被翻过的,电视柜的柜子是打开的,衣柜和冰箱的门也没关好,窗边的桌上和地上散乱着一堆文件,床上乱得像有人刚在上头打滚过,床被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两颗饱满的枕头,也被人开膛剖腹后,随意丢在地上。 但这一切,都不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 有人翻过了这里,而且显然不是原屋主,这点她早已料到。 敞开的窗透进一阵冷风,扬起了地上从枕头中掉出来的洁白羽毛,窗边桌上的几张文件,也随着轻飘落地。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纸张翻飞飘然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了无其他声息。 她无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却看见墙上插座插着一个笔记型电脑的变压器,但电线的另一端,并没有连接着电脑。 他的笔记型电脑被人拔走了。 地上和桌上的文件,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资料,一些莫斯科博物馆的简介,一些柯斯坦保险公司的资料,还有他简单记下的失火日期及时间。 重要的,显然早已被人搜走。 一旁的垃圾桶里,有着两罐啤酒空瓶,床头柜上,还摆放着一盒吃到一半的饼干,和一瓶开了却没喝完的啤酒,还有在啤酒瓶旁边的烟灰缸。 她盯着烟灰缸,和被捻熄在其中的香烟。 香烟只抽了一半就被捻熄了,她一进门,就闻到了烟味,那也许是他之前抽烟所残余的味道,但是这房间并非密闭的,窗户是开着的,空气也十分流通 她方领悟过来,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人体的温度。 “嘘。”他贴着她的耳,极为轻微的开口吐出这个字。 那个字,如风中叹息,瞬间即逝。 她动也不动的,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吓一跳,甚至没有动到一根指头,她手中的文件,也都还握在手里。 他佩服的扬起嘴角,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 “房里有窃婷器。”他更加贴近她身后,低下头,在她耳畔悄声再说。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肩颈僵了一僵,却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嗅闻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天啊,他真是该死的想念这个女人。 方才看到进来的人是她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作梦。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无声无息的转过身来,瞪着他。 “你在这里躲了多久?”她说。 她的语音同样小声,他假装没听见,再次凑到她耳边“什么?” 谁知这女人半点不给他吃豆腐的机会,只是伸出手,用力拧了他腰侧一下,痛得他眼泪差点飙了出来,却又不能叫痛,只能埋首在她肩头,压抑地含泪说:“你好狠” “再不把你的手从我身上移开,就别怪我攻击你的” 她话没说完,他已经迅速退开两步,而且很乖巧的把原先已经要罩住她臀部的大手举得高高的。 算这家伙识相。 她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回桌上,挑眉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的。”他露齿一笑,悄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冷冷地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上上下下的将他给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顶着一头乱发,套着一件暗灰色的棉衫,一双长腿套着一条又脏又破的牛仔长裤,在最下面的那双大脚,则布满了数道新添的擦伤。 他右脚大拇趾的指甲翻裂开了一半,左脚脚背上则有着一块有如拳头般大的淤青。他的腰腹左侧,有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更是布满大小擦伤。 他那一张原本俊帅的脸,此刻更是有如三岁孩童的画布一般,惨不忍睹。 肿起来的右眼、破掉的嘴角、歪掉的鼻梁、布满青紫的面容,他只要背上再多一块肉瘤,就可以直接去应征当钟楼怪人了。 这家伙,真的是万般狼狈。 但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的,却是他脸上那讨人厌的笑。 她从来没看过谁惨到像他这样,却还笑得出来的。 “伤得很重吗?”她指着他腰腹的血迹,几近无声的开口询问。 他低头看了一下,突然就掀开身上的衣服,扬起嘴角看着她说:“这不是我的血。” 那的确不是他的血,除了有些淤青之外,他结实健壮的小腹依然完好无缺。 “发生了什么事?” 他才要张嘴回答,眼角就瞄到窗外异样的闪光,他没有第二个念头,想也没想就飞身扑倒她。 毫不间断的枪声如雷雨一般密集响起,玻璃碎裂洒落在两人身上,她被他这么猛力一扑,胸腔里的空气几乎全被挤压而出,却还听到他自以为幽默的贴在她耳边喊道:“亲爱的,我很想和你闲话家常,但恐怕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他边喊边从她腰后抽出手枪,她很想揍他,不过还是选择了先从靴子里抽出另一把武器,和他同时一起朝对面大楼的射击手开枪。 “该死,你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她恼怒的在枪林弹雨中咆哮。 “直到你来之前,这地方的确是我安全又温暖的小窝!”他一连开枪一边吼道:“你被人跟踪了!” “我才没有!” 她瞪他一眼,却差点被子弹打到,他及时伸手将她往自己这里拉了一把。 对方火力极强,房间面街的那扇墙几乎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知道这里待不下去,他开口咒骂道:“shit!先出去再说!” 这一次,她没有和他争辩,十分迅速地和他互相掩护,往饭店的走廊退去。 一到了走廊上,他就拉着她往安全门跑。 “你从哪里进来的?”他头也不回的问。 “不是正门。”她又不是没脑袋。 “哪里?”他拉开安全门。 “天台。”她忿忿不平的说,就见他果然朝下,而不是往上跑。 虽然满心不爽,她还是跟着他跑。 很不幸的,两人才往下跑没两层,一楼的安全门就被人踹开,跟着就传来仓卒的脚步声。 他在第一时间马上转往最近的出口,她没有废话的跟在他身后。出了楼梯,他也完全没慢下速度,甚至没回头看她跟上了没,只是在走廊上,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一路跑到走廊尽头,然后毫不迟疑的开枪,打破尽头的玻璃窗,跟着便翻过窗户一跃而下。 这家伙都跳出去了,她还能怎样? 更何况,用不着回头,她都能听到那些俄罗斯大熊已经来到了这一层楼。 挨子弹和从三楼跳下去? 她想也没想,马上将手枪塞到腰后的枪袋里,跟着翻窗跳了出去,反正再怎么样,底下也会有他当垫被。 但这男人显然早已想过逃亡路线,她才翻出窗外,就看见他掉在一个棚子上,可她光用目测就知道它撑不住他,果然她在往下掉的同时,他庞大的身躯也随着棚子的断裂一起往巷子底摔去。 她在半空中一挺腰,抓住街道上的街灯,旋转了一圈,缓冲下降的力道,才在摔得狗吃屎的他面前安然落地。 青岚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男人匍匐在她眼前的快感,街角就有人抓着枪冲了出来,她掏枪出来对付敌人,一边催促。 “别躺在地上装死,快点起来!” 韩武麒迅即爬起身来,一边掏出了枪,解决了从另一边来的敌人,然后觑了一个空,对她喊了一声就冲过马路。 “这边!” 汽车的喇叭声和煞车声漫天响起,两人一前一后,飞奔在大街上。身后的追兵开了枪,子弹击在她身旁的石墙、灯柱、玻璃,她头也不回的往前奔跑,跟着他拐进一条小巷或者应该说是死巷! 她正想骂人时,他已经毫不犹豫的踩着一旁的公寓墙壁,借力使力的攀爬翻越石墙,她也只好有样学样的跟着攀墙翻过去,再一路冲过另一条大街。 然后,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钻进了一辆停在路旁的破车里,她很快的上了车,他在下一瞬间就将车子驶了出去,速度之快,让她整个人撞上了椅背,她只要慢上那么一秒,恐怕就得自己一个人留在大街上逃命了。 他的驾驶技术和她印象中一样的粗鲁,但她仍设法在行进快速的车子中,在位子上坐好。 从后照镜中,她可以看见从巷子里追出来的俄国人,他们四处张望的样子,让她知道他们没来得及看到两人跳上了车。 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后靠到椅背上,开口问:“这辆车是谁的?” “有人嫌我麻烦之后,我去弄来的,以防万一。” 他将车子转了几个弯,才逐渐慢下速度,沿着河岸行驶。 这男人果然早备了后路,会把车停那么远,恐怕就是要避人耳目。 “有谁知道你来这里?” “你公司小妹,还有狄更生。”她看着窗外的夜景,双手抱胸的回答。 狄更生?老鼠头子? 他皱起眉头“你找他做什么?” “我需要武器,还有护照和签证。” “瑰知道你在这里吗?” “他要是知道,我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你下飞机后和谁接触过?” “只有cia的人。” “他们帮你订的饭店房间?” “对。”她的视线从后面拉进来,看着他说:“不过,我并没有被人跟踪。” 他扯了下嘴角“那死老头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自己找不到我,所以想靠你找到我,一边还让你欠他人情,你有求于他,他一定会找机会要回来,何况他帮你的事要是让莫森知道,光是拿枪给你就会让他死得很难看,于公于私,他都一定会派人跟着你。” “我知道他会派人跟着我。”她捺着性子说:“所以我没住那间饭店,我从后门溜了,到别的旅馆,另外订了一间房。” “我不知道你会俄文。” “我不会,但旅馆的柜台会英文。” 他挑起了眉,笑意上了眼。 她的身手、体能和反应都是一流的,瞬间的判断力更是无懈可及,方才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可能早就被抛在他身后了。 而她,在一阵亡命奔跑之后,却连大气都没喘几口,依然镇定如昔。 这女人果然如他所料,天生是吃这行饭的。 “你住在哪里?”他一连开车,一边问。 她瞥他一眼,冷声道:“你不是说我被人跟踪?” 啊,就这点爱和他计较的倔强不好,不过他早已习惯了她的脾气。 “我不想在车上睡觉,既然你换了间旅馆,我想我们可以冒险试试看。” 她瞅着身旁开车的男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出了旅馆名和所在的位置。 他知道那间旅馆,它比较小,也比较便宜,它所在的位置其实离他住的饭店没多远,不过为了确保没人跟上来,他还是多绕了一点路,才往那旅馆的所在位置开去。 她的房间没被人监视。 至少在两人进房后,整整有半小时没人破门而入,或拿子弹招呼他们。 他也钜细靡遗的将整间房检查过了一遍,没搜出任何像是窃婷器之类的电子仪器。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韩武麒才洗去一身汗,从浴室里出来,刚要在床上坐下,就看到她一脸冷的来到他面前,开口质问了起来。 唉,他屁股都还没碰到床垫呢。 虽然知道迟早要回答她的问题,他还是宁愿把自己弄得舒服些再开口,所以他继续把自己的屁股放到床垫上,一连无辜的看着她说:“可以请你先帮我倒杯水吗?我渴死了。” 她拧了下秀眉,但可能是看在他很可怜的份上,依然转身去替他倒了杯水。 “喔,还有指甲剪。” “或小剪刀也可以。” “我想你该不会刚好有碘酒或医葯箱吧?” 他接二连三得寸进尺的要求,让她眼角直抽,火气不断往上攀升,谁知等她回过身来,却看见他早已像只大懒猫一样,心情愉悦的露出他的肚皮,摊平躺好了。 “啊,躺在床上的感觉真好。”他闭着眼,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 能够一脚将他踹下床的的感觉一定也很好。 若非看到他脚趾上的伤,她真的很想抬脚踹他,但偏偏他的大脚丫上的伤口又碍眼得很。 经过方才那阵奔跑,他断裂的脚指甲又撕扯掉了大半,虽然他才冲过澡,那儿仍慢慢的渗出了血水。 那一定该死的痛! 彷佛受伤的是她的脚趾,她忍不住缩了一下,难以想象自己用那样的伤脚在大街上奔跑逃命。 为了这一点,她从行李中,拿出简易的医葯包,连同手里的那杯水一起回到床边。 “你的水。” 他张开眼,看着她,然后露出了微笑,起身接过了那杯水。 “谢谢。”他说。 她在床边坐下“把脚抬起来。” 他乖乖听话地把脚抬起来,没有笨到说出任何蠢话,破坏这女人难得冒出来的善心。 她在他脚下垫了一块布,打开葯用酒精棉片,替他指甲翻开的脚拇趾消毒,然后拿剪刀将那片指甲修剪到不碍事的状态,再替它上葯包扎起来。 韩武麒垂首瞧着眼前的女人,心底浮现一股柔情。 她并没有故意弄痛他的伤口,相反的,她动作十分轻柔,低垂的清秀眉目在替他处理伤时,微巍着,像怕弄痛了他,教人很难想象她平时对待他的残暴模样。 他很想伸手抚去她眉间的皱折,却怕打破了这一刻。 不是没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样子,从很久以前,他就晓得,在她火爆倔强的脾气下,这女人也有着温柔的一面,只是除了她认定的家人,很少人有机会能得到她的照料,看见她少显于外的温柔。 她总是坚强的保护捍卫着她的家人,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她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家小弟。她照顾他们,一如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即使是只小她一岁的屠勤,她也一样照护有加。 也许是在孩子们中,她年纪是最大的,她总是把一切的事情搅在自己身上,帮着大人们,帮着男孩们,以至于忘了她自己 有时候,他真是对她所关心的家人们感到嫉妒万分,他们总能轻易获得她所有的注意力和关爱,不像他得费尽心力,才能让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的嘴角讥讽地无声扭曲着。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知道,她现在会在这里,完全是为了避免他把她心爱的家人拖下水。 “看什么?”她头也不抬的问。 “看你漂亮。”他目不斜视的回。 有那么千分之一秒,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但那抹笑意,却只是昙花一现。 “别再耍嘴皮子。”她解决完了他的脚趾头,继续把葯水擦在他腿上的擦伤,边说:“我不喜欢不知道敌人是谁,你现在要说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吗?” 叹了口气,他将水杯放到床头柜,背靠在床头,看着她道:“柯斯坦保险请我来调查博物馆失火意外,但似乎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说那一天晚上停电,没多久就发现失火了。因为停电的关系,监视器处于停摆状态,有十三幅画几乎被烧毁殆尽,但除了那一间画室之外,博物馆的其他地方都显得完好无缺。柯斯坦的人一把照片传来,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下飞机后,我马上赶到现场,却看见博物馆的人将那间画室全给清扫干净,甚至已经开始粉刷油漆,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殆尽,看得我一阵傻眼。” “柯斯坦的人呢?” “死了。” 青岚一愣,瞪着他“死了?” 他点头,苦笑着“车祸。就在我下飞机前的一个小时。” 她有些无言,这件事似乎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 “你公司小妹说你怀疑那些画是假的?” “对。”他爬了爬头发,深吸了口气道:“那个死掉的保险调查员比尔,之前传来的照片中,有一幅画,没有被完全烧掉,它的边缘至少还有手掌大的部分没被烧毁,所以我询问博物馆的人,烧掉的画在哪里?他们说画被警察拿走了,我到警察局,说明我是保险公司的代表,那些俄国佬官腔打了半天,结果我最后是塞了钱才看到画。” 他一扯嘴角“我设法拿到了一些没被烧毁的残余画布,一部分拿到这里的检验室,另一部分寄回去。我才回到博物馆门口,电话讲到一半,还没进门,就有人从车上开枪对我扫射,那些人火力强大,我只好先逃命,他们一路追杀我,半点不在乎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害我花了点力气才摆脱那些牙尖嘴利、紧咬着我不放的俄罗斯鲨鱼。”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晓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否则他也不会弄得这般狼狈。 “狄更生说,追杀你的人,是俄罗斯黑手党。” “我想也是。”他半点也不惊讶,只苦笑再问:“那死老头还说了什么?” “他随时欢迎你归队。” “哈哈。”他干笑两声“那就免了。” 瞧他那副样子,她也晓得他显然不打算回去当情报人员。 她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离开cia,但却晓得绝对不是他能力不够,至少他前任上司,一心记挂着想拐他回去。 “所以你现在对整件事,除了画有可能是假的,还有俄罗斯黑手党在追杀你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清楚?”她站起身,撕开ok绷,贴在他额角的伤口上。 “也不尽然。”他摸摸刚刚在浴室刮干净的下巴,叹了口气,抬眼瞧着她道:“如果画是假的,那就表示有人偷换了它们,以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换画的人,和追杀我的人,八成脱不了关系。” “你打算继续查下去?” “当然。”他咧嘴一笑“你知道那十三幅画的总价是多少吗?” “一亿三千五百万美元。” 他挑眉看着她,有些惊讶。 “我不是笨蛋。”她面无表情的开口“我来之前先查过了。” “那你该知道,那是很大的一笔钱。”他深吸了口气,双手交叉在脑袋后方,两脚伸长交叠在床上,心情愉悦的说:“很大很大的一笔钱。如果我把画找回来,柯斯坦承诺付我五百万美元的佣金。” 那是将近台币一亿六千万。 她微微一愣,但并没有被那金额冲昏头,只开口提醒他“那也要前提是那些画并没有真的被烧掉。” 她话声方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青岚将手机掏出来打开。 “岚姊吗?我是可菲,小肥肥。” “什么事?” “老板寄回来的东西,我们检验出来了,那幅画里所用的颜料,合有铬元素,老板找到的画,画家是在十七世纪完成的,但是十七世纪不可能有人使用含有铬元素的颜料,因为这种元素是在十八世纪的一七九八年才被法国的化学家发现,一七九九年才于俄罗斯的乌拉尔山区开采出来,那幅被烧掉的画是用最近的颜料画出来的仿画,它是假的。” “你确定?” “百分之百确定。” 青岚深吸了口气,只见床上的男人,一副躺在海滩上、优游自在的样子,脸上还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显然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也晓得检验结果如他所愿。 “你找到老板了吗?” “找到了。” “啊,是吗?那就好。”小肥肥松了口气,然后才想到要问:“啊,那他还好吗?” 她将手机扔给床上的韩武麒,他伸手接住,语气轻松的说:“喂?小肥啊,我寄过去的东西,验出来了吗?” 没再多看他一眼,她将葯包收回行李袋中,迳自拿了换洗衣物到浴室里冲澡。 隔着一扇门,她还是能听见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脱去衣服,打开莲蓬头,让温热的水冲刷掉身上的汗水和灰尘。 一亿六千万。 这男人爱钱如命,他显然打定了主意要找回那批画。 一亿六千万。 老天,她怀疑自己一辈子可以看到那么多的钱。 一亿六千万。 喔,她真希望她不要一直想着这个数字。 不,不是数字,是钱。 可恶!她应该趁还有机会的时候,跳上第一班回国的飞机才对! 但这家伙要继续留在这里找画,而且根据今天他们遇到的情况,他恐怕随时都会丢掉他的小命,或是再次失踪,然后她又得再来找他。 这念头不是那么让人兴奋。 或者,她也可以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上飞机。 啊哈,这个好了一点,至少她终于能报他老是破坏她工作的一箭之仇。 她关掉热水,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他已经没在讲电话了,她的手机被摆放在床头柜上,他则拿掉了原先围在腰上的毛巾,套上了四角内裤,躺在床的右侧。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呼吸也十分规律,不过她怀疑他有睡着。 这间房是单人房,只有一张床,那唯一的一张床,实际上也不大,他躺上去之后,剩下的位置勉强能让她躺平而已。 尽管如此,她可半点也没有在地板上打地铺的意愿。 况且,她也不认为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他敢对她怎么样。 所以她只是来到床的另一边,将武器放到枕头下,然后关灯,拉开被子,背对着他,躺了上去。 寂静的黑夜里,她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呼吸声。 “岚?” “干嘛?” “如果你留下来帮我,佣金我分你一半。” 第四章 他害她整夜都没有睡好。 不只因为他提议给她佣金的一半,还有他睡觉时,总爱翻身把脚跨到她身上的习性。 每当她试着把他的手脚给移开时,他总会醒来,喃喃说声抱歉,然后很快再度入睡,可是一等他睡着没多久,手脚又会自动自发的回到她身上。 就这样搞了两个小时后,她终于放弃反抗,任他把她当成抱枕一样抱着睡觉,然后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在她耳畔规律的响起。 两百五十万美金,差不多是八千万台币,有了八千万,她就算自己想开间公司都行。 问题是,她有多少机会能在找到那批画时,还能保住小命。 想到叔叔们教的事情,她想,或许不是太高,但也不低。 何况,这男人想要从这件事情脱身,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一来他根本就想赚那笔佣金,二来搞出这些事情来的人,绝对不会乐见他拿着假画的证据四处宣扬。 他睡着前,曾分析自己的境况,她才晓得他方才根本没把话说清楚。 “追杀我的人,其中有一个叫彼特洛夫,是前kgb的情报人员,苏联解体后,他被转调入军队,在库斯柯瓦诺夫将军底下做事。” “追杀你的不是黑手党吗?” “没错,其他人是,但有几个不是。那位将军长期以来一直在走私军火,不过没人有证据。”韩武麒打了个呵欠道:“这个国家有部分政府官员,长期以来一直有和黑道互相勾结的陋习,苏联解体后,甚至有军人直接走私武器贩卖给军火商,只要能赚钱,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是,大笔金钱的流通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知道内情的人,都会想分一杯羹,所以我猜他们想,用这些画付费会方便许多。” “你的意思是,那十三幅画是军火交易的一部分?” “对。将军把军火卖给军火商,军火商出资赞助画展,再叫黑手党去偷画给将军,顺便复制假画再烧掉,他们甚至连成本部不用花到多少。可惜军火商贪心,和柯斯坦保了险,想顺便从那里捞一笔保险金,他们大概以为,柯斯坦保险公司的人很好应付,没料到会杀出我这个程咬金来。” “你怎么知道你的推论是正确的?”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贼笑道:“当然是因为,我前两天和那位彼特大爷交手时,乘机装了一个窃婷器在他身上。”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打算怎么做?” “好好睡一觉,然后我们明天找时间去拜访将军,我相信,他应该知道那批画在哪里。” 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挪动了一下他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床上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瞧他那副轻松写意的样子,仿佛方才他只是提议明天早上一起出门去郊游。 她拧眉,瞪着他“我并没有说我要留下来。” 他闻言,却没有很积极的说服她帮忙,只是再打了一个呵欠,一边道:“你已经被人看到了,搞不好还被饭店的监视摄影机拍到,如果你不打算在机场被人架走,那我建议你在事情结束前,可以在这个可爱的小房间度个假。” 度假?度他的大头鬼啦! 她还没来得及发言,却听他又道:“你知道,数数壁纸上那些花样一共有几个,是打繁间的好方法,你数完墙上的,还可以算算地毯、沙发、窗帘和床罩上的。” 她恼怒的瞪着他,然后翻身重新躺回床上。 “我上次住的那个房间,全部加起来,一共有三干六百四十二朵花,对了,你知道他们还把花样印在卫生纸上吗?” “闭嘴。”她说。 他闭上了嘴,没几分钟就陷入熟睡状态,留她一个人被那该死的八千万和他死要抱住东西的手脚困扰。 她刚才应该坚持要他睡在地板上的。 但是,看着眼前这完全放松下来,安心沉睡入眠的男人,她知道这家伙铁定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睡得像只死猪一样。 所以,虽然他的手脚又沉又重的挂在她身上,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将他踢下床的念头。 认识他,已经超过十年了,她却从来不懂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年,他就这样毫无预警的闯进她的生活圈,然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飞到了海洋的另一端,跟着就在她差不多要把他给忘了的时候,他又突然蹦了出来,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乱,然后再次消失不见。 出现、消失,消失、出现 他总是不断的出现再消失,每一次都这样,没有一回例外。 这男人似乎把破坏她的平静生活,当成他放假时的休闲活动。 有好几次,她真的很想掐死他,可悲的是,虽然他在某些时候很讨人厌,但其他时候他却该死的迷人。 在他愿意的时候,他可以是很幽默可爱的同伴。 一个温柔且迷人的家伙。 她见过他和初静在一起时的轻声细语,见过他帮忙桃花姊抱孩子时的细心,见过他用他独特的魅力,迷倒一屋子的陌生人。 她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喜欢他。 上回他到家里玩,屠家那小妮子,还威胁他不准娶别人,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对她,他的幽默和可爱,都会变成有些恶意的调侃和捉弄,原本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会变得恶毒,而又这几年,更是有越来越过分的倾向。 有时候,她会看见他用一种嘲讽讥诮的眼神看着她,虽然他总是会在下一秒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她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呃,好吧,或许当年她不该在年少好奇时,找他当上床的试验对象,但是,后来不告而别又再跑回美国的也是他啊! 看着眼前鼻青眼肿的男人,她皱起眉,越想越不爽,不禁推开他的手脚,背对他翻过身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发出不悦的咕哝。 夜,更深了。 黑暗中前方墙壁上的花样隐约可见。 瞪着那一朵朵的玫瑰花,她知道自己明天会和他一起去拜访那位爱好艺术的俄罗斯将军。 他的手横了过来,搁在她的腰上,然后,他的大脚也跟着跨了回来。 她忍住那股火气,闭上眼,告诉自己。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叫他睡地板 下一秒,他开始在她耳朵旁边打呼,她则终于忍不住回身,抬腿将那王八蛋踹下了床! y “要我帮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她就直接和他摊牌。 反正她是不可能丢他一个在这边找死,既然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什么条件?” “等我们回去之后,你不能再来打搅破坏我的工作。” “没问题。” 他答应得太快,让她不禁挑眉,怀疑他根本无意遵守这个约定。 “嘿,你要我纺吗?”瞧见她一副不信的模样,他开玩笑的举起右手。 谁知,她还真的点头道:“对。” 见这女人如此坚持,他干笑两声,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真的没哈信用,只得道:“我纺。” 这家伙还真敷衍。 她双手抱胸,秀眉巍,下一瞬,马上不满的抓起行李转身就走。 “ok、  ok,你先别走”他见状马上站了起来,认真的道:“我韩武麒纺,封青岚小姐若愿意帮我这一次,回去之后,我绝对不会再去打搅破坏她的工作。如有违背,我愿意终身为奴,任凭她指使差遣,做牛做马。好了,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她听了,这才满意的将行李放下。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网路。” 莫斯科的夏日,其实相当舒适。 因为纬度偏高,所以即使出了太阳,仍没有南方国度的炎热。 微风轻拂而过,翠绿的树叶迎风摇曳,车子驶过莫斯科河,河面上倒映着岸上的树木及屋宇,还有其上的蓝天白云。 如果撇开身旁一直在碎碎念的声音,这感觉还满优闲惬意的。 “我说昨天晚上,我不过是打呼而已,你用得着把我踹下床吗?” “你一直压到我身上。”她斜睨他一眼,冷冷的说:“而且睡得像死猪一样。” 他不满的咕哝着:“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可以用别的方式把我叫醒。” “我试过了,但是只有用踹的你才会醒。” “那也用不着一个晚上就把我踢下床七八次吧?” “我没有阻止你睡地板。” “地板?大小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阵子已经躲在床下睡了好几天了,难得有一天可以躺床上,你竟然还要我睡地板” 她不再理会在一旁碎碎念的男人,只是将他的抱怨当耳通风,看着车窗外的建筑。 昨夜她在经过时没那个心情多看,却也在看到那些像是童话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屋子时,忍不住注意了一下。事实上,在夜晚的灯光照射下,她还真有种下一秒会有人播放出欢乐音乐的错觉。 今天早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些缤纷的屋子更是显得特别耀眼,这里的屋顶多是尖塔状,也有一些是洋葱形的圆顶,其中一栋的屋顶甚至全漆成了金色,有一部分的童话建筑全在一道高大的红色城墙后,另外一些则分布在它的周围,它们似乎自成一种聚落,完全有别于附近更外围那些平整的现代建筑大楼。 这里的人多数在脸上挂的都是冷漠木然的表情,她很难想象是同一群人,盖出了那么色彩缤纷的屋子,他们似乎把所有的热情都投注在那些彩色的建筑里了。 “那是克里姆林宫。”发现她盯着那里看,他开口道。 “我知道,我看过资料。”她继续看着窗外的景物“你该不会以为我笨到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跑过来了吧?” “当然不是。”他笑了笑“瑰他们把你教得太好了。” 她挑眉,对这句话不予置评,却见他将车子在前方不远处转了弯,在一条河道旁边停了下来。 “我以为我们要去拜访将军。”她回头看他。“这地方是观光名胜。” “这里是观光名胜没错。”他指指前方一栋五颜六色,有如糖果屋城堡的圆顶尖塔建筑“但那也是一座教堂,今天是星期天,柯瓦诺夫家族的人,每个星期都会一起到这里做礼拜,我们只要在这里等着,然后跟着他,就可以知道他住哪了。” 说得还真轻松简单。 虽然他刚刚才去附近网咖叫出了库斯柯瓦诺夫的照片,但也不知是不是假日的关系,教堂的前方早已开始出现了大批人潮,而且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她真怀疑光靠他们两个可以隔着这么远,从教堂出入的人群中,认出那位大将军。 就在她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应该要想想其他更实际一点的方法时,却见旁边那男人竟然从车后座拿出两个大纸袋,然后开始一样一样把里头的黑面包、鱼子酱罐头、烟熏鲑鱼、马铃薯沙拉、腌白菜、大蒜香肠,全拿了出来,跟着又变出了半打可乐和两颗苹果。 她看得有些傻眼,就见他动作迅速俐落的把食物夹进面包里,做了一个外观不怎么样的三明治递给她。 “喏,吃吧。”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她不由自主的接过了手,却还是忍不住问。 “旅馆。”他弄着自己的份,一边道:“我到厨房贿赂厨子,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不如顺便把肚子填饱一点。” 看着他张大了嘴,一口咬下手中夹着乱七八糟食物的面包,她不禁再问:“你早上不是才吃过?” 他咀嚼食物,然后吞下,瞧着她说:“那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有些无言,只能将话题拉回正事上“离这么远,你确定你能认出哪一位是柯瓦诺夫?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教堂里,先把那家伙找出来?” “不用,在这里就好了,靠太近容易被认出来,而且这里的警察特别喜欢找有色人种的麻烦,我们还没靠近,就会被盘查刁难了。你放心,我们不会漏掉他的。可乐?”他拎了一瓶可乐问她。 见他说得如此自信,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虽然她心仍存疑,还是闭上了嘴,没再多问地接过他手中的可乐。 “吃吧,下一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吃。”瞧她一直没吃,他开玩笑的道:“晚点恐怕会很忙,我可不想等一下逃命时,还得扛着你。” 这男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瞪他一眼,仍是张嘴咬了手中的食物一口。 奇怪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有些酸、有些辣,还有些微的甜,还有烟熏鲑鱼和鱼子酱混在一起的味道。 虽然他把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加在一起,感觉上还满恶心的,但真的吃进嘴里后,却并不难吃。 她慢慢的将手里的面包配着可乐吃完,一边注意着前方那座教堂的出入口,但身旁的人却不像她那般一直盯着那儿瞧,只是忙着狼吞虎咽的解决食物。 看着他那模样,她实在很怀疑他真的曾当过情报员。 “你为什么不回cia。” 这问题自行脱口而出,在窄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他咀嚼着面包,然后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又喝了一口可乐,才看着前方,慢条斯理的说:“因为,我不喜欢自以为是的正义。” 老实说,会问他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更让她没料到的,是他真的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的正义只在方便时出现。”他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的说:“况且,我比较喜欢嬴,当好人的那一方通常是嬴的,邪不胜正嘛。” “邪不胜正只是人们安慰自己的言论。”她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 “没错。”他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的教堂,边吃边说:“所以我才离开。至少在这一行,不用一天到晚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了位置,而且我是老板,情况若是不对,我随时可以决定抽身走人。不用被困在一个该死的混乱状况里,还得效忠一个非我所属的政府单位。” 她沉默着,好半晌后,还是将深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问出了口:“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去?” 他闻言,颈背微微一僵,然后旋即回复原状,若非她盯着他看,定会错失那一瞬间。 他没有回答,只是咬了手里的面包一大口。 这男人的沉默,意外的伤害了她。 在那一瞬间,她才晓得在内心深处,她一直很在乎他的离开。 心口那些微的疼,教她撇开了脸,原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在几乎这时,听到他的声音。 “因为那里有我当时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很想问,那句话却哽在喉头。 所以,她只是继续将手中的食物吃完,一口一口的吞咽着,试着把哽在喉头的疑问和胸口的郁闷全和食物一同吞进肚里。 一个小时后,库斯柯瓦诺夫将军出现在教堂门口。 那时,她才晓得为什么韩武麒半点不怕会错失掉他。 因为那位将军身边除了他家人之外,前前后后还跟随了好几名军人。 他们大批阵仗的人马在教堂前,分批上了黑头轿车,她记下了将军乘车的车号,韩武麒则开车跟了上去。 没有多久,两人就发现,这位将军的车子一路往郊区开,显然不打算回市区里的住宅。 “你有概念他要去哪吗?” “这个方向,大概是要去他郊区的别墅。” “我们的油够吗?”发现对方上了公路,她忍不住问。 他瞥了眼油表,点头道:“没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没有跟得太近,车子出了城区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她完全没看到任何山岳的痕迹。 没有多久,前方的车子便转出了公路,两人跟在后头,确定他们的确是要去将军的别墅后,韩武麒便提前转弯,绕了一大圈,来到那座别墅庄园的后面,只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那别墅所拥有的范围大得有如一座巨蛋,而且屋子前后的树林全被砍光,只有青绿色的草皮欣欣向荣地迎着阳光。 他们在车上就能直接看到别墅的窗户,当然对方显然也能看见这条路上的所有车子。 他并没有将车停下,而是继续的往前开。 她双手抱胸,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那老是一副无所不知的男人。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岂料他却不慌不忙的说:“当然是找个地方睡觉” 睡觉? 她挑眉,却听他心情愉悦地朝她眨了眨眼,笑着道:“等晚上再来玩罗。” 第五章 那一夜,星光满天。 无数星子漫行于夜空,绕着北极星缓缓移动。 她没看到月亮,应该是还没升起。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月亮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两人在附近的林子里等到深夜,然后换上他之前在城里弄来的军人制服,很快地溜到了将军的别墅后门。 这一路行来,她不得不相信身旁这男人的确很有一套。 他光是用一支螺丝起子和一个电子解码器,就把后门的安全系统破解了。 “等等。”见他要去推门,她抓住了他的手“可能有狗。” “放心,将军不喜欢狗,他讨厌狗的程度和他对钱的热爱差不多。”他朝她一笑,低声道:“你只要小心别被那些巡逻的卫兵给逮到射成蜂窝就行了。” 她瞪他一眼,这才松了手,跟着他潜行进去。 虽然黑夜掩藏了两人的行迹,太过空旷的草原,仍教她有着随时会暴露踪影的不安全感。 他显然也有同感,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前冲刺。 夜深深,凉如水。 那短短几分钟的奔跑,却让她觉得有如好几个小时。 快接近建筑时,他们放慢了速度。他们曾在黄昏,再次开车经过探查,她用望远镜看过,屋子后头随时都有两名武装警卫。 不过,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聊天。 每当那两个人回头朝这里看时,他们便马上趴低。 几次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只是这回若被逮到,可真的要到地府报到做鬼。 一待潜行到够近的地方,他便站了起来。 对方吓了一跳,才要举枪,他却先行开口说话。 他的俄文十分流利,几乎没有什么口音问题,至少她听起来没有。 虽然他的帽檐戴得很低,又穿着军服,在昏黄的光线中,或许看不太清楚,但她仍担心他会被识破,毕竟黄种人和白种人可是完全的两回事。 可是,对方却愣了一愣,她不知他和他们说了什么,那两人马上放下武器,举手朝他敬礼。 下一秒,他飞步趋身上前,伸手一人一针,转眼间就将那两人给麻醉摆平在地。 “你用同一根针?”她上前将两人手中的枪踢开。 “有问题吗?”他抓起其中一个人的脚踝,将其拖行到暗处。 “如果其中一个有传染病怎么办?”她拖着另一个人的脚,跟在他旁边。 “那就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他好笑的看着她“还是你比较建议我开枪?” 她沉默了两秒,才说:“当然不是。” 她不喜欢坏蛋,但也不太喜欢看到死人。 “低头。”他轻声开口,迅速趴在地上。 她马上趴地,然后才看到那在墙上缓缓转动的监视器。 “你确定我们刚没被照到?” “如果有的话,现在早就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了。” 两人等着监视器转回另一边,才又爬起身来,从一扇没锁的落地窗溜进了屋里。 这栋屋子豪华的有若宫殿。 雕着纹饰的柱子、华丽的水晶吊灯、精美古典的家具、姿态优雅的石像、精致的波斯地毯、光滑雪白的大理石地板 触目所及之处,尽皆奢华。 老天,那位将军显然污了不少,才有办法把自己的别墅搞成这个样子。 他朝她比了个手势,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上面,右边第二个房间。 她知道,那间房的灯是亮着的。 他打开了门,门外并没有人,她和他一起溜了出去。 廊道上,只留了几盏柔和的灯光,他们往楼梯走去,途中前方一扇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对方还在门后,但身后离他们最近的一扇门至少还有四五公尺,他们绝对来不及在对方出来前躲进去。 没有多加思考,她一个跨步冲上前去,在来人跨出来的刹那,将枪比着他的脑袋。 “不许动!” “不许动!” 在她用英文喝令时,一句俄文同时从旁窜出,她才发现指着那颗脑袋的,不只她的枪。 “也别试着叫人,否则就让你脑袋开花。” 她没有移开紧盯着前方敌人的视线,虽然听不懂俄文,但她认得那个说话的声音。 在刚刚那危急的千分之一秒,韩武麒和她做了相同的选择,上前袭击制服出来的人。 “现在,把你的手慢慢的举起来,往后退。” 那穿着宝蓝色丝缎睡袍、满脸胡子的俄罗斯人举起手,往后退回房间,她跟了进去,手上的枪仍直指着对方的脑袋。 幸运的是,房间里没有别人。 房里明亮的灯光,让她清楚看见那男人的样貌,他年约五十,眉目极深,蓝眼灰发,还有着一脸的胡子,和大大的鼻子。 她见过这人,或者该说,她见过他的照片。 韩武麒在她身后,将门轻轻合上。 “啊,这真是幸运的一天,瞧瞧我们找到了什么。”他轻快的来到她身边,笑着说:“一间漂亮的书房,还有”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男人拧眉瞪着眼前的闯入者,冷声质问。 “当然。”他开玩笑的行了个弯腰礼“很高兴见到你,将军。” 男人蹙起浓眉,终于领悟眼前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并非是不长眼的小贼。 “别和他废话,问他东西在哪!”她不耐烦的冷声提醒身旁那吊儿郎当的家伙。 “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要什么?”他嘻皮笑脸的说。 虽然脑袋仍被枪指着,将军倒是很镇定的再问:“那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你前两天收到的十三幅油画。” 将军浓眉一挑,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什么画?” “我劝你别装傻或试图拖延,我同伴的脾气向来很不好,我可不知道她何时会失去耐性。”见将军微微往后移动了右脚,他把枪指向他的脚踝,笑笑再说:“噢,还有,如果你还想走路的话,麻烦你把脚从藏在桌子底下的警铃按钮上收回来。” 将军一僵,他瞪着眼前正在微笑,双眼却阴冷如冰的男人,然后慢慢的,把脚往前收了回来。 “很好,现在,麻烦你告诉我,你把画放哪?” 他抿唇怒瞪着前方那男人,不肯回答,身前面无表情的女人却在这时直接将枪口抵到他嘴上,然后慢慢打开扳机。 一阵寒意窜上将军背脊,在他用过的杀手名单里,女人一向比男人狠。 况且就算让他们知道实情,光凭这两个东方人能有什么作为?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被枪指着,他马上改变主意,很爽快的就将答案说了出来。 “我把它们卖了。” 韩武麒闻言暗暗在心里咒骂一声,才问:“卖给谁?” “日本的收藏家,神山裕二。” 他瞪着那该死的俄国佬,然后把枪插在裤口袋。 “他敢动一下,就射他的脚。”他交代那冷静得有如冰块的小女人,跟着快步走到书桌后,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迅速的搜寻了一下,很快的在电子信箱里头找到了将军和神山裕二的联络讯息。 他们是用暗码沟通的,但这台笔电有解码程式,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几封信解读了出来。 该死,这俄国佬真的把画给卖掉了! 他掏出了pda正要将货运资料从笔电中下载过来,手指都还没按到按键,突然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她毕竟还是缺乏经验,突如其来的开门声让她回了头,下一瞬,情势马上倒转。 进门的男人反应极快,一进来看情况不对,马上拔枪射击。将军反应也不差,在她回头的那一秒,马上伸手夺枪。 但封青岚毕竟是封青岚,她先低头松手闪子弹,然后弯腰旋身抬脚便把将军抢到手中的手枪给一脚踢掉,就地一个翻滚,便把手枪接住,跟着开枪朝门口的敌人回击。 在第一颗子弹击出时,韩武麒马上按下红外线传输键,然后拔枪掩护她,一边把椅子往后踹。 厚重的椅子撞破了落地窗,制造了最近的出口。 用不着他说,青岚马上从那儿冲了出去,一出屋子,她便往右朝车库跑去,她没看他有没有跟上,两人早在进来前,早上网将这地方的资料看过一遍,查好了退路。 她往车库冲刺,他则在她身后解决了在第一时间跑来的几个守卫,然后从她身后开枪打掉了车库的锁。 她踹开门飞奔进去,跳上一部黑色的敞莲车,低头用枪撬开了锁,发动引擎。 车子一发动,她马上坐起身,拉好排挡,朝在门边击截敌人的男人大喊。 “上车!” 他往车子跑来,顺手按开了车库大门,在她开车经过时,一边跳上车、一边将车库里其他车子的轮胎全都击毁。 车库门还末完全升起,她就将油门踩到底,黑色的跑车马上如箭矢一般冲了出去,他的脑袋和那车库门,只差一公分就会撞到。 韩武麒整个人因冲力而往后靠上了椅背,他都还没坐稳,就听到身边的女人开了口。 “抱歉,麻烦你开一下门好吗?” 他想也知道她不是叫他开车门,抬头一看,只见她出了车库就直直往大门开去,不过,那扇雕花大门当然还是关着的。 他换掉已空的弹匣,在高速行进的跑车中,朝大门两旁的插栓分别开了十几枪,但即使他枪法神准,跑车的速度却更快,巨大的雕花铁门如愿往外倒去,但还没躺平,她便加足马力,开着跑车冲到了大门上。 黑色的跑车顺着倾斜的铁门飞到半空,在夜空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弧线,降落在外头的大马路上,她甚至没试着踩煞车,只是轻松写意的伸手换挡,然后朝前方的大道笔直飙冲。 他的额头则在落地时被前方的挡风玻璃撞出了另一个大包。 车子的速度从数十公里直线往上飙升到三百公里,风刮得他的脸隐隐作痛,她以一种神乎奇技的方式转弯时,他还以为自己会被甩出车外。 几分钟后,当她把车子停下,下车将两人稍早藏起来的行李丢上车,他依然脸色苍白地僵坐在车上,紧抓着车门的一侧,努力压住欲呕的冲动。 但所有的僵硬和想吐的感觉,都在她打开门想重新坐回驾驶座时,瞬间飞到九重天外。 他飞快跨过排挡,一屁股抢先坐到了驾驶座,硬扯出笑容,仰头看着她。 “亲爱的,我想开车这种小事,让我来就好了。” 她低头看着那脸色微微发青、笑容死僵的男人,考虑了三秒,这才将门甩上,绕到车子的另一头,开门上车。 韩武麒松了口气,慢慢的踩下油门开车上路。 啊,这种稳当的感觉真好。 握着方向盘,他差点流下一滴感激的泪水。 身旁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他瞅了她一眼,忍不住问:“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她靠在车门通,迎着夜风,看着天上亘古久远的星辰,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选了这辆车?” “法拉利的这款车,从零到一百公里加速,只需要三点七秒。就算你失误没将其他的轮胎搞定,也没人能追得上我们。” 果然,她的确知道。 方才车库里,至少有四辆跑车,这台车最贵,也是速度最快的。 “他们三个之中,是谁教你开车的?瑰?” “嗯。”光看她开车的架式,他早该晓得一定是耿野教的,只是他仍忍不住开口想确定一下。 “下次记得提醒我” 她转过头,看着他。 “别让你开车。”他说。 笑声逸出了粉唇。 他瞥她一眼,却见她好笑地看着他,嘲弄地说了一句。 “胆小鬼。” 那嘲弄般的浅笑,却极为魅惑人心,害他心跳怦然,差点把整辆车都开出车道。 该死,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那模样看起来有多么含媚带俏。 话说回来,他的确是胆小鬼没错。 但做情报员这一行的,通常胆子小一点的,才能活得比较久。 当然,比较久不代表能长命百岁,那通常只代表几秒、几分,或几年,不过后者可要很幸运才行,所以他之前决定退出时,并没有经历太久的挣扎。 现在这一行,安全多了,至少大部分的时候是这样的。 虽然,现在就是那少部分的例外啦。 那也是为什么他们必须要忍痛割舍这辆跑车的原因。 在辛苦将它推下河之后,韩武麒站在河岸边,看着那逐渐下沉、消失在河面上,而且还冒出巨大泡泡的跑车,几乎是依依不舍的说。 “你知道这辆法拉利要将近台币三千万吗?” “怎么?你想跳下去拯救它吗?” 这男人,真是超级死爱钱。 她转身提起行李,开始背着往前走。 “三千万诶。”他感叹的背起行李,跟在她身后。 “我们不可能开着那么招摇的车不被人注意的。” “我知道。”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惋惜的再道:“可是,是法拉利耶!” 男人! 朝天翻了个白眼,她不禁又开始怀疑他之前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不想再听他对那辆车碎碎念,她转移话题的问:“你说那个有火车站的小镇还有多远?” “两公里左右。” 东方的天际微微亮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时间感错乱了,看了眼手表,然后才想起这个季节,这地方的黑夜极短,转眼便已是破晓时分。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没有走大路,而是直接穿越原野,所以走起来并没有那么平顺,幸好她平常有慢跑的习惯,假日还会去爬山,不然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你确定那些画,真的被卖给了日本买家?” “你也看过货运资料了。”他跨过一个小水坑“那些画全是大师级作品,他们不敢直接用空运,怕被查出来,所以才走陆路到海参崴,然后再转海路运送走私到日本,我猜那边的海关应该是被打点好的,货运纪录上显示,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交易。 “到了圣彼得堡,你能保证我们上得了飞机?” “只要我们别被将军的人逮到,至少有六成机率。” 六成总比完全没有好。 所以她没再多问,只是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 为了避开将军的人,他们没回莫斯科,更没直接往海参崴追去,而是决定先去位在反方向的圣彼得堡,他说他在那儿有门路能让他们坐飞机赶在那批画之前到海参崴。 能坐飞机,而不用在火车上窝个八九天,她当然极为乐意,只是怀疑事情会有如此简单。 果然,到了镇上,火车站里早已有人在那儿盘查站岗。 两人绕到镇外,翻过铁道围墙,顺着铁路走上一小段,在有人看见之前,及时躲到了一列载货火车上。 很不幸的,韩武麒刚要拉上这列货车箱的门,就看见车站那儿,有几名军人正朝这边走来,他暗咒一声,不敢再拉,连忙回身抓着身后的女人往车厢里躲去。 这列载货火车,车厢都是分离的,他们所在的这一列车箱,堆满了一箱又一箱的木箱。 他拉着她跑到车厢底部,但甚至连那儿也全都堆满了箱子。 听见交谈的声音和脚步声越靠越近,他往四处查看,但到处都堆满了箱子,就在这时,她推了他一下。 韩武麒回头一看,就见她伸手指着上头,在圆弧的车顶和堆满的木箱之间,还有着一点空间,他们若是趴着,可以轻易的塞进去。 他立即弯下腰,双手交叉,用手搭了一个垫脚处让她踩,先送她上去。 她一爬上去,便伸手拉他上来。 他才刚放好脚,就有人将车门拉得更开,一边交谈着,一边走了进来。 青岚屏住了气息,全身紧绷,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搬货的人来来回回的进出车厢,每一个脚步声,听来都如雷响一般。 时间分秒过去,车厢里越来越热,她可以感觉到汗水从全身上下滑落,身旁那个男人散发出来的蒸腾热气,只让情况更糟。 就算在蒸气室的状况都没现在她的境况可怕。 她只能告诉自己,至少他没狐臭,不然他们就算没被发现,她也会先被熏死。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下的箱子动了一下,她才发现那些搬货工人竟然开始搬起靠她这边的货箱。 那些木箱一个个减少,她的心跳随着加快,眼看他们只要再搬完一排,就能看见躲藏其上的自己,她不禁握住了腰侧的手枪。 忽地,一双大手覆住了她握枪的手。 青岚转头,只见他摇了摇头。 他坚定的看着她,神色十分镇定。 这几天下来,他显然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他是两人之中,听得懂俄文的那一个,或许他听到了她所不晓得的情报,所以,她松开了手中的枪。 他唇角微扬,然后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往他所在的车厢内侧慢慢拉去,让她紧紧的靠在身上,使得能被搬运的空间增加了一排。 箱子,一个一个的在眼前减少。 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规律的心跳,感觉到他轻而缓的沉稳呼吸。 他的手环抱着她,另一只掌心则覆在她的心口上,无声地安抚着她。 在不自觉中,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吸气,她跟着他吸气,他吐气,她也跟着他吐气,甚至连心跳也跟着慢了下来。 他们就像两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猫,静静的蜷着、等待着,伺机而动。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但是,在轮到她身前的那排木箱时,那些人终于停止搬货下车,然后陆续走了出去,不再有人上来。 然后,车厢门被人砰然关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落锁声听来有如巨响,却并非解脱。 黑暗中,他们仍静止着。 在火车未开前,一切都可能有所变动。 世界彷佛只剩下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呼吸。 她当然能听到远处人们的交谈声、搬货声,但她更清楚的知觉身后男人的存在。 他的热度、他的气息、他的心跳,全都包围着她,有若她身体的另一半。 然后,那紧张的气氛,轻微的改变了。 不知在何时,他在她颈窝慢条斯理地印上了一吻,然后再一吻,她不自觉地侧转仰头,迎向他热烫的唇舌。 他的大手轻柔地爱抚着她的身体,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灼热的男性,隔着布料抵着她的臀间。 欲望,弥漫在空气中,充塞着她全身的细胞,她不自觉地轻吟出声 忽地,世界震动了一下。 火车开了,她猛然一僵,从迷乱的氛围中惊醒过来,离开了他炽热的唇舌。 “不”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她反射性的拒绝,那声音细如蚊蚋。 但他没有继续下去,却也没松开手,只是在黑暗中看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心跳,和她的一样快,老实说,他如果要继续下去,她绝对无法、也不会去抗拒。 可是,半晌后,眼前这个男人只是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放开了她。 火车隆隆地往前移动着。 他伸手轻抚着她湿润温暖的唇,扯着嘴角,哑声说了一句。 “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字却像钉子一样,戳伤了她。 她摇摇头,跳下躲藏的地方,逃避自己,远离他。 他不该吻她的。 但他真的该死的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双手叠在脑后,韩武麒躺在原来的货箱上,盯着距离不到十五公分的车顶,怀疑自己下身的亢奋要过多久才会消。 如果是在以前,通常它会消得快一点,但那不是空气里充满了她的香味,而她仍在附近,又和他一起被关在同一个密闭空间的时候。 何况,在经过了那么多年,它终于再次尝到了甜头,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说实话,他到现在依然想跳下去,抓住她,强迫她承认两人之间的欲望,将自己埋在柔软湿热的身体里,尽情释放。 但如果事情有那么好解决就好了,如果他能够满足于她热情的娇躯就好了。 偏偏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只她的身体。 他向来贪心得很,只是身体,是无法满足他的。 他还想要她的心。 他要她爱他。 真蠢。 他自嘲的扬起嘴角,在心底讪笑着。 还爱咧。 都已经那么多年了,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偏偏他就是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暗暗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只希望他的亢奋不会坚持一路翘到圣彼得堡,他可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办法忍那么久,而不对她恶虎扑羊。 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在黑暗中,缓缓地,再深深吸进一口她的香气,折磨自己。 第六章 圣彼得堡。 火车抵达这个城市时,已是晚上的用餐时间。 但纬度比莫斯科更高的这里,夜晚的天幕却是半透明的微亮。 脱离了将军人马的追踪,两人下了车后来到城区,找了间旅馆下榻吃饭。 他在菜送上来前,到柜台借打电话,她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盯着窗外透明微亮的夜空直看。 那样的天色,有些诡谲奇幻,一个小时前,它就是这样的天色,丝毫没有继续暗下去的样子。 “每年六月,这里大概有一个星期都不会天黑,当地人把这段时间,称为白夜节。” 不用回头,她就感觉到这男人已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不该吻他的。 没有那个吻之前,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就算曾经有过什么,也早就过去了,但那个吻,却让她无法再轻易忽视他。 彷佛身上被装了这无赖的特殊感知器,每当他靠近,她的知觉就变得极端敏感,让她可以轻易察觉他的存在。 她可以闻到他的味道、感觉到他的体热,甚至他说话的声音,都让她双耳发热,回想到两人曾有过的亲昵,教她心跳和体温都不断升高。 不过是个无赖。 她在内心深处咒骂着,然后深吸了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他却在这时伸手横过她胸前,拿走靠窗的盐罐。 他的手臂擦过她的,留下一道灼热的触感,她的呼吸不禁为之一窒,那男人却似乎毫无所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叫他坐到对面去,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过小家子气,既然他都一副泰然自若,对火车上两人不小心擦枪走火的意外,提都不曾再提,她当然也不会笨到自己去提醒他。 所以,她只是不着痕迹的往旁移开了点,假装毫不在意的问他方才那通电话的结果。 “对方怎么说?” “他半个小时后会到。” 侍者在这时送上了一盘又一盘丰盛的餐点,他不客气的抓起刀又开始大快朵颐,让人以为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可事实上,他刚在火车上,才把最后两块黑面包配着鲜鱼罐头给啃掉。 这男人的胃像无底洞一样。 但和前几次不同的,是他这回点了一瓶伏特加,他替两人各倒了一杯,却没伸手拿杯子喝,只是放在那里摆好看似的。 她吃完青蔬沙拉和鱼饼就差不多饱了,他则继续把桌上的食物清空。 他把食物扫到一半时,一名身穿西装的高大黑发男子在桌子的对面坐了下来,男人有着黄种人的肤色,却长着一张西方人的深刻脸孔,但眼瞳却又深得有如地狱中的幽泉。 他的黑丰得一丝不苟,西装笔挺得像才刚烫过。 在椅子上坐下后,他只瞄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到了她身边那无赖身上,但她却感觉得到他虽然状似轻松地靠在椅背上,仍一直在注意四周的状况。 “韩,好久不见。” “别那么客套,吃吧。”韩武麒将食物推到他面前,替他倒了一杯伏特加,毫不客气的厚着脸皮说:“这一餐算你的,我最近穷得跟鬼一样。” “上次见面,我以为你说你要退出了。”他拿起伏特加,轻啜了一口。 “我是退出了没错。”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他“我开了一家意外调查公司,专门调查意外。” 男人接过手,看着那张名片,挑起了浓眉“意外?” “上星期,莫斯科博物馆的失火案。” “有问题吗?” “当然,那些画没烧掉,只是被偷了。” 他一边吃饭,一边很快地用最简单的方式和那男人解释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之下,你希望我能提供一辆飞机给你,让你飞到海参崴,搜查军方的货柜?” “谁说我没有确切证据?”韩武麒一笑,扔了一片记忆卡给他“这里有将军私售军火的资料,从交易日期、件数、品名,统统都有,你只要派人去查一下,就能轻易证实这件事。” 男人前倾身子,接任半空中的记忆卡,在手指里翻动,然后以食指和中指夹住,挑眉问道:“你从哪弄来这个?” “当然是从柯瓦诺夫的电脑里下载的。”他叉了一块羊肉到嘴里,边说:“我只需要到海参崴的两个位置。其他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不会牵连到你的。” “我以为你向来习惯一个人。” “她不一样。”韩武麒咧嘴一笑“她是我的幸运女神。”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啃嚼羊肉串的男人,再看了眼那个始终沉默地看着窗外,右手却在桌下以枪指着他的女人;她的视线,根本从头到尾就盯着玻璃窗上的他,显然只要他有任何危险举动,她绝对会马上赏他一颗子弹。 韩虽然曾经是让他十分头痛的敌人,却同时也是他极为敬佩的对手,根据情报,他也的确在那一年就退出了cia,成立了一家调查公司;但是,这一切当然也有可能是cia替他伪造的掩护情报。 不过,局里想查将军很久了,却一直苦无实证,如果将军贩售军火的情报是真的,而这家伙又能找回那批画当证据,这一回便是铁证如山,绝对能办得了那老家伙。 他心念电转,只短短考虑了三秒,就将记忆卡收到上衣口袋里“你找到画之后,必须优先交还当局。” “我这回是受雇于柯斯坦保险,你知道的,出钱的是老大。” “那批画是证物。” 韩武麒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只负责找画,找到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和柯斯坦的人,到时你们双方自己再去沟通,ok?” 对这个答案,他不是很满意,但尚能接受。“晚一点有一班运轮机会起飞前往海参崴,一个小时后,到大屋门口等我,不要迟到。”说完,他干掉手中那杯伏特加,便起身离开。 “怎么样?” 那俄国人刚走出大门,她便开了口。 “他答应提供飞机,要我们吃完饭后到大屋门口等。”他简单的将方才的对话,大略交代一遍。 “大屋?” 他笑着解释:“这城市最高大的屋子,国安会总部大楼。”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可以说提供飞机就提供飞机。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必须杀了你。”他开玩笑的说。 她蹙眉瞪着那嘻皮笑脸的男人,他这才举起叉子,做投降状,改口道:“伊凡是fsb的人。” “fsb?” 他将原本摆满羊肉串,此刻已被他清空的盘子推到一旁,拉来另一盘堆得和山一样高的西伯利亚饺子,继续边吃边解释:“苏联解体后,原来的国安局kgb就被削权打散成五个单位,主要的情报单位更名为fsb,全名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情报工作改以打击毒品、恐怖行动与国宝交易等犯罪侦查为主。” “如果他是fsb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搜将军的货?” “若是照正常程序,绝对来不及拦到那批画,他宁愿让我代劳。这样他既省时省力,又不用和上头那些当官的打官腔。” “你和他有多熟?”谁晓得那家伙会不会转身就出卖他们。 知道她的疑虑,他开口要她安心“那家伙向来说一不二,如果他说要送我们上月球,就算要抢一艘太空梭,他也会想办法做到。” y 那个俄国人的确说到做到。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一个小时后,他的确带着他们两个,神通广大地直接开车进了军事基地,亲自送他们上了飞机,而且还是军用运输机。 “飞机会直达海参崴,你们到了之后,会有人等着。”他递了两件毛毯给韩武麒“这不是客机,所以没那么舒适,上头气温很低,别让你的女人冻着。” 说完,他和机上的人员点了下头,转身便走。 韩武麒抓着毛毯,看着那男人的背影,突然用中文开口喊他。 “严风。”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你还记得我在巴黎的提议吗?” 他点头。 “我是认真的。”韩武麒露齿一笑“它永远有效。” 男人嘴角微扬,举起右手挥了一下,然后转身上车离去。 “他是中国人?”青岚好奇开口。 “混血儿,他父亲是哥萨克人,母亲是中国人。” 他拉着她在飞机的货舱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这地方位置很大,我们不需要那么辛苦的挤在一起。”不想和他靠那么近,她没有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只是拧眉抗议。 “他告诉他们,我们是夫妻。” 这男人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边了。 她眯起眼,万分怀疑他在说谎。 飞机要起飞了,巨大的引擎声掩盖了一切,包括他张嘴说的话,但她却能清楚看见他的嘴型。 “你怕我?” 她浑身一僵,冷着脸道:“没有。” “那就坐下。” 他笑着,眼底却又出现那种嘲弄的神情,她瞪着他,下一秒,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扣上安全带。 他把毛毯递给她,然后把上自己的安全带。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她用毛毯把自己包好,然后忍不住瞄了身边已经呵欠连连的大懒猫一眼。 “喂?”她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 “嗯?”他睁开一只眼,瞄着她。 “你和他提议了什么?” “没什么”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轻描淡写的接着说:“只是问他愿不愿意到我公司来上班而已。” 青岚闻言一愣,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你找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情报员到你公司上班?” 他点头。 “你疯了。”她做出结论。 他闻言却笑了“嘿,我的眼光很准的,看你多么适应这工作。” 她板起脸“这只是暂时的,我可没说要当你公司员工。” “你热爱冒险,甚于坐办公桌,你心知肚明你不可能每天乖乖到同一个地方,不断重复做着相同的事,你不是那种人,你没有那种耐心。” 一阵恼怒上涌,她冷冷的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就是喜欢当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或许我就是热爱每天都做一些单调且简单的工作,或许我就是那种人,有着你无法想象的耐心!”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会吹气的青蛙。”说完,他还忍不住嘲弄的啯啯叫了两声。 她不爽地瞪视着他,他却不知死活地继续道:“亲爱的,压抑住你细胞里的冒险因子,假装成一个你不是的人,只会让你累积压力。” 她眯起眼“我没有假装,也没有压力。” “哈,没有压力个鬼,瞧瞧你高中当了三年乖宝宝的后果。” 她抬起下巴,挑衅的问:“什么后果?我以第一名从学校毕业吗?” “不,我指的是,在毕业那一天跑来找我上床!” 她倒抽口气,张口结舌的瞪着他。 下一秒,她的右拳就挥了出去,在飞机完全离地的那一瞬间,结结实实地正中他的左眼。 他的左眼肿了起来,而且微微泛红。 她知道,等到明天,那泛红的部分就会完全变黑。 起飞后没多久,她就假装睡着了,他则到前面和人聊天,一直到一个小时前才回来睡觉。 她不晓得他是怎么和前面那两个俄国佬解释他突然肿起来的左眼,总之没人用可疑的眼光看她。 老实说,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去理智的挥拳揍他,当时她的脑海里根本完全一片空白。 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本来就欠打。 有哪个男人会在那么多年后,用这么没品的方式提起那种事情?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恼怒了起来,忿忿不平的瞪着眼前那里着毛毯、呼呼大睡的王八蛋。 这家伙根本一点风度也没有! 况且,她当年会去找他,才不是想借着借着那种事宣泄压力! 那只是意外好不好? 她当时刚好对男女之间的事感到好奇,他又刚好放假回来,所以才会阴错阳差的 好吧,就算她真的有那么一点压力,如果她不是真的喜欢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说得好像她因为压力过大,就失去理智地随便抓个男人上床! 这什么跟什么啊! 瞧他在随便诬赖她之后,竟然还能睡得那么安稳,她就越加的不爽。 可恶,她当年真是瞎了狗眼,什么男人不好,偏偏看上这自以为是的大猪头! 压力?她才没有该死的压力! 忿忿的翻过身,她裹紧毛毯,闭上眼,在心底将他剁成肉酱,再丢到海里去喂鲨鱼。 喀 那轻微的撞击声,几乎被掩盖在运输机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中,但情报员的生活,早已让他不再那么轻易的信任他人,更遑论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何况,他白天在火车上时,早已睡饱,现在也不过就闭目养一下神而已,谁知道事情就这么找上门来。 暗暗叹了口气,他微微睁开眼,就见方才在前头还和他谈笑风生的机长,已经脑袋开花地倒在驾驶座上,而另一位副驾驶已经背好了降落伞,正持着灭音枪,往外走来。 “别动!” 副驾驶的枪口指向身旁的女人,让他晓得她露了馅,幸好她虽然听不懂俄文,看对方模样,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这家伙喊那么大声,他再装睡就太假了。 所以,韩武麒睁开了眼,打了个呵欠,不过双手可是记得老老实实地继续交抱在胸前。 “你是库斯柯瓦诺夫的人?”他懒洋洋的问。 “没错,本来我们的人都以为你们还在莫斯科,谁知道让我遇上,算你们倒楣。” 果然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轻松顺利,眼看那俄国人就要扣下扳机,韩武麒马上举起食指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要死,你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俄国佬挑眉。 韩武麒微笑开口“你回去后要怎么解释我们三个的尸首都有子弹?” “我不用,贝加尔湖会帮我解决”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女人已经把毛毯扔出,遮掩住了双方的视线。 子弹连番穿过毛毯,但两人早已默契十足的在第一时间离关了原先的座位。同时伸手拔枪朝毛毯射击。 毯子落下时,前方那人已不见,机舱门大大敞开着,风从门口灌了进来。 地上有血,鲜红的血迹消失在门边。 青岚持枪上前到门口查看,一只降落伞如花一般的在半空中绽开。 “该死!” 他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看见他从驾驶舱出来。 “飞机的油被漏光了,再几分钟我们就要坠机了,告诉我那王八蛋挂点了。” “没有。”她指指远处下方半空中的那朵伞。 “  shit!”他再次咒骂出声,一边往舱后跑去,想找出其他的降落伞,但那家伙显然在上机前就早有预谋,那些预备的降落伞全都被人用刀子割坏了绳索。“那天杀的下三滥!” “另一个人的降落伞呢?” 他回过身,遗憾的看着她宣布:“伞面被子弹打穿了。” “备用伞呢?” “一样。” “紧急救生箱里有胶带吗?”她冷静的问。 韩武麒一愣,随即了解她的意思,马上起身回到驾驶舱。 青岚也跟着回身进到驾驶舱,她虽然尽力不去看那脑袋开花地趴在驾驶座上的死人,但还是瞄到了一眼,她压下恶心想吐的感觉,将掉在一旁地上的降落伞捡了起来。 “我没跳过伞,你把伞面打开,我们用胶带补好,再把伞收回去。”她将伞包丢给他。 “没问题。”他将找到的紧急救生箱交给她。 两人回到机舱里,她找出胶带,他则把伞面摊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合作,把降落伞上的弹孔从内侧贴上了厚厚的胶带,在这期间,飞机的高度不断往下降,倾斜晃动的机舱和从门口灌进来的风更是严重干扰他们的工作。 她压住被风吹得扬起的伞面,在他冷静的指示下,合作无间的补好了洞,共同重新收起了伞面。 飞机的高度越降越低,他背上降落伞,切下别包降落伞的绳索将她绑在自己身上,边问:“紧张吗?” “你说呢?”她白他一眼。 他闻言露齿一笑,伸手捧住她苍白的脸,用力的吻住她。 下一秒,他就抱着她跳下了飞机,完全毫无预警,没有一声告知,更没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有那么千分之一秒,她没发现自己离开了飞机,只觉得始终在耳边发出轰隆巨响的引擎声突然变得很小声,然后她看到了那在空中墨绿色的巨大机体和机尾,然后是整辆飞机,跟着她才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下掉。 在那不断下坠的短短几秒,也许她一生的过往应该要出现眼前,奇怪的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也许紧张,但一点也不怕。 风在耳边呼啸着,撕扯着她的头发,几乎刮疼了她的肌肤,她却只感觉得到身前的男人,他的心跳有力地撞击着她的,结实有力的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她,他是如此用力,用力到她以为自己的肋骨和腰会被他抱断。 远离了飞机后,他拉开了降落伞。 白色的备用伞在蓝天中绽成了一朵美丽的白花,制止了下坠的两人。 在它打开前,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用胶带补洞能不能撑得住,但显然它的确可以。 他松了口气,她也是。 “看。” 他用下巴朝左方示意。 她转头看去,只见巨大的运输机在前方远处栽入水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看着那因撞击水面而破碎的机体,青岚微微一颤,万分庆幸自己不在那里。 “你会游泳吗?” “会。” “很好,因为我恐怕没有办法让我们直接降落在陆地上,只能尽量靠近。” 贝加尔湖湛蓝的湖水如海一般浩瀚,幸好他们所在的位置还看得到陆地。 韩武麒调整着降落伞,试着让两人尽量往陆地靠,减少等会儿必须游泳的距离,两人脚尖还没碰到水,他就先拿刀子割断了她的绳子,她往下掉,哗啦一声掉进水里,他跟着脱掉降落伞,落入湖中。 湖水清澈且冰凉,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气,就看见她等在几公尺外。 知道她在担心他,韩武麒忍不住朝她一笑,她瞪了他一眼,这才回身往岸边游去。 他的体能向来很好,她的显然也是。 但在水温只有七八度的湖水中,游上几公里,还是非常累人。 他尽量跟在她身边,怕她体力透支,但这女人靠着惊人的毅力,还是游到了岸边,只是上岸后,她才走没几步,就腿软的坐倒在沙滩上,然后仰天躺下来喘气。 天空,好蓝好蓝。 太阳在天边的一角,闪耀白烁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眯着眼,在蓝天白云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直到一道黑影遮住了阳光。 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湖水从他俊毅的脸庞、强壮的臂膀滑落,他浑身湿透,却依然大气不喘一下。 他朝她伸出手,肌理有力的在褐色的皮肤下滑动,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你不能躺在这里,风太冷,你会冻坏” 她握住他的手,却只是将他拉倒下来,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俯身吻住他的唇。 他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太用力的反抗,只是在她喘息离开时,试着起身开口。 “岚” 她扯破了他的恤衫,伸手将他压回沙滩上。 他强壮的心跳,在她的掌心下有力的跳动着。 “等一下” 他再次试着起身,却见她爽快的脱去上衣,他语音为之一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等他发现她解开胸罩,露出结实挺俏的浑圆,裸着身子再次贴上来,攀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将他压回沙滩上时,他的鼻血差点喷出来。 她以柔软的唇瓣摩挲着他的下唇,微喘地看着他,媚眼如丝地哑声开口。 “你要我停下吗?” 他晕眩地看着跨坐在他身上,在阳光下美得不可思议的她,怀疑这只是自己的另一场春梦。 “不。” 他的双手握在她的腰上,语音嘶哑的吐出这个字。 她粉唇轻扬,重新回到他唇上凌虐他的唇舌,两只小手则一边俐落的解开他的裤头,他则忙着解开她的。 欲望如火在烧,两人四只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衣物褪开。 她是如此迫切地渴望着这个男人,她需要感受他的力量、他的气息、他的温暖,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因他而燃烧,驱走了湖水带来的酷寒。 当她握着他的炽热,让他进入她,感觉到他充满她时,生命跃动的感觉教她闭上了眼,几乎忍不住轻泣出声。 “岚” 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黑瞳深幽,担心会伤到她,她是那么的紧,他握住她下沉的腰,试着想慢下速度,但她却不允许,只是吸了口气,伸展身体的肌肉,直到完全纳入他的热烫。 他喘息地仰望着那美丽的女子,当她开始律动,催促他一起攀上高峰时,他知道自己将永远沉沦在她霸道的魅力之下,一辈子都无法逃出她的掌心。 不过说实话,他从来也不曾想过要逃离她。 第七章 阳光在眼角闪烁着,鸟儿伸长了羽翼,盘旋蓝天。 湖水一波又一波,轻拍着沙滩,温柔的潮浪声和着他逐渐和缓下来的心跳,有如最佳的催眠曲。 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她几乎就要睡去,清拂而过的微风,却带来一阵凉意。 光滑肌肤上的汗水,因风而变得冷凉,她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却因为倦累而懒得动弹。 他咕哝着什么,她听不清,只感觉得到他坐起了身。 她不悦地皱起盾,双手不甘地紧攀在他颈上,不想离开他温暖的身体。 他的大手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背,抱起她走了一段路,她安心地枕在他肩头上,窝在他怀里。 但他却在下一秒,将她放了下来。 她发出抗议的不明声音,他俯身亲吻着她。 “乖,我马上回来。” 虽觉不满,她仍妥协地松开了手,但很快就懊悔了起来,因为冷。 她瑟瑟蜷缩成一团,直到那男人重新回到身边,再次拥她入怀,带来舒适的温暖,她才在他大手的抚慰下,喟叹了口气,满意地重新放松了下来,甘心进入梦乡。 看着怀里像猫儿一样的女人,他爱抚着她冷凉的背,无奈又自怜的笑了笑。 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个骄傲又倔强的女人才会完全放松下来,乖巧地待在他怀中,任他拥着。 白云悠悠浮在蓝天之上,翠绿的林叶迎风摇曳着。 轻轻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韩武麒在这绝美的湖光山色中,静静地怀抱着心爱的女人,在这偷来的时间中,享受这么多年来,难得的满足与安宁。 幸福,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如果她爱他,那一切真的就太完美了。 如果、如果,那么多的如果 他真的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自嘲的扬起嘴角,他闭上眼,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吸进她身上熟悉的香味,然后极为不甘心的,偷偷报复地咬了她肩头一小口。 就说这女人老是把他当成消耗压力的工具,还死不承认。 她嘟囔了一声,却没醒来。 反倒是他在看到她嫩白肩头泛起的微红牙痕时,心疼了起来,不禁懊悔怜爱地舔吻着它,试图湮灭自己犯罪的证据。 幸好,那红痕没多久就消了。 他安心的松了口气,这才叹了口气,重新拥着这个总叫他又爱又恨的女人,闭眼安眠 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地反射着灿灿金阳。 幽幽转醒的青岚看着身前残留的火堆余烬,有那么几秒钟,茫茫然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的景色如诗一般,海天一色,浪花细碎,远处天际有着棉花般的白云,风虽是微凉的,她却感觉像是被包覆在温暖的毛皮中。 她叹了口气,闭上依然有些厚重的眼,往身后舒服的暖源更加靠去。 暖源? 她猛然睁眼,低头一看,就瞧见一双男人的手,一只从下穿过她腋下,大手覆在她腰腹上,另一只强健的长臂则横过她的上臂,黝黑的大手包覆着她赤裸的胸前浑圆。 在更下方,一条结实的黝黑长腿更是毫不客气的跨在她大腿上。 身后的男人,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住了,难怪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重点是,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后面那家伙和她一样全身赤裸。 他从头到尾都密密实实地贴着她,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在她颈侧的呼吸、他贴着她背心胸腔中规律的心跳,甚至是贴在她臀后,他双腿间的男性。 稍早火热的记忆,在这时候猛然窜进脑海,她不禁呻吟出声。 老天,她做了什么? 懊恼的闭上眼,在那瞬间,她真想把自己敲昏,但就算她真的敲昏自己,恐怕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糟糕的是,她清楚知道,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更糟糕的是,她也清楚晓得,她其实应该要马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然后假装没那回事,但她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她甚至无法移开覆在他手臂上的手。 最最糟糕的是,她不想那样做的原因,不只因为他怀中该死的温暖,也不是因为她累到懒得爬起来,更不是因为湿透的衣服可能还没干,或是她不想面对现实。 她不想起来的真正原因,和她之前推倒他的原因一样 她需要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生命依然存在的证据。 真可怕。 她爱上这无赖了。 这该死的领悟真是令人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跳起来逃走,另外一瞬,她想翻身殴打他,但脑海中最汹涌澎湃的念头,却是回过身再次和他做ài。 可恶,地需要冷静一下。 深怕自己再次做出失常的行为,她强迫自己移开他的手脚,超身离开他。 站起来之后,她才看见两人的衣物被晾在他身后的巨大枯木上。 她没将衣服穿上,只是重新走进湖里。 冰冷的湖水冷得教人直打颤,但她游了几分钟后,身体就暖了起来,脑袋也变得比较清楚,不再满脑子都是和他做ài的念头。 ok,她爱上一个男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人谈恋爱,只是她的对象比较热爱冒险、玩世不恭、不负责任,还把破坏她的生活当休闲活动 噢,不,封青岚,你别对这家伙太不公平。 她努力说服自己,这家伙总有些优点的,他有房子、有车子,而且还有些钱事实上他爱钱如命,打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以赚钱为第一志向。 老天,她谁不好爱,干嘛挑上这个家伙? 她恼怒的潜进湖里,直到没气才浮上水面,却在出水时,看见那个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站在沙滩上看着她。 她待在水中瞪着他。 阳光下的男人,双手叉在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他轻松站着的姿态,有如广场上的雕像,对自己身体的裸露,和她的瞪视,完全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好吧,她找到一个他的优点了,这家伙的身材真是漂亮得没话说。 她眯起眼,不甘心的再承认,他其实长得满帅的,而且体力和耐力更是该死的好。 他一直站在原地,嘴角带笑的看着她。 他在等她上岸,她知道。 她本想继续游下去,冰冷的水温却教她又冷到想打颤,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水里,她这才移动四肢,游回岸上。 他从头到尾都没移开过视线,她离开水面时,他更是紧盯着她,视线火热得活像想将她给一口吞了。 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原本,她打算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但她的身体却有自己的意志。 她的脚走向他,她的双手攀住他,她的身子贴着他,然后她仰起了头,吻住他熟烫的唇。 他张开嘴,伸出手,捧着她的臀,抚着她的背,给予她,她需要的光和热。 湖面波光滟潋,细碎的浪花卷走了脚趾尖的细沙。 他抱起了她,在两人唇舌交缠之间,他将她压倒在沙地上,把她的双手钳在头顶,贴着她的唇,哑声开口“这次,要照我的方式。” 她没有抗议,只是在他从她下巴,一路往下舔吻时,仰起头呻吟着,任他爱抚吸吮她雪白的颈项、挺俏的浑圆,和抖颤敏感的身体。 他膜拜着她的娇躯,抚摩她柔软却又结实的身体线条,她并不是那般的完美无瑕,她的右手臂上有一条刀伤,膝盖上和指节都有长年练武留下的旧疤,但她却比任何人都要吸引他合他。 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像是为他精心而打造。 他亲吻她的伤疤,她呻吟着迎合他,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只是热情的交缠在一起,有如身在伊甸园的亚当与夏娃。 他们喘息着,一起化成火,一起白热化,然后融为一体,再重新跌回人世。 潮浪来回,复又归。 她怀抱着压在她身上喘息的男人,他翻过身,让她躺在他身上。 趴在他起伏的胸膛,她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缠绵贪恋地轻抚着她的颈背,玩弄她的发尾。 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然后把她的手带到唇边,摩挲亲吻她的指节。 她任他玩弄她的手指和发尾,她喜欢这种被疼宠的优闲感觉,让人舒服得想睡。 小小打了个呵欠,她星眸半合,思绪逐渐溜走。 “岚?” “嗯?” “我们结婚吧。” “嗯。”她懒懒的应了一声,沉入黑暗中,三秒钟后,那句话才真正撞进脑海。 等一等? 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猛然睁开眼,以手支起身子,撑在他胸膛上,拧眉问:“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就知道她没注意听。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他不是有意在这时求婚的,地点不对”间不对,情势更是不对到了极点。 但那几个字,就这样从他嘴里冒了出来,顺畅得有如涂了油似的。 “你说了什么吗?”她开口再问,这次多了更深的狐疑。 韩武麒看着眼前脸色凝重的女人,知道自己可以随便唬弄过去,说些什么都行,假装刚刚他并没有说出那句话,她不会追究的,她绝对会抱着他的胡说八道,胜过相信他方才和她求了婚。 “我说”但当他张开了嘴,那几个字又自动溜了出来“我们结婚吧。” 她张了张嘴,再闭上:然后又再试着张嘴,跟着又再闭上。 终于,她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他都重复一遍了。 “不。”她瞪着他,然后生气的说:“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坐起身,挑眉看着她恼怒的走到水边,动作迅速的洗去一身的汗水。 “对,你不知道。”她走回来,火大的抓起衣服套上穿好。 “那我刚刚说的是什么?” “精虫冲脑的实证。” “我想我的精虫并不在我脑袋里,它们现在都在你那儿了。”他口无遮拦的说。 “你这王八蛋!”她俏脸暴红,恼羞成怒地抓起他的衣服用力丢到他头上。 “不,我不是王八蛋,我***要是个蛋,也是蠢蛋、笨蛋、大傻蛋,什么蛋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王八蛋!” 他没好气的抓下头脸上的衣裤,一边套上,一边说:“王八蛋是那种把女人当卫生纸,用完就丢的家伙,我可是和你求了婚” 低头闪过她扔过来,简直可以用来当凶器的鞋子,韩武麒皱眉抗议“嘿!女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才不要太过分!”她火大的坐在沙地上套上自己的长靴,瞪着他说:“你不觉得你这句话晚了十年吗?我告诉你,十年前我没有要你负责,十年后你更用不着良心不安!” “是九年!”他眯起眼,原本压着的火气也跟着开始往上冒“我要是良心不安,你以为我会等上那么多年吗?我也不过和你求个婚,你有必要那么火大吗?还有,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哈,你才不知道!”她气愤难平的穿好另一只未干的靴子,起身质问:“你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吗?结婚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互相支持、互相照顾,给予绝对的信任与支持,无论生老病死,都共同度过。那表示,其中一方绝对不会不负责任,毫无预警的消失,或是突然冒出来,爽过之后就再次跑掉。你要是知道结婚是什么,你就会晓得你要的是情妇,不是妻子!” “我那时在工作!你希望我接到紧急联络时怎么做?把你叫醒,告诉你我要走了,然后顺便坐下来和你谈情说爱一番再离开?我当然知道结婚代表着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辞掉那该死的工作?你以为我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开口?我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要的向来就是妻子,而不是情妇!我从刚刚到现在,不过就是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只要回答,要或不要就好了,用不着废话那么多!” “我废话?你”她气红了眼。 “你***”他怒目瞪视着眼前的女人,吼叫咆哮打断她。“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她双手抱胸,气急败坏的眯眼吼道。 “不要!” “很好!” 很好? 不,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好。 几个小时后,韩武麒看着走在前方山坡树林里,依然不断辐射出沸腾怒气的女人,他真想拿头去撞墙。 天底下,再没比他更蠢的猪头了。 不过是求个婚而已,有那么难吗? 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这女人本来就倔,他真该在有机会的时候,听从脑袋的劝告,乖乖的闭上他的狗嘴才对。 现在好了,她回答的可干脆了。 不要。 多么简单的两个字,轻轻松松的就将他给判了出局。 眼前的女人,在山顶上停了下来,他走上前去,看到她停下来的原因。 在攀爬过两个山头之后,前方山脚下,终于出现了一条道路,更好的是,道路旁还有一栋木屋民宅。 下山时,她跟在他身后,却还是不肯和他说话。 他到了民宅前,和屋主胡诌了一个迷路的借口,顺便要水借电话。 在跳伞时,两人的武器≈机和装备都没来得及拿,除了身上的衣物和鞋子,他们还真是两手空空,幸好他还记得在皮带里藏了些美金。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看起来还真的有些狼狈,也或许是他塞的那些美金起了作用,对方并没有多问,只是好心的赏了他们一壶水,而且很爽快的借了他电话。 为了以防万一,他没再打电话给伊凡,将军显然在fsb里安插了不只一个人,打给伊凡只是给他和自己添麻烦而已。所以,他只是按了另一个,他一直不想再打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他报上名号之后,对方就将电话转到了老鼠头子手上。 “喂?小韩?小岚人呢?她还好吧?我听说你们搭的飞机坠机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这家伙不愧情报头子,看来伊凡那里也被cia的人渗透了。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他干笑两声,讽刺的说。 “你能打电话给我,当然很好,我是问小岚人呢?她受伤了吗?别和我说你把她给搞丢了!” 听见那死老头惊慌失措的声音,让他心里好过了点,这才道:“托你老人家的福,大小姐还活得好好的,她正在喝水。”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几个暴力分子交代。” “你知道怕,当初就不该帮她过来。” 狄更生嘿笑着“小子,我是看你可怜,难得那小妮子那么关心你,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看着屋外那靠在树上,脸上依然满是寒霜的女人,他没好气的说:“是啊,还真谢谢你的帮忙。” 害他一个不小心,在最糟糕的时间,用最惨烈的方式被拒绝。 叹了口气,他抆着腰,转回正事道:“好了,老头子,废话少说,你想要柯瓦诺夫走私军火的证据” “谁和你说我要柯瓦诺夫走私军火的证据?我没事要那个干嘛?” “不要和我睁眼说瞎话,我现在没那个闲工夫。你敢说当初介绍柯斯坦保险来找我的人不是你?打从一开始你就想拉库斯柯瓦诺夫下台,好让亲美的人能顺利进入核心政权,跟了你那么多年,我要是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几年前早被你卖了。” 狄更生喃喃咕哝了两声,然后才问:“你要什么?” “一辆到海参崴的飞机。” “小子,这里是俄罗斯,可不是美国。” “所以你的确是在这里不是吗?”抓到这死老头的语病,他凉凉的再说:“如果我没听错,那是军用直升机ka-52的引擎对吧?”这老头子,明明就已赶来这里,还硬要搞神秘。 狄更生闻言为之哑口,却听韩武麒又报出了一个地址。 “这是借我电话那位老好人的民宅,别让我们等太久。”说完,他不等那老头子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谢过了屋主,他拿了人家好心给他的面包,出了门,朝她走去。 “喏,吃点。” 她从来不会和食物过不去,所以虽然还在生他的气,她还是接过了手,撕了一块面包吃了起来。 他坐在她身边,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她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面包,还是不肯和他说话,连应都没应一声。 他原本打算捺着性子等她气消,但都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这女人显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消气。 她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望着前方逐渐落下的夕阳。 橘红色的晚霞映在她脸上,轻风拂过,寸缕发丝因风飞扬,柔柔的飘荡抚着她的脸庞。 看着她美丽却冷漠的侧脸,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意我的不告而别。” 她紧抿着唇,眼角略略抽了一下。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更早解释,但当时情况有些混乱,事实上,情况一直是混乱的。” 她还是不理他,只是撕下另一口面包,面无表情的吃着。 他沉声道:“你问我知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我当然知道,我认识三对最完美的模范夫妻,他们养出了既能干乖巧又独立自主的女儿,可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僵住,却还是沉默。 他起身走开,这才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 反正这女人对他的印象不可再糟了,他只好试着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一咬牙,转过身,看着那顽固的女人,干脆一次把话都说清楚。 “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过你以为别人想要你过的生活,甚至强装成你不是的人,还自以为那才是你要的。” 又来了,他那该死的压力论。 “那的确是我要的。”她冷着脸说:“我从来没有假装过。” “如果那是真的,你会过得如鱼得水,而不是在生活中不断累积压力,然后把平常累积的压力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因为你只能在我身上出气” “等等!”她抬起手,不敢相信的瞠目开口,打断他自大的言论“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长年破坏我的工作,我还得感谢你,因为你是在帮我消除压力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看看你,这些日子是我见过你最生气蓬勃的时候,你根本对这些事乐在其中,你和我一样,都喜欢肾上腺素在血液中奔窜的紧张感。你的动态视力和运动反射能力,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好的,你生来就是要吃这行饭的,但你却抛弃了上天给你的天赋,压抑你的本能,只因为你认为当一个平凡人才是正常的。” 她气愤的说:“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喜欢我的天赋,或许我恨死了你所谓的本能。” “或许、或许,你没注意到你说到这些时,都是用假设性的字句吗?” 他看着脸色刷白的她,将双手插在裤口袋里,滔滔不绝的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全说了出来。 “你自以为当正常人才是最保险的,所以你不再参加武术比赛,不再让自己发光发热,不再让自己引人注目,你认为这样做,才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 她欲开口,却被他咄咄逼人的打断。 “天知道你所谓的家人替你添了多少麻烦,你们是家人,就像你不在乎替他们解决问题,他们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替他们添了什么麻烦,更不在乎你是不是个乖宝宝,就算你长了八只眼九颗头,他们一样还是会觉得你是他们最可爱、最完美的女儿!你用不着什么事都要做到一百分,也用不着事事努力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和爱。”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他一扯嘴角,嘲弄的道:“你不敢相信耿野和晓夜真的爱你,你害怕有一天会再次被抛弃。初静和念棠是瑰亲生的,你是什么?不过就是朋友的托孤,连亲人都算不上。在你内心深处,你从来不曾真正把自己当作你所谓的家人中的一分子” 她挥出一巴掌,打掉了他嘴里残余的字句。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山谷中,她用力之猛,让他咬破了自己的嘴角。 看着眼前面如纸色的女人,他舔去嘴角的血,不知死活的继续道:“假装乖宝宝的这几年,你真的快乐吗?” 她张嘴,粉唇轻颤,却无法出声辩驳。 “人生只有一次,时间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办法再重来。”他伸出手,抚去她眼角欲滴的泪,她半点不领情的拍开他的手。 他苦涩的笑笑,将手放回裤口袋里“想想你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因为你的快乐,才是他们所希望的” 远方突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然后越来越大声,两人循声抬头,看见一辆黑色的ka-52越过两人的头顶,然后下降停在前方的空地。 一个矮壮的男人拉开直升机的门,在轰隆的引擎声中喊道:“快上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两人奔向直升机,挤到了后方空位上。 起飞后,他看见屋主惊慌的躲在门后偷看,忍不住朝那老人家微微一笑,挥了阵手。 老人家不由自主的也朝他挥了两下,表情有些茫然。 直升机没升多高,几乎是贴着林梢飞行,不一会儿就离开了贝加尔湖的范围。 他可以听见狄更生频频的询问,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身边的女人除了一开始礼貌的问候之后,就闭上了眼,不再理人。 前方西伯利亚浩瀚的原始森林绵延至天边,晕红的夕阳沉入远方的云海。 他斜眼偷瞄那女人,她眼角的泪已完全无踪,粉唇紧抿着,苍白的脸庞冷硬得有如石像,但她的冷漠和愤怒在空气中就像千根针一样刺人。 暗自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那些话迟早都是要和她说清楚讲明白,可他真希望自己不是那个必须点醒她的人。 第八章 “你左眼那圈黑黑的是怎么回事?” “被人打的。” “你右脸那块红红的是怎么回事?” “被人打的。” “你做了什么傻事?” “说话。” 狄更生听了哈哈大笑,引来海参崴饭店人员的一番侧目,不过前方那女人依然没回头看一眼,只是径自走进电梯里,而且当着他的面,让电梯门关上。 “很高兴知道我的瘀青能如此娱乐你。”韩武麒冷眼睨着身边那可恶的老头。 “哎呀,小子,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的。”狄更生伸出厚实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按下电梯向上的按键“她还会对你生气是好事,等哪天她连气都懒得气了,你才真的要担心。她现在还在气头上,怎么看你都会觉得碍眼,你先让她睡一觉,休息一下消消气。到时你再送束花过去哄哄她,比现在去惹她生气好。” 事情要是那么简单能解决就好了。 方才她在直升机上少说也睡了好几个小时了,也没见她醒来后,情绪有好上多少。 他两眼紧盯着上升的灯号,忍住想要从楼梯上去追她的冲动,身旁的老头子又开了口。 “对了,你是和她说了什么,惹得小妮子那么火大?” “求婚。”他看着灯号停在五楼,然后开始下降。 “等等,你是说你和她求婚了?在什么时候?上飞机前吗?” “差不多。” “既然你和她求了婚,她干嘛那么生气?”狄更生一脸困惑,被求婚怎么说也算是件喜事,就算不喜欢,顶多拒绝就好了,用得着生气吗?况且,他认识那小妮子那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对小子其实也是有好感的,难道他看错了? 当。 电梯门再次打开,韩武麒大踏步走进去,边道:“大概是因为我的求婚晚了九年,说她不敢面对现实,然后又暗示她是胆小鬼的关系吧。” 他在电梯中转过身,却见那老头惊骇的站在原地,张大了嘴,活像见鬼似的瞪着他,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狄更生才猛然惊醒,合上了嘴,伸手拦住电梯门,不可思议的失声开口问他。 “你说她是胆小鬼?” “是暗示。”他咕哝着,没好气的问:“你要进来吗?” 狄更生迅速走进电梯里,嘴里还是忍不住冒出一句。 “你疯了吗?” “真有趣。”他在那老头进门后,压下五楼的按钮“我过去几个小时也一直在想同样的问题。” 电梯门安静的合上。 狄更生沉默了两秒,然后又好奇的问:“那个,你说她是胆小鬼,还说她不敢面对现实,是在你求婚之前还是之后?” 不想显示自己的愚蠢,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天哪你是在之后说的?” 他继续保持沉默。 但他的沉默几乎就等于是默认,狄更生看着他像吞了条苦瓜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小子,你完了你,你真是有够愚蠢的,恐怕一两束花是不够的,请让我献上最真挚的祝福” “谢谢。”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电梯当的一声再次打开。 狄更生笑着走出电梯门,不忘伸手大力的拍着韩武麒的背“小子,给你个建议,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必要时,你就跪下来吧,那小妮子吃软不吃硬的。” 说完,他就一路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韩武麒确定那死老头不会再回头了,这才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方才在柜台,他瞄过了,他的房间是507,她的房间则在他正对面,506。 站在自己的房门前,他看着她的门,挣扎着是否要过去敲门。 三秒后,他走了过去,抬起手,却又迟疑了起来,但或许老头子说得对,她不见得愿意现在看到他,况且,她可能已经在休息了。 他缩回手,插回裤口袋里,然后转身,却又不想就这样回去睡觉。 或许他应该照狄更生的建议去弄束花,说不定她真的会看在花的份上,愿意开门。 话说回来,或许她也可能在收了花之后,直接把门甩在他脸上。 他重新举起手,然后又放下,再举起,再放下。 该死的,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有这么犹豫拖拉的一面。 将额头抵在她的门上,他叹了口气,喃喃咒骂着 她恨那个可恶的男人! 将脏衣服从身上脱下,她站在浴缸里,打开水龙头。 她痛恨他那自以为是的嘴脸! 莲蓬头刚开始出来的水是冰得冻人,却浇不熄她的火气。 他以为他是什么人,能懂得她评分析她的人生? 她快速的洗了个澡,然后跨出浴缸,顺手抓了毛巾把自己包起来,拿了另一条毛巾擦干头发走回房里,一边拿吹风机吹干头发,一边喃喃咒骂着。 你害怕有一天会再次被抛弃 你是什么?不过就是朋友的托孤,连亲人都算不上 在你内心深处,你从来不曾真正把自己当作你所谓的家人中的一分子 “自大的猪、狗屎、王八蛋” 可虽然嘴里这般骂着,她内心深处却知道他说得没错。 她该死的痛恨他把她看得那么清楚透彻,她该死的痛恨他强迫她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该死的痛恨他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让她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是的,她是害怕,怎能不害怕? 不过是一场车祸,妈就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那么多年来,她从不曾叫过耿野一声爸,也不曾唤过晓夜一声妈,即使他们待她视如己出,她还是害怕。 怕自己只要做错了什么,就会再次变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面对这整个世界。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值得人爱,努力不让自己惹上麻烦。 她只是尽力去维持现状,这有什么不对? 你真的快乐吗? 她握紧了吹风机,被那句话再度刺伤。 人生只有一次,时间过去了就过去了,没有办法再重来 这一路上,她试过好几次想把他的话从脑海中挥开,但他的声音却不断的再三出现。 恼怒的关掉吹风机,她抓起梳子梳头,却在这时听到了门口有轻微的动静。 她神经马上绷紧,无声的放下梳子,抓起桌上的手枪,赤着脚,悄无声息的来到门边。 虽然说,这间饭店是狄更生挑的,安全上应是无虑,但这里毕竟还是公共场所,难保不会有敌人溜了进来。 门外寂静如常,也许是她听错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握着枪,靠在门旁的墙上,等着。 不一会儿,果然门外又有动静,但那动静,却是一声 叹息? 她微一愣,却又听到第二声叹息声响起。 青岚拧眉,有些困惑,但仍小心的维持不动,直到又听见一句熟悉的喃喃咒骂,那声音她认得。 她眯起眼,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将门打开时,以枪口指着来人。 门外只有韩武麒一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火大的冷声质问,枪口依然对着他的脑袋。 她突然开门,把他吓了一跳,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是空白的,然后才意识到她全身上下就只包了条浴巾,害他一时傻了眼,不禁脱口就道:“你疯了吗?穿这样来开门!” 青岚闻言俏脸一寒,下一秒她握住门把,就将饭店门,当着他的脸,用力甩上。 他见状,暗骂一声,马上伸出一手一脚卡住门。 看他使出贱招,她毫不犹豫的马上就拿枪托从门缝中敲他鼻子。 他举手接住她的攻击,她却在这时狠狠的抬脚踹了他小腿腔骨。 “shit!”他硬生生忍住那疼痛,咒骂一声。 可这女人的攻击却接二连三,眼看她抬脚又要踩他,为了保全他惨遭连续攻击的可怜左腿,他只好把脚缩了回来,然后在她关上门,还没来得及锁门前,用蛮力将门给撞开。 房内的她踉跄了一下,却在稳住身形后,回身又踢来一脚。 他弯腰低头闪过,然后扑上前去,将她拦腰扑倒在地毯上,她却抬手握拳又要挥来,他连忙抓住她两只手,火大的吼道:“够了!” “放开我!”她怒气冲冲的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王八蛋、猪头废物下三滥,你再不起来,我就” 他低头吻她,堵住她咒骂连连的小嘴。 她气得用力咬了他唇瓣一口,他痛叫出声,连忙抬头,恼怒的骂道:“该死的,你这个疯女人!” “你***才是个疯子!”她双眼冒火的吼道:“闯进别人房里的可不是我!” “妈的,我只是来道歉的!”他瞪着她咆哮。 “道歉?” 她为之一愣,怎样也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这两个字。 “对,道歉。”他怒瞪着她。 “用批评我的方式吗?”她仰起头,回神冷哼“你的道歉还真有礼貌。” “如果你没穿成这样来开门,我也不会” “如果你没有在我房间前面鬼鬼祟祟” “我没有在你房间前面算了!”他猛然松开了她的手,万分不爽的起身离开她,咒骂道:“该死的,你真的很擅长激发我不良的一面。” 他一松手,她马上就将散开的毛巾抓回来绑好,却见他起身后,便往门口走去,她以为他要回去了,谁知他只是把门关上,跟着竟然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手肘搁在膝上,两手交握在前,阴郁的瞪着她。 瞧他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她站起身,不爽的将双手交抱在胸前,睨着他,冷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紧抿着唇,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来?” “什么?” “你为什么要来俄罗斯?” 原来是问这个,她冷眼看着他道:“你家小妹说你失踪了,她打电话找上门来,大猩猩他们已经退休了,我不想他们到现在还得大老远跑来动刀动枪。” 他轻嗤一声,黑瞳深幽的紧盯着她“屠勤他们可没老到不能动,情况紧急时,我们都有共识,会优先支援处理出事的那一边。” “可菲不是那么说的!”他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教青岚没来由的心慌,她强自镇定的转身打开衣柜,抓了件裕袍套上。 但即使如此,他的视线仍教她不安。 “你也可以要求狄更生帮忙,用不着自己跑来。” “我不相信他”她转身。 “你信任他提供的武器,不信他提供的消息?你和我都知道,狄更生虽然滑头,但若我出了事,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来,他恨不得我再多欠他几次人情。”他打断她。“岚,别当我是三岁小孩,你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你要大老远跑到这个语言不通的国家?” “我说过了”她开口辩解,他却再次打断她。 “为什么你要蹚进这淌浑水,面对被人追杀的危险?” “因为有佣金,我只是为了钱” “钱?你来之前甚至不知道那笔钱。”他轻易戳破她的谎言“那根本不是你会来的原因。” 她俏脸煞白。 “为什么?”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他咄咄逼人的开口逼问着。“说啊,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一时被逼急了,她脱口就道:“你失踪了!该死的,你失踪了!可菲来找我,你又没其他亲人,不然你要我怎么做?” “你是警察吗?还是外交人员?不,你不是。那你在乎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人?我什么也不是,我甚至连你的情人都称不上,不是吗?” 明明他从头到尾都坐在床上,动也没动一下,她却觉得自己被逼到了角落。 脸色苍白的瞪着那个坐在床上的男人,青岚完全的哑口无言。 她知道自己可以转身就走,用不着在这边任由他质问,但他黑瞳中那不知名的情绪却攫住了她,让她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脚。 他的双手交握在前,肌肉紧绷,薄唇紧抿着,黑色的瞳眸紧紧盯着她,极为克制的,沙哑缓慢的,再次重复同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 她撇开头,却避不开他灼人的视线。 “告诉我。” “我”她垂下眼帘,不由自主的环抱着自己,颤声道:“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的。” 他的声音和气息似近在眼前,她张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 “看着我。”他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他的双眼又黑又深,如一潭深泉,她几乎要溺毙其中。 “你知道的只有你知道为什么”他俯身,热烫的唇刷过她微颤的唇瓣,低哑渴求,几近催眠诱哄的开口。“岚告诉我” 她闭上眼。 “我只求这个” 她的人在颤,心也在抖。 “拜托” 他低哑的恳求,让她坚强的心防终于松动。 “因为”她张嘴,然后听到自己虚弱沙哑的咒骂着承认“我爱你你这该死天杀的臭无赖不要脸的王八蛋低级无耻的下三滥” 他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了。 叹了口气,他伸出有力的长臂拥抱着不断口出恶言的女人,不再压抑心中长年的饥渴,以无比的热情,低头吻她。 他的唇舌无比热烫,她的咒骂和抗议全被吞进他的嘴里。 她抬起手,本想抓他的头发,逼他退开,但手指插进他柔软浓密的黑发中时,却不知怎地揉弄了起来。她发颤的娇躯更是自动自发的贴近他,攀附在他身上。 他捧着她的双臀,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俯身拉开她身上的毛巾,舔吻含弄她粉嫩挺俏的丰胸。 她弓起身,双手插在他的黑发中,不由自主的娇喘呻吟着。 他的唇舌如燎原的火,往下滑去,烙下一道灼烫的痕迹,教她难耐的轻颤着,当她终于察觉他的意图时,不禁羞红了脸,试图抬脚推拒着他的肩头。 “不要” 他不顾她的抗议,只是爱抚着她雪白的长腿,亲吻她大腿内侧,然后一路下滑,再下滑。 “韩” 她倒抽口气,双颊酡红,全身虚软无力地娇喘着,只能仰头闭眼皎唇,除了感觉他可恶的唇舌之外,什么都无法想,直到一切都被那火烧的灼热给燃烧殆尽。 她几乎昏了过去,他却没就此放过她,只是起身回到她身上,捧着她的脸,以吻唤醒她。 她在他嘴里尝到自己的味道,感觉到他进入她的身体。 他看着她,然后开始律动,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而火热,她可以在他炙人的黑瞳里看到晕红迷乱的自己。 她羞窘的闭上眼,他却以拇指抚着她的脸,温柔地亲吻她合上的眼,粗嘎的要求。 “不,看着我” 她无法自己的睁开眼,在迷蒙的视线中,看见无比专注热情的他。 “我爱你。” 胸臆中澎湃的情感教她几乎无法承受,她轻泣出声,只觉得那团火热几乎要冲破她的胸口。 他捧着她的脸,吻去了她眼角的泪。 “我爱你。” 他再次开口,真挚且热情。 “我爱你。”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不让她缩回壳中,强迫她面对他,在她无法防备时,一次又一次的用那甜蜜的话语偷袭她、包围她,把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他的体温、他的一切,全密密实实的烙印在她的心头上,直到她这一生一世,都再也无法忘记 窗外,在下雨。 或许是这个城市靠海的关系,这里的空气不再干燥得教人皮肤发痒。 她趴在枕头上,合着眼,试图装睡,不是很想起来面对大手仍搁在她背脊上来回轻抚的男人。 知道自己爱上他已经很惊吓了,更让她气恼的是,这家伙还逼她面对自己其实早巳爱他好几年,却不肯承认的事实。 真可恶。 雨,浙浙沥沥的下着,这城市的天气,和她一样阴郁。 “我是个孤儿。” 他低哑的声音,蓦然空寂的回荡在室内,教她的心口莫名一抽。 她知道他是孤儿,却从未听他亲口提起,直到现在。 “我爸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病死的,他死了之后,因为我没有别的亲人,所以警察将我送到了育幼院。” 他淡淡的诉说着,仿佛口中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院里的大人曾想找人收养我,但十岁已经太大了,没有人想收养那么大的孩子,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想住在别人家里,所以我就在院里待到国中毕业,然后回到故乡半工半读。” 她在不觉中张开眼,看见他凝望着她,嘴角微微一扯。 “说那里是故乡,其实也很勉强。我爸是个工人,从小带着我到处跑,哪里有工作,他就往哪去。但那么多地方,我最喜欢那里。蓝天、碧海,青山、绿水,天地是那么宽广,仿佛所有郁闷都是无谓的,好像吸一口气,所有的烦躁都会消失不见,所以我一有机会,就报考了那里的高中。” 他以拇指轻抚着她的唇,黑瞳深幽,嗓音沙哑低沉。 “然后,我在哪里,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坚强的、勇敢的公主。她的忠贞像海一样的深,她的心防却也像山一样的高,她的周围更是随时会有恶龙出没,但我依然渴望得到她、保护她。” 她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看着他,恍若被他的声音、他的视线所催眠。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屠龙,只求她看我一眼,对我微笑。”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温柔的抚过她的眉“但公主有自己的宝剑、盔甲和盾牌,还有勇猛无比的国王和武士当靠山,我连她的一招半式都挡不住,所以她只当我是经过的路人甲。” “我没” 他轻压住她的唇,阻止她。 “我不想只当路人甲。”他坚定深情的重复“你懂吗?我不想只当路人甲。” 她震慑得无法言语,只能看着眼前的男人,听着他继续告白。 “我想站在屠龙公主的身边,成为她足以依靠的支柱,成为那个能守护她,与她并行,让她能放松休息的男人。我想得到她的爱,我想让自己足以捍卫她、匹配她。所以我去打造自己的盔甲,锻炼我的长剑和盾牌,希望有一天,能回到她身边,在她需要时,和她一起屠龙。” “她”青岚闭上了眼,颤声开口“并不是公主,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她当然有,虽然她顽固又倔强,但她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即使我这位路人甲,一再闯进她的生活,对她死缠烂打,她却仍在我生病发烧时,将我带回家照顾看护;在我遇难受困时,大老远跑来拯救我。”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你”他捧住她的脸,再次倾身吻上她的唇,低声道歉“我很抱歉我之前说的话伤了你,但我希望你快乐,我希望你能再次露出自信灿烂的笑容,而不是每天耗尽心力,努力压抑、说服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砰!他话声方落,饭店的房门突然遭人踹开,突闻巨响,韩武麒反应迅速的抱住她滚到另一边的床下,顺手掏出她在枕下的枪,以床做掩护瞄准闯进来的男人就要开枪,却在看清来人时,暗咒一声。 “shit!” 那句脏话不是他骂的,而是持枪闯入的男人说的。 男人高大健壮,肤色黝黑,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床后,全身光溜溜的有如婴儿,只有那张床做遮掩的男女。 认识这男人这么久,韩武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呆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噢,该死,抱歉!”跟在男人身后,慢了半拍进门的狄更生,一进来瞧见这状况,也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 身后的女人安静僵硬的有如石像,虽然他知道他的身体遮住了她大半,但他知道,此情此景,她一定很想就地开挖,弄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反正也不可能对那家伙开枪,他放下了枪,那回过神来的男人,却万分火大的将枪口对准了他,几近咆哮咒骂的威胁。 “你***最好求过婚了!” 第九章 “够了!把枪放下,别拿那该死的东西对着人!” 听到那句威胁咆哮,封青岚终于回过神,伸手抓下床单包住自己,窘迫气恼的起身看着那暴跳如雷的男人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鬼!”耿野怒目瞪着她。 青岚眼角一抽,才要张嘴,却听他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有戴保险套吗?” 她瞪着老家伙,到嘴的声音全卡在喉咙里,只觉得双颊一阵热烫。 “没有。”韩武麒老实承认。“我没想到。” 她又羞又气的瞪着前方也站起身,抓了她原先包的那条浴巾围在腰上的男人,忍不住踢了他的小腿一脚,恼羞成怒的说:“你用不着和他说,那又不关他的事。” “妈的,那当然关我的事,你是我的被监护人!”耿野额冒青筋的吼着。 “我已经成年了!”青岚咆哮。 “那并没有改变任何事!你还是归我管!”耿野深吸口气,火大的道:“那表示除了你丈夫,任何男人都不能随便占你便宜!” “占我便宜?”青岚不敢相信的瞪着他,脱口就道:“哈,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和晓夜姊结婚前,没占过她的便宜?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耿野黑脸暴红,为之哑口。 虽然知道现在笑出来会死得很惨,韩武麒还是噗哧一声笑出声,狄更生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哑巴!”耿野恼羞成怒地回头瞪狄更生一眼,才回头咒骂那小子“笑什么?你这臭小子!我***还娶了那个我爱的女人!你别以为我忘了,你该死的和这小鬼求婚了没?” “我求过婚了,可是” “你闭嘴!”青岚抬脚再踢他。 “可是什么?有什么好可是的?” “可是她拒绝了。”耿野的喝问,回答的却是几近幸灾乐祸的狄更生。 耿野闻言,马上回头“你怎么知道?” “昨天发生的噢”狄更生低头闪过那小妮子丢过来的枕头,还是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事!” 耿野一愣,看向青岚,无法置信的瞪着她问:“你拒绝了还和这家伙上床?你脑袋坏掉了吗?”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我高兴和谁上床是我的事!”她一张脸简直红到不行。 “你高兴和他上床,但是不想嫁给他?然后又蠢到没戴保险套,如果你怀孕了怎么办?” “瑰,我觉得我们可以等一下再” 惊觉话题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韩武麒马上开口试图缓和气氛,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只见身后的女人火大的冲口就打断他。 “怀孕又怎样?有人规定我不能自己生自己养吗?” 该死! 他咒骂一声,却听耿野又火上加油的咆哮。 “自己养?你以为养小呵那么简单的吗?” 眼见耿野一边咆哮,一边朝青岚走来,一副想抓她痛扁一顿的样子,他只好上前挡住他。 “她不是那个意思” “你让开!”前面的男人拿枪抵着他的胸膛。 “你闭嘴!”后面的女人第三次抬脚踢他。 他没有理会后面的攻击,反正她也不是很用力。所以他只是挡在耿野前面,看着这个他尊敬的男人说:“我不会让开的,你想开枪就开吧,不过我保证你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能够忍受她这种臭脾气的男人了。” “韩武麒,你什么意思?”她气愤的问。 耿野眯眼看着他“没错,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管她嫁不嫁我都没关系,我一定会缠着她直到天荒地老。”他嘴角微扬,从容不迫的道:“你可以选择帮她现在就一枪毙了我,或是把枪放下,让我自己想办法说服她。” 耿野挑眉,瞧着这一脸冷静的小子,三秒后,他将手枪插回身侧的枪袋。 韩武麒松了口气,耿野却在下一秒狠狠的揍了他小腹一拳,他痛得跪倒在地上,差点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你做什么你?”她吓了一跳,怕耿野再动手揍他,连忙上前挡在前面。 耿野却没理她,只是看着那跪倒在地的小子道:“你最好让她心甘情愿的戴上戒指,否则我就宰了你!” “咳嗯”一旁看戏的狄更生清了清喉咙。 “你这个疯”青岚张嘴怒骂,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男人捂住了嘴。 “疯什么?小武你放手,让她说完!”耿野双手叉腰,横眉竖目的道:“我***辛苦把她养大,倒要看这没良心的臭小鬼要说什么!” “咳嗯,抱歉”狄更生再清了清喉咙。 “她什么都没有要shit!你咬我” “你再敢把我的嘴捂住,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咻砰!一颗子弹突然从装了灭音器的枪管中射出,击中了床上的枕头。 屋内的三个人马上趴地找掩护,只有一个人老神在在的站着。 “对不起,我实在不想打搅你们。”狄更生一边将枪收好,一边开口看着那三个火气十足的人,微笑道:“不过我会过来是因为,我的人说,十分钟前,火车到了,将军的人马刚刚赶到,应该是想把画运走。” 捉奸在床。 长这么大,封青岚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她也从来没这么丢脸尴尬过,如果可以她真想马上搭机离开,可惜她从来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所以她只好跟着他们上了车,前往追踪那批该死的画。 黑色的吉普车在公路上奔驰着。 他们及时在将军的人出车站前赶上。 绵绵的细雨,在他们出饭店追踪那辆货车前就停了。 为了怕她和耿野再吵起来,狄更生和她坐前面,耿野则和韩武麒坐在后座。 老实说,在经过房间里那场混乱之后,她希望那两个自大的男人在后座掐死对方。 但那两个猪头却在上车后突然冷静了下来,而且还在后面拿着地图,还有狄更生的笔记型电脑,开始讨论了起来。 “看这方向,他们应该会先到这里。”韩武麒指着地图上的一点。 “这是什么地方?”耿野问。 “将军老婆在海参崴的度假别墅。” 韩武麒的话声方落,就听狄更生咒骂了一声。 “该死,那些人分头走了。” “你开玩笑!”耿野抬起头“你的徒子徒孙呢?” “谁有闲工夫在这时间开玩笑。我的人还在五百公尺外,等他们赶来太慢了。” “你没事让他们跟那么远做啥?” “那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老看到后面有辆同样的车,不怀疑才有鬼,所以我才要他们先退远一点。” 耿野将咒骂含在嘴里,再问:“你没要人在车上头放追踪器吗?” “他们卸货的地方是军事区,禁止进入的,我的人没时间也没机会装上。”盯着前方分道扬镳的两辆厢型车,狄更生慢下车速,忙问:“现在怎样,是要跟左边的,还是跟右边的?” “左边!” “左边!” 后座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惹得青岚从后照镜中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不是要去别墅,那是障眼法。”韩武麒道:“他们要走私这批画,从海路最快。” 耿野接着说:“左边这条路通往渔村,海的对面就是日本,用渔船走私送画出去,可以直接在海上交画给日本人,是最快送出境的方法。” 狄更生一听,马上将方向盘往左转,跟着转进较小条的路。 这小子还真有一套,看样子这几年他在外面还真不是白混的。 耿野靠回椅背,挑眉看着身边那几乎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男人,用下巴指着他脸上的淤青问。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韩武麒一扯嘴角,干笑回道:“被某人打的。” 耿野双手抱胸,意会的露齿咭咭笑了出来。 前座的某人不爽的眯起眼,哼了一声。 怕又惹得她起火,他忙转移话题,开口问那原应还在老家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照前面那女人的性格,应该会瞒着家里的人才是。 “某人半夜在桌上留了个纸条,要我老婆不要担心,然后就给我搞失踪。她要真不担心才有鬼,我只好出来找人。” 耿野顿了一下,皱眉瞪着前后这两个他追踪了好几天的小鬼抱怨“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还真会跑,西伯利亚都快被你们绕一圈了,要不是莫森联络到狄更生,我现在人还在贝加尔湖坐船!你们的飞机是怎么回事?” 青岚闻言,不禁有些不安的挺直了背。 坐在驾驶座后方的韩武麒察觉她的僵硬,知道她其实很在意耿野对她冲动行为的想法,不由得开口回道:“副驾驶是将军的人,他杀了正驾驶,漏光了油,把所有的降落伞都毁了就落跑。不过,某人很聪明的利用胶带修好了伞,救了我一条小命。” 她有些恼怒,终于受不了的回过头“你们不觉得一直用某人称呼在场的人很没礼貌吗?” 耿野却没看她,只问:“你带着她跳伞?” “嗯。”“用一具破伞?”耿野挑眉。 “修好的伞。”她忍不住替自己辩解。 “你说她用什么修?” “强力胶带。”韩武麒道:“她用强力胶带从内侧补好了伞面的弹孔。” 耿野赞赏的吹了声口哨“厉害。” “我很高兴她当时和我一起在那里。”韩武麒微微一笑,是对耿野说的,但却直视着她的眼。 青岚脸一红,连忙回过头去。 “小鬼,真有你的。”耿野笑着伸手越过椅背,揉搓她的脑袋。 “我已经不是小鬼了。”她不满的抱怨着,这回却没伸手拨开耿野厚实的大手。 韩武麒注意到了,也松了口气,而且万分感谢从来不吝于称赞孩子的耿野。 要说服她接受喜欢真实的自己或许有些艰难,但他想耿野和晓夜会让这件事容易许多。 “嘿,看前面。”专心开车的狄更生,突然又慢下了车速,甚至停了下来。 前方的车弯进了小渔村,他们这儿的地势较高,可以看见下头渔村码头里停了好几艘渔船。 不敢跟得太近,狄更生将吉普车停在隐蔽处。 几个人下了车,以树丛当掩蔽往下看。 一眼望去,那渔村有些破旧,两三家屋后地上堆放着渔网,一家屋前停放着斑驳生锈的卡车。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雨,潮湿泥泞的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只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在有些陡峭的小路上踽踽独行。 阴郁的天光下,村子里老旧的屋舍只是更加增添这儿的荒凉破败。 相较之下,正沿着陡峭起伏的街道往码头而去,几近全新的深蓝厢型车,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们从望远镜里看到码头上,其中一艘渔船有人走了出来,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只除了那人弯身下船时,风衣外套的左侧隆起下,露出了一把黑黝黝的枪管。 “是ak47。”耿野拧眉开口。 “看来就是这里了。”狄更生放下望远镜,回身从车上拿出行李袋,掏出武器扔给三人,一边道:“小子,你和丫头从左边那条路下去,耿野会负责破坏船,你们两个自己见机行事,小心别被人逮到了。” “你呢?”耿野接住他又丢过来的塑胶炸葯,挑眉哼声“在这里看戏?” “我老了,没你那么青春年少。”狄更生晃了晃手中的对讲机,咧嘴嘿笑“当然是留在这里联络我的徒子徒孙啰。” 青岚将手枪插入枪带,接住狄更生扔来的弹匣,将其塞进裤口袋里,正要跟着韩武麒下去,却听到耿野叫她。 “小鬼。” 她回头,看见大猩猩正色的看着她“小心点。” “我知道。”她说,这才转身跟上在前面转角等她的男人。 耿野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朝那个臭小子比了几个手势。 那可恶的小子扬起嘴角,举手朝他敬了个礼,示意收到,然后才带着他的心肝宝贝一起消失在前方。 “放心,小武会照顾她的。”狄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耿野回头瞪他一眼“我当年应该为了那小子拿枪毙了你的。” “晓夜不会准的。”狄更生嘿笑着“我可是你儿子的干爹。况且,当年是小子主动说要和我回美国受训的。” “主动个鬼,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张嘴是什么德行。你要是不提,他会知道你是什么鬼?”耿野哼声说:“要是让我家丫头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她一定拿枪追杀你。” “你知情不报,与我同罪。”狄更生咳了两声“反正他是心甘情愿,你那丫头以后也有人看着,不是挺皆大欢快的?所以,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狗屎。”耿野咒骂一声,背起装了塑胶炸葯的背包,临走前狠瞪他一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到现在还在肖想叫小武回去。他该还你的,在那几年替你做牛做马时,都早就还清了,再让我知道你利用我家小鬼算计那小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便从另一边直接滑下陡峭的山坡。 知道这回耿野是说真的,狄更生干笑两声,然后叹了口气。 唉,看来,要叫那小子回来,是不太可能了。 抓了抓紧绷的脖子,他拿起对讲机,通知自己人过来准备帮忙收拾善后。 青岚尾随那男人溜到码头边时,厢型车上的人,已经开始搬货。 韩武麒无声朝她打手势,她朝他比的方向看去,看见大猩猩不知何时已到了码头的另一边,有如幽灵般,无声无息的下了水,潜到海里。 知道他是去破坏船的引擎,她和韩武麒分别从两边,往厢型车靠了过去。 厢型车旁有两个人,有如恶犬般,持枪朝四周警戒,另外两个则忙着搬箱子上船,船上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在驾驶舱内,两个则在船头。 爆炸声猛然响起,却不是特别的大,只有渔船尾冒出了火花和黑烟。 对方的人都吓了一跳,在船头的人持枪往船后跑去,边吆喝着,船舱里的那个则抓了灭火器奔了过去。 两人乘机摸上前,用最快的方式制服在车旁武装的两人,许是受过训练的军人,她击倒他时,对方在倒地前仍及时开了一枪。 她虽闪了过去,但枪声仍惊动了船上持枪朝船尾跑去的人,他闻声回头,看见这里的情况,马上开枪,边朝在后头救火的同伴大叫。 但韩的反应更快,伸手一枪一个,连续两枪击中两只持枪的手,然后将枪口对着抬着画的那两人,微笑开口。 “别动。” 那两个搬货的男人果真动都不敢动一下。 她在同时上了船,一脚踩住试图捡拾掉在甲板上长枪男人的左手,然后回身一个回旋踢,用右脚把另一个冲上来的家伙一脚给踹到海里。 左手被她踩住的男人痛叫出声,另一个男人落海的哗啦声跟着响起。 她收回右脚,踹昏那个在鬼叫的家伙,却听到韩武麒的警告。 “趴下。” 青岚马上往前趴下,下一秒,身后传来一声痛叫。 她起身回头,看见那个之前拿着灭火器的人,拿着把枪,抚着肩头翻出船舷摔落海中。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在这时,却听闻耿野警告的叫喊。 “小武,后面!” 连续的枪响,在空中回荡。 她回身,看见码头上竟还有一人手持着ak47,对着韩扫射。 原先站在车旁的他虽听见了警告,仍是被子弹击中。 她看着他倒下,看着耿野从旁爬上岸冲上前,出手制服了那开枪的敌人,然后蹲在韩的身边喊着,她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小武?你还好吧?” 该死,这真***痛! 幸好他记得ak47连续射击时,枪管会朝外侧偏移,连忙往另一边闪,才只是手臂擦伤,他要是慢上那么一点或闪错边,身上铁定会被开洞。 “我没事。”倒地的韩武麒方要起身,却被耿野一脚跪到胸口上,粗暴的将他压回地上。 哇靠,这下没事也被他这一膝盖撞到差点没气! 韩武麒痛得无法出声,却听这男人又开口喊了一句。 “小武?该死的,你振作点!” 耶? 他呆了一呆,睁眼却见耿野把他那张大脸凑了过来,低声警告他。 “想娶她就别起来。” 忽然领悟这男人在搞什么鬼,他低声回问:“这样不好吧?” “相信我,这招很有效的。”耿野露着白牙保证,将他沾着手臂伤口染血的右手移到腹部上,警告道:“放好别动。” “可是” “闭嘴,你到底想不想娶到老婆?快点装死,她过来了!” 他当然想娶到老婆。 所以,在瞄到她跑过来之后,他马上昧着良心,将脑袋往旁一瘫,闭眼装死。 不! 她不相信这无赖这么简单就玩完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青岚飞奔下船,她白着脸,快步冲到他身边,却见他的左臂上流着血,右手则捂着左腹,指间全都是血。 “他腹部中枪了!”耿野将他交给她,起身道:“我去叫救护车,你顾好他!” 她跪在地上,撑着他的头,将他拥在怀中,却掩不住满心的慌“该死的!韩武麒,张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在她凶恶的斥喝下,他睁开虚弱的眼。 “对,看着我!你给我撑着,听到没有?”她颤抖的抚着他的脸,气愤的命令道:“我爱你!你听到没有?不准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你死都要给我撑着!你这王八蛋若是胆敢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爱你。”他说。 “那就撑下去!”她怒气冲冲的说:“你不是说要帮我一起屠龙吗?不是说要陪在我身边吗?那些都是谎话吗?” “别哭” 他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竟哭了出来。 “要是我撑过去这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抵着他汗湿的额头,哭着边骂边承诺“你这无赖,要是你撑过去,你想怎样都行,拜托你,撑下去” “真的?”他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 “真的。”她泪眼朦胧的亲吻他,哽咽地承诺保证着“只要你撑下去,我就嫁给你,到你公司上班我爱你”直到这时,直到看见他中枪倒地,她才惊觉他对她如此的重要,她深爱这个男人,他的存在对她一直有如呼吸一样重要,她完全无法想象没有他的世界,她不要他死掉,她会窒息的。 “再说一次。”他说。 “我爱你”她泪眼盈眶地颤声说。 他将她拉了下来,吻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万分热情的法式舌吻,在她几乎没气时,才放开了她,哑声道:“我爱你。” 她一时间有些晕眩,然后才发现他的两只手都在她脸上。 哪里不对的感觉教她狐疑的拧起眉。 这男人都快死了气怎么还这么长? 她低下头,只见他的腹部上除了些许的血迹之外,半个弹孔都没有。为了确定,她迅速的拉开他的上衣,乍看上去,她还以为自己视线不清,甚至伸手摸了两下,但他衣服底下的小腹除了他强壮结实的肌肉,和几块旧伤的淤青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相信的抽了口气,猛然抬起头瞪着那骗死人不偿命的猪头。 “你这王八蛋!” “我可以解释” 他举起双手,试图辩解,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挥出了左拳,狠狠的赏了他右眼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shit!”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等他爬起身时,刚好看见那女人出其不意的,也赏了出这馊主意的家伙一拳。 噢,那一定也很痛。 他瑟缩了一下,却还是起身追了上去。 “岚,等等!你听我说!”他伸手抓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回身又是一拳“说你的头!” “那不是我的主意!”他低头闪过,边喊着。 “噢,所以你才倒在地上,装死看我笑话是吗?”她抬脚便踢。 他伸手挡住她的踢腿“我不过是想娶你”“娶你的大头鬼!想要我嫁你!等下辈子吧!”她连出三拳,外加一记手刀。 他连连架挡,却被最后一记手刀砍中伤手,痛得他连忙缩手,咒骂一声:“该死的,别说你那么快就反悔了!” “你能用骗的,我不能反悔?”她气得再次出手攻击他“反悔又怎样?我告诉你,我嫁鸡嫁狗,就是不嫁会骗我的王八蛋!” 他闻言不禁也火了,忍住手痛逮住她挥来的手,长脚一勾将她放到在地上,压住她的攻击,恼怒的道:“够了!” “放开我!” 她屈膝抬脚,他却先发制人的压住她的腿,忿忿不平的说:“我不过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许我的方法不对,但我也只是想听你亲口答应嫁给我,这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有!”她火冒三丈的瞪着他,怒气冲天的说:“你以为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待在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婚姻里?又有哪个女人喜欢她的丈夫把她当白痴耍?我告诉你,就算有,那人也绝不会是我!” “如果你对自己的感情够坦白,我就不会这么做!” 她倒抽口气,恼羞成怒的咆哮。 “韩武麒,你去死!” 这句话回荡在空气中,几近震耳欲聋。 他不敢相信的瞪着她,她则惊慌的希望那句话能消散在空气中。 “说你不是认真的。”他深吸了口气,握紧她的手腕。 “我不是认真的。”她脸色苍白的同意,但还是开口道:“我不希望你死,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同意我帮你找回画,你就不再打搅我,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他下颚紧绷的看着她。 “现在,放开我。”她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冷声开口。 他抿着唇,黑色的瞳孔收缩着。 “放手!”她瞪着他,斥喝着。 他还是没动,只是大手钳住她的力道,几乎折断了她的骨头。 “我叫你放手啊!”她气愤的开吼,泪水滑下了眼角。 这一次,他猛然松开了手。 她看着他起身离去,再也没回头看她一眼,一次都没有。 第十章 白云像棉花糖一样,一层层在海天交际处往上堆迭着。\www、qb5、com//它们在蓝天之下,看起来是如此巨大,有若白色的海中仙山。她蜷躺着,动也不动的看着它。 微风轻拂而过,扬起她眉角的发丝。这里的风是热的,阳光比西伯利亚的更加炽烈灼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找个遮蔽物,以免晒伤,却连抬起指尖都懒。 回来后的某一天,她自己把过肩的长发剪成狗啃似的西瓜皮,晓夜看不过去,替她修得短翘,让柔软的发丝围着她的脸,却也没教她心情好上一些。 昨天,红眼的小妹打电话通知她,已把她该分得的佣金转入,那巨额的收入却还是无法让她高兴一点,只是让她因为想起那家伙而心情更加低落郁闷。 电视上的国际新闻,只在上个星期,稍稍报导了这次的事件。那十三幅画作在海参崴寻回后,也已全数交还原主,库斯柯瓦诺夫将军则因贩卖军火等多项罪名遭到收押。 那只是短短一分多钟的新闻画面,除了那几幅画作的天价引来人们多看了两眼之外,这条新闻并未在这蕞尔小岛引起任何涟漪。 毕竟,俄罗斯对这里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远在天边。不由自主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这样懒散下去,却真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幸好晓夜从没开口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只是放任她在家里糜烂。 家里那两只小的虽然在放暑假,却也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念棠老是呼朋引伴、成群结队的去海边玩,才大三的初静则天天往图书馆跑。 看着才小学五年级的小鬼和同伴,骑着单车沿着海岸的单车道,追逐呼啸而过,真是教她不由得羡慕起来。 当个小鬼真好!懒懒的将视线从那群小鬼身上拉回,她叹了口气,却在这时,眼角瞄到一个颀长伟岸的男人叫住了那群男孩。 她心头猛地一跳,忙再看去,才发现那人不是他,是屠鹰。 一瞬间,胸中涌上的失落感,让她有些气恼,不禁暗咒出声,坐起身来。 偏偏这时,一颗黑色的脑袋忽然从前方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嗨。”脑袋说,左眼的红肿已转成黑色。 她看着那张脸,突然发现,其实这几年,这男人脸上多少还是增添了些岁月的痕迹,不由自主的,她开口讷讷的应了一声。 “嗨。” “要喝水吗?”耿野从腰后的工具带中掏出运动饮料。 她点头。见她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耿野松了口气,咕哝的爬上水塔。他就知道她人在这儿,跟这小鬼说了几百遍了,不要爬到这么高的地方睡觉,她却老爱往这里跑。方形的水泥水塔不是特别的大,但还是足以让两个大人在上头摊平。 忍住心里的叨念,他将运动饮料拿给她。青岚接过手,打开瓶盖喝了一口。耿野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前方蓝天下的建筑、街道,和大海。海风徐缓的吹拂而过。 “我很抱歉。”他说。 她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再应一声,“嗯。” 不远处的港口里,一艘赏鲸船开了出去,在蓝色的大海中划出一道白浪。 “我只是想帮那小子一把。”他再说。 她这次没有回答,他看她一眼,见她没生气的模样,才又喝了一口饮料,看着前方盘旋而过的飞鸟。 “当年,你妈意外过世后,还真的把你留给我照顾时,我第一个念头是…有没有搞错?留给我?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这女人真是疯了!” 他的视线追随着那只鸟,一边咕哝着,“老实说,我真的考虑过,是不是该让你住在寄宿学校就好。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去照顾一个才要上国中的小女孩?” “但你没有。”她轻轻开口。 “嗯。”他一扯嘴角,“我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寄宿学校也不会好过。”他叹了口气,“海棠和我都晓得无家可归的感受,学校只会是学校,那永远不会是家。有时候,再烂的家都比金窝银窝好。我想她也觉得,再烂的代理家长,都比完全没有好。” 她咬着唇,垂下有些湿润的眼,哑声开口。 “你并不烂。” 她听到他干笑两声,不禁再道:“虽然有时候,你比较顽固不讲理,又猪头,但你不是那么的烂,而且至少你懂得娶一个聪明的老婆,她有加分的效果。” “她的确帮了我很多忙。”他声音不自觉放柔。 “嗯。”她点头同意。 “你知道,我其实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嗯。” “但我恐怕一直有哪里没做对,你是长大了,却不太快乐。”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运动饮料,再度陷入沉默。 “我和晓夜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太多的意外,改变了你的性格,但那时,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把你送走,对我们来说,你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晓夜和我讨论过后,知道把你送走也无法改变什么,所以我们决定维持现状,但似乎不管我们怎么和你保证,你都无法快乐起来,就在那个时候,有个男孩来找我。” 耿野凝望着前方的大海,哑声继续道。 “他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快乐?为什么不再参加武术比赛?为什么身手那么厉害?事实上,只要关于你的事,他都想知道。说真的,那小子简直像苍蝇一样烦人,但他又聪明机灵得很,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可以继续追问,知道怎么做才不会惹火我们。” 他转头看着她说:“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青岚看着手里的饮料,摇了摇头。 耿野扯着嘴角,好笑的道:“他毫不迟疑的说,因为他喜欢你,他想娶你当老婆。” 她一愣,猛地抬头看他。 “没错,他在你高一时,就告诉我,他想娶你当老婆。我当时笑到差点翻过去,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一年后,当狄更生来这里度假,我才发现那小子是认真的。” 耿野看着身旁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岚,开口承认,“所以,即使我知道狄更生在看到他这么好的材料时会做什么,我还是很卑鄙的假装不晓得,因为我们不是个正常的家庭,你也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们永远都会有必须要应付的敌人,小武若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和狄更生一起去兰里受训,才能学会该如何保护你。”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他所说的往事,感到震慑。 他深吸了口气,再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家伙。我希望你快乐。而我,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他的决心,知道他会保证这一点,因此当他决定和狄更生一起回去时,我明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事,却没有试图阻止。”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屠龙… 他曾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回响,教她心口一阵紧缩。 “但他撑过来了,他从那鬼地方活着回来,还捺着性子等你,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想帮他一把。不过,看来我是帮了倒忙,对吧?” 但公主有自己的宝剑、盔甲和盾牌… 她张开嘴,却无法出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耿野抹去她脸上的泪,“那个男人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了你。如果你爱他,别因为自尊和面子问题就把他轻易判出局。” 我连她的一招半式都挡不住,所以她只当我是经过的路人甲… 耿野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去,留她静静的坐在水塔上,泪眼盈眶的看着前方的风景。 我不想只当路人甲…你懂吗?我不想只当路人甲… 仿佛心中的闸门被人打开,那无赖的话,全在这时倾泄而出,一句句的回荡在耳边,与海风唱和着。 我想站在屠龙公主的身边,成为她足以依靠的支柱… 我想得到她的爱,我想让自己足以捍卫她、匹配她… 所以我去打造自己的盔甲,锻炼我的长剑和盾牌… 她抱住自己,眼前浮现他的调笑、他的温柔、他的嘻笑怒骂、他的款款深情,最后是她叫他放手时,他脸上克制的愤怒与压抑,然后起身离去的表情。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去? 她曾开口问他。 因为那里有我当时需要的东西。 他每一句话,都叫她的心揪成一团,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因为那里有我当时需要的东西。 他的声音不断的重复再重复,她抱着膝盖,咬唇看着前方,但无法遏止的泪水却成串滑落,连强劲的海风也无法吹干拭去。 ********* 丁可菲一直觉得这家红眼意外调查公司总有一天会倒。 可惜这几年下来,她从在学高职生变成社会新鲜人,体重也从七十几公斤一路被这些人凌虐成六十几,这间怪公司却依然屹立不摇,而且生意还蒸蒸日上。 直到最近这几天,那向来精神奕奕,一顿饭总要吃上八碗白饭才会饱的老板,突然一反常态,每餐只吃了两碗。而且打从他自俄罗斯带着两个被k得乌青发紫的熊猫眼回来后,他成天就瘫在自己位在一楼的办公椅,将长腿迭在桌上,看着墙上的时钟发呆,等着吃下一餐饭。 她这时,才觉得公司真的有倒掉的可能。 回来到现在,他甚至没开过她一次玩笑,几乎连说话都懒。 认识这男人那么久,她还真没看过他这样委靡的模样。 他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再过不久,公司就会倒掉,她就能脱离苦海了。 本来,她应该乖乖闭嘴,等着这家公司垮掉后,再出去大肆庆祝的。问题是,虽然她家老板有时真的荼毒她的,但小时候在院里,她因为没写功课不敢去上学,跑去躲起来时,也是他找到她的。 撇开有点过度使唤她之外,他其实一直对她很好。 所以,在良心的驱使下,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开了口。 “武哥?” “嗯?” “你生病了吗?” “嗯。”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想。” “那我帮你预约好吗?” “嗯。” 从头到尾,他都两眼发直的盯着时钟。 可菲不由得心生同情,看来,他果然是生病了。 她伸手才要拿起他桌上的电话,那具电话却突然响了,她手都还没握到话筒,他突然就将话筒抢了去,吓了她一大跳,抬头一看,只见他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一脸急切。 “喂?” 然后,在听到对方说话之后,他突然又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再度瘫回椅上,没好气的边开口,边把脚跷回桌上。 “是你啊,干嘛?” 最新全本:、、、、、、、、、、 第十一章 瞧他方才那精力充沛的模样,看起来还好好的嘛。\\www.qВ5、com\可菲纳闷的瞅着他,听他谈的是公事,只好先上楼做事,等会儿再下来看他究竟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钱算错?”他瘫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冷冷的道:“我提供的情报一次就是那么多钱,不然你以为我上山下海那么辛苦是为啥?” “臭小子,你不是说我提供飞机到海参崴,你就以情报交换吗?这笔钱又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我只是告诉你,想要柯瓦诺夫走私军火的证据,我需要一架到海参崴的飞机,可不是以那几个小时的飞航时数交换将军贩卖军火的情报和证据,飞机只是你买证据的门票。” “shit!你这死小子不是和伊凡也收了钱?” “他是他,你是你,美国和俄罗斯本来就是两回事。”他讽刺的道:“还是说俄罗斯已经变成美国的一州了?你不想付可以,以后别想再找我做生意。” 狄更生被说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恼,不禁再道:“那柯斯坦那边呢?他们说你漫天开价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开始就和他们讲明了,调查费是一笔,替他们找画的费用另计,如果要上法庭再另计,和俄罗斯当局协调提早把画拿回来再另计,交通食宿都由他们支付。我这里可是有他们老板亲笔签名传真过来的合约,其他每一笔费用我都条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们要是有问题,叫他来找我,我现在闲得很,不介意和他们上法院玩。” 听他条列那些费用,真是教狄更生颈背寒毛都竖了起来,万分庆幸自己不是他的客户。 这样一听下来,他根本是到处和人收钱嘛。 他是听说这小子开的公司好像还挺赚钱的,只是没想到他贼成这样,接一件案子,和三边都收费,这小子一定赚翻了,难怪他不肯回cia。 “你不当商人还真是浪费。” 这句话,可不是狄更生说的,原本仰望着天花板的韩武麒一听到那说话的声音,马上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那不知何时,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女人。 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她还在,一身正式整齐的打扮,原本过肩的发,削剪成了俏丽的短发,米白色的西装外套挂在她手上,笔挺的立领白衬衫在腰线的地方微微内收,同色系的长裤合身的显露出她的长腿,这一身衣服完全展示出她漂亮的身段。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漂亮。 如果不是早认识她,他会以为她是哪来的世界名模。 “小韩?你还在吗?小韩?”狄更生疑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他将神智从她身上拉回来,压住打听到她声音就开始乱跳的心脏,戒备的看着她,对狄更生道:“我最多算你九折,要不要?” “八折。” “八折半。”他说,一边看着那女人自己走了进来。 “该死,你这小子真***会赚。” “你有我的帐号,最好月底前把钱汇到,别说我没警告你,晚一天利息都会照算。”他紧盯着她,这女人在他说话时,神色从容的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交迭修长的双腿坐下。 “利息?你是钱鬼投胎吗?”狄更生怪叫着。 “多谢惠顾,很高兴和你交易,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再和你合作。” 懒得听他鬼叫,丢下这句话,他咱地一声,就将电话挂了回去。 室内一片沉寂。 他谨慎的看着一星期前,才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女人,缓缓开口。 “如果你是来问佣金的事,我两天前已经要人转汇到你的户头了。” “我知道。”她看着他说:“我今天来是为了别的事。” 该死,光是看着她,都让他一阵心痛。 他收回贪婪地打量着她的视线,抓起桌上的铅笔在手中转着,强装冷静的问:“什么事?” “我来报到。” 她这句话,当场让他手中的笔失手飞了出去。 “报到?” 铅笔打到墙壁掉到地上滚了几圈,他却完全没注意到,只是傻眼的看着她,茫然的问:“你来报到?” “一个月前,贵公司的老板,亲口邀请我来上班,我回去考虑了一下,决定来这里上班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更加呆滞的瞪着她,开始怀疑自己因为太渴望这个女人,而出现了幻觉。 “不过,在上班之前,我得确定我的福利。” “福利?”他不由自主的问。 “根据贵公司老板的口头承诺,他答应我若在三十岁前没嫁出去,会负责找人娶我。” 这显然是一种极为真实的白日梦。 “我想将岁数提前到二十七。” 小肥肥说得没错,他需要去看医生。 瞪着眼前这个女人,韩武麒这样想着,嘴里还是忍不住道:“你已经二十七了。” “没错,所以,事实上,为了保障我的权益,及避免贵公司单方面违反约定,我希望时间能提前到这个月底,还有,娶我的人,必须是你。” 等他作完这个白日梦,他就会去看医生。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即刻就可以上班。” 问题?要他娶她,当然没问题! 他几乎就想要跳过办公桌,趁她反悔前,抓着她直接去办公证,但理智却让他猛然回过神来。 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他双脚仍交迭搁在办公桌上,压抑克制的看着她,阴郁的问。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回问他一句。 “你当年为什么要去cia?” 他为之一僵,却在这时,察觉她隐藏在平静面具下的真实情绪。 她的手看似轻松的放在椅把上,指节却因不自觉的紧张用力而泛白。 她的双眼,更是毫不闪避地直视着他。 她是认真的想知道。 这是那么长久以来,她第一次,真的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所以,他深吸了口气,给了她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出口,最真实坦白的答案。 “因为那时,我除了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之外,什么都不是。当时,和狄更生到兰里受训,是最快能学会保护我的女人的方式。成为情报员,也是最快能建立我经济基础的地方。” 她澄澈的黑眸,泛起了泪光,她忍住欲滴的泪,只是看着他说。 “为什么你从来就不和我说?” “我不认为你以前真的想知道。”他定定的迎视着她,“我不想给你压力,我需要的也不是你的同情,我要你爱我。” “如果我没有问呢?你要永远瞒着我?”她泪眼盈眶地瞪着他,好气这个笨蛋,却又为他感到心痛。 “我的行为你不需要负责,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如果我今天没有来呢?” “我会去找你。”他一扯嘴角,老实承认,“等你气消了之后,呃,或是比较消一点之后。” “你是笨蛋吗?”她含泪咒骂着。 “大概吧,我本来以为不是。”他深吸口气,自嘲的笑笑,“但最近我开始有这种感觉了。” 她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一一回答,没有欺瞒,没有隐藏,没有耍嘴皮子的无赖,只有真实坦白的答案。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作梦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用情竟如此之深。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爱我?”她哑声再问。 “因为我知道,只要你爱了,就绝不会背叛,你不会抛弃你爱的任何一个人。你不爱,就不爱。爱了,就会倾尽所有去爱。我羡慕那些被你爱上的家人,我希望成为其中的一分子,我希望将来能站在你旁边,被你所爱的男人,是我。” 她的心,被他说的每一句话撼动着。 青岚咬着唇瓣,忍住泪水,和这个男人,说出长久以来内心深处的恐惧。 “国三那一年,我出国参加比赛,国际比赛的电视转播却意外拍到了陪我出门的耿野,招惹来他的仇家。虽然事情后来顺利解决了,但意外永远会再发生。” “我知道。” “你要知道,我的家人随时会有隐藏的敌人。”她哑声警告他。 “我知道。” 看着那开始傻笑的男人,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我永远…不可能当个乖巧柔顺的贤妻良母…” 他起身,绕过了桌子,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拭去她脸上的泪。“没人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该死的…”她轻泣着,仰望着这蠢男人,“你这笨蛋,我一直对你很坏…” “这点我很难同意。”他俯身吻她,然后贼贼一笑,“有时候,你对我真的不是那么坏,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那么点喜欢我。”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 “你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娶我。” 他将她拉起身,紧紧拥入怀中,将脸埋在她颈窝,贪婪的嗅闻她身上的香气,叹了口气道:“唉,你才知道,我疯你疯得厉害,希望你不介意嫁给一个为你疯狂的笨蛋。” 她环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肩头,哽咽哑声开口,“韩武麒,我爱你。” 他等这一刻,等得可真久啊。 “我爱你。”怀抱着心爱的女人,韩武麒松了口气,闭上眼道:“还有,拜托你以后生气,别再说一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了,我的心脏真的很难承受那种打击。” 她摇着头,哭出声来。 他连忙好声安慰。 一颗脑袋在这时从办公室的门口探头进来。 他拧眉朝那不长眼的小笨蛋拧眉,抬手挥赶。 可菲见状,连忙闪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了起来。 喔喔,看来,老板终于搞定了。 嗯嗯,这样的话,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靠在门上,丁可菲松了口气,然后将门上的挂牌翻成“请勿打搅”,这才开开心心的上楼回房写日记。 办公室里,韩武麒坐回大椅子上,万分心满意足的将这女人抱在怀里,以吻替她拭泪,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爱语。 多年的爱恋,终于得到了回报。 他知道,她会爱他到老,一如他多年来这般深爱着她。 最新全本:、、、、、、、、、、 终曲:你给我正经点 “我以为我们同意公证就好。www.qb5、com”“别看我,我和你一样,在这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才刚去公证回来,就被迫穿上礼服和婚纱的男女,携手站在面海的餐厅里,对着前来道贺的客人微笑。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新娘抽空低声质问身边的男人。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新郎赶紧回答,以示清白。 名唤“蓝色月光”的餐厅,装饰了众多的鲜花与缎带,在餐厅外的院子里,有人放了一张长桌,上头除了香槟和鸡尾酒之外,还摆满了各式可口的餐点,长桌正中央甚至有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天鹅冰雕。 “这些人到底是谁?”他凑到她耳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微笑故意说:“捧着烤鸡去餐桌上放的是桃花、帮着她的是海洋,吊在海洋手臂下的是他最小的女儿。那边那个陪着如月招待客人的是屠震,和耿野各自扛着新的啤酒桶出来的是屠勤,与晓夜及初静一起在门边迎接来客的是屠鹰。刚从我们旁边溜过去的那几个小鬼,你应该比我还熟…” “我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我家人。”她俏脸微红的抓住他不规矩的从她腰后往下滑的大手,嗔他一眼,“我是问其他人。” 虽然自己的贼手被制止住了,他还是忍不住趁低头回话时,吻了她香肩一口,才笑着道:“左边这位温柔的阿姨是我待过的那间孤儿院的院长,在她右边正在试图约她的独眼龙老头是我在兰里时,教我野外生存术的教官。站他后面的狄更生你认识,他身边那位转头和莫森说话的女人,是狄更生的老婆。” “我不知道狄更生有老婆。”新娘吓了一跳。 “他有,事实上,他是怕老婆俱乐部的会长。”新郎眼也不眨的笑着说:“我最近正在积极争取入会。” 她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 他却只是趁人不注意时,低头再次以唇舌偷袭她柔软的耳垂,换来她一记不着痕迹的肘拐。 “韩武麒,你给我正经点。”她满脸羞红的说。 “抱歉,一时忍不住。”他闷咳一声,轻笑着,在她的坚持下,这才继续道:“门口那两个门僮和穿着黑西装的服务生是我公司的员工,在餐桌前,把盘子里的食物,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是小肥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连续的小型爆破声在这时突然响起,院子里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同时倒地掩护,并从衣服里掏出武器对着门口,寻找敌人。另外一半的人则在第一时间,赶紧拦住身边持枪的人。 “别开枪!” “只是鞭炮而已!” “我的天,麻烦你们把枪收起来好吗?我们这里持枪是违法的。狄更生,叫你的人把枪收起来。” “耿念棠!你还玩!” “耿野!去把你儿子手上的鞭炮收起来!” 一时间,场面一阵混乱,鞭炮声、吆喝声和咒骂声四起,惹出这场麻烦的孩子们则笑着逃之夭夭。 看着眼前荒谬的景象,青岚忍不住爆笑出声,身边那男人却趁这阵混乱,拦腰抱起她,带着她乘机从旁边溜掉。 “韩武麒,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青岚一惊,红着脸攀住他的肩头稳住自己。 “这叫绑架。”他抱着穿着雪白婚纱的她,从另一边跳过灌木丛篱笆,将她塞进敞篷跑车里,自己跟着跳进驾驶座,一边发动引擎,一边笑着和老婆道:“我可不想晚上还得被人闹洞房。” 说完,他发动车子,不等騒动平息,就欲踩下油门。才小学五年级的耿念棠却在这时飞也似的冲过跑车旁边,边跑边不忘回头喊道:“姊夫,下次过年回来,别忘了答应我的红包!” “没问题!”他抬手朝那男孩举起大拇指。 追在男孩身后的耿野在这时冲了过去,一边也不忘回头道:“臭小子,小心开车,还有,别让那小鬼…我是说,别让你老婆碰方向盘!” “收到!”韩武麒举手朝他敬了个礼,青岚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小鬼,结婚快乐!还有,你们两个别太快让我抱孙子!”耿野吼完,马上回头继续去追儿子。 青岚简直不敢相信大猩猩竟然白目到在路边吼这个,一张俏脸不禁暴红,没想到身旁的男人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忍不住再捶了他肩膀一拳,却被他一把抓住,笑着将她拉到怀里拥吻。噢,这个可恶的无赖!直到院子里传来阵阵口哨声,她羞得满脸通红,他却落落大方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开口。 “老婆,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她将羞红的脸埋在他肩头,尴尬得根本不敢将头抬起来,窘迫的低声威胁道:“不过要是你再不开车,就别怪我踹你下车,自己来开。” 他闻言,这才哈哈大笑地踩下油门,带着自己脾气暴躁又害羞的新娘,开着崭新的跑车,在蓝天白云下,扬长而去。 【全书完】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