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刹朱雀》 楔子 “大阿哥恭喜你了,这会皇阿玛很赏识你在春季狩猎场上的表现。” “哪里,你们表现得也不错。”大阿哥胤禔对向他道贺的四阿哥、八阿哥贺道。 八阿哥胤祀笑笑的谄媚“大阿哥表现得好,理应得到奖励。” “还是二阿哥命好,生下来就被立为皇太子。”四阿哥胤祯有点嫉妒的说。 “是啊,阿玛最疼他了。”胤禔口气颇酸。 二阿哥胤礽是康熙爷最钟爱的儿子,平日在宫内胤礽即有感于他的几个兄弟,对他一出生便被立为皇太子很吃味,不仅排斥他,私下更是常找名目构陷,甚至不惜派人暗杀他。 处于兄弟间明争暗斗的情况下,胤礽感到忧心不已,加上国内政局仍未稳定,时有反清复明逆贼谋反。 为此,他下定决心晋用忠良,不仅想稳固自己的地位,更想共体时艰,安内攘外。 在别称玄武的海影灏贝勒,同时也是他堂弟的引荐下,青龙棣樊贝勒、朱雀炜烈贝勒、白虎鋆锋贝勒,这四名皇室人中豪杰,感于他仁德召唤,倾力拥护他,帮胤礽完成一统山河霸业。 炜烈火爆滥情,头脑清明灵敏、身手迅捷矫健,是一流密探高手。 虽然个性风流轻佻,流连美人窝,但丝豪不减其明智的判断力。 胤礽要其担负探查南方叛乱份子行踪,确是实至名归。 序幕 一场火,如恶虎般燃烧,锦绣河川迅速失去光华。 一场悲切的战争,造就了多少孤儿寡妇。 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娃跪在半毁的祠堂中央,屋梁随时有倒垮之虞,但是她无惧于危险,清冷的稚幼双眸不见浮气,一径咬着泛血色的下唇、忍着盈眶的泪光,直望三尺青锋剑横挂在犹沁斩木味的牌位上方,更显出凄凉。 她孤独地看着牌位上的名字,不闻娘亲低呜的轻泣声。 这是她的爹呀!一个自她出生就鲜少见到面的爹亲。 毕竟他是为了大爱才舍弃小爱,一个令人敬重的英雄侠士。 如今,却成了尸首未全的烈士,被人高挂在城楼上方。 “郑夫人,节哀顺变,我们会想办法把郑大哥的尸首弄下来。” 明理的韦芙蓉强抑伤痛。“宫大哥,先夫是求仁得仁,走得不愧天地,你不要平添无谓的牺牲,别让他走后还为弟兄担心。” 爆群难掩悲伤地望着娴雅的嫂子,心中感慨万分,若不是清犬入关,他们何需放着优裕日子不过,拾起封刀抵御外侮? 一切都是时势逼人。 “鞑子不除,日月不明,你要为郑大哥好好保重,男儿毕竟还小。” 韦芙蓉泪眼蒙蒙地将女儿拥入怀中。“我可怜的女儿,身在乱世要认命。” “夫人──” “宫大哥,你我也不必客套,我尊你一声兄长,你唤我一句妹子,先夫的遗愿还望你来承继,芙蓉感激不尽。”她倏然一屈腿。 “快起呵!夫芙蓉妹子,别折煞大哥。”他连忙上前一扶。 “男儿,来。”她牵起女儿的手。“宫大哥,把她带进教吧!这是我唯一能为郑家做的事。” “这”宫群迟疑了一下。“何必为难个孩子?” “不,她的命便是如此。”虽然不忍,但是她语气坚定道。 “她还小,再过几年” 韦芙蓉泪中含着决绝神色取下银簪,用力地在女儿粉嫩的白玉小臂刻上一个半月形。 惊愕的宫群来不及阻止,只见猩红的血水从那不哭不闹的小女孩臂膀上流滑整臂。 那一双清瞳是出奇的冷僻,如同无星的月,他在心中激起一阵赞赏。 这娃儿了得,虎父果真无犬女,小小年纪已见日后的不凡。 “日在上,月在身,日月合鸣,清灭明复。男儿,这是使命,知道吗?” 面对生、离、死、别,小女娃的心智比一般同龄的娃儿来得早熟,她如璨的瞳孔散发出慧黠光彩。 “娘,我们不流泪,该哭的是我的敌人。” 是的,她此言不假。 在十七年后,她成了令清廷头痛的人物,一位人称月剎的女诸葛。 第一章 康熙三十年三月 位在胡同口尽头,有一幢气势雄伟的大宅昂然耸立。灰色高墙两旁是一尊尊傲气的石狮,缀漆上朱红颜料。 铜门檐顶铸立剽悍的海东青,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五行之力位护卫中土之主。 宅内满园的牡丹盛放,杜鹃、紫薇迎风招摇,海棠伴着笑靥娇贵地展现风情,如同此处的王人。 而在这一片祥和春色下,暗藏着一场波涛汹涌的皇位争夺战,致使人人各怀诡计。 “贝勒爷,来尝尝波斯进贡的香甜葡萄。” 妖艳的回族美女云姬使着媚术,眼中流露出饥渴的欲望,她仗势着天生的狐媚与美貌,在宫中可是吃香得紧,一干王公大臣、皇亲国威、贝勒、亲王莫不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身为进献的舞伎,她深谙魅惑人心的風騒手段,所以至今仍难有人能逃得过她的挑逗。 她自知身分低微捞不着元配地位,故退而求其次,至少当个侍妾也不错,何况向来有宠妾更胜于正妻之说,只要她懂得取悦男人的需要,日子定当比元配过得更加舒服快活。 “云姬,你找错对象了,风流鬼在那呢!”一个顺手推,温文儒雅的棣樊为自己化解“女祸。” 被点名的男子笑得邪气,他轻佻地揽上云姬的小蛮腰,下流地揉搓她呼弹欲出的硕大香乳,甚至不忘狠狠地贪口香。 “人不风流枉少年,女人嘛!不就用来排解v解世间的无味。” 云姬轻嗔的**一声,侧坐在炜烈的大腿上,早已春水大泛的她根本不在乎在谁的怀中,此刻她只求一晌快乐。 “说得好呀!南火,深得我心焉!”刚从海上归来的海灏豪气大笑。 一旁饮着酒的西金鋆锋狂傲的一睨。“红颜多祸水,小心当个牡丹花下鬼。” “你在嫉妒我有美人在怀。”炜烈一脸得意的**云姬丰盈多汁的嫩白雪峰。 “对呀!我看下回爷得多招些舞伎来作乐,免得有人吃味。” 棣樊笑看海灏取笑自个儿兄弟,摇着头倒了杯酒,径自欣赏起庭园初春争艳的牡丹。 东木棣樊人称青龙,乃政经雄才,个性儒文尔雅,潇洒柔情,负责主子所指派有关沿海一带的事务。 南火炜烈隶属朱雀,为人风流轻佻,个性火爆滥情,来去的女人不计其数,正负责剿灭南方叛徒,亦即是打着反清旗帜的流寇。 白虎鋆锋是谓西金,征战名将的他个性落拓不羁,为人狂傲霸情,如此狠厉的人物自然胜任平定西南任务。 而玄武海灏不遑多让,北水当之无愧,海上雄风无人能挡,聪颖随性,放荡豪情,一个大海般的血性男子,掌握着海上霸权。 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以生命辅佐似友似主的中土胤礽二阿哥,如同五行,缺一不可。 “南火,适可而止。” 炜烈无趣地打发云姬,他有些不舍地捏了她臀儿两把,并吩咐下人把她带至厢房,以等待会儿再与之销魂。 “爷,又不差这一时半刻,半路拦腰斩实在有损男儿威风,况且我可是在造福可怜的大清怨女。”他大言不惭的说道。 “喔!那敢情是大清女子的福分喽!”胤礽眉头微挑,打趣地浅酌温酒。 “女人似花,好象没有一个男子会嫌园中的花儿过密吧!花娇本来就供人把玩的。”神农氏尝百草的精神值得效法,而他炜烈只是易草为花罢了。 “风流有理,摧花无罪,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配件。”鋆锋狂霸言之。 棣樊微微地一笑,口气冷淡道:“咱们难得聚首,非要把话题挂在风花雪月上吗?” 性烈如火的炜烈冷嗤一哼。 “阿哥们私底下闹得很僵,爷在朝中必是难伸手脚。”尤其是对上四阿哥胤祯贝勒,两人由于实力相当更难分轩轾。棣樊说中了胤礽的心口事。 好个青龙。胤礽投以一记赞赏的眼光。 “有你们四位在暗地辅佐,我夜夜睡得安稳,只是” 只是什么? 四人同时浮起问号的目光,望向位居中位的俊逸男子。 “手足相残并非我所愿,各位阿哥互相较劲,期能在父王面前博得赞誉。”山河多娇,人人争之,他亦不例外。 “爷,心软成不了大事,必要的牺牲是免不了的。”棣樊眼神顿时十分锐利。 鋆锋语气轻蔑的说:“放眼大清,有能力的皇子除了爷以外,也只有胤祯尚能一提而已。” “此言差矣,八阿哥胤祀为人阴险,大阿哥胤禔心胸狭隘、狡猾无比,此两人如丘漠黄狼,不可不防。” 胤礽颔首一点。“他们确是一根芒刺。对了,南方叛乱份子处理得怎么样?”他话题一转地看向炜烈。 “有我出马还有什么问题,该杀该砍的无一幸免,看谁还敢和朝廷作对。”只要是叛乱份子,他炜烈从不轻饶。 “是吗?”鋆锋不以为然。“我听说江南有个专门和朝廷作对的玄月神教,明着是以拜月为神来招揽人心,实际上处处打击朝廷的各项法规,蔑视大清律法。” 炜烈收起轻佻地敛眉。“玄月神教是个十分神秘的反清组织,我已派人前去探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我不这么认为,民间百姓相当推崇玄月神教,真要查起来,你非得花费一番工夫不可,而且这组织的颔导人物,尤其是日魂的夺情剑已臻出神入化,快到叫人不及眨眼。”鋆峰一直想会会这位传闻中的人物。 “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日魂我还不放在眼里。”他的眼中带着狂妄的神色。 轻敌。鋆锋瞪他一眼,接续道:“日魂倒是其次,听说赛诸葛月剎才是玄月神教的中枢人物,与他交手过的人从无命归来。” “一个玄月神教算什么,你认为我会捉拿不了这群小小贼子?”一股愠火燃上炜烈的眼。 “你们提起的月剎是何人?” 胤礽的一句话问出棣樊及海灏的不解,因为他们两人的任务主要在近海,以致对于江南局势不甚熟悉。 炜烈看了一眼众人疑惑的表情,轻慢地将手下回报的消息说个大概 近年来是有听闻玄月神教日益壮大,而且这股声势主要是出自教内两位灵魂人物,一是日魂,一是月剎。 两者合之则为明,企图十分明显。 “这么说,月剎这个人不简单。”未见其人,胤礽已倍感压力。 “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妄想以螳臂挡车,爷别担心属下的能力。”他才不信逮不住月剎。 “南火,你的本领我很清楚,但是凡事要谨慎,能被江湖人士冠上‘赛诸葛’这名号,其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胤礽揣想着,若此人能为他所用岂不快哉,可惜“他”是大清的肉中刺,非拔不可。 “见面不如闻名,道听途说的消息多半夸大的成分居多,况且老百姓无知又迷信,最容易遭特异份子蒙蔽。” 炜烈一张冷沉的怒颜突地戴上邪笑,他会说出这般因过度自信而沦为自大的言辞,主要是在他从事密探任务以来,这还是头一回他的能力遭人质疑,所以心中的不快逐渐膨胀。 但碍于对方是他效命的主子,于是一口气硬生生的忍下,而将这股难纾的怒气转嫁只闻其名不见形踪的月剎。 他纺一定要逮到“他”再加以剉骨扬灰,以泄不平之气。 “南火,不是我要打击你的士气,南方可是玄月神教的地盘,要生擒月剎恐怕不是件易事。”故意要扯后腿的海灏嘴咧成一直线。 “玄武──你想和我干一架吗?”他正愁找不到替死鬼练剑。 “虽然硬绷绷的泥地叫人不舒畅,不过我不介意与你玩上两招。”海灏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炜烈这一吆喝正合他意。 “把你的裤脚绑紧点,这可不是你的甲板”炜烈一出言,鹞鸟身影一跃而起。 两道如雷身影陡地窜起,双剑在空中交会发出银色电光,随即落于中庭。 一身红衣的炜烈挥动凌厉狠绝的剑招逼进,如蛇一般滑溜的海灏豪气大放,一一迎向那看似狠毒实则留情的剑势,沉着应对。 一来一往的“表演”看得人心蠢动,东木棣樊及西金鋆锋均被挑起兴趣,大有下场搅和之意。 “青龙、白虎,你们也要学他们一般放纵?”胤礽不疾不徐地张口。 已起身的两人一闻主子不悦的口吻,只好讪然坐回原位,他们了解他只有在生气边缘才会直呼四将的代号,否则大部分时间皆以五行之名唤之。 若是由他口中喊出某人的名字,那表示那个人要大祸临头了。 “爷,你在担忧南方的反清份子吗?”细心的棣樊看出他眉间的忧虑。 他微微一喟。“能不忧心吗?近来这些汉民的动作频频,令人十分头疼。” “亡国之奴何以权之,他们只是在做垂死之前的挣扎,南火自会为爷扫除烦忧的。”骁勇善战的鋆锋不当一回事。 “希望如此。” 眉宇间的王者气势叫人不能小觑,金线绣龙的黄衣更显尊贵,二阿哥胤礽睿智中带利锋的黑眸一瞇,视线落在已过百招仍不见汗光的炜烈。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火的光彩在日后会熄灭,成为一摊死水。 也许是他多虑了。 五行不可缺呀! 数日后杭州醉花坞 一场激烈的欢爱后,布满汗水的强健身躯一翻身,凌乱散发的头枕在两座雪峰上,不安分的手指犹在一小撮毛发内撩拨。 即使已纵情一夜,艳美丰胸的女子仍低声轻嘤地微张双腿,而刚平复的欲望此刻又被轻易地挑起,涓溢而出的婬水是她体内欲求贪欢的情火。 宋怜星着迷地望着她身侧的男子,深情的美眸残余欢愉,贪恋他那一丝丝的温暖。 她的先祖乃是明末知名的学者宋应星,一本天工开物阐述全国重要产业,并附上图标加以详细说明,极力推崇机械生产的便利,包括农业、工矿及兵器等。 可惜由于文人儒酸气熄厚,到了她父亲那一代,因不慎失言开罪某位八旗将领,硬是以判乱之嫌被论刑,以致一干男丁全充军边关。 而女眷亦难逃悲惨噩运,妻妾‘儿皆打入官妓之列,开始不见天日的送往迎来,曲意承欢悍莽的满清将士。 懊说她幸或不幸,在她被狎玩了半个月后,遇到皇太子的爱将炜烈,从此改写了她的生命。 她由人尽可夫的官妓身分擢跃为江南第一名妓沈恋心,身价之高非寻常人家玩得起,因此得以少些责难,只需服侍少数高官、富田贾,享受被奉承、吹捧的虚华生涯。 但是,女人总是多了份奢望,盼能寻着好郎君白头终老,她不禁凝望着痴恋的他。 “最近玄月神教有何动静?” 是了,这就是她的悲哀。 她并不是单纯出卖肉体的烟花女子,而是肩负使命的大内密探之一。 以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及酥软的身段迷魅男子,在酒酣体热之际套取秘密,藉以查探叛乱份子的藏身之所和动向。 美丽成为她的一项武器,这身白玉般胴体布满了污秽与不洁,而她为了一份不可贪求的爱恋出卖自己,出卖大明义士,这是她的幸也是不幸。 不是每个官妓都能有此殊荣摆脱不堪的日子,她算是幸运的一员,因为绝艳的外貌使她避过老死在营区红帐里。 只是以一个“背叛者”而言,她还是付出了代价,爱上了炜烈这个处处留情、风流不专的“刑罚。” 不幸呀! “玄月神教的行踪诡谲,很难查清他们的正确动向。”倏地一阵痛楚使她眼一睁。 炜烈惩罚性地捏紧她硬挺的雪乳,以齿在她柔若无骨的香肩上烙了血口子,邪魅地舌舔唇上的血腥温液。 他不接受这毫无进展的报告。 “恋心,你想回到红帐内伺候贪婪的大清兵将吗?”他不用废物,该绝情时,他绝对是残酷的狠厉。 她微微一怔,强烈的撕痛再次撞击千穿百孔的心。“属下已尽了全力追查” “你的敷衍太空洞,我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使力地箝住她的下巴,不念情地吻破她红艳双唇。 “玄月神神教并非一般乌合之众,他们的教派严谨而有组织,外人鲜能打入核心之中。”她当真已尽了力追查。 “推托之辞。”他毫无怜惜之色地板开她大腿,用力地戳入一指。“你忘了张开大腿吧?” 意在讽刺她妓女装闺女,故作矜持坏他大事,不肯**地放开千人枕、万人尝的美妙身躯。 宋怜星,不,她是艳名远播的沈恋心。“烈,我是你的女人呀!” “凭你还不配唤我的名字。”他残忍地退出手指,让她在情欲中痛苦。 “贝贝勒爷。”她不敢要求怜宠地泛着绯红脸色,守住她仅剩的尊严。 “杭州的地头蛇陈大富不是迷你迷得晕头转向,还有盐帮的张贵、南北船运的主事黄老爷他们可全是你的入幕之宾,你会套不出半点有关的消息?” 炜烈不信任的语气让沈恋心手脚冰冷,他口中的人名叫她不自觉地打个哆嗦,恶心的酸臭便在胸口强噎下腹。 一口黄牙的陈大富满身腥味,在床第间需索无度,每每令她痛不欲生,一夜过后至少得休息个三、五天才能下得了床。 盐帮的张贵力大无穷,即使他有心惜花,但在情欲的勃发下常常无法控制力气,以致抓得她浑身全是青紫不一的伤痕,久久不能接客,无法打探各方讯息。 而黄老爷年事已高,办起事来心余力绌,偏又好色,极尽凌辱之能事,常要她以羞耻的姿态满足他的变态心理,甚至命其贴身小厮代为苟合,然后眼眶发红地赤着身在床上观看。 她身不由己的苦他可知晓,难道她的轻贱得不到一丝好言? “当初把你从红帐保荐入朝为探子营效力,可不是让你养尊处优地当个夫人,认清自己的身分,用上天赋予的好条件去挣个运气。” “是的,贝勒爷。”苦在心底的沈恋心黯然一应。 “记住,把玄月神教的一切给我调查仔细,尤其是日月圣使。”他恢复轻佻地揉搓起妍美的曲线。 女人在于他是一种娱乐,而非必要。 他喜欢女人多肉的娇艳身躯,呢喃哝软地嘤酥声调,但不代表他会沉溺于女体的欢欲之中。 而他绝对是个善于摆弄女人的情欲圣手。 “爷儿的意思是指日魂、月剎?” 沈恋心愕然的牵强表情引起炜烈冷酷的一瞥。 “没把握?” 她无视胸前那道血回道:“日魂人如其名,日间夺魂不见影,而月剎更是高深莫测,无人识其真面目。传闻中,两人都是俊美无俦的翩翩男子,日魂桀骜冷僻,孤傲如死城中的幽冥,叫人望而生畏,不敢与之为敌。 “月剎的传闻更是甚嚣尘上,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人机智、冷静,面如冠玉,美若天上谪仙,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令人心动的风釆。 “月剎擅长玩弄人心,洞悉凡夫俗子的细微举止,在谈笑间不费一兵一卒即能置人于死地。 “年岁不知,性别无解,武功路数奇特,地位仅次玄月神教教主,有可能继承下一任教主之位。” 沈恋心的解说让炜烈的眼神变得格外深沉,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蠢动。 “月圆之夜,我要得知月剎的落脚处。”他要亲自会会月剎这个传奇人物。 月圆!那不是三十天不到? “日魂呢?” “恋心,你跟在我身边快三年,不要表现出愚呆来,聪明人休问蠢话。” “是。”她螓首低垂,以乌发掩住眼底的受伤。 “不论是日魂、月剎还是玄月神教,只要敢与朝廷为敌的乱臣贼子,一律杀无赦。”他的职责就是让大清基业能永保万年。 “爷儿的旨令,属下当全力以赴。”她的命是为他而生的,即使再多牺牲她也甘愿。 炜烈满意地吻吻她的红唇,一个翻身覆上她。“这才是我的好女人,让我再疼你一回。” 驾驭女人的手法不外是驯服她的身心,尤其在他心情愉悦时,对待女人的温存更是绝对火热、狂野,将女人的身体逗弄到极乐之地。 欲望强烈的他不在意展现雄性威风,他弓起她的细足架在两肩上,以其雄伟挑逗她已肿大的**,来回地在**上摩擦,故意不进入。 这是他的另一种残忍,以人性最基本的需求来控制女人的意志。 “贝贝勒爷,属下求你”她发出近乎猫般的泣音。 “求我什么?” “要要我。” 为了满足体内的空虚,她没了羞耻心。 “保证能在月圆前查采到玄月神教的消息?”他进了一分又退了出来,故意吊她胃口。 激情难耐的沈恋心抓住他的腰臀要求道:“是的,贝勒爷,我一定为你办办妥我要” “你真是天生的小荡妇,都湿成这样。”他探入一指沾满黏湿的薄液涂在她**。 指一撤出,男性的坚挺随即取代其位置,填满女性的湿热处。 一进一出的撞击声和着女子喜悦的尖吟声,使警觉的炜烈几乎要错闻门外的高呼声量。 “抓刺客呀!有刺客刺杀了护军都统” 瞬间他平息了欲望,以惊人的速度套上衣物,见一道黑影掠过紧闭的门扇,他起而追出── “噢嗯我的小宝贝你真是可人哦”跨骑在妓女身上的护军都统济尔纳哈一身是汗,满脸红光地朝滑润**冲刺,充分享受女人的阴柔。 殊不知窗外有道昂藏黑影等候着,允许他在临死前享乐一番。 一阵急喘声后是熊般的吼声,虚软的济尔纳哈趴在昏死过去的女体身上,对杀气逼进毫无所察,直到剑身由后背直没入心脏,他那圆睁的两眼惊愕地闭不了目。 那剑透过身体伤着济尔纳哈的老相好秋娘,她才在痛中惊醒,高喊着“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呀!有刺客刺杀” “该死的女人,多嘴。”刺客抽出剑,复补上一剑在秋娘的心口。 他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于是破窗而出,沿着步道往后门奔去。风中有股不寻常的波动,他知道有高手紧追在后,不自觉吐了几句不雅词汇。 刺客仗着对地势的熟知,七弯八拐地在人群鼎沸处穿梭,却始终摆脱不掉身后的追兵。 他后悔思虑未周地握紧手中的剑,正打算与来者一较高下,突然一只诡异的手从暗巷伸出,粗鲁地拎住他后领往后拖。 他用不着去猜想,此人定是男姊的贴身影子──阿弥。 “轻点,阿弥,你快扭断我的颈子了。” 身材魁梧的阿弥不置一语,恭敬地让身后的主子上前。 “驭弟,你又闯祸了。” 一身飘逸的秋香色长衫,文人惯使的一把水墨折扇,在黑暗中仍见其出尘的容貌,宛如天上神仙下凡尘。 “男月剎。”宫驭惭愧地低下头。 月剎淡漠地一点,用手中折扇敲敲他的肩。“总是不听话,玩出问题了吧!” “我我才没有。”没对上一仗,他可不认为技不如人。 “逞强。” 她太了解他的冲动行为,打从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惹麻烦。 “我是为民除害。” “除害!”月剎利眼一横。“这种事还轮不到你出头,小表。” “什么小表,我都十六了。”他不服气被看小。 十六岁是不算小,但对早已在江湖走动的月剎而言,仍是小表一个。 “既然如此,你何需跑?” “我我是不想滥杀无辜。”宫驭为自己找借口,其实心中有数。 他功夫不济已是教中笑谈,唯一可以一提的,是他独步武林的家族绝学──轻功,所以要在高手眼底下开溜绝不成问题。 “你杀了一名妓女。”她的意思已明指他滥杀无辜。 “我”有愧于心的宫驭不敢反驳。“她看到我的脸。” 月剎以扇柄挑起他的下颚。“这张脸十分俊秀,还见得了人。”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他赌气地躲开扇柄。 他可不想被绘成图形满街追捕。 本来他是以黑巾蒙着脸的,但他自以为两人云雨之后必定陷入沉睡之中,于是撤去黑巾。 加上败在他剑术不精,一个力道没控稳,误伤了狗官身下的花娘,所以他心一狠才下了毒手,多添了一条亡魂。 要是他有仇大哥一半的功夫就好了。 “我很愚昧,不懂你这回的多事所谓何来。”她若不好好提点他,只怕这小子年少轻狂不经事呀! 提起此事,宫驭的火气就直冒上来。“那个狗杂碎欺凌街口的豆腐娘,害得人家三口子人都快上吊了。” “喔!是长相白白嫩嫩的晴儿她姊孳辱了。”月剎故意兜耍着他。 “呃!这个她们母女三个孤苦无依我辈中人应该挺身相助。”他说得有些心虚。 “驭弟小小年纪就有怜花之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呀!天下的女人有福了。”她轻喟道,这小子果真不知死活。 爆驭脸色泛红,听出嘲讽之意。“她们真的很可怜嘛!” “在清犬高压的统治下,哪个汉人有快活日子可过?”她要他清楚国亡民贱的道理。 “所以我想帮忙杀光满清鞑子唔”月剎一指点向他的哑穴。 “有人来了,阿弥先带驭弟回去,我去测测对方的底。”不轻估对手才能使稳舵,是她一向的处事原则。 “是,小姐。” “阿弥──” “对不起,小公子,阿弥失言了。”与外型不符的甜柔嗓音是上天对阿弥的补偿。 “别再犯了。” 身形一闪,月剎被夜色掩没。 第二章 “哎呀!我的传家宝扇可别污了。” 月色虽昏暗,对习武者而言与白日无异,一石一木了若指掌。 炜烈正全神专注追捕诛杀护军都统的凶手,着实诧异怎么突然会撞上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是他太疏忽还是凶手故意丢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阻挡去路。 “好在,好在,先祖的庇佑。”佯装成书生的月剎吹散扇面细砂,一副宝贝地像拾回万金难易的珍藏。 儒酸。 这是炜烈脑中浮现的字句,他眉头皱如小山,望着一直挡路的身影,这人似乎不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的护起一柄旧扇。 这对一向受人注目的他来说,此种漠视简直是项屈辱。 “一只破扇算什么,我府里古董多得是,个个价值都胜它千倍。” 月剎故意一脸迷惑地四处瞧瞧,不确定地指指自己的鼻头。“公子与小生交谈吗?” “除非这里有鬼。”他脸色嫌恶地喷着气。 “不会吧!子曰不怪力乱神,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挡路,你没做坏事吧!” 没种,抖成那德行。炜烈不屑地拍了“他”一下。 “鬼呀!表呼!兄台,是你,人吓人可会吓死人的,我上有父母,下有兄弟,若我两腿一伸找谁尽孝养家去?”月剎配合身分虚弱演出地抚抚胸口。 “胆子小就别学人家半夜游荡,小心你是男人吗?”月娘一露脸,他顿时口干舌燥。 真见鬼了,这是什么对话?“小心和你是男人有关联吗?小生倒是不解。” “收起你的之平者也,一副穷酸书生味,叫人看了就生气。”炜烈心底不住地赞叹着,男生女相,好俊的书生。 月光下的容颜出奇俊美,若为女子该是何等的仙姿,陌生的悸动冲击炜烈未及设防的心窝,顿时他惊心地板起凶恶神色,以鄙夷目光掩饰失控的慌乱。 可是,真是好美的书生。 此时月剎低头瞧瞧身上苏织的长衫。“会吗?我这身衣物可是花了百两银子从锦绣坊购得的。” 苏杭的织绣天下闻名,尤其是御封的锦绣坊一衣难求,多少王公大臣不惜重金抢购,宫中嫔妃、龙子龙女一律是锦绣坊的织品,而且只有受宠者才有幸多得几匹织布裁成衣。 寻常人家若无恒产在手,就是半匹锦绣坊的肚兜布也是买不起的。 “我指的是你的口气一副儒酸味,小生小生地转个不完。”他的视线很难从这张出色容貌移开。 “原来是小生多礼了,公子听得不顺耳。”浮躁的男人呵!又是被假象所惑。 还小生,真刺耳。炜烈不逊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岳,名破尘。” “岳破尘?”连名字部取得如此出世,幻如谪仙。 “公子尊号?”月剎平淡的眼波藏住一抹狡光。 “不要咬文嚼字,卖弄文人涵养,我是炜烈,你唤一声烈哥好了。”语一出,他被自己的坦然震住。 炜烈!南火炜烈?康熙的皇太子胤礽手下的四大将之一? 这是巧合吧! 假借岳破尘名讳的月剎也陷入一阵思考中,一把折扇潇洒地经摇,似惬意地审视眼前的男子。 身高六尺有余,方耳大眼,两眼炯炯有神,鹰鼻俊挺孤傲,剑眉深浓似乌木,五官深邃苍悍,北国男儿的鸷猛气势表露无遗。 他来南方有何目的,是为肃灭反清义士而来吗? 不查个分明,令人寝食难安哪。 “烈哥深夜不归所谓何事?”她的鼻翼间传来一阵浓郁的脂粉味,想来他在妓院流连总不会是吟诗品茗吧? 啊!懊死,忘了正事。炜烈懊恼地横瞪“岳破尘。” “你可有撞见一位匆忙提剑而行的夜行人?” “你算不算?”她眼神畏缩地凝睇他手中的三尺寒剑。 “我是指我以外的人。”接收到“他”骇怕的目光,炜烈下意识地将剑置于身后。 月剎睁大无知双瞳。“会有人半夜不睡觉,无聊地提剑夜奔吗?” “你指我无聊?”他略微提高音量,警告“他”三思而后言。 可惜“他”硬是试上一试。 “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尘匣元开镜,风帘自上钩。兔应疑鹤发,蟾亦恋貂裘。斟酌姮娥寡,天寒耐九秋。” 炜烈睨问“他”“这是杜甫的诗句,你念来何用?”这个弱书生莫名其妙,竟选在大半夜吟诗。 “烈哥好修为,知晓这首‘月’出自杜甫,小生呃!小弟敬佩。”月剎口出赞言,看来这炜烈是有点墨水。 “你尚未回答我的问题。”他单手环胸等候一句解释。 月剎莞尔的笑意在眼中流转。“因为无聊嘛!随兴吟上一段古人文学。” “喔!无聊”炜烈猛然领会“他”话中的谑意。“你好大的胆子,敢嘲笑我。” 明明是怯弱文人,此刻却在谈笑间将他一军,不经细察的炜烈被一股怒火遮了眼,两目如炬地瞪向那张玉笋般美颜。 若以他平日作为,一个小小汉民的生命不足为惜,为何嗜血的长剑抹不上这家伙粉嫩的细颈。 要命,一切都乱了。 他不该是个男儿呵! 南火的定性未免月剎眼藏笑意,口出歉言道:“烈哥莫要生气,小弟一见你倍感亲切,才敢开个小玩笑,请勿怪罪。” “你你别畏畏缩缩冠上别死人的礼数,我是吓唬你而已。”他言不由衷地斜睨他。 “是是是,小弟受教了。”太有趣了,这只朱雀竟如此随便地在半路与人结交。 折扇下的朱唇微勾,月剎不怀好意地讽笑,面对强大的敌人犹不自知,看来密探高手的美誉该改写了。 玄月神教耳目众多,三教九流都有其弟子在,暗地里收集满清鞑子的动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以回报,好将其弱点握在手中,再一一诛杀,赶出大明土地。 贪求富贵的汉人虽不在少数,但大部分人是有良知的,再加上满清狗入关以来轻待汉民,反清志士才会如波涛汹涌,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地加入驱逐鞑子的行烈。 因此,手下的情报网密如蚁穴,得以轻易地探知朝廷皇子的激烈斗争。 如果玄月神教行动不幸失败的话,其中以胤祯与胤礽两位阿哥最有可能登上帝位。 “破尘,你半夜在街上溜达什么,像你这种软棉花似的小白脸最易受觊觎了,你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呀!” 一想到“他”如玉的身子被人侵犯,炜烈心口如同揪着千斤铁,口气不自觉地冷厉起来。 再恶也恶不过女真人。抑住内心的想法,月剎口气和顺地响应“烈哥教训的是,小弟太不长智了,只是家母急着绣线用,以致一时疏忽了。” “买着了?”炜烈一见“他”认错,暴烈的语气无形中放柔。 “尚未。” “好吧!我陪你去买,反正我也没事。” 这实在有违他密探高手平日的作为,杀护军都统的凶手还没逮到,这会竟仅想多陪着“他”一时半刻 罢了,经这一搅和,凶手大概早已潜逃。 “你陪我?”一个大男人逛绣庄?月剎没料到他会来这招。 他冷眼一射。“瞧你瘦骨薄肩的模样,我可不放心你走夜路,最近柳木价格上扬得很。” 死当死在柳州,因为柳州出柳木,最适合用来钉棺装死人,世人皆知。 “烈哥好生有趣,小弟不敢先行一步,你先请。”月剎笑里藏刀地拱起“请”的手势。 “我你”他明知被反捅一刀,却找不出话予以痛击。“这么晚了,绣庄大多关门,还是你带路吧!” “烈哥在前头领路,小弟在后指引,免去世人不当的猜测。”月剎用两人同行易引起非议为由,堵住他反应迅速的利嘴。 炜烈气闷地瞪了“他”一眼,再次落于下风。 偏偏那张俊美无比的容貌叫人生不起气,他只能郁结在胸中发酵,酿成一杯苦不堪言又必须下肚的馊酒。 “你行,我认栽了。” 月剎嘴角的笑意未达到眼底“只不过买卷绣线,烈哥的言辞过于深奥,小弟惶恐。” “闭嘴,不要逼我毁了你的‘闭月羞花’。”咬牙切齿的炜烈在挣扎中青筋浮动。 他在考虑是一把掐死这家伙一劳永逸,还是违背伦常地吻上那比女人还鲜艳欲滴的香唇? 香唇! 真是令人心动咦!他在想什么下流念头?难道女人玩过头,上苍派了个男神来报应他的绝情? 唉!就算他肯,人家也不一定肯,少想些胡事,回头再上沈恋心的床温存几回,把这突生的怪念头赶出脑海中,继续当他的风流浪子。 只是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月剎打破沉默“烈哥,你在想什么?”要杀他何其容易,看他失神的模样一点也不像精锐的南火。 “休要问,小心我奸了你的屁眼。” “嗄!” 月剎差点被咽喉间的唾液梗岔了气,男人奸男人! 他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口出何种骇人之言? “还不走,你是娘儿们呀!” 我本来就是娘儿们。月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赶紧虚应道:“是,就来了。” “哼!”炜烈生着自己的气冷哼一声,率先迈开步伐。 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娇俏的玉容又狠狠地敲击他的理智,以至于他竟出现不可思议的温柔举动,缩短步伐地配合“他”走。 他不禁再一次在心里低叹—— 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你说五行中的南火陪你上绣庄买绣线?” 无法置信的低沉嗓音出自一位冷颜男子口中,他拭剑的手停滞不动,银光四射的剑身似在呼应他的迟疑。 不只是他,偏厅内的一干弟兄亦是瞠大诧异的双眼,直视着斜倚贵妃椅的绝色美女,全都傻楞楞地瞧着她以不疾不徐的姿态,一派优闲地饮着热茶。 她那眉似弯月分挂两端,星眸含笑不带邪媚,清灵得宛若幽谷的深潭映月,俏挺的鼻梁在染枫的薄唇上轻拧,好一个落尘的人间仙女。 见惯了她的美丽,能让文月神教众弟子一致失神的好玩事,如今又添了一桩。 “月剎堂主,你在开玩笑吧!” “冷冷,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她眉笑、眼笑,连如云乌丝都染上笑意,却没人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冷傲脸一沉,不太高兴她拿他当笑话。“请不要叫我冷冷。” “好吧!傲傲乖,待会姊姊拿糖给你吃。”她一副哄小孩的无谓样。 “你可恶。”他手一挥,偏厅外的一棵杏花轰然之下只剩粗干。 “啧!冷傲,你的脾气要收敛些,在自个人面前使点小性子倒无妨,要是出了教还这么任性,外边的百姓当教里无大人管事呢!” “郑、可、男,你别欺人太甚。” 这小子脾气真坏。月剎斜睨他一眼,随即扯声怨道:“仇恨,劝劝你的拜把兄弟,他太不尊重我了。” 之前的冷颜男子将剑入鞘,肃寒的面容有着细微的笑波。月剎的伶牙俐齿他又不是今日才见识,谁斗得过素有女诸葛之称的她,连那朱雀还不都自承栽了跟头。 大家闹归闹,还是不敢开罪于她。 “冷冷,请你尊重一下月剎堂主,她是下一任的教主。” 噗!“要死了,你想害死我好夺权吗?” “日魂,我不想跟你决斗。” 一口茶喷得老远的月剎和面色一阴的冷傲同声开口,两人箭头指向同一人日魂仇恨。 日魂的家人原是庄稼汉,不问世事地耕作薄田,养活几口人。 谁知一日来了个多尼贝勒在附近林区打猎,见着了他年轻貌美的小泵姑,一时色心大起地强暴她,并在事后欲强行带她回府邸侍寝。 仇家人当然不肯坐视不管,拚了命也要救回自己的亲人,结果一家七口同时殒命,唯有偷溜出去玩的仇恨避过一劫。 当时被强掳而去的小泵姑获悉家人已殉难后,强忍创伤曲意迎合多尼贝勒,她一方面找机会报仇,一方面乘机打探何处有名师,好将仇家的遗孤送上山锻炼。 她想,与其让侄子当个手无寸铁的无助老百姓,倒不如让他学得一身武艺,既可护身又可救国。 多年后,仇恨学艺已成欲报亲仇,他小泵姑已早一步手刃仇人,并自缢而亡,死在仇家人的墓前。 她的尸骨还是乡里人代为掩埋立碑。 不过仇恨原本名字并非恨字,是他心中被仇恨压得成魔,自行将父母取的小名遗忘,以恨独活于人世间,直到他入了玄月神教。 “月剎,你该提提那件事。”冷傲不死心地问道。 “哪件事?”她故意装傻。 “南火。” 毖言不见得是美德,看来眼前这伙弟兄摆明是不懂得欣赏了。 “噢!那件事呀!”她吶吶地响应。 “对,就是那件事。” 月剎一脸鄙夷地勾起唇角。“是男人就别像三姑六婆地问个没完,仅是买个绣线就这么值得大惊小敝。” 她一句话骂了所有人,害得大家敢怒不敢言,只有苦笑地等她消遣个过瘾。 冷傲更是追根究底“如果买绣线的男人是神教的死对头,那又另当别论。” 偏厅的一伙男人听了,全有默契地点头。 “南火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和传闻不尽相同。”她收起嬉闹嘴脸,转为正经地说道。 “与你比起来如何?”冷傲指的是南火的武学修为。 她低吟了一会儿。“没较量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的武功很高,不下于日魂。” “我不如他?”日魂轻抚常年为伴的长剑,眼露杀气地问。 “伯仲间。” “你如何看得出?” “我也是习武者。”她眼含精锐地分析“南火的步履轻不出音,呼吸吐纳缓浅似无,也唯有顶尖高手才有这般境界。” 为了继承父亲的遗愿,她拜生性古怪的天山二佬为师,日夜苦练偏邪武功,完全没有个人时间。 当一般同龄的孩童还窝在父母怀中撒娇时,她只有一把重得握不住的铜剑,以及几本启示智能的奇书陪她度日,稚嫩的生命过程找不到半丝该有的温暖。 就因她善于观察人的面相、表情、习惯,以掌控别人的喜、哀、乐,人们赞她是精于运听帷幄的女诸葛,其实她只想摆弄所有人。 她哭在心底,所有人都不觉地陪她齐嚎。 她笑在脸上,所有人自然的反应是暗笑。 活在别人期望下的她,深知雪耻国仇家恨的路是无限的遥远,看不到尽头,除非死亡。 冷傲漠然地说道:“女装动人,男装勾人,你真是不折不扣的祸害。” “怎么,是嫉妒还是羡慕?我不介意借你几套宫裙,不过以你的尺码,大概只能穿阿弥的留仙裙。” 阿弥! 一想到她那高大魁梧的贴身女侍,那壮硕昀身躯套上不协调的留仙裙,神教内的弟兄都已露出受不了的神色,更何况是个大男人。 脸色一阵青白交接的冷傲双唇紧闭,仅用他足以杀人的眼波横扫气定神闲的月剎。 “嗯!我明了了,冷冷喜欢当女人。”她眉勾眼笑地眨了两下。 “郑、可、男──” 月剎微蹙蛾眉。“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叫我的名字,看来你很不满我哦!”“如果没人反对,你会发现你的脖子是多么脆弱地不堪一折。”冷傲被她惹恼了,手指异常蠢动。 不过意气话容易出口,当真要他下手,死的最后一定是他──被教中弟兄以眼刀砍死。 毕竟美人是比较吃香的,尤其擅弄权势的女魔。 “我倒是想吃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七尺绫纱象样。”她的武功向来诡谲而无生息,且毫不留情。 而一伙人听闻七尺绫纱,抽气声十分整齐,当下不约而同地退了十步远。 日魂利眼半瞇地瞅着她撩耍一截白绫,不禁提声警告“不要妄想拆了玄月神教,我打算在这里养老。” 月剎笑得妩媚。“仇恨哥哥,你的心愿还真是小,要不要小妹为你送上娇妻美妾?” “别玩我,办正事要紧。”他依然冷沉着一张阴森的阎王脸。 “纯靖亲王率三旗一千多名的骁将南下,意在诛杀反清义士,据探子回报,朱清一家百来余口无一生还。” 月剎脸色一敛,淡淡哀色浮在眉心。 朱清乃是明朝皇裔一支远亲,和清廷对抗十数年,私底下早已聚集精兵数万,可惜他为人高傲,摆脱不了皇室骄纵的气焰,犹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威。 他目空一切,不屑与民间力量结合,高估自己实力轻忽蛮子的剽悍,以致功败垂成,死无全尸。 同情无济于事,可怜的是那庶出的儿女,她再也见不到他们用崇拜的眼神,甜甜嫩嫩地喊声──郑姊姊。 恨吗? 这是改朝换代必有的牺牲,她能怪罪大明皇帝的无能,平白断送大好山河? 物换星移,千百年后十尺见方还不是一堆白骨。 “你没去通知?” 苦笑的月剎目光一寒。“来不及,骁骑营快得无声无息,两方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达。” “南火是来探路子?”日魂推论道。 “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我可以猜得出,他是冲着咱们玄月神教而来。”她的直觉从不失误。 月剎说明状况“纯靖亲王和胤礽阿哥是甥舅关系,两人向来合作无间,我已经以暗语传予各地弟兄,要他们密切注意骁骑营的动向,并与各方义士保持联系,以防情况有变可以及时支持。” 日魂眉头一舒。“不愧女诸葛,已早一步作好防备,是义军之福” “我受不起这等赞誉,朱清一家终究救不了。”少了一份力量等于是削掉义军一翅呀! “怪不得你,是朱王爷瞧不起咱们这支民间义军,他们才会导至灭亡。” “噢!你这个棺材脸也会安慰人,有长进哦!”她不忘取笑两句。 日魂冷言道:“月剎,我的剑在悲鸣。”意在警告她别惹火他,呜咽的剑身渴血。 “天怒人怨了吧!”冷傲低语地落井下石,冷傲毫不同情她。 眼波流转的月剎闪着狡色,正想算计这对冰字辈的兄弟,霎时阿弥高大的紫影已然入目。 “是我娘吗?” 对方不必开口,她已料事如神。 “是的,夫人请小姐回月居一趟。” “嗯!我知道了,通知夫人我正在商讨义军一事,稍晚再去见她。” “是的,小姐。” 阿弥颔命退下。 “你连义母都欺骗,好个挟。” 月剎不理会日魂的讽刺。“我们确实在商讨大事,义军的兴亡难道不重要?” 他被劈得无语应答。 “当前第一要务是掌握住南火的动静,他是我们的窥天仪。”也是她感兴趣的一个探子头。 “他不是简单的人物。”日魂幽黯的眼底有几许不安的起伏。 “我看起来好欺负吗?” “你──” 是的,你看起来好欺负,却是可怕的女人。这是众人搁在心底的话。 “有意见吗?我不反对有人提出更好的办法。”只是接不接受在于她。 冷傲局促地耳后微红。“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一个古怪的男人而已。”不过出奇地对她的眼就是了。 “玄月神教多得是能人,用不着一个女人出头。”他多少会担心她的安危,因为深藏已久的情愫。 “我比较闲。”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让一群急于护花的弟兄吐不出半句话。 日魂当下得启程刺杀安南郡王,瓦解他驻兵临安的势力,救出身陷在那的百来位义军弟兄。 而冷傲得南下苏州保护史将军的后人,以防遭到清犬的杀害。 其它稍有地位的弟兄亦有任务在身,唯有在教内指派任务的月剎最闲,随时可以找个人打繁间,顺便探采虚实。 舍她其谁呢?月剎以眼光四处环顾众弟兄。 “你要小心。”日魂不习惯地表露关切。 “她是祸害,该小心的是南火。”不善表达的冷傲气愤地说反话。 月剎淡然一笑,不置一语,她想起尚不知情的南火。 一个猎物。 醉花坞 名妓沈恋心的绣阁传来粗嘎的喘息声,满室春色整夜不歇。 深铜色的肌肤不断冲撞身下如玉般的雪颜,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永不靥足地榨取那一份女性温暖,藉以忘却萦绕在心底的那抹身影。 尽管沈恋心的身体已不堪折腾,但为了心爱的男子,她还是以灯蛾之姿扑上他这盏大火。 “吼──” 再一次获得满足,炜烈的心反而更空虚,牵牵挂挂地居然是那个满口孔孟的俊美书生。 他真是疯得厉害。 “烈贝勒爷,你有心事?”他从来没有连续三天只要她,而且是近乎粗暴的对待。 炜烈瞧都不瞧地一把推倒她,径自将她粉嫩的玉腿撑到极限,毫无前戏地挺进她已然红肿、且过度摩擦受伤的女性幽道,不顾她已汩汩而流的痛苦泪水。 他要占有,因为他是男人。 可是── 看在他眼里,沈恋心艳丽的容貌早已被一张俊美无俦的俏脸取代,他要那家伙呀! 在疯狂的作乐后,炜烈的热液虽全留在她体内,但那份渴望愈烧愈炽,无人能填满。 “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他挫败地低吼一声,风似的身影瞬间离开碎花坞,离开一个身心受创的女人。 然而他的前方,却是如此惘然。 第三章 宜人的风,清淡的云,似草非花的环红绕紫圈住月牙形的荷塘,含葩的白莲低首面水,游鱼荷叶下来去嘻食,三三两两。 矮丛的七里香独自吐蕊,雀儿花问寻巢。 本该是太平世,却锁住一抹放不开过往的芳魂,娉婷的姿容不减当年美色,只是岁月的无情使乌丝染上轻霜,有了沧桑的美感。 她是多愁的芙蓉花。 “痴儿,你今年几岁了?” 可爱、乖巧的痴儿文静回道:“十七了,夫人。” “好快,都十七了。”她挚爱的丈夫已离开十七年。 十七年前痴儿的父母是对忠心的下属,在一次的反清行动中双双以身殉主,留下一个刚满月的女娃儿。 没爹没娘的孩子是可怜了些,她才托奶妈养大了痴儿,带在身边多个伴,以慰自个女儿常年不在身侧的孤寂生活。 韦芙蓉喃喃道:“男儿有二十了吧!是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郑家的香火就剩她这女儿了。 “对呀!她早该嫁人。” “该把她许给谁呢?傲儿或是仇儿。”她没注意有个男子突兀的响应。 “我如何?” “喔!你昱儿,你几时来的?” 俊朗的宫昱孩子气地一腼。“蓉姨,你都没考虑到我。” “可是你比男儿小两岁呀!我以为你爹已为你选好亲事了。”她觉得不妥道。 “爹是为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是文家的千金,不过我拒绝了。”他的心中早已驻进了一抹绝尘倩影,再也容不下旁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涂?文家的可人是个温雅、贤淑的美人儿,多少公子哥儿求都求不到。” 可人太温吞。宫昱垂眼叹道:“当我福薄吧!” 韦芙蓉规劝他“都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在转些什么,寻常百姓家的闺女可不敢嫁进咱们‘乱党窟’。”一般人家的姑娘可不想守寡啊。 毕竟时局动荡,满人强横,稍微反抗清廷暴虐的汉民,一律斩首示众,诛连九族,入教的弟兄不时有牺牲的危险,谁愿意和“乱党”扯上关系,一进门就守望门寡的。 虽然满清不灭,无以为家,但是孩子们都长大了,多少要计量一番。 她人老了,就盼着儿孙绕膝,尽管他们的身分有多么不适宜婚嫁。 唉!都是时势弄人吶。 他乘机表白“我也不想娶个胆小怕事,归服清人的大家闺秀。” “不是蓉姨爱泼你冷水,你和男儿青梅竹马十八载,要真有个什么,早就发生了”何必等到现在她来操心。 “男姊平日忙于教务与反清,一旦我们成了亲,相处时间久了自然有感情。”他非力争到底不可。 从小他就爱慕英气勃发的男姊,视线总是随着她打转,孩提时便已打定主意,除非不娶妻,否则唯一晨昏相伴的人选只有男姊。 男姊不仅聪明、慧黠,在教中地位更是高不可攀,月剎之各扬威武林,闻者无不竖起拇指敬佩她的神机妙算。 撇去傲人的成就不提,她绝世的容貌非一般庸脂俗粉足以比拟,眉挑含媚,眼镶黑玉,樱唇流动,如雪地粉颊细致似天女,叫他如何舍弃得了拥仙同眠的绮思。 无可救葯地爱上她是他的宿命,因此不愿对她松了心。 “昱儿,你想得太天真。”男儿是何等聪慧,岂会屈身于他。 不是她自满,女儿的出色是大伙有目共睹,而且更胜于她父亲的作为,成为反清复明在南方的领导人物之一,主导一件又一件反清行动,至今从未有过败绩。 “求你成全,蓉姨。”宫昱只差没跪下来磕头请求。 左右为难的韦芙蓉揉揉发疼的额侧,期盼有人来化开僵势。 “成全什么呀!小昱儿。” “男男姊。”一见到心上人,他马上兴奋地说不出话来。 “你不去教练场和弟兄们练练拳脚,无端跑来騒扰我娘可是条大罪哦。”月剎当他是弟弟般戳他脑门。 “騒騒扰!”宫昱当场傻眼。 韦芙蓉无奈地经喟。“男儿,庄重些,姑娘家不可轻浮、妄为。” “此言差矣!我是在叫这小子不要调戏我美丽的娘亲,他这可是在侵占我的权利。”她顺手勾挑起母亲的下巴。 “你这孩子怎么调皮得紧,连娘都戏弄?”真拿她没辙。 “大概是男子扮多了,学得太唯妙唯肖。”她花容一灿,神情自若地在圆桌前坐定。 天地无惧的月剎果然视探母为畏途,传出去真是有损她威名。 每回见了母亲,心里压力无形中就加重几分,老一辈的期勉是一座四方的字,紧紧地困住她那颗渴望在天际翱翔的游心。 尽管她再努力去付出,只要满清一日不减,她肩上的重担就无卸除的可能。 她是月剎,一个领导南方义士反清的女诸葛,完全没有自我可言。 “最近局势还好吧!杀了狗皇帝没有?” 她在心底苦笑,大明朝气数已尽,此时是满人天下,想要弒杀那皇帝,谈何容易。 “又有弟兄牺牲了。” “怎么会这样?你爹生前一心盼望驱逐鞑子,收复大明山河,熬了十几年,难道真动不了分寸。”一想到是满人当皇帝,韦芙蓉的恨意就浮上眼底。 “娘,别谈扫兴的事,你上大觉寺参了大半个月的佛,说些禅理来开悟开悟女儿。”她有意引开话题。 韦芙蓉果真脸色一缓。“圆通大师是个得道高僭,这些天来,娘受益不少。” “可让你放下仇恨?”她不希望母亲被恨缠上一生。 眼界宽,心胸宽,过往恩怨方能化为尘土飞扬而逝。 “男儿,国仇家恨不共戴天,岂能轻易或忘,你爹在天之灵岂能瞑目” 不该再提的,都是她犯的错。 韦芙蓉足足念了半盏茶的训言,耳根不得清静的月剎用眼神暗示同样受不了的宫昱。 “蓉姨,你刚才不是说要把男姊许配给我?”他有点小人心态地乘机勒索。 “有吗?我是说过要替男儿找个婆家” “娘,大仇未报,谈儿女亲事未免言之过早。”她投以一个令人心寒的笑容,让宫昱不安地偏转头。 好个宫昱,竟敢算计到我头上,嫌日子过得太清闲吧。 “你都二十了,若在太平世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这会娘总要为你合计合计”至少也要为郑家香火着想。 月剎出言打断“娘,像我们这种不知何时会牺牲的人,是没有资格谈论婚嫁的,否则只有误人又误己。” “可是” “娘,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不想女儿承爹遗志,为大明朝贡献一己之力?” 是谁多口舌的?她一个利眼扫去,吓得宫昱立即打了个寒颤。 “我郑家的香火”男儿这番反驳的言辞,挺叫她这娘亲为难。 月剎以对付敌人的口吻笑着安抚母亲。“国为重,家为次,就算女儿嫁人也不能继承郑家香火呀!” “你可以嫁给我,家父会同意过继一个宫家子孙为郑家延续香火。”急切的宫昱抓住机缘开口。 韦芙蓉心动地望望女儿,唇片才刚想蠕动就被一潭冰湖冻熄了。 “当个鳏夫很有趣吧!反正三妻四妾人之常情,娘亲托你照顾行吗?”月剎一脸笑意道。 “我我喜欢你。”他吶吶地吞吐出几个字。 “喜欢呀!”她趁着母亲不注意时弹出银扣,点了宫昱的哑穴。“等你断奶再说。” “唔唔唔”“娘,这小子无话可说,我先带他去教练场,你回房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不等母亲反应,她笑容灿烂地勾推着宫昱走出月居。 风是宜人的,云是清淡的,而荷塘的花苞笑开了。 “男姊,我真的很喜欢你,嫁给我好不好?” 白色绫纱飞掠过宫昱颊边,削断他鬓角发辫。 “想要我再点你一次哑穴吗?” 他缩了缩颈项,摸摸差点被毁的皮肉。“我不够好吗?我会用这一生来爱你,照顾你”“话多。” 如梦似幻的白光如蛇般地缠上官昱的身,在他尚未回过神时,双脚已然凌空,高挂在老榕树干上,被包得像春蛹一般。 “男姊──” 月剎头也不回地截断一段绫纱。 “等你武功高过我再说,小表。” 他愤慨地摇着身体。“我不是小表,我爱你,你听到没有?” “大大哥,男姊走远了。”宫驭出言提醒。大哥这爱的告白,全教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宫驭,快把我放下来。”他恼羞地命令小弟。 爆驭打了个哈欠伸伸腰。“男姊的绫纱是百毒谷的玉蚕丝织成,你想以我的功力解得开吗?” 活该,凡夫俗子妄想向仙女求爱,吊到发臭好了,他才不帮“情敌”解套。 “宫驭,你幸灾乐祸。”可恶。宫昱恶狠狠地看向他。 “好说,好说。”他作势要离去。 “等一下。” 他无趣地挖挖耳朵。“有事吗?” “去替我找仇大哥或是冷大哥。”宫昱算计着,等一下一定要打得小弟满地找牙。 “不在。” “什么!”难难道他真要吊到令众人取笑? “大哥,不是小弟瞧扁你,男媲玄月神教第一美女,连仇大哥、冷大哥那般高手部不敢妄想摘月,你算老几。” “他们也对男姊动了心?”这下宫昱的信心大受打击,这两人随便一人都比他称头。 “咱们教里的男人哪个不倾恋男姊?就只有你呆呆地表白。”他这大哥有够笨的,也不称称自个儿的分量。 被嘲笑的宫昱扭动受捆紧的四肢。“你够了吧!难不成你也是天呀!你真的” “犯天条呀!我又不是你这个笨蛋。”宫驭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唉!我的确是个笨蛋。” 心冷了,思慕仍在,宫昱在树上叹气,不敢再妄想摘下众星拱着的一轮皎月。 月是众生的,不属于个人。 但,谁会是幸运的伴月者? 他低头凝望一卷卷的白色绫纱,无语。 斑傲、冷艳的月剎被宫昱惹得一肚子火,她换下一袭女装,打扮成翩翩俏公子的模样,带着即使不改装也像男人的阿弥出教。 她一身月牙白般的儒衫,手握勾绘仕女半裸图的折扇,即使未照清律剃头,在人群中依然畅行无阻。 只因姣好的皮相,总是占了先天上的便利。 “喂!”一声大喝吸引住街上路人视线。“这卖曲的姑娘本大爷瞧上眼,老头可别挡路。” “爷儿行行好,小老儿就只有这么个闺女,还指望她来养老。” “嗟!宾开,少来碍眼。” “小老儿给你磕头,求您放我们爷俩一条生路。” “找死。” 枯瘪的老头子不住地拿脑门敲地,声音响动四方却无人敢出头,只因对方是兵马司副指挥使库满。 众人眼看着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要削丢老人家的项上人头,哪知却凭空出现一朵芍葯“种”在库满两眉中央,他双目大睁如牛眼地往后一翻,临死前仍带嚣张。 而他的一干随从惊如弓中鸟,拔刀四下慌砍,吓得百姓们纷纷走避,唱曲的父女趁乱溜走,没人在乎躺在地上的兵马司副指挥使。 炜烈适时从旁路过,抓住一位小兵。 “发生了什么事?” 小兵紧张地挥刀乱舞,被他一把夺下弃于地。 “不不要杀我,小的只是吃粮颔薪的小兵而已。” “没用。”他拖着小兵来到库满尸首旁。“死的是何人?” “他他是兵马司副副指挥使库库满。” “谁下的手?” 小兵满身直打哆嗦“不不知道,一朵花飘过来然后副指挥使就就死了。”好恐怖,竟有人能以花夺魂。 “一朵花?”炜烈弯下身检视库满前额的“致命武器。”“好俊的功力。” 摘叶掠魄,扬瓣抹魂,此人的内力深不可测,就算是他也尚未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界,真叫人不由得发出敬语。 但是无来由得忧心拢上他眉头,这样的人实力十分可怕,杀人仅在一瞬间,若是敌人他不敢想象自己是否有胜算,一朵芍葯—— 倏然,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在珠玉摊前晃动,炜烈还来不及深思,足下即已一跃。 “破尘。” 月剎假装很茫然地回过头。“兄台是” “你不记得我?”他猛然惊艳地问。天呀!自己都快忘了他有多俊俏。 “小弟曾与兄台见过面吗?”她一手托着扇作揖,故作不解地问道。 炜烈心中五味杂陈,不过仍是喜多于怒。“前些日子,我才陪同你为令堂上绣庄挑购绣线。” “喔!瞧我这拙眼,原来是烈大哥。”她恍然大悟的神色着实取信人。 他不禁赞叹“你还是一样的美,不更美。”月光下的他恍若天人,而太阳底下的他更美如精灵。 月剎一副迷惑的装蒜表情。“烈哥在说什么?” “呃!我是在喃喃自语。”炜烈回过神来悖然一笑。“你在挑玉?” “家母的寿辰将至,买个佩玉讨她欢快,讨个吉祥沾喜气。”她的谎言是七分假来三分实。 娘的生辰是在近日没错,只是自从爹过世后,就再也提不起心惦着这日子。 “上回半夜买绣线,今日赶巧挑个暖玉,你真是个孝子。”连带他也想起自个儿的额娘。 “为人子女尽点孝道是人之常情,烈哥不也是如此?”她温和地笑笑。 一笑倾城,炜烈的神魂失了控,差点当街吻上“他。” “咳!用过膳了吗?大哥请客。” “怎么好意思呢?烈哥来杭州城做生意,理应由小弟来作东。”未时刚过,他还真有胃口。 “我哪有做呃!杭州我常来,算是半个此地人。”他及时缩口,一时间忘了临时诌编的身分。 炜烈自嘲自己的惊惶失措,一个似女人的书生居然乱了他一向的镇定,老是做出些叫人可笑的举动。 面对他,傲人的自制力一再失控,心被他的一颦一笑牵动,仿佛是无知觉的木偶,由着他扯动手中线。 这太不像原来的自己,怎么应有的能力全锁在他星眸瞳孔中,无力施展? 是中了蛊吧!一种难解的蛊毒。 他不得不感慨,上天真爱捉弄人。 “咦!你身上怎么有股花香味?”炜烈疑问,而且还发现和库满眉心的香味相似。 好敏锐的观察力。月剎顿时不敢小觑,开始声东击西“我不好说人是非,事关一位姑娘家的闺誉。” “你的心上人?”炜烈像是打翻了调味料,心里很不是味道。 “是心上人倒好说话,唉!全是爹娘生就这张脸惹的祸。”她很“无奈”地以扇子指着俊容。 一听不是心上人,他宽了一半心。“说来听听,我不是碎嘴之人。” “这实在难以启齿。” 她愈是做作愈是吊人胃口,深知世人劣根性的月剎以虚乱实,扰乱炜热的判断力,引导他往她设下的圈圈兜转,造成假象。 那朵致命的芍葯确实是出自她之手,调戏民女的狗宫本就该死,平日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她早就想为民除害,只是一直抽不出空来。 如今被她撞上了,岂有轻饶之理,唯独没算计在内的是他的出现。 “我想我大概知晓个一二,你别苦恼担心会坏人贞节。”炜烈看着“他”那张芙蓉面唉! 月剎非常“惊讶”地压低嗓音。“你晌午去找过我?”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王家千金趁我午憩时侵犯呃!睡上我的床?” 王家千金的浪名全城皆知,是个贪恋男色的花痴女,如今借来一用当是积她福泽吧! “我去教训她。”炜烈提腿欲行。 月剎连忙拉住他“给姑娘家留点薄面,我没吃什么亏。”让他去了还得了。 “她摸了你哪里?” 嗄!不会吧!他问这么仔细干么,难不成想拿剑去砍人手脚吗? 她纳闷地回道:“手臂和胸。” “我去砍了她的贱手。” “你”月剎惊讶他该不会爱上男人了吧?“你千万要冷静,斩人手臂是犯大清律法的。” “你未剃发不也犯了大清律法?”他虽回了一句,却舍不得见“他”落发。 她连忙扯出借口“我我服丧。”这人管得真精。 “丧!” “前些年家祖过往,以汉人民俗是三年蓄发带孝,然后先父又跟着辞世,因此小弟至今剃不了发。” “噢!” 炜烈提了剑往前走,月剎当他要找间饭馆或客栈用膳,谁知他愈走愈奇怪,略过街上的食堂,一直 “烈哥,你向来都这么冲动吗?”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往另一条街上行去,手心竟传来一阵酥麻感。 “她不该碰了你,你是我的兄弟。”对“他”的那股莫名占有欲,竟强得令他惊骇。 一个如花似玉的男人。 自己居然对个男人起了怜惜、疼宠之心,恨不得把他揉在掌心里呵护,为他阻挡所有风雨。 这是什么心态?莫非是──爱? 不。炜烈极力地把这个可能性排出脑海,他怎么可能爱上个男人,他一直喜欢的是女人呀! 望着小小白细的嫩手覆在他大掌上,一股异样的情愫在他体内流窜,这小手如此特殊却又非常切合地与他互握,似乎生来就该应于这位置。 那小巧的纤指当真秀丽诱人,叫人忍不住一口吞了。 而他果真在上头落下一记深长的吻。 “于礼不合呀!烈哥。”一向泰山崩于前不动其色的月剎,霎时被他败德的举止吓了一跳。 她的反应并非害羞,而是此刻她扮演的身分是位贵公子。 两个男人在街上行男女间才有的亲密事,是会被卫道人士乱石打死的。 她是很珍惜生命的。 “我在帮你吃掉手上的脏东西。”炜烈毫无愧色地握紧“他”欲挣脱的小手。 男人的手不该细如白玉,这全是他自找,恕不得人轻薄。 “我的手很干净,是阿弥帮我洗的。”该死,看来她惹上大麻烦了。 身后的阿弥点头附和。 炜烈瞧了一眼貌不惊人的阿弥。“以后我帮你洗,用不着小厮。” “不不好吧!”用口水洗?她可禁不起他这般吓人“我们都是男人。” “啰嗦,我说了算。”他霸道地宣示。 月剎算是遇上了对手,完全不吃她软调的好言策略。 其实她要挣脱他的掌握易如反掌,只要施些腕力即可。 但唯一作茧自缚的是,她是个该死的“书生”──一个武功全无的软脚虾。 “可是我们不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她的用意是为了打消他的怪念头,谁知竟弄巧成拙。 炜烈强势地决定“你搬来和我住。”嗯!好主意,自己可以一睁开眼就看到他的美丽。 “我搬去和你住”一发现有原形毕露之虞,月剎赶紧压低嗓音。“小弟家中有老母侍养,弟幼难以肩负家业,烈哥美意小弟心领了。” “说完了没?”他不耐烦地等“他”背书。 这南火脾气真坏。“小弟讲完了。” “那好,你想吃哪家的菜色?” 抬头一望,她正站在两家比邻相连、菜色迥异的客栈中央,一家是江浙菜,一家是广东小炒。 “客随主便,全凭烈哥的意思。”她根本不饿,只是随口圆谎罢了。 “就这家吧!”炜烈指着广兴楼的招牌。 “这家的价格不便宜。”是玄月神教名下的产业,她自然清楚。 “我银子太多想散财,你放心的吃。” 至于之前的问题,炜烈选择让步了吗? 其实不然。 结果就在这顿饭后揭晓。 第四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情况到底是怎么失去控制的,让女诸葛月剎有措手不及的错愕。 幸好她应变能力及时发挥,以不变应万变,冷静、沉着地布置一座别院,将武功不太行的弟兄调至别院掩护,充当仆从。 以南火的敏锐,若是将高手云集在别院,一定很快地会引起他的警觉心,继而揭穿这场骗局。 她月剎要取他性命不是件难事,难却难在他是五行之一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南火因调查玄月神教一事而丧命,胤礽阿哥及其五行中的三人必夹怒以报,届时死伤必定是无辜的杭州百姓。 而她月剎不打没把握的仗。 “烈哥,这间雅房你可满意?背山面湖,景色宜人,住起来一定很舒服。”她心底暗咒他,小心住到半夜泄气了。 “你住哪里?” 月剎瞧他来这一问,不禁暗骂起他这好色鬼,竟然男女不限。“小弟就住在水榭过去的那座阁楼。” “好。” “好?”他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炜烈拎起剑一个跨步。“我搬去和你同住。” “什么!”他太随便了吧!“小弟家业不大,那座阁楼只有一间房。” “没关系,两人挤一挤,春天还带着寒意,挤挤温暖些。”他可是非常乐于与“他”同床共枕。 炜烈一想到怀抱他薄弱的身躯就兴奋不已,下腹还涌起可疑的热潮,真想当场把他吃了。 自己没有龙阳之癖,但就是忍不住想要抱抱他,吻吻他鲜桃般脆唇,尝尝含在口中的滋味是否如自己想象中的甜美。 “呃!小弟不习惯和人挤一张床,烈哥若喜欢小弟的房间,小弟愿意让贤。”这南火想占便宜也要看对象是谁。 他斜睨了“他”一眼。“不用了,破尘,我们就共睡一张床吧。” “这两个大男人挤张床不太适合,烈哥若习惯抱着温体睡觉,小弟命人去醉花坞召个妓来侍寝如何?” “你去过醉花坞?”炜烈不高兴地板起脸,火大“他”的不自爱。 在他的私心认知里“他”应该是玉洁冰清的童男,不该被花娘污染了“他”的纯洁,这令他想杀人,甚至不惜毁掉他一手创立的探子窝。 月剎清楚得很,醉花坞乃是他的温柔乡。“小弟是读书人怎会去烟花之地?倒是烈哥的相好可是杭州第一名妓。” “好酸的口气,没想到老实人也认识沈恋心。”他笑得十分得意。 “我是羡慕烈哥的美人恩,能成为第一名妓的入幕之宾。”她咒他早晚得花柳病。 “用不着羡慕,她在床上是挺带劲的,但一下了床可比不上你的闭月羞花。”在他心中他们两可是云泥之差。 月剎以被污辱的表情掩饰心底莫名的醋意。 “烈哥岂可拿我的容貌开玩笑,小弟是身心健全的男子不是女人。” “但你的美丽教人难以忘怀,你不该是个男子。”他忘情地抚上“他”的脸。 心动是一连串悲剧的开端,她微微地震服在他短暂的柔情中。 但月剎很快地清醒一怒,搬出一堆孔孟学说吓阻他的孟浪,同时提醒自己别迷失,毕竟他是反清的一大阻力,是敌人的大将。 “所以烈哥不停止对小弟的调戏,小弟情愿失去一位朋友也不愿成为他人笑柄。”她义正辞严地谴责他一切不合“礼”举动。 “你说得未免严苛了些,我不过是碰碰你而已。”炜烈说得很心虚。 碰!他还真会粉饰太平。“得寸必会进尺,你的表现没有说服力。” “破尘,你和我之前认识的印象有点出入,变得有主见多了。”他抱胸观察“他”这转变。 不是不好,而是令他更加欣赏。 他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活跃起来,比懦弱、文静时更动人,全身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那是因为小弟当你是良友有意深交,可是现在你却以言语轻薄小弟,是男人都会发出不平之鸣。” 炜烈没啥诚意地说道:“好,我道歉,以后我绝口不提你容貌的事。” 月剎径自加上但书“还有不许动手动脚地调戏小弟。” “是,道德家,我记住了。”他依然不受教地走往水榭方向。 “你要去哪里?”她真想咬掉自个儿的舌头,显而易见的事根本不值得提。 “你的房间。” 孽障。 遇到他绝对是她此生最大的磨难。 “男姊,让我去杀了他。” “男姊,我要毒死他。” 两拳狠拳不偏不倚地落在宫家两兄弟头上,痛得他们只敢抱头含泪,一句呼声硬往肚里吞。 这是为了证明他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牙末长齐的毛头娃儿。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可怕死月剎似笑非笑的“可亲”面容。 “你们给我安分些,谁要是出一点点错,露出里面的馅,小昱儿,我会把你在树上‘睡’一夜的美妙广施出去,而且人蛹成双看来不寂寞。” 两人瑟缩了下身子,眼露惧色地揉搓微立的寒毛。 “可是南火是玄月神教的敌人,一个满清狗,我们为什么要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宫昱嫉妒得眼眶泛红。 “是呀!男姊,他很下流耶!咱们别院的客房这么多,他干么不要脸地要和你挤?” 我都没份。羡慕得要死的宫驭嘟着嘴,不太服气一个“敌人”竟可以摸上她的床。 月剎洒脱地旋了旋扇柄。“我是谁?” “男破尘大哥。”两人不甘心地一喊。 “嗯!孺子可教也。”她满意地点点头。 东风齐聚,一门儒者之家便已成形。 她从没料到精明、冷酷的南火会像任性的孩童,以耍赖的方式进驻玄月神教名下的一座庄院,即使他毫不知情已踩在义军的土地上。 这是讽刺抑或是失算呢? 不可否认的,南火是个令姑娘家痴迷的风流浪子,他才一踏进别院,底下乔装侍女、厨娘的神教中人不住地打量他,而她们酡红的双颊已泄露出心事。 要不是她事先警惕过,这群大胆、怀春的女弟子八成会学北齐冯小怜,来个玉体横陈──败国。 这会一个炜烈已叫她大费周章,若是五行齐聚讨伐玄月神教的义军们,她这小小的女诸葛如何抵挡千军万马的磅礡气势,而不毁及反清力量。 想想都头大,一切似乎已超出常轨,她得好好地思量一番,保护义军的存亡。 “男破麈大哥,满清狗什么时候会离开?”忿然的宫昱想生饮鞑子血。 “小昱儿,收起你仇恨脸孔,炜烈何等精明,非你能应付。”她只担心他们露出马脚来。 虽然他很清楚技不如人“但是要我不恨他,很难。” “奶娃儿。” “男姊” “宫昱,绑好你的舌头,不要乱搅舌根,给我机伶些。”她真是不能太指望他们。 “好嘛!破尘大哥。”她就会凶他。 爆驭不满地问道:“他不会把这里当成家,从此赖着不走吧?” “南火南下是为了探查反清义军的行动,只要咱们放出假消息让他误以为任务已完成,就算他不走,他上头的胤礽阿哥也会召他回京复命。” 这就是她稍能忍受炜烈无礼对待的原因,为了施以反间计,她尚可容许他一时的跋扈。 “他有那么好骗?” 月剎俊俏的面容一整。“只要你们少露脸,嘴巴和牙齿死扣不张,我会让他满载而归。” “不包括贴上你吧!” “宫驭,别惹我剥了你的皮。” 乱世儿女当不拘小节,贞操是最微不足惜的利器,为了反清复明的使命,月剎是一切都豁出去了。 “我是实话实说,他看起来可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特别加重“男人”两字。 “我也是个男人呀!”她潇洒地以扇点了自己一下。 不过是个假男人。宫驭心中话不吐不快“可是他脑子不太正常,两颗眼珠子贼兮兮地直往你身上溜。” “是谁说我脑子不正常,眼珠子像贼呀?” 苍劲有力的男子嗓音伴随如虎的雄健身影,炜烈笑谑中带着严厉,字字都含冰刃似地刺得人心冻结。 “舍弟年幼无知,出口无状,烈哥胸襟宽大,不至于与小辈计量才是。”她用眼神瞪视宫家兄弟,要他们谨言些。 好个圆滑口吻,让他出不得气。“你去了哪?” “小弟去向家母请安。” “说起令堂,兄长我也应该去问候一声。” 月剎赶紧搬出借口,以打住他的想法“烈哥甭客气了,家母常年茹素礼佛,不喜接触外人,你就别打搅老人家的清修了。” 礼佛茹素只是个借口,当真让娘来演上一角,第一个出岔子的铁定是她,娘是个不擅掩饰的佛教徒,修佛修心就是修不化国仇家恨。 “是吗?”反正他也是随口一提,并非诚意。“他们是令弟?” “是的。黄衫是大弟岳昱,蓝衫是二弟岳驭,还不叫声烈哥?”她用暗示口气命令。 “烈哥。”两人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 炜烈看这两兄弟实在是太嫩了,厌恶之色全然无伪。“两位对在下似有诸多不平。” “我们” “岳驭、岳昱,去佛堂帮娘燃香。”月剎神色一厉地说道。 “可是他” “去。” “好啦!好啦!我们去求神保佑大哥,千万别被登徒子污了清白。”宫昱临走前撂下一句警告。 “对不住,舍弟有口无心咦!烈哥在看什么?”月剎镇定地理理纶巾。 “你会武功吗?” 她心一鹜,一副轻蔑地挥挥扇。“那是莽夫的技艺,读书人不屑学之。” “你有习武者犀利的眼神,不练武着实可惜。”炜烈看“他”不若自己想象中简单。 第一次他们在深夜相撞,死了个护军都统济尔纳哈,这暂且归于意外。 第二次兵马司副指挥使库满的飞花夺魂,他亦在现场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巧合或预谋? 月剎毕竟非池中鱼,她避免炜烈猜疑道:“舍弟依赖成性,有时不端起长兄严苛的态度以对,他们是教不动的 “唉!长兄难为,要我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担起家业大计,不施些铁腕作风是镇不住两个顽劣弟弟,还让烈哥见笑了。” 她的“语重心长”暂时抑制了他的怀疑。 “辛苦了,破尘。” “哪里,这是身为长子应负的责任,我只期望弟弟们能成材,考个功名光耀门楣,为祖上积积福泽。” 炜烈心疼“他”的劳心,无意中竟脱口而出“我可以在京城里为他们安插个小辟做做。” “烈哥就别戏弄小弟了,你不过是个跑单帮的生意人。”太沉不住气了吧!南火。月剎暗忖。 “我”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坦白一半。“我有个朋友在朝廷当大官,安个小辟职当不是件难事。” 炜烈打算回头修封书信给二阿哥,安个司务官给两兄弟过过瘾,以减轻他的负荷。 “这可是走后门,有辱士者风范,烈哥盛意,小弟心领即是。”大明子弟不当官。 要是宫昱、宫驭两兄弟上了京,月剎只怕他们官未当成先被砍头,心浮气躁的他们是成不了大事的。 “你志气高傲是很好,但现在是满人的天下,汉人想凭一己之力当官是难如登天。”他气愤“他”的清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弟不强求。”她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将满人赶出中原。 炜烈火大地气击大石。“你真是不识相,瞧不起人是不是?” “我怎么敢呢!”她讪笑地捂着胸口,似受到惊吓。“小弟是怕烈哥难做人。” 请将不如激将,她精于此道,不怕他不现出原形。 人在虱中会不自觉地失去理智,让冲动给取代,继而犯下错误,让有心人加以利用、挑拨。 即使精明如南火,一旦踏入她挖好的陷阱中,想翻身也难。 譬如现在。 “我是二阿哥胤礽的亲信,恪抱郡王的嫡长子,堂堂一个贝勒调派不了一个小辟吗?” “你你是贝勒爷,草民叩见”她立即“惊慌”地要下跪叩首。 “免了,免了,少来这些繁文缛节。”炜烈懊恼地抓住“他”的双臂。“贝勒也是人。” 他就是不想见破尘卑躬屈膝、一副低人一等的退缩样,难道贝勒不能有个平民朋友吗? “贝勒爷的身分尊贵,小民惶恐,多有得罪之处请见谅。”南火也不过如此,她在心底嘲笑。 炜烈粗里粗气地命令“头抬起,人已长得够瘦小了,要我趴下来找人呀!” “小民不敢,小民” “闭嘴,破尘。”他气恼地箝紧“他”下颚,入目的美颜叫他倏地绷紧肌肉。 “你好美。” 月剎心想又来了。“小民不美,容貌是父母生就的皮相,贝勒爷见多识广,别捉弄小民。” “我说美就是美,不许反驳。”顿了一下,他别扭地抚触令人惊艳的脸颊。 “不许叫我贝勒爷,我还是你的烈哥。” “小民” “当我是平常人,你是破麈,我是炜烈,无阶级、满汉之分,我们是知己。” 炜烈突来的温柔举止让月剎措手不及,怔忡地圆睁水眸,她一颗未经采撷的芳心怦然一悸,差点被他的柔情勾去了神魂。 殊不知除去她的男儿装扮,此刻的她多么魅惑人心,叫炜烈忘了礼教,不由自主地贴近她。 浓烈的男子气息落入口鼻,月剎心底的警钟及时敲响,头一偏,阳刚的厚唇随即落在颊上,她克制自己不让热气红上颈子部位,于是十分尴尬地推开炜烈。 “贝勒烈哥,我是男人。”她赶紧稳住气息,以免流露女儿娇态。 若有所失的炜烈直盯着“他”的红唇。“为什么你不是女人,为什么不是?” “我以身为男儿而自傲。”她退了几步,以防备的眼神强调对其性别的尊重。 月剎亦是在告诫他,她没有断袖之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绝不会和他搞七捻三,做出伤风败德不容于世的丑事。 “干么!当我是毒蛇野兽呀?”炜烈恼羞自己的失常“我有的是妖娆、娇媚的女人,不会看上你这个书生。” “真的吗?” “他”怀疑的口气让他火上加油,口不择言地说道:“明天我带你去醉花坞开开荤,见识见识女人的暖玉温香。” “这不好吧!”她在心里暗骂他下流。 “有什么不好?你还没抱过女人软绵绵的身躯吧!”他笑得很邪气。 “君子不步烟柳之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 炜烈以食指贴住“他”喋喋不休的芳唇,感受那柔软如丝的触感,久久不愿撤离。 “你会爱上女人的多情。”他用这句话来欺骗自己已沦陷的心。 在爱情领域里,先付出情感的人注定是输家,只是他尚未领悟。 月剎轻叹息在心中,狎妓之事不急,她自有一套应对之法,俊逸的扮相总为她博得不少头彩,令多少青楼艳妓为之倾倒。 以往为了行动上的方便简速,她常以男装出没在世人眼前,所以对风尘女子习性已知之甚熟,何况她本就是女儿身。 如今教她放不下心的是夜晚的到来,她该用什么方法骗倒炜烈。 唉!又是一桩费神的麻烦。 是夜,风冷虫静。 一袭黑衣身影在窗棂前忽现,檀香环绕。 “公子,时辰到。” 门板倏地被开启,一位翩然美公子悄然无声地走出,象牙白的长衫在冷风中轻扬,手中不见长剑却令人生畏其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 在黑暗中两道荣光炫惑,回头看看中了迷香沉睡不起的男子,一个轻掩,人已在房门外。 “阿弥,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公子,就等你下令出发。” “迷葯的分量够吧?我可不想象前晚一样,差点被半夜清醒的他坏了大事。” 一连三天以来,她事先服了解葯,在睡前燃起掺有迷香的檀木屑,佯称必须闻其味才能入睡而骗倒炜烈,每夜再大方地出门办事。 谁知前夜里她刚和弟兄开完会,商讨今日上总督府救出被囚的义军,一踏进房门在桌上趴憩时,他突然清醒地把她抱上床。 幸好她心脏够胆禁得起惊吓,加上他在迷迷糊糊之际未发现她长衣下的女子身段,因而逃过一劫。 同样的惊险不堪一再上演,否则迟早叫他起了疑心。 “公子,阿弥在葯量上加了一倍,足够他安睡到天明。” “那就好。” 月剎正提膝欲跨,阿弥蓦然出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姐公子的贞节恐怕会毁于一旦。” “怕!”她轻笑。“像我们这种把脑袋搁在刀口上的乱党还怕什么,命都可以不要,谁还在乎贞节问题。” “何况他已中了迷香,心想又不能身行,你还怕他在睡梦中非礼空无一人的床吗?阿弥,你太杷人忧天了。”唉!身处乱世,贞操不足提。 “小姐还要嫁人生子,清白岂可断送在满人手中?”阿弥愤慨地说道。 “隔墙有耳,谨言慎行。”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担心那个万一。 “呃!是的,公子。” “我知道你护主心切,此事以后莫再提,我自有分寸。” “是。” 主仆两人互无交谈地飞跃出庄院,疾行来到杭州城外的送君亭,与反清义士会合。 “月剎。” 一句月剎,郑可男面色一凛,姑娘家的娇态全无,表现出令人激赏的沉着、稳重,她泱泱大度地颔首一点。 “杨军,你的人来齐了吗?” “是的,月剎,俺的兄弟就拚这一回,非把朱王爷的孙子给救回来不可。” “好气魄,待会别忘了多杀几个清狗下酒。”她以傲然的神色鼓舞众义士。 “好。”众人一呼。月剎眼眸一寒。“走吧!记得照我策划的路线攻进总督府,咱们志在救人不要硬拚,一成功就撤,不许有人抗命恋战。” “是。” 如同以往的行动,在月剎的带领下,义军们声势如虹地攻进总督府,与清廷大刀营兵刃相见,打得清兵节节败退。 忽地,在屋梁上指挥若定的月剎突感异样,连忙以哨音令其全面撤退,大部分义士虽然不解,但仍听命地退出总督府。 唯有山东汉子杨军不信邪,犹自带领少数部属冲锋陷阵,打算趁胜追击救出朱王爷的孙子,好独占鳌头。 结果好大喜功的下场,是月剎来不及阻止的遗憾,一声枪响结束了杨军的嘶吼声。 “是火器营!” 太大意了,康熙二十七年增设大刀营时兼练汉军火器营,她在看到大刀营就该联想到火器营,该及早阻止义军陷入火器管的射程中。 真是该死,清廷几时调派了火器营至总督府,为何事前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 莫非是为小王爷而设的? 哀嚎声四起,月剎不做多想地由天而降,七尺绫纱如水波轻荡,纱落血染,月色都见红光。 在掩护仅剩的几名义军撤离时,眼尖的她瞥见一把大刀将劈上阿弥的后背,情急之下她扬起白绫取其生命,因而露出空门不及防备。 炽热的痛感穿过胸肩,她知道中了暗算。 “阿弥,撤。” 在夜色下看不清真相,阿弥施以轻功跃上屋顶,一等主子离开火器管的射程,依之前的指示先带受伤的义士循水路远离杭州,以免被清兵搜查到。 救人不着反损兵折将是月剎始料未及的事,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往一船坞而去。 别院她是暂时归不得了,玄月神教总坛又有娘亲在不方便,所以她趁天亮前找了个破旧的空船坞栖身。 撕开白袍,她由怀中取出金创葯,艰困地上着葯,血迹斑斑的长袍令人触目惊心,似乎全身的血在一夕之间被抽干,找不回原来的白。 稍事休息之后,严重出血的月剎仍咬紧牙关,忍着晕眩的身子。她没有权利倒下,何况别院里还有一个更严苛的挑战等着她。 一身血的长袍是不能见人了,她在破晓之际潜入间布庄盗了衣服匆忙替换,并留下银两。 路经河边将血衣弃之,看它随波流出杭州城,她才吁了一口气地回到别院。 她一拉开房门,正对上炜烈赤裸上身的伟岸胸膛。 “你去了哪里?” 月剎浑身痛得笑不出来,径自强打起精神,避免倒在他身上,并以不碰触他身体的距离侧入房间,倒头便睡。 第五章 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累成这样? 以他的警觉心,没有人可以在他睡眠中来去而不惊醒他的,尤其是以一个不谙武功的文人而言。 他当真睡得如此沉眠?炜烈布满乌云的黑瞳期待解答。 但是── “他”的苍白脸色硬是在他心中撞出一个洞,该有的解释不敢问,生怕问出他心中不愿听到的答案。 一团迷雾如墨般深沉,隐约中,似乎有个环节扣不着,以致事情显得摸不着头绪。 红影湿幽窗,瘦尽青光。雨余花外却斜阳,谁见薄衫低髻子,还惹思量。 莫道不凄凉,早近持觞。暗思何事断人肠?曾是向他春梦里,瞥遇回廊。 乌衣公子纳兰性德的一首“浪淘沙”道尽沈恋心的心声,她在船舱内弹奏着七弦琴,弦音低切,吟唱莫可奈何的相思意。 恩爱已绝,春梦短暂,断肠无人问。 她是所为何来?一辈子因于低贱身分,守着一份不可得的爱恋,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男子别有所恋,痴迷的目光追随那一袭白。 再怎么迟顿,也应该察觉得出男儿装扮下的女儿身,看来他胡涂了。 “来,破尘,干了这抔燕潮酩暖暖身。”好冰冷的手,炜烈心中不忍地搓温那不知保重的细手。 月剎气弱地微笑,更平添她那我见犹怜的飘灵气质。“小弟不善饮酒,浅酌可好?” “不行,把它干尽,瞧你脸白得像丧家,一点元气都没有。”他硬是塞了杯酒在“他”略暖的手心。 “小弟是受了些风寒,一时体弱才失了元气,实在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故意轻咳了几声。 心不由己的炜烈卸下外衣披在“他”细薄的肩上。“你太逞强了,生了病吧么答应出游?” “小弟不想扫了烈哥的兴。” 烈哥! 沈恋心的肩头一僵,指乱地弹错两个音,原本不舒的月儿眉蹙如小山。 他竟然允许一个相识不久、且刻意隐瞒其性别的姑娘唤他烈哥,这叫她情何以堪? 杭州第一名妓竟输给个假男人? “你你前儿个夜里去了哪里?”忍不住心中翻搅的疑惑,炜烈还是问了出口。 “前天夜晚”月剎假意思忖。“早子时是先父过亡时辰,小弟在佛堂陪娘亲念了一夜的经文。” 念经!他倒没想到这种事。“怎么我毫无所觉,一觉到天明?” “烈哥可曾看仔细小弟房内的檀香?”肩上正隐隐作痛,她以浅笑遮掩眼底的一紧。 “檀香?” “小弟自幼体弱多病,娘亲上大觉寺向和尚师父求了安魂香,掺在檀木屑内燃熏,小弟大概闻久了已习惯,不像烈哥睡得那么沉。” 与其被他发觉,不如先一步坦白,虚中带实,实中有虚,叫机警如他亦难办真假。 纵有疑虑在心,他亦无从问起,因积非已成是。 “噢!原来如此。”炜烈虽宽了些心,仍有疑云末散。 每夜与破尘同床共寝,总是尚未碰到他身子就已浑然入睡,一觉醒来又不见人影,床的另一侧总是整齐无温,难道他三更未至就起身晨读? 记得有一次夜半清醒摸不到枕边人,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见他趴在桌上打盹抱他上床,那时指尖似乎触到他柔软丘峰。 自从遇上破尘之后,所有的判断力和果决力都在瞬间消失,他变得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二阿哥频频来信催问南方叛乱份子的讯息,他有心要去追查却提不起劲,眼前飘动的,全是破尘眉含温笑的淡雅面容。 连一向最能挑动他情欲的沈恋心都觉得匠气,入鼻的浓郁脂粉味教人反胃,害他当了好一阵子的和尚。 而最讽刺的是,唯一让他身体起反应的却是个书生。 唉!栽得好惨。 “我们净顾着谈私,烈哥的红粉知己堪称绝色,一手好琴如天籁,着实令人折服。”月剎浅酌一口地引开话题。 贪杯易坏事,酒后容易出乱子,她还有点脑筋,知道自制。 炜烈懒懒地一瞄沈恋心。“庸脂俗粉,拙手粗艺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当个曲江柳,任人攀。” 一番无情的话像利石磨过的刀面,狠狠地往沈恋心的心头一刨,叫她不由得唱出那首“望江南”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临江柳,这人折了那人攀。 恩爱一时间。 “妓女也盼望觅个好归宿,你的话说得太残酷。”炜烈的无情令月剎心有埋怨。 若能有选择,谁家儿女愿颠沛流离沦落风尘,谁不只望盼个平淡日子,无灾无痛到百年。 “恋心,你告诉这位岳公子,我在床上的表现令你满意吗?”他故意说着露骨的话逗弄“他。” 可惜脸红的另有其人。 “爷是我的男人中最勇猛、最令人难忘的,恋心的身与心永远是爷的。”这是她的奢念。 我的男人!月剎听出其中的语病。“我还以为你们都称入幕之宾为恩客。” “呃?我”惊觉失言,沈恋心连忙补救。“是恩也是客,花钱的是大爷,也就是恋心的男人。” 好口才,可惜她眼神过于闪烁不安,不时以依赖神情向一旁的炜烈轻瞟,其中奥妙绝非银两交易的一夜贪欢,牵涉程度可能更广。 莫非她是他布在杭州的眼线,以出卖灵肉来探求反清志士的名单? 嗯!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一颗棋子。月剎眼明心清地分析状况。 “破尘,别跟个妓女套交情,她的身子脏得很,小心污了你的灵气。”他霸道地揽上“他”的肩。 一阵扯痛叫月剎拧了眉,冷汗直流。“烈哥是习武之人,可怜小弟的病躯不堪折磨。” “吁!我伤了你?”他放柔手劲轻声问道。 “瞧我痛得冒冷汗,可见你有多鲁莽。”她巧手一拨,拂去压在伤口上方的巨掌。 被耍得团团转的炜烈有些愧意地拭拭“他”汗湿的额。“你真的流好多汗,咱们回岸上去吧!” “我不打紧,你别担心了。西湖的三潭映月暂时无福窥见,瞧瞧这湖光山色也挺惬意。”好戏尚未上场,说什么她也得先拖着。 “你的身子虚别硬撑,这盅芙蓉鸡汤趁热喝了,下回等你身子养壮些,西湖的美景全是你独有。” 别喝呀!那是我的心意吶! 沈恋心弦拨不挫地在内心吶喊,眸底水光潋灏,含泪地看着自己辛苦一上午的芙蓉鸡汤全入旁人肚。 这份情到底要被糟蹋到何等程度,她才肯绝望? 她心痛不能言。 “烈哥待小弟的好无以回报,可惜不能以身相许。”月剎笑容中略带俏皮。 “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我定娶你为妻。”破麈的男儿身已迷得他不能自己,更遑论是女子。 月剎见沈恋心肩抖得拨不成调,玩兴一起地说:“若我是女子便嫁你为妻。” 她的一句玩笑话,转入两个有心人耳中,造成弦断酒洒、狼狈不堪的景况,逗得她哈哈大笑,不禁引痛胸前的伤口。 “破尘,你觉得很好笑?”小肮中烧的炜烈以恶狠之姿狠睨“他。” 仗着船舱中有第三者在,月剎错估了他的危险性。 “不是好笑,而是非常爆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爱!”他惊心地一哼。“我太纵容你了,破尘,看我怎么‘爱’你。” 无视于船舱内拨弦割伤手指的沈恋心,炜烈发狂似地压住月剎,火热的双唇完全无理性地蹂跻那少了血色的薄唇,喝水似地拚命**。 原本他是借着惩罚性的吻来平息体内欲火,谁知愈吻愈炽地欲罢不能,他像是着了魔似地流连瑰丽**。 他昂然勃发的欲望抵在她腰侧,理智的月剎竟也被强烈的感情淹得不能呼吸,一股难以抗拒的男性力量以热传到她的周身,她眩目了。 炜烈的动作并不粗暴,反而一反常态的温柔抚摩,叫伤重的她几乎忘了疼痛,只能一味地迎合。 若不是嫉妒得快揪心的沈恋心当头淋了一壶酒,只怕她的伪装身分会被他一件件剥落。 “沈、恋、心,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理由。”他多想要破尘,她可知晓?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藉酒装疯,以醉酒为由枉顾伦常地占有“他”他要“他”呀! “爷非寻常百姓,做不得错事。”她不能让他得知岳破尘是个姑娘。 炜烈欲火未熄的抹抹脸。“我不过和破尘开个玩笑,你太大惊小敝了。” “玩笑要适可。”她用心痛的眼神瞄瞄他突起的胯下。“你需要女人。” “呃!我我出去吹吹风。”月剎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地明了对方话中之意。 火是她燃起,但是不能由她灭,莫名的,她的心有点涩。 “我陪你,反正里头也没有好货色,随便找个女人将就有失格调。”他跟着起身。 沈恋心厚颜地抱住他后背泣求。“不要走,留下来,我会好好地服侍你。” “爷儿对你腻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放手。”他对玩物向来残忍,因为无心。 “恋心不放,恋心爱慕着你呀!爷。”她在他背后死命地摇着头。 “你让我生气了,宋怜星。” 沈恋心一听到他冷沉地唤着她真实姓名,四肢立即罩上死寂的寒意,还来不及松开手,她已被一记凌厉掌风拍飞出去,腥膻红血染深了胭脂。 爱上个男人是错吗? 先付出感情的人就注定要心伤吗? 沈恋心好想收回这段情,可是心不由己,任她抓破十指也爬不出情感的深渊。 她不愿作贱自己呵! 望着他冰冷的身影走向船头的“他”她竟学不会死心,依然眷恋。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混着腥甜的血,尝在口里是万般苦涩,如同灰暗的心湖。 她是注定沉沦了,沉沦 “外面风大,也不披件衣服。” 一句平淡无奇的关心,在月剎无波的情海中投入巨石,掀起一道足以摧毁心中堤防的大浪,她快要溺毙在他的柔情里。 是她变脆弱了吗?竟对一个满人动了心。 她将一时的虚弱归究于身上的伤。 月剎可以爱上任何人,包括乞丐,就是不可以对敌人动心,否则注定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除非有一方变节或死亡 “你应该留在船舱内,以你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方便‘拋头露面’。”她凝视湖心,就是不看他,免得更加心乱。 炜烈宠溺地揉揉“他”的头。“什么拋头露面,你当我见不得人呀!” “你需要一个女人。”月剎说得很牵强。 “我承认我是个风流、浪荡的男人,但是我无法在你面前和女人**。”他的心变了,连身子也变了。 “报应!” “恶毒,你当我真的一天没女人会过不去?”这小子居然咒他。“老实说,我快要陪令堂吃斋念佛了。” 月剎轻笑起来。“老虎不吃肉,天要变了。” “你的笑容真美,为何你不是女人?”他喟然一叹,痴迷“他”的绝艳。 “因为怕嫁你为妻呀!”她这话半真半假。 “嫁我为妻有什么不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荣华富贵一生享受不尽。”他是个贝勒爷,岂有养不起妻子的道理。 “你没听过一入侯门深似海,出身如你这般尊贵,家有三妻四妾是跑不了的,小弟宁可留着有用之身传宗接代,好过深院争宠。” “扫兴,你一定要戳我几下才甘心吗?”破尘是女子,他绝不再娶妻纳妾,一生忠于她一人。 “我是要你认清事实,下回玩笑别开太大,我被你吓着了。” 炜烈侧头俯望“他”艳红的唇,一度平复的冲动再次鼓噪起来。“真希望你是女人。” 他的这股冀求已经不单单是喜欢而已,全化成浓浓的一个爱字。 爱上一个似女人的男人,道德、良知的挣扎便是一道荆棘,毁灭的不只是他,而是两个家族。 说什么他都不能自私地随心所欲,把一个男人绑在身边当禁脔,受尽世人鄙夷的嘲讽。 只是他爱上的人,为什么会是破尘? “还好我不是女人,不然这一生就毁在你手上。”她还有心情消遣他,因为游戏上场了。 “破尘──”炜烈受伤地低吼。他那份伤痛穿透了她的心,月剎咬咬下唇提醒自己是谁后,立即引开他的注意力“咦!好漂亮的画舫。” 他没兴趣地瞄了一眼。“烂船一艘。” 她有意引君入瓮地发出惊叹“那好象是玄月神教的船。” “玄月神教?”炜烈骤然抬头,委靡的眼瞬间迸出精悍之光。 “真的是耶!船头有个半月形标志,这是月剎的私人画舫,小弟这会总算开了眼界。”她满脸欣慕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月剎的昼舫?”他不太能信服。 月剎用可怜的目光回视他。“你来自北京城不是我们南方人,自然没见过玄月神教的神威。” 她以一个拜月为神的虔诚信徒姿态,不断地颂扬玄月神教的神迹,最后甚至还庄重、崇敬地双手合掌,向渐远的画舫膜拜。 两船之间的距离有些远,炜烈只能站在船头干瞪眼,难以涉水波湖,生擒传阅中智勇过人的月剎。 眼冒焰火地目送精雅画舫消失在视线内,他心中起伏甚剧,怒瞪扶着船舢的沈恋心,责备她办事不力,一个市井小民的消息都来得比她流通。 “唉!”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月剎的表情呈现惋惜。“听说朝廷把玄月神教当成妖教欲派兵剿伐,他们正打算北移上幽州。” “此言当真?”那不是靠近北京城? “我也是听旁人提及,神教内已有一部分弟子在济南私设坛口供百姓膜拜,所以近日来鲜少有神教弟子在杭州城内走动。” 还不上当。月剎侧脸看向炜烈的反应。 “岳公子是道听途说吧!两天前月剎才带领一群乱党騒扰总督府的安宁。” 杭州城说大不大,在烟花地的沈恋心刻意探查下,虽无玄月神教目前动向,但是已发生的事件很难逃过她耳目。 人多嘴就杂,尤其是三抔黄汤下肚,身侧偎着多娇、妩媚美人儿,哪个男人不倾腹而言,以博佳人欢颜? “为何没有及时将此事禀告于我?” 微愕的沈恋心神色复杂地瞧瞧旁若无事的月剎。“爷,这里有外人在。” “破尘已知道我的身分。”看向“他”的目光变柔。 “爷岂可轻信于人,他与你相识不过近期之间,恐怕”也许私心作祟,她不信任“岳破尘。” 居心叵测是她为“他”下的定义,寻常人家的闺女不会易钗为男儿,有意无意地接近贝勒爷,甚至泄露连她都探查不到的秘密。 “他”的男装是如此俊朗、飘逸,惹得贝勒爷失魂落魄地追寻其身影而忘了正事。 若是“他”恢复女儿面貌,只怕她连一点点奢望都要落空,那等姿容肯定美若天仙,将贝勒爷的心魂摄了去,甚至叛国弃家也不无可能。 “几时沦到你过问我的私事,你敢质疑我的判断力?”炜烈不许任何人污蔑岳破尘。 哀莫大于心死,沈恋心心痛的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爷,你变得恋心都不认识你。” “闭嘴。” “容恋心再禀告一件事,月剎在夜闯总督府曾中了火器管的火枪,目前全城正大力地搜查中。” “嗯!知道了,你退下。” 不知为何,他将视线转向那张绝艳却苍白的俊容,有道模糊的影子相互交叠,令他分辨不出真伪。 是他想多了吧! 破尘乃一介文人,怎么会和玄月神教扯上关系,更甚者遥远而熟悉的话语在耳畔浮动。 传闻中,日魂、月剎的外貌俊美无俦,恍若天人下凡,难道是他? 呵!呵!不可能的,容貌出众者何其万千。 但是,破尘在不知不觉中散发的领袖气质,眉宇间有难掩的英气,再再显露他的不凡处。 不,是巧合。 炜烈用这个蹩脚的借口劝服自己,不愿定其罪。 但怀疑的种子无根自发芽、茁壮。 反常地,炜烈早早上床安息,不像以往非抱着月剎才肯停止胡闹。 夜色是如此深沉,黑得教人心生暗鬼。 为了预防万一,月剎搓了一撮檀木屑置于熏炉内,烟雾绕室布满清香,她谨慎地探一探床上男子的鼻息,确定他已熟睡。 望着这张刚硬、冷酷的脸在睡梦中依然不放松,她想起他白日时的温柔面容,眉头不由得抹上淡愁。 他若不是满人就好了。 “为何你不投胎在汉人家中?” 轻叹气,纤纤细指似有若无地抚擦过他的脸颊,点触他浓黑的眉、多情的眼、俊挺的鼻、刚毅的唇,轻搓他微冒的短髭,感受男女先天上的不同。 说不动心是她欺己之言。 口舌间仍留有他白日温存的气味,真切而令她痛苦,炜烈不是她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呀! “为什么你是南火?叫我无法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你这让人恨不了的敌人。” 她冲动地吻上他的唇,突然发觉他似有异样,她连忙退了几步,结果撞上个硬物── “阿弥。” 阿弥以不赞同的眼神扶着她。“公子,你对他动了情。” “他太出色了,是女人都很难把持住原则。”她要爱上他是多么容易的事。 可是她早已失去爱人的资格,在她成为义军领袖之后。 “你是男人。” 月剎笑得苦涩。“是呀!我是个男人。”所以更不可能言爱。 “公子,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要快刀斩乱麻,牵丝攀藤对你大大不利。” 或许是大意,她们主仆两人当着熟睡男子面前谈论起来,未曾察觉今夜的檀香少了一味。 “分寸我会拿捏得宜,不会坏了大事。”月剎清楚大爱前无自我可言。 “感情的事难以捉摸,他不是迷上身为男子的你?”她为小姐很忧心。 阿弥生来高壮粗黑,虽不像一般姑娘家细皮嫩肉,却难能可贵地有一颗细腻的心。 她是被奴隶贩子卖到江南的暹逻人,一次被买主揍得死去活来,是路过的月剎施银解救她,所以她的忠心是天地可表。 汉、满之争与她无关,但为了助小姐一臂之力,她开始习武,并冒着杀头风险随小姐出生入死,援助各地起义失败的义军。 她不是不希望小姐有个好归宿,而是这名男子当真碰不得。 “阿弥,你回去休息吧!我懂得时势不允,不会让自己回不了头的。” “是的,公子。” 阿弥离去后,月剎深深地望了熟睡的炜烈一眼,发出微乎其微的叹息,随即转身离开。 一双炙热黑瞳熠熠睁开,以飞快的速度跟随其后。 饼于轻忽的月剎自以为避开所有人耳目,闪身进入后院一间厢房,以火折子点燃油灯,取出藏于床底的葯箱。 掉以轻心的她卸下外衫,露出短薄的兜衣,解开缠绕伤口的白布。 但她毕竟是月剎,一声低微的喘息不意传入她耳中。 “谁在外面?”她抓住衣物挡在胸前。 “你骗得我好惨,破尘,或者我该称呼你月剎。” 空气在瞬间凝结,摇曳的***照出来者的面容。 “炜烈!” 一切的伪装,被揭穿了。 第六章 他吻了我! 强烈的震撼撞击着炜烈,假意昏睡的他蠕动唇片,几乎要丢下伪装回吻。 但是一句柔情似水的女音抑制了他的冲动,高壮的阿弥不是哑巴吗?她脱口而出的字字句句皆叫他既喜且惊,恨不得跳起来为自己叫屈。 但是随后他的理智变得异常冷静,破尘居然知道他的身分是五行中的南火,还说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他是敌人。 是敌人吗? 很快地,他的疑问得到解答,破尘不仅不是个文弱书生,而且深怀绝顶轻功,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而他居然是女儿身! 多希望他的双眼入了沙,错看那高耸的玉峰,以及白布卸下后,火枪造成的伤口。 堂堂大清的贝勒爷,胤礽阿哥旗下最得意的助手之一,竟然盲目到如此地步,被一名假扮男子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相信她燃迷香是幼年多病养成的习惯,接受她苍白的脸色是出自孝心,彻夜侍母不眠。 谁知一切都是谎言。 “你骗得我好惨,破尘,或者我该称呼你月剎。” “炜烈!”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灵敏的月剎迅速地穿好衣服,先发制人地掷出袖里白绫,但被他一个侧身闪过。 “你想杀我?”还有什么比迷恋上一个欲置他于死地的乱党更可悲。 炜烈悲切的怒吼并不能阻止她曼妙的挥舞,那柔中带刚的白绫招招致命,无情而绝望。 “难道你要放过我吗?”他肯,他的使命感肯吗?两者间势必有所取舍。 她的话如刀一般地刺进他心窝。“为什么你是月剎?” “你应该自问,大清的贝勒爷,胤礽阿哥的密探高手,你能轻饶与大清作对的月剎吗?” “我不想杀你。”他下不了手,边说还边躲她水蛇般的凌厉招式。 “抱歉,妇人之仁成不了事,我必须杀了你。”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成千上万的义军弟兄。 飞舞的白绫如落花,忽而东旋,倏地西弯,回雪于上嫣然纵送,看似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接着七星错落缠蛟龙,来如雷霆收震怒。 空手迎接的炜烈穷于应付,取下壁上图轴当剑,使尽全力化开一波波诡谲而优美的招式。 一转,一脱,影闪身交错。 华丽的攻势久战下来,月剎白绫上的杀气渐弱,足尖略显迟疑。 “你很想死吗?” “不,我在赌。”他只守不攻,不忍之心早已取代愤怒。 “赌我心软?” “果然人如传闻,月剎的聪颖、才智不逊于男人,难怪能够成为南方叛军的领袖。”她的洞悉力果真惊人。 他是不想杀她,胤礽阿哥的指令是生擒月剎、日魂,瓦解南方叛乱势力,安定大清社稷,所以他没有杀她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的不舍。 “传闻多半有误,对敌人我向来不留情。”她绝不会为初萌的儿女情怀失了原则。 炜烈面上一痛,沉冷地说:“你对我是有情的。” “国仇家恨面前,我看不到小情小爱,你的用心是白费力气。” 他苦笑地倾诉“之前我向上苍祈求你是女儿身,而现在我却希望你是个名副其实的男儿,因为你实在让我为难。” 这样的告白着实令她心痛。“一生一死,自然就不为难了。” “你比我想象中固执。”一滴血飘至他跟前。“别再打了,你伤口裂开了。” “你休要软化我的心志,我不是那种会围着你傻笑的女人。”不要对我温柔,我会负荷不了的。月剎心底吶喊着。 “该死,你想让身体的血流尽,好让我轻松地带着你的尸首回京复命吗?”笨女人,难道没看出他在步步退让?亏她还是人称赛诸葛的月剎。 她晕眩地颠了一步。“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千万别自作多情。” “我蠢行了吧?”说时,炜烈的肩上又被划上个血口子。 “如果你不是满人就好了。”她多么希望不与他为敌,同为反清大业努力。 “就因为我是满人,才有机会遇见令我心动的你。”他不像她那般偏激。 “大明皇帝昏庸无能,败坏朝纲,任由宦官把权弄术,导致民不聊生,百姓叫苦连天,女真先祖替天行道,解救他们于苦难中,这可是顺天而行。 “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富裕安乐,谁当皇帝有何差别,只要是好皇帝,满人或汉人都是百姓推崇的明君。” “巧言令色,我的心硬如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此刻她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顽固。”炜烈气恼她的不知变通。 明明已虚弱得站不稳脚,出招不若之前的狠绝,飘零的白绫不再有致命的杀伤力,像阵旋风拍打过皮肉,仅剩微辣的刺痛感。 边穿的白衣溅满活血,打斗松开的前襟露出半边**,让他在气极中饱览青光。 “你就不能看看自己伤成怎样吗?为什么这么任性。”他好心痛。 炜烈暴吼下的关心让月剎有一丝无奈,因为月剎的存亡代表无数大明义士的存亡,使她不得不战。 “好,你不爱惜自己,我来珍惜。我不再放任你无觉的自我伤害。”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以逸待劳的炜烈知道她体力已超过负荷,撑不了许久,于是反守为攻,狠下心地攻她要害,以期在最短时间内制伏她的顽强。 原本失血造成的体力不济,再加上伤口裂开的剧痛,让月剎冷汗一滴滴滑落,**咬出几个带血的齿印子。 她太疲倦,眼前一阵黑雾笼上,终于心余力绌地软了手腕,给了他一个空档。 “自找苦吃吧!瞧你浑身冷得像冰。”炜烈点住她的穴,曲身抱起她虚软的娇躯。 “不要妄想从我身上取得义军动向,我宁可一死” “哼!你倔得要命,要知道叛军的下落我自个儿会追查,免得被你气死。”他还真不敢妄想。 “那就放开我。”月剎虚弱得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沉重。 炜烈艰涩地自嘲。“放开你更难。” 别院虽大,但在深夜里,打斗的声响非常清晰,惊醒了坚持住在别院的宫家兄弟,以及十数个武功不济的弟兄。 当他们循声来到时,正巧看到痛恨的满人抱住月剎,而且两人身上都染了血。 尤其月剎白衣上的血更令他们惊心,她在月光照射下的脸色惨白无光,激起他们满腔的狂怒射向炜烈,忘了继续乔装无害的“家人。” “放下男姊。” “男姊!”他低头瞅着怀中星眸半闭的佳人。“看来岳破尘是虚构的假名。” “不许伤伤害他们。”月剎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肩头说道。 “少开口以保留元气,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保全这些小喽啰。”他用蔑视的眼光扫了众人一下。 不甘被轻视的宫昱拔剑相向。 “你说谁是小喽啰,我警告你放开男姊,否则我一剑刺穿你的脑袋。”可恶!这满清狗竟敢伤害男姊。 “好狂的口气。”炜烈看也不看地俯贴在月剎唇边。“原来这里是乱党窝。” “炜烈,他们不是你的对手,放放过”她好累、眼皮好沉。 “我放过他们,他们不见得肯放过我,何况他们是朝廷下命追捕的乱党。” 月剎气急攻心地瞪向他,嘴角溢出一道血痕。“我不会饶了你”“你你给我闭嘴,你真的那么想死呀?”他慌乱地抹掉她唇角的血。 此处是留不得了,眼前虽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顾忌着半昏迷半清醒的顽固娘子,他动起手来诸多不便。 玄月神教的总坛必在附近,要是一个耽搁过久引来日魂之类的高手,到时别说带着她离开,连自己想脱困都十分不易。 “叫他们滚开,或许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们一命,少造杀孽。” “当当真!” 竟怀疑我的人格?炜烈强硬道:“你只能选择相信。” “解开我的穴道。” “好。”他二话不说地轻点穴位。 月剎五味杂陈地望着他,为他的轻易解穴感到不可思议。“这么有把握?” “对于一个血快流光的女人而言,脚能落地已属奇迹”他咬着牙冷笑。 “我欠你一回。”她从不欠恩情。 “我会记得讨。” 炜烈暗渡了些真气给她,不然她早倒下了。 “小昱儿、驭弟,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你们不要插手。”她中气不足地睨了睨他们。 “不行啦!男姊,他居心不良。” “我们不让,满州狗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们的恶言差点让炜烈抓狂,恨不得割了他们的舌头。 “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嗯──” 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失去主张。 “你们不想救月剎吗?”炜烈故意凶恶地掐住月剎的颈项。 “你住手、住手,好,我们让,你别出力。” 哼!这些人真是不教不乖。“记住,月剎是我的人,不要妄想救人。” 炜烈大方地走过一群欲杀他为快的乱党,手中圈抱着他们极欲抢救的月剎。 “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她扯扯他的手。 “你是吃定我舍不得杀你是不是?”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真傻。”月剎笑他,也笑自己。 “你”自己命都快没了还牵牵挂挂。“要说快说,我耐性不足。” 她局促的一笑。 “告诉日魂,要他暂代我的职务,并且回禀教主,不许派人来救我,我会自行脱困” “休想。”炜烈用力地在她腰际缩掌。 不等她交代完毕,他搂着她一个轻跃上了屋顶,在众人的惊慌声中消失在夜色异。 只有一个黑影在后头急起直追。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寒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闲。 好个一帘***闲,她的心却不清闲。 弹奏着一首“长相思”沈恋心任由相思啃噬仅存的血泪,思念无情的他。 谁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是等得红颜老,憔悴无人怜,望着一轮明月悲霜头。 “哎呀!姑娘,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害相思,那盐帮的张大爷可是点了你作陪。” 她无心地回了老鸨秋嬷嬷“今天我不想接客,你回了他。”究竟她牺牲是为了谁?想来都不值呀! “哟哟哟!这怎么成,张大爷一出手就是千两银子,是个得罪不起的贵客。” “秋嬷嬷,我今天真的提不起精神陪笑,你找小小陪他吧!” 秋嬷嬷收起老鸨市侩的嘴。“你能不接吗?爷给的期限快到了。” 醉花坞明着是销魂的桃花窝,实际是搜集情报的探子窝,江南一带的叛军消息都是由此传上京城,交给胤礽阿哥。 “他会在乎抓不抓得到乱党吗?”既然如此,她何必为他作贱自己? “你说什么气话,查探消息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爷要怎么处理是他的事,谁敢过问。”唉!这女娃真不懂事。 沈恋心就是不甘心。“妓女也是人,受伤同样会痛苦不堪。” “傻姑娘,我们可是连那妓女都还不如呢。你爹蜂边关生死未卜,我儿子在天牢待审,咱们不认命可不行。” 她早就认了,命不好就咬咬牙地过,只盼望孙子能有点出息,在京城里当差不出错,将来捞个封赐官做做。 人生短短数十年,为了过个安稳的老年,她是有钱赚就赚,能捞就尽量捞,绝对不跟银子过不去,它们可是她未来的依靠啊。 “秋嬷嬷,我是不是很傻?”竟然爱上不该爱的男人。 “哪个女人遇上情字是不傻的?嬷嬷我是过来人,你就看开些吧,别再庸人自扰。”再美的女人早晚也会迟暮。 “偏偏我看不破,一个傻劲地往死胡同里钻。”沈恋心隔着月窗眺望半残月。 秋嬷嬷可不许她伤春悲秋地挡了财路。“钻呀钻的,就叫张大爷来钻你的红褥裙。” “秋嬷嬷──” “嫌我说得**呀!那我请他来做咯!”她扭动丰臀向外唤人去准备水酒。 不一会儿工夫,盐帮的张贵大摇大摆地晃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位随从守在门口。 “小心肝,想死我了。”他一靠近就想尝尝她小香唇的味道。 沈恋心不依地侧侧身,环抱弦琴以为屏障。 “张大爷,奴家今日葵水刚来,不方便接客,怕触了你的霉头。” “这不打紧,就陪我喝个两抔。”他是标准一副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寻欢客。 “蒙张大爷不嫌弃,恋心就陪你饮个痛快,感谢爷对恋心的疼宠。”她娇笑地一饮而尽。 色迷迷的张贵往她小嘴一亲。“这小嘴真甜,我家里那几个婆娘若有你一半媚就好了。” “不来了,你欺负人家,罚酒三大抔。” 美人媚眼儿一勾,张贵全身酥软软。“好,好,我干,我全干了。” 酒过三巡,染了醉色的沈恋心酡红了脸,小指头搔呀搔得张贵心痒痒,但碍于她的身子不洁,只有猛喝白干、亲亲小嘴过干瘾。 大约见他有些醉意,在秋嬷嬷不断以眼神示意下,她才不甘愿地嘟起红唇打探消息。 “张大爷,你最近在忙什么?” “还不是盐帮的水运问题,掌事不好当呀!”他婬笑地捏捏她浑圆玉乳。 好痛,这个粗鲁鬼。沈恋心忍辱地续问:“听说玄月神教去总督府闹事,好象要救什么人是不是?” “那个邪教呀,呃!”他打了个酒嗝揉揉她的香腮。“朱王爷的孙子被水军转送两两广总督府,他们要劫囚。” “不是失败了,月剎还中了火器营一枪。”她刻意装是秘密小声地问。 男人就爱这一套,在美人面前显威风,以表现他的本事大。 “叛党领袖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偷偷地告诉你,他们奉上了一大把银子向盐帮租船,打算趁官兵由水路押解小王爷北上时救人。” “真的呀!那不是很危险?” “危险倒是不至于,只要银子够亮,杀头的生意总是有人做,反正只租几艘船嘛!”出了事一问三不知,就说遭窃不就得了。 沈恋心忍着恶心感猛倒酒。“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们三天后会来江口提船”他醉得眼已有些瞇。 三天后。得此消息,她仍挑拨地问:“张大爷,你说到底是盐帮势力大,还是玄月神教受人崇拜?” “他***,一个邪教算什么,一天到晚喊着反清复明和乱党勾结,早晚让皇帝老子砍了头。” 张贵愈说愈激动,该与不该说的话全都出笼了,要不是他不知道玄月神教的总坛所在,否则这下子非被酒害得吐实不可。 而他利欲熏心,盐帮是官方的,他还贪财地借船给反清义军救朝廷重犯,实已犯下滔天大罪,被视为乱党一员。 “我的小心肝,你的衣服太多了,我来帮你脱几件散散热。” 几件!沈恋心厌恶地拧眉,她身上穿着肚兜和薄纱不过两件而已。“别,恋心怕寒。” 酒意正酣的张贵早把她葵水一事忘个精光,眼巴巴地要脱她衣服温存一番,享受一下美人恩。 正当两人拉拖之际,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四、五个随从装腔作势地乱比画一番以示吓阻。 “滚。”炜烈大喝一声。 “好好大的胆子,谁敢来坏老子好事。”张贵已醉得东倒西歪,连舌头都打结了。 “哼!人渣。” 炜烈抱着昏迷的月剎,踹踹醉得一塌胡涂的张贵。 “你你知不知道本大大爷是谁啧!好俏的小娘们,醉花坞新来的姑娘啊”孟浪的手臂当场被扭下,张贵痛得酒醒一大半,抱着断臂哀哀叫。 “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人的女人觊觎不得。”竟敢动他的女人,简直活得不耐烦。 “他他长得好象月剎。”张贵纳闷着,月剎几时变成了娘儿们? 炜烈脸色一沉。“你认识月剎?” 张贵痛得快在地上打滚,慑于他骇人的气势,于是嗫嚅地道:“我见过男男月剎。”那长相俊得教人难忘。 “从现在起,我要你完全忘掉月剎的容貌。” “嗄!这”炜烈扔下两张面额万两的银票给他。“够不够?” “够够了,月剎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呢!”有了银子他连祖宗牌位都能卖。 “很好,走。” “是,是,我马上走。”张贵捧着手,攒着银票,笑得十分痛苦地带头领着随从离开。 沈恋心哑口无言地直盯着炜烈手中的“物体”不敢相信他会抱个女人来她这里,而且是传闻中的月剎。 任谁也没想到,月剎是个姑娘。 她定下心神瞧去,那失去血色的五官看来相当熟悉,她由那袭沾满血迹的男装认出人。 “岳破尘。” 他终于识破了“他”的女儿身。 不过,她在心里也想开了。 一个是满清贝勒爷,一个是与朝廷作对的乱党领袖月剎,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不然贝勒爷也不会将她打成重伤。 罢说她是他的女人是要掩人耳目吧!这么重要的人犯,爷确实应该亲自押解上京。 “你还楞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请个大夫。”炜烈熊吼一声。 “呃!需要请大夫吗?她可是乱党头子。”人是有私心的,她希望月剎重伤不治。 炜烈的黑眸射出千万道利刃。“她要是有个意外,我拿你陪葬。” “什么?”沈恋心当场一怔。 千折百回的思潮不及他狠绝的一刺,他居然拿她和一个乱党相提并论? “你傻了,我的命令听不懂是不是?”他反手给她一巴掌。 鲜红的指印毁了她半边的丽颜。“你为了一个叛乱份子打我?” 之前不知岳破尘的身分而迷恋其男子扮相,她可以勉强接受他欲望不得宣泄,失意之际击中她一掌。 可是明知月剎是反贼还一味地呵护,他当真失了理智。 她不能接受,这不是她所爱的男子。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去请大夫。” “我不去。”这是她头一回反抗他。 炜烈眼睛半瞇。“你敢违抗我的指令?” “女人最宝贵的贞操都已失去,我还有什么值得珍惜,命吗?”她不要再唯唯诺诺地当小可怜。 “你不要命?” “你能爱我吗?”沈恋心板着脸勇敢说出。 “作梦。” 她心冷地退了几步。“把我的命拿去,我不希罕。” “你”炜烈轻手地把月剎平放在床上并放下纱幔“秋嬷嬷,秋嬷嬷。” 气喘吁吁的秋嬷嬷一听到贝勒爷的呼唤,三步并两步地推门而入。 “爷,有事?” “把杭州城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 “是,老身马上去。” “她不值得你救。” “我不想割了你的舌头。” 嫌她啰嗦,炜烈的注意力全放在大夫那双颤抖的手上,若是他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行医济世的招牌可以拆下,回乡下数墓草了。 “她是乱党。”沈恋心不死心地劝道。 炜烈听而未闻。“大夫,她的伤势如何?” “呃姑娘的伤是被火枪的弹头击中,虽已取出弹头,但是姑娘她未适当的休养” “说重点。” 大夫害怕地瑟缩肩膀。 “最好是找洋大夫看看比较妥当,姑娘伤口发炎导致高烧,我只能开个葯方退热,至于她的伤口恐怕” “恐怕什么?” “就算能治愈也会留下可怕狰狞的疤痕,一个姑娘家”除非洋大夫施以手术缝合。 “城内没有洋大夫?” “据我所知不多,大概可以在广州城或是北京城找到一、两位吧!” 炜烈低忖了一会儿,当下作了决定。 “秋嬷嬷,去准备马车,我要漏夜回京。” 沈恋心听地抓住他手臂。“值得吗?” 他看了一眼。“值得。” 爱一个人容易,恨一个人更容易。 当爱转成恨,那破坏力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眼底的爱恋消失,沈恋心燃起一把熊熊的恨火,她决定恨他。 真的。 第七章 “该死,该死,该死的女人。” 三三两两身着宫服,脚踩花盆底的侍女拉袖掩笑,偷觑主子翻的虎颜。 “笑笑笑,再笑我就拔光你们的牙齿。” 侍女一听噤若寒蝉,赶紧抿上嘴。 “还有你这该死的人,一开口说什么鬼话。”真是气死人了。 炜烈像只焦躁的机起直毛,气急败坏地在近花厅的门侧来回走动,一古脑儿的火气无处发,便以摔桌子、摔椅子的方式发泄。 反观那“该死”的女人一脸病容,旁若无人地吃着上等补品,优闲之姿令人嫉愤。 “你是蛇吞舌呀!懊死的说句话。”他很不是味道地把椅脚踹成两截。 “早知道该死又何必救,反正该死嘛!”故作柔顺的月剎觉得他实在荒谬。 她应该是阶下囚却成了座上客,吃的还是宫中御赐的补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谁家的娇贵格格。 结果囚犯吃香喝辣地享受着,狱犬一肚子气地瞠大双眼瞪人。 “谁说你该死,再说一句该死,我就掐死你。”她不把他气到吐血犹不甘心似的。 噗哧声由侍女口中送出,每个人都强装镇定不露齿。 “坏脾气的南火。” 炜烈冒火的眼直瞪她。“我的脾气坏是谁逼出来的,你有脸说我不是?” “噢!你不是打娘胎带来的拗性子呀!”啧!月剎淡然地吹散浮在补品上的薄油。 “我拗”他忍着气接过瓷盅。“我再拗也拗不过你。” “我伤的是胸不是手,离当废人还有一段颇长的距离。”她横睇着那只纡尊降贵持匙的手。 “闭嘴,你给我乖乖地吃补品。”炜烈蛮横地硬朝她灌进一口。 深觉好笑的月剎问道:“请教贝勒爷,如何闭着嘴用食?” “你你是生来克我的呀?”他挫败地大叹了口气,引来侍女窃笑。 十日前他快马加鞭地把她带回京城,并以自己身体微恙为由,将宫里的洋大夫传进府来医治她。 她高烧不退昏迷了七日,他衣带不解地日夜照料,搞得自身倒像个病入膏肓的人,连阿玛、额娘都大叹认不得亲儿。 结果这没良心的女人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地府的鬼都像你这般丑吗?” 气得他当场拂袖而去,连着两、三天上宫里找胤礽阿哥喝闷酒。 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深切的相思,命宫女为他整理仪容和修发,这才神釆光鲜地出宫,回府探望老惹他气得跳脚又固执的女人。 大概他从小到大的日子过得太顺畅,老天看不过去,派她来整治他。 这叫现世报。 “若不是你的纵容,我可当不了煞星。”克他?是他克她才是。 她月剎生平第一次失败,就在遇上他之后。 炜烈脸一沉。“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剎’这个字,忌讳。” “眼蒙不视,耳塞不闻,事实犹在,你想逃到何处?”月剎的存在是难以抹煞的。 “吃了那么多大内补品,你的脸色惨得像鬼,是不是背着我偷倒掉?”他避而不谈敏感话题。 “装瞎。” “破尘不对,那些家伙叫你男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相识近个把月,他犹不知佳人芳名。 “郑可男。”她毫不隐藏地说道。 “可男?”挺男性化的名字。“你爹娘对你的期望颇大。” “所以我成为叛叛经逆伦的小贼。”在他的一瞪下,她隐瞒了身分。 不是每个满人都有度量接受欲弒君叛朝的乱党,尤其七、八个侍女此刻正拉长了耳朵听着,她总要留点想象空间让她们闲磕牙。 但要是她叛军领袖身分一揭露,恪抱郡王府可要鸡飞狗跳,喧闹如市啦! “知道自己是贼还有救嘛!及时弃恶归善才能保万年身。”炜烈轻佻地劝她勿愈陷愈深。 救!对于一个已灭顶的人而言,这话来得是迟了些。“我随便唬弄两句,你别当真。” “冥顽不化,你非要等到脑袋瓜子落了地才肯觉悟吗?”不识好歹的笨女人。 “有人占山为王,有人落草为寇,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土地,我们要回来不为过吧!”满人的天空在北方。 气恼的他差点打翻瓷盅。“这种杀头的话不许再说,我们是在造福前朝皇帝荒芜下的土地。” “非常好笑,请记得命史官写下,‘造福’两字说来好听,我们汉人十分感激你们掠夺我们的银两和土地,忘了一提,”她顿了一下露出浅笑。“还有女人。” “有没有人被你气死过?”没好气的炜烈端瓷盅的手倏地爆出青筋。 月剎很无辜地眨眨眼。“也许你有荣幸成为第一位,恭喜了。” “哼!妖女。”炜烈的口气有着无可奈何的偏宠。 侍女们假装忙碌的东拭西摸,围绕在两人附近,不时发出不解的目光,听不懂听似简单却奥秘的对话。 她们唯一了解的是,向来不乏女人投怀送抱的风流贝勒爷,这回是遇到不买帐的姑娘家,而且是落于下风。 这话儿若传了出去,北京城的公子哥儿必笑掉大牙,那些不得爷意的格格们,可要引领看笑话了。 “贝勒爷,宫中来旨,胤礽阿哥召见。”禁军侍卫在门阶外通报。 “召见!”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不会是为了炜烈若有所思地望了月剎一眼。 “该来的总是逃不掉,帮我找个好一点的刽子手,我怕疼。”她不怕死地向他挑衅。 这个女人不能安分半刻吗?“你给我乖乖地养伤少打歪脑筋,里外巡逻的侍卫是精兵营挑出的精锐,别让我有揍你一顿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要我一次成功,不用说后会有期吗?”他也不想想,以她目前的虚弱是做不得傻事的。 所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陷于灰暗之地并非无退路,深入敌穴更能就近监视朝廷的动作,早一步警告南方的义军。 炜烈的徇私她不是不感动,但是江湖儿女身不由己,为了大明百姓的未来,她只有辜负他一片错生的情意。 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就好了。 “男儿,不要低估男人的怒气,否则你会后悔的。”他头一回感到的恐惧是失去她。 何时放下感情他不知情,或许是第一眼的惊艳种下情根,因不明其真实性别而苦苦压抑,一旦爆发即造成不可收拾的炽狂。 那份情放在心底发酵,终于酿成一抔苦酒,叫他一口饮下。 “聪明通常反被聪明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不要被自己的谋略反噬,男儿。” 他看出什么?月剎拭拭唇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确定“你该走了。” “你真冷淡。”有些不满的炜烈轻轻地点扣她的前额。 “汉人女子都是含蓄、矜持得紧,不似大胆、豪放的女真姑娘,你挑错抱怨对象了。”她隐隐牵动唇色微微地笑。 他笑中带柔地吻去她下颚的一滴汤汁。“让我安心好吗?” “扑火的蛾不好当,假使我狠心一点,你会尸骨无存。”她的心已变得和受伤的身体一般软弱。 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拉扯,情与义,爱和承诺,取舍该是明明白白的,她不能不坚强。 “你哦!一刻不得安闲,非要砍我几刀才甘愿。”他眷恋这张美丽容颜下的倔强女人。 身为男儿装扮的她已是天人之姿。 而今,他说不出心中的震撼。 那份美非人间所有,云丝细如滑泉,狡猾的灵瞳一片清澈,任性的唇饱含冰刃般犀利,如同一朵洁白无瑕的仙花却含着致命毒刺。 她是危险的女人,所以吸引、蛊惑着他。 “贝勒爷,胤礽阿哥还在等着你,请启程。” 外面传来禁军侍卫长的催促。 “啐,净会催魂。”炜烈低咒一声。“我很快就会回府,你不许妄动。” “我会‘乖巧’地躺在床上等你。”月剎挑挑眉,不认为重伤的自己还能翩翩起舞。 “要命。”他的下腹涌起一波热潮。 她没事说句叫人误会的暧昧语,让原本渴望她的身子起了反应。 炜烈谨慎地叮嘱侍女看好她,拉拉杂杂地交代一大堆琐事,在宫中禁军侍卫长的三催四请下,他才勉为其难地踏出府。 北京城的风逐渐转暖,一树的桃杏不见花,一粒粒小指般的果实结满枝干,就像不屈的生命。 月剎此刻的心和不成熟的果实一样苦涩,楼井外的天空是一件蔚蓝,江南的早荷该开了吧! 蓦然,她开始想家,无声的泪水爬了满腮。 “小姐,你是何苦来哉?” 一干侍女被月剎三言两言打发掉,她习惯命令的口吻不因时不予我的困窘而改变。 斑傲的气度,冷艳绝美的容貌,再加以过人的机智,很少有人不臣服在她柔中带刚的目光下,自然而然地听命行事。 “阿弥,南方的情况如何?” 阿弥欲言又止的回道:“援救小王爷的行动失败,义军伤亡惨重。” “有多少人被逮?” “包括袁将军在内,一共有三十六名义军弟兄被清兵掳获。”她不疾不徐地说道。 月剎微微一怔。“怎么会败得这么狼狈?消锨否走漏?” “查出是盐帮的张贵泄了口风,冷傲已取他首级,并未为难盐帮的失信。” “是沈恋心的美人计?” 诧异的阿弥眼中浮现出对主子的敬佩之色。“醉花坞本是胤礽阿哥怖在江南的线,她只是一粒棋子。” “通知江南分舵毁了这据点。” “是。” “查出小王爷和义军囚于何处了吗?”月剎认为当务之急是救人。 “小王爷应该北移,至于正确地点尚在查,而义军们则被关在水师地牢里。” “水师?”这似乎变得更加棘手了。 “是的。” 江南多湖泽,善泅之人不在少数,但是水师的纪律森严不易攻破,救人之事得大费周章。月剎暗暗思量着。 “小姐,宫教主和仇堂主此刻在京城。” “他们来京城干什么?我不是一再嘱咐不许来涉险,城墙上的皇榜不是贴好玩的。”他们太沉不住气了。 “你不是旁人呀,他们担心你的安危”月剎是义军的智多星,亦是他们深爱的人。 “义父身为一教之主,当知时势的不允许,何必来蹚这淌浑水?”唉!真是麻烦。 阿弥似乎想到什么地笑出声。“小姐,宫教主八成被两位小少爷扰怕了,干脆亲自上京城了解一下情况。” “宫昱、宫驭净会坏事。”她莫可奈何地摇头。 “不过也挺可爱的。” “可爱!”月剎一副见鬼的模样。“他们会为了这句话而追杀你。” 爆家两兄弟的孩子气甚重,虽然身处于危机重重的神教内,却因为刻意保护在外围环境的情况下,油然无知得紧。 每个父亲都藏有私心,希望儿女能平安、无碍地长大成人,即使贵为玄月神教教主宫群一样不能免俗。 所以他们的功夫极差,应对、进退的修为自然不如人,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阿弥,你转告义父我很好,叫他不用担心先回南方,我会想办法脱困去救小王爷。” “你的身体”她担心主子的伤势。 月剎轻抚着胸一抬头。“洋大夫的医术不错,伤口只留下玫瑰色的小疤痕,不会妨碍行动的。” “可是小姐的气色不见康健,阿弥不放心。”小王爷的命是命,难道小姐的命就不是命? 害人的小王爷,没本事好好地藏着,还被人抓起来关,根本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月剎吸口气避免拉扯伤口。“我当然不会鲁莽行事,一切要从长计议。” “小姐的意思是” “南火这方面是不易查探,日魂在京城可以帮上忙,请他暗中追查小王爷被囚的正确位置,我可以趁这段时间养好身子,好成功地救出小王爷。” 瞧主子一心为大明基业所做的努力,阿弥心有不舍地劝道:“小姐,有时人要自私点。” “谈何容易。”谁叫她是大明子民。 “贝勒爷对小姐真有心,你何不趁此机会跳脱,与他双宿双飞,当对令人称羡的神仙伴侣?” 阿弥想得天真。月剎不禁露出苦笑“大清皇朝的阿哥、贝勒是没有婚姻自主权,终身大事得靠满清皇帝下令指婚,对象不是郡主就是格格,一个乱党领袖连妾都不够资格。” “我相信贝勒爷会为你想尽办法打破藩墙,他对你的迷恋照然若揭,有心人都看得出。” 笑咯咯的月剎捂着胸,些微的麻痛警告她不可造次,她缓慢地呼出气。 几时阿弥口中鄙夷的满州狗,竟成了推崇备至的贝勒爷,见风转舵的功力强得过火,她不懂以色侍人的女人最可悲吗? 她是汉人,就算炜烈排除众议,隐瞒她叛军身分,他的阿玛、额娘也不可能接受她。 人要想得长远,视野得放宽,才不会伤人伤己。 还是无情无爱最好。 “有人来了,你先走。” “是,小姐保重。” “嗯!”阿弥才由方窗跃出,手捧银盘的侍女适时推门而入,时间抓得恰到好处。 耸伟的紫禁城像一座巨大的监牢,关住飞不出去的珍禽异兽,任其互相争斗、蚕食而亡。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缩影,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勾心斗角,明争暗夺,使尽一切卑劣手段铲除异己,丝毫不顾手足之情。 后宫嫔妃三千,为了争夺皇上一时的宠幸,不时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权高的贵妃欺凌七嫔、贵人、才子、常在及答应,甚至令其无端的失踪以除后患。 养在深宫的皇女们多骄纵,可怜的宫女、太监就成了现成的玩偶,任由她们的喜、哀、乐来摆布下场。 爆中唯一的一道清流是年满十五岁的和孝公主端敏,她的个性开朗、活泼,非常善良,是康熙最宠爱的女儿,人称十公主。 端敏从小爱骑马、射箭,小时候曾穿男装随康熙校猎,一弓拉开射中一头鹿,康熙一喜赏赐优渥。 “皇兄,好不好啦?” 二阿哥胤礽宠溺地捏捏她噘高的小嘴巴。 “端敏别胡闹,有失你公主的风范,叫宫女、太监们看了笑话。” “他们才没那胆子笑话我,又不是脑袋搁着嫌碍事。” “十公主的亲善惯坏了一干侍从,他们可不怕你的危言耸听。”胤礽哈哈大笑地轻拍她气鼓鼓的粉腮。 端敏娇嗔地踩踩顷玉铺成的玉阶。“你欺负人啦!” “皇兄哪舍得欺负你,十公主可是众人捧在掌上的名贵珍珠,就怕一个不小心给摔疼了。” “人家没那么娇贵啦,上回我一箭射穿了野猪的眉心,阿玛赞我好臂力,赐我红萝金翎一枚呢!” 翎毛是何等珍贵,向来只赏赐给有功勋的将士与方大无穷的勇士。端敏颇为得意地微仰螓首。 “好好好,端敏是女力士,是皇兄有眼不识凤驾。”这妹子好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心性。 胤礽向来疼宠这位幼妹,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争斗中谁都不足以信任,成天提防着被算计,唯有她的纯净天性能洗涤这宫里的幽闇残性,还以净土。 鲍主、格格们一到花嫁之年,礼官会呈上王亲贝勒、大臣公子的名单予皇上挑选,择其优秀点为额驸。 但是备受皇阿玛宠爱的和孝公主至今尚未婚配,起因是她心中早已有爱慕之人,多次以撒娇的方式避开指婚,期与思恋的男子相偕白首。 胤礽一眼看穿她的小女儿心事。“我当你是来找皇兄闲话家常呢!” “我是呀!顺便见见刚从江南归来的炜烈贝勒,间问他江南的趣事。”她说得大方,毫不忸怩。 “女大不中留哦!要不要奏请皇阿玛指婚?”他取笑着。 端敏毫不迟疑地点头。“好呀!回头我上御书房找皇阿玛说去。” “你喔!害不害臊?多少有点公主的样子,毛毛躁躁失了王家身分。”他一脸好笑地斜睨她。 “我才不希罕当个公主,好不自由哦!不能随皇阿玛下江南视察民情,镇日困在深宫内院。” 她被皇阿玛宠野了,一座皇宫内院早逛腻了,她好羡慕谨妃能陪皇阿玛下江南游玩,不像她只能在上林苑纵纵马,射两只野兽讨自己欢心。 听说江南风光秀丽,人文荟萃,渔女欢唱在水榭间,湖波泛舟最逍遥,令她好生嫉妒不能成行。 若是生于平民百姓家,她就可以畅意地游遍三川五岳,看尽天子脚下的好山好水,不用老是面对千篇一律的宫中礼节,什么坐如钟、站如松、笑不露齿,简直叫她苦不堪言,恨不得长了羽翅飞出宫。 “呵呵!话别说得太满,你若不是尊贵的皇女,怎会有机会结识炜烈贝勒?” “对喔!”她俏皮地皱皱鼻。“好久哦!恪抱郡王府又不是很远。” 胤礽不以为意说道:“北京城的风流贝勒岂会无美女相伴,你总得等他快活一下。” “好色鬼。”生气的端敏踢踢玉阶出气。 “奇怪,今天耳朵特别痒,原来是小端敏在背后偷骂我呀!” “啊!炜烈贝勒。” 端敏立即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拉起水袖遮住脸,可爱地缩缩肩、吐吐小舌。 “哈风大闪了舌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批评。”宠妹的胤礽轻捏她白玉耳肉。 “谁猜得到他有一对顺风耳。”她不依地撒着娇。 炜烈当她是自家妹子一般扯扯她的压鬓花。“调皮呀!和孝公主。” “别拉人家的珠花嘛!你又嘲笑人家的封号了。”每回他都当她是孩子般耍弄。 “岂敢。”他一副惊恐的表情。“皇上御赐的封号谁敢不敬,虽然你既不和善也不孝顺。” 和孝公主的母后永妃娘娘是炜烈的亲姨娘,他打小看着她长大,两人的亲近较其它嫔妃所生的皇女来得密切。 当他开始在脂粉堆里打混,体会女人在身下的美妙时,她才是个刚学走路的小娃儿,当然引不起他丝毫兴趣,久而久之仅当她是个妹子。 尽管她出落得如花般美丽,但既定的关系很难改变。他一直是以兄长的心态去关怀她,激不起纯男女之间的火花。 “端敏不想当公主,她思春想嫁人了。”胤礽说这话时,对象是看着炜烈。 “皇兄──”端敏憨嗔地一瞄。 明知故问的炜烈刻意回避问题。“是瑞亲王府的二贝勒,还是威武将军?今年的新科状元人品也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炜了帳─”胤礽以阿哥身分警告,他可心疼皇妹逐渐消失的笑靥。 “怎么,和孝公主眼界这么高都瞧不上眼?”他一脸苦恼地接道:“你不会看上我们五行了吧?” 端敏正兴冲冲地朝他奔去,打算告白自己的心事,但炜烈话锋疾速一转,止缓了她热切的步伐。 “哈当然不可能,我们和胤礽阿哥一样当你是妹妹,你可别想陷害我们娶不得美娇娘呀!” “你好过分,人家不够漂亮吗?”端敏气呼呼地直跺脚。 “还好啦!江南美女个个赛若天仙,是男人销魂的安乐窝,教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他两眼陶醉地诉说江南美人儿的纤柔、多娇,并且非常婬色地说着烟花女子的妩媚,不时投以几个妙不可言的暧昧眼波,完全显露风流本色。 年少怀春的端敏听得很吃味,口齿间的白涎都是酸溜溜的,巴不得把他放荡的嘴给缝上。 “小心吃太多油腻会拉肚子,风流贝勒倒成枯骨贝勒。”什么嘛!讽刺她不温柔。 炜烈志得意满地大笑。“胀死好过渴死、饿死,我可是赏花君子。” “可惜遗漏了我这朵王家名花。”她大言不惭地比比自己。 “这朵名花太娇贵,难养矣!”他大大地叹了口气,表示养不起。 “你我讨厌你啦!” 气不过的端敏眼眶泛红,带领着一大票宫女、太监呼啸而去。 第八章 “端敏喜欢你。” 空气倏地静凝。 胤礽阿哥一句责备的话,弄得两人气氛僵持不下。 在女人堆里来来去去,身边环绕的爱慕眼光多不胜数,心思敏锐似箭的炜烈岂会看不出她眼底赤裸裸的爱意。 若在一个月前,他会笑着接受一个公主的示爱,继而等着皇上的诏书,择日迎娶娇俏的十公主,当个令人称羡的驸马爷。 但人是无法掌握命运,他屈服于无奈,只因为“她”的闯入。 才分别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思念起不听话的男儿,就怕好胜的她弄伤自己。 这是一团怎么样的情结?即使聪明如他亦是无解。 搓呀搓地搓成一条情丝,捆在两颗彼此有意却遥远的心上。 “不要逼我连兄弟都做不成,胤、礽、阿、哥──”炜烈讽诮地说道。 胤礽两眉一聚。“端敏是个好女孩,她可以帮助你巩固在朝中的地位。” “我看起来像是攀着女人裙角往上爬的男人吗?不要算计到我头上。” “当你是兄弟才劝一句,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比端敏更适合你。”他相当看好他们的未来。 炜烈当下回绝“适合不代表两情相悦、地久天长,我不想拿自己的情感当政治筹码。”端敏的落花有意,他这流水只有抱歉无情了。 “以前的炜烈不会说出这种没志气的话,你的风流、洒脱哪去了?”在胤礽面前他像个熟知的陌生人。 炜烈瞪眼不语。 胤礽耐下心来劝道:“于公于私,我希望你能接受端敏,就算是为了我的一统大业。”目前他极需要皇阿玛的肯定。 以皇阿玛对端敏的宠爱,只要她在耳旁说几句软语,胜过众皇子绞尽脑力的付出,就可以加强他在皇阿玛面前的力量,进而得到宠信。 虽然他们是感情融洽的兄妹,但是绝不比枕畔厮磨的丈夫来得亲密。 炜烈闷声地望着他,有些无力地说道:“我真的办不到。” “你”他真想狠狠骂醒这个不长进的兄弟。“为你府上的女人?” “她是吧!”炜烈坦白地承认。 “值得吗?” 值得吗?他脑中充满她的影像。“环绕在我身边的女人多如繁星,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般撼动我,教我身不由己地想被她拥有。” “被她拥有?”多奇怪的字句组合。“应该是你拥有她吧!” 他突然地笑出声,笑中有掩不住的得意。“她是绝世奇女子。” 看不惯他忘我的得意,胤礽神色凝重了几分,他不会是爱上 “她是月剎呀!”想不到他这兄弟竟爱上一个乱党领袖。 “谁告诉你是碎花坞的沈恋心?”炜烈不做第二人想,就是她。 “窝藏叛军首领是项重罪,你不为自己想,难道要拖累远在郡地的恪抱郡王及福晋?” 他听了微微楞住,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睫。“此事只有你我知晓,端看你的心意了。” “你是在以兄弟情谊施压力吗?”胤礽愤怒地握紧双拳想揍人。 “不敢。”炜烈始终不看他,像是在研究玉阶质材。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 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他的确在赌,赌胤礽阿哥的念情,不致叫心字写成灰,看淡兄弟情。 胤礽强抑愠意。“好,就算这回我能压下此事,你能保证月剎放弃得掉反清的念头?” “我我会看牢她。”他不太有信心地说道。 “万一看不牢她,做出危及大清基业的错事,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绝不许有万一,我不会让你有办她的机会。”傲然挺胸的炜烈重重强调,似在说服自己。 他的固执叫胤礽十分头痛,他维护的对象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而是一位不时挑起满、汉泾渭分明的心结,专和朝廷作对的叛党。 月剎是女儿身出人意料之外,传闻毕竟足以影响民心,所以更不能以平常心相待。 但事实愈压抑愈容易爆发,而且会一发不可收抬,终至酿成大祸。 这件事的为难处不在于个人,而是包含大清律法的运作在内。 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只怕难以善了。 “南火,你的朱雀方位迷失了,五行再也凑不齐同心。”胤礽相当遗憾。 “给我时间导正方位,朱雀仍是朱雀。”他突然好想听男儿惹人发火的言语。 胤礽冷静地深凝着眉,纵有千般诫言欲吐,难敌遇上被情缠身的男子。 他陷得太深了。 什么是情? 在一片紫荆花海下浅笑而立的倩影,心口不断涌出一股澎湃的吶喊,非要将这朵迷离的奇花种在两臂间,再也逃不开。 微乱的云丝随风飘扬,杏花红的裙摆与风同化,悄如林间的仙子在掬香,一脸恬祥。 “你好美。” 一双温柔的手从她背后环抱,温热的气息吹向她颈后,月剎的鼻头微酸,怕回报不了他的深情,纵使她心中有情。 “炜烈,别爱我太多好吗?”就在今夜,今夜她要背叛。 他低头吻吻她细不见孔的颈项。“男儿,你想飞了吗?” 月剎一惊。“羽翅已折的鸿鸟是飞不远的。”他看出她的意图? “爱我吗?” “我们没有未来,说爱太沉重。”如果可能,她真想在他怀抱里赖一辈子。 “谁说没有未来,只要你把该死的反清念头彻底从骨子里拔除,我们会有一辈子时间说爱。” 得不到承诺的惶恐让炜烈害怕,心急得手心一使劲,促使肩头微痛的月剎不停一声,仅以脸颊磨蹭他的手背。 这份不被允许的情爱让两人都痛苦,偏又不能不爱。 是孽呀! “我弄疼了你是不是?”惊觉自己的鲁莽,他将心爱的人儿转向自己。 她仰着头,笑得一脸柔情。“傻瓜,我是习武之人,这一点痛不算什么。” “可我会心痛。”他抚抚她的眉、眼,似看不尽手中那份美丽。 放弃吧!他用眼神恳求她。 不要逼我,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月剎回以无奈的凝眸。 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深沟是如此宽敞,两人心中都有数,谁也退不了那一步,他们为的都是自己的族人。 “炜烈,陪我喝杯酒。” “不怕醉?” 她轻笑起来,清澈的瞳眸带着勾引。“醉了不好?方便你下手摘花呀!” “我这个风流鬼被你磨光了锐角,现在已当怜花的君子。”他忍不住低啄她欢迎的红唇。 “君须怜我我怜君,花前笑看月半圆,一壶酒,两盏灯,不看奴家面。”月剎诗中暗隐道别之意。 你怜我,我怜你,可怜相爱不相守,花前月应满,半残总是缺。 酒一壶,点了灯,今日别后再也见不着面。 炜烈似乎嗅到离别气味,手臂不禁狠狠地拥紧她一吻。“我爱你,男儿,我爱你。” “炜了帳─”她不想哭。 “为什么我会爱上你?你完全打散了我的理智。”可是他不后悔爱上她。 月剎伸手探入他的发中轻喃。“抱怨太多的男人不可爱,容易变老。” “好个丫头,我觉得被轻视了。”道男人可爱?她分明是嘲笑他不够威武。 “好嘛!是我错,你罚我寸缕不着地在府里绕一圈好了。”看你允不允。月剎打定他占有欲重,存心挑拨。 “你杆帳─”炜烈醋井足地瞪着她。 “真难伺候耶!贝勒爷,小女子是特地来讨你欢心耶。”她利用眼神挑情。 坐怀不乱不是炜烈的本性,久未沾女色的欲望在他眼底闪烁,他做了一个男人会有的举止──抱起她往房里走去。 房门一开,他有片刻的迟疑,眼前一桌上好的酒菜看来是经过一番巧心布置,金樽玉壶清香绕,阵阵花色瓶中插。 非忧似忧的眉头紧蹙如山,有所觉悟的他毅然跨入,自信绝不会失了先机。 “你当真邀我饮酒畅乐?” 月剎徐徐笑道:“贝勒爷大可放心,酒中没下葯,毒不死你。” “是吗?”他可不相信她的说辞,一个连眼神都能骗人的小骗子。 斟满一杯酒,月剎先饮而尽,以空杯示意。 “我相信世上有一种东西叫解葯,你的过分殷懃教人不安。”人的本性会一夕转变?他不太相信。 “多疑。”她轻啐了一句推他入座。“此酒若有毒,可男愿死在乱箭之下。” “谁准你乱咒誓,不准不准。”他心慌地连忙取下她手中欲饮的第二杯酒,生怕一语成谶。 美人恩,英雄冢。他这会真是深刻体会。 “信我一次吧!酒里绝对没掺叫你后悔的小玩意儿,收起你的小人心。”她为他倒满了一杯酒。 炜烈嗅了嗅气味,察其酒色,谨慎地浅沾一口,舌蕾传来的辛辣让他确实无异物。 “怎么,可信?”她笑靥迎人地讥他胆怯。 “我有防备之心实属正常,这都得怪你比蛇还滑溜。”酒香沁鼻,他不免一饮再饮。 太过轻估她的用心,仗着自己千杯不醉的海量,炜烈在酒气和心上人劝酒的醺然下,不自觉饮了十数杯。 酒气在他体内催发欲念,原本迷蒙的黑眸变深沉,眼前清艳绝美的灵秀女子是他所爱,丹唇轻启多魅惑,他觉得醉了。 才一起身,炜烈摇晃了一下,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虚软,颠坐回圆椅。 “你你下了什么葯?”他心中传来的不知是痛还是悲。 痛的是她狠心的算计,悲她走的是条不归路,此去怕无生机。 他要她活着呀!活着给他爱她的机会。 月剎的眼中有浓浓哀伤。“这回我没欺你,这的确是酒。” “酒!” “山东阳榖县有个景阳镇,该听过‘三杯不过岗’吧!景阳春酒性之烈可想而知。” 景阳春?他太大意了。“为何你没事?” 烈酒让他麻了舌,连说个话口舌都不灵活。 “我师承天山二佬,两位师父古怪奇邪,自幼以酒为水喂我,长期磨下来自然不觉酒浓。” 想她经年累月地和师父在山上练功,年幼无知不识酒味,傻傻地听从师父们恶意的捉弄,拿酒当甘露饮,一天三、四回。 久而久之训练出一身好酒量,任何烈酒都难不倒她。 第一次喝景阳春时,她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失足跌落山崖睡了一夜,被找不到徒弟的二师父发现拎回去,佐以更烈更醇的酒以示惩戒。 自此,她就不轻易沽酒,直到今日。 “这酒会让你醉上个几天,希望酒醒之后你会忘了我,就当你我的相遇是一场梦。” “不,男儿你不能走”炜烈挣扎着想抓住她。 “是我辜负了你,原谅我。”含着泪,月剎忍着投入他怀抱的冲动。 “我不原原谅你,不原谅你”不要走,不要走,男儿。 “也好!就恨我,下回再见千万别留情,我们是敌人。”她哽咽地转身离去。 “男儿,你回来呀!” 无能为力地目送她的背影,眼前的幻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终成无数的叠影消失。 炜烈不支地趴伏在门边,发出野兽般受伤的狂吼声,没想到风流浪子竟为留不住他的女人而落泪。 “傻男儿,我舍不得你去送死呀!为何你不明白我的深意,非要逆天而行?” 纷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炜烈狠狠地在手臂划下一刀,提醒自己不能倒,否则会救不着男儿。 “天呀!贝勒爷遇刺了,快来人呀!抓刺客。”府内总管惊慌地大喊。 “闭嘴,备马。”再不赶上,他怕迟了。 “贝勒爷你的伤” 汩汩而出的血令人心惊胆战,忠心的侍卫担心他的伤势纷纷阻止,教他动弹不得。 景阳春的酒后劲强如虎,在百般拉扯下,手臂渐渐失去力气,炜烈的知觉开始模糊,他犹带浓重的酒气呢喃着── “男儿,男儿,男儿” 她,还是走了,走向她的宿命。 “月剎,你的伤势如何?” 日魂的关心唤醒她一时的失神,月剎回以一抹很薄的浅笑,表示无恙。 “你脸色很差,确定能执行任务吗?”今夜的行动太危险,他不希望她参与。 “日魂,别像个娘儿们啰哩吧嗦,念得我耳朵都麻了。”她休养个大半月还能不好吗?唯一收不回的是心。 “郑可男,你在凡么颠,日魂担心你的身子尚未康复有错吗?瞧你那是什么嘴脸。” 即使心中有愧,月剎仍逞强地回道:“冷冷,要不要比画一下?我可以让你几招。” “死不悔改的女人,要不是看在你大伤初愈的份上,我真的会砍你几剑”冷傲掩不住必切地挥舞双手。 “啧!你说大话的坏习惯要改一改,以后我若不在了,可没人能适时地矫正你的缺失。” 日魂一凛。“月剎,你是义军的精神颔袖,说不得丧气话。” 他竟有一丝不祥预兆,她可是在交代遗言? 不,是他多想了,月剎大概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一时口不择言地说说胡话。 她一向是最坚强的女诸葛,不会自乱阵脚。 “开开玩笑而已,瞧你紧张得像我已躺在棺材底。”月剎甩甩寸长的短剑。 平常时她是不带剑的,为了这次非比寻常的任务,她才在日魂、冷傲的强迫下多配了把短剑。 “月剎──”日魂向来冷沉的口气加了一抹严肃。 “好啦!别恼了,要是我有个万一,家母就拜托了。”她的心在今晚特别的浮躁,难以冷静。 “可男,你给我收回行将就义的悲切语气,不然今晚的任务就取消。” 月剎背脊一挺,望向日魂的目光难以莫测。“相识多年,这是你第一回唤我的名字。” 虽然两人名义上是义兄妹,但是日魂尚未入教前,她已是独当一面的月剎,所以他一直以敬畏的态度对待她,从不踰越“先入为长”的藩墙。 如今,这一句“可男”叫得她的心更加沉重,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不带半分玩笑。 “我是因为月剎之名才入教成为日魂,不要让月剎之名失去光彩好吗?”他心底真正的意思是──为了你的存在,日魂甘于沉沦。 他对她的爱深知大海,一直以来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他很清楚月剎为了反清大业无意于儿女私情,所以视他如亲人为共同目标而努力。 既然看不破情字,他只有以兄长的身分守候她,无法开口言爱。 而她打从自恪抱郡王府归来,原本自信的眉宇染上轻愁,开朗、慧黠的笑容显得黯淡,不时流露出遥望远方的落寞神色。 她爱上炜烈了吗? 他不敢问,怕伤了她故作平静的心。 “月剎永远是月剎,日魂月剎才成明,我懂得。”她无法逃开娘亲对她的殷切期望。 爹为了反清复明而牺牲,身为郑家子孙,她已没有退路可行。 为了她这句日魂月剎才成明,日魂动容了。“行动的事由我们负责,你只管运筹帷幄。” “行了,当我是第一回出任务呀!” 夜幕低垂,命运之神摇动转盘。 十数条人影趁着夜色潜进刑部大牢,据报朱王爷的孙子囚于此。 地牢内火光烁烁,影子四下晃动,十分诡异。 四、五个狱卒手拿长剑来回巡逻,铁钥碰撞声如往常般响起,随即额上无息无声溅上血迹,落入旁人手中。 疾行的人影搜寻着牢房,尾随于后的俊美白衣男子倏地全身一绷。 不对,戒备太松懈了。 “陷阱,快退。” 听到月剎的大喊,所有的人鱼贯地退出大牢。他们才一跃至中庭,***立即大亮,恍如白昼。 上百名弓箭手拉开满弦的箭,禁军侍卫一字排开,四面人墙围堵住一行人,毫无空隙。 回廊上立了两道伟岸颀长的身影。 “拿下乱党。” 胤礽阿哥的话一落,一拥而上的禁卫军挥动利剑,逼向一干叛军。 只见日魂一把青锋剑劈开一行血路,势如破竹地斩杀潮水般的清兵,身起剑过,人头四飞。 冷傲也不落人后的拔剑相向,回刺旋到似流星坠落,他气势如虹地站在月剎面前,和日魂两人形成一道屏障护佐重伤初愈的她。 “好可怕的杀气,此两人若能为我所用”胤礽可惜地叹道。 在他身后的炜烈不发一言,紧抿着下唇盯着那抹白衣身影,生怕无情的刀剑伤了她。 炜烈看出那两个剑气凌厉男子是以生命在护她,即使在明知她身怀绝技之下。可见他们对她的用情不比自己浅,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月剎?”顺着他隐忍的目光,胤礽不得不赞叹真有天人转生。 即使她穿着男装一脸镇定地审视局势,那张出尘的容颜仍掩不住扁华,美得教人移不开视线,以致禁卫军的剑尖一到她跟前,就失神地怔了一下。 结果真应了牡丹花下死,很快沦为她面前两位男子的剑下魂。 “月剎不会武功吗?”胤礽好奇她为何只观不战。 “她在保存实力做最后一击。”炜烈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话。 胤礽看看他愀然扭曲的五官。“你还真了解她。” “不要小看月剎的实力,她的七尺绫纱出神入化,神奇莫测,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回若不是她受了重伤,久战之后的败者将是他。 “啧!没想到你会提醒我,我还当你被爱给冲昏头了。”他对月剎的戒心又多了一倍。 往往看似无害的对手最可怕,这种人会在谈笑间让人致命。 炜烈面容一冷地说:“我爱她,但是我懒得替你收尸。” “真毒。”他讪讪然一笑。 中庭内战况惨烈,胤礽的禁卫军死伤泰半,尸陈遍地,叛军十数人也仅剩五、六人苦撑,日魂及冷傲皆负伤在身。 眼看着禁卫军的节节败退,胤礽脸上的表情由戏谑转为凝重。叛军的实力远超过他的想象,尤其是传闻中的月剎还尚未出手。 他悄然地望着炜烈紧绷的侧面下了指令。 “弓箭手准备。” 炜烈双目圆睁地回头。“你要放箭?” “抱歉,南火。”他用眼神说明,不能成全你了。“放。” 剎那间百弓齐发,雨一般的箭射向中央三人,炜烈见状欲冲出,但右手却被只铁臂紧扣着。 “放开我。” 胤礽肃穆地冷睨他。“箭射的是反清份子,不是大清朝的贝勒爷。” “我” 他的反抗在目睹一道白影拔空而起时停滞。 七尺绫纱幻化成千万条瑞光龑向弓箭手,应声而倒的弓箭手不见血,唯额前两眉处有一小点。 见月剎因使力一击微簸了一下,臂中两箭的日魂随即扶着她。 “你不要紧吧!” 她看了看伤得更重的冷傲。“一时内息不稳罢了,你先顾着冷傲。” “我不要紧,你给我小心点。”冷傲吐出口中血,以高傲的口吻关心她。 身上的剑痕密布,肩、胸各插着半波的箭,他反手一挥削丢露于外的箭羽。 “你们得空先走,我来断后。”月剎眼露酸楚地对着为她挡箭的两人说道。 她不愿他们为她做出任何牺牲。 “休想,要走一起走。” 两人同时以凶狠的目光怒视。 “炜烈不会伤我,让我掩护你们先行离去。”她的视线与炜烈相对。 四目凝望,竟是悲哀而绝望。 敌人呵! 天地悲鸣,乌鸟啼月,一阵雷光照亮了满地的红艳,分不清是汉人或满人的血。 第九章 “什么?” 内侍在胤礽阿哥耳边低语,他诧然露出惊讶眼光,重新看待月剎这位女诸葛。 他的确低估了她。 这招声东击西的计策使得狠,不惜以己之身为诱饵,乘机救走了小王爷。 一个大明王朝的遗孤值得牺牲这么多人吗?他深深地困惑。 “退下。” 一个突来的命令叫一干侍卫傻眼,二阿哥不会想以尊贵之身和乱党过招吧? 虽然疑惑,第二批备命的禁卫军仍听旨行事。 “月剎,你是少见的奇女子。” 月剎目一沉,看看炜烈眼中的不解,再回瞧胤礽。“能得二阿哥的赞语是小女子的荣幸。” “你不仅容貌出众,聪明才智更是不逊于男子,可惜走岔了路。”如此丽容,他亦心动得想纳为妃。 “二阿哥此言好笑,女真本该在大漠放羊赶马,为何背祖忘宗地舍弃家园,强抢我们汉人的坟地?”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这等道理应该懂吧。 被讽辱的胤礽面上一寒。“你若肯降于我大清,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大明儿女岂能降于异族,你当真以为满清能万年不坠吗?”她将袖剑滑至后臂。 胤礽终于了解南火迷恋上她的原因,稍有理智的人都会被她不驯的厉言气得发火,恨不得扭断她的颈骨。 不用说是女人,就算是个男人也不敢当他的面质问大清朝的国祚,而她毫无惧色的大胆蔑言,教人不由得一惊。 “我想问一句,值得吗?” 她马上神会意通地涌上悦色。“我成功了,不是吗?” 这好灵敏的反应。“你怎么看出破绽?”他自认布置得天衣无缝。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一踏进刑部我就觉得事情进行太顺利一定有鬼,果然如我所料。” 在行经刑部大牢前,她眼尾斜瞄到一座戒备森严的楼阁,照常理讲,大臣们休憩的地方不应派有重兵驻守,除非内有不可告人之事。 刑部是何等重地,居然没派侍卫三班巡逻,叫他们如入无人之地一般,岂不启人疑窦。 尤其朝廷为了安抚尚未归顺的民心,自然不至于会亏待小王爷屈就在污浊的牢房,必待之以上宾之礼。 当下她无声以眼神示意阿弥,要阿弥趁着时势大乱之际潜身入楼阁,悄悄地把人带离刑部,而今── 她已无后顾之忧了。 “女真的皇太子不过尔尔,我大明复国指日可待” 一说完,她用动绫纱直逼胤礽,眼见如波的白光即将取下他的首级,一道剑光凌空侧劈,拨开了软韧的天蚕绫纱化解危机。 “不要逼我动手,男儿。” 心口一涩,她面上仍维持无情状。“我说过,再相见即是敌人。” 一招未果,月剎向他发动攻势,右手使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天魔舞甩带,左手握紧短剑等待时机掷向满清阿哥的心脏。 炜烈迫于她绝情地逼进,不得已予以反击,一剑一纱在半空中交缠,善于计谋的月剎利用他的爱虚开了个空门,将自己的身体送上前。 “该死,你不要命了。”他急急地收剑,仍止不住剑气划破她无瑕的玉颊。 就在这一刻,月剎掷出手中剑。 不察她有此一险招的胤礽连忙一避,三寸长的短剑虽末命中心口,但是上臂仍逃不过一劫。 “你”因为一时不忍导致胤礽中剑,炜烈收起心底的深情露出杀气。 他不能再饶恕她了。“月剎,受死吧!” 不再处处留余地的炜烈剑势森冷,招招使尽全力地攻向月剎,其剑气之狠绝竟然在天蚕绫纱上留下一道道剑痕,可见他是绝了心。 大伤初愈的月剎有些心余力绌,脚步略显飘浮,看得日魂、冷傲心惊不已,几度想出手帮助,却被她刻意的回舞阻断机会。 一队火器营的侍卫悄然地架上枪,千来管枪口对着中庭的三人,月剎一个轻跃瞄见其身影,她冷了口气做出令人悲痛的举动。 同样地虚开一招在炜烈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直觉地认为她又要使诡计,一剑不偏不倚地刺向她 “不──” 所有人都为这一幕怔住,不敢置信的炜烈望着手中残忍的剑,整个剑身都没入她的心窝,那一瞬间,他的生气似在胸腔内被抽光。 胤礽举起的手惊讶地停住,似乎已没有必要动到火器营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傻,我并不想杀你,不想杀你呀!”为什么她要以身喂剑?为什么? 炜烈悲切地松开手,抱住她滑落的身躯,不知该如何挽救气息渐微的她。 月剎无力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赌运一向很好?” “不要说话保留些元气,我找人救你。”他哽咽地抹去她不断溢出口的鲜血。 “没没用的,这次你你也无能为力。”一把剑就插在胸口,她竟不觉得痛。 “你不会死的,我不许你死,胤礽,你快传太医,快传太医。”他悲恸得顾不得尊卑身分。 胤礽一脸无奈地走到他身边。“她伤得太重了。”月剎真是好刚强的姑娘。 “你说谎,她会没事的男儿,你别动,别动呀!”炜烈连忙压向她急欲起身的肩。 月剎笑得十分无忧。“答应我,放日魂他们离开。” “你居然”他悲痛得几近说不出话。“你好狠的心,为了保全他们不惜牺牲自己。” “一个月剎够了吧!二阿哥。”她用胜利者的眼神横睇胤礽。 他了悟地望向被侍卫围住而无法靠近的男子。“我真的不了解。”她竟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生不得其爱,生不如死我求仁得仁,无愧于天地。”她活着好累。 “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许日后我会后悔今日的任性。” 胤礽手一挥,被她视死如归的刚烈所感动,唉!人生得一知己何其难。 日魂及冷傲悲怆、不稳地走过来,想靠近她却被炜烈眼中强烈的憎恨给逼退。 “你们没有资格碰我的男儿,她是为了你们才男儿乖,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两人的眼中都泛着红丝,不置一语地望着他怀中的月剎,心中的撕痛无人知,他们宁可那一剑是刺中自己的胸口而不是她。 “炜烈,别别这样,让我和他们说说一句话”月剎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不,你的伤”血为什么流不止,他已经止住八大穴呀! “了帳─拜托” 炜烈瘖哑地看着她。“只准说一句话。” “嗯!”他不许日魂和冷傲靠得太近。“听完一句话就给我走。” “可男。” “月剎。” 努力维持最后一记灿笑的月剎以他们熟悉的口气,非常不耐烦地说道:“别让我死得不甘不愿。” 他们懂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换他们两个人的命。 “义母我会代你照顾,你安心地”日魂说不出口,他知道今生再也不可能爱人了。 炜烈不想将最后相聚的时光分给旁人,瘖哑地命令侍卫驱他们离开刑部中庭。 “你你好霸道。”她笑得虚软无力,血由胸口往上冒出口鼻。 他拚命地抹,抹得一身是血。“撑着点,男儿,太医快来了。” 那一剑刺得有多深,他比谁都清楚。 “我一一直想告告诉你我爱爱你”她真的好爱他,爱得不惜一死。 两人的身分是绝然的对立,即使相爱也无法相守。 爱得痛苦却不能不爱,她唯有选择一死才能解脱,不再受困于两难之中。 “我也爱你,男儿。”他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尖尝到血的腥味流入口中。 “你要让自己幸福,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娘子爱你”“我的幸福是你,我只要你当我的妻子,只要你”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好好地活着。 不能再让他牵牵绊绊,抱着绝望空等,为了解除心爱男子的痛苦,月剎凝聚最终的一口气拔出胸口的剑。 “你在干什么不,你不能不能”如水柱一般的血喷洒在炜烈的身上,他的脸、胸都溅满了鲜血,像雨水湿透了衣衫不断滑下。 “我不后悔爱爱上你。” 头一侧,月剎在他怀中失去生息,绝美的容颜逐渐失去温度,终至冰冷。 “不,我恨你,我恨你,你不能就这样拋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你听到了没?郑可男──” 凄厉的悲吼声直透天厅,令闻者心酸。 “人死不能复生,你得让她走得安心。”胤礽只能说着肤浅的安慰语。 “胡说,男儿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你别吵她。”他抱着她轻声哄摇着。 胤礽看不过他的自欺,要他睁开眼瞧瞧她早已香消玉殒的事实,于是两人拉扯着月剎的尸首。 结果一不小心,尸首往两人的手中滑脱,炜烈急忙忙地伸手一捞成空,落入一双干瘪见骨的手中。 “抢什么抢?一个死人不够两人分,送给老人家当花肥好了。” 沙哑的老人声音犹在耳际,瞬间即消失了踪影,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的长相。 炜烈发狂地向天一嚎。 “把我的男儿还给我,把我的男儿还给我,把我的男儿还给” 如同鬼魅般的悲咆声不断,胤礽正想一掌劈昏他,怎知炜烈突然抓着胸口向前一跪,一口鲜血呕了出来,随即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厥了也好,省得麻烦。” 胤礽命人把他送回恪抱郡王府休养,嘱咐今日之事不可多言。 月剎之死如尘烟嚣上,很快地传向南方。 于是玄月神教传闻逐渐湮灭,不再有星火。 一年后天山曲池 终年飘雪的天山笼罩着一层朦胧美,神秘地教人想一窥其面貌。 传闻中,山上住了两位仙女,仙衣飘飘地站在天山顶俯望人间,不少猎户从山脚下经过为之惊艳,从此不事生产地站在底下眺望,盼能再见仙姿。 天山深处有一处天然石坳,高约八丈,宽十丈有余,风雪飘不进洞口,常年百花盛开不分时节,只因有座医疗百症的温泉瀑布。 “炜烈贝勒半年前迎娶了和孝公主,皇上龙心大悦封他为端王爷。”红衣美女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着,希望能满足自己报复的心态。 相对着她的怨怼心,另一侧清灵的仙女一脸平静地晾着**好酿酒。 山坳中无岁月,她已分不清是寒冬还是暑夏,自在怡然地做着手中事,累了就睡卧花丛间,以落叶为席,蕉叶为被,枯干当枕。 这里的世界没有纷扰,只有宁静与祥和。 “喂!你是聋了不成,没听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气人,她怎能无动于衷? “怜星,渴了吧!喝杯山泉水。” 宋怜星气恼地瞅着她玉腕递来的水晶杯。 山坳中多奇石,其中又以水晶居多,各色宝石铺于温泉底,四壁净是发亮的磷石,故所用的器皿大多取其石而雕之。 若是贪心点取其一斛珍石,定能在人世间快活十世。 “郑可男,你不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很无聊?”她快闷坏了。 “不要出言无状,叫师姊。”郑可男唯一的兴趣是戏弄这位师妹。 她露出恶心的表情“呕!少来称大,我十足的倒霉才会鬼迷心窍求两个老妖怪救你。” 当年醉花坞被玄月神教围剿时,宋怜星适时出外买胭脂逃过一劫,不幸遇到两个奇怪的老人要收她为徒。 虽然口中大喊着要恨令她心碎的男子,可是心一平静后却发现无从恨起。 当她意外得知胤礽阿哥设下陷阱要活抓月剎时,她莫名的善心抬头,以交换条件成为天山二佬的闭门弟子,拯救她的“情敌。” 结果呢? 情敌原来是天山二佬的大弟子,她的师姊。 “你被他们拐了,也用不着把不满转嫁到我这里,至少他们的绝世武学是值得一学的。”郑可男抚着胸轻咳。 “谁要学他们的武功,怪里怪气的,一下子要人搓一千个巴掌大的雪球,回头又说我闲着无聊,干么像个娃儿玩雪。”真是气死人了。 她推了酒石入石瓮。“人生求一太平,何必庸人自扰?”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难怪能摆平两个怪老头。”宋怜星嫉妒她的平静。 以一名历尽沧桑的妓女而言,本该是渴望觅一处桃花仙源以终老。 但是真遇上了,宋怜星反而贪恋山脚下的虚华世间。 “在世人眼中他们的行为是不容于世,但是却单纯得可爱。”同性相恋的两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拜托,两个大男人老是黏在一起怪恶心的,还老要我和你合练鸳鸯剑”鸳鸯是一雄一雌,她们太离谱了。 郑可男不回答,一径地浅笑。 她曾死过一回,整整三个月冰冷无气息,是两位师父日以继夜地强渡热气保持恒温,等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天山雪莲出世。 罢服用新鲜的雪莲**时,命是救回来了,可是魂魄却早已归阴司,他们一发狠潜入蓝天寺绑了个得道法师施法,硬是从阎王手中要回她的三魂七魄。 可虽然是回了魂,伤重的她仍处于昏迷状态,时而需辅以名贵葯材以养体处之身。 直到三个月前她才下得了床,至今胸口仍隐隐作疼,只能浅笑或轻咳。 问她想不想念心中牵挂的男子?她能回答的是一记深思。 只要他过得好,她就于愿足矣!毕竟对他而言,她已是个死人。 “我刚刚是骗你的,炜烈贝勒在迎亲那日闹失踪未完婚,皇帝老子一生气差点摘了他的脑袋,是和孝公主出面求情才免去一罪。” “嗯!”宋怜星受不了她的冷声冷调。“你的声音可不可以稍微有点起伏?” “我的身体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情绪,你强求了。”她仍是一贯的冷意。 “我忘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而她是心死。“他对你尚未忘情。” 郑可男手颤了一下,被石棱割伤了指头。 “你这疯丫头又对小月儿说了什么鬼话?瞧她满手是血。”月儿是郑可男的小名。母性泛滥的奇佬佬连忙掏取小葯丸捏碎敷在她手上。 “我才没有”师父不公平,又冤枉人了。 还没等宋怜星申诉,阳刚气十足的怪佬佬大吼一声,吓得她把话缩了回去。 “大师父,二师父,是徒儿手拙,与小师妹无关。” 其实她们年岁相差无几,两个同是花样年华的姑娘,却已在浊世中打滚一回,受伤累累地舔舐伤口,人不老,心已憔悴。 “谁是你的小师妹你们瞪人好可怕。”宋怜星的声音由嚣张到怯懦逐渐弱。 奇佬佬拿出一瓶奇香的小瓷交给郑可男。“你的身子糟得狗都不想啃,天香玉露丸每日含两粒,早晚各一。” “二师父辛苦了。” “你才知道我辛苦,金玉花和香兰的根多难采呀,师父还差点让那银蛇噬了手呢!” “我不喝酒。” “嗄!”这小妮子向来聪明,拐不动了。 一旦奇佬佬开始找借口东抱怨西找碴的,那就表示他又要找人试新酒,她早就学乖了,不用他开口就能猜中他口中未竟之语。 “漂亮奇,月儿的身子还不能适应刺激的食物,别叫天香玉露九给浪费了。” 奇佬佬委屈地嘟着嘴。“潇洒怪,我们的日子无聊极了。” 宋怜星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长了头,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两位师父,徒儿想下山一趟。”郑可男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月儿呀!我们好不容易把你的命给救回来,你该不会又跑回去送死吧!”反什么清,复什么明嘛!天下本一家。 “过几日是娘亲的生辰,不孝的月儿想去看看她老人家过得好不好。”对于国仇家恨她早看淡了。 毕竟她已死了一回,一切的前尘旧事都应一笔勾销,是满人也好,汉人也罢,谁当皇帝都是上苍的旨意,一介平凡之女不该干预天命运行。 敝佬佬执起她脉络一把。“走千里不是难事,切忌动真气。” “多谢大师父成全。” “你喔!有时装笨一些,太过聪颖反而会不快乐。”他着实喜爱这打小教大的徒儿。 “我不够笨吗?”她睁着“无知的”双眸微笑。 是的,有时无知是一种幸福。 郑可男将手心置放在胸口,脑海中浮现握剑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他过得可好,是否如怜星所言尚未对她忘情? 一段情,要记挂多久才会遗忘? 一年、两年、五年‘年或是永远? 恪抱郡王府 “滚,你的声音真难听。” 炜烈贝勒又赶走一个他宠幸不到三天的女人,叫下人们看了直摇头。 自从郑姑娘死了之后,贝勒爷就变了。 不是变好而是变得更糟糕,以前他是个风流贝勒,现在却成了烂情贝勒,只要神情有一份肖似郑姑娘,他都会想尽办法把人弄进府。 可是一上过床后,就嫌人家那份神似消失,二话不说地把人踹下床,要帐房拿些银子打发走。 若是烟花柳巷的姑娘倒好解决,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可摆平。 就怕沾上好人家的女儿,一夕恩爱后弃之不顾,搞得对方寻死寻活的,闹得全京城都不得安宁,直道炜烈贝勒是个风流的负心汉。 “炜烈,你又在自残了。” 胤礽夺下他的刀,阻止他在早已伤痕密布的手臂上再划下一刀。 炜烈轻佻地说道:“我是在记录我的丰功伟业。” “这种自我逃避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吗?月剎已死了一年多,你该放下了。”这傻子怎还看不破? “月剎是谁,我怎么不认识?是芙蓉阁新来的姑娘,还是使国进贡的美女?别忘了介绍一下。” “端敏的事打算拖多久?你们夫妻有名无实已七个多月,该去宫里迎她回府了吧!” 他勾起唇角讽笑。“我床上的女人多得挤不上一位公主,叫她另寻良人吧!” “难道你打算不娶妻生子,一辈子哀悼个女人?”四处找寻代替品。 望着持剑的手,炜烈恨不得一剑砍了它,就是这只该死的手结束了他深爱女子的生命,他恨自已被怒火冲昏头,看不出她眼底求死的念头。 她向来有双擅长说谎的水眸,他不该轻易受骗。 他要惩罚自己的呆蠢,唯有一刀刀的痛楚,才能感觉他活着是用她的生命换得的。 “告诉我,如何忘掉一个刨去我心的女人?”原该是他心的位置已空无一物。 “我”胤礽无法回答。 炜烈表面风光,内心却万分苦涩。“人死会入梦,而她却从来不曾到我梦里一聚,是怪我连她的身体都保不住吗?” 那一夜吐了血,他整整躺在床上三个月,像个失去生命的死尸,因为他希望死的是自己。 之后,他四处寻找那个怪老头却久无消息,最后他才决定纵情于脂粉堆,借着身体上的疲惫,暂时忘却萦绕心湖的美丽倩容。 可是,他的心仍停止不住失去她的痛。 “炜烈,不要再颓废下去,你要清醒点。” 炜烈狂笑地抹抹脸。“为何要清醒?老天夺走我唯一的爱,叫祂还来呀!” “端敏” “别再提此事,我既未迎娶亦无拜堂,她并非我的妻子,你叫她别再痴等了,我的妻子叫郑可男。” 胤礽脸色一峻。“我不再劝你了,想继续糟蹋女人也随你,小心有报应。” “报应!”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男儿的死就是对我风流的报应,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要报应尽管来。” 对于一无所有的人,他坦荡荡地接受报应。 可没有心的人为什么还会痛? 男儿,我日日夜夜发痛似地想念你,为何你能毫不动容地冷眼旁观,你不再爱我了吗? 我愿舍弃所有,只求你入梦。 夏天的荷花正盛开,阵阵香味飘送。 情亦如此,远扬。 第十章 空虚感。 罢和女人厮混了一夜的炜烈步出留月轩,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莫名的感到一阵寒,他仍找不到生活目标地任由自己继续醉生梦死。 身边往来的女人众多,却没有一个是他属意的她,他觉得孤寂。 身体获得极度的满足和疲累,神智反而清醒得想喝一抔,大醉一回。 “贝勒爷您来了,楼上雅房还为您空着呢!”掌柜的乐迎财神爷上门。 “叫个唱小曲儿的姑娘来助助酒兴。”他摆出风流的姿态丢下一锭银子。 “是是是,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谄媚的掌柜先命人备上一桌酒席,接着找了对唱曲的父女上楼,弦音一拨,姑娘和着曲调就唱起来。 黄莺般的甜柔嗓音响起,炜烈持抔的手停在半空,似乎有一种身处醉花坞的错觉,听着江南第一名妓沈恋心的纯熟琴韵。 一仰而尽,他觑了一眼,心想不过是个陌生的卖唱女子,他太多心了。 “爷,如月唱的曲子好不好听?” 妖娆的身躯朝他偎了上丢,名唤如月的卖唱女行径如同烟花女,染上红绡的纤纤十指在他背脊挑呀挑逗着。 “如月!”月?男儿。炜烈失笑地摇摇头,她的一切总是如影随形地折磨他。 “奴家如月,仰慕爷的风釆甚久,盼能在爷的身侧伺候。”如月的嗲音显得虚假。 “你是哪家妓院的姑娘?改天我去捧捧场。”他流里流气地轻捏她的美人尖。 如月微顿了一下,娇笑道:“奴家是醉花坞的头牌名妓,爷好死相哦!”“醉花坞!”他眼神倏地一利,捏紧如月的下颚。“你到底是谁?” 懊有的警觉性他还有,杭州的醉花坞早在一年多前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京城不可能还有一家醉花坞。 “你捏痛奴家了,爷。我真的是醉花坞的姑娘,明日在桂花巷口开张。”他还是这么不知怜香惜玉。 炜烈松了手笑饮一口酒。“原来是新来的花娘。” “奴家是头号名妓吶!爷可得要来月剎捧场”她的声音被只铁掌掐住了。 “月、剎──” “奴奴家住的花花阁”要死了,反应这么激烈。 好在这一年多来和老怪物学了些东西,不然她非一命呜呼不可。 如月以不平的眼神扫向正在楼下用膳的白衣公子,气恼自己何必吃力不讨好地自告奋勇,帮情敌牵起鹊桥。 “你把花阁取名为月剎!”多令人心痛的两字。炜烈哀伤地拎起一壶酒猛灌。 如月深呼了一口气。“奴家来自杭州,自幼拜月为神,十分崇拜已故的月剎天人,所以” “不许再说了,给我滚。”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面容狰狞地一吼。不只如月吓了一大跳,连楼下的客人都差点吓得跌下椅,惊心地抚抚胸口,赶紧结了帐开溜。 唯有楼下雅房视不着的角落里,独坐一位美若天人的俊鲍子,他优雅地用完膳,以绫巾拭拭唇,风雅地摇扇步上楼。 “这位兄台,小弟姓岳名破尘,不知可有荣幸与你共坐一桌?” 炜烈手中的酒壶陡地滑落,双手微颤,他不敢回头望,生怕这是一场幻梦。 “既然兄台不开口,小弟就当你默许了。”白衣公子招手要小二再送上两壶温酒。 当那张朝思暮想的容貌映入炜烈眼中,他仍当是在作梦。“你”“女儿红色黑味甘甜,妙味虽言语难形容,但小弟偏爱景阳春的香浓辛辣,余味不尽,一饮醉千日。” 可怜哦!见了鬼。如月很不是味道地想着,被只老手抓了走,她卸下脸上的薄膜,赫然是江南第一名妓沈恋心,亦是改回本名的宋怜星。 “男儿──”炜烈犹觉踩在云端,脚底非常不踏实。 “小弟确是男儿身,兄台想验明正身吗?”她以男儿之姿送了个秋波。 似要证明不是在梦中,他忽然抽起随身匕首往手臂刺下! “你疯了,炜烈”郑可男撩起他的袖口止血,乍见参差不齐的丑陋伤口,不免大受震撼地红了眼眶。 不值得呀!她不值得他如此深情对待。 “你是男儿”他不敢用力碰触,只轻轻地怜抚她的玉容。 郑可男抽噎地投入他的怀抱。“我要你幸福呀!为什么你要伤害自己?” “真的是你,男儿。”有形有体有温暖,是人非鬼。“我想得好苦。” 靶受到怀中温热的气息,一阵强烈的喜悦渐渐泛向四肢,炜烈动容地抱紧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眶疑有水光浮动,肩膀一上一下的抽动着。 这不是梦,他的男儿活生生的在他怀里。 可是 “你不是已经” “断气了。”她泪中含笑地说道:“我是死过了一回,但是阎王爷借寿许我还阳。” 之前她先回杭州一趟,偷偷探望过娘亲,见娘亲满头乌丝已成白,差点冲动地上前认亲,是小师妹怜星一把拉回她。 她在杭州盘桓了数日,玄月神教因教主宫群感慨世事无常,带着两个儿子回洛阳定居而瓦解,冷傲远走西域不再涉足江南。 最叫郑可男咋舌的一件事是日魂仇恨居然娶了阿弥为妻,初为人妇的阿弥竟有几分姿色,小肮微凸可见有数月身孕。 他们夫妻俩合开了间武馆,相敬如宾地奉养她年老茹素的娘亲,平凡得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图。 当下她哭了,一颗牵挂的心全然释放。 在怜星的强迫下,她忐忑的来到京城,并以男儿装扮出现在他面前。 “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炜烈爱不释手地触摸她真实的温体。 “死人走得慢,你得给人家还阳的时间嘛!”她略带女儿娇态的轻嗔。 他以食指点住她的唇。“不许再说忌讳的字眼,我不爱听。” 两人旁若无人似地相拥低语,亲密的身影教人眼红。 “啊──我嫉妒她。” 所谓近朱则赤,近墨则黑,和阴阳怪气的天山二佬相处一年多以后,温柔婉约的宋怜星性情大变,脾气也跟着时阴时晴,有人性多了。 对于这两个“目中无人”的“男人”她是又爱又恨,他们在楼上恩恩爱爱倾诉久别情衷,她却被伪装成爹的怪佬佬抓来当门神,吸风饮沙地站在楼下赶人。 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 她忍不住仰天长啸,让过往人群不由得摇头,可惜,这么美的女人居然疯了。 第十一章 康熙三十一年四月北京城 中土胤礽,东木棣樊,西金鋆锋,北水海灏以及满脸愁色的和孝公主端敏全停下动作,五人十眼瞠得知南海珍珠。 其中以胤礽为甚,因为五人之中只有他见过月剎绝艳的美颜。 “干么,你们是见鬼还是被人点了穴?没见过我呀!” 南火炜烈一脸戾色地瞪向视若手足的众人,一手拥着令人失神的佳人,占有性地宣告主权所有,警告旁人少觊觎。 “她她是人是鬼?”气息有些不稳的胤礽维持着镇定。 “不好吧!二阿哥,大白天见鬼可是十分不吉利,赶紧叫个太监来洒盐贴符。”一道嘲讽不客气地逸出。 “月剎。”这口气和神态 “月剎!” 不是死了吗? 众人目露疑惑,心里头有些毛毛的悚然感。 “二阿哥,月剎早死了,你是胡涂了吧!懊不会日理万机变傻了?”她一副可惜的同情模样。 他苦笑地回嘴“不管你是人是鬼,嘴上功夫还是不留情。” “得赞了,承二阿哥金口。” “南火,你打哪把她挖出来的?不会又想要我命吧!”这女人阴得很。 炜烈十分不屑回答他的烂问题。“你命硬得很。” “这是什么话?”听起来好象他的命不值钱似的。 一直受冷落的和孝公主闷闷地拉扯胤礽的袖口。“二皇兄,她是谁?” 他暗叫声苦,这两个女人不该见面。 “她是我的妻子。” 如雷直直往地面劈去,众人惊惧地望向端敏,生怕炜烈一句执着会打击到她的自尊。 孰料女人的脾气就像春天的气候,以为会夺眶而出的少女泪变成惊喜的一叫。 “她好美哦!美得有如仙女下凡,难怪你不要我。”她有自知之明,龙女怎能和仙女相提并论? 她毫无城府的赞美叫众人松了一口气,也博得郑可男的好感。 “公主的美是天真、无邪,再过个两、三年必定倾城倾国,这个不长进的风流鬼就由倒霉的我接收,谁叫我出生的时辰不好。” 她说得很哀怨。 “男儿。”炜烈面子有些挂不住地微赧。 和孝公主咯咯地笑个不停,虽然难过无缘和喜欢的男子相守,但是她更喜欢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姊姊。 “我要和你结拜。” 这众人不知该笑还是该皱眉,小女孩的话语当不当得真? “好呀!民女的荣幸。”郑可男乐于见到愀然变色的五行一脸麻子的感觉。 “不好吧!端敏,你是大清的和孝公主,而她是百姓。”胤礽支吾一下,不好直说乱党。 端敏纯真地仰着头。“大清律法有公主不得和百姓结拜吗?” 当然没有,谁会定一条无聊的律法,所有人心中感慨着却说不出口。 郑可男放开炜烈的螃蟹夹,笑容可掬地挽起端敏的小手,瞧得众人心惊胆跳,担心她会做出危及端敏的事。 毕竟她曾是叛军领袖──月剎。 “我长公主几岁,你就唤我一声男姊,我叫你一句敏妹如何?”她擅长拉拢人心,迷惑众生。 涉世不深的端敏似中了邪地点点头。“男姊。” 比较率直的海灏大叫“完了”惹来众怒。 “二阿哥,你是敏妹的皇兄,照理说也是我的皇兄。”郑可男不怀好意地斜睨他。 看她眼中的算计眼光,胤礽亦有应对之道。“那么皇妹该贡献你的聪明才智朝廷。” 炜烈可不准任何人打他老婆的主意,伸手揽回佳人。“她是我娘子。” 郑可男幸福地笑笑。“小女子只是个无知的妇道人家,国家大事还是由你们男人去奔波吧!” “嗄!”胤礽面色一变。 康熙三十一年五月,康熙召见郑可男,并在一局棋局中解除炜烈贝勒与和孝公主的婚事,并封郑可男为端仪郡主。 次月,颁下诏书赐婚炜烈贝勒与端仪郡主,并特许端仪郡主以御赐金牌行走天下,惩戒贪官污吏。 所以── “男儿,你别开玩笑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沸沸身上的尘土。“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忘了我们的婚礼在即吗?”该死的女人,就是不懂安分。 “你尽管宽心,以我的身手能在婚礼前夕赶回来的。”他最爱穷紧张。 “万一新娘子赶不回来拜堂呢?”炜烈双手抱胸,喷火的黑瞳都凸了。 她笑得很无辜。“就算是报应好了,反正你也让敏妹丢了一次脸。” “郑、可、男──” 这算哪门子的报应,他不过找个媒人口中的良辰吉日娶老婆过门,以召天下──她是他的妻子。 “我爱你。” 突来的一句爱语叫炜烈软了心,一脸甜蜜地回道:“我也爱你。” 至于婚礼有无礼成,热切拥吻的两人不克回答。 不过可以确定一件事,郑可男下江南恶整贪官污吏、土豪仕绅之际,她的身边始终站着一位脾气火爆,老是用凶狠目光瞪人的男子。 是满人或是汉人已无分野。 爱能化解所有的仇恨,回归于天地。 因此,天下太平。 终篇共享人世繁华 康熙三十一年八月北京城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唱出胸中喜悦,把握青春年华”一身银白衣服,英姿焕发的郑可男骑着马,逍遥的吟唱着。哇,好久没这么舒服畅快了! 打从下江南恶整贪官污吏、土豪任绅才回京以来,生性火爆的炜烈更是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好象她随时会“犯罪”似的,气得她是怒火中烧,偏偏只要一看到他那只触目惊心的手臂上的辉煌记录,她就心软没辙。 今儿个要不是二阿哥胤礽急忙派人找他们京华四贝勒进宫商讨政事,这会她还只是只笼中鸟呢!哪能像只金丝雀在这策马逍遥、呼朋引伴齐去银舞家呢? “可男,你骑慢点嘛!”跟在她身后的徐蝶希娇嗔道。 紧接在后的何梦云也附和“对呀,骑那么快赶去投胎啊!”“嗟,我好不容易才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怎可随便浪费呢?”郑可男谨慎地朝后头瞄了瞄“再说,若被人追了上来,我们就玩完了。” 何梦云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嗯,言之有理,我可不要败兴而归!” “我也是,既然天赐良机,让我今儿个能免去拜见棣樊的阿玛和额娘,就该把握这良辰美景,痛快地疯他一疯。” 郑可男投以赞赏的一眼道:“很好,不愧我郑可男的手帕交,有福咱们就同享,有难就我一人来担好了” “呵,这话可是你说的唷,不能反悔。”何梦云机伶地截断她的话。 “当然,我月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郑可男豪气万千地应允。 徐蝶希笑容可掬地催促“好了,别再伴嘴了,赶路吧。” “嗯,不知银舞肚里的宝宝是男是女喂,等等我啦”落后的何梦云心急地叫嚷着。 漫天飞扬的滚滚黄尘,并没有因她们策马远去而归于平静,因为黏妻如胶的炜烈匆匆回府,却发现娇娘不翼而飞,急忙飞鸽传书给其它三位贝勒,才发现除了鋆锋的爱妻方银舞仍在自家府里外,其余两位亦不见踪影,当下便知他们“追缉”的“人犯”欲往何处,于是炜烈、棣樊、海灏连袂追赶在她们身后,鋆锋则在自家搜集情报,随时传达。 “郑可男,你竟敢私自潜逃,还拐带他人的妻子,看我怎么治你这麻烦精!”炜烈恨声纺着。 据传,二阿哥胤礽最后被下咒发狂,让康熙罢黜了皇太子之位,但事实谁能预料?他是否看破红麈俗世,不再恋栈名利,退出兄弟们的斗争,从此淡泊生活,求得一身逍遥自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