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庶媳》 第1章 异世新娘 耳边一连串嗡嗡声音,吵的赵双佳一阵阵头疼,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按在额头上,稍稍蹙眉。 “怎么了?六儿还是不舒服么?让娘看看……” 耳边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赵双佳仍是浑浑噩噩,以为是个梦。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扯下她的手,她心里一惊,微微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更是晕头转向,满屋子香衣鬓影,柳眉红唇,油光发亮的发髻高高盘在脑后,从头到脚珠光宝气。 看她瞪圆了眼睛满脸通红,身边的美妇更是紧张,上前来一把拉起她抱在怀里,不断拍打她的后背。 “六儿啊,你哭出来啊,娘知道你不愿意,但是娘也没办法啊……六儿啊,你可别吓娘啊,六儿你哭啊!” 对面站着一排排穿的像红包一样的女人,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正对着床幔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红枣莲子石榴,都是用红绸子垒成宝塔的样子。 一群女人在她身边忙活来忙活去,赵双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思绪自己的声音。 我穿越了,我穿越了?我穿越了!怎么会这样?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男孩,进门就推开挡在床前的丫头,大声吼道。 “娘!妹妹才十二岁!南荣府还有没有点人性!” “丹海!你住口!” “娘!” 赵双佳直直的就愣住了,谁才十二岁?这一个念头直把她的哭声噎了回去,她举起自己的双手,白胖的像是肉鸡爪,可不就是女娃子的双手! 十二岁的那个是她? 她愣愣的看向床边站着的男孩子,白净的可爱,年龄似乎只在十五岁上下,一双眼睛里满是怒气,红肿如桃,明显哭过。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喜娘样子的人,满脸堆笑,对满屋子的沉重气氛视若无睹。 “三姨太,吉时已到,六小姐该上轿了。” 床边的男孩子又一次爆发了,暴跳起来大声喊道:“上个哪门子轿!我妹妹绝对不会嫁给那个可有可无的人!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屋里的人吓一跳,却集体齐刷刷朝向门口鞠躬而立,齐声道:“大夫人。”门外站着一个妇人,一脸寒霜,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淡淡的道。 “来啊,把五少爷请回房间去,直到六小姐上轿,不许放他出来。” 赵双佳立马看向那个少年,只见少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人堵住嘴巴,连拖带拽地绑出了房间,赵双佳浑身一激灵,刚刚的伤心烟消云散了,着眼现在才是真格的。 抱着她的三姨太赶紧站起来,哽咽着道:“大夫人,丹海不懂事……” 她转过头看着三姨太,她一直没开口,不知道以前的六儿用什么口气说话,最好不开口。 “六儿,你年龄小,过去了要多学多看,万事小心,娘一直惦记着你呢。” 赵双佳紧紧咬着嘴唇,看满屋子的红绸,心里画魂儿,到底要干什么? 她刚刚走出去,屋里哭声一片。 赵双佳被人领着,一直走到屋外,这里是二进出的小套院,入眼便是正对着房门的月门,月门两边种着矮灌木,离得远,看不清是什么小花。左边是假山和两棵不知道是什么的大树,右边凉亭流水小桥,布景精致典雅,看来她“出生”的这个地方也算是个世家。 赵双佳一闪念想了这么多,喜娘便在她头上盖上一层红布,赵双佳知道这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原来是出嫁!十二岁出嫁,后半生都锁死了?她紧紧咬了咬牙,握紧拳头。 靠自己了!今天就想办法逃出去! 只听一声“吉时到——”,她手里的红绸往前一扥,她顺势跟着向前抢了一步,就像押赴刑场的犯人一般。 一路吹拉弹唱,轿子在街上七拐八拐,像是走街串巷,一直折腾到将近傍晚才转了个方向,据身边的陪嫁丫头说,总算是朝目的地走去了。 为什么要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出嫁?看得出来,她的“父母”都极不愿让她现在出嫁,嫁去的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为什么全家人的口气都像是在给她送葬? 想到这,她只觉得浑身都是汗,后襟的内衣紧紧的贴在背上,极其不舒服,晚风吹来,一阵阵凉意,打透心儿里来了。 容不得她感慨刚刚穿过来就给她重重一棒,轿子缓缓停下,耳边的喜乐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猛劲儿的来,赵双佳刚刚回神,喜乐轰的一声轰进耳朵,吓她一跳。 只听轿子外一个兴奋的声音高声喊道:“新郎官踢轿子喽!” 赵双佳一晃神,轿子门当的一声被人踢开,在盖头下面她隐约看到一双不大不小的脚,不是孩子的,但也可以肯定,不是成年人的。 她手里的红绸子又扥了一下,她跟着走下轿子。 浑浑噩噩,就像是做梦一样,跟着喜娘的指挥她做了全套的成礼,一声送入洞房之后,她又被人拽着去了门外,没想到又来了轿子,她顺从地走进去,不知道到底拐了几个弯,总算是听到叫她下轿。 有人开门,她伸出手去,一个带着镯子的手接住她的手,带着她走了下来。 “小姐,奴婢在这呢,别怕。” 毕竟只有十二岁,旁边的陪嫁丫头低声的安慰着她,她掐着嗓子发出颤抖的声音。 “小琴?” 身边的声音扑哧一笑,一边走一边低声笑道:“小姐是哭糊涂了,奴婢幼柳,小琴留在府里了。”赵双佳哦了一声,她哪里认识什么小琴,只是随便编了一个而已,套出了一个名字:幼柳。 她坐在床上,忽听身边有人小声嘀咕:“李妈,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都坐在这两个时辰了,竟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嘘——别说了,咱们小姐心里苦,你看她跃墙的那个架势,像是死也不会嫁过来,逼不得已啊……”赵双佳忽然就精神了,以前的六小姐是跃墙摔死的!她肯定是那个时候穿过来的! 她想到这,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响动,似乎走进来几个人,屋里一齐声叫。 “七少爷。” 赵双佳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她身边站着这么多人?她竟然连一点感觉都没有,果然是大家族,仆人们训练的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不能有。 “咳咳……爷累了,都下去吧。” “可是……您和少奶奶的合欢酒……” “还用我说第二遍?” 男子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但语气上透露出不可反驳的威严,说话的人立马堵住了嗓子眼,只听屋里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吱嘎一声,门被关上了。 虽然赵双佳早就不是什么懵懂少女,但是在古代初为人妇,还稍稍有一点紧张,她不禁捏紧袖口里的手指,听着那个脚步声一点一点朝她走过来。 忽然,头上一亮,她脸前的空气都清凉很多,她猛然轻轻深吸口气,算是缓解了胸口的憋闷。 她慢慢抬起头来,想要看清她在这个时代的小丈夫,却没想到那是个半大的男孩子,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她抬起头那一瞬间他已转过身去咳嗽,没看清正脸,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七少爷,您没事儿吧?坐下歇歇……” 赵双佳心中悲凉的苦笑一声,她早就从身边杂七杂八的声音里得到讯息,她嫁到了将军府。终于明白了家里人为什么极不愿她嫁过来,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府里这么着急娶媳妇,原来她嫁的是个病秧子!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吧! 她咬了咬牙,自己的未来要自己把握!就一个要死不活的孩子,她还搞不定么? 这样想着,她站起来,拢起双手端在胸前,摇曳的红烛映在她脸上,映出星星一般闪烁的眼睛。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 她没说话之前,屋里所有人似乎只把她当做一个打扮漂亮的布偶,她猛然张嘴,而且话出口却是这样老成,让众人一愣。 “这怎么行,七少夫人,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 从声音上判断,赵双佳猜到这是刚才的李妈,是她的陪嫁嬷嬷,她转头看着李妈,一直看到她乖乖闭上嘴。 “好吧,七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叫我们,奴婢告退。” 吱嘎一声,门关上了,赵双佳慢慢转到这位七少爷的面前,入眼的是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孩,眉宇间淡淡的英气并不似一个病秧子所有,朗眉星目,挺鼻薄唇,如果长成这个样子的人也可以是大将军的儿子的话,赵双佳只能推测眼前的男孩长的肯定像母亲。 “看够了?” 男孩忽然开口,转眼看向赵双佳,吓她一跳,他说起话来已经丝毫没有刚才的虚弱,怪不得那眉间的英气……他装的? 想到这赵双佳微微蹙眉,没多少闲心管闲事。她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直直的看着他,男孩丝毫没有害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瞧着她,但只有那一条眼缝,赵双佳也能看到寒光点点。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要娶我,我想告诉你,我不愿意嫁,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想办法休了我,之后的一切都不用你操心。” 赵双佳知道古代被休的女人很容易被人戳脊梁骨,但是她绝对不愿意一辈子困在这四方天里,上辈子是个极端前卫的女人,这辈子让她相夫教子?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眼中有一束惊讶一闪而过,过不留痕,仰身靠在椅子上,瞅着赵双佳,眉头似乎有一瞬间笼上痛苦,转而就变得云淡风轻。 他闭上眼睛,淡然道:“过了今晚,随便你。” 赵双佳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双方都不愿意,那么这项合同的取消就会很顺利,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享受这种异时空传来的惊喜。 但是她转脸又想到,为什么一定提到过了今晚? 第2章 观礼沉塘 她正要起身去摘下脑袋上二十斤重的头饰,就听到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干敲门也没人吱声。 赵双佳一愣,回头看向七少爷,只见他浑身一紧,就像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般猛然弹起来,左手死死的抠着桌布,茜素红的桌布险些被他抠出五个洞来。 门外敲门的声音忽然又停了,赵双佳目不转睛地看着七少爷,从他的表情上可以判断出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他此刻已经紧紧咬着下唇,一双眼睛火一般的通红,左手抠出青筋的颜色,显然用掉了浑身的力气。 他并没有坐下,紧接着就听到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门外红彤彤一片中,隐隐传来白色的光芒,显然是另一种灯笼走进了院子。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竟然没有敲门,只见闯进来的是三个嬷嬷和四个小厮,小厮进门便低头耷拉脑袋,三个嬷嬷进门却一眼就叨中了七少爷和赵双佳。 “七少爷,大夫人有请。” 嬷嬷冷着一张脸子,像是天神一般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目光从上到下的射过来,赵双佳浑身一激灵,这目光像是能穿透她的身体。 她看向七少爷,只见他已经用手挡住嘴巴,猛烈咳嗽起来,又上来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劲儿了。 赵双佳心里琢磨:这一家人怎么都这么怪?堂堂七少爷怎么如此弱小?要用装病来保护自己? “这就去,请唐妈妈先出去稍等。” 赵双佳双目低垂,心中却大惊,堂堂少爷竟然对下人用了“请”这个字。 听到门被关上,赵双佳抬起眼睛看向七少爷,只见他紧紧的咬着牙,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赵双佳一惊,意欲抽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抓住,险些抠出血。 他缓缓低下身伏在她的耳边,用噬骨的寒意道:“沈婵儿,你若是乱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若是乱看,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赵双佳浑身一激灵,一股寒意顺着后脊梁直刮向头皮。她紧紧抠着他的手,恨不得用指甲掐断他的血管,七少爷吃痛,却丝毫没有反应,抬起头来已经换上刚才虚弱的模样,淡淡道。 “随我来,站在我边上,别害怕。” 赵双佳才知道她叫什么,原来她叫沈婵儿,很温婉的名字,却要跟这样一个禽兽同床共枕?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她顺从地跟着他走出去,一出门才发觉,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惨然,前厅的敲锣打鼓声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死一般的寂静。 红灯笼还挂在房梁上,但是却传出惨艳艳的凉意,晚风吹来,发出慢悠悠吱嘎吱嘎的声音,再加上红的阴郁,更显得整个南荣府异常的诡异。 她眼睛向边上偏了偏,忽然看到一个比七少爷稍微大一点的男子站在黑影里,目光中满是焦急,他隐藏的很好,别人似乎都没看到他,她猜想刚才的来敲门可能就是他,他是来报信的? 到底在南荣府七少爷大喜的日子发生了什么? 他俩跟着一队嬷嬷小厮匆匆向前走,走过两人两进出的院子,转身就是一条冗长的甬路,两侧的高墙露出斑驳的颜色,红灯笼一路吱嘎吱嘎地伴随着沈婵儿,她情不自禁紧了紧手,冷不防才反应过来她的手被七少爷死死的抓在手里,甚至比她的手还凉。 她侧头看了看月影下的他,惨白的脸色上满是隐忍的狂怒,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到底前方是什么? 沈婵儿朝前看了看,只见甬路尽头又是一道月门,过了月门眼前豁然开朗,一阵带着水汽的晚风吹来,沈婵儿不禁吸了口气,驱走刚才的压抑。 可是队伍却没有停下来,一直朝前走。沈婵儿打量着四周,这里应该是一个后花园,花草树木哪哪都是,蝉鸣蛙叫满耳皆是,她来不及多看,就看到前面一个大凉亭里面站满了人。 没有打灯笼,只有火把,这种场面跟这个花园的美丽很不协调,沈婵儿皱了皱眉头,跟着七少爷走了上去。 “奶奶,大伯,父亲,大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四夫人,两位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嫂,五哥五嫂。” 七少爷进了凉亭就躬身一一打招呼,沈婵儿完全懵了,眼前密密匝匝全是人,哪里能记得下这么多人,她只能敛衽行礼道。 “婵儿给各位长辈请安。” 说罢,抬起头看向前方,火把烧的亮堂,整个凉亭都被笼罩在火光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展露无遗,沈婵儿不好多看,只是将目光放在远处,这一看之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浑身像是灌上了冰水,凉到脚后跟。 只见离她不远处的前方放着一个猪笼子,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装下一个蜷缩的人,而里面装着的正是今天还欢天喜地迎接她进门的婆婆,七少爷的生母,她的正牌婆婆! 很显然,七少爷也看到了,但是他只是手指死死的捏了一下,并没有做出太多的表情,沈婵儿用余光环顾四周,心中冷意顿生,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七少爷大喜的日子过了再说呢? “锋儿,你娘已经认罪,你可还有不服?今儿本来是你大喜的日子,奶奶不想让你看到这种糟心的场面,但这是你娘的心愿,非要看到你成亲才肯认罪,才早早的让你成了亲,今儿你把媳妇娶回来了,你娘也该上路了,今儿你且说与奶奶听,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记恨南荣府?” 沈婵儿听到这一番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透心凉还是发抖如筛糠,她死死的盯着地面,感觉到她手上的那只手越来越凉,凉到彻骨。 南荣锋只是朝那个猪笼看了一眼,沈婵儿也跟着他看过去,只看到婆婆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南荣锋表情一滞,眉头瞬间皱起,沈婵儿的手在他手里就像一团棉花,肆意的抓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沈婵儿虽然疼的咬牙,但是这种场面下实在是喊不出口。 婆婆瞅着他们两个,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身红装还没有脱下去,头上那朵小红花还是今天下午沈婵儿亲手戴上去的,那时候婆婆的脸上丝毫没有心酸,只有喜悦,想到这沈婵儿心头一酸,鼻子跟着酸起来。 接到婆婆的眼神,南荣锋瞬间泄了气,沈婵儿也跟着松了口气,还真担心他刚才一冲动造了反,不管他做的对不对,可以肯定婆婆不愿意看到那种结局。 南荣锋松开了抓着沈婵儿的力道,虚弱的道:“锋儿有奶奶做主,已经想明白五姨娘做出的那些事有愧于南荣府,又怎么会心存记恨?锋儿绝对不会。” 南荣锋说完,手上的力道已经全部消失了,沈婵儿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怒容已经尽数收回眼底,别人丝毫看不出来,沈婵儿不禁深吸一口冷气,寒意顿生。 七少爷,大家庭里的庶出少爷,怪不得地位如此之低,怪不得他要用装病来保护自己,仅十几岁的孩子啊。 这么想着,沈婵儿闭了闭眼睛,这又关她什么事。 前面又站出来一个男人,沈婵儿记得,这是南荣锋的大伯,南荣府的长子。 “锋儿,家族要对二弟妹进行书罪,你可有何话说?” 书罪?沈婵儿没想到南荣府已经冷酷到这种程度,要在孩子面前罗列母亲的罪状吗?还要问问孩子有什么意见?她心中冷笑一声,垂下眼睑,不再看。 南荣锋装的很到位,俯一身道:“大伯,五姨娘毕竟是锋儿的生母,虽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但是我南荣府的男丁亦不是冷血之人,请大伯允许锋儿离开。” 大伯没有说话,奶奶坐在主位上,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是人之常情,你们小两口且回去吧,婵儿刚来,不要吓到她。” 两人谢了辞,转身又由一队嬷嬷小厮护送回去,名为护送,监视的成分大很多。 一直走到屋里,两人都一言不发,沈婵儿本来还计划今天晚上逃走,但是这种情况下让她如何开口找南荣锋帮忙? 南荣锋走进屋直接上了床躺着,沈婵儿走近他,才发现他浑身都在发抖,如筛糠一般的发抖,沈婵儿本来想叹气,但是觉得屋里的气氛太凝重,如果再叹气,真担心所有人都会万念俱灰。 她摘了头饰,穿着喜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来今晚要这样坐一夜了。她拄着腮刚刚打瞌睡,只听咣当一声,她一激灵就醒过来。 只见南荣锋像是疯了一般向外冲去,沈婵儿吓的浑身一抖,不受控制地弹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会紧张,紧紧抠着手指,严肃的道。 “如果你现在去,南荣府从此不会再有七少爷。” 南荣锋一愣,刹住闸站在门口,双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他背对着沈婵儿,双肩在微微颤抖。 沈婵儿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狠心,阻止孩子去救母亲,但是她心里有一种感觉,毕竟她是成年人,出于对婆婆的同情,她也不会让七少爷撞在刀尖上。 第3章 挥泪刃母 南荣锋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松垮下来,缓缓转过身看着沈婵儿,目光中满是嘲弄的怒火。 “我说过,你若是乱说,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沈婵儿浑身一紧,她前世今生都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孩子,心里似乎有一种一脚踩空的感觉,这样一个孩子,她到底还有没有把握控制住? 见沈婵儿咬着唇一声吭不出来,南荣锋冷笑一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步伐不紧不慢,但双拳仍攥的死紧,浅浅的露出青白色。 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后面的监视队伍依旧跟上,似乎每个人对沈婵儿都不在意,只要看住七少爷就可以了。 沈婵儿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出去。他在前,她在后,又是那一长段甬路,似乎干走也没有尽头,前面的南荣锋已经转过了月门,她赶紧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刚刚走过月门,只见南荣锋一个踉跄,蹲在了地上,双手拄着地面,浑身颤抖起来。 沈婵儿一愣,悄悄在后面看着。 南荣锋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小湖边,沈婵儿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婆婆的猪笼已经绑上了青石,只要将青石抛在湖水里,婆婆的一生就此结束了。 沈婵儿皱起眉头,这种时候南荣锋还要去干什么?她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浑身一紧,咯噔一下。 只听前面南荣锋身边的嬷嬷冷淡的道:“七少爷,您还要不要过去?” 南荣锋似乎疼的浑身毫无力气,难道他不是装出来的,真的有病?他蹲在地上大声喘气,没有一点力气动一动。 沈婵儿看不下去,静静地走了过去,看着那几个见死不救的嬷嬷道。 “七少爷不舒服,你们几个轮班抱着他过去。” 三个嬷嬷没来由地一愣,齐刷刷看着突然出现的沈婵儿,嘴角嘲弄地向上翻了翻,眼角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南荣锋,似有嫌弃之意。 “府里人都说七少爷有肺痨,奴婢们还要伺候各房老爷太太……” 沈婵儿冷冷道:“我的话你们没听见?你们今天若是将七少爷撂在这不管不问,我沈府决不会轻饶!” 沈婵儿不得已搬出自己的娘家,虽然不知道沈府跟南荣府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强,但是她猜想,婆婆非要在临死之前让南荣锋娶了她,意图也是这个,拉了沈府给南荣锋撑腰,这样他在府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南荣锋艰难地回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复杂,惊讶,不甘,嘲讽,更浓的是倔强。 似乎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三个嬷嬷不得已走到南荣锋身边,轮班抱着他走到小湖边凉亭里,凉亭里有一个人不经意转头看到他们过来,不禁愣在原地。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将自己完全暴露在这么多双怪异的眼神中间,沈婵儿觉得异常的别扭,她跟着几个嬷嬷后面走到凉亭里。 嬷嬷们放下南荣锋,让他站在刚才的位置上,沈婵儿向前一步,敛衽行礼。 “婵儿给各位长辈请安。” 行了礼沈婵儿用余光打量南荣锋,只见他满头都是汗,脸色一阵青白一阵潮红,呼吸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沈婵儿还真担心他就这样归位了。 南荣府的二将军,也就是七少爷的父亲终于说话,站起来皱着眉头不满的道。 “锋儿,怎么又来了?” 南荣锋勉强张嘴意欲说话,却像是松了劲儿,险些倒在地上,沈婵儿离的最近,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支撑他站住。 南荣锋气息微弱的道:“锋儿……锋儿想亲自送……送五姨娘上路。” 沈婵儿心头一叹,果然如此,不出所料。 二将军一愣,转头看向七少爷的大伯,南荣府的长子,大伯看向奶奶,奶奶坐在最上面的主位上,浑身隐在暗影里,如果不是拐杖上镶嵌着红宝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沈婵儿都可能找不见她。 “五妇刚刚生了八少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南荣府不是不讲情理之地,怎能让五妇冷冷清清的走,锋儿,你当真愿意?” 奶奶又做了一番铺垫之后,瞅着南荣锋认真的问。 南荣锋捂着胸口,眼瞅着就要晕过去,吃力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别人没什么反应,倒是猪笼里的婆婆,撕声呜呜起来,她嘴里堵着破布条,此时此刻已经染成了红色,她定是咬破了舌头。 “呜呜——呜呜呜!” 沈婵儿朝猪笼看过去,只见婆婆被绑着双手双脚,拼命地用头撞击猪笼,用呜呜声极力反抗,见七少爷和沈婵儿看过去,拼命摇头,一边呜呜叫喊一边摇头,不一会就将满头发髻摇散下来,披散在脸边,落魄不堪。 沈婵儿感觉到七少爷浑身一紧,就算再冷静睿智的成年人,此时此刻也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七少爷终于皱起眉头,满眼通红,嘴唇被他咬成了紫红色。 “扶我过去。” 南荣锋淡淡的说了一句,沈婵儿没想到他到了这种时候声音还能如此镇静,扶着他慢慢走过去,两人蹲在地上,婆婆眼巴巴瞅着沈婵儿,那种眼神像是临终托孤,亦像是欣慰不舍。 沈婵儿实在不忍心,伸进手去,将婆婆嘴上的布条扯了下来,没想到婆婆脱口就大声嘶喊出来。 “锋儿!锋儿你别看!锋儿乖,带着你媳妇回屋去,记住娘跟你说过的话!” 南荣锋此刻背对着身后的所有人,只有沈婵儿能看清他的表情,他双手死死地抠进猪笼网里,脑袋缓缓耷拉下来,用掉全身的力气咬紧牙,死死的皱着眉头,神情哭也似的难看,浑身轻微颤抖起来,这种隐忍,这种定力,着实让沈婵儿为之一震。 “娘……娘……” 南荣锋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称婆婆为娘,他的娘亲只有父亲的正妻,站在他们身后的四夫人。他的叫声很低沉,再加上凉亭里晚风吹佛,火把哔哔啵啵,他的声音完全化进清风,随风飘散。 但婆婆和沈婵儿却听的真切,婆婆震惊地看着他,转而露出激动又欣慰的笑容,沈婵儿看着她的笑容,感觉到她现在已经无怨无悔了。 婆婆又转头看着沈婵儿,那种眼神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沈婵儿深陷进去,拔不出来,那是一种重托,一种祈求,一种放心。 沈婵儿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果然看到婆婆像是如释重负,一颗心咽回肚子里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南荣锋仰起头吞回了泪水,再低头已将刚才所有的情绪化于无形。只听他低低的说了一句。 “不孝子南荣锋恭送母亲。” 话音刚落,沈婵儿心中立马揪紧,南荣锋猛然一掀,只听“噗通”“噗通”两声,第一声是猪笼落水,第二声是那个致命的青石。 沈婵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猪笼里的婆婆咻的一下被青石扥到水底,那一眼便再也忘不掉婆婆的眼神,她似乎在哭喊着她的名字。 “婵儿……婵儿……”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放心吧。 她转头看向南荣锋,只见他此刻眼神深邃的如两汪深潭,冰寒刺骨,却让人找不出突破口,周旋于他的神情与表情,想找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却只能得到空洞,漫无边际的空洞。 他将他锥心一般的痛苦和如狂风暴雨的愤怒全部吸进这个空洞里,让人寻不见。 “七少爷累坏了,来啊,送七少爷回去。” 奶奶淡淡的吩咐一声,有人抬来软兜,将南荣锋抱进去,抬起来便走,沈婵儿跟在后面,哪哪都是麻木的,麻木的转回头看了眼所有人的表情,麻木地转回身一步步跟着走回去。 又是那条甬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劲头,沈婵儿望了望前路,疲惫地深吸一口气,她来到这个世界刚刚一天,先是十二岁出嫁,又观礼沉塘,如滚滚车轮一般带来的重负让她呼吸困难,这一切可真像一场梦啊……她疲惫地抬起眼皮看向软兜里的七少爷,只见他脸上有两行清泪映着月光,刺进她的双眼,沈婵儿心中轻笑一声,毕竟是个孩子。 一只手忽然伸到她脸前,她吓一跳,猛的抬起头看向软兜里的南荣锋,他现在被几个小厮抬着,而沈婵儿站在地上也刚刚能到软兜的边上。只见他奄奄一息一般,眯着朦胧双眼看着她,右手在她脸前不断乱抓,她叹口气抬起手抓住他的手,微凉。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沈婵儿没想到那么恶毒那么禽兽不如的七少爷竟然也有软弱的一面,想想刚才他隐忍到了极致,沈婵儿心里软软的,情不自禁叹口气,轻声道。 “我不走,你累了,睡一会吧。” 南荣锋果然闭上眼睛,脸上潮红,应该是病痛的糊涂了,才会将她当成救命稻草,死死的抓在手里,她的手一直被他抓在手里,她抬着手走到他们的院子里,手已经回不来弯了。 没想到南荣锋后半夜又发起病来,气喘的厉害,满头豆大的汗珠,不发烧也不发抖,只是紧紧咬着牙在床上打滚,这让沈婵儿想起了在花园里她见到的那一幕。 她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看他就算是疼的将嘴唇咬破,也不吭出一声,想必他早就经历过这种剧痛,她不知道如何能帮上忙,担心她出去找人的时候他伤到自己,她赶紧跑过去拿起枕巾,意图包住他的头。 没想到她的手刚刚挨在他头上,他浑身一紧,猛然翻个身,单手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上,用了死力,险些一使劲掐断她的脖子。 沈婵儿吓的浑身冷汗,赶紧用温和的声音引导他。 “南荣锋,是我……我不会伤害你,你疼的撞头,我……我只是想给你包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现在的力气出奇的大,压在沈婵儿身上,她便一动都动不了,她小心翼翼地瞅着他,他眯着眼睛,眼睛里满满全是警惕,草木皆兵。 第4章 危险协议 似乎看出了是她,南荣锋手上松了力道,仰身又倒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刚刚用掉了他全部的力气,现在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五脏六腑的剧痛。 沈婵儿能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牵动着他浑身都在颤抖,她小心地支起上身,惊魂甫定地看着他,咬了咬牙道。 “你保持清醒,我去叫人。” 她刚刚起身,只觉得身后一扥,似乎什么东西被扯住了,她转回头看向南荣锋,只见他虚弱地眯着眼睛,用尽全力挤出一句话。 “兰花……放在窗台……” 沈婵儿一愣,虽然搞不清他想干什么,但是感觉到他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荷包,手心里的汗全都浸透荷包渗到里面去,她拍了拍他的手,应了一声。 南荣锋终于放心地放开她的荷包,仰过身去尽力保持知觉。 沈婵儿赶紧跑到窗台边,四下寻找,果然看到窗台的桌子下面摆放着一盆普通的白兰,在南荣府还很难看到这么普通的植物。 她将白兰搬上来,放在窗台,又焦急地向窗外看了看,黑蒙蒙一片,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就算是南荣锋想用白兰传达消息,会不会没人看到? 她搓了搓手,又走回到床边,瞅了他一眼,他现在似乎平稳了一些,难道他的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 “想办法,将八弟抱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又上来那个气喘的劲头,脸上一阵青白一阵潮红,甚是骇人,沈婵儿都担心他挺不过这个晚上。 她赶紧应了一声推门出去,晚风猛然打过来,打了她一个透心凉,她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凉凉的夜风灌进来,禁不住打了几个寒噤。 她出门叫了一个南荣府分派过来的丫头,陪她一起去了八少爷的院子,这里冷冷清清,屋子也不多,又一个庶出少爷,想到这沈婵儿叹口气。 幸亏看守八少爷的乳娘是婆婆的心腹,听说七少爷要见八少爷,立马抱起八少爷就往他们院子走来,沈婵儿打头走在前面,搞不清楚南荣锋为什么半夜三更的要见到八少爷。 八少爷跟七少爷出于一奶同胞,沈婵儿在婆婆死后得到一些简单的讯息,婆婆刚刚生下八少爷,就被指控是害死大少爷的幕后真凶,官府不敢管南荣府的家务事,所以这件事只有南荣族里拿出指示,在两天焦急的等待之后,婆婆得到的是晴天霹雳一般的词:沉塘。 从此之后八少爷就是南荣锋至亲的人,怪不得他这种时候一定要见到八少爷不可,想到这沈婵儿也就不再多想,摒除杂念一路走回到院子。 进了院子,乳娘直接对沈婵儿身后的丫头道:“八少爷睡的熟,有七少夫人够了,你就别跟着进来了。” 沈婵儿瞅了乳娘一眼,乳娘抱着八少爷乖声地哄着,并没有看她,沈婵儿发觉那个丫头在盯着她,她只能点点头道。 “别吵醒八少爷,你就别跟着进去吧,自去睡觉。” 说完,打头轻轻推开门,乳娘抱着八少爷走了进去,沈婵儿转身将门关上。再一转身就迎上慌忙跪下的乳娘。 “七少夫人恕罪,奴婢刚刚无视七少夫人……” 沈婵儿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那个丫头进来,但是看得出来她并不坏,当下道。 “快起来吧,七少爷要见八少爷。” 乳娘赶紧应了两声爬起来,轻步走向里屋,刚刚走进屋,就听到屋里闷哼一声,慎人到骨子里。 沈婵儿咯噔一下,立马推开门,入眼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站在床边,单手拿着匕首,正好割破南荣锋的手腕,那一声闷哼就是南荣锋的叫声。 沈婵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冲进去扬手抓起那个黑衣人的领子,咣当一声将他摁在墙上。那黑衣人眼瞅着她冲进来,却没有动。 只是当她将他摁在墙上时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当心有毒。” 借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沈婵儿看到黑衣人的脸,完美的脸型,一双眼睛里像是吸进了夜的黑,两缕发丝借着夜风荡在嘴角,他浑身散发一种神秘的气息,像是夜的王子。 身后传来乳娘平静的声音:“七少夫人快松手,他是七少爷的救命恩人。” 沈婵儿一愣,听到南荣锋微弱的咳嗽声,再看到眼前黑衣人手里匕首上的黑血,心中大悟,赧然地松开他,退开一步。 “抱歉,是我误会了。” 沈婵儿真诚的道歉,那黑衣人倒像是根本不在意一样,如清风般笑了好几声,盯着着沈婵儿看,又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啧啧两声道。 “怪不得南荣小子非你不娶,原来你这么有趣。” 沈婵儿一愣,听不明白他说什么,南荣锋对她冷言冷语,外人又哪里知道他对她的恶毒,她轻笑一声,不至于太失礼。 转回身走到床边,只见南荣锋手腕已经包扎好,侧身蜷缩在床上,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襁褓,一个酣睡的婴儿,两张酷似的脸,睡的都很安心,在沈婵儿眼中,好像一大一小两个婴儿一样。 身边的黑衣人擦了擦匕首,转身淡然道:“以后他犯病,记得摆盆兰花。” 说完,就从窗口消失了,沈婵儿回身之际他已经不见了,她瞪圆了眼睛想:轻功,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第二天一早,府里传来话:既然七少爷身体不适,今儿的敬茶就免了。 沈婵儿乐得清闲,在房间里抱着八少爷溜达,她本是十二岁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初生婴儿仍是很吃力,乳娘小心地跟在后面,不断轻声道。 “七少夫人,给奴婢吧,八少爷该吃奶了。” 沈婵儿就是不给她,这个粉嫩嫩肥嘟嘟的小孩实在是太好玩了,她上辈子绝对想不到她还能带孩子,也从来没想过养一个小孩,今儿终于抓到一个,可不就得好好玩玩。 “嘘……你别吵醒七少爷,咱们给他喂蜂蜜水吧?” 沈婵儿又兴致勃勃地抱着八少爷去桌子边坐下,用小手指沾了沾桌子上的蜂蜜水,点在婴儿的嘴边,小婴儿感觉到圆圆的东西挨在嘴边,小嘴溜溜地凑了过来,吮吸起来。 沈婵儿开心地笑起来,对这个又乖又可爱的粉娃娃实在是爱到了家,舍不得还给乳娘。 乳娘又说了几遍,沈婵儿只说别吵醒七少爷。 乳娘没办法,却猛然一激灵,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躬一身道。 “七少爷早安。” 沈婵儿一回神,侧头看向里屋门口,只见南荣锋板着脸走了过来,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将小八给乳娘,小八有一点闪失,我要了你的命。” 沈婵儿虽然心里有气,但是也知道南荣锋一直这个德行,说话恶毒。乳娘没想到因为她的缘故七少爷教训了七少夫人,赶紧道。 “无妨无妨,七少奶奶喂些蜂蜜水对婴儿是极好的。” 南荣锋还是犀利地瞅着沈婵儿,就好像她霸占了他的宝贝一样。沈婵儿心里撇了撇嘴,沉下脸子,将八少爷小心翼翼地放到乳娘的怀里。 八少爷似乎也很喜欢沈婵儿,一离开她的怀里就哭了起来,婴儿哇哇的哭声更让南荣锋心绪不宁,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 “抱出去。” 乳娘赶紧应了两声,又不放心地嘱咐:“七少爷,千万要跟七少夫人心平气和的说话。” 南荣锋眼风扫了过去,乳娘乖乖闭上嘴巴,抱着八少爷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南荣锋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靠在后面,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会帮你走出南荣府。”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沈婵儿却觉得这才是他的性格,正好,她也喜欢这样开门见山,淡淡的道。 “条件呢?” 南荣锋可能就没想到她这么上道,不禁转头瞅了她一眼,就一眼,又转了回去。 “条件是你帮我查出陷害我母亲的真凶。” 沈婵儿心中大惊,却没表现出来,他又如何确定他母亲是被人陷害?但是不管真相是不是果真如此,对她来说都有利可图,只要完成这件事,她就可以走出南荣府,她才十二岁,不愁以后没有大好前程。 “我是一个外人,你为什么找我帮忙?” 南荣锋半闭着眼睛:“我总要培养一些用着顺手的人。” 沈婵儿明白他的意思,在沈府中,他处处受人掣肘,只能借机培养外面进来的人,沈府中人,无一人可信。 她淡笑道:“成交。” 翌日一大早,只有四夫人那里给七少爷的母亲简单的做了个法事,超度亡魂,整个南荣府对于婆婆的死丝毫没有反应,就好像整个府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南荣锋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淡,从四夫人那里回来,便带着沈婵儿去了父亲那里请安,顺便请求去母亲的房间看看,收拾一下母亲的遗物,陪葬。 南荣府的二老爷倒是伤心了一段日子,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女人,见到他们两个来,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别叫长房那边知道,去吧。” 然后就躺下休息了,沈婵儿心中画魂儿,看似二老爷和婆婆的感情还算好?那为什么那种时候二老爷连话都说不上? “因为他是庶子。” 南荣锋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静静的说出这句话。跟在他旁边走的沈婵儿一愣,看向他,他的脸上除了刚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句话里何尝没有悲凉的成分在? 因为他也是庶子,而且是庶子的庶子。 婆婆的院子现在已经人去楼空破败不堪,四周院子的下人都说晚上能听到五姨太的冤魂在院子里哭诉,通通搬走了,只剩下一堆烂木头支着房顶,毫无生气。 第5章 引蛇出洞 南荣锋推开门,吱嘎一声,迎面飞来一阵灰尘,沈婵儿冷不防咳嗽起来,南荣锋只是掸了掸脸上和肩上的灰尘而已,然后才吸了口气,看似进这种屋子很有经验。 两人走进房间,里面乱七八糟,就算有什么线索,恐怕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合没了,南荣锋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就在床上坐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像是在回忆这里面发生的某些事情。 南荣锋翻找了所有的地方,并没见到什么可用的证据,不禁皱着眉头站在大厅中央,缓缓深吸口气,像是排解心里的焦急情绪。 沈婵儿瞅着他,平静的问:“找到什么了?” 南荣锋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婵儿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咱们什么都没找到。” 南荣锋转回头瞅着她,目光中渐渐升起闪烁的光芒,忽然转身勾了勾嘴角。 “你的脑子转的倒是快。” 看到他淡然的表情坐在这里,干脆耗时间,沈婵儿浑身寒意顿生,就像整个屋子的气温降下来一样,阴嗖嗖的冷,她也就才说了一个开头而已,难道他就想明白了?这孩子的脑子不一般……沈婵儿是想引蛇出洞,就像她说的,别人并不知道南荣锋什么都没发现,只要他放出风声在房间里发现了可以还五姨太清白的东西,那个真凶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样就会露出马脚,这一招引蛇出洞她在曾经的商战里曾经用到过。 她不得不轻笑一声道:“七少爷,你今年几岁?” 南荣锋瞟了她一眼,反问道:“有什么关系么?”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没什么,咱们等着吧。” 说完,她也坐了下来,稳坐如山,目视前方,这种定力是上辈子锻炼出来的。 因为无聊,两人聊起天来,沈婵儿得以问出自己一直纳闷的问题:“五姨太应该是一个久居深宅大院的女人,大少爷的死怎么会按在她身上?” 南荣锋带着寒意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她脸上,然后又挪到了地上,沈婵儿可以看出来,他很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但是他要她做同盟,又不得不跟她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大少爷死在疆场,经过军医的检查,大少爷在被杀坠马前曾食用过混有曼陀罗花粉的酥饼,战场上昏昏欲睡,这才是导致大少爷死亡的真正原因,而那些酥饼正出自五姨之手,。” 沈婵儿不禁皱起眉头问:“可是大少爷和五姨太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他?” “这就需要咱们去调查。”南荣锋淡淡的说。 南荣锋又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像是极其相信了她一样,仰身倒在床上,不一会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 沈婵儿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这间屋子是他母亲生前的住处,他在这里才能放松自己吧,想到这她深吸口气,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四面墙都有钉子钉在墙上,曾经定是挂着字画,古色古香的桌子凳子,床幔虽然被人扯了下去,但单单是看到床边雕刻的花纹,就可以看出来曾经的主人是个精致的女人,整间屋子虽然乱七八糟,但灰尘下都掩盖着曾经的华美,每一颗灰尘下都有一段故事一般。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婵儿心里一惊,如果想要作势在屋里找证据,让别人看到南荣锋在这里睡大觉可如何得了,她赶紧跑到床边扯着南荣锋低声叫。 “醒醒!来人了!” 但是他可能昨晚折腾一晚太累,干叫也叫不醒,那个脚步声眼瞅着就要进屋里来,沈婵儿心里一横,干脆地趴在南荣锋身上,嘴唇接到他的嘴唇边,静静地等着那个脚步声进屋。 果然,那个脚步声走进屋只是停了一站,立马又闪到屋外,敲了敲门。 “什么事?” 沈婵儿趴在南荣锋身上平静的问,门外是一个丫头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 “回七少夫人,四夫人派奴婢来问问七少夫人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今儿要在大院吃晚饭。” 沈婵儿淡淡道:“没什么,可着大家方便就好。” “是。” 门外的声音又走了出去,渐行渐远,沈婵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一转头吓她一跳,南荣锋眯着眼睛正瞅着她,嘴角浅浅地扬着,似是不经意,但看在沈婵儿眼里却十分的刺眼。 她立马弹坐起来,理了理发丝,咳了一声道。 “醒了怎么不出声。” 南荣锋亦坐起来,横眼看了她一眼,刚才邪魅的笑容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一个十二岁的娃娃能不能与我共事,我总要试探一二。” 沈婵儿心里火大,原来他刚才干叫不醒是在试探她!沈婵儿压下心里的怒气,跟个毛头小子没必要生气。 她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淡然道:“回去收拾一下去吃晚饭。” 南荣锋的手突然拉住她的手,吓她一跳,在她的印象里,他拉着她的手都是有目的的,像是上次,他将她的手当做发泄怒气的端口。 没想到这次南荣锋二话没说,带着她走了出去,声音仍是冷冷的。 “你刚刚对七少爷做出那样的事,总要表现出伉俪情深才行。” 原来这次是这个目的,沈婵儿顺从地跟着他走出院子,果然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好几个人,南荣锋手上一用力,沈婵儿冷不防被他带进怀里,她刚要挣扎,他的一只胳膊环在她的腰间,用力一掐,她疼的浑身冒冷汗,便一动不能再动。 “七少爷这是往哪里去?” 门口出来打招呼的是一个长相俊俏的丫头,满脸的笑容,让人看了很讨喜。 南荣锋暧昧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沈婵儿,淡然笑道:“这丫头搞不懂刚刚爷为什么亲她,要不然蒲柳姐姐把她带到大嫂那里,这种事情女人家说起来比较方便。” 沈婵儿没想到他一张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脸上蹭的一下烫的慌,那些丫头们都是抿嘴直乐,但南荣锋却像没注意到一样,瞅着蒲柳眨巴眼睛。 蒲柳没想到想要打听七少爷的去处没打听出来,反倒被七少爷调戏一通,当即红着脸笑道。 “七少爷真是坏胚子,这还用我们少夫人教?七少爷可是个中高手。” 说完还不忘赶紧捂住嘴巴,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样,瞄了沈婵儿一眼。既然她装成这样,沈婵儿也不让贤,当即抬起头嘟着嘴瞅着南荣锋。 “个中高手是什么意思?” 南荣锋立马赔笑道:“没什么意思,咱们回房去说,别听这些小蹄子瞎说。” 说完,搂着沈婵儿走了出去,离的远了,沈婵儿只听南荣锋低低的道。 “记住,蒲柳,大嫂的人,绿荷,四夫人的人,洪艳,奶奶的人,晓枫,四嫂的人。” 沈婵儿点点头,似不经意间回头将这些人的模样记在心里,现在才明白南荣锋是想借机让她认识认识这些人。 两人一直转出月门,南荣锋像是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扔开沈婵儿,两人间距一米,回到院子里。 根据南荣锋观察,刚才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人各房都有,这就难办了,但四夫人竟然能派人进来,列为第一怀疑对象。 沈婵儿总觉得这样太草率,但是并不好说什么,或许南荣锋的观察是对的。 到了晚上,两人共赴晚宴,很显然那些丫头已经将两人亲密的画面添油加醋地讲给这些长辈们听,两人一进门,就听到长辈们暧昧的笑声。 “婵儿给各位长辈请安。” 她请了安,很应景地红了脸,各位长辈更是笑声不断,南荣锋没有太多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偶尔咳嗽一声,很虚弱的样子。 “婵儿过来娘亲身边坐。” 四夫人很讨喜地招呼沈婵儿过去坐,沈婵儿乖顺地过去坐在她身边,南荣锋则被另一个少爷叫去坐在身边,大家七嘴八舌地调侃他们小夫妻一顿,南荣锋偶尔点头腼腆一笑,装的很弱小,沈婵儿也时不时羞红了脸,在古代女人最好做,只要害羞,就没有错。 不一会,大伯和父亲扶着奶奶走了出来,大家齐齐站了起来请安,奶奶落座之后点了点头,所有人才得以坐下,沈婵儿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全都噤若寒蝉,不再多说。 “今儿小七媳妇没能敬茶,咱们南荣府也不能缺了这个礼数,被别人笑话了去,这顿饭就算小七儿媳妇敬茶了,大家伙的红包准备了没有?” 奶奶说了话还有谁敢说没有,就算忘记准备的也要硬着头皮说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随便从身上撸点什么东西下来就应付了,反正是一个十二岁的娃娃。 借着敬茶的机会,沈婵儿总算是将整个南荣府的人认识个全面,长房一脉一共一妻两妾,大夫人,二姨太和三姨太,大夫人只有一个大少爷,但是去年死在疆场,幸亏大少爷娶了两房,大少夫人生有一女,小妾生有一子,却是个病秧子,常年不能起床。 二姨太生有两子,二少爷和四少爷,二少爷娶了两房媳妇,都无出,四少爷娶了托克国公主之后便一病不起,转年便一命呜呼,紧随大少爷之后,幸亏四少夫人已有身孕,诞下一子。 三姨太只有一个儿子,三少爷,三少爷娶有两房,大房生有一子,二房一双凤女,如果大少爷的小妾的儿子一命归西,三少爷的儿子很有希望成为长房长子。 然后才是二将军一脉,也就是七少爷的父亲一房,这一房似乎比长房简单一些,七少爷的父亲只有两房媳妇,四夫人生有五少爷,五少奶奶现在正怀着六甲,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光景便要生了。 五姨太生有三子,六少爷出生不到足岁便夭折了,七少爷便是南荣锋,还有一个仍在襁褓的八少爷。 据四夫人说,家里另外还有三个姐姐,早年嫁了出去,七少爷大婚没能赶回来。 第6章 神秘的他 沈婵儿躬身听着,心中冷笑:是真的赶不回来么? 只是让她很不解的是,为什么要长房二房一起排辈?本来四夫人应该是父亲的嫡夫人,应该是二房的大夫人,却跟着长房一同顺次叫下来,就变成了四夫人,而七少爷的母亲则变成了五姨太。 意思是亲如一家么?沈婵儿讽刺的想。后来南荣锋在吃饭时悄悄告诉她,当年南荣府祖上开创南荣世家之时,老太爷战死沙场,临死前命令二老爷收了老太爷全部家眷,以免后世子孙分崩离析,这就开创了大周世上第一例弟承兄嫂的先河,即使南荣府现在发展的如此庞大,这个先祖定下的规定也没有改变,虽然各房各院分的清清楚楚,但仍是从头开始排辈,顺次叫下来,果然是亲如一家的意思。 一顿饭吃的不咸不淡,南荣锋和沈婵儿看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尽量做到不惹人注意。 两人吃过饭走出大院,正要往回走,远远便看见大嫂身边的蒲柳和四夫人身边的绿荷从一左一右走了过来,很显然,蒲柳见到了绿荷,绿荷也看见了蒲柳。 两人都是眼睛一亮,蒲柳嘴快些,离老远就打招呼。 “七少爷七少夫人,大少夫人请两位过去坐坐呢。” 两人齐齐朝蒲柳那边看过去,没想到这边绿荷也赶巧笑起来,吆喝一声道。 “哎呦真不巧,我们四夫人找七少爷两人有正经事呢。”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两人跟前,沈婵儿转头看了眼南荣锋,只见他轻轻蹙眉,简单一下便已然松开,两人都不出声,眼前蒲柳和绿荷则险些吵起来。 “绿荷姐姐是说我们大少奶奶找两位小主子就是闲事了?” “哎呀蒲柳妹妹可别折杀姐姐,这话姐姐万万不敢说的。” “是我先看到的两位主子,当然先去大少夫人住处。” “且好,请蒲柳妹妹先回去问问大少夫人,四夫人找两个小主子商量后儿个回门儿的事儿,大少奶奶有何建议么?” 蒲柳一听这句话,当即没了词,眼巴巴看着绿荷拉着两个小主子扬长而去。 沈婵儿跟着南荣锋一直走到四夫人的院子,偏头看了看他,他一脸的平静,嘴唇紧抿着,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婵儿倒是觉得好戏快要登场了,得到他们两个今天去婆婆房间的消息之后,各路神仙都要出来打探打探消息,他们当真是小瞧了两个小孩子。 进门来沈婵儿当先看到了五少奶奶,挺着大肚子坐在堂屋守着针线篓子,像是在做婴儿的小衣服。 “见过五嫂。” 沈婵儿跟着南荣锋行了礼,五少奶奶猛一抬头看到他们俩进来,当即单手托着腰站起来,笑容可掬的道。 “七弟和七弟妹真真是娇客呦,婆母等你们好长时间了,我这也闲着没事,就过来凑凑热闹,七弟妹不介意我过来讨个回门子的头喜吧?” 沈婵儿腼腆一笑,红着脸摇摇头,心里却在不断打鼓:她可别问出什么关于沈府的事情来,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嫁进了南荣府,对于沈府可是一无所知。 两人跟着五少奶奶转进后院,直接去大房,进了门并没看到父亲,沈婵儿初来乍到,不好随便乱看,只是跟在南荣锋身后,乖乖站在门边。 “进来坐,小七儿快带着你的小娇妻过来给娘亲瞧瞧,这么小的人儿,大婚当天在人堆儿里都没寻见呢。” 四夫人开场便缓解了气氛,南荣锋虚弱的笑了笑,领着沈婵儿走上前,四夫人一把就将沈婵儿拉到怀里,很稀罕似地给沈婵儿理了理头发,瞅着他们俩眯着眼睛笑道。 “婵儿第一天嫁过来,锋儿有没有欺负人家?” 南荣锋赧然一笑,半大男孩那种腼腆又想装强大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沈婵儿看了他一眼,顺势开口笑道。 “没有呀,锋哥哥对婵儿很好,还带我去看婆母的房间呢。” 南荣锋瞅了她一眼,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婵儿也想去瞧瞧不是么?” 四夫人眼光瞟了南荣锋一眼,转头盯着沈婵儿笑着问道。 “那里面可有好多宝贝呢,锋哥哥有没有带着我们婵儿去寻宝呢?如果没有,锋哥哥肯定是藏着好东西呢,娘亲非要惩罚锋儿不可。” 沈婵儿立马就急起来,大眼睛汪汪两潭碧水:“娘亲不要惩罚锋哥哥,锋哥哥其实给婵儿看了好东西呢!就是……” “婵儿!”南荣锋一声打断了沈婵儿,“不哭,娘亲怎么舍得惩罚锋哥哥呢,娘亲是逗你的,婵儿不哭哦。” 说着话,作势向前两步给沈婵儿擦擦眼泪,很有不让沈婵儿乱说的意思,四夫人瞅了他们两人一眼笑道。 “瞧瞧瞧瞧,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呀,罢了罢了,不逗你们两个了,那边是后儿个回门的礼单,锋儿去瞧瞧,缺什么少什么?” 南荣锋行一礼带着沈婵儿走到那边,简单看了眼礼单,转身道:“娘亲想的很全面,锋儿没挑出什么来。” “那就成了,你们两个且回去吧,后儿个回门子,惦记着些。” “锋儿知道了。” 两人走出四夫人的院子,一路由绿荷送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听到绿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南荣锋转回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感觉又上来了。 沈婵儿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去床上躺着,蒙着被子想事情,如今引蛇出洞的引子已经放了出去,她和南荣锋配合的天衣无缝,就算是四夫人,也要被他们俩骗过去,认为他们俩肯定在婆婆的房间找到了什么致命的证据,接下来就等着看各房各院的反应吧。 这样想着她就睡了过去,昨晚折腾了一晚,实在是累坏了。 睡到半夜,她忽然被一阵响动吵醒,转过身去瞧,只见南荣锋伏在桌子上,单手垫在额头上,另一只手不断抠着桌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披上衣服走下床,轻轻拍了拍他:“怎么了?哪里疼么?” 她连着推了两下,南荣锋都没有动静,只是那只手不再抠桌子,变成攥拳头,攥出了青白色的青筋。 “无事,你且去睡吧。” 他的声音虽然尽量平静,但夹在里面的颤抖还是被沈婵儿听出来,她一急,蹲下身推开他,这一推不要紧,她只觉得后背一阵阴风刮上来,直刮向头皮。 南荣锋用一大块手绢堵住口鼻,而雪白的手绢已经全部染成了茜素红,比桌布还要鲜艳很多,手绢甚至已经吸收不住那么多的血,直往下滴答。 沈婵儿吓出一身冷汗,当即低声叫道:“怎么了?要不要紧?” 南荣锋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沈婵儿满眼的焦急和担忧,当即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冷声道。 “我说了,无事,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沈婵儿的焦急噎在了嗓子眼,不欲多说,站起身便不想再理他,只听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解药的反应。”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沈婵儿转身瞧去,南荣锋已经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沈婵儿吓的双手冰凉,转身走到他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有些微弱,但进出还是很平稳。 她松口气,用小小的身躯背起比她高出一头的南荣锋,一步一颤的走回床上,将他放在床上后她已经是浑身是血,她想了想,去换了衣服将血迹洗干净,又拿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将南荣锋的手绢埋在了后院。 一切搞定后她已是累的满头大汗,走回来见他还在熟睡,脸色比以前好了一些,便放心地坐在床边,看着他,这个男孩身上有很多神秘的地方,他身上明明中了毒,却不言不语,婆母死前肯定是对他说了什么的,否则他不会撑到这种地步,还有那天那个黑衣人又是谁?南荣锋恶毒又心狠手辣,她怎么会碰到这样一个孩子? 沈婵儿想到这就觉得实在是没劲,早调查出来真凶早结束,早早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真格的。 翌日一早,不知是否是引蛇出洞起了作用,来请小夫妻过去坐坐的人真是不少,先是二少爷的嫡夫人遣人来请,紧接着就是三少夫人的人,吃早饭的时候大少夫人又派了蒲柳过来,说是大院布置了席面请两个小主子过去吃午饭。两人正答应一声,门外直接传进来爽朗的笑声,沈婵儿一看之下有些想笑,好么,这回齐全了。 四少夫人穿着一身异族风情的衣服站在门外正在敲门,笑意盈盈。 答对了四少夫人之后,四少夫人临走时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笑着对沈婵儿道。 “我房里有些托克国的小玩意,七弟妹想不想瞧瞧?若是喜欢了,索性送你两件。” 沈婵儿笑道:“正好我这里缺些小玩意布景,就跟四嫂去瞧瞧。”<cmreadtype='page-split'num='6'/> 说完,蹦下椅子跟着四少夫人而去,临走时瞧了南荣锋一眼,只见他眯着眼睛仰在椅子上,并没在意什么。 她出门时苦笑一声,现在怎么在意起一个孩子来了?就算她现在跟四少夫人出门出了什么意外,南荣锋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第7章 莫名软禁 她俩一直走到四少夫人的院子里,坐在房间里,四少夫人摆出托克国的小玩意,沈婵儿一眼就认出这些应该是上辈子新疆一带的东西,手鼓,方帽之类的东西,更有些女子画眉的眉笔之类的小玩意。 四少夫人瞅了她一眼笑道:“婵儿长的真是好看,怪不得我那七弟见了你之后,便着了魔一般非要娶你。” 沈婵儿失笑一声:“四嫂说笑了,婵儿与七少爷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硬生生绑在一起的连理枝,又怎能如四嫂与四哥一般,伉俪情深。” 沈婵儿知道四哥紧随大哥之后就死了,她只是想刺激四嫂赶紧说她想说的话。 四少夫人将一个抱着手鼓的泥偶放在沈婵儿手里,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道。 “婵儿,你看这泥偶可好?只可惜泥人师傅丢了手艺,做泥人的时候稍微加了点什么,所以泥人就稍稍黑了些,显得很不健康。” 沈婵儿抬起眼皮瞟了四少夫人一眼,心下大惊,她要对她说什么? 她笑了一声道:“四嫂如何得知泥人师傅是加了些什么东西,而不是这泥人本身的土质不太好呢?” 四少夫人轻笑一声,转身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泥人,淡然道:“因为我原先见到的泥人,是这样的。” 另一个泥人果然肤色健康,神态可掬,比起沈婵儿手里那个好很多。 沈婵儿已经浑身冰冷,手心里的汗落在泥人身上,险些捏不住这几两重的泥人。就真的像是她手里这个真的是已经中毒的南荣锋,下一秒就会像这泥人一样,开裂。 四少夫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是意指南荣锋中毒的事情,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她怎么就确定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娃娃能听明白她的话?万一这又是一个陷阱又该怎么办? 她一闪念想了很多,正要多问些事情的时候,四少夫人轻笑一声道。 “今儿不说什么泥人不泥人的,四嫂请你喝我家乡的香茶,高山普洱,在这广袤平原可是尝不到的呢。” 说完,四少夫人便起身去取茶来,沈婵儿轻轻放下泥人,揉了揉手心里的汗,深吸口气,坐的稳了些。 四少夫人端着茶走了过来,沈婵儿见她也喝了一些,方端起来喝了下去,心头本来很燥热,一杯凉茶下肚,感觉好很多。 “四嫂,婵儿该回去了,一会儿还有很多长辈们的应酬要去。” “嗯,四嫂就不留你了,要不要把这泥人拿回去玩玩?” 眼瞅着四少夫人端着那个半身黢黑的泥人朝她走过来,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刺眼的很。 她笑了笑答:“不了,我院子里最近没有四嫂这里清静,人多手杂,万一碰坏了哪里,怪舍不得的……我……我回去……” 她支撑不住自己,头很重,踉跄一下便接住四少夫人的双臂。 “七弟妹你怎么了?不舒服?” 沈婵儿心道糟糕,还是中招了。 她勉强抬起眼皮,瞅着四少夫人,眼皮一阵阵发沉,眼瞅着就被黑暗吞噬,她勉强念出一句。 “为……为什么……” 她很快倒在四少夫人的怀里,四少夫人顺势横抱起她,转身抱进了里屋。 沈婵儿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晕头胀脑地睁开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反应了一阵子才想起睡着之前的事情,她猛的坐起来,眼前一黑,又险些倒下去。 手边摸到什么活物,她吓一跳,转头一看,竟然是八少爷依依呀呀地趴在她手边,穿着小背带开裆裤,睁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她。 沈婵儿一愣,低身抱起他,走到门口,发现门被上了锁,她使劲拍门大声叫喊。 “有没有人!出来个人!” 她敲了没一会,从远处走过来一队人,脚步杂乱,看似不少。沈婵儿静静地等着,一眼便看到四少夫人,身后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七弟妹醒来了?” 沈婵儿不说话,如果四少夫人是有备而来,她着急也没用。 四少夫人倒是有些惊讶沈婵儿的镇定,浅笑一声,吩咐旁边的人。 “开门。” 沈婵儿抱着八少爷闪开一步,房门吱嘎一声打开来,阳光普照进来,四少夫人俏丽丽地站在一米阳光之内,她背对着阳光,沈婵儿情不自禁眯起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又是“吱嘎”一声,门被关上,沈婵儿才勉强适应了屋里的亮度,看向四少夫人。 四少夫人淡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摆了摆手,身后的几个人拖着托盘走到桌边,将手里的托盘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又躬身行一礼,退了出去。 沈婵儿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四少夫人走到桌边坐下,一边给两个酒杯倒酒一边淡淡道。 “我想你该是饿了,睡了一天一夜,再硬朗的身子也扛不住。” 沈婵儿手上一紧,一天一夜了?那今天就应该是她回门子的日子,南荣锋没找来?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婵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坐在桌边,瞅着四少夫人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关了我,但八少爷不能饿肚子,你把八少爷同我一起关起来,想饿死他?我的命贱如蝼蚁,但八少爷的命,可金贵的很。” 四少夫人抬眉瞅着沈婵儿,忽然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过之后砸吧砸吧嘴,似品味这酒一般,感叹道。 “从前我一直在纳闷,沈府六小姐有什么神通广大之处,竟然能迷倒我那七弟,让他为了你不惜违抗父命,赌下今生不再开口求父亲的誓言。” 沈婵儿不相信她说的话,就冲她将自己关起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句能相信? “现在就不纳闷了?” 听沈婵儿漫不经心的问,四少夫人将酒杯放下,轻笑一声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七弟的脾气谁都摸不准,年仅十五岁便已经让人看不透,但我却能看透,放眼这偌大的南荣府,七弟才是能成大事之人。” 沈婵儿听了不免笑出声,看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在她面前大谈能看透一个人,她除了笑,还能做些什么。 听她失笑,四少夫人转回身盯着她看,目光中满是审视。沈婵儿觉得浑身不舒服,抱着八少爷晃了晃道。 “四嫂叫我如何相信?我被四嫂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四嫂可见到七少爷的人影了?如若他在乎我一分,也不能对我的死活不闻不问。” 四少夫人呵呵笑出声,将所有的菜品夹起来各吃一口,然后慢悠悠的放下筷子,笑道。 “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好多说,这里的酒菜我都吃过了,你可以放心的吃,别让七弟见到你瘦了,反倒来责怪我。” 说完,瞟了沈婵儿一眼,便起身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赶紧站起来跑到门口,却只能听到咣当一声,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落了锁。 沈婵儿叹口气,低头瞅着八少爷不谙世事单纯的小脸,苦笑一声道。 “小八啊,就剩你跟我两个人同甘共苦了。” 她不知道南荣锋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两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南荣府丢了七少夫人,就没人来找呢?难道她在这里的地位已经低到了这种程度? 晚上,凭着惊人的定力,她心平气和地将八少爷哄睡着,心里憋闷的厉害,推开窗户深吸口气,才觉得舒缓一些,向下看了看,足有十几米高,如果她不想活了,可以考虑考虑从这里跳下去。怪不得四少夫人没有连窗户一同锁了。 看着满天星辰拱卫一轮圆月,月影朦胧,树影婆娑。 花与月相依,不见去年人。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月亮在那个时代能不能看到,有没有人跟她看着同一轮明月。能看到又能怎样,她自嘲的笑了笑。 公司破产,老爸跳楼自杀,老妈紧接着去了精神病医院,随后也跟着老爸而去,整个赵氏集团只剩下她一个,折腾了两年之后,又被未婚夫陷害,在警察来之前她终于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冀,一瓶安眠药下去,就来到了这。 赵家跟她至亲的人都已经不在,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想到这,她意欲关上窗户,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单手挂在房梁上,悬在她面前,她吓的险些尖叫,却可能受刚才情绪的影响,这一声终究没有喊出来,而浑身的冷汗却倏的一下冒了出来。 “啧啧,我还以为这是盆兰花呢,没想到是个人。” 一听这个腔调,沈婵儿稍稍恍惚一下,猛然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见到过这个人,他是前些日子给南荣锋解毒的那个黑衣人。 第8章 莫名噩耗 沈婵儿退后一步,搞不清楚这个人怎么能在南荣府这样随意的逛园子,但她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感兴趣。 “七少爷并不在这里,也不用你来解毒。” 沈婵儿冷淡的声音像是伤透了男子的心,只见男子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闪身跃进了房间,沈婵儿条件反射地又向后退了一步,男子便站住不动了,忍不住笑出声。 “前几天冲进来杀人的劲头儿怎么不见了?今儿倒是装起小女人来了。” 沈婵儿并不认识他,而他对她说话竟然这样轻挑,沈婵儿不禁皱起眉头,瞅了眼窗户道。 “这里是南荣府后宅,私闯别人家后宅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公子也是至今第一人。如果公子没有旁的事,就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男子明显一愣,忽然就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沈婵儿担心他把八少爷吵醒,赶紧转回身轻轻拍了拍已经咧嘴的八少爷,小婴儿又乖乖地睡了过去。 “公子,请自重。” 沈婵儿没多少耐心跟他在这里耗时间,正在琢磨要不要喊人的时候,只见那个公子已经收住了笑容,指着她憋笑道。 “有趣有趣,小猫儿终于伸出利爪要挠人了?南荣锋那小子哪里修来的福气,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玩物。” 沈婵儿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评价她为玩物,她秀眉一立,咬紧嘴唇,发怒的样子。 没想到那个公子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两声道:“南荣锋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时候最漂亮?” 沈婵儿气的不轻,哪来的登徒浪子,半夜三更闯进女人的房间说一些不正经的话!她转身扬起手就要打,却被男子一手抓住,虽然落在她手腕的力度轻若柳絮,她却没办法动一动,被他定在空中,半分挪不出来。 “你……”她气的沉下脸。 男子却瞅着她笑,眼睛眯缝成月牙形,虽然不是很正经,但并没有危险的味道。 “瞧瞧你这脾气,都是南荣锋宠出来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南荣锋现在受伤了,正在沈府养伤,如果你能跑出去,就去看看他,估计是熬不了多久。” 男子说完便松开她的手,沈婵儿的手却停在半空中久久没能收回来。他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又怎么跑去沈府养伤? 她一转念想了很多,收回胳膊瞅着男子道:“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他从来没在意过我,又怎么会让你来给我报信?是想见一见八少爷吧?你叫乳娘过来抱过去瞧一眼就是了。” 男子挑挑眉瞅了她一眼,淡淡的问:“你竟然这样想?”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请公子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 想到这些天南荣锋对待她的态度,她只能这样想。 男子苦笑一声,转身走向窗户,一边走一边道:“他这是何苦呢?” 说完,叹口气的功夫,就从窗边消失了。 沈婵儿的目光一直落在男子消失的地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子里都是浆糊,有南荣锋的恶言恶语,又有婆母临死前的眼神,纠缠在一起,搅的她心绪不宁。 她逼着自己去睡觉,虽然勉强睡着,但这一觉睡的极是不安稳,都是血淋淋的梦,梦里南荣锋浑身带着血,向她伸出手,眯缝着眼睛,跟他平时的样子差不多,口口声声的道。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她吓的猛然惊醒,弹坐起来,定神之后才发现已是满身湿透,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应该是黎明的样子。 她转回身瞧了一眼八少爷,小婴儿嗦着手指头,睡的正酣。 这一多想就彻底的醒了,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上衣服,喝了口水,忽然看到敞开的窗户,她昨晚竟然没关窗。 一夜了,又过了一夜,难道这些天南荣锋没能出现真的是因为受了重伤?他又怎么会受伤的?没人来告诉她,也没人在意她这个七少夫人,难道沈府也没询问为什么她没跟着回去么?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她转回身看了看八少爷,四少夫人将八少爷扔给她,目的就是锁住她,有八少爷在身边,她一动不能动,如果她将八少爷扔在这自己逃出去,她又很不放心。 这样想着,她将屋里的一盆植物从花盆里拔了出来,找出宣纸,叠了几朵白兰,插在刚刚拔出来的绿色植物上,摆放在窗台,等着那个白兰男子跃进来。<cmreadtype='page-split'num='3'/>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昨晚的男子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似乎急匆匆而来,连夜行衣都没来得及穿,云锦缎子的白色袍子罩在身上,映衬出他王子一般的贵气。 男子好笑地看着她,叹口气道:“其实你没必要糟蹋了那一盆素冠荷鼎,只要你往窗边一站,宛如一株娇兰,我自然会来。” 沈婵儿哑然站在原地,原来她刚才拔出来的是顶级名兰素冠荷鼎?怪也只能怪她不是个懂兰之人,现在只剩下惋惜。 男子蹲在地上,将她糟蹋的那盆兰花双手托起来,像是双手捧起她心爱的女人一般小心翼翼,珍之若宝。 沈婵儿也觉得很不好意思,静默了片刻才轻轻的道。 “我需要迷药。” 男子捧起兰花仔细瞧了瞧,松口气道:“幸好没有伤到主要根子,好好养护一段时间还能救活。” 沈婵儿不好意思再说话,只等他安顿好了兰花,才看着他等答案。 男子瞧了她一眼,又恢复起初的痞子样,挤了挤眼睛,指着床上的八少爷道。 “给他吃?” 沈婵儿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上道儿,咬着下唇点点头,然后赶紧又道。 “有没有迷药是给小孩子吃的?” 男子好笑地瞅着她,一直将她瞅的发了窘,低下头去,谁都知道迷药这东西不分大人小孩。 男子失笑一声道:“只要用量小,就不会伤害到他。”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锦囊,打开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捏碎,拈起一小粒碎渣子,用蜂蜜水沾在自己的小手指上,在八少爷粉嘟嘟的小嘴边点了点,婴儿感觉到圆圆的东西,条件反射地以为有吃的过来,撅着小嘴就凑了过来,那一粒迷药顺着男子的小手指喂进了八少爷的嘴里。 沈婵儿从衣柜里掏出几件质地结实的衣服,将八少爷绑在自己怀里,她现在人长的小,一个婴儿绑在她身上也显得十分累赘。 男子轻笑一声,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抱起八少爷,起身一跃,便出了窗户。 沈婵儿吓的浑身冷汗,紧紧地揪住男子的衣襟,晨风很凉,冷不防吹来,她打了个寒噤,男子带着她落地,沈婵儿才恍惚睁开眼睛。 男子指着前路道:“从这里一直走,遇到门就左拐,就能走出侧门,出了门你就自由了,但是谨记,不要被人发现。” 沈婵儿来不及说话,男子转身隐入后院的树丛中间,几个起跳便消失不见。 沈婵儿瞅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一直画魂儿,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来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他的年龄不比南荣锋大多少,十七八的样子,怎么就有这样高的功夫? 沈婵儿一路心惊胆战地出了侧门,出门便将手上的一只玉镯子撸给了一个车夫,她麻利地上车之后才喘着气道。 “去沈将军府。” 车夫拿了价值连城的镯子,自然卖命赶车,从城东南荣府一直到城西沈府,并没有很长时间。 沈婵儿撩开车窗瞅着外面的街道,晨光刚刚洒下来,各个店面刚刚开张,偶尔有一两声吆喝卖早点的货郎,像是买烧饼的武大郎。 沈婵儿下了车两三步走上台阶,拍门。没拍两下就有人来开门,立马将她迎了进去,沈婵儿纳闷之余,仍是快步朝里面走。 “刚才有位公子来报信,六小姐今儿便要回来。” 怪不得刚才门开的那样快,见到她回来一点都不惊讶,原来是那个人来报信。 “七少爷在哪里。”她直奔主题。 在晨曦中的沈府显得异常安宁,偶尔路过几个洒扫的下人都是静静的说话,轻轻的挪动,伴着晨露一般的清新,给沈婵儿一种上辈子逛文苑的感觉。 “六小姐且随我来。” 来了个管家模样的人,似乎直奔她而来,接了她便往里面领。沈婵儿心中一惊,难道南荣锋真的不行了?她不敢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双手抱着八少爷,一路跟着管家走到后院。 七拐八拐到她出嫁前的院子,门口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这别人睡的最香的时段还能挺立如钢枪,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批不简单的精锐。 沈府为什么要派兵守着南荣锋? 带着惊讶,沈婵儿走到门口,门口的守卫似乎认得她,躬身道。 “六小姐请。” 虽然整个沈府固若金汤,但她一路如过无人之境一般,直达她的房间。 她推开门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当她立在门里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愣在原地。 里面或坐或立几个人,有在她婚礼当场认识过的,也有些不认识的,她呆立在原地,不知道第一句该说什么,就找出自己最可能说出的话,开口道。 “七少爷呢?” 屋里的人只见一个狼狈不堪,气喘吁吁的小娃娃,怀里抱着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襁褓闯了进来,双目灼灼如迸光,这一亮相着实杀的在场所有大人措手不及。 “六儿!你怎么来了?” 沈婵儿知道站在她眼前跟她说话的这个是三姨太,是六小姐的娘,也是她的“娘”,她便上前一步,瞅着娘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七少爷呢?” 三姨太脸色一暗,不忍心提起一般,用手指了指后面的床帐。沈婵儿才发现帐子里面人来人往好多人,满屋子的血腥味猛然扑鼻而来,呛的她眼前一黑。 第9章 乌烟瘴气 她勉强支撑住,解下怀里的八少爷,似有千斤重,颤抖着递给三姨太,弱声道。 “这是南荣府八少爷。” 三姨太刚接到孩子的时候还有些纳闷,一听这句话立马紧了紧双手,像是担心摔到孩子一般,紧张地抱在怀里。 沈婵儿慢慢走到床幔外面,透过单薄的床幔看向里面,只见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中间放着一张很大的床,床的正中央躺着一个人影,不知道是床太软,还是那个人影瘦骨如柴,他的整个人如同嵌在床里一般,平平整整。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只见他胸前纱布上的殷红还在不断扩大,眼窝深陷,双目紧闭,紧抿的薄唇已经干燥的起了皮,头发散乱地耷拉在枕边,枯黄打结。 不知道为什么,沈婵儿立马想到了婆母,那临死前的眼神,带着欣慰,如果她知道南荣锋现在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又该用什么眼神看着她?她良心上过的去? 看她久久的站在帐子外面不动,三姨太走过来扯了扯她,低声道。 “你父亲已经请来了御医,应该不会有事,六儿过来坐坐。” 沈婵儿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她转回身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父亲,敛衽行礼,平静的问。 “父亲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被点名询问的沈将军着实一愣,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十二岁的娃娃又知道些什么,但是看出沈婵儿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沈将军又不忍心将她置之不管。 “还在调查,但是目前可以确定,是南荣府内部的问题。” 沈婵儿眉头稍微一皱,她被四少夫人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父亲,可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六儿么?”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南荣锋在前日回门来,沈府问过六小姐为什么没回来,南荣锋只道是跟随大夫人上山还愿,本来计算当日能回来,却没想到山中风云多变,耽搁了,没办法,只能他自己回门来。 沈府也就相信了他的话,在沈府吃过午饭,南荣锋便乘车回南荣府,却没想到不过一炷香时间,又被人送了回来,这次回来便吓的整个沈府乱了阵脚,南荣锋是胸前插着一支箭被人抬进来的。 据送进来的南荣府家将说,因为情况紧急,来不及回南荣府,离沈府比较近,就近送到了沈府。 沈婵儿听着这件事的整个过程,除了不明白南荣锋为什么编造了她不回门的原因之外,实在找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不禁皱起眉头,转头看向南荣锋。 沈将军这时则仔细地看着他的六儿,这孩子自从上次摔坏了脑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是家里逼的太紧?还是早早出嫁迫不得已假装老成? 沈婵儿一转头就看到沈将军看着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她赶紧收敛起眼底的波澜,低下头去。 沈将军瞅着她道:“六儿,你出来,父亲有话跟你说。” 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攥了攥手指,低声道:“是。” 沈婵儿跟着沈将军一路走到书房,沈将军转身关上门,回头仔细看着沈婵儿,沈婵儿能感觉到那种目光从头上射下来,像是能穿透她的身体,直达她的心里去。 两人一直这样对峙了一刻钟,沈将军才缓缓说道:“我已经封锁了七少爷受伤的消息,送去南荣府的消息是多留他住两天,你们小两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里是你的娘家,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跟父亲说,或者跟你娘亲说。” 听到沈将军的温言软语,沈婵儿真的有一瞬间失神,她真的可以相信她的娘家吗?沈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将军一职,虽然比不上家天下的南荣府,却也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这种睿智和权谋她何以应对? 沈婵儿抬起头笑了笑道:“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只是大家族里都有些乌烟瘴气而已。” 沈将军很有体会一般地点点头,然后又淡然的问:“可是为什么七少爷身中剧毒?” 沈婵儿冷不防浑身一抖,沈府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可以瞒过去?她为什么不可以相信她的娘家?又为什么可以相信娘家?她一时间找不到答案,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警惕外界的一切。 沈婵儿尽量装出猛然一惊的样子,抬起头道:“这个婵儿不知道。” 沈将军瞧着她,又是那种眼神,沈婵儿觉得她都快要扛不住了。这一瞬间沈将军便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你既已知道这件事,以后就要格外小心,小心你的身子,也要注意七少爷周遭的一切,他是你在南荣府的护身符,六儿听得懂父亲的话么?” 沈婵儿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道:“六儿明白。” 沈将军又道:“南荣府现在都在争长房长子的位置,先是大少爷死在疆场,紧接着就是大少爷的孩子瘫痪在床上,靠药罐子过活,再然后是二少爷,莫名其妙的直到现在都没有孩子,三少爷现在在军中,四少爷已经病死,三少爷四少爷的孩子现在可是长房的掌中宝,但是能活多久,谁都不能确定,看似二房一直与世无争,但是六少爷如何出生便夭折?七少爷又为何一直装病?现在府里出现了八少爷,又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南荣府长子的位置在世人眼中比皇位还要值钱,六儿,你明白吗?在这种深宅大院里生存,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才行。” 沈婵儿一直发抖如筛糠,她以为这里的人都愚昧无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不足畏惧,她还以为她这个经受过烈火锤炼的商场精英,应付这些人应该绰绰有余,但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是不是比商场还要如战场?她还有没有勇气淡然的看待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转身要出门的一瞬间,沈将军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六儿,你记住,不管你遇到什么难事,沈府里有你的爹娘。” 沈婵儿浑身一震,摸到门把手的手顿在空中,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转回身扑到这个伟岸的男人怀里痛哭一场,告诉他她在南荣府遭遇的一切,多么惊心动魄,多么步步要命。 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静静的道:“六儿明白。” 说完,她逃也一般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她承认,她承受不住沈将军那种审查的眼神,这是六小姐的生父,她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发现马脚,所以她怕。她更怕南荣府长辈们的眼神,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这几天的日子过的真叫步步惊心。 晚上,沈婵儿执意留下照顾南荣锋,三姨太没办法,只能留下小琴陪她一起。她抱着八少爷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婵儿坐在床边,先是摸了摸他的体温,没什么变化,如果挺过今天晚上就应该度过危险期了,可以放心一些,只是担心他体内的毒,会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捣乱。 她正在想东想西,忽然听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她转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丫头,身高跟她差不多,竟然穿着她的衣服。 看沈婵儿瞧着自己,那个丫头赶紧跪在地上,轻声道:“七少夫人,奴婢小幽,是七少爷吩咐奴婢假扮了少夫人随七少爷回门子。” 沈婵儿心中忽闪一个念头,没抓住,问道。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幽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但经过白天的惊险之后,奴婢猜想,七少爷会不会是早就猜到会遭遇袭击。” 沈婵儿心中一亮,她刚才的念头就是这个。她淡然笑道。 “你的心思倒是灵透。” 小幽及时的道:“小幽不敢猜测主子的心思。”沈婵儿疲惫的摆摆手道:“你今天肯定也吓坏了,去外面找个人,就说我吩咐给你找个睡觉的地方,去吧。” 小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坚定的道:“奴婢不敢去休息,让奴婢陪着少夫人照顾少爷吧。” 沈婵儿一直觉得这里的人太多反而会打扰了南荣锋休息,但是既然小琴可以留在这,南荣府的丫头怎么就不行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只能点点头道。 “你去给小琴帮忙,尽量不要进来。”小幽乖巧地点点头,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再进来之时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将沈婵儿的衣服双手奉还。 一直到小幽再次转身离开,沈婵儿都在用余光打量她,心里搁了个心眼儿。 南荣锋时好时坏地一直折腾了七八天,沈婵儿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这七八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南荣锋被沈府用汤水滋补的有些浮肿,而沈婵儿却什么都吃不下,这样七八天下来,沈婵儿比南荣锋还要瘦弱。 三姨太见了不忍,总是打发人来替换她,甚至曾经亲自过来想要替换了她,沈婵儿疲惫地抬起头,微弱的道。 “六儿不是不相信娘亲,只是这七八天六儿已经摸透了七少爷的习惯,还是让六儿来照顾比较方便,免得累坏了娘亲。” 她三番两次这样说,三姨太也只能叹气,时不时的打发人过来给她送东西,渐渐的就堆成了山。 府里的其他兄长们听说六儿回来,有时候也过来瞧瞧,但是都被守卫挡在外面,连沈丹海都没办法进去。 这一日晚上,沈婵儿感觉困乏的很,便歪在南荣锋身边,打算歪一个时辰就该起来给他换药,没想到这一歪就彻底的睡了过去。 连小琴和小幽走了进来都没有发觉。 第10章 蛇终出洞 这几天累的不轻,神经紧张,连做梦都没办法安宁。梦里都是紧张的逃命,她与南荣锋乘坐一辆车子,突然就听到外面一声大喊,然后南荣锋胸前赫然插着一支羽箭,他目光灼灼的瞅着她,那种眼神就像哀怨,又有很多不甘心,他突然倒在她身上,吓的她大声叫喊起来,似乎就在眼前,却久久也抓不住。 “醒醒,醒醒。” 突然感觉有人拍打她的脸,她猛然抽离那个场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喘着粗气醒过来,才发现冷汗直流,眼角冰凉一片。 南荣锋正吃力地单肘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脸,见她醒过来,才喘一口气重新倒下去。 沈婵儿惊喜地坐起来,双目闪烁:“你可算是醒了。” 南荣锋瞟了她一眼,半眯起眼睛淡淡道:“你怎么来了,又死不了。” 沈婵儿知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也不多说,下地帮他倒了一杯温水,南荣锋的声音淡然的传过来,虽然有些底气,但还是虚弱的发飘,时不时的轻咳一声。 “我昏迷这么长时间,南荣府那边可安抚住了?” 沈婵儿端着水杯过来,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她喂给他喝,只是将水杯放在他手里,瞅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你睡了很久?” 南荣锋瞅了她一眼,又撇开眼睛,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般,静静的道。 “你瘦成这个样子,时间肯定不短。” 沈婵儿冷不防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琴进门忙不迭地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拎着裙子推门跑了出去,小幽端起水盆走了进来,帮沈婵儿给南荣锋擦洗,这段日子都是她们两人在做这件事,动作熟练很多,南荣锋一直闭着眼睛,任凭两个女人轻轻的翻动自己。 不一会儿,沈将军和大夫人三姨太等人便快步走了进来,南荣锋躺在床上,恭敬的道。 “锋儿有伤在身,没办法给岳父岳母大人请安,请见谅。” 三姨太见他支撑着要起来,赶紧上前一步安抚他:“不用起来了,一家人不多这份俗礼。” 沈将军瞅着南荣锋,环顾四周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跟七少爷单独说。” 沈婵儿转头看了眼南荣锋,只见他微微闭着眼睛,对于这句话并没有表现很意外,她知道这些男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索性不去猜,跟着一众女眷走了出去。 出门之后三姨太提出要去将八少爷抱来给七少爷看看,大夫人更不愿意在病气这样重的地方长呆,两位夫人拖着队伍走出去之后,沈婵儿对小琴和小幽道。 “咱们去炖些补品来。” 三个女孩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小琴瞅了眼自家小姐的脸色,早就听幼柳和李妈说过,姑爷和小姐感情不太好,总是吵个不停,姑爷对小姐的态度更是极其冷淡,她叹口气,对沈婵儿道。 “六小姐,我刚才看到姑爷醒过来之后一直瞅着您,您被噩梦魇着了才起身叫醒您,姑爷有时候对小姐还真是不错。” 沈婵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明白这些下人的心思,劝开她的心结,也就不至于总跟南荣锋生气,她理解性的笑了笑,回头反问她。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倒是很会挑时间去看。” 小琴脸色一红,偏头问小幽:“我说的对不对小幽?小姐刚刚睡着,七少爷就醒了,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不让咱们说话呢。” 怪不得南荣锋刚醒沈将军他们就到了,原来是这两个丫头去报的信。她们两个说的话她并没有走心,南荣锋对她什么样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眼见为实。 “好了,炖着吧,咱们去瞧瞧父亲说好了没有。” 屋里,沈将军瞅着南荣锋不说话,南荣锋此刻已经坐起上半身,也瞅着沈将军,两人就像是平起平坐的对弈者一般,互不相让。 一刻钟之后,沈将军终于失笑出声:“七少爷,你这样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南荣锋苦笑一声,全身松垮下来,像是无所谓了,淡淡的道:“早就是了。” 沈将军稍稍敛起笑容,沉下脸色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珍惜你自己的命,但我的六儿现在在你的羽翼之下,别忘了你当初给我的承诺。” 南荣锋仍是那个懒洋洋的样子:“您的六儿厉害的很,若不是早年定下的娃娃亲,我还真不敢将您的六儿扯进来,她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不定数。” 沈将军傲然一笑:“虎父无犬女。” 南荣锋似乎被恶心到了,轻笑一声道:“岳父大人答应小婿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沈将军收敛起全部笑容,点点头笑道:“你让我帮你抓蛇?你猜的不错,第一个出手的是四夫人。” 南荣锋似乎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手指渐渐地捏紧,他这几日虽然浮肿,但禁不住他这一捏,露出明显的青白色。 淡淡的问:“原因呢?” 沈将军摇头叹气道:“这就要问问七少爷的弟弟,八少爷了。” 一提到八少爷,南荣锋的脸色立马警醒过来,转回头瞅着沈将军,等着下文。 沈将军失笑一声:“六儿出了事,怎么不见你这个表情。” 南荣锋不说话,只是瞅着沈将军。沈将军心里虽然担忧这个南荣府七少爷并没有将他的女儿放在第一位,但是也打心眼里赞叹一声:南荣锋是个不会被儿女情长羁绊的人。 沈将军娓娓道来,事情果然跟八少爷有关,经沈府调查,南荣族里曾经有一房意图过继一个男丁,目光便瞄准了五姨太腹中的八少爷,和五少夫人腹中的孙少爷,五姨太先于五少夫人产子,首当其冲列为头选。 沈将军忽然道:“知道为什么五姨太宁死也不会让八少爷过继过去么?” 南荣锋转头盯着沈将军看,等待答案。 “因为如果八少爷过继,就会是南荣府长房长子中的一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将军说的这些,早在五姨太嘱咐南荣锋一定要保护好八少爷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五姨太遇难之后,八少爷的事情风声太紧,那些人暂且收敛起手段,却没想到南荣锋和沈婵儿的一招引蛇出洞还是激怒了那些人,担心南荣锋已经找到了什么有力证据,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干净,结果就导致了南荣锋现在的惨状。 听完沈将军的描述,南荣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却十分沉稳,凭着惊人的定力缓缓闭上眼睛。 见南荣锋不说话,沈将军又问:“你的毒你打算什么时候解?” 南荣锋静静的道:“不能解的太快,下毒之人仍是盯着我呢。南荣府里为了争长子之位,已经狠毒到让南荣府断子绝孙的地步。这件事锋儿自有分寸,请岳父放心,绝不会连累到婵儿。” 沈将军点点头,他一直很放心这个女婿,他这辈子只选择了两个女婿,南荣锋是他最自豪的那一个。 沈将军出门就遇到在门外等着的沈婵儿,沈婵儿走过去行礼,瞅着他道。 “就让几个哥哥进来看看七少爷吧,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沈将军低头瞅着沈婵儿,忽然叹口气笑道:“六儿,你还是太单纯。” 沈婵儿走了进去,只见南荣锋蜷缩在床上,整个人显得又小了一圈,她不知道刚才沈将军跟他说了什么,这些是男人的事情,她没兴趣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荣府?” 沈婵儿只是简单的问一句,没想到传来南荣锋淡淡的声音:“打叠行李,今天下午就回去。” 沈婵儿惊讶:“可是你的伤……” “回去慢慢养。” 两人回到南荣府时已经是傍晚,府里正巧吃晚饭,暂时没人来跟他们俩打招呼,两人赶紧将南荣锋受伤之后要用的东西藏好,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翌日一早,沈婵儿醒来却没见到南荣锋,问过李妈才知道,南荣锋一大早就去大房那边请安,嘱咐沈婵儿自己吃早饭,不用等他。 沈婵儿嚼着早饭,却不知为何食不知味,南荣锋一声不响地就去了长房那边,总是要有些什么目的,他从来都不主动去大院。 “七少爷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她觉得心绪不宁,就不断的问李妈,李妈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边擦着旁边的桌椅一边絮絮叨叨的说。 “小姐若是担心,吃过饭去瞧瞧便是了,再者说姑爷的脾气谁都知道,他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小姐就……哎呀!我想起来了!” 李妈这样一惊一乍,沈婵儿这顿饭彻底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瞅着她紧张的问。 “想起什么来了?” 李妈举着抹布,回忆了一阵子才到:“姑爷走前原话是这样说的,小姐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就去四少夫人那里。” 沈婵儿一阵发懵,怎么又扯上四少夫人?四少夫人将她迷晕藏起来,紧接着南荣锋就独自去了沈府,再然后他就遇到危险,险些丧命,四少夫人平白无故怎么会迷晕她将她关起来? 第11章 证据确凿 沈婵儿立马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李妈见状,赶紧问道。 “小姐哪里去?” 沈婵儿一阵恍惚,呆呆地转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大院。” 说完,便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快步朝大院走去。 沈将军一定是跟南荣锋说了什么,南荣锋在回南荣府的路上遇袭,沈府怎么会不调查?难道是调查出了什么结果?如果南荣锋遇袭是他们俩引蛇出洞的结果,那么南荣锋现在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真凶,他现在去大院是去做什么? 她不敢多想,一路跑向大院,却在半路被四少夫人一把抓住,连拉带拽地扯到假山后。 “你放开我!我要去大院!再晚就来不及了!” 沈婵儿拼命的挣扎,却挣不脱四少夫人的双臂,四少夫人死死的控制着她,低声吼道。 “你现在去一样是送死!七弟的脾气我实在拦不住,但是我不能看着你也去犯傻!” 这句话将沈婵儿打回原形,她呆呆的看着四少夫人,目光中满是担忧。 四少夫人慢慢松开她,深吸口气道:“七弟的话刺激了五少夫人,现在五少夫人正难产,如果因为这件事五少夫人一尸两命,七弟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他把你交给了我。” 沈婵儿浑身硬邦邦的,连呼吸都很困难,艰难的质问出声:“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庶子,五少夫人生下的那个是二房嫡孙?” 四少夫人叹口气:“这就是七弟和我家那位的命。” 沈婵儿不断深呼吸,感觉如果不这样做,她很快就要窒息过去,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深宅大院活活闷死。 四少夫人见她这个样子,轻笑一声:“你先别担心,咱们从长计议。” 当沈婵儿和四少夫人走到大院的堂屋时,里面的气氛凝重的犹如大战来袭,隐隐伴随着四夫人嘤嘤的哭声,还有大夫人不耐烦的劝解。 两人身材不算高大,而且整个堂屋里或站或坐满是人,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悄悄走了进来,两人进门便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伺机而动。 听着四夫人忍不住啜泣,大夫人责备道:“就是女人生个孩子,你看你,至于的吗?” 四夫人擦了擦眼泪,撇个眼睛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南荣锋,冷声道。 “锋儿,说话可要讲究证据,你这句不走心的话说出来不要紧,险些要了我孙儿的命啊!” 南荣锋低垂着眼睑,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朝着主位上的奶奶行一礼道。 “锋儿当然不会无凭无据指证四夫人和五少夫人,叫上来几个护送我去沈府的家将进来问问便知晓了。” 说完,给身边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神。沈婵儿镇定的看着他,他还是太年轻,这种事情指望着长辈们拿出个公正的裁决真是太难了,就像是当年的清政府指望着国联一样。 走出去的那个小厮沈婵儿似乎眼熟,婆母沉塘那晚来敲门的人就是他。<cmreadtype='page-split'num='2'/> 小厮走出去不久就带上来两个家将,一直守在外门的家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南荣府所有主子都集聚一堂,一句话说不好都会落下个砍头的下场。 四夫人见状,赶紧厉声道:“这不是你们平时闲唠的地方,说话掂量着些!” 四夫人这样一说,所有家长都朝她身上看了一眼,沈婵儿不动声色地观察,果然是忙乱就会出错,要是平时的四夫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当先开口?这样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颇浓。 南荣锋倒是沉得住气,转过身对着两个家将道:“你们不要有顾忌,将你们那天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主子们听,主子们都是明察秋毫之人,绝不会冤枉了你们。” 南荣锋没争辩,已经当先将高帽给各位长辈扣上。 两个家将吞了吞口水,果真一五一十地将那天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过程,丝毫不涉及自己的推断,而只有过程也已经足够了,因为在袭击南荣锋的队伍里两个家将都看到了一个人。 四夫人的外甥,也是五少夫人的兄长,更是指挥杀手的一把手。 果然,看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开始面面相觑,奶奶一动不动,大伯和父亲相互看了一眼,眉头稍一皱便已经松开。所有人都看向南荣锋,他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而此时四夫人则傻了眼,勉强装镇定而已:“这……这怎么可能,你是从哪里找来两个不要命的?到我南荣府来胡言乱语!当心你们的舌头!” 南荣锋见已经成功一半,不紧不慢的道:“四夫人,事已至此您没必要再挣扎,如果您觉得两个证人不够,我这里还有证物。” 说完,南荣锋双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桌子上,阳光撒在那件物什上,发出刚硬的光芒,是一枚小小的腰牌。 “众所周知,这是四夫人娘家之物,锋儿一直纳闷,在刺杀锋儿的杀手身上,怎么会有这件东西?” 四夫人瞪圆了眼睛,终于把持不住大家闺秀的风范,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南荣锋厉声道。 “你口说无凭,旁人如何得知这个是在杀手身上找出来的?如若是你栽赃陷害,我娘家岂不是很冤枉?” 南荣锋不紧不慢的道:“不急。” 紧接着,门外走进来一个沈府的家将,沈婵儿一愣,没想到这件事里面自己娘家竟然也参与进来一脚。 只见那个家将步上里面,将一封书信递给南荣大将军,然后站定道。 “我家将军担心光是书信没办法令各位相信,就让小的带句话,这个腰牌确实是我家将军亲自在杀手身上翻出来的,我家将军可以用沈府金牌做担保,我沈府不应该参与进贵府的内部事情,但是这件事毕竟发生在我家姑爷回门子的路上,我沈府也脱不了干系,我家将军令小的带句话:沈府只证明沈府看到的事情,不作任何论断,至于真相如何,还是拜托贵府各位主子。” 说罢,又双手从腰间掏出一枚金牌,大伯和父亲赶紧站了起来,大伯双手接过来,看似这枚金牌很贵重一样,当两人拿在手上,沈婵儿才看清,金牌竟然刻有龙形,应该是御赐之物,怪不得。 大伯仔细看了那封信,眉宇间满是冷然,波澜不惊,看过之后收起信笺,抬起头看着四夫人。 “四妇,你还有何话说?” 大伯将信笺递到父亲的手里,父亲打开便从头看到尾,沈婵儿虽然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但是看父亲的表情亦能猜到,事态很严重。 听大伯这样问,四夫人当即愣住了,尖声道:“我有什么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退一步讲,如若我派人刺杀锋儿,又怎么会这样粗心大意,让杀手们留着腰牌?这不是陷害是什么?是什么?” 听四夫人这样说,沈婵儿也是频频皱眉,她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南荣锋却像是咬死了一般,掷地有声的道:“或许这正是你的迷魂阵。” 四夫人正欲再辩驳,只见父亲狂怒着奔下来,脆生生的一巴掌就掴在四夫人脸上,所有人浑身一震,将头垂的更低。 “你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父亲发起火来不见了往日的温柔,脾气似乎比大伯还要强势,扯着四夫人的袖子便甩在了地上,指着她道。 “你都做下什么作孽的事情!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儿,竟然害死了玉屏!证据确凿,你此时不认罪还要闹上宫里去?” 父亲一激动,扬手将手里的信甩了出去,正好落在人群的角落,沈婵儿悄悄挪了过去,她现在身子矮,稍稍低身就看到了信里的内容,一看之下只觉得浑身从头凉到脚,好像自己的一颗心被扔进了冰水里,浸泡了好久。 原来是南荣族里有人想过继一个男丁过去,同时相中了五姨太腹中的八少爷和五少夫人腹中的二房孙少爷,四夫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子被过继出去,做了假证据害死五姨太,八少爷没了母亲,被过继出去理所当然。 虽然沈婵儿不明白五姨太为什么拼了命也不让八少爷被过继出去,但是她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如果是她,她也会拼了命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前面,只见四夫人被自己的丈夫数落成这个样子,什么骄傲都不见了,被人搡在地上更是颜面无存,委屈的哭起来。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到我身上来,但是我确实是冤枉的,我曾经想过保护自己的孙儿不被过继出去,但绝对想不到去陷害玉屏,你们这样全都指着我,让我百口莫辩啊!” 四夫人哭的伤心,在一众小辈面前被丈夫嫌弃成这个样子,以后在这个家如何活的下去,四夫人猛的站起来便冲到桌边,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呆住了,或许会功夫的人都被怒气冲昏了头,也或许有反应过来的没想着救,比如南荣锋。 眼瞅着她拿起桌上的那块腰牌便要往嘴里填,沈婵儿冷不防浑身一惊,快步冲上去一巴掌打飞那块腰牌,转身便大声喊道。 “事情并非这样简单!” 第12章 劳燕分飞 她这一喊,众人才回过神,所有人都瞅着沈婵儿,目光中满是惊讶。沈婵儿转头瞟了一眼南荣锋,只见他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出神色,但是那眼中的寒光,似要刺穿她一般,她打了个寒噤,勉强镇定下来。 众人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沈婵儿转头看着四夫人道:“我也并没有说四夫人彻底没有罪,但是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四夫人这样死了,一切都将死无对证。” 大伯和父亲皱着眉头瞅着她,沈婵儿一阵阵浑身不舒服,最让她不舒服的是奶奶的目光,淡淡的,像是一尊菩萨冷眼看着世间疾苦,一言不发,却带着成竹在胸的笑容。 四夫人被人控制住,就算怎样哭也没再让她生出事端。 这时屋里跑出个满手是血的女人,猛然看到屋里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才急急的道。 “五少夫人快不行了,请主子们快做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沈婵儿无奈,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控制的范围,如果南荣锋指控的这件事并非最终结果,却害死了五少爷的孩子,估计他这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沈婵儿浑身一阵颤抖,等着众人拿主意。她转头看向南荣锋,只见他懒洋洋地站在地上,本就重伤没有痊愈,这样折腾下来,脸色惨白。 但是那脸上一闪而过的恨意却惊的沈婵儿心中一颤,他恨的是谁? 现在五少爷不在,四夫人待罪之身,所有人都看向了父亲,现在要他做个选择,保儿媳还是保孙子。 父亲刚刚经历了五姨太之痛,现在又来一重创,只见他似乎瞬间灰白了双鬓,淡淡的道。 “保大人。” 有人如释重负,而最反对的则是四夫人,她张扬起来大声道。 “那可是咱们二房的嫡孙!” 父亲转身又要打,四夫人躲闪了一下,见他没有打下来,则放开嗓子哭道。 “你打吧打吧,若是钦儿回来,连同我们娘俩一起打死吧!反正你心里只有你的五姨太和七少爷,我们正房嫡子嫡孙都赶不上他一个!” 四夫人一边哭诉一边指着南荣锋,南荣锋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像是欣赏一幅画。 沈婵儿冷意顿生,南荣锋狠心到这种地步,对亲人的生死无动于衷,对别人的指责更是置若罔闻,真格的是可怕。 这时,奶奶终于开口道。 “锋儿,今儿你的目的达到了?真凶可抓住了?” 沈婵儿有些意外,抬头看向奶奶,只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南荣锋看,南荣锋则恭敬的行一礼,淡然道。 “知道了。” 奶奶点点头,平静的道:“可是你也害死了一个二房嫡孙。” “锋儿任凭奶奶责罚。” 奶奶欣慰的点点头道:“那就废了手脚好了,南荣府养着你这样的庶子,着实可怕,对长房很不利。” 南荣锋只是浑身震了一震,便低下头淡然道:“任凭奶奶责罚。” 沈婵儿当即转身看着奶奶道:“如果知道了是谁教唆七少爷这样做,七少爷是不是就可以免除责罚,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庶子,并非对长房不利。” 听了沈婵儿的话,奶奶将目光转向她,像是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忽然轻笑一声道。 “这是自然,锋儿自幼体弱多病,怎么会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果让府里知道是谁教唆锋儿这样胆大,敢于出来指认真凶,府里绝不会轻饶。” 沈婵儿浑身冷汗,在这种大家族里,只要对长房有利即可,是非黑白全都无用,没有王法,没有正义。 她冷笑一声道:“是五姨太,她在临死之前对七少爷说了什么,我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 沈婵儿冷笑着想,人已死,任凭你们如何不轻饶,这件事情都要揭过去。 没想到她说完,南荣锋带着杀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沈婵儿,我告诉过你,你若是乱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沈婵儿知道她说的这句话侮辱了南荣锋的母亲,但是她没有办法,如果这样做能救下南荣锋,她相信婆母也会很愿意。 她转头瞅着他淡淡的道:“这是事实,你身体不好,早些去歇着比较好。” 说完话她又转头看着众位家长,奶奶目光深邃的像两汪深潭,打量着她,大伯深深的望着她,父亲则是无比的震惊。 其他人的目光尽收她的眼底,但是除了这三位的,其他人她一律过滤。 奶奶轻笑一声道:“既然这样,下面的事情就不用你们小辈们操心了,锋儿刚刚受了伤,回屋子养着吧。” 说完,派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洪艳送南荣锋和沈婵儿回到自己的院子。洪艳出门之后,南荣锋转身一把掐住沈婵儿的脖子,抵在墙上。 沈婵儿知道他现在愤怒到了极点,从他狂怒的火焰中就可以看出,他浑身带着腾腾的杀气。 “我如果不那样说,你就要被废掉手脚。” 沈婵儿尽量平静的说,南荣锋手上用了力道,竟然裂开嘴角笑。 “我说过的话你没听见?记不住?我告诉过你,不要乱说话,不要乱看。” 感觉到窒息的痛苦,沈婵儿手脚挣扎起来,双手死死的掐住他的手腕,艰难的道。 “你是个疯子,你明明知道真正的凶手并非四夫人,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看出真凶吗?用你的手脚去换,有什么意义?” 南荣锋用力一掐,沈婵儿便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上。他自己也因为胸口剧痛而倒在地上,这股怒气终于以这样的结局而结束。 当沈婵儿醒来,脖子上留下深深的青紫,她没太多的在意这些,她跟南荣锋已经到了这一步,往后的日子任其肆流,当他不存在又如何。 她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李妈气喘吁吁地开门,张嘴便道。 “小姐大事不好了,府里要将五姨太开棺挫尸!” 沈婵儿穿着一只鞋跑了出去,一路上大风刮来,刮开她脚边的裙角,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脚,踩在石子路上,竟然留下丝丝血迹。 李妈提着鞋跟在后面不断大喊:“小姐当心些!” 沈婵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一路跑到了南荣府后山的陵园里,远远看到一群人站成一圈,又是沉塘那天的盛况,当家长们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叫上府里所有人去观礼,以儆效尤。 沈婵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婆母的墓碑前,扑鼻一股恶臭,她知道,已经开棺了,听不到哭声,也听不到叹息声,每个人都抿紧嘴巴,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她跑到人群中间,第一眼便看到南荣锋,他立在她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墓坑,下面的家将正在挫尸,鞭打的声音啪啪直响。 在这毒辣的太阳底下,沈婵儿觉得她已经要窒息,她以为人死白了,她以为她将所有的过错推给婆母就会救了南荣锋,却没想到是她又在他心上砍了一刀,最后一刀,留下致命的伤痕。 南荣锋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很诡异,沈婵儿多想冲他大喊一句,让他摘下面具,面对母亲被人挖开坟墓侮辱,他该做出一些反应才对,可是他没有,她亦不能。虽然太阳的热力狠毒,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冷到彻骨。 他终于抬头瞅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的神情让沈婵儿情不自禁浑身打了个寒噤,他恨上了她,就像现在,他们中间会永远隔着这道墓坑,隔着他母亲的墓坑,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幕,她的自作聪明,让他面临这种生不如死的屈辱。 沈婵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浑浑噩噩的走上楼梯,走进门,听到李妈说七少爷还没回来,然后她记得她应了一声,然后又走下楼梯,一只脚上还带着血,脚下的血印子像是一只婴儿的手,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蔓延到南荣锋的房间。 进了门,果然看到了他,她站在他面前,他看着她,她却不敢看他,只是跟他面对面的站着。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打的沈婵儿脑袋里嗡的一声,她却觉得好舒服,最起码让她有了感觉,她扬起脸微微一笑,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又转身走了出去。 “沈婵儿。” 南荣锋第一次这样单独叫她的名字,沈婵儿呆立在原地,并没有回身,等着他要说什么。 只听到南荣锋疲惫的声音传过来:“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沈婵儿扬起嘴角,走了出去,她知道,她自己走过来就是为了他这一巴掌,打在她身上,她便会少一些歉疚,越是疼的钻心,越是心里舒坦。 因为七少夫人年龄太小,南荣府虽然娶了七少夫人,却并没有同七少爷圆房,没到圆房的日子,七少夫人便被送回了沈府。 外界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传言,毕竟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而已,谁又真能让她嫁过来就圆房?既然没有圆房,回到沈府等待年龄到了,再回到南荣府圆房也无可厚非。 三姨太接到失魂落魄的沈婵儿的时候,只剩下叹气,一直叹到她进了屋。 沈婵儿终于听到三姨太的叹息,转回头呆呆的笑道:“娘亲叹什么气,我回来陪您几年不好么?” 三姨太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搂住她伤心的哭道:“好好好,娘盼着你回来呢,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第13章 终是牵连 沈婵儿知道,是南荣锋不想再看到她,将她扔回了沈府,实在是不好刚刚娶了就休掉,但是两人心里都很明白,得到一个适当的机会,南荣府的休书就会送过来。 沈府的地位不低,怎么能任凭女儿在别人府上受尽委屈,就算是南荣府不写休书,到了日子,沈将军也会亲自去南荣府讨要休书,沈府宁愿一辈子养着六小姐,也不会让世人看沈府六小姐的笑话。 沈丹海听说妹妹回来了,兴冲冲的跑进门来看她,一眼便看到沈婵儿脸上的掌掴印子,还有脖子上的淤青,沈丹海立马立起眉毛。 “他打你了?” 沈婵儿还是有些痴痴傻傻的,反应不过来,接二连三的刺激太大,她实在是没时间反应。 见妹妹不说话,一脸的木然,沈丹海更是压不住怒火,转头就要去找南荣锋算账,却被沈婵儿一把拉住。 “哥。” 这一声软似柳絮,苦似黄连,让沈丹海听了不忍。 他赶紧转回身轻轻搂住她,温柔的道:“哥在这呢,不怕,哥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婵儿窝在沈丹海的胸前,觉得浅浅的一丝温暖,弱小的安全感,已经足够了,她闭上眼睛,真的很累。 这日清晨,沈婵儿推开窗,一阵雪沫子飘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冻精神了,清爽很多,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李妈正好进门,见到她站在窗子边上,立马放下手里的水盆,颠着小脚就跑了过来,赶紧关上窗户,半是关心半是数落的道。 “病了一冬,好不容易见强些,小姐又调皮,再瘦下去可能就找不见了。” 沈婵儿无奈地走回到脸盆边,挽起袖子洗漱,来到这已经六年,她还是不习惯让别人伺候她的起居。 她正好洗过脸,坐在镜子边让李妈拾掇她的头发和衣着,就听到门外兴冲冲地跑进来一个人,一进门便咋咋呼呼的低声叫道。 “那个人又送来东西了,小姐快来看,哈哈……这个公子还真是有意思。” 沈婵儿知道幼柳说的这个公子是苏小九苏公子,前段日子上山祈福的时候碰到的,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便以为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少女,戏言每天都会送一件东西到香柳溪边的凉亭里,只为博得沈婵儿一笑。 从一开始沈婵儿就没在意这种小孩子的玩笑话,有一日幼柳出于好奇去亭子里瞧瞧,果然看到梁子上挂着很多小玩意,幼柳是个脱跳的性子,不管是不是送给沈婵儿的,通通揪了下来带回来给沈婵儿看。 渐渐的,沈婵儿虽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提起一些兴趣,因为苏小九每次送的东西都不同,有时候会隔一天送一件,有时候也会一天送两件。 沈婵儿这屋子里很快堆起很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没事的时候摆弄摆弄,也算是消磨时光。 幼柳拿着那个小挂件,嬉笑着走到沈婵儿身边,递给她看。 “小姐你瞧瞧,今儿这个东西,跟以前的都不一样,这一个月以来都换着样儿的送,我倒要瞧瞧这位苏公子有没有黔驴技穷的一天。” 沈婵儿嗔她一眼笑道:“你每日都去,被人家知道我的身份,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幼柳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瞅着手里的东西,没好气的道。 “有什么可笑话的?反正咱们小姐及笄了,今儿早上将军已经去南荣府讨要休书,只要拿到休书,小姐就仍是黄花大姑娘一个,哦不对,小姐本来就是黄花大姑娘!” 沈婵儿有时候拿她没办法,任凭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自顾自的说去,想起那个有些顽皮的苏小九,她还是会禁不住一笑。 梳洗完毕之后,沈婵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出落的开了,哥哥们都不许她出门,担心她惹上什么不长眼的登徒子,就算是不得已出门,五哥也一定要她带上面纱,还郑重地嘱咐道:“你长的太美,不能让别人瞧了去,记住了吗?” 沈婵儿禁不住笑着想,就算长的再美又有什么用,今儿过后就是二婚了。 她正在出神,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是小琴,她进门先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然后才瞅着沈婵儿气喘吁吁的道。 “消息打听出来了,将军确实去了南荣府,南荣府七少爷给的答话是休书过几天就送来,这几天他急着出门。” 沈婵儿心中一暗,她就知道南荣锋不会轻易放过她,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起身去炉子边暖暖手,每次听到南荣锋的消息,她都禁不住浑身一冷。 六年了,她一直呆在沈府,但是挂着南荣府七少夫人的头衔,迫于无奈每次有大型节日或者祭祀,她都要再回到南荣府去,但也只是打一站,就往沈府转。 六年里她一共见过南荣锋四次,他身边的女人每次都不一样,他现在变了很多,听说六年前她走出南荣府之后,南荣锋被软禁了一年,磨了磨性子才放了出来。 解禁后的南荣锋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懒散成性,整日闲来无事就是吃喝玩乐,南荣府里的长辈瞅着他叹气,但是既然他是庶子,别人对他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不给南荣府摸黑丢脸,随便他去了。 她每次想到南荣锋都会觉得异常的疲惫,今儿亦然,又躺回到床上,淡淡的道。 “我想再睡一会,早饭就免了,过会再来叫我。” 李妈哪里肯依,当即反对道:“这可不行,六小姐的身子刚好,怎么能免了早饭……” 沈婵儿听惯了李妈的啰嗦,直接闭上了眼睛,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李妈见状,只能叹口气,朝旁边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听到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哎……咱们小姐还是放不开七少爷。” “可是七少爷这几年……别提了……哎……” 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荷包,六年前她从南荣府出来,关于南荣府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只带走了这件东西。 他们婚礼当天的荷包。 南荣锋发病的时候,曾经死死的攥着这个荷包,用无助的眼睛瞅着她,吃力的告诉她:把兰花摆放在窗台。那个时候他似乎只有她,全世界只有她能帮助他。 这上面还有那天南荣锋手心里的汗,几年前她想着扔掉,但是扔出去之后不久,她又心急如焚地跑出去找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放在自己枕边好几年。 想着想着,她似真的睡着了一般,迷迷糊糊,感觉门外好像有一阵跑动声,她半眯着眼睛,家里人都知道她睡觉轻,不会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发出大动作,不一会肯定就有人把门外的动静清除了。 她这样想着,仍是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门外传进来声音,便精神了一些。 “怎么样?消息可靠么?” “怎么不可靠?二姨太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听到这沈婵儿就彻底睡不着了,支身坐了起来,她刚刚坐起来,李妈已站在门外敲门。 “小姐,大夫人请您去大院一趟。” 沈婵儿穿上貂裘,推开门问:“出了什么事?” 李妈一脸复杂的道:“听说是三少爷在军中犯了军法,已经被关进了死牢。” 沈婵儿一愣,紧着又问:“那父亲呢?” 李妈一拍大腿:“咱们老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老爷现在正在宫里呢,说什么也要将三少爷处死,还是南荣府的大将军说了句话,才将处决的时间拖到了明年开春。” 沈婵儿当然了解她这个父亲,绝对能做得出大义灭亲的举动,现在还不知道三哥犯了什么军法,严重到要立即处死的地步。 她赶紧系上貂裘的扣子,一边出门一边道:“你立马去打听三少爷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 李妈赶紧哎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沈婵儿踏在雪上,听着吱嘎吱嘎的声音,一路上却在想着这些年二姨太那一房对她的态度。 不但是冷言冷语,而且还要加上瞧不起,虽然她还挂着南荣府七少夫人的名号,实质上却已是下堂妻,被人瞧不起在她预料之中。 沈府一共一妻两妾,大夫人生有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已经成亲生子。二姨太膝下一对双胞胎,三哥四哥,前年被父亲扔进了军中历练,三姨太生了五哥沈丹海和她,五哥最近几年身子一直不好,就在府里舞文弄墨,虽然崇尚武力的父亲不太待见五哥,却也不至于把体弱多病的儿子扔进军营,所以五哥得以留在家里,陪着母亲。 当沈婵儿走到大院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果然乱成了一团,二姨太的哭声传出去老远,大夫人站在一边沉默不语,三姨太轻声软语地安慰着二姨太,却好像是越安慰哭的越厉害。 她定了定神,敛衽行礼:“母亲。” 她的这一声母亲是朝着大夫人叫的,在旧式家族中,只有嫡夫人才是众位小妾所生之子的真正嫡母。 看到她进来,大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姨太已经扑了过来,稍稍屈膝与她平视,一双眼睛红肿如桃,脸上的表情哭也似的难看,大声的哭求她道。 “婵儿,你去救救你三哥,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婵儿你可要念及骨肉亲情啊。” 沈婵儿一阵发懵,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能做些什么?见她迷茫的看着自己,二姨太赶紧道。 “你父亲他疯了,一定要杀了你三哥,现在朝中只有南荣府的人说话中用,你跟南荣府有关系,只要你去跟七少爷求求情。” 第14章 二进将门 沈婵儿听到七少爷三个字就一阵头疼,她稍稍皱了皱眉头,仅一下便松开,冷静的道。 “父亲做事一向自有分寸……”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二姨太猛的一把放开她,站起身撒泼一般的哭起来。 “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都要置我的丹河于死地,他可是你三哥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二姨太一向这样咄咄逼人,沈婵儿早已经习惯,她看向三姨太,以目询问,三姨太又是叹口气,摇了摇头。 沈婵儿淡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三哥犯了什么罪,我们总要找到突破口。” 二姨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扑过来道:“你三哥哪里犯了什么军法,只不过喜欢了一个村姑而已,没想到那村姑就跳河自尽了!还正赶上你父亲去军营视察,你说他这个没长眼的,村姑有什么好的……” “你给我住口!” 大夫人终于说话了,厉声打断二姨太的叫喊,二姨太被她一喝,立马噎回去了剩下的话,独自呜咽起来,大夫人看似气的不轻,笼起双袖端在胸前,怒道。 “丹河做出那等畜生不如之事,你还有何脸面为他开脱,作为他的嫡母,我都觉得没地方放我这张老脸!” 听出大夫人话里的门道,沈婵儿大致猜出了是什么事情,调戏良家妇女可是沈家军的大忌,不论是谁犯了法,都会一律处斩,三哥这回真是撞到阎王爷的门口了。 见她咬着牙站在地上瞅着地面,三姨太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如果你不想回南荣府,娘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她抬起头看向三姨太,只见三姨太眼中满是勇敢的光芒,柔弱如三姨太,也会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转回头看着大夫人,平静的道:“我想先见见三哥。” 大夫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你要去瞧瞧他,如果他还不知道悔改,救也是白救,还不如让你父亲杀了他。” 沈婵儿苦笑一声,大夫人怎么就把她心里想的说出来了呢。二姨太虽然是沈丹河的生母,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来,大夫人才是嫡母。 大夫人似乎走通了很多门路,沈婵儿才得以走进沈家军大营死牢,见一见已经落魄不堪的沈丹河。 沈家军被父亲管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是死牢也不见脏乱,关在这里的人似乎都心服口服的认罪赴死,像电视里的牢房一样,两边是一个接一个的牢笼,棚顶露出一扇简约的小天窗,透出幽幽的光。 沈婵儿走进去之后并没有见到随处喊冤的盛况,她穿着黑色斗篷,带着斗篷的帽子,将帽檐压的很低,牢头带着她走进去,走到关押沈丹河的牢房边,沈婵儿心中一叹,父亲竟然另外派人看着沈丹河,看似这次父亲势必要大义灭亲了。 “这位是沈府六小姐。” 牢头跟看守的士兵说了一句,沈婵儿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明艳的容颜。 士兵赶紧低身行礼:“参见六小姐。”然后打开最后一道门,沈婵儿这才得以与沈丹河隔笼相望。 听到牢头的声音时沈丹河就已经来了精神,直勾勾的瞅着牢门口,见到沈婵儿立在门口,冷不丁苦笑一声。 “没想到来送我最后一程的竟然是平时不起眼的六儿。” 看到他在牢房里纹丝不乱,沈婵儿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三哥不应该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来。 她正经的问道:“三哥,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丹河嗤笑一声,偏着头看向她,从来没有瞧得起她过。 “就算我告诉你,你又能理解么?连父亲都不能理解我。” 沈婵儿没想到他一心赴死,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费力不讨好,她转身便走,轻笑一声道。 “从此沈府三少爷就会被世人代代相传辱骂下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沈丹河绝望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悲怆。 “我们是两情相悦,她父母逼着他嫁给知县,我只能带着她逃跑,却没想到遇到土匪,她不堪受辱……怪我吧,真的应该怪我,怪我没看住她。” 沈婵儿呆立在原地,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她认真的看着沈丹河,想从他脸上找到撒谎的证据,却没有找到,或许他说的确是事实。 她淡然的问:“如果能放你出去,你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沈丹河坐在冰冷的泥炕上,单腿支着单手,仰头靠在墙上,望着天窗上一小方天空,惨然的笑道。 “这种问题还有意义么?” 沈婵儿微笑道:“就算做个梦也好。” 沈丹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霜,狠厉的如一头发疯的狼,沈婵儿一个恍惚,在他身上好像看到了南荣锋的影子。 “剿匪。” 沈婵儿得到答案,轻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沈丹河静静的望着她的背影,她走出一道门就会落下一道枷锁,伴随着落锁的声音,沈婵儿头也不回的步向牢房外,就像是代表着自由,那是鲜活的自由。 沈婵儿回到沈府先将沈丹河现在的状态跟家里人说了说,沈将军最近一直没有回家,沈婵儿明白,父亲亦是舍不得沈丹河,但是又没有办法,十万沈家军眼巴巴的瞅着父亲的决断,皇室也在盯着,所有人都在侧目沈将军会如何处置自家人。 父亲没有办法,只能躲出去,让沈府剩下的人去想办法,总会有人能想出办法救出沈丹河。 沈婵儿简单的睡了一觉,早上勉强打叠起精神,吩咐李妈收拾几件时兴的衣服,李妈纳闷的问她。 “小姐这是要干什么去?” 沈婵儿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平静的道:“你平时不是常说,女人主动一些也未必不可么?” 李妈立刻就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去,当即喜滋滋地去收拾东西,又问了问苏公子送的这些东西要不要带上,沈婵儿看着满屋子的小玩意,这次过去说不定又是漫无边际的无聊,便道。 “全都带上吧。” 一切收拾好之后,沈婵儿带着她当初的两个陪嫁,李妈和幼柳,去给大院的三位夫人辞行,三姨太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担忧的道。 “可不要再跟七少爷闹别扭,多让着些又不会少了些什么。” 二姨太没说别的,只是感激的看着她连连道:“拜托了,拜托了。”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欣慰的点点头,又吩咐账房给沈婵儿带上些银子。沈婵儿深吸口气,既然决定回去了,就好好应对吧。 一路上她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十二岁那一年在南荣府的遭遇?还是想这六年来南荣锋的变化?他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虽然休书还没有写,但父亲已经上门来讨要过,她现在又独自回来,该是多么让人难堪。 六年前她离开之后父亲曾经派人打听了南荣府四夫人的下场,四夫人经过那一次指控之后便精神不振,后来南荣府着手调查这件事,发现当年刺杀南荣锋的事情确实是四夫人的娘家所为,就算不是四夫人主使,也脱不了干系,结果四夫人就被送去了太庙,整日青灯古佛为伴。 想着这些,沈婵儿就不想再想了,浑浑噩噩地站在南荣府大门前,恍如隔世,六年不见,不知道这座深宅大院里又发生了些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 李妈上前去敲门,开门的人显然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沈婵儿,与李妈争论起来,这一吵闹就吵来了管家,一眼看到沈婵儿险些不认识,当年瓷娃娃一样的七少夫人现在已经出落的如此动人。 “七……七少夫人……” 猛然听到这个称呼,沈婵儿还有些恍惚,应不出口,简单道。 “来提行李吧。” 管家赶紧上前把沈婵儿的行李提了进去,使了个眼色给几个小厮,小厮们有很多都是这六年间才进南荣府,哪里见过还有这么一位七少夫人。 都忙不迭地去各房各院报信,沈婵儿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必瞒着,旁人知道也就知道了。 跟她当年静静的离开一样,她又静静的回来了,走进曾经的大院子,她有一种重新回到梦中的感觉。 院子里的下人还有些认识沈婵儿的,当即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七……七少夫人?” 沈婵儿无奈地点头应是,众人赶紧一帮哄一样把沈婵儿拉了进去,帮忙安置东西,这个院子空了很久,现在终于迎回了七少夫人,倒是有不少人打心眼里高兴。 收拾了一段时间,沈婵儿坐在椅子上问道:“七少爷人呢?” 小幽眼睛低垂着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沈婵儿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另一个丫头只能咬了咬牙,低头低脑的道:“在……在天娇园。”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沈婵儿还一阵模糊,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天娇园是什么地方,京城有名的戏园子,听说当红旦角小秋雁还是南荣锋的红颜知己。 沈婵儿淡笑一声道:“知道了,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但是有些旧人早就知晓七少夫人淡淡的性子,收拾了东西出门,沈婵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到了傍晚,幼柳蹬蹬蹬的跑进来,沈婵儿皱起眉,想到她该收敛收敛手下人的毛病了。 幼柳低声道:“七少爷回来了,听说您回来了却没过来,直接去了四少夫人的院子。” 沈婵儿一愣,她早就猜到四少夫人对南荣锋有意,难道他们两人现在这样不避讳别人么? 第15章 以身交易 “知道了,你下去吧。” 幼柳走后,沈婵儿拿出包袱里的荷包,越攥越紧,终于锁在了一个带有机关的盒子里,永远不要被她看到才好。 做好了这一切她才躺回床上,睡觉。 府里早就知道七少夫人回来了,按照俗礼要准备些迎接的酒菜,却被沈婵儿一一推掉,她从来不喜欢那些应酬。 南荣锋从大门口进来便知晓沈婵儿回来的消息,手指稍微紧了紧,冷笑一声,直接去了四少夫人的院子。 坐在客厅里,四少夫人身边的晓枫熟练地挑拣出南荣锋喜欢的茶,泡了茶端进来。 “奴婢今儿还想着七少爷可能不会来了呢。” 南荣锋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瞅着水嫩嫩的晓枫笑了笑道:“爷跟你们少夫人有约定,又怎会爽约?” 这时,四少夫人的声音传出来:“你心里那位今儿回来了,你还会到我这里来坐坐?” 四少夫人今儿穿了一身淡雅的长裙,她见南荣锋的时候,总是让人眼前一亮。 南荣锋不顾她的话,端起茶来喝。四少夫人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们退了个干净,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四少夫人妖娆地坐在南荣锋身边,给他剥葡萄吃,这冬天里的葡萄都是千里迢迢从南边运过来,平常人家难得一见。 南荣锋舒服地吃着葡萄,眼睛眯成一条缝,四少夫人见了,轻笑一声捅了他一下,笑道。 “想什么呢?你每次想事情都会是这个表情。” 南荣锋坐直上身,伸手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滑来滑去,轻轻的声音道。 “该怎么办,你知道了我太多事情,连我什么时候在思考都知道。” 他手指冰凉,就像随时能掐下来一般。四少夫人浑身一激灵,这六年来她这个七弟虽然变了很多,但是唯一没变的是那份狠毒,甚至变本加厉。 她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什么事请?比如六年前你拜托我,阻止你那位回门子?” 南荣锋的手顿时就掐了下来,掐的四少夫人一阵窒息,手里的葡萄吧唧一声掉在地毯上。 南荣锋凑近她的耳朵,呵气道:“别以为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就不会杀了你。” 说完,他慢慢放开手,四少夫人才缓过气来,冷笑一声道。 “这点我早就明白,天底下能让你手软的只有那位七少夫人,当年你没直接掐死她,还真是让我惊叹好几天呢。” 南荣锋淡淡的道:“她的事,你最好少打听。” 四少夫人酸意一笑:“呦,担心了?今儿可没到戏园子散戏呢,七少爷就回来了,不冲着她你冲着谁?” 南荣锋笑道:“当然是冲着你。” 四少夫人撇撇嘴道:“我可不敢当,七少爷神来之手,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死在你手里还不知道呢,七少爷可是连自己的侄子都能下得去手的人。” 南荣锋的眼风扫过来,四少夫人浑身一紧,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南荣锋见她怕了自己,失笑一声道:“大哥的孩子瘫在床上可是你的杰作。” 四少夫人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轻笑道:“若不是有七少爷默许,我当天就该被七少爷抓了去。” “只能怪那孩子投错了胎。”南荣锋的眼神很深。 四少夫人轻笑一声道:“你早就知道了陷害五姨太的真凶是谁?怎么至今不动手?” 南荣锋仰身倚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像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慢慢来,才好玩。” 四少夫人浑身一激灵,南荣锋的话冻的她浑身发冷。她相信他会慢慢来,一直到将那个人折磨的生不如死,这种时候他动一动恻隐之心,给那个人一个痛快已经算是仁慈,但他绝对不会这样做,他会端一杯热茶,坐在那人面前,享受那人脸上生无可恋的绝望。 南荣锋觉得跟女人没什么可多说的,扬了扬嘴角,直接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脂粉气,不管四少夫人的表情,走了出去。 沈婵儿正趴在桌子上发呆,双手拢在暖袖里,将下巴垫在暖袖上,一呆就呆了好久。脑袋里想的都是这几年的因果关系。 她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回来,是什么时候注定的?或许是三哥犯军法的时候,或许是婆母开棺挫尸那天,也或许再往前,是她不知死活的提出引蛇出洞之计那天,或许更往前,是她答应南荣锋跟他一同调查真凶那天。 她苦笑一声: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忽然听到“吱嘎”一声门响,吓她一跳,抬头望去,一个身影映在月影下,夜风从斜刺里吹来,将他身后的发丝飘扬开去,犹如夜之神降临一般,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一直延伸到沈婵儿的脚下。 沈婵儿心里漏跳一拍,六年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南荣锋。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幽深目光中亮的惊人的眼神。 南荣锋见到沈婵儿像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在门口站了一会,便缓缓走进屋来。 他走进来李妈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姑爷真格的是非比寻常了,长大了,二十一岁的七少爷该会变成什么样? “姑爷,晚饭可用过了?” 李妈当先去跟南荣锋说话,南荣锋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站在沈婵儿不远处淡淡的看着她,沈婵儿亦是看着他,李妈见状,行一礼走了出去,吱嘎一声关上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荣锋瞅着她淡然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婵儿早就想过会很尴尬,他问这句话很尴尬,若是不问就更尴尬。如果她现在跟他提救出沈丹河的事,他铁定会掀了桌子之后便再也不会见她。 她站起身仰起头坚定的道:“我来跟你做一笔交易。” 南荣锋听到这句话明显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了沈婵儿一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斜睨着沈婵儿笑道。 “你有什么东西配得上给我做交易?” 沈婵儿咬了咬牙,拿出上辈子谈判桌上的风范,淡然的坐下,半晌才开口笑道。 “你先别急知道我的筹码,我先要告诉你我要你帮我做什么,看你的意愿再做决定也不迟。” 南荣锋瞅着她失笑一声,当年的小丫头换了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是觉得好笑。 像是玩玩的态度,南荣锋挑挑眉沉声道:“说吧。” 沈婵儿严肃起来,瞅着他的眼睛道:“我三哥沈丹河因为犯了军纪被关押在死牢,现在只有南荣府能救他,你七少爷现在也是交际广泛,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出马。” 南荣锋静静的听完,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闲闲地敲着桌面,曼声拉语的道。 “我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你觉得这件事情能让我得到什么天大的好处?这可是御批的折子,连南荣大将军都难做。” 沈婵儿心中一凉,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帮她,她深吸口气,慢慢站起来,硬着头皮道。 “我身无长处,只有我自己,用我来跟你交换。” 南荣锋冷不丁没憋住,差点笑出声,上下打量了沈婵儿一圈,不屑的笑道。 “抱歉,六小姐,您还不够我的标准。” 沈婵儿憋住心中一口气,她知道南荣锋心中对她有深仇大恨,这样羞辱她已经是网开一面,她咬着下唇,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件,拎在手上,脆声的道。 “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南荣锋瞥眼看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沉下脸色,瞅着沈婵儿道。 “你觉得这个对我有用?” 沈婵儿拿回手里的玉钗,在手心里转了转,做最后一搏。 “这支玉钗是当初作为南荣府的聘礼送到我手上的,据我所知,这是你母亲五姨太祖上传下来的遗物,是五姨太生前最贵重的宝贝,她将这支钗给了我,想是在我手上一代一代传下去,我相信七少爷至今仍没有休了我的原因,也是考虑到五姨太当初的用心良苦吧。” 她字正腔圆地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南荣锋,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南荣锋慢慢起身,瞅着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沈婵儿,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女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沈婵儿豁出去了一般,稍稍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轻笑一声道。 “如若我的命贱如蝼蚁,七少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只不过我是沈府六小姐,又是当朝镇南关大将军和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儿,如果我死了会引来不少的麻烦,七少爷又嫌麻烦,懒得再遭娶亲那份罪,七少爷自然也懒得杀了我。” 沈婵儿大眼睛里满是算计,这让南荣锋稍一皱眉,仅这一下后便已是全身松垮下来,又仰身坐回椅子上,懒洋洋地瞅着她。 “你自己说用你自己来跟我换,爷现在要验货,自己脱吧。” 沈婵儿浑身冰冷,南荣锋绝对不会轻饶了她,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南荣锋才舍不得马上杀了她,要留着慢慢折磨才是他的性格。 想到这沈婵儿闭了闭眼睛,为了沈丹河又惹上这个魔鬼,到底值不值得。 “脱啊。” 南荣锋冷冷的声音传来,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低垂着头,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襟,手指缓缓地拨开衣带,一层一层地脱下身上的衣服。 她一直低着头,心似乎已经死掉,她是六年间忘了南荣锋给她的疼,才不知死活的自投罗网。 她脱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眼前已经模糊一片,肩膀上薄薄的纱衣慢慢滑下来,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门已经关上,南荣锋已经摔门出去。 她身上挂着薄薄的纱衣,还没有脱干净,呆呆的抬起头,没有感觉到心里有多疼,只是感觉身上冷到刺骨。她慢慢拾起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16章 白兰公子 再稍晚一些,南荣锋身边的小厮阿满敲门进来,站在门口恭敬的对沈婵儿说,明天早上七少爷在天娇园摆场子,会派车来接沈婵儿,让沈婵儿早些准备。 沈婵儿没说话,李妈应了一声,阿满走后,李妈看着沈婵儿叹口气,姑爷和六小姐见面就吵,夫妻情分凉薄如此,这以后的日子六小姐要怎么熬。 沈婵儿一直静静的去睡觉,翌日一早便起床来,早早的打扮了,等着南荣锋的车子,阿满进门来请,沈婵儿觉得李妈身子不太好,便带了幼柳前去。 上了马车,发现南荣锋正坐在里面看书,她不声不响地钻进去坐好,两人见面聊了一些风土人情,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避而不谈,就这样浅显的聊天,沈婵儿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过不去。 到了天娇园,南荣锋下车,抬起手意图接她下车,沈婵儿一愣,南荣锋在人前这般会做人? 看到南荣锋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沈婵儿赶紧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跟着他下了车。 下车便见到很多陌生人,异常热情。 “这位是七少夫人?果真是国色天香啊。” “七少,今儿的噱头已经宣扬出去了,只等着各位阔少公子过来扔银子。” 南荣锋搂着沈婵儿下了车,夫妻情深的样子。听到天娇园的二掌柜这样说,扬起嘴角笑道。 “今儿若是创收了,可要记在爷头上。” 二掌柜赶紧低头哈腰:“那是自然,七少爷七少夫人快请,二楼雅间给二位留着呢。” 沈婵儿跟着南荣锋走进天娇园,这里场子开阔,进门就是双层楼,二楼纱曼朦胧,精致典雅,是装饰考究的雅间,一楼左边正东方向是一个拉场戏台子,距离台子三米开外,都是一排排讲究的桌椅,看戏吃瓜子,这让沈婵儿想起了老北京的茶馆。 “七少爷,我们小秋雁今儿可是拿出看家功夫,就等着七少爷打赏呢。” 忽然听到一个奸细的嗓音,沈婵儿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妇人走了过来,距离一米远已经香风扑面。 南荣锋哈哈一笑,抚掌道:“那是自然,让她卖些力气,爷自然有打赏,不仅爷有,你们少夫人也有。” 南荣锋适时地把沈婵儿推了出去,沈婵儿见惯了这种逢迎拍马的场面,虽然很讨厌,但也能勉强装一装,当即笑道。 “那是自然,七少爷早就有过吩咐呢。” 这边说着话,那边过来一个打杂模样的人,恭敬的道。 “七少爷,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开场么?” 南荣锋搂着沈婵儿坐在雅间看戏最好的位置上,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边鼓点已经敲起来,沈婵儿面对这种戏台模样的古董,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她早就过了当粉丝的年纪,更别提来这个时代当粉丝。 她盯着台上的唱念做打发呆,瞟了眼南荣锋,他像是看的十分津津有味,沈婵儿怀疑他是不是又在装,六年前的南荣锋,绝对不会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 忽然听到一声喝彩,她回过神来,满场子的公子爷都在齐声叫喊一个名字。 “小秋雁!小秋雁!小秋雁!” 沈婵儿好奇地朝台上看去,只见台上俏丽丽地立着一个水仙一般的美人儿,纤腰不盈一握,水目含春,从那樱红的小嘴中流淌出的唱词如百灵一般婉转。 她早就听说了南荣锋与小秋雁的关系,不禁用余光打量起旁边的南荣锋,只见他手拄着下巴,眯着眼睛靠在桌上,听着台下的叫喊似乎很享受一般,犹如一个收藏家骄傲他展出的藏品一般。 沈婵儿将目光转回台上,只见小秋雁流转的明眸朝这边瞟了一眼,仅那一眼便看出浓浓的情义,娇羞中带着张扬,看到台上的人儿激情四射,沈婵儿不禁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那不是七少爷么,身边那位是七少夫人?哎呦喂……” “你说她知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 听到身边几句闲言闲语,沈婵儿觉得一阵阵头疼,别人说的什么她心里明白,挂着七少夫人的名号,坐在这里看着七少爷跟个戏子眉目传情,南荣锋将她的地位往哪里摆? 她揉了揉眉心,心中对现在的南荣锋多了一份厌恶。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她生出些好奇,打发打发无聊。 “早闻京城小秋雁乃一名角,特来拜访,不知小秋雁能否为在下独唱一场?” 这一声极其突兀,将整场的喊叫都压了下去,沈婵儿朝那边看过去,忽然觉得那个人很眼熟,极其眼熟。 南荣锋自然也看了过去,轻笑一声道:“郑公子,小秋雁乃云中穿梭之物,恣意翱翔,并不似你的盆中娇兰,只供人欣赏。” 一听他的话,沈婵儿立马想到对面那位公子是谁,白兰公子。 郑公子哈哈一笑道:“看来七少爷是舍不得了?本公子出一百两银子,买小秋雁为在下独唱一场。” 南荣锋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爷出一百五十两。” “三百两。” “四百两。” “……” 场上出现了两方胶着对峙的状态,沈婵儿如坐针毡,很多双眼睛在打量她,七少爷为了一个戏子在七少夫人面前这样叫价,不知道这位夫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度量。 沈婵儿心中不断颤动,只盼望他们两人赶紧决出高下,她只想立马离开。她不想在这种场合说话,也不想阻止南荣锋叫价,她只是觉得恶心。 “一千两!” 南荣锋终于叫出超高价格,场上爆发出喝彩声,起哄的人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见郑公子又要叫价,小秋雁转了个方向朝他鞠了一躬,轻笑道。 “郑公子今儿的诚意小秋雁已经明白,改日秋雁一定登门为郑公子独唱一场,今儿就且放过秋雁一马,再这样叫下去,秋雁明日便不敢再出来唱戏了。” 两人这样抬价下去,小秋雁的身价已经超越了宫廷乐师,光环已是能将她压死。 郑公子听后讪讪一笑,摆摆手道:“今儿就让给七少爷,毕竟七少爷请大家听戏,郑某又怎么会跟七少爷争抢。” 这件事终于落下帷幕,沈婵儿深吸口气,不经意间抬头,一眼看到对面射来好奇的目光,望定过去才发现是刚刚的郑公子,沈婵儿一直习惯叫他白兰公子。 他们俩也是六年不见,很显然,郑公子险些认不出她来。 她朝对面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郑公子笑着将杯子举了举,回礼。 沈婵儿纳闷起来,难道南荣锋和白兰公子不认识么?若是不认识,又怎么会在六年前为南荣锋解毒?还有传消息的方式? 她起身,对南荣锋道:“屋子里太闷,想出去透透气。” 南荣锋瞅了她一眼,道:“让阿满陪你去。” 沈婵儿淡然道:“不用,跟着人很别扭。” 南荣锋也不再多说,沈婵儿走出戏园子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她没带幼柳,只身沿着街走了走,将心中的怒气稍稍驱散开。 南荣锋,她还要跟这种人生活多久? 这样想着,觉得心里更添积郁,不禁叹口气。 “叹什么气啊,好好的一株娇兰,枯萎了就不好看了。” 猛然听到这个声音,沈婵儿吓一跳,转身看到那个眼熟的白兰公子,不禁大方的道。 “让公子见笑了。” 说完,就朝前走去,郑公子赶紧在后面道。 “那盆素冠荷鼎活了,养的很好,你要不要去瞧瞧?戏园子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去瞧瞧兰花如何?” 听他提议,沈婵儿还真是不想再回戏园子看那憋闷的东西,但是如果让南荣锋知道她跟别人走了,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她淡然道。 “不了,那已经是公子所有,我看了也是白看。” 说完就要走,没想到郑公子猛的抓住她的手腕,拉起来便走,边走边道。 “那是你糟蹋的东西,今儿你非要去瞧瞧不可,跟它道个歉。” 沈婵儿还没听说谁要跟一盆花道歉,当即笑出声,便忘记了甩开他的手。 郑公子回头瞧了她一眼,油腔滑调的道:“这就对了么,你笑起来可以媲美那盆素冠荷鼎。” 沈婵儿一愣,收起笑容,不好当街跟一个男子撕扯,只能顺从地被他牵着走。 两人去郑公子的住处看了兰花之后,沈婵儿发觉天色已经转了晌午,便起身告辞道。 “不早了,我再不回去七少爷会找起来。” 说完就朝门外走,郑公子起身瞧着她笑道。 “索性我送你回府如何?这个时间戏园子早就散场了。” 沈婵儿一惊:“散场了?” 郑公子瞧着沈婵儿心惊的表情,不禁皱眉道:“你很怕他?” 沈婵儿收敛起眼底的波澜,低下头匆匆道:“公子告辞,我该回去了。” 郑公子又抓起她的手腕,出了门就将她扶上马,沈婵儿没想到他动作这样快,心惊一下已经坐在了马上,不禁颤抖着道。 “我不会骑马。” 看她如风中娇兰一般潺潺弱弱,郑公子挤了挤眼轻笑道。 “今儿被南荣锋抢了小秋雁,能送这株绝世娇兰回府,也算是南荣锋给小爷的补偿吧。” 说完,他便大笑着一跃上马,正好坐在沈婵儿身后,两人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沈婵儿立马浑身紧绷起来,不好意思。 第17章 天娇遗祸 沈婵儿正要说些什么,只觉得脸前一白,一块白色方巾便盖在了她脸上,又有一双手在她脑后将方巾系上。 郑公子含笑的声音传来:“这样你既不会害怕,又不会被人发现南荣府七少夫人跟一个陌生男子同骑,小爷多聪明。” 沈婵儿似乎被他恶心到了,不过难得他想的周全,就随了他去,脸上盖着方巾,感觉他的手从腰间绕过来,拉住缰绳,轻轻一夹马肚子,马儿慢悠悠走了起来。 街上的声音熙熙攘攘,都被隔绝在了方巾之外,沈婵儿喜欢清静,但是忽然一阵声音传进她的耳朵,让她想忽略都没办法。 “今天天娇园摆场子,听说王将军的子弟进去了都没出来,而且有消息说,已经留下打算过夜了……” “哎呦……军中子弟留宿瓦肆勾栏可是重罪啊,这王将军一直治军严谨……” “谁知道呢,听说还是南荣府七少爷摆场子,这回可是栽了……” 沈婵儿浑身一紧,王氏很耳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冷不丁浑身一抖,王氏正是四夫人娘家的姓氏,难道南荣锋还没有放弃报仇?就算是四夫人娘家只是帮凶也不会放过么?她想了想就释然了,这才是南荣锋的性格。 估计明天王氏一族就会焦头烂额,纵容子弟留宿瓦肆勾栏,王将军恐怕有下马的危险。今天天娇园摆场子,原来是冲着这个而来,沈婵儿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向后面温暖的地方靠了靠。 郑公子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沈婵儿,她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脸上盖着方巾,方巾下面的面容该是什么表情?忽然看到方巾慢慢润湿开来,就像一条小溪,渐渐顺着方巾流淌。 他无声的叹口气,将马头转了个方向,走起了小路,这条路虽然也能到南荣府,但比起大路要绕远很多。 沈婵儿只觉得脸边的微风渐渐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过了很久,郑公子才停下马,叫她下马。 她揭开面巾,果然已经到了南荣府,但已是傍晚,她急急的下马,险些摔在地上,被郑公子迅速捞了起来。 “无事吧?” 沈婵儿瞅了眼南荣府的大门急急道:“无事,我先进去了,多谢郑公子送我回来。” “我叫郑白羽。” 他忽然自报家门,沈婵儿吓一跳,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还是郑公子。” 沈婵儿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时,发现南荣锋还没有回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时李妈走了进来,见她回来了,立马紧张地关上门,回身跟她打招呼。 “小姐回来了,可是饿了?” 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沈婵儿问道:“门外有什么?” 李妈搓着手笑道:“没什么,我去给小姐煮面吃吧。” 说着也不动地方,沈婵儿知道肯定是有什么才能让李妈这样紧张,她两三步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没发现什么,便直接去往南荣锋的房间。 李妈见她往那边走去,立马跟着跑出来,边小跑边道。 “小姐等会可千万要沉住气,不要跟七少爷吵闹。” 沈婵儿直接推开了南荣锋的房门,只见里面正在吃的开心,坐在南荣锋腿上的这位很是眼熟,沈婵儿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小秋雁。 屋里的人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门像是被人从外面撞开一般,只见一个满面寒霜的美人儿,目光如火地瞪着屋里的两人,施施然向前走了一步,提裙跨进门槛,立在屋里,从门外扫进一阵晚风,吹动她的发丝,如滕然的怒气。 小秋雁见到她,缓缓的站起身,慢悠悠躬一身笑道:“给七少夫人请安。” 沈婵儿没吱声,瞅着南荣锋,南荣锋起身看了她一眼道:“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沈婵儿还是不出声,像是没见到小秋雁这个人一样,走进屋子,她没有力气掀桌子,但是一股怒气涌上来,手上的力气也不小。 她双手扯住铜红色的桌布,用力一掀,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刺耳的巨响,整桌子的菜肴都碎在地上,吓小秋雁向后闪一步,躲在南荣锋身后。 李妈这时候才跑到屋子,见到屋里的惨状,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六小姐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 沈婵儿掀了桌子感觉好了些,冷冰冰的道:“根据南荣府家规,要在这个院子正房吃饭,应该要经过我这个女主子的同意。” 她一字一句的说完,盯着南荣锋,她可以忍,但是不能忍气吞声,她可以容,但是不能容人骑在头上! 南荣锋眯着眼睛瞅着她,小秋雁立马嘤嘤的哭起来:“是我坏了南荣府的规矩,秋雁该死。” 说着就靠在南荣锋的肩膀上,沈婵儿冷眼瞧着,南荣锋竟然能光明正大的带个女人回家在她面前招摇过市,她就掀个桌子,过分么? 南荣锋冷笑一声,他这个表情很危险,沈婵儿却不害怕了,今天忍够了! 南荣锋上前两步就“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李妈立马跑过来拉开沈婵儿,回头气的要掉眼泪。 “姑爷,您怎么能带个戏子回家侮辱小姐,姑爷真是不该啊。” 李妈也说不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南荣锋冷冷地瞅了沈婵儿一眼,搂着小秋雁便出了门,李妈赶紧回身拿热毛巾给沈婵儿敷脸。 沈婵儿不顾自己脸上的火辣,心里也没什么感觉,又不是头一次被他打,她今天做了她该做的,心里痛快。 这时幼柳才赶回来,进门看到满地狼籍,便猜到发生了什么,猛一拍大腿道。 “哎呀我还是回来晚了,是不是姑爷跟小姐发火了?姑爷亲眼看到小姐跟着那个什么郑公子手拉手走的!他不发火才怪呢!今儿说什么也要把小秋雁带回来,谁都没拦住啊!” 李妈一听这个话,当即就懵了,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倒是没什么表情,这些话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李妈安慰道:“原来姑爷是吃味了,也怪小姐你,怎么会跟什么公子手拉手走,你这不是在打姑爷的脸么。” 沈婵儿没听她的话,直接躺下就睡了。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声音,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幼柳和李妈跑过去看,当即有些愣神,只听外面道。 “都锁起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拉上,哗啦一声落了锁。 幼柳立马跳起来,跑到门口去拍门:“喂!干什么?为什么锁了我们?开门啊!” 门外是阿满的声音,似乎也是带着怒气,伴着明显不客气的恭敬道。 “七少爷吩咐,少夫人就在屋子里养一段时间,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的。” “什么养好了身子?我要见七少爷!” 幼柳大声叫喊,外面已经没了声音。沈婵儿坐起来,淡淡的说。 “幼柳,行了,过来帮我把鞋子拿过来。” 幼柳和李妈咬牙切齿地走回来,满脸怒容,特别是李妈,她见到的是南荣锋带女人回家,不像幼柳,幼柳见到的是沈婵儿跟别的男人走。 “这叫什么事啊!为什么关着我们!姑爷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这种女人最会哄骗男人!” 两人说的跟亲眼见到过一般,沈婵儿下地喝了些水,倒是觉得关了更好,清静了。 南荣锋搂着小秋雁直接走进自己的卧室,下人们虽然看到了,但都仰天望月,七少爷的事情,谁敢管? 进了门,南荣锋转进内室,单手用内力推开床,露出里面的密室。 小秋雁眉眼一转,盈盈的笑道:“七少爷会武功这件事,恐怕世上没几人知道,小秋雁真是荣幸之至。” 南荣锋瞥了她一眼,勾勾嘴角,当先走了进去,小秋雁紧随而去。 里面湿漉漉的空气扑鼻而来,两边的灯火随着两人的脚步,轰轰轰一一亮起,很快就看到最里面的笼子,笼子里面的人已经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小秋雁娇气地用手帕捂住口鼻,嫌弃的道:“在他上面睡觉,恐怕也就七爷您做得出来。” 南荣锋走到笼子边,用扇子猛力捅在笼子的一根藤条上,只见藤条里面的钢刺噗的一声扎进了那人的腿根,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又被剧痛叫醒。 见到面前站着的两人,笼子里的人像是见到了修罗地狱的厉鬼一样,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如鬼魅一般的嗓子一听就是遭到了别人的破坏。 “七少爷……求您放过我吧,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您了,求您开恩,不要再折磨我了……” 那人浑身皮开肉绽,蛆虫入骨,恐怖的让人想作呕,但南荣锋却似乎像是欣赏一幅画,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按理说,您也是我嫡母的表亲,只可惜,四夫人娘家人伏击我那天,你不仅在场,更偏偏让我的部下看到,不折磨你,小爷是白白被人射一箭的?” 第18章 阖府受困 那人立马崩溃地哭起来,哭求道:“七少爷,我真的是接到南荣府四夫人的信,才对您痛下杀手,直接凶手不是我呀,可是您已经折磨了我六年……如果您还有一点人性,就给我个痛快吧!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啊……” “是么?可是四夫人说她并没有写过那样的信呢,你猜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啊七少爷……求您放过我吧……肯定是那个想要害死您的真凶!一定是她啊!” 南荣锋淡淡一笑,低下身蹲在那人面前,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脸蛋,温和的道。 “对于那个真凶,爷已经撒了网,只不过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你猜,当她落网之时,会不会像你一样想死?想自杀有很多办法,怎么不咬舌?”那人浑身一震,明显害怕了,不愿意咬舌自尽,南荣锋像是找到好玩的东西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明天过后,你们王氏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给我娘陪葬,今儿爷先送你上路!” 说罢,南荣锋单手快如闪电一般,只听咔嚓一声,一掌拍进笼子里,笼子的碎片随着血液的喷出,飞的到处都是,南荣锋轻身躲闪,之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小秋雁就扁了嘴:“爷您一点都不疼秋雁,这溅的浑身是血,您倒是躲闪的快。” 南荣锋轻笑一声,抬起刚才拍出一掌的手,抚在小秋雁的后颈,小秋雁只觉得浑身一冷,放在后颈的好像是死神的铁索。 “今儿爷给你报了仇,当年他将你卖进戏班子的仇已经了结,别忘了你答应爷的事情。” 小秋雁不再去看那个恐怖的尸体,依偎在南荣锋怀里笑道:“爷今儿带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秋雁明白,等着七少夫人去找秋雁。” 南荣锋轻笑一声,不欲与她多说,但小秋雁开始不解,歪着头问他。 “七爷已经将您那位锁了起来,您还担心什么?” 南荣锋瞅了她一眼,没说话,当先向前走,小秋雁撇撇嘴,娇笑道。 “您就那么了解您那位夫人?如果您那位夫人这么厉害,何不带她一起去西北大营?干什么还要费尽周章地把她带去天娇园,让她知道我和爷关系密切?” 南荣锋知道如果不跟小秋雁说明白,她一定会对着沈婵儿问东问西,他站定,转过身盯着小秋雁看,那眼神射在小秋雁身上,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南荣锋淡淡的道:“爷这次去西北大营,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但这些都不用你管,你只要接到婵儿,将她护送到安全地方即可。” 他说完便转身走,小秋雁又追了上去,又欲开口问,南荣锋的眼风扫过来,她又咕咚一声咽回了自己的话,小心翼翼地跟着南荣锋走出密室。 这日又下起了清雪,眼瞅着快到年根,南荣府的人也忙了起来,沈婵儿站在窗边看向窗外,伴随着唰唰唰的声音,她看着外面一个扫雪下人手里的扫帚,呆呆的出神。 三人被关在这里已经七八日,李妈和幼柳每日都急的絮絮叨叨,担心七少爷就这样将她们关一辈子,倒是沈婵儿沉得住气,她难得这么清静,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想,失去一些自由又算什么。 这段日子有些消息传到了她的耳朵,果然,王室家族遭到满朝文武弹劾,一个将军府的男丁如此这般骄纵奢靡,着实让人很不齿,王氏距离一败涂地不远了。 每次听到外面王氏的消息,沈婵儿都会想起南荣锋,这是他这六年精心设计的结局吧,能让整个王氏子弟都对他信任有加,放心地由他带着进出瓦肆勾栏,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和很强大的耐心,但是他做到了,他已经打败了一个仇人,现在会不会在开心的庆祝? 这些天不仅南荣锋不见影子,甚至整个南荣府的主子们都没见到一个,每日只有一个厨子之类的人,三餐定时送过来。 今日又送了些简单的食物,幼柳气的大声叫嚷起来。 “七少爷说让我家小姐在这里养身子,这几天天天吃糠咽菜,你们就不怕七少爷责罚你们吗?” 沈婵儿看到桌子上的萝卜条和腌菜,也是丝毫没有胃口,这些东西已经吃了三四天。 门外厨子委屈的声音传进来,叹了一口气道:“七少夫人就将就将就吧,再过两日,府里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哎……” 沈婵儿一听这种话,站起身走到门口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厨子苦不堪言的道:“朝廷封锁了咱们府上,府里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屋里的三人都是一愣,沈婵儿紧着问道:“因为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了,这几日府上的老爷们都不在,各房各院也是闭门不出,每日餐食都是我们厨房做好了送过去的。” 沈婵儿敛下眼睑,怪不得这几天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子,南荣府出了这么多事情? 沈婵儿正待多问几句,厨子像是不想再多说一般,急匆匆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趁热吃吧,免得再让厨房热一次,柴火也不多了。” 说完,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婵儿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头一个念头就是沈府,如果南荣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府会不会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南荣府出了事情,南荣锋肯定顾不上沈丹河,她呆在这里就毫无意义。 李妈焦急的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南荣府在整个京城都是首屈一指,怎么会被宫里关起来?” 幼柳更是急的直转圈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咱们被关在这里,啥都不知道,可真是憋死人了!” 沈婵儿皱着眉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南荣府堪称大周朝的小皇朝,若是追溯历史根源,大周朝应是姓南荣才对,只不过当初打下江山的南荣将军是个情痴,追随心爱之人而去,将手里的印信交给了一起打天下的周姓将军,这就等于将皇位交了出去。 自从知道了这段历史,沈婵儿才明白为什么南荣府可以私设公堂,甚至可以直接把持朝政,已经将大周皇朝架空,在军国大事上,南荣府有一票否决权。 这样强大的南荣府怎么会被皇上封了? 而且,现在的南荣府只许进不许出,沈府有能力进来给她递消息,可是直到现在沈府都没有动静,她可以感觉得到,沈府肯定也出了事。 她咬着牙想,转回身看着还在转圈子的两人到:“我要回一趟沈府。” 对面的两人都是一惊,站定了瞅着她:“小姐,如何回得去?” 她瞅了瞅窗台:“我自有办法。” 晚上,厨子再来送饭,还是那些食物,沈婵儿站在门里道。 “我要见七少爷。” 厨子无奈的道:“回少夫人,七少爷不在府里。” 沈婵儿一愣:“他去哪了?” 厨子道:“咱们府上被封了之后,只有七少爷逃了出去,现在在哪里奴才也不知。” 沈婵儿皱起眉头道:“他有没有说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七少爷告诉院子里的人,如果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四少夫人请示。” 沈婵儿道:“去把四少夫人请来。” “是。” 沈婵儿转回身,思考很多问题。幼柳却气的不轻,愤恨的道。 “七少爷走了,他竟然不带小姐一起逃,如果皇上要来个满门抄斩,他就真的……真的这么狠心么?” 李妈捅了她一下,嘴唇朝沈婵儿努了努,幼柳看到沈婵儿现在淡然的表情,心知这些话只能增添小姐的伤心,也只能自己躲起来发火去了。 李妈走到沈婵儿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别听幼柳瞎说,或许是姑爷临走的时候太过匆忙,又没办法来救小姐走,只能自己先逃出去再说,姑爷对小姐并非那样绝情。” 沈婵儿想的倒不是这些,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自己想自己的去了。 李妈只能叹口气,她说这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说服小姐呢?这一劫过不去也就算了,如果能过去,恐怕从此以后姑爷和小姐就是天涯陌路人。 窗台上摆上白兰之后,沈婵儿焦急的等待,这次过了好久,郑公子才到,其实沈婵儿一直想问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这次紧急,来不及多问,她只能匆匆的道:“我需要你帮助。” 郑公子这次来显得有些严肃,喘了口气道:“围的像只铁桶一样,险些进不来。” 郑公子走后,李妈和幼柳走到沈婵儿身边,都是一脸的担忧。 “小姐,您这样太冒险了,四少夫人又不是愚笨之人……” 沈婵儿心意已决,总要试一试才行,淡淡的道:“我出去之后,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就算你们逃不出南荣府,也要逃离这个屋子,随机应变。” 两人见劝不住,只能红着眼圈点点头。 第19章 原来情深 晚上,四少夫人准时来赴约,她手里果然有钥匙,沈婵儿淡然看着她吩咐人摆上来酒菜,一切收拾好之后,主动坐在了桌边。 四少夫人瞅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道:“七弟妹主动邀请,我这心里总是不平静,担心宴无好宴。” 沈婵儿微笑道:“四嫂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说我请四嫂来真是有目的的话,我只是想请四嫂告诉我,最近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少夫人脸色稍微有变,瞬间就转为清风,用笑声掩饰过去。 “这个咱们府里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公公和二叔都不在府上,奶奶被宫里软禁在了太庙,府里只剩下大夫人在掌管。” 沈婵儿没想到连奶奶都被搬了出去,这么轰动的事情,难道就这样平静的演变过来了?南荣府不可能任人宰割,总有些问题才对。 她笑了笑倒杯酒:“既然这样,咱们女人也不必考虑那么多,贪欢一日赚得一日,今儿咱们且先放松放松。” 四少夫人轻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盯着手中的酒杯,直直的道。 “你不想出去?” 沈婵儿心中一惊:“我出去做什么?外面肯定更是兵荒马乱。” 四少夫人眯了眯眼睛,道:“可是,七弟至今生死未卜。” 沈婵儿更是无所谓般的一笑:“这个更不关我的事了。” 四少夫人抬起眼皮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笑的似黄连一般苦,却又透着坚韧。 “若不是我身边拖着俊儿,我恐怕早就不知死活的逃出去寻他了。” 沈婵儿不明白四少夫人今儿怎么如此坦白,只是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微笑。 “我明白。” 四少夫人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猛的蹿起来,盯着沈婵儿道。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七弟对你的心意你一点都看不到?就算是现在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让你冒任何风险,把你留在了府里!不要再装腔作势了,真是很讨厌,很讨厌!” 沈婵儿被她的喊叫吓了一跳,抬起眼睛瞅着她,她知道四少夫人不喜欢她,但是她根本不介意。 “你以为他把我锁在房里是不想让我冒险?如果他对我有心意,当然会在他逃出去的时候,将我救出去。”沈婵儿不以为然的道。 四少夫人瞅着她沉声道:“你以为他去干什么?他在外面的危险比起府里,不知道高出多少倍,他才不会带上你,你虽然现在在府里关着,但是且不说现在朝廷不敢动南荣府,就算是动了南荣府,朝廷也会将你我推出去当人质,还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为你想的周全,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七弟他喜欢你哪里。” 沈婵儿久久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异常的别扭。 看她不说话,四少夫人又缓缓的坐了下来,尽量忍下心里的酸痛笑道。 “我曾经问过七弟,他装了七八年的重病,为什么在你面前却不装了,他没有跟我说,但是我现在明白了,他心里有你,不想连你一同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四嫂想多了,七少爷是想吸纳我当他的帮手,他只能让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四少夫人撇着眼睛瞅着她,忽然就转正了眼睛,趴在桌子上,疲惫的道。 “就当我是真的想多了吧。” 不一会功夫,四少夫人像是借酒消愁一般,已经喝掉了一坛子女儿红,沈婵儿知道自己酒量浅,一口未动。 南荣府虽然物资匮乏到揭不开锅,但是酒窖里的酒却是充足的很,现在府里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谁还有心思喝酒,所以今儿四少夫人算是在贫穷中奢侈了一回。 只听“啪”的一声,四少夫人醉成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沈婵儿朝后面的李妈和幼柳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转到了后屋。 沈婵儿轻轻推了推四少夫人,轻声叫:“四嫂,四嫂若是想睡,回房去睡吧,这里风凉,四嫂?” 四少夫人忽然扶住她的手,吓沈婵儿一跳,她脸色桃红,醉眼迷离,胡言乱语起来。 “你去救他……去救他……他被朝廷,当做人质……该遭多大的罪……” 说着,四少夫人便呜呜的哭起来,哭的伤心,加上醉的东倒西歪,站起来不一会又倒了下去,沈婵儿大惊之下没接住她,两人直接跌在了地上。 “四嫂,你无事吧?” 沈婵儿想要拽起四少夫人,却没有她的力气大,还是被她拽了下去。 “他在……在西北大营……去的晚了,就来不及……” 四少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半眯着眼睛,看她这种醉态,沈婵儿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她说的是真是假,府里人说七少爷逃出去了,她又说南荣锋是被朝廷当了人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四少夫人吐了一地,李妈赶紧出来打扫,沈婵儿一阵恍恍惚惚,走到里屋去换衣服,幼柳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她,还是担忧的道。 “小姐,您就不能不冒这个险么?” 沈婵儿盯着镜子中的人,拿出一把匕首别在腰间,转身看着她道。 “咱们不能全军覆没在这里,坐以待毙。” 说完,她走了出去,慢慢坐回到四少夫人的面前,四少夫人被李妈折腾了几下,现在趴在桌子上流眼泪,忽然看到眼前的人影走过来,眼中有了些神采。 “七弟?” 在她眼前赫然出现的是南荣锋,四少夫人心中明明知道这是梦,却不想承认。 沈婵儿淡淡的应了一声,微笑道:“是我,把院子的钥匙给我。” 四少夫人开心的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交到沈婵儿手里,沈婵儿拿了钥匙,心跳快到嗓子眼,站起身,却被四少夫人一把抓住手。 她心中大惊,浑身的冷汗倏的一下冒了出来。 四少夫人趴在桌子上,侧脸看着她,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你还要去找她?她并不明白你的心意,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死心?为了她,你竟然打了八少爷,那是你的心头宝,你都可以打……” 一提到八少爷,沈婵儿心中一动,那个粉嘟嘟的小娃娃现在也应该长大了,她不禁问。 “我为什么要打他?” 四少夫人像是自言自语,醉态迷离的冷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他撕了你的画……那是你的宝贝,连我都碰不得。” 沈婵儿拿着钥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四少夫人的自言自语,或许这个女人喝过酒之后就有这种毛病。 她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痴痴傻傻的,一闪而过很多画面,眼睛瞟到南荣锋的房间,她不知不觉走上去,推开门。 里面漆黑一片,半个月没人住,阴冷的刺骨,沈婵儿用手搓了搓胳膊,走了进去,点亮油灯。 屋里亮起一豆烛光,她也有好久没有到这间房来,里面的摆设似乎还带着南荣锋的气息,她不由得打量起房间来。 墙上挂着铜剑,桌子上还扣着一本没看完的书,她想象着南荣锋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切,打开抽屉,里面也是一些实用的东西,南荣锋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一样的简洁,干脆。 忽然,在一堆本册子底下,她看到一只木盒子,出于好奇,她拿了出来,才发现原来没什么可看的,跟她的那只带有机关的木盒子本就是一对,这是他们成亲的时候的东西,什么都是一对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的木盒子里放着南荣锋抓过的那只荷包,这样想着,只听“啪”的一声,她已经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盒子,她的心就像欠开一条缝,一发不可收拾,想要知道南荣锋在盒子里装什么的念头就像生根发芽,慢慢滋长起来。 盒子里面没装些什么重要的,都是些小东西,她直接越过,双手颤抖着,又是“啪”的一声,她打开盒子的机关。 入眼的像是一本画册一样的东西,耳边忽然回荡起四少夫人刚才的话,她心跳有些加快,这是南荣锋的宝贝。 她慢慢翻开画册,里面的画面就像一个故事,一段历史,一场混含着血泪的暗恋。 画中的女孩子她很眼熟,心中猛然漏跳了一拍,她慢慢抬起头,在放在床边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也是画中的女孩。 她痴痴的看下去,一页一页的翻下去,不断心惊,不断彷徨,不断颤抖,险些捏不住这本薄薄的画册。 眼前慢慢展开一段电影一般,男孩子倔强地挺着脊背,跪在地上,任凭身后的父亲抽打,紧紧的咬着嘴唇,目光中只有野狼一般的傲慢,没有一丝一毫求饶呻吟之意。 女孩子这时候跑过来,显然比男孩子小很多,站在男孩身边,扶着男孩的肩膀,瞅着身后的父亲,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甩袖而去。 女孩坐在男孩身边,竟然扯下自己的裙子,披在男孩的背上,将手里的冰糖放在男孩手上,哄着他道。 “你不要哭哦,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轻易掉眼泪,这是我最爱吃的糖,给你吃,以后你娶了我,我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只有在我面前,你才可以哭。” 男孩子痴痴的盯着女孩子看,看着她的小嘴将嘴里的冰糖嚼完,然后拿起手里那一块,问她。 “好吃么?” 女孩子眯着眼睛笑,点点头道:“嗯嗯,好吃。” 男孩子将他的糖放在女孩子手上,道:“我的也给你吃,我一定会娶你。” 整幅画册看完,最后还有一张纸,一眼就看得出像是小孩子的手笔,纸上面只有一句话:这辈子,我绝不会嫁给你,至死方休。 第20章 险象环生 沈婵儿心中狂颤,这是曾经的六小姐留下的誓言,她真的做到了,她为了逃婚,从墙上摔下来,便实现了她的诺言,他们两人……到底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放下画册,沈婵儿已是泪流满面,她不是六小姐,南荣锋深爱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捡了别人的幸福,来痛苦自己。 她低垂着眼睑,听到眼泪滴答滴答滴在木盒子上,瞬间渗透进去,木盒子里还有一小块冰糖,表面污黄,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她拈了起来,透着泪光看过去,这块冰糖弯弯曲曲,她真心的感觉到了南荣锋的珍惜。 紧接着,在最底层,她看到了一张牛黄色的信封,她颤抖着双手举起来,映着月光,泪光中隐约看到了两个字:休书。 他是想死了么?如果他死了,府里的人一定会收拾他的遗物,一定会发现这封休书,她跟他便没了关系,她还可嫁。如果他没死,他自己回到这间屋子,这封休书是不是就会永远不见天日? 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信封。 走出房间,她打叠起精神,悄悄溜到院子门口,打开自己的院子,门外就是南荣府院子,她贴着墙根一路小跑,听着自己的心跳,快要到嗓子眼。 快走到后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换岗的声音,她掐准时间,轻轻打开门缝,门缝里全是灰尘,像是很久没打开过,她似乎能听到自己扑在灰尘上面的呼吸声。 世界很安静,静的只有她的心跳和呼吸声。门外两班人马正在说笑,夜色朦胧,似乎老天都在帮助她,乌云很快遮挡了月亮。 就趁现在! 她横下一条心,从门缝里轻轻挤了出去,门外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后门被人打开,南荣府里全是老幼妇孺,谁都想不到这些人当中出现个胆大包天的。 出了门她一溜烟靠在了大树树干上,那些人就在她的眼前,来回走动,额头上的一滴汗溜溜的滑了下来,滑到眉毛,又湿润开来,她已是满脸冷汗。 “诶?门怎么开了?快找!肯定是人出来了!快!” 那些人终于发现了她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她心中一紧一松,险些昏厥过去。她紧紧地贴着树根,甚至翘起了脚跟,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大树里一般。 就在她险些绷不住自己要缴械投降的时候,忽听门板“当”的一声,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异常惊悚,她吓的咯噔一下。 已经找过来的士兵赶紧又转回身,大声吆喝。 “怎么回事?” 门口守着的士兵已经走进了里面,沈婵儿隐约听到争吵声。 “你们放开我!你们不配碰我!” 是个小孩子的声音,沈婵儿支愣着耳朵仔细听,寻找机会溜出这里。 “八少爷,请您安分一些,这么晚了,就别为难在下了。” 士兵的声音也隐约传了过来,沈婵儿一阵心动,八少爷?那个小娃娃?现在长大了。 只听八少爷像是扯着脖子喊:“我告诉你们!如果我府里有谁逃出去,一定会去西北大营找我大伯和我爹,告你们的状!” 沈婵儿趁机顺着墙根一路小跑,伴着心跳声,在心中默念:不愧是南荣锋调教的孩子,果然机灵。 她看了眼西北方向,摘下头上的易容,扔掉“南荣锋”的脸,从怀里掏出另一张郑白羽给她的易容面具,瞬间便隐入夜色,朝西北方向而去。 她本来想回沈府,却在刚才的一瞬间改了主意。南荣锋,她一定要找到南荣锋,为了心中那个问题,也为了曾经的六小姐。 一阵迷迷糊糊之后,沈婵儿清醒过来,入眼的是满屋子绫罗绸缎,长方形的拔步床挂着用指甲大小的珠子穿成的珠帘,叮叮当当,显然刚刚有人来过了。 她支起上身坐起来,回想起睡着前的一幕,趁着夜色,她刚刚跑到城门口,准备在这里窝一宿,明儿一早开城门便溜出去,这时突然被一只手捂住口鼻,紧接着便不省人事。 只听吱嘎一声,沈婵儿透过珠帘看向门口,进门来一位娇小的身影,腰间挂着流苏叮铃作响,看清来人之后,沈婵儿的心思迅速的旋转起来。 “见过七少夫人。” 小秋雁眉眼一瞥,露出妖媚的笑容,似绿野精灵,沈婵儿干脆坐起身,将手边的包袱抱在胸前,瞅着她道。 “你我只是一面之交,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姑娘不想让我走,总要找出留下我的理由才行。” 沈婵儿不明白小秋雁一个戏子为什么会冒险抓她回来,但从她从容的神情来看,她有人撑腰。 小秋雁腰身一扭,转回拔步床对面的太妃椅上坐下,侧卧而对,眼神里满是笑意,随手拿起一根掐丝金玉烟斗,朝沈婵儿送了送。 沈婵儿微微一笑,推开一手:“我不会,谢谢。” 小秋雁打开火石点在烟斗上,优雅的吐了个烟圈,才缓缓的道。 “受人之托,留少夫人在这里委屈一夜,今夜过后,秋雁自不会留少夫人。” 沈婵儿向四周看了看,这里虽然装饰的富贵典雅,但脂粉气很重,还有些戏服挂在墙上,她应该还在城中的天娇园里。 她瞅着她淡笑道:“你就不怕官兵查进来?” 小秋雁又吐了一个烟圈,纤细的手指掐着包金烟杆,瞅了沈婵儿一眼,笑道。 “这是必然,但秋雁手中有您鼎鼎大名的七少夫人,别人又敢奈我何?只要将您的名号放出去,自会有许多人赶来帮助七少夫人。” 她这样说,沈婵儿大致猜到了什么,开门见山的说:“七少爷许了你什么好处?” 小秋雁眉眼一抬,闲闲的起身,将烟斗在旁边的铜质烟灰缸里敲了敲,起身道。 “怪不得七少爷确定少夫人有胆子逃出来,看来是秋雁小瞧了您这位沈大将军的女儿。” 说完,小秋雁似不想跟她多说,起身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关在这里,立马站起身跑到门口,大声道。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我出去!” 小秋雁听到这句话,果然站住了脚步,俏丽的脸被四周的毛绒领子捧在中间,显得娇俏妩媚。 她回头,看着窗子里的沈婵儿,目光灼灼的道:“我要你带着我一起去西北大营。” 沈婵儿一愣,她也要去西北大营?果然是南荣锋托她绑了自己?但是……事情是不是转变的太快? 小秋雁转身,忽然又展开戏谑的笑容道:“七少爷吩咐将少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但秋雁想,少夫人一介女中豪杰,怎会甘心?” 沈婵儿失笑一声:“你就不怕七少爷发火?” 小秋雁顿时咬起牙,从牙缝里挤出慎人的笑声:“七少爷?若是我威胁到他一丝一毫,爷杀我绝不会手软,我千里迢迢的去西北大营,就是想亲眼看到南荣锋死在我面前!” 沈婵儿感觉后背刮起一阵阴风,直掠上头皮,她忍不住打个寒噤,似乎周围冷了很多。 天刚蒙蒙亮,天娇园里就闯进一批朝廷官兵,进门二话不说,先砸了几个挂戏服的衣服架子,开开场子。 天娇园的花妈妈仍是扯着奸细的嗓子,左右阻拦,但见拦不住,便拉住带头的官兵头子,谄笑的道。 “官爷这是发的什么火?可要烧坏了我这园子了。” 官兵转头瞅了眼花妈妈,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道:“抓朝廷逃犯,花妈妈不会是心里有鬼,不让我们搜?”<cmreadtype='page-split'num='5'/> 花妈妈仍是死死的抓住官兵的袖子,笑道:“我小小天娇园,哪里敢跟官爷叫板,官爷自管去搜,赶明儿有空了,过来瞧戏,我请场子。”官爷似乎不敢拿这份差事开玩笑,扯了扯嘴皮子,便扬起马鞭子一指,冷声下令。 “给我搜!” 整个天娇园的年轻戏子都被官兵抓来了前厅,站成一排,有些人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人惊吓过甚险些昏厥过去。 官兵在一排戏子前走了一圈,忽然伸出马鞭抬起一个陌生的小脸儿,瞅着她,问道。 “这位姑娘……怎么没见过?天娇园何时进新人了?” 花妈妈先是一愣,说着就甩开手帕拍打官兵的肩膀,娇笑道。 “这可是我们这新练的小花旦,官爷没见过可是正常,谁有了宝贝先拿出来现世的?” 官爷仔细瞧着面前的这个小脸儿,一张脸平凡无奇,如果说天娇园要培养的人,那想必一定是堪比小秋雁的绝世女子,怎会将宝押在这么个女子身上? 官兵冷声道:“既然花妈妈说是宝贝,先唱上一小段让哥几个开开眼界才行,今儿闹腾了大半夜,一点收获没有,憋着气呢!” 那官兵的眼神一直在女子脸上游荡,女子虽然低垂着眼睑,十分镇定,但额头上的汗珠马上就要滴下来,手指在袖口里捏的死紧。 “哎哟喂,黄哥,听秋雁的戏听腻了?您早说呀!” 这时,小秋雁气鼓鼓的拍了官兵一下,手帕里的香风吹在官兵脸上,让人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 官兵头子转头嬉皮笑脸地瞅着小秋雁笑道:“爷怎么能忘了你这个小妮子,爷办差事,你也要吃这份醋。” “就是就是嘛,秋雁一直当黄哥是老主顾,今儿秋雁就要看看,您要在我面前挑新欢?” 瞧着小秋雁似乎真的生了气,官兵头子放开手里的鞭子,单手搂着小秋雁,到一边说话去了,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官兵头子转头吆喝一声。 “让她们都撤了吧,今儿就查到这!” 一众女子如释重负,该上楼的上楼,该上妆的上妆,刚刚被马鞭抬起脸庞的女子蹬蹬蹬的跑上楼,推开门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进了门立马关上门,靠在门上,她已是双腿绵软。 第21章 亡命西北 女子慢慢撕下脸上的易容,赫然露出沈婵儿的脸,她尽量平缓下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收拾起包袱,躲在门后的屏风里,静静的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慢慢推开,听到有人轻声叫七少夫人,她立马跑了出去,却并不是小秋雁,而是小秋雁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丫头带来小秋雁的话:两人分头行动,天明之时,城外石林一线天里见。 沈婵儿没来得及发问,小丫头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又假装镇定地将门关上,一阵轻快的脚步,渐行渐远。 沈婵儿深深的吸气,这个不在她们的计划当中,但是现在来不及想太多,她拎起包袱,将刚才的面具又完完整整地贴在自己脸上,抱起事先准备的刀枪道具,出了门。 一路走到兵器库,沈婵儿的手心已经出了粘腻腻的汗,险些拿不住这几根兵器,虽然一路走的飞快,但每走一步她心里揪紧一分,怎么还没有走到? 看门的是个老戏迷,对天娇园里的戏子知道的比花妈妈都详细,见到陌生的沈婵儿过来,当即起了疑心。 “怎么没见过姑娘?今儿怎么不是小虎来送兵器?” 沈婵儿浑身一紧,刚要张嘴,忽然想起小秋雁说过,戏子都是靠声音吃饭,天娇园里的人都可以听声辩人,如果没唱过戏,一句话就要被人识破。 她张嘴支吾了半天,比划了半天,老戏迷更是皱眉头。 “天娇园什么时候收留了个哑巴?” 沈婵儿放下兵器,啊啊两声,朴实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冲老戏迷笑了笑,就要走出大门。 “站住!” 忽听身后一声低喝,沈婵儿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充上了脑袋,嗡的一声。她站住,一动不敢动,脑子飞快的想着应对办法。 只见老戏迷走到她面前,刚要质问,身后便传来一个奸细的嗓音。 “老王啊,这是我远方表亲,是个哑巴,找不到活计,我就叫她来天娇园帮帮忙。” 沈婵儿回身看,是花妈妈,正笑眯眯的朝这边走过来,沈婵儿心中画魂儿,天娇园里,到底有多少南荣锋的人? 老戏迷这才去跟花妈妈说话,沈婵儿得到空子,抬腿就走,忽听身后花妈妈道。 “先别急着走,拿上这个,去城外的表叔家瞧瞧。” 沈婵儿不得不转身,接下花妈妈手里的东西,嗯啊两声,转身就走,出了兵器库的大门,才拿出手里的东西瞧。 竟然是出城的令牌! 沈婵儿在宽大的袖口中掏出包袱,咬了咬牙,朝城门走去,现在天边已经露出太阳的半边脸,再不快些,就要错过跟小秋雁回合的时辰。 到了城门口,沈婵儿似乎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吵杂声,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只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凉的手脚。 门口堆了很多要出城的百姓,因为今早朝廷有令关闭城门,怨声载道,沈婵儿拿出自己的令牌,情不自禁捏了捏,总要试一试。 她将令牌递给守城官兵时,官兵先是一愣,紧接着上下打量了一圈沈婵儿,然后纳闷的问道。 “黄哥的令牌?他人呢?” 沈婵儿顿时来了精神,嗯嗯啊啊的比划半天,一会指东一会指西,将官兵指的稀懵。 “原来是个哑巴。” 官兵无语的摇摇头,朝后面大喊一声:“开门吧!黄哥的人!” 城门吱吱嘎嘎的打开,沈婵儿还不忘给那两个官兵行个礼,然后才快步朝城门外走去,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双腿一软,险些跌在地上,想到城墙上还有守城官兵,她又强打起精神,朝林子里跑去。 心惊胆战地等到天明,一线天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踩在石子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沈婵儿就近摸了一块大石,握在手里,紧张地等着那个人过来。 “七少夫人?七少夫人……” 听到是小秋雁的声音,她扔下手里的石头。 “这里。” 小秋雁还是刚刚那一身轻薄纱衣纱裙,上身穿了一件小式貂裘,沈婵儿轻轻摇头,她这哪是逃难,倒像是去赴宴。 两人一路溜到官道边,小秋雁趴在路边的路堤下,两人向上看,正好是一马平川的官道。 只见小秋雁拉起一条绳子,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缠在自己手腕上,沈婵儿震惊的看着她。 “你要干什么?” 小秋雁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大家闺秀可不能懂我们这些下层百姓是如何自谋生路的。” 沈婵儿朝官道上瞅了瞅,忽然明白过来了,伸手过去,将小肘也缠在绳子上,看了眼小秋雁笑道。 “按照大家闺秀的计算,如果马车冲过来的速度超过每刻两里路,你就会被带飞出去。” 小秋雁瞅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没出声。 因为天刚刚放亮,路上还很安静,沈婵儿不由的问道。 “你答应了黄哥什么?” 这时,小秋雁眼睛一亮,对面来了辆马车,沈婵儿还没反应过来,小秋雁淡淡的说了句。 “跟他睡。” 沈婵儿一愣,怪不得刚刚小秋雁没能一起出城,还说要分头行动。 猛然发现小秋雁手上的绳子已经收紧,她赶紧使出全力猛的拉紧绳子,只听道上马儿嘶鸣一声,马车被突然绷直的绳子绊住,紧接着传来人仰马翻的巨响。 幸亏这辆马车只是慢慢悠悠的走着,沈婵儿心中想,否则,她们两人恐怕都要被带飞出去。 “女侠啊,我们身上没钱,不要杀我们啊……” 马车里是一对老夫妇,看到忽然如死神降临一般的蒙面小秋雁,吓的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沈婵儿这时才反应过来,爬上官道,扯出一块方巾蒙在脸上,头一次劫道,紧张的全身发抖。 小秋雁拿着道具兵器长矛指着老夫妇,冷声对傻在一边的沈婵儿道。 “去把马车挂好。” 沈婵儿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当即有些慌,赶紧去把马车挂上,这是一辆破旧的马车,老马也似乎走不太远的样子。 一切都打点好,沈婵儿给小秋雁使了个眼色,小秋雁收起手里的长矛上了马车,沈婵儿转身看了看地上的老夫妇,掏出腰里的钱袋,扔给他们,然后上了车。 小秋雁在外面驾车,两人一直走了好远,到了一个镇子上,两人进了一家小酒馆,简单的吃了饭,要到付钱的时候,小秋雁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看着小秋雁,两人呆了良久。 “我出门匆忙,没带。” “我带了,但刚刚全给那两个老人了。” 小秋雁失笑一声,顺手在发上揪出一根发簪,一看之下,付这顿饭钱,绰绰有余。 出了门,沈婵儿不好意思的道:“到了西北大营,我一定会还你一根簪子。” 小秋雁抓起鞭子,瞅了她一眼道:“一根簪子,不值几个钱,不过跟着个心慈面软的大家闺秀,我可能都走不到西北大营。” 沈婵儿知道她是在指责她刚刚给那两个老人钱,她们两人生活的阶层不一样,世界观不一样很正常,沈婵儿并不想多说什么。 晚上,两人错过了投宿的村子,只能在山林里将就一晚,现在大雪封山,晚上更是冷的刺骨,小秋雁将一片雪扫开,点了火堆,就当沈婵儿担心她会招来官兵的时候,她又突然将山里的干土扑在烧的很旺的火堆上,然后拍拍手,瞅着沈婵儿笑道。 “七少夫人,请就寝。” 沈婵儿犹犹豫豫地摸了摸那被踩的很平的干土上,意外的发现很暖和,火堆刚刚将地面烤的滚烫,上面再盖上一层土,既不会让热量散发的太快,又不会烫伤人,沈婵儿不得不惊讶的抬头瞅了一眼小秋雁,躺在上面。 两个女人挤在一小块地方,夜风吹来,还是很冷,幸亏两人都穿了很保暖的貂裘,晚上睡不着,小秋雁慢慢讲起了她的故事。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去山里打猎,有时候遇到大雪封山,爷爷就是用这种方法帮我抗寒。” 沈婵儿没想到她们素不相识,小秋雁会讲起自己的家人,她淡淡的问一句。 “那后来怎么去了戏班?” 小秋雁似乎累了一样,转了个身,冷冷的道:“困了,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天上的繁星,她有一种感觉,小秋雁似乎豁出去了,她到底为了什么?为了换她们能出城,不惜用自己的身子,这样抛家舍业的跟她千里迢迢去西北大营,真的如她所说,想要看南荣锋死在眼前? 不知想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伴着山里夜风的呜咽,睡了过去。 忽然感觉有人猛的推了她一下,她惊醒,刚要开口,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小秋雁贼亮贼亮的眼睛在眼前晃动。 “嘘——有人。”耳边传来小秋雁压低声音的警告。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竖起耳朵,仔细的辩听周围的动静,果然,听到像是有一队杂乱的脚步声,上山来了。 她激灵一下坐起来,两人迅速将大雪踢到火堆铺成的炕上,挑了一条布满枯枝的小路,两三步跑上高处,躲在大树后。 沈婵儿心惊胆战地向后看了看,很好,因为有枯枝,并没有留下很明显的脚印。 “爷,她们在这里休息过,还是热的,应该没走远。” 忽然听到这一声,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惊恐。 一个慵懒中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夜空中传过来:“搜。” 这一声刚落,那边就传来小秋雁清亮的声音。 “官爷们找的可是她?” 说着,就把她手中绑着的沈婵儿搡在地上,她这一亮相,让在场的所有官兵都愣在原地,端着长枪,面面相觑。 第22章 西北奇遇 沈婵儿坐在地上,眼瞅着一个云锦缎子的身影从两旁侍卫中间走过来,月光从他脑后射过来,月华倾泻,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待那人看清她之时,眉眼猛的一皱,忽而又展开,伴着如泉水叮咚般的轻笑声。 “放开她。” 沈婵儿被身边的侍卫解开绳子,小秋雁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忽然失笑一声,对她道:“大家闺秀就是吃香。” 沈婵儿被说的发懵,站起身看向那个身影,一看之下只觉得十分的眼熟,再一细想,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 “苏公子?” 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是那个送东西送的很开心的苏小九苏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小秋雁斜眼看了沈婵儿一眼,笑道:“你叫他苏公子?” 沈婵儿一愣,哪里不对? 苏小九对小秋雁施一礼笑道:“秋雁姑娘可是京城名角,在这里得见庐山真名目,真是苏某的荣幸。” 听他这样自称,小秋雁便不再多说,拍了拍沈婵儿的肩膀,转身走开去。 沈婵儿忽然想到苏小九送的那些东西,顿时心情好了一些,敛衽行礼,然后才道。 “不知苏公子为何到此处来?” 她还真怕苏小九说出是来寻朝廷钦犯的话来。 只听苏小九失笑一声,挤挤眼道:“在官道前面,有一对老夫妇说有两位女侠抢了他们的马车,在下这不是想着拔刀相助么……嘿嘿……” 苏小九摸了摸后脑勺,憨态可掬的样子。沈婵儿瞥见周围的侍卫,似乎十分震惊的样子,有些不解。 她深吸口气,幸好,他不是来抓她的,本来她和小秋雁商量,让小秋雁将她交出去,官兵们暂时不敢对她怎么样,小秋雁行动自如,才能想办法将她救出来,没想到是她们两个如惊弓之鸟了。 “不知,沈姑娘要去何处?” “西北。” 没想到苏小九也是往西北而去,沈婵儿和小秋雁得以搭顺风车,有苏小九庞大的物资团队,两人一路上不愁吃不愁穿地上路了。 到了西北鹰隼关,沈婵儿见关门口排查很严格,拉着小秋雁向苏小九辞行,苏小九虽然不想让她们两个姑娘独身在西北关外,但两人齐声说已经到了目的地,也只能将两人放下,率领商队进了鹰隼关。 沈婵儿瞅了眼关门口,对小秋雁道:“那块令牌可不可以通过鹰隼关?” 小秋雁胡乱的翻着背包,简单道:“不可以。” 沈婵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秋雁拿出绳子,麻利地将沈婵儿绑个结实,沈婵儿一惊,挣脱不开她的钳制。 “你干什么?” 小秋雁拍了拍她的肩膀,牵起绳子的一头,笑道:“麻烦七少夫人,没有您,我进不去鹰隼关。” 沈婵儿心中一紧:“你跟我来,目的就是这个?” 小秋雁眉眼一转,浅笑淡淡:“夫人说的什么话,秋雁说过,秋雁的目的只有南荣锋,亲眼看到南荣锋死在我眼前。” 沈婵儿搞不懂小秋雁对南荣锋的恨到底有多深,但她总是不敢相信小秋雁,她那个灵活的眼睛里,似乎总藏着算计,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七少爷让你将我带到安全的地方,你忘了?” 沈婵儿不甘心,她已经快要拿小秋雁当朋友的时候,小秋雁转身变成了吃人不眨眼的魔头。 小秋雁冷笑一声,使劲扥了她一下,冷声道:“这已经是七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对七少夫人来说,应该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沈婵儿无奈,只能任凭她拽着自己,走上鹰隼关。 西北,景色广阔无垠,放眼望去,一半是绿洲,一半是戈壁,城墙就坐落在绿洲之外,再往西面看去,极目远眺,地面渐渐由翠绿变成了土黄,黄沙正在肆虐,那已经是托克国。 出乎意料,沈婵儿并没有被关起来,更没有就地处决,而是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了一个院子,送她来的官兵身上挂着佩剑,佩剑边挂着南荣军的腰牌。 “七少夫人且先在此休息,属下去禀告大将军。” 听他这样说,沈婵儿更是纳闷,京城之内,南荣府已经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西北大营里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走进屋,还有几个厨娘过来送吃食,虽然西北物资匮乏,但比起现在的南荣府,竟然好上好几倍,她拿起筷子,又放下,又拿起,最终还是放下筷子,静静的等消息。 不一会儿,还是刚才那个官兵,敲门进来,躬身请她去皇帐。 沈婵儿一边走,一边心中打鼓,难道皇帝已经来了西北大营?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皇帐里,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人一身灿黄龙袍,一人一袭端庄凤冠,品茗闲谈,惬意的很。 “你觉得这次过后,咱们还活的下去么?” 皇后闲闲地对身边的皇上说,信手端起一杯新泡的香茶,在鼻端晃了一圈,十分陶醉地闭上眼睛。 皇上斜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道:“你这般惬意,哪有束手就擒之意?” 说罢,皇上转身坐在龙塌上,懒洋洋的仰在靠背上,眯着眼睛。 皇后转身坐下,亲昵地挨着他,瞅着他笑道:“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就不怕伤了美人心?” 皇上眯着眼睛,脑里忽然出现那个女人的笑脸,抱着小小的襁褓,快乐的跑到桌边,沾蜂蜜水喂婴儿吃,他就远远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不敢出声,生怕惊碎了这样的美梦。 “禀皇上,南荣沈氏带到!” 忽听这个声音,皇上猛然皱起眉头,门被从外面掀开,一个落魄的身影出现在门里,如血的残阳斜洒在她身后,大漠的西风吹动她散落下来的发丝,似会将她一起吹走。 他定格在原地,她也愣在原地,进门之前,她想好了用何种姿势给皇上请安,但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想不到,眼前的南荣锋就像一把尖刀,穿过心房,而拿起刀穿过来的人,就是趴在他胸前的女人。 “七少夫人,快参见陛下。” 身边的侍卫低声催促她,她像是没有听到,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皇上”。 “好了,你下去吧。” 皇后当先说话,从南荣锋的胸前离开,站起身,绕着沈婵儿走了一圈,轻笑道。 “听下面的来报告,南荣府七少夫人来了西北大营,是我吩咐下面的将七少夫人带过来的,皇上可有不喜?” 南荣锋此时已经收敛起眼底的波澜,站起身,瞅着皇后,那种眼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周娉婷。” 被点名的皇后恍然一般,躬身行礼道:“禀陛下,妾身忘了,南荣府七少夫人亲自前来,一定是有事禀告陛下,妾身先行告退,外面的事,妾身会打点好。” 说完,周娉婷一转身,干脆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门口传来她凌厉的声音。 “皇上想要休息,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帐,惊了驾,本宫也爱莫能助!” “是!” 门口的侍卫都是南荣府的精卫。 皇帐里,沈婵儿皱着眉头,看着一身龙袍的南荣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人,犹如一梦春秋的感觉。 “皇……皇上?”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南荣锋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忽然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沈婵儿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她吃尽千辛万苦,他却在这里锦衣玉食,温香软玉,忽然想笑,又想哭。 “我确实,不该来。” 说完,她转身抓住门帘,欲掀开之时,突然被他抓住手,死命的拽了回来,沈婵儿挣扎起来,奋力甩动右手,却没能甩开他。 南荣锋没办法,将她使劲往怀里一带,沈婵儿被他从后面抱住,紧紧的箍住了双臂,沈婵儿心中一股气上涌,冲出口外。 “你放开!” 南荣锋立马捂住她的嘴,吓她一跳,正欲挣扎之时,只听他在耳边轻声道。 “不要闹,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沈婵儿愣住,胡闹一词刺进耳朵,更是让她恼怒,张开嘴,使劲咬在他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上,南荣锋浑身一震,并没有动地方。 他的一只手还抱在她的腰上,她死死的咬着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一股甜腥涌入嘴里,他仍是不动地方。 耳边传来他淡淡的声音:“怎么瘦成这样。” 沈婵儿心中一动,嘴里的甜腥就像锥心的毒药,牙齿上的力气,怎么都用不上了,她用嘴唇贴着他手心的伤口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南荣锋突然感觉到手里落入温热的液体,猜想到是她哭了,无声的叹口气,收回手,双手抱住她,沈婵儿想转回身扑入他的怀里,刚刚一动,就听到南荣锋冷冷的声音。 “别动。” 她只能一动不动,让他从背后抱着她,她已经知道南荣锋心中的六小姐,她更知道,其实他是爱六小姐的,只不过,她并不是六小姐。 或许,他们的缘分,只有这么浅吧。 他抱够了,就让她在这里休息,自己却穿上了一身戎装,二话不说出了门,沈婵儿向四周看了看,终于恢复了些理智,第一个问题便涌进脑海。 南荣锋穿着龙袍?难道他造反了? 第23章 故人故事 她正纳闷之时,门外进来一批宫女,请她去给她安排的帐子里。她走进她的帐子,那些宫女又端来了洗漱的东西,将沈婵儿像刷萝卜一样,上下刷了个干净,折腾到华灯初上。 站在帐子外,她朝天边望去,这个时辰,京城那边应该已经黑了,这里却还能见到丝丝夕阳。 “西北的夜晚总是来的很晚。” 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转回身,看到父亲穿着戎装走了过来,她心中一喜,终于看到一个可以说明事情的人了。 她敛衽行礼:“父亲。” 父亲慈爱地双手扶起她,瞅着她的小脸,叹口气笑道:“婵儿,难为你了。” 沈婵儿轻笑道:“都过去了,父亲。” 父亲欣慰的笑着点点头,问道:“见过皇上了?” 沈婵儿眉头轻轻一皱,很快又松开,瞅着父亲点点头道:“见过了,父亲……” 她还没说完,父亲紧接着就道:“嗯,见过就好,这里风大,咱们去你帐子里说。” 沈婵儿感觉出来父亲不让她说话,只能点点头,跟着父亲走进帐篷,进了门,父亲对身后的副官严肃的道。 “我跟七少夫人说话之时,方圆一百米之内,不准有活物!” “是!” 副官干脆的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帐篷。 沈婵儿心中紧张,父亲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竟然严重到一百米内不准有活物的地步。 四周都肃清干净之后,父亲转身,严肃的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在他眼中看到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她当先开口问,父亲坐下,示意她也坐下,沈婵儿坐下之后,父亲一句话,又让她惊的站了起来。 “皇帝遇刺,被托克国俘虏。” 沈婵儿尽量压下心里的跳动,虽说她对国家大事不甚关心,但是现在,南荣锋可是穿着龙袍,难道南荣府要趁这个机会造反吗? 父亲似乎看出她的意思,摇摇头笑道:“我南荣府从开国先祖开始,就对皇位没有兴趣,只要能掌握大周的实权,那个椅子,坐不坐都没关系。” 听父亲做出这样的保证,沈婵儿镇定了一些,重新坐了下来。 父亲欣赏的看着她,忽然笑道:“敢从铜墙铁壁里逃出来,并且能一路逃到西北大营的女人,你是我南荣府第一人。” 看出父亲的夸奖之意,沈婵儿淡淡的笑一笑,道:“父亲过奖了。 父亲又接着讲述了这西北大营发生的事情,原来是皇帝任性而为,带着自己的少数亲兵来西北大营狩猎,为了追赶一只花鹿,不小心闯进了托克国境内,被镇守边关的托克国将军射伤并俘虏。 皇帝年轻气盛,当即就报出自己是大周皇帝,现在托克国已经联系了大周东南,正北,西南三个方向的吴国,虢国,和羌国,在大周无帝镇国的情况下,准备趁虚而入。 大周本身不惧托克小国,但忌惮四面受敌,大周恐国力不支,只能剑走偏锋,寻找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因为七少爷跟皇帝的年龄和身型很相似,所以就让七少爷假扮了皇帝,假造被托克国抓去的那个并非我大周皇帝?” 沈婵儿听过之后问出这句话,总觉得有点不靠谱,如果托克国那么容易相信大周皇帝并非本人,就不会那么笃定的联系另外三国。 父亲淡然道:“这些父亲和大伯已经部署好,现在只要九亲王认可,我们便可以在锋儿吸引住各国目光之时,直捣托克国军营,救出皇上。” 沈婵儿浑身一震,忽然感觉到胸口十分的压抑,南荣府永远是南荣府,不会因为地址的改变,而改变它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本性。 沈婵儿轻笑一声,疲惫的道:“父亲,婵儿有些疲累,想休息一下。” 父亲笑着点点头,嘱咐她多多休息,不用操心太多的事情,才起身掀开帘子离开。 父亲走后,沈婵儿趴在床上,久久不能从刚才的思绪中拔出来。 南荣锋在这里面是什么角色?是南荣府推出来当炮灰的人。让他去吸引各国的注意,就是在将他往死路上推。 四国足可以狗急跳墙,先杀了南荣锋,然后一口咬定自己手中绑着的那个就是大周国的皇帝,万一真发生这种事情,大周也绝不会将南荣锋的死因公开,毕竟假扮皇帝是满门抄斩的事情,到最后,南荣锋会毫无声息的死无葬身之地。 退一步讲,就算是皇帝被成功的救了回来,南荣锋,还有那个假扮皇后的周娉婷又能活的成么?这件事是皇帝任意妄为闯下的大祸,虽然有南荣府帮皇室隐瞒,但皇帝绝不会让那个曾经假扮他的南荣锋继续活在世上,有辱皇家尊严,就算有南荣府庇护,只要皇帝稍用手段,南荣府就会摊上密谋造反的嫌疑,南荣府并不想跟皇室兵戎相见,自顾不暇之际,恐怕南荣府会选择牺牲庶子南荣锋。 她确定南荣锋肯定早就想过这些,他为什么来西北大营? 沈婵儿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凉,脑子里一团浆糊,昏昏沉沉。 晚风一吹,吹动被棉被盖住的门帘,她披上衣服走下床榻,走到门帘边,本来打算关上门帘再去床上躺着,却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外面漫天星斗,西北的天空辽阔高远,就连星星都比京城的硕大。 她情不自禁拉了拉肩上的貂裘,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被强劲的西风一吹,睡意全无,满眼的漫天星斗,就像一大块点着白点的黑色天鹅绒盖在天际,星星背后的深远让人遐想宇宙。 “当心。” 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传过来,吓她一跳,猛的低下头,发现自己膝盖前面正好碰着一根横木,如果那个声音不叫住她,可能就硬生生撞上去了。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一愣,没想到在西北竟然还能看到他。 “郑公子?” 郑白羽本来正在静静的看着美轮美奂的沈婵儿,不想打扰她观星的雅兴,但是担心她撞伤了自己,只能出声提醒,但是又担心夜半三更大呼小叫吓到她,只能拿捏好音量才敢张嘴。 他走近她,离她一米远处站住,上下打量她一圈,忽然道。 “怎么瘦了?” 沈婵儿莞尔,难道她现在真的瘦的明显么?怎么每个人见到她第一句话都是这个,她笑着道。 “没想到在西北也能见到郑公子,公子来西北有事?” 郑白羽淡笑一声道:“家族生意,来西北大营送粮草。” 沈婵儿没想到大周竟然可以将粮草漕运的事项分给民间商贾,不过这样做不仅可以紧紧的抓住大权,又不用朝廷浪费一兵一卒,着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明日就回京城么?” 郑白羽啧啧一叹,笑两声道:“听说西北有一种兰花,长相普通,生存能力却极其强大,先不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西北,要见识见识这种兰才行。” 沈婵儿知道他素来爱兰,这样做也并不出奇,点头道:“君子爱兰,郑公子果真是爱兰重兰之人,比起我们这些俗人,清雅很多。” 郑白羽摸摸下巴,瞅着沈婵儿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透出几分痴迷,盯着她如兰花一般的姣好面容道。 “确实很清雅。” 沈婵儿发现他看着自己,有些局促,低头笑道:“不早了,郑公子早些歇着吧。” 说完,就要回身,却被郑白羽叫住,只听他悄声道。 “我是寻兰而来,但是我发现,那盆兰,是南荣锋那小子摆出来的。” 沈婵儿一愣,转头看着他:“他的毒还没解?” 郑白羽摇头道:“他的毒早就解了,搞不明白为什么装出中毒的样子,不过这次他可能是找爷求助呢。” “求助?” “在这危机四伏的西北大营,你以为他穿着龙袍就是安全?那一身龙袍,就是挂在他身上的枷锁,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听郑白羽这样说,沈婵儿皱起眉头,跟她刚刚想过的一样。但是南荣锋是个强势之人,恐怕并不是找郑白羽求助,只是让他做些事情罢了,求助一词,只是郑白羽自己编造出来的。 “所以,小爷我又要舍命陪君子一回,哎……南荣锋那小子,也不说发个月钱什么的,白用爷呢!” 沈婵儿知道有郑白羽帮助南荣锋,似乎安心了一些,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不禁笑道。 “郑公子与七少爷并不似十分熟识,为何处处能助七少爷一臂之力?” 郑白羽撇撇嘴,瞅着她道:“他没告诉你?” 沈婵儿摇头,郑白羽低骂一句:“臭小子。”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年少时,少爷们都是血气方刚,禁不住撺掇,郑白羽与南荣锋签下军令状,棋局对垒,以命押注,最后,郑白羽败在南荣锋一招天魔大化上,郑白羽欲举剑自刎之时,南荣锋砸了棋盘,并说,郑白羽若死,天下便没有可以懂他棋语之人,为了留住郑白羽的命,南荣锋在监视官的监督下,发下毒誓,今生不再碰棋。 沈婵儿听的如痴如醉,从来没见过南荣锋下棋,也没听南荣府的人说起南荣锋懂棋,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第24章 孤军奋战 她笑道:“因为一盘棋,就这样舍命护着南荣锋,你甘心么?” 郑白羽摇头晃脑道:“如果他至今还下棋,定与京城四大才子齐名,那小子为了绑住我,下这么大的赌注,我还有什么不甘心?” 原来一切都这样透彻,南荣锋假装慈悲,饶了郑白羽一命,却让他死心塌地的保护自己,而郑白羽也明白南荣锋当年的心机,却甘愿补偿南荣锋为此付出的代价,这就是男人么? 沈婵儿这样想着,不知道郑白羽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抬头看了看苍穹繁星,似乎没有刚才那般明亮了,没了兴致,就转身欲走回自己的帐子。 不经意间看到皇帐,两个帐子虽然离的还算远,但那个帐子庞大且豪华,让别人想忽视都不可能。 里面还亮着灯,两个身影动来动去,忽然灯就灭了,沈婵儿的心也随着忽悠一荡,似有什么东西猛然抓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深吸口气,钻回了帐子。 沈婵儿一直不知道小秋雁被带到哪里去了,到西北大营之后发生了太多让人应接不暇的事情,暂时也顾不上那个变幻莫测的小秋雁了。 今早来了个宫女,下达了皇上的指令,命令沈婵儿即刻离开西北大营。 看着桌子上皇上派人送来的金银细软,沈婵儿大脑一阵麻木,发呆良久。忽然被门口的响动惊回神思,看到进门来的两个人,不得不站起身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 她的口气一直不咸不淡,进门的两人本来就不是真的皇上皇后,就算她表现的这样意懒,也说不出什么。 “怎么没收拾行李?” 南荣锋进门来看她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当即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去。 沈婵儿呆呆的看着他,淡然道:“为什么让我走?” 南荣锋不说话,周娉婷无奈道:“九亲王到了。” “那又怎样?” 周娉婷不禁嗤笑一声,转头看着南荣锋道:“看得出来,她被你保护的已经不知天高地厚。” 南荣锋只是紧抿着嘴唇,沉着脸色看着沈婵儿,他倔强,她更倔强,既然西北大营九死一生,她就该留下陪着他。 “你留下来对我毫无用处,还可能是拖累,虽然我曾经重用过你,但你别高估了自己。” 南荣锋说出的话很刺激人,但沈婵儿已经下了决心,不管他说什么话刺激自己,她都不会走,既然周娉婷可以留下来,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你别说了,你们有事先去忙吧,皇上皇后久留此地会招来别人的怀疑,恭送皇上皇后。” 沈婵儿说完,已经躬身行礼,满是逐客之意。 周娉婷冷笑一声,低低的道:“不知死活。” 南荣锋却上前两步,将桌子上的包袱和细软塞进沈婵儿的怀里,拉起她就要塞到门口的侍卫手中,沈婵儿顿时火大,猛力甩开他的手,将怀里的包袱使劲掼在南荣锋身上。 周娉婷吓住了,南荣锋脸色更黑,又是那种表情,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沈婵儿不可反驳的道:“我千里迢迢来西北,不是为了逛风景的,我不用你管我的死活,也不用你拿我当你的拖累,是你自己想多了。” 南荣锋还是头一次听到沈婵儿这样对他说话,他渐渐攥起手,狠狠的盯着她,眼瞅着两人剑拔弩张,周娉婷笑一声道。 “七少夫人,您在此处当真会耽误了我们的计划,九亲王此次前来,一定会逼七少爷去托克国,如果您在这里,七少爷寸步难行。” 沈婵儿心中一紧,南荣锋去托克国,就是羊入虎口。 正当屋里静的诡异之时,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禀皇上,九亲王求见。” 南荣锋转身便走,沈婵儿当即上前一步:“带我去!” 南荣锋猛的转身,只听“啪”的一声,沈婵儿顿时被打的偏转了头,愣在原地,周娉婷此时倒是叹口气。 南荣锋跟着侍卫出去了,周娉婷却留了下来,静静的瞧着沈婵儿,让她很意外,沈婵儿竟然很镇定,没有委屈,没有流泪。 她淡笑一声道:“你真特别。” 沈婵儿转回身看到她,扯了扯嘴角,行一礼道:“谢皇后赞赏。” 周娉婷淡淡的道:“我并不是真正的皇后,我是周尚书的女儿。” 沈婵儿道:“我知道。” 周娉婷对她这种淡然的气质很赞赏,走到她身前,悄声道。 “七少爷知道自己可能有去无回,他打你,只是不想让你跟他一起去赴死。” 沈婵儿心中怅然若失,所有人都知道南荣锋的用意,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道南荣锋的用意,所有人更是希望她随了南荣锋的用意。 她转头看着周娉婷道:“我才是他的妻,我知道怎么做。” 说完,在周娉婷哑然的表情下,躬身一礼道:“恭送皇后娘娘。” 周娉婷失声一笑,无奈的摇摇头,正打算要出门,却被从门外闯进来的宫女撞了个满怀,正要发作,只听宫女惊恐的大声吼。 “娘娘,出大事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是浑身一紧,听了宫女的描述之后,沈婵儿立马道。 “我也要去!” 周娉婷不管她,自顾自的往外快步走去,只听身后“哗啦”一声巨响,周娉婷转身,被眼前的沈婵儿吓一跳。 只见她将一个花瓶打碎,拿起尖锐的碎片,对准自己的喉咙,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我也要去。” 远处,一片隐蔽的树林边,立着一个大型帐篷,平时进进出出的全是一些下人,众人都以为这里是临时的仓库,没人注意。 今儿帐篷里面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酒肉飘香,南荣锋走进门时,九亲王周书俊正坐在桌边好整以暇,他身边坐着一位美人儿,南荣锋看了倒是十分眼熟。 “参见皇上。” 美人儿站起身,娇笑着跟他打招呼,但那个称呼里却含着嘲弄,不是十分的恭敬。 南荣锋没理会,径自坐了下来,懒洋洋的靠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十分的不正经。 九亲王皱了皱眉头,忽然笑道。 “七少爷身负重任,竟然也能如此从容,让本王着实佩服。” 南荣锋坐直了上身,两手撑在两腿上,瞅着九亲王道。 “本应该在下准备席面,给王爷接风洗尘,王爷倒是先摆酒请在下来了,不知王爷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好了。” 九亲王轻笑一声,瞟了南荣锋一眼道:“秋雁在京中之时,本王碍于身份,不方面照顾,多亏了七少爷多多关照,这一餐,可是秋雁主张。” 九亲王说完话,将酒杯举起来,南荣锋也端起酒杯,三人先饮了一杯。南荣锋笑道。 “京城有身份的人都知晓小秋雁可是您九亲王的人,谁人敢碰,在下只是个便宜使者罢了,王爷拿这些话开场,让在下有些不知所措呢。”小秋雁此时只是微笑的看着两个人对话,不说话,时而眉眼流转,已是露出寒光点点。 九亲王似不经意的笑道:“秋雁告诉本王,七少爷有那样东西,如果为朝廷所用,一定可以横扫四国,不知……七少爷将那样东西放在何处?” 南荣锋转眼瞟了眼小秋雁,忽然笑道:“秋雁姑娘先陪了九亲王,后又上了在下的床,恐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尝过天娇园名角的味道。” 小秋雁脸色顿时寒光四起,尽量压下怒容,转着手里的酒杯,莞尔一笑。 “秋雁一介卑贱戏子,跟妓女又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承蒙各位爷照顾罢了,秋雁能周旋于几位爷身边,也要几位爷不嫌弃秋雁才行。” 南荣锋笑道:“秋雁姑娘就像街边的公用茅厕,谁想上就上,谁又忍心嫌弃一个公用茅厕呢?” 他的话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小秋雁拍案豁然站起身,伸手将面前的一杯酒全都泼在了南荣锋脸上,怒视着他吼道。 “下流!” 这回轮到九亲王看戏了,他也只是转着手里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啄,颇有品位之意。 南荣锋不怒不恼地抹掉脸上的酒水,翻起眼睛,很森森地瞅着小秋雁,忽然掀起一边嘴角冷笑道。 “秋雁姑娘还知道下流一词?若是秋雁姑娘上流,又怎会将那件东西诬陷在我身上?当初秋雁姑娘可是亲口跟在下计算过,那件东西如果卖给高丽国,能换来何等的荣华富贵。” 小秋雁顿时气的不轻,脸色明显发青。 九亲王此时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抬头看着小秋雁。小秋雁冷笑一声,重新坐下,淡淡的道。 “我知道我肯定要被南荣锋算计,他巴不得我早点死呢!也请九亲王好好想想,若是我有那样东西,我何不直接去高丽,千里迢迢来西北干什么?”九亲王如清风般一笑:“这个你不用解释,本王也想得到。” 南荣锋紧接着笑道:“想得到么?若是您明白其中道理,为何刚才偷偷在秋雁姑娘的酒杯里放了知音散?” 小秋雁明显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酒杯,又转头惊愤的看着九亲王。 知音散,朝廷的禁药,食用此药的人都会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是大内禁卫用来审问犯人所用之物。 九亲王想不到南荣锋将矛头扔给了自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小秋雁也跟着笑起来。 九亲王抬手将小秋雁手边的杯子拿起来,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下去,然后将酒杯展现给小秋雁看。小秋雁一愣,又转头盯着南荣锋看。 南荣锋耸耸肩,莞尔道:“你们相互并不信任,又怎么能合起火来审问我?” 第25章 秋雁振翅 九亲王真是觉得很吃力,南荣锋就像一匹狡猾的狼,没人不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似乎没有软肋,就算曾经听说他对他的夫人情有独钟,但是后来也被告知,他将自己的夫人锁了起来,不给吃喝。 他这样的人,果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秋雁似乎气的不轻,愤然站起身,大声喊道。 “王爷!您就让我杀了他!” 说完,就去拔九亲王腰间的佩剑,九亲王似乎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怀疑,故意放缓了速度去拦住小秋雁,让她拔走了自己的佩剑。 九亲王道:“秋雁稍安勿躁,本王信你就是。” 但是他的话似乎不起作用,小秋雁已经将佩剑摁在了南荣锋的脖子上,大声喊道。 “起来!” 南荣锋不耐烦地弹了弹身上的褶皱,站了起来,懒洋洋地瞅着面前的九亲王。 九亲王见到这个架势,忽然笑道:“七少爷自诩风流,却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上,啧啧,真是让本王失望啊。” 这时,门外的侍卫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已经闯了进来,将整个帐篷团团围住,但是见到佩剑所指并非九亲王,都有些发懵,面面相觑。 南荣锋不出声,九亲王笑道:“七少爷,如若您说出那件东西的所在,或许本王还可以为你求求情。” 南荣锋冷冷的看了九亲王一眼,无奈的道:“我说过了,那东西在小秋雁手里。” 小秋雁道:“如果真的不在他身上,秋雁倒是想起一人,七少爷平生只重视一人,那件东西一定在她身上。” 九亲王问:“谁?” “七少爷心爱的七少夫人。” 南荣锋眉头一动,但是瞬间将厉光隐去,不动声色。 小秋雁冷笑一声接着道:“秋雁不才,正好知道那女人此时身在何处。” 南荣锋嗤笑一声:“那件东西就像催命符,二位认为我会将那么要命的东西给她?那还提什么是我心爱的女人?” 九亲王摸了摸下巴,啧啧两声道:“话虽这样说,但是不妨试一试呦。” 南荣锋手上一紧,死死的咬住牙。 九亲王看着小秋雁,示意她说,小秋雁却歪了歪脑袋,瞟了眼南荣锋,满脸算计的笑道。 “我可以将那个女人给您,但他,必须归我。” 九亲王眉头立马皱起,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瞅着南荣锋,指了指,道。 “风流才子,你就像一盏灯,让各路佳人如飞蛾扑火一般扑过来,七少爷不枉在世上走一遭了。” 小秋雁大声道:“我一定要带他走!只要九亲王一句话,我立马告诉您七少夫人身在何处。” 九亲王笑道:“如果放走了南荣锋,谁又来假扮我大周皇帝?” “王爷可以亲力亲为。” 九亲王道:“本王曾出使过各国,你以为,如果我大周有可用之人,还会用一个姓南荣的?” 小秋雁常年在戏台上唱念做打,一身软体功练的是出神入化,九亲王还没反应过来,小秋雁已经揉身上前,佩剑瞬间转到了九亲王的脖子上,稍一用力,脖颈就见了血。 “大胆!” 四周的侍卫应声而动,长矛而立,将九亲王和小秋雁团团围住。 九亲王不敢动,斜着眼睛瞄自己脖子上的佩剑,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救他走?” 小秋雁更是笑的冰冷:“不试试,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秋雁可不想一辈子在你们这些臭男人身边周旋!” 九亲王道:“那你救了他,就不用伺候男人了?” 很显然,小秋雁事先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来不及多想了,大声喝道。 “少废话!放不放人!” 四周侍卫的长矛蠢蠢欲动,一步步逼近小秋雁,小秋雁瞅准了门帘,大喝一声。 “都别动!当心我一剑砍了他!” 侍卫们都不敢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佩剑。 此时,南荣锋已经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闭着眼睛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像是屋里的人太多,空气不新鲜了一样,更好像屋里发生的一切跟他无关。 小秋雁大声道:“七少爷,帮帮忙,开门。” 南荣锋被点名,很不耐烦地转身打开门帘,自己先走了出去,先是出来一批侍卫,紧接着,小秋雁架着九亲王慢慢挪了出来,身后又跟了一批虎视眈眈的侍卫。 正好这时,周娉婷带着沈婵儿刚刚走到,入目的场面就是这样的,小秋雁挟持着一个男子站在包围圈中间,南荣锋闲闲地站在一边,逛风景。 因为小秋雁两人背对着沈婵儿,沈婵儿并没看清他挟持的那个人是谁,只是看衣着,就知道身份不低。 周娉婷此刻已经攥紧了手指,但是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挟持九亲王的侠女,她更是不认识,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震惊。 沈婵儿则低低的惊呼出声:“小秋雁……” 这一声在静谧的四周产生很大的声响,小秋雁紧张的神经似乎被刺激,一瞬间的恍惚,就被九亲王抓住了机会,只见他猛然扭起胳膊,反手一把抓住小秋雁握着佩剑的手,一握,一拉,一挡,一震,小秋雁的佩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一声闷哼,小秋雁被九亲王一掌打在地上,四周侍卫迅速冲了上去,长矛刚刚举起。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是来救南荣锋的?她是来救南荣锋的。 “住手!” 她心惊之下已经脱口喊出这句话,她的话刚落地,那边嗖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飞镖打掉了一柄要刺下来的长矛,当的一声脆响后,长矛被震的嗡嗡嗡直响。 沈婵儿跑到小秋雁身边时,一个身影也落了下来,一身白衣如仙鹤般飘逸,在这茫茫西北,更是显得苍劲有力。 郑白羽落地之后先是瞟了眼还在视若无睹的南荣锋,然后啧啧两声,惋惜的道。 “啧啧,若是就这样杀了,京城可就少了一位名角啊。” 沈婵儿低头查看小秋雁之时,瞄到了麒麟包金厚底软靴,明白了这位是何等人物,当即跪下身,快速道。 “留着小秋雁还有用,请九亲王恕罪。” 她茫然抬头之际,忽然浑身一晃,身前站着的男人如天神降临一般,矗立在阳光之中,大漠刺眼的阳光射在他头顶,如一道光圈,压的沈婵儿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苏小九。 “大家闺秀就是吃香。” “你叫他苏公子?” 小秋雁的两句话回荡在耳边,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苏小九是九亲王,沈婵儿顿时觉得浑身无力,想起自己房间里放着的那些小玩意,似乎每一个都有千斤重,让她拿也拿不起来。 九亲王也看清了沈婵儿,本身一脸的寒霜,见到她之后更是神色凝重,事情本来很好处理,但是她出来阻拦,整件事情就顿时变得棘手很多。 “你是她的朋友?你是戏子?” 九亲王开口问的却是这样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愣,南荣锋半眯着眼睛,眼睛里全是跪在地上的沈婵儿,渐渐的升起疑问。 沈婵儿觉得如果跟她沾上边儿,或许小秋雁还有希望,便点头道。 “我们是朋友,但我不是戏子。” 听到后面那句话,九亲王似乎松了一口气,俯身,双手扶起她,瞅着她问。 “你怎么会在军营?” 沈婵儿咬了咬牙,用余光打量南荣锋的脸色,只见他轻轻摇摇头,她收回目光,低头道。 “跟着她来的。” 九亲王忽然想起路上遇到过她们,顿时觉得自己的问话傻里傻气,笑了一声道。 “倒是本王问的多余了。” 然后看了一眼南荣锋,转头问沈婵儿:“你也是来找他的?” 沈婵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道:“我只是跟着小秋雁来了西北。” 九亲王自动认为沈婵儿在这个事件里是无辜的,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南荣锋道。 “皇上,既然两个女人都是冲着您而来,您来裁断吧,如何处置。” 其实南荣锋很无奈,他刚刚刺激小秋雁拔出九亲王的佩剑,是想借机夺了剑冲出去,却没想到小秋雁先他一步这样做了,只是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凭她一人的力量,根本走不出这西北大营。 就冲这个女人有胆子将沈婵儿带来西北大营,他就必须杀了这个疯子。 但是沈婵儿跟小秋雁绑在了一起,如果杀,就要杀两个,否则九亲王一定会起疑,经过刚才小秋雁的挑唆,他现在不敢承认沈婵儿是他的妻子。 他只能道:“收押,严加看管。” 说完话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很累的样子。 九亲王这时却十分的赞成,抚掌道:“好,来人,将两人收押!” 第26章 致命文件 小秋雁昏迷不醒,被人扔进了大牢,沈婵儿也跟着走了进去,只听身后咔嚓一声,落了锁。 郑白羽出现在牢门口,低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那两个人要真刀实枪的对抗了,还都担心伤了你,只能把你送到这来,名为收押,实为保护。” 沈婵儿明白,默然点点头,又抬头瞅着郑白羽,淡淡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郑白羽忽然被她质问,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道。 “路过而已。” 沈婵儿轻笑一声:“那里重重包围,就算是路过,你也没办法躲过那么多侍卫的层层把关,除非你刻意而为。” 郑白羽转头,眼神中闪着光亮,沈婵儿忽然觉得她错了,郑白羽并不是她能惹的人,此刻他眼中的神色,有一种野性,跟南荣锋的深沉相比,他多了一份不加掩饰,如果说南荣锋是狼,那他就是狐狸。 被他的眼神震慑,沈婵儿神色无措起来,郑白羽看到她穿着粗布衣服,就像无知的小丫头,受到惊吓一般无助的站在那里,心中一软,收回眼底的神色,眯着眼睛笑道。 “我说了,是路过,就是路过。” 说完,他又嘱咐沈婵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伤了身子,沈婵儿只是乖乖的答应,不敢再多说话,郑白羽心中一痛,她怕了他么?他不想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 郑白羽无声的叹口气,转身走了,他走后,沈婵儿抱着膝盖坐了下来,下颌抵在膝盖上,呆呆的想事情。 郑白羽绝对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月华初泻,透过牢房顶部的小小天窗,泻下一窗光辉,投射在地上,她忽然想起了两人六年后的初见,他也是出现在月华之中,夜风吹拂,不仅吹开了他的衣襟,也吹动了她的心。 若说六年前的南荣锋只是精明中透着恶毒,那么六年后的南荣锋就已经将那份真实的自己沉淀,让别人看不见,但从那严严实实的保护层的夹缝中不小心泄露出来的爱意,却让她受之不起,对她的爱要有多么强大,才能让这样的一个男人变得十分纠结,他本不该有这份爱,如果有了,必定是致命的软肋。 恍恍惚惚到了半夜,忽然被一阵轻微的嗑动声惊醒,她本来眠浅,刚刚惊动,就已经彻底清醒。 映着月辉,忽然看到小秋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锯条,在撬动大锁,沈婵儿悄悄的起身,低声问。 “你跑不出去的。” 小秋雁转回头瞅了她一眼,不甘心的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道。 “少废话。” 沈婵儿也明显感觉到,这个女人是疯了,就算她打开锁头,也没办法打败外面的守卫,更让人对她们起了戒备之心,严加看管,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是他把你扔进大狱,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 沈婵儿躺在草垫子上,瞅着她静静的问。小秋雁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住,愣了一刻钟,然后又撬动起来。 “大家闺秀无法想象。” 沈婵儿无奈的摇摇头,她为什么总叫她大家闺秀,她为什么总拒绝别人的好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强大的阶级观念束缚自己。 可能是撬了太长时间都没能成功,小秋雁愤然地叹口气,回身倒在垫子上,摆成大字型,喘着粗气。 “九亲王要七少爷的什么?” 沈婵儿终于问出自己的疑问,郑白羽临走之前让她好好回想一下南荣锋有没有交给她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或许能救南荣锋一命,但是沈婵儿想了半宿也没想到南荣锋最近给了她什么,除了给她收拾的那一包金银细软……她留了心眼,担心那一包金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南荣锋有没有收拾起来。 小秋雁抬头瞅了她一眼,又重新倒了回去,没好气的道。 “一份四国联合的军事部署机密文件。” 沈婵儿浑身一冷,只觉得草垫子下的冷气一股脑冲了上来,包围了她。战场上最注重军事部署,不管是谁拿到这一份文件,都有可能所向披靡了,不知道南荣锋是怎么截获,又怎么保证不让外界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份部署图。 她紧接着悄声问:“这个东西现在到底在谁身上?” 小秋雁用口型对她道:“七少爷。” 沈婵儿一紧张,立马坐起来,低声问:“可是有人说,在我身上。” 小秋雁忽然冷笑一声,低声道:“你可是七爷最重视的人,那个东西能立马让你上西天,他怎么会傻到放在你身上,他舍不得。” 沈婵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一晚上都瞪着那一块小天窗出神,从满天星斗看到片片白云,没发现枕下的草垫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片。 刚刚吃过简单的早饭,牢门被牢头打开,冷冰冰的对沈婵儿道。 “出来。” 沈婵儿搞不清楚怎么了,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小秋雁眯着眼睛瞅着她。 牢头并没有带她走出地牢,只是转了个弯,走到地牢的另一头的一间牢房里,四周静的出奇,连窗外落雪飘在窗框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进了门,里面很暗,恍惚能看到两个身影投在她脚边,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低身敛衽行礼。 “大伯,父亲。” 父亲温和的道:“起来吧,过来坐。” 沈婵儿刚坐下,大伯便开口说话了,这还是沈婵儿第一次正经的面对南荣府长子说话,不免坐直了上身,双手握于身前。 “婵儿,咱们现在还不能让锋儿抽身出来,大伯知道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这里有大伯和你父亲,你不必太过担心锋儿的安危。” 沈婵儿以为南荣两位将军是先国家再自家的做法,虽然觉得对南荣锋不公平,但不得不无奈的道。 “大伯,现在这里有九亲王,七少爷在这里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要做出皇帝在这里的样子,七少爷再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大伯和父亲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算计,让沈婵儿看不懂。 父亲开口道:“就因为有九亲王,整个大周,咱们没办法控制的只有这位九亲王,大伯和父亲想,借此机会……” 沈婵儿心中一冷,紧接着,就感觉十分的疲惫,心灰意懒。 “什么意思?让七少爷当炮灰?” “只要锋儿能拖住九亲王。” 沈婵儿浑身渐渐变得冰冷,乏力起来,不知是今早吃的不饱,还是这四周的空气真的不好,头很晕。 她疲惫的道:“婵儿知道了,容婵儿再想想吧。” 说完,她站起身,端着小袖走到门口,推开牢房的门走了出去,对看门的牢头道。 “带我回牢房。” 沈婵儿走后,牢房里的大伯和父亲相互看了看,在偌大的南荣府,两人没见到过沈婵儿这样的女人。 她走回牢房之后,小秋雁看出她的脸色不好,端了碗水给她。 “出了什么事?” 沈婵儿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喝,接下那碗水放在一边,淡淡的道。 “没什么,我累了,想睡一会。” 其实这一觉根本没睡着,她的脑子里全是南荣锋的事情,看得出来,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西北大营,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就着皇帝被托克国俘虏的事情,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南荣府并不是完全的衷心为国,他们也有自己的计划,如果南荣锋能拖住九亲王,整个营救皇上的计划就全落在了南荣府身上,当南荣府救出皇上之后,九亲王在朝堂的威信可能就要折上一折,说是可能控制九亲王,实则想要进一步削弱九亲王的实力,这样南荣府就可以进一步控制大周的政权。 危机四伏,直到现在沈婵儿才真正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迷迷糊糊中,沈婵儿不知自己有没有睡着,梦境里全是紧张的镜头,一会儿要躲闪九亲王的追捕,一会儿又要回击南荣府的算计,忽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她,吓的她大声叫起来,张手乱抓。 “喂!醒醒,是我!” 耳边忽然轰进声音,她猛然惊醒,才发现是小秋雁抓着她的胳膊猛劲摇晃,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模样的人。 她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秋雁见她真的清醒了,瞅了瞅身后的两个人道。 “她们请你出去。” 沈婵儿不知道她又要面对什么,看着那两个人问道:“谁要见我?” 两个宫女只是恭敬的行礼道:“请姑娘随我们来便是。” 姑娘?她们叫她姑娘?沈婵儿想了想,只能站起身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着,跟着两个宫女走了出去。 这回真的是走出了地牢,外面的凉风一吹,沈婵儿抖了抖全身的疲惫,精神很多,也清爽很多,应该快到新年了吧,每一年的新年都是怎么过的呢?赵氏集团的年会,总是精英云集,热闹非凡。 “姑娘,进去吧。” 沈婵儿还没想完,就被两人叫醒,她定了定神,四周的布景很精致,假山假树摆出的景色犹如真正的似水江南。 第27章 踏雪寻梅 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迎面看到一个红衣美人儿立在眼前,她放下袖子,敛衽行礼。 “参见皇后。” 周娉婷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绕着她走到她右后方,侧头瞅着她,轻笑道。 “现在九亲王正在全力寻您,七少夫人。” 周娉婷将七少夫人四个字咬的死紧,沈婵儿不能听不出来。 她淡然道:“他认为我身上有那件东西,肯定会四处找我,这个不足为奇。” 周娉婷听她的话,勾了勾嘴角,转到她的正面,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就不怕?如果你被抓,连七少爷都保不了你。” 沈婵儿斜着眼睛抬头看她,静静的道:“我并没有那件东西,九亲王又能怎么样?” 周娉婷歪了歪头,似漫不经心的道:“不能怎么样,但受点苦是必然的,倒是我只怕七少爷受不了看你受苦,当即就招了。” 沈婵儿失笑:“不可能,你小瞧他了。” 沈婵儿想起那个从小就恶毒的男人,真猜不到他会为了谁供出这么重要的东西。 周娉婷转回身,认真的看着她:“你认识九亲王?” 沈婵儿道:“交情尚浅。” 周娉婷失笑:“我看已经不浅了,九亲王对七少夫人,很特别,不知如果我将七少夫人的身份公开出去,九亲王又该如何对待您呢?” 沈婵儿终于等到她说正题了,周娉婷没有把她的身份公开给九亲王,一定是留着这一手的。 “说说你的条件吧。” 周娉婷欣赏地瞅了一眼沈婵儿,抚掌笑道:“七少夫人果真冰雪聪明。” 沈婵儿冷冷一笑,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个西北大营里,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一定会上演一场好戏。 大漠的天气变幻莫测,风起云涌间,已是一下午过去,冷风猎猎作响,吹动背后的紫金斗篷,刺眼的夕阳刺痛双目,让人不敢逼视这如血一般雄壮的大漠残阳。 走出帐篷,两个宫女又带着沈婵儿回到了牢房,走到牢房门口,她站在门外,瞅着里面闲散的小秋雁,淡然道。 “走吧。” 小秋雁一愣,立马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瞅着她,只见沈婵儿转身,打头先走了,小秋雁心中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小秋雁一路上还心惊胆战,眼瞅着沈婵儿路过两边的守卫,从容地走出了牢房,她更是瞪圆了眼睛。 沈婵儿立在牢房之外,忽然觉得空气很新鲜,她仰起头,抬起手遮在额头上,想起南荣锋在雪原上策马扬鞭,不禁勾起嘴角,小秋雁从地牢门里向外看到她,犹如一幅静女飞仙图,美的让人屏息。 “她为什么放咱们出来?你答应她什么了?” 小秋雁紧张地跟在沈婵儿后面问,沈婵儿禁不住她死缠烂打,走到自己的帐篷之后,淡淡的道。 “帮她树立在九亲王心里的形象。” 小秋雁一愣,没想到周娉婷的目标原来是九亲王,但是她不感兴趣,只要跟她的目标不冲突,她懒得理会。 她顿时懒散下来,仰在椅子上瞅着沈婵儿道:“怎么树立?她就不怕放了我们九亲王和七少爷责怪下来?” “他们去了托克国。” 沈婵儿淡淡的说完,小秋雁蹭的一下就蹿了起来,震惊地瞅了她良久,才慌不择路地往外面跑去。 “放心吧,郑公子跟去了。” 沈婵儿坐了下来,心里理不出头绪的时候,她反而会十分的安静。 小秋雁站住脚步,回头看着沈婵儿,冷冷的道:“我不信任何人。” 说完,一把掀开门帘,跑了出去,沈婵儿在屋里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小秋雁抢了马,在别人的追打下,跑出了西北大营。 这时,周娉婷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勾着嘴角瞅着静静喝茶的沈婵儿,忽然笑道。 “有些地方你与七少爷简直是天造地设。” 沈婵儿听不出她这是褒义还是贬义,只能淡然笑道:“她走了,完成了你第一件事。” 周娉婷点点头道:“有这个疯子在,什么事请都要被搅合了。” 沈婵儿从来没有将小秋雁定义为疯子,天底下像她这样烈火残阳的女子多的是,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价值观罢了。 “请皇后娘娘带我去南荣军指挥部吧。” 周娉婷失笑一声,摇头惭愧道:“谁知道这西北大营满满全是南荣府的军队,我这个外人着实指挥不动,只能麻烦七少夫人了。” 沈婵儿淡淡一笑,回身换了身像样的衣服,跟着周娉婷走了出去。 周娉婷如果想要在九亲王心里留下印象,只有这一个机会,趁九亲王和南荣锋出使托克国之时,将整个西北大营肃清的干干净净,将绝顶的智谋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是就算她想展现智谋,在满是南荣军的西北大营里,也施展不开。 所以,只能以这个为条件,让沈婵儿当这个令箭。 当沈婵儿走到指挥部之时,里面正在谋划的几个指挥官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瞅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七少夫人。 亮相之后,沈婵儿又跟指挥官们聊了聊,言笑淡淡,让所有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走出营帐,将军们亲自送沈婵儿和周娉婷回自己的帐子,听到将军们的脚步渐行渐远,沈婵儿回身看着周娉婷。 周娉婷不得不抚掌,笑道:“七少夫人,您可真让我无可挑剔啊。” 刚刚见到沈婵儿那一幅指点江山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架势,令在场的大将们目光如炬,周娉婷就知道,天下能配南荣锋者,沈婵儿也。 南荣府的将军们都知道九亲王正四处寻找七少夫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将沈婵儿身在西北大营的消息全面封锁,就连九亲王留在这里的探子们,也没察觉七少夫人已经秘密会见了这里的南荣将军。 翌日一早,周娉婷派人来请沈婵儿上山踏雪寻梅,沈婵儿穿上小貂裘,脚上蹬着软底兔绒锦缎短靴,走出了帐篷。 “少夫人,孟将军是皇上的得力侍卫,留在了西北大营,今儿就让孟将军做一回护花使者吧。” 周娉婷说着话瞅着沈婵儿,眉眼弯弯,一身清爽的红梅装,让她整个人都如阳春白雪般清新脱俗。 沈婵儿朝对面站着的孟将军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孟将军了。” 孟将军长着一张尖瘦的脸庞,脸上浅浅的有一道刀疤横在下颌,证明了他饱经战火的洗礼。 孟将军是南荣锋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这位人物是谁,当即躬身笑道。 “少夫人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少夫人平日平易近人,跟自家人倒是讲起虚文了。” 沈婵儿不欲多说,牵住侍卫牵来的马,跟周娉婷两人并肩慢慢走了出去。 整个西北大营只剩下一些家将看守,南荣两位将军护送皇上去了托克国,另外,九亲王也留下了一批精锐,导致这里的内部有些乱,两人要出营,被九亲王的人拦在门口。 孟将军唬着脸走出队伍,对着守卫道:“长没长眼睛!这是皇后娘娘!” 守卫并没理会孟将军的话,直视前方冷冰冰的道:“这是九亲王的命令,军营中人,一个都不许出去。” 沈婵儿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小块印信,拎着绳子递到守卫面前,淡然道。 “这是九亲王所赠,不知能不能代表九亲王亲临?” 沈婵儿知道这方印信很重要,这正是那天幼柳在香柳溪边拿回来的小物件,刚开始看到印信的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块好玉罢了,但是自从知道这块玉上面的“九”字代表着什么,她便留了个心眼,放在身上,以备不时只需。 那个守卫双手接过那个印信,先是一惊,紧接着就命令看守的人打开铁蒺藜,回身对沈婵儿道。 “这是九亲王的贴身印信,见印如见人,各位请。” 没想到这样就通过了,沈婵儿拿着印信的手不禁紧了紧,似乎有千斤重,拿不住。 周娉婷转头看着沈婵儿,不禁轻笑一声:“据我所知,全天下只有三方印有“九”字的印信,九亲王一方,当今圣上一方。” 剩下那一方在哪里,不言而喻。 沈婵儿转头瞅了她一眼,问道:“咱们去哪里?” 周娉婷向四周看了看,回身问孟将军:“附近哪里有梅花的痕迹么?” 孟将军手指东方:“那里号称寒梅山,皇后可以去那里瞧瞧。” 一行人一直走上了山,两个女人手里的马牵不动,就交给了身后的侍卫,浩浩荡荡顺着山路前进,远远看去,犹如一串黄色的珍珠项链,点缀在漫天白雪上。 闻到阵阵梅香,沈婵儿勾起嘴角,向上望去,转过一片山脚,果然看到一大片梅林,那一阵浓郁的梅花香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真美。” 沈婵儿不由自主的赞叹一声,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周娉婷,只见她只是掰下一串梅花,拿到鼻端嗅了嗅,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意。 后面的侍卫们也在说说笑笑,跟着皇后出门,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将安全放在第一位即可,外围已经布满了精兵良将,只围住这一座小山,更有孟将军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么多男人保护两个女人的安全,真是绰绰有余。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一片美景之时,只听“嘶——”的一声刺耳嘶鸣,震的满山积雪轰隆隆响了起来。 “皇后当心!” 那边已经有人惊声叫起来,这边的沈婵儿等人才缓过神来向后观看,一看之下险些吓没了三魂七魄,只见一匹壮马状如疯癫,朝着两个女人狂奔而来。 第28章 雪中擒人 “快闪开!” 孟将军大喊一声,将两人推开,只身冲回去要拉住那匹疯马的缰绳。 只见孟将军猛然跃起,却没赶上壮马疯跑的速度,落在马背之外,却没有停住手,猛然用力,一手抓住了一边的缰绳,整个人挂在马肚子上,壮马却没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减速,反而更加疯狂地朝这边而来。 “快躲开!” 沈婵儿只觉得头皮发麻,刚刚孟将军猛一推之下,她倒是被推开,只是周娉婷因为脚下一滑,被推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壮马飞奔过来的速度根本不给人留下一丝反应时间,周娉婷快速爬起来的速度更是赶不上疯马的速度,一眨眼的功夫,壮马就踏着周娉婷的小腿飞奔而去。 “啊——” 漫山遍野的积雪被这一声惨叫惊动,再加上刚才侍卫的惊叫,山上的积雪轰隆隆滚落下来,如万马奔腾之势。 “救皇后!” 沈婵儿大喊一声,自己却已经被侍卫拽起就跑,实在顾不上向后看,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人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 “轰隆隆——隆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沈婵儿气喘吁吁的停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幸亏半山腰有梅林,挡住了大部分积雪,滚落下来的小部分不足以伤害到人。 沈婵儿心惊地查点侍卫的人数,大松一口气,全部侍卫都跑了出来,周娉婷被人放在了地上,已经疼的脸色惨白,一丝血丝都没有。 沈婵儿赶紧跑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已经浑身冰冷,可能壮马那一脚已经踩断了她的小腿,需要马上救治才行。 旁边的侍卫惊魂甫定,向山上往了往,乖乖……这一山的积雪,要是全部滚下来,所有人都要被捂在里面,刚才真是老天留情了。 “将皇后送回大营,其他人跟我去寻孟将军。” 沈婵儿下了命令之后,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跌倒下去,刚才真是惊险,又蹲了半天,头晕的很。 身边地侍卫赶紧扶住她,是个南荣府的家将。低声对她道。 “七少夫人,您自己的身子要紧。” 沈婵儿点点头,平静的道:“没关系,走吧。” 眼看着周娉婷被人抬走,沈婵儿强打起精神,踏在厚厚一片茫然无路的大雪上。 这一切已经超过了周娉婷的计划,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受伤吧。 当众人找到孟将军时,孟将军正坐在积雪上,一筹莫展。见到沈婵儿过来,赶紧喜滋滋的站起来。 “标下正在愁如何将如影带出去呢。” 沈婵儿瞅了一眼孟将军,转头对身后南荣府的家将道:“给我绑了。” 孟将军一愣,顿时惊跳起来:“标下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绑我!” 说着话,孟将军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完成,扔在了雪地上,沈婵儿没理会他的叫喊,走到如影身边,摸了摸它的鼻子。 “已经快没了气,嘴唇发紫,你给它吃了什么?” 孟将军似乎十分的不解,瞅了瞅躺在地上已经气息游离的如影,大声呼喊道。 “如影是九亲王的宝骑,特地留在军中没有带走,此次上山又是皇后娘娘的坐骑,这么宝贝的马,标下怎么敢给它吃什么!” 沈婵儿淡淡的哦了一声,给身后的家将使了个眼色,那家将上前两步掰开如影的嘴,闻了闻,又伸进手去摸了摸,一脸的震惊,然后站起身肯定的道。 “刚刚吃了玉米棒,但是玉米棒里插有长钉,现在长钉正好卡在如影的喉咙里。” 原来是这样,如影被牵出来之时,被人喂了插着长钉的玉米棒,马吃东西都是胡乱嚼了嚼,玉米棒的瓤子没有嚼烂就咽下肚去,随着消化,长钉渐渐露了出来,如影可能觉得很不舒服,便呕出了腹中的东西,却没想到长钉卡在了喉咙,受不了那种痛苦,如影就状如疯癫地冲人而来。 沈婵儿转头看着孟将军,平静的道:“如影平时很温顺,不可能做出疯癫伤人之事,两匹马出门之前都是由你亲自准备,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孟将军完全愣住了,不断大声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七……啪!” 他一时着急险些叫出七少夫人,却被旁边的南荣府家将一巴掌打了回去,他晃了晃脑袋,显然这一巴掌打的狠了,连嘴角都渗出血来。 不管他的大喊,沈婵儿淡然道:“收押,等九亲王回来亲自裁断。” 孟将军已经被人堵住嘴巴,拎起来走下山去。 沈婵儿转回身静静的看着被积雪毁掉的梅林,幸亏有这半山的梅林,否则,今儿这出戏,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南荣府的家将们很少见到府里的女眷有这般威风,纷纷跨出一步,跟沈婵儿保持了恭敬的距离,沈婵儿感觉得到,回去的气氛没有来时的气氛和谐,但是没办法。 回到西北大营,沈婵儿先是去看望周娉婷的伤势,果然是踩断了小腿,不过军医的医术高超,现在已经接好了骨,绑着木片。 周娉婷见沈婵儿走了进来,松了口气,然后对身边的宫女道。 “你们先出去吧,附近不许有人靠近。” 宫女出门之后,沈婵儿坐了下来,周娉婷问道:“处理了?有没有就地处决?” 沈婵儿摇头道:“他只不过是归顺了托克国罢了,人各有志,罪不至死。” 周娉婷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并没有过多纠缠,只是淡淡的问。 “关起来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周娉婷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你一脸惨白,刚刚吓坏了吧?你还是太过妇人之仁,在这里,你不狠,会有人对你狠。” 沈婵儿承认,她实在是做不出杀人的事情,本来计划中应该是立刻杀掉孟将军,以免夜长梦多,但是当她看到他那张无辜的脸时,觉得心里虚,下不去手。 “可惜了如影。”沈婵儿惋惜的道。 周娉婷倒是没怎么同情一匹马,声音渐弱道:“只是一匹马而已,咱们帮他们处理了内奸,难道九亲王还舍不出一匹马么?”听出她声音中的疲惫,沈婵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不打扰了。” 走出大营,还是觉得头很晕,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缓解。 “七少夫人。” 忽然有人叫她,她似乎答应了,又似乎并没有说话,只是摇晃着转回头,看到一个比较陌生的男子,但是似乎在哪里见过。 “恕在下冒失。” 说完,男子忽然打横抱起她,沈婵儿拼了命想挣扎,却毫无力气,头越来越沉,忽然想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白天上山,她蹲在地上曾闻到一股异香,之后站起身就是一阵头晕,在身边扶她一下的就是这个侍卫,她那时还以为是当时的惊吓加上蹲了太长时间。 没想到却是中了招。 昏昏沉沉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婵儿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有了知觉,又被人灌了什么汤水,然后又是一睡不起,有人定时来喂她汤水,耳边没有人语声,只有偶尔的车轮滚滚。 “咕噜,咕噜,咕噜。” 她在浑浑噩噩中看着眼前的车铃,挂在马车外,下雪了,飘飘洒洒,落在车铃上又被弹了回来,西北很强劲,沈婵儿听着车铃“叮铃铃,叮铃铃”有节奏的响声,又一次睡了过去。 茫茫的大西北又在飘雪,掩盖了一路上车轮的痕迹,入夜,金灿灿的王帐四周弥漫着羊肉膻香,烤全羊的王橱正撒下一把孜然粉,只听呼啦一声,整只烤羊轰的一声烧起来,又瞬间灭了下去,烤全羊的香味更是越飘越远。 王帐里面更是难得的歌舞升平,最近托克国都处在备战状态,就连尊贵的王室也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但是里面的人却是心思各异,位置上的几位贵人表情淡然,与热闹非凡的歌舞表演格格不入,在强大的气场下,场面上的歌舞显得十分多余和聒噪,整个场景就显得不伦不类。 “好了,都退下去吧。” 托克王终于收回脸上僵硬的笑容,拍掌示意,舞队被赶紧拉了下去,没了歌舞的陪衬,场面上顿时刮起一阵阵冷风,阴森森而过。 “尊敬的大周陛下,是否是我托克国歌舞妓不如大周宫廷舞娘?” 坐在上位上的黄龙刺绣身影抚了抚手上的和田扳指,又将双手放回扶手上,慵懒且淡然道。 “托克国就只会这些?” 托克王眉头稍微一皱,紧接着又松开,大笑一声,看着那个威严的身影道。 “如果我托克国只会些纸醉金迷的事情,大周陛下也没有兴趣来我国游玩不是?” 坐在另一侧的九亲王端起酒杯,先干为敬,然后笑道。 “南荣府七少爷的事情,陛下考虑的如何?虽说是我国七少爷先胡作非为,越过贵国边境,但我国陛下为表示诚意,已经亲自来访,不知贵国还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便是,你我两国百年来和平共处,大周并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而破坏了两国先祖们创下的和平基业。” 九王爷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托克王和蔼地笑了起来,随和的道。 “好说好说,瞧瞧我这脑袋,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把南荣少爷忘记,来啊,请南荣少爷。” 不一会儿,听到一声声铁锁脚镣的声音传进来,九亲王低头端起酒杯挡貌似品茶,南荣锋懒洋洋地靠在位置上,就像屋里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门帘被打开,一个跟南荣锋差不多高的身影出现在帐子里,站定之后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才行礼道。 “参见皇上,九亲王。” 第29章 智斗君王 自从皇上被托克国俘虏,大周国内做的一切准备皇上都不知道,这次他们贸然前来,还担心皇帝会不懂配合,将众人的心血付诸东流,却没想到皇上出现之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九亲王明显松了松握着酒杯的手,又缓缓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七少爷,你可真是我大周的骄傲啊!” 九亲王不阴不阳的教育了“七少爷”一顿,就把七少爷的头衔告诉给了皇上,皇帝瞅了眼坐在上位穿着龙袍的男子,躬身道。 “罪臣已经知错,任凭皇上九亲王责罚。” 南荣锋不出声,九亲王刚要说话,就被托克王的笑声挡了回去。 “哪里,七少爷说的什么话,区区小事,何谈责罚,大家都是朋友,串串门子而已。” 南荣锋只是盯着面前的几盘子葡萄干果干羊肉干发呆,皇上也不说话,两个人的性格确实像极了,只有九亲王出声打圆场。 “托克王如此想是最好,那我们今晚打叠行装,明日便回大周,此后两国友好百年。” “慢。” 九亲王说的好,但是托克王却不领情,笑着抬手打住九亲王的话,像是献宝一样,搓着手道。 “咱们先不说这个,南荣少爷来了我托克,听说南荣少夫人也追随而来,不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太不合情理了吧。” 听到这句话,九亲王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找南荣七少夫人找了有些日子,都没见到一丝踪影,没想到那女人竟然逃到托克来了,他似不经意间转头看了看南荣锋。 只见他仍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葡萄干,一只手很自然地转动手指上的和田扳指,越转越紧,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九亲王再看过去,那只扳指已经不见了,没想到南荣锋竟然捏碎了一只粗圆的扳指。 见场上没人提出异议,托克王不甘心地拍了拍手,南荣锋盯着葡萄干的眼睛越盯越卖力,好像能看到里面有没有虫子一样,皇上瞟了他一眼,冷然扯了扯嘴角。 一个男子拽着一个被蒙着脑袋的身影走了进来,很显然那是个女子,男子进门便将手中的女子搡了出去,女子险些没站住,堪堪跌了出去,却被一双带着手铐的手拦腰捞了起来。 头上的布纱被人揪了下去,赫然露出沈婵儿绝世的面容。 这一露面对九亲王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直直的看着沈婵儿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跟那个女人不同的地方,却失望的发现,她就是她,她们两人就是同一人! 他又想起了那个在青山寺迎风而立的少女,风姿绰约,在崇山峻岭中如仙女一般,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情不自禁就去动心眼儿,踩住了少女的裙角,两人这样相遇,他借口补偿少女的裙子,以后每天送一件东西给她,不为别的,只为博她一笑,但是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她已经嫁为人妇,更想不到竟然是南荣府的七少夫人。 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南荣锋只是瞟了沈婵儿一眼,便将眼睛转到了别的地方,瞅着托克王,想知道他下面还想说什么,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一般。 她又瘦了,也黑了,但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曾经的沈婵儿浑身都是淡淡的,而刚刚南荣锋一眼看过去,看到了英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勇。 沈婵儿静静的观察四周,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南荣锋一脸陌生,九亲王满是震惊,托克王像看好戏,只是身边这个陌生男子的表情,看不懂,很复杂,她将他从头看到脚,手脚带着铁链,又站在这里,他就是皇帝? 沈婵儿冷静的分析,从睁开眼睛第一瞬间她就明白她的到来不会只是劫持这么简单,却没想到见到这种场面,只是不太明白把她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托克王见这女人也不轻易说话,本来以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张口就能暴露天机——这里到底谁是皇上,谁是南荣少爷。却没想到这个女人也是人精中的人精,进门半天硬是不开口说话。 托克王不甘心的引导道:“怎么不叫人?” 沈婵儿不知道该怎么叫,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南荣锋是南荣锋还是皇上?皇上是皇上还是被按了别的身份?她还是不轻易开口,转头看着九亲王。 九亲王见她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的求助,忽然惊醒过来,这时可不能走神。 九亲王笑道:“七少夫人……” 刚要说下面的话,老奸巨猾的托克王立马打断他,可能是担心九亲王透露了太多的信息给沈婵儿。 但只一句:七少夫人,沈婵儿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她转头看着那个陌生的男子,满眼含泪道“夫君,我终于找到你了。” 九亲王心里咣当一声放下一块大石头,瞥眼看向南荣锋,只见他紧紧捏起的手指也缓缓松开,浑身又透出那种慵懒又惬意的气息,眯着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一对男女。 皇上转过头不去看沈婵儿,冷冰冰的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明显像两个亲密的小两口,托克王紧紧皱起眉头,脸上一片怀疑与迷茫。 沈婵儿紧紧跟在皇上身后,就像这个真是他的夫君一样。皇上冷漠地拖着脚镣转到椅子上坐下,很大方地拿起羊肉干在嘴边撕扯一块,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这副吃相,绝对没有王者风范。 皇上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你们要杀要剐,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把她弄来干什么,男人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有女人说话的份了?” 他在说话的时候,沈婵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是一个长相干净的男子,眉目硬朗,比起南荣锋多了分儒雅,少了分戾气,说起话来眉头一跳一跳,又多了分调皮,皇上与南荣锋年纪相同,可能这种表情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吧。 这样想着,她抬头看向南荣锋,而他却太深沉神秘。 皇上与沈婵儿被托克侍卫送回了房间,两人进门之后,沈婵儿刚想跪下行礼,就被皇上一把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说话,铺天盖地的吻就印了下来,沈婵儿躲闪不及,又惊又怒,条件反射地抬手就要打,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按在自己腰后,像是她死死的抱着他一样。 她来不及挣扎,就被他连撕带拽地抱上了床,按在床上,胡乱地撕扯着沈婵儿的衣服,可是嘴巴却还紧紧扣着她的唇,让她没办法说出话来。 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沈婵儿恼羞之余,瞟到了房门,一个人影刚刚闪了下去,难道刚刚是关门的声音?刚刚门外有人? 就在这时,皇上猛然松开她,站在床边,沈婵儿还没反应过来时,堂堂九五之尊已经鞠躬行礼。 “刚刚多有冒犯,望少夫人不要埋怨朕。” 沈婵儿此刻确定了刚才皇帝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缓缓起身,拉起肩膀上的衣服,站起身跪下行礼。 “参见皇上。” 皇上这次没有拦着她,挑挑眼眉笑道:“快起来吧,男女授受不亲,刚刚朕对少夫人做了那样的事,有损少夫人清誉,少夫人放心,若是七少爷嫌弃了少夫人,朕一定接少夫人进宫。” 沈婵儿本以为皇帝与南荣锋是个相似的性格,却没想到皇帝还有这样脱跳的一面,现在看皇上脸上明媚的笑容,他与南荣锋已经完全是两个人。 她躬身行礼道:“民女为皇上分忧,是分内之事,怎敢劳皇上操心。” 皇帝倒是没觉得怎么样,摆了摆手十分乏味地道:“宫里那些女人都是太后选的,没一个是朕相中的,想出来玩玩又摊上这么大的事,不过倒是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你就是其中一个,诶?你是怎么来的?真是追随南荣锋来的?” 皇帝转身坐下,双手撑着膝盖,倾身向前,亮晶晶的眼睛眼巴巴的瞅着沈婵儿,似乎期待听到一个快意恩仇的侠客故事,他的样子成功的把沈婵儿逗笑了。 她扑哧笑出声,笼起袖子眯着眼睛笑道:“皇上怎么不信?” 皇帝转了转眼睛,似乎有些失望,仰回身子靠在椅子上,虽然戴着手铐脚镣,但一样行动自如,不妨碍他的一举一动。 “大臣们从小就教朕,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 沈婵儿这时却走了神,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她怎么就信了周娉婷的话?真的以为她想借用她赢得九亲王的心? 看她久久的失神,皇帝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哒”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沈婵儿惊回神思。 “皇上。” “发什么呆?” 沈婵儿回身瞅了他一眼,正过身子看着他道:“南荣府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皇上很快就可以回到大周了。” 皇帝又将双手支在腿上,伸着脖子瞅着沈婵儿,戏谑的道。 “你想朕回去么?你若是想朕回去,朕便回去,你若不想,朕就在这当个闲人,有吃有喝,还能到处逛逛,挺好。” 沈婵儿浑身一紧,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看他似有玩味的盯着自己看,立马又低下头去,轻声道。 “民女不敢揣测圣意,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大周黎民苍生,皇上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皇上挠挠脑袋站起来,似乎有些不情愿:“哎呀,你们怎么都想让朕回去啊,朕偏不回去!你们能拿朕怎么样?” 沈婵儿此刻已是完完全全找不到方向,一个国家的皇帝,被别国俘虏,怎会想着不回去了?这根本不合常理。大周做了这么多准备,牺牲了一票人,却换来皇上说他不回去了。 她摇摇头轻声笑笑:“皇上不要开玩笑了。” 皇上却摇头晃脑地躺在了床上,面朝里面,抱着被子,睡上大觉了。 “朕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随便你们怎么说吧。” 透过他的背影,沈婵儿仔细打量他的全身,虽然挂着手铐脚镣,但是伤势已经痊愈,加上这周边伺机而动的皇帝亲卫,皇帝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跑不出去,他为何不主动跑回大周?而现在所有人都奔他而来,前来搭救,他怎么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第30章 夫妻同心 夜深人静,沈婵儿只觉得浑身直直冒冷汗,口渴难耐,头上还昏昏沉沉,绵软无力,一阵恍惚一阵梦境,似乎南荣锋和皇上又换回了身份,皇帝穿着金灿灿的龙袍,站在南荣锋面前,拿起剑一剑刺穿了南荣锋的胸膛,其他人却一动不敢动,连南荣府的两位大将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站在一边,不住的大喊,不住的喘气,四周的人却像看不到她一样。 忽然听到皇帝的声音道:“拿不到东西就杀了他……”她浑身一激灵,猛然惊醒,南荣锋还抓在这些人的手里,她现在最听不得谁说杀了谁,每次听到都会心里一荡,浑身冒冷汗。 她缓缓坐起身,顺着地上泻下的灯光,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为了掩人耳目,她与皇上睡在同一张床上,只不过两人全都和衣而睡罢了。 她再看向边上,没了身影,伸手摸了摸,冰冰凉,该是走了很久了。听到外间传来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她披上衣服,踮起脚尖挪到门口,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看。 只见一个人双手接过另一手上的什么东西,紧接着传来皇帝特有的声音。 “如果不为我大周所用,必定图谋不轨,不如早些杀了。” 沈婵儿浑身一紧,双手不听使唤地紧紧攥起,周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她强力屏住微弱的呼吸,忍受脚底传来刺骨的寒凉。 朝左边瞧了瞧,是皇帝,又往右边偏了偏,原来是九亲王,想来也正常,九亲王只有在夜半三更众人深眠的时候,才能偷偷来见皇帝。 九亲王尽量压低声音道:“他对咱们没多少威胁性,倒是南荣府,现在朝堂尽数归南荣府所有,如若不是本王提早控制了南荣府,恐怕现在大周就要改姓南荣了。” 皇帝如清风般笑了笑:“朕说过,九皇叔才是当皇帝的料,母后偏偏让朕做这个劳什子的皇帝。” 九亲王淡然摇头笑道:“谁做皇帝都一样,天下是南荣府的。” 皇帝不以为然的道:“朕还没有收网,九皇叔先别灭自己威风。” 沈婵儿越听越心惊,脚下的刺骨寒凉瞬间穿透骨髓,传进心里去了,她整个人猛然打了个激灵,所有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就连被俘虏的皇帝,都是阴谋的一份子。 忽然听到响声,九亲王顿时立起眉眼,冲身后的门板轻喝一声。 “出来。” 只听吱嘎一声,木制门板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发髻微乱的女子出现在眼前,一双眼睛里闪动着无辜的光,似乎刚刚被惊醒,不明白今夕是何夕的样子。 九亲王见到是她,眼里的厉光瞬间隐去,像是怕吓到她,轻声道。 “怎么不穿鞋。” 沈婵儿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如孩子般嘟囔道:“没找到。” 九亲王无奈的微笑,转身走进门去,四处寻找半天,果然是在床底下找到了沈婵儿的鞋。 出了门,九亲王的瞳孔立马缩成针芒状,只听“啪嗒”一声,正在低头喝水的沈婵儿闻声看过去,只见自己的鞋子躺在地上,而九亲王已经不见了,下一刻就听到九亲王在自己的身后说话。 “皇上,南荣两位将军想见七少夫人。” 沈婵儿一愣,回身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男人,搞不清楚九亲王为何死死的抓着皇上的手腕。 皇上的眼光闪了闪,笑道:“半夜三更的,九皇叔放心让一个女子出门,朕还不放心呢。” 九亲王清风般笑道:“无妨,本王送夫人过去即可。” 沈婵儿正在看两人对话,便看到九亲王转头对她温和的笑道。 “请七少夫人先出门等本王。” 沈婵儿心中的惊跳还没有平息,这时候并没想多说什么,点点头,穿上自己的鞋子,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听到“吱嘎”关门声,九亲王缓缓放开死死扣住皇帝手腕的手,躬身行一礼。 皇帝转头瞅了他一眼,笑道:“若不是九皇叔拦着朕,朕刚刚已经一掌劈死她。” 皇帝似乎有埋怨之意,瞅着九亲王,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九亲王淡然笑道:“皇上那一掌用了内力,恐怕能将那女人的脑汁打出来。” “你心疼她?” 九亲王道:“皇上想的窄了,先不问刚刚她到底有没有听到你我二人的对话,就算是她听到了,此时也不是杀她的时候,南荣锋手里的东西咱们还没要出来,这个女人是南荣锋唯一的软肋。” 皇帝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忽然道:“朕倒是忘了,南荣锋竟然能捏碎朕的和田扳指,这笔账还要算在这个女人头呢。” 九亲王知道他看不透这位小皇帝,时而像是单纯的孩子,时而又如刚才般心狠手辣,杀人如玩游戏,视江山社稷为累赘,但如果一旦有人靠近他的皇位,说不定早已是万劫不复。 九亲王躬身行礼笑道:“正是呢。” 九亲王出门之后,正看到沈婵儿站在远处的空地处抬头望月,月华倾泻在她的身上,如流水一般的青丝衬在她柔和的下颌,很美,他只想静静的站在一边慢慢欣赏,生怕打碎她的宁静。 忽然感觉身上一阵暖和,沈婵儿惊回神,发现是九王爷将小貂裘披在她身上,她一阵拘谨,退后一步躬身道。 “谢王爷。” 九王爷心中一荡,松了那口气,猛然气血上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吓的沈婵儿浑身一冷,赶紧扶住他,担忧的问。 “王爷无事吧?” 九王爷心中明白是皇上刚才那一掌内力伤了他,虽说他的内力比皇上强上许多,但他当时急于护住沈婵儿,一时疏忽。 九亲王咳了一声,笑道:“无事,死不了,吐两口血清清腔子。” 沈婵儿一呆,真有这样清腔子的? “民女那日并不知王爷身份,多有冒犯,还望王爷恕罪。” 九亲王在月光中仔细的看着她,他与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却没想到她已经嫁为人妇,他很不甘心,只因为晚遇到她一步,就要从此有缘无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替她挡那一掌? 想到这九亲王胸中一口怒气上涌,猛然摁住沈婵儿的肩膀,急速前进几步,沈婵儿惊吓之余被迫急速后退,身后咣当一声,撞在了假山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七少夫人,您说的轻巧!” 看到九亲王眼中难以掩饰的愤怒,沈婵儿搞不清楚为了什么,怎么瞬间就震怒了,正当她在震惊中试图开口之时,只觉得脑后一疼,尖锐的痛刺进脖颈,瞬间便没了知觉。 九亲王横抱起她,瞅着月光下的她,良久,无声的叹口气,才向前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婵儿感觉脑袋一阵轻微的疼痛,有人轻轻拍她的脸。 “醒醒,睡久了会头疼。” 又被拍了两下,沈婵儿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到南荣锋一身便装坐在床边,单手轻轻拍她的脸。她一愣,怎么会在这里? 她支起上身坐起来,后脑一阵剧痛,疼的她眼前一黑。南荣锋转身拿了几块冰雪,轻轻摁在她的后脑上,疼痛才减轻一些。 “竟然打出了包,下手够狠的。” 南荣锋嘟囔一声,皱起眉头,沈婵儿仔细想了想,明白是九亲王将她打晕了,送到这里来的。 “我被送到这里来,不会有问题么?” 南荣锋捂化了一块冰雪,又换了一块,轻轻揉动她的后脑,似漫不经心的道。 “吃过早饭,咱们就该去拜见皇上了。” 沈婵儿顿时精神很多,抬起眼睛瞅着他:“皇上?” 看她小脸惨白,南荣锋放下手里的冰块,端来一碗粥,放在她手上,然后又拿起冰块放在她后脑,淡淡道。 “温度正好,凉了伤胃。” 沈婵儿端起手里的粥碗,里面细细的米粥已经被人搅拌均匀,很粘稠,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忽然瞟到他端碗的手,已经被冰块冻的发红发青,指尖红彤彤一片,她笑着挡开他放在自己后脑的手,勾了勾嘴角看着他道。 “揉着脑袋不方便吃粥。” 南荣锋点点头,下了床擦了擦自己的手。可能是最近有些焦虑,沈婵儿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淡淡的细米粥更是寡淡无味,挑了几口吃,便放了下来。 抬头看南荣锋,他正在桌边画着什么东西,眉头时而轻蹙时而放松,她走过去,他却已经放下笔,转回头看着她笑道。 “吃好了?” “嗯。” 沈婵儿看了看四周,根本不像是皇帝的住处,再加上南荣锋下半身穿着褐色的戎装,纳闷道。 “私下里不用穿龙袍?” 南荣锋起身穿上上半身轻铠甲,这回就成了一套的戎装,但是乃戎装中的便装,并不是上战场那套粗重的重型铠甲。 “走吧,去见见外人,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呢。” 南荣锋受过贵族教育,又在上流社会行走多年,虽然跟沈婵儿的关系不咸不淡,但还是懂得男子风度,出门之前还不忘给沈婵儿拿了小貂裘支在她身后,等着沈婵儿伸手出来穿上,然后又帮她系好领子上的潘云扣,才当先推门走了出去,出门后还推着门等在外面,等沈婵儿也出了门才关上门帘。 一路上都有重兵把守,个个手扶钢枪,目光如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雷打下来,也不会动一动的架势。 沈婵儿看得出来,这是将他们夫妻软禁起来了。 第31章 与君周旋 她不动神色地跟着南荣锋走到王帐外,在别人的监视下,将身上翻了一遍,甚至她头上的簪子也被人当做兵器收走,那侍卫又要翻动沈婵儿的腰带,南荣锋立时瞪了过去,侍卫讪讪地拿剑柄敲了敲沈婵儿的腰部,确定没有藏什么东西,才放他们两人进去。 沈婵儿心中打鼓,虎落平阳被犬欺,南荣锋在京城耀武扬威,什么时候被这般对待过,看来事态很严重。 进了王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沈婵儿只觉得呼吸困难,心中更添烦躁,眼前几个身影刺痛眼睛,她不得不半眯起眼睛,将头低下。 “参见皇上,九亲王,还有尊贵的托克王。” 南荣锋进门先是例行公事一般念了一遍,沈婵儿也跟着行礼,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三个人。 最中间的灿黄色身影不再是南荣锋,而是那个总是一脸笑意的皇帝,虽然这些天被押在地牢,脸色有些不健康的发青,但那股子君临天下的从容还是让沈婵儿叹息,这种气度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就算是南荣锋,也唯独少了这份吐纳天下的自信。 九亲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两人,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般。而另一边的托克王只是看着南荣锋不怀好意的笑,像是早就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一般。 皇帝先开口道:“这才是我大周真正的南荣七少爷,跟朕是不是很像?” 托克王饱含深意地大笑几声道:“若不是一样拥有帝王之气,本王还真不会被这假冒的大周陛下蒙蔽,认不出正主儿来。” 皇帝笑眯眯地转动手边的酒杯,像是玩耍一样,用手指沾了酒浆,在桌子上画画,似漫不经心的道。 “朕在托克有些时日,托克王不还是一样没有认出朕来?朕可是受到了托克国的盛情款待啊。” 托克王知道大周皇帝说的是被锁在地牢的事情,若是往日,他一定会吓的全身筛糠,自问小小的托克无法抵抗兵强马壮的大周,但是现在,他像是有了底气,哈哈一笑道。 “试问天下,谁能猜到是大周陛下本人私闯了我国境内?若不是本王手下的将军一时射偏了箭,可真要酿成人间惨剧了啊。” 看皇帝不说话,九亲王道:“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我大周铁骑已经将托克国重重包围,只要托克王的一句话。” 托克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回去,最后露出凶容,这才是这位大王的真正面孔吧。 “什么话?大周的军队已经是倾巢而出,如果本王料的不错,现在本王的信兵已经到了其他三国,只要这边一动,那边三国就会打开大周国门,烧杀抢掠。” 九亲王目光狠狠迸出火光,恶狠狠的盯着托克王,真想一掌劈死这个老怪物,但是现在两军交战,打死一个半个人着实没什么意思。 皇帝倒是很淡然,就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黎民苍生不是他的子民一般。 皇帝将目光落在南荣锋和沈婵儿身上,忽然笑道。 “七少爷,您手上那件东西,何不现在亮出来给托克王看看?” 沈婵儿听着他们三人刚才的对话,似乎他们夫妻的出现根本毫无意义,听到皇帝说出这句话,才明白将他们两人叫来是何用意。 南荣锋仍是淡然道:“并不在我手上,你们怎么不信呢?” 南荣锋说完话,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站着很累的样子,沈婵儿并不想坐下,但也跟着坐了下来。 托克王似乎已经稳操胜券,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他的胜利,只是出于好奇,开口问了问。 “哦?什么东西?” 九亲王端起酒杯悠闲地倒了杯酒,开口的话却将托克王惊在原地。 “一份四国联合的军事部署机密文件。” 托克王愣了又愣,看了看皇帝,愣,又看了看南荣锋,还是愣,到最后,看着沈婵儿的眼神都陷入一片愣然之中。 “怎么?托克王不信?” 皇帝好心情地看着表情精彩的托克王,似有关心之意。托克王尽量收回脸上的表情,讪讪笑道。 “从来没有这样一份文件,七少爷从哪里得到?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七少爷手中有这份文件,此时您在西北,远水怎么能解近渴?” 皇帝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下额头,吓托克王一跳,就在托克王以为自己的话极对之时,皇帝又哈哈笑起来,意思吓你一跳,瞅着沈婵儿笑道。 “谁说我大周无人可用?这个问题沈府六小姐倒是有些话该说。” 眼瞅着托克王的眼睛瞅着自己,沈婵儿平静的道:“沈家军十万,加上留守在大周的王氏,徐氏,宋氏军队,加起来也有五十万大军,兵分四路,各路人马十几万。” 托克王听后眼皮有些跳,平时一直注意着大周的中流砥柱南荣军,忽略了各路小军队的成长,虽然这些军队单独拎出来不成气候,但一旦抱团,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他冷笑一声道:“可惜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九亲王接着冷然道:“只可惜,本王出京之前已经提升沈将军为总帅,统帅余下兵马,此刻……只要拿到那份文件,大周铁骑会欣然迎接你们的到来。” 托克王拍案道:“可惜你们无法将文件送出去!” 沈婵儿瞅了眼托克王身后的男子,笑道:“那位公子可以告诉尊敬的托克大王,西北大营有一人已经跑了出去。” 托克王的眼睛立马瞪的溜圆,猛然看向后面的男子等待答案,站在他后面的侍卫正好是将沈婵儿劫来的男子,男子此时也是无奈,拱手道。 “属下回来之前,西北大营跑出去一女子。” 沈婵儿傲然一笑:“小秋雁。” “对,此人名叫小秋雁。”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托克王一巴掌拍在男子脸上,愤然起身骂道。 “废物!” 男子一个趔趄,稳稳的站住脚,看得出来,是个功力高强的人。 托克王转头看着沈婵儿冷笑道:“本王不信少夫人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外人,更不信一女子会有如此雄才大略。” 沈婵儿起身,瞅着那个挨打的男子,愤愤的道:“想要知道我的雄才大略不难,看我推敲一二。” 接着,她将当天踏雪寻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省略了该省略的部分,然后看着男子道。 “当日这位公子定是看到了周小姐喂马,想着将计就计,又在周小姐身上放了东西,导致如影只朝着周小姐飞奔,当日我看如影状如疯癫,不可能辨别方向,但它却准确地找到了周小姐,直冲而来。 应是这位公子要制造事故,在我低身查看周小姐伤势之时对我放了迷烟,这就是我能来到这里的原因,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连环计中计。” 男子震惊的瞅了沈婵儿一眼,并没有说话,低垂着头,在托克王恼羞成怒,站起身又要打之时,忽然一个闪身,跃出王帐。 托克王气的大喝:“抓住他!”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动,却无一人能赶上男子的速度,只能眼巴巴瞅着他消失在大漠朝阳之中。 沈婵儿被人带回了帐篷,南荣锋留在了王帐里,她知道,她刚才的展现一定让托克王记忆深刻,并且对她的话也会印象深刻,虽然不知道那份文件到底在哪里,但现在托克王应该有七八分相信,那份文件被小秋雁带走了。 “七少夫人,请吃些东西。” 宫女送来了食物,她却丝毫没有胃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轻轻深吸一口气,渐渐将最近的思路捋顺开来,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浑身冷飕飕。 来到大西北的人,还有谁没有自己的目的? 小秋雁貌似恨透了南荣锋,实质目的却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救出去,南荣府表面忠心为国,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要进一步控制大周政权,郑白羽带着一身的神秘气质,名为保护南荣锋,却暗中观察了整个局势,他还是另有图谋?皇上在整件事情中看上去是最无辜的,却也在步步为营,想要争夺南荣府手中的兵权。 沈婵儿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这样算下来,皇帝被俘的事情反而显得是小事了。 恍恍惚惚到了后半夜,沈婵儿虽然极是睡不着,但也能勉强眯着眼睛沉静一会儿,门外只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便清醒。 南荣锋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帐篷里静悄悄的,他抖落身上的积雪,然后慢慢放下自己的外衣,并没有点灯,刚刚回身,便在月光中看到了静静坐在一边的沈婵儿。 他轻笑道:“吓了我一跳,怎么还没睡?” 沈婵儿站起身,将灯点亮,看着南荣锋道:“结果怎么样?” 南荣锋一边脱靴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什么怎么样,女人家少管些外面的事情。” 沈婵儿也没有多少力气管那么多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欲多说,转身倒了杯水给他,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挂了起来。 “吃过晚饭了吗?” 沈婵儿问他,南荣锋似乎很累的样子,直接蹬了靴子,倒在床上,像是很快就要睡着。 “在王帐吃的,你吃过了?” 沈婵儿不想多打扰他,只道吃过了。 南荣锋很快便睡了过去,沈婵儿躺在床边,望着帐篷外的明月,和帐篷里旺盛的火盆,一直发呆,她不知道刚刚王帐里面发生了什么,南荣锋回来之后并没有任何异样,他一直这样,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绝对看不出来。 胃里饿的烧得慌,很难才睡着,又是一夜浑浑噩噩的乱梦,早上贪睡了一些,又是南荣锋无奈的叫她起床。 “怎么每天都这么能睡,起来吃饭了,吃的晚了伤胃。” 被他拍醒,沈婵儿被他拽起来,睡的不好,眼睛有些浮肿,南荣锋瞅了她一眼,无奈的摇头道。 “晚上不吃饭,还能睡得好?” 沈婵儿一激灵,他怎么知道她昨晚没吃饭,想到这就彻底醒了,她起身去洗漱,南荣锋很难得的已经将早饭摆了上来。 沈婵儿从里面出来,正好看到一个深沉帅气的男子忙碌在晨曦中,左边摆上碗筷,右边摆好椅子,脸上带着淡淡的表情,似乎做这一切都很理所当然,她不禁有些看痴。 第32章 轻落玉钗 “看什么?还不过来吃饭。” 被他发现了她的窘态,沈婵儿脸上一红,笑眯眯的走到桌子边坐下,发现今儿的早饭倒是换了样儿,细米粥依旧,多了些小菜,让沈婵儿看了食指大动。 她随便挑了一口粥吃进嘴里,发现粥里放了咸肉丁,一碗粥很是鲜香,又吃了口菜,有些酸酸辣辣,很是开胃,沈婵儿抬头看了眼一边吃饭一边看手里书本的南荣锋,淡然道。 “吃饭的时候不要看书,对身体不好。” 南荣锋嗯了一声,但答应虽答应,却并没有放下书,看得很认真。沈婵儿好奇,瞥眼看过去,发现他手里端着一本兵法。 沈婵儿一边吃粥一边道:“今儿怎么换了早饭?倒是挺好吃的。” 南荣锋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眼睛又挪到书本上,似不经意的道。 “昨天的米粥不合胃口怎么不早说,身体可不能亏待,西北人做饭的口味跟家里不一样,要尽量多吃一点才行。” 沈婵儿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才拿了回来。昨天还以为他一直在画图,没有关注过她没吃几口,却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就换了早饭。 想到这她慢慢放下筷子,总觉得眼前的南荣锋有些不真实,不知道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发现她看着自己,不吱声,南荣锋放下书,似乎很无奈的道。 “好,我先吃饭,有人管着可真是麻烦。” 没想到他是误会了,沈婵儿看他乖乖吃饭,也不急着先说话,等他吃的差不多,沈婵儿才开口道。 “昨晚真的没什么事情发生么?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着我。” 南荣锋正好吃完最后一口,一边放下筷子一边很无辜的道。 “没什么事。”说完,难得的挤了挤眼睛瞅着她笑道:“怎么?你担心我?” 没想到南荣锋还会开玩笑,沈婵儿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出来,不禁嗔了他一眼,道。 “您还用得着我担心?七少爷。” 沈婵儿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拿起南荣锋的大衣,等着给他穿上,南荣锋站起身,很配合地让她穿上大衣,瞅着在身边忙来忙去的她,笑道。 “七少爷今儿建议七少夫人,出去放松放松,今儿可是好日子。” 好日子?沈婵儿瞅着他歪了歪脑袋,被软禁在西北大营,还有什么好日子?不过他难得好心情,她也不想扫兴,给他穿好了外衣,站开一步,瞅着他道。 “在哪里都能放松,今儿还要出去么?” 南荣锋理了理领口的扣子,点头道:“昨晚还没谈完,今儿估计能完事了,完事之后,我们回京城。” 直到南荣锋走出门去,沈婵儿还在回响这句话:完事之后,我们回京城。 真的还能回去么?南荣府已经被九亲王控制,有进无出,处理完西北的事情,跟朝廷又是一场恶战,何时是个头? 她虽然很不喜欢出去,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听了南荣锋的话,打开门帘,发现昨晚的雪早已经停了,落在地上厚厚的积雪,似乎掩盖了人间一切污秽,洁白无瑕,让人的心灵也似乎得到涤荡,但这白雪越纯洁,白雪下面的故事就显得越肮脏。 想到这,沈婵儿看了眼王帐的方向,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四周把守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试图走的远了些,发现帐篷外的侍卫并没有来监视她,她心里一动,似不经意的又向外走了走,侍卫还是雷打不动的定在原地,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王帐内,刚刚熄落了剑拔弩张的气势,场面上的人似乎都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表情凝重,目光复杂,不知都在计算着什么。 南荣锋吊儿郎当地坐在位置上,似乎对这些繁琐的谈判已经很不耐烦,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瞅着对面的托克王。 “现在两国已经交战,七少爷若是再不决定,本王只有拿您的夫人试一试了。” 南荣锋目光如常,但语气却十分阴狠:“你敢。” 托克王爽朗的笑一声道:“那七少爷就是答应了?” 南荣锋不耐烦地瞅了眼坐在一边的皇帝和九亲王,只见那两人表情淡然,皇帝仰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九亲王把玩托克国的银质奶茶杯,两人脸上悠闲的表情就像是屋里的一切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他仰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手指在桌子上闲闲的敲了几下,才缓缓道。 “我可以答应为托克国挂帅出征,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托克王啧啧两声摇头道:“南荣少爷好大的口气。” 南荣锋立时站起身,原地晃了晃,道:“那你就杀了我,反正全天下只有我见过那份机密军事部署图,也只有我知道如何配合其他三国。” 托克王紧紧的咬着牙,他不是没想过杀了南荣锋,但是托克没接到其他三国发来的军事部署图,对方也并不知道,如果按照军事图作战的话,托克很被动,而这就成了把柄,被南荣锋死死的抓在手里。 托克王尽力咽下一口气,展开笑容道:“什么条件?” 南荣锋这才悠闲的坐下,抖着腿道:“第一,放了我妻,第二,放我国皇帝回大周,第三,我要当最高统帅。” 托克王仔细琢磨了下他的条件,放了沈婵儿,根本不用多想,就算是放走大周皇帝,从这里到大周也要十几天路程,等到皇帝回国再调兵遣将,恐怕很是忙乱,第三个条件倒是很危险,不过南荣锋一个大周少爷,想必也无法操纵我托克国军队,给他一个空头统帅职位又能怎样。 “好,寡人答应七少爷,不过寡人也要提醒七少爷,七少爷麾下只有五百亲兵。” 这句话说出口,就连一直当事外人的皇帝和九亲王都侧目过来,上战场只有五百亲兵?托克王摆明要置南荣锋于死地。 南荣锋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便道:“我要先看着我妻离开。” 托克王抚掌笑道:“七少爷一身霸气,只可惜……太过痴情。” 南荣锋并没有理会他说什么,闲闲的敲着桌子,只有五百亲兵上战场,似乎他根本不在乎。 托克王笑道:“既然这样,寡人也不能不近情理,怎么说也要让七少爷与七少夫人做个道别。” 南荣锋本来想说不必了,但想到那个女人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一软,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婵儿见南荣锋被人带了回来,赶紧跑到门口,掺着他的胳膊走进帐篷,听到身后的托克士兵渐行渐远,她禁不住心中的乱跳,贼兮兮地对南荣锋道。 “我发现,他们好像不再看着我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逃吧。” 南荣锋瞅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道:“那可好,今天下午你先偷偷溜出去,我处理了剩下的事,就去跟你回合。” 沈婵儿心中一喜,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没抓住那种想法的尾巴,就让它溜走了,她禁不住问道。 “谈的结果怎么样?” 南荣锋似乎很累很累的样子,但表情很轻松,沈婵儿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都谈好了,我将那份文件交给了皇帝,让他们去谈吧,但是我估计他们还是不会放我们走,所以下午你一定要先溜出去,我随后就到,你跟在我身边,我分神。” 沈婵儿心中激荡,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了,就算她跟南荣锋毫无感情基础,但这样淡淡的相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逃出这里,就可以平静一段时间了。 感觉到沈婵儿在发呆,南荣锋瞅着她道:“今天是好日子,出去透气了?” 沈婵儿听他总是说好日子,有些纳闷的问道:“什么好日子?” 南荣锋扯了扯嘴角,问道:“那根簪子在不在你身上?” 沈婵儿听他这样说,更是纳闷,从怀里掏出那个长条形小小的锦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玉簪。 南荣锋将玉簪拿起来,在手心转了转,对沈婵儿道。 “转过身去。” 沈婵儿心中一动,乖乖的听话,转过身去,感觉到南荣锋微凉的手指轻轻穿过自己发丝,那种凉凉的感觉掠过头皮,像是触动心底的甘泉,清凉清新,沈婵儿禁不住闭上眼睛,想要记住这种感觉。 只听南荣锋在身后淡淡的道:“今儿是除夕。” 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是除夕了?过了今晚,新年伊始,是不是就代表他们能有一个好的开始?想到今晚可以跟随他冲出托克王宫,她情不自禁微微勾起嘴角。 中午,两人为了养精蓄锐,在帐篷里午睡了一小会儿,沈婵儿正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南荣锋的胳膊横在了自己身上,越来越沉,她不舒服的动了动,他竟然双手从后背抱住了她,沈婵儿一惊,彻底醒了过来。 “你……你睡着了么?” 沈婵儿轻声的问了问,他没答话,好像是睡的很熟,沈婵儿纳闷,南荣锋还有睡觉喜欢抱东西的毛病么? 她不敢动,他就这样一直在背后抱着她,她压的胳膊发麻,想要松一松,他似乎不满地紧了紧胳膊,抗议她这个“抱枕”的不老实。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一直到自己又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南荣锋已经不见了,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顿时紧张起来,该到时间了,她简单准备了些食物和水,幸亏托克地界干物很多,不易腐烂,带够了两人的口粮,沈婵儿猛灌了口水,站在门口深吸口气,走出了大门。 门口的侍卫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这次更大方,竟然还帮她撩起门帘,等着她出来。 沈婵儿定了定神,越走越远,心中打鼓越来越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为何没人拦住她?为何这四周一片静谧?就连曾经放在这里的暗岗都撤走了。 她瞅准了自己的目标,目不转睛地朝前走去。 第33章 城楼送别 王帐里,已经不见了皇帝和九亲王的身影,四周大雪飘飘洒洒,像是能将整个世界隐藏起来,帐子里暖气融融,刚刚摆上的酒菜还没有动,托克王似乎心情不错,喝了几杯,南荣锋面前的酒杯一碰没碰。 一个士兵走进门道:“南荣七少夫人已经出了王宫。” 托克王嗯了一声,高兴的放下手里的手把肉,瞅着南荣锋笑道。 “七少爷要不要去送送?” 南荣锋瞅了他一眼,道:“不必了。” 托克王似乎不想南荣锋好过,起身拽着他盛情的道:“七少爷该去看看嘛,您不是要亲眼看到七少夫人离开?万一寡人的人对七少夫人无礼,岂不是很对不住七少爷?” 南荣锋无奈,被托克王拽了出去,两人站在城楼上,大漠强劲的风雪从侧面刮来,吹动南荣锋身后的斗篷,猎猎作响,雪粒落在一丝不乱的紫金斗篷上,迟迟不肯挪动,只想挨着这个一身落寞气质的男人。 托克王眼瞅着沈婵儿踏着积雪一步步艰难的朝前走,时不时的回头期盼的远望,叹了口气,转头看到南荣锋眼睛里的神情,又是叹了口气,幽幽的道。 “才子佳人,你们两个让寡人想起了年少时候啊……” 南荣锋似乎没听到,只是静静的看着沈婵儿的身影,她每次回头,他的心跳乱上一拍,忽然平静的笑道。 “在这样的大风里,大王觉得我的箭能有多准?” 托克王眼皮一跳,瞅着他严肃的问:“你要干什么?” 南荣锋拉开身边侍卫的弓,如满月,瞄准沈婵儿,托克王一惊,震惊的道。 “你要干什么?你想杀了她?” 南荣锋手上稳稳的端着蛟筋硬弓,轻轻皱起眉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沈婵儿,只要手上一松,这个女人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也只是一会儿的分离而已,她先上路,他上了战场,随后就要跟去。 “你疯了!” 托克王一把打掉他的弓箭,南荣锋轻笑一声,静静的看着前方的大雪,鹅毛一般,情不自禁深吸了口气。 只见一个男子身影慢慢走向沈婵儿,沈婵儿愣住,站在原地,男子站在她身前,似乎说了什么,沈婵儿扔下包袱转身拼了命般往回跑,却被男子一把抱住,她不断厮打他,挣扎着往回跑,男子就算被她闹的站不住,也没有放手。 沈婵儿看了过来,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南荣锋,她终于敞开嗓子哭喊出来。 “啊——” 她只是在凄惨的喊叫,哭的没了力气,也在朝他的方向挣扎。 南荣锋紧紧皱起眉头,猛然抬起箭,托克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音,羽箭穿过片片雪花,强劲的西风也没能改变它的方向和力道,直冲着那两人而去。 男子浑身一动,扬起一片大雪,抱起沈婵儿快速飞离原地,他们前脚刚离开,那支羽箭后脚“当”的一声钉在了雪地里,尾羽随着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随后,男子似乎点了沈婵儿的睡穴,抱起瘫软的女人,朝南荣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托克王很意外,看不出来平时毫无作为的南荣七少爷,竟然能百步穿杨。 “好身手。”托克王由衷的赞叹一声。 南荣锋已经收回脸上的神情,扔下手里的弓箭,转身走下了城楼。 “让大王见笑了。” 西风吹动他的斗篷,扬在身后,踏在无痕的大雪上,犹如一匹孤勇的野狼。 沈婵儿似乎在睡,又似乎在哭,梦里全是郑白羽的话:“他让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他一定会来找我们,他承诺过,他一定会来找你的!你不能回去!” “少夫人,对不住了!” 她似乎是醒了,但是真的懒得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他答应她的,完事之后我们回京城,他也答应她,一起逃跑,他绝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可是他食言了,他没有来,他要上战场,可能他永远不会来了。 忽然感觉微凉的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水,紧接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她麻木的睁开眼睛,心里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醒了?要不要喝点糖水?” 郑白羽像哄小孩一样,还端来了糖水,沈婵儿记得,这是小时候喝的东西了,每次她怕吃药,她哭闹,妈妈都会煮一碗好喝的冰糖燕窝,甜甜的,她都会变得十分听话。 只听“啪”的一声,她一巴掌打掉了那碗糖水,眼看着水花溅在地上,砸出亮丽的弧线,她抬起眼睛死死的盯着郑白羽,眼睛里全是埋怨,全是愤怒。 郑白羽没说话,慢慢低身捡起地上的碎片,静静的开口道。 “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重要。” 他慢慢抬头,浑身一惊,快速起身抢走沈婵儿咬在嘴里的手腕,将自己的手腕塞进了她的嘴里,感觉到她的贝齿用尽全力咬进自己的肉里,郑白羽紧紧攥着拳头,一动不动。 沈婵儿感觉到口里全是血腥味,终于松开嘴,发现郑白羽的手腕已经被她咬的满是血,她咧开满嘴鲜血的唇,惨然一笑,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回床上。 妖艳的笑道:“对于女人来说,有些疼根本比不上心疼。” 郑白羽将手里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沈婵儿便渐渐失去了知觉,最后感激地看了眼郑白羽,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她睡着了,郑白羽拿出干净的白布,翻开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一片慎人的青紫殷红,血肉模糊,她竟然险些咬破自己的动脉,他细心地缠好她的手腕,又将她的被子掖了掖,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将自己的手腕胡乱的缠了一下,他便走进了外面的风雪中,他想静一静。 刚才那一箭,带着什么样的情愫?南荣锋应该是想杀了她的吧,与其看她这样痛苦,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但他也知道,她身边有他,绝不会受伤,那一箭,只是想将他们两人赶走,快些远离他的视线。 郑白羽将一坛热辣辣的烧刀子举在嘴边,咕咚咕咚的灌下去,穿肠而过,犹如片片刀锋,割肠挂肚。 如果是他,他或许会自私地拉着沈婵儿一起死。 郑白羽将沈婵儿送回了西北大营,又快马加鞭地返回了托克。沈婵儿望着茫茫大雪中数不清的帐篷,雄浑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漠的硝烟味道越来越浓,今儿是几号了?大年初八了吧。 她还没走进大营,就从大营里快速小跑出两队侍卫,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她向四周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最后从里面款步走出来一个男子,沈婵儿看着有些眼熟。 “七弟妹一路辛苦,二叔特地嘱咐二哥好好照顾你呢。” 沈婵儿恍惚想起了眼前这个小麦肤色,表情儒雅的男子是谁,在婚礼上,他坐在了长兄的位置,沈婵儿拎起地上的包袱,敛衽行礼。 “二哥。” 南荣铮淡笑着接住沈婵儿手上的包袱,侧身请她进去。 “到家了,七弟妹怎么还拘谨了呢。” 沈婵儿看这四周端着长枪的侍卫,隐约觉得出事了。整个西北大营的人全部换成了陌生面孔,岗哨部署更加严密谨慎,跑来跑去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表情凝重。 直到走到她自己的房间,看到坐在里面等她的周娉婷,她才知道,真的是出事了。 南荣锋将那份军事部署图交给了皇帝和九亲王,但是当皇帝拿着部署图作战时,却发现,那是一份假的,真正的部署图肯定还在南荣锋手里,皇帝大发雷霆之后,出于无奈,只能派遣了五百皇家暗卫去托克,保证南荣锋安全的前提下,将他救回来,现在只有让他挂帅,才能解大周的燃眉之急。 沈婵儿不禁扬起嘴角,想起了南荣锋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没有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 看到沈婵儿本来黯然的脸渐渐明亮起来,周娉婷失笑一声道。 “你的七少爷,简直是神了,无论对他多不利的情况下,他都能力挽狂澜。” 沈婵儿不管周娉婷夸南荣锋是不是真心的,但是她是真心的高兴,这些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紧接着,周娉婷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你先别高兴太早,想想你的处境吧,南荣家几位少爷已经开始行动了,谁不想抢那份宝贵的部署图?只不过二少爷南荣铮近水楼台罢了。” 沈婵儿看了看四周严密监视她的士兵,苦笑一声道:“我走到哪里都是左拥右护。” 周娉婷听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摆摆手道:“好了,我的事情完成了,我也该回京城了,你好自为之吧。” 沈婵儿收回笑容,周娉婷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道。 “你不等七少爷回来么?让他知道知道你为他做出的牺牲。” 周娉婷完全愣住,直直的站在沈婵儿身后,没有回过身来。<cmreadtype='page-split'num='6'/> 沈婵儿回身,看着她,她想知道答案,周娉婷可以心狠到将她拱手送给那个劫走她的男子,她虽然已经看的很淡,但是心中有一口气,咽不下去。 第34章 小三宣战 周娉婷终于肯回身看着她,莞尔笑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沈婵儿一步步揭开这个秘密。 “你先是利用我,将小秋雁支走,那时候我就在怀疑,你对我说你想要赢得九亲王的心是不是真的,在你选马的时候,你毫不留情地对九亲王最宝贝的如影下了手,而七少爷的坐骑得以幸免,这又让我产生了怀疑,让我确定了你的心意,是在我得知孟将军的真实身份时。” 周娉婷目光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忽然觉得似乎遇到了对手,大笑起来,瞅着沈婵儿道。 “哦?说说看?” 沈婵儿不歇气的道:“孟将军原来是九亲王放在七少爷身边的眼线,你我联手抓住的并不是什么归顺托克国的孟将军,而是九亲王派到七少爷身边卧底的孟侍卫长,你是想帮助七少爷处理掉障碍,你的心上人,原来是七少爷。” 周娉婷终于耐心地听完了沈婵儿的话,由衷的赞叹道。 “聪明,真是滴水不漏。” 沈婵儿谦虚的道:“跟周小姐比,小巫见大巫了。” 周娉婷看着她道:“这就是你并没有杀掉孟将军的原因。” 沈婵儿笑道:“你急着杀掉孟将军,只是不想等到九亲王回来,夜长梦多吧。” 周娉婷悠闲地鼓三掌,看着沈婵儿道:“跟你合作,三生有幸啊。” 沈婵儿莞尔一笑,是南荣锋教的好,他曾经告诉她,一个人的目的,并不单单只是这个人告诉你的那些。 周娉婷冷笑一声道:“你说的对,我是想抢南荣锋,只是因为我觉得他才是全天下能配得上我的人,我素有女军师之名,不甘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想找到一个能让我仰望的人,可惜这满大周的男人都是泛泛之辈,没人能征服我,直到我在这西北大营遇到南荣锋。” 沈婵儿苦笑着摇头,其实她错了,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精于算计的阴谋家,对付她们这些女人,真是手拿把掐。 看她苦笑,周娉婷无所谓的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我正式向你宣战。” 沈婵儿还没见到过这么猖狂的第三者,无奈的笑道:“七少爷并不是什么战利品,不是咱们两个女人谁打赢就能拿走的。” 周娉婷冷笑一声:“那你就试试看。” 说完,转身走出了帐篷,外面的风雪在她开门帘的一瞬间刮了进来,呼的一声吹动沈婵儿的发丝,一阵过后,又风停雪住。 沈婵儿看着刮在地上的雪花,渐渐在屋里融化,不知道想些什么,发起呆来。 忽然想起了南荣锋前段时间画图,看兵法,废寝忘食的充实自己,她现在才知道他当时想干什么,他的计划性,她恐怕永远都望尘莫及。 知道南荣锋不会出事,沈婵儿似乎好吃又好睡起来,心境也渐渐平静下来,她忽然嘲笑起自己,难道忘了么?南荣锋小时候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孩子,用不着她担心,有一种满满的安全感激荡在心里,她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很傻的话来:他是个男人。 晚上,沈婵儿正在翻看一些闲书,门外进来一个侍卫,请她去跟南荣铮吃饭。 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已经停了,现在人在屋檐下,她只能穿上貂裘,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走进南荣铮的帐篷里,迎面扑来热浪,她的貂裘已经穿不住了。南荣铮是个会享受的人,屋子里的家具尽显豪奢,他竟然将南荣府的香檀木桌子和拔步床搬了过来,屋子里袅袅升着瑞脑香,烟雾缭绕里,舒服的让人昏昏欲睡。 南荣铮正在一大排书架边翻出一本书,闲闲的翻了几页,看到沈婵儿走了进来,才拿着那本书慢悠悠走过来。 “七弟妹吃过晚饭没?” 沈婵儿莞尔道:“还没。” 南荣铮笑道:“那正好,我这正好准备了京城的席面,七弟妹如果不介意,一起?” 沈婵儿冷然,明明是他叫她来一起吃饭,却还要表现出是她主动上门来,这个男人的心思很唯我独尊。 她笑了笑坐在位置上,南荣铮为她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上一杯,一边倒酒一边低着头似漫不经心的道。 “七弟妹在我这里,七弟似乎并不打算接你走呢。” 沈婵儿淡然道:“我本来就不算什么,在七少爷眼中,女人从来都是要为事业让路。” 南荣铮笑了笑,放下酒壶,不以为然的道:“哦?是吗?那是七弟妹不了解我那个七弟了,想当年,奶奶强逼着七弟速速娶亲,二叔当时并不同意他草草的娶了七弟妹,只说先娶个侧房应付一下,没想到七弟亲口说,他娶的第一个女人一定要是沈府六小姐。” 沈婵儿看着自己面前那杯酒,很想就这样醉过去算了,但也只是想了想,抬头笑道。 “二哥说笑了,七少爷身边女人如云,他本人更是换女人像换衣服,二哥将我们夫妻说的如此伉俪情深,您让婵儿情何以堪呵。” 南荣铮端起酒杯,站起身,望着外面的明月,吟道:“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沈婵儿敬佩的道:“素闻南荣府二少爷是出了名的儒将,果然名不虚传。” 南荣铮苦笑着摇头道:“如果你听过七弟吟诗,就不会觉得我这蹩脚的词句有多么好。” 沈婵儿仔细想了想,她确实不知道南荣锋还会舞文弄墨,她以为他只会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她笑道:“二哥不要再挖苦我了,七少爷不会为了我来跟你交易,如果你觉得用我能威胁到他,二哥就大错特错了。” 南荣铮道:“都是自家兄弟,看到他成气候,二哥当然替他高兴,但是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二哥只是不想他飞的太快,撞伤了自己。” 沈婵儿道:“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南荣铮轻轻放下手里的酒杯,似在回忆些什么,淡淡的道:“都到了这个岁数,恐怕七弟和你都快要有子嗣,七弟妹可听过南荣府中有我南荣铮的孩子?” 忽然听到他说这个,沈婵儿心中一突,她原来以为是南荣铮不能生育。 南荣铮微笑道:“拜我那顽皮的七弟所赐,喝了他给我的药,就算我跟无数的女人睡过,也毫无希望。” 沈婵儿手边的酒杯“当”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她却一动都不动,南荣铮好脾气地低身捡起银质酒杯,笑道。 “七弟妹慌什么。” 沈婵儿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什么滋味,跟南荣锋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她似乎已经忘了,那是一个恶毒的男人,竟然连他的二哥他都不肯放过。 她尽量压下心里的颤抖,笑道:“二哥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下定论。” 南荣铮笑了笑,似乎对这件事已经看到很淡了,不管沈婵儿如何狡辩,他都已经释怀,看着沈婵儿说话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撒娇一般,只是那份仇恨,永远抹杀不掉。 “三弟远在西南,战事正激烈,五弟也在军中赶不过来,七弟的帮手只有我一个,我当然义不容辞,七弟打的好算盘,在绝境下都可以力挽狂澜,甚至妥善的安排了你的去处,有时候真觉得七弟很可怕。” 这已经是沈婵儿今天第二次听别人说南荣锋可以力挽狂澜,只是静静的听着南荣铮的话,笑道。 “二哥不要高看了他,如果他神机妙算,就不会算不到二哥现在已经到了西北大营,还能拿我做人质威胁他。” 南荣铮无奈的道:“你又看错他了,他正是算计到了这一点,才放心的让郑白羽送你回西北大营。” 沈婵儿抬起头看着他,南荣铮接着道:“现在兵荒马乱,谁都不能保证你在外面不会遇到危险,只有帮你找一个可靠的保护伞,他才能安心的在外面作战,而我,正是这个最佳人选,我要用你做人质,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在他到来之前,绝不敢动你一根汗毛,也不会让别人动你一根头发。他看得出来九亲王对你的心意,绝不会让你落入九亲王手中,更不放心你现在回南荣府,那已经是朝廷的地盘,只有在西北大营,你才能躲避托克的追杀,还有九亲王的爪牙。” 沈婵儿疲惫的笑道:“那二哥岂不就成了他的便宜劳力。” 南荣铮揉了揉额头苦大仇深的道:“哎……谁说不是呢。” 回到自己的帐篷,沈婵儿觉得十分的累,坐在床上,她轻轻拔下头上的玉簪,似乎还能感觉到南荣锋从后面抱着她时的温度,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感觉出来,他那时没睡着,他却死死的抱着自己,当时,他可能心里也有一丝没底吧。 接下来的几天南荣铮经常闲来无事找沈婵儿过去,时而品茶颂词,时而吃饭赏景,谈天说地,根本不提及外面的事情,迄今为止,已经开战了半个月,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但每当她被山外的厮杀声吵醒,都会紧紧的抓着被子,久久也睡不着。 这日南荣铮又叫沈婵儿过去作诗,坐在桌边,沈婵儿以为南荣铮今儿也只会说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却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道。 “如果二哥能有一个孩子,请七弟妹一定要帮我留住他。” 沈婵儿一愣,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看着南荣铮,正在望着窗外冬日的南荣铮慢慢转回头来,平静的道。 “七弟快来了。” 沈婵儿心中一动,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没抓住,笑道。 “如果二哥能有个孩子,指不定府里会多么开心呢。” 南荣铮笑了笑,又转回身看着窗外,静静的道:“只是希望七弟妹能了了二哥的心愿,帮我留下那个孩子。” 沈婵儿知道南荣铮并不是坏人,只是男人之间的很多事情不能用是非来评断,就点点头道。 “我一定会尽力。” 南荣铮转回身笑着看她:“那就先谢谢七弟妹。” 第35章 两虎对峙 沈婵儿完全搞不懂今儿是怎么了,整个西北大营像是炸了锅一样,现在的西北大营里全是南荣铮的亲兵,当初留守的几万大军已经全部出征,由大伯和父亲率领,临时在西边军营里调遣了二哥过来镇守西北大营后方,所以周娉婷才说,南荣二少爷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呜——呜——” 忽然听到外面的号角声,沈婵儿走出帐篷,发现连看守自己的侍卫都不见了,外面乱哄哄一片。 她抓了一个路过的侍卫,快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亲兵表情惊恐的道:“七少爷,七少爷攻进来了!” 沈婵儿双腿一软,眼睛里热热的,四周硝烟四起,号角声震耳欲聋,原来这就是打仗,她扶住帐篷,看到不远处急急走过来的一队侍卫。 当先一人向她拱手道:“二爷请七少夫人过去避乱。” 沈婵儿点点头,她早已经料到,避乱是假,南荣锋已经来了,南荣铮怎么会让她在这个时候跑了呢。 她跟着侍卫走到南荣铮的帐篷,四周精锐站成了双层,将整个帐篷围的水泄不通,里面有人撩开门帘,她走了进去。 “七弟妹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外面太乱,恐伤了七弟妹。” 沈婵儿轻声笑道:“倒是二哥想的周到。” 屋里的气氛很凝重,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都在等南荣锋走进来,西北大营已经被南荣锋的军队攻破,除了还没成年的八少爷,他是南荣府最小的庶子,手中并没有亲兵,不知道他哪里调来的这些精兵强将,连二少爷亲手调教的亲兵都没办法抵挡。 二少爷看了眼沈婵儿,笑道:“这么干等着挺无聊的,要不然二哥献丑一曲,给七弟妹解解闷子?” 沈婵儿很欣赏南荣铮这份从容,真诚的点头道:“多谢二哥。” 帐篷里顿时响起悠扬的曲子,跟外面惨烈的厮杀声大相径庭,犹如一曲魔音从天籁传来,超度那些可怜的灵魂。 “二哥真是好雅兴。”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听“铿”的一声,南荣铮手里的琴弦不小心断了一根,沈婵儿吓一跳,南荣铮可惜地摸着那把雕花琴,惋惜道。 “以后不能再弹了。” 门外的人说着话走了进来,轻笑道:“小弟赔二哥一把便是了。” 沈婵儿应声看过去,一身戎装的男子款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硝烟气息,却整洁如初,一根精致的马鞭握在手里,目光淡然如水,倒像是新年来拜年的。 南荣铮站起身,笑着看向南荣锋,道。 “那就要七弟的那把希音,可好?” 南荣锋可怜兮兮的道:“二哥可真是夺人所爱啊。” 两人相视一笑,沈婵儿完全看不出剑拔弩张的气势,但却怎么都轻松不起来。 沈婵儿很想站起来,却一动都动不了,全身绵软无力,只能本能地抬头瞅着南荣锋。 南荣锋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一根蟒皮马鞭松松垮垮地缠在手腕,闲闲地敲着军靴上的马刺,瞅了南荣铮一眼,淡然笑道。 “二哥用心良苦,小弟怎么能驳了二哥的面子,这不,快马加鞭的就赶来了,我已经来了,二哥有什么话就说吧。” 南荣铮将手里的琴轻轻放在一边,抚掌笑道:“七弟好气魄,这可是皇帝亲卫,怪不得我那精锐都不堪一击,你这样真当真枪地指着二哥,让二哥怎么敢说话?” 南荣锋冲旁边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撤军的声音,但也是撤到营外,将整个西北大营围的水泄不通。 南荣锋瞅着南荣铮,南荣铮失笑道:“还有一炷香时间,若是七弟痛快些,或许还能救她一命。” 南荣锋向沈婵儿看过来,忽然眉头一皱,快步走到她身边,拎起她的手腕握了一会,看着南荣铮冷笑道。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怎么把她扯进来!” 南荣铮无奈道:“如果不用缱绻,二哥又拿什么跟七弟你要东西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交出部署图,我立马给你解药。”沈婵儿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喝的那杯茶里有什么,抬头望着南荣锋,只见他看着自己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他为难了? 只见南荣锋转身三拍掌,门外的侍卫立马听声而动,屋里南荣铮的亲兵也蓄势待发,只见门外进来两个侍卫,架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进门就不断的落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南荣铮,满是惊恐与担忧,美丽的脸蛋哭的梨花带雨。 南荣铮的眉头渐渐皱起来,正过身子,看着南荣锋的方向。 南荣锋用马鞭子抬起那个女人的小脸,啧啧两声道。 “多水灵的脸蛋,受到惊吓可就不好了,可别吓到腹中的胎儿。” 沈婵儿眉眼一动,立马朝那个女人的小腹上看去,只见稍微隆起,显然才怀孕不久,她的眼睛又挪向南荣铮,他脸上的戾气,瞬间就熄灭下去。 “七弟,你已经毁掉了大哥的孩子,你还要毁掉二哥的孩子?” 南荣铮这句话说出来,不管刚才的气氛如何,现在只觉得周身的气温瞬间与外面的冰雪一样寒冷,双方的侍卫齐齐“哗”的一声端起长矛,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沈婵儿浑身一冷,西北强劲的西风刮在身上,都没有现在这样冷,她呆呆的看着南荣锋,只觉得很吃力,很无助,她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南荣锋轻笑道:“二哥不能这样说吧,当初你毫不犹豫地杀了唯一能救他的郎中时,怎么没想到是你最终毁了大哥的孩子?” 南荣铮盯着他,空气顿时凝固了很长时间,那个女人似乎受不了这种压力,哭出声音,瘫软在地上。 南荣铮终于摇摇头,疲惫的道:“罢了罢了,我终是没有你狠。” 说完,给沈婵儿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掰开沈婵儿的嘴,喂她吃了颗药丸,过了一会,沈婵儿就慢慢站了起来。 南荣锋对她道:“你先出去等我。” 沈婵儿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见到现在可以盛气凌人的南荣锋,当初那种可以相濡以沫的感觉已经不见了,她看了眼南荣锋,又看了看南荣铮,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吹在身上,她才发现自己穿的少了,刚刚的貂裘脱在了里面,现在又不想回去拿出来,只能搂了搂双臂,踏着积雪走到营帐不远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伸手接住一片缓缓飘落的雪花,又要下雪了么? 忽然想起娘家父亲的一句话:南荣府里现在乌烟瘴气,谁都避免不了,做事要多留个心眼才行。 南荣锋果然没有避免出来,他同样是那滩泥淖里的一份子,她还想着他的双手是干净的么?她还认为他一直是可怜的庶子,什么都是被动,无力反抗么?想到这她苦笑一声,她可能真的看不清那个大家族里的每一个人了,有谁还能独善其身呢? 不知道营帐里发生了什么,沈婵儿看到南荣锋手里拎着那个女人又走了回来,而南荣铮的人一个都没出来,知道可能是出事了,但她不想打听太多,跟着走出门的南荣锋走出了西北大营。 当第二天南荣锋入驻西北大营时,她才知道,不仅是出了事,而且出了大事,南荣锋将南荣铮赶出了西北大营,逼上了前线。 这一日天气晴朗起来,这在西北很难见到,整日的除了大风就是大雪,下的欢了,积雪能有几尺厚,这四周的牧民一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用棉被盖住自家的畜牧棚子,就算这样,也有很多牲畜冻死饿死。 刺眼的阳光射进帐篷,沈婵儿情不自禁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南荣锋进门就见到她刚刚闭上眼睛,笑道:“怎么不待见我?我进来你就装睡。” 沈婵儿不理他,只是闭着眼睛任凭他坐在床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现在西北大营已经是咱们的天下,你想要吃什么,跟厨房说一声就是了,听侍卫说,你今儿中午怎么又没吃饭?” 沈婵儿听到他说西北大营已经归了他,就心中一阵厌恶,逼走自己的亲兄弟,入驻了西北大营,很光荣的事情呵。 见她还是不跟他说话,南荣锋今儿倒是心情好,自己脱了大衣挂起来,坐在床边搂住她的肩膀,像是哄她道。 “今儿天气好,我教你骑射?” 沈婵儿禁不住他缠着自己,只能冷淡淡的道:“我头疼。” 南荣锋不悦起来:“这些日子怎么总闹头疼?我看你是不想搭理我!” 说完话,他便嚯地站起身,站在床边一把拽住沈婵儿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沈婵儿吃痛,但知道他发起脾气来越是挣扎他越是痛快,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瞪着他。 南荣锋看她还敢瞪着她,不禁大声吼道:“你回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哪里惹你了?还是说你在二哥那里待的舒服了,不待见我这里了?” 他这话彻底激怒了沈婵儿,她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心中倒是没有多少难过,只是一阵阵发紧,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他可以对他的亲二哥和亲侄子下手,以后如果她挡了他的路,或许他也绝不会手软。 第36章 酒后真情 她冷笑道:“那你就把我也送到前线上去好了。” 南荣锋果真是气的不轻,狠狠将她摔在床上,转身拿起大衣就两三步走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 这里换成了南荣锋的地盘,南荣锋也是个不能让自己吃亏的性子,处处都改装的彻底,住的舒服,吃着珍馐,穿着锦缎,着实过上了土皇帝的生活,因为他不喜欢西北帐篷的门帘样式,竟然也命人换成了中土的双开门。 沈婵儿看着这一切却觉得十分的不舒服,不过听说他过不了几日也要上前线去,也只是不多说什么,等他上了前线,她眼不见心不烦。 她无奈地起床,披上衣服,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刚一转身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她无奈又拉开门,眼前阳光中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那日她的眼睛红肿如桃,着实没看清楚,今儿一瞧,也是个绝世美人儿,只不过有些憔悴,神色稍显慌张。 她笑了笑,让开身子:“进来吧。” 女人小心翼翼地向左右看了看,像是怕极了南荣锋,见她屋里没人,便谨慎地向前走了一步,走进了门。 沈婵儿关上门,先给她倒了一杯奶茶,递给她笑道。 “将就喝吧,我不喜喝茶,这屋子里也没准备什么京城的好茶。” 女人点点头,接住银质奶茶杯,颤抖着双手,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嗦着。 沈婵儿坐在一边,看她慢慢定下神来,才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只见那女人咣当一声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小腹,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沈婵儿一愣,却并没有去扶她。 女人道:“我是京城一个普通戏子,承蒙二少爷关爱,一直被二少爷养在别庄,现在我怀了二少爷的孩子,就请七少夫人去跟七少爷说说,放我走吧……” 女人一边说一边哭,连不成句子,沈婵儿轻轻皱了皱眉头,现在这种情况下,让她去找南荣锋说这件事,恐怕南荣锋会更加生气。 她先扶起她,然后道:“你先起来,地上凉。” 女人顺从地让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也是战战兢兢,可能这几日的西北生活真是吓坏了这个孕妇,沈婵儿知道惊吓对孕妇来说很不好,只能无声的叹口气,揉着额头道。 “我试试看吧。” 沈婵儿不知道南荣锋为什么要扣押这个女人,虽然平时可是客客气气,好吃好穿的供着,但就是不提放她走的事情,难道他还要留着这个女人有什么计划?沈婵儿现在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南荣锋开这个口,却一直没有好的理由,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幸好南荣锋好像是很忙,也或许是不想见到她,这几天一直没露面,沈婵儿也难得清静。 后天就是南荣锋上战场的日子了,沈婵儿想了想,再不说就已是来不及,虽然她现在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但时间紧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晚上,她穿好了火狐的貂裘,在镜子面前简单的照了照,勾了勾嘴角,还算是明艳照人吧。 她走出门,身后立马跟了两个侍卫,这两个人是南荣锋特地放在这里供她使唤的,但她平时无事也很少出门见这两人,今儿她是想找南荣锋说事,不好碰触他的逆鳞,他安排了什么就接着什么好了。 远远的看到南荣锋的帐篷里还亮着灯,他现在或许还在研究作战图,或许前方战事吃紧,他正在一筹莫展,她现在跑去跟他说这些问题,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轰出来? 还没走到南荣锋的帐篷,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身便朝自己的营帐走去,这几日两人闹别扭,总不好她现在大半夜的跑去敲他的门。 她慢慢的走在雪地上,像是有了心情踏雪望月,现在已经出了正月吧,中土江南已是二月春风似剪刀,但在这大西北可能还要有些日子,如果南荣锋得到权力驻守西北大营,是不是他就要永远住在这里?想到这她望向西北大营外面的世界,若是这样,她有空该去逛逛,这西北虽然不算繁荣,但也是有街有市,也有人口众多的乡镇。 她正在出神,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抱住了她,刚刚出神,竟然都没听到身后人踏雪声,唬了她一跳,她刚要出声,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还有那一身熟悉的男子气息。 只听他在她背后喃喃的道:“怎么没戴簪子?” 沈婵儿想要转身,却被他阻止:“别动,就像那年在桃花堤。” 桃花堤?南荣锋似乎喝了很多,虽然语音不太清楚,但沈婵儿仍是留意到了这个名词,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桃花堤对南荣锋来说代表了什么,但她可以猜到,或许是他跟六小姐的地方。 她又想起了那句话:她捡了别人的幸福,来痛苦自己。 她苦笑道:“那么娇贵的东西,怎么能天天戴着。” 南荣锋似乎喝了酒之后十分的乖顺,只是搂着她原地晃,顺从的点点头,然后喷着酒气道。 “以后回了京城,天天戴给我看。” 沈婵儿搞不清楚他今晚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南荣锋,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跟平时那个肆意杀伐的南荣锋简直判若两人,她轻声叹口气,情不自禁也放柔了声音。 “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吧。” 南荣锋嗯了一声,松开她,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回到帐篷里,沈婵儿禁不住朝后面看了看,哪里还有那两个侍卫,能在南荣锋眼皮子底下当值的人,恐怕都要比猴子还机灵才行。 进了门,沈婵儿借着月光摸索着去点灯,手刚刚摸到烛台,就被人一把抓住,扯了出去,感觉到南荣锋铺天盖地的吻印下来,沈婵儿忍着阵阵酒气,不断躲闪道。 “今天太晚了,你明天还要……” 还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打横将她抱起来,扔在了床上,沈婵儿此刻是又惊又怕,现在的南荣锋根本不清醒,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听“呲啦”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沈婵儿只觉得胸前一阵凉风灌了进来,她不知道脑子里该想些什么,他们已经成亲,闺房之事再平常不过,但是这种情况下,她总觉得不太舒服。 她抵抗道:“你先听我说!” 南荣锋上手将她的两只手扯开,摁在她的头顶,瞅着她的眼睛,目光中满是坚定,瞅的沈婵儿一阵阵心惊,他就像一匹正在捕猎的狼,若是被打扰,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细细的吻落下来,落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逃离我的手掌心。” 沈婵儿浑身一紧,她怎么忘了,他一直是这样的男人,城墙上那一箭,她明白他想要做什么。明天他要上战场,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他想用这种方法将她一辈子绑在他身边么?就算他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想到这,她平静下来,咬着牙,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结果,这一忍就忍了将近一个时辰,两人闹腾的久了,沈婵儿甚至抬不起胳膊去揉一揉被南荣锋捏的淤青的手腕,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深夜来临,倒是刮起了大风。 这又有什么,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就算他能放过她,她还有什么清誉可言?不都是一样。想到这,沈婵儿渐渐放松了浑身,偏头看了看趴在一边,不知道睡没睡着的南荣锋,他的胳膊横在她的腹上,她不太舒服,试图推了推,却没推开。 她轻声道:“睡着了么?” 南荣锋像是醒了酒,现在还不想睁开眼睛看沈婵儿,或许也知道刚才自己是一时酒意,就算是出乎了他的自控,但他还是能够处理。 他含糊不清的应一声:“嗯?” 沈婵儿借机道:“那个女人怀了孩子,不该留在军营的,若是伤了胎气,这整个军营都是男人,该如何是好。” 南荣锋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她来烦你了?” 沈婵儿咬了咬下唇,只能道:“她来求我。” 南荣锋动了动胳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意图睡觉的样子,一个语调的道。 “让她出去就不会伤了胎气?跟着二哥去前线?还是让她回京城?府里的两位二嫂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说到这,南荣锋就不再多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化成均匀的呼吸,像是睡着了。 沈婵儿转过头,仔细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或许只有西北大营才能保全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她也着实是累坏了,下体疼的难受,也只能忍过去,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婵儿被门外的号角声吵醒,才发现自己睡过了头,大军已经开拔,她迅速穿上衣服,奔出门外。 却也只能看到大军的尾巴,而高扬着南荣军旗的队伍,已经远远的朝着西方朝阳而去,刺眼的晨曦衬着红霞,刺的沈婵儿双目通红,他走了,他就这样上战场了。 没有跟她的道别,也没有临行前的嘱咐,他就这样确定可以凯旋而归?还是认定自己必死无疑? 第37章 几分真假 这样想着,沈婵儿摇了摇头,她着实看不透南荣锋,他做事从来不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让她应接不暇,却深陷其中。 “娇兰泣泪,好一幅早春素兰图。” 耳边突然传进熟悉的声音,沈婵儿才猛然发现,眼睛里的湿润已经落了下去,还以为是阳光刺痛了眼睛呢。 她赶紧擦了擦眼泪,转头看到郑白羽一身贵气的黑袍,立在雪中,那样突出显眼,那样濯濯逼人。 看沈婵儿疑问的看着他,郑白羽耸耸肩道:“你可别质问我,他有能力打赢这场仗,我不必事事跟着吧。” 沈婵儿听他这句话,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展颜笑道。 “郑公子留在西北大营所为何事?” 郑白羽摇头,似乎伤透了心,无奈的道:“哎……素冠荷鼎的心里已经有了人,我可要往哪里摆呦。” 沈婵儿笑出声,郑白羽说话向来风趣,且没个正经,她早就习惯了,郑白羽看到她的笑容,勾了勾嘴角,放松语气道。 “我反正是闲散人一个,在哪里都是呆,南荣锋那小子不在西北大营,我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做护花使者可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沈婵儿不管他的花言巧语,本来想请他进去坐坐,但想到现在床榻上的一片狼藉,脸上稍显红润,低头道。 “请郑公子去七少爷的帐篷稍等片刻,容我洗漱一番。” 郑白羽明白她不好意思,摆摆手道:“自管去自管去,我随便溜达溜达。” 看郑白羽抱着后脑吹着口哨走了,沈婵儿才敢推开门,先收拾了一下屋里的东西,才去洗漱,然后去南荣锋的营帐找郑白羽。 刚一出门,就碰到快步赶过来的女人,看到她脸上慌张的表情,沈婵儿心中狐疑,她在这里好吃好穿的被人供着,就算是刚开始担心南荣锋对她如何,但是现在时间久了,也该放下心来,南荣锋并不想动她一根汗毛,她为什么总是惶恐不可终日? 她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女人,温和的道:“又怎么了?” 那女人像是疯癫一般,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沈婵儿才明白她在问,南荣锋在不在附近。 沈婵儿皱起眉头,轻轻摇头道:“他出征了。” 听到这个,那女人明显一愣,渐渐支起腰身,睁开迷离的眼睛,忽然松口气一样道。 “幸好,幸好。” 沈婵儿问道:“你怎么这样怕他?他并没有拿你怎么样。” 这女人总是一阵紧张一阵开心,沈婵儿觉得她的神志似乎有些问题,不敢激怒她,只是慢慢引导。 那女人果然又惊恐的跳起来道:“他就是想害我!想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都是坏人!谁都想要害我!” 沈婵儿想起了一个词:被迫害妄想症。 她笑了笑试图靠近她,心里明白她是太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再加上大家族的子嗣都容易早亡,更别提她的孩子是个私生子,忽然想到南荣铮曾经有求于她,她叹口气,慢慢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等着二哥来接你们,你们不会回南荣府,二哥说过,她会带你去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 沈婵儿也只能这样编,但是没想到当她提到南荣铮,女人更是惊恐起来,捂住肚子慌慌张张地念念叨叨,不知道是怎么了,沈婵儿怕她一时发病伤了孩子,只能靠近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 “别过来!” 那女人突然大喝一声,护住肚子跳起来就扬出一把匕首,疯癫之下朝沈婵儿刺过来,当沈婵儿看到那把匕首已经晚了,她快速躲开,却还是没能全身而退。 “嘶——” 胳膊上一阵冰凉之后就是一阵惊痛游走全身,她疼的猛抽一口冷气,还没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惨叫,她赶紧看过去。 只见郑白羽一脸翻天愤怒,死死的扣住那个女人的手腕,将她的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到背后,那把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 “住手!” 沈婵儿赶紧大喊一声,担心郑白羽伤了孩子。郑白羽似乎不想听她的话,上手就是一掌,那女人噗的一声,趴在地上。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顶,惊呆了,一眨眼工夫就爬起来跑到那女人身边,扶起她的脸。 郑白羽淡淡的道:“不会有事,只是睡着了。” 沈婵儿大松一口气,赶紧招呼后赶来的侍卫将女人抬走,眼看着那女人被抬走,沈婵儿才反应过来胳膊上的伤,疼的一阵阵冒冷汗。 郑白羽一边帮她缠伤口,一边淡淡的道。 “她叫白玉霜,是祥庆班的当家花旦,只不过别人不知她与南荣府二少爷有私情。” 沈婵儿心里乱的很,留这样一个女人在军营,应该很是麻烦,早些处理了比较好,但是现在要把她放到哪里去呢?她一时间想不到办法,再加上胳膊上的疼痛,急的出了满身汗。 郑白羽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的说道:“她一直被南荣铮养在别庄,有她在这里,我估计南荣铮不会这么安静,最近小心些吧。” 沈婵儿无奈道:“二少爷来充其量只是救走白玉霜,与我何干。” 郑白羽发现她并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轻轻系好布条,想了想,坐在她对面,难得严肃道。 “南荣锋手下的军队全是皇帝亲兵,皇上将他救回去之后,就命他挂帅出征,否则你以为他是如何夺到了西北大营?” 沈婵儿愣住,这中间的过往她确实毫不知情,看她看着自己,郑白羽接着道。 “皇帝被托克国俘虏之后,各方各路都应声而动,这正是皇帝的目的,仅这一次,他便将整个大周看了个透彻,谁有什么目的,谁有什么心机,他一览无余。再者说,你以为南荣锋是被迫被选中代替皇帝的?他是带着目的而来,他想要鹰隼关的兵权,经过这场战役之后,皇帝不给他兵权都不能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收编了西北大营的全部将领,就算是南荣大将军和二将军现在麾下队伍,也将尽数归他所有。” 沈婵儿完全麻木,她早已知道皇帝被俘一事背后存在着复杂的关系,每个人带着复杂的目的周旋在西北大营,唯独漏想了南荣锋的目的,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吧,她曾经疑问,他明明知道西北大营危机四伏,为何还要赶来西北大营当那个冒牌皇帝,现在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皇帝亲兵罢了,现在西北大营的军队都被两位大将军带了出去,他手下只有些参谋与将领,而真正派得上用场的只有那些亲兵,说到底,他现在只是一个挂牌元帅,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沈婵儿呆愣着点点头,紧紧攥着奶茶杯的手慢慢放开,似是舒缓一般,窗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房檐上的积雪被阳光融化,滴下水来,显得屋里更加静谧,她被窗外射来的阳光刺痛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瞅着郑白羽。 “我懂了,我只是不懂,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忽然听到沈婵儿将问题抛给了他,郑白羽正在倒水的手顿在空中,表情凝固在一处,但也只是一眨眼工夫,便已经恢复正常,端起水杯先喝了一口,才似漫不经心的道。 “有些是暗中保护南荣锋时发现的,有些是自己后来联系起来的,还有问题么?” 他的眼神突然射过来,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冷,他的眼神就像一泓冰凉刺骨的潭水,兜头浇下来,寒凉的让她想要浑身发抖,她尽量稳住自己发抖的心,莞尔一笑道。 “郑公子分析了这么多人各自的目的,那你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你说你是去保护南荣锋,但当南荣锋遇险时,你怎么没出现?送我来了西北大营之后,你快马加鞭的又赶回了托克国,当真只是为保护他而去?你知道这么多,就证明,皇帝救走七少爷时,你在场,七少爷收编那些将领时,你在场,皇帝亲兵不服从七少爷时,你也在场,我说的对不对?” 郑白羽只是慢慢品茶,眼神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但碰触到沈婵儿伤心绝望的目光时,又犹如被蛰了一般,隐下凌厉,稍稍皱起眉头。 沈婵儿失望的看着他,缓缓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你来西北大营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很累罢了,我是南荣锋的妻,你对我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听出她话中的苍凉与悲伤,郑白羽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站起身,蹲在沈婵儿的面前,抬头看着她闪动的眼睛,慢慢道。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 沈婵儿惨艳一笑:“或许这句话都是假的。” 郑白羽一愣,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被人抽走,空空的,他缓缓站起身,看着沈婵儿的头顶,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来西北大营是另有目的,为保谨慎,他应该一掌打在这里。 他的手指在袖口捏了又捏,伸开又攥起,终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沈婵儿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楚楚可怜的光芒瞬间泄掉了郑白羽的戾气,他缓缓放下手里的力道。 “你休息吧,我就在附近。”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眼前。沈婵儿慢慢闭上眼睛,单纯,在这个世界已经找不到了,或许,是在她身边已经寻不见了,谁让她生来是沈府六小姐,谁让她嫁给了南荣锋,谁让她是那个深宅大院里的将门庶媳。 第38章 白羽守护 迷迷糊糊的睡到后半夜,她本来眠浅,门外轻微的响动已经足够将她吵醒,更何况现在是人仰马翻。她赶紧穿上衣服蹬上靴子,跑到门外。 刚一出门,就看到郑白羽手里拿着剑,双手抱在胸前,单腿立在地上,靠在她的帐篷对面,她向四周看了看,火光冲天! 她赶紧大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郑白羽无奈的摇摇头道:“白玉霜点着了粮草库,逃走了。” 沈婵儿浑身一抖,冷风一吹,觉得透心凉,她转身就要朝火光的方向走,却被郑白羽横出来的剑拦住。 沈婵儿斜着眼睛瞅着她,郑白羽叹口气,放缓声音道。 “现在整个军营的人都在救火,你去了不起任何作用。” 沈婵儿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她不亲自去看看,着实是不放心,她推开横在她面前的剑鞘,淡淡道。 “我不靠近。” 她正要朝前走,却被郑白羽一把抓起来扛在肩上,沈婵儿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挂在了他身上,顿时感觉又羞又怒,使劲捶打他的后背。 “你放我下去!” 郑白羽像是心情很好,扛着她像是扛着过年要吃的猪肉一般,颤颤悠悠的道。 “那里乱哄哄一片,正是别人下手的好地方,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看好你,说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你再说?你再说我把你绑到市场上当猪肉卖。” 沈婵儿无语了,被他抗进帐篷里,放在床上,她又要起来,郑白羽一把剑鞘横过来,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 她没办法,只能静静的等消息,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红透半边天的光亮也暗了下去,沈婵儿松了口气,郑白羽倒是跟没事人一样。 门外进来一个人,拱手禀告,大火已经熄灭,保住了大部分粮草,应该足够战事供给。 沈婵儿吩咐打赏,然后才道下去吧。 眼瞅着郑白羽还盯着她,沈婵儿也睡不着了,便开口道。 “白玉霜会逃到哪里去?” 郑白羽毫不关心的道:“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京城,不过太远,估计是去了前线寻二少爷。” 沈婵儿点点头,两人一直说些不打紧的话,说到天明。天刚蒙蒙亮,沈婵儿就去检查了整个西北大营,少部分帐篷被毁,留下的老弱病残战马也惊跑了一些,但损失还算小,只不过白玉霜放这一火,肯定要上报到朝廷去,她是死是活,只能看南荣铮的能力了。 吃着饭,沈婵儿忽然发起呆来,那个阳光温柔的早晨,南荣锋亲手摆上碗筷,阳光撒在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芒,像是毛茸茸的泛着温馨,他身形高挑,那一刻她似乎不认识这个男人,他竟然忽然转过头来对她道:“早饭吃不惯怎么不早说。” “少夫人?少夫人?”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才发现自己勺子里的细米粥已经凉了,只能又倒回去搅拌了一下,门口站着一个人,她漫不经心的问。 “什么事?” 侍卫恭敬的道:“您的家信。” 一听这个词,沈婵儿立马放下手里的勺子,拿过那封信拆开,从头看到尾,表情只是呆呆的,静静的放下信纸,低头吃粥。 郑白羽看了她一眼,嘻嘻笑道:“我可以看吗?” 沈婵儿没说话,他就拿起紫檀木桌子上的黄皮信纸,看完之后忽然笑了一声,啧啧两声道。 “南荣锋那小子,我真是服了,做事从来滴水不漏。” 沈婵儿手里的勺子还在慢慢搅动,眼前的勺子舀动着粥,就好像水中看画一样,一阵弯曲一阵扭动,像是水波覆盖在眼前,一荡,一荡,荡的她不忍心眨眼睛。 “你哭了?” 郑白羽忽然问她,沈婵儿低着头,他定是看不到她的脸,他怎么知道她哭了?她勾了勾嘴角,笑道。 “没有,他竟然还记得我三哥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郑白羽听出她说话的声音,顿时皱起眉头,起身大力地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道。 “还说没哭,跟我走!” 沈婵儿没有他力气大,他像是拎着小孩子一样将她拎出了帐篷,出了门就上了一匹马,沈婵儿心里想着那封信里的内容,都任凭他摆布。 信是沈府三姨太发来的,问候沈婵儿的近况,并告诉她,不用惦记沈丹河的事情,因为南荣锋出京城之前要求皇帝卖他一个人情,将沈丹河从大牢里捞了出来,现在家里一切都好。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大言不惭地站在他面前,说与他交易,他只是看着她笑,当她是小孩子玩闹,但最后还是答应跟她交易,她那时多么骄傲自己的成就,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是缠着他要糖的小孩子。南荣锋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将沈丹河捞了出来,就连她都忘了这件事。 身后忽然一挤,郑白羽已经跨上马来,她浑身软软的,毫无力气,眼里的眼泪也软软的,不知道她为何想哭,只是心里发紧,对于南荣锋,她到底该怎么办。 只听郑白羽大喝一声:“驾!” 她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下,壮马随即飞奔出去,郑白羽死死的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着缰绳,意气风发。 感觉到脸上吹来冰凉的大风,瞬间就将脸上的泪水吹干,沈婵儿慢慢仰起头,任凭心里的苦闷发泄出来,泪水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散发在大漠冰冷的寒风中。 两人一路跑上山坡,沈婵儿放眼看去,眼前一片银山大川,河谷已经结冰,弯弯曲曲朝天边够去,两边如兽脊的远山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天际,冷风吹来,一种豪迈由胸腔里激荡出来,慢慢向外溢,不断外溢,她深吸口气,激动的勾起嘴角。 郑白羽牵着躁动不安的壮马,大声冲她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江山!包容任何血雨腥风马革裹尸!它冷眼看待人间,只有强者才能征服它!现在跟我大声喊,我要变强——” 郑白羽冲着风雪奋力喊出最后一句话,沈婵儿胸中激荡,却爆发不出来那种浩荡雄风,但也兴奋的跟着大叫一声。 “我要变强!” 郑白羽不满意的冲她大声喊道:“大点声!” “我要变强——” 沈婵儿用尽全力喊出胸中的郁闷,脱力了一般倒在郑白羽的怀里,听着远山里不断回荡她的声音,渐渐消弱,被江山包容。 “我要变强……要变强……变强……强……” 她咯咯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郑白羽静静的看着她,勾起了嘴角。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哭,别让人家看笑话。” 听他在身后淡淡的说,沈婵儿慢慢收回脸上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风雪中郑白羽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她勾起嘴角。 “咱们回去吧。” 郑白羽淡淡说了一个好字,然后调转马头,朝西北大营慢慢走去。 大漠仍是风云变幻,风起云涌间,鹅毛大雪已经变成滂沱大雨,没有阴谋没有目标的日子一直过的如白驹过隙一般,兽脊般的远山一块块露出斑驳的本色,雪水蜿蜿蜒蜒寻找可以下山的路,绵延不绝的远山顿时出现道道沟渠,高山流水汇聚到山下的河川,每晚都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冰河开化的声音,沈婵儿常常站在高处,遥望天际,深吸一口混有泥土气息的空气。 这一夜还是下着雨,大漠的雨也如雪一般,从不含糊,下起来就不是小雨。沈婵儿静静的坐在帐篷里,并没有点灯,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砸在路面上的水花,雨水砸地的声音似乎都没有间断,铺天盖地是哗哗哗的声音,让人心绪不宁。 她的眼睛落在窗外的水坑处,一双脚噼里啪啦匆匆踩过,砸出更大的水花,远处朦朦胧胧发白的灯笼快速朝这边挪了过来,雨水之中,灯笼四周似乎有万千飞蛾,萦绕飞舞,一团一团翻滚过来,灯笼走到门口,被熄灭了。 屋里的幼柳知道是郑白羽回来了,赶紧跑到门口打开门,接住郑白羽手中的灯笼,回身放在地上,郑白羽一脸的凝重,并没有脱掉身上湿淋淋的雨衣,似乎满腹心事一般,快步走了进来。 进门撞见沈婵儿正襟危坐的架势,再看她强忍紧张的神情,他将要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慢悠悠转身去倒了杯奶茶。 黑暗中传来沈婵儿略微颤抖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郑白羽还在慢慢喝茶,沈婵儿紧紧咬着下唇,屋里死一般的宁静,幼柳乖乖站在一侧,本想帮郑白羽脱掉雨衣,此时却不敢靠近了。 第39章 闹小脾气 沈婵儿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好,强压音量,认真的问:“到底怎么样?他有没有杀了南荣铮?” 郑白羽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全然放松,看着奶茶杯里漂浮的细乳,轻轻吹了吹,淡然道。 “没杀。” 沈婵儿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咣当一声落了地,她紧绷绷的浑身忽然感觉酸疼,脱了力般瘫软下来,连声音都变得软绵无力。 “抓起来了?” 郑白羽仍是淡淡的语气,讲起了知道的事情。 “南荣锋攻进去的时候,南荣铮已经跑了,看似走的很匆忙,甚至将白玉霜留在了军营。” 沈婵儿又提起了精神,定定的看着郑白羽,郑白羽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光,扫了她一眼,然后才似漫不经心的道。 “白玉霜没能幸免。”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从沈婵儿方向传来秘色青瓷摔碎的声音,郑白羽淡淡的吹着细乳,又喝了一小口,幼柳倒是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沈婵儿身边,关切的问。 “主子有没有伤到?” 沈婵儿淡淡的道:“没事,你们出去吧。” 她看似很累的样子,幼柳知道自家小姐又要跟姑爷生气了,不禁劝道。 “七少爷打下来的城池,被二少爷偷袭抢占,七少爷肯定会心有怒气,杀个一个半个人,也算是正常,小姐您……” “行了,幼柳来来来,跟爷出去雨中漫步。” 幼柳还没说完,就被郑白羽揪了出去,听到身后吱嘎一声关门声,看似已经睡着的沈婵儿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走到窗边,支起上悬窗,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情不自禁将手伸出去,触碰到冰凉的雨点,狠狠砸在手上,感觉手都被砸的端不平。 幼柳说的对,这半年来,捷报频频传到西北大营来,七将军率领皇帝亲兵横扫托克边境,所向披靡,接二连三夺回被托克霸占的边境城池,南荣锋就如一颗在西北大漠冉冉升起的新星,闹的满朝轰动。 但在最后一个城池即将拿下之时,南荣铮代表七将军使者,登上了最后一个城楼,从守城将领手中接下了印信,成为城池最新的守卫者。南荣锋本已经回到了西北大营,得知这件事之后,二话不说,率领自己的亲兵日夜兼程朝前线奔去。 沈婵儿曾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他坐骑下四蹄飞扬起的尘土,像是表明了主人现在的怒气,如冲天烈火般。 她劝不住南荣锋,只能请郑白羽悄悄跟过去,在关键时候阻拦一下也是好的,却没想到郑白羽带回来的是这样一个消息。 郑白羽当然不会管白玉霜的死活,因为这不在沈婵儿的嘱咐之内,也算是南荣铮的私事,南荣铮都忍心将即将分娩的白玉霜独自留下,就已经证明他已经绝情绝义。他出头阻拦,算是什么事。 沈婵儿的心里密密匝匝全是一团乱麻,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南荣锋都不肯放过,而南荣铮竟然也能将那个女人留下,或许吧,她曾经想过,对于南荣家的男人来说,爱情就是事业的附属品,女人都要为江山让路。 她想的久了,觉得很累,以后还是离南荣锋远一点的好,越是靠近他,越是靠近了火坑,靠近万劫不复。 南荣锋从前线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他似乎很兴奋,兴致勃勃的组织将士们举办庆功宴,烤全羊,手把肉,大火涮锅,京城西北的美食美酒美人都摆了上来,顿时振奋了人心,将整个西北大营久战沙场的疲惫一扫而空。 听着整个教练场上纵情高歌,沈婵儿只觉得一阵阵头疼,大周四面已经相继收兵,这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对大周来说是一个重创,也是一个转折点,从此就树立了大周天朝上国的地位,四国来朝,纵横天下。 他们是该高兴吧,连她心里都觉得阵阵自豪,但是想到南荣锋脚下的尸骨,便觉得不寒而栗,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 南荣锋来了兴致,瞅着场上舞动的西北美人儿,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请沈婵儿,可是等了不一会儿,侍卫前来禀告说。 “七少夫人说头疼的厉害,不方便过来。” 南荣锋眼睛闪了闪,又举杯跟周边的将士天南地北的侃了起来,这种场面放眼望去,恐怕要比战场厮杀壮观很多,铺天盖地的篝火和士兵,一直蔓延到整个山谷,密密麻麻,就连远在群山那边的托克国也能听到大周西北大营的鼎沸,使劲吸了吸鼻子,甚至能闻到那边飘过来的酒肉香。 庆功宴一直闹腾到深夜,沈婵儿一直睡睡醒醒,被外面的一惊一乍烦的头疼,气的坐了起来,点了灯看书,左右是睡不着了。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东倒西歪的脚步声,她心里一惊,手里的书也停在了当页,渐渐听清门外轻微的人语声。 “主子爷当心些,要不要属下去吩咐煮一碗醒酒汤?” 沈婵儿猛然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咔嚓一声将门锁上,咬着下唇又钻回到床上,等着他来开门。 只听南荣锋先是推了推,发现推不开,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诶?怎么锁门了?”身边的侍卫便低声劝道:“可能是睡了,要不属下给主子另换一个帐篷吧。” 沈婵儿以为门外已经没了人,便轻轻的坐起来,双脚刚刚落地,就听到“哐”的一声巨响,有人砸门,顿时唬了她一大跳。 “开门!我知道你还没睡!”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自己是急糊涂了,刚刚急着锁门,竟然忘了熄灯,她只能道。 “我已经睡了,你去别的地方睡一夜吧。” 南荣锋的心情似乎很好,在门外哄道:“你把门开开,咱们一块儿睡吧。” 沈婵儿知道门外肯定还有侍卫,他脸皮够厚,她还要脸呢。当即气的大声干脆的道:“不行!” 南荣锋只能道:“那好吧,我去找别人了啊?” 门外没了动静,似乎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沈婵儿慢慢走下地,挪到门边,趴在门边向外面瞧,果然看到一大堆人的背影,已经走了出去,她咬了咬牙,心中赌气。 忽然感觉身后有响动,吓她一跳,惊叫一声转回身,正好看到南荣锋已经钻进了上悬窗,站在她面前,嘻嘻笑着看她。 南荣锋进屋就看到沈婵儿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面前,发鬓松散,只穿着浅浅的肚兜和单薄的里裤,顿时心花怒放,夜风吹来,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鼻,说不出的香艳欲滴。 他大笑一声一把横抱起她,笑嘻嘻的道:“外面满是膻味儿,你忍心让我搂着烤全羊睡觉嘛?” 这一晚被他折腾的惨了,沈婵儿又犯起了贪睡的毛病,早上任凭南荣锋怎么叫,都懒得睁开眼睛,梦里都是那个女人哭叫的声音,她四处跑,四处逃,都逃不开那个女人阴魂一般的眼神。 “都是你,是你们……害死了我,杀死了我的孩子……” 她吓的哭叫起来,断断续续的啜泣。 正在外面跟副将说事情的南荣锋忽然听到幔帐里传来的声音,立马转身两三步走到床边,轻轻拍打她的脸,轻声叫道。 “醒醒,喂,醒醒。” 沈婵儿猛然吸了口气,吓的睁开眼睛,脸色惨白,还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南荣锋帮她掖了掖鬓角,问道。 “做恶梦了?” 沈婵儿现在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恍恍惚惚的点点头,南荣锋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她也在呆呆的看着一处。 外面的副将哪里敢抬头看这夫妻俩的调情,只是站在原地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忽然看到门外站着人,沈婵儿才慢慢回过神来,缓缓道。 “你有事先去处理吧。” 南荣锋见她缓过来,点头道:“早饭温着呢,想吃什么跟厨房说一声。” 说完,就走了出去,接着说刚才的事情。沈婵儿又躺回床上,侧身而卧,单手垫在脸旁,摸着丝丝凉的玉片枕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0章 危险宫宴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南荣锋轻轻的声音:“死都已经死了,扔在这吧,不用送回府里,免得又闹起来。” 她猛然坐起来,像是吓回了神志。透过床幔,南荣锋转头看到她坐了起来,冲她笑了笑,然后草草的对副将道。 “这样办吧。” 说完,便转身掀开幔帐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沈婵儿本能的想要坐开一点,却被他抓了个正着,搂在了她腰上。 “还没想好吃什么?” 沈婵儿淡淡道:“没胃口,不想吃了。” 南荣锋当然不会允许,命令厨房换着样的做,每次都端上来一碗细米粥一碟小菜,如果沈婵儿吃不下去几口,还要换。 沈婵儿看出来送餐的小厨子表情凄苦,被折腾的不轻,也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一顿饭折腾一大帮子人忙的人仰马翻绞尽脑汁,吃到第三餐便放下筷子,满意的道。 “吃饱了。” 南荣锋一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书,听她说出这句话才放下手里的书,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对小厨子道。 “端下去吧,以后记着点。” 小厨子当即明白七少爷说的是记住七少夫人的口味,快速的点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 说完端起托盘走了出去,明显如释重负的样子。 南荣锋越是这样强迫别人,沈婵儿越是觉得不舒服,他竟然用这种方法逼自己吃东西,他觉得对的事情,她不做都不行。这样想着,她到头就躺下,不想跟他说话。 南荣锋似乎在准备什么事请,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出她脸色不好,便问道。 “最近怎么总闹小脾气?” 沈婵儿不理他,南荣锋似乎也忙了起来,不一会就被副将叫了出去,听到他的关门声,沈婵儿才坐起来收拾洗漱,昨晚又来了一阵雷雨,现在天气还湿热的很,水汽上蒸。 沈婵儿握了握手里的冰块,想着该是回京城的时候了吧。 果然在当天下午,南荣锋就接到圣旨,命令他班师回朝,这次回京城会面临什么谁都说不准,恐怕只有两个结果,第一个,朝廷重视起了南荣锋,将鹰隼关封给了他,但还有另一种结果,就是彻底的打压他,让他永远翻不过身来。 南荣锋忙的抽不开身,是身边的副将来通知沈婵儿,大军准备三日之后开拔回京城,沈婵儿站在帐篷外面,望着西北辽阔的戈壁平原,再想起京城那个深宅大院,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梦里再轻松愉快,也到了回到现实的时候,马车刚刚停在京城,南荣锋和沈婵儿就迎来了诸多事情。 南荣锋被一个又一个权贵请去吃饭叙旧,沈婵儿则被一群又一群贵族女眷拉去听戏聊天裁衣服。 从四面八方传达的信息似乎对南荣锋是有利的,这些权贵都是千里眼顺风耳,朝廷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可能连皇上自己还不知道,他们就已经开始作出行动了,按照他们迎接南荣锋的架势来说,朝廷应该不会选择沈婵儿所想的第二条路。 南荣锋回到京城之后,顿时犹如一颗青石扔进了平静浑浊的死水里,激起千层浪。 这几日陪着众位贵女游玩之时,倒是有一件事让沈婵儿很惊讶,小秋雁竟然又回到了天娇园,风姿依旧,香名依旧,似乎西北那一段故事没曾发生过一样,沈婵儿不知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但这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索性也就没去打听。 各大豪绅贵族活动之后,皇室终于以最后压轴戏的身份出场了,接到宫里的烫金请帖,沈婵儿将它放在桌子上,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映在烫金的纹路上,荡荡漾漾,如水纹一般,颇有些晃眼。 “别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出别的花来。” 南荣锋从门外进来,正巧看到沈婵儿呆呆的看着桌子上金黄的请帖,进里屋换了身轻薄的便装,摇着扇子走到她身边,轻轻扇着风。 沈婵儿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请帖,然后转头看着他道:“咱们真的要去么?” 南荣锋扇子吹来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鬓角的青丝随风飘荡在脑后,却有一两丝挂在了睫毛上,南荣锋一边轻笑一边将那不听话的发丝替她掖到了耳后,纳闷的问她。 “为什么不去?” 沈婵儿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总觉得心里发慌,西北大营里发生了那么多,南荣锋甚至欺骗皇帝威胁皇帝,这次宴会又来的这样巧,会不会是鸿门宴? 她站起身,稍稍皱眉道:“我担心会出事。” 南荣锋正回身去倒凉茶,听到她的话,回头瞟了她一眼,轻笑道。 “妇人之见。” 沈婵儿气结,南荣锋的脾气她很了解,她再多说他说不定会嫌她烦,索性就不说了,转回身去重新坐下,仍是看着那封请帖。 身后忽然拥上来一个怀抱,南荣锋口里飘着清茶的味道,在她耳边轻声道。 “如果皇上想要动我,就不会等我回京城,在前线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现在动手,不是那位小皇帝的性格。” 听他这样宽慰自己,沈婵儿点点头,终于放心一些。 现在南荣府已经一切恢复原样,从南荣锋上前线那一刻起,九亲王就撤了看守南荣府的兵,将奶奶放了回来,南荣府乌烟瘴气的后院经历了这些之后,稍显消停了一些,倒是四少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她这个托克国左古翼王公主恐怕是南荣府内最不尴不尬的人。 沈婵儿曾经想去瞧瞧四少夫人,却被南荣锋拦住。 “她已经是南荣府的人,府里人再有气,也不会乱朝她身上撒,这种时候,你还是少给我出岔子。” 沈婵儿瞪他一眼,看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翻书,她便不再多说,也不再多提,只等着四少夫人按耐不住亲自过来。 到了进宫赴宴的日子,李妈很是积极,跟幼柳两个人帮沈婵儿挑了很多套时兴的衣服出来,沈婵儿正在翻一本闲书,淡淡的扫了一眼,随便指了一条青花瓷样式的白底立领长裙,李妈瞧了一眼,啧啧两声道。 “总嫌这套太素净了。” 沈婵儿眼皮不动的道:“就是去吃顿饭,就这套吧。” 李妈知道沈婵儿从来不在乎这些,别人家的少夫人小姐都趁着这个机会穿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唯独自家这位少夫人嫌那些俗气,她的衣柜里竟是些素净淡雅的衣服,唯一一套红艳艳的衣服还是成亲当日的凤冠霞帔。 南荣锋来接她时,先是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 “恐怕郑白羽又要瞧成是一朵娇兰了。”沈婵儿知道他在玩笑她,只是简单的笑了笑,因为幼柳是个脱跳的性子,那种场合怕她冲撞了什么人,这次进宫沈婵儿带了李妈,李妈还再三推脱。 “哪有进宫赴宴带着老妈子的,我就不去了,小姐跟着姑爷去就是了。” 沈婵儿不答应,南荣锋难得的道:“你们小姐想你去,你便跟着来吧,她身边不能没个人。” 既然姑爷都这样说了,李妈也不好再推脱,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才跟着两人走上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看似这次宴会很是隆重,单单一个南荣府就去了两位老爷两位夫人四位少爷四位少夫人,再加上些仆人侍卫,前前后后有差不多十辆马车,这在街上可形成了不小的风景。 沈婵儿一路上都紧紧的攥着手指,南荣锋时不时的逗她说两句话,但是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进了宫,马车一路无停,直接去了宴会场地。 第41章 意在拉拢 畅春园。 香衣鬓影,应接不暇,沈婵儿只觉得一阵阵头疼,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揉了揉腿,好不容易可以得空休息一下,南荣锋还在应酬很多人的招呼,将来找她的女眷们也都挡在了自己面前。 整个园子不知道飘着什么香味,花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让她一阵阵头晕,眼前似乎出现了高脚玻璃杯,波尔多红酒,和来来往往的红马甲服务生,高雅的钢琴曲余音绕梁,各位银行家金融家见到她都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夸上一句。 “赵侄女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请问,夫人可是南荣府七少夫人?”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惊回她的神思,才发现自己手里端着一杯果茶,已经喝干了,她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笑道。 “正是,请问有事么?” 是一个丫头模样的人,俏丽丽的站在她面前,表情很柔和,沈婵儿情不自禁就露出微笑,女子紧接着道。 “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沈婵儿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尽量显得很随和,她朝南荣锋的方向瞟了一眼,只见他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过来阻拦,他想让她过去见太后? 她站起身,提了提呼吸,端庄的道:“请前面带路。” 整个场子一片混乱,大周刚刚经历了战事,这次宴会所请之人,武将居多,文官也只是点缀罢了,一大帮子整日武枪弄棒的人,还真搞不出高雅的气氛来。 穿过闹哄哄的人群,沈婵儿由宫女带着,一直走过一条廊下甬路,转过一个月门,眼前便是畅春园的最西面,入眼便是精致的小桥流水,两步走过了小桥,走进竹林里,似乎被竹子消了音,外面的吵闹声到了这里倒是变成了蚊鸣一般。 她远远看到高出地面,山腰上有个凉亭,“雅然”两字烫金牌匾因为露水的浸氤,显得色彩分明,黑的乌黑,金的发亮。 她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含笑声音。 “吵的哀家头疼,还是这里好哇。” 眼前的太后风韵犹存,一双杏核眼眯缝起来,看起来很和气,跟这清新的竹林倒是很相称。 沈婵儿敛衽行礼道:“民妇南荣沈氏,参见太后。” 因为南荣锋现在在军中还没有正是的当值,所以她只能自称民妇。太后轻笑一声亲手将她拉起来,拉着她坐下,看着她的眉眼笑道。 “怪不得有人说南荣家的老七被个女人给收服了,瞅瞅这小脸儿长的,你可是要嫉煞哀家这么些公主贵女了。” 沈婵儿赶紧低身道:“太后真是过奖了,民妇出身将门,一身粗野之气,哪里能跟宫里的公主们相比,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太后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开心的笑了几声,瞅着身边的嬷嬷舒畅的道。 “倒不是哀家故意夸赞,瞧瞧这张巧嘴,你让哀家想诚心夸你都不敢了,搞的像哀家很虚伪的样子。” 沈婵儿明白太后话里的强势之意,低头示弱道:“民妇不敢。” 太后拉起她的手,温和的道:“哀家又不会吃人,看把你吓的,抬起头来,哀家喜欢你这个温婉的性子。” 沈婵儿听话的抬起头,静静的瞅着太后,太后仔细的瞧着沈婵儿的一眉一眼,忽然眼睛红了起来,紧接着便啜泣起来。 沈婵儿一惊,赶紧关切道:“太后您怎么了?” 身边的嬷嬷也十分的紧张,赶紧拿来手帕盥洗之类的东西,一边劝着太后,一边给她拭泪。 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目视前方,失神的道。 “如果庆果还在,也应该长这么大了,也能长的这般美丽。” 沈婵儿有些听不懂,嬷嬷也是眼圈一红,忍着颤音道。 “太后这般好端端的,怎生又想起庆果公主,当心伤了身子。” 沈婵儿虽然听明白了,但对于这种事情她着实不好说什么,只能很俗气的说一句。 “太后节哀。” 太后又勉强的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圈红红地转回头看着沈婵儿道。 “孩子,哀家早就听说了,你嫁的是南荣府庶子,生活过的不好?” 沈婵儿浑身一紧,心里波澜起伏,一时间搞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能微笑着摇头道。 “劳太后挂心,民妇过的很好,七少爷对我很好,民妇不求大起大落,只求能有个安定的生活,尽享天伦就好。” 太后又是眼圈红红,低头拭泪:“若是庆果也这样想,能落下那样的后果吗?” 沈婵儿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也略微听说了这位庆果公主,婚姻不幸,不到二十岁便自缢在家中,太后一怒之下,庆果驸马全家被满门抄斩。 她只能劝慰道:“也许庆果公主现在生活的很好,能有太后您这样疼她爱她。” 太后不服气的道:“孩子,你不要瞒着哀家了,哀家早有耳闻,你进门当天南荣府就处死了你的婆母,这是在给你下马威了?七少爷虽然是庶子,但一样是孩子,皇家的孩子一视同仁,哪里分得清嫡出庶出,一样该叫王爷的叫王爷,该叫皇子的叫皇子,哪里像他们府上那般苛刻。” 沈婵儿听到这觉得有了些眉目,不敢乱接话,低头道:“平凡家族有些尊卑顺序也好。” 太后怒道:“好什么好!庆果就是因为这个,被那些大家族给害死了!孩子无事的,以后哀家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沈婵儿吓的浑身发冷,赶紧站起来跪在地上,连声道:“多谢太后美意,民妇不敢高攀。” 太后道:“有什么不敢高攀的,七少爷那里皇帝已经通过气儿了,南荣府若是欺人太甚,哀家也绝不会轻饶,哀家这就要去跟皇帝说,哀家要认婵儿当干女儿。” 沈婵儿终于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今儿这场宴会皇室果然是冲着他们两夫妻来的,意图拉拢,皇室想要在内部分裂南荣府,从地位低下不受重视的庶子下手最好,而且现在南荣锋锋芒毕露,正是好时候。 她眼瞅着太后已经站起身,由身边的嬷嬷扶着,朝园子外面走去,赶紧堪堪爬起来,在后面追了出去。 “太后,太后您听民妇说。” 但是太后似乎心意已决,又加上庆果公主给她的刺激,当然不能让长的很像庆果公主的沈婵儿再受委屈,一脸愤然地朝外面走去,沈婵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流,连呼吸都找不到频率。 太后在前,她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园子里之时,外面已经摆上了餐桌,在竹林里并没有发现,夜幕已经降临了。 场面上掌了几百盏灯笼,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照的十分清晰,沈婵儿明显看到南荣锋一脸的凝重,看到她之时,更是皱紧了眉头。 太后落座在皇帝身边,沈婵儿也悄悄的走到南荣锋身边坐下,这一桌上还有沈丹河和郑白羽,见到她过来,想要开口问问,但上面的皇帝已经开口说话。 “我大周经历了风风雨雨,一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有尔等!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朕不知该用什么表达朕对诸位的感激,今儿就敬诸位一杯,朕与诸位,并肩作战!” 皇帝一番豪壮演讲,将场上将军们的士气鼓舞的高涨,众人拍案撞杯,呼呼喝喝的高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婵儿虽然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举杯也没有张嘴,心里想着太后一会儿要说的事情,她瞥眼看向身边的南荣锋,只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上面灿黄色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看来皇帝定是对他也说了什么,他的眼睛映上火光,如天上的星子,亮的惊人。 宫宴上,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馐,但没几个人动筷子,众人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跟周边的人交流,皇帝也不例外,浑厚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今儿诸位都高兴,朕更是高兴,朕在这次波折中又发现了一员干将,朕想诸位也知道朕说的是哪一位,今儿朕要为天下人做个表率,有功的就该赏,当然,有错的自当罚!” 最后一句话听在知情人耳朵里异常的别扭,南荣锋是有功还是有错?其实他都有,皇帝要暗地里惩罚,谁都拦不住。 皇帝接着道:“南荣氏第七子南荣锋,上前听封。” 第42章 催命身份 南荣锋应声而动,平静的走到桌边,冲着上面撩起戎装下摆,单膝跪地,皇帝笑道。 “西北大营本就是南荣府的管辖之处,朕就将鹰隼关交给你守着,可要替朕受住了。” 听到这句话,沈婵儿当先想到去看南荣府两位老爷的表情,果然是真真精彩,看似早就想到,但却觉得十分的不妥,一个皱起眉头,一个静静的转着酒杯,目光露出寒光点点。 沈婵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的父亲是个镇南关大将军,现在南荣锋已经被封为镇西关将军,竟然与父亲平起平坐,但是就算是镇西关,也是归上一级镇西元帅管辖,正是南荣府。 沈婵儿正在想东想西,便听到太后和蔼的声音。 “既然封了将军,荫妻蔽子那是自然,南荣七少夫人的二品诰命自然不必多说,哀家更是跟这孩子投缘,她让哀家想起了哀家的庆果,哀家想着让这孩子多进宫陪陪哀家,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的眼睛渐渐落在南荣锋身后的沈婵儿身上,因为离的远,沈婵儿也只是瞟了一眼,并没看清皇帝的表情,倒是看清了九亲王的表情,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端起面前的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脸。 沈婵儿赶紧站出来跪在南荣锋身边,但是皇帝没说话,她一句话也不能说。 皇帝慢悠悠的声音响起,竟然带着些伤感:“很久没有人能让太后这样心疼,朕以后称七少夫人为念果妹妹,如何?” 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皇上这一句话说出来就是封了沈婵儿为念果公主,曾经的庆果可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如今为沈婵儿取名为念果,意义非凡。 沈婵儿紧张地瞅了眼南荣锋,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地面,眉间稍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金口玉言,这已经盖棺定论,皇帝疑问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 “念果公主怎么不高兴?” 沈婵儿吓一跳,赶紧低身谢恩道:“谢皇上。” 两人听封之后,众人都知道,这场宴会的高潮算是过去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太后显然有些累了,便提前退了场,太后一走,众位女眷也要跟着退场,场面上就单独留下了各位将军和公子爷。 沈婵儿走出畅春园后,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她想了好几种结局,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千万条路,皇上却替他们选了最危险的一条,南荣锋锋芒毕露,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初见你,以为只是闺阁贵女,再次见你,已是南荣七少夫人,这次再见,却已经成了本王的侄女,世事果真难料啊。”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婵儿转身回去,发现一条盘蟒映着烛光朝自己挪动过来,那光线顺着蟒身的金线游走,如欲从此人胸前跃开一般,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渐渐露出九亲王含笑的脸。 “参见王爷。” 沈婵儿敛衽行礼,九亲王摆摆手无奈的道:“以后你我再见,这些虚礼已经可有可无了。”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必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九亲王定定的看着她,幽幽的问:“我送给你的那些小玩意,还留着么?” 沈婵儿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本来以为两人以前的过往应该因为身份的转变而不便再提起的,今儿他却十分大方的提了出来,她也不好扭捏,落落大方的道。 “那些本是九亲王的玩笑之物,还有些看似很贵重,婵儿回去就该好生打叠,送到九亲王府上。” 九亲王心里缓缓的深吸口气,缓解了紧缩在一起的心,淡笑道。 “哪有送出去的礼物还要收回来的,留着给你们孩子玩儿吧。” 沈婵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忽然想起那一方极其重要的印信还带在身上,本来想今天带来以备不时之须,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她赶紧从袖口里拿了出来,双手递到九亲王面前。 “这是一方代表九亲王权力的印信,婵儿不方便拿着,恐怕也是王爷当时没想到这一层,送出去之后又不好意思要回,婵儿给您送回来了。” 九亲王看着那方印信,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特意送给她防身用的,她却原样送了回来。 他缓缓抬起手拿住那一方圆润光滑的印信,温温热热,上面带着沈婵儿温暖的体温,似乎飘来一阵馨香,让他欲罢不能。 他紧紧的攥在手里,握了握,记住那一方温暖的体温,然后又拎了出来,递在沈婵儿眼前。 “这是本王送给你防身用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这方印信就代表本王亲临,带在身上总比没有的好,现在南荣锋已经到了风口浪尖,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他想想。” 沈婵儿眼瞅着那一方印信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悠悠荡荡,像是一颗泛着荧光的玉石,小巧可爱,却包含着强大的权力,不显山不露水。 她想了想,并没有接下那一方玉石,抬头看着九亲王笑道。 “婵儿现在身加公主名分,还有谁敢对我怎样?” 九亲王紧紧皱起眉头,他发现沈婵儿并没有觉察这个公主名号对她来说代表着什么,那就是一张催命符,从此与平静祥和的生活说告别,他收回举在她面前的手,晃了晃手里的玉石,淡淡的道。 “你似乎还活在单纯的世界里,希望南荣锋能好生保护你这份来之不易的单纯。” 沈婵儿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禁问道:“出了什么事?” 九亲王觉得有些话一定要说明白,提个醒也是好的。 他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四散走开,顿时如一张密密的网,扣在两人身边,过往的活物无一人敢靠近。 沈婵儿发觉情况似乎不简单,便瞪圆了眼睛抬头瞅着九亲王凝重的表情。 “王氏被阖府罢黜,你听说了么?” 沈婵儿有些恍惚,忘记了这件事是什么来龙去脉,看到九亲王炯炯有神的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王氏是四夫人的娘家,王氏被阖府罢黜,就是南荣锋一手策划的。 她浑身如筛糠般颤抖,难道这件事朝廷已经知道了?既然皇帝早知道这是南荣锋的计划,为何还要罢黜整个王氏? 看出她的疑问,九亲王道:“有些事情你不必了解的那么透彻,我只是不想当你发现自己被牢牢锁死的时候,毫无防备,而且毫无办法,我只能提醒到这些,回到南荣府后,一切当心吧。” 九亲王说完话,深深的看了眼沈婵儿,看到她一脸的狐疑和惊惧,忽然勾起嘴角,打开手里印信的绳子,轻轻挂在了沈婵儿的脖子上。 感觉到一处温暖的硬物碰触到自己的胸前,沈婵儿才惊回神思,发现九亲王的手刚从她的颈后拿出来,那方印信已经好好的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抬头看着九亲王,只见他一脸的笑容,对她道。 “别忘了,见印如见本王。” 话毕,九亲王转身走进了黑暗之中,四周的侍卫哗的一声撤的干净,刚才似乎有一张网压在沈婵儿身上,密不透风,让她呼吸困难,九亲王的侍卫撤走之后,猛然涌来晚风,她情不自禁深深吸口气,险些窒息。 她低着头向前走,太后准备了泰倚殿供这些出来的女眷们休息聊天,沈婵儿准备去那里找个地方坐一坐,忽然身后有人叫她,她恍恍惚惚的回头。 第43章 风口浪尖 园子外灯光不是很足,若是距离远,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见一个袅袅婷婷的女人施施然朝她走了两步,露出一张圆润的笑脸,皮肤干净,一双眼睛总是眯着,叫人看不清到底是大还是小。 沈婵儿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眼前人是谁,敛衽行礼道。 “二嫂。” 二少夫人哪里敢接沈婵儿这一礼,赶紧双手扶起她,淡淡笑了笑。 “公主这是要折杀妾身了。” 沈婵儿知道二少夫人只是开个玩笑,她也跟着附和一声,看出她眉间心事重重,心中料定,她定是有事来找她。 果然,二少夫人叹了口气,看向西方的明月。 “也不知你二哥现在如何了。” 提到南荣铮,沈婵儿心中留了个心眼,巧笑一声道。 “二哥被大伯留在西部边陲镇守,只是收拾一下残局而已,现在已经全方面收兵,各国都没有实力再首先开战,二嫂不必太过挂心,说不定二哥明儿一早就回来了呢。” 二少夫人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拉起沈婵儿的手道:“我只求他们几兄弟和睦相处,都是一家子人,干什么总是挣来抢去,到最后,抢的还是自己家的东西。” 二嫂意有所指,指的是什么沈婵儿只能装作听不懂,这位二嫂虽然在府中不声不响,在长房那边却是个特别的人,因为二哥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御医查明,是二哥的原因,奶奶恐怕委屈了二嫂,便对她格外照顾,府里的人也就没人敢欺负她没有子嗣,大伯更是赞许她是刚烈女子,就算一生无子,二嫂也从不说过继一个到自己名下。 看她失神,二少夫人红了眼圈,瞅着她凄苦的道:“七弟妹,二嫂有事求你。” 沈婵儿终于等到她说这句话了,微微笑了笑,瞅着她道。 “二嫂但说无妨。” 经过二嫂的描述,沈婵儿才知道前几天在二哥身上发生的事情,南荣铮用卑鄙手段抢走南荣锋的城池之事,不知是谁给捅到了大伯和父亲那里,大伯作为南荣铮的生父,气的浑身都在颤,大喝一声朽木不可雕也,便下令将二哥禁锢在了西北,等他立了头等功才能回到南荣府,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会再有战争,二哥也没有机会立功,那就代表南荣铮要一生憋屈在西北。 二少夫人说到最后,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沈婵儿忽然发起呆来,如果二嫂知道南荣铮在外面养小,还怀了孩子,还能看到这样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么? 她忽然觉得头疼:“那二嫂想让我做什么呢?” 二少夫人赶紧道:“现在七弟事业蒸蒸日上,且跟皇上九亲王都走的十分近,想求你帮忙说说情,让皇上下旨,调你二哥回京吧。”沈婵儿皱眉道:“可是调兵一事全归南荣府管啊。” 二嫂一听这个,脸上一暗,顿了顿,便失声痛哭起来:“那你二哥要怎么办?难道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西北了么?” 沈婵儿也觉得十分难办,叹口气道:“二嫂先别伤心,大伯也只是一时生气,等气头过了,就能调二哥回京,父子没有隔夜仇。我再想想办法吧,能帮忙我一定帮忙。” 她受不了女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若是再说出他死了我也活不成的话来,她就更无语了,只能简单做个承诺,看机行事吧。 二少夫人得到沈婵儿的保证,连哭带笑起来:“七弟妹可要当个事情办,这件事就拜托给七弟妹了。” 沈婵儿连连点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灯笼下站着一个身影,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她心头一暖,草草的对二少夫人道。 “就这样吧二嫂。” 说完,就朝那个身影走过去,看她撩起裙角快步奔过来,那个身影笑意吟吟地伸开胳膊,沈婵儿顺势就钻了进去。 “娘……” 她伏在三姨太的怀里,就不想出来,眼圈里热热的,自从西北回来,她根本没空回沈府看看,沈府似乎为了避嫌,也没人来看望她,直到今天才看到这个温暖的女人,每次看到她,沈婵儿都会觉得很软弱,卸下所有防备之后,那种深深的疲惫涌上来,委屈的很。 三姨太搂着她,欣慰的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趴在娘怀里哭。” 沈婵儿想了很多,但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了嗓子眼,无从说起,最后,只能哽咽着说出一句话。 “娘,我撑不住了。” 三姨太虽然不喜过问世事,但也长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将身边的事情看在眼里,虽然明白其中内情,却从不想参与,今儿终于轮到了她宝贝女儿身上,她不得不站出来教教女儿,免得她走错了路。 “六儿,七少爷平步青云,不是那么简单的,朝廷露了这么一手,七少爷立马变成了南荣府的对立面,就算他是南荣府的少爷,但也只是个庶子而已,如果南荣府想打压七少爷,你们的日子将不会好过,而这也正是朝廷想看到的结果,娘说的这些,六儿想过么?” 沈婵儿点点头,她当然想过,所以说,皇帝将他们夫妻推上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等着南荣锋做出决定,她记得在西北大营,皇上对九亲王说过的一句话:“朕还没有收网,九皇叔怎么就先灭了自己的志气呢。” 原来这张网在这里。 三姨太看到她点头,方才放心的笑了笑,拉开她,发现她已经哭花了小脸,好脾气的嗔道。 “一点长进没有,还是动不动就哭鼻子。放心吧,你父亲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会让七少爷夹在南荣府和朝廷中间,或许这么一夹,对七少爷是个绝好的机会呢,只要看七少爷的城府了,如何巧妙的利用。” 从宴会上回来,已经是半夜,京城的夏夜比起西北大营有些干燥,没了那种闷湿的热浪,舒服很多,沈婵儿靠在马车里,听着咣当咣当的响声,回想起三姨太的话,再看看边上睡的正酣的南荣锋,他有没有计划?今儿的遭遇,或许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内了。 到了自己的院子,沈婵儿嘱咐小幽幼柳去煮些醒酒汤,她站在床边看着南荣锋,他似乎喝的多了,很难受的样子,眉头一皱一皱,一会儿一阵呕吐,满屋子全是污秽的酒气,沈婵儿只能捂住口鼻将全部窗子打开。 “七少夫人,四少夫人那里似乎出了事。” 李妈犹犹豫豫地对她说,还说今儿下午四少夫人那里已经来了四拨人请沈婵儿过去一趟。 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头问道:“又来人了?” 李妈也知道是半夜了,但那边催的紧,看似很急的样子,也只能禀告给沈婵儿。 见李妈点点头,沈婵儿擦了擦南荣锋的额头,淡淡的道。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 李妈走后,南荣锋的手猛的扣住沈婵儿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手心烫的惊人,沈婵儿往出拽了拽,没拽动,南荣锋嘟嘟囔囔的道。 “不要走么,就在我身边好不好?” 沈婵儿无奈:又来了。南荣锋每次喝过酒都会一副小孩子的模样,患得患失,但她却十分的心疼他,似乎是清醒的时候撑的太苦,才会在酒醉时露出这种神态,而醒来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能柔声道:“我不走,你先松开手,我去帮你拿醒酒汤。” 南荣锋喝过酒之后是很乖的,让他放手就放手,沈婵儿站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正巧小幽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没看到幼柳,她淡淡问道。 “幼柳呢?” 小幽将碗放下,简单道:“听说是四少夫人那里有事,直接被叫过去了。” 第44章 月黑风高 沈婵儿皱起眉头,怎么这样缺人手?她担心可能是出了大事,就回头对小幽道。 “你喂七少爷喝了醒酒汤就去睡吧,我去四少夫人处瞧瞧。” 小幽乖声答应了,沈婵儿推门走了出去,总觉得今晚有些不对劲,但她抓不住那种感觉的头绪,也只能摇摇头朝前走。 今儿是个月圆之夜,月华泻下,像是在地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走下台阶来,只觉得李妈手里拎着的灯笼都没了亮度,光芒被月光夺了去,沈婵儿抬头看了看明月,心中惦记四少夫人那里的事情,淡然道。 “把灯笼熄了吧,看得见。” 李妈也觉得在这大标月亮地点灯笼也没有必要,就将灯笼熄灭,没有了灯笼吱嘎吱嘎的声音,两人走的轻快起来,来到四少夫人住处,才知道真的是出事了。 四少夫人的宝贝俊儿,不知怎么,今儿发了一整天的高烧,叫来了所有的府医诊治都于事无补。沈婵儿进门,直直的就看到四少夫人死死的抱着俊儿,目光呆滞地瞅着一处,脸色惨白,这一天折腾的不轻,又没个人来照应,四哥死的早,留下这孤儿寡母,就算四少夫人再强势,但毕竟是个女人,瞅她的表情,像是吓傻了一样。 “俊儿怎么样?” 沈婵儿进门先是轻声问了句,听到她的声音,只听四少夫人“哇”的一声哭喊出来,破嗓而出。 “可要了我的命啊……” 身边的嬷嬷立马紧张的道:“别哭,吓醒了孙少爷又要哭出火来。” 四少夫人的哭声立马憋了回去,就像一个正在放音的大喇嘛被人一拳打瘪了一般,硬生生收了回去,抽噎起来。 沈婵儿叹口气,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怀里孩子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她对周边的人道。 “是谁让少夫人这般抱着孩子的?这还是要捂出火来,拿酒来,给孙少爷擦擦身子。” 几个嬷嬷凄苦着脸对她道:“不是我们几个让四少夫人这般抱着孙少爷,是四少夫人不放手,还有,孙少爷离了四少夫人的怀里就哭闹个不停,更是哭出火来,我们真是没办法啊。” 沈婵儿揉了揉额头,走到四少夫人身边想要抱下孩子,轻声软语的道。 “四嫂,是我,你把孩子给我,我会帮你。” 四少夫人毕竟是个寡母,她的生命里除了俊儿,再没有别的支撑,眼瞅着这个宝贝疙瘩奄奄一息,惊吓了一整天,现在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嘴里喃喃道。 “报应……报应啊……是大少爷来找我了……” 沈婵儿心中顿时唬了一跳,对身后的所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你们围在这里,四少夫人没办法放松。” 下人们觉得七少夫人说的有道理,赶紧张罗张罗都撤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沈婵儿捏了捏手指,柔声道:“四嫂,你把孩子给我,我会帮你保护好的,你也累了。” 她要上手抱孩子,却被四少夫人一巴掌打开,只听“啪”的一声,沈婵儿的手背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她震惊的看着四少夫人:“四嫂。” 四少夫人此时已经红了眼睛,恶狠狠的瞅着沈婵儿,脸色惨白的道:“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他是想给我下马威吗?想把我的孩子也变成大少爷的孩子那样吗?你回去告诉他,不可能!” 沈婵儿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疑问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四嫂。”觉得这句话没有分量,又补了一句:“如果四嫂不相信我,今儿寻我来做什么?” 一听这句话,四少夫人像是忽然想起了叫沈婵儿来的目的,抱着孩子站起来,楚楚可怜的冲着沈婵儿道。 “七弟妹,你瞧瞧,你瞧瞧俊儿是不是很可爱……你瞧瞧……” 沈婵儿纳闷地瞅了一眼,然后点点头:“是很可爱。” 四少夫人发了疯一般的念叨:“我不能让俊儿离开我,所以我求你,让他撒手吧……我绝不会将他做的事情说出去,求他放过我的孩子,大哥的孩子……大哥的孩子就是这样瘫痪的……”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冷的彻骨,孩子,全是孩子,为何全要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她呆呆的看着那张不谙世事的小脸,或许他此刻都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如何。真的会是他做的吗?她已经失去了浑身的温度,任凭四少夫人扯着自己的裙角,站的不稳,险些跌坐在地上。 “你知道了他什么秘密?” 四少夫人想要求沈婵儿,就只能全盘托出,低着头道:“是我,是我和他,共同给大哥的孩子吃了药,这也是我的报应……报应啊……这种药,这次用在了我的俊儿身上啊……” 沈婵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四少夫人屋子走出来的,只记得李妈迎了上来,关切的问俊儿情况怎么样,她也只记得自己答了两个字:“不好。” 月光还是一样洒下来,却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明亮,隐隐晦晦地扣着这个南荣府,沈婵儿使劲的呼吸,还是觉得空气不够,呼吸困难,她不禁问李妈。 “我今儿很累了么?怎么提不上来气。” 李妈不知道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很肯定的对她道。 “小姐确实是累坏了,今儿折腾一整天了。” 她点点头,可能真是这样吧,她深深提了口气,勉强能感觉到自己还有心跳,才又向前迈了两步。 走进院子,她仍是低着头,忽然听到身后李妈轻喝一声。 “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她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小幽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口,见到她们回来,赶紧拉紧身上的衣服,像是忽然冷风嗖嗖一样。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抬腿就朝屋里走去。李妈忽然觉得情况不妙,但是阻止已经晚了,见沈婵儿一步不停的朝屋里走,她只能心惊胆战地跟上,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了才好。 走到门口,小幽啜泣着跪在她身边哭道:“七少夫人……” 她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却感觉到全身都在颤抖,险些没有推门的力气,进了门,扑鼻一股糜气,她眼前一黑,慢慢走到床边,只觉得一阵阵恶心,搞不明原因的,就是想吐。 南荣锋趴在床上,还在熟睡,沈婵儿手里攥了一把刀,直直的站在床边,门外传来李妈带着哭腔打骂小幽的声音。 “哎呀你个不要脸的啊!你害死我们小姐了!怎么养了你这样个白眼狼啊!你的老天爷啊……” 后面还伴着小幽委屈的哭声。 沈婵儿却没觉得心里多么痛,只要这一刀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冷静,她也劝过自己,南荣锋本来就是女人成群,在她面前调情的都有,但都没有这次刺激大,她稳稳的拿着刀,连一丝颤抖都没有,终于体会到了南荣锋射那一箭时的心情。 李妈这时轻声哭着走进门,正巧看到沈婵儿拿着刀,盯着南荣锋瞧,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她赶紧颠着小脚跑上来,一把握住沈婵儿的手腕,泪如雨下,苦口婆心的轻声道。 “小姐啊,你想开些,为了个男人不值当啊……小姐你哭啊,哭出来就好了……” 沈婵儿不知道想了什么,只觉得嗓子发紧,心里发紧,紧的她直难受,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当初能射出那一箭,她应该也能捅上这一刀吧。 她这样想着,就猛然如离弦的箭,脱开李妈的控制,直直的扑了过去,或许是南荣锋被吵的已经快要醒,也或许是他睡觉时都能感觉到杀气,在她的匕首快要落在他身上时,突然奋力翻转,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南荣锋震惊的大喊道:“你疯了!” 沈婵儿冷笑一声,确实很像是疯了,这根本不像她,但她真的撑不住了,没了南荣锋对她的专一,她真的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左右都是一死,一起死了最好。 眼瞅着月光下,沈婵儿像是视死如归地笑了一声,又是一刀刺了过来,李妈惊叫一声哭倒在地,南荣锋已经一把擒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着实被她气到了,用了死力,沈婵儿只听嘎嘣一声,整条胳膊传来碎骨般的疼痛。 她闷哼一声,连惨叫都懒得喊,便觉得眼前慢慢漆黑,如果能一直黑下去就好了。 第45章 活出精彩 李妈见那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堪堪从地上爬起来,大哭着跑上去,抱起已经如一缕可怜飘絮一般的沈婵儿,又哭着慢慢走了出去。 南荣锋气的不轻,宿醉更是让他头疼欲裂,被沈婵儿一闹,只觉得异常烦躁,大声喝问道。 “她到底怎么回事!找死吗!” 李妈抱着沈婵儿刚刚走到门口,凄凄楚楚地回头看了眼南荣锋,真的无话好说,面对姑爷,已经心灰意懒了。 她最后只能道:“七少爷,我们六小姐撑的好苦……” 南荣锋一愣,李妈向来叫他姑爷,这次却客客气气的叫了声七少爷,因为头痛欲裂,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忽然看到床上的血迹,还以为是那把刀刺伤了沈婵儿,心里一动,动身想去追,但是想到刚刚那个女人浑身的杀气,又气的倒回床上,头一次遇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翌日一早,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叽叽喳喳的小鸟在南荣府上方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原来是有一位美如天仙的女子站在院子里,撒下稻谷,静静的看着鸟儿们下来吃,但也只是一只手,另一只手被绷带绑着,吊在脖子上。 李妈端来一盆洗脸水,远远的看到沈婵儿表情沉静的喂鸟,像是昨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般,但是她知道六小姐心里苦,苦到了极处,便什么都是甜的了。 “小姐,来洗脸吧,老妈子我今儿亲自上手,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 沈婵儿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失笑一声道:“倒是该好好打扮,最近折腾的灰头土脸的。” 李妈知道,女人打扮漂亮的就会心情好一点,既然小姐这样配合,她也真心的高兴,就算是小姐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揭穿,那太残忍。 她帮沈婵儿洗了脸,梳妆时,沈婵儿特意让她帮自己梳了个懒云髻,发髻之后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散散的别住,远处看去,宛如一朵娇兰。 没想到沈婵儿今儿竟然选择了五姨太留下的那根簪子,李妈帮她别在头上之时,只瞧到镜子里沈婵儿带笑的脸,像是在仔细欣赏镜子里的美人儿,心情不错的样子。 李妈总觉得情况不太对,但是她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往好了想想,或许六小姐想开了,戴着那根簪子出门就是一个很好的印证,六小姐要斗小三了! 但是她知道这样想也只是自欺欺人,六小姐的脾气她很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早饭沈婵儿也吃了挺多,李妈看着她心平气和的吃饭,时不时的问上一句。 “小姐,尝尝这道菜,听说很补养皮肤呢。” 沈婵儿点点头,眯着眼睛夹起来,连看都不看就吃了下去,回头瞅着她笑道。 “嗯,多吃些芹菜确实有好处。” 李妈愣住了,随即就红了眼圈,低下头去,嗯了一声答应着,却止不住的流眼泪。 她吃的哪里是芹菜,明明是蒜薹。 吃过饭,沈婵儿穿上很久不穿的新衣服,站在镜子前给李妈看,还笑道。 “好看么?这以后真应该换一换品位了。” 李妈只能连连点头,笑道:“好看,小姐长的美,穿什么都好看。” 沈婵儿难得眯着眼睛笑,然后当先走了出去:“走吧。” 李妈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去,但只要能出去走走,也是很好的,只能紧紧在后面跟着,却见她是朝南荣锋的屋子走去,心里顿时打起鼓来,紧紧的瞅着沈婵儿的背影。 她的背挺的很直,步伐纹丝不乱,轻盈又优美,像是去赴一位翩翩佳公子的邀请一般,美不胜收。 进了门,阿满告诉沈婵儿道。 “主子爷出门去了,听说是被王将军找了去。” 李妈着实惊了一跳,王将军找南荣锋,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转眼看沈婵儿,她似乎没听清是哪位将军找南荣锋一样,只是笑着道。 “那我在这里等吧。” 说完,真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等了起来,阿满不好多说什么,吩咐下人上果盘,茶点。 透过敞开的房门,沈婵儿静静的看着门外花坛里的牡丹,盛夏了呢,忽然想起上辈子知道的一篇文章:牡丹的拒绝。一阵清风徐来,妖艳鲜嫩的盛期牡丹忽然整朵整朵的坠落,铺散一地绚丽的花瓣。那花瓣落地时依然鲜艳在地上,犹如一只奉上祭坛的大鸟脱落的羽毛,低吟着悲壮的悲歌离去。 “主子爷回来了。” 忽然听到门外的声音,沈婵儿从刚才的思绪中转回神,抬头便望见南荣锋走进房间来,他看到她只是冷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朝里面走去,似乎昨晚的气还没有消。 李妈见沈婵儿直直的看着南荣锋,担心她又来昨晚的那一派,只是站在她身边不肯走,沈婵儿却对她道。 “放心吧,你先出去。” 李妈看了眼南荣锋,担着一份心,无声的叹口气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南荣锋仰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瞅着她,沈婵儿忽然想起了新婚之夜,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而她今儿要说的话也跟新婚之夜差不多,没想到两个人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来了。 她瞅着他,平静的道:“还记得咱们的交易吗?” 南荣锋眯缝的眼睛里闪了一丝光过去,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瞅着她,笑道。 “哪个?咱们似乎只有交易。” 沈婵儿失笑一声,心里倒是承认他说的话,他们从相见那一刻起,就在不断进行着交易,两个人没有相互利用,似乎都相处不下去。 她淡淡道:“我帮你找出真凶,你帮我逃离南荣府。” 南荣锋抬起眼皮盯着她瞅,搞不明白她今天干什么,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他认真的瞅着她,忽然问道。 “抽风的劲头还没过去?”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什么都过去了,咱们也该干正事了,你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是吗?” 南荣锋咬着牙瞅着她,忽然站起身两步蹿到她眼前,双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死死的盯着她的目光,恶狠狠的道。 “怎么?将沈丹河捞了出来,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沈婵儿没想到他一张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已经没了知觉,抬起头迎视他的眼睛,冷笑一声道。 “还请七少爷有点自知之明。” 南荣锋冲天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将她拎起来摁在床上,双手紧紧的掐着她的手腕,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冷声道。 “你以为你离开南荣府还活的成吗?好!好啊!我就如了你的愿,一切等你帮我找出真凶再说吧!” 他一边恶狠狠的说一边撕扯她的衣服,沈婵儿这次真的觉得脏,很脏,忽然想到上辈子曾经跟女伴们常说的一句话:自己的牙刷被人拿去用了,再拿回来你还想用吗? 很疼,她一阵阵皱眉头,他发起火来毫不怜惜她,甚至比第一次还疼,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一片闪过小幽来,她昨晚也躺在这张床上,他也是这样对她? 她觉得实在想不下去了,又来了那种恶心的感觉。 南荣锋发泄了他的怒气,一句话不说的走出了屋子,沈婵儿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李妈含着泪走进来,看到她浑身被撕烂的衣服,更是落下泪来。 一边帮她收拾一边道:“这是何苦……何苦啊……” 沈婵儿不知道是何苦,她只知道,她只要唯一,不会因为来到了古代而妥协,如果这个世界不能容忍这个念头出现,那么她宁可与全天下对抗。 临走时,沈婵儿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放在了桌子上,李妈才明白过来,她今儿为何选了这根簪子。 第46章 犹如织网 这下两人像是撕破了脸,南荣锋一连好几天不露面,沈婵儿也是过自己的日子,甚至还安排了小幽住进院子,怎么说也是南荣锋的女人了,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小幽见到沈婵儿时,像是耗子见到了猫,怕的浑身发抖,沈婵儿实在是拿不出伟大的胸襟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李妈道。 “安排了吧,有什么事情你看着就行。” 李妈正好得到个惩治小幽的机会,痛快的咬牙切齿,乐呵呵的道。 “好嘞!小姐就好生坐着瞧吧!” 李妈将小幽拎出去之时,沈婵儿情不自禁又瞟了小幽一眼,从上次南荣锋遇袭负伤之时,她就发觉小幽不是一个简单的丫头,心机不浅,所以尽量避免让她接触到重要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这丫头狗急跳墙,竟然豁出去了,她成功了便也罢,若是南荣锋根本不记得,死活不承认,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发现小幽楚楚可怜的回头望着她,她不禁勾起嘴角,对李妈道。 “别弄死了就行。” 李妈得到这句话,简直爽死了,高声道:“小姐您擎好吧!” 门被关上那一瞬间,听到小幽终于禁不住恐吓,撕声哭喊出来。 “七少夫人——” 沈婵儿似乎没听到,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对身边的幼柳道。 “去四少夫人处瞧瞧。” 幼柳早就知道昨晚的事情,此刻正在气头上,又说去四少夫人处,当即怒道。 “还去?上次就是因为去她那,小姐才……” 沈婵儿转头看她一眼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明白吗?” 幼柳看出沈婵儿脸色不悦,赶紧咽回了下句话,怯生生的点点头。 到了四少夫人的住处,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或许是两人来的太早,对于四少夫人这样的寡妇来说,起的早起的晚都无妨,日子倒是过的清闲自在。 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似乎是感知到这个院子里的宁静,所有人都慢慢的挪动,轻拿轻放,晨曦落在雨水打过的树叶上,闪动绿莹莹的光亮,偶尔有些刺眼。 沈婵儿知道四少夫人昨晚可能并没有睡,今儿早上也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便在客厅里静静的等着,还记得这个院子里有几盆素冠荷鼎,她正好瞧到了一盆,跟郑白羽拿走的那盆很像。 正想到郑白羽之时,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放下摸着叶片的手,转回身来。 “这一大早上的,还亏得七弟妹记得四嫂。” 今儿再出现的四少夫人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或许是昨晚真的吓傻了。沈婵儿点头行礼道。 “四嫂早。” 四少夫人赶紧道:“别别别,这府里恐怕只有已经过世的老侯爷经得起你这一拜。” 沈婵儿失笑道:“四嫂说笑了,俊儿怎样了?” 四少夫人端着茶碗,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传来淡淡的声音。 “好多了,御医说只要挺过今晚,就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沈婵儿像是松了一口气,舒心道:“那可好,若是当初大哥的孩子也能碰到这样医术高超的御医,怎么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说着话,沈婵儿叹了口气,四少夫人笑了笑,抬头对自己的丫头道。 “你们出去吧,我跟七少夫人说说体己话儿。” 屋里瞬间退了个干净,沈婵儿回头看了眼幼柳,幼柳也点点头走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两个眼神闪烁的女人。 四少夫人与沈婵儿对视了一刻钟,然后才抚着额头失笑道。 “原本以为七弟妹只是被七少爷保护在羽翼下的小鸟儿,却没想到小鸟儿也有翅膀长硬的时候。” 沈婵儿诚心的接受她的夸奖,轻笑一声谦虚的道:“四嫂过奖了,只是寻自保而已,处在风口浪尖,再单纯下去就是自寻死路。” 四少夫人抚掌道:“说的好,你又是怎么知道大哥孩子的事情的?” 沈婵儿瞅了她一眼,端起身边的茶杯,用杯盖儿在茶叶上拨了拨,静静的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少夫人似乎很赞成一般的点点头,然后才看着她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七少爷的默许,恐怕我也没办法得手,所以这笔账的一半要算在七少爷身上。” 沈婵儿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没多少感觉了,只是淡然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对我无甚影响。” 四少夫人纳闷的道:“那你今儿来是做什么?” 沈婵儿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想是来关心一下四嫂的人,我听说四哥死后,四嫂因为悲伤,向托克要了一名会唱曲儿的丫头过来陪四嫂,不知那个丫头现在何处?” 四少夫人的眼神稍微一动,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低下眼睑瞅了瞅手腕上的伤痕,像是在等着四少夫人慢慢回忆。 四少夫人果然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笑道:“前段时间七弟说要个机灵的姑娘有用处,我把她打发过去了,怎么?难道七弟妹不知道这件事?” 沈婵儿哦了一声,抬起头笑道:“也是刚刚知道,我已经把她交给李妈了,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呢。” 四少夫人浑身一紧,直直的逼视着沈婵儿,盯了一会儿,又慢慢换上了一副悠闲的神态,仰回身子瞅着沈婵儿道。 “有什么话,七弟妹不妨直说。” 沈婵儿也喜欢开门见山,瞅着四少夫人道:“我只是来提醒四嫂,莫要叫别人当炮使了,四嫂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说完话,沈婵儿起身,施施然行了一礼,瞅着四少夫人笑了笑,走出门去。 听到她的脚步渐行渐远,四少夫人抓起手边的茶杯,用尽全力掼在地上,远远的传出“啪”的一声脆响。 沈婵儿和幼柳两人已经走出了月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幼柳浑身一抖,走近沈婵儿,低声道。 “四少夫人发的哪门子火气?” 沈婵儿轻笑一声,看着眼前墨绿色的树冠,从上面撒下斑斑驳驳的树影,撒在两人身上,有一种享受大自然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就站住了脚步,抬起头看着那一片树影,透过手指的夹缝,欣赏一寸阳光。 “要开战了。” 忽然听到沈婵儿的方向传来一句话,幼柳有些没听清,但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出声,也不便问,一脸纳闷地歪了歪头,正想等着她再说一遍,她却放下手臂,向前走去。 远远的遇到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沈婵儿抬头望了一眼,便已经低下头去,捡起了一小块玉石一样的鹅卵石,就在她起身之际,那两人已经擦肩而过,这一切都发生的这样安静。 沈婵儿看着手里那块鹅卵石,忽然想起自己胸前那块印信,方想起九亲王给她的警告:回到南荣府后,一切当心吧。 他们两人就像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她低身捡石,他仰头看鸟,相遇的这样自然,擦肩的这样刻意。沈婵儿无奈的勾起嘴角,看着那块石头越发认真起来,忽然感觉石头如波浪一般荡漾起来,她睁圆了眼睛,保持那一份荡来荡去的乐趣。 “小姐,姑爷或许是真的没看出是你来,不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 幼柳拿出手绢在沈婵儿的眼角擦了擦,引出一串水珠来,沈婵儿仰起头,透过那块晶莹的鹅卵石看着斑斑驳驳的碎阳,忽然感觉窒息。 自从回到南荣府,她就隐隐感觉有一张网已经织好,等着他们两人跳进来,经过九亲王的点拨,她似乎能看到那张网,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只能感觉那张网已经扣了下来,不断箍紧,直到将他和她在毫无危机意识下,勒死。 第47章 暗流涌动 晌午过后,天气闷热起来,到了酷暑时节,树上的蝉儿也不安分起来,沈婵儿本是不易睡熟,天气这样闷热,再加上蝉鸣聒噪,更是颇有些烦躁。平日里是南荣锋惦记着,派人给她送些冰块之类的凉物降暑,从两人翻脸之后,南荣锋嘱咐的冰块也停了,沈婵儿本身倦怠,也并没有打发人去吩咐。 院子里如下火了一般炙热,烤的地面上的植物蔫垂着脑袋,似乎人过去吹一口热气就可以燃起来,从门外走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带来大将军的话。 请七少夫人去大院。 沈婵儿答应了一声,起身去洗一洗脸上的汗渍,李妈纳闷的道。 “这好端端的,大将军这么会来请小姐过去?” 沈婵儿心里猜出七八分,却只是对李妈道。 “若是七少爷回来,叫他也过去一趟吧。” 这是从那次闹翻之后沈婵儿第一次提到南荣锋,竟然是这样平静的口气,李妈呆愣着点点头,嗯嗯两声。 因为天干物燥,大将军的院子里多了很多朝地上泼水的下人,见到她进来,都堪堪收回手上的水盆,唯恐泼到她身上去,纷纷站在一边给她让路。 “七少夫人。” 沈婵儿嗯了一声,走上台阶去,进了阴凉地方才舒服很多,没了刺眼的眼光,她才能看清屋里的布景。 跟父亲的院子有很大的不同,大将军的院子多了很多花花草草,这让人看不出是戎马一生的将军的房间,她正在欣赏,便听到埋在另一边树丛里传出个怅然的声音。 “今年恐怕要大旱了,百姓们颗粒无收,乃我大周的天灾之年啊。” 听出是大将军的声音,沈婵儿朝那个方向走了走,站定之后行礼道。 “大伯。” 大将军从花丛中抬起头来,发现是她来了,便笑着站起身,他起身之后沈婵儿才看到他手中捏着一把金剪,恐怕正在给花枝修剪腐叶。 “婵儿倒是来的及时,过来看看大伯这盆美人娇,哪里不太对劲。” 沈婵儿笑着点点头,施施然走了过去,发现这盆花长势很好,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是叶子边儿上却略显乌黑,渐渐枯萎起来,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她便往根子部分翻了翻,才找到问题所在,抬起头对大伯笑道。 “恐怕是哪个不小心的,挪动了这盆花,根子断了,只怕只能坚持一段时间了。” 一听这句话,大伯像是怅然若失一般,叹了口气,然后还没等沈婵儿反应过来,他已经手上用了力气,将整盆还在繁盛时期的美人娇连根拔了起来。 大伯仔细检查了下根子,点点头惋惜的道:“果然是根子断了,这花啊,跟人一样,如果断了根基,即使外面长的再好,也只是虚假繁荣而已。” 沈婵儿眼瞅着那像是被齐根剪断的根子,浑身慢慢变得冰冷,紧了紧袖口的拳头,不知不觉手心里已经满是粘腻腻的汗。 她不动声色的道:“是一盆好花,若是好好看护,应该会娇艳欲滴繁花常在,只是这大旱的天儿,恐怕这花也是不愿意长留吧。” 大伯笑了笑,拿起剪刀在她脸前指了指,笑道:“婵儿能看到这一面,大伯很欣慰呢,你和锋儿刚刚回府,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说了一些关于花儿的观点之后,大伯才像是进入正题,放下剪刀,回身擦了擦手问沈婵儿。 沈婵儿恬静的笑了笑道:“无甚不适应的,只是七少爷刚刚被封了将军,最近应酬多了起来,有些疲倦罢了。” 大伯点头道:“这是自然,既然当了将军,就要有当将军的样子,婵儿就该多多管束他些,少接触些鱼龙混杂的场合,等到了大伯这把年纪,就知道平静是福了,朝廷那边接触多了,恐怕并不是好事,还记得大伯曾经跟你说过,整个大周只有九亲王难以相处么?” 沈婵儿渐渐听出了大伯的意思,跟自己所想差不多少,她当然知道大伯的这句话,在西北大营之时,眼前这个人甚至想用南荣锋去拖住九亲王。 她笑着回答道:“当然记得。” 大伯嗯了一声,严肃起来道:“九亲王就是一只游荡在这四周的狼,他一直盯着咱们府上,若是有半点差池,恐怕连咱们府上也救不了锋儿,这些话大伯已经跟锋儿说过,不光是锋儿,每一个被封官加位的南荣府男丁,大伯和你父亲都要说教一番,就是担心这些小辈不懂得太多人情冷暖,以后怕是要吃亏。” 沈婵儿恭敬的道:“还是大伯想的周到,婵儿回去一定多加小心。” 大伯点了点头,又跟她说了些无伤大雅的旱情,百姓,之类的事情,才让沈婵儿回去。 她平静的踏出大将军的大门,一路如逛风景一般走回自己的院子,李妈不知为何也说不出话来,一直跟着她走到院子里,李妈终于开口问道。 “叫下面的人拿些冰块来吧,小姐可别热坏了。” 沈婵儿并没出声,只是点点头,上了台阶关上房门,再也没出来过。 直到走回屋里,听到关门声,沈婵儿才任凭双腿发软,靠在墙上,久久站不起来。 大伯这一招敲山震虎为何用在了她身上?他说的哪里是花,明明说的是她和南荣锋,意指若是南荣锋离了他的根子,就会被人连根拔起,不管这只手是谁的,南荣府也好,朝廷也好,左右是活不成的。 大伯又让她来听这一段旁敲侧击,恐怕也有提醒沈府的意思,南荣府和沈府唇亡齿寒,大伯想要警告沈将军,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她想把这件事跟南荣锋说说,但是他直到半夜也没回来,到了后半夜可算是回来了,却连她的院子都没踏进,直接去了书房,再没出来过。 沈婵儿只能熄了灯,自己上床躺着,仔细想着回到南荣府之后的事情。 先是四少夫人的俊儿发烧不退,紧接着四少夫人就将矛头对准了她,如果不是她事先调查过小幽的身世,恐怕很难想象四少夫人竟然派小幽来离间他们夫妻,四少夫人对南荣锋爱之深恨之切,足以看得出来了。 到底是谁对俊儿下了药?让四少夫人一下就怀疑到南荣锋身上?她不明白南荣锋到底有没有对俊儿下手,但是最起码这件事对南荣锋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可言,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对于这种毫无意义毫无把握的事情,他是连碰都懒得碰的。 如果四少夫人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今早过去提个醒,只是不想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候,四少夫人糊糊涂涂的又来插上一脚。 从直觉上说,沈婵儿不相信这次俊儿的事情是南荣锋下的手,那么……她冷笑一声,想起了她白天对自己说的话,她或许说对了:“要开战了。” 果然,第二天又闹腾起来了,四少夫人那里派了人来,禀告说孙少爷不好了。 沈婵儿还没吃早饭,赶紧跟着来人走了出去,走进四少夫人的院子才知道,不只是她过来了,上到奶奶,下到八少爷,都在场,分成两拨站在俊儿的小床两侧,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衣着,她的到来反而觉得有些多余。 进了屋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着,奶奶正坐在俊儿的小床边,一手握一个,握着俊儿胖乎乎的小手,八少爷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瞅着俊儿。 第48章 螳螂捕蝉 奶奶恶狠狠的放话出来:“若是叫我知道是谁想我南荣府断子绝孙!我一定让他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说完,奶奶似乎悲伤过度,摇摇欲坠起来,正在啜泣的四少夫人见状,赶紧扶住奶奶,哽咽着道。 “奶奶您可不能再有事了,您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这一大家子怎么活啊……” 奶奶虚弱的喘了两口气,转头心疼的看着俊儿涨的通红的小脸,马上要落下泪来。 “可有去找两位将军回来?” 奶奶问道,身边的洪艳低声道:“去请了,应该在路上。” 奶奶点点头,便去闭目养神了,脸上满是刚毅,横下一条心的感觉。 这时,门外又匆匆进来一批人,为首的是大少夫人,大少爷的嫡妻,因为是长嫂,对于下面的事情多上心一些,这次俊儿出事,她第一个想到去宫里请御医过来。 大少夫人让进来一个人,四少夫人赶紧起身,将那位老先生迎了进去,带着哭腔道。 “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俊儿……他不能有事啊……” 来人正是昨儿来过的御医,见到俊儿的状况,先是一惊,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奶奶见到御医的表情,当即就晕了过去,洪艳赶紧张罗人,将奶奶抬了出去,屋里有些混乱。 八少爷见到奶奶被人抬了出去,当即吵着要跟上,洪艳三番阻拦也拦不住,沈婵儿伸出手去,拉住八少爷的小手,蹲下身瞅着他,笑道。 “留下来陪七嫂看着小俊儿,好不好?” 八少爷长的很像南荣锋小时候,只是那双眼睛里少了些城府,多了些淘气,但是见到美如天仙的七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咬了咬下唇转头看着俊儿。 御医诊治了一番,只听俊儿哇的一声哭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四少夫人更是喜极而泣,冲过去抱起俊儿,不断轻轻拍打他的背,吓坏了。 御医松口气道:“暂时是救回来了,但是婴儿不会吐痰,若再有浓痰封住气嗓子的情况,恐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 众人再三谢过御医,有些送御医下去开方子,有些留下来安慰四少夫人,沈婵儿看了眼四周的人,冲手里的八少爷挤挤眼笑道。 “七嫂带你出去玩玩怎么样?” 八少爷的大眼睛转了转,点点头,两人一直走到树荫下,沈婵儿停住脚步,蹲下身,正儿八经的瞅着八少爷。 八少爷瞥了她一眼,忽然邪邪的笑了笑:“我七哥说你是全天下最笨的女人,我今儿倒要看看你能带我玩什么。” 沈婵儿一愣,没想到南荣锋在八少爷面前是这样形容她的,她有点无语,她笑了笑,在八少爷的胸前拽出一根红线来。 八少爷紧张起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红线,怒视着她。 沈婵儿笑道:“这个长命锁,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吗?” 八少爷看了看握在手里的长命锁,肯定的道:“我当然知道,是我的生母。” 沈婵儿笑了笑,点头道:“确实是你的生母留给你的,但是……是我亲手挂上去的。” 八少爷愣住,看着阳光下沈婵儿含笑的眼睛,那种洋洋洒洒的光从她的发间泻下,犹如一片片温柔的羽毛,从他脸颊细细划过,像是有一阵暖风吹来,将沈婵儿的馨香送进他的鼻子,八少爷有些恍惚,梦里的娘亲就是这样的。 跟八少爷分开之后,沈婵儿又回到了四少夫人之处,屋里已经静了下来,她走进门,回身将门关上,四少夫人一惊,立马转身瞅着她。 沈婵儿笑了笑,道:“四嫂慌什么。” 四少夫人见到是她进来,脸上有些惨白,将俊儿抱起来放在腿上,坐在床边,不耐烦的道。 “我身上已经没有你要知道的消息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若是你再来,恐怕七弟不会放过我。” 沈婵儿的眉头稍微皱了皱,怎么会提到南荣锋?她坐在四少夫人的对面,淡淡的瞅着她,忽然笑道。 “四嫂一直是七少爷的左膀右臂,这次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四少夫人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只是简单道:“世事难料,人情难存,更何况在这乌烟瘴气的南荣府。” 沈婵儿点点头,很赞同她的说法,然后道:“我想四嫂应该知道俊儿的毒跟七少爷无关了吧。” 俊儿发病两次,第一次四少夫人自己一人处理,只因那时她以为是南荣锋所为,但是她的心里还有南荣锋,若是这件事被捅出去,南荣锋恐怕就有了要命的把柄握在别人手上,但是这次闹的这样大,就证明四少夫人确定了俊儿的毒跟南荣锋无关,她便可以张扬开,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俊儿生命垂危,能抓住那个凶手最好,如果抓不住,也能博得众人的同情,若是俊儿有个万一,她也好借着别人的同情继续做她的四少夫人。 四少夫人没想到沈婵儿将她的想法想的这样透彻,抱着俊儿晃了晃,眼圈还红肿着,这种状态下跟沈婵儿对峙,着实让沈婵儿于心不忍。她只是叹口气,道。 “我记得我上次跟四嫂说过,莫要让别人当枪使了。” 四少夫人眼神猛然一亮,紧接着就隐忍下去,看着俊儿的小脸,淡淡的道。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沈婵儿笑了笑,道:“俊儿的毒,是冲着七少爷而去的。” 四少夫人完完全全愣在原地,等着沈婵儿继续往下说,沈婵儿发现她并没发现这里面的事情,其实想想也情有可原,置身事外的人才能保持心明眼亮,四少夫人已经被俊儿的毒折腾的日渐憔悴,又哪有心情想这些东西。 沈婵儿站起身,手指在桌子上慢慢划过,双脚慢慢走动,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娓娓道来。 “这个人定是知道四少夫人与七少爷曾对大哥孩子下毒的事情,这就是他的切入点,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恐怕这件事也兴不起来。” 她说到这,四少夫人苦笑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沈婵儿抚掌道:“正是这一点,那人利用了这一点,将同样的毒放在俊儿身上,四嫂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七少爷下的手,所以……四嫂让您的心腹丫头小幽,爬上了七少爷的床,我说的对吗?” 听她直接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四少夫人直直的看着她,忽然笑道。 “继续。” 沈婵儿摇头苦笑道:“结果,我因为一时疏忽,果真上了四少夫人的当,跟七少爷闹翻,这正是四少夫人想要的结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七少爷伤心欲绝,为俊儿报仇。也正中那人下怀,他的目的就是卸掉南荣锋的所有臂膀,让他孤立无援,但他自觉没有四少夫人您了解七少爷,便只有利用您的手。” 四少夫人越听脸色越白,最后竟然紧紧的捏起了手指,俊儿吃痛,哭了出来,四少夫人才赶紧松手,轻声轻语地将俊儿哄睡着,然后转过身看着沈婵儿,看到她脸上的淡然,失笑道。 “老天让你与七弟相守,真是开了个玩笑。” 沈婵儿有些没听懂四少夫人的话,只能浅笑道:“这倒是,不过那人也许算错了一点,就算我跟七少爷分裂,也打击不到七少爷,我在他心里,或许什么都不算。” 沈婵儿说着这句话,转到桌子对面,背对着四少夫人,手里轻轻的捏着那盆素冠荷鼎的叶子,一圈又一圈的拨弄,眼神里却一片空洞。 第49章 转机来了 四少夫人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惊回沈婵儿飘离的神思,她转回身,看到四少夫人瞟了她一眼,摆摆手道。 “但是那个人也知道选对了人,选了我来对付你们两个,恐怕整个南荣府后院,也只有我知道七弟妹对于七弟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沈婵儿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草草的道:“我今儿的任务完成了,四少夫人以后多留个心眼便是了。” 说完,欲走到门口推门离开,忽然听到四少夫人的话,又定在了原地。 “还记得五姨太的死吗?” 沈婵儿心中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的冷汗,如果这件事跟五姨太的死有关系,恐怕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又是一潭搅不开的浑水,将她一步步陷进去,溺死在漫无边际的沼泽里。 看她站在原地深呼吸,并没有回头,四少夫人淡淡的道。 “害了五姨太的真凶就在咱们府里,我一直纳闷七弟明明已经知道真凶是谁,却时隔六年都没有动手,他只是推说时机未到,但是王氏已经阖府罢黜,他的心狠手辣一点没变,迟迟不动手不是他的性格。” 沈婵儿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她伸手扶住门,眼前又出现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她并不想听到一丝一毫关于南荣锋的事情。 四少夫人的笑声刺耳的传过来,像是嘲弄,也像是讽刺。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是因为你,又是因为你,因为你们之间的协议:你帮他抓住真凶,他帮你逃出南荣府。” 沈婵儿浑身如筛糠一般的发抖,使出全身力气推开门,全然不顾地跑了出去,她从来没有逃的这样快,只是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但四少夫人似乎找到了让自己痛快的方法,在身后冷笑道。 “你以为他自己没有办法抓住那个人吗?你以为他真的是因为用得上你才跟你定下协议吗?他只是不想让你走罢了!” 这两句话就像一根根刺,胡乱捅在沈婵儿右边胸口,涓涓细流从心口流了出来,应该是鲜红色的,让她很难堪,很窒息,她以为她可以独当一面,却一切都在南荣锋的掌握之中,他静静的瞧着她,像是看跳梁小丑。 四少夫人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那个人挑人的眼光很准,挑中了四少夫人,而四少夫人也确实很了解南荣锋的软肋,只是一招,就将那把刀转移到了沈婵儿手上,让沈婵儿去割断他们两人的联系,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发生,尘埃落定,她又能怎么办。 沈婵儿一直在睡睡醒醒中,不知道是到了什么时候,只觉得头很疼,今儿从四少夫人处回来就一直是这样,晚饭更是没什么胃口,似乎总是能闻到四少夫人那满屋子的药味,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吃了没几口,就跑出去吐起来。 幼柳担心的要死,李妈倒是不紧不慢的,喜滋滋的去厨房端来一碗酸梅汤,哄着沈婵儿道。 “解暑的,小姐喝了这个会好很多。” 沈婵儿点点头,扶着脑袋,也觉得可能是这几天折腾中暑了,喝了一口那酸酸甜甜的汤水,觉得顿时很开胃,没等李妈再劝,已经一口一口喝了精光。 李妈和幼柳关门出去之际,沈婵儿并没有睡着,李妈惊喜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 “转机来了,转机来了。” 因为真的全身乏力,她只能听过就算听过,根本没在大脑里过一过,便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李妈这一晚倒是没睡着,一会起来溜达溜达,一会起来喝点水,望望外面的月亮,吵的幼柳也是睡不好。 “睡觉吧,看把你高兴的,谁都说不准呢。” 李妈露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架势出来,肯定的点点头,忽然听到外面有开门声,顿时激动的穿上衣服,颠着小脚跑了出去。 幼柳在屋里仔细听着,隐约传来外面的声音。 “主子爷今儿要睡哪里?” 好像是侍卫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七少爷无力的声音,淡淡的道:“书房吧。” 再然后就是断断续续传来李妈的声音:“没错的,喜欢吃酸的,又乏力恶心,像是中暑,但我瞅着怎么都不太像中暑,我觉得肯定没错了。”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风风火火开门的声音,一连串不歇气的脚步声,伴着李妈大笑的声音。 “姑爷轻着些,小姐这时候可禁不住吓。”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天气又热,被子根本盖不住,掀开来,一阵风吹来,稍觉得好一些,不知怎么,身子像是越来越娇气,一点点的声音都能将她吵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近来还特别烦躁,搞的她心烦意乱,从来没有这样不淡定的时候。 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她本身就是醒了,又听到这一声,更是彻底的睁开了眼睛,睡意全无,她缓缓转身,以为是李妈来瞧她的病,没看清黑暗中的人影,只是淡淡的道。 “无事了,放心去睡吧。” 那人只是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并不出声,沈婵儿一惊,仔细听了听脚步声,方才辨别出这人是谁,她咬着下唇,紧紧闭起眼睛,装睡。 “怎么不遮蚊帐?这个季节蚊子可是很凶。” 沈婵儿不想理他,赌气道:“那就帮帮忙,点蚊香吧。”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不满意的道:“都这个身子了,怎么能点蚊香?对身子不好。” 沈婵儿一愣,这回是彻底的瞪圆了眼睛,她今儿的状况太反常,李妈又是那个表情,到了晚上,好久不见的南荣锋竟然也摸了进来,就算她再迟钝,也略微想到了原因。 她立马坐起来,南荣锋也坐在床边,正好迎上南荣锋含笑的眼睛,越是看他这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她越是烦躁,大声道。 “不可能!” 南荣锋心情好的时候,宠着她发脾气,所以郑白羽曾说过,沈婵儿的脾气都是南荣锋宠出来的。 南荣锋装作掐指一算的样子,然后憋不住笑着对她道:“算了算日子,应该是了。” 沈婵儿有些接受不了,她知道自己跟南荣锋不可能有长久的未来,从来没想过要孩子,每次他睡着之后,她都会吃一些红花,效果一直挺好,只有上次因为小幽的事情,两人都处在怒急状态,一时忘记了,不会就这样巧吧。 看她呆呆的倒在床上望着棚顶,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南荣锋唬着脸,掐了掐她的脸蛋,不满的道。 “这是什么表情,你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 似乎真的是怀孕反应,沈婵儿现在情绪特别不稳定,拿起枕头砸在他身上,委屈的道。 “你好几日不回来,今儿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凶我吗?接着凶啊,干什么大半夜摸上我的床。” 南荣锋笑嘻嘻的接住她的枕头,平日里看沈婵儿都是淡淡的,让人赏心悦目,却没有此刻这般真实,瞅着她娇嗔的样子,他就禁不住将这几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向她的方向凑了凑,搂着她哄道。 “好了,别闹了,这不是为了让那个幕后人以为我上当了么,那天晚上你走之后我就知道那人是小幽。” 沈婵儿顿时立起眉毛,嗔道:“那你!” 南荣锋赶紧道:“嘘……你现在不能生气,我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警告过她,出门就当做已经发生了什么,否则她也无法交差,没想到那丫头确实机灵,听懂了我的意思。” 沈婵儿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说,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是他自己要往里面跳,那么四少夫人那里? 南荣锋闻着从她发间传来的馨香,有些昏昏欲睡,缓缓道:“八弟已经把俊儿的药换了。” 一听这个,沈婵儿就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却一时间没找到从哪一个点开始是上当了。 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道:“八……八少爷?” 第50章 太医把脉 要知道,那才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不过想了想之后,沈婵儿也觉得没什么,有南荣锋这样一个训导员,再加上交给八少爷的任务并不是很难理解很难做,只要八少爷够聪明,就可以胜任。 听她话里的感觉,南荣锋禁不住笑了一声道:“要不是八弟今儿跟我说,不仅我让他换掉俊儿的药,你也让他这样做,我还不敢今晚就告诉你这些事呢,本来想着就让你误会下去,这场戏还好演些。” 沈婵儿郁闷,她今儿跟八少爷套关系,就是想借八少爷一个小孩子的手,掩人耳目,能神不知鬼不觉换掉俊儿的药,原来那小子当时那一脸茫然都是装的,她气这两兄弟拿她当傻子瞧着,一转身躺在枕头上,气道。 “你有八弟就够了,还来告诉我作甚,我困了,你去找地方睡觉吧。” 南荣锋今儿确实心情很好,哪里能容沈婵儿这样赶他出去,向里凑了凑,忽然一股淡淡的女人香扑鼻,让他一阵阵心驰神往,笑嘻嘻的道。 “爷就相中你这块儿地方了,咱们一起睡吧。” 翌日一早,沈婵儿睁开眼睛就没看到南荣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已经凉透,看似走的很早。 李妈和幼柳喜滋滋的进门来帮她洗漱,沈婵儿本来脸皮薄,听不得她们俩的玩笑,两人刚刚调侃两句,沈婵儿就往外赶人,李妈明白这时候的女人脸皮都薄,便笑道。 “好了好了,不要再调侃我们小姐了,这件事还没确诊,等姑爷的消息吧。” 沈婵儿挑挑眉道:“等他做什么?” 李妈知道这两夫妻现在已经和好如初,比谁都高兴,一大早上就乐呵呵,现在听沈婵儿这样问,一边帮她把鱼刺挑掉,一边笑呵呵的道。 “姑爷今儿早走的时候吩咐过,这件事要保密,等他带来御医再说。” 沈婵儿哦了一声点点头,低头吃早饭,自从她怀孕开始,李妈和幼柳对厨房上的事情就特别的关心,每一道菜都要两个人亲眼盯着做好,宁可简单了,也不能出任何事情,这两人进了南荣府就经历了很多子嗣夭折的事情,沈婵儿现在的孩子可是重中之重。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幸好底下的人都机灵的很,知道不可以向外宣扬,直到下午南荣锋办完事情回来,沈婵儿也是平平安安,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南荣锋带回了宫里的御医,说是要给沈婵儿做个全身的检查,确保孩子的健康,虽然沈婵儿觉得很没有必要,但是拗不过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只能乖乖躺下,李妈将月牙白床幔放下,等着御医走进来。 听到门外隐隐传来男人之间的说笑,沈婵儿的心有些禁不住乱跳。 “肖太医可是宫里娘娘们的仰仗,今儿能请来肖太医,也是在下幸运呢。” 是南荣锋的声音,他的声音刚落,门就吱嘎一声被打开,屋里只有李妈和幼柳两个小人,齐声请安。 “七少爷。” 南荣锋简单的嗯了一声,不歇气的朝屋里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还比较眼熟的御医,富态的脸型,一双眼睛平和自如,就算年岁已大,却不显得老态,沈婵儿透过床幔向外看,顿时浑身冰凉,心中突突跳个不停,尽量平静下呼吸,轻声笑道。 “就有劳肖太医了。” 肖太医进了门并没有乱看,这些在宫里行走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特别是后宫的太医,如果长了一张灵活的眼睛,说不定已经被砍了几次脑袋。 肖太医放下身上的医药箱,行一礼道。 “能给念果公主诊脉,也是老夫的荣幸。” 沈婵儿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南荣锋道了个请字,肖太医便坐在床边的矮墩上,幼柳从幔帐里拿出沈婵儿纤细的手腕,将一个锦绣繁华小枕垫在手腕下,肖太医瞅了眼那只手腕,晶莹剔透,手腕上松松垮垮的玉镯更是圆润有光泽,想到念果公主的长相来,顿时心情舒畅开来。 沈婵儿感觉到肖太医略微粗糙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腕上,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消息。 屋里的人都很安静,看到李妈和幼柳紧紧捏在一起的手指,沈婵儿也情不自禁期待起来,南荣锋本来坐在离床不远的座椅上看着这边,不出一会儿,被门外的侍卫轻声叫了出去。 肖太医很快收回手指,笑着道:“恭喜念果公主,是喜脉。” 得到太医的肯定,屋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又被李妈给打了回去。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惊了咱们小姐。” 幼柳赶紧捂住嘴巴,但是禁不住激动的心情,跺着脚兴奋地跟沈婵儿道。 “小姐小姐,咱们要有小少爷了!” 沈婵儿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静静的看着棚顶,李妈请肖太医去一边的桌子上写安胎药方,幼柳便把床幔掀了起来,让沈婵儿透透气。 肖太医很不乐观的道:“但是这一胎很不稳定,可能是公主在有孕初期心中积郁,导致气血不足,老夫尽量为公主调理调理。” 沈婵儿淡淡道:“谢肖太医。” 李妈更是紧张,连声道谢,沈婵儿看肖太医写的认真,忽然笑道。 “我那小侄子俊儿也是活于肖太医的回春之手,我有了身子,近来也没能去瞧瞧那孩子,不知现在怎样了?” 提到这个,肖太医的笔顿了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疾书起来,叹口气道。 “先不说是出于什么原因,单单是高烧不退,那么小的婴儿也是承受不住的。” 沈婵儿点点头,也是惋惜的道:“那可是奶奶的宝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奶奶再出了事情,还不知我那大伯和父亲要发多大的雷霆之火呢。” 听她说的平静,肖太医倒是急匆匆的站起身,将手里的方子交到李妈手上,躬身行礼道。 “只要公主注意些身子,应该容易调理,按照这张方子,三碗水熬成一碗,饭前服用即可。” 沈婵儿露出迷人的微笑,道:“谢肖太医,李妈,赏。” 李妈赶紧从屏风后面端出一锭金子,这肖太医倒像是个不贪便宜的主儿,躬身道。 “这可不敢当,为公主诊脉可是卑职的福气,宫里还有事,卑职先行告退。” 肖太医走后,沈婵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回来,李妈不放心别人动手,自己亲自去外面的药房抓药,幼柳开始忙活给沈婵儿准备降暑的凉物,现在可不能掉以轻心,凉了热了都不行。 听到开门声,沈婵儿立马闭上眼睛,身后传来南荣锋含笑的声音。 “这时候就每天懒洋洋的,再过两个月,可不要变成小猪儿。” 沈婵儿不想理他,虽然知道自己生气也没用,但她受不了南荣锋竟然用他们的孩子做诱饵。 感觉到沈婵儿不开心,南荣锋笑了笑道。 “最近可能会闹起来,你安分呆在我身边,什么事请都不可以自己行动。” 沈婵儿冷冷的道:“我回娘家好了,这里乌烟瘴气的,不安全。” 南荣锋顿时冷然出声,干脆的回绝她:“不行。” 沈婵儿气的转身便弹起来,冲他气道:“你这样把孩子的消息告诉了肖太医,有没有想过我们母子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何要我生他!” 南荣锋虽然知道她现在脾气不稳定,易急易怒,但这句话也确实气到了他,他瞪起眼睛,沉着脸道。 “你怎么不信我能保护好你们?” 沈婵儿冷笑一声道:“七少爷真是好计策。” 第51章 狼狈为奸 南荣锋不欲理她,冷哼一声摔门走了出去,沈婵儿转身躺在床上,双手慢慢抚在小腹上,虽然她本来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自从他出现在她身上,她就觉得这里有一颗小生命在等着她孕育,保护,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一个跟她有着血脉关系,让她有归属感的生命。 晌午过后,又到了沈婵儿倦怠的时候,堪堪睡了过去,便听到门外有轻声细语声。 “七少夫人还在午睡么?” 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沈婵儿迷迷糊糊的听着,有个意识,但没太注意。 随后传来李妈更低的声音,道:“还睡着呢,蒲柳姑娘有事?” “那就让七少夫人睡着吧,晚些时候我再来。” 沈婵儿似乎又睡了一小会儿,便彻底的醒了,被吵了一下,根本睡不踏实,起身叫了一声。 “李妈。” 李妈应声赶紧出现在屋子里,瞅着沈婵儿醒了,便吩咐下面的人去端冰镇酸梅汤来。 沈婵儿正慢慢的喝着酸梅汤,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没抬头的问。 “刚是谁来了?” 李妈道:“吵到小姐了?是大少夫人的丫头,蒲柳来了,不知是什么事,说是晚些时候再来。” 她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酸梅汤,又上来倦怠的劲头,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外面热浪灼灼的花丛,也不知眼睛落在了哪里,看她这样发呆,李妈给身边的人使个眼色,屋里的人悄悄退了出去。<cmreadtype='page-split'num='1'/> 屋外传来李妈尽量压低声音的话:“老一辈儿都说女人怀孩子傻三年,看来真是这样。” 沈婵儿禁不住轻笑出声,若是真能傻上三年,也算是给她放个假了。 晚上,终于来了凉风,院子里陆陆续续出来些许人乘凉,因为天气热,奶奶也不想组织府里人在大院吃晚饭,每个院子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些自己可口的饭菜,反倒吃的惬意。 夜风吹散一天的燥热,星子点缀在晒的发蔫的树叶上,却是另一番落魄美,几只黄鹂鸟嘤嘤叫着,落在一处大树上,正想要梳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艳黄羽毛,却被从屋里传来的“啪”的一声巨响惊了一跳,扑棱扑棱两下翅膀,急急的飞走了。 屋里气氛很诡异,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另一个冷艳女子,怯生生的说。 “姐姐莫要生气,我是真的下不去手,都是有孩子的女人。” 冷艳女人似乎气的不轻,手边的杯子刚刚已经砸了出去,现在没什么可砸的,只能紧紧的攥起手指,回身低声吼道。 “他可对你的孩子手下留情了?” 冷不丁提到这件事,娇媚女人更是泣不成声,眼中闪烁着楚楚可怜的光芒。 “可是……这件事跟那个女人无关啊……” “怎么无关!难道你不想报仇了?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人的孽种,就跟她有关。” 似乎是发现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冷艳女人深吸口气,慢慢走到椅子边,坐在娇媚女子身边,叹了口气,温柔的抓起她的手,淡淡的道。 “其实大家都到了这个岁数,姐姐真的没必要还纠缠于这件事,但是姐姐真的担心你,担心付儿,付儿才几岁啊?就被他们弄成了残废,你说的对,咱们都是当娘的,你这个做娘的不为付儿着想,有朝一日咱们入了土,你指望着谁来为付儿着想?” 冷艳女人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说辞,确实很让人心里暖意融融,谁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娇媚女人转回头,看了看躺在里屋一动不能动的付儿,虽然心里有恨,但没有证据,就这样下手着实让她心里没谱。 “可是姐姐……我不敢,万一……万一那个女人出了什么事,咱们那个小叔子可不是好惹的。” 冷艳女人一听她说这句话,当即甩开她的手,似乎很鄙视她一般,端起桌子上的冷茶,掀开杯盖喝了一小口,无所谓地瞟了她一眼道。 “这件事对我可没什么好处,你要知道,我膝下只有一晴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这长房长子的位置是谁的?还不是付儿的?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这样胆小如鼠,我也只能同情付儿没有一个好命,生来命贱了。” 她这一说,娇媚女人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咬了咬下唇道。 “怎么是生来命贱,我的付儿可是长房长孙,若不是……若不是……” 冷艳女人紧接着道:“若不是被人害瘫在床上,咱们付儿可是整个南荣府眼里的宝贝,下人们的主子,别说他今年才五岁,咱那个薄命郎已经去了,付儿就是这南荣府下一个当家的,谁不巴结,谁不追捧?可是你看看现在……有了三房那边的修儿,付儿基本无人问津,现在那人的地位如日中天,若是他再有个孩子出来……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娇媚女人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光,她使劲握着自己的双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身后的付儿,孩子不谙世事的小脸那样可爱,但她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心头刺一般的疼,若不是她没有看护好付儿,若不是她让别人有机可乘……“现在正是你补偿付儿的时候。” 冷眼女人最后一句话音刚落,就犹如一阵风吹在了干柴烈火上,一发不可收拾,娇媚女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目光定定的看着地毯上的繁花流云,横下一条心的感觉,豁出去了。 “姐姐,我答应你。” 吃过晚饭,南荣锋派人来告诉沈婵儿,今晚留在军署不回来了。李妈和幼柳收拾了桌子上给南荣锋留的冷菜,把椅子搬到院子里,笑着对沈婵儿道。 “今儿难得凉快了,小姐出去透透气。” 沈婵儿拗不过两人的生拉硬拽,拿了本闲书,出门坐在椅子上翻起来,南荣锋总不让她看这些,说是对眼睛不好,恐累到脑子。 刚刚翻了没两页,门口就传来蒲柳的声音。 “总算是看到您这位大贵人了。” 蒲柳说话一直讨人喜欢,府里的人说她机灵,但是沈婵儿却总是淡淡的,对她的笑言笑语没多少感觉。 “是蒲柳姑娘啊,快进来。” 李妈出来招呼,扶起沈婵儿,施施然向前走了两步。 蒲柳进门摆摆手道:“瞅着你们这里清静,本来想过来消停消停的,但是大少夫人有吩咐呢,要我把七少夫人这位大贵人请过去叙叙旧,这不,我几次三番的讨人烦来了。” 蒲柳说话婉转,沈婵儿只是点头笑道:“你且稍等,我换了衣服便出来。” 今儿很难得的,沈婵儿带了幼柳和李妈两个人,平日看到她,越是简洁越好,身后最多只跟着一个人,今儿拖着两个人走进门,倒是让屋里的两个女人着实心里动了一动。 “大嫂,大姨太。” 进了门,沈婵儿当先行礼,大少夫人很是热情,立马拉起沈婵儿的双手,拍着她的手背笑道。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大嫂,干什么这样客气,你现在这个身份,让我们这些深闺妇人情何以堪呵。” 现在府里的人都拿她念果公主的身份说事,她已经习惯了,便轻声笑了笑,瞅了两人一眼道。 “今儿大嫂和大姨太倒是很闲着,天气凉快了,怎么不把付儿抱出来透透气?” 听她提到付儿,大姨太的眼神动了动,起身走到她身边拉她坐下,笑道。 “你也不过来走动,总不好让我们这些长房的人成天往你那边跑吧,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呢。” 沈婵儿抬起头,本能地看着大嫂,问道:“今儿有事?” 大姨太刚要开口,大少夫人立马抢过话头道:“也无甚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着请七弟妹帮帮忙罢了。” 沈婵儿点头笑道:“我会尽力。” 第52章 毒蛇亮牙 大姨太的手一直冰冰凉的,摸在沈婵儿的手背上总觉得像是一条蛇缠在手臂上,沈婵儿松开大姨太的手,看着她笑了笑。大姨太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乱飘起来。 “七弟妹这段日子走南闯北,定是认识不少奇人异士,大少夫人和我想着,你能不能找到那么一个人,救治救治付儿。” 沈婵儿一听这句话,轻轻皱了皱眉头,像是仔细想了想,然后道。 “在我认识的人之中似乎无这样一个人,但是我帮付儿寻寻吧,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端着茶盘的丫头,进了门路过大少夫人身边,被大少夫人一把拦住。 “来来来,七弟妹已经答应了你的事,你怎么说也要表示一番,以茶代酒,不管结果如何,先是感谢一番才对。” 大姨太一听这个,手上一抖,沈婵儿低身抖了斗衣服上的褶皱,目光淡淡的。 大姨太心里发虚,手上就会发抖,堪堪站起身走到端茶盘丫头的身边,端起一杯茶,瞟了大少夫人一眼,发现后者只是淡然的瞅着沈婵儿笑,并没有看向她。 大姨太端着茶杯走到沈婵儿身边,沈婵儿轻声笑了笑,道。 “何必这样,都是一家人,我作为七婶子,也不能看着付儿就这样躺在床上一辈子,都是无辜的孩子。” 说完,伸手去端大姨太手里的茶杯,大姨太似乎在出神,眼瞅着沈婵儿的手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意欲端走那杯茶,她手上一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能惊碎大姨太的心脏,她惊跳起来,吓的不轻。 沈婵儿虽然也是吓了一跳,但好在她坐在低处,眼瞅着那碗茶掉在地上,并没有多大反应,李妈和幼柳赶紧跑上来,连连翻动沈婵儿的裙角,连声问。 “主子有没有烫伤?” 沈婵儿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两人先下去等着。 大少夫人放出话来:“你瞅瞅你,让你端个茶都这样困难,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了,七弟妹可有伤到?” 沈婵儿淡然的笑了笑道:“无事,本来就不该让大姨太端茶的,我才是小辈,怎么能承大姨太这样的大礼。”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大少夫人吩咐人去重新沏茶来,新茶端上来,因为天气热,三人等着茶凉,方才喝了些降降暑。 沈婵儿从大少夫人处离开之后,两人见到沈婵儿的身影渐行渐远,大少夫人缓缓转回身看着大姨太,目光中满是凌厉。 两人像是午后逛园子一般走到湖心亭里,吹着湖面上的清风,心情却十分的不好。 大姨太怯生生的道:“姐姐……我下不去手……” 大少夫人知道,是沈婵儿那句话让大姨太一时间心软起来:孩子都是无辜的。 那个女人是已经察觉了什么?还是果真是天意凑巧?错过了绝好的机会,大少夫人本是心烦意乱,但经过湖面上的清风吹拂,想到沈婵儿今儿说的话,也觉得此事不能急躁,万一出了马脚,谁都不用活了。 便叹了口气,瞅着大姨太眼泪汪汪的眼睛道:“也是为难你了,这次失去了机会没关系,你长长记性,下次成功也不晚。” 大姨太经过这次心惊胆战的经历,再也不想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立即道:“可是姐姐……” 大少夫人却似很累了,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一般,起身淡淡道。 “好了,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天气凉爽了几个时辰,因为无风,又闷了起来,水汽弥漫,墨黑色的苍穹无一颗星子,黑压压满是乌云,眼瞅着一场大雨就要下来,府里的下人们倒是十分的高兴,主子们都有冰块降暑,那些冰块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十分奢侈的,来一场痛快的大雨也好,正好驱散暑气。 大少夫人洗了个澡,似乎已是半夜,最近府里总有闹腾的事情,她倒是也习惯了晚睡,身边的蒲柳扶着她走进房,扇走幔帐里的蚊子,转身对她道。 “夫人,可以就寝了。” 大少夫人疲惫的点点头,在太阳穴点了些清凉油,瞅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闷的像是喘不上气来一般。 “像是要下雨了。” 大少夫人淡淡的说,蒲柳开心的笑了笑道:“下雨好哇,正好热的难受呢。” 正当两人准备熄灯就寝之时,一阵白光闪过,门外一声炸雷响起,吓的大少夫人惊叫起来,脸色惨白,不知今儿是怎么了,心虚的很。 “少夫人您无事吧?” 蒲柳安慰了她一会儿,大少夫人惊魂甫定,点点头,要转身之际,又猛然听到门外一阵猛烈的砸门声,唬了她一大跳。 “大少夫人!出事了!大少夫人!” 当大少夫人带着蒲柳一路小跑来到七将军的院子时,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那沉重的水珠,豆大的雨滴哗的一声倾盆而泻,险些将两人隔在外面。 屋里灯火通明,不只是她们两人来了,甚至连奶奶都被搬了来,场面上的人都是一脸的凝重,气氛诡异的吓人,听着外面不歇气的雨打芭蕉的啪啪声,大少夫人一阵阵心绪不宁,轻声问奶奶。 “奶奶,出了何事?” 奶奶一脸寒霜,脸色铁青的如暗黑色的苍穹,见奶奶不说话,身边的大丫头洪艳开口道。 “七少夫人有孕,却被人下了红花,现在正诊治呢。” 大少夫人明显一愣,心中如七八只战鼓猛擂,怎么会这样巧,大姨太的红花明明没有放进去,今儿这是什么名堂? 屋子里一股股浓重的药味扑过来,熏的大少夫人一阵阵头疼,外面哗哗哗的大雨声,就像一把钉钉子的小锤儿,在她心上叮叮当当的猛锤,蒲柳扶着她,堪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八少爷的耳朵里,屋外噼里啪啦传来小脚儿踏在水坑里的声音,伴着丫头焦急的叮嘱声。 “八少爷慢着些,当心淋湿。” 这句话音还没落干净,就看到一个一身湿淋淋的小男娃跑了进来,一双眼睛瞪的贼亮贼亮,进门就推开挡在门前的丫头,恶狠狠的叫嚷起来。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害我七嫂,我定叫她碎尸万段!” 看他被气的鼓鼓的,奶奶终于发话出来:“镜儿,过来。” 八少爷南荣镜涨红了整张脸,瞅了眼老太君,气哄哄的走了过去,奶奶拉着他的手,十分镇定的问。 “七嫂子平日对你可好?” 八少爷肯定的点点头道:“七哥把七嫂的安危交给我,我竟然没看好她,是我的失职,若是,若是让我知道……” 看他气的双眼通红,奶奶失笑一声搂着他拍了拍,笑道。 “好了好了,你七哥可是交给你一件艰巨的任务呢。” 场上的人也松了口气,原来是小孩子觉得自己的任务没完成好,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哄两下就会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丫头,张口结结巴巴的道。 “回来了回来了,七少爷回来了。” 小丫头像是怕急了,一边喊着话一边慌张地朝奶奶的身后跑去,那表情就像是她身后跟着一只何等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 众人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等着南荣锋进门。 只见大雨中,一个在雨中急急穿梭的人影映入眼帘,身后撑伞的人一路小跑也及不上他的速度,那暗黑的脸色隐在黑暗里,硬是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双亮的惊人的双眸,如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野狼一般,充满嗜血的欲望。 第53章 欲擒故纵 见他进门来,众人都噤若寒蝉,七少爷像是带进一阵强有力的压力来,压的众人不敢喘大气,险些窒息,四周的气场低的让人心里发紧,更是有些胆小的,已经微微发抖,整个南荣府都知道里面那位女主子对七少爷来说有多重要,若是她出了事,依现在七少爷的实力,和他的脾气,怕是连两位老将军都拦不住他揭了整个南荣府。 南荣锋进屋连看都懒得看四周人一眼,带着浑身的雨水,径直朝里面的屋子走去,没人敢拦着他,他一走一过之后,那股强大的压力似乎也跟着撤走了,众人如释重负,甚至传出轻微的松口气的声音。 奶奶这时发话道:“行了,折腾一晚上了,你们都回去睡吧,耳朵机灵着些,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件事不会轻易放过去。” 奶奶的话就像一颗大青石扔进了平静的湖水中,一时激起千层浪,这一晚没有一个院子的主人是睡得着的,这件事就像一个导火索,很容易就可以将所有人曾经的过往揪出来,若是顺藤摸瓜,会摸到谁?整个南荣府都经历了一个不眠夜。 南荣锋当晚便带回来一个人,留下的都是些女眷,甚少见过这位公子,倒是老太君笑了笑,站起身道。 “没想到折腾了郑公子,今儿婵儿的安危就拜托郑公子了。” 众人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位长相俊朗的公子竟是神医世家的公子,这种时候七少爷似乎慌了阵脚,不会相信府里的府医,大半夜的还不好进宫请御医来,七少爷只能连夜请了郑白羽过来,帮沈婵儿诊治。 郑白羽表情依旧如沐春风,但那含笑如水的眼神中却有一丝凝重,听了老太君的话,当即拱手道。 “在下一定尽力。” 说完,便走进了里屋,里面的府医走了出来,都是一副摇头叹气的模样,不等老太君问起,都主动拱手道。 “请太君另请高明吧。” 这一句就像是给沈婵儿判了死刑,屋里传出一阵阵抽冷气的声音,大难临头的感觉。 屋里静的出奇,众人都在等郑白羽的消息,不见了七少爷,虽说没有那种窒息感,但谁都知道,这也是暂时的,一会儿,那位爷还指不定发多大的火呢。 经过一整夜的奋战,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时,郑白羽终于出来了,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但总算是松了口气。 “孩子是保住了,但仍旧很危险,需要全方位的调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把金钥匙,解开了锁住南荣府的阴霾,只要保住就好,好些人都可以幸免于难了。 大少夫人更是如脱了力一般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昨晚还真是煎熬的死去活来,一方面很庆幸老天也要收了那个孩子,但另一方面又担心若是孩子真的没了,老太君一怒之下调查起来,今儿她们下药的事情一定会被揪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算是终于过去了,不管结果如何,双方安宁就好。 又听说南荣锋请了宫里的肖太医过来,她又惶惶不安起来,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文章,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无法镇定下来,她勉强吃了些米粥,想要歪在床上眯一会儿,门外又是一阵急急的敲门声,她现在神经紧绷,险些吓去了三魂七魄。 “又是何事?” 她不悦的开口问道,门外传来蒲柳的声音,轻轻的道:“主子,七少夫人醒了,老太君请您过去。” 一听这个,大少夫人像是中了邪一般,惶恐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忽然看到不远处摆着的菩萨,急急的扑过去,颤抖着双手捻起一炷香,跪在蒲团上,连连磕头道。 “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 观音象一直保持着她惯有的微笑,看待谁都是一样,不管大少夫人怎样临时抱佛脚,佛像都没有任何变化,这让人心里发虚,如被全天下抛弃了一般,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一脚踩不到底,渐渐溺死。 进了大院,已是上午早饭过后,外面阳光明媚,果真因为昨晚的那场夜雨洗涤了整个天空,空气清新起来,但大少夫人却总觉得四周阴嗖嗖的,她情不自禁搂了搂双臂,身边的蒲柳见状,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拿了衣服过来,披在她身上。 眼瞅着快到堂屋,大少夫人瞅了眼蒲柳,笑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蒲柳冷不丁被问到这个问题,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道。 “从小姐五岁,老爷夫人就捡了蒲柳回来,蒲柳今年几岁,就跟了大少夫人多久了。” 大少夫人怅然若失的笑道:“十六年了……” 蒲柳觉得不太对劲,瞅着她问:“少夫人今儿怎么了?” 大少夫人瞅着庄严的堂屋双推门,淡淡的道:“晴儿也七岁了,若是你得空,多带着晴儿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也好。”蒲柳总觉得今儿大少夫人说这些话没有根据,但也只能点头答应着,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进了堂屋,屋里一阵阴风扫过来,大少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脚跟。 南荣锋好脾气地将晴儿放在腿上,逗着她玩儿,年少无知的晴儿只当眼前的七叔叔喜欢哄她开心,咯咯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大少夫人眼瞅着南荣锋抱着晴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就好像那双手随时能掐在晴儿的脖子上一般。 “奶奶。” 进了门,大少夫人先是行礼,然后看着南荣锋笑道。 “今儿你倒是得空,竟然也哄起侄女来了,晴儿过来吧,别烦着你七叔。” 大少夫人伸开手,期盼着晴儿赶快到她的怀里来,但只消晴儿一动,南荣锋的双手就抱住晴儿,笑着道。 “今儿跟朝廷请了假,难得在家里乐和一会儿,就让晴儿陪陪我,大嫂怎么这样小气。” 大少夫人紧紧握着拳头,看着晴儿红扑扑的小脸,疑惑的看着这两个人,只能淡笑一声道。 “只要你不嫌她烦就成。” 奶奶静静的看着这四周,端起茶碗来,小酌了一口,然后慢悠悠的道。 “今儿找你来不为别的,最近这府里都是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奶奶也无力再多管了,你多帮帮你婆婆,最近肖太医帮了府里不少,你亲自去,打点一二,别叫别人戳咱们南荣府的脊梁骨。” 大少夫人就像是听到天籁之音一般,黯淡的脸色渐渐亮了起来,她以为南荣锋和沈婵儿不会放过她,却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眼瞅着南荣锋双手逗的晴儿咯咯直笑,她脸上也有了些轻松的笑容。 “那是自然,媳妇这就去。” 这时,听那边的南荣锋对晴儿笑道:“小晴儿,七叔叔送给你一件宝贝。”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纸来,晴儿看不懂,嘟着嘴左右瞧,大少夫人走过去看了看,顿时惊讶的一把抢过那些纸张来,对南荣锋道。 “七弟这可使不得,这里有些是你的封地,你怎么能划在晴儿的名下。” 南荣锋抱着晴儿笑道:“有什么,过几日就是晴儿的生辰,做七叔的,送侄女一些东西做嫁妆,也在情理之中。” 按照老规矩来说,女孩名下是不该有房产地契,这些东西以后都要作为嫁妆划到未来的夫家去,所以没人愿意做这种蠢笨到家的事情,但若是有了房产地契做嫁妆的女人出嫁,一定会风光无限,这就是抬高这个女人在夫家地位的有力筹码。 第54章 收网行动 大少夫人看着这些东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再看南荣锋若无此事一般的陪晴儿玩,心里更是觉得抓不住那种感觉,但是说不出来,也只能淡淡一笑,将房地契交给身后的蒲柳,道了声谢,转身对奶奶道。 “媳妇先去办奶奶交待的事情去了。” 奶奶欣慰的笑了笑,道:“去吧,不要吝啬了肖太医。” “是。” 大少夫人走在院子里,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一晚上的憋闷全都发了出来,看似这件事并没有她想的那样不堪,她本以为南荣锋和沈婵儿是想着陷害她,或许也是昨天的事,心里虚了,自己吓唬自己吧,毕竟她有那个心,却没能付诸行动。 这样想着,她打起精神,脚步轻快起来,看什么都顺眼了,心情看似不错的样子。 走到自己院子的屋子里,迎面就看到肖太医惶惶不安的站在那里,她赶紧对身后的蒲柳道。 “你先出去吧,看好门,谁都不能进来。” 蒲柳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听到关门声,大少夫人转头皱着眉头对肖太医道。 “太医怎么到这里来了?” 肖太医一脸的惶恐,像是大难临头了一般,赶紧问道。 “我告诉你七少夫人有孕的事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大少夫人一惊,眼睛瞟了瞟,硬装淡定的道:“我能做什么?那是一个金贵的主儿,被人看的严实的。” 肖太医顿时放下心去,大松一口气道:“幸好幸好,我跟你说,看七少爷那个脾气,若是你敢动手,我都要跟着掉脑袋!” 大少夫人不以为然的道:“他一个区区庶子,哪有那么大的能力。” 肖太医一拍大腿道:“糊涂!七少爷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可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二少爷本来可以调回京城来,只因七少爷一句话,就被扣在了西北,死活翻不了身了!” 大少夫人浑身一激灵,她着实不知道南荣锋的能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若是这件事被二少夫人知道……肖太医看着她的脸色,忽然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大少夫人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笑道:“我能打什么主意,肖太医不要瞧低了我。” 肖太医紧张的道:“我昨儿听到这个消息就担心你已经动手了,我跟你说,这往后我不会再帮你了,七少爷那双眼睛就像能刺进人心里去一样,还有那个七少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主儿,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眼瞅着肖太医要推门出去,大少夫人赶紧道:“肖太医以为您还能全身而退么?你下药害了俊儿,又是你将七少夫人有孕的消息告诉了我,还有,若是没有您的药,我怎么能让二弟绝育?” 提到这个,肖太医更是一脸黑,转身沉着脸色道:“二少爷的绝育并不是我的药所致!是他为了保持强大的体力,常年服用雷公藤所致!” 大少夫人一愣,完完全全愣住了,呆立在原地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放在了七少爷送给他的竹叶青里。” 肖太医悔不当初的摇摇头道:“他察觉了,他换了酒,南荣府里的七少爷,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 大少夫人只是呆若木鸡地立着,所有知情的人都认为是七少爷给二少爷下了药,害的堂堂南荣府二少爷断子绝孙,可是怎么会这样……他一直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怎么会换了那坛子酒? 大少夫人失去神智一般喃喃道:“不对,一定是他,怎么能不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肖太医觉得没办法再跟她说下去了,摇头叹气道:“总之你好自为之吧,老夫不能再帮你了。” 肖太医猛的转身想走,却被大少夫人喝声定住。 “你站住!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是你给了我曼陀罗花粉,害死了大少爷,这件事你永远也脱不了关系!我绝不会放过你!现在你说想脱手不做了,那么简单吗?” 肖太医又一次面目凄苦地抬起头,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淡淡的道。 “老夫我一世英名,全都毁在当初一时疏忽,我怎么就想不到你要那些花粉,是要来害人,你将那花粉送给五姨太,意图栽赃她陷害了三少爷,却没想到那酥饼被大少爷吃了,这些事情你能怪谁?天意……全是天意啊……” 说完,肖太医一身正气地走了出去,像是带着看破红尘的绝然,大少夫人没拦住他,紧跟在后面便跑了上去,轻声喊道。 “肖太医!肖太医……” “够了。” 忽然听到屏风后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大少夫人浑身如钉子般猛然钉在地上,连回身都显得十分的僵硬。 身后传来哗哗哗的声音,有人拉开了屏风,大少夫人听着自己浑身骨节的吱嘎声音,转回身去,一眼便看到好几人端坐在里面,这一见面不啻于晴天霹雳,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人猛然抽走,脚下一软,堪堪跌在地上,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发抖的念了一句。 “奶奶,父亲……” 面前或站或坐几个人之中,南荣锋悠闲的抱着晴儿坐在大将军身边的椅子上,晴儿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含着水,惊恐的看着大少夫人,那种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瞬间刺进了大少夫人的左心房,疼的她直不起腰来。 “给我孩子……你把孩子给我!” 她如疯了一般踉跄起身冲了上去,还没有离地就使劲的伸出双手,够向晴儿,晴儿如见到猛虎一般,回身抱住南荣锋的脖子,眼睛里闪动着惊吓的泪光。 不用大将军发话,四周的侍卫就将大少夫人牢牢的拉了回去,大少夫人似乎也看到了晴儿惧怕她的眼光,那还不如干脆的给她一刀,真的,她跪在地上,生无可恋,什么都已经东窗事发,她还有什么可说的,但是真狠,真狠啊! 南荣锋! 大少夫人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南荣锋,他先是给了晴儿那么多的房产地契,放松了她的警惕,后又出了这一手,竟然让晴儿听到了刚才她和肖太医全部的对话,让晴儿知道,是她的亲娘害死了她的亲爹,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奶奶发话道:“原来南荣族里想要过继八少爷的那个,是你。” 大少夫人整个人如空了一般,抬着眼睛瞅着南荣锋,气息游离,静静的道。 “七弟,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带晴儿出去玩,好吗?” 南荣锋无所谓的耸耸肩,瞅了晴儿一眼,笑道。 “晴儿要不要跟七叔叔出去玩?” 晴儿只是惊恐的看着大少夫人,两只小手死死的搂住南荣锋的脖子,不说话,大将军道。 “带出去吧。” 南荣锋不耐烦的道:“好吧……” 然后抱起晴儿,晃晃悠悠的道:“咱们出去玩喽。” 路过大少夫人身边时,晴儿终于憋不住眼泪,低低的叫了一声。 “娘……” 大少夫人像是听到天际传来的梵音一般,猛的抬起头看着被南荣锋抱在怀里的晴儿,哭喊道。 “晴儿……晴儿啊……” 南荣锋一步不停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大少夫人伏在地上连声的哭喊。 “晴儿……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南荣锋走到院子门口,碰上刚刚端着水盆走过来的蒲柳,见到七少爷,低身行礼道。 “七少爷。” 南荣锋嗯了一声,便从她身边而过,蒲柳笑着道。 “正好,我手边无事了,我看着晴儿吧,七少夫人那里好像有些事情寻您呢。” 第55章 不请自来 听她这样说,南荣锋瞅了瞅晴儿,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别忘了来找七叔叔玩哦。” 说完,将晴儿交给蒲柳,朝沈婵儿的院子走去,蒲柳接住晴儿,朝他行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院子。 南荣锋刚刚走进院子里,便听到八少爷清脆的童音,讲故事讲的风生水起。 他给身边的阿满使了个眼色,阿满贼笑着点点头,两人悄悄走上了门前去,守在门口的丫头见到他们俩人过来,先是一愣,南荣锋不动声色的摆摆手,丫头暗笑一声,继续装作如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只听屋里传来八少爷说的天花乱坠:“七嫂当时是没看到呀,我七哥进门那个样子,哎呀,那脸,那个黑,吓的所有人都不会喘气儿了,其实我在那时也承担了很重要的任务,是我冲进去,把七哥告诉我的话,偷偷告诉给了奶奶,否则奶奶怎么会想到去大嫂房间里守株待兔?” 沈婵儿看着眼前聪明伶俐的八少爷,轻笑着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躺在屋里的时候,听到了八少爷在外面放狠话,原来是南荣锋派他进来通风报信。 她轻笑道:“你七哥让你说了什么?” 八少爷似乎讲的口渴,端起桌上的凉茶先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当的一声放下茶杯,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笑道。 “我七哥就让我说了一句话:肖太医连夜去了大嫂的房间。” 沈婵儿听了一愣,有点无语,作为家族里的族长,奶奶可能根本不能容忍这件事,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果然有足够的吸引力将奶奶吸引过去。 “说什么呢?说的这样热闹?” 南荣锋看他们两人说的乐和,便走了进去,八少爷见到他进来,当即转回身,摆出练家子的姿势,大喝一声。 “七哥接招!” 南荣锋站着不动,等着八少爷轮着两个小拳头揍过去,手掌如风一般抬起,一掌摁在他的脑门上,现在八少爷手短腿短,顶着脑袋使劲,也轮不到南荣锋,气的直喊。 沈婵儿看他们两兄弟闹的欢,不禁笑出声道:“好了,大晌午的,吵醒了别人。” 南荣锋手上一松,八少爷没收住力气,直接就冲到阿满的怀里,阿满可是将士出身,胸前硬的很,撞了他一个大马趴。 “哎呦!七嫂!你看七哥啊,欺负我!” 沈婵儿看八少爷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南荣锋小时候,他的心狠手辣并没有传授给八少爷,或许他并不想让八少爷经历太多风雨太多波折。 “想什么呢?” 南荣锋搂着沈婵儿的腰,瞧着她的眉眼,轻笑着问。这时阿满已经大声笑着将八少爷给拎了出去,屋里的人也退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婵儿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在想咱们的协议完成了,我是不是该走了。” 南荣锋脸上一沉,唬着脸道:“想都别想。” 沈婵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然后道。 “不知道大嫂的结果会怎样,你这一招太狠了。” 南荣锋本来已经倒在床上,双手垫在后脑,欣赏沈婵儿的侧面,忽然听她这样说,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冷声道。 “她对别人下手的时候,怎么想不到这招太狠了?” 沈婵儿知道南荣锋才是直接受害者,她没有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没有发言权,不欲跟他多说,起身去镜子边坐下,将手绢在冰块上沾了沾,擦擦脸上的油腻。 南荣锋忽然走到她身后来,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镜子中的沈婵儿,沈婵儿瞟了他一眼,笑道。 “我脸上有花儿?” 南荣锋失笑一声,道了声有,上前两步轻轻捏在她的头上,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可以疏散沈婵儿昨晚一夜未睡的疲惫,昨天她虽然只是坐在屋子里等,但是想骗过那么多府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幸亏最后南荣锋请来了郑白羽,才将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否则可能并没有这样顺利。 她缓缓闭上眼睛,很享受的道:“接下来怎么办?大嫂背后的娘家,不会善罢甘休。” 南荣锋轻声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你的任务是好生养胎。” 沈婵儿气的撅了撅嘴:“你心里就你的儿子重要,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你还会对我这样好?” 她说完话,只觉得脑后一凉,南荣锋已经走回了床边躺下,她呆愣着摸了摸脑后的发髻,摸到了一根冰冰凉的东西,她轻轻拔了下来,缓缓收起脸上的表情,眼前又一次荡起水纹。 他再一次将这根簪子插在了她的头上,她将这根簪子放在他桌子上时,是什么心情呢?那时候似乎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感觉,心里应该是疼的吧。这是南荣锋最宝贝的东西,放在她身边,连同她,也就一起变成了她最宝贝的人。 吃晚饭时,阿满报来了大院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肖太医今儿回到自己的府邸,畏罪自缢。大夫人死罪,沉塘,今晚执行,阖府观礼。 南荣锋的表情淡淡的,沈婵儿的手却慢慢变得冰冷,七年前的一幕又要上演了,那时候的故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南荣锋那样一个恶毒的孩子,终于在七年的沉淀之后,为五姨太报了仇,他应该是很开心吧。 她转头看着他,他吃的很快,越来越快,最后吃饱之后扔下碗筷,起身推开椅子,吱嘎一声,他已经走进了里屋,沈婵儿从始到终都没看到他的表情。 他哭了? 支撑了他七年的仇恨,今儿成功了,他又会有什么感觉?高兴?还是空虚了?她想不到,这就像一个轮回,又一个女人死在南荣府,还要一个孩子要变成下一个南荣锋? 想到这,她赶紧问道:“晴儿呢?” 阿满见南荣锋突然离席了,心里叹口气,也明白南荣锋现在的心情,听到沈婵儿问起,才回神,平静的道。 “这正是标下要禀告的另一件事,晴儿小姐失踪了,被大少夫人的丫头蒲柳带走了。” “什么?” 沈婵儿有些震惊,怎么这么安静,一下午都没听到有消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抓不住那种感觉,本能的问。 “现在府里除了前后两个大门,都是七少爷的人看着,怎么能让她得手?” “这……” 听沈婵儿这样问,阿满也不太好回答,支支吾吾一阵子,抬眼瞟了眼南荣锋离开的方向,沈婵儿心中一惊,后背刮起一阵阵阴风来,直掠上头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阿满走后,沈婵儿让李妈撤了桌子,她虽然没吃几口,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慢慢起身走到床边,静静的躺下望着棚顶。 是南荣锋故意放走了蒲柳和晴儿,他还想干什么?他是不想让晴儿走他的老路,最后把他逼进绝路吧。沈婵儿冷然这样想着,渐渐冷笑出来,南荣锋虽然没有斩草除根,但却让这个隐患从南荣府消失了。 不知道她这样呆了多久,天边的红霞已经变成了墨黑色,很快夜幕就要降临,沈婵儿打算现在便睡下,等下的观礼,她真的没兴趣再重温一遍那种刺骨的寒凉。 正当幼柳帮她铺好床被想要就寝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叫门的声音。 “七少夫人,七少夫人睡下了吗?” 沈婵儿转身看着门口,幼柳当先走过去拉开门,入眼的是一张温和的脸,沈婵儿有些恍惚,南荣府里丫头太多,实在是容易忘记一些人。 幼柳却是好记性,笑道:“是洪艳姐啊,有事吗?” 第56章 报仇雪恨 洪艳是奶奶身边的大丫头,也是这后院的丫头主管,一般的小事都用不着她亲自出马,不知今儿会是什么事。 洪艳笑道:“无别的事情,老太君请七少夫人过去坐坐,若是七少夫人睡下了,就免了吧。” 说着,洪艳就要往外走,沈婵儿歪着头看着洪艳,这时候让她过去大院?做什么?沈婵儿总不想遇到什么事请就这样悬着,便开口道。 “没睡呢,你且等一等,我穿上衣服便来。” 到了奶奶的院子,沈婵儿才知道叫她来是为何,大少夫人临终的遗愿,只想单独跟沈婵儿谈谈。 看沈婵儿站在原地发愣,奶奶开口道:“咱们南荣府也不是不通情理之处,既然她想单独跟你谈谈,你便去就是了,别怕,她伤害不到你。” 沈婵儿敛衽行礼,应了声是,便跟着洪艳走了出去。今儿的夜风很凉,吹在身上很是提神,沈婵儿本来已是昏昏欲睡,被这晚风一吹,反倒是没了一分睡意,想不到大少夫人为何要见她,心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小锤儿,一个将死之人,会对她说些什么?她本来今晚不想出来看那糟心的场面,但是看来今儿不看是不行了。 她无声的叹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身边的洪艳瞅了她一眼,笑道。 “倒是忘记给七少夫人拿件衣裳出来了,想必一会儿七少爷就会赶来,倒是不用奴婢担心七少夫人呢。” 听她话里的调侃之意,沈婵儿没有心情,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说话间就到了一个石门一样的地方,眼瞅着洪艳吩咐两边的侍卫推开石门,从里面扑上来一股股阴冷腐烂的气味。 沈婵儿本身就难受,再闻到这样的味道,更是想吐的紧,她压了压胃里的翻涌,瞅了眼洪艳。 洪艳冲她笑了笑道:“七少夫人不用怕,这里只是咱们府上储备东西的地窖,并不是什么骇人的地牢。” 沈婵儿放心的点点头,洪艳说了个请字,沈婵儿低身钻了进去,似乎是刚刚在外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婵儿走进去之后并没有太强烈的反感,里面黑咕隆咚一片,因为放着时蔬和酒肉之类的储备,气味很是混杂,她并没有看清四周的环境,只是瞅准了正前方天窗下一处月光洒下来的地方,端坐着一个人。 她攥了攥拳头,施施然走了过去,那人静静的眼睛一直看着她,直到她也走进了月光的地方,两人同处在同一片月光之中,将对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沈婵儿仍是敛衽行礼:“大嫂。” 大少夫人微微抬着头,像是欣赏一般的将沈婵儿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沈婵儿并没有发慌,只是任凭她瞅着自己。 大少夫人看了一圈之后,才缓缓开口道:“难得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嫂。” 沈婵儿莞尔道:“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或许会给七少爷留下一生的烙印,但那些事情毕竟发生在婵儿进府之前,我想,这也正是大嫂今儿选择我来听您的临终遗言的原因。” 大少夫人先是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就黯淡下去,像是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盘腿坐在草垫子上,抱着手上的手铐,含着笑意晃了晃,像是闺阁少女聊天一般,笑着对沈婵儿道。 “你果真是冰雪聪明,起初我并不相信性子这样淡的人会这样心机深沉,但是你,第一次让我有了失算的感觉。” 沈婵儿看大少夫人这样淡淡的,忽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那样心如蛇蝎,熟不知该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她瞅着她问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 大少夫人瞟了她一眼,继续抱着手铐晃悠,冷笑一声道:“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是女人,没有儿子,在南荣府就无法立足下去,自保罢了。” 沈婵儿忽然无奈的失笑:“你是一个有自理能力的人,难道离开南荣府就活不成吗?有时候是自己欲望太多,并非上天刻薄。” 大少夫人猛然停下晃悠的上身,转头直愣愣的看着沈婵儿,如梦初醒一般,但是什么都晚了,曾经钻进了牛角尖,现在这种结局下,与其让自己被一锤子打醒,还不如死的痛快。 她忽然大笑起来,恶狠狠的瞅着沈婵儿道:“你不要讲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了,你以为你可以挣脱南荣府的噩梦吗?进了南荣府,就永远别想与世无争!你们以为抓住了我,就永得安宁了?笑话!七少爷的毒是谁下的?六少爷是谁害死的?四少爷的死是谁下的手?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被轮到!” 眼瞅着本来表情淡然大少夫人面目狰狞起来,沈婵儿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地窖里更加冷了,就算是夏天,也丝毫感觉不到热乎气,南荣府藏着多少个深藏不露的狼?到底还有多久才能熬出头?沈婵儿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压的她难受,漫无边际的算计,永无休止的设防,但是总有一天……防不胜防。 她堪堪后退了一步,险些坐在地上,眼神呆呆的,失了神一般,看她那副样子,大少夫人似乎出了一口恶气一般,浅笑道。 “你们用的好计策,我的红花明明没有放进去,却被你们抓住了把柄,我自认为这些事情都滴水不露,却没想到还是没斗过七少爷,他就是一匹嗜血如命的饿狼,你也不可能幸免,他身边的人,无人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沈婵儿心里咚的一声,像是被人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让她浑身发抖,看出她脸色青白,大少夫人笑道。 “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你三哥沈丹河为何进了大狱?” 沈婵儿简直不想再听她继续说下去,失声道:“是因为我父亲以为他奸污了一个村妇!” 大少夫人一愣,瞅着她就像瞅着无知小孩一般忍俊不禁,她若是嘲笑她也就罢了,但是那种不忍心嘲笑却还是禁不住失笑的表情,更是让她难堪,她转身,本能的想逃离,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情,就让她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就好,就好。 她慌慌张张的朝门口跑去,因为眼前一片模糊,她本能的伸出双手,脚下磕磕绊绊很多杂物,险些跌倒,但是她不想管,只想赶紧逃出去,身后传来大少夫人似少女一般哼着小曲儿的声音。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沈婵儿心慌之下忽然碰到一个人的手,惊的她一跳,那人轻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来接你。” 碰触到他微凉的手指,沈婵儿的心莫名其妙静了下来,她就像一只受惊了小猫,乍起了毛,但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又缓缓收回了浑身的刺,乖乖由他牵着手走了出去。 南荣锋静静的牵着她的手走出地窖,身后的侍卫又将石门慢慢推上,听着身后石板挫地的声音,沈婵儿将眼睛定在了南荣锋的背影上。 月光照在他身上,笼上一层似有似无的薄纱,他半梳在脑后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就像他本人,刚硬如针,她顺着他的盘锦宽袖看到他握住自己的手,修长如玉,但是手掌上薄薄的茧子却让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她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似乎也知道她在看他,但是却没有回过头来,他出现在地牢里多久了?他不应该有些话对她说吗?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他现在转过头来解释一番,沈丹河入狱的事情不是他动的手脚,她就信了,可他为什么不解释? 第57章 别样情怀 她眼前的人影慢慢变得模糊,如水浪一般,一波一波荡漾开去。 一直走进了院子,南荣锋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然后站在床边,似是叹了口气,眼神落在窗外,淡淡的道。 “大少夫人叫你去,只是不想让你我好过而已,你不要听她说了什么。” 沈婵儿看着他,他的眼睛为什么不看着自己?她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想睡觉一般,闭上眼睛,南荣锋将床幔帮她拉下来挡住,轻声道。 “今晚的事情你就别去看了,你现在有孕,奶奶可以谅解。” 听着他的脚步声要走,沈婵儿出声道:“我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女人有了孩子,总想粘一粘自己的母亲。” 她说的很委婉,担心南荣锋再断然拒绝她的要求,还特意说的很合情合理,却没想到南荣锋还是不软不硬的道。 “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折腾,若是你想岳母,我有空将她接来便是了,你睡吧,我去瞧瞧,若是你害怕,我叫四少夫人来陪你。” 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听到关门声,沈婵儿慢慢闭上了眼睛,心里慢慢出了一层层冷汗,让她瑟瑟发抖起来,大少夫人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你也在他的算计之内,若是你不信,你回去问问他,你三哥沈丹河为何入了大狱?” 她紧紧的抱着被子,蒙住脑袋,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南荣锋有关系,她该怎么办? 又听到一声吱嘎开门声,她探出头来,以为是李妈或是幼柳,透过床幔,却看到一个袅袅婷婷的女人,她无声的叹口气,支起上身道。 “四嫂怎么没去?” 四少夫人两步走到床边来扶住她,笑道:“我一个寡母,而且我有俊儿,奶奶也不必再教育我什么了,我不去也无人说什么。” 沈婵儿点点头,干脆坐起上身,四少夫人将背后的靠枕给她摆正,让她能舒服一些。 沈婵儿瞅了她一眼,不禁苦笑一声道:“晴儿走了,你知道吗?其实大少夫人也怪可怜,临死也没能再见到晴儿一面。”四少夫人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平静的道:“这件事我知道,是七弟故意放走的。” 沈婵儿接住水杯的手一抖,水珠就洒了出来,四少夫人赶紧将被角拎走,才拿了手绢擦了擦。抬头对她笑道。 “怎么连杯水都端不住。” 沈婵儿笑了笑,低头喝水。四少夫人瞅着她,平静的道。 “你又该纳闷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这个很简单,你亲自问问他不就行了?” 沈婵儿好像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主动开口问一问的,似乎很多事情她都不关心,也似乎很多事情就算她问了也不会得到结果,一环套一环的阴谋,一步又一步的陷阱,又有谁会耐心的给她讲解明白? 她端着茶杯笑了笑道:“他不会告诉我的。” 四少夫人倒是撇撇嘴点点头:“确实,他一直不希望你知道的太多,知道越多越危险,其实不让晴儿看到那糟心的一幕也好,你也知道,七弟当年是如何过来的。” 沈婵儿呆呆的看着四少夫人,是这个原因吗?南荣锋将晴儿放走,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杀死? 四少夫人继续解释道:“奶奶特别嘱咐过,要让晴儿至始自终都在一边看着,你说,这对那个孩子来说,该是遭多大的罪,其实放走了更好,晴儿没了母亲,恐怕在南荣府里也活不长。” 沈婵儿将眼神静静的挪回到手里的茶杯上,看着上面袅袅的升着热气,被她的呼吸吹散,又聚拢,又吹散。 “我还以为他是不想让晴儿来找他报仇。” 听沈婵儿这样说,四少夫人捂嘴笑起来,坐在床边道:“那你就太不了解你的七少爷了,他虽然狠毒的让人害怕,但是对于晴儿,他有一份亏欠。” 沈婵儿来了劲头,转头看着她问:“亏欠?” 四少夫人笑了笑点头道:“晴儿的父亲,也就是咱们的大哥,对七弟一直很好,曾经一度在人后叫五姨太为五娘,但是却是五姨太送出去的酥饼,要了大少爷的命,从大少爷出了事之后,七弟对晴儿,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 沈婵儿不解的道:“可是五姨太明明是被陷害的。” 四少夫人道:“冤有头债有主,大少夫人罪该万死,却也是五姨太一时疏忽,信错了别人,其实有些事情不能用黑与白来定夺,因为咱们都是人,都有一个情字。他给晴儿的那些房产地契,足够晴儿吃喝不愁一辈子的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事滴水不漏,却有时让人看不透。” 沈婵儿一直静静的,连四少夫人什么时候走的都忘记了,她一直看着眼前的水杯,而眼神里的空洞已经出卖了她,她心不在焉,她真的是看不透南荣锋。 每次当她对他充满恨意的时候,就会有个人出来告诉她南荣锋曾经的善良,每次当她跟定南荣锋的时候,都会让她知道南荣锋的心狠手辣,她忽然想起七年前四少夫人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整个南荣府都看不透我那七弟,但是我却能看透他,他才是整个南荣府里唯一能成大事的人。” 果真,她也看不透他。 在他给晴儿那些房地契的时候,就已经预告了大少夫人的结局吗?还是另有一层麻痹大少夫人的意思?更有可能是,一箭双雕。想到这沈婵儿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的心思,严谨的让人害怕。 这一晚都不见南荣锋回来,翌日一早,沈婵儿便听到底下人讨论昨晚的沉塘,大少夫人呼喊着晴儿的名字,被大青石扥到了湖底,就是那片小湖,也吞噬了五姨太的生命。 “七少爷可回来过?” 沈婵儿吃着早饭问李妈,李妈站在桌边,又问了问幼柳:“可看到姑爷了?” 幼柳一边给沈婵儿盛汤一边摇头道:“没见啊,我还以为是昨晚咱们睡着之后回来了呢。” 沈婵儿淡淡的嗯了一声,静静的吃过早饭之后,说是想出去走动走动,整日在屋子里呆着总觉得憋得慌,听她说要活动,李妈最是高兴,赶紧给她准备解暑又遮阳的东西,临出门时对幼柳抚掌兴奋的道。 “老一辈儿都说好动是儿子,哎呀真好真好,哈哈。” 李妈看沈婵儿已经走出去好远,赶紧小跑着跟上,幼柳愣愣的,忽然反应过来,也是十分的开心,连扫地都带起了灰尘,呛的她直咳嗽。 李妈不知道沈婵儿怎么就走到后山上来了,她能感觉到沈婵儿身上淡然的气息,她不想开口,她也不好多问,只是张着双手护着她,担心她一脚踩的不稳,跌倒下来。 两人终于走上了后山上的空地上,沈婵儿立在山风中,大风吹动她的衣裙,将她整个人苗条的轮廓如模子一样给印了出来,李妈赶紧走到风口,想替她挡一挡大风,走到前面来看,却发现她目光脉脉的看着远处,李妈好奇的看过去。 这一眼看过去,才明白沈婵儿为何走着走着就走到后山上来了,她怎么知道姑爷在这里? 沈婵儿远远的看着歪倒在五姨太坟前的南荣锋,他似乎睡着了,睡的正酣,头歪在五姨太的坟包上,脚下胡乱蹬着,四周蹬倒了几坛子酒,像是喝了不少的样子。 母亲的大仇已报,沈婵儿就猜到,他一定会在这里陪着五姨太。 沈婵儿静静的站在五姨太的墓碑前,自从她回到南荣府,一直想来看看五姨太,但是她自问没有那个勇气,每次站在这里,她都会想起因为她的自以为是,五姨太被鞭尸的往事,那就像一个噩梦,一直萦绕在南荣锋和她的心里,她不知道若是南荣锋现在醒过来,他们两人见面该是多么尴尬。 第58章 沈府遭难 她在五姨太的坟头上揪了一棵小草下来,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走到下山的路口李妈才开口问道:“怎么不叫醒姑爷?这在大风口里睡觉,人会睡傻的。” 沈婵儿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淡然道。 “他自己有分寸。” 听到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南荣锋慢慢睁开眼睛,拾起地上沈婵儿遗落的一小块方巾,可能是她刚刚揪下那棵草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他嗅着上面的芳香,并没有叫住她,他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该跟她说些什么。 沈婵儿回到院子里,将那棵草小心翼翼的夹在书本里,想着压成书签,以后看到它,也能想到五姨太来。 今儿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的小雨,小雨润物细无声,站在窗边似乎能听到雨滴渗进干土里的声音,今年果然要大旱了,听说九亲王最近很忙,正在筹备粮食,解救重灾区的灾民,京城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南荣府在朝廷军中当值的子弟,也忙了起来,争取平稳的过度这次旱情。 沈婵儿端着一把雨花伞,站在院子里窗前的海棠树下,仰头看着满树茜素红一般的海棠花,透过伞下可以看到她的小脸儿,甚至让这一树的海棠都失去了它的颜色,她情不自禁笑了笑,伸手接住被雨水打下来的花瓣,凑在鼻端嗅了嗅,似乎还有海棠淡淡的清香。 这样宁静的院子里,忽然闯进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踩水声,噼噼啪啪,沈婵儿应声转身瞧过去,只见是刚刚被人叫出去的幼柳,顶着雨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雨水打湿她整个人,一直很调皮的发丝此刻已经被雨水贴在了脸颊上,她看到沈婵儿后站定,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气着说了一句话。 沈婵儿手里的雨伞飘飘扬扬落在了地上,伞柄处的碧玺石泡在了水坑里,一双脚顿时跨过雨伞,拖着地上的泥水,奔向大门。 “小姐您慢着点!” 李妈在后面喊,却拦不住沈婵儿的脚步,她推开大门的双手不知是被雨水冻的,还是吓的,已经抖的拿不稳门把手。 出了门就看到守在门外如钢枪的两个侍卫,见到她出来,横出两柄剑出来,恭敬的道。 “七将军吩咐过,少夫人不可以走出这道门。” 沈婵儿的脚步堪堪向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李妈和幼柳一边哭一边扶住她,她们俩劝了她什么,她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在心里念叨着一句话。 晚了,她还是晚了一步。 被两人扶进屋里,沈婵儿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阵阵发抖,一阵阵惊慌失措,脑子里全是幼柳刚才的声音。 “咱们沈府出事了!” “不知是谁私自调用了咱们将军的镇南大军,险些攻进京城来!” “咱们沈府……沈府……满门抄斩……” 可能是淋了雨,沈婵儿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又满嘴说胡话,忙的整个院子人仰马翻,担心有人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可就忙坏了李妈和幼柳,寸步不离地看着沈婵儿,一个换一个的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她一步。 大院那边似乎得到了消息,几位夫人都是派人来探问,但本人却没有来,李妈和幼柳红肿着眼睛相互望了一眼,叹口气。 现在沈府正是多事之秋,别人躲之恐不及,又怎么会真心过来关心关心自家小姐。 自从今早在后山上见到南荣锋之后,李妈就没再见到南荣锋回来,不知是不是朝廷里忙了起来,本来她怀疑连姑爷都躲了出去,不想管沈婵儿的事情,但是打听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原来南荣府的所有子弟都没回来,外面恐怕忙乱的紧。 沈婵儿迷迷糊糊发着烧,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恍惚听到外面噼里啪啦落雨的声音,她像是开口说了句话,又像是在梦里一般,搞不清现实与梦境,只感觉不断有人走过来,毛巾,银针都往她脑袋上招呼,身上难受的紧了,她也能恍惚意识到,可能是生病了。 梦里很温馨,让她不忍心醒过来,她飞奔在树下扑蝶,一个温暖的女人一直坐在榕树下做女红,偶尔听到她的惊笑,抬起头看好脾气的看她一眼,再低下头去咬掉红线,远远的走来一个男子,伟岸的身躯总是能让她想依靠上去,寻找安全感,男子会掐着她的鼻子笑道:又调皮,哪里像个女孩子家。 这是……这是她在沈府六年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像在昨天发生过一样,她恍恍惚惚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下一秒,她便惊叫起来。 铺天盖地的羽箭朝她们三人射过来,男子将他们母子护在身后,却万箭穿心,那个温暖的女人更是惊叫一声扑上去,也迎上了羽箭的尖锐,她只觉得眼前一片红,哪哪都在流血,哪哪都是刺眼的鲜红,比起那茜素红的海棠树来,要鲜艳的多。 她哭叫起来,使劲的伸手,却怎么都抓不住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有什么东西不断抽走她身上的温度,直到冰凉刺骨。 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梦里,现实,现实,还是梦里,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人大力的摇醒,她冷不丁的抽了一口气,总算是醒了过来,却是眼皮发肿,脸上滚烫。 看到床前站着的人,她有些恍惚,缓缓眨了两下眼睛,险些晕过去,那人立马用一根银针封住了她的穴道,沈婵儿只觉得头里一阵清凉,刺激的她慢慢睁开眼睛来。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床前的男子叹了口气,静静的道:“跟我走吧,也许你会好过一点。” 沈婵儿迟钝的眼神瞟了瞟,发现幼柳和李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她又将眼神挪到男子的身上,等着答案。 男子向后看了看,道:“我怕她们大惊小怪的,让她们休息一下。” 沈婵儿开口,却发出了鬼魅一般的声音。 “我想回沈府看看。” 男子堪堪向前走了两步,将脸色映在月光之中,赫然露出郑白羽俊朗的面容来,沈婵儿只是淡淡的瞧着,等着他回答。 郑白羽道:“不行,现在沈府被收押,你已经嫁到了南荣府,这次抄斩不能波及到你,但是若是你现在回去,事情就不好办了。” 沈婵儿觉得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却不知道眼前怎么就模糊了,心里的委屈为什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想扯扯嘴角,却发现丝毫力气都没有,她再次出声,竟然带着颤抖。 “他不让我出门。” 听她话里的委屈,郑白羽只想就这样豁出去好了,带着她逃离这里,走遍天涯海角,时间会治愈一切,但他的手只是在袖口里攥了攥,又一顿一顿的放开,缓缓道。 “我同意南荣锋的做法。” 沈婵儿绝望的闭上眼睛,心灰意懒的道:“你可以走了。” 郑白羽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如果她知道了原因,如果她知道了是谁陷害了沈府,又该怎么办?他闭了闭眼睛,像是对天而语,再低下头便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如果你想逃离这里了,就告诉我。” 说罢,郑白羽转身一闪,消失在窗子外,听着对开窗在夜风中传来忽闪忽闪吱嘎吱嘎的声音,她一直静静的,直直的看着棚顶,眼神似乎是空的。 听到动静,李妈当先清醒过来,朝床边看过去,只见沈婵儿已经艰难的自己站了起来,立马惊醒起来,连连道。 “我怎么睡着了,哎呦喂……怎么能睡着了。” 第59章 南荣夺兵 说着就跑到沈婵儿身边,扶住她,转身轻声叫幼柳,幼柳也是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见沈婵儿醒过来并且自己站了起来,跟李妈的反应差不多。 沈婵儿抚着额头,气息游离的道:“现在几更了?” 李妈朝窗外看了看道:“泛白了,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要鸡鸣了。” 沈婵儿点点头,这时幼柳从门外端来一个托盘,放着一碗粥和一碗药,沈婵儿皱了皱眉头,这药着实是苦,她从小就怕极了吃苦药。 李妈转身去拿蜜饯之际,再转回身只见沈婵儿已经一仰头将那碗苦的难以下咽的药喝了下去,她赶紧拿着蜜饯过来给她压一压舌根的苦味儿,吃了这碗药,还有一碗安胎药给她喝,毕竟是孕妇,吃过了治病的药,一定要用安胎药。 沈婵儿也是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李妈和幼柳正在面面相觑,今儿小姐怎么这么干脆?只听沈婵儿轻轻将药碗放下,起身道。 “洗漱,更衣。” 两人一愣,大病刚刚好,这是要到哪里去?还没等两人问出口,沈婵儿已经当先走去脸盆边,用刚打进来的凉水洗脸,两人这才回神,该干嘛干嘛。 一边给她穿衣,李妈一边问道:“小姐要去哪里?姑爷不会放人的。” 沈婵儿只是淡淡的,并没有说话,李妈知道沈婵儿现在是拼着一口气支撑自己,若是泄了这口气,说不定要病成什么样子,沈府今后可能就剩下二小姐和六小姐了,若是六小姐再出点什么事情……李妈眼圈发红,仔仔细细的将沈婵儿打扮一番,和幼柳站在镜子后看着镜子里的沈婵儿,都是一片静默,没人说话,但是弥漫在空气里悲伤的气息,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沈婵儿走出门,直接去了门口,门口的侍卫还如昨天一般,横出剑来拦着他,沈婵儿慢慢从胸口掏出那方印信,递到两人眼前。 两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躬身行礼,沈婵儿知道,这方印信虽然代表了九亲王亲临,但是只对普遍士兵管用,对别人的贴身亲卫却是没有用处,若是南荣锋知道她有这一方印信,恐怕就不会放这两人看门,很显然,南荣锋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 成功走出大门之后,沈婵儿留下幼柳看家,带着李妈直接出了大门,似乎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行踪,虽然没人阻拦,但人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这个沈府六小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眼瞅着她不怒自威的走出大门去,没人敢吱声,但是却纷纷快速跑开,给各房各院报信去了。 李妈不知道沈婵儿想要干什么去,问她还不说,只能紧张的跟着她,瞅着她一身视死如归的感觉,心里紧紧的揪着,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情来。 却没想到,沈婵儿乘着马车一路来到了皇宫,这回李妈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立马跳下车哭喊着对她道。 “小姐,小姐您不能去啊……老爷夫人已经收押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小姐,若是您去求情,肯定会连坐的啊小姐……姑爷也不会让的啊……” 沈婵儿现在就像是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一般,只是瞅准了宫门口往里面走,李妈现在才发现,早上沈婵儿睁开眼睛以后,只问了一句现在几更了,再没说过话。 不管李妈怎么阻拦,沈婵儿拿着九亲王的印信,还是一路如过无人之境一般,直达皇宫大内。 她跟在大内禁卫的身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上的上书房,脚步都没有拖沓一下,朝着目标直直的走过去。 “九亲王。” 忽然听到禁卫恭敬的行礼声,沈婵儿缓缓转身,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九亲王,他立在金黄色的高墙红瓦之间,微风吹过,吹动他周身的朝服,将下身的衣摆轻轻吹起,将将露出一只麒麟金丝包边朝靴来。 沈婵儿恍惚看到青山寺后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他不小心踩住了她的裙角,然后他却自报家门。 “姑娘有礼了,在下苏小九。” 看她恍恍惚惚的样子,九亲王无声的叹口气,跟四周的禁卫摆了摆手,禁卫躬身退了下去,他瞅着她的眼睛,走到她面前。 “我一直在等你,若不是病的厉害,昨天本王就该等到你。” 沈婵儿又一次将那方印信拿出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竟然意图用九亲王的印信指使九亲王。 “见印如见九亲王,请你饶了我们沈府。” 沈婵儿的眼泪倔强的含在眼睛里,脊背挺的直直的,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口,她知道,若是她放松一点点,就会立马支撑不住自己。 九亲王看出她在有病乱投医,心中猛然一荡,却只能死死的攥住了拳头,叹口气道。 “这是御批的折子,这也是全天下人眼睁睁瞅着的叛乱,皇上若是就这样放了沈府,恐怕以后人人都可以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大周还何在?” 沈婵儿忽然冷笑一声,紧紧攥着那方印信,任凭眼泪打湿自己的脸,咬牙道。 “可是你们都清楚沈府是被人冤枉,为何不能赦免?就任凭沈府含冤抄斩,大周何在?大周王法何在!” 她大喝一声,将手里的印信猛力掼在地上,瞅着那晶莹剔透的碎片在地上砸出惨艳的玉花,像是雨滴砸在地上,砸出一条条亮丽的弧线。 九亲王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紧紧皱着眉看着沈婵儿,她刚进宫门时他就一直看着她,她安静的让人担心,现在的她才是正常的,好,爆发出来吧,继续,继续发泄吧。 “天呐——” 沈婵儿哭喊一声便跌倒下去,九亲王上前一个箭步,将她接在怀里,两人缓缓落地,沈婵儿瘫坐在地上,九亲王扶着她,也是蹲在地上。 沈婵儿从地上拾起一片印信的碎片,眼前满是波浪,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九亲王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轻轻的道。 “知道你父亲的沈家军给了谁吗?” 沈婵儿的眼神终于动了一下,呆滞的向他的方向偏了偏头,没说话,九亲王叹口气继续道。 “给了南荣锋,他现在不仅是镇西将军,也是镇南将军。”沈婵儿浑身顿时一抖,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如筛糠一般的发抖,九亲王发现她这样,双手抱住她,想要给她温暖,沈婵儿却支撑着他站了起来,两人分开一步。 九亲王看着在微风中摇摇欲坠的她,堪堪伸出去的手只能停在半空中。 沈婵儿闭了闭眼睛,勉强吸了口气,虚弱的道:“告诉我一个可以救我家人的人。” 九亲王无奈的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到她绝望的眼神,摇摇头道:“连皇上都做不到。” 沈婵儿笑了,现在也只能笑了,世上皇帝最大,连皇帝都做不到,她还能找谁?她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眼里的水纹,看着如隔在另一个世界的九亲王,问。 “你是什么立场?我相信,若是你愿意帮我,沈府不至于满门抄斩。” 九亲王浑身一紧,她似乎长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不管是什么心思,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紧紧攥着拳头,道:“这件事对朝廷来说很有利,沈家军其实已经尽数归南荣府所有,若是将沈家军交给南荣锋,就分散了南荣府的兵权集中。”沈婵儿听出了些门道,沈家军叛乱的事情后背,又带着诸多复杂的目的和关系,这里面到底谁是主使,谁是谋划,谁是将计就计,又是谁坐享其成,似乎都明摆着,但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她想不出,也没有那么多力气想明白,她有些站不住,上身晃了晃。 勉强道:“别忘了,南荣锋也姓南荣。” 第60章 割袍断义 九亲王浅笑一声摇摇头道:“你知道南荣府二少爷为何回不来京城吗?” 沈婵儿明白了,却根本不想明白过来,周身冷的厉害,南荣锋竟然牺牲了二少爷来换取朝廷的信任,致使沈将军尽数落入他囊中,他到底是将计就计那个,还是坐享其成的那个,或许……沈婵儿想到这眼前一黑,上半身便朝后面仰过去。 被一个怀抱稳稳的接住,沈婵儿缓过神来,不自觉喃喃一句:“或许他就是幕后主使。” 她抬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九亲王,字字清晰的问道。 “你是苏公子,还是九亲王?” 九亲王紧紧皱着眉头瞅着她,她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下一刻,再有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说出他是苏小九,但是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先皇陛下,也就是他的大哥,临终前一句句一声声的重托和祈盼,还有大周万里江山,先祖平定天下的愿望,收回南荣府兵权的任务,都压在他肩上,让他说不出话来,喘不上气来。 眼瞅着九亲王的眼睛挪到了上书房外,那一方象征皇权的王鼎上,他竟然发起呆来,沈婵儿知道了,不禁冷笑一声,男人的江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知道了,九亲王。” 沈婵儿双手推开他的怀抱,靠自己的力量站在他面前,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瘫软下去,九亲王心疼的看着她,她倔强的眼神刺进他的心里,令他挪不开眼睛。 沈婵儿瞅着他,勾起嘴角,拿出手上刚才那一片碎片,揪起自己的衣摆,坚定的划下那一道。 只听“呲啦”一声锦帛碎裂的声音,九亲王眼前飘起一片洁白的轻纱,在白纱轻轻飘飘落下的地方,留下沈婵儿一步一挪的脚印,她已经转身走向了外面。 九亲王直直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块轻飘飘的白纱上,被风吹动,一颤一颤,弱不禁风,就像那个女子,就算心碎的厉害,也要拾起那碎掉的心,和血磨成锋利的利器,倔强的发下誓言。 从此你我,割袍断义。 沈婵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沈府,进了门,便看到南荣锋坐在屋子里等她,看到她进来,立马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走进屋里,一把摁在了床上,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 “没想到你还有他的印信,我真是没想到啊,你去找他了?聊的可开心?” 沈婵儿不明白他怎么劈头盖脸的就是发脾气,她心情也不好,怒视着她,冷声道。 “沈府阖府遇难,你不出面,还要来阻止我出面?拿了我父亲的沈家军,你晚上还能睡得安稳吗?” 南荣锋冷不丁听她来这么一段话,气的不轻,猛然抬起手,但是看着被他摁在身下的小脸苍白无血色,眼窝深陷,就像一片枯叶,随时能被风雨吹散,但是就算这样,她也直挺挺着瞪着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眼神里的陌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慌,他这一巴掌停在空中,久久也没落下来。 南荣锋松开她,退出几米远去,冷眼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外面是男人的事,你少管。” 他抬腿要出门之际,听到身后传来沈婵儿平静的声音。 “是你对不对?很久以前你就不许我回娘家,不管我用什么说法你都不许我回去,那时候外面的消息一点都没传进来,沈府一个半月前出事,我却直到现在才知道,七少爷,你藏的好哇,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南荣锋没有转头看她,沈婵儿也没有起身看着他,两人一个在床上的灰暗里,一个在门边的投影里,良久没有声音,最后,南荣锋冷冷的放下一句话,推门走了出去。 “你好生给我养胎,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了你的命。” 听到关门声,沈婵儿也只是呆呆的躺在原地,她习惯了,南荣锋的脾气暴戾,从小就是个恶毒的孩子,她心里冷笑一声,孩子,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孩子,她生下他,然后告诉他,你父亲害死了你外公全家。 从这以后,南荣锋似乎彻底忘了沈婵儿,派了自己的亲卫将沈婵儿团团围住,只要她稍微有过分的举动,立马将她绑在床上。收走了屋子里所有可以伤人的东西,簪子,瓷器,甚至连床幔都换成了禁不住重量的薄纱。 进门送饭的丫头厨子也是低头低脑的进来,缩头缩脑的出去,从来不跟她多说一句话,屋子里只留着李妈和幼柳,这两人也是被人看的死死的,一步不许走远。 这样过了几天,幼柳终于禁不住这强大的压力,趴在沈婵儿身上大哭出来。 “小姐,怎么弄成这样啊小姐……沈府没了,姑爷也走了,小姐你说说话啊,你已经几天不开口了,小姐你不要憋坏了自己啊……” 听幼柳发泄一般的哭,李妈也禁不住大哭出来,门外的侍卫听到里面的声音,像以往一样,立马踹门进去,却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屋里两个下人趴在七少夫人膝上哭的死去活来,七少夫人还是一样,木然的表情呆呆的望着一处,任凭别人怎么晃,就是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一阵风吹来,似乎是花坛里的兰花开了,香味浓郁,一阵阵盘旋在屋里,沈婵儿听着两人的哭声,忽然眼神一动,有了一丝活气儿。 夜晚来临,漆黑的夜幕像是挡住了很多人的行踪,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微风过处,一阵阵兰花飘香,虽然刮着风,但苍穹上仍是乌压压一片乌云,空气闷的让人心情低沉,有些心绪不宁,眼瞅着就有一场大雨要砸下来。 沈婵儿盯着窗台上的白兰,有些恍惚,南荣锋这样紧张她会逃跑,为何不断了这条路子?让她成功的找来了郑白羽。 看到郑白羽出现在屋里,李妈将手里的包袱塞进沈婵儿手里,幼柳急急的推了她一下,轻声道。 “小姐走吧,永远别回来了。” 沈婵儿心灰意冷的道:“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 那两人都是红了眼圈,李妈咬了咬嘴唇,坚定的道:“小姐,沈府无人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了,才是我们沈府的希望。”沈婵儿心里已经感觉不到痛,她点点头,转身走向等在月光下的郑白羽,郑白羽的笑容像是白兰一般温和,搂起她的腰,一跃而起,跃下窗子来。 郑白羽拉起她的手,刚刚转身之际,只听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将两人定在原地。 “我等郑兄很久了。” 郑白羽立马抽开腰间的佩剑,警惕着四周。 沈婵儿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是他,阴魂不散的他,不管她逃到哪里去,他都会找到她,抓住她,折磨她。南荣锋没有绝了她找郑白羽的念想,原是在这里等着呢,他竟然想引来郑白羽。 她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的瞅着黑暗处,四周哗啦啦涌出黑压压的侍卫,这精锐部队齐齐走过来,双脚踏地的声音就像是地震,轰隆隆巨响,整齐划一,从四周聚拢过来,像是慢慢收拢的黑云,完整又浓稠。 眼瞅着每个精锐手上的弓弩,沈婵儿眼里渐渐升起冷光,差不多五十精锐围着这一个院子,又密又厚的羽箭像是一大块黑布,从天边扣了过来,这些羽箭射下来就可以将这块空地密密麻麻填满。 他的心,真狠。 第61章 箭杀白羽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来,郑白羽仗剑站在沈婵儿身前,面对那个身影,人影走到月光处,慢慢露出南荣锋似笑似怒的脸,他这样的表情着实可怕,他绝不会让敌人好过,也绝不会给敌人一个痛快。 郑白羽瞅了一眼这四周黑压压的埋伏,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应该明白区区这些人根本拦不住我。” 南荣锋耸耸肩笑了笑道:“她现在有孕,就看你用多快的速度了。” 他这一句话对于郑白羽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手上的剑抖了一下,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的脸上退尽了全部血色,仰起头虚弱的道。 “带我走,沈府亡了,我绝不会独活。” 郑白羽的目光犹豫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她腹中有个生命。 沈婵儿厉声道:“若是你不管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郑白羽眉头一皱,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婵儿,最后坚定的转回头,看着南荣锋笑道。 “不好意思,你的妻,以后交给我了。” 南荣锋突然大喝一声:“痴心妄想!” 说完,右手抬起,又猛然落下,只听四周顿时如漫天马蜂一般,嗡嗡嗡,铺天盖地而来,沈婵儿已经生无可恋,她还站在这里,他竟然可以下令放箭,她冷笑一声闭上眼睛。 忽然感觉周身一阵叮叮当当,十分密集,而死亡的疼痛却一直没有传过来,她睁开眼睛,只见郑白羽的一柄剑立时变成了一堵墙,严严实实的将漫天飞来的羽箭挡在了外面。 南荣锋静静的看着这边,竟然毫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郑白羽可以游刃有余地挡住飞过来的羽箭,沈婵儿向四周瞧了瞧,落地的羽箭已经堆积起来,险些埋住了两人。 但是谁都知道,这样下去郑白羽坚持不了多久,沈婵儿借着月光看向郑白羽的侧脸,已经密密的渗出汗珠来,让他一人抵挡几十人人,确实为难吧。 她双手抚住小腹,凌厉的目光射向南荣锋,就像在夜空中射来一道利剑,刺进南荣锋的眼睛里。 他看过去,沈婵儿在密密的剑墙里,如狼一般看着他。 南荣锋冷笑一声道:“婵儿,若是你执意跟他走,我也只有狠心杀了他了。” 郑白羽听到这句话一时分心,一只羽箭穿透过来,咻的一声射进了他的左臂,疼的他浑身一震,嘶的抽了一口冷气。 沈婵儿知道,若是再继续,郑白羽就要命丧当场。 她冷笑道:“你收兵,我跟你走。” 郑白羽不敢再分心,凝聚全部精气神灌注在手上的剑花,但仍是大喊一声。 “你敢。” 南荣锋冷然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一抬手,漫天的羽箭顿时停了下来,郑白羽猛然停手却没有收住内力,堪堪打在地上,轰的一声巨响,砸出了一个土坑,他本人却像是累的虚脱,仗剑单膝跪在地上。 沈婵儿紧紧咬着贝齿,眉头一蹙,渐渐的却放松了自己,抬头瞅着站在台阶上的南荣锋。 “放他走。” 郑白羽的手立马握在沈婵儿的手上,抬起头看着她,喘着粗气摇头,沈婵儿低身扶起他,笑道。 “今儿麻烦你了,我没事,我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就脱开郑白羽的手,朝南荣锋走过去。 月影下,南荣锋露出笑容,朝向他走过来的沈婵儿伸出手,沈婵儿直直的看着他,这样一个男人,已经不能用狼来形容,他是魔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沈婵儿伸出手搭在南荣锋微凉的手指上,摸到他手心一片潮湿,她记得,他只有紧张的时候手心才会是这个感觉,她转头瞅了他一眼,竟然看到额头上的汗珠,他刚才很累?很紧张? 南荣锋笑着扶沈婵儿进屋,沈婵儿在余光中看到他一抬手,身后的门立马关上,门外传开漫天羽箭射过来的声音。 “不要!你骗我!” 沈婵儿慌了神,转身就要冲回去,却被南荣锋一把抓了回来,扔在床上。 “你给我听好了,若是再有想逃的念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今儿郑白羽的死就是给你一个教训!” “不!” 沈婵儿惊声叫出来,似乎看到郑白羽奋力的抵挡密密麻麻的羽箭,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断的涌出鲜血,他坚持不了多久的,他就要死了……“如果他至今还下棋,定与京城四大才子齐名,那小子为了绑住我,下这么大的赌注,我还有什么不甘心?” 郑白羽这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耳边,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所用,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她挣不脱南荣锋的束缚,却能看到郑白羽透过窗子的身影,她的眼泪已经蒙住了双眼,黑暗渐渐来临,慢慢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醒来,外面阳光明媚,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乱叫个不停,门外传来幼柳和李妈相互招呼的说笑声,桌子上放着热茶,袅袅的升着热气,一阵阵微风吹来,带来缕缕花香,一切都这样美好,但好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她怎么忘了? 她凭着直觉走出门外,阳光静好,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地面平平整整完好如初,但是她总觉得这里似乎有过什么东西,她的眼神慢慢挪到花坛上,花坛里的花为何都被人拔走了?这里原来种着什么花? 她仔仔细细的想,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却越想越头痛,正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时候,李妈叫了她一声。 “小姐醒了?今儿可有不舒服?” 沈婵儿呆愣着摇摇头,恍如隔世一般,她坐在幼柳搬出来的椅子上,皱着眉头问。 “昨晚发生过什么?” 幼柳的眼神一动,端茶的手抖了一抖,很快就像是没事了,将茶杯放在她手上,笑道。 “没发生什么啊,还不是老样子,姑爷关着咱们,能发生何事。” 沈婵儿也同意的点点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才对,她们三人一直被南荣锋关在这里,哪有机会发生事情,但是她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些事情被她忘记了。 “小姐?小姐想什么呢?” 身边幼柳叫了她两声,她才缓过神来,恍恍惚惚的看向阳光下的幼柳。 “何事?” 幼柳似乎很开心,牵起她的手,原地转圈子笑道:“姑爷传话来,准许咱们出去走动走动呢。” 这时李妈也走过来,端着一碗酸梅汤,笑容可掬的道。 “还真是难得,小姐莫不然就出去走走,多走走对孩子有好处的。” 沈婵儿似乎反应有些迟钝,呆呆的点点头,然后就被幼柳开心的带走了。果然,三人很顺利地走出了院子的大门,门外的侍卫并没有拦着她们,走出大门,沈婵儿才觉得豁然开朗,那个院子里似乎发生过什么,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幼柳高声笑了一声,然后回身瞅着沈婵儿道:“小姐,想去哪儿?” 沈婵儿笑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就只能在府里走走,又不能走出去。” 李妈过来道:“能在这里走走已经很不错了,姑爷今儿早上带话来,说是晚上来咱们院子吃饭呢。” 沈婵儿浑身一抖,四周的风吹来,顿时打在身上,似乎倏的一下就钻到心里去。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她都是心惊胆战,只想逃离。 三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四周的风景早就熟悉的很,并无甚好看的,倒像是少了些生气,府里最近都是一片死寂,无人敢到处走动,总担心说不定什么时候祸患就落在了自己身上,现在大少夫人和七少夫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第62章 痛下杀手 沈婵儿终于走的累了,想在假山下坐一坐,李妈道这里凉,想让沈婵儿去凉亭里休息,却被她拒绝了,那里总会或多或少的有后院的女人们去闲聊,她坐在那里会觉得很尴尬。 三人坐在假山下的阴影里,李妈和幼柳只能将给她拿出来的衣裳折叠一下,让她当垫子坐着。 沈婵儿又来了刚刚那种感觉,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她静静的想着昨晚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一个空白,她是真的一觉睡到天亮? 假山后慢慢走来几个刚刚换岗下来的侍卫,沈婵儿不说话,身边的李妈和幼柳也静静的站着,似乎也在想事情。 “诶,是不是死了?怎么不说的仔细点儿。” “说什么,主子爷正儿八经的说过,封锁消息,管他死不死呢,又跟咱们没关系。” “啧啧,可惜了那一身武艺和医术,谁让他想着来勾引咱们少夫人呢。” 沈婵儿只觉得耳朵突然鸣的一声,像是耳鸣了,她情不自禁用手揉了揉耳朵,心口紧的难受,呼吸困难,她死死的盯着前方,眼神里空空如也,脑子里唰唰唰闪过一幕又一幕。 箭,漫天飞舞的箭,还有光,凌厉闪过的剑光,好像还有血,鲜红色的,是不是血?是不是血? “小姐,小姐。” 她被人猛然叫回神,呆呆的转头看着李妈,李妈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连说话的声音都十分的轻,像是担心惊吓到她。 李妈道:“小姐,要起风了,咱们回吧。” 沈婵儿哦了一声,手心却攥的死死的,缓缓站起身,忽然眼前一黑,胸口憋的厉害,她冲口吐出一口甜腥,才觉得舒缓很多。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 “小姐!幼柳!快去叫府医!快!” 吐出一口血,她的脑子开始天旋地转,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真的有箭,漫天飞舞的箭,光,挡在她身前的剑光,还有一个人嗜血如命的眼神。 沈婵儿紧紧咬着牙,一手拉住要奔出去的幼柳,俯着上身,直不起腰来。 “是不是,他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不要骗我,我已经想起了一切。” 沈婵儿直直的盯着地面,眼光中满是恨意,满满的恨意。 幼柳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跪倒在地上,忍了一早上,终于可以发泄出来,李妈也是红了眼圈,扶着沈婵儿抽噎着道。 “小姐,姑爷以为你能忘了昨晚的事情,郑公子,郑公子死了。” 沈婵儿心里猛然一缩,险些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她现在已经轻的如一片羽毛一般,一阵风似能刮走。 她紧紧攥着李妈的手腕,越扣越紧,李妈疼的咧嘴,但也没有动。 沈婵儿忽然轻笑一声道:“如果你们还是我的李妈和幼柳,去拿红花来。” 李妈当即猛然跪在地上,轻声喊道:“小姐不可冲动啊,小少爷是无辜的啊小姐……” 幼柳也爬起来紧紧抓着沈婵儿的裙摆,哭道:“小姐,若是没了小少爷,您还活得下去吗?小姐啊……您三思啊……” 沈婵儿抬起头看着天空,阳光有些刺眼,榆树上一串串榆树钱映在阳光下似能发出光来,细细碎碎,影子斑斑驳驳地落在她的身上,一阵风吹来,树叶晃了一晃,她脸上的明暗影子也动了一动,唯一不动的只有她的眼神,毫无表情的看着头上的榆树钱,连最普通的植物都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却不能,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傍晚,沈婵儿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一挪的走回来,入眼便看到门口站着侍卫,如钢枪一般立在一左一右,沈婵儿知道是南荣锋回来了,她由李妈和幼柳两人扶着,走进院子,上了台阶。 “七少夫人。” 四周的侍卫跟她行礼,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往屋子里走。门口忽然冲出来一个人,两三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问道。 “你这一天去了哪里?咱们府上会是谁去药铺买红花!” 他的势力原来已经这样广,京城的药铺都在他的视线之内,沈婵儿心中冷笑,是她失算了。 她瞅了眼被他死死捏在手心里的手腕,已经泛起青紫色,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回视他发狂一般的眼睛,冷笑一声道:“你不配有这个孩子。”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沈婵儿当即如从树下飘落下来的树叶一般,缓缓落在地上,她虚弱的如一缕轻纱,轻轻一捧,就能给她一个支撑。 李妈和幼柳哭着跑到她身边扶起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姑爷和小姐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南荣锋的声音已经怒到了极点,甚至发出颤音来。 “沈婵儿,你是第一个能伤害到我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说完,他竟然仰头笑了出来,眼睛里通红,不知是发怒还是伤心,浓浓的绝望笼罩在他全身,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冷笑道。 “我南荣锋天降煞星,生来,父亲不理我,母亲离开我,最爱的人也要离开我,现在……连孩子也要离开我,哈哈,哈哈!” 南荣锋再也不想看沈婵儿一眼,转身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忽然,身后传来沈婵儿静静的声音。 “你我无缘,这段婚姻,到此结束吧。” 南荣锋并没有回头,沈婵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有气无力,毫无防备。 只听他淡淡的道:“是你毁了我,你也别想好过,你就要一直留在这里,至死方休。” 沈婵儿伏在地上,将脸轻轻的贴在地面上从地砖夹缝中挤出来的小草,冰冰凉,就算她将自己的泪水浇上去,也是凉的,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原来自己的泪水竟然这样凉。 至死方休,好熟悉的词,他竟然将当初六小姐对他说的话,送了回来,原来当初他的心情是这样的,这样疼,一段挣扎的恋情,以这样的结局而结束,应该算是圆满的吧。 她想折磨他,他也不会放过她,直到现在沈婵儿还是搞不明白,她与南荣锋之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忽然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沈婵儿从地上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过去,有些恍惚,这是在打架吗?南荣锋今儿穿着一身云锦缎子的白色袍子,那么跟他缠打在一起的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两人剑花翻飞,飞檐走壁,四周的侍卫竟然连手都插不上。 “天呐……姑爷……会武功……” 李妈震惊的跪在沈婵儿的身边,刚才伸出来扶住沈婵儿的手定在原地,幼柳的哭声也戛然而止,眼睛瞪的溜圆,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就打起来的两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幼柳也是喃喃出声,两个人都被吓傻了,从来没见过南荣锋练武,可是眼前的他却是那样出神入化,两人的动作完全看不清,只能看到闪的晃眼的剑光。 李妈当先反应过来,赶紧将地上的沈婵儿拉了起来,慌张的拍了拍幼柳,紧张的低声道。 “离远点儿!快点!” 幼柳猛的吓一跳,然后晃过神来赶紧起身跟李妈两人一起扶起沈婵儿,三人退到角落里,沈婵儿却停在了原地,回身皱着眉头瞅着那个黑衣人,那个身形,那个身高,那个眼神,怎么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小姐,小姐别看了!危险!” 李妈的话一直在耳边响,她却痴痴的看着,眉头一松一紧。 南荣锋现在心情正当绝望,正巧来了个刺客,陪他练两手,他情不自禁就亮出自己的武功,施展全身力量,将全部怒气发泄在这人身上,这种时候来找他麻烦的人,简直是自己送到了阎王殿门口来。 但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冲天的恨意,而南荣锋心里又存着一分伤心和绝望,没过两招,南荣锋发泄了自己的怒气,便败下阵来,眼看着就连连退后,而身边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往上冲,都被这黑衣人回身一剑刺死。 黑衣人的杀人路数很诡异,果断狠辣,让人措手不及。 第63章 以命换命 只见黑衣人剑尖向上猛然挑起,南荣锋情急之下后退躲闪,可是这一退就将自己置身在被动之中,他再抬起剑来堪堪能挡住黑衣人冲势迅猛的剑尖。 南荣锋连连后退,手腕紧急翻转着抵挡黑衣人的攻势,黑衣人步步紧逼,招招致命,一直将南荣锋逼到了墙角,正当这时,门外的侍卫也冲了进来,进门来便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南荣锋紧张之下猛然听到一声大喝,心思一动,分了神,眼波转过来之时,对方的剑已经迅猛的刺了过来,他当机立断向后撤去,却是当的一声顶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南荣锋只瞅见黑衣人那双仇恨的眼睛,如秃鹰痛快的捕杀了猎物一般疯狂,亮的惊人,他心神一动,出手的暗器一抖,落在了地上。 “小姐!” 耳边传来刺耳的惨叫,南荣锋只觉得心胆俱裂,眼前一花,一个身影直直的冲了过来,就像一只小白兔奋力逃生一般,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发丝飘散在他的眼前,他震惊之际,那个柔软的身躯已经闷哼一声撞进了他的怀里,那滚烫的血喷溅出来,射在了他的双手上,他就这样被身前的力道死死的摁在了墙上,一动不能动。 “小姐——” “少夫人!” 沈婵儿只觉得耳边一叠声响起很多称呼,似乎都是在叫她,胸前像是穿进来一根冰锥,扎进了她的心里,好凉快,缓解了刚刚的心痛,她瞅着那个黑衣人,慢慢勾起了嘴角。 黑衣人立时收住了手里的力道,下一瞬间就在别人的震惊当中跃出了墙垣,侍卫长堪堪回神,怒声大喝道。 “全力追杀!” 院子里哗啦一声撤了个干净,李妈和幼柳大声哭喊着,吃力地爬到沈婵儿身边,瞅见南荣锋抱住沈婵儿坐在地上,紧紧皱着眉头瞅着她,那双眼睛里充满疑问,充满心疼,更充满无助。 沈婵儿勉强能睁开眼睛,只能念出一句话,便消失了意识。 “我可以离开了吗?” 这辈子你就留在这里吧,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南荣锋静静的坐在阁楼的望风口处,微风吹动左右的轻纱,飘飘扬扬,他手里端着一杯茶,从升腾着袅袅热气一直到冰凉冰凉,他就一直这样端着。 阿满拿着底下刚刚送上来的文件,走到他身后,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叫不出来,但有些是紧急军情,不得不说,也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他一声。 “将军。” 南荣锋没有动静,阿满只有又叫了一声,南荣锋才回神,瞅了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杯茶已经端了很久,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看着前面的风景,静静的道。 “何事?” 阿满以为他回神了,便打开第一份文件道。 “刚刚侍卫长回报说,刺客出了府里就消失了,看似对这一带十分熟悉,请示说,要不要全面搜查。” 南荣锋只是直直的看着对面风景,又没了动静,阿满只能又耐心的叫了一声。 “将军。” 南荣锋嗯了一声,转身看着他,平淡的道。 “你刚刚说什么?”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屋里那位女主子还在紧张的抢救之中,七少爷现在这个样子可能没有心思听任何消息,也只能道。 “宫里有些消息传过来,属下能解决的,就直接解决了,不能越权的,属下尽量推回去,明儿再过来。” 南荣锋还是没动静,眼神空空的看着前方,微风吹动他身上轻薄的衣服,雪白的袍子上溅着血迹,应该是刚刚少夫人留下的,这两人吵吵闹闹的一起生活了一年,就算经历了大灾大难也没有将两人分开,本来以为这次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到少夫人这样为少爷挡了一剑,能活下去最好,若是没能救过来……阿满想象着南荣锋发狂的样子,就有些头疼,再想到南荣锋今儿将他会武的事情展露了出来,接下来还要应付很多族人的问话,他更是头疼。 他轻轻道:“属下告退。” 然后走了出去,直到他推开门之后回身看南荣锋,他也一直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带着淡淡的忧伤。 翌日一早,府里的下人们刚刚起床,便看到七少爷从阁楼上走下来,显然一夜未睡,满眼红血丝,青色的胡茬也长了出来,似乎顿时憔悴了很多,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夫妻俩前段时间闹的凶,结果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一个舍命保护,一个心疼的要死要活,这是何苦呢。 听到下人们的叹息声,南荣锋走进沈婵儿的屋子,迎面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府医,他低声问道。 “情况怎么样?” 府医擦了擦头上的汗,叹口气道:“情况还算稳定,幸亏扎的不是要命位置,伤口也不深,但是少夫人身体底子弱,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这段时间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南荣锋心里抓的紧紧的,淡淡的点点头,便越过这些府医,走进了沈婵儿的卧房。 她可真小呵,本来就娇小的身子这样一折腾,似乎只剩下一小把了,平平整整的嵌在床里,被子盖在身上,竟然很少有高起的地方,他疏忽了,她竟然瘦成这样。 屋子里留了幼柳看守,看到南荣锋进门,幼柳抹了抹眼睛,站起身行礼。 “姑爷。” 南荣锋将眼睛从沈婵儿身上挪到她身上,瞅着她淡然道。 “你跟着你们小姐多久了?” 幼柳眼圈立马红了起来,哭咽的道:“十几年了吧。” 南荣锋点点头,忽然皱起眉头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幼柳有些愣住,她一直知道小姐看不透姑爷,总是琢磨姑爷在想什么,他有什么计划,却没想到姑爷也看不透小姐,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这两个人,明明彼此爱的深,却不肯去交流,两颗心隔着千山万水。 幼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沈婵儿,到最后只能用一句话概括,哭出了声音。 “姑爷,小姐并不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是个……女人啊……” 南荣锋身上晃了晃,似乎是一夜未睡的原因,心里虚的厉害,他扶住身后的墙角,缓缓道。 “你先下去吧。” 幼柳走了出去,南荣锋一步步走到她的床边,最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沈婵儿的小脸,似乎只有他的巴掌大,眼窝深陷,嘴唇已经干的起了皮,他拿起身边的棉布,沾了清水,轻轻的点在她的嘴唇上,看着那几滴水在她唇上渐渐润开,渗透进去。 他情不自禁喃喃道:“我知道,你只是个女人,没有那么坚强,但是……但是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通知了郑白羽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我派人朝你们射箭,我多担心那些神箭手会一时出错,射在了你身上,我吓的手上全是汗,但是你就那样瞪着我,你可知道我的苦衷?” 沈婵儿的眼睛动了动,南荣锋立马惊喜的站起身,俯在她身上,轻声叫道。 “婵儿,你醒了吗?婵儿。” 沈婵儿却一丝未动,或许刚刚只是微风吹动了她的睫毛吧,南荣锋又绝望的坐了下去,慢慢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的手那样柔软,一直能给他温暖,他每次心里没底的时候,都会紧紧抓住这只手,就像是能找到安全感一般。 第64章 局有中局 南荣锋不知道又说了多久,直到门外的府医进门来换药,他才站起身,又看了眼沈婵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沈婵儿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一直有人折腾她,不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是苦的要命的汤水,一会儿是伤口撒盐一般的疼痛,她皱眉抗议,却不管用,到后来似乎不那么疼了,她才能睡个好觉。 总会有人来在她身边说话,她有时能听见,有时却听不清,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了很多那个人的心里话,她的心就像慢慢打开了一道大门,情不自禁就期盼那个人来跟她说话,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南荣锋,却总是说着南荣锋的事情,他的声音那样温柔,却那样果断,一直在召唤她,不要离开。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细语,她有了些知觉,心里不断打鼓,她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人告诉她:“沈府被赦免了,阖府罢黜,你醒醒,你的家人没有被满门抄斩。” 沈婵儿尽力的挣扎,多么希望这不是梦,她似乎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拼尽了全力去睁开眼睛,她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缓缓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人让她以为还是在做梦。 “你并不是在做梦,我是郑白羽,我没有死。” 月华之中,郑白羽带着嬉皮的笑容,挤挤眼瞅着沈婵儿,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打个招呼。 沈婵儿的泪水渐渐涌出来,可能是上天觉得对她太过刻薄,终于看到了她吗?沈婵儿哭着道。 “不管是不是梦,谢谢你来看我。” 郑白羽失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脑门,笑道。 “你的脑袋里都想些什么,我给你上了药,应该会好的快些。” 沈婵儿看着他道:“带我走,带我去沈家人身边。” 郑白羽轻轻皱了皱眉头,眼睛挪到她的小腹上,道。 “你确定不跟他说一声?” 沈婵儿淡笑一声,看着窗外的云遮月道:“有些缘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郑白羽似乎毫不同情南荣锋,挤挤眼笑道:“能陪佳人走天涯,也是我郑白羽的人生一大快事。” 郑白羽走后,忽然下起了大雨,夏季的天空确实像孩子的脸,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是乌云遮月,立马就下了起来,沈婵儿看着窗外的雨滴,忽然勾起嘴角来,像是看到了丛山峻岭,大好河山。 郑白羽返了回来,将沈婵儿抱起,跃出了窗子,送进了马车里,沈婵儿轻笑着看着,像是感谢,也像是对南荣府的诀别。 沈婵儿睡着之前,只听郑白羽道:“一切都过去了,安心睡一觉吧。” 雨似乎越下越大,伴随着大风,斜斜的大雨密密的砸下来,在黑暗中砸出密密匝匝的水花,映上南荣府灯笼的光芒,就像在地面结出晶莹的冰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身边的侍卫禀报了沈婵儿已经出府的消息之后,便退了下去,高高的阁楼上站着他的身影,身后的斗篷被大风刮起,一丝雨滴都挡不住,他慢慢仰起头面向凄风苦雨,任凭这豆大的雨滴砸在自己身上,再怎么疼,也比不上他现在的心疼。 阁楼下的下人都匆匆走过,害怕他的怒火随时能烧起来,七少爷现在浑身散发着伤心欲绝的气息,他已经浑身湿透,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幅水墨画的主人公,墨色中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忧郁,远远的看着他,有些让人心疼。 又是那条永无止境的甬路,阿满打着灯笼,带着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 阿满叹口气道:“郑公子,当心脚下,这么晚了还请您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郑白羽刚刚送走了沈婵儿,就被阿满叫了过来,远远看到阁楼凉亭外面的身影,他无声的叹口气,道。 “无妨,前面带路吧。” 阿满又将灯笼朝郑白羽的脚下挪了挪,加快了脚步,走到阁楼楼梯下面,阿满咬了咬嘴唇,声音哽咽的道。 “请郑公子一定要劝劝将军,属下人微言轻,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将军若是再这样淋下去,非要淋出病来不可,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劳烦郑公子前来……” 郑白羽嗯了一声,淡然道:“下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阿满点点头,又对郑白羽行了一礼,站在一边看着郑白羽一步步走上楼梯,进了阁楼亭子。 郑白羽走进阁楼,脱下身上的斗篷放在一边,慢慢走到南荣锋身边,雨水打在身上,果真是冷的厉害。 他瞅着他道:“你这又是何苦,放走了她,却自己跑来淋雨。” 南荣锋一直静静的,瞅着天边不断翻滚的乌云,落寞的道。 “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郑白羽知道他说的是孩子,他也只能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早些救了沈府,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一切,还有,你诱杀我的那场戏也演的太狠了,难免让她对你生了恨。” 南荣锋苦笑一声道:“若没有她的恨,旁人不会信是我害了沈府。” 郑白羽道:“值得吗?只为了让沈府摆脱南荣府的控制。” 南荣锋一直勾着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但是声音上却十分平静。 “别把我想的那么伟大,你知道我真正的目的。” 郑白羽无奈的道:“是,我是知道,但是最终的结局还是沈府独立起来了,你只不过是转了一手而已。” 南荣锋缓缓闭上眼睛,感觉雨水打在脸上,轻声道。 “她暂时交给你了。” 郑白羽挤挤眼睛嬉皮笑脸道:“荣幸之至。” 时间似乎停下了下来,这里的气候总是如春天一般温和,时不时下起一场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茅草屋的房顶上,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从上悬窗上滴下来的水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有些像京城的雨,却又是那么稀少。门前几十步外就是一个断崖,断崖下宽宽的大河缓缓流淌,就算住的近,也听不到激流的声音,对面群山郁郁葱葱,经常能听到附近村民砍樵的声音。 沈婵儿走到后园子去,郑白羽在这里开辟了一小块花田来给她,没事的时候种着玩玩,她很少上集市上去,又没有好的花种子,一泓又根本不会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她本来想着荒废着算了,却没想到九亲王会经常派人来给她送一些名贵的花种子,不管她要什么,九亲王总会及时的送过来。 听到身后的声音,沈婵儿放下手里的花铲,回身看了一眼,笑道。 “有时候我就在想,郑白羽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心甘情愿的为我打杂。” 一泓放下肩膀上的扁担,将两桶水放在沈婵儿身边,毫无语调的道。 “他只是让我保护你,这些是我愿意的。” 沈婵儿撇撇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一回身却险些绊住脚下的泥土,一泓的武功确实很高强,一把就将她扶了起来。 “小心。” 沈婵儿扶着腰,笑道:“无事,九亲王的人可能又快要来了,你出门去迎迎,下午没事了,咱们出透透风。” 一泓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他对沈婵儿一直言听计从,是一个硬朗的汉子,很少有表情,但每次都能猜到沈婵儿的心思,刚开始的时候也只是远远的站着,保护她,渐渐的,发现沈婵儿并不是拘谨的女人,也就慢慢放得开了。 第65章 真人露相 一泓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沈婵儿知道他是谁,在西北大营将她绑去托克国的那个男子就是一泓,后来在王帐里那一场智斗,一泓被托克王打了一巴掌,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沈婵儿曾经想过那次一泓劫走她是不是郑白羽的计划,但是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才知道,一泓只是江湖行者,真正的闲散人一个,不管是谁,只要给他钱,他就会认真负责的做完那个人交待的事情,这让沈婵儿一度想起一个词来:雇佣兵。 一泓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诧异,沈婵儿将一瓢水浇在花根上,抬头问他。 “什么事?” 一泓道:“隔壁住着的沈家又来人了,说是想认识邻居。” 沈婵儿手里的水瓢当的一声落在了水桶里,眼神一动,又回过神来,重新捡起来,浇花,却觉得手在抖,怎么都握不住那轻飘飘的水瓢。 一泓看着她,没有接下她手上的水瓢,淡淡的问道:“他们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婵儿静静的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沈家是我的娘家,我是那里的六小姐。” 这对于一泓来说可是一个从来不知道的消息,但他也只是淡定的点点头,并没有多问,提起另一只空桶,去打水了。 沈婵儿站在原地发起呆来,当初郑白羽让她选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她就选了这里,挨着隐居起来的沈府住,她一直没有勇气回去看看,沈府中人也不知道她就住在他们的隔壁,那边的人几次三番过来想要认识一下她这个邻居,她却从不露面。 有时候听到沈府那边传过来的笑声,她也会莫名其妙跟着笑起来,其实想了想,这样也挺好的,没了朝廷的负累,沈府里越来越和睦,过起了幸福平静的生活,再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今儿九亲王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时蔬,一泓从来不让沈婵儿下厨,他做菜确实特别好吃,沈婵儿好心情的坐在桌子边,等一泓端上来可口的饭菜。 两人吃着饭,沈婵儿忽然抬头问一泓:“你一直这样孑然一身,武功又这样高强,有没有让你敬佩的人?或者……你感激的人?” 沈婵儿也只是无事闲聊,随手夹了一箸菜,一泓的眼神动了动,平静的道。 “有一个女人,让我一直很敬佩。” 沈婵儿歪了歪头,放下手里的碗筷,拄着腮准备听故事,笑道。 “说说看。” 一泓似乎有些拘束,低头吃饭,道:“没什么可说的,她的智慧和气度,让我折服,她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失手的女人。”沈婵儿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碗筷,吃起饭来。 “这道菜的食材应该很不常见吧,苏小九可真会享受。” 一泓看了眼沈婵儿,心中接着想,若不是这个女人让他敬佩,他就不会这样心甘情愿的为她打杂。 一泓起身道:“还有一个汤,我去端来。” 沈婵儿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今儿吃饭倒是迎来了一个蹭饭的,郑白羽拎着烧鸡走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嚷嚷。 “又没赶上,你们怎么总是吃这么早。” 沈婵儿懒得理他,吃下去最后一口饭,道:“没吃完呢,你还有汤。” 郑白羽抚额:“就剩汤了啊……” 一泓出门道:“我再做一些吧。” 郑白羽摆摆手道:“别了别了,正好,我有准备。” 他将包着烧鸡的油纸扔在桌子上,笑嘻嘻的道:“再陪我吃点,吃完了咱们去划船。” 吃完了饭,郑白羽就拉着沈婵儿去断崖下面划船,一泓推开木筏,三人站了上去,一泓来划船,他们两人立在船尾,听着摇桨的声音,心里莫名其妙的安静起来。 四周绵延的远山不断在身边走过,山影倒映在清水上,上下浑然一体,让人有一种镜中游的错觉,这里很干净,浅浅的河水像是能看清河底的石子,河面的清风吹来,吹动她的发丝,痒痒的撩拨在唇边,她目光迷离的看着远方,似乎听到了笛声,悠悠扬扬,飘荡在这纯净的世界里。 郑白羽静静的道:“南荣锋去了镇南关。” 沈婵儿转过头,看着他,他映在青山绿水中,目光淡淡的落在水面,墨绿色的对岸山在他身边向前走,微风将他的头发从后面向前吹过来,似乎能闻到清水的味道。 沈婵儿笑道:“明天那盆水滴兰该换换花肥了。” 郑白羽瞅了他一眼,又道:“他恐怕无法控制沈将军的老部下。” 沈婵儿忽然看到水面掠过的鱼,想到了一件事:“你放在我这里的素冠荷鼎最近好像有些委顿。” 郑白羽转回身瞅着她,有些皱眉头:“婵儿,你怎么了?” 沈婵儿转身瞅着他笑了笑道:“没怎么,只是觉得现在我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的事情我不需要知道。” 郑白羽叹口气:“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沈婵儿笑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似乎更不需要知道了。” “你心里很明白,我只是不想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要敢于面对过去。” 沈婵儿看着大好河山,深吸口气,怅然道:“清溪浅水行舟,人生一大快事,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郑白羽无奈的摇摇头,笑道:“那小子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好吧,今儿爷陪你畅游山水!” 晚上起了凉风,沈婵儿早早的便睡下了,今儿跟郑白羽游玩一日,可是有些累。 一泓看着窗外,听到从床幔里传出来的声音:“熄灯吧。” 一泓熄了灯,推门走了出去。回身关上门,心神一动,他转身抬头,果然看到那个黑衣人稳稳的立在树梢上,遥望沈婵儿的窗子。 他眼神闪过精光,扬身跃了上去,与黑衣人面对面的对峙。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很出人意料,黑衣人今儿先开口说话,一泓淡然道:“我知道,你的功力在我之上,你若是想杀她,我根本拦不住。” 黑衣人蒙着面纱,上半身隐在暗影里,根本瞧不见眼神,只能感觉隐隐的气场从对面压过来。 黑衣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沈婵儿的窗子,一泓向后望去,只见从这个方向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月光下沈婵儿的睡颜,她似乎睡的不太安稳,轻轻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去。 黑衣人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她是不是快生了。” 一泓点点头道:“应该就在这个月。” 黑衣人道:“我想来照顾她,放心,我不会让她发现我。” 一泓瞅着他,平静的道:“她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黑衣人一惊,上手撩起遮挡在脸前的树叶,目光射过来,一泓只觉得亮的惊人,却冰凉如水,似深潭一般让人深陷。 “她怎么知道的。” 一泓摇摇头道:“每到月圆之夜你出现,她就会打开窗子,平时从来不开窗。” 黑衣人紧紧攥着手里的树枝,只听到嘎巴嘎巴的声音,一段手指粗的树枝竟然被他单手捏的粉碎,一泓静静的看着他,毫无语调的道。 “她可能希望你去见见她。” 黑衣人立马转过身去,看了看明亮的圆月,他本来以为只是巧合,晚上能透过沈婵儿打开的窗子看到她,所以他总是选择月圆之夜过来,能看的更清楚一些,却没想到沈婵儿早就知晓。 他轻身落在了地上的枯叶上,竟然落地无声,一泓惊奇的看着他的足尖,这可能是失传已久的水上浮萍,他没想到今生还能遇到武功修为这样高强的人,苦笑着摇摇头,跟着跃了下来。 第66章 面对真相 黑衣人慢慢走到窗子外,能看清沈婵儿的位置上戛然而止,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郑白羽倒是很尽心,她并没有瘦,竟是比南荣府见面的时候水灵很多,论医术,他还是比较放心郑白羽。 一泓轻声道:“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给你留一个机会,或许你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也能释怀她自己。”黑衣人一时冲动,堪堪向前走了两步,但是却又猛然停在原地,摇摇头,转回身,看着月光下的一泓道。 “我就是刺她那一剑的人,这回你明白了?我不能见她。” 说完,就抬腿朝前走,没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他当即定在原地。 “五哥。” 只见黑衣人浑身一震,连眼神都定在了原处,一泓终于有了些意外的意思,转头看了看已经走到他身边的黑衣人,又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然后轻身跃起,消失在月影中。 黑衣人停住了一会儿,又二话不说的往前走,似乎没听到沈婵儿的声音,沈婵儿跌跌撞撞的出门,因为现在身子重,出了门就跌坐在地上。 黑衣人不由分说的转身,一闪身来到她身边,身后将她拽了起来,沈婵儿抬头之际,他已经转过身去,又要离开。 沈婵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弱似柳絮,苦似黄连,带着颤音道。 “五哥,你怎么不认我。” 黑衣人粗哑的声音传来:“沈小姐,你认错人了。” 眼瞅着他又要走,沈婵儿哭出声音,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扯着他,他总嫌弃她坠脚,虽然嘟嘟囔囔,却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沈婵儿哭道:“哥,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哥在这呢,哥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黑衣人浑身不断的颤抖,沈婵儿慢慢转到他身前,颤抖着抬起手拉下他的面纱,赫然露出沈丹海的脸来,沈婵儿紧紧咬着嘴唇,又哭又笑。 “哥。” 就像小时候一样,六儿哭了,沈丹海就会横抱起她,慢慢走到她的卧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坐在床边守着她,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微笑道。 “睡吧小妹,哥看着你睡,你睡着了哥再去睡。” 沈婵儿拉着沈丹海的袖子,直直的瞅着他,就像担心他又要走了一般,沈丹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失笑道。 “我不走,你松手。” 沈婵儿摇摇头,委屈的道:“要五哥陪我。” 沈丹海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前的发丝,无奈的笑道。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耍什么小孩儿脾气。” 沈婵儿温暖的笑了笑,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像个小孩子一般笑嘻嘻道。 “宝宝的舅舅来了,宝宝也告诉我让我拦着你呢,不许你再走了。” 沈丹海被她逗笑了,深吸一口气瞅着沈婵儿,怅然若失的道。 “小妹,对不起,我……” “哥,以前的事情咱们不说了,我倒是要拷问拷问你了,你这一身武功是怎么回事。” 沈丹海苦笑一声,算是对沈婵儿的回答,仰在靠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的集聚了乌云,像是要下雨了。 “咱娘是妾室,从小你就被几个哥哥姐姐们欺负,若是哥不强大,如何保护你们两个女人。” 沈婵儿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闪念,便把这个念头隐了下去,淡然道。 “所以你就装病,不肯去军营,留在府里保护母亲?” 沈丹海回头瞅了她一眼,苦涩的笑了笑:“男儿志在四方,而你哥却被拘泥在小家子利益上,你是不是对哥很失望。” 沈婵儿瞅着他,认真的摇摇头,露出骄傲的微笑,自豪的道。 “哥,你很伟大,府里出了事情,也是你出头来报仇。” 说到这个,沈丹海的眉头紧了紧,缓缓站起身,沈婵儿顺势松开了他的袖子,沈丹海走到床边,发现窗外已经下了雨,微雨。 沈婵儿觉得似乎有事情,就起身披上衣服,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在窗边,拿出火折子点亮窗边桌子上的蜡烛,瞅着他的侧脸,等他说话。 沈丹海瞅了她一眼,转头看着窗外的细雨,淡然道:“我一直觉得他认出是我了。” 沈婵儿浑身一紧,忽然想到南荣锋箭杀郑白羽时的眼神,她堪堪向后退了两步,又猛然拽住了沈丹海的袖子,攥的死紧。 沈丹海发现她惊恐的表情,失笑着拍了拍她的脑门,笑道。 “无事,他不会动我,若是他想杀我,当时就不会扔下他手里的暗器。” 沈婵儿一愣,转头死死的看着他,心中点点滴滴扯开一道道涟漪,不知道涟漪要朝哪个方向波去,但就是收不住,一圈又一圈的外溢。 微雨竹窗夜话之时,忽然一阵风刮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两人眼前一暗,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但也是忽明忽暗,沈婵儿的心情也跟这月光一般,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沈丹海想了很久,像是终于横下一条心,转身正对着她,瞅着她一双亮光闪动的眼睛,严肃的道。 “这正是我这几天一直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的事情,我担心正值你临产,还要揭开你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哥……哥不忍心。” 沈婵儿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手心里一点点变的冰凉。 原来是沈丹海在刺杀南荣锋当晚,发现南荣锋已经出手的暗器,却没有冲他飞过来,而且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光芒。 他失手刺了沈婵儿一剑之后,转身就逃的无影无踪,由此对南荣锋陷害沈府一事产生了怀疑,便去进行彻底调查,渐渐查明白,真正想要调用镇南军杀进京城的是被迫扣在西北的南荣二少爷。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因为镇南军在上次的大规模战争中只参与了部分援助战,损失很少,而西北大军和各路军马都有过多损失,南荣铮企图用沈府的威名号召各路群雄,揭竿而起,杀进京城去,就算是不能成功夺得皇位,也想划出自己的范围,割据一方。 却不知道为何南荣锋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镇压下镇南军之后,直接接管了镇南军,从此就有人认定是南荣锋陷害了沈府,只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受益人。 南荣锋不知用什么办法,劝皇上赦免了沈府全家,但是活罪难逃,沈府被阖府罢黜,隐居起来。 沈丹海看着窗外的雨,微微叹道:“南荣府的七少爷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呐。” 沈婵儿呆立在原地,浑身如空了一般,眼神呆滞的望着一处,沈丹海吓了一跳,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六儿,六儿你说说话,你不要吓哥啊。” 沈婵儿堪堪回神,目光却有些迟钝,平淡的道。 “哥,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沈丹海搞不清她现在到底怎么了,他就是怕她会是这个反应,才一直拖到现在才告诉她。沈丹海担忧地扶着她走向床边,边走边道。 “六儿,你要怪就怪哥吧,是哥那天看他打了你,一时没忍住才动的手,若不是哥动手杀他,你们现在或许还有转机,是哥不对……” 沈婵儿已经躺在了床上,钻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沈丹海无奈的叹口气,轻声道。 “睡吧,哥陪着你。” 沈婵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着,耳边断断续续总是回响很多声音。 南荣锋说:“我多担心那些神箭手会一时出错,射在了你身上,我吓的手上全是汗。” 郑白羽说:“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 沈丹海道:“南荣府的七少爷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人呐。” 沈婵儿这一觉一直是睡睡醒醒,有时候是哭醒,有时候是瞪着眼睛睡不着,翌日一早醒来,沈丹海已经不见了,一泓将可口的饭菜端上桌子,还如平时一般的表情,就像昨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 她今儿并没有胃口,随便挑了两口粥,又想到了那个男人对她说过的话:早饭吃不惯怎么不早说。 “饭菜不可口?” 一泓瞅着她问,沈婵儿惊回神,抬头瞅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又低头挑了两口粥,静静的道。 “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该去见见邻居了。” 一泓吃饭的手顿了顿,却也并没有抬头瞅她,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第67章 山雨欲来 她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人,总觉得是南荣锋害惨了沈家人,她作为南荣锋的妻子,真的没脸再见到家人,只要知道他们过的好,她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今儿不知为何,她很想见见他们,不知道他们见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踏着一路的清露水,沈婵儿穿戴着轻纱斗篷,戴着斗篷帽子,叩响了那扇门,她的心跳个不停,虽然勉强站得住,但一双手却冰冰凉,情不自禁在袖口紧紧捏出了青筋的颜色。 开门的是以前家里的老人儿,可能是沈府败了之后,能遣散的都走了,剩下这些无儿无女孤苦无依的人,沈府也不能将他们扔下,便一起带来了这里。 那位老人家眯着小眼睛瞅了瞅门前站着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还穿戴着斗篷,有些分不清是何人。 “请问……你找……” 沈婵儿慢慢将头上的斗篷褪了下来,本来想好说些什么的,但是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本来以为可以淡定的,但是这一刻的声音却抖的厉害。 “徐伯。” 她含笑叫出了老人家的名字,只见老人家本来眯着的小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待反应过来竟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六小姐!是六小姐!苍天有眼哪……六小姐无事,老爷夫人的日夜守望终于感动了上苍啊……” 老人家的话让沈婵儿眼圈发热,她提起裙角,施施然向前行了一步,迈进了这个她一直不敢迈进来的门槛。 沈婵儿出现在沈将军和三姨太面前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三姨太哭喊一声扑过来抱住她。 “娘的心头肉啊……你可是要了娘的命啊……” 沈将军深深的瞅着他,忽然转过头去,将头仰的高高的,然后竟然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一个月里,沈府里终于多了个目标和任务,不再那么无所事事,六小姐回来待产,可要好生照顾着。 结果沈婵儿每天都要被大家团团围住,这个跟她说说月子的事情,那个跟她说说养孩子的苦,沈婵儿坐在大树下,斑斑驳驳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显得那样柔和,她微笑着看待所有人,时不时的朝坐在门边竹椅上做女红的三姨太投去一抹苦笑,三姨太失笑一声摇摇头,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府里没有乌烟瘴气的事情,日子过的飞快,且幸福平静。 这日沈婵儿在书房里看书,沈将军大呼痛快的走进门,甩手将一份密信扔在了桌子上,沈婵儿抬头看着他,笑道。 “父亲可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呢。” 沈将军坐在椅子上,坐下又突然站起来,连连拍着桌子高声笑道。 “痛快!真是痛快!南荣家那个畜生根本无法控制本将军的部下!又一次出现了夺权!好!好哇!” 沈婵儿正在看书,被他拍桌子的声音吓的,手里的书“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只是淡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书来,走到沈将军的身边笑道。 “父亲这样不是很好?没有了朝廷的纷争,过日子舒坦。” 沈将军似乎仍在巅峰状态,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眼睛贼亮贼亮,摆摆手道。 “这些事情你们女人家不懂。” 沈婵儿苦笑一声,将书放在桌子上,无奈道:“是是是,女儿不懂,那女儿去给父亲吩咐一碗去火汤。” 沈丹海调查出来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跟家里人说,应该是有他的原因才对,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与南荣锋的缘分,本来就应该断了的。 她回来才听说,沈丹海对父亲说要出去磨练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过不了几日,又从南边传来消息,南荣锋意图调动镇西军镇压镇南军,听到身后沈将军的破口大骂,她正在剪花枝的剪刀一下就戳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她嘶的一声抽口冷气,屋里的人转身问她道。 “怎么了?哎呀,出血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婵儿赶紧笑道:“无事,只是手上出了汗,没捏住剪刀而已。” 她不敢抬头看沈将军的眼睛,那双眼睛还如当初一样,似乎能穿透她的心里去,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起身道。 “我先回屋里了,最近困的很。” 大夫人起身道:“应该的,你也快到日子了,最近多留心些,别害怕,府里为你备着稳婆呢。” 沈婵儿笑了笑,道了声谢谢,转身推门慢慢走了出去。 晚上夜风阵阵,吹动她的斗篷,今儿又是月圆之夜,五哥会不会回来看她?他现在知道她回了沈府,可能就放心了吧,不会回来了吧。月亮如一只圆盘挂在夜空,星子的光芒都被它掩盖,变得黯然失色,主角永远是主角,不会被身边的众多配角所干扰,沈婵儿忽然想到这句话来,便想到了南荣锋,他似乎已经变成她生命里的主角,就算她拼了命想要忘记,却总会从心底里印出他的模子来。 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她的肚子,沈婵儿将斗篷拉了拉,盖在肚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想到李妈的话。 “好动是儿子。” 她失笑一声,低头对着肚子温柔的道:“你告诉妈妈,妈妈该怎么办?该相信什么?” “相信你的心。” 忽然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婵儿惊了一跳,抬头朝上望去,只见一泓坐在房顶,拎着一坛子酒,静静的看着她。 她松了口气,笑道:“我在问我儿子。” 一泓知道她难得开玩笑,也只是拎着酒坛子飘然落在她身边,硬邦邦的道。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要在你身边看着才行。” 沈婵儿知道他说的是郑白羽交给他的任务,她笑了笑道:“无妨的,郑白羽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你是个侠客,行走江湖才是你的人生。” 虽然沈婵儿说的诚恳,但也不能改变一泓的决定,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并没有回头,一边朝前走一边道:“我就在附近,有事叫我一声。” 一泓走后,沈婵儿又抬起头看着明月,相信自己的心,相信自己的心,她想到这句话,摸着胸口,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心了。 今儿的天气不算太好,阴雨蒙蒙,沈将军从门外回来也是一脸的阴郁,下人们不敢来招惹他,只是默默的做自己手头的事情,大少爷从外面回来听到下人们的报告,只是嗯了一声,便走到书房,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进来,沈家大少爷款步走了进去。进了门就看到父亲一脸的暗黑神色,静静的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从斜窗射进来的阳光阴阴郁郁的照在他身上,显得很压抑。 大少爷微笑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南荣锋接到圣旨征讨南方小国,也只是死路一条,他现在根本无法控制咱们的军队,父亲生的什么气。” 沈将军黑着脸,瞅了他一眼道:“这个消息已经传到集市上去了?” 大少爷坐了下来,无奈的笑道:“可不是么,咱们这里离南关这么近,南边有什么动静,咱们这里都要传的沸沸扬扬。” 沈将军到底也没说他为何生气,大少爷也并不多问,他心里明白父亲的脾气,很多事情他不说,但都心里有数,曾经他一直仰望父亲,年纪轻轻就担任镇南关将军,那份睿智可能他根本无法想到,若是父亲将心里的话都轻易表达出来,那也就不是他父亲了。 正当两人静默坐着之时,门外忽然跑来一个仆人,顶着小雨跑了进来,正待沈将军要发火,那仆人张口一句话让两个男人脸上一惊。 “六小姐要生了!” 大少爷当先站起来问道:“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这么快。” 仆人吭哧了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话,急急的道:“六小姐今儿去了趟集市,回来就已经不行了!” 沈将军和大少爷齐齐的对望了一眼,当即觉得大事不好,立马向外冲出去,冲进小雨里,雨却越下越大,沈婵儿折腾到半夜,已经是倾盆大雨。 第68章 千里寻夫 因为沈婵儿用惯了李妈和幼柳两个人,在沈婵儿坐月子之时,沈将军特意回了趟南荣府,将那两人要了出来,当两人看到襁褓里的小少爷时,立马哭声一片。 幼柳哭着道:“小姐,怎么回事啊……小少爷,小少爷不是被您……” 李妈憋回了哭声,拍了拍她道:“别问了,过去就是过去了,小姐平安就好,一切都平安就好。” 沈婵儿此时已经出了月子,一身清爽的来回走动着,看了看门外,然后将那两人拉到身边,瞅着两人的眼睛笑道。 “你们可要帮我照看好了这孩子。” 那两人当然是义不容辞的猛点头,沈婵儿轻轻笑了笑,目光却淡淡的飘离开,回身坐在镜子前,静静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李妈和幼柳对视一眼,问道。 “小姐,怎么了?” 沈婵儿低下头,如清风般轻笑一声,然后抬头道。 “无事,只是开心,一切都过去了。” 看着她脸上轻松的笑脸,如沐春风一般,真的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应该过几天安稳的好日子。 这几天的天气也如沈婵儿这句话一般,晴好起来,今儿要给小少爷举办一个简单的满月酒,府里的人都开心的忙活起来,挂红灯,牵彩球,沈将军和几位夫人还特意亲自去山上采了艾叶,编成草环套在小少爷的脖子上,有驱邪避灾之说。 沈将军今儿难得露出开心的笑容,张罗着底下的人迎来送往,虽说没有京城的达官显贵,但是附近的乡绅富庶也来了不少,这沈府先是被判满门抄斩,没过几日就改成阖府罢黜,谁知道背后有什么硬气的后台,这时来串串门子总是有好处的。 府里有些忙乱,三姨太最是开心,瞅着人到的差不多了,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席面,她吩咐身边的丫头道。 “去让六小姐把小少爷抱出来吧。” 丫头点点头走了出去,出门就迎面撞见一个冲进来的身影,定神一看原是幼柳,只见她慌慌张张的就往里面跑,进门跑到三姨太身边,低身耳语一阵,只见三姨太像是浑身不受控制一般,猛然弹了起来。 身边的夫人们见她这样,貌似关心的问道:“出了何事?” 三姨太漾起温和的笑容,笑道:“无事无事,跟今儿的事情无甚关系,大家请自便。” 三姨太应付了一下,又跟周围的夫人们聊了两句,然后起身道。 “我去吩咐一声开席了,夫人们可都饿了呢。” 说完,由幼柳扶着,走了出去,两人一直走到无人的地方,三姨太猛然转过身,低声喝问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何现在才来报告!” 幼柳也是委屈的很,哭丧着脸道:“奴婢不知啊,六小姐只是说头有些晕,想躺一会儿,不叫别人来打扰她,我和李妈就抱着小少爷出门来晒太阳,可是没想到回去一瞧……六小姐已经不见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找到,最后只找到了这个。” 三姨太一见那一封信的模样,当即眼前一黑,上身晃了晃,幼柳赶紧扶住她,支撑她勉强站住。 三姨太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只消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朝后仰去,幼柳低声吆喝一声,三姨太身边的丫头也赶紧过来,扶起三姨太去阴凉的地方。 一个丫头快步走到偏厅里去,里面闹哄哄一片,丫头瞅准了大夫人的身影,快步走过去,在大夫人耳边低语了什么,大夫人眉目一动,转头看着丫头,丫头肯定的点点头,大夫人深吸口气,站起身招呼了几句客人,走出门去。 去到男人吃酒的大厅里去,大夫人走到沈将军身边,又是低身说了什么,只见沈将军眼神一动,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屋子里顿时静的出奇,但是沈将军很快就恢复过来,醉醺醺的道。 “真是烈酒,才喝了几杯啊,这手上就拿不准轻重了,而且这杯子也忒脆了些。” 场上顿时响起哄堂笑声,纷纷说起沈将军的力大无穷,场面上又聊的风生水起。 沈将军醉醺醺的走出大厅,走到无人的地方,就恢复了清明,带着大夫人快步朝三姨太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看到三姨太坐在树荫下低声啜泣,沈将军沉着脸,两步走过去抢过三姨太手上的信封,拿着信封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竟然一把将信纸团成团扔在地上。 信纸上书:有些事情应该要自己去面对,父母勿念。 沈将军心中明白沈婵儿去了哪里,他养的好女儿,竟然放弃了自己的亲人投奔了仇人?好!好哇! “什么叫父母勿念?她还知不知道谁才是父母?从此以后沈府再无六小姐!” 三姨太的哭声拔了一个高音,便昏厥了过去。 而此时的沈婵儿正被一泓拉着,翻过一座大山,过了这座山就可以乘船去南关,而据一泓说,这里已经是宋军的管辖范围,沈婵儿很心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她隐居的这八九个月里天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朝廷似乎要彻底铲除分割兵权的几位将军,意图兵权中央集权,这就将矛盾彻底激化,导致各路军队纷纷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若不是沈府首先被削掉,恐怕现在也是这些割据地的一份子。 一泓还道,现在天下三分,西北乃至整个北方,都由南荣府占据,南方分为两部分,靠海一边现在由宋军割据,西南一方由徐军占领,朝廷却迟迟不动,坐山观虎斗,直到这三方收拾成了一股力量,再一举歼灭也不迟。 沈婵儿忽然想到了上辈子的军阀时代,没想到这在中央集权的古代也能见到,不过这也是有迹可循。 大周自古以来就是兵权外放,这要追溯到历史根源,没有办法,有了这个传统,各路人马相信自己也有能力分得一杯羹,这并不离奇。 又到了一个城门口,一泓对身后的沈婵儿道:“你的妆扮太过扎眼,并不是宋军地界的穿着。” 沈婵儿向街上瞅了瞅,这里的女人穿着宽袖窄脚的服饰,确实有些地域特色,她瞅了眼另一侧的成衣铺,道。 “我去换了。” 说完,就站起身走了进去,一泓警惕着周围,从街对面走了过去,路上的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瞅着他,像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是外地人,而且是从南荣军那边过来的,他拉下头上的斗笠,拿着剑站在成衣铺门外,等着沈婵儿出来。 不一会儿,一双金莲小脚出现在他眼前,他缓缓抬起斗笠,看到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站在他面前,辫子从脑后送到了胸前来,宽袖松衣,麻布的料子让她显得很纯朴,纯净,他不禁看的有些发呆。 沈婵儿轻笑着拍了拍他,道:“该走了。” 一泓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点点头,拿着剑跟在她身后,再往前走就要穿过宋军的重军事基地,守城的官兵异常的谨慎,沈婵儿不禁紧紧的攥着手指,浑身冰冰凉,低着头跟在一泓身边。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四周的声音都已经消失在天边,她咽了咽口水,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然横出来一根长矛,将他们两人拦住。 沈婵儿一惊,猛然抬起眼睛瞅着眼前的士兵,士兵上下瞅了她一圈,然后操着当地口音问了一句话,沈婵儿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应该是上辈子的吴越系口音。 “我听……” 她刚刚开口,就被一泓猛然拉住,她本就紧张,经他一拉,更是惊了一大跳,神情慌张起来,只见一泓将她拉在身后,操着当地的口音对守城官兵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官兵只是死死盯着沈婵儿,端着长矛一步步朝他们两人逼近,沈婵儿胆战心惊地缩在一泓的身后,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只听一泓大喝一声,一把抽开剑,另一手猛然拉住沈婵儿,将她甩了出去,沈婵儿大惊之下只顾着惊声尖叫,眼瞅着就撞在了城门口的铁蒺藜上,只消下一秒,浑身一紧,又被一泓紧紧的拉了回来。 沈婵儿才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跃到了铁蒺藜里面,官兵们在外侧,沈婵儿惊恐之下并不知道那几个官兵朝上面喊了些什么,只听身后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她猛然朝后面看去,心里大惊。 要关城门了! 只听一泓大喝一声:“快走!” 第69章 千难万险 在大门关上之前的一刹那,一泓猛然推了她一把,沈婵儿只觉得自己是飞出了城门的,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嘴巴里满是灰尘,呛的她直咳嗽。 又听到一阵听不懂的叫喊声,她赶紧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回头瞅了一眼,只见一泓已经跃上了城楼,将要朝她射箭的官兵如砍西瓜一样,一个又一个的撂倒。 沈婵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火辣辣的疼,她脚下不停使唤的拼命跑,到了城门外似乎就是另一个城池的郊区,树林密布,她瞅准了一片隐蔽的地方,连想都来不及多想,就钻了进去。 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不知为什么,该是越往南越要温暖,但是缩在山洞里的沈婵儿却怎么都感觉不到暖和,她浑身都在发抖,紧紧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她的小脸惨白,头发和衣服都淋上了脏兮兮的泥浆,但她想不起来收拾,只知道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随时拿起身边的大石头。 又听到一阵脚步身,她低声惊叫一声双手举起大石头,眼睛瞪的溜圆,等着洞口出现的身影,忽然看到一双脚走过来,她吓的心胆俱裂,使出全力,脱手将大石头扔了出去,只见来人眼神一厉,立马闪身躲了过去,大石头啪的一声砸在外面的泥坑里,将泥巴砸的稀巴烂。 “沈小姐,是我。” 听到是一泓急急的声音,已经快要跑到山洞里去的沈婵儿堪堪停住脚步,颤颤巍巍的转回身,满眼泛着泪花,她真的吓坏了。 晚上,听着山间夜雨的声音,一泓静静的坐在沈婵儿身边,她已经累的睡着,两人一直呆在这暗黑又潮湿的山洞里,想等到明天天明再逃。 一泓慢慢将眼睛转到沈婵儿苍白的小脸上,手里捏着几颗石子,闲闲的扔出去,看着水面上砸出的水花,又扔出去一颗,再看,这一晚就是这样过来的。 他本来并不了解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会干些什么,在他的心里,女人都是累赘,吃不得苦,受不得罪,更忍不下委屈,但是沈婵儿是第一个让他推翻这些理论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淡淡的,让人无法相信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地的大事情来,但是她却有着比平常人都坚强的性格,怪不得,怪不得七将军,郑公子,甚至九亲王,都放不开她。 白天看到她在城门外回头望他那一眼,一泓忽然有一种感觉,为了这个女人,让他死他都不会有怨言。 沈婵儿白天经历了惊险,现在睡的不是很踏实,再加上这山洞里潮湿的厉害,让她难受的很,刚要翻个身,忽然感觉有人猛然捂住了她的嘴,她吓的立马瞪圆了眼睛,看到趴在她脸前的一泓,她有些缓不过来神。 只见一泓食指顶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她心里咚的一声,立马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踩断山里的树枝。 “嘎巴,咔嚓。” 沈婵儿的心跟着一紧一缩,瞬间就惊出了满头汗。 一泓轻轻拉起她,带着她缓缓走到洞口,侧身贴在洞口的墙壁上,回头看了她一眼,沈婵儿只觉得一泓的眼睛映在月光之中,像狼一般泛着光。 一泓猛的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拿起沈婵儿的手,放在她手上,沈婵儿捏着这把冰凉的匕首,像是有千斤重,她双手弱弱的端着匕首,她的柔夷本应该拈花的,现在却双手颤抖着捏着一把刚硬的匕首,一泓看了一眼,总觉得很不协调,很不放心,但是没办法了,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看她惊恐的看着自己,一泓抽出佩剑,轻声道:“沈小姐,若是一会儿打起来,千万不要手软,得到机会就一直往南逃,从这里往南第一条河边会有七将军的人来接应。” 沈婵儿一愣,心里忽然掠过一个想法,但是容不得她深想,一泓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沈婵儿紧紧捏了捏匕首,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但仍是坚定的点点头。 “嗯。” 一泓转回头瞄了眼外面进来的士兵,果然是宋军放出来的爪牙,他无声的叹口气,拖着个女人很难突围,不管这个女人多么坚强,但女人毕竟是女人。 沈婵儿紧紧的盯着一泓的动作,他猛然一次冲击,吓的她浑身一抖,只见他已经迅速挑死一个进山洞来的士兵,沈婵儿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 正待两人冲出去之际,只听外面响起高亢的声音。 “请问,里面两位可有一位是南荣府七少夫人?” 沈婵儿一愣,紧紧握着匕首放在胸前,转头看着一泓,很明显,一泓也很意外,与沈婵儿对视了一眼,转头朝门外喊道。 “宋军是何用意?” 门外来的好像是一位将军,一听一泓的话外音,当即笑了一声道。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宋军一直与七少爷交好,这次是我的部下冲撞了七少夫人,下官特来赔罪,也请七少夫人随我去宋军大营好生休息,此后会有我宋军侍卫送七少夫人去南关。” 沈婵儿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坚定的对一泓轻声道:“我不能去。” 一泓自然是点点头,沉下脸色,向四周看了看,低声问她道。 “会泅水吗?” 沈婵儿睁着惊吓的眼睛点了点头,一泓松口气道:“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快走。” 说完,一泓便转身出了山洞,沈婵儿猛的伸出手,却没能拉住他,只见他慢慢走到月光下,伸开双臂,示意自己不会动手,然后道。 “我家夫人不相信宋军的诚意,请将军略说一二。” 沈婵儿明白一泓是在为她争取时间,她的呼吸都在发抖,向山洞深处看了看,黑的出奇,就像混沌世界一半,看不到天看不到地。 她紧紧握着手指快速朝山洞里面走去,眼睛情不自禁睁的老大,但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其他感觉却灵敏起来,她像是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她心中一振,干脆将身下的裙摆拎了起来,感觉一阵阵清风夹着水汽扑面而来,她加快脚步,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朝前跑去。 就在沈婵儿听到身后传来的刀剑相撞的声音之时,她眼前出现了一片光明,她赶紧跑过去,却发现是一片瀑布,震耳欲聋的声响从下面传上来,震的她心头猛颤。 她紧紧捂着耳朵,渐渐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泪水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一波又一波的水纹将眼前的景物扭曲起来,她似乎看到了南荣锋骑在战马上,被自己的部下从背后万箭穿心的场面,她险些咬碎一口贝齿,又慢慢站起身,走到瀑布边。 一泓尽了全力解决了山洞外的士兵,剩下几个丢盔弃甲逃跑的他也懒得去追,算了算时间,沈婵儿已经到了瀑布边,他赶紧将剑插回剑鞘,向大山的另一面跃去。 却没想到当他来到瀑布边的时候,瀑布潭下也站着十几个宋军侍卫,一泓料到宋军早就将山洞的两边严密封锁,他来不及多想,脱手甩出一排飞刀,听到对面一声声惨叫,唰啦啦一声亮出佩剑,冲了过去。 交打之际,瀑布潭下面有人忽然叫了一声,一泓朝瀑布看过去,顿时心里一紧,只见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瀑布洪流中间,急速垂直的落入瀑布潭之中,就像一只折翼的雨燕,消失的彻底。 一泓立马发了猛力,将潜力达到巅峰。 第70章 剥茧抽丝 在猛烈的压力下,沈婵儿渐渐消失了意识,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猛的将她捞出混沌世界,不断死命摁着她的肚子,连带拍打她的脸。 “沈小姐,沈小姐。” 耳边嗡嗡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沈婵儿猛然咳出胸口的憋闷,一口气喘过来,醒了过来,感觉到有人一边拍打她一边焦急的叫她的名字。 她恍恍惚惚的看着抱着她的男子,那人见她醒过来,如释重负一般,眉头只是稍微一松,便又紧紧的皱在一起。 “快走,来不及了。” 一泓拉起她便朝河岸跑过去,沈婵儿因为刚刚清醒过来,腿上软的很,没跑两步就软到在地,一泓没办法,只能回身去拉她。 “在那里!给我上!” 忽然又听到树林里传来恶狠狠的叫喊声,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疲惫不堪,一泓又一次抽出佩剑,拉起沈婵儿,盲目地突围。 一泓的剑“当”的一声撞击在第一个冲上来士兵的剑上,交打起来,沈婵儿被他拉着,跟着他左躲右闪。 只听另一侧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第二声,两人齐齐朝那边看过去,只见已经有两个人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羽箭射中,倒在地上立时身亡,在两人看过去的时候,羽箭正好解决了第三个。 沈婵儿向后看去,月光像是被雨水清洗过,如白纱一般笼罩在眼前,只见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立在瀑布上的岩石上,张弓,射箭,那羽箭就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着宋军士兵而来,嗖的一声穿入夜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像是映着月亮的光芒,让人措手不及之时,便扎进了士兵的胸膛里。 沈婵儿死死的看着那个黑衣人,忽然被一泓扯了出去,大声道。 “快走。” 沈婵儿慌忙之下被裙子绊倒,趴在了地上才缓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磕磕绊绊朝前跑去,听着火辣辣穿过嗓子的呼吸声,她转头看了眼一泓,又看了眼那个黑衣人,只见黑衣人射箭如飞,拦住了他身后追杀过来的士兵。 跑,她只知道跑,不知道跑了过久,身后忽然传来马车的声音,车夫像是疯了一般,啪啪啪的马鞭声响彻苍穹,她惊恐的向后看了一眼,又惊叫一声转身飞快的跑出去。 那不是一泓或者黑衣人,而是宋军士兵! 她跑的自己软了脚,可人的脚力根本无法赶得上马车,眼瞅着马车就要跑到她的身后。 就在沈婵儿绝望之时,身后猛然传来马蹄声,一匹壮马跑了过来,马上的人猛然一把将她捞了上来,放在胸前,又是一声“啪”的一声马鞭声,马儿吃痛,扬起四蹄飞奔而出。 “放箭!”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沈婵儿只感觉身后的人浑身一紧,猛然拉起缰绳,一匹马灵巧地挤进了丛林之中,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之时,一泓拽着沈婵儿的胳膊,走进了洛河客栈,店小二感觉有人进门来,正巧抬起头吆喝出来。 “二位客官,打尖……” 店小二一眼看到一泓胳膊上涓涓留着鲜血,声音戛然而止,一泓的斗笠帽子压的很低,声音低沉的道。 “住店,一间房。”店小二瞟了眼他身后的沈婵儿,慌忙点点头,开好房间,带着两人走上楼去,一路上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进了门,店小二躬身说道:“稍等就来热水,两位请稍事休息。” 店小二出了门,沈婵儿立马翻出包里的金疮药,为一泓细细的包扎好,刚才在马上他没有坠下马去,真是谢天谢地。 沈婵儿正在包扎,一泓道:“七将军的人马上就到,咱们可以乘船坐水路。” 沈婵儿抬头瞅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他们马上就来。” 一泓将手里的剑放在桌子上,缓缓道:“咱们刚进这个地界,巷口就有人去报信,我估计他们马上就来。” 沈婵儿将最后一根绳子轻轻的系上,转身去洗了手,看着水盆里波纹粼粼,映出她稀碎的脸来,她轻轻的出声。 “你是七少爷的人,对不对?” 一泓浑身一震,定在原地,并没有回身看她,攥了攥自己受伤的手臂,试试还能用上多少力气。 沈婵儿久久不出声,一泓难得轻笑一声:“我自觉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为何又一次被你识破。” 一泓那种失手的感觉又来了,上一次在西北大营,他也是觉得自己做的滴水不露,但是这个女人为何总是能看出他伪装背后的实质。 沈婵儿拧了毛巾过来,抬起一泓的手,细心的为他擦手,然后擦脸,并没有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道。 “你做的饭菜都是我喜欢吃的,我说要去寻七少爷,你并没有请示郑白羽,便答应了我的请求。在山洞里,你又如何得知河边会有七少爷的接应?咱们刚刚进了客栈,你便已经知道接应的人要来,这些还不能说明一些问题吗?就算我再迟钝,也能猜到一些。” 一泓转头看着她平静的容颜,他心里明白,他若是承认,沈婵儿不会说什么,就算他否认,沈婵儿还是不会有什么感觉,他似乎并没有理由瞒着她,他索性笑了笑,道。 “从一开始便是七少爷派我在你身边保护你。” 沈婵儿手里的毛巾“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却并没有捡起来,直接走到水盆边,拿起另一条毛巾使劲洗,洗了之后拧干,然后再扔进去洗,然后再拧干,一泓低身将地上的毛巾捡起来,转身走到她身后,轻手捅了捅她,沈婵儿甩开他的胳膊,接着洗。 一泓将毛巾递到她眼前,就这么端着,沈婵儿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抢过毛巾“啪”的一声扔进水盆里,砸出大片水花来,溅了两人一身。 沈婵儿瞅着一泓喊道:“如果你是他派来的,就证明郑白羽知道这件事情,然后证明郑白羽跟七少爷并没有你死我活,然后证明那天晚上的射杀全是假的,然后证明郑白羽帮着南荣锋瞒着我很多事情,这前因后果,后果前因,一步步往前推,起因就是沈府被满门抄斩,是不是连这个都是假的!” 沈婵儿还是第一次在一泓面前爆发,一泓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她发泄,等她发泄完了,一泓单手伸进水盆,将毛巾拧了出来,抬手给她擦擦脸上的眼泪。 一泓道:“确实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所以我告诉过你,要相信自己的心。” 感觉到脸上冰冰凉,沈婵儿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有些事情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要相信自己的心,她缓缓闭上眼睛,倾听心里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都跳动着南荣锋的影子,她的眼泪仍是不断落下来,她是爱上他了吧,经历了种种磨难,她是离不开他了吧,在他们之间有灭门之仇之时,当她听到一点点可以为南荣锋开脱罪名的消息时,就不由自主的去相信,然后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他问明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情根已经深种。 一泓正给她擦脸,只见沈婵儿又缓缓睁开眼睛,转身走向床边,静静的坐在上面,眼睛失神的瞅着地面,轻轻的道。 “我想休息一会儿,好累。” 一泓情不自禁就放轻了声音,点头道:“你安心睡,我守着。” 沈婵儿说是想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边的声音像是渐渐远离了她,她心里静了下来,脑子里一股脑的涌进很多细节,那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南荣锋将沈府满门抄斩的消息封锁的死死的,并没有让她知道一点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她千方百计想回娘家看看,都被他阻止了,他那时候是很没底的吧。 射杀郑白羽当天晚上,她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中除了暴戾的火焰,是不是还有一份担忧和紧张?她摸到他手心里的汗,他那时的紧张原来是为了她?担心那些弓箭手射到她身上? 郑白羽将她从南荣府救走的晚上,南荣府的守卫竟然那样松弛,连他们的七少夫人被人劫走了都毫无动静,她早应该知道的,早应该猜到是南荣锋撤走了那些守卫,故意放走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想到这她不禁苦笑一声,大少夫人至少有一点说的对,谁都在南荣锋的算计里面,就连她,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步走进他为她设定的路子上面,这该有多么可怕。 第71章 情落南关 翌日一早,沈婵儿的精神不算太好,勉强打起精神,洗漱了一番,便见到了南荣锋那边派过来接应的侍卫,他竟然将阿满派了过来。 天上下着小雨,到了南边,什么都要适应,这潮湿的天气一度让沈婵儿吃不下去饭,阿满在船上准备了北方的食物和茶点,因为知道沈婵儿喜静,地上铺着羊绒长毛地毯,足尖点地,落地无声。 远远的看到从岸边过来一小队人马,打着油纸伞,形成一串串黑珍珠,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哗哗哗的声音,阿满站在船边,恭敬的看着那个娇贵的身影。 七少夫人当先走在前面,身边一个侍卫为她打着伞,沿着蜿蜒的小山路走了下来,慢慢来到岸边,阿满恭敬的行礼道。 “少夫人。” 沈婵儿看了眼阿满身后跟着的侍卫队,点点头道。 “几天能到南关?” 阿满抬起身,面目清朗的道:“下雨天无风,行舟快些,三天便能到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当先走了上去,阿满退后一步,站在船上接住沈婵儿递过来的手,将她拉了上来,沈婵儿走进船里去,其他侍卫纷纷上了船,准备了一番,阿满一声令下,船队开拔。 沈婵儿静静的坐在船舱里,出神的看着斜窗外河面被雨水砸起来的水花,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空气中飘着淡淡瑞脑香味道,因为南荣锋只是在南关驻军,并没有太奢侈的享受,船上并没有太过奢华,只有生活必需的一些东西,但阿满也尽量为沈婵儿创造了最好的条件。 两岸的山川如绵延千里的兽脊,映上朝阳的霞光,如画中出来一般恍恍惚惚,渡上一层金光,河边细草边游过一队鸭子,大鸭子带领着后面一连串的小鸭子嬉戏觅食,远远看去只如指甲大小,河对岸一赶鸭子的小童抱着小棍,无神的目光一直跟着船队转,一直到沈婵儿看不到他为止。 忽然听到开门声,沈婵儿转回头,看到一泓站在门边,胳膊上绑着绷带,挂在脖子上,静静的看着她。 沈婵儿淡然问:“何事?” 一泓躬身道:“侍卫长来话说,到下一个渡口停船补给,问问少夫人有无需要的东西。” 沈婵儿心中一叹,她与一泓之间那种纯粹的友谊似乎顿时消散了,只因为他是南荣锋派来的人,从此她便是他的主子,他只能是她的侍卫,叫她少夫人,中间永远隔着一层。 她将头转回来,继续看着窗外,道:“没什么需要的。” 一泓应了一声,转身欲走,沈婵儿忽然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七少爷的?” 一泓站住脚步,毫无语调的声音传了过来:“上次在西北大营出逃之后,就遇到了七少爷的人,七少爷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七少爷。” 沈婵儿轻轻勾了勾嘴角,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在她被劫去西北大营之前,否则,她就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 作战室里,几个参谋还在轻声议论,在图纸上用尺子画来画去,一个侍卫站在一个身影边报告最近得到的消息。 “我军已经逼近鲨鱼嘴,但是兵力粮草不足,迟迟不敢再前进,南方小国虽然集合成一股兵力,但也不敢贸然向我军当先挑衅,若是我军意图拿下那块岛屿,只有强攻,可是现在……刘副将和高副将两人的人马都在西南和东南边境镇守,两位副将军传话来,无法调兵。” 那个身影坐在椅子上,手指闲闲的敲着扶手,抬手揭下脸上扣着的毛巾,随手扔进水盆里,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神情有些疲惫,但仍是保持充沛的精力,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南荣锋两步走到作战图旁边,正在讨论的参谋立马起身,走到他身后,站成一圈,看着他。 南荣锋仔细看着作战图,拿着尺子点了点,道:“佯攻放鸟滩,吸引刘副将的兵马前去支援,然后以放鸟滩为支点,进攻岛屿侧面,镇南军原是海军,作战上应该没有问题。” 众位参谋相互看了看,点点头,素闻南荣七将军是陆上作战的骁勇将军,却不知在海军作战上也有研究,真真是小瞧了这位少年得志的将军。 众人撤去准备,总参谋留下来,对南荣锋道:“少爷,镇南关的军队咱们很难收服,主要就是那两个老不死的从中作梗,他们可是从小跟着沈将军打天下的老顽固。” 南荣锋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南关闷热的就像一只火炉,燥热下,人的脾气也不是太好,南荣锋皱了皱眉头,转身道。 “是该清理门户了。” 总参谋眼神一亮,似乎他早就想着这一招了,自从他跟着七少爷从南荣府走出来,就处处为南荣锋考虑,谁知南荣锋总是有自己的计划,他总是说不上话,这回南荣锋终于听取了他的意见,总参谋喜滋滋的拍案道。 “这件事就由老夫替将军分忧吧!” 南荣锋抬头瞅了他一眼,笑道:“吴伯伯稍安勿躁,你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吴伯伯应该知晓。” 总参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只能点点头欲走出去,却被南荣锋叫住。 “下午前厅开会,吴伯伯帮忙通知下去吧。” “是。” 总参谋点头应是,关上门走了出去。南荣锋静静的坐下,仰身在靠背上,闭上眼睛想着很多事情。 自从他来到南关,就很难收服这里的军队,沈将军治军有方,部下们死心塌地的跟随他,换了将帅本来就心有不满,跟何况京城的消息传到了这里,镇南军相信是他害了沈府,更是一起又一起的发生夺兵来抗议他的决定,正值打仗之际,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但他明白,只要处理掉几个人,镇南军并不难收服。 中午他也是简单眯了一小会儿,就被副将叫起来去开会,会开到一半,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众人只见这位平日阴沉的将军脸色忽然明亮起来,刻意压下扬起的嘴角,强装淡定。 众人都是在上层社会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猴精的很,看到将军这个表情,一般都猜到可能是好消息来了,而且不是军事上的,而是将军的私人问题。 有人站起来回报道:“军队已经集结一万,船只五千,请将军定个日子佯攻。” 那人说了一遍,便站在一边等着南荣锋说话,却只见南荣锋眼神里闪动强烈的光芒,似乎在发呆,这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什么事情能让七将军高兴成这个样子。 “将军。” 那个侍卫耐心的叫了一声,南荣锋被叫醒,抬头道。 “再说一遍。” 侍卫只好又说了一遍,南荣锋却像是做不出什么理智的决定,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准备情况,众人可算是看出来了,今儿发生的事情分了七将军的神,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开会。 有猴精猴精的副将站起身笑道:“属下那边将军布置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今儿的会像是并无属下的用武之地,属下先告辞。” 一听有人起来告辞,底下的人也纷纷起身告辞,瞬间就撤了个干净,南荣锋无奈的苦笑,这帮猴崽子。 南荣锋跟着众多参谋副将走出军营总部的大门,众人正巧看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从马车上被人接下来,一身纯朴的村姑装扮,柔顺的辫子放在胸前,垮着花布包,俏丽丽的站在马车边,她似乎也正巧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七将军,两人齐齐的对视,站住了。 南荣锋看着微风中风尘仆仆的沈婵儿,她这一路上像是累坏了,看那一身简陋的妆扮,南荣锋淡淡的皱起眉头,拳头紧紧的握住,因为有太多人在场,想要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硬生生被忍住。 沈婵儿只是含着眼泪看着他,有埋怨,也有喜悦,那哀怨的眼神像是一下又一下质问着南荣锋:为何骗我,为何自己承担一切,为何将我逼走,为何瞒着我那么多事情……看这两人这个样子,刚刚开会的猴精们终于明白七将军今儿为何反常了,众人恍然大悟之后,立马吆五喝六的结伴开溜。 “哎呀老王老王,去你家吃酒。” “对了,咱还有一盘棋没下完,快走,下棋去。” 场上原本一大帮子的人,呼啦一下全都朝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第72章 两两相望 正巧这时,沈婵儿眼里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晶莹的一滴泪落了下来,就像砸在南荣锋的心上,他什么都顾不上,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右手猛然伸出去将她抢进怀里,死死的抱在怀里,又抱住了这个柔软的身体,他终于觉得这怀里不再空了。 那些快要上车的参谋副将们,纷纷相互推搡一下,眼神朝那两人的方向指了指,众人赶紧捂住嘴巴偷笑,催促着上车,撤了个干净。 听沈婵儿又哭又笑,南荣锋禁不住心里的激动,哈哈大笑起来,双臂一提,将沈婵儿整个儿抱起来,在原地转起圈子,爽朗的笑声吸引来很多下人的目光,沈婵儿脸上挂不住,双手像小锤子一样敲打他,连声尖叫道。 “放我下来,啊!哈哈……” 南荣锋闹过了才将她放下来,好几天的阴霾全都一扫而光,眼睛不经意瞟到身边的人,眼眉挑了挑。 “受伤了?” 一泓正低着头站在马车边,因为南荣锋并没有说他要去哪里,他就只能站在这里等着两人消停下来,一泓听南荣锋这样问,稍稍抬头瞅了南荣锋一眼,平静的道。 “无碍,一点小伤。” 南荣锋心情很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我只是让你好生保护她,你倒是省事儿,直接给我带过来了。” 一泓一惊,以为他做的决定耽误了南荣锋的计划,当即瞟了他一眼,南荣锋像是生气的样子。 一泓稍显歉意的道:“属下不敢,属下再将少夫人护送回去。” 没想到南荣锋难得的喷出笑来,像是存心想捉弄一泓一番,吩咐阿满道:“赏。” 一泓松了口气,低身道:“谢将军。” 然后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背影,沈婵儿的笑脸很明艳,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笑,至少在他面前,她不会,这让他有了一份疏离感,她会离他越来越远,不过想了想他不禁苦笑一声,他这种人,本来就不该有情。 南关的雨总是很缠绵,从沈婵儿踏进南关那一刻,天就在下雨,不大不小,但是也不停不歇,雨声哗哗哗终日终夜的响,让人有些心绪不宁。 前段时间南荣锋忙的厉害,阿满接到一泓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将沈婵儿要来的事情跟他说,担心打扰了他专注的心情,直到今儿沈婵儿已经到了,才告诉他,所以南荣锋刚刚开会的时候会露出那般惊喜的表情。 阿满给沈婵儿安排的住处南荣锋并不是很满意,吩咐阿满在南关挑一处别庄给沈婵儿住,沈婵儿就只好先在军营窝一晚,南荣锋还在外面忙,沈婵儿就在他的屋子里走走看看,他在南关的卧室跟南荣府的差不多,都很干练简洁,但是奢华隐于无形,南荣府的少爷们都是会享受的主儿。 这里只属于南荣锋一个人,沈婵儿似乎能闻到四处都漂着他的味道,被他的气息包围,她感觉很安全,在床上静静的睡了过去。 忽然听到门锁响动,她因为择床,并没有睡的踏实,当即便醒了过来,看到一个穿着戎装的身影走了进来,进门先是将外袍脱下来挂了起来,转身点了灯,沈婵儿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 发现是南荣锋回来了,她勾起嘴角,看他回过身走了过来,心里有些乱跳。 南荣锋一转身看到她,发现她穿着他的白色里衣,只着上衣就已经盖住了她的膝盖,宽宽大大,很不合适,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诱人,忽然似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南荣锋情不自禁上前抱住她。 沈婵儿轻笑一声,轻声道:“忙完了?” 南荣锋摇摇头道:“还有很多事情,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沈婵儿语气有些低落:“我来的不是时候。” 南荣锋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很是时候,镇南军见到沈府有人来,也会听话一些。” 沈婵儿觉得自己没有白来,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看他现在这样忙,也问不出口,想着过一段时间问清楚也不迟。 这时门外有副将敲门道:“将军,总参求见。” 南荣锋无声的叹口气,又瞅了沈婵儿一眼,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这一下就再也分不开,心里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收不回来,又听到门外的催促之声,南荣锋一狠心离开沈婵儿的唇,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道。 “我很快就回来,你先睡吧。” 沈婵儿送他到门口,眼睁睁的瞅着他,南荣锋开了门转身看她,门外的灯光正好打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温柔的光芒之中,她的眼神静静的瞅着他,说不出来的楚楚可怜。 南荣锋紧紧抓着门锁,咬了咬牙,一转身对门外的侍卫喊道。 “有事情明儿再说。” 说完,“哐”的一声关上门,两双脚顿时纠缠在一起,脚步慌乱地走到床边,抛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被乱七八糟的扔在地上。 门外的侍卫险些被门框撞到脸上,摸了摸鼻子,灰头土脸的转回身,平时将军不是这样的,今儿怎么偷起懒来。 迎面碰到阿满副官走过来,侍卫跟他打招呼,阿满看出侍卫一脸的诧异,不由的问。 “出了何事?” 侍卫将刚才的事情跟阿满描述了一遍,阿满无语的瞪了他一眼,立马拎起他的耳朵,将他拎出了走廊,一边拎走一边轻声教训道。 “没有眼力价。” 直到翌日中午,沈婵儿才叫人,南荣锋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昨晚算是奢侈的睡了一会儿。门外等着的丫头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东西,终于等她叫人,赶紧推门走进去,给七少夫人收拾洗漱。 沈婵儿坐在梳妆镜前盘发之时,一泓敲敲门走了进来,余光中看到轻罗纱曼之中,一片鹅黄色的裙角落在梳妆镜前,一泓并不敢抬头乱看,低头恭敬的道。 “别庄已经为少夫人准备好,少夫人要现在过去吗?” 沈婵儿瞅了他一眼,带上翡翠耳坠子,起身道。 “现在过去看看吧,我一个女人家总呆在军营里影响不好。” 一泓没说话,将门让开,请沈婵儿出去。因为沈婵儿来了军营,南荣锋不得不在附近的村子买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沈婵儿的起居,平时不是沈婵儿贴身的事情,都有侍卫去办,在军营里别的不多,就是男子劳力多。 到了别庄,沈婵儿简单的看了一圈,虽然比不上南荣府豪华,但绿色植物遍布整个别庄,像是将一个小型热带雨林搬了过来,阿满负责这次敕造别庄,了解沈婵儿的一些习惯,装饰和布置,都挺合沈婵儿的心意,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沈婵儿就可以住下了。 晚上,南荣锋本来有一个可去可不去的酒宴,要是平时,他一定会去,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积攒人脉之时,他不会错过任何希望。 一泓将沈婵儿一路上的惊险都告诉了他,逃出沈府,逃过关卡,惊险遇劫,跳落瀑布,还有那个黑衣人的搭救,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一泓还推测,那个出手相救的黑衣人就是沈府五少爷沈丹海。 南荣锋就像亲身经历了一般,体会到沈婵儿的惊险与艰难,坐在椅子上沉静了一会儿,起身道。 “备车,回别庄。” 一泓问道:“晚上的酒宴不去了吗?” 南荣锋起身边走边道:“让阿满代表我去,送去一些贵礼。” 一泓躬身行礼道:“是。” 第73章 新旧交替 别庄里,沈婵儿的两个丫头都是操着当地的口音,很多都听不懂,幸亏她是喜静的人,就算一整日无人说话也不觉得多憋闷,这里的天气太过闷热,她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一动就是一身的汗,她也懒得动,只是歪在树荫底下,翻看闲书。 南荣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丫头将一盘凉果冰羹放在沈婵儿身边的桌子上,又躬身退了出去,沈婵儿全身躺在贵妃椅上,上身靠在靠背上,太阳已经落山,起了微风,微风吹动她落在两鬓的发丝,飘飘扬扬,撩拨在唇边,倒是撩的南荣锋心里痒痒的。 沈婵儿只觉得一股又一股热浪涌过来,眼睛落在书页上,伸手去拿冰羹,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吓她一跳。 “不要多吃,伤胃。” 沈婵儿猛一抬头,正好看到南荣锋端走了她的冰羹,她不饶道。 “不让我吃冰羹,我会热死的。” 南荣锋将冰羹放在丫头的托盘上,转身走到她身边,沈婵儿将双脚往后缩了缩,南荣锋坐在了她对面,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那也不许吃,想些别的降暑办法。”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这一动又是一身汗,感觉粘腻腻的,浑身不自在,便将书放了下来,起身道。 “那就去洗澡吧。” 南荣锋也正好想回来洗个澡,当即站起身道:“一起吧。” 沈婵儿一惊,立马推开他:“不行。” 南荣锋难得看她娇嗔的样子,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横抱起她,快步朝别庄屋里走去,丫头们不敢抬头乱看,只听南荣锋吩咐一声。 “开门,备水。” 因为沈婵儿随时准备洗澡,所以屋里屏风后面一直放着一只大木桶,只要放上水就可以洗了,沈婵儿挣脱不开他,又不好在下人面前大喊大叫,只能嗔怒着瞅着他,没想到南荣锋却当做没瞅见,进门就将她扔进了水桶里,只听哗啦一声,沈婵儿便浑身浸在水中,她气的不轻,当即站起身拍打水面,嗔道。 “哪有个当将军的样子。” 南荣锋将她从上打量到下,摸了摸下巴,笑的很邪恶。 沈婵儿才猛然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在这里又穿的轻薄,这沾上水可就精彩了,衣服贴在身子上,隐隐约约全都显露了出来,她脸上一阵燥热,赶紧又缩了回去。 两人缠了很久,南荣锋才将浑身绵软的沈婵儿抱上床,让她好好睡一觉,他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可能因为被折腾惨了,沈婵儿难得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睡的久了,自己也会睡的烦起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缠缠绵绵打在芭蕉叶上,传来高低不一的声响,哗哗啦,哗啦啦,梦里迷迷糊糊又回到了沈府,看到了沈家人,正当她开心之际,沈将军的脸猛然出现在眼前,大声吼道:从此沈府再无六小姐!<cmreadtype='page-split'num='2'/> 沈婵儿被梦魇住,喊不出声,跑不动步,忽然听到一连串敲门声,断断续续听到有人大叫。 “……全军覆没……五千人……咱们该杀了他……” 她猛然抽了一口凉气,慌张的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到房门似乎没有关严,像是有人进门之后又慌忙走了出去,走廊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她恍惚回了神,擦了擦头脸上的汗,下床穿上鞋子,走到门口开门,走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的吵闹声渐渐清晰了些,有些清晰有些模糊的传进她的耳朵。 “沈将军已经下马,留着他的部下有何用!” “少爷,您从来不是这样心慈手软。” “你想造反吗?” “属下不敢……” 沈婵儿沿着廊外的芭蕉叶,转过了一个走廊拐角,慢慢看到了那吵闹的两个人,呆呆的立在原地,那两人中正面对她方向的那一个猛然看到了她,将眼睛落在了她身上,停下了吵闹。背对着她的那人也转过身,看到她,走到她身边将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问道。 “吵醒你了?” 沈婵儿本能的抬头瞅着南荣锋,轻声问道:“我父亲的哪个部下?” 南荣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太像让她参与进这些事情,轻声道。 “你先进屋去,我有事出去一下。” 沈婵儿不想打扰了他,只能点点头,眼睁睁瞅着南荣锋背着手走过那个跟他吵闹的男人身边,沈婵儿在这里也有几天,认得这个人是一直跟随在南荣锋身边的总参谋。南荣锋似乎浑身带着怒气,负手走到走廊的台阶上,身后的侍卫赶紧撑开伞,遮在他头上,身后的总参也撑着伞跟上,几个人七拐八拐走出了芭蕉叶外,再也看不见了。 沈婵儿慢慢走回到卧室,两个丫头正在里面收拾床被,见到她进门,回身跟她行礼。 “夫人。” 沈婵儿与她们两个接触久了,也能大约听懂一些,便点点头嗯了一声,坐在梳妆镜前面,一个丫头走过来帮她梳头发,沈婵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道。 “下午无事,吩咐一泓侍卫备车,去街上走走。” 另一个丫头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一泓现在被南荣锋分派过来专门负责沈婵儿的后勤和保卫,只对她一个人随叫随到。转过了中午,一泓准时的出现在门口,接过沈婵儿身后丫头的雨伞,撑在她头顶上,送她上了马车,一声令下,马车朝街上缓慢而行。 沈婵儿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帘外异乡风情很浓郁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现在虽然正值打仗,但是都是些隔着海边的海战,南关的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只要不危机到他们的安定,百姓们不会管是谁带兵,是谁指挥打仗。 她问坐在车门外的一泓道:“五千军士怎么会全军覆没?” 一泓久久都没有声音,似乎终于明白了少夫人今儿为何下着雨也要出去逛街,原是打听消息来了,就在沈婵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一泓道。 “前段时间将军派出去一支一万人的船队,佯攻放鸟滩,逼迫守卫放鸟滩的高副将出兵支援,但没想到高副将迟迟按兵不动,一万军士只能兵分两路,去攻打岛屿侧面的五千军士,无一人生还,全军覆没。” 沈婵儿缓缓闭上了眼睛,紧紧咬着嘴唇,险些咬出血来,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幕,不禁喃喃叫出声。 “高伯伯。” 早上听到南荣锋跟总参吵闹沈将军的老部下之时,她就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父亲向来只仰仗两个老部下,一个高伯伯,一个刘伯伯,这两人都是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父亲打天下,相当于父亲的左膀右臂,父亲曾经说过:“若无此俩老鬼,就无我沈海怪!” 沈将军的镇南军可是大周海军上的硬性标兵,只要沈家军的旗帜出现在海面上,迎面来的敌人都要抖上三抖,就像看到了夺命的海怪,父亲从此得一诨名:沈海怪。 沈婵儿正在发呆,门外一泓叫她道:“夫人,栩凤阁到了。” 沈婵儿回神,由一泓扶着走下车去,走进了栩凤阁,这里是整个大周最高档的首饰店,因为靠近南海,南海珍珠举世出名。 门口迎宾的小二都是眼睛极尖,一眼见到进门来这位夫人的衣着和气度,再加上身后有一个撑伞佩剑的侍卫,当即露出十二分的笑容来接待。 沈婵儿在众位店小二的陪同下鉴赏了他们店里所有的稀世珍宝,最后挑中了一串渐变色的南海珍珠项链,那个店小二当即眼睛明亮起来,笑道。 “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里今年唯一一款,最是配夫人高雅明艳的气质。” 沈婵儿没有太多的理会这些人的奉承,因为出门没有带太多的现银,一泓只能吩咐店小二先包起来,晚上送到七将军府。 众人一阵抽冷气,才知道这位出手不凡的夫人原是七将军的少夫人。 第74章 密谋钓鱼 正当沈婵儿想要出门之时,忽然被人叫住,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脸孔,打扮像是变了样子,她有些恍惚。 那人走到沈婵儿面前,轻笑道:“少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听她的腔调,沈婵儿当即想起来,回礼笑道:“周小姐,好久不见。” 周娉婷看了眼她身后的一泓,有些感叹世事难料,瞅着沈婵儿笑道。 “西北大营之时,他将你虏了去,谁又能想到他现在成了你的侍卫。” 沈婵儿笑了笑,不打算多说,瞅着周娉婷道:“不知周小姐来南关可有何事?” 周娉婷耸耸肩,摊开手道:“倒是没什么大事,我父亲被朝廷派过来调节七将军与宋军的关系,说是调节,谁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呢。” 沈婵儿总觉得太阳穴一阵阵跳,周尚书被派过来可能并不是调节,意在监督,防止南荣锋与宋军勾结。 她点头告辞道:“既然这样,就不打扰周小姐雅兴,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周娉婷笑了笑,瞅着沈婵儿的眼睛道:“少夫人可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哦。” 沈婵儿正要回身,忽然瞧见她眼角的笑意,心里有些不悦,随便勾了勾嘴角,提起裙角走出了门槛,直接上了马车,马车丝毫没有停顿,一路回到了别庄。 下了车,一泓撑起伞,在身边问她:“夫人与周小姐……” 沈婵儿不想让南荣锋知道这件事,只能打断他道:“都是女人家玩玩的,无妨。” 一泓也就没再多问,直到晚上,沈婵儿也没吃多少东西,丫头们端着沈婵儿可口的面条进去,她也只挑了几根,然后就放下了。 丫头问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沈婵儿摇摇头,向窗外看了看,雨停了,天边出现了火烧云,终于凉快了下来,不禁转头问道。 “将军回来了没有?” 丫头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听说是朝廷那边来了人,将军去接待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丫头走了出去,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总觉得心绪不宁,今儿周娉婷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悸动,她那一脸自信的笑容就像是已经成功看到沈婵儿成为下堂妻,她登堂入室了一般,周尚书这次来可是带着朝廷的任务,会关系到什么? 晚上,南荣锋一直没回来,沈婵儿也是睡睡醒醒很长时间,一直到后半夜,终于听到门锁的响动,沈婵儿起身,看到南荣锋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喝酒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南荣锋扯掉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两步走到床边仰身倒在床上,像是很累的样子,一身的酒肉味道,让沈婵儿频频皱眉。 “喝了点,都是外面的应酬。” 本来想叫他起来洗洗再睡,但是已经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她也只能将就着躺下,好不容易睡到天亮,又没看到南荣锋。 沈婵儿洗漱之后走出门外,站在走廊的护栏边,看着被雨水清洗过的芭蕉叶,她似乎好几天没有跟南荣锋正经说几句话了,他总是很忙,早出晚归,回来都是醉成一滩烂泥,早上她还没醒他就没了影子,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虽然知道他现在很忙,但是却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忽然看到一个茜素红的身影出现在芭蕉叶中间,翠绿色的叶子映衬着她苗条的身材,让沈婵儿觉得有些刺眼,这里是她和南荣锋的别庄,没有其他闲杂人,这个又是谁? 那个女人似乎也看到了她,转身敛衽朝她行礼,沈婵儿只觉得阳光刺眼的很,不禁眯起了眼睛,勉强勾勾嘴角,回礼之后,走到自己的卧房。 进了门,沈婵儿便回身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丫头们看出她似乎不太高兴,只能劝道。 “周小姐是昨晚跟将军一起回来的,因为南关并没有安排周尚书的府邸,周小姐又不方便住在军营,将军只有安排周小姐住进这里来了,夫人可不要想多了。” 沈婵儿听着丫头们的声音,心里想的倒不是这件事,南荣锋这几天可能因为那五千军士全军覆没的事情正在心烦意乱,镇南军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她本来想帮忙,可是南荣锋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她说不上话,就只能憋在自己的心里,连刚开始来南关的目的都没有问出口,一天一天这样过去,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她暗暗决定,下次看到南荣锋,不管他在干什么,一定要问问清楚。 却没想到,南荣锋下午就回来了,一脸的凝重,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沈婵儿远远的看到他,并没有出声打扰他,目光跟着他走进了隔壁的书房,身后跟着一众参谋,一起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沈婵儿满腹的心事又没有说出来,也只能紧紧攥了攥手指,转身回到屋里去,派了个丫头在门外守着,只要七将军朝这边走过来,就立马来报告她。 还没有到晚上,丫头就急急的进门来报告,说是七将军从书房出来,直接被周小姐的丫头拦住了,要往周小姐那边去呢。 沈婵儿放下手里的书,走出门去,正巧看到南荣锋跟在一个丫头身后,朝周娉婷那边走去,沈婵儿向前走了一步,出声道。 “锋,你进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南荣锋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那个丫头也站住了,却没有动地方,沈婵儿有些不悦,对那个丫头笑道。 “我找将军有正经事情说,周小姐可否稍缓些时候?” 平时一直淡然的七少夫人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个丫头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低身行一礼,便后退几步,走了回去。 南荣锋回头看着沈婵儿,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压着嘴角,跟着她走进了屋里,沈婵儿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瞅着南荣锋。 南荣锋仰身靠在椅子上,又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瞅见沈婵儿严肃的脸色,忽然笑了一声道。 “难得看到七少夫人吃醋的样子。” 沈婵儿知道他误会了,低头轻笑一声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高伯伯的事情。” 一听到这个,南荣锋的眉头皱了皱,眯着眼睛瞅着她,就像两人初初见面时一样。 他沉下脸色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插手。” 沈婵儿深吸了口气道:“若是没有我,我想高伯伯不会轻易上当。” 南荣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是那寒光一瞬间闪过,让沈婵儿心上一凉,对了,就是这种眼神,南荣锋每次开刀要见血时,都是这种表情。 她接着道:“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杀了他,关起来也好。” 南荣锋冷笑一声:“妇人之心。” 沈婵儿无奈,站起身,瞅着他的眼睛道:“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若是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不会出面引诱高伯伯和刘伯伯上勾。” 南荣锋顺势看着她,将眼皮稍微往上抬了抬,手指闲闲的敲着扶手,忽然轻轻勾起嘴角,阴沉的道。 “那两个老狐狸滑的很,你有把握?” 沈婵儿扬起笑容,傲然道:“你等着瞧吧。” 当天晚上,南荣锋被周娉婷屋里的丫头叫了去,那丫头也很委婉的请沈婵儿过去用餐,沈婵儿推说头疼,便留在了卧室里。 夜风吹来,终于吹散了白昼的闷热与炙烤,院子里的侍卫和下人纷纷出来纳凉,这南边跟北方不同,南边越是到了晚上越热闹,正中午的时候很少看到有人影出现。 沈婵儿坐在走廊的靠椅上,上半身趴在廊椅的靠背上,看着眼前的芭蕉叶,抬手捏住一片,硕大的叶子上面还有露水划过,滴在她的手背上,甚是清凉,忽然从周娉婷的屋子附近传来丫头们的笑声,沈婵儿的眼神动了动,又淡淡的看着前面。 丫头们相互看了一眼,担心她听到笑声会生气,对她道:“夫人,蚊子上来了,咱们回屋吧。” 那边又传来一阵笑声,沈婵儿叹口气,抬起上身看着丫头道。 “去端些冰羹来,心里热的很。” 两个丫头为难的道:“将军吩咐过,每日只能让夫人吃一份冰羹,今儿夫人已经吃过了。” 沈婵儿无奈,起身走回房间里,关上房门,便再也没出来,两个丫头看出少夫人心里有气,相互对视一眼,想着去周小姐的房间把将军叫出来,但是走到门口,看到门口嬉笑的几个丫头,又站住了脚步,不打算进去了。 第75章 一夜争吵 南荣锋又是后半夜才回来,他轻声走进门,正要点灯,忽然看到月影处坐着一个人,他惊了一跳,转身点了灯,开口道。 “怎么还没睡?” 沈婵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扑鼻一股酒气,还夹杂着女人浓郁的脂粉香,她轻轻摇摇头,道。 “睡不着。” 南荣锋走到床边,直接就躺了上去,随便蹬掉靴子,翻了个身准备睡觉,漫不经心的对沈婵儿道。 “早点睡吧。” 沈婵儿就站在刚才的地方看着他,憋不住心里的一口气,问道。 “她有何事找你?” 南荣锋像是很累了,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喃喃道:“没什么事情,就是随便聊聊。” 沈婵儿走到床边,沉下声音问:“随便聊聊,就聊出了唇红印子?” 南荣锋一动,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衣服,屋里光线太暗,没有找到什么唇红印子,却被沈婵儿的咄咄逼人问出火来,猛然转个身瞪着她道。 “来劲是吧?” 沈婵儿冷笑一声,一把拽出他头下的枕头,扔出老远,看着他道。 “是谁来劲?不声不响弄个女人进来,随便聊聊到半夜,还来质问我是不是来劲?” 南荣锋本来很想睡个好觉,结果被她一闹,什么睡意都没了,头疼的厉害,当即气的猛然坐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就要往出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沈婵儿冷冷的声音。 “这个别庄能住人的地方就两个,你不睡这里,还想睡哪里?” 南荣锋终于被她惹火了,回身一把将手里的衣服甩在地上,两步上前拎起沈婵儿的手腕,死死的捏住,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道。 “别以为给你几天好脸色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你我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 沈婵儿眼中闪烁着怒气,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与他从一开始,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用互换条件牵扯在了一起,她冷笑一声扬声道。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管不着,但是你也要尊重尊重我,出去风流快活的时候,注意一下影响!” 南荣锋气的不轻,爆发出冲天的怒火,扬手将她甩在了床上,转身就走,沈婵儿第一次这样不依不饶,像是白天气坏了。 她举起一个瓷瓶就摔在了地上,传出“啪”的一声巨响,夜空本来就很静谧,她这一声就像一道利剑,刺破了宁静的长空,在别庄上空久久回响。 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下人侍卫纷纷探出头来,相互对视,窃窃私语的相互问:出了什么事? 周娉婷的卧房也走出两个丫头,朝这边看过来,才明白是七少爷和七少夫人吵了起来,看似吵的很凶。 南荣锋厉声大喝道:“不可理喻!” 沈婵儿不说话,只是将一个又一个的瓷瓶砸在地上,侍卫们哗啦一声涌了进来,正好看到沈婵儿将一个瓷瓶扔在南荣锋脚下,南荣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负手瞪着她,十分沉静,但是侍卫们都明白,七将军这个表情最是危险,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婵儿终于扔的手软,瘫坐在地上,两个丫头赶紧跑到她身边,颤抖着双手想要拉起她,却只见七少夫人的双眼空洞洞的,像是没了魂儿一般。 一个丫头转头道:“将军,夫人不太好。” 南荣锋果然是被她气到了,见她不再扔也不再喊叫,冷声吩咐身边的侍卫道。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说完,冷冷的看了沈婵儿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门外果然哗啦一声落了锁,两个丫头赶紧跑到门口去拍门。 “将军!请您饶了夫人吧,将军!” 沈婵儿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心里并没有感觉到疼,南荣锋关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前几次都是有保护她的目的,但是这次恐怕是真的,是她自找的,不过这样也好,又一次将她与世隔绝,清静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床边,静静的道:“你们两个找个地方睡吧。” 说完,就没了声音,两个丫头转过身瞧着她,她的脸隐在黑影中,瞧不太清楚,加上这张大床很大,少夫人身材娇小,更是隐去了她半个人去。 两个人没有办法,也只能拉着手走到屋里去,随便找了块脚毯,蜷缩着睡了一晚,翌日一早,两人难得睡了一个早觉,因为少夫人迟迟也没叫人,她们两人最后已经躺不下去,对视了一眼,齐齐站起身来。 两人走到床边去,发现少夫人还在熟睡,门外有人敲门,一个丫头走过去,从门外送进来一个餐盘,里面是她们三人的早饭。 另一个丫头只能轻轻推了推沈婵儿:“夫人,该起床吃早饭了,吃的晚了就冷掉了。” 沈婵儿像是有知觉,又像是迷迷糊糊,只是嘤咛了一声,皱了皱眉头,又没了动静,双颊通红,呼吸声音清晰可闻。两个丫头觉得情况不太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顿时惊叫一声。 “怎的这样烫。” 另一个丫头也赶紧摸了摸,也是震惊的睁着双眼,两个人有些慌了手脚,一个丫头跑到门口去拍门,大声喊道。 “来人呐,少夫人病了,发着高烧,有没有人啊!” 屋里的丫头手忙脚乱的从门边的水桶里打水,给沈婵儿擦额头上的汗,擦了一层,很快又来了一层,她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般,烧的有些糊涂,只能痛苦的皱着眉头。 丫头拍了很久的门,门外才走过来一个侍卫,用剑柄“当”的一声锤在门框上,大声教训道。 “别叫!再叫没有好下场!” 那个丫头赶紧住了嘴,轻声啜泣道:“夫人病了,请大哥去请示将军,夫人病的很厉害,若是不就医,就麻烦了呀……”那个侍卫也是想了很久,才道:“等着!”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走出去一个人影,可能是去找南荣锋了,那个丫头跑到床边,帮另一个丫头给沈婵儿降温,洗毛巾放在她额头上,但是南边的水不仅不凉,还有些温吞吞,根本起不到作用,两人忙的满身是汗,沈婵儿却一点起色都没有,甚至呼吸声音更大起来。 终于等到门外有人开锁,两人赶紧站起身跑到门口,只见一个侍卫用长矛顶着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大声道。 “快点诊治!诊治完了赶紧给我出来!” 很显然,那个郎中像是在街上随便抓来的江湖郎中,他进了门连手脚都在发抖,根本就是心虚,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样子。 两个丫头担心这样的郎中根本不会医治,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当即请那个郎中走到床边,一个丫头放下幔帐挡住沈婵儿,将沈婵儿的手腕拿了出来。 郎中诊治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最后在两个丫头的喝问下,只能勉勉强强开了个药方,送到了两个丫头手上,然后赶紧走到门口对侍卫道诊治完了,要出去。 侍卫有端着长矛指着郎中走了出去,临要关门的时候,丫头赶紧将药方递了出去,请求道。 “大哥大哥,麻烦找个人去抓药吧,我们这里出不去啊。” 侍卫不耐烦的咒骂了一句,才一把扯过药方,那药方都已经被他扯成了两半,扯着一半的药方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丫头连连大喊。 “大哥!还有一半在地上呢!” 但是那人像是没听见,直接走了出去。晚上有人送了药进来,看似效果还不错,沈婵儿吃了药,渐渐退了烧,勉强能睁开眼睛,张口说话。 “几时了?” 沈婵儿吃力的张口问,两个丫头都站在她床边守着,看了看窗外,轻声道。 “估摸着也要天明了。” 沈婵儿点点头,想要坐起身,丫头赶紧将她背后的枕头竖起来,让她靠着,沈婵儿坐稳之后,看着两个丫头道。 “辛苦你们了,一夜未睡吧,去睡一会儿吧,我无事了。” 两个丫头拗不过沈婵儿,也只说一个换一个的去睡,总要留下一个看着沈婵儿,担心她再发起烧来。 第76章 不为瓦全 丫头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上,看着她慢慢一口一口喝下去,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夫人,奴婢……奴婢有句话……” 沈婵儿没有抬头看他,笑道:“说吧。” 丫头道:“夫人,您这个样子没有必要啊,您病成这个样子,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您这样苦着自己,旁人只会觉得夫人是个妒妇。” 沈婵儿没想到乡下的丫头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抬起头,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丫头接下水杯放在桌子上,转身看着她。 沈婵儿却并没有说话,她的心情恐怕这里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这已经不能用宁缺毋滥来形容,可以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能看得出来,她与周娉婷有着差不多的心机与性格,在南荣锋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就够了,也就是说,她与周娉婷,只能留下一个,要么她走,要么周娉婷走,绝没有第二种解决办法。 看她懒懒不说话,丫头也只能叹口气,不再多说,伺候她又躺下,沈婵儿迷迷糊糊又睡了一小觉,便到了天明。 昨晚的丫头已经去睡了,换了另一个上来伺候她,沈婵儿吃了早上递进来的药,丫头打开窗子通通风,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沈婵儿感觉好了一些,便起身披上衣服下地来,站在窗边看风景。 丫头赶紧过来拦着她:“夫人还没有痊愈,不能吹风。” 说着就要关上窗子,沈婵儿抬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轻声笑道:“无妨,接触一下新鲜空气也有好处。” 丫头不敢掉以轻心,又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才肯让她站在这里。陈婵儿无奈的想,或许真是人病了就会娇气,原来都觉得热,现在却还要多穿一件。 两个丫头跟着沈婵儿久了,也晓得她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看她静静的发呆,便无人去打扰她。 屋里正是安静的时候,门外忽然有人开锁,连地上睡着的那个丫头都一激灵就醒了,赶紧站起来等着有人进来。 沈婵儿也转过身,只见门被慢慢推开,一个娇媚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两个丫头一惊,赶紧转头看沈婵儿的反应,却只见沈婵儿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没有太多反应。 周娉婷娇媚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沈婵儿道:“听说夫人病了,我特地来瞧瞧。” 她说这句话,总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沈婵儿淡然的转身,勾了勾嘴角道。 “无妨,好很多了。” 周娉婷向屋里走了两步,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衬出她浑身的贵气,她的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灵动的很。 瞅着沈婵儿笑道:“我刚刚请示了将军,想让夫人出去透透气,夫人可愿意陪我出去走走?”沈婵儿迎视周娉婷挑衅的目光,淡笑道:“荣幸之至。” 两个女人走出门之后,身后还是跟着几个侍卫,两个丫头也远远的跟在后面,前面两个女人说了什么,谁都听不见。 只见两人说了会儿话,忽然停住了脚步,夫人瞪圆了眼睛瞅着周小姐,周小姐只是笑,还冲着夫人行了一礼,但是那礼总觉得行的别扭,夫人的脸色忽明忽暗,最后竟然一脸怒气的伸手打了周小姐一巴掌,只见周小姐瞬间沉下脸色,恶狠狠的瞅着夫人,说了一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 侍卫和丫头见两个女人分开了,赶紧跑到沈婵儿身边,两个丫头担忧的看着她的脸色,问道。 “夫人,无事吧?” 沈婵儿连呼吸都有些颤抖,堪堪扶住两个丫头的手,颤抖着声音道。 “回去。” 两个丫头赶紧扶着她往回走,三人走进屋子,侍卫又将门落了锁。沈婵儿进屋就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两个丫头不敢去打扰她,只能轻手轻脚的在屋里找些事情做,到了下午,沈婵儿又发起烧来,这回连上次的药都不好使了,两个丫头急的团团转。 被逼无奈,两个丫头险些跟外面的侍卫吵起来。 “夫人病的严重,只是让你们去请将军过来,怎么就这样难!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将军不在庄里!不许乱叫!” 可能是两个丫头连续的吵闹起了作用,到了晚上,南荣锋回来之后,先是去了周娉婷的房间,然后走出门,才缓缓朝沈婵儿的房间走,两个丫头看到将军走到房门前来,赶紧叫道。 “将军,夫人病的厉害,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就可怜可怜夫人吧……” 南荣锋的表情不阴不阳,从周娉婷的房间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没必要生气,南荣锋本来想回去,听到这句话,终于还是叹口气转回身,吩咐道。 “开门。” 南荣锋走进门来,走到床边看着沈婵儿,忽然看到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泪水,闪动着无助的光芒,她哭着道。 “我与沈府决裂,跟随你到了南关,没想到却是万劫不复,锋……” 南荣锋的心头一颤,眉头缓缓皱起,她为他吃的那些苦,一点一滴涌进心头,融化了他的心。 两个丫头看到这个场景,相互对视一眼,走出门去,轻轻关上门,今晚将军可能不会出来了。 翌日一早,南荣锋竟然一直睡到了中午还没有出门,门外的侍卫和副将急的火上房,最后还是总参走过来,一脸怒气的去敲门。 “将军,军情紧急,请将军出来定夺。”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说前几天七少爷和七少夫人吵的很凶,昨晚七少爷竟然睡在了少夫人的房里,这本就是七少爷的家事,无人过问,但是七少爷在这种紧急时刻懒惰,众人就要着急了。 忽然听到门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吓的众人浑身一紧,侍卫们二话不说,齐齐上脚,“哐”的一声巨响踹开了卧室的房门,一帮人立马冲了进去。 却都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只见七将军一脸雷霆之怒,坐在床上,上半身没有穿衣,下半身盖着薄毯,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几件衣服,还有一些碎片,刚刚那一声脆响就应该是这些碎片发出来的。 总参向前走了一步,瞅着南荣锋阴沉的脸色,有些不太敢说话。 却没想到七将军当先开口,带着腾腾的杀气,道:“封锁所有路口,堵截七少夫人。” 这一下众人才反应过来,屋里只有七将军一个人,七少夫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一个反应了过来,慌忙跑了出去,下面的人也跟着跑出去,屋里瞬间就撤了个干净。 阿满走进门,收拾起了地上的衣服,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再看看七将军的暗黑的脸色,他也在心里暗暗觉得,七少夫人做的太绝了。 昨晚南荣锋留下之后,沈婵儿就让阿满准备了些凉凉的果子酒,给两个人降暑,这一杯酒喝下去,将军就一直睡到了今儿中午。 阿满收拾了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在床边,南荣锋现在已经靠在了床头,闭着眼睛,但那脸上的肌肉紧绷绷的,应该是怒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满道:“要不要找一泓来问问?” 南荣锋出现在大厅里时,厅子的地毯上已经跪着几个人,看到他出现,都是浑身一紧,满头大汗的低垂着头,大难临头的感觉。 南荣锋坐下,斜斜的靠在靠背上,将一条腿的脚踝放在另一只腿上,单手拄着下巴,眯着眼睛瞅着这几个人,淡淡的问。 “说吧,是谁放走了少夫人。” 那几个人都是军人出身,跪在地上也是绷的直直的,抬起头肯定的道。 “将军,少夫人冰雪聪明,不会选择从正门出去的。” 第77章 注定逃亡 说话的人虽然语调清晰,但是后脊梁的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了后襟,从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要吃人,那位七少夫人在将军心里的地位众人可都是曾经见证过,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少夫人一个人逃了出去,将军不开刀见血已经好不错了。 三个人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理由,都说少夫人不可能从正门走出去,而这三个人正好是正门后门侧门的守卫,南荣锋眯着眼睛瞅着这三个人,忽然放下手,瞅着他们三人道。 “拉出去,杖毙。” 这句话对于场面上的人不啻于晴天霹雳,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少夫人只是逃了出去,这位爷就要杀人,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七将军会不会动用整个镇南军揭了整个南关? “将军冤枉啊!将军饶命……” “将军不可啊!将军饶命啊!”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求饶声,南荣锋像是没听见,众人都明白这位爷今儿心情不顺,不杀两个人见见血,似乎过不去这个坎,这要怎么办? 最后还是阿满和一泓站出来拱手道:“将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留着他们三个将功补过?” “是啊将军,此时镇南军还不稳定,若是您现在因为少夫人的事情杀人见血,恐怕影响会更不好,请将军三思。” 其他副将们纷纷附和,一致觉得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南荣锋被众人七嘴八舌吵的心烦,摆摆手道。 “行了,限你们三天之内找到人,否则当心你们每个人的脑袋。” 南荣锋说着这样的话也是云淡风轻的,说完站起身负手走了出去,身后的侍卫赶紧跟上,阿满知道南荣锋肯定还有任务交给他,只能跟一泓对视一眼,然后跟着南荣锋走了出去。 一泓拉起地上的门卫,叹口气道:“起来吧,谁让你们半夜不好好守着。” 三个侍卫已经浑身发软,将要得一场大病的样子,其他副将更是愁眉苦脸,围住一泓七嘴八舌的道。 “这让我们去哪里找啊……一泓侍卫,你可有消息?” 一泓看着门外的风景,微风阵阵吹过来,像是吹来了沈婵儿的道,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但是他更担心沈婵儿的安危,他相信南荣锋这样发火也是担心沈婵儿的安全,南关现在鱼龙混杂,兵荒马乱,少夫人发着高烧,能跑到哪里去?又有什么事情让她一刻都不想在南关呆下去? 一泓心中更多的,是愧疚,他不该将那个女人带来南关,这里太浑浊,不该让她淌进来。 发了一夜的高烧,又心惊胆战的出逃了一夜,沈婵儿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双脚软的毫无力气,她又裹了裹身上的雨衣,向后看了看,又朝前走去,心里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耳边一直回响着昨天白日周娉婷对她说过的话。 “我父亲已经向皇上请求赐婚,再过不久,夫人与我就要姐妹相称,不过虽然娉婷是平妻,但姐姐还是姐姐,大夫人。” 沈婵儿呆愣的站住,转身瞅着周娉婷,她果然敛衽行礼,朝她行了一个姐妹之礼,这让沈婵儿的头上更是疼的厉害,却没想到周娉婷接着道。 “只可惜,夫人的孩儿也要唤我一声母亲。” 这句话成功刺激了沈婵儿,她平时很少动怒,当即扬手给了她一巴掌,而这像是正中周娉婷下怀,她等着她伸手打她,两人彻底撕破脸,以后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沈婵儿堪堪站住脚步,思绪从刚刚的回忆中拔了回来,向四周望了望,只见已经到了关口,再往前走就到了另一个镇上,没想到南荣锋的动作这样快,刚刚天亮,四处关口就接到了消息,封锁了所有的道路,排查的很严。 沈婵儿赶紧拉下头上的雨帽,躲到墙角去,转身瞧着关门口,前后站着两排侍卫,都是端着长矛,城门上也站着好些个侍卫,南荣锋下了大力度。 前面的声音渐渐传过来:“我说,咱们到底要抓谁啊?总要给个画像什么的吧?” 另一个侍卫道:“干活干活,少说话,这次七将军好像是疯了,我听说啊,好像是少夫人失踪了。” “哎呦喂,为了个女人,折腾的人仰马翻……” 沈婵儿赶紧沿着巷口朝里面走,雨帽一直压的很低,抱着肩膀急匆匆只管低头走路,谁都不看。 巷口对面走过来一队侍卫,沈婵儿心跳的厉害,南荣锋不仅在关口设了哨卡,竟然还放出侍卫队在街上查找,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转过身,朝外面走。 “喂!前面的!站住!” 忽然听到身后的叫声,沈婵儿堪堪站住脚步,雨水从雨帽上一下又一下的滴下来,砸在地上,砸出一颗又一颗水花,就像是砸在她的心上,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侍卫走到她身前,拽了她一下,将沈婵儿拽了个趔趄,险些没站住,侍卫扯下她的雨帽,看了她一会,然后道。 “往哪里去?” 沈婵儿咳了一声,娇娇弱弱的道:“病了,去药房。” 那人一听就听出了沈婵儿外乡口音,皱了皱眉头吼着问。 “外乡来的?” 沈婵儿拉进胸前的衣服,点点头,尽量装的很平静道:“北面来的,跟着商队逃难过来的。” 那侍卫连问都不再多问,二话不说,冲身后的人喊道:“抓起来!” 沈婵儿一惊,吓的她浑身咯噔一下,但是这时候不能大喊大叫些什么,若是她想装平民百姓,只能做到忍气吞声。 她还不知道这些人要拿她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当她被人带到一个大牢房里时,才知道,整个镇上将所有操着外乡口音的女子都抓了来,看似这里管事的只是接到了南荣锋发来的消息,并不知道这位七少夫人长成什么样子,只能出此下策。 这样想着,沈婵儿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坐了下来,其他的女子都缩头缩脑的蜷缩在一堆,甚至有些怕的哭出声音,惊恐的气氛瞬间传染了牢房里所有女人,哭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来,这种情况下最是折磨人。 沈婵儿只是静静的坐着,靠在后面脏兮兮的墙壁上看着外面,眼神发直,她身边忽然凑过来一个女人,哭红了双眼,瞅了沈婵儿一眼,颤音问道。 “你也是外乡的?” 沈婵儿回过神,转头看向她,这是一个长相恬静的姑娘,梳着大辫子,应该是还没嫁人,沈婵儿点点头,道。 “南荣军那边来的。” 那个姑娘咬了咬嘴唇,颤巍巍的道:“我是刘军那边来的,这里还有很多高军过来的人,南关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净抓些外乡女人?” 沈婵儿看她惊恐的厉害,又是一个没经历过大波大浪的小姑娘,不想吓唬她,只是淡淡的道。 “不用担心,他们在找他们的少夫人,找到了就会放你们走。” 终于知道了原因,那些女人稍稍安稳了些,哭声渐渐停息下来,有的转脸瞅了沈婵儿一眼,有的哭的累了,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第78章 牢狱之灾 姑娘又看了眼沈婵儿,觉得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所有人进来都是哭丧着脸,只有她,进来就先审视了所有人的表情,然后又镇定的找地方独处,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一直到下午,外面的雨好像是停了,只能听到从房檐上落下来的水滴,滴答,滴答,砸在牢房外的青石板路上。 牢房里十分安静,无人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死盯盯的瞅着从门外走过来的人。 只见是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将军走了进来,走到牢房门口,先是站在外面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女人,又拿出手里的画像一一对比,忽然看到墙角处缩着一个身影,所有人都抬着眼睛瞅着他的时候,只有那个女人没有抬头。 将军大喝道:“开门!” 侍卫将门打开,那个将军穿过一地的女人,两步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喝令道。 “抬头!” 沈婵儿不得不抬起头来,无奈的叹口气,这个将军只觉得一双清淡如水的眸子定在了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惊异,也没有惊恐,很是平静。 将军一度失神之后,又拿出手里的画像对比了一下,然后站直了身子,趾高气昂的瞅着沈婵儿道。 “少夫人,请吧。” 沈婵儿叹口气,身边那个姑娘立马朝她看过来,满眼都是震惊。沈婵儿只能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缓缓站起身,直视将军的眼睛。 将军朝后面道:“来啊,扶少夫人出去。” 沈婵儿清眸流转,瞟了他一眼,冷淡的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说完,从四周人让开的夹道里走了出去,走出牢房外之时,天边正好落下夕阳的最后一个边角,她眯着眼睛看着西方,夕阳无限好,身后的将军在她身后催促道。 “请夫人快走两步。” 沈婵儿只能收回目光,低着头走路,一直走到一处耳房,将军让她在里面先等着,他带着人走到了营房里去。 可能是没有联系到上边的人,也可能是南荣锋下的命令,沈婵儿紧接着就被扔进了大牢,这个牢房比她刚出来的那个还要老旧,地面上潮湿的像是沼泽,勉强有块干净的地方放着些稻草,也湿臭的让人想吐,沈婵儿不想坐在那上边,只有找了另一个干净的角落蜷缩起来,心里渐渐冷了下来,既然南荣锋毫不留情,她也不用心有不忍了。 今儿门外的牢头请了假,一个替班的来顶着,心里本来就烦,又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是牢房里有个重要的犯人,一定好看紧了。 牢头不耐烦的走到牢房边瞅了沈婵儿一眼,只见是一个长相明艳照人的女人,但是不管多么漂亮的女人,经过这样一折腾,也看不出美的样子。 他咂咂嘴,出门去报告了,来人听到消息,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来了高军的人询问,那个女人的情况如何,他只能又去了一趟,将沈婵儿的情况报了上去,不到后半夜,连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刘军都派了人过来,牢头烦不胜烦的又进去看了一遍,只见沈婵儿已经趴在地上,连连的喘气。 他心道坏了,可别是要发病死在这里,他可担待不起。他赶紧开锁进去查看,果然发现这个女人发着高烧,已经烧的糊涂了。 他赶紧出门去禀告,却没想到刘军的人也不管,只是答了个知道了,便出了门。 牢头这时才对沈婵儿的身份有了好奇,怎么上头的人都要打听这个女人的情况?她到底是谁?先是七将军的人,然后又是高军那边,刚刚走的那一拨竟然是刘军那边的人。 他想了又想,觉得可不能亏待了这么个大人物,赶紧端了碗水走进牢房,扶起沈婵儿,说道。 “快喝吧,说不定一会儿谁又来了呢。” 沈婵儿现在烧的浑身都疼,口里干的像是能起火,可算是来了清水,她当即捧起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牢头啧啧两声,嫌弃的瞅着沈婵儿,这哪里像名门贵妇,病成这个样子都无人管。 这样想着,牢头就再没理过沈婵儿,若是上头没人来提人,他也只能让她在牢房里自生自灭。 戏园子外面极是森严,但是里面却热闹的很,南方特有的戏曲在台上依依呀呀的拉开场子,场下一排排坐着的全是达官显贵,摇头晃脑,听的甚是入戏,坐在最上面的人影单手拄着下巴,瞅着台上的戏子,眼神却像是并没有在这上面。 他转头对身边的作陪道:“不知道高副将可知道最近七将军那边的消息?” 高副将的眼神动了动,场上正好鼓起掌来,他也跟着一边鼓掌一边对男子恭敬的笑道。 “九亲王有所不知,七将军最近可是焦头烂额呢,不禁战事吃紧,后院也起了火。” 九亲王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转头笑了笑道:“七少夫人又跟他闹?” 高副将转头看着他,挑挑眉道:“怎么?我那个侄女总跟七将军闹?” 九亲王只笑不语,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不会评论什么。高副将却叹口气道。 “我那个世侄女就是脾气太倔,跟她父亲有的一比。” 九亲王淡淡的抖了抖身上的褶皱,道:“听说她被关进了大牢?” 高副将深深的叹口气道:“谁不说是呢,这次七将军像是下了狠心,我的人去问过了,我那世侄女发了几天的高烧,再这么烧下去可能人就完了。” 九亲王只是淡然的看着前面的戏台,并没有往下接话,高副将也就不多说什么,正巧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立矛的声音,随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恕罪恕罪,属下来晚了,请九亲王千万不要见怪啊。” 九亲王抬头瞅着进门来的刘副将,他驻守西南,来的晚了也有情可原,笑了笑道。 “自罚三杯就是了。” 刘副将一愣,但是也只有认栽,哈哈大笑三声,然后拿起有碗口那么大的酒杯,连喝了三杯,爽快的很。 九亲王不再不依不饶,高副将倒是哈哈大笑着拍了刘副将一下:“好小子!海量!” 两位副将坐下,陪九亲王看戏,看九亲王一个人不言不语,两个人也不好打扰,两人便悄声对话开了。 “婵儿被关起来了,大哥知道吗?” 刘副将低声跟高副将说,九亲王的眼神动了动,只消一瞬间,又恢复到了台上。 高副将低声道:“怎么能知道,那位祖宗闹的满城风雨,现在谁人不知道婵儿侄女被关起来了。” “哎……咱们不能让婵儿受这等窝囊气,咱们两个叔叔在这呢,怎么对得起沈将军。” “别说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两人不再说话,转头静静的看戏,瞟了九亲王一眼,他只是斜斜的歪在椅子上,单手拄着下巴,一动不动的看戏。 九亲王其实根本看不懂这戏台上唱的是什么,心里装满了事情,他起身走去如厕,在门外定定的站住了,看着南关特有的景色。 “王爷,有些事情咱们管不得。” 身后的谋士摇着扇子对九亲王说,九亲王只是看着前面的景色,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对谋士道。 “本王总觉得南荣锋不会这样心狠,但是那个女人已经被扔进了大牢,若是再这么烧下去,人就毁了。” 谋士道:“毁了好,那是别人的女人,王爷请三思。” 九亲王知道谋士的意思,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文章,但是想到沈婵儿在肮脏的牢房里受罪,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像是看到洁白的春花被扔进了肮脏腐朽的淤泥里一般,惋惜的很。 九亲王回到戏园子之时,场上正连连爆发出掌声,高副将和刘副将看的津津有味,正在兴头上。 九亲王揉了揉额头,对两位副将道。 “你们先看着,本王去休息一会儿,南方的戏还真是看不惯。” 两个副将听九亲王这样说,立马紧张起来,慌忙站起身问。 “可是水土不服?属下这就撤了戏台子。” 九亲王连连摆手道:“别闹的那么轰动,本王自己回去就好,你们在这看着,明儿还要给本王将将结局呢。” 两人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妥,最后高副将拱手道:“王爷千万保重身体,恭送王爷。” 九亲王点点头,从戏园子走了出来,夜色正好,笼罩在他的身上,映出他胸前金蟒麒麟的图案出来,一道一道光芒闪过,金蟒便像是呼之欲出。 第79章 众星拱月 一队侍卫跟着九亲王走到戏园子侧面的高墙下,四周安静很多,因为刚刚下过雨,高墙上泛起发霉的味道,这也是南方特有的味道。 九亲王坐进马车,吩咐道:“来人。” 他的贴身侍卫立马应声出列,开口道:“属下明白!” 说完,不等九亲王吩咐,便骑马狂奔而去,他从小就跟着九亲王,几乎成了九亲王肚子里的蛔虫,这位爷只要一张嘴,他就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 眼看着侍卫朝着王爷府邸狂奔而去,九亲王摇头苦笑一声,暗骂道:“小兔崽子,要成精了。” 侍卫回到王爷府邸,立马着手给当地管事的发消息,信兵拿着加急信快马加鞭的奔出府邸,管事的接到信纸时候,当即吓的浑身发抖,立马给手下的当地衙门写信,衙门里接到消息,腿都发了软,捕头举着信跑到衙门后院,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敲县官的房门,这县官正在温柔乡里徜徉,脾气大的很,哗的一声拉开门,气的大声吼道。 “有屁快放!” 那捕快吓的不会说话,连连举着手里的信,只能蹦出几个简单的字。 “信,信,朝廷的。” 县官也当即吓青了脸色,当即拆开加急红头信,看到上面方方正正一枚“九”字印信,当即慌张的跑进屋穿上衣服,就要往出跑,屋里的女人不满的道。 “老爷,这么晚了不要出去喽……” 县官转身关门之际,对着她咬牙道:“你不要命了你!” 说完,慌张关上门,一路小跑去牢房,牢头正在打瞌睡,就被一脚踹醒,只见县官大人一脸恐慌的站在他面前,他吓的当即站起身立正,还在迷迷糊糊,县官从来不来牢房,今儿怎么了? 县官赶紧问道:“今儿上午送进来一个女人没有?” 牢头想了想,今儿送进来很多人,只有一个是女人,他当即吓一跳,连连点头。县官立马踹了他一脚,大喝道。 “快去开门!” 那牢头被踹的发懵,赶紧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大串钥匙,一路小跑到沈婵儿的牢房,路上还在碎碎叨念。 “我说是大人物吧,我就知道是大人物……” 县官进了门就看到沈婵儿蜷缩在地上,已经病的说胡话,当即一拍大腿,大难临头的预感,赶紧命令下面的人道。 “扶起来扶起来,快去!” 下面的侍卫赶紧跑进里面扶起沈婵儿,将她扶出了牢房,正在这时,门外慌张的跑进来一个侍卫,连连大声喊道。 “倒了倒了,朝廷的人,倒了。” 县官忙的焦头烂额,哎呀一声又赶紧转回身去迎接。县官站在牢房大门里,恭敬的看着外面款款走进来的身影。 门外的灯笼有些昏暗,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个人影,眼睛渐渐变得奇大,万分惶恐。 眼前赫然出现了一身金蟒麒麟朝服。 县官当即软了脚,扑腾一下跪在地上,连连道:“不知是九亲王亲临,有失远迎,请九亲王恕罪。” 九亲王进了大门,向四周望了望,这本就是一个小县城,牢房很简陋,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更何况是那个女人。 他瞟了地上的人一眼,简单道:“人呢?” 县官赶紧朝后面大喊:“把夫人请出来,快!手脚给我轻着点!” 九亲王目光灼灼的看着牢房深远的地方,那里是一条通往里面牢房的路,漆黑肮脏,潮湿的味道一阵阵扑鼻,让人作呕。 沈婵儿慢慢出现在他眼前,只见她穿着一身黑色天鹅绒的宽袖袍子,衬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更显苍白,发髻松散下来,每走一步都会踉跄一下。 沈婵儿又险些跌坐下去,九亲王慌忙之下一把扶住她,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她身上热的很,像是一个火炉,九亲王咬了咬牙,扶着她慢慢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有些发懵,特别是那个牢头,他接二连三看到身边的大人物来打听这个女人的消息,现在竟然看到了大周的九亲王,要知道在这个小县城,平时连县官以上的官儿都看不到。 看地上跪着的人呆愣一片,九亲王的贴身侍卫留下善后,对这些人道。 “全面封锁今天的消息,每人官升一品,明日来亲王府邸取檄文。” 众人更是呆愣良久,就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别人日盼夜盼,一辈子都捞不到的升官机会,就天降馅饼一般落在了这些人头上。 因为朝廷急召,九亲王将沈婵儿接出牢房之后,将她交给高刘两位副将,就急急的往京城赶,高刘两位副将也算是尽心尽力,找了整个南关最好的名医来给沈婵儿医治,不出半个月,沈婵儿便痊愈了。 已经入了秋,南关却一如既往的闷热,只不过不如夏日那般闷热,秋老虎的威力展现出来,很是燥热,雨水少了很多,很多翠绿色的植物都被烤的发蔫,低垂着叶子,有些甚至枯黄起来。 听到门外传来马车停住的声音,沈婵儿站在窗边,知道是高伯伯回来了,因为沈婵儿的事情还没有落停,刘伯伯也不放心回西南去,留在这里顺便游山玩水了一番。 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沈婵儿转过身去,看着门口走进来的高伯伯,他进门将一个礼盒放在桌子上,笑着对沈婵儿道。 “宴会上的特产,给婵儿带回来一些,吃吃看,喜不喜欢。” 沈婵儿转身坐在椅子上,轻笑道:“高伯伯,总是对婵儿这样好,让婵儿如何报答啊。” 高伯伯摆摆手,一介武将的感觉就上来了,瞟了她一眼道;“说那些婆婆妈妈的话干什么,你父亲待我等恩重如山,你又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说什么外道话。” 沈婵儿但笑不语,拆开礼盒,果然是一些西南那边的特产,她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 高伯伯瞅了她一眼,坐在她对面,笑道:“街上满是七将军派出来寻你的人,看得出来,他似乎绷不住了,你就原谅他好了。” 沈婵儿不说话,站起身又走回到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对于南荣锋,她已经无话可说。 高伯伯像是叹口气,起身道:“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想好了,过几日我送你回去。” 沈婵儿立马出声道:“我不回去。” 高伯伯摇头笑道:“孩子气。” 说完,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静静的看着窗外的花坛,再过几个月就是南关的冬日,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南方的冬天。 高副将回到自己的书房,进门就迎上侍卫递上来的书信,他没有打开就知道是谁写来的信,摆摆手让侍卫退了下去,走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拆开信来。 信上满是刘将军的计划,他们两人若是想成大事,必须先取得南荣锋的信任才行,现在南荣锋手把大部分镇南关军队,而身边熟悉此地形势的副将只有他们两人,一旦有事情发生,南荣锋也只能依仗他们两人,只要将南荣锋拿下,不愁拿不下整个南关。 高副将咬着牙想了想,回了一封信:上次放鸟滩一事,南荣锋可能对他们两人彻底失去了信任,如何能建立新的信任?从来都是听闻南荣府七少爷是个难对付的绝对,他城府颇深,如何能不让他察觉两人的计划。 信发出去之后,高副将仰身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事情,想要得到南荣锋的信任很不容易,就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如何把镇南关的兵权从他手上骗出来更是难上加难,他就像是一只随时能爆发的雄狮,一旦有人靠近,说不定早就被他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第80章 重返现实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他皱着眉头道了声进来,侍卫走进门来,禀告了外面发生的情况。 “七将军的人马已经开始大肆寻找七少夫人,而且今儿听街上人说,七少爷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病的不轻,七将军府上曾经找过城中的名医。” 高副将点点头嗯了一声,侍卫走出去之后,他咬着牙想了一会,忽然慢慢睁开眼睛来,勾了勾嘴角,朝门外看去,正好看到沈婵儿静静的坐在荷花池边,呆呆的看着池水里面的锦鲤。 沈婵儿正在发呆,今儿街上的消息她也听到了,但是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那种病痛的苦她吃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有什么危险的。 身边忽然走来一个侍卫,请她去高副将的书房。 她纳闷的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也就没有多问,站起身,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一起走到了高副将的书房,进了门,沈婵儿当先行礼。 “高伯伯。” 高副将正在伏在案边看着什么,忽然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怅然。 “侄女快进来,跟伯伯还这样客气。” 沈婵儿淡笑一声走到他身边去,才看到高副将正在看一些兵器,有些兵器上面血迹斑斑,看似已经擦不干净,有些已经被他擦的很亮,他像是坐在这里很久了。 高副将细心的打理着这些兵器,像是自己的稀世珍宝,沈婵儿淡然出声道。 “这些都是跟随伯伯南征北战的兵器吧。” 高副将拿起一柄剑来,一边用白色的擦布擦着上面的痕迹,一边静静的道。 “这些都是你父亲留给我的。” 沈婵儿浑身一震,眼睛落在那些兵器上,有的已经残缺,有的甚至被硬生生折断,在这些兵器上似乎能看到当年血染沙场的惨烈,一声声跑马嘶鸣的声音震耳欲聋,战场拼杀,冲锋陷阵。 看她发呆,高副将拿起一把匕首,指着上面的缺口道:“这一把匕首,当年,你父亲用它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沈婵儿将手伸出去,兵器上冰冰凉,泛着金属特有的刚硬光芒,她轻轻摸着那把残缺的匕首,像是感觉到当年的兄弟情义,心中怅然。 接着,高副将一把又一把的给沈婵儿介绍这些兵器的来历和纪念意义,沈婵儿仔细的听着,这里面的故事有些她听过,有些也能对上号,也有些是新鲜的,但是却很惊心动魄。 高副将说着说着,有些老泪纵横,擦着一把铜剑,唱起战场的战歌来,沈婵儿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深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怆。 高副将唱着唱着像是唱不下去了,仰起头怅然长声道:“将军,是属下对不住你啊……” 沈婵儿红了眼圈,走上前一步,对高副将道。 “高伯伯,这或许是我父亲的命,不过这样也挺好,可以安享晚年了。” 高副将摇摇头,痛心疾首的道:“你不了解你父亲的雄心壮志,他就是一只雄鹰,你见过大漠雄鹰被关在笼子里的吗?他会死的,最终郁郁而终。” 沈婵儿被吓住了,紧紧咬着下唇,眼神里闪动着恐慌的泪光,高副将抬起头看她,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忽然又是勉强一笑,叹口气道。 “不必担心,或许真像你说的,你父亲会度过这一关的。” 沈婵儿点点头,咬着牙告了辞,慢慢走向外面的骄阳,高副将眯着眼睛瞅着她的背影,慢慢收起了那些珍贵的兵器。 到了晚上,高副将与沈婵儿吃饭之时,将南荣锋发了疯找她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沈婵儿挑了几粒米放进嘴里,头也没抬,疲惫的问高副将。 “高伯伯,你今儿告诉了我这么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高副将眉头一动,夹了一箸炭烧鲈鱼放进沈婵儿的碗里,然后才放下筷子,瞅着沈婵儿笑道。 “侄女不愧是我们将军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沈婵儿笑了一声,放下筷子,抬起头直视高副将的眼睛,高副将迎视她的眼睛,很好,看到了斗志,看到了仇恨。 他像是横下一条心一般,正视沈婵儿道:“高伯伯想让你回去,回到七将军身边。” 沈婵儿紧紧皱着眉头,清楚的道:“不回。” 高副将抓起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命令她直视他的眼睛,坚定的道。 “婵儿,你父亲的位置被人抢夺了去,你却这样胆小如鼠,真是让高伯伯失望!” 沈婵儿颤抖着双手,抬起眼睛看着高副将,毫无力气一般,道:“高伯伯让我回去,除了利用,就没有别的目的吗?” 高副将怒道:“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只有你回到他的身边,既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当你的七少夫人,多么风光,还能帮高伯伯和刘伯伯说说话,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婵儿,我知道你恨他,若不是他把你折腾成那个样子,我和你刘伯伯可能还不敢告诉你这些。” 沈婵儿抬起眼睛瞅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们是在试探我们是不是玩真的?怪不得我在牢里苦了那么长时间,什么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们可有问过我的感受?我在你们心里还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高副将叹口气道:“那也是不得已而为止,我们也只是为了你父亲,为了你们沈府。” 沈婵儿突然心灰意懒起来,瞅着高副将,冷漠的道:“那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吗?” 高副将忽然站起身,心情不错的样子,瞅着沈婵儿高声笑道。 “婵儿冰雪聪明,我高某没看错你,你们沈府可真是后继有人!” 沈婵儿冷笑一声:“高伯伯过奖了。” 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不懂得利用的人?还有没有不值得利用的人?或许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没有点利用关系,怎么维持联系?她也没必要苦闷,她与南荣锋之间就是从相互利用开始,又是以相互利用结束,这中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都说不清楚,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哪个表情是真的,哪个表情又是假的? 这个问题很没有头绪,直到沈婵儿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别庄院子里,她还没有弄清楚明白,已经想的头疼,何必再想。 “夫人,将军在前院接待客人,夫人可要过去吗?” 是阿满出来迎接,沈婵儿恍恍惚惚的缓过神来,看了眼热闹非凡的别庄,淡淡的问。 “今儿是什么日子?” 阿满明白她问为何举办这么隆重的宴会,一句两句还说不清楚,只能道。 “最近军营里不是很顺利,幸亏这些功臣良将们坚持,将军只是款待一下众位。” 沈婵儿点点头,这还真不太像南荣锋的性格,高副将和刘副将已经去了前院,她嫌那里太吵,索性就道。 “我回房间吧,想睡一会儿,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阿满躬身道:“是,夫人。” 沈婵儿进屋去,立马迎来两个丫头的热泪盈眶,两个丫头震惊之下扑到沈婵儿身前,拉着她的胳膊连叫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沈婵儿本来心里没什么感觉,但是经她们两人这样闹腾,心里也亮堂了一些,情不自禁笑道。 “你们两个可有想我?” 两个丫头开心的将沈婵儿拉进屋里去,将从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激动的对沈婵儿道。 “将军昨天就过来吩咐过,夫人今儿要回来,命令我们准备好接待的东西呢。” 沈婵儿嗯了一声,心中冷笑,没想到高伯伯那么迫不及待。 正当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叙旧时,刘副将从门外走了进来,沈婵儿赶紧站起身,敛衽行礼。 “刘伯伯。” 刘副将走进屋去,身后的侍卫直接站在了门外,跟沈婵儿的侍卫大眼对小眼的站着。 第81章 大战在即 刘副将进门先看了看沈婵儿住的环境,方才啧啧道。 “还说七将军不宠着你?你瞅瞅你这一屋子的金碧辉煌,看的我这个老头子都羡慕了。” 沈婵儿腼腆一笑,请刘副将坐下,刘副将却摆摆手道。 “我来请你去前院,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能一个人躲起来,那多伤人心,跟伯伯来前院。” 说着,朝沈婵儿伸出手,沈婵儿本就不喜欢那种场合,更别提跟一些武将们一起豪气冲天,她想一想都觉得很累。 摇头道:“我就不去了,前段时间闹的厉害,现在忽然出现有些尴尬。” 刘伯伯却不依不饶,拉着沈婵儿笑道:“小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有刘伯伯在,婵儿不怕。” 沈婵儿无奈,只能被他拉了出去,跟在刘副将身后款款走到前院去,入场之后觉得有点眼晕,这场面上的军士像是一眼望不到边,为了在别庄宴客,南荣锋竟然将院墙向外扩了十几米,原来放在院子里的热带盆景也不知道被搬到了哪里去,现在这里只剩下青石台阶与正对面的戏台子。 “好!唱的好!” 四周军士好不容易狂欢一把,都肆无忌惮的吆喝,沈婵儿一阵阵头疼,想要转身回去,却又被刘伯伯给准确的抓个正着,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他们两人从众位士兵身后朝前走去,正前方就看到南荣锋的背影,他还是那个样子,歪歪斜斜的仰在椅子上,右腿放在左腿上,正跟着戏台上的曲子哼唱,而他身边坐着的身影却异常的刺眼,大红色的衣裙裙摆铺开在身后,金玉满头,显得雍容华贵。 沈婵儿慢慢朝前走,她路过之处,身后的士兵顿时愣住了,连叫喊声都戛然而止,纷纷站起身,结果沈婵儿出现之后,整个场面渐渐变得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仰望一下这位闹的满城风雨的七少夫人。 坐在正前方的两个人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只有周娉婷转过头来看,正巧看到沈婵儿一身清丽的妆扮,袅袅婷婷的朝这边走过来,周娉婷勾了勾嘴角,眼波流转看向南荣锋,只见他轻轻皱起眉头,目光仍是直视前面的戏台,分明已经知道沈婵儿正走过来,就是没有回头。 高副将起身,很热情的老远就打招呼。 “世侄女路上辛苦,可解过乏来?” 沈婵儿不说话,刘副将边走边笑道:“她可累的很,是我这个不讨好的,硬是给拽来了。” 说着话就走到了正前方,躬身给南荣锋行礼,南荣锋只是抬起放在下巴上的手,点了点,算是叫刘副将免礼。 沈婵儿淡然走过去,行礼如蜻蜓点水一般,冷淡的叫了一声。 “将军。” 南荣锋转头瞟了她一眼,将眼睛又转回到戏台子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坐吧。” 沈婵儿向四周看了看,这四周除了几位极其重要的陪客能坐的位置之外,似乎并没有能给她坐的地方。 忽然听到周娉婷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来。 “姐姐坐这里吧,我正好累了呢,想去休息一下。” 沈婵儿的眉头稍微皱了皱,便扬起笑容来,承接了她的好意。 “谢谢。” 说完便坐了上去,周娉婷在丫头的陪同下,走出了前院,底下人传出夸赞周娉婷大方的声音出来,沈婵儿低头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将眼睛落在了戏台上。 她与南荣锋一直这样坐着,谁都没有看谁,谁也没有当先说话,四周的侍卫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又纷纷坐下看戏,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左右副将纷纷聊起天来,喝茶吃水果,十分的惬意,似乎只有南荣锋和沈婵儿像是两尊不会动的雕像。 忽然,南荣锋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沈婵儿的眼神动了动,却也没有转头看他。 “你还敢回来?” 沈婵儿轻轻勾了勾嘴角,笑的如此云淡风轻,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南荣锋觉得刮起了一阵冷风。 她道:“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任人宰割。” 南荣锋瞟了她一眼,看到她消瘦的侧脸上,爆发出明艳照人的光彩,但这种光彩却让他觉得十分的扎眼。 南荣锋忽然冷哼一声,起身拎起马鞭子,快步走过士兵们让出来的小路,从后门走了出去,场上又一次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前后的看,看看沈婵儿,又看看南荣锋消失的方向,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侍卫起身问沈婵儿:“夫人,这戏……” 沈婵儿笑道:“接着看,让兄弟们玩的开心些。” 沈婵儿的话远远的传了出去,军士们纷纷爆发出激动的掌声,兴致勃勃的接着看戏,沈婵儿渐渐收回脸上的笑容,看着戏台,不知所云的又听了一会儿,也站起身,吩咐了阿满关照好兄弟们,也出门去了。 为了避免跟南荣锋撞见,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从后门上了二楼去,进了门,两个丫头都不在屋里,她关上门,却是虚掩着。 渐渐的传来楼下的声音。 南荣锋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负手上,眯着眼睛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身前的高刘两位副将,笑了笑道。 “两位可是我岳父大人的老部下,平时都难得一见呢。” 高副将爽朗一笑,走到放在客厅左侧的酒架上取下一小瓶上等女儿红,倒一杯酒,又向南荣锋摇了摇杯子,南荣锋摆摆手道。 “高副将自便。” 高副将一边倒酒一边道:“将军可是说到我等的心坎里去了,我和老刘被曾经的沈将军派往别处镇守,怎么能擅自离岗,这边关的一兵一卒都有他的岗位,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道理七将军晓得吧。” 在南荣锋身边,似乎还无人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这高刘两位副将仗着自己手中掐着镇南军一部分精锐兵力,颇不把这位年纪轻轻的七将军放在眼里,在他们眼中,这一片江山是他们浴血奋战,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突然蹦出来这个毛头小子算是老几,就算是他背后有南荣府撑腰,他还是一个心机老成的人,但恐怕也很难撼动他们两个人的根基。 南荣锋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两人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轻笑了一声,双手手肘支在扶手上,十指相扣顶在嘴唇边,闲闲的咬了咬下唇,像是请教一般的道。 “现在南岛问题很严重,不知道两位老副将有何高见?” 刘副将坐了下来,侧对着南荣锋,正面就是正在品酒的高副将,刘副将抬头瞅了高副将一眼,仰身靠在椅子上,张开双手闲散的耷拉在扶手上,貌似想了想道。 “现在和谈根本起不到效果,那块岛屿南方几个小国是势在必得,现在他们还没有联系周围的大国,若是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对我大周更是不利,我和高副将一致觉得应该强攻。” 南荣锋扁着嘴点点头,然后饶有兴趣的问:“兵力从哪里出?谁来带兵?战略战术又是什么?” 高副将放下手里的酒杯,笑道:“兵力么,虽然我镇南军损失了那五千精锐,但并不影响全局,若是再以我和刘副将的几万军士从旁助阵,应是能强攻下来。” 南荣锋将眼睛落在刘副将身上,挑了挑眉,刘副将忽然明白过来,赶紧道。 “这是必然,属下与高副将在这南关带兵一辈子,对此地的地形和海浪形式颇为熟悉,估计眼下七将军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将帅之才,属下与高副将这次便主动请缨来了。” 南荣锋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道:“原来是请缨的,本来还以为若是没有婵儿,你们两位永远不会露面呢。” 高副将摸着下巴爽朗笑出声,那笑声一直传到二楼去,沈婵儿浑身冰冷,贴着门边仔细听着底下的声音,身后窗子外窸窸窣窣传来大部队穿过草丛的声音,她赶紧踮着脚尖跑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向外看,果然看到一队人马已经快速从眼前穿过,指挥的人大手一挥,士兵立刻找了掩体,瞬间便淹没在沈婵儿的眼前。 她深吸口气,明白大战就要开始了。 第82章 清理门户 楼下传来高副将的声音:“南关有了七将军之后,军情一直不稳定,属下等人不得不留在自己的管辖之地整顿军制,实在是没抽出空来,还请将军不要见怪啊。” 南荣锋难得的露出大方的笑容,摆摆手道:“您两位可是我岳父大人的左膀右臂,晚辈真真是不敢劳动,今儿好不容易见到两位前辈,晚辈说什么也要给前辈们请教一二。” 说完,就高声吩咐道:“来啊!” 阿满立马出现在屋里,躬身道:“将军请吩咐。” 南荣锋还是刚才那个表情,兴致勃勃的道:“备两只烤全羊,让两位老前辈尝尝我北方的口味。” 阿满的眼睛闪了闪,低着头,谁都没看见他的表情,抬头平静的道。 “将军,后厨已经在准备了,但是有一只羊有了羔子,少夫人说什么都不让宰,现在正在后厨呢,还是请将军过去一趟。” 南荣锋不好意思的瞅了瞅两边的高刘副将,只见他们压着笑意,明显有想笑的冲动,却硬生生压了下去,他有些不悦的道。 “真是妇道人家,你派两个兵去,给我拉开不就行了。” 高副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诶,世侄这可使不得,女人家心肠软很正常,若是都如你我这般铁石心肠,可不要吓跑了全天下的男人?哈哈……去吧去吧,可不许委屈了我那侄女。” 这一番话谈下来,高副将已经以世侄来称呼南荣锋,居高之意非常明显,南荣锋也只好无奈的叹口气,站起身跟着阿满朝后厨走去,正好走到楼上的楼梯,门口有人敲门进来,进门就高声喊叫道。 “将军,有两个飞贼闯进了别庄,是抓还是杀?” 不一会儿,从楼上传出南荣锋淡然的声音:“抓。” 两个副将还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只听“哐”的一声巨响,两人猛然弹起来,这一瞬间就被门外闯进来的侍卫团团围住,泛着阴森森光芒的长矛准确的指着他们两人,他两人立马将手伸向腰间,腰间似有柳剑之类的东西盘在腰上。 只听刷拉拉一声脆响,两个人的脖子上立马出现两柄剑,一柄又总参端着,另一柄是一泓的。两人齐声喊道。 “别动!” 两人此时才明白过来南荣锋刚才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备两只烤全羊。”就是做好准备,要抓他们两个。 “闯进来两个飞贼,是抓还是杀?”这句话之后,若是南荣锋说出杀这个字,恐怕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人头落地。 高副将气的脸色铁青,撕声大喊道:“畜生南荣锋!你这是要干什么!” 静静地,从楼上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十分的沉稳,这一下又一下像是踏在这两人的心上,折磨的人欲发疯。 南荣锋悠闲的走了下来,手上握着精致的蟒皮马鞭,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楼梯扶手,不像是下楼看抓人的,倒像是悠闲下楼欲吃早饭的阔少。 南荣锋摊了摊手,走到楼梯下站住,脸上的笑容那样惬意,让人恨的咬牙切齿,他道。 “我五千军士丧生在茫茫大海之时,你们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刚刚说什么来着?哦对了,竟然说死了五千士兵对镇南军没什么影响,呵呵……两个老糊涂。” “你!南荣锋!我看你敢动我们!” 南荣锋勾了勾嘴角,轻飘飘的点了点手指,然后转身走上楼去,下面顿时想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两位副将竟然想从这里突围出去。 楼下传来两人的叫喊声:“我带来的兵马还在外面,你们不要得意!” 总参冷笑一声回应道:“他们看戏正看的热闹呢!” 一声声凄惨的厮杀声从楼下传进来,沈婵儿频频皱眉,缓缓闭上眼睛,她不忍心看到高伯伯和刘伯伯死在这里,不过刚刚听到南荣锋的那一个“抓”字,她放下一半的心。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她站来转过身,看着南荣锋走向她,阿满在身后紧紧的关上了门,将那惨烈的厮杀声阻隔在了门外,南荣锋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将她的耳朵捂了个严实,静静的搂着她。 “吓死我了,做梦都会梦到你,没有你,这怀里空的很。” 沈婵儿感觉到他好像是在说话,从他的怀里出来,掰开他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本能的问。 “你说什么?” 南荣锋沉着脸,轻手捏了捏她的脸,咬牙道。 “高副将来信说他和刘副将会亲自送你回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你演的好啊!瞒的好啊!若不是周小姐劝我先不要轻举妄动,你被扔进大牢那天,我就要去投降了!” 看出他好像真的生了气,沈婵儿失笑一声:“你就装吧,从一开始你就隐隐知道我要做什么事情,只是没有机会找我证实罢了,要是没有你完美的配合,我怎么能让你也尝到这种滋味?被别人算计的滋味。你算计我一回,我算计你一回,咱们扯平了。” 南荣锋唬着脸,定定的盯着她的一双水目道:“谁说扯平了?你欠我的,我还要补回来。” 说完,就低头去吻沈婵儿的唇,很软,很缠绵,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恶毒的喊叫。 “南荣锋!沈婵儿!你们两个不得好死!” 沈婵儿浑身一激灵,瞪圆了眼睛,情不自禁就脱开了南荣锋的唇,眼睛里闪动着惊恐的光。 南荣锋不满地捂住她的耳朵,继续这个香艳的吻,阿满这时在外面出声道。 “将军,事成了。” 久久都没听到屋里传来声音,他本身就极是激灵,再没敲门,转身走了出去,路过楼梯拐角守卫的时候,特意吩咐道。 “谁都不能去打扰将军,直到将军主动叫人。” “是!” 屋外传开淅淅沥沥的雨声,沈婵儿睡的有些粘,睁不开眼睛,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了她,她嘤咛一声转回身,靠进南荣锋的怀里,很难得的,两人都能安稳的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窗子一直开着,屋外飘进来淡淡的潮湿气息,一阵阵水雾扑打在脸上,清凉的很,明月被乌云遮去了一半,正好映在窗子正中央,沈婵儿只是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月亮,不一会儿就看的眼睛发酸。 她缩了回来,揉了揉眼睛,眼泪慢慢氤氲起来,南荣锋抱了抱她,看她这个样子,不禁瞅着她道。 “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把你累着了?” 听他说话不正经,沈婵儿嗔了他一眼,将他推开,南荣锋哈哈一笑,又将她拉了回来,笑道。 “闺房之乐是神圣的事情,夫人害什么羞。” 沈婵儿不欲理他,转过身半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的道。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南荣锋像是想睡了,嘟囔着道:“何事?” 沈婵儿直直的看着窗外,深吸口气,道:“沈府被罢黜,你为何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南荣锋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她这句话,又缓缓的睁开,眼神里满是清明,但是也就是一会儿,下一刻又缓缓的闭上,发出模糊的声音。 “这些是男人的事情,你不必理会。” 沈婵儿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是这件事一直放在她心里,她每次想到,就会咽不下去饭,总觉得这里面会有些什么事情,南荣锋的性格她很了解,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从来不做,但是将这个糟烂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又得到什么好处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背后的是谁?朝廷?还是南荣府?” 她静静的问完,并没有听到南荣锋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她无声的叹口气,轻轻的起身,披上衣服站在窗边,窗外雨夜洗月的景色真是很迷人,她情不自禁深吸口气,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远方。 第83章 步步惊心 南荣锋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说话,翻了个身,看着对面的窗子,看了一会儿,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婵儿摸了摸身边冰凉的床被,就知道南荣锋又早早的出门去了,她起床来,叫了进门洗漱。 经过昨晚的夜雨,外面的天空像是被清洗过,甚是湛蓝,地上的水汽还没有蒸发干净,天气闷热起来。 昨晚确实是没有睡好,沈婵儿今儿早上起来就没有精神,丫头们端了些简单却很可口的面条来,想让沈婵儿多少吃点,她却没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天气热起来总是没有胃口吃饭。 她在屋子里走动一会儿,就上床去躺着了,丫头们看她像是要睡着的样子,纷纷收拾了碗筷,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关上门。 沈婵儿回来之后,周娉婷就搬了出去,周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不可能置办不出一套院子来,之所以留了那么长时间,除了要陪沈婵儿演一场戏之外,沈婵儿知道,她还没有放弃南荣锋,现在搬出去,只是缓兵之计,她是聪明人,现在沈婵儿在南荣锋眼里很重要,她若是再不识趣的留在这里,会让南荣锋很厌烦。 沈婵儿明白,她还会卷土重来的。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觉得好像只睡着了一小会儿,被门外的低语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恍恍惚惚听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打起来了,少夫人这边要不要先送回南荣府那边?” 像是门口侍卫的声音,还有两个丫头低低的对话,她们俩用的是当地方言,沈婵儿听不太懂,紧接着传来一泓的声音。 “不用,将军并没有吩咐,应该是想让少夫人随军。” “随军?咱们将军从来没有女人随军。” 后面再没有一泓的声音,沈婵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到了什么,因为睡的粘,根本没有没在意,又要睡了过去,忽然一个叫声传进来,吓她一跳,顿时吓的醒了。 门外喊道:“少夫人!夫人!” 那声音立马就被一泓喝住,门外没了声音,沈婵儿心里吓的砰砰乱跳,侧卧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好像低低说了什么,紧接着就传来极快的脚步声,蹬蹬蹬跑到她门口,推开门就听到一泓的声音。 “少夫人,将军受伤了。” 沈婵儿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出了房间,两个丫头赶紧拎着她的鞋子跟在后面,直到坐上马车,丫头们才能帮她把鞋子穿上,一泓在外面驾车,“驾”的一声,马车里沈婵儿三人向后一仰,马车疾驰起来。 绕着环山马路,马车一路绕过了永定山,沈婵儿将头伸出窗外,这座山就是她站在窗边,经常能望到的那一大片墨绿色,那时候看上去,这座山就像是充满了神秘,但是走到山中来,只觉得随和,一草一木都那样亲切,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座永定山。 她心里乱极了,呆呆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景,两个丫头不断的安慰她,越是安慰,她心里越乱。 一泓刚刚告诉她,今儿早上天没亮南荣锋就被总参叫了出去,原来是南海小国终于联合起来,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支持和计谋,竟然夜袭了我们的港口,烧了一大片粮草库,幸亏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才抢救回少部分,今儿早上天没亮,那边就发来了消息,阿满虽然很不想开打扰南荣锋,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谁都担待不起。 沈婵儿尽力让自己平稳下来,会是谁敢来给南海小国出谋划策?又谁能这样了解南荣锋的疏忽?南荣锋的性格当中,有大部分放在了冲锋上,对于后勤保障,一直落后,结果那个人就死死的抓住了南荣锋这个疏忽,给镇南军一个沉重打击。 终于到了前线海关,隔着一道高高的海岸,对面就在海上开战,一个拱起的海岸正好形成一堵墙,将镇南军的后方隔离了出来,沈婵儿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若是有现代武器,这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导弹就炸平了。 容不得她多想,她脚下不停地朝着一泓指引的地方而去,身边路过一小堆又一小堆的伤兵,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沈婵儿闻着满满的血腥味,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紧紧皱着眉头,直奔那个最显眼的营房而去。 一泓帮她打开门帘,她两步走了进去,屋里的医官正在给南荣锋处理腹部的伤口,人影挪动间,沈婵儿一眼就看到了南荣锋腹部一个大血洞,在不断的往外冒血,她双手猛然攥紧,上身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屋里不断传来南荣锋的闷哼声,他嘴里紧紧的咬着一块白布,沈婵儿慢慢走过去,抬起的手竟然抖的厉害,医官们虽然看到了她,但都不敢分神,专心致志的用镊子寻找断在南荣锋血肉里的箭头。 南荣锋已是满头大汗,忽然抬起头看到沈婵儿站在他身边,他忽然皱起眉头,转头恶狠狠的看着一泓,一泓叹口气,上前来拉着沈婵儿。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等吧。” 沈婵儿根本不想走,双脚像是灌了铅,双手攥的死紧,指甲险些抠进肉里面,南荣锋又是一声惨哼,声音全都闷在了白布里面,他身下的木板已经被汗水浸湿,沈婵儿多想说句什么,但是她现在已经疼的浑身发抖,颤抖的连双脚都站不住。 南荣锋死死的瞪着一泓,不断猛哼,一泓只能狠了心,拽起沈婵儿道。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 沈婵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这一张嘴,就再也拦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哭叫出来。 “我不走,怎么弄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 她还是第一次教训下人,特别是南荣锋的下属们,此刻南荣锋的几个贴身下属都站在他身边,身上站的标直,一脸的焦急,听到沈婵儿这样教训他们,都低下头去,死死的咬着牙关。 南荣锋看不得沈婵儿这个样子,猛然瞪向一泓,那眼神里已经满是杀气,一泓紧紧拽着沈婵儿,要往外拖,沈婵儿还在挣扎,伸手要去抓支撑营房的柱子。 “少夫人!” 一泓终于变回了隐居时的一泓,忽然大喝一声,像长辈等着晚辈一般瞪着沈婵儿,大声教训道。 “出来!” 然后拉着呆滞的沈婵儿往外走,走到门外,才听到南荣锋爆发出来的猛哼声,很显然,他刚才一直在隐忍,直到看到沈婵儿走了出去。 沈婵儿没有跟一泓说话,背着身子,一步步走向阻隔后方与海战的海岸,身后还能传来南荣锋的惨哼声,他每哼一声,她的心头颤上一颤,终于支撑自己走到海岸边,她立在上面,迎着强劲的海风,目光迷离的看着整片海域的海战。 离的很远,那一艘艘大船就像是会发射的机器,羽箭满天飞,在她的印象里,海战都是战火连天,炮火声轰隆隆震天响,但是她似乎忽略了,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就算是有海战,也是看谁射的箭准,那只船队的弓够硬。 小船跟在大船周围,士兵们在厮杀,肉搏战,扑棱棱的水花四处可见,在这种战争中,被兵器杀死的士兵还算是少数,很多都是在海水里泡的久了,体力不支,溺水而亡。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模糊,很想看清前面的战况,但是海风似乎太大,吹的她睁不开眼睛,还吹进了沙子。 第84章 丝丝入扣 “少夫人。” 听到一泓在身后叫她,她转回身,一泓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手绢递给她,沈婵儿拿了过来,却没有擦干眼泪,就算擦,也擦不完。 “将军睡了,夫人进去的时候轻声些。” 一泓轻声嘱咐她,她点点头,掀开帘子,悄悄走了进去,南荣锋还躺在刚才的木板上,四周的侍卫已经走了出去,毕竟现在还在打仗,没人能闲下来。 直到现在,沈婵儿才向四周看了看,看清了这个简单的营房。拱形房顶,石壁岩色的帐篷只有几个柱子支撑,正里面放着一张毛毯和桌子,应该是平时南荣锋休息的地方,而这张木板看似是临时搭起来,一面弄脏了南荣锋那张昂贵的羊毛毯。 她检查了他的伤口,处理的很粗糙,看来要回到别庄去好生处理才能放心,她叹口气,洗了毛巾,轻轻给他擦身上的污渍,汗水黏黏的贴在身上,泛着油光。 南荣锋睡的很沉,并没有感觉到,沈婵儿又洗了几块布,放在他的胳膊和胸前,这样能凉快一些,果然看到南荣锋轻轻皱起的眉头稍微放了下去,睡的沉起来。 她沿着他的床边走了一圈,走到他的铠甲面前,这是一副很高大的铠甲,就算是这副铠甲挂在面前,沈婵儿也觉得能装下她两个,她慢慢伸手摸了摸上面的金属,很刚硬,就像是那个男人。 忽然听到门外有哗啦哗啦的声音,沈婵儿赶紧回头,只见阿满拎着头盔,一边擦汗一边大踏步走了进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他身上铠甲发出的声音,沈婵儿赶紧做噤声手势,看了眼南荣锋,他并没有被吵醒。 阿满进屋才猛然发觉,立马收住脚步,变得轻手轻脚起来,低声问沈婵儿。 “少夫人,将军情况怎么样?” 沈婵儿看了阿满一眼,他一直是一个默默为南荣锋做一切的可靠人,一个胆大心细的汉子,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一直是第一个冲锋陷阵的那一个,现在他身上也满是血迹,不过他似乎没事,而死在他手上的敌人可就惨了些。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道:“无事,你放心去作战,这里我看着就好。” 阿满急急的点点头,又擦了擦头上的汗,焦急的道。 “敌人有援军来,咱们得先想办法避一避,夫人做好准备,照顾将军离开。” 沈婵儿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敌军有援军来?难道十万镇南军没办法抵挡那些小国家?但是她不好多问,只能睁圆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点点头。 阿满心里不忍,少夫人一直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总觉得她出现在战场,很不合适,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将军身边有个人,总比没有的好。 大军当晚就全军开拔躲了出去,沈婵儿紧紧跟在南荣锋身边,退到了大后方,四周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将两人团团保护起来,南荣锋被折腾了一阵子,伤口有些裂开,又发起烧来,沈婵儿只能日夜守在他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这一日,大军报来消息,南边的援军已经到了,镇南军正在奋力抵抗,不知道能抵抗多久,若是不行,镇南军只能暂时歇战,要求和谈,说不定会割地赔款,但是这又要牵扯到朝廷,事情会闹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阿满也负了些轻伤,胳膊被草草的包扎好,快步走到后方来,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沈婵儿正在给南荣峰换额头上的毛巾,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看到阿满站在门口,又转身将门关好,跟着阿满走到走廊拐角处。 “出了何事?” 她瞅着阿满凝重的表情问,若是没有大事情,阿满不会扔下战场跑到大后方来。阿满看了沈婵儿一眼,表情十分的懊恼,转身一拳打在柱子上,愤恨的道。 “对方的援军来了,属下是来请少夫人赶快随少爷回到南关去,进了内陆,那些人轻易不敢上岸来,我大周的陆军可是天下第一。” 沈婵儿皱着眉头,凝声问道:“又跑?这样一直跑下去何时到个头?就没有办法解决燃眉之急?” 阿满叹口气道:“将军在南关本来就是捉襟见肘,现在幸好收服了高刘两位副将的兵马,还能抵挡一阵子,否则……属下真不好说结局,对方的援军来势凶猛,可以说,对七将军的战略战术研究的很透彻,可以说,这次战争,就是为打败七将军量身打造的。” 沈婵儿问:“会是谁这样了解将军?” 阿满咬了咬下唇,拱手道:“战事吃紧,属下先行告辞。” 沈婵儿没有得到答案,心中总觉得放不下,叫住了要离开的阿满,淡淡的开口道。 “你知道,对不对?” 阿满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传来:“少夫人,有些事情没有将军的批示,属下等不好拿主意。” “那就拿下他。” 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沈婵儿吓了一跳,转头正好看到南荣峰单手抚着腹部,扶着墙走到了两人面前,阿满转身躬身道。 “将军。” 南荣峰嗯了一声,沈婵儿赶紧转身扶住他,将他扶到廊椅上坐下,扶着他的肩膀道。 “何时醒的?身上还烧吗?” 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南荣峰抬手将她的手挡开,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 “我无事了,你先回屋去,我跟阿满说些军情上的事情。” 沈婵儿知道南荣峰就这个脾气,很多男人的事情都不想让她这个女人参与,只能扶着他的肩膀点点头,看了阿满一眼,阿满行礼道。 “恭送少夫人。” 她点头嗯了一声道:“照顾好将军,有事情叫我。” “是。” 沈婵儿走后,南荣峰转头瞅着阿满,那眼神中满是质问,阿满像是心虚了一般,低下头去,站在他面前不敢挪动脚步,就在他以为南荣峰不会再说话时,对面忽然传来南荣峰淡然的声音。 “是他,对不对?”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看到,兄弟倪墙。 “是,二少爷已经集结了西北西南散落的部落,这些人虽然很杂,但是战略战术集结了天下之所长,让我军措手不及,而且咱们用的很多防御措施都被他们一一攻破,属下猜想,应该是二少爷的杰作。” 南荣峰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像是不想再听下去,阿满知道被自己的手足逼进死路有多么难受,心中也明白七少爷很难决定,刚刚他是说将二少爷拿下,但是怎么拿下,拿下了又能怎么办? 他拱手行一礼,准备退下去,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南荣峰的声音。 “约见南荣铮。” 阿满转身道:“二少爷应该不会轻易来,他唯恐是鸿门宴。” 南荣峰冷笑一声,目光渐渐变得阴冷,瞅着前方道:“他一定想见我。” 阿满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也只能去照办,将一封书信用密件的形式,直接发送到了对方阵营中南荣铮的手中,然后进行焦急的等待,和紧锣密鼓的布置,若是南荣铮敢来赴约,就一定不会那样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七将军一封信的作用,对方的进攻忽然渐渐停息,漫天飞舞的长矛利箭也偃旗息鼓,双方进入难得的休战之中。阿满得到消息,立马跑到南荣锋的作战室,抚掌笑道。 “将军真是神了,对方休战了。” 南荣锋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眉头稍微皱起,像是在想些什么,阿满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多说,想要退出去。 南荣锋淡淡的道:“这才只是开始。” 第85章 两虎对峙 沈婵儿一直紧张不安的坐在帐篷里,站起来,走到窗边听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坐下,想了一些事情,然后又站起来,走到门外,猛然发现,处了门似乎没什么事情可坐,只能又走了回去,坐立难安。 两个丫头看着她的样子,端着吃食走进去,然后又被她推了出来,只能劝道。 “夫人,将军骁勇善战,绝对不会有问题,您就安心吃点东西吧。” 沈婵儿倒不是担心外面的战况,她担心着另一层关系,坐在窗边,单手拄着下巴,连看都没看一眼,淡淡道。 “放着吧。” 丫头们知道夫人的性子,若不是她主动要求,别人很少能要求她做些什么,也只能叹口气,将餐盘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夜风吹在身上凉风习习,沈婵儿终于知道南关的冬日会是什么时候到来,这个时间,北方可能已经飘雪,而南关才刚刚加了长衫,她慢慢走到门外,看着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侍卫,现在是作战时期,除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之外,剩下的全是侍卫,随时能冲上前去拼杀。 她问一个路过的侍卫:“谁要来了?” 那个侍卫拱手道:“听说是敌方援军主帅。” 沈婵儿呆呆的愣在原地,连那个侍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恍恍惚惚的朝大门口走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少夫人恕罪,是将军的命令,今儿晚上非比寻常,请少夫人注意安全。” 沈婵儿心中冷然,果真如她所料,她咬了咬牙关,走了回去,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等,若是她猜得不错,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请她去接待客人。 她准备了充分的耐心,这些耐心还没有用光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少夫人,将军请您去作战室。” 沈婵儿站起身,穿上外面的长衫,那一阵阵阴冷的夜风还是有些凉的,不过她估计,一会儿见了那个人,她会更冷。 她款步走进作战室,入目的却是三个人,屋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只有一堆沙盘和几张作战图,那些已经是上一场战役所用之物,因为准备和谈,就没来得及撤掉,沈婵儿看了眼屋里坐着的三个人。 南荣锋低垂着眼睑,摆弄着手边的笔架,将毛笔从笔架上拿下来,再扔上去,然后再拿下来,眼神里却是带着淡然的神情。另两个人对沈婵儿却是十分的注意,抬起头来将她从头看到脚,一个浅浅勾着嘴角,一个还是笑的妖媚。 沈婵儿轻笑一声道:“二哥,好久不见,小秋雁,没想到你会出现。” 那个看着她妖媚的笑的女人正是已经沉寂好长时间的小秋雁,沈婵儿早就猜到这个援军主帅会是南荣铮,倒是没想到小秋雁也会搅合进来。 南荣铮赞赏的看了沈婵儿一眼,笑道:“七弟妹好定力。” 沈婵儿谦虚的笑道:“早就想到罢了。” 小秋雁转了转眼波,笑道:“就是七少夫人这种性子,才配站在咱们七将军身边。” 沈婵儿点头致意,算是回应了小秋雁的夸赞,然后转身走到南荣锋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眼前两个人。 南荣峰开口道:“二哥送的大礼小弟接收了,不知道二哥还想要什么?南荣府二少爷勾结南蛮子的消息若是传到京城去,恐怕二哥永远也别想回到南荣府,如果二哥识时务,小弟劝您,还是退兵,远离外藩。” 南荣锋像是出于关心,但是听在南荣铮的耳朵里缺不是那么回事,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单手转动水杯的杯口,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沉浮,似漫不经心的道。 “不想要什么,若是以前,或许我还想从七弟这里讨些什么去,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七弟绝不是那种人。” 南荣锋难得失笑一声,抬头瞅了他一眼,笑道:“二哥倒是看的很清楚。” 南荣铮冷哼一声:“自小你就一直很夺长辈的目光,不管你走到哪里去,他们都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我那时候就在想,你这个二房庶子,或许以后能成为南荣府里的大人物,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已经是我南荣府里第一个渐渐独立的人,甚至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只手遮天,断绝了你二哥回家的路,杀了你二哥唯一的孩子,好哇,真是好样的七弟。” 沈婵儿听着他们的对话,后背一阵阵冒凉风,南荣铮是为报仇而来,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嗜血的疯狂,这种表情,她也只是在南荣锋发怒的时候见过,这时候的南荣铮,真真是可怕。 南荣锋悠闲的看着他,冷冷的勾起嘴角,像是充满了嘲笑,沈婵儿有些看不懂那是什么表情,正当她静静的盯着地面之时,南荣铮忽然问她道。 “七弟妹可想知道一个人失去至宝的表情?” 沈婵儿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妙,缓缓站起身,瞅着他道:“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你该做的已经做了,我没必要再陪你疯狂下去。” 说完,就起身走到南荣锋身边,打算扶起他一起走出去,南荣锋刚刚起身,就听南荣铮道。 “我记得,我拜托弟妹帮我照顾那个孩子之时,弟妹答应的蛮好。” 沈婵儿一愣,转头看着他道:“有些事情是不得已。” “真的是这样吗?那就要问问七将军了。” 小秋雁忽然这样说,然后看着沈婵儿,缓缓掏出袖子里的手绢,擦擦鼻尖的汗珠,沈婵儿看向那块手绢,觉得十分的熟悉,忽然脑子里掠过水面念头,她立马瞪圆了眼睛,太阳穴突突的疼,她双手颤抖起来,而她的手正好扶在南荣锋的手臂上,南荣锋看了她一眼,眉头稍微皱起来。 沈婵儿松开南荣锋,瞅着小秋雁,直直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秋雁失笑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手绢,起身走到沈婵儿身边笑道。 “就像七少夫人所说,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秋雁有些事情想跟七少夫人单独聊聊,七少夫人可否移步说话?” 沈婵儿二话不说,转身朝门口走去,南荣锋在后面叫了一声:“婵儿。” 沈婵儿像是没听见,直接打开了门帘,走了出去,小秋雁转头看着南荣锋笑道:“无事,只是叙叙旧而已,七将军不会这样输不起?” 南荣锋阴沉的瞅着小秋雁,却没想到小秋雁根本不怵他的目光,轻笑一声走出了门去。 到了另一个帐篷,沈婵儿站定,忽然转身瞅着小秋雁,小秋雁俏丽丽的站在她身后,瞅着她的目光,忽然笑道。 “还是头一次在七少夫人脸上看到慌张的神情,孩子果然能改变一个女人。” 沈婵儿不欲理会她的话,开门见山的道:“你怎么会有我儿的肚兜?” 小秋雁像是很惊讶一样,从袖子里掏出那块手绢,在沈婵儿面前摇了摇,惊奇的道。 “原来这是你孩子的肚兜?我还真不知道,是二少爷给我的。” 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还不如说是她绑架了她的孩子,孩子交在南荣铮手里,她的心里七上八下,若不是平时练就了惊人的定力,她现在恐怕已经爆发出来,拎着砍刀去找南荣铮。 看出沈婵儿脸上的惊恐,小秋雁摆了摆手,笑道:“应该没什么事情,若是他想利用那孩子要挟七将军,就不会动那孩子一根汗毛。” 沈婵儿冷笑一声,堪堪压住心里的惊慌,镇定下来道:“你说的轻巧,我儿一直在沈府,他怎么能接触到?” 小秋雁啧啧两声,瞅了沈婵儿一眼道:“七少夫人觉得那里还是沈府吗?称得上沈府一词吗?” 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沈府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家,没有严密的守卫,更别提精锐部队,若是南荣铮有心接触到孩子,她真的没办法阻止。她情不自禁紧紧攥起了拳头,胸口起伏起来,忽然高声叫道。 “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第86章 一决雌雄 小秋雁看她发狂,像是很是开心,心里痛快,当即绕着她走了一圈,扬起双臂笑道:“你这个样子就对了,收起你那些装腔作势!让人恶心透顶!” 沈婵儿气的不轻,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忧孩子的安危,正要发火,只听从身后小秋雁的位置上传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 “孩子无事,现在还在沈府手中。” 沈婵儿一定,双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小秋雁是什么目的,她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找南荣锋报仇?当初是她用计将她骗走,她经历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后来她重新回到了京城,做她的名角儿。 她冷然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小秋雁冷漠的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为了找你,找南荣锋报仇!你们害的我声名扫地,你可知道我回到京城之后有多难,才又站在了戏台上,看到那些臭男人嫌恶的眼神,我当时真的想一刀捅了你!” 沈婵儿静静的听着,小秋雁高声叫喊完,又在她身边悄声道。 “高丽国。” 沈婵儿一愣,眼神动了动,然后冷然笑了笑,回身瞅着小秋雁道。 “你现在就可以捅了我,若是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你最好趁早离开这里,否则别怪七将军不留情面。” 小秋雁耸耸肩道:“放马过来。” 沈婵儿扫了她一眼,转身打开门帘走了出去,小秋雁跟在她身后,慢慢走向作战室。 作战室里,两兄弟面对面站着,眼神中满是复杂的光芒,南荣锋失笑一声道。 “我估计南荣府两大将军很快就要来了,二哥不要做好准备吗?” 南荣铮冷笑一声道:“劳烦七弟担忧了,反正我是死是活都回不去南荣府,何必纠结于见到两位将军?反倒是七弟,要想明白如何跟两位将军交代连连失利的事情。” 南荣锋转回头,看着作战图上画的线条,一条又一条,从广阔的海域不断缩小,他慢慢眯起眼睛,咬了咬牙关。 笑道:“今儿二哥已经看到了我落魄的模样,可满意?” 他说完转回头,看着南荣铮,南荣铮果然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遍,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勾起嘴角道。 “难得一见。” 南荣锋摇摇头失笑,瞅着他道:“时至今日,二哥已经走到了头,别怪当小弟的没有提醒你,据我所知,你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兵力,还要不要加大筹码?” 南荣铮看到南荣峰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心里发毛,眉头皱了皱,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转头对他道:“大话谁都会说,咱们战场上一决雌雄。” 说完,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南荣峰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闲闲的敲着桌面,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沈婵儿与小秋雁走到门口,便看到南荣铮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大队侍卫接到了他,跟在他后面朝大门口走去,沈婵儿站在原地停了停,然后才低着头走到门口,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小秋雁没有跟进来,沈婵儿也没有回头看,估计是跟着南荣铮出去了。 走进门,南荣锋看到她,闲闲的问她道:“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沈婵儿瞅了他一眼,本来担心他,就进来看看,看他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她便放了心,不想谈论这个,她索性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 “回到南荣府,你自然就明白了。” 沈婵儿说完这句话已经走出了帐篷,果然印证了她的这句话,南荣锋几乎没有时间来见她,他这几天忙的不见人影,沈婵儿断断续续听到了些关于前线和他的消息。 南荣锋不断失守海域,不断退兵,直到退到了宋军城门口,外国海贼才不会管这部分管辖地姓什么,一律攻城掠地,宋军终于控制不住,派来使者与南荣锋谈,甚至质问他,为何没有守住南关,南荣锋只是云淡风轻的回答了一句。 “你自己的家门口,我为什么要帮你守着。” 他的这句话当即就顶回了使者的后话,这整片东南地界,都是宋军管辖之地,只有南关,因为靠近海关,没人敢接手,朝廷只有继续派兵镇守,所以南荣锋属于在这里孤军作战,前无帮手,后无援兵,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好不错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宋军终于受不了南蛮子的侵扰,向朝廷求和,请求朝廷派兵支援,朝廷也像是懒洋洋的,特别是从京城去而复返的九亲王,更是一推再推,一直到刘军地界被外藩侵占了一半,九亲王才发布了檄文,说的也是十分的委婉。 朝廷有意支援宋军。 宋军看出朝廷在端架子,最后只能递出折子,承诺以后虽然管辖当地,但是军队随时等待朝廷征召,绝无二话。 似乎是朝廷也觉得这已经是宋军的底线,派出了南荣府两位大将军共同挂帅,直奔南关而来。 南荣锋最近倒像是没了事情,平时跟宋军的使者交流交流,有事没事找各位参谋计划计划往后的事情,最让副将们头疼的是镇南军士气低迷,憋足了一股劲,但是就是发泄不出来,连连发生打斗,在这样下去,又要上演南荣锋刚来时候的惨剧。 沈婵儿知道南荣峰没空见她,只能写了三个字,交给一泓,让一泓交给南荣锋,那三个字就是小秋雁告诉她的:高丽国。 她不明白小秋雁为何要告诉她这三个字,或许南荣锋能参透。 但是纸条递上去好长时间,南荣锋都没有消息,她也只能作罢,或许南荣锋自有分寸。 今儿侍卫们都异常的严肃,沈婵儿也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两个丫头将她换洗的衣服拿出去,正要出去的时候,沈婵儿忽然道。 “去把一泓侍卫叫来。” “是。” 丫头们出去之后不久,一泓就一闪眼出现在门口,躬身对着屋里,道。 “夫人叫我。” 沈婵儿淡淡的声音传过来:“进来。” 一泓掀开门帘走了进去,不敢抬头乱看,只看到床幔脚下有一个人的裙摆缓缓走过,屋里飘来淡淡的馨香,像是茉莉。 只听沈婵儿淡然的声音问道:“今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侍卫们都很不一样?” 一泓仍是不抬头,低头道:“南荣府两位将军,今儿就到了。” 沈婵儿正在梳头,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放下拿梳子的手,转头看着他问道。 “又要打仗了吗?” 一泓硬邦邦的道:“属下暂时还不知道。” 沈婵儿嗯了一声,发起呆来,拿起梳子在头发上慢慢的捋顺,但心思却明显不在这上面,眼睛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泓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不会再问什么了,又不敢打扰她的出神,悄无声息的又消失了去。 到了傍晚,军营里来人禀告一泓,道两位大将军已经到了,请七少夫人出席宴会。 沈婵儿坐在屋子里的听到外面的对话,眉头稍稍皱了起来,军情这样严峻,这种时候开宴会并不是两位将军的风格。她正在出神,门外传来一泓的声音,请她收拾一下,马上有马车来接他们去军营。 沈婵儿嗯了一声,起身让两个丫头打点自己的行头。 今儿傍晚的晚霞如一条茜素红的炼,红艳的挂在天边,像是这边关惨艳艳的鲜血,传出悲壮的气息。 红霞映照在窗外墨绿的芭蕉叶上,像是渡着一层红色的金光,却也掩盖不了芭蕉本来的颜色,整个别庄里很安静,最近气氛莫名的紧张,连下人都感觉得到,手底下放轻了些,不敢惊动任何一位主子。 第87章 绝地反击 “夫人,好了。” 丫头轻轻的唤她一声,沈婵儿回过神来,将眼睛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一身月白色云锦潘云扣软缎袍子,领口精致的红梅一直盘绕在脸侧,衬托出沈婵儿本来就吹弹可破的脸蛋。沈婵儿轻笑一声,这两个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却很得她的心意。 她站起身准备出门,两个丫头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三人刚刚走到门口,门外忽然站出一个人,人影笼罩在门上,吓的身后两人抽一口凉气,沈婵儿倒是并无什么过多的表情。 门外传来一泓的声音,平静中略微带些焦急和担忧。 “夫人,宴会结束了,还请夫人安心留在别庄。” 沈婵儿一听这个,心里那块空落落的感觉更加明显起来,伸手推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一泓,他低垂着眼睑,沈婵儿看不到他的脸色,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因为急促的呼吸在微微起伏。 她冷静的问道:“出了何事?” 一泓似乎不太想跟她说,自从他上次看到沈婵儿在南荣锋受伤时那种撕心裂肺的表情,一泓就再也没让她参与过任何军事上的事情,在血雨腥风中,女人终究是不合适的。 一泓道:“两位将军吩咐结束了宴会,这种时刻也不适宜开办宴会,天色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一泓便转身要走。 “带我去见七将军。” 沈婵儿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泓皱起眉头,想瞒住她一些事情,还真真是有些吃力。 一泓没办法,转回身,终于抬起头直视沈婵儿的眼睛,眼神中满是无奈,看到沈婵儿一脸明朗的神情,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叹口气道。 “七将军主动去南海开战,现在已经打了起来,宴会没办法再开下去。” 沈婵儿终于抓住了自己这些天思维的漏洞,就在这里,她印象中的南荣锋不会一退再退,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是能力挽狂澜的那一个,就算是镇南军用的不顺手,又有二爷南荣铮搅局,也不至于退守到家门口,打开国门让小国家打进了家里。 看她失神,一泓以为她被吓到了,赶紧道:“夫人请放心,这次作战有我镇西军的精锐,现在已经将南蛮步步逼出国门。” 沈婵儿一惊:“镇西军?” 一泓道:“其实镇西军早就严阵以待,只要七将军一句话。” 沈婵儿忽然轻笑起来,这几日黯然的表情慢慢变得明媚,瞅着一泓,没想到一泓也瞅着她,两人的目光中满是了然,一泓点点头,沈婵儿笑的更开心,转身走进屋里,转了个圈子,流水般轻柔的长裙在她身上如莲花般绽开,美不胜收,一泓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她,勾起了嘴角。 两个丫头看到本来还很凝重的夫人忽然开心起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纷纷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 “夫人,到底怎么了?” 沈婵儿转的晕了,坐在床上,扶着额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却也没熄灭她脸上美丽的笑容。 只听她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快结束了,快回家了。” 丫头们似乎还没听懂,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门口,想要找一泓侍卫问个清楚,却发现门外早就没了那个嵌在芭蕉绿叶中的高挑身影。 夜晚的海,是黑色的。 海风如恨透了这海岸一般,发了疯的将海浪摔在岩石上,传来哗哗哗的巨响,让人听不清海面上作战的声音,但那本来就是无声的默剧,在这狂风大作的夜晚,双方都已经筋疲力竭,大周的七将军冷不防开始进攻,打的对方措手不及,加上这场战役上的作战技巧又极其诡异,就连对方阵营中的南荣二爷都急出了一身冷汗。 伴着外面海浪激起冲天巨浪的巨响声,作战室的门帘被人猛然掀开,从外面哗啦哗啦进来四个人,南荣锋放下手里正在画图的碳棒,抬起眉眼看向进来的人,躬身行礼,眼睛落在了这些人的脚腕上,原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军靴上的马刺造成。 “大伯,父亲。” 他张嘴请安,进来的两人本就是一脸的凝重,听他这样叫人,更是皱起了眉头,南荣大元帅冷然道。 “这是军营,不是南荣府,要以军职相称。” 南荣锋勾了勾嘴角,道了声是,便直起上身,眼睛从几人脚上的马刺挪到了面前两人的脸上,对视。 父亲的眉头皱了皱,没说话,大伯一扬手,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本帅与你们七将军有事要说。” 南荣锋手下的人多数来自南荣府子侄,听到元帅这样说,当即躬身行礼,之后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下三人。 大伯绕着南荣锋走了半圈,站在他身侧,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南荣锋的侧脸,而父亲只是站在南荣锋面前直视着他,一脸的责备神情。 大伯冷声道:“你既然知道你与朝廷的协议,为何贸然出战?宋军没了南蛮的侵扰,会出尔反尔,你可知道现在朝廷与宋军的书面协议还没有签?” 南荣锋点点头,平静的道:“当初周尚书来南关,锋儿就已经知道朝廷的用意,锋儿不顾家国安危,放南蛮进了国门,熟不知锋儿已是痛心疾首,日夜难寐,现在宋军终于承诺归降朝廷,锋儿的任务完成了,何不让锋儿打一场漂亮的胜仗?这段日子可是憋屈的很呢。” 南荣锋似笑非笑的说了一番话,然后转身看着大伯的脸色。却没想到大伯忽然失笑一声,最后转为冷笑,摇了摇头,转身看着南荣锋,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 “锋儿的理由总是很冠冕堂皇,锋儿,你是我南荣府的第七子,是在我与你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心里打的算盘?” 大元帅说着话看着南荣锋,南荣锋只是挑挑眉瞅了大元帅一眼,不出声,大元帅接着道。 “恐怕牵制朝廷与南荣府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南荣锋并没有惊讶,只是瞅着大元帅笑道:“哦?此话何解?” 大元帅走到作战图前面,负手瞅着作战图上密密麻麻的线,这一条条一道道,都有背后的阴谋,难道真是他们老了?及不上年轻人的心智了? 大元帅似漫不经心的道:“你必然知道,朝廷只是利用你打压宋军的气势,你现在势力还不够成熟,你必须保证三足鼎立的局面才能均衡天下局势,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你在夹缝中成长,一旦你成长起来,恐怕锋儿你便是我南荣府的最大对手。” 大元帅说完话,眼睛从作战图上缓缓抬起来,落在南荣锋的脸上,目光灼灼的等着他说话。 南荣锋的表情渐渐深邃起来,让人看不懂,眼睛里像是有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眼睛里的神情全部吸了进去。 他笑道:“大伯高看锋儿了,就算穷尽锋儿一生,也及不上南荣府几代先辈们打下来的基业。” 大元帅失笑一声,不欲与他多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见大元帅背过身去,二元帅沉声开口道。 “锋儿。” 在府里,父亲很少叫南荣锋的乳名,南荣锋心神一动,转身面向二元帅,仍是彬彬有礼,行礼道。 “父亲。” 二元帅深深的看着他,这是他的儿子么?是他一直忽略掉的儿子?自从玉屏死后,他便很少接触南荣锋,南荣锋长的很像玉屏,他担心引起自己的伤心,如今猛然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他五味陈杂。 二元帅无声的深吸口气,瞅着他问:“你告诉父亲,你的立场是哪一边?” 第88章 木秀于林 二元帅毕竟是南荣锋的生身父亲,两人说起话来比大元帅要直接的多,这个问题两个元帅琢磨了好一阵子,南荣锋晋升为七将军之时,他们以为南荣锋站在朝廷一边,南荣锋接受朝廷的命令时,他们以为南荣锋是站在南荣府一边,毕竟收拾宋军也是南荣府的目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都不是那么回事。 看到两人齐齐的看向自己,南荣锋轻笑一声,低手在作战图的桌案上划了一圈,低着头跟着手指的方向转动,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 他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了大元帅一眼,又看了二元帅一眼,忽然笑道。 “难道锋儿已经威胁到南荣府的地位了么?为什么两位长辈这样多疑?不管锋儿走到哪里去,锋儿还是姓南荣。” 大伯与父亲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句话不可信,但是说不出别的来,只能道。 “你现在撤兵,否则宋军一定不会签这份协议。” 南荣锋眼睛转了一圈,不做声,在另一个桌子上拿出一份卷在一起的纸轴,转身递给大元帅。 大元帅瞪圆了眼睛,赶紧伸手接过去,纸轴很精美,不像是普通的东西,伸手解开系在外面的麻绳,二元帅也赶紧走过去。 两人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异常的诡异,十分的复杂,二元帅瞪着眼睛瞅着南荣锋问道。 “你竟然与宋军签订了协议?你这是公然与朝廷对抗!” 南荣锋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书面上只是说宋军将参与镇守南关,并听从镇南军的号令。” 大元帅将纸轴掷在地上,愤然的抬头瞅着他高声道。 “你以为你能算计过朝廷吗?” 南荣锋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道:“难道我的文书伤害到了朝廷的利益?朝廷应该很高兴宋军归降镇南军才对,毕竟镇南军也是朝廷的兵马。” 二元帅冷笑一声道:“重点在你的立场上,锋儿,你竟然将朝廷,南荣府,南蛮,宋军,这四个势力同时玩弄于鼓掌之中,锋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二元帅这时候忽然担心起南荣锋的安危来,或许是父亲的心理抬头,第一句话竟然是担忧南荣锋。 南荣锋的表情明显一愣,但也只是一眨眼,便隐藏的无声无息,躬身朝这两人行礼,然后道。 “宋军会亲自去与朝廷解释,两位元帅不必担心,便在南关休息几日,战事一了,锋儿便即刻动身回南荣府,请两位长辈不必担心。” 两位元帅现在才彻底的认识了南荣锋的能力,竟然是将他们两人玩弄了一番之后,还能说什么?这两人忽然大笑几声,阔步走了出去。 南荣锋一直躬身恭送,直到两人消失在门外,才缓缓直起上身,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睛渐渐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婵儿一夜好睡,翌日一早便起来收拾东西,前线频频传来捷报,她已经感觉到回去的气息,为了避免临时出错,提前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今儿的天气晴朗,南关的太阳一直隐藏在云层之后,并没有京城或者西北大营的透亮,气候原因,总是很闷热,今儿可算是有些凉风,沈婵儿坐在椰树下看书,清风吹动她的衣摆,撩拨在肌肤上,传来冰凉冰凉的触感,周围的树影婆娑,在身后沙沙沙响成一片。 一泓在旁边静静的看了好久,不想打扰了她的安静,因为下面催的紧,不得已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夫人。” 沈婵儿一回神,眼睛从书上挪下来,看向一泓。一泓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有些挪不开眼睛,只能简答道。 “两位元帅来了别庄。” 沈婵儿的眼睛有些直,但只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书,从椅子上起身,边走边问道。 “何时到的?” 一泓跟在身后,紧答道:“刚到没一会。” 沈婵儿进到屋里来,正面就见到两位很久不见的长辈,还是一样的威严,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对面扑过来,让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她施施然上前两步行礼。 “见过大伯,父亲。” 大伯开口笑道:“不必这么多礼,我们也是早就到了这里,随便些就好。” 沈婵儿淡笑一声,起身,并没有多话。看着两个元帅的脸色,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两人是有目的而来。 “婵儿到了南关可还习惯?” 沈婵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直着背脊,恭敬的答道。 “刚到几日也不太习惯,现在好很多,谢大伯关心。” 大伯爽朗的笑了笑道:“还真是不如年轻人了,我与你父亲走南闯北大半辈子,还是没办法适应南方的气候。” 沈婵儿跟着笑了笑,找不出这两人说话的重点。又是寒暄了一阵子,沈婵儿才慢慢从话中感觉到异样的气氛,直到父亲问出一句话。 “婵儿可知道,锋儿带兵之后可还在意我南荣府的安危?” 沈婵儿着实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么直接的话来,难道这三人已经摊牌了?她明白,南荣锋想独立,他不会站在任何一方,只要关乎到他自己的利益,他收放自如。 沈婵儿隐藏住自己的心惊肉跳,笑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七将军毕竟是南荣府的七少爷,与南荣府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又什么会不在意南荣府的安危?” 父亲点点头,但是沈婵儿明白,他的点头只是敷衍。大伯又问了些话,紧接着说了些别的,都有敲打之意,意思就是让沈婵儿心里明白,南荣锋现在仍是南荣府内部的一份子,如果他的做法过分,南荣府绝对不会手软。 沈婵儿终于确定,他们三人是摊牌了,南荣锋已经彻底与南荣府对立,但是迫于外界的干扰,这件事秘而不宣罢了。 送走两位元帅之后,沈婵儿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疼,有些呼吸困难,正巧一泓经过这里,赶紧过来扶住她。 “夫人可好?” 沈婵儿揉了揉额头,声音有些虚弱:“无事,可能是有些中暑,扶我回去。” 一泓慢慢将沈婵儿扶进屋里,安顿在床上,动作很轻柔,像是担心碰碎一丝一毫。 沈婵儿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睛,像是马上要睡着一般,一泓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眼睛里闪过很多光芒,终于一转头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沈婵儿才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呆滞,直直的看着正前方。 心里想着很多事情,都是关于南荣锋。 他到了南关表面上很被动,很委屈,受到整个镇南军的排挤,甚至战事都连连失利,却没想到是他的计谋,一步步将南蛮引进了国门,打到了宋军门口,朝廷利用计谋逼迫宋军归降,他就将计就计,将整个宋军收到自己麾下,并且将自己独立出来,立场不明朗,谁都会趋之若鹜的争抢他,虽说到了风口浪尖,却安全的很,在他的立场不明确之时,谁都不舍得动他一根汗毛,这就是南荣锋,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南荣锋。 沈婵儿这一觉睡的很是心惊肉跳,极不安稳,眉头一紧一松,恍恍惚惚好像听到下起了雨,院子里静悄悄的,全是雨打芭蕉的声音,更衬托出四周的静谧,本是安静的气氛,忽然闯进马车刹车的声音,显得有些响动。 “主子爷今儿还回军营吗?属下要不要把马车留下?” “不用了,今儿爷要歇着,什么事情都去找阿满。” “是。” 沈婵儿的睫毛动了动,感觉到外面有两双脚朝这边走过来,军靴上的马刺哗啦哗啦的响,雨打芭蕉的声响中又夹杂着雨水打在油纸伞的声音,沉闷且深浅不一。 第89章 难得独处 “吱嘎——”一声,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双穿着靴子的脚走了进来,落地无声,轻轻脱掉靴子放在一边,穿着软缎鞋子踩在羊羔毛地毯上,也是悄无声息。 沈婵儿默默的想了想,她有多久没见过南荣锋了?好像自从上次南荣铮来到南关之后,他们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身后的软床忽然塌下去一块,有人躺了上来,一只胳膊轻轻的放在她的腰间,她仍是没有动,南荣锋也没动,就这样一直静静的躺在床上。 最后,沈婵儿终于禁不住这种诡异的安静,欲转身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刚一动身,就听到他轻轻的声音。 “今儿累了,有事明儿再说。” 沈婵儿一愣,转回身去看他,却看到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沈婵儿心中一动,出声道。 “转过来。” 南荣锋不得已,很无奈地转过来。沈婵儿见到他那一瞬间,眼圈忽然热起来,缓缓抬起手摸在他的下巴上,略微有些扎手。 南荣锋见到她那个泪光闪烁的样子,不耐烦地放下她的手,皱着眉头道。 “在前线滚打,免不了落魄很多,又死不了。” 沈婵儿第一次见到南荣锋这样落魄,青色的胡渣已经很明显,消瘦很多,下巴略微尖了起来,眼睛也大了很多,明显瘦了,也黑了。 她无声的叹口气,轻轻趴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一句话没说。 南荣锋感觉到她的心疼,这就够了,双手抱住她,两个人躺在床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沈婵儿竟然又睡着了,而且睡的很好。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天际泛起鱼肚白,清风一阵阵从窗外吹来,吹在皮肤上,清清凉,发丝在脸颊飘动,传来丝丝痒的感觉,很舒服,朝阳隐藏在被雨水清洗过的芭蕉叶中间,娇羞可爱。 沈婵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睡在南荣锋的怀里,这种场景在她的印象里很少有,她情不自禁抬起头看着他的睡颜,似乎是白日里战场杀伐太过狰狞,入睡的他犹如婴儿一般,宁静,安详。 “看够了吗?” 他突然说出话来,吓了她一跳,沈婵儿低下头去,没好气的道。 “醒了干什么不出声。” 南荣锋其实不算太清醒,不情愿的睁开朦胧睡眼,瞟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早晨的幽香,淡然道。 “不习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观赏,你怎么醒这么早。” 沈婵儿干脆从他怀里钻出来,双脚踏在地上,穿上鞋子,天色太早,不好叫醒丫头,只能坐在窗边吹吹清风,清醒一下。 “昨儿睡过了,睡多了头疼。” 南荣锋也侧身歪在床上,单手拄着头,看向她,看的很仔细,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般。 沈婵儿发现他在看自己,有些赧然,将脸转向窗外,看着丹红色的朝阳,若是说残阳如血,那么朝阳就如一块鸡血石,红润中透着晶莹,被雨水刷过的天空,更是美不胜收。 “想什么呢?想的那么认真?” 身后忽然拥上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惊回沈婵儿的神思,她淡笑一声,将双手放在从脖颈间抱过来的双臂上,仰身靠在身后,轻声道。 “在想咱们的未来。” 南荣锋的双臂动了动,沈婵儿明显能感觉的到,她心中一紧,转身看着他的脸色,南荣锋脸上的表情由深沉转为微笑,看着她道。 “你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 沈婵儿隐下心中的不安,转回身继续看着外面的朝阳,神思游离在幻想里,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能跟南荣锋这样的人走一生,该有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她暂时不想考虑那么多。 “一座装饰简单的大房子,坐落在密林深处,开辟出几块四四方方的菜地,养些小动物,就我们一家人,白天张罗柴米油盐,晚上带着家人讲故事,讲述咱们这一生,虽说不算是惊天动地,但也应该算得上惊心动魄。” 沈婵儿边讲边笑,眼睛里满是向往的光芒,闪动着灵动的气息,就如山外的朝露,包含着阳光的晶莹。 她讲的出神,连南荣锋什么时候松开了她都没有注意,讲到情深处,她微笑着转头看着身后的南荣锋,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边去倒水,只留给沈婵儿一个背影。 沈婵儿问道:“你呢?你觉得未来是什么样的?” 南荣锋转回身,将手里的其中一杯水递给她,自己随便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坐在床边,淡笑道。 “女人啊,真是喜欢无事瞎想,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有自己想要的未来。” 沈婵儿喝了一口水,将茶杯放在窗台上,挑挑眉轻笑道。 “或许吧,男人都是理性的。” 沈婵儿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景色,朝阳已经升了起来,越发的刺眼,再也看不下去,她便将眼睛挪向永定山,那里的墨绿更加浓郁,让人看不清山岩的颜色,沈婵儿渐渐眯起眼睛,若是站在山顶,该是多么惬意? 南荣锋走到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远望出去,亦是看了良久,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走到沈婵儿身边抓起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咱们去爬山。” 沈婵儿一惊,赶紧道:“干什么说走就走?天色还早呢。” 南荣锋也不等她说完话,拉着她走出门口,站在门外伸手就去拍玲,沈婵儿都来不及阻止。 整个别庄顿时人仰马翻起来,天知道这位主子爷又怎么了,一大早上起来就要去爬永定山,这些根本不在这几日的日程之中,这可忙坏了阿满和底下的人,穿戴,备马,抽调侍卫。 永定山地势险峻,安保问题尤为重要,阿满前后紧着调遣,别庄和军营的守卫也不能缺,幸好有一泓在一侧帮忙。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南荣锋拉着沈婵儿的手走出门外,上马车之前转身拍了拍阿满的肩膀,笑道:“爷就去一日,你不会让爷回来了连老家都丢了吧?” 阿满猛踢脚跟立正,行军礼道:“主子爷放心。” 南荣锋满意的笑了笑,将沈婵儿扶上马车,自己上了马车之后一声令下,一大早才临时调配好的侍卫队开拔向永定山行进。 沈婵儿转头将整个马车看了一圈,都说军营里的生活粗糙,但是南荣锋的生活却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他可是在南荣府养尊处优惯了的,就这一趟简单的出行,带的行装也是十分夸张。 她掀开门帘向外看了看,马车的车铃在前面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眼前的景物慢慢向后走过,一片片绵延如兽脊的山峦渐渐展开。 她随口问道:“怎么不带着阿满?他才是最能保护你的人。” 南荣锋还真是个命苦的,就算是郊游也不能闲下来,手里握着一大卷子军情书卷,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听到她的问话,漫不经心的道。 “有一泓在,你还不放心?” 沈婵儿不满地放下他手里的书卷,瞅着他道。 “若是你没空陪我出来逛,咱们就回去。” 南荣锋表情一滞,没想到平时柔柔弱弱的沈婵儿也会使小性子,忽然笑起来,无奈的道。 “习惯了,咱们今儿就是游山玩水,什么都不想。” 沈婵儿点点头,笑着依偎进他的怀里,慢慢感觉着四周的颠簸,马车很不稳,这才是山路,这才像个样子。 但是她心里总隐隐不安,南荣锋的决定太突然,他就像风,虽然围着自己转了一会儿,但是谁都不知道他的中心是什么,他的目标是什么,没人能抓得住他。 他们中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搞清楚弄明白,陷害沈府的到底是不是他,若是他,该怎么办,若不是他,又为何? 她就像是在与狼共舞,爱还是不爱?但这似乎已经不由她控制,她很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真相出来之后,她都要承受那个苦果,就算是苦到心肺里去,痛的直不起腰来,也是她该承受的未来。 这个未来,她想过,他却没想过。 第90章 却是阴谋 “喂,醒醒,喂。” 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拍她的脸,她眼前杂乱的景物一瞬间被抽空,猛然吸了口气,才清醒过来,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睡在了南荣锋的怀里,眼角一片冰凉,她身后摸了摸。 “又做噩梦了?” 南荣锋将她扶起来,她压的左腿很麻,来不及想刚才梦里看到了什么,突然猛抽一口凉气,吃痛的叫起来。 “疼,慢点。” 南荣锋叹口气,无奈地蹲在车里,抬起她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按摩,沈婵儿紧紧的咬着下唇,眼泪都要疼出来。 南荣锋似乎是用了内力,腿上的不适很快便消失了,沈婵儿松口气,慢慢的靠在靠背上,全身瘫软起来。 传来南荣锋的声音:“马上就到了,山里凉,穿件衣服。” 沈婵儿穿上外衣,南荣锋下了马车转身伸手,将她扶了下来,沈婵儿看着他,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一时寻不见。 一泓走过来道:“永定山已经全山封锁,属下等就在五十米外,请两位主子脚下当心。” 南荣锋嗯了一声,转身瞅着沈婵儿,难得的眯起眼睛,笑道。 “走吧,夫人,七将军带您游山玩水。” 沈婵儿被她逗笑,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朝山上走去,永定闪是南关的地标性山峰,百姓们特意凑钱在山里修了一条通向山顶的石板路,沈婵儿走在上面,不算是太吃力。 夜雨似乎刚刚光顾永定山,石板路上的浅水洼里还能看到两人的倒影,软缎鞋子踏在上面,传来轻微的啪啪声,四周水汽盈盈,深吸一口饱含露水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南荣锋牵着沈婵儿,很安静,不说话,沈婵儿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一定是有事了,他不说,她也不舍得打破这种安详,伸出右手去拨弄低垂在头上的树枝,哗啦一声落在一串露水,将南荣锋浇了个彻底。 “你怎么这么坏?” 南荣锋好气又好笑的瞪着她,像是数落淘气的孩子,沈婵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驱散刚才所有的阴霾。 “哈哈,让你吸收一下天地之精华。” 沈婵儿说完就跑了出去,引落一串串露水,大半数砸在南荣锋名贵的袍子上,气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两人在山间嬉闹起来。 山下的侍卫们都闪的远远的,担心山里风云多变,没人手上还拿着黑色油纸伞,只等着一下雨就冲上去护住七将军与将军夫人。 听到从山间传来的笑声,侍卫们集体望天,前段日子两人不知为何闹的很僵,现在终于缓和了气氛,谁都不想去打扰了两人。 两人终于闹够了,沈婵儿刚才压麻了腿,现在又返了劲儿,腿上不舒服起来,南荣锋蹲在她面前,干脆的道。 “上来。” 沈婵儿脸上一红,眼睛瞟了瞟四周,低声道。 “别闹,有人看着呢。” 南荣锋不乐意了,站起身吆喝起来:“谁看呢谁看呢?哪个小兔崽子这么不长眼?” 沈婵儿气的不轻,本来或许没人注意,他这一吆喝,谁都知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了,她没好气的捅了他一下,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 沈婵儿紧张地瞅了瞅四周的侍卫,好么,刚刚还有几个往这边鬼头鬼脑的瞅,南荣锋这样一吆喝,都在很卖力的望天。 她无奈地瞪了南荣锋一眼,低身趴在他的背上,南荣锋猛劲一提,沈婵儿就如同被抛了起来,又落回了他的背上,她吓的连连惊叫,南荣锋却像是玩的很高兴一样,爽朗的笑声传出老远,气的沈婵儿连连锤他。 山边的鸟儿见了他们都害羞的躲起来,只传来喜悦的叫声,唧唧啾啾,婉转如山歌儿。 沈婵儿幸福的趴在南荣锋的背上,随着他上山的步伐,看着他脚下走过的路,他踩过的一草一木,不远处一坑洼水倒影出两人的身影,华衣美服,天造地设。 南荣锋背着她静静的朝山上走去,他有内力护体,丝毫不显吃力,沈婵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起来,淡淡的问。 “沈府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了么?” 南荣锋的身子僵了僵,但也只有一瞬间,便继续朝山上走去,边走边淡然道。 “我说的话你信?” 沈婵儿无声的深吸口气,看不清南荣锋的表情,她感伤的道。 “所以我要你现在告诉我,此情此景中,你说的什么话我都信。” 南荣锋忽然停了下来,沈婵儿直起头,顺着他的耳后看向他的侧脸,微风吹动他的发丝,撩动修长刚硬的睫毛,他的目光竟然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沈婵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南荣锋忽然提了提她的位置,继续朝山上慢慢走去,娓娓道来。 “是二爷私自调动了镇南关的兵符,逼进京城。” 沈婵儿紧缩的心突然松了下来,但是这一松,让她泪流满面,不是他,只要不是他就好,原来她已经没有了那么多好奇心,只要不是他,她就知足了,无须理会他为何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感觉到沈婵儿趴在自己背上瑟瑟发抖,南荣锋稍微转头道。 “不想再问了么?” 沈婵儿摇摇头,不想出声,这就足够了。 但是或许是南荣锋今天想摊牌,不管她想不想多问,他继续道。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何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还要利用你的恨来掩人耳目,今儿我就告诉你原因。” 说到这南荣锋跳过了一个水坑,沈婵儿被震了一下,精神了许多,趴在他的肩膀上认真的听他说。 南荣锋继续道:“因为朝廷以为我的立场是归顺朝廷,只要镇南军从沈府的管辖下独立出来,镇南军定是归于我麾下,我想要这支军队。” 沈婵儿的心渐渐冰凉起来,就如这山里的泉水,冰凉的刺骨,不管是有多么强烈的热度,都抵不过这恒久的彻骨寒凉,渐渐的麻木,抽筋。 沈婵儿冷笑道:“所以,你见死不救?” 南荣锋继续朝山上走,像是没有顾及到沈婵儿的感受一般,继续道。 “二爷只是我的牺牲品而已,我将他扣在西北大营,等的就是他狗急跳墙的这一天。” 沈婵儿浑身如筛糠一般发抖,她颤抖着瞅着南荣锋,要去爱这样一个人,她还能活多久? 她的声音已经找不到调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南荣锋平静的道:“因为你想知道,而且我需要你无条件相信我。” 沈婵儿忽然很想冷笑,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无条件相信过一个人,他到底是有多自信自己对他的爱?能要求她无条件相信他? 她笑道:“你将二爷推进了火坑,让他成了叛国贼,现在有家不能回,你又等着他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拖入战场,死伤差不多之时,才调配了镇西军,力挽狂澜。” 南荣锋向远方看了看山顶的距离,深吸口气道。 “你很聪明,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 “为什么这么狠,为什么。” 沈婵儿眼前一片模糊,她无法接受她爱的人这样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加害,而她的心又只能跟着他走,她无从选择。 南荣锋停了下来,像是走累了,也像是心累了。 稍显无力的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婵儿最受不了他这个态度,为她揭开了一层秘密,又埋下了一层秘密,要让她猜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能和盘托出?难道他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他总是想保护她,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这往往给了她一个冒险的理由,因为她想知道! 第91章 调虎离山 她拼命地挣扎起来,从他背上跌落下去,脚下一软,险些滚落下石梯,南荣锋回身一个海底捞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迎面就撞进她绝望含泪的眼神,他手上一抖,勉强将她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 沈婵儿直视他的眼睛,眼里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眼前的景物,渐渐朦胧到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无力的道:“为什么总是要我以后知道?你今天有什么事情没说?现在可以说了么?我现在要知道。” 她无声的落着眼泪,虽然坚强,但南荣锋耳边一直回响幼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管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她只是个女人。 南荣锋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泪眼,心里的紧缩一点点收紧,疼的五脏六腑聚拢在一起,直不起腰来,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软肋。 他忽然冷笑一声转回身去,面向茫茫密林,负手而立,山风从身后吹来,带来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幽香,他很熟悉,这是来自沈婵儿的幽香。 他冷然道:“你真的想知道?我觉得这个真相不太适合你听。” 沈婵儿攥紧了拳头,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道:“我要知道。” 南荣锋明显的叹口气,平声道:“恐怕今日你下山去之后,再也见不到你的高伯伯和刘伯伯。” 沈婵儿浑身一抖,连攥拳的力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抬脚想要奔下山去,却发现根本挪不动,她一口气提上来,哭喊道。 “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 声音很尖利,底下的侍卫应声而动,哗啦一声便要涌上山来,却在两人十米开外站住,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刺客,只看到七将军紧紧的抓着少夫人的手腕,两人恶狠狠的对视。 侍卫们面面相觑,刚刚两人还是满山笑语,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泓在不远的地方负手看着这个方向,目光定定的落在沈婵儿的脸上,他能猜到两人现在正在说什么,只是这些事情没办法改变,七将军定下的结局,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就算这个女人是他心里的女人,也不行。 众侍卫不敢再多留,哗啦啦又退了个干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一泓跃下岩石,越过密密的树叶,走到马车边,吩咐车夫道。 “准备好车子,少夫人马上会下来。” 南荣锋的车夫也是十分训练有素,当即挺身得命,转身去挂马车,没两下便准备好了马车,一泓转身朝山顶望去,果然看到沈婵儿拎着裙子从上面跑下来。 发髻微散,目光哀痛,像是浑身都在颤抖,那一双小脚落地无声,就像是踩在一泓的心上,真担心她跑的急,失足跌下来。 一泓顾不上满身的露水,两三步飞跃上石阶,双手接住她。 沈婵儿如一片被雨水打下来的枯叶,飘然落在一泓的双臂间,一泓皱着眉头看着她,七将军早就料到会是这一幕,所以才将她带上山来,只留阿满在别庄处理这件事,却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 一泓不说话,只听沈婵儿微弱的声音楚楚可怜道。 “求你……带我回别庄……快……” 一泓为难的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她的双眸,水做的一般,那哀怨的目光透过水雾渗过来,更能撩动人的心弦,他紧了紧抓住她的双手,抬头朝山上望去。 只见半山腰的岩石上露出南荣锋的身影来,他负手迎风而立,微风吹动他的衣摆,就如这山中一个风雅的雕像,轻轻皱着眉头瞅着沈婵儿,那目光像是平静如水,但是那如死水一般的深潭后面,又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南荣锋朝一泓点点头,一泓收到命令,立马扶起沈婵儿,送进马车里,落下门帘之后,连声命令。 “回别庄。” 南荣锋的目光一直跟着马车消失在山脚中,渐渐变得空洞,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道。 “将军,要不要属下再回府中调来一辆马车?” 南荣锋还站在原处,淡然的摇头,转身向山顶看去,侍卫只能退后一步,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 “将军可要回府?” 南荣锋瞅准了山顶的一块大岩石,岩石上该是用红漆写了什么字,他冷然扯了扯嘴角,双脚点地,猛然横身跃起,吓的侍卫不得又后退一步。 见七将军朝山顶跃去,下面的侍卫也不敢怠慢,鱼贯上山,紧随南荣锋之后,站在了山顶上,其实这一大帮男人没了七少夫人,上个永定山很简单。 南荣锋站在永定山最高点,向南远望,将整个南关一览无余,海平面上纹丝未动,曾经在海面上展开的厮杀,像是被这茫茫大海吞噬了一般,看不到一丝一毫痕迹。 迎面微风吹过,像是打开了身上的每一条经脉,心里的憋闷更加明显起来,他不禁皱起眉头,朝山顶四周望去,一眼看到了几株山花,目光淡然的落在花上良久。 傍晚时分南荣锋才从永定山回到别庄,似乎确实是按照这次永定山之行的形成安排在进行,门口早就站着很多迎接的侍卫,见到派去接七将军的马车过来,都是如蒙大赦的表情。 南荣锋走下车来,将手里的披风交给身后的侍卫,转身便迎上从门口走出来的侍卫,愁眉苦脸的道。 “将军,少夫人那里……” 南荣锋简单的嗯了一声,阔步朝门口走去,站在门口的侍卫分成两队,跟着他走进门来。 院子里的气氛很安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忽然站住脚,侧脸问身后的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 侍卫赶紧答:“一切都办好了,只是属下们在掩埋的时候,正巧被少夫人撞见,属下……属下无能。”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脸色沉了下来,正面就是去沈婵儿卧房的甬路和台阶,他却只是瞟了一眼,便折了个方向,朝自己的书房走去,侍卫们堪堪收住脚步,跟着他走向书房。<cmreadtype='page-split'num='4'/> 南荣锋并没有找阿满来询问,因为他被告知,阿满现在被沈婵儿扣在房间里,虽说阿满是南荣锋的贴身部下,沈婵儿无权惩罚他,但是七少夫人发起脾气来谁敢反抗,乖乖受着才是明智的选择。 沈婵儿拿下敷在额头上的冰块,缓缓递给身边的丫头,抬起眼睛瞅着面前肃穆而立的阿满,目光中满是责备。 阿满其实很委屈,但是面前一个女人,还怒气冲冲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他能怎么办? “夫人可感觉好些?” 阿满还得不知死活的去招惹沈婵儿。沈婵儿看了他良久,忽然深吸口气,像是提起胸口的一口气一般,冷冷的问阿满。 “今天将军带我去爬山,可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将我支开,你们就可以处死高刘两人?” 沈婵儿无心情质问南荣锋,在他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但是阿满却不同,他不敢欺瞒她。 阿满委屈的道:“夫人莫要冤枉了将军,本来将军打算将那二人拉到别处处死,但是突然临时起意去永定山,属下等都明白将军的心意,夫人怎能不明白?”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南荣锋的人都全心全意维护南荣锋,每句话都不离为南荣锋说情,她只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顿时心灰意懒起来,缓缓站起身,身边的丫头赶紧扶住她,站稳。 沈婵儿瞅着阿满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何杀了那二人?他们已经是手无寸铁之人,为何做的如此绝情!” 阿满听出沈婵儿话中的怒气,不敢抬头看她,只能道。 “夫人,将军需要您无条件的相信他,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对夫人讲明白,总有一天夫人会明白这一切,还请夫人耐心等待。” 沈婵儿禁不住冷笑,再也无话可说,扶着丫头的手,快步走出这间屋子,这里的气氛太压抑,心里像是堵着一个疙瘩,咽不下,吐不出,还要多久,还要多久才能让她看清南荣锋,爱上这样的人,她还要准备多大的勇气。 第92章 酒后真情 沈婵儿回到自己的卧房,直接躺在了床上,吩咐道。 “今儿累了,晚饭不吃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休息。” 丫头们面面相觑,这个任何人是否包括七将军?但是看到沈婵儿像是马上要睡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得答应一声,轻轻退出去,关上房门。 晚上,府里传来消息,南关的战事已经结束,南蛮已经归降大周,一切风平浪静,府里却沸腾了起来,背井离乡的人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沈婵儿听着外面走过路过之人的欢声笑语,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呆滞的落在一处,侧身而卧,若是回到京城,她还能去哪里呢?她忽然想到了家,想到了沈府,眼前的景物不知何时变得扭曲起来,地毯上的花纹线条像是被人抓住一头猛然甩起一般,像是层层波浪,蔓延到门口。 忽然手背一热,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她低垂下眼睑,失神的看着那滴泪。 沈府现在怎么样了? 沈婵儿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写了一封信,递给门口的丫头,不敢直接送到沈将军手上,只能迂回到三姨太手中。 夜幕很快降临,可是府里的人却没有消停下来,纷纷准备庆功宴的事情,将军有吩咐,在南关大摆酒筵,然后大军开拔回京城。 阿满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双手垫在头下,目光无奈的落在房顶,虽说七少夫人没有再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七少夫人也没说放他出房门,所以他只能整日憋在房间里,这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硬汉来说,比给他两刀还难受。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激灵一下坐起身,刚刚坐起身便看到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个身影。 他赶紧起身行礼:“主子爷。” 南荣锋好笑的瞅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酒肉扔在桌子上,随意的坐了下来,仰在靠背上,眯着眼睛瞅着他,笑道。 “养了几日大爷,可还舒服?” 阿满知道南荣锋挤兑他,当即苦着脸,呲牙裂嘴做崩溃状道。 “将军。” 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坐起上身,双手支在膝盖上,仰起头瞅着阿满低下去的头,像是看着很有意思。 忽然道:“你们夫人可是说过,是你自己不愿意出来,她又没说不让你出来。” 阿满更是想死,委屈的道:“可是夫人也没允许属下出来。” 南荣锋笑着将酒坛子扔给他,笑了两声之后沉下脸色,道。 “别告诉爷你这几日养的很舒服。” 阿满当即将怀里的酒坛子放在桌子上,笔直着上身道。 “将军,关于高丽国,属下有事禀告。” 接近秋日,南关的闷热换了副面孔,炙热的秋阳每日挂在头顶,热辣的阳光足以穿透层层迷雾,刺在地面的每一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果香,这是成熟的季节。 这一日别庄人流涌动,人声鼎沸,端茶倒水的身影在人群中间窜流不息,秋日的炙热阳光将别庄整面红漆院墙分成明暗两种色调,那道分水岭渐渐由西转向东,又慢慢消失不见,夜幕降临。 火光照的整个院子如白昼一般明亮,酒肉之气飘散在满场,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夜风中都伴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南荣锋举起酒杯,对着满场的将士呼喝道。 “我南关将士与本将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吃尽苦头受尽风霜,这让我南荣锋感激不已!能与众位将士并肩作战是我南荣锋一辈子的荣幸,今儿就用这杯酒敬诸位将士,你们都是我大周的英雄!是我大周的中流砥柱!干!” 场面上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将军英明神武!” “哈哈……” 南荣锋落座之后与身边的将士兴致勃勃的说笑起来,桌上前餐之后上正餐,酒肉飘香,南关特有的菜品与北方很不同,摆在面前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阿满副官。” 正站在人群中的阿满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转身来看,只见是七少夫人房中的一位丫头,他点头示意,然后问道。 “有事?” 丫头一脸的焦急,不断揉弄自己的衣角,瞅着阿满道。 “奴婢知道不能打扰将军的兴致,但是夫人那里……夫人今天状况很不对。” 阿满眉头立马皱起来,那位女主子可不能出事,否则谁都拦不住七将军的怒火,他赶紧拉着那个丫头到一边,低声先安慰一声。 “你先别急,慢慢说,夫人怎么了?什么时候?原因是什么?” 丫头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些说不出来话,就顺着阿满的问话担忧的道。 “前几日夫人派人给沈府送了一封信,今儿拿到了回信,夫人就将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日,晚上送去了饭菜,夫人竟然要了酒,直到现在夫人都没出来,房里总是传来摔碎盘子的声音,现在已经没动静了,奴婢担心……担心……” 阿满听了半天才从丫头不连贯的语句中得到有用信息,心里当即咯噔一下,皱着眉头道。 “怎么不早来报告。” 丫头的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阿满也不忍心教训她,只打发她回去,他转过身看向南荣锋,只见南荣锋正与人说笑的开心,时不时的低身去取食,他迟疑的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又看了看一场子以南荣锋为中心的将士,到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正当他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南荣锋忽然晃悠悠的站起身,笑道。 “诸位诸位,可否容本将出去放放水?” 场上笑声一片,更有大胆的开始起哄,今儿七将军心情好,怎么说都可以,若是碰上这位爷心情不爽之时,今天起哄的几位,恐怕都要人头落地。 南荣锋不管这帮混小子,起身两步走到阿满身边扶住阿满的肩膀,险些站不住,阿满就算是再有满腹心事,这种时候也没空理会。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外,身后跟了几个侍卫上来,拐了一个墙角,南荣锋松开阿满的手,自己朝前走去,阿满一愣,看南荣锋的步伐根本没有醉态,想必他是看到了他与丫头在说话,七将军的心思没人能琢磨透。 果然,南荣锋朝沈婵儿卧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远远的便看到两个丫头站在门口直转圈子,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 “将军,快去看看夫人吧,好久没动静了。” 南荣锋二话不说,上手一掌推开门,传出“哐”的一声巨响,门锁已经被他推断,双开门传来吱吱嘎嘎的哀鸣。 屋里酒气扑鼻,南荣锋本是喝了酒的,并没有什么感觉,两个丫头走进来便大呼一声奔向地上的身影,南荣锋站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沈婵儿如一片白绫,侧身躺在地上。 阿满在门外看到屋里的惨状,赶紧吩咐身后的侍卫:“速去叫府医来!慢者斩!” 门外哗啦一声跑出去好几个人。 沈婵儿听到那一声巨响之后便有了些知觉,迷迷糊糊的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如夜神降临一般的是身影出现在屋里,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从下向上飘去,带进来一阵阵冷风,吹的她好舒服,他背着月光,但那一双眼睛,比月亮的光芒还要清冷,冰的她彻骨寒凉。 南荣锋两步走过去,拉开两个丫头,将沈婵儿横身抱起来,慢慢走到床边,又轻轻的放在床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婵儿喝酒,而且喝的酩酊大醉。 他皱着眉头吩咐道:“煮醒酒汤来。” 第93章 不离不弃 丫头们都是有经验的,处理这种事情很是得心应手,一个丫头已经跑出去忙活,剩下的一个站在床边,躬身道。 “主子爷,让奴婢来吧。” 南荣锋知道那边的宴会他还离不开,只能又看了沈婵儿一眼,欲起身离开,却被一个东西扥住了衣摆,其他人都没了声音,只是静静的低着头。 他低头看去,只见是沈婵儿的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摆。他看向她,她脸色微红,眯着醉态之眼,勉强能分得清眼前为何物,胸口微微起伏,看似喝了不少。 他无声的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先睡一会。” 但沈婵儿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仍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阿满站在门口也是无可奈何,对身边的侍卫耳语一声,侍卫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用托盘端来了另一套袍子,阿满捧起袍子走了进去。 “将军。” 他抖开袍子递在南荣锋身后,意图换掉他身上的那件,南荣锋又看了看沈婵儿的睡颜,脱掉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换上了阿满手里那件,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去。 “将军请息怒,属下并不知夫人能找到方法将信送出去,是属下的无能。” 这两人回宴会场地路上,阿满一路跟在南荣锋身后连声请罪,南荣锋的表情并无特别的,只是简单的道。 “宴会之后叫一泓来见我。” 阿满叹口气,他也猜到是一泓帮沈婵儿传递了信,沈府与沈府六小姐断绝关系的消息一直被七将军封锁的很好,直到现在夫人也没有受到侵扰,若是因为一泓的一时心软,恐怕会酿成大错。 宴会因为将军的兴趣缺缺,提早结束了,一泓准时出现在南荣锋面前,当即跪地请罪道。 “是属下的错,不该将沈府三姨太的信交给夫人。” 南荣锋低垂着眼睑,整个大厅的酒菜还没有扯掉,满地一片狼藉,因为将军要处理事情,下人们都等在门外,不敢靠近一步。 南荣锋冷冷的道:“既然犯了错,就要改正才对,从现在开始,你负责缓和夫人与沈府的关系,如果做不好,我觉得一泓还是比较适合江湖上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一泓的眼眉动了动,低身道:“属下定完成任务。” 南荣锋瞟了他一眼,起身走出了大厅,下人们才得以走进大厅去打扫,入眼便看到一泓侍卫呆立在原地,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婵儿借着酒的劲头,终于沉沉的睡了一觉,但是酒劲一过,很多噩梦又涌了进来,原来那一幕是真的:她走进沈府的大门,想要走到父母的身边去,却听到沈将军大喝一声:从此沈府再无六小姐! 从此沈府再无六小姐!再无,六小姐。 “婵儿,醒醒,该醒了。” 她的双肩被人抱起来,轻轻的摇晃,将脸上一片水滴摇散下来,滚热,却又冰冰凉。 她顿时从混沌世界清醒过来,无力的睁开眼睛,忽然又皱起眉头,头上疼的厉害,这就是宿醉的后果? 她抬起眼睛,正好看到南荣锋在自己的头上看着自己,她的上半身躺在他的腿上,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微凉。 沈婵儿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水,明白刚刚定是流下泪来,南荣锋叫醒了她,他今天没有问她做了什么梦,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哪里也没去。 她稍稍抬起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笑,给她力量,她却哭,自此一生,她就只有他,如果他以后抛弃她,她将会万劫不复。 “这是我在永定山上采的花,我给你戴起来。” 南荣锋说着话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支花,沈婵儿看过去,一支虬须盘绕在枝条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沈婵儿一直不出声,她已经没有力气出声,她也担心一旦自己出声,便会忍不住哭出声音,欲语凝噎。 南荣锋轻轻将花枝插在她的头上,一股清幽的味道淡淡的飘进鼻子,馥郁清香,沈婵儿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忽然摸到花枝上另一件东西,花枝盘绕在一根簪子上,插在了她头上,而那个簪子冰凉的触感,她再熟悉不过,她禁不住眼泪的重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他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行动告诉她,她还有他,他再一次将那根婆母留下的簪子戴在了她头上,他想告诉她什么,不用说,她便已经明了。 因为这个消息,沈婵儿不再纠结于高刘两人的事情,沈府既然已经是过去,那么它所代表的一切都将是过去,随风飘散。 幸福再美好,世人都知它很短暂,经过了半个月的漫长行军,沈婵儿的双脚终于落在了京城的土地上,她望着马车外的城门楼铁蒺藜,忽然感慨起来。 南关生活,就此结束了,而她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南荣锋带着一队人马转道直接去了皇宫复命,沈婵儿的马车跟着南荣府的家将穿过阔别已久的街道,直达南荣府的大门口。 南荣锋今儿回府的消息早就传进了京城,南荣锋担心吵闹了沈婵儿,便让车队避开了主要迎军街道,从背街绕到了南荣府。 她还没有下车,便听到车外面幼柳的声音,她心里一热,眼圈微热。她下车来,顿时一大家子女眷迎了上来,将她围在中间,让沈婵儿恍惚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七弟早就来信说你也要到,这不,我们几个老早就出来了。” “说的也是,怎么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娘家去了?还把孩子……哎……不提也罢。” “对对对,咱们不提不提,今儿咱们就给七弟妹接风洗尘。” 沈婵儿笑着应和这些人的热情,不管是真是假,大宅院里的女人整日无所事事,这件事恐怕已经算是一年中的几件大事之一了,她被簇拥着走进院子,来到了自己的院子。 折腾了一下午,这些女眷们才陆陆续续离开了院子。外面来信儿说,七将军被皇上留在宫里开庆功宴,晚些回来。 沈婵儿看了看天色,再晚些可能就要到半夜去,想着去睡觉,但是可能忽然又换了床,有些睡不着,便歪在贵妃椅上看书,顺便等着南荣锋回来。 果然到了半夜,门外有人来轻轻敲门,原是小幽。小幽现在见到沈婵儿有些惶恐,上次那件事情沈婵儿已经得到证实,对于小幽这个丫头,她并没有过多的意见。 小幽见沈婵儿从上到下打量她,结巴了两句道:“夫……夫人,四少夫人说李妈被沈府留了下来,便叫奴婢过来帮帮手。” 沈婵儿简单的嗯了一声,借着月色,看着门外的景物,基本上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门口的那只鱼缸换成了青漆,听幼柳说,是上次黑衣人与南荣锋打斗,原来那口鱼缸被打碎了。 她问道:“何事?” 小幽赶紧道:“侍卫传来消息,七爷已经快到门口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转身去拿了件衣服,幼柳赶紧帮她穿上,三人朝门口走去。 走到了门口,两个丫头也是好久不见七少爷,心情无比激动,快速上前两步去迎接,幼柳更是夸张,一脸的笑意。 “七爷可算是回……” 话刚说到这,她便戛然而止,有些愣然,只见七爷下了马车之后,从马车里又伸出一只手来,扶在七爷的手上,迈出了包金软缎小脚。 露脸一看,众人都是一愣,赫然出现的是周娉婷周小姐。 第94章 情敌两枚 沈婵儿看着走下马车的这两个人,有些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也不好问,只是上前打招呼道。 “周小姐,好久不见。” 周娉婷妩媚的笑了笑,走到沈婵儿身前行礼,沈婵儿直着身子受了她这一礼,但是觉得颇为刺眼,她的姿势虽然很规矩,但是这个位置,这套衣服,都让沈婵儿想到了她与周娉婷的第一次撕破脸,周娉婷行以姐妹之礼,她一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这一幕代表了什么? 沈婵儿扬起嘴角,她来示威来了。 她笑了一声扶起她:“周小姐不必多礼,天色太晚,就请在府中将就一晚,明儿周小姐自便。” 沈婵儿说话从来不远不近,周娉婷似乎也不在意,瞅了南荣锋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情谊,沈婵儿眉峰稍稍蹙在了一起,一眨眼便已经寻不见。 周娉婷转头对沈婵儿道:“多谢七少夫人的邀请,那娉婷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婵儿不理会她的笑容,点头示意,吩咐道:“幼柳,给周小姐安排房间。” “是。” 幼柳瞅了眼南荣锋,又瞅了眼沈婵儿,眼神中满是无奈,才转身走到周娉婷身边,行礼道。 “请周小姐随我来。” 周娉婷婀娜地转身瞅了眼面对面的夫妻俩,瞅见沈婵儿平静如水的表情,她忽然笑起来,巧笑两声拿出手帕扇了扇额头上细细的汗,才跟着幼柳朝门里走去。 南荣锋看了眼沈婵儿,负手向前走去,沈婵儿咬紧了牙,跟在他身后走进院子。 幼柳做事得当很多,将周娉婷安排在距离主卧很近的地方,但是中间偏偏隔了一道墙,如果周娉婷向走过来,还要绕一大圈子。 沈婵儿看幼柳将周娉婷引向那边,当即险些失笑出来,南荣锋当然也看得出来,只是淡然的瞅了眼幼柳,便推门走进了主卧。 小幽将两人安顿好之后,躬身退了出去,屋里静悄悄一片,沈婵儿转身看了眼南荣锋,他似乎并没有想说什么,她也不打算问,转身躺在了床上,南荣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摊开桌子上阿满上午送进来的纸卷,眼睛落在上面就没抬起来过。 “晚宴之后太晚,太后嘱咐我照顾周小姐,只能接到府里来了。” 南荣锋的声音出来传来,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因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并不想纠结这件事,简单的嗯了一声,便想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南荣锋走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扳过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色啧啧两声。 沈婵儿被吓了一跳,瞅着他道:“干什么?” 南荣锋挑挑眉,四处闻了闻,道:“醋酸味道怎么这么浓?” 沈婵儿知道他是在调侃她,白了他一眼,转过身道。 “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跟我说了?” 南荣锋站在身后很久,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也来了火气,冷哼一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听到哐的一声巨响,沈婵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被子蒙在头上,独自生起闷气来。 翌日一大早,沈婵儿便被幼柳叫了起来,若是平日幼柳一定会等沈婵儿自然醒,今日不知出了何事。 果然,幼柳一边给沈婵儿穿衣打扮一边道。 “小姐,府里又来了位表小姐,听大夫人的意思,像是奔着七爷而来。” 沈婵儿心里笑了一声,转头问她:“大夫人的意思?” 幼柳嗯了一声补充道:“吉庆小姐是大夫人的侄女。” 沈婵儿沉思起来,大夫人本名吉盈,吉氏又是湘南一代的名门望族,吉庆小姐来南荣锋该不会住一段日子便回去,看来确实来头不小。 “小姐?小姐要用餐么?” 沈婵儿不想庸人自扰,便坐了下来吩咐开饭,昨晚南荣锋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今日也没见,但是他总是这样,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太惊奇。 吃过早饭,大院来人道,请七少夫人过去热闹热闹,府里来客人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换了件便服跟着丫头朝大院走去。还没有走进大院的月门,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沈婵儿定了定神,不知这位吉庆小姐是何方神圣,在她的印象里,沈府里的内眷很少有这样心齐的时候,因为同一件事竟然笑的这样开怀。 她在门口整理了下心情,施施然向前一步,走进了门槛,先躬身请安道。 “婵儿给各位长辈请安。” 说完,她抬起身来,目光淡然的落在正前方站在奶奶身边的少女,长相娇憨机灵,尖尖的下巴,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一双黑珍珠,嵌在晶莹剔透的软白玉上,与大夫人的丹凤眼相差甚远,想必长相偏向母亲。 少女同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跟沈婵儿的入水目光相比,吉庆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挑衅,一抬眼一落眉已是寒光点点。在吉庆的眼中,款款走进来的这位可不是一般角色,不仅是七爷正牌嫡夫人,而且听说七爷可是很宝贝这位美貌夫人,更是当今太后金口玉言亲认下的干女儿,封为念果公主,光是这两个名号,就比她高出一截。 沈婵儿的出现像是打断了场上的欢闹,大夫人赶紧站起来,笑着拉起沈婵儿对吉庆道。 “小庆快过来叫七嫂,这么没大没小。” 能看得出来吉庆是个激灵的,当即撅了撅拍着手惊叫道。 “姑姑,我被七嫂的美貌震慑住了,竟然都忘记了这码子事情,七嫂不要见怪才好。” 还没等沈婵儿说话,其他人又被吉庆逗的捧腹大笑,奶奶像是喜欢极了吉庆,搂着她的小腰瞅着她的眉眼道。 “你这个活宝啊,小时候就调皮,长大了还是没有长进。” 吉庆调皮的撒娇道:“老太君还总说少一个小庆这样的女儿呢,现在就嫌弃小庆吵闹了,哎呀哎呀……真是变了天呐……”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沈婵儿安静的坐在一边,微笑不语,她发现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有这位吉庆小姐,时不时的看过来一眼,这更凸显了出来,沈婵儿的目光落在吉庆身上,心中隐隐沉下去。 说笑了有一会儿,下面有人来报告说:“七少爷回来了,说是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沈婵儿竟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眼角瞟向吉庆,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但是很快就恢复到刚才的眉眼弯弯。 沈婵儿起身道:“几位夫人先聊着,婵儿回去看看七爷。” 她刚要动,吉庆便道:“七嫂干嘛急着走,这屋子里小庆只与七嫂不熟识,小庆想认识七嫂好久了呢。” 沈婵儿微微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下面的人开口道。 “请诸位主子恕罪,是七爷寻七少夫人回去。” 沈婵儿回身行了一礼,又施施然走了出来,被风一吹,她才发现外面的空气原来很好,她能感觉出来,吉庆是有备而来,而且她与整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琢磨了一路,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刚走进屋里,迎面就被人扯进了屋里,双手被死命的摁在墙上,沈婵儿来不及惊叫,瞪着眼前的南荣锋,搞不明白他脸上的怒气是哪里来的。 南荣锋咬着牙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以后不许接近吉庆。” 沈婵儿皱起眉头,瞅着他道:“你掐疼我了。” 南荣锋并没想松开她,沈婵儿也知道越是挣扎他越是不会松手,只能挺在原地,瞅着他的眼睛道。 “我还能吃了她?” 南荣锋一愣,像是搞不清楚沈婵儿说什么,沈婵儿本来以为南荣锋本是对吉庆有意思,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难道是他们三人之前有过瓜葛?在她没来之前?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咬着下唇,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第95章 陈年旧事 南荣锋忽然松开她的手腕,转过身去,沈婵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想要碰触他,但是手指还没有挨上他的肩膀,他已经抬步走出了门外。 沈婵儿心里有个疙瘩,失神的坐在床边,心里忽然又慌了起来,很快的站起来跑到梳妆台边去找那个盒子,南荣锋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她打开机关,那只荷包还静静的躺在里面,而南荣锋的那只盒子里藏着他与沈府六小姐的过往,她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们三人之间还会有纠缠不清的关系。 想到这,沈婵儿静静的将盒子合上,叫来幼柳,道。 “去把八少爷的乳娘叫来。” 幼柳走之后,沈婵儿便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着两个问题,若是南荣锋与吉庆有前缘怎么办?还有第二种情况,若是吉庆与以前的沈府六小姐有仇恨又怎么办? 她还没有捋顺中间的瓜葛,便听到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七少夫人。” 沈婵儿收拾起情绪,转过身看着门口,道:“进来吧。” 乳娘进门来拘谨的站在门口不远处,双手握在身前,低头而立,沈婵儿轻笑一声,道。 “乳娘过来坐,我有些事情想向乳娘打听呢。” 如今再次见到八少爷的乳娘,已是时隔八年,这个女人从一个水灵灵的少妇变成了表情麻木的妇人,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时间不等人。 乳娘稍稍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眼神中有一种羡慕的神情一闪而过,当初她见到这位七少夫人之时,七少夫人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娃,现如今出落的这般明艳照人,她也不得不承认时间的伟大。 看到沈婵儿和气的笑容,乳娘才敢走过来坐下,但也是半身而坐,十分的拘谨,沈婵儿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乳娘跟在五姨太身边多久了?” 乳娘赶紧双手接过沈婵儿的茶杯,低头道:“二十几年了吧,记不清了。” 沈婵儿微微笑了笑:“嗯,够了。” 乳娘毕竟在这危机四伏的南荣府生活了大半辈子,对于主子们的一言一行颇有灵敏度,沈婵儿说出这句话,乳娘当即便抬起眼睛瞅着沈婵儿,看沈婵儿向她瞅过来,又赶紧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抿茶。 沈婵儿想了想道:“八少爷已经去山上学武,你院子里想来也无什么人,今儿晚上便搬到这里来吧,我去跟大夫人说。” 乳娘没想到沈婵儿会说出这件事,这对于她来说不亚于天降惊喜,自从五姨太走后,她这个五姨太的陪嫁丫头便失去了所有依靠,含辛茹苦的将八少爷养大,还有八少爷护着她,可如今八少爷已经上山习武,那个院子里就再无她的立锥之地,本来想着来寻七少夫人求助,但是想来自己没什么用处,也张不开这个嘴,今儿听到七少夫人主动说起这件事,乳娘当即红了眼圈。 乳娘轻轻放下茶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啜泣起来,说不出感恩的话,更诉不出苦来。 沈婵儿叹口气,起身扶起她,轻声道:“这些年让乳娘受苦了。” 乳娘摇摇头,含泪道:“七少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老奴在南荣府二十几年,很多事情比一些主子都看的明白。” 沈婵儿点点头笑道:“我要的就是你这个懂话的。” 乳娘早就听出沈婵儿是有事情想问她,而且这些事情可能还是南荣府内的秘辛,既然现在她已经是七少夫人院子里的人,当然万事以主子为先。 整个一下午,沈婵儿的房门紧闭,只有幼柳进进出出,小幽都无法进去,现在小幽也学的很乖,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一律不来参与,这让沈婵儿很欣慰,但是也没有掉以轻心。 夜晚到来,从七少夫人房间走出来一个人,跟在幼柳身边去了八少爷的院子,在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搬走自己的行李,住进了七将军的院子,现如今这个院子可是整个南荣府的金贵之地,下人们都想往这里挤,但是能进来的寥寥无几,七少夫人的性子很冷,没有几人能进入她的法眼。 南荣锋醉醺醺的走到院子里,阿满赶紧扶住他,低声道。 “主子爷,这边走。” 南荣锋勉强睁开醉眼,瞅了瞅阿满手指的方向,忽然冷笑一声道。 “今儿爷不睡那里,去书房。”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这夫妻两人向来如此,相互爱的死去活来,却偏偏不想让对方让自己好过,何必呢?但是他明白,七爷与沈府六小姐之间,一定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过去。 阿满应了一声,扶着南荣锋朝书房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发现里面亮着灯,阿满眉头一立,目视着门口的两个守卫。 守卫们都是苦不堪言,似乎不敢出声,只是双双看向沈婵儿房间的方向。 阿满瞅了瞅那个房间,果然没有亮灯,他正在张望,南荣锋吆喝到。 “干嘛不动弹,你等着爷扶你走进去呢?” 阿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在夫人在书房里,这两人见面又会发生什么?他叹口气,扶着南荣锋道。 “主子莫急,开门吧。” 两个守卫如释重负的双双推开门,南荣锋单手挂在阿满的脖子上出现在门口,屋里亮着灯,南荣锋眯着眼睛朝里面看去,浑身一僵,浑身定在原地,阿满放下他的胳膊,拱手道。 “将军早些歇着。” 说完,便跟旁边的两个守卫使了个眼色,两个守卫跟着阿满快步走出了书房的院子,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四目相对的人。 夜晚的风吹动南荣锋的衣襟,吹来一阵阵酒气,他立在月光下,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斜斜的铺在右后方,他的表情十分呆滞,这还是沈婵儿第一次在南荣锋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但是一眨眼,他便是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晃晃悠悠的走进房门,走到桌子边,低头瞅着眼前的沈婵儿。 她满脸的泪痕,目光凄婉,怨天怨地怨君,世事难料,让人没办法接受又不得不感叹天意弄人。 南荣锋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到桌子上的画纸上,摊了一桌子,边上还放着那个盒子,以前放在这里面的休书他早就拿了出来,现在展现在沈婵儿面前的,就只有那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和那块泛了黄的冰糖。 他慢慢抬起手,一张一张,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些画纸,似是眼前的这些东西是一辈子的珍宝,沈婵儿的泪水砸了下来,噼啪,噼啪,砸在紫金花桌布上,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 南荣锋的手顿在空中,淡然道:“你既是故事里的主角,有何好哭的。” 沈婵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似乎这个身体里有泪水让她流出来,似乎是沈府六小姐想让她代表她哭出来,似乎是她现在已经与当初的沈府六小姐融为一体,因为她们拥有同一副身体,爱着同一个男人。 她道:“但结局却是你设定的,为何,为何不告诉我?” 南荣锋失笑一声,似乎没什么好解释的,收拾起那些画稿,打算出门去,沈婵儿猛的站起来,生生忍下冲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因为两个人都觉得自己不是矫情的人。 沈婵儿死死的捏着手指,攥紧桌布,甚至将桌布攥出了褶皱,她瞅着他的背影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南荣锋顿住全身,却没有转过来,直直的看着门外的夜风过处微微颤动的树梢,眼睛渐渐眯起来,似乎还有些醉意,但是他本身有那么一种能力,可以将醉意渐渐消散开去。 第96章 遭遇陷害 沈婵儿瞅着他,不断的落眼泪,不禁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抹去眼泪,开口道。 “九年前,就在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定亲之日,来了位表小姐,将聘礼中的玉簪拿走戴在自己头上,被男孩发现,与之争抢,两人拉扯之际,被女孩撞见,因为男孩的不解释,女孩那时说出一句话:这辈子,我绝不会嫁给你,至死方休。” 讲到这,沈婵儿已经讲不下去,原来这才是那个故事的完整版,沈府六小姐至死也不知道原来她错怪了南荣锋,原来她伤错了心,原来她不该因为这个而死,原来……沈婵儿突然哭出声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她只是伤心,原来,原来她本不该来到这,因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她才是那个无耻的第三者。 南荣锋将最后一张纸拿出来,目光淡淡的落在那上面的娟秀的字体上:这辈子,我绝不会嫁给你,至死方休。 沈婵儿很想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不解释,就让这二人的缘分就此错过,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堵着一块硬物,怎样都张不开这个嘴,剩余的力气只够她喃喃一句。 “为什么……” 南荣锋忽然如清风般笑了一声,将那些画稿放下,背对着她道。 “这只是过去,何必纠缠,现在你仍是我南荣锋的妻。” 沈婵儿张了张嘴,忽然冷笑一声,她是吗?她不是! 她接连三声冷笑,走出门去,南荣锋并没有追上来,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月色之中。 当天晚上,院子里静的出奇,似乎能感觉到院子里两位主子的沉痛,一阵阵夜风吹过,吹动树梢的声音沙沙作响,天空阴森一片,无一颗星子,眼瞅着明日便是阴天。 翌日一早,果然噼里啪啦下起大雨来,北方的雨水很爽快,说砸就砸了下来,不给旁人留下一丝躲避的机会,幼柳高举着双手,快步跑进来,竟然已经浇了个半身湿。 幼柳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水珠一边对沈婵儿道:“主子,周小姐又来了,今儿已经是七天以来第三次来府上了。” 沈婵儿放下手里的印信,上次与九亲王在南关一别,到现在也不曾见面,她又转头看向另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她那日一气之下与九亲王割袍断义的衣角,想到这她不禁笑出声,真是捉摸不透九亲王的性子,君临天下之时那般威风凛凛,青山寺的苏小九又那般厚着脸皮,她还记得当日九亲王的随从送来这方衣角时说的话。 “我家王爷叫属下带来话,此乃苏小九苏公子送与七少夫人的礼物。” 看她失神,幼柳又重复了走到她身前,轻声叫一声:“小姐。” 沈婵儿忽然回过神来,抬头瞅着她,问。 “何事?” 幼柳叹口气,跺跺脚道:“我的小姐啊!人家都摆明了自己的的目的了,就只有您还后知后觉,周小姐又来了。” 沈婵儿这才回想起周娉婷来,这段日子她隔三差五的就往府里跑,而且赶巧的是,她来的时候南荣锋肯定在府里,她不是看不出周娉婷的意思,只是懒得对待,南荣锋不是那种拼命抓就能抓住的人,若是他对自己无意,就算她去争去抢,也无用。 她想了想起身道:“她若是来院子里,便说我在休息。” 幼柳瞪圆了眼睛,小姐这样做不是明摆着将那个周小姐往七爷那里推嘛!她干着急也说不上话,也只能作罢,悻悻然的撑了把伞走出门去。 沈婵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凭窗而望,外面的雨水如一道密密的珠帘拦在眼前,将窗外的水汽隔在外面,一花一草浸透在水里,犹如清洗过一样,驱走秋阳的炙热,北方的秋日过的很快,应该转眼就要入冬,又是一年。 她静静的想,眼睛随意而动,忽然落在一盆植物上一动不动。 白兰?窗台上怎么会放着白兰?谁放上去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抬手摸在白兰的叶子上,似乎好久都没见到郑白羽了,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过往的故人一个又一个的涌进脑海。 “哎呦呦……美人思念,鄙人深感荣幸。”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线涌进耳朵,沈婵儿勾起嘴角,这个腔调这个语气,真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她扬起笑脸转过身,还没看清眼前人,眼前猛然一黑,浑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她心中一紧,刚刚的警惕性猛然提高,却也抵不住黑暗的侵蚀,直到完全失去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头上一阵眩晕,太阳穴突突猛跳,沈婵儿吃力的睁开眼睛,稍微动了动脑袋,冷不防吸了一口凉气,头上宿醉一般的疼。 她勉强支撑自己起来,右手刚刚落在床上,忽然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浑身一激灵,立马朝身边看去,这一看不啻于晴天霹雳,一声尖叫还没有冲出口,便已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和热度,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 同样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郑白羽似乎被她吵醒,抬手拍在额头上,很疼的模样,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立时便看到浑身无力缩在床角的沈婵儿,当即吓的弹坐起来,两步蹿到地上,赤脚站在地摊上。 “这……这……怎么回事……” 沈婵儿堪堪回过神来,两人的外衣都被人扒了下去,扔在地上,只穿着白色里衣,这个样子被人看到,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勉强开口道:“你快走。” 郑白羽着实有一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他懊恼地猛然一掌拍在床沿上,整个床传出吱嘎吱嘎的哀鸣。 沈婵儿绝望的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低声道:“快走。” 郑白羽反应灵敏,抓起地上的衣服便要去推窗子,却发现窗子被人锁死,当即便傻了眼。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幼柳的声音,眼瞅着就要走到门口,未进门先张嘴叫道。 “夫人,周小姐与吉庆小姐过来了。” 三人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便听到屋里传出沈婵儿的声音。 “进来吧。” 幼柳轻轻推开门,三人进到屋子里来,入眼看到沈婵儿在穿外衣,床幔朦朦胧胧遮在眼前,叫人看不清里面人的动作。 幼柳走上前去,将床幔拉起来,沈婵儿已经穿好外衣走下床来,笑着对两人道。 “周小姐与表小姐一起过来,还真是稀客。” 吉庆是个脱跳的性子,进了门先环顾一圈,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道。 “早就听说七嫂子是个精致的女人,果真不假呦。” 沈婵儿失笑一声:“过奖了,都是些常见的玩意。” 周娉婷笑道:“表小姐嘴巴会讨人喜欢,娉婷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吉庆转了转眼睛,瞅着周娉婷笑道:“周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这般刻薄,书香门第也不过如此呢。” 沈婵儿淡然的看着这两人相互挤兑,心中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看似这两人不像是来捉奸的,到底是谁要陷害她与郑白羽?那盆白兰到底是谁摆上去的? 现在应该装作顺其自然还是应该早些支开两人?这两人的其中一个会不会是幕后主使?沈婵儿一边听着两人的话,一边心里琢磨,但是到底要如何支开两人,又没有好的说辞,这一想又急出了一身冷汗。 周娉婷不欲与吉庆计较,看了眼沈婵儿,道。 “七少夫人不舒服?” 沈婵儿回神,微笑道:“刚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无事,你们聊,我去叫幼柳吩咐茶来。” 沈婵儿刚刚迈出步去,只见从眼前慢慢飘下一方丝帕,就在三个女人的中间,缓缓落在地上,周娉婷与吉庆两人本能的向上看去,沈婵儿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切都空了,消失了。 第97章 临危受审 一阵天旋地转,沈婵儿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单手抬起来扶在额头上,这一阵阵的头疼搅的她心绪不宁。 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没见过的老嬷嬷,冷着脸子递给她一碗水,转身又去干自己的活计去了,沈婵儿勉强支撑起上身,瞅着她的背影问道。 “幼柳呢?叫幼柳过来。” 沈婵儿瞅了眼那只脏兮兮的水碗,轻轻皱起眉头,咽不下去。 老嬷嬷一边在门口择菜一边爱理不理的道:“夫人还是消停些吧,幼柳不在院子里。” 沈婵儿紧紧咬了咬牙,回身倒在床上,水碗哗的一声摔在地上,洒在地摊上,润出一滩污渍。 嬷嬷听到声音,颠着小脚跑进来,半是数落半是自言自语的道。 “这是干什么,又给我找事做,干出那种事情来还不知道安分些。” 沈婵儿忽然冷笑一声,转身瞅着那个嬷嬷,目光中满是凌厉的清冷。 “你叫什么?” 嬷嬷抬起头来瞅了眼沈婵儿,眼神开始飘忽,这些都是南荣府里的老嬷嬷,遇事比猴子还精,现在七爷还没回来,七少夫人那些事情被搁置下来,这事说到底还要听七爷一句话,谁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万一这位主子又东山再起,她岂不是就撞在了刀口上? 嬷嬷想到这收拾起水碗,眼睛瞟了眼沈婵儿,转身匆匆走出门去。 沈婵儿深吸口气,又躺了回来,开始捋顺脑子里如一团乱麻的思路。 郑白羽的那方丝帕飘下来之时,她便知道一切都完了,不管要陷害她与郑白羽的人是谁,她不得不说,这人的心狠手辣让人措手不及,恐怕就连南荣锋都要与之较量一番。 现在幼柳和小幽已经被打了板子关在柴房,虽说郑白羽不会对这件事不负责任,南荣府也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但是这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当头一浪,拍打在海岩上便很难再站起来。 她转头看着门外的枯木,她已经被强行搬出了本来的院子,这里偏僻的厉害,过了晌午,阳光便已经偏移开,晚上会冷的不行,她想到这支起上身,自己动手从柜子里掏出一床老旧的被子,放在床上,现在已是入了深秋。 夕阳已经寻不见,沈婵儿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着院子当中那颗枯木,已经看不出当初繁华茂盛的痕迹,只有几根枝干如群魔乱舞一般,张牙舞爪的伸向灰色的天空,灰暗的乌云从树后滚滚而来,沈婵儿静静的想,若是这场雨下来,是滂沱大雨,还是雨夹雪? 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雨夹雪,这是今年深秋第一场雨夹雪,因为屋子里冷的彻骨,沈婵儿裹紧了被子,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心中叨念着可不能病倒,这种时候生病可是致命的。 忽然传来窗子的响动,沈婵儿回过身去,以为是大风将窗子刮开,却没想到窗口站着一个人影,暗黑色的身影印在夜空中任凭狂风吹动他的斗篷,猎猎作响,沈婵儿双脚落地走下床来,那人也转身将窗子关上,走进屋子里来。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人影走到月光处,单膝跪地,躬身道。 “夫人,您受苦了。” 沈婵儿淡然的瞅着他,静静的道:“无事,将军在何处。” 一泓站起身,瞅着沈婵儿道:“将军还在城外无法回来,但是将军已经部署开,只是委屈夫人要再受些苦头,过几日将军一定将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沈婵儿点点头,心中怅然,这种时候南荣锋不在身边,她在南荣府里的生活会如履薄冰,说不定奶奶一怒之下便将她沉塘,想到那一潭乌黑的湖水,沈婵儿浑身一阵冰冷,如浸泡在寒冬的深潭中一般,没办法感觉一丝温暖。 她咬了咬牙道:“夫人,将军带话来,这种时候夫人您越是受尽委屈,日后越能给那人致命一击,这是将军叫属下带给夫人的药膏,受伤之后当日涂抹,晚上结痂,翌日愈合,还请夫人保重。” 沈婵儿深吸口气,伸手接下那个青花瓷瓶,小小的药瓶如有千斤重,让她捏也捏不住,手心满满全是汗,她感觉自己与南荣锋也如这个瓷瓶一般,被人死死的捏在手里,苦苦挣扎。 看她失神,一泓忽然怅然道:“夫人,若是受不住这种委屈,便把小少爷接回来吧,有他在……” “不可。” 沈婵儿断然拒绝了一泓的建议,抬起头瞅着他,问道。 “是七爷让你这样说的?” 一泓赶紧道:“七爷至今并不知有小少爷的存在。” 沈婵儿失笑一声摇摇头:“他恐怕早就知晓,只是他与我有着一般打算,这个孩子养在南荣府外,定会长命百岁。” 一泓只能同意的点点头,同情的看了眼沈婵儿,瞬间便收敛起脸上的神情,公事公办的道。 “现在外面的情况很复杂,这件事情恐怕牵扯过多,甚至牵扯到了朝廷,郑公子虽然解释了误会,但是南荣族里人却也要调查一番,但是调查却总会遇到重重阻碍,无法还夫人一个清白,只要夫人拖住一段时间,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一泓担心沈婵儿扛不住这种打击,不断的给她打气,沈婵儿心里跳的厉害,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朝廷?她的身边什么时候有朝廷的人了? 一泓最后叹口气,抖开斗篷扣在双肘上,拱手道:“夫人,保重。” 说完,便扬起斗篷消失在雨夜中,如一抹青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沈婵儿出神的看着那一抹痕迹,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若是她也能这样上天入地,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牵绊?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杂乱的脚步声,沈婵儿还在失神的看着窗外,只听“哐”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身后哗啦啦进来一群人,当头的嬷嬷开口道。 “七少夫人,老祖宗有请。” 沈婵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如没有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般,嬷嬷一愣,紧接着给身边的两个小厮使个眼色,两个小厮当即走过来欲押着沈婵儿的双臂,一个小厮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胳膊,只觉得眼前一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沈婵儿扬手给了那个小厮一巴掌,这一巴掌就像带着万分怒火,响声穿透雨帘,刺向长空。 她如一只燃着熊熊战斗火焰的女神一般立在这些人面前,谁都不敢再过来,那个嬷嬷愣了又愣,终于不敢与沈婵儿的眼神相对抗,做出请的动作,道。 “七少夫人,请。” 沈婵儿慢悠悠的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在人群的夹道中走进门口的雨伞里,两边的侍卫快速跑到她的两侧,将她严密的夹在中间,就算插翅,也难飞。 南荣府的大堂里今日气氛十分凝重,似乎是外面雨夹雪滂沱的原因,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两侧,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坐在最中央的老太君手握龙头拐杖,那镶嵌在头龙上的红蓝宝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将整只雕龙衬托的栩栩如生,就像马上要从拐杖上飞跃出来一般。 奶奶轻轻皱着眉头,今天要置办这位身份十分棘手,再加上现在七爷在朝廷上的地位,置办不好就要惹出一场大祸,奶奶是饱经半世风霜的人,对什么都看的透彻,今儿这件事却让她眼前一团乱麻。 众人都在等那个清冷的身影出现,门口的丫头忽然转进来,站在门口低声道。 “七少夫人朝这边来了。” 整个场面上,连呼吸的的声音都消失了。 众人只见一个清秀的身影施施然行走在雨雾中,那如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风姿让人炫目,就算是被押解而来,也挺直了脊背,目光淡然如水,带着名门闺秀的风范,不像是来受审,更像是贵妇登堂入室。 沈婵儿款款站在了滴水檐下,顿了顿,目光如水一般落在屋里的一处,向前走了两步,撩起裙子,跨了进来。 第98章 针锋相对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她身上,却并没感觉到她身上的局促。 沈婵儿行礼道:“给诸位长辈请安。” 奶奶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她,这样的美人坯子在南荣府中,不知是福是祸,奶奶渐渐眯起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奶奶开口道:“婵儿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当今念果公主的身份足以让我南荣府无权动你一根寒毛,但是就算这件事闹到宫里去,老身相信太后也会支持老身的决定。” 沈婵儿挺直了脊背,点头算是行礼,淡然笑道:“任凭奶奶处置。” 奶奶仰身靠在椅子上,双手握在拐杖上,像是很累了,闭上眼睛慵懒的道。 “大媳妇,这是你们后院的事情,你来处理吧。” 大夫人吉氏忽然被点名,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跳,但是毕竟在南荣府里熬了这么久,二十年熬成婆,但是因为有奶奶在,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一直挂着虚衔,今日终于让她崭露头角,大夫人当然不会错过。 大夫人站起身,瞅着沈婵儿问道:“郑公子解释说你们二人是被人陷害,七妇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是被陷害?” 沈婵儿失笑一声道:“就算被陷害又怎样?女人的清誉就是命,我的清誉没了,调查出结果有何意义?” “你……” 大夫人没想到沈婵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有些气愤,瞅着沈婵儿,皱眉训斥道。 “女人的清誉是很重要,但是若是被人陷害,还可以从轻发落,你这般抵触,是何目的?难道你想认了通奸罪名?” 沈婵儿转了转眉眼,笑答:“若是我知道证据可以证明我是被陷害,那么我就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察觉到,大夫人这般问话,岂不是让我无从答起?大夫人又是何目的?” 大夫人的脸色已经开始一阵青一阵白,她在自己的婆婆面前第一次发号施令,却碰了个这样不长脸的,这涉及到以后她在婆婆面前的地位,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能不能留给她,还是悬在空中,今日沈婵儿这般不给她留余地,可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当即爆发出怒火,吼道。 “你个不长脸的东西,给我跪下!” 沈婵儿冷冷的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一动不动,按照规矩,她身为公主,不用给平民下跪。似乎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场子上尴尬到了极点,奶奶传出一声叹息,摇了摇头,大夫人的脸色当即红了脖子,怒不可遏的道。 “来人!去把她的两个丫头绑来,这件事一定要问个清楚!” 沈婵儿还是一动不动,大夫人的话音刚落不久,幼柳和小幽就被人扔在了地上,只穿着淡薄的里衣,雪白的衣服上已满是血迹,两人也是直不起身来。 大夫人看到这两人的惨状,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沈婵儿,却没想到后者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眼睛淡淡的落在地上,就像是被打成这样的两个人不是常随在她身边的丫头一般。 大夫人问道:“你们两人再将昨天的事情描述一遍,如有遗漏,格杀勿论。” 幼柳瞅了沈婵儿一眼,咬着牙道:“奴婢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我们小姐与郑公子,确实是被冤枉,如果大夫人一定要奴婢说出什么的话,奴婢只能道,就算要奴婢去死,奴婢也要说我家小姐是清白的。” 幼柳有气无力的说完,已经消失了意识,彻底的晕了过去,沈婵儿的眉峰如蜻蜓点水一般动了动,但在众人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夫人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小幽,笑道:“你呢?” 小幽的伤势看似比幼柳轻一些,跪在地上哭求道。 “求大夫人饶了我家小姐,小幽可以用命保证,小姐是清白的,真的是清白的啊……大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郑公子救过七少夫人的命,郑公子与我家小姐确实是清白的。” 大夫人瞅着小幽道:“有恩于我南荣府,就不用负责任?” 小幽赶紧道:“郑公子一定会解释明白,还七少夫人一个清白。”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越是这样说越是火上浇油,郑白羽不惜堵上自己的名声来还沈婵儿一个清白,说他对沈婵儿没有什么,谁都不相信。 沈婵儿仍是淡淡的,奶奶终于直起上身来,叫了声大夫人。 “行了。” 大夫人双手拢在袖子里,听到奶奶的话,回身行一礼,又回头瞅了眼沈婵儿和小幽,施施然坐了回去。 奶奶瞅着沈婵儿道:“今日不打你,我南荣府后院此后便无法安宁,你可愿意?” 沈婵儿并没有抬头看奶奶,冷然道:“任凭奶奶惩罚。” 奶奶只觉得沈婵儿这种淡漠的表情十分的堵得慌,她皱起眉头,声音拔高了些,道。 “来啊,打。” 话音刚落,小幽连连向前爬了两步,挡在沈婵儿面前哭道。 “夫人身子弱,禁不住打啊,老祖宗开恩啊,这样做一定会与郑公子结下仇恨。” 小幽无心的话又加了一把火,奶奶目光凌厉的看向小幽,皮笑肉不笑的扯开嘴角,道。 “我南荣府还怕了他神医世家?” 小幽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眼瞅着门口的小厮进门来拉住沈婵儿,小幽忽然直起身子,目光坚定的道。 “如果一定要打,就打奴婢吧,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奶奶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闲闲的掀开盖子抿了抿上面的茶叶,满条死鱼的道。 “别急,一个也跑不了。” 沈婵儿仍是静静的,被小厮摁在椅子上,一张小脸轻轻的贴在椅子上,死命的扣紧衣角,手指扣出了青筋的颜色。 “先打丫头,让她知道知道多嘴的下场。” 小幽的目光顿时一惊,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抬头瞅着沈婵儿,被小厮拖到了另一个长凳上,一边被拖走一边还不忘高声说道。 “夫人莫怕,小幽不会让夫人受伤的,郑公子也不会让夫人受……”<cmreadtype='page-split'num='4'/> 说时迟那时快,板子当时就落了下来,只听小幽一声惨叫,说到一半的话就被叫声掩盖下去,沈婵儿静静的趴在长凳上,侧头看着小幽挨打,表情波澜不惊。 大夫人心中抽了一口冷气,七少夫人是个狼性子的人,这样的人留在南荣府,早晚是个祸患,还不如早除了早好,但是她挂着公主的名号,要动她一根汗毛还真是不易。 她一边听着小幽的惨叫一边琢磨着下一步,忽听奶奶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吓的她回过神来。 “给我打!” 大夫人一惊,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指在沈婵儿身上,沈婵儿身边的小厮立即举起厚重的枣木仗。 “啊!” 下一刻,沈婵儿只觉得腰腹之间传来“轰”的一下剧痛,疼的她眼冒金星,仅这一下就已经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理准备,她死死的抓着长凳,汗水倏的一下便出了满身。 但是奇怪的是疼痛就只来了一下,她失掉了浑身的力气,眼角瞟到了四周人的表情,只见所有人都看向她的身后,肃穆起来,连奶奶都站了起来,她因为眩晕,只剩下了一丁点的力气,昏迷中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金蟒麒麟袍子身影矗立在她眼前,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稳稳的抬住了落下来枣木仗,他身后跟着目露精光的精锐侍卫,他的目光灼灼的盯在她身上,紧紧皱着眉头,但只是一瞬间,便隐去了全部情绪,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感觉,这里都是南荣府。 第99章 敲山震虎 沈婵儿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在昏迷之前虚弱的念出一个人。 “九……亲王……” 九亲王的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皱,紧紧抠着那只厚重的枣木仗,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这个女人会不会如秋日枯叶一般,随风飘散了? 他的手指渐渐抠出了青筋的颜色,那个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 “九亲王。” 奶奶站起身朝九亲王行一礼,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行礼。 九亲王抓着枣木仗的手瞬间泄去了力道,松开,收回到背后,负手而立,再也没看沈婵儿一眼。 瞅了眼屋里的阵势,他淡笑着问道:“不知念果公主犯了何等大错,值得老太君这样大动干戈?” 奶奶握着龙头拐杖向前行了一步,站稳了才道。 “老身知晓念果公主身份尊贵,但是这涉及到我南荣府后院的家务事,老身不得不以儆效尤。” 九亲王转身瞅了眼屋里的人,点点头道:“果然是以儆效尤。” 说完话,他还没等奶奶再说话,便摆了摆手道。 “老太君大可不必,这件事本王已经听说了,本王相信郑公子并不是那种人,念果公主身份尊贵,又怎会干出那样有辱门没之事,依本王看,是老太君太过紧张了。” 九亲王这几句不软不硬的话说出来,老太君就算再有怒火,也发泄不出来,沈婵儿挂着念果公主的身份,如果没有九亲王在场,或许南荣府还可以与朝廷拼上一拼,但是当着九亲王的面,这个台阶还是要给朝廷留着的。 奶奶也只能道:“今儿是老身操之过急,这件事我南荣府一定会调查清楚,还念果公主一个清白。” 九亲王立马向前一步扶起行礼的老太君,笑道:“老太君可别这样拘礼,本王受之不起。” 奶奶顺着九亲王的力道直起了上身,并没有弯下去,朝九亲王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大夫人道。 “大媳妇,送念果公主回院子,好生照顾着。” 大夫人笼着袖子,低身行礼应了声是,便找了两个小厮抬来了软兜,将沈婵儿放进去,抬出了大院。 九亲王眼瞅着那个身影出了院子,转头笑道。 “本王这次来也并非重要的事情,只是念在念果公主的身份,前来说辞说辞,宫里可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 老太君点点头,认可的道:“这点九亲王尽可放心,蔽府也不会允许这件事情传出去。” 九亲王抚掌道:“那可好,今儿本王还特意带了些南边的雨前茶,请老太君共同品鉴。” 老太君本是一副富态的模样,此刻更是笑的如沐春风,摆摆手道。 “跟老身一个老婆子有何好品鉴的,还担心搅了王爷的雅兴呢。” 九亲王扶着老太君朝座位上走去,安顿好了老太君之后才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道。 “去把本王的雨前茶端来。” 九亲王出行的马车里都要背着暖炉,时刻为九亲王煮茶,今日也不例外,只要九亲王一句话,立马就会有新鲜的雨前茶端上来。 老太君端起秘色瓷茶杯来,抿了一口,入口润滑,清苦入喉,却在喉咙间存留久久的余香,久而不散,越发纯厚。 不禁赞叹一声:“好茶,这才是正宗的雨前茶。” 九亲王放下手里的茶杯,谦虚的笑道:“比起南荣府的香茗来还差一截呢。” 老太君放下茶杯盖子,目光从杯盖上挪到九亲王的脸上,后者正用杯盖拨动浮在水面上的细叶,老太君笑了笑,道。 “这茶也要看年头,有些茶是越老越有纯厚之感,而这雨前茶,却要喝个新鲜,但那经久不衰的品性来说,还要数那些老茶。” 九亲王将杯盖打开,喝了一小口,仔细的品了品,享受的点点头,然后才道。 “老太君所言极是,可是本王倒是觉得新鲜的才有个劲头,就如同人一般,年轻人总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而老一辈人或许稍显斗志不足。” 老太君保养很好的手指转动着茶杯,像是要摸清这秘色瓷上的纹路,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遗杯。这秘色瓷上何来纹路之说? 老太君笑道:“若无老一辈人的奠基,年轻人可还有生存之地?王爷可莫要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讲究我们老家伙呦。” 老太君最后一句话说的极是笑容可掬,让人看了十分讨喜,九亲王顿时如恍然大悟一般,猛然拍了一下脑门,笑道。 “瞧瞧本王这个记性,光顾着讲究这茶叶了,老太君不要介意才好。” 老太君笑道:“王爷说着玩,却也能让老身有一番品味,王爷莫要谦虚了。” 九亲王哈哈一笑,连连摇头,像是刚才的话着实乃玩笑话,老太君如当真没有介意,吩咐下人道。 “来啊,今儿与王爷共饮相谈甚欢,摆宴,老身要做东。” 九亲王赶紧起身道:“这怎么好意思,本王还有很多公务要做,且去瞧瞧念果公主,便回宫复命去了,老太君万万不要张罗。” 老太君见他欲走,也起身来,挽留道:“好不容易来蔽府,怎么能说走就走。” 九亲王告辞道:“着实公务缠身,还望老太君见谅,改日,改日本王一定登门讨酒吃。” 老太君见多留无意,只能道:“下次若是前来,一定留下用膳。” 九亲王笑道:“一定一定。” 说罢,便告辞而去。外面的大雨已经停歇,老太君目送着九亲王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月门的拐角,屋里的火光太过明亮,老太君的双目渐渐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 一直站在身边的洪艳走过来扶住老太君,送她去坐下,一边将刚才的冷茶换掉,一边道。 “老祖宗,九亲王这敲山震虎是何意?” 老太君眯了眯眼睛,端起刚刚换掉的茶,品了品香茗的味道,淡然道。 “朝廷可能要有行动,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动手,咱们府上可要做好准备。” 洪艳点点头,不敢多说,从九亲王刚才的话来分析,朝廷已经受够了被这些拥兵自重的军阀压迫,以前总是感觉当今圣上年岁太小,并不构成威胁,但是谁又能保证?就连几年前不露头角的七爷,如今也已经成长为南荣府的当红人物,世事难料,谁又能把握好方向? 九亲王走到沈婵儿的院子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刚刚的一场大雨冲走了乌云的覆盖,月光缓缓洒下来,照亮了地上的积水,地面上一片水洼一片青石板,显得明暗分明,借着月光看过去,一排排侍卫队踏着积水而过,踩破那清晰的月亮。 沈婵儿已经醒了过来,屋里的丫头全都换成了陌生人,虽说是不敢再给沈婵儿使脸色看,但是用起来不顺手,沈婵儿也懒得叫人来伺候,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她勉强撑起身子,走下地来,倒了杯水。 门外的丫头轻声道:“夫人,九亲王来了。” 沈婵儿的眼皮动了动,手里的动作并没有改变,一手拿着水壶,一手端着茶杯,靠着桌子而立。 门被推开,九亲王一眼便看到沈婵儿立在桌子边倒水,眉头皱了皱,负手走进门去,抬手拿住她手里的水壶,又拿下水杯,自己倒了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沈婵儿连看都没看九亲王一眼,扶着腰转身走向床去,吃力的躺下,还是疼的她咬紧牙关。 第100章 拨开迷雾 九亲王也是好久不见沈婵儿,今儿的出现还救了她,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冷着一张脸,转身将水杯递给她,她并没有接,九亲王皱起眉头,问道。 “怎么了?我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吧。” 沈婵儿冷笑一声,目视着棚顶,道:“王爷今晚来的倒是巧。” 九亲王有些不明白,瞅着她道:“你怀疑是我陷害你?” 沈婵儿闭上眼睛,缓缓道:“王爷言重了,我可不敢。” “你!” 见她已经把眼睛闭上,九亲王着实气的不轻,当的一声将杯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推门走了出去,“哐”的一声巨响。 沈婵儿睁开眼睛,瞅了瞅门外的身影,一队侍卫跟着相继离开,她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一早,沈婵儿便接到九亲王派来的秘史,那人恭敬的对沈婵儿道。 “殿下,我家王爷请您去王爷府一叙,有些事情需要跟您说明白。” 沈婵儿昨晚用了南荣锋给的那瓶药,现在好了很多,似乎是有九亲王作保,南荣府至今没有还没有动她,但是她明白,这些人主要是在等南荣锋回来,只要南荣锋回不来,她就没有生命危险。 她淡然的转身看了眼那个侍卫,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在这里说。” 侍卫为难的道:“王爷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在南荣府不方便。” 沈婵儿冷笑一声:“那就不必了,我心里明白。” 信使没办法,只能告辞,沈婵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池塘里的锦鲤,有一下没一下的投鱼食,若是说朝廷陷害了她与郑白羽,但是目的是什么?有什么动机?依照她的估计,南荣锋现在就在外面调查这个动机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朝廷的目标是南荣府,为什么要牵扯上郑白羽,若是目标是郑白羽,这个根本说不通,郑白羽只是神医世家的少爷,与世无争,又怎么会惹上朝廷? 沈婵儿一直想不通这件事,直到午饭也没办法吃好,又一口没一口的挑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正巧这时候门外来了客人,打乱了她杂乱的思绪。 “七弟妹可要保重身子,吃饭可不是这样吃的。” 听到声音,沈婵儿抬起头来,只见四少夫人俏丽丽的站在门口,只有晓枫跟在身后,并没带丫头过来,沈婵儿瞅着她笑了笑,吩咐旁边的丫头。 “收了吧。” 丫头们收了桌子,换了茶上来,四少夫人施施然坐了下来,瞅着沈婵儿笑道。 “这几日可是瘦了。” 沈婵儿笑了笑,淡淡的端起茶杯饮茶,然后才道。 “这府里避我唯恐不及,也只有四嫂敢来我这院子。” 四少夫人浅笑道:“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你的为人我当然明白,这件事情肯定会真相大白,你就放宽心,七弟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沈婵儿抖了抖衣摆的褶皱,抬起眼睛瞅着四少夫人道。 “七爷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被冤枉的?” 四少夫人脸色一愣,秀眉稍微立了起来,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婵儿失笑一声,摆摆手道:“当然是,我只是好奇而已,七爷一直是个多疑的性子,没有证据的事情,他怎么就如此确定我是被冤枉的?” 很显然,四少夫人没想到沈婵儿会问出这句话,她着实没想过,只是简单的失笑一声,瞅着沈婵儿嗔道。 “说什么胡话,七爷当然相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沈婵儿隐隐有些不舒服,淡然的笑了笑:“是吗。” 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说话,四少夫人临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身问沈婵儿。 “小幽那丫头怎么样?” 沈婵儿带着浅笑,回答道:“还不知,不过我回去瞧瞧她。” 四少夫人叹口气,摆手道:“罢了,估计你也见不到她,我抽空去瞧瞧吧。” 说罢,又瞅了沈婵儿一眼,然后才转身走出院子,沈婵儿一直送她走出大门,立在门口瞅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下来,胸口憋闷的厉害,她惶恐,第一次这样慌,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不管幕后真凶是谁,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又如西北大营皇帝被俘那次一般,所有人都在打着自己的主意,就连南荣锋,也不例外。 她到底该怎么办?她忽然怕了这个结果,就算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冤枉,也好,她也不想知道最后那个结果。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丫头送来饭菜,她却没有胃口,关上门准备睡觉,新来的丫头们都知道这个院子里的女主子性子很怪,所以丫头们轻易不会来找她,这样更好,沈婵儿本来就喜欢清静。 听着虫鸣,她有些昏昏欲睡,这些天果真是累到了,刚刚睡了个浅觉,门外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她听不太清楚,也没有仔细去听,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敲门。 “夫人,九亲王府有人来了。” 沈婵儿坐起来,轻轻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什么驱动她叫了一声。 “进来。” 还是上午那个信使,只不过这次说话更加开门见山,瞅见沈婵儿,门外的丫头关上门,他便开口道。 “夫人,我家王爷让属下转告夫人,真相并非那样简单,难道夫人就没有怀疑过七将军?” 沈婵儿的心里咯噔一下,手心里满满全是汗,冷汗,她勉强镇定下来,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张了张嘴,才开口道。 “何意?” 信使瞅了眼沈婵儿,拱手道:“九亲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外,我家王爷请念果公主殿下过去一趟。” 侍卫将她的公主身份强调出来,是何用意?她紧紧咬着一口贝齿,用尽全力才能站起身,气息有些微弱,冷淡的道。 “请前面带路。” 坐在九亲王府的马车里,沈婵儿的目光一直落在密织娟纱车窗外的车铃上,应是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车铃上,发出丁玲丁玲的声音,红漆书写,一个隶书“九”字,如万灰丛中一点红一般,直刺进她的眼睛,一阵阵眩晕,化作有形的压迫感直接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 这个结果就要呼之欲出了吗?就算她一直躲避,就算她始终不想知道,但别人不允许,一定要她承认了那个血淋淋的事实才可以。 小幽那个丫头就是陷害她的人,被杖罚的那天她便已经知道,小幽是四少夫人的心腹丫头,而四少夫人,又会对谁唯命是从?这个关系很明显,或许她已经早在心中捋顺,但被她生生压了下来,因为她不想去面对,更不明白,为什么。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九亲王拿出了很多证据,证明这一切的幕后真凶就是南荣锋,看到沈婵儿呆滞的目光,九亲王轻声的开口道。 “你早就知道了。” 沈婵儿没有说话,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旦开口,她的声音就会如临死前的秋蝉,颤抖如筛糠。 九亲王叹口气,其他的都不能说,他只是将沈婵儿放在身后的披肩拿起来,轻柔的披在她身上,瞅着她道。 “我派人送你回去。” 沈婵儿还是没吱声,只是点点头,便已经起身,眼前一黑,勉强用双手扶住椅子扶手,九亲王的双手已经稳稳的接住了她。 漫天落花之日,他与她站在上书房之前,她看着他的眼睛,他却看着王鼎,一刀下去,你我割袍断义,这一幕就像现在,他拦腰抱着她,却不说话,而她也如当日的心情一般,空了,什么都消失了。 终于,她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思绪,抓住了那一点点的希望。 “为什么……” 她的力气只足够支撑她说完这句话,九亲王紧紧的皱着眉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也不该说,因为他现在没有那个资格。 他知道沈婵儿不会甘心,若是今日她出了什么事情,他用一辈子的心如刀绞去换,也不能让他任凭她出事。 他最后只能道:“还记得一个地方吗?高丽国。” 第101章 迟来关怀 高丽国三个字在沈婵儿的记忆里很模糊,她似乎曾经一度揣测过这个词背后的含义,但是事隔多时,她似乎忘了曾经的想法。 只记得几个点,大周四面大决战之时,高丽国并没有参与,但是南荣锋在南关作战时似乎有高丽国的事情,小秋雁带给她的那句话里面也包含着高丽国三个字,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这又跟南荣锋陷害她与郑白羽私通又有什么关系? 九亲王再没有多说什么,便亲自将虚弱的沈婵儿送回了南荣府,一路上沈婵儿都闭着眼睛躺在马车里,听着车轮滚滚,并不想睁开眼睛去看暗黑色的四周,因为她看不清,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南荣锋告诉她,这件事牵扯到朝廷,朝廷有可能是背后的主使,只是现在原因搞不清楚。而九亲王所代表的朝廷也对她说,幕后主使是南荣锋,他至今没有回南荣府的原因就是他担心露出马脚,还不如躲出去,再加上小幽四少夫人与南荣锋的关系,这两种说话都有可信度也都不可信,沈婵儿的脑子里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乱的厉害。 “王爷,到了。” 马车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透过娟纱看到马车外骑在马上的身影,一身的贵气,君临天下的神秘感,就算这样的男人只是站在她身边,也是满满的安全感,但又想到南荣锋,她心里乱的厉害,索性就闭上眼睛,装睡。 紧接着传来九亲王的声音:“嗯,去叫门。” “是。” 门外跑出去一个人,车门被人吱嘎一声打开,车里走进来一个人,沈婵儿并没有睁开眼睛,只听那人站在她身边看了良久,近乎无声的叹口气,轻轻的将双手伸到她身下,缓缓抱起来。 落地如棉絮,沈婵儿竟然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她仍是闭着眼睛,一阵阵龙涎香传来,尊贵的气息包围着她。 “王爷,七少夫人的院子来人了。” 九亲王嗯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个声音低声道。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九亲王只是淡然道:“无事,莫要声张,好生照顾着你们夫人,她累坏了。” “多谢九亲王。” 几个粗使丫头将沈婵儿抱下来,轻轻放进软兜里,几人将她抬了进去,沈婵儿一直到进了软兜,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地,她能明显感觉到一双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明白九亲王的心思,只是她已经嫁为人妇,天意弄人。 永定山上那一男一女,男子背着女子,一步步踏上台阶,两边的露珠如粘人的蜜,扫过两人的衣袂,月牙白的白色袍子隐在密林深处,却怎么也隐藏不住两人脸上幸福的表情。 沈婵儿还记得伏在那个宽大肩膀上的感觉,很安全,很温暖,那是一个伟岸的男人,就算天塌下来,他不会说替她顶着,他会坚定的告诉她,他有能力再把天顶回去,他一直能力挽狂澜,就如那天的雨露,晶莹的似人世间最纯洁的东西,却能包含住阳光,任凭那一点阳光在露珠里撞来撞去。 可是这一切都要消失了,就算是以前他利用过她,但那时候只是伤了利益,伤心倒是不至于,而现在,南荣锋可以拿她的清誉做赌注,她凭什么不可以?他不怕她因为这件事寻死觅活,她为什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如果他看到她消失了,抓不住了,会是什么表情?什么感觉呢? 沈婵儿猛然一激灵,忽然清醒过来,心跳的厉害,她怎么会有这种邪恶的想法,她应该活的更好,笑到最后,看着南荣锋身败名裂,这是他赐给她的仇恨,他们之间除了爱,就只有恨。 “吵醒夫人了?夫人可要喝水?” 丫头在床边说话,沈婵儿坐起来,扶着额头转了转脑袋,有些不清醒,看了看天色,恐怕还只是半夜。 她本能的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她只记得九亲王将她抱了下来,却不记得是怎么睡到了床上,如果是几个丫头将她抱下来,她应该有感觉才对。 丫头偷笑了一声,瞅了沈婵儿一眼道。 “夫人当真是睡的沉,七爷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沈婵儿心里猛然一紧,手指都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丫头看她并无惊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夫人可有不舒服?” 沈婵儿回过神来摇摇头,问道:“七爷人呢?” 丫头道:“还在书房里办公,说是要今晚将所有公事办完,往后的几天多陪陪夫人呢。” 丫头说的很讨喜,像是高兴的是她,沈婵儿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地上,心中有些麻木,简单的嗯了一声,便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道。 “去备水来,我想洗浴。” 丫头脸上一红,连连点头,心想着这夫妻俩见面便要洗浴,夫人可是真想着七爷呢。 丫头推门走出去不久,沈婵儿起身,将一直放在枕头下绣着百家草的肚兜拿出来,这是她儿子出生那天穿的肚兜,如果她临走时必须给南荣锋留下什么的话,她想应该就是这个了,也只有这个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他的了。 不一会儿水来了,丫头站在木桶边等着伺候她洗浴,沈婵儿却道。 “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丫头没多话便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后,沈婵儿摸了摸水温,刚刚好,大木桶边放着一小桶热水和一小桶凉水,她缓缓拿起木桶里面的水瓢,将木桶里的水舀出来倒在了窗外,一下,又一下。 然后将凉水全部倒进了木桶里,再摸那桶水,便已经凉了,已经入了深秋,就算窗边放着屏风,那一阵阵半夜的冷风吹进来,也将她打了个透心凉,再摸了摸冷水,更是凉的刺骨。 南荣锋连夜处理了公务,阿满一直伺候他到天亮,接下他手上最后一份军需报表之后,开口劝道。 “主子爷还是去睡一会儿吧,就算是想挤出所有的时间,也不是这么个拼法。” 南荣锋揉了揉眉心,皱了皱眉头,道:“还有多少东西要做?” 阿满翻开日程表,尽量排除自己能代劳的事情,简单的规划了一下,抬起头对他道。 “还有一份朝廷批下来的军调折子,需要将军过目,也就是几位世子的军中职务安排之事。” “嗯。” 南荣锋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接住阿满递过来的湿毛巾,盖在脸上仰着头,感觉脑子里清醒很多,揭下毛巾扔在水盆里,道。 “前日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好了?” 阿满赶紧道:“安排好了,主子爷与夫人的行程一路全都有人接应。” 南荣锋满意的点点头,抬步走了出去,阿满不敢问他去干什么,只是跟在身后,一直走出书房,只见南荣锋朝卧房走去,才知道他去干什么,看谁。 走到门口,只见卧房房门紧闭,南荣锋迟疑的站在门口,不想打扰了沈婵儿休息,阿满也道。 “或许夫人还没起,要不主子先去休息一会儿?” 南荣锋只能点点头,走下台阶来,打算出去,忽然听到身侧的声音,两人转过身来,正好瞧见几个丫头急匆匆的端着水盆朝这边走过来,一脸的紧张。 见到南荣锋站在院子里,一个丫头的水盆猛烈的晃了晃,洒出大部分水出来,只见打头的丫头脸上一松,立马朝南荣锋奔过来。 第102章 呼之欲出 南荣锋稍微皱了皱眉头,瞅着这些丫头的慌张,眼神中有一种严厉的纳闷一闪而过。 丫头端着水盆跑过来,还不等阿满问话,便张嘴低声哭诉道。 “七爷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发高烧,还不让寻府医,这可怎么是好啊!” 南荣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身两步走上台阶去,一掌推开房门,里面呼的一下扑上来滚滚热气,外面本是清冷,这样一冷一热,浑身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阿满没有进屋,在门外赶紧又将房门关上,站在门外开始询问这些丫头。 南荣锋走进房里去,轻轻走到床边,掀开床幔来看,沈婵儿娇小的脸庞瞬间便刻在了他的眼睛里,只是几日不见,她便瘦成这个样子,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但是他知道,她很坚强。 她本身就长的娇小,这样一瘦,那小脸似乎只有巴掌大小,整个人嵌在床里,盖着被子,竟然看不到太大的起伏。 沈婵儿本来眠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进来了,久久也没有别的动静,支撑起力气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床前,他高大帅气的身姿映在晨曦中,就如天神降临一般,让她炫目,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女人从来都是为事业让路,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工具? 或许是病痛的太过厉害,她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南荣锋深深的看着她,那一丝丝的心痛就像是长在身体里的小虫子,沿着心脉,一寸寸的游走,一直走到手指尖,发出微微的颤抖。 他伸出手去,抹去沈婵儿的眼泪,坐在床角,将她的头扶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给她捋顺头发一边轻轻的道。 “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这一句话竟然像是一阵春风,也像是一直温柔的手,慢慢的抚摸沈婵儿的心,抚平她心里的感觉,抚平她的不安,抚平她的受伤,慢慢的,什么都轻松了,她就像被包裹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之中,不受外界的干扰,只有她自己,她可以安心的休息。 看到沈婵儿渐渐松掉的眼皮,南荣锋更是心疼的抚摸她的头发,慢慢的哄她入睡,有些事情太过沉重,他不想让她去承受。 早上的阳光慢慢挪到南荣锋的脸上,他显得不适起来,开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收起脸上的表情,闭着眼睛等着身边的人走过来。 阿满走过来低声道:“主子,今儿的早朝还去吗?” 南荣锋睁开眼睛,瞅了瞅怀里的沈婵儿,她睡的正酣,很安静,如不谙世事的婴儿。 他轻轻的将她放下,沈婵儿皱了皱眉头,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南荣锋带着阿满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才低声道:“跟朝廷告半个月的假,有什么事情你来处理。” “是。” 阿满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瞅了南荣锋一眼,又低下头去,深吸口气,又抬起头瞅着南荣锋,见南荣锋瞅过来,又低下头去。 南荣锋道:“有何事?” 阿满如横下一条心一般,抬起头,低声道:“主子,有句话不知道属下该不该说。” 南荣锋疲惫的闭上眼睛:“说。” 阿满将今早询问那些丫头们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总结道。 “主子,夫人这是自己将自己冻病了,夫人……夫人可能还过不来这个坎。” 南荣锋的目光一直看着东边的朝阳,再过一会儿便刺眼的看不得了,现在的朝阳正是好看的时候,就如那日在永定山上。 他淡淡的道:“知道了,你安排好散心的行程,待她好一些便上路。”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只能道:“是。” 可沈婵儿这一病就病了好几天,持续高烧不断,府里也知道了这件事,奶奶那边派了人过来,现在这种情况很尴尬,若不是沈婵儿挂着念果公主的身份,又有九亲王保着,南荣府不会对沈婵儿这样客气,就算有南荣锋说话,奶奶也不会容忍给南荣府摸黑的女人留活路。 所以现在前来探望的人要么就是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要么就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 南荣锋这几日很是烦躁,每次府医从沈婵儿的房间出来,报告没什么起色的时候,都会遭到他一顿训斥,连呼废物。 终于在第五日,阿满从沈婵儿的房间走出来,端着一盆枯萎的花出来,交到丫头的手中,表情凝重的道。 “处理了,不要让七爷知道。” 丫头看到那盆花大惊失色,立即接住那盆花搂在怀里,小步跑了出去。 阿满想了想,又转身回到房间,站在床幔之外,男女有别,就算旁边无人,他也不习惯抬起头来乱看。 阿满道:“夫人,若是七爷不在乎您,不在乎您的安危,就不会撇下军营里的所有事情回来陪您,您用这种方法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若是被七爷发现您把药全都倒掉了,七爷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全部府医。” 沈婵儿慢慢睁开眼睛,已经烧的糊涂,但是正如阿满所说,是她自己拒不就医,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出声。 阿满叹口气,拱手道:“还有十日就到了七爷跟朝廷告假的截止日子,希望您不要辜负了七爷的一片苦心。” 阿满说完话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还是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眼神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阿满走到书房,正看到南荣锋在处理军务,身边有侍卫跟着,他走过去,朝侍卫点点头,侍卫将手里的折子放在他的手上,行一礼走了出去。 南荣锋一直眉头抬头,手里的笔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是草书,只听“啪”的一声,他一怒之下将手里的包金狼毫扔在了地上。 阿满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只是站在一边不动,眼观鼻鼻观心。 南荣锋道:“既然她想见郑白羽,就让她见!” 阿满无奈道:“原来主子早就知道夫人将药倒在了花盆里。” 南荣锋站起身,屋里的瑞脑香樟炉里袅袅的升着白烟,将桌子的一半笼罩在迷蒙中,也让人看不清南荣锋的眼睛。 他缓缓走到窗口,推开窗子,秋风呼呼的吹进来,吹散了忙碌一天的憋闷,深吸口气道。 “去找郑白羽,让他来见我。” 阿满瞅了他一眼,犹犹豫豫的道:“主子,请三思。” 南荣锋知道现在让郑白羽跟沈婵儿单独在一起很不明智,但是他没办法,或许只有让那个女人知道一些事情,她才肯乖乖的吃药,好好治疗。 他叹道:“去吧。” 阿满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无声的叹口气,七少夫人是七爷的软肋,遇到七少夫人的事情,七爷总像是变了一个人。 今夜无风,,天空闷着一层乌云,看着天色甚是吓人,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树梢沙沙沙一阵轻微响动,巡逻的侍卫警惕起来,抬头看向头顶的杨树,却什么都没见到,有几个人议论起来。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哪有声音,是你太过紧张了而已。” 两个侍卫对话之际,一道黑烟迅速跃进院墙,几个起跳,直奔七爷的院子,在侍卫转身之际,消失在内院墙里。 “南荣小子,你还知道找小爷?” 郑白羽的腔调出现在夜空中,南荣锋放下倒酒的手,并没有抬起眼皮,自顾自的小酌起来,一边仰头喝掉杯中酒一边道。 “好久不见,怎么说也要摆宴张罗一顿。” 郑白羽向四周望了望这水榭,夜半三更,悄无声息,确实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对于他这种游侠来说,甚是喜欢。 第103章 生命转弯 他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面对南荣锋,瞅着他优雅的动作,还很少有人能把煮酒倒茶的动作做的如此令人赏心悦目,南荣锋确实是一个才子英雄。 南荣锋道:“婵儿不肯就医,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郑白羽的目光闪过一丝光,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皱,但瞬间便嬉皮笑脸起来。 “七少夫人可是您的夫人,这跟我又有何关系?哎呀呀……可是可惜了那一朵绝世娇兰。” 南荣锋将酒杯推到他面前,抬头瞅了他一眼,淡然道。 “她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却不相信我的话,她觉得可能找你问问会有结果。” 郑白羽耸耸肩道:“找我?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南荣锋见惯了郑白羽这个无所谓的样子,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这副态度,但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无人知晓。 他站起身,朝向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面上反射的月光映在他身上,像一条条银鱼,在他身上跳起舞来,将他整个人映衬的像龙宫的龙王子。 他忽然失笑道:“这个世上人人都在戴着面具生活,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卸掉所有的面具,郑公子在婵儿面前,可有放松的感觉?”郑白羽一愣,转而失笑的摇摇头,好个南荣小子,他早就知道他对沈婵儿的倾慕之心,今儿反倒拿这件事说辞,恐怕无好事。 郑白羽挤挤眼睛道:“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你能杀了小爷?” 南荣锋没空跟郑白羽打哈哈,所以直接转回身看着他道。 “所以我要你保护她。” 郑白羽啧啧两声撇撇嘴道:“哎呦喂,这可新鲜了,七少爷求到我身上去保护七少夫人?天下奇闻。” 南荣锋冷着一张脸子道:“她见到你,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提醒。” 郑白羽抖开斗篷,舒展了下筋骨,像是坐的很累一样,扫了酒桌上,随手拎起了一只银壶,转身之际喝了一口,然后夸张的回身道。 “好酒,上好的花雕。” 说罢,仰头笑了几声,走出了水榭,拐出月门,拎着酒壶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轻轻皱起眉头,直奔沈婵儿的房间而去。 这种时候很敏感,他不能再出现在沈婵儿的身边,否则事情就会进一步恶化,他小心翼翼的跃上房顶,放眼望去,却发现院子里毫无人影,门口走过一队侍卫,被一个人影拦住,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侍卫队转了个方向,朝远处走去。 郑白羽翻了个白眼,他倒是忘了,南荣锋那小子的思维比神仙都谨慎,他随意的落在地上,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抬起手,却停在空中,一眨眼的功夫,又坚决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婵儿安静的模样展现在眼前,郑白羽叹口气,掰开她的嘴,放进了一颗药丸,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耐心的等她醒过来。 不一会儿,沈婵儿就猛烈咳嗽起来,将胸中沉闷的病气咳了出来,感觉舒服很多,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忽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沈婵儿的眼神有些迷茫,她这些日子烧的糊涂,搞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就算现在让她穿回到上辈子的世界,她也不会露出一点惊奇的表情。 看她迷茫的样子,郑白羽翻个白眼道:“别瞅了,我是活人。” 沈婵儿被他的声音惊醒,深吸口气,才缓缓清醒了些,因为毫无力气,只能躺在床上,透过床幔看向外面,看不太清楚郑白羽的表情。 她缓缓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不管是谁要陷害咱们,总要给我个理由。” 郑白羽转了转眼睛,像是需要考虑一下,然后才道:“你知道知道一句话,这件事情你是牺牲品,跟你没有关系。” 沈婵儿冷笑一声:“那就是跟你有关系了?你到底是谁?” 郑白羽眨眨眼睛,忽然道:“哎呀,时候不早了,若是被你的丫头看到影响不好,我先走了,今日给你的药够你消化一阵子,若是你再不肯吃药,我又要被南荣疯小子找来给你喂药,好自为之吧。” 说罢,还不等沈婵儿反应过来,郑白羽已经从椅子上消失,沈婵儿再看过去,床边就只放着一张椅子,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动床幔,忽闪忽闪。 郑白羽跃上房顶,正要打开斗篷隐藏行踪跃出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气息,他站定,勾了勾嘴角道。 “不必谢小爷。” 南荣锋负手而立,今夜是满月,明亮硕大的月亮就挂在两人身边,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抬手便能触碰到,房顶的风变得大了起来,恐怕今晚该是一场初雪。 南荣锋眯着眼睛道:“现在你已经被我瞄上了,当心为好。” 郑白羽像是吃了一大惊的样子,转回身拍了拍心口,连声道:“我好怕啊。” 南荣锋知道郑白羽就是这个性子,但试问当今世上,能让他南荣锋承认为对手的,除了宫里的九亲王,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男子。 见南荣锋严肃的瞅着自己,郑白羽的脸色缓缓沉下来,冷笑一声道。 “那咱们就较量较量,告辞。” 说罢,扬起斗篷,在月光的掩护下,消失在院子里,一路如过无人之境一般,南荣锋无奈的想,或许该换换岗哨部署了,这小子把南荣府当他家后园子来逛。 自从这一晚开始,沈婵儿的病情慢慢的好起来,但是让府医们不解的是,七少夫人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 被南荣锋质问了几次,几个府医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一致的判断:七少夫人好像烧坏了脑子,将会慢慢失去记忆。 南荣锋不得不请了所有的名医,甚至将整个皇宫的御医都请了个遍,但结果都是让人很迷惑,七少夫人的情况很特殊,只能勉强得出结论,确实是因为高烧所致。 最近这段时间阿满忙了起来,南荣锋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他,阿满一个人忙起来有些吃力,不得不跟南荣锋申请,将一泓调了回来,自从上次一泓将沈婵儿的家信送了出去,一泓就被南荣锋惩罚去跟沈府搞好关系,给他了一个艰难的任务,要让沈府重新接受沈婵儿。 一泓回来之后才知道府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也只是惊讶了一阵子,便很快投入了忙碌之中。 一泓带着处理好的公文走到院子里,正好看到南荣锋在练剑,身边六七个侍卫都没能拦住他,一泓皱着眉头,南荣锋的剑术很诡异,而且越来越发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反噬自己的心脉,走火入魔。 他走上前去,高声道:“将军,属下有事禀告。” 南荣锋没有说话,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杀意,身边的侍卫们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但他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发了疯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一泓有些担心,又叫了一声:“将军!” 南荣锋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六个侍卫已经四个挂了彩,倒在地上,七爷这哪里是练剑,简直是要人命。 只见南荣锋的一柄剑如一只灵巧的银蛇,蜿蜒曲折之中刚硬如磐石,毫无转移,直刺向一个侍卫的胸膛,那侍卫措手不及之下慌忙抵挡,却不敢反抗,惊恐之下倒在地上,眨眼间那柄剑已经到了胸前。 只听当的一声响,另一柄剑迅速打开南荣锋的剑,一道身影迅速掠过,如燕子掠波,令人眼前一花。 南荣锋剑锋一转,与后来的人交打起来,步步杀招,招招致命,但是接招的人也是游刃有余,化戾气为清风,两人不分伯仲,院子里叮叮当当了好一阵子。 第104章 重温旧痛 几个侍卫纷纷站起来,惊魂甫定的看着已经打到了场子中间的两人,与七爷对峙的人赫然是一泓侍卫,两人旗鼓相当,这场切磋看的人心潮澎湃,振奋不已。 一泓感觉到南荣锋已经筋疲力竭,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股邪气似乎已经在侵蚀他的心脉,怨念冲天。 一泓大声道:“将军!” 说罢,将早就握在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空中银光一闪,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带着童真童趣的感觉,那一串串银铃的响声,就像是孩童的笑声,声声刺入南荣锋的耳朵里。 “爹爹……”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荣锋恍然一惊,猛然收回剑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个银色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南荣锋终于仗剑立在地上,定定的瞅着地上的小玩物,是一只长命锁,那就像孩子的笑脸,发出童真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一泓赶紧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道:“将军,属下知道夫人的事情让人无法接受,但是您就听属下一句话,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两人的对话很隐秘,另外几个侍卫已经下去包扎,院子里一阵阵清风吹过,除了两人毫无人影。 “噗——” 南荣锋猛然喷出一口血,拄着剑弯腰在地上,一泓立马扶起他,明白他是被刚才的剑气所伤,他在奋力将那口邪气逼出来,如果七爷被邪气所侵,那他将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国之栋梁就会变成民之苍狼。 一泓将南荣锋放平在床上,换岗的侍卫走了过来,他赶紧走出门去,将那几人挡在门外,吩咐道。 “去叫阿满侍卫长过来。” 阿满急匆匆赶来之后,见到床上躺着的南荣锋,当即吓的瞪圆了眼睛,瞅着一泓,一泓只是摇摇头,瞅了眼沈婵儿房间的方向。 阿满叹口气,这就是软肋,七少夫人是七将军唯一的掣肘。 沈婵儿一大早上就嚷嚷着吃冰粥,总是说自己心里热,丫头们只能每日按照一例的分量给她,冰粥吃多了很伤害身体。 “夫人。” “不要叫我夫人,我说了,我是六小姐,你们怎么谁都喜欢唤我夫人。”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觉得四周的人都很奇怪,但是吃起饭来比之前好很多。 丫头们叹口气,只能道:“六小姐,今日收拾一番,明日七爷会带您去散散心,请夫……请六小姐做好准备。” 沈婵儿又是无奈的叹口气,点头道:“七少爷可好?” 吃过饭,天下起了雨,沈婵儿走到门外来,举着一把小伞,看着窗外的数,眼前一阵阵闪过画面,下雨天,她看着树,一个女人跑过来,对她说了什么,她扔下雨伞,跑向门口……“夫人是想起了什么吗?” 丫头们惊喜的问她,沈婵儿回过神来,摇摇头,站在雨伞下面,感觉着清凉的风,和冰冷的雨,忽然问道。 “快入冬了吧,三姨太有寒腿,可有做准备?” 丫头们叹口气,道:“做好了准备,三姨太今年一定会舒服的过冬,请六小姐放心。” 丫头们实在是没办法再看下去了,御医已经说过,七少夫人的记忆定格在了十六岁,那时候她还在沈府,虽然记得南荣府,记得七少爷,但从那往后的事情却一概不知,不过或许这样对于她来说也好,忘记了很多幸福的同时,也忘记更多的烦恼。 不远处的榕树下,几个油纸伞出现在雨帘中,榕树下有一大块干爽之地,还没有被雨水浸湿,奶奶与周娉婷就站在这里,遥遥的看着沈婵儿。 周娉婷露出笑容道:“既然她已经变成这样,老太君还有何不情愿的呢?连老天都放过了她,娉婷觉得老太君也该放过少夫人了。” 奶奶瞅着那个身影,沈婵儿梳着两根鞭子,清清爽爽的放在胸前,不施粉黛,从贵妇的装束变成了少女容颜,她果真忘了自己曾经是南荣府七少夫人,也忘了念果公主的身份。 奶奶回身瞅了周娉婷一眼,笑道:“周小姐当真如此大方?” 周娉婷傲然的笑了笑:“手无缚鸡之力,我不屑与之成为对手,现在的七少夫人,让娉婷胜之不武。” 奶奶失笑了一声,无可奈何的瞅着她,笑道:“周小姐一代巾帼英雄,可惜投成了女儿身。” 周娉婷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天意如此,但自古巾帼不让须眉。”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南荣府七少夫人失忆的消息,曾经的风风雨雨也都转变了方向,老百姓们一直是善良的,叹了口气,然后道天意活活想逼死人呐,而还有一批人却抱着另外的态度,七少夫人用这种办法化解现在的矛盾,是聪明睿智还是弄巧成拙? 吉庆游玩归来之后直接去了南荣锋的书房,见他不待见自己,便拖着长长的丫头队伍朝沈婵儿的房间走去。 见到如清水一般的沈婵儿,吉庆登时有些愣然,乌溜溜的大眼睛笑了笑,朝里面走去。 “见过表小姐。” 丫头们行礼的声音让沈婵儿转过头来,她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走过来的女子,眼神清澈如水,然后欠身点头示意道。 “原来是表小姐。” 吉庆皱了皱眉头,歪了歪脑袋道:“你记得我?” 沈婵儿淡笑一声摇摇头,瞅了眼刚才行礼的丫头,吉庆才恍然大悟,神秘兮兮的道。 “六小姐可想回沈府看看?” 丫头们一听这句话,立即吓一跳,面面相觑,七少夫人现在肯定已经忘了沈府被贬的事情,若是现在再让她知道一次,还会出现什么不幸的事? 但是吉庆向来强势,多少丫头在她手里生不如死,仗着府里老祖宗喜欢她,横行霸道好些时候了,现在这种时候无人敢说话。 沈婵儿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点点头道:“当然,表小姐愿意带我回去瞧瞧?” 吉庆笑道:“这有何难,咱们现在就走。” 说罢,就抓着沈婵儿的手拉了出去,丫头们慌不择路,赶紧跟上去小跑着道。 “表小姐不可,表小姐请三思啊!” 吉庆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回身瞅着沈婵儿的丫头们,恶狠狠的道。 “当心你们的嘴。” 丫头们被她的气势吓倒,死死的咬着嘴唇,若是现在去报告七爷,定是惹火了表小姐,表小姐的手段她们都见识过,若是不去报告,受伤的肯定就是可怜的七少夫人,她现在已经被伤的体无完肤,还要怎样受折磨?这到底该怎么办……南荣锋的胸口还一阵阵作痛,疗伤了一阵子,阿满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一些公务,听到南荣锋的咳嗽声,阿满抬起头道。 “主子,歇一歇吧。” 南荣锋用拳头抵在唇边,又咳了一声,将手里的黄皮信纸放在一摞子公文上,摇摇头道。 “明日之前争取完成。”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站起身走出门外,吩咐一杯参茶来,侍卫得令小跑着走出书房的院子,迎面就撞见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女人,抬头一瞅,正是八少爷的乳娘,现在已经被分配到七少夫人的院子当值。 乳娘一脸的惊恐,就如大难临头,甚至浑身都带着颤抖。 侍卫听了乳娘的话,二话不说就朝院子里跑去,同样是如丧命一般的惊恐,一路跑到门口奔到阿满的身前,低声对阿满说了几句话。 阿满的眼睛登时瞪圆,瞅着侍卫,侍卫的表情十分凝重,肯定的点点头,阿满的眉头皱的死紧,朝侍卫摆了摆手。 阿满转回身,走进书房里来,又听到南荣锋的一声咳嗽,还伴着严重的气喘声,阿满紧紧攥了攥拳头,然后拱手道。 “将军,下面的人将几位世子的投军之事报了上来,属下现在去办。” 南荣锋头也没抬,嗯了一声,阿满当即转身朝门外走去,还没有摸到门把手,就听到南荣锋叫他,阿满一愣,转回身来。 只听南荣锋道:“何事?你可是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 阿满心中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七爷,若是那位女主子出了什么事,恐怕七爷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回过身来。 第105章 忘却痛楚 沈婵儿笑眯眯的跟着吉庆走到沈府的大门口,眉头皱了皱,沈府门前门可罗雀,灯笼上竟然都挂了一层蛛网灰尘,她回身瞅了瞅吉庆,只见吉庆站在楼梯下面,满脸笑意的看着她,示意她自己打开门走进去。 沈婵儿纳闷地将手扣在门把手上,触手冰凉,她低头瞅了瞅,门槛上已经掉了漆,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 她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进去,但是这个声音越是强烈,她越是想一探究竟。 “吱嘎——”一声经久的哀鸣声过后,沈婵儿推开了沈府的大门,她完全愣在了原地,目光直直的落在面前的萧墙上,家和万事兴几个大字还摆在眼前,只是那脱落的红漆像是一片片飞刀,掠着她的眼角,飞了过去。 她心中发紧,难以呼吸,只能捂住胸口,一只脚跨过了门槛,站了进去,缓缓走了进去,越是往里面走,那种浓重的阴气越是压迫着她的神经,甚至窒息,她张了张嘴,颤抖着呼吸着,却发现空气根本不够。 只听后面又传来“吱嘎”一声哀鸣,她转回身去看,只见大门已经被人关上,她无神的看着那扇门渐渐合拢,慢慢变成一条缝,竟然一动没动,只是扭着身子瞅着外面的人影。 吉庆带着解恨的笑意看着她,双手拢在袖口里,那一身锦缎袍子映射着阳光,刺痛沈婵儿的眼睛。 南荣锋扳着一张脸跃下马来,直奔沈府大门而去,吉庆没想到南荣锋这么快就到了,她躲也来不及躲,便摆出笑容迎上前去,敛衽行礼道。 “七爷。” 南荣锋像是没看到她,越过她的身边就两步上了台阶,就连他身边的阿满也没有答吉庆的话,吉庆讪讪地翻了个白眼,全世界的人都在乎那个女人,她就不甘心! 见南荣锋怒气冲冲的上了台阶,本来站在台阶上关门的两个小厮当即吓的退后两步。 南荣锋走上去双掌推开两扇大门,又是那吱嘎的哀鸣,没见到沈婵儿的影子,他脚步不停的朝里面走,阿满随身跟着,也是表情凝重。 阿满回身吩咐道:“搜!” 两人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分散开来,朝沈府的四面八方散开,南荣锋紧紧地攥着拳头,负手而立,缓缓仰起头瞅着沈府正房的牌匾。 峥嵘将门。 沈府世代戎马一生,这就是见证,他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隐隐的不舒服,更何况那个女人。 他凭着惊人的定力站在这里等,表情越来越阴沉。 忽然,东方的侍卫急急的跑过来禀报发现了少夫人。 南荣锋一刻也不能等的朝东方而去,脚步越来越快,落在双脚前后的衣摆前后翻飞,锦缎的鞋子也溅上的淤泥。 映入众人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一排排被人推开的房门里空空如也,一个人影没有,一个物件没有,而在这些空房子前面的台阶上,呆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哀伤,让人不忍心去触碰,真担心一旦碰了她,她便会灰飞烟灭,像着屋前的灰尘一般,被人踩的支离破碎。 南荣锋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神里也只有她。 阿满也看到了沈婵儿,这个可怜的少夫人,他停住脚步,跟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侍卫们跟着阿满悄悄走了出去,无人敢弄出声响,似乎不忍心惊吓了那个受伤的女人。 南荣锋慢慢走过去,轻轻的蹲在沈婵儿面前,瞅着她无神的眼睛,心中猛然一抽,她面无表情,却泪如雨下,那泉水一般的双眸像是有流不尽的甘泉,不断砸在她脚下的土壤里。 南荣锋此刻心里除了疼,还渐渐生出一种恨,一种嗜血的愤怒,或许吉庆还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让她知道知道。 他轻柔的道:“婵儿,咱们回家。” 沈婵儿无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仍旧找不到焦距,她呆呆的问。 “家在哪?” 南荣锋心痛如刀绞,就如一根钢鞭在他心上猛抽,慢慢的割,痛的他手指发颤。 他瞅着她笑了笑,她坐在台阶上,娇小无助的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他蹲在她面前,竟然也与她一般高,他这怀里正好足够她蜷缩,只要她愿意。 他瞅着她的眼睛道:“还记不记得四年前?你嫁进了南荣府,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高兴吗?我晚上睡不着觉,婚礼当日早早的便起来准备,还被人挂上了满身的红绸子,那天的早饭是……” 南荣锋慢慢的讲,他知道沈婵儿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十六岁之时,只能将九年前的故事说成是四年前。 眼瞅着沈婵儿的眼皮一点点变沉,最后失去了浑身的力道,向旁边歪去,他赶紧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里,而他手中的银针还插在她的睡穴上。 他笑了笑,慢慢拔下那根银针,瞅着沈婵儿娇小的睡颜,缓缓道。 “那天的早饭是你最喜欢的口味,还特意放了冰糖。” 一直等在门口的阿满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赶紧回身去,看到南荣锋横抱着沈婵儿走了出来,他赶紧走到马车门口,将门打开。 南荣锋冷冷的道:“明日的日程提前,今晚出发。” 阿满明白南荣锋的心思,曾经聪明绝顶的七少夫人现如今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今日被吉庆小姐折腾成这个样子,再在南荣府里待下去,还不知会被人利用或者伤害。 虽然将日程提前就代表着一切都要打乱重新安排,但阿满还是连想都没想便点头应是。 七爷临时决定今晚出发去度假,让七少爷院子里的下人们忙的人仰马翻,南荣锋吩咐不可以打扰了府里其他的人,他不想搞的太轰动,甚至连老太君与两位元帅,都是在他们两人已经走之后,才被留下的侍卫通知。 沈婵儿感觉到周身的动荡,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实在是睡不下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忽然放大一张脸,惊喜的瞧着她道。 “小姐,小姐可算是醒了呢。” 沈婵儿揉了揉后脑,有些疼,昨天是怎么睡着的?现在又是在哪里? 她看到眼前的幼柳一点都不吃惊,因为在她看来,只有幼柳还伺候她,才是正经的。 她问道:“李妈呢?咱们这是在哪?” 幼柳笑眯眯的道:“李妈留在府里了,年岁大了嘛。咱们在去东洋的路上呢,还有几日便要乘船了。七爷答应过您带您出去玩的,小姐怎么忘了。” 沈婵儿失笑一声,当即又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眼圈红了一圈,瞅着幼柳道。 “沈府呢?” 幼柳像是吃了一惊的样子,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小姐忘了?老爷夫人曾说过想要另外寻一处住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小姐不会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吧。” 沈婵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中间有一块空挡,虽然记忆不在,但是感觉还在,心里很疼。 见她不说话,幼柳将热茶端给她,笑道:“小姐先喝着,我下车去告诉七爷小姐醒了。” 沈婵儿虽然想不起来她是怎么又回到南荣府的,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对南荣锋的感觉,很不一样,她早就被人告知她现在可能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是她还是那句话,记忆不在了,但感觉还在。 第106章 追忆过去 幼柳叫停了马车,连队伍都停了下来,南荣锋骑在马上,听到后面的声音,便拉住缰绳,停了下来。 幼柳脸色苍白的走过来,禀告南荣锋:“七爷,夫人醒了。” 南荣锋点点头,他本来是在马车里,但是因为太过气闷,想着出来骑马透透气,现在既然沈婵儿醒了,他也该回到车里去,他跃下马来,瞅着幼柳道。 “她可察觉了什么?” 幼柳深吸一口气,疲惫的道:“夫人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情,七爷的这种药已经用过两次,若是没有相关的事情刺激到小姐,应该没问题。” 南荣锋点点头,给阿满使了个眼色,阿满点点头。 南荣锋朝马车走过去,阿满走到幼柳面前,幼柳一个不稳,险些跌坐下去,阿满赶紧扶住她,皱着眉头道。 “可还好?你的伤势很严重。” 幼柳擦了擦额头的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也只能裂开干涩的嘴唇,笑道。 “无事,小姐现在只熟悉我,我不能不跟着来。” 阿满敬佩的瞅着娇小的幼柳,点点头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幼柳本来就是开朗的性子,这种时候还知道开玩笑,挤了挤眼睛笑道。 “这是阿满大哥夸赞我了?” 南荣锋回到车里,沈婵儿现在看到他仍是带着当初的隔阂,南荣锋也明白,她回到了十六岁,大不了他也陪着她回到十九岁。 沈婵儿见到他仍是冷冷的一张脸,南荣锋心中苦笑一声,这倒是让他们重温了年少之时。那时候沈婵儿见到他总是这个表情。 他随手拿起了一个苹果,用匕首削起苹果皮来,听到声音,沈婵儿不禁转过头,颇为惊讶的看着堂堂七少爷自己削苹果。 南荣锋的眼角瞟到了她现在的表情,不禁笑道。 “经常出门打仗,自己不动手,就吃不到一口可心的。” 沈婵儿发现他发现了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迥然,转回身来瞧着窗外,淡然问道。 “咱们去哪里转船?” 南荣锋漫不经心的道:“滨海关,咱们还可以在那里休整几日,再乘船去东洋。” 沈婵儿忽然觉得,就这样跟南荣锋淡淡的相处,挺好的,她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将她赶出南荣府的那一幕上,他们俩的关系,她也只停留在相互利用上。 她正在失神,忽然感觉眼前多了个东西,她定睛看过去,发现是刚才那个苹果。 沈婵儿转头看着南荣锋,南荣锋瞅着她,点了点手里的苹果,不知为何,她心中漏跳一拍,掩饰住自己的慌乱,她接住了那个苹果,在苹果上咬了一下口,酸酸甜甜,竟然很好吃,她不禁低头瞅着手里的那个苹果,想探究与平常的苹果有什么不一样。 南荣锋又拿起另一个苹果继续削,一边削一边道。 “你现在十九岁了,与你现在的记忆断档了三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我会帮你。” 沈婵儿的眼神动了动,手里的苹果也越捏越紧,但是瞬间就放掉了力道,笑了笑道。 “没关系,我能接受。” 南荣锋抬起眼睛瞅着她,忽然失笑一声,他倒是忘了,从他们成亲当日起,沈婵儿就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她就像一潭静静的湖水,无论外界是何等的狂风大作,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她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定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南荣锋悉心照顾着沈婵儿,不管她想要什么,她想干什么,他都能满足,有时候她调皮性子抬头,还想刁难一下南荣锋,朝他要漫天的星星。 他竟然真的将漫天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在两人的行馆里,漫天挂满了拳头大小的兔儿灯,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沈婵儿沉浸在这种童话般的浪漫里,慢慢忘掉了所有的心结,心里的感觉也慢慢发生了转变。 这日早上,沈婵儿睁开眼睛,便闻到了米粥的香味,她揉了揉眼睛,听到南荣锋的声音传过来。 “晚上要听故事,早上却起不来,以后不给你讲故事。” 沈婵儿爬起来,翻个身,翘着两只小脚,瞅着南荣锋在摆桌子,阳光从他身侧照过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温暖的光芒之中,温柔,优雅,她不禁看了又看,一直看到南荣锋转过头来。 “看什么?起来吃早饭。” 沈婵儿发现他瞅着自己坏笑,赶紧站起身,二话不说就走到脸盆边洗漱,然后转身坐在桌子边,等着南荣锋将筷子递到她手上。 她吃了两口饭,忽然抬头问南荣锋:“这中间的三年,我们一直这样生活吗?” 南荣锋将一只八宝鸭用匕首切开,一边切一边道。 “这三年间你陪我去了趟西北大营,去了趟南关,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后慢慢告诉你。” 沈婵儿哦了一声,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阳光笼罩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摆碗筷,这一幕太过温馨,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但是她的感觉上却那样真实,像是发生过一样。 吃过早饭,南荣锋忽然道:“今儿在镇上休息一日,咱们去爬山怎么样?” 沈婵儿一愣,心中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但是看南荣锋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或许是她已经知道了她这三年来跟南荣锋一直这样相处,现在两人相处渐渐变得自然许多,南荣锋知道她还不太适应他,丝毫没有冒犯她的意思,就算是走路行车,两人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沈婵儿有时候就在想,或许她以前对南荣锋的印象有些片面。 小镇上没什么知名的山,阿满挑了一座最高的山峰,封锁了起来,这一片的地界都是南荣军管辖,对于南荣七少爷的出行,那些地方官自然是巴结奉承,但是那些迎来送往的仪式都被南荣锋挡了回去,实在挡不回去的就拍阿满去,这一路上沈婵儿过的如同普通百姓人家的日子,舒畅而且自然。 到了山里,沈婵儿的目光有些呆滞,南荣锋瞅了她一眼,道。 “当心脚下,刚下过雨。” 沈婵儿应声去看脚下,一片片洼地,里面的积水映照出两人的身影,她又失神起来,南荣锋的声音接着道。 “咱们上去吧,我走里边,有露水。” 沈婵儿的头一阵阵疼,耳畔传来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女子欢笑着引落一串串露水,扬手弹在身后男子的身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追跑,犹如一对璧人,一双月牙白色的袍子,两张绝世容颜。 “想什么呢?” 南荣锋忽然的问话打断了她的片段,沈婵儿一惊,脑子里又是空白一片,失神的道。 “这里我好像来过。” 南荣锋笑了笑,将挡在她身前的树叶挡开,怅然道。 “你去过的不是这座山,而是永定山。” “永定山?” 南荣锋回头瞅了她一眼,笑道:“别想那么多了,上山吧。” 两人中间一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沈婵儿仍是穿着少女的装束,南荣锋也特意穿扮成了十九岁的模样,曾经叱咤风云的七将军转变成纨绔子弟的模样,着实是另一番景象,山里已经被封锁,一个人影看不到,若是能有人看到这两人,定然会认为是一对刚刚认识的少年男女。 走了好一会儿,沈婵儿终于坚持不住的停下来,南荣锋似乎早就在等她主动停下来,他转过身去,瞅着她道。 “可要休息一下?爬山又不在乎时间。” 沈婵儿看了看天色,道:“可能要下雨了,还是早些上山,早些下来吧,无事,走吧。” 说完,就咬了咬下唇,又上了一台阶,脚下一软,蹲了下去。 第107章 重生三年 南荣锋在身边看着她,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起来,身后远远跟着的侍卫立马轻功跃上来,送上来一个蒲团,放在石头上,南荣锋扶沈婵儿过去坐下。 沈婵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我是个累赘。” 南荣锋心中怅然,他与沈婵儿的关系何时是这般客气的,若是要从头再来,那么就来吧,大不了他陪着她重新活三年。 南荣锋也变得客气起来,笑道:“无事,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沈婵儿好奇的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笑道:“那是什么样的?” 南荣锋瞅着她,忽然扬起微笑,半蹲下身子,抬起了她的脚,沈婵儿一惊,意图将脚抽回来,却被他死死的扣在手掌中,他瞅着她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吗?” 沈婵儿有些愣然,脸上瞬间漾起红晕,向四周瞧了瞧,侍卫们都离的远远的,背过身去。 她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去,脸上烫的厉害。 南荣锋细心的脱下她的鞋子,将她的小脚窝在掌心,帮她舒缓了腿上的疼痛,沈婵儿似乎很紧张,腿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绷的,南荣锋轻笑一声,用了内力,她的肌肉不得不跟着松弛下来。 一阵阵舒服的感觉传上来,沈婵儿的脑子忽然又疼了起来,这一幕似乎也发生过,此情此景,为什么如此熟悉,就像深深的刻在脑子里,虽然抓不住那种记忆的尾巴,但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大,慢慢溢满心房。 南荣锋终于放过了她的双脚,最后还轻柔的帮她把鞋子穿上,沈婵儿将裙摆放好,抬头却看到南荣锋蹲在她身前,淡淡的道。 “上来。” 沈婵儿的头上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屏障,她抱住头,眼泪喷薄而出,眼瞅着南荣锋要转回身来,她赶紧扑上他的背,阻止了他回头看到她的眼泪。 南荣锋轻笑一声:“这次怎么这样痛快。” 沈婵儿不吱声,静静的趴在他的肩上,看着地上一高一低的起伏,他的心跳强而有力,就算背着人上山,也丝毫不显的杂乱。 她目光淡淡的出神,问道:“为何对我这样好?” 她的印象中,她与南荣锋之间的故事很残酷,他们的关系很冷漠,甚至除了相互利用,就没有别的情绪,但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南荣锋还是那句话,带着笑意道:“我说过了,三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沈婵儿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性子还是原来的性子,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只是静静的体会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过了晌午,两人终于到了山顶,沈婵儿坐在山石上,仰望眼前的群山大川,胸中一阵阵豁然开朗,明媚的笑容渐渐笼上脸庞。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她转过身去,忽然看到南荣锋手里拿着两朵山花,站在她身后温柔的笑。 沈婵儿笑道:“干什么?” 南荣锋道:“转过头去。” 沈婵儿瞅了他手中的花,心中猜出一二,但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洋溢着幸福。 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穿过发间,她缓缓闭上眼睛,她似乎记得这种感觉。 他含笑的声音传过来:“好了。” 沈婵儿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花,却摸到了一根簪子,冰冰凉,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她耳朵里一声炸响,她蹭的站起来,险些跌下山去。 “当心!” “啊——” 只见沈婵儿抱住头,像是头痛欲裂的一般惨叫起来,声音刺破南荣锋的心脏,如蝎子蛰了心。 侍卫们一路小跑,跟在七将军身后,快速回到行馆里,阿满早就带着镇上的名医等在里面,从七爷的怀里接到七少夫人之后,二话不说投入医治。 阿满将沈婵儿的房门关上,给门口的幼柳使了个眼色,幼柳点点头,又看了眼院墙外小山包上站着身影,外面下着冷雨,这一路上往东南走,从天降雨夹雪,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了冷雨。 阿满也瞅了眼那个方向,转身在走廊上拿了把伞,朝院门外走去。 这是一座二进出的院子,内院过后,外面还有几间房子和几处景观,其中一处就是这个小山包,站在上面的凉亭上,正好可以看不远处的峡谷,大河从中间而过,两岸青山的倒影就如画在水面上一半,让人分不清河上河下,哪个才是真实世界。 或许当初七爷正是相中这处景观,才选了这里当东南行馆。 南荣锋迎面凄风苦雨,雨水打在他身上,像是能冷却他的怒火,心里的燥热也变得淡然。 他本是习武之身,脚步声进入他周围五十米之内,他便已经知道。 阿满的雨伞举在他的头顶之时,他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表情变化。 阿满道:“主子,或许您太心急了,这样逼少夫人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可能适得其反。” 南荣锋不动声色,因为浑身浸湿,额头上的两缕发丝紧紧的贴在脸颊上,显得整个人洁白如玉,那墨黑的青丝细细的雕琢在耳边,犹如一只做工精美的美少年。 他怅然道:“从今日起,爷十九岁。” 阿满一愣,今年七爷二十二岁,他竟然想跟着七少夫人回到三年前,但这只是年龄上的差别,对于心志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知道七爷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他不想承认,那么他也不忍心揭穿。 阿满失笑道:“那属下捡便宜了,年轻了三岁。” 南荣锋苦中作乐,回头瞟了阿满一眼,抽抽嘴角道:“再年轻你也是老家伙。” 阿满当即苦着脸,委屈地抗议南荣锋:“主子,属下今年才二十五。” 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迎着这滂沱的大雨,将心中所有的苦闷都笑了出去,豪爽,很爽。 翌日一早,沈婵儿便清醒了过来,身上裹着羊羔绒毛毯,坐在外面的竹藤椅上,看着外面院子里慢慢飘落的花,这种场面她半个月前在京城刚刚经历过,现在来了东南,又经历了一回,她忽然有一种追着时间跑的感觉,会不会有超过时间的一天呢。 身后忽然多出了个拥抱,沈婵儿一惊,还没有回身就感觉到那熟悉的男子气息,她淡然笑道。 “这三年来我们也有过这种亲密动作?” 南荣锋很想告诉她他们连闺房之乐都有过,但是害怕吓到他,也只是道。 “我们是夫妻,怎么不能。” 沈婵儿失笑一声,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一般,不自然的绷紧了身子,南荣锋感觉到她的不适,轻笑一声松开她,坐在她身边的竹藤椅上。 “刚才想什么呢?” 沈婵儿笑了笑道:“没什么,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南荣锋知道她说的是失去记忆的事情,便不再多说,改了话题道。 “你也该休息好了,咱们今日继续往东南,到了海边就换船。” 沈婵儿嗯了一声,有些怀念上辈子的交通便利,环球旅行也只不过几天的光景。 两人正说着些闲话,沈婵儿淡淡的表情很温暖,她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忙,她也不排斥他,两人就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说着一些闲话,就算是无关痛痒,但也很舒服。 就在这时,阿满忽然过来道:“七爷,朝廷来人了。” 南荣锋的表情停在远处,沈婵儿也愣住了,朝廷的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南荣锋转头看沈婵儿一脸茫然的表情,微笑着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笑道。 “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沈婵儿嗯了一声,目送着两人走出院子,然后她叹了口气,因为无聊,站了起来。 从她来到这个行馆,还没有好好逛逛,今日正好闲来无事,又没有人跟着她,乐得清静,她忽然来了兴致去走走。 第108章 情敌临头 走过了一个抄手回廊,直接看到了一片小湖,虽然没有南荣府的湖水大,但是清可见底,水面上漂动着几片浮萍,托着几朵睡莲,让她喜欢的很,朝湖边走了几步,看了一会,又朝自己看了看,发现了一座假山,假山中间掏了一个洞出来,像是正好能坐一个人。 沈婵儿玩心大起,走了过去,她就喜欢这种巧夺天工的摆设,坐在上面,就像是拥有了一件很喜欢的玩具一般,虽然她过了玩玩具的年龄,但是她两辈子都过的很成熟,偶尔童心未泯一下,也挺有趣。 忽然听到身后走过几个换班的侍卫,说着这几日的趣事,她跟着笑几声,那些侍卫竟然没发现她,这让她觉得更激动起来,更觉得有趣。 又过来了几个侍卫,她不知不觉就躲了起来,有一种捉迷藏的趣味,期待偷听那些侍卫的糗事,忽然听到几个词,她呆愣在原地。 “谁知道朝廷会不会赐婚,现在夫人痴痴傻傻,正是周小姐的好机会。” “少说话,主子的事情还轮的上你过问?” “是啊是啊,若是咱们府上与周府联姻,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周小姐可是皇室旁系。” 几个侍卫瞅了眼旁边的假山,相互招呼道:“坐会儿坐会儿,站一天了都。” 几个侍卫走到假山边去坐着,假山之后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南荣锋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茶,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对着周尚书的话,周娉婷就坐在另一侧,目光如水,含笑端坐。 周尚书笑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也松了个口子,还要等太后发话,毕竟念果公主身份尊贵,但是老夫想,若是将军您有前瞻性眼光,应该知道这桩联姻意义重大。” 南荣锋瞟了周尚书一眼,笑道:“哦?怎么个意义重大?” 周尚书摸了摸胡子,眯着小眼睛,一脸的算计,道:“当今天下局势未定,若是南荣府能抓住文臣一脉,估计与其他两位重将相比,筹码更重,以后横扫西南东南,依旧八面威风。” 南荣锋从始到终都没看周娉婷一眼,周娉婷也是个懂事的,一直不说话,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让人心情舒畅。 南荣锋模棱两可的道:“周尚书话已至此,让本将如何对答?这几日事情繁多,总不能唐突了周小姐,草率做决定,周尚书意下如何?” 周尚书眼睛又眯了起来,笑的和蔼可亲,正要说话,门口的侍卫忽然传来立矛的声音,有人行礼道。 “少夫人。” 屋里的几人齐齐的朝屋外望去,只见阳光中走过去一位袅袅婷婷的女人,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风姿,一身淡粉色的着装恰到好处,即不显得轻浮,又没有廉价之感。 南荣锋看着沈婵儿,眉头皱了皱,周尚书偏过头来,问道。 “念果公主的病情还没有进展?” 南荣锋收回脸上的表情,淡笑一声道:“两位且在这行馆里休息几日,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周尚书没想到南荣锋对沈婵儿的事情避而不谈,但也收住疑问,站起身点头示意道。 “将军自便。” 南荣锋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直到走到门外也没有看周娉婷一眼,周尚书瞅了一眼周娉婷,两人走出了大厅。 走到无人之处,周尚书道:“你可有把握?七将军对七少夫人的心思你刚刚也看到了。” 周娉婷抖了抖宽袖,抬起眉眼瞅着周尚书,莞尔道:“不试试,女儿怎么知道没有把握?” 周尚书点点头,抚须笑了笑:“不过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应该会全力帮你。” 周娉婷表情不动,像是刚才的话根本没有说过,敛衽行礼道。 “一定完成皇室的使命。” 南荣锋走到沈婵儿的院子时,正巧看到她坐在香樟树下的椅子上看书,一阵阵香樟的香气扑鼻,夹带着她身上阵阵的幽香,树影斑驳的落在她身上,照出斑斑点点,一阵风吹过,树梢沙沙沙作响,她身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了又动。 南荣锋走过去,站在她身前道。 “可准备好了?即刻起程。” 沈婵儿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接着翻了一页,南荣锋皱了皱眉头,将她手上的书拿走,却没想到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起身朝屋里走去。 南荣锋心中一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沈婵儿吃痛,回身皱着眉头瞅着他。 南荣锋瞅着她的眼睛道:“跟你说话没听到?” 沈婵儿心中缓缓输出一口气,否则胸口的感觉就会爆炸,回身直着眼睛看着他道。 “那个女人看着倒是十分的眼熟。” 南荣锋松开她,冷然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沈婵儿失笑一声,点点头朝屋里走去,南荣锋气的不轻,却也拿她的性子没办法,即便是她回到了十六岁,这冷淡的性子也不会改变。 阿满出现在院子里之时才知道这件事,七少夫人得病以来,这还是七爷第一次与七少夫人闹别扭,这两人的性子十分的像,遇到事情就会撞在一起,谁都不肯让一步。 他两边跑来跑去,最后还是南荣锋一声令下:起程。 他也没管沈婵儿的意见,便叫阿满去准备,阿满忙活完了这些事情,又赶紧去准备起程的事情,车队刚刚走出小镇,便发现后面远远还跟着一个车队,挂着周字车牌。 沈婵儿听到侍卫的禀告,吩咐道。 “停车,休整。” 侍卫很快将沈婵儿的命令传给了南荣锋,南荣锋还是骑马在前方,听到她要停车休整,眉头皱了皱,女人着实让人琢磨不透,只能吩咐道。 “听你们夫人的。” 阿满叫停车队,在一个山庄前面停下,这里应该是京城一个王爷的别庄,里面还显得很空,阿满进去协调了一下,大队人马就走了进去。 南荣锋不得不跟别庄管事的见个面,客套话还是必要的。 “将军自管住着,我家王爷送来了消息,要奴才等人伺候好了将军一行。” 别庄的老管家长相十分的和蔼,南荣锋坐在椅子上,笑了笑道。 “那就叨扰了。” 老管家又行一礼道:“哪里的话。” 说罢就下去准备这些人的晚饭,刚走出门,有看到从远处跑来一个匆匆忙忙的小厮,走到他面前苦着一张脸道。 “管家,又来了一批人。” 老管家听那人的描述,当即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南荣七爷带着大队人马住了进来,紧接着又来了周尚书之女周小姐,这位小姐在京城可是小有名气,自从周娉婷在西北大营的英勇事迹传到京城之后,人人都称赞周娉婷有女将军之风。 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跑到门口迎接。 周娉婷下了车,走到老管家面前,敛衽行礼,笑道:“打扰了。” 老管家满脸堆笑中有些凄惨,赶紧行礼道:“周小姐大驾光临,是我家王爷的荣幸,快请。” 周娉婷像是没看到管家脸上的苦涩,带着人走了进去,幸亏她是一个人,带着的人不多,看到院子里站满了精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将整个别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娉婷做吃惊状。 “难道三王在庄子上?” 管家顿时一脸的为难,但还要保持着笑容,支吾了几句,正好这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管家擦了擦头上的汗,退到了一边去。 阿满走过来道:“是我家将军借住在了三王的别庄里。” 周娉婷顿时一愣,小手捂着小嘴,瞪着一双杏目吃惊道:“难道是我挤了七将军的住处?真是不该,我看我还是另寻他处吧。” 阿满心里无奈的苦笑,这位小姐可真是会说话,这荒郊野岭的,只有这么一处别庄,她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只能笑着道。 “不必了,七将军喜欢热闹,再说这三王的别庄大的很,住的下这些人,周小姐还是留下吧,您一人出去也不安全。” 周娉婷为难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理她,只能点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09章 情敌出击 沈婵儿刚刚安顿下来就听说周娉婷也住了进来,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听到脚步声走进来,她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打算早些睡下,别庄里的丫头们见到她过来,都卯足了劲跟她说说话,这位七少夫人可是曾经闹的满城风雨,大江南北都有关于她的传说,怎么能不好好的接触接触,所以那些丫头争相去准备洗澡水,干净的衣物,她得空自己独处一会儿。 南荣锋走进房门,瞅见她躺在床上,走到床边看了看这四周的布置,问道。 “住着可习惯?” 沈婵儿闭着眼睛,轻轻点点头,简单道:“还行。” 南荣锋见她还不想搭理自己,便转身走了出去,沈婵儿听到关门声,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渐渐变得很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晚上,南荣锋都没再回来,有几批人来请沈婵儿去前厅用餐,都被她推掉了,前厅传来男男女女的说笑声,沈婵儿只觉得一阵阵头疼,不断的揉太阳穴。 “夫人头疼吗?奴婢帮您揉揉吧。” 三王府里的丫头都很好客,可能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常年不见一个人过来,人心都很淳朴,沈婵儿倒是很喜欢这里,安静,纯洁。 沈婵儿笑了笑,躺了下来,真诚的道:“谢谢。” 那丫头像是吓了一跳一般,红着一张笑脸,上手轻轻的给沈婵儿揉太阳穴,还伴着不好意思的笑声。 “夫人真是好相处,奴婢哪里敢让夫人说一声谢谢。” 沈婵儿笑笑不语,不一会儿,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丫头,轻声对沈婵儿道。 “夫人,前厅又来人请了,您还是不去吗?” 沈婵儿淡淡的道:“不去。” 那丫头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她身边按摩的丫头好奇的看着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夫人不去参与那个宴会,她们这些丫头都看得出来那位周小姐有意于七将军,但是这位夫人像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 到了晚上,沈婵儿当先躺下睡了,因为择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里漆黑一片,让她有些不适应,这里本来就靠近大山,山里的静谧就如坟墓里一般,让人的耳朵发麻。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人语声,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浑身放松起来,闭上眼睛,安静起来。 “主子,当心。” “无事,你且去睡吧,明日咱们起程。” “主子,这边这边……” 听外面的对话沈婵儿就知道是南荣锋回来了,但是他怎么会来到这个房间?她心里提了起来,忽然听到开门声,她的手指轻微一抖。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但是背对着门口,也只能听声辩位,他先脱了衣服,然后将袍子随意的扔在椅子上,便上了床来。 沈婵儿紧紧抓住手边的被角,在她的印象里,他不该睡在她身边。 “睡着了吗?” 南荣锋带着酒气的声音传过来,沈婵儿尽量平稳下呼吸,没有吱声,南荣锋叹了口气,躺在了她身边。 一只手缓缓的在她发间滑动,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南荣锋低低的叫一声。 “婵儿。” 但沈婵儿还是没有动,呼吸均匀,睡的正好,他翻了个身,平躺下来,像是也要睡过去,轻轻的传出梦呓般的声音。 “我发现,我很怕你离开我,我心里发慌。” 南荣锋见沈婵儿一动不动的背影,只能帮她掖了掖被角,自己和衣而睡,缓缓传出一声叹息声。 以为宿醉,翌日一早南荣锋起的比平日晚,头上有些疼,但是他习惯了,自己捏了捏眉心,习惯而自然的去看身边的身影。 却空无一人。 他立马精神了很多,坐起身来,凭着惊人的定力环视了一圈四周,他的衣服都没动,只有沈婵儿的衣服不见了,南关那个早上又出现在他脑海里,难道她又要给他上演一幕离家出走?他紧紧攥起拳头,忽然大喝一声。 “阿满!” 阿满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忽然听到他叫人,赶紧跑了过去,听出七爷今早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七爷。” 阿满进屋里没有抬头,直接拱手应一声,只瞟见南荣锋的一双靴子在眼前走过,带着白色袍子的衣角,门被打开,一阵风吹过去,吹动衣角的边纹,一阵阵飘动。 南荣锋恨然道:“全力搜索全城!一定要把她给我翻出来!” 阿满浑身一抖,立马抬起眼睛来,只见屋里就只剩下七爷一个人,七少夫人的影子都不见,他心中一紧,赶紧跑了出去,一叠声吆喝起来。 “五组人马,立马集合!” 南荣锋一边穿好袍子一边看着镜子中一脸愤然的自己,若是现在能看到沈婵儿,他真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南荣锋两步走了出来,站在人马队伍前面,正待要说话,忽然听到从房子后面传来女子的笑声。 “夫人采的花最少,还是夫人懂生灵的灵气。” “行了小玉,这一路上就听到你在跟夫人套近乎,太明显了哈!” “哈哈……就是就是……” 这回算是精彩了,五组人马齐刷刷的看向房子的东侧,从小路上走过来几位女子,几个人簇拥着中间的一位一脸笑意的女子,几人手里拿着山里的野花,带着一身的山林气息。 这五组人马看了那边,又将目光转回来看向七爷,只见七爷一脸铁青,看着走过来的七少夫人,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阿满咳了一声,大声道:“解散!” 这些人都是人精,谁有胆留下看七爷的脸色,都一溜烟的撤了没了影,阿满站在南荣锋身后,等着七少夫人等人走过来。 阿满那一声解散就吸引了这几位女子的目光,沈婵儿看到这满院子的人当真是愣在了原地,几个丫头也吓的不轻,纷纷走过来跟南荣锋行礼。 “七将军。” 南荣锋嗯了一声,瞟了一眼她们手中的山花,然后将目光挪向沈婵儿,严肃的道。 “去上山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沈婵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吩咐丫头们道:“你们先下去吧,把花给我吧。” 丫头们也看到七将军脸上不善,赶紧将花给沈婵儿,走了出去。 沈婵儿瞅了南荣锋一眼,拿着花走向屋里,一边走一边道:“你睡的香,我就没叫你。” 南荣锋还是板着脸,显然气的不轻,负手站在门口瞅着她,然后一转身朝门外走去,阿满也赶紧跟上。 南荣锋走之后没多久,周娉婷走到了门口,被门口的侍卫横矛拦住。 周娉婷瞅了一眼两边的侍卫,莞尔一笑对里面的沈婵儿道。 “这就是七少夫人的待客之道?” 沈婵儿在屋里插了花,然后擦擦手,走了出来,瞅见一位眉如远山的美人儿站在门口,有些纳闷的道。 “你是?” 周娉婷笑了笑,挡开侍卫的长矛,道:“在下周娉婷,见过七少夫人。” 沈婵儿哦了一声,对两边的侍卫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立矛,周娉婷款款走了进来,跟在沈婵儿身后,将沈婵儿上下看了一遍,忽然笑了笑,瞅了眼屋里的山花,道。 “少夫人这一身妆扮,可真是清水出芙蓉。” 沈婵儿现在已经是少女妆扮,不管南荣锋如何跟她讲述这三年的夫妻生活,她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南荣锋索性也就不去强求。 沈婵儿冷淡的笑了笑,坐在椅子上,示意周娉婷道:“周小姐请坐。” 周娉婷坐了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发现她看着自己,抬眼望去,周娉婷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勾着嘴角道。 “这样平静的跟少夫人对话,感觉真是不同呢。” 沈婵儿抬起眼睛,瞅了她一眼,心里明白两人可能以前认识,但是她本能上不想跟这个女人多接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双会说话一般的眼睛,她觉得胸口发闷。 她淡然道:“周小姐有事? 周娉婷放下茶杯,直视沈婵儿的眼睛,笑道:“既然少夫人忘掉了很多事情,那娉婷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请你允许七将军迎娶我进门。” 第110章 摘下面具 沈婵儿的手里握着茶杯,忽然抖了一抖,轻微的声音并不出众,连周娉婷都没发觉,而她也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眉眼流转,将眼神挪到周娉婷平静的脸上,忽然笑道。 “周小姐凭什么有这个自信来说服我呢?” 周娉婷不得不敬佩的瞅了沈婵儿一眼,道:“就算是少夫人失去了三年的记忆,但您的智慧一如既往,很好,娉婷终于遇到了对手。” 沈婵儿失笑一声,淡然道:“周小姐过奖了。” 周娉婷接着道:“现在天下三分,朝廷被架空,但是朝廷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我想少夫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沈婵儿只觉得事不关己,平淡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周娉婷道:“想要打破这三分天下,就要从一个人身上入手,那就是七将军,若是我嫁进南荣府,就会一步步瓦解南荣府的内部,跟朝廷里应外合,将兵权夺回朝廷的手中。” 沈婵儿听到这里,只觉得心惊肉跳,但是表情仍是波澜不惊,手里的杯子越来越热,代表她的手越来越亮,她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拢在袖子里,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手上的冷汗,勉强保持脸上的平静,笑道。 “周小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您凭什么认为我会帮您陷害南荣府?” 周娉婷似乎早就在等她问这个问题,缓缓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走起步子来,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绕着桌椅连同沈婵儿,走了一圈,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忽然俯下身子来,在沈婵儿耳边道。 “少夫人,您就莫要再装了,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中,若是再装下去,岂不是很没意思?” 沈婵儿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为皱眉,最后定格为凌厉,等周娉婷转到她面前,她已经变得平静,眼神深邃起来,将所有的情绪吸进里面,谁都看不出来喜怒。 周娉婷站在她对面,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然耸耸肩道。 “哎……还是没看到想看的精彩表情。” 沈婵儿站起身,端起小袖,两步走到周娉婷面前,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竟然看到了惺惺相惜的笑意,此生能遇到这样的对手,也算是幸运。 南荣锋在三王府逛了一圈,实在是无地方去,天色也晚了下来,前厅那边传来用膳的消息,他拢了拢自己的袖子,从梅林中走出来,阿满将他手中的袍子接下来,问道。 “主子,要不要去叫夫人来用膳。” 南荣锋将小袖子挽起来,淡然道:“去叫一声吧,若是不来,也就罢了。” 阿满应了一声,将袍子递给身后的侍卫,自己亲自去请沈婵儿出来吃饭。 南荣锋走到前厅去,三王府的奴婢两边排开等在门口,他并没有拘谨的表现,撩起下摆走上了台阶,管家当先出来道。 “七将军,今日践行酒,希望将军不要嫌弃山野菜薄。” 沈婵儿笑了笑,道:“倒是我们在这里叨扰了。” 管家赶紧摇头道:“千万不要这样说……” “禀将军!” 管家的话还没说话,门外跑过来一个侍卫,表情十分的紧张,见到南荣锋先是拱手一礼,看到屋里太多的人,张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南荣锋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下台阶,那侍卫赶紧走到他耳边,一阵耳语。 站在台阶上面的管家只见七将军的脸色登时铁青,二话不说,撩起裙摆便走了出去,一双脚毫不停歇,前后的衣摆上下翻飞起来。 南荣锋快速回到沈婵儿的院子,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影,刚刚在门口的侍卫硬着头皮走过来,行礼道。 “将军,夫人……夫人被周小姐带走了。” 南荣锋回身就给了侍卫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打的侍卫转了几个圈,嘴角已经渗出血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满赶紧过来道:“将军且莫着急,周小姐或许并不会对夫人如何。” 南荣锋脸上的表情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黑的吓人,四周的侍卫都噤若寒蝉,无人敢喘一口大气,屋里的气氛很低,压的众人喘不上来气,七将军今日恐怕要杀人见血了! 只听南荣锋道:“将这二人杖毙,全力寻找少夫人。” 那两人当即求饶起来,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两人越是求饶越是死的快,阿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叫人将那两个侍卫拉了下去。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屋里的所有人都流了一头的汗,夜风很凉,却还是让人止不住出冷汗,七爷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少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七爷这股怒火谁能拦得住?阿满不住的想辄,若是真如他最坏的想法那样,他是否要陪七爷将整个小镇拆了? “回来了,少夫人回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天籁之音,屋里的人如蒙大赦,僵直的脊背忽然软了几分,但仍是不敢动地方,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听不到。 只见椅子上的身影蹭的一下站起来,一双潘云袖负在身后,一双包金软底靴子两步走出了门槛,屋里的接二连三传来松一口气的声音。 南荣锋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远远的看到沈婵儿走在一队侍卫中间,一身素净的白衣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淡薄无力,她一步一挪的朝他走过来,那神情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却能从她脸上看到一双亮的惊人的双眸,带着让南荣锋看不懂的神情,但那冷意,却让他心头一震。 南荣锋走下台阶去,沈婵儿也走到了他面前,见到她脸上血海深仇的恨意,南荣锋忽然心里慌,很慌,他猛的抓起她的手腕,大声的质问她。 “你去哪了!” 沈婵儿任凭他抠疼自己的手腕,瞅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恨意全都化成了水,涓涓流出。 她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的死活你还在意?你夺了我沈府的兵权,对我沈府见死不救,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你心里有愧了?带着我出来游山玩水,处处忍让,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了?” 南荣锋死死的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他见过,但是今天的恨意带着绝望,像是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他手上越来越紧,心里越来越慌,不想再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就这样一直盯着自己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沈婵儿的脸颊猛的向右偏去,脸上火辣辣的疼已经不重要了,他不是第一次打她,她也不是第一次觉得这根本比不上心里的疼。 她笑,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心里一直徘徊着一句话,周娉婷含着笑意对她道:“难道少夫人不是想假借失忆趁机逃出去?难道少夫人原谅了七将军陷害您与郑公子?他这样做的原因我可以告诉您,因为他想调查出郑白羽的身份,所以只能将他逼上绝路,而这个世界上或许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郑公子走上绝路,唯有你,少夫人。” 南荣锋也跟着笑起来,她的失忆竟然是装的,他做的这一切都像是一个被人耍着玩的傻子,她看着他,是不是每天都在嘲笑?他仰天看着天空的星子,越看越是模糊,索性低下头来,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边走边道。 “沈婵儿,是你逼我这样做的,你可以说我是禽兽,但是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说完,就消失在夜色中,身上带着一种浓重的哀伤,他的心意,他为她创造的梦境,她就这样毫不怜惜的扔在了地上,这是他仅有的一颗真心,全都给了她,全都给了她…… 第111章 瞒天过海 南荣锋果然将沈婵儿软禁了起来,吃穿用度从来不少,只是不允许她出门来,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就算是继续往南走,南荣锋也将她锁在马车里,一步不许出来。 有时候南荣锋也会动恻隐之心,觉得她会闷,便在镇上找有名的戏班子,杂耍班子,全都请进了她的院子,在大厅摆放一个简单的戏台,立马开唱。 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七少夫人只是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戏台子撤了,也没有说一句话,表情连动都没动一下,就这样一直熬到了海边,南荣锋终于想起了被他关起来的沈婵儿。 一个侍卫走到门口对朝里面道:“夫人,将军带话来,今儿街上有当地的节日,请夫人出去透透气。” 沈婵儿呆呆的目光转向窗外,就连海边也落了叶,北方已经落雪了吧,现在什么时间了?又快到过年了,孩儿也又该长了一岁,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什么时候才能脱离母亲,那她就解放了。 “夫人?” 门口的侍卫又叫了一声,才把沈婵儿的思绪叫回来,她淡淡的说了一声。 “嗯。” 那侍卫得到声音,脚步渐渐消失在远处。 她打开自己的衣柜,里面各式各样华衣美服在眼前略过,其实南荣锋对她还算好,收尽天下最好的东西个给她,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今儿竟然仔仔细细的挑起了衣服来,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再脱下来,换一件,每一件衣服后面都带着一段故事,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她得到了这件衣服,而南荣锋总会说:“好看。” 她一边试衣服,一边回想起一个场景来,周娉婷开门进来,将一些地方特色的点心放在她的面前,笑了笑道。 “多少吃点东西,你这样下去身体要垮掉。”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些小点心,样式很讨人喜欢,会是什么做的呢?她的思维似乎已经停滞在浅显的层面。 周娉婷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道。 “我会嫁给他。” 沈婵儿仍是没动地方,没有表情,周娉婷瞅着她道。 “你我生来就是对手,我能遇到你这样聪明的对手真是三生有幸。” 沈婵儿眼角瞟了她一眼,将眼神挪到了窗外,淡然的道。 “距离海边还有多远?” 周娉婷看了眼窗外,道:“应该不到三日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又将眼睛挪了回来,依旧发呆。 周娉婷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海边有一座城池,里面盛行一种摸黑节,我的人会在那里接应你,你远走高飞吧,能走都远就走都远。” 沈婵儿的眼睛动了动,但也只是从小点心上挪到了茶杯上,周娉婷说完话转身朝门口走去,沈婵儿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为何要帮我。” 周娉婷停了下来,回身瞅了她一眼,只是静静的说了一句话。 “因为我容不得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周娉婷是个干脆果敢的女人,或许这样的女人才能与南荣锋并肩俯瞰天下,沈婵儿对周娉婷并不反感,都是女人,都是聪明女人,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 沈婵儿穿着一件清水绿色的长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各位将士只觉得一阵阵晃眼睛,阳光洒在这个女人身上,毫不吝啬的挖掘出这个女人的美丽,光彩夺目,让人挪不开眼睛去。 南荣锋仰身坐在椅子上,翘着大爷腿,吊儿郎当的瞅着沈婵儿,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美人儿,粉色的短袖夹裙英姿飒爽,一颦一笑中都带着傲气,英气逼人。 南荣锋瞅了瞅沈婵儿,又瞅了瞅周娉婷,摸了摸下巴回身对阿满道。 “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阿满失笑一声,躬身答道:“将军俊逸如清风,威风如蛟龙。” 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带起了整个房间的气势,众侍卫高举手里的长矛,高声叫喊阿满的那句话。 “俊逸如清风,威风如蛟龙!” 沈婵儿就在众人的夹道中间走向南荣锋,目光直视这个男人,不偏不移。南荣锋的目光却没在她身上,伸手拿起自己的蟒皮马鞭,起身高声喝道。 “出发!” 只是简单的出行,却被南荣锋张罗的像是大军出征,沈婵儿轻轻皱了皱眉头,南荣锋的性子像是变了一个人,飞扬跋扈,或者这种模样才能让他找到自己的本性,沈婵儿将眼睛挪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夫人,下车了。” 幼柳叫了一声,沈婵儿走下凳子,伸手伏在幼柳的胳膊上,抬眼望去,南荣锋从马车上下来,回身递出手去,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搭在了上面,一只玲珑小脚踩在凳子上,出现了周娉婷婀娜的身影。 幼柳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姑爷怎么能跟那个女人同车,小姐才是大夫人。” 沈婵儿并没有看向那边,只是抖了抖身上的褶皱,对幼柳道。 “莫要乱说,周小姐还没有嫁进来。” 幼柳紧了紧鼻子,很是不甘心。但是看沈婵儿根本无意于这里,也就作罢,张罗着给沈婵儿买些当地的小玩意。 “小姐,喜欢这个嘛?” 幼柳在身边问她,沈婵儿将目光挪向她手里的东西,像是忽然回到了几年前,幼柳跑进房间来,摆弄着手里的小玩意,笑着道:“这一个月送了这么多小玩意,我倒要看看这个苏公子有没有黔驴技穷的一天。” “小姐?” 幼柳又叫了她一声,沈婵儿回过神来,拿过她手里的小玩意,又放了下去。 “这些东西在府里都有。” 幼柳耸耸肩道:“哎呀,那是九亲王送的嘛,这可是咱们在当地买的。” 幼柳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挑,一抬头却发现沈婵儿已经走出很远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上去。 街上人头攒动,很是热闹,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单纯的幸福,一心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传统节日,这个小镇上的摸黑节很是出名,沈婵儿还不太了解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的在街上走,前方不远处南荣锋带着周娉婷逛来逛去,很是惬意的样子,幼柳不想让沈婵儿伤心,干脆不提那两个人。 几人身边都暗藏着精锐高手,妆扮成百姓隐藏在市井中,随时准备南荣锋三人的安全,而周府也不是小门小户,这中间不乏周府的侍卫。 路两边的商铺已经全部停业,所有人都在路两边等着节日的到来,听说是只要日晷跃到正下方,节日便正式开始,沈婵儿站在人群个中间,看着日晷的影子,幼柳将防护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看她的眼神,好奇的问道。 “小姐在看什么呢?” 幼柳朝那个日晷看过去,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节日,而小姐的脸上竟然也出现了期待的神情。 沈婵儿忽然道:“幼柳,你也不小了,有机会就离开这里吧。” 幼柳一愣,正在穿衣服的手停在胸前,瞪着眼睛瞅着沈婵儿,道。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沈婵儿转过头瞅着她,笑了笑道:“没什么,咱们继续走走吧,这里可能会很乱。” 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沈婵儿的声音埋没在潮流中,幼柳紧紧的跟着她,唯恐她走失了,几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那边敲起了钟声,代表节日马上就要开始了。 幼柳兴奋的大声道:“小姐!要开始要开始了!” 整条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赶紧穿好衣服,沈婵儿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这四周的人,一个小童瞪着好奇的眼睛瞅着她,手里拿着一小串糖人,一边舔一边转动大眼睛,沈婵儿也一直看着他,温暖的笑了笑,正在这时,对面一阵呼喊声,如沸水般顶破天。 节日开始了。 摸黑节原来在沈婵儿的上辈子出现过,在云南一带,人们用含有矿物质的泥巴送人祝福,疯狂的将泥巴摸在别人的身上,这种泥巴清凉降暑,还有美白肌肤的作用。 整条街上的人如疯了一般相互砸起泥巴,本来花花绿绿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同一种颜色,全都是乌溜溜的黑泥,众人吵闹不断,欢笑声传出几百里外,绕着大山盘旋。 小童趴在父亲的肩膀上,轻轻的转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奶声奶气的道。 “仙女,不见了。” 第112章 痛彻心扉 因为街上一片混乱,连南荣府和周府的侍卫都没能幸免,他们自负自己武功高强,但是也后悔低估了百姓们的热情,眼前一片黑泥,连方向都分不清,南荣锋与周娉婷已经被侍卫带到一边,保护起来,这种节日,只是看着也让人心情激动。 一个侍卫从黑泥中涌动出来,很快跑到侍卫圈子之外,站住了脚步,脸上全是黑泥,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那焦急的口气,还是让众人心里一揪。 “禀将军!夫人不见了!” 当南荣锋回到三王府之时,三王府里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众人噤若寒蝉,虽然南荣锋并不是这里的主人,但依旧令人敬畏三分。一队侍卫跟着南荣锋快速走进院子里来,南荣锋负手而立,站在大厅里,众人肃穆的立在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一群废物!” 南荣锋突然大喝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头上冒出冷汗来,侍卫们还记得前几天那两个守在夫人门外的侍卫,就因为夫人出去走了走,就没了命,今儿夫人可能真的跑了,这些人岂不是都要送命? 周娉婷看了眼侍卫,站起身对南荣锋道。 “可能只是一时走失,等等便会回来了。” 南荣锋铁青着一张脸,转头看着周娉婷,竟然让周娉婷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周娉婷没想到南荣锋转头就冲着她而来,她明显一愣,张口竟然无言,还是周娉婷身后周府的侍卫长站出一步拱手道。 “我家小姐只是担忧少夫人的安危,请七将军息怒。” 南荣锋并没说话,外面的街上混乱不堪,南荣锋的卫队已经将整个节日停止,命令所有人都清洗掉身上的泥巴,一一排查,但是南荣锋知道,若是沈婵儿诚心想走,她不会蠢到给他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缓缓转回身,认真的瞅着周娉婷,周娉婷刚刚被他在众人喝了一嗓子,现在也是心情不顺,看他看过来,便直直的直视回去,丝毫不退让。南荣锋忽然冷笑一声,转头走了出去。 周娉婷无声的松了一口气,南荣锋的眼神像是能洞察一切,他可能已经想到其中的漏洞,七少夫人在这个镇上人生地不熟,又有谁能帮她瞒天过海?南荣锋竟然第一个便想到了她。 整个南荣卫队险些将整个小镇掀起来,七将军有令,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讲少夫人挖出来。小镇上的居民人心惶惶,这里本就是南荣军的管辖,南荣府的七少主发脾气他们只能忍着,虽然怨声载道,但无人敢反抗。 一直折腾了三四天,仍是没有一点消息,南荣锋紧紧攥着手里的纸,下面的人一张又一张送来消息,他的脸色也一点又一点的沉下去。 他能想明白,沈婵儿并没有失忆,从一开始便是装的,所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查不出她失忆的原因,只能归罪于高烧。她假意顺从他的心意,跟着他出来游玩,恐怕只是在寻找机会逃走,她就那么急切的想离开他?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之后,依旧这样狠心的想离开他? 怪不得她在山上之时会掉眼泪,怪不得他将发簪给她戴上之时她会崩溃的哭喊出来,这一切早就有征兆,是他太大意了,这个女人完全控制了他的情绪。 周娉婷轻轻推开南荣锋房间的门,里面黑漆漆一片,没有点灯,外面还是阴天,连个月光都不见,她尽量轻声的走进去,想要找火折子点开蜡烛。 “别。” 忽然黑暗处传来一个声音,吓周娉婷一跳,她立马将手收回来,朝那个声音的来源处小心翼翼的走去。 “七将军?是你吗?” 周娉婷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恍恍惚惚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屋里东倒西歪的放着几把椅子,像是被人推翻的,最里面的一个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影,身上的衣服领子被他随意扯开,敞着胸口,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周娉婷吓一跳,轻声道:“七将军,我来瞧瞧你。” 她慢慢朝他走过去,一阵阵酒气越来越清晰,她皱了皱眉头,道。 “你喝酒了?” 南荣锋仍是没动,抬起头问她:“你来拿什么?” 周娉婷向左右看了看,她并不是来拿什么,只是担心他,想过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他这个样子。 她只能道:“拿一些笔墨,我房间里没有这些东西。” 南荣锋点点头,站起身来,上身晃了晃,周娉婷想要伸出手去,他已经站稳,朝桌子走去。 他身上带着更浓烈的酒气,走路都在打晃,但仍是准确的走到了桌子边,端着砚台和几张纸,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出去吧。” 周娉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抬着眼睛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如寒冰一般冷酷,让人浑身发寒,但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一直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周娉婷看他又回到椅子上坐好,无声的叹口气转身想要走,又忽然站住脚步,回身瞅着他道。 “少夫人无意留在这里,七将军又何必执念于此?” 南荣锋没看她,扬手又灌了几口酒,含糊不清的道:“不用你管。” 周娉婷气的不轻,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酒坛子,想要拽下来,却没有他的力气大,南荣锋也没有对她动手,只需要稍微动一动,周娉婷就比不过他的力气,不得不松开手。 他又抬起酒坛子喝了一口,酒气太过辛辣,穿心而过,牵肠挂肚,他轻轻皱起眉头,却觉得十分的爽快。 周娉婷气道:“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她走了!你给我醒醒!” 说完,她揪住南荣锋的领子,不断的摇晃起来,但女人毕竟力气小,南荣锋没有多大的动作,只是将他的眼睛摇晃开来。 他看着她,忽然道:“疼。” 周娉婷以为她触碰到了他什么地方的伤口,赶紧松开手,紧张的问道。 “哪里疼?” 南荣锋抬手来,使劲的拍打自己的心口,瞅着她,竟然扬声大笑起来。 “疼,这里疼!” 周娉婷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南荣锋,跟白日的他判若两人,白天的他就像是金光不坏之身,不管是谁,都没有能力动他一根毫毛,就算是把他逼进死路,他也能力挽狂澜,她欣赏的是那时候的他,但是她现在发现,是她错了,她不该把一个正常人想的如此神化,强势如南荣锋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只不过他躲起来,如果她今日不自己闯进来,恐怕她这辈子还在盲目的崇拜着南荣锋。 她红了眼圈,以为他的伤心触犯了心疾,便赶紧道。 “你先去床上躺一会儿,我去叫府医来。” 南荣锋确实是醉了,任凭周娉婷指挥,周娉婷将他扶上床躺好之后,又赶紧跑到门外去找人,迎面看到朝这边走的阿满,赶紧迎上去。 阿满皱了皱眉头,他刚刚去给七爷端醒酒汤,这个女人怎么就进去了?是她太大意了,以为自己的岗哨部署已经没有漏洞可寻。 周娉婷道:“七将军说心口疼,可有府医?” 阿满一愣,赶紧给外围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得令,立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个老先生小跑过来,阿满打开门,跟着先生走了进去。 经过先生一番诊治,并没有发现什么心疾,阿满明白了周娉婷的意思,叹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七爷哪里是什么心疾,他是患了相思病。 周娉婷似乎也明白过来,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南荣锋,他贪睡的模样很难见,他就像一个累坏的士兵,紧紧的闭着眼睛,死一般的宁静,周娉婷知道,只有太过强撑的人,才会在睡着之时,露出死一样的宁静。 第113章 重返沈府 夜风阵阵,却越来越闷热,风丝也慢慢变得微弱,吹动树梢,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夜色中满是萤火虫的光芒,一点一点,映照路边的野草,扑棱一下,又飞走了,野草又暗了下去。 一阵青烟飘过,很巧妙的隐藏了三个人的身影,两个蒙面男子将沈婵儿放在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 沈婵儿落地之后脚下发软,险些跌坐下去,这一路上的逃跑太过惊心动魄,南荣锋像是发了疯,有一种掘地三尺的架势。 两个黑衣人摘下面巾,沈婵儿向左右看了看,道。 “五哥,你与一泓认识?” 这两人相互看了看,勾了勾嘴角,沈丹海摇摇头道:“只是有用一个目的而已。” 沈婵儿点点头,回头瞅着一泓:“你还要回去?七爷不会放过你。” 一泓的表情一直很冷淡,毫无语气的道:“但我是七爷的下属,不能不回去,夫人请保重。” 说完,向墙角跑去,一个借力,跃出了院墙。 沈婵儿一直看着他消失,才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沈丹海,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去。 “五哥,我……” 沈丹海知道她的意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怕,到家了。” 沈婵儿点点头,她抬头看着这四周的一切,说是陌生也很熟悉,说是熟悉却仍是陌生,这里住着她的家人,但是她曾经犯了错,背叛了家人,这个地方还会接纳她吗? 看她失神,沈丹海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她。 说道:“等下再看,先跟父亲好好说说。” 沈婵儿现在心里紧张,根本无暇顾及这封信,只是点点头将信封揣进怀里,看着这四周的房子,简单干净,颇有沈府的风格。 趁着混乱,周娉婷的人将她劫走之后,没两步就交给了一泓,沈婵儿没想到周娉婷竟然说服了一泓帮她逃跑,她不敢多问,跟着一泓一路向城门走,若是没有一泓的帮助,她可能出不来,里外接应,两人混出了城门,到了城门外她才知道还有五哥沈丹海,带着周府的一些侍卫,一路上风驰电掣,躲开了南荣锋的追捕。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将她安置在了在南方的沈府,虽然算不上是沈府,但是因为有整个沈府人在,这里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沈府。 沈婵儿胡思乱想了好久,忽然看到一个远门,她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挪不动。 沈丹海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不用怕,沈府里有她的父母,天下没有记恨儿女的父母。 沈婵儿点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当她跪在沈将军的面前时,已经是泪如雨下,三姨太当即扑了过来,痛心疾首的拍打她的后背。 “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啊!你担心死娘了啊……” 沈丹海红了眼圈,伸手去拉三姨太,不断的叫她:“娘,娘您别这样……” 沈婵儿任凭三姨太打骂,这是她应得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目光落在沈将军的脚下,她的父亲就如一座大山,伟岸屹立。 沈将军一句话没说,便转身走了出去,沈婵儿含泪走到她孩儿的房间,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生下他便把他扔在了这里,心里的愧疚之情没办法表达出来,只能无声的落眼泪。 孩子睡的很香,她抬手轻轻抚摸孩子的肥嘟嘟的小脸,柔声道。 “儿啊,娘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 她哭的久了,也累了,有气无力的歪在孩子的婴儿床边,掏出沈丹海给她的那封信,虽然不知道是谁所写,但那种名贵的纸张,还有淡淡的药香,让她立即想到一个人。 郑白羽。 这是郑白羽给她留下的消息,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若是下次再见,希望她一切都安好。 沈婵儿又缓缓的将信纸折好,放置妥当,郑白羽到底是什么身份,跟高丽国又是什么关系,她现在都不明白,南荣锋欲用她将郑白羽逼上绝路,就能逼出郑白羽的身份吗?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圈子,那已经跟她毫无关系。 她躺在床上看着棚顶,她跑出来了,就这样离开了南荣锋的世界,这不能怪她,是常年的积怨让她承受不住,跟南荣锋相处太过吃力,他是一匹狼,她又何德何能可以与狼共舞? 接下来的几日,是沈婵儿这一生安静的一段日子,不去想别的,只要安静的照顾孩子,与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或许是沈丹海担心家里的情况,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家里陪着她们几人,三姨太经过了很多事情,现在已经如惊弓之鸟,只要一日看不到沈婵儿,便会紧张起来,幸亏有沈丹海在,沈婵儿才会轻松一些。 “五哥,谢谢你。” 沈婵儿看着沈丹海抱着孩子哄的很开心,忽然诚心的说出这句话。 沈丹海一愣,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孩子的小脸,嗔笑道。 “我是你哥,傻丫头。” 沈婵儿点点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温暖,但是带着刺痛,全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沈婵儿。 沈丹海忽然道:“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 沈婵儿手里倒茶的动作顿了顿,给孩子取名字?她一直没想过,这件事该是孩子的父亲来做,但是现在……她又将眼神收回来,笑了笑道:“你是孩子的舅舅,你给取一个吧。” 沈丹海似乎明白沈婵儿现在的心情,让他取他就取,极是大方。 他抱着孩子晃来晃去,瞅着他的小脸笑道:“就叫无悔吧,只是小名儿,孩子的大名以后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无悔……沈婵儿静静的出了神,沈丹海想要告诉她什么?这个孩子的降临又代表了什么?她真的可以无怨无悔吗?她抬起头看着孩子的眼睛,孩子依依呀呀的吃着手指,无辜的扇动大眼睛,搞不懂娘亲现在脸上为何如此悲伤。<cmreadtype='page-split'num='4'/> 沈婵儿抱下孩子,轻轻叫了一声:“无悔。” 无悔灵动的大眼睛动了动,朝沈婵儿的脖子伸出手去,紧紧的抱住她,他小小的身体竟然给了她强大的温暖,她背过身去,走到窗边,使劲的眨眼睛,沈丹海无声的叹口气,他这个妹妹,太苦了。 “六儿,父亲叫你。” 三哥沈丹河忽然进门来,看到沈丹海也在屋里,便轻轻在他肩膀上捅了一拳,笑道。 “你倒是会找地方,这里可是清静。” 沈丹海向来与这家里的其他兄弟疏远,表面上过得去即可,当即笑了笑,看着沈婵儿道。 “六儿好不容易回家来,陪陪她。” 沈丹河点点头,伸手去抱下来无悔,逗着他玩,对沈婵儿道。 “父亲好像在气头上,你多忍着些。” 沈婵儿看了沈丹海一眼,眉头稍微皱了皱,沈丹海也紧张起来,问沈丹河。 “出了何事?” 沈丹河无奈的摇摇头道:“谁知道南荣家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事,让父亲又骂又笑,甚是吓人,这不,我躲这里来了。” 沈丹海皱起了眉头,拉过沈婵儿,道:“走,五哥陪你去。” 沈婵儿现在有些惧怕沈将军,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跟着沈丹海走出门去。 “好!好一个南荣锋!” 还没走到大院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暴怒的声音,沈婵儿的身子顿了顿,沈丹海拉着她,两人一起走上台阶去。 第114章 秘密进京 屋里只有大哥沈丹江,两边站着两排侍卫,大夫人都不在,沈婵儿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先默不作声,跟着沈丹海行礼道。 “给父亲请安。” 沈将军并没有理会他二人的行礼,开门见山的问沈婵儿。 “南荣锋杀了你高刘两位伯伯,你可知道?” 沈婵儿浑身一紧,沈丹海也是十分的震惊,猛然抬头瞅着沈将军,见他一脸的怒容,便知道这是真的了,怎么会这样,他转头看沈婵儿的脸色,只见她已经是一脸惨白,眼瞅着要晕倒的样子。 他赶紧道:“父亲且息怒,南荣锋杀了两位伯伯,六儿也是无能为力的。” 沈将军忽然冷笑一声,然后就是仰天大笑,然后将一沓子纸扔在了地上,暴怒的大声喊道。 “是不是无能为力,她自己心里明白!” 这句话无形中将沈婵儿推了出来,沈丹海震惊的转头看着沈婵儿,这种时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沈丹江看着沈婵儿,淡淡的道。 “六儿,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沈丹海听沈丹江也是这样说,更是看着沈婵儿,轻声的问道。 “六儿,你……” 沈婵儿的心脏在不断的紧缩,然后放大,空气似乎不够用,她深深的呼吸,只觉得窒息,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手指都开始抽动。 她闭上眼睛,淡然的道:“是我引诱两位伯伯跳进火坑。” “六儿!” 沈丹海只觉得有些不好收场,但是又不忍心教训沈婵儿,看父亲与大哥的意思,势必要惩罚六儿,他在心里转了几百个弯,仍是想不到有什么能让沈婵儿脱罪,想来想去只能道。 “父亲,看在您的外孙份上,请饶恕六儿。” 沈将军死死的盯着沈婵儿,走到她面前,忽然道。 “抬起头来。” 沈婵儿心里紧紧的缩在一起,咬紧牙关,抬起头看着沈将军,那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怒与失望,让她不敢再看下去,低下头去,没想到沈将军又大声喝一句。 “抬起头来!” 沈婵儿吓的赶紧抬起来,含着眼泪看着眼前的沈将军,因为眼泪的充斥,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她不去眨眼睛,任凭眼泪含在眼睛里。 沈将军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大手一挥道:“关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沈婵儿没有动地方,沈丹海赶紧道:“父亲!父亲不可啊!六儿才回来,身子还没有调理好……父亲!” 沈将军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连看都没再看一眼,沈丹江走到沈丹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行了五弟,你应该知道两位伯伯与父亲的感情。” 沈丹海当然知道,但是……他疼惜的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婵儿,只见沈婵儿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 “五哥,没事,我习惯了。” 说完,跟着侍卫走了出去,走进院子拐角处的一间房里,听到身后的落锁声,她静静的坐在床上,这一切似乎都太突然,也太巧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知道她被关了起来,沈丹海刚开始还每天都来看她,告诉她,他一定会想办法让父亲放她出去,但是后来几天,沈丹海很少再来,就算是来,也是告诉她安心在这里呆着,等待父亲消气。 倒是三姨太,每日都来,给她送些吃喝,但沈婵儿也很少去在意,只是问三姨太。 “无悔可好?” 三姨太站在窗子外,红了眼圈,哽咽的道:“好好,谁都好,就你不好,孩子,该想想自己了。” 沈婵儿失笑一声,道:“我这不是挺好的,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是很清静,与世隔绝,曾经是我的梦想。” 三姨太只能欣慰的点点头,似乎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女儿这样靠安慰自己过日子,她靠近窗子,悄悄对沈婵儿道。 “等你父亲回来,我一定求他放你出来。” 听到这句话,沈婵儿才恍然发现,这些天都没见到父亲,也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她本能的问道。 “父亲去了哪里?” 三姨太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远行,家里准备了好些吃食。” 沈婵儿点点头,现在沈将军已经两袖清风,如今怎么又会远行?她皱着眉头沉思,三姨太道。 “我该回去了,无悔离不开人,明日我把无悔抱来给你瞧瞧。” 沈婵儿点点头道:“谢娘亲。” 三姨太嗔笑了她一眼,走出了院子。 沈婵儿静静的坐在窗边,隔着被拦起来的窗户看向外面,她如今又被关了起来,九年前,她被南荣锋关了起来,结果他只身去冒险,那一幕幕都在眼前掠过,就如昨日发生的一般。 又过两日,府里闹腾起来,沈婵儿正在午睡,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沈婵儿睁开眼睛走到窗边,看到李妈朝这边跑来。 她生下无悔之后将李妈和幼柳带来了沈府,但是她再回到南荣府的时候只让幼柳跟了来,有李妈照顾无悔,她很放心,前几日她回来,李妈被派到娘家办事,今日回到府里就听说六小姐回来了,现在抱着无悔急匆匆的朝这边走,一脸的激动。 “无悔,小无悔,就要看到娘亲了开不开心啊?” 听李妈逗无悔,沈婵儿露出笑容,道:“他如果会开心,我也没有白生他。” 李妈抖了下手绢,笑道:“看小姐说的,母子连心,我们无悔少爷看到娘亲很开心呢,对不对?” 沈婵儿没有太多的闲暇与她逗笑,看了眼外面的沸腾,问她道。 “出了何事?” 李妈这才严肃下来,抬头看着沈婵儿,惊讶的问道:“小姐现在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沈府就要回京城了,咱们将军官复原职。” “什么?” 沈婵儿像是没有听清,也像是没有听懂,沈将军已经被贬将近一年半,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又怎么会突然官复原职? 她问道:“为什么?知道吗?” 李妈笑了笑道:“这个谁会去打听,只要咱们将军能官复原职,就是谢天谢地了。” 沈婵儿严肃的道:“我要你去打听,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沈婵儿脸上的凝重,李妈的表情也紧了起来,正经的点点头道。 “我明天给小姐消息。” 沈婵儿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好好照顾无悔。” 李妈如接到命令,躬身行礼之后,抱着无悔走了出去,再没有进门来时的欢乐。 南荣锋见死不救,任凭沈府被阖府罢黜,她为了这个恨他,他说他想要沈府的军队,但是现在又为什么让沈将军官复原职了?他杀了两位伯伯,她也因为这个而恨他,那现在又为何允许父亲官复原职?这样岂不是又在京城为自己树敌? 她的耳边忽然回荡起一句话:“我需要你无条件相信我。” 阿满也说过:“将军需要夫人您无条件相信他。”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紧,越觉得世界很迷茫,很多事情似乎连不上了,但是冥冥之中又都没有断过暗流涌动,她似乎就要找到那个突破口,将以前的所有一切都能解释明白。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沈婵儿早早的就等在门口,可是李妈带来的消息却毫无意义。 “小姐,这个消息封锁的很紧,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但是我发现,咱们府上是秘密进京的。” “秘密进京?” 沈婵儿更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但是她被关在这里,毫无作用,她赶紧跟李妈道。 “你去找三姨太,一定要把我放出去。” 李妈凝重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但是沈婵儿接连等了三天,仍是没动静,不仅沈丹海没有再来过,就连往日每天都来一趟的三姨太也不见了踪影,每天见到的下人都是行色匆匆,要么表情凝重,要么一脸茫然。 第115章 人心惶惶 这一日来送饭的厨子将伙食放在门口的小洞处,敲了敲门,恭敬的道。 “六小姐,吃饭了,今儿有您最爱吃的菜呢。” 屋里没动静,厨子侧着耳朵听了又听,若是往日,六小姐肯定会淡然的嗯一声,听到那一声嗯,他也可以交差回去复命了,但是今天说了两次,仍是没动静。 厨子又敲了敲门,提高了声音道:“六小姐,吃饭了。” 屋里还是没动静,厨子有些急了,趴在门缝猛劲朝里面看,这四周都没人,这让他如何是好,只能放恨了力气,猛劲的砸门。 “六小姐!六小姐!” 但仍是没动静,这几日府里忙的人仰马翻,侍卫们都在整顿军容,六小姐这里又不是犯人,大少爷沈丹江便调走了看守的侍卫,厨子着了急,莫不是生病无人发现? 厨子赶紧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屋里的四周窗户都盖着桌布,猛然的黑暗让厨子有些无法适应,伸着手摸索着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叫。 “六小姐?六小姐可好?” 他好不容易摸到床边,却发现床上无人,厨子心中一紧,立马转身来,却突然脖子一凉,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种寒森森的光芒他再熟悉不过,立马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地方。 沈婵儿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厨子的眼睛转了转,当即明白了六小姐的意图,沈府世代将门,就连厨子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又怎么会被沈婵儿擒住,但厨子就是一动不动,任凭沈婵儿用刀子挟持着他,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外,厨子悄声对沈婵儿道。 “六小姐走吧,这里交给奴才。” 沈婵儿一愣,挪到他的身侧来,警惕的看着他的眼睛,还要警惕着四周,不敢相信他。 厨子叹口气道:“六小姐,奴才是八爷乳娘的老伴儿。” 沈婵儿瞅着他良久,放下刀子,可以相信他吗?厨子转过身看着沈婵儿躬一身,样子很淳朴,像个老实人,他似乎能猜到沈婵儿的想法,躬身道。 “六小姐吃的东西可还合胃口?” 沈婵儿忽然明白了,扬起笑容来,她被关在这里,吃的东西全是自己喜欢的,恐怕就连沈将军和三姨太都不能知道这么多,但是南荣锋知道,就代表这院子里的其他人就知道,包括八少爷的乳娘。 她向四周看了看,轻声道:“可有门可以出去?” 厨子的眼睛转了转,低声道:“六小姐且随我来。” 两人一路朝厨房的侧门走去,这里平日里只进出一些买菜的,不用的时候都锁着门,钥匙就在厨子的手里,但是要接近这扇门,就要穿过闹哄哄的厨房,别无他路。 厨子皱了皱眉头,沈婵儿看着眼前烟火之地,同样毫无办法。 厨子忽然道:“六小姐这边来。” 两人一路从下人的耳房门前走过,院子里很空,没人经过,沈婵儿紧紧的跟在厨子身后,心跳已经跳到嗓子眼,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安心的等消息,对于南荣府,她已经毫无眷恋,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府跳进火坑,南荣锋不是放虎归山的人,既然他已经抢了镇南军,又怎么会让沈将军回京城官复原职。 按照她的想法,南荣锋是想把整个沈府吸引回京城,满门抄斩! 这样想着,她紧紧的攥着手指,平静下呼吸,坚定的跟着厨子一路往前,这里只是下人的住所,应该没人注意,但是现在正是侍卫换班时间,若是撞见换班下来的侍卫。 “老王哥!这是上哪去啊?” 忽然听到这一声吆喝,沈婵儿浑身一紧,手指顿时一抽,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走在前面的厨子也愣住了,但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厨子便满脸堆笑的转回身去。 “带丫头出去看看菜市场,这不是要换季了嘛……该买些萝卜白菜做腌菜。” 沈婵儿不敢回头,但是她可以确定,这正是一批换班下来的侍卫,她已经听到他们脱下皮鞋腰带之类的响声,她轻轻的呼吸,放松下紧张,却仍是手脚冰凉。 “也是啊,到时候了,这丫头是谁?怎么没见过?新来的?” 厨子笑呵呵的道:“嗯,新来的,弟兄们忙着,我先去了。” 厨子转身就盯准了那扇门,脚下不停的朝那边走去,沈婵儿赶紧跟上,从头到尾都不敢回头去看,或许这样更引起了侍卫们的警觉,沈府侍卫跟南荣府的侍卫相比,并不逊色很多。 “慢着。” 说时迟那时快,厨子突然将一把钥匙塞到沈婵儿的手里,低喝一声。 “小姐快走!” 沈婵儿堪堪回过神来,抓起钥匙拎起裙子就跑了出去,厨子转身去拦住那些侍卫,侍卫们正巧脱下侍卫服,见到沈婵儿飞奔出去,都愣在了原地,但只是一眨眼功夫,都反应过来。 “站住!给我追!” 沈婵儿拼尽了全力去跑,跑的脚下发了软,脚下忽然一绊,摔倒在地,侍卫紧接着便到了,一把拎起沈婵儿,刚要大喝,见到沈婵儿的那一瞬间,张开的嘴只能又合上了。 “小……小姐。” 沈婵儿甩开侍卫们的手,淡然的将裙子上的灰尘掸了掸,她明白这些侍卫不会轻易放过她,对她客气是一回事,放了她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淡然道:“我要见我哥。” 她知道沈将军不在,现在府里管事的必然就是几位少爷的一位。果然,侍卫为难的看了她一眼,恭敬的问道。 “小姐要见哪位少爷?” 沈婵儿歪头问:“现在哪个少爷管事?” “三少爷。” “我要见我三哥。” 沈婵儿出现在沈丹河面前时,沈丹河已经被告知了她的英勇事迹,看到沈婵儿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他忽然笑起来。 “听哥的,回去等着,你不用跑,父亲也会放你出去。” 沈婵儿坐在椅子上,瞅着沈丹江道:“恐怕那时已经晚了。” 沈丹江的眉头一动,转身倒了杯水给她,她却没接,只是瞅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 沈丹河扯起嘴角笑道:“你知道些什么事情?” 沈婵儿道:“很多事情不想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三哥,你让我见父亲。” 沈丹河不动神色的道:“父亲不在府里。” “我知道,我进京见父亲。” 沈丹河笑了笑道:“这个简单,不日咱们阖府进京,你肯定能见到父亲。” 沈婵儿心急沈丹河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她只能跟沈将军说,否则造成人心惶惶,逼急了南荣锋,沈府死的更快。 她皱起眉头,掷地有声的道:“我要立马进京见父亲!” 沈丹河还是头一次见到六儿这样坚决,平日的她都是冷冷淡淡,温温柔柔,就算是性子刚强如男子,但表面上依旧是个小女人。 沈丹河想了想,豁出去一般,瞅着她道:“好,哥安排丹海送你去京城。” 沈婵儿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诚恳的道:“谢谢三哥。” 沈丹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头看着她的小脸,叹口气道:“哥知道,你在南荣府受的那些苦,都是因为当初哥的事情。” 沈婵儿一愣,是啊,她早就忘了她第二次走进南荣府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不是沈丹河的错,南荣府想要她回去,什么手段用不出来?沈丹河只是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而已,那就让他一直不知道下去吧,对他也有好处。 她笑了笑道:“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与嫂子现在过的好就最好。” 沈丹河在出狱之后,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终于取得沈将军的同意,娶了那位他心仪的姑娘,因为这件事,沈婵儿新进门的三嫂,可是对她真心的好。 第116章 京城大乱 沈婵儿心中虽然焦急,但仍能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等沈丹海回来,终于听到门外有勒僵住马的声音,她站起身来,沈丹海拎着马鞭子,两三步蹿了上来,一脸的凝重,进门就看到沈婵儿,显然松了一口气,见到另一边坐着沈丹河,开始教训沈婵儿。 “六儿怎么这样不懂事,怎么能挟持厨子跑出来?若不是三哥宠你,父亲铁定要惩罚你!还不感谢三哥?” 沈丹河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沈丹海,他进门便将他高高举起来,就算是他想惩罚六儿也要碍于面子了,沈丹海这哪里是教训六儿,明明就是在死命的保护她。 沈丹河知道沈丹海一直对其他兄弟保持警惕,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时结下的梁子,他是三哥,也就不想跟他计较。 沈丹河笑了一声站起身,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谁都没你奸诈。” 沈丹海嘿嘿一笑,拉住沈婵儿的手给沈丹河行礼,道:“谢三哥饶了小妹。” 沈丹河无奈的道:“我也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紧接着,沈丹河道:“六儿要去京城见父亲,你送她去。” 一听这个,沈丹海一愣,抬起头来直接看向沈婵儿。只见沈婵儿瞅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最难搞定的沈丹河她搞定了,最不该反对的沈丹海却干脆的拒绝道。 “不可,六儿不能去京城。” 沈婵儿立马皱起眉头,怎么能在五哥这里出问题,她生起气来,大声问道。 “为何?” 沈丹海不说明白,只是十分坚定的道:“不行就是不行,你乖乖回到你屋里去等着,一步不许出来。” “哥!” 沈婵儿气的不轻,怒气冲冲的盯着沈丹海,沈丹河深深的看了一眼沈丹海,没说什么,转头对沈婵儿道。 “要不六儿就先回去,这件事明儿再说。” 沈婵儿死死的咬住嘴唇,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走去,门口的侍卫赶紧跟上,屋里只留下沈丹河沈丹海两人。 沈丹河走到沈丹海身边,看着他的脸色,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沈丹海失笑一声,摇头道:“有什么事情,我只是不想让六儿再受路途之苦,跟着府里去京城岂不是更舒服?” 沈丹河知道他没说实话,但是他这个五弟向来让人看不透,能文能武,却不让家里人知道,时而单纯的让人一眼看到底,时而又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太单纯还是装傻。 他只能点点头道:“若是有什么事情,跟三哥说,相信三哥。” 沈丹海看了眼沈丹河,嘴角勾了勾,点头道:“三哥放心,我还要去朋友那里告个别,告辞。” 沈丹河嗯了一声,沈丹海转身走到门口,忽然被冲进来的侍卫撞个满怀,正待他要发火,只听那侍卫焦急的禀告道。 “六小姐……六小姐冲开侍卫,跑出去了!” “什么?” 这两人着实吓了一跳,齐齐朝门外跑去,沈丹河皱着眉头,只是纳闷,六儿平日根本不在意这些,今日怎么如此冲动?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冲出侍卫圈?但是再仔细一想便也有可能,侍卫们不可能碰伤她,她靠着这个筹码,冲出侍卫的围堵,也很容易。 他转头瞅了一眼沈丹海,他只是黑着脸,紧紧皱着眉头,表情凝重,没有纳闷也没有猜疑,那种表情很复杂。 两人跑到门口时,大门已经敞开,门里的侍卫都跑出去追,但是这里并不是闹市,出了门,只要沈婵儿朝哪个密林一钻,想找到她很难。 两人也跑出了门外,立马有侍卫过来报告:“小姐朝北方跑去了!” 沈丹河看了看那个方向,京城,她发了疯一般要去京城。 还没待沈丹河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沈丹海已经纵身跃起,朝北面轻身跃去,那轻功如蜻蜓点水,四周的侍卫纷纷传出一声抽冷气声音。 沈丹河皱着眉头瞅着沈丹海的背影,这兄妹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沈婵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树林里,完全顾不上身上名贵的衣服被刮挑了线,拽了拽裙角,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只要跑出这个树林,跑到附近的镇子上去,他们想找到她就更难了。 她猛然向后看去,又转回头,这一下就分了神,被脚下的枯枝绊住右脚,毫无保留的向前趴去。 “啊!” “当心!”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婵儿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有传来疼痛,反而天旋地转了一阵子之后,被人安稳的放在地上。 她睁开眼睛,看到沈丹海一脸黑的瞅着她,她咬了咬嘴唇,站起身道。 “哥,我必须去京城,否则沈府将会大难临头!” 沈丹海恨铁不成钢的瞅了她良久,最后只能道:“我知道,但是你去了也没用,现在京城大乱。” 沈婵儿一惊,本能的看着沈丹海的眼睛:“大乱?” 沈丹海向左右看了看,抓起沈婵儿的胳膊,悄声道:“侍卫马上就来,你跟我来。” 沈婵儿的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或者是她被关起来太久了? 沈丹海一直拉着她走到一处山洞外,从里面传来冰冷的风,与外面的气温迥异,沈婵儿看着沈丹海,等着答案,沈丹海叹口气道。 “南荣府二爷在西北大营组织了兵变,南荣大元帅被气犯了病,瘫在床上,二元帅被人吓了药,至今昏迷不醒。” 沈婵儿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手脚冰凉的刺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到沈丹海的话和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敲的她呼吸困难,不得不找了一处石壁靠住,否则她就会栽倒下去。 她连续的喘着气,有气无力的道:“怎么会这样……” 沈丹海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现在南荣府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块肥肉,但是好在南荣府几位少爷威猛如虎,死死的把握着兵权,连朝廷都没能夺去半分。” 沈婵儿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太过突然,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心惊胆战的道:“会是谁干的?南荣铮?” 沈丹海摇摇头道:“不为人知,南荣府几位少爷都长大成人,欲夺兵权的心思谁都有,现在南荣府后院更是分布不均匀,二少爷无子嗣,三少爷虽然有子嗣,却手无实权,五少爷掌握兵权,但那唯一的子嗣也在九年前被七少爷间接杀害,现在只有七少爷即有兵权,又有子嗣,所以你不能回去,否则无悔将会很危险。” “无悔……” 沈婵儿颤抖着声音念着自己孩子的名字,那个可爱的小脸就像是一生中唯一的太阳,只要看到他,什么烦恼都没了,这是唯一跟她有血脉关系的亲人。 她抽涕着深吸口气,勉强扶着石壁站起身来,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问了那句话。 “七爷……怎么样?” 沈丹海失笑一声:“南荣府的七爷简直滑的像泥鳅,现在整个南荣府的人都被绑在府里,只有七爷,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婵儿冷笑一声:“他是碰巧在南方游玩。” 沈丹海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笑道:“你真这样认为?真的没看出来?” 沈婵儿一惊,转回身看着他,认真的问:“何意?” 沈丹海笑了笑道:“没什么,这件事我说不清楚,以后你自己就明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沈婵儿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道:“可是沈府不能回京城去,南荣锋手里握着镇南军,他不会轻易还给父亲,他一定是在找方法将整个沈府置于死地。” 沈丹海一愣,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拼命跑回京城的?” 沈婵儿认真的点点头。 沈丹海忽然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傻丫头了,不过也怪南荣锋那小子,把什么事情都做的太绝,若是我,我也不信他。” 沈婵儿仍是一头雾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镇南军已经被南荣锋抢走很久,如果这件事有转机或者有什么玄妙,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想了想,还是淡定了下来,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秘密,早晚会被她知道。 第117章 逃离漩涡 沈婵儿跟着沈丹海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这些天总是阴雨天气,偶尔下几场小雪,这就是南方的天气,外面的树木有些已经凋落,但另外还有一些是常年不落的,沈婵儿总是站在两种树中间,体会凋零的落寞,和忍冬的决心。 吃过晚饭,沈丹海被沈丹河叫去,说是把酒言欢,但两人都明白,今日的作为已经让沈丹河起了疑心,虽然这件事不是什么机密,但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两人一致选择了沉默。 沈婵儿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转身关门之际,她的眼神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顿,紧接着还是关上房门,转回身来,对黑暗处的阴影道。 “什么时候来的?” 阴影处走出来一个身影,向前两步单膝跪地,恭敬的道。 “夫人,七将军派我来带您走,去安全的地方。” 沈婵儿一愣,看着跪在地上的一泓,退后两步,失望的道。 “难道他真的要对沈府下手?” 一泓没办法多说,只能道:“夫人别问这么多了,将军这样绝对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沈婵儿早就知道,她的行踪不可能瞒得过南荣锋,他之所以现在没有追过来,可能是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还有可能就是不想让她留在他身边是个拖累,而他现在派一泓来,又是何意? 她站住了脚步,咬了咬牙道:“告诉我,七爷到底会对沈府如何。” 一泓站起身,上手就要去抓她,却被她躲了个正着,说什么都不会让一泓将她绑走,很显然,一泓现在着了急,否则不会露出发怒的表情。 沈婵儿却不怕他,只是一句连一句的书:“如果他想对沈府下手,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别忘了,我姓沈!” 一泓终于还是运起了轻功,但是沈婵儿张嘴就要喊人,一泓只能又退了回去,警惕的瞪着她道。 “夫人,不要辜负了七爷的一番心意。” 沈婵儿冷笑一声:“他竟然肯用我的清誉去换他的目的,还有何心意可言?” 一泓皱了皱眉头,问道:“夫人真的这样认为?” 沈婵儿摇头无奈道:“不要问我真的假的,很多人这样问过我。” 一泓没办法,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两人就这样保持警惕对峙起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沈婵儿一惊,看向一泓,却没想到他连动都没动一下,沈婵儿赶紧低声喊道。 “快走啊!” 却没想到门外穿来沈丹海的声音:“是我让他进来的。” 沈婵儿愣在原地,看了看一泓,又看了看走进门来的沈丹海,她有气无力的道。 “若是想我走,给我一个理由。” 一泓看向沈丹海,沈丹海皱着眉头瞅着沈婵儿,道。 “六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倔强了。” 沈婵儿傲然一笑:“七爷教的好。” 沈丹海摇摇头叹气道:“现在局势有变,沈府二爷控制了西北大营,五爷掌管部分南荣军队,已经向西北大营进发,而南荣府却被三爷掌控,若是说前段时间是南荣军遭遇大难,同心协力,那么现在京城就是上演了南荣兄弟阋墙,争抢兵权的惨剧。而这中间只有七少爷南荣锋一直销声匿迹,他们几兄弟早晚会把矛头对准你,你早些走就是保护了沈府。” 沈婵儿静静的听完,南荣氏几兄弟会起内讧,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她淡然的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沈丹海行一礼,认真的道。 “请五哥保护母亲,六儿去了。” 沈丹海忽然心头一震,就这样让六儿走出家门,他着实不放心,但是目前实在没办法,只要六儿能远走天涯,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他就了无牵挂了。 他深吸口气,扶起沈婵儿,对一泓道:“保护好她,拜托了。” 一泓坚定的点点头,走到沈婵儿身边,搂住她的腰,在她抬头之际带出了窗子,一块硕大的黑斗篷将两人笼罩的严严实实,就算是沈丹海看出去,也看不真切。 一泓紧紧的抱着她,小心翼翼的躲过沈府的侍卫,沈府如今已不比当初京城的沈府,众人懒散惯了,一泓带着沈婵儿逃出去,不算什么难事。 一泓叹口气,轻声道:“不要哭了,咱们还有很远的路要逃。” 沈婵儿将脸转过去,透过斗篷,看到外面细微的月光,两人已经离开了沈府的视线,一泓将她头上的斗篷撤下来,沈婵儿转过身去,笑了一声道。 “风太大,迷了眼。” 一泓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点点头嗯了一声,心中无声的叹口气。 一泓抓紧时间给她弄了些吃的,现在气候不算太冷,两人只能一路往南走,离京城越远越好。 终于来到一个小镇子,一泓将沈婵儿妆扮一番,她那张小脸瞬间就变得普通,埋在人堆里瞧都瞧不见。 两人成功住进客栈之后,一泓才拿出怀里的那封信,交给沈婵儿,道。 “夫人,这是七爷给您的信,七爷说,若是您不愿意看,我可以帮您撕了它。” 沈婵儿淡然的看着那封信,心中的冰冷将她冻的浑身发抖,她以为她彻底摆脱了南荣锋,她马上就会迎娶周娉婷,她离开了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他的生活就像织在她的生活中一样,抽都抽不干净。 她忽然勾起嘴角,看着那封信,直直的道:“撕了吧。” 一泓的手一顿,看着沈婵儿的脸色,到嘴里的话又说不出口,沈婵儿就这样直直的看着那封信,毫无更改的意思,一泓咬了咬牙,无奈的叹口气,拿起那封信撕了起来。 听到那一声声呲啦呲啦的声音,沈婵儿只觉得心里的疼很痛快,疼的干脆,疼的惊心动魄,疼的她血流不止。 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眨下去,直到一泓将那封信撕成了碎片,她才缓缓道。 “还有事吗?” 一泓现在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一方面是阿满的角色,明明知道这两个人爱的死去活来,却没办法调节两人现在的关系,也很不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另一方面,他没办法忽视自己心里对沈婵儿的感觉,若她不是南荣府七少夫人,他现在就想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喧嚣的世界。 一泓一瞬间想了很多,几次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对沈婵儿道。 “夫人,将军用心良苦啊。” 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去了隔壁房间,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沈婵儿的目光慢慢挪向地上的纸片,已经碎的不能再碎,就像她现在的心一样,南荣锋曾经的一点一滴都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算计着每一个人,就连她都不能幸免,从九年前他算计沈丹河,逼迫她回到他身边,她就该想到,这个男人就是一匹狼,如果想爱他,就要准备好与狼共舞,若是没那个能力和胆色,早晚会在他的强势下香消玉殒。 “夫人,将军用心良苦啊。” 一泓的话又一次冲进耳朵,搅的她心绪不宁,这句话就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慢慢生出根枝,渐渐繁盛茂密起来,让她控制不住的去跟随它的脚步,细细回想。 南荣锋第一次将她关起来,是为了保护她在回门的路上受伤。 第二次算计她是算计了她的三哥沈丹河,只是想让她回到他身边去,而沈丹河也因为这件事成长了很多,他最后还是将他救了出来。 第三次将她软禁起来,是因为他要去西北大营,不想让她遭遇危险,只能将她扣在南荣府。第四次骗她是将她骗出了西北大营,他自己留下面对生死。 第五次两人闹矛盾是她误会他与小幽有了私情,而这又是为了引出真凶,让两人彻底过上安稳的日子,第六次……沈婵儿仔细的去想,第六次是因为什么,第六次两人彻底闹翻,就是在沈府被满门抄斩之后,而这个原因……她到现在想不明白,或许这次沈府又被召回京城,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第118章 用心良苦 南荣锋一直用心良苦,她眼泪的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从来都自诩聪明,但很多事情却看不透,这到底是两人无缘分,还是改变轮回的后果?她终究还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吧。 她也明白南荣锋这次的用心良苦,他告诉一泓,若是她不想看信,就证明她对他已经彻底死心,他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再打扰到她,那么撕了就撕了吧,但若是她对他还没有死心呢? 想到这,沈婵儿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一地碎片上,心跳加速。 一泓走进自己的房间就给南荣锋写了一封信,用两人秘密的信鸽放飞,信中的内容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按照实情写了下去:夫人撕了信。 放飞信封之后,他心里一度难以平静,七爷接到信之后又会是什么心情?很多事情他们男人之间都很明白,但是七爷不想告诉七少夫人,若是他,他也不会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告诉自己心爱的女人,女人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而男人最担心的就是女人因为自己的想法作祟,参与进危险的事情。他相信,七爷也是这个想法。 但是七爷为七少夫人做了这么多牺牲,到底最后换到了什么?到底值不值得?一泓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动摇了自己的决定,若是他站在七爷的位置上,他还会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把她推出去吗? 他和衣正躺在床上,翘着腿看着窗外,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听到隔壁房间的房门猛的被推开,他猛然蹿起来,瞬间冲到了门口,心里的急险些让他在这短短的几步距离用上轻功。 出了门就撞上一个人,幸亏他的身手够快,并没有将这个人撞倒,反而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袖,接到这个女人柔软的身体。 他看向她,心中猛然一动,沈婵儿满脸泪痕,哭的伤心欲绝,扑到他面前,口口声声说。 “求你,带我去找他,我求你了……带我去找他……” “夫人,冷静下来。” 一泓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能搂住她发软的身体,将她送回自己的房间,沈婵儿似乎已经哭的毫无力气,被他放在床上,便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带我去见他……去找他……” 她仍是轻轻的说,苦苦的求,一泓心里紧紧的揪在一起,却毫无办法,他朝四周看了看,只见桌子上摆着一片纸片,他登时瞪圆了眼睛,原来是沈婵儿将刚才的信纸又拼在了一起。 他走到桌子边,低头看过去,里面的事情让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是联想到最近的事情,他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朝床上的身影看过去,一脸的疼惜。 信纸上面全是证据,证明是皇帝陷害了沈婵儿与郑白羽,为了逼出郑白羽的身份,所有人都用了最狠的招数,南荣锋没有事先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在沈婵儿身上,疏忽了对她的保护,所以他想弥补她,带着她游山玩水,却没想到被她误会成了心虚,想到那天晚上沈婵儿对南荣锋说的话,再想到南荣锋最后那浓烈的哀伤,一泓也险些红了眼圈,更何况沈婵儿。 一泓走到床边,看着已经毫无力气的沈婵儿,轻轻的道。 “你先睡会吧,等你醒了,我带你去找他。” 沈婵儿似乎无法闭上眼睛,那眼泪就像泉水一般,永不停歇,一泓双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慢慢的揉,慢慢的说。 “七爷说,夫人是因为小幽的身份而对他起了疑心,那时候我就想告诉夫人,小幽那丫头早就死了,现在府里的小幽是朝廷混进来的暗卫,四少夫人都不知晓,是属下的错,属下晚了一步。” 沈婵儿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一泓的手也越来越轻,最后从她的睡穴上抬起手来,给她掖了掖被角,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最后只能化为一句话。 “好好睡一觉吧,你累坏了。” 沈婵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也飘忽不定,但是总有一个问号在盘旋,为什么,九亲王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拿出证据证明是南荣锋陷害了她?难道是为了保护朝廷?南荣锋的证据又是不是真的?他们两个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她真相了?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单纯一点……翌日一早,一泓早早的就守在沈婵儿门口,久久不见她出门,便上前去敲门,只听到当当当三声,门里传来平静的声音。 “进来。” 一泓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沈婵儿端坐在床上,一脸的笑意,那笑容如沐春风,就像昨天什么事请都没发生,她没有哭的撕心裂肺,他也没有点了她的睡穴助她入睡,一泓不知道沈婵儿为什么将悲伤掩藏的那样深,但他不忍心揭穿。 一泓愣了一小会,开口道:“夫人,该走了,您想继续向南,还是……” 一泓的下句话应该是:还是想去寻七爷。但他话到嘴边立马咽了回去,只是直直的看着沈婵儿的表情。 沈婵儿拎起床上的包袱,笑了笑道:“一直往南吧,安全些。” 一泓点点头,嗯了一声,将门打开,请沈婵儿出去。 两人乔装一番,退了房走出客栈,一泓掀起门帘,等着沈婵儿走进马车,沈婵儿坐进马车之后,门外久久没有动静,似乎听到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扑棱声音,沈婵儿表情沉了下来,淡然道。 “走吧。” 一泓拿着手里的纸条,放飞落在肩膀上的信鸽,脸色满是纠结,听到沈婵儿的声音,他迟疑了好久,仍是没动静,沈婵儿掀开门帘,正巧看到一泓紧紧皱着眉头,沉痛的看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沈婵儿本能的问:“出了何事?” 一泓紧紧攥着拳头,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最后还是松了劲道,将手里的纸条递给沈婵儿,沈婵儿一惊,伸手接过他手上的纸条,一眼看过去,脑袋嗡的一声巨响,表情已是木然。 一泓咬了咬牙道:“夫人,沈府出事了。” 天空的火烧云很是状况,一片红霞飘扬在紫练之上,将整个大地笼罩在雄浑的余辉之中,山里唧唧啾啾的鸟鸣一路伴随着马车,唿哨而过,笔直的朝夕阳而去,在那庞大的夕阳中,像是毫无眷恋的离去,也像是心无旁骛的奔赴。 沈婵儿一路上都在想着一泓告诉她的事情,南荣府的几位爷已经撕破了脸,二少爷把持着西北大营,五少爷杀了过去,两方军队打的热火朝天,三少爷把持着南荣府,掌握所有的经济命脉和军队印信,没有他手里的印信,谁都别想调动南荣军其他部分,而七少爷仍是至今杳无音信,让人心惊胆战又迷糊不解,世人都说是这三位少爷将七少爷逼进了死路,七少爷不敢回京了,但是也有人说,在宋军界内见到了七少爷,他一定是在游说另外两位军阀,借兵杀回来。 这个消息传到了另外三位少爷的耳朵里,南荣府七少爷如有神助的能力颇为让人忌惮,在南荣府剩下的四位少爷中,虽然另外三位都是兄长,但谁不敢小觑七爷的能力,这位爷多次在绝境中力挽狂澜,连朝廷都要忌惮他几分,但是在这种风口浪尖之时,他却消失了,这一消失让众人心慌起来,为了将他引出来,众人都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沈府便受到了牵连,现在京城中只有三少爷在把持南荣府,另外两位少爷身在西北大营,鞭长莫及,这么好的机会就让三少爷一人独享,三少爷找上了沈府,沈府却说六小姐已经不见了,三少爷担心有人因为六小姐的缘故,对沈府不利,立即调来侍卫,将整个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沈将军都被关在了里面,现在沈府还没有拿到兵权,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三少爷。 而且,因为南荣府两位元帅的病重,皇帝十分的悲痛,歇朝数日,依文武百官看来,南荣府一日不消停,朝廷一日不上朝,朝廷打的什么主意,谁都清楚,坐山观虎斗,什么时候南荣府从内部瓦解了,才是朝廷出手之时。 没有朝廷主持大局的天下,顿时一片混乱,乱的一塌糊涂,南荣府成了天下的焦点,南荣锋消失的彻底,从而也将沈婵儿推向了风口浪尖。 第119章 并肩作战 马车缓缓停在沈府门口,一泓下了车,将凳子摆好,站在台阶上的南荣府侍卫目光直直的看着停在眼前的马车,望眼欲穿,只见从马车的车帘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来,一泓抬起手来,接住那只手,将那个女人扶了出来,那女人亮相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赫然就是沈府六小姐,南荣府七少夫人,她就像远行归来的游子一般,站在大门之前,俏丽丽的看着庄严的沈府大门,抬起头来,用手挡住夕阳的光芒,看的很认真。 侍卫们有几个立马跑出去找人禀告,沈婵儿的一双水目向四周的侍卫看了一圈,整个沈府都被围的如铁桶一般,两边夹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放眼望去,三五成群的目光灼灼的精英中间,只有一抹温柔的颜色,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傲然矗立在刚硬的岩石上。 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从里面先是小跑出一队侍卫,将沈婵儿与一泓团团围住,两人都没有动,只是平静的看着从大门里款款走出来的男人。 男子长相很精神,一双丹凤眼永远都带着神秘的色彩,若是说南荣府二爷长着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那么这位三少爷就长得如一位侠士,每一个举动都带着雷厉风行的架势,神秘的让人看不透。 沈婵儿淡然的看着三爷走下台阶来,勾起嘴角。 三爷南荣钺款步走到沈婵儿面前,两人身高差着一头,他微微低头瞅着沈婵儿,笑道。 “七弟妹果然是倾国倾城,三哥做的不称职啊,你与七弟成亲之时,三哥远在边关,没能回来祝福你们两个,这次也是我与七弟妹第一次见面。”沈婵儿虽然不认得这个男子,但是从他一身的英气来看,与南荣锋确实属于同一宗,她敛衽行礼道。 “三哥言重了,今日得见,三哥也是与传说中一般,不同凡响。” 三爷笑了笑,侧身抬手,请沈婵儿进去,沈婵儿侧身行一礼,淡然的走了进去,一泓也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沈府,沈婵儿才知道沈府里已经被控制的严严实实,就连两个院子之间都被侍卫拦住,不许随便进出,沈婵儿被侍卫带进她原来的院子里,进了门,身后的门随即落了锁。 她走进门去,发现整个沈府的女主子都在这屋子里呆坐着,听到开门声,大夫人与两位姨太太抬起头看,看到沈婵儿走进来,三姨太当即惊的跳起来,两步跑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腕,大声道。 “你怎么回来了啊!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三姨太眼圈红红,说出来的话也是气话,在这种情况下,她最是纠结,这些人都冲着她的女儿而来,她这个做娘的却无能为力,既想让沈婵儿呆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又不想让她回到这个龙潭虎穴里来,没想到她却自己跑了回来。 三姨太哭的泣不成声,大夫人与二姨太也走了过来,大姨太确实有当家主母的样子,端着小袖,瞅着沈婵儿道。 “一路上可辛苦了?” 沈婵儿安抚了三姨太两句,抬起头来对大夫人笑道:“还好,只是让母亲受苦了。” 大夫人缓缓摇摇头,瞅着三姨太道:“你还是好好陪陪你娘吧,她这几天可是心惊胆战的。” 说完,大夫人走回到位置上坐好,目光淡然如水,沈婵儿还是头一次听大夫人称三姨太为沈婵儿的娘,在旧制度中,这是不合规矩的,她来不及多想,冲二姨太笑了笑,后者也对她含笑问候了两句,便回去坐在大姨太身边,沈婵儿拉着三姨太走到里屋,安慰道。 “娘亲不要害怕,我回来了,沈府就会平安。” 三姨太泣不成声,瞅着沈婵儿道:“娘只希望你平安。” 沈婵儿笑了笑,忽然问道:“无悔呢?” 三姨太赶紧捂住她的嘴,轻声道:“被你五哥带走了,现在只有你五哥在沈府外面,其他几位少爷都被控制住了。” 沈婵儿明显松了一口气,轻松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紧接着,她轻声对三姨太道:“娘,你别说话,只听我说。”说到这,她向外面看了看,又瞟了眼身后的窗子外,然后才低声对三姨太道。 “我得出去与三爷交换……” 她刚说到这,三姨太立马惊起来,刚要张嘴,沈婵儿赶紧拉住她,紧着道。 “娘,娘,娘,听我说听我说。” 三姨太紧紧咬着嘴唇,瞅着她,心痛的表情让沈婵儿不忍心去看,她深吸口气,缓缓道。 “娘,七爷现在不在南荣府,他们想用我引出七爷,我必须出去,不管这件事我能不能帮上忙,这都是我必须面对的,就算我不出去与他们交换,我也逃不出去,还会连累了整个沈府,你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七爷敢将我留下,就证明他有保证这些人不会动我一根头发。” 三姨太听完她说的话,已经是泪流满面,扑到沈婵儿的怀里,哭了起来,低声啜泣道。 “六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沈婵儿只觉得呼吸困难,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块硬物,她咽了咽,勉强扯开笑容,道。 “娘,得到的越多,经历的就要越多,谁让我是南荣府七少夫人呢。” 三姨太被沈婵儿安抚下来,两人走出里屋,沈婵儿在三人的目光中跟着侍卫走了出去,她还记得上次被二爷南荣铮控制在西北大营里,她总是被动的,现在她不想这样做,她要主动出击。 三爷听到沈婵儿要见她的消息之后,着实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世界的女人并无这样的,竟然敢主动与男人谈话,他感觉着实有趣,放下手里的笔墨,走到门口,心情很好的样子,笑道。 “请七少夫人。” 沈婵儿站在三爷面前只是,面带笑容,不卑不亢,三爷绕着她看了一圈,然后站在她面前,颇为有趣的道。 “七弟妹有话对三哥说?” 沈婵儿点点头,笑道:“咱们何不去南荣府说?” 三爷瞅了她良久,忽然笑了起来,走到书桌边,拿起金丝墨来,细细研磨,一边研磨一边含笑道。 “世人都说七少夫人冰雪聪明,本来我还不服气,一个女人而已吧,再聪明能聪明哪里去,七弟妹今日便颠覆了我对女人的看法。” 沈婵儿谦虚的道:“三哥过奖了,我确实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三爷缓缓摇摇头,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谈,他也坐在了桌子边,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视。 三爷笑道:“天下女人千千万,倾慕我七弟的女人更是比比皆是,但我那七弟尽看三千弱水流过眼前,竟然只取一瓢饮,这让我这个当三哥的着实佩服。” 沈婵儿淡然一笑,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平静道:“三哥可能真是看错了七爷,七爷眼中世人皆是值得利用的棋子,就算是我,也被七爷利用了不止一次。” 三爷挑挑眉,不否认她的话,但是也不肯定,又低下头来继续研磨,笑了笑,沉静的道。 “事到如今,难道七弟妹还看不透七弟很久以前布下的局?” 沈婵儿的眼神终于动了动,瞅着三爷道:“七爷的局,总是在结尾之时才允许别人看透。” 三爷笑了起来,很承认的点点头,看着沈婵儿道:“你确实已经足够了解他,他没把握的时候,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目的,但是现在可以了,因为他的局已经接近了尾声。” 沈婵儿一愣,直直的看着他,等着他揭晓答案,三爷却三拍其掌,吩咐道。 “摆接风酒,爷要为七少夫人接风洗尘。” “是。” 门外一个侍卫得令跑了出去,沈婵儿便坐在原地静静的等他说话,三爷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 “不急,咱们边吃边说,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沈婵儿只觉得度日如年,只是这一刻钟,她心里已经起了一层层的细汗,三爷明显在吊她的胃口,她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地摊上的图文,这些地毯她再熟悉不过,不过今天看来,却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三爷忽然道:“七弟妹好定力。” 沈婵儿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第120章 陈年旧事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酒菜,南荣府的侍卫向来办事干脆,只是安排一桌席面,再简单不过了。 沈婵儿坐在桌子边,忽然想到了西北大营与南荣铮的对话,他求她保护他的孩子,她却无能为力,南荣铮唯一的孩子死在了南荣锋的手里,这可能在南荣铮心中留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就算是死,也会拖着南荣锋吧。 她这样呆呆的想着,不禁出神起来,三爷给她倒了一杯酒,轻轻放在她面前,瞅了她一眼道。 “七弟妹在想什么?” 沈婵儿回过神来,摇头叹气道:“想二哥的孩子。” 三爷手上一顿,像是很是意外,失笑道:“二哥有孩子?” 沈婵儿摇头道:“几年前还有,不过现在没了。” 三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举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后才对沈婵儿道。 “不跟三哥喝一杯?” 沈婵儿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下去,只听三爷一边倒酒一边道。 “你说的可是白玉霜的那个孩子?” 沈婵儿抬起头来看着他:“三哥知道那个孩子?” 三爷无奈的笑了笑,拿起酒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小饮一边淡淡的道。 “七弟妹可问过七弟为何那样心狠手辣?杀了二哥唯一的孩子?” 沈婵儿当然曾经有这个疑问,但是只是淡然一笑,摇头道。 “七爷总该有他的原因。” 三爷点点头,悠然的转回身来,看着沈婵儿道:“因为他早就知道那个孩子并不是二哥的。” 沈婵儿的手上一抖,便将刚才的酒杯碰洒在地上,三爷两步走过来,将桌布抬起来,并没有弄湿沈婵儿的衣服,他轻笑一声道。 “七弟妹不用惊慌,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沈婵儿恍然抬起眼睛,认真的瞅着三爷的眼睛,问道:“二哥可知道?” 三爷叫人进来换了桌布,挑挑眉道:“怎么可能知道,这可是二哥一辈子的耻辱。” 沈婵儿只觉得心里的痛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他,南荣锋痛下杀手原是为了保护南荣铮的自尊,她一点一滴的想到了白玉霜的表情,她见到南荣锋就会惊恐,像是被迫害妄想症一般,她当时为什么没想到?南荣铮一辈子不孕不育,怎么会跟白玉霜有了孩子?难道南荣铮没有察觉吗? 屋里的侍卫已经退了个干净,桌布换成了紫色雕花绒,那紫色的紫金花就像是一片片金灿灿的稻穗,晃的沈婵儿睁不开眼睛,她眯起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酒杯。 三爷看她失神,给她倒了一杯酒道:“现在该说说咱们的问题了。” 沈婵儿勉强打起精神,她看得出来,三爷是个直性子,喜欢开门见山,与二爷南荣铮有很大的不同,她挺直了腰板,看着三爷,等着她说话。 三爷缓缓道:“七弟布下的局,可是从沈府被判满门抄斩开始的。” 沈婵儿紧紧攥起了手,抓住紫金花桌布,五指险些将桌布抠出五个洞,勉强镇定下来,看着三爷问道。 “何意?” 三爷欣赏的看了眼沈婵儿,不顾她强装淡定,一边将手边的菜色夹到沈婵儿的盘子里,一边道。 “七弟早就想到南荣府会有今日兄弟阋墙的局面,但是他手中的兵力不够强大,况且镇西军属于西北大军的一支,若是西北大营被控制,他手中除了一支简单的镇西军,就再无援兵,所以……他想到了镇南军。” 沈婵儿的心已经凉到了彻底,勉强压住心底的躁动,目光直直的盯着桌布,一句句听三爷继续说。三爷说的口渴,喝了一口酒然后道。 “他将二爷扣在了西北大营,逼迫二爷偷偷调用了镇南军的兵符,杀进京城来,哦,或许他的这一局从杀死白玉霜那天,就开始了,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告诉二爷那孩子并非二爷之子的原因,他要二爷的一股冲天怒火。” 三爷接着道:“沈府被满门抄斩之后,他便开始布置他的计划,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确实在他的计划之中,若是没有你对他的深仇大恨,朝廷又怎么会相信是他陷害了沈府,又怎么能让朝廷相信他已经彻底归顺了朝廷,又怎么能让那个奸诈的小皇帝将镇南军拨给他?这一切都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沈婵儿淡然笑了笑:“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这些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但是现在知道也不晚,似乎并没有太多意义,就算现在镇南军他手中,七爷又能怎么样?他现在消失的这样彻底,连镇西军都调不出来。” 看她不以为然的冷笑,三爷摇摇头道:“那你就太不了解我那个七弟了,你可知道,他在你回到沈府之后,就派人将镇南军的兵符送回到沈府中了?” 沈婵儿顿时瞪圆了眼睛,心里有一个想法突然掠过,但是她没有抓住那种感觉,只能本能看着三爷,等着他继续说。 三爷给她倒了一杯酒,失笑道:“看你那个惊吓的样子,喝杯酒压压惊。” 沈婵儿木然的拿起酒杯喝了下去,然后看着三爷。 三爷继续道:“这是他与沈府的一计,沈府的镇南军一直被南荣府控制咋手中,恐怕沈将军也早就想脱离我南荣府了,幸亏他有一个好女婿。经过这么一闹,镇南军成了一支叛军,彻底的脱离了南荣府的控制,转手到了南荣锋的手里,沈府进入了蛰伏期……” 还没等三爷继续说完,沈婵儿打断他道:“不对,不可能,南荣锋亲手杀了我父亲的两位老部下,高伯伯和刘伯伯,又怎么会是与我父亲早有预谋,难道说……” 她说到这已经瞪圆了眼睛,心口的憋闷越来越严重,很多事情像是已经浮出了水面,这一年来,她都活在别人给她编织的谎言中。 三爷轻笑一声道:“你想的不错,确实是你父亲同意南荣锋下手杀掉那两个副将,因为他们两个早就有反心,早已不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沈将军其实也早有杀意。” 沈婵儿觉得呼吸困难,一幕幕都在她眼前掠过,南荣锋看着她的眼睛,苦苦的对她说:“我需要你无条件的支持,有些事情以后你就知道了。” 阿满也给了她足够的提示:“将军需要夫人您无条件相信他。” 她缓缓站起身,双手扶着桌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三爷看她那个样子,皱了皱眉头道:“我派人送七弟妹去休息。” 沈婵儿已经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她只是想南荣锋,从来没有这样思念一个人,这个故事一定还没有讲完,她不会走的。 她缓缓转过头来,勉强镇定了下自己的思绪,有气无力的道。 “不必了,请三哥继续说。” 三爷看似十分的关心她,又问了她一句:“当真无事?” 沈婵儿又坐了下来,点点头道:“无事,三哥继续吧。” 三爷方才坐下,喝了一口酒,捋顺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继续道。 “现在镇南军的兵符就在沈将军手上,七弟妹觉得我该如何要出来呢?” 沈婵儿本以为三爷不会在她很虚弱的时候提出要求,却没想到她想错了,三爷是一个果敢的人,她提起精神,不会再让三爷看到她软弱的一面。 她冷笑一声,道:“不管你想用我来要挟我父亲还是七爷,我可以说,你白费心思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撕了七爷给我的信,他一定已经知道我对他死了心,不会再为了我做出什么让你满意的事情。” 三爷失笑一声,挑挑眉道:“你当真这样认为?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沈婵儿眉头稍微一皱,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轻飘飘的转动手边的盘子,数着上面的花纹,漫不经心的道。 “他干什么都不管我的事了。” 第121章 绝不手软 三爷笑了笑,不管沈婵儿想不想听,自顾自的说道:“他现在很可能在游说南边两位军阀,他现在不能在西北大营里调出镇西军,也没办法与沈将军取得联系,现在就是他毫无屏障的时候,也是他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刻。” 沈婵儿凭着惊人的定力才没有哭出声音来,耳边只是回荡一句话:现在是南荣锋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刻。 沈婵儿不吱声,三爷继续道:“他去游说南边两支军队,说不好就会被那两方杀掉,毕竟南荣府七将军可是那两人的宿敌,若是让七将军再次东山再起,恐怕那两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七弟妹你,能放过这么好的斩草除根的机会吗?” 沈婵儿冷笑一声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三爷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的道:“他这次做的唯一有把握的事情就是把你安排进了沈府,他也能算到你此刻正与我面对面坐着,更能算到我不敢动你一根寒毛,若是想阻止他来攻打南荣府,你才是我唯一的盾牌,不过呢,我倒是很愿意看到他死在南边,那么我就可以送七弟妹去陪他。” 沈婵儿冷然一笑,不以为杵的道:“那真是麻烦三哥了。” 三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起掌来,瞅着沈婵儿道:“好!好!好一个女中豪杰,怪不得我那个狼性七弟被你收的服服帖帖,你这种奇女子,又有几个男人不会对你动真心?” 沈婵儿不说话,也对三爷说的话无动于衷。 三爷接着笑道:“所以我只能说,他算的很准,他算的真狠啊!沈将军现在手里的镇南军是唯一能让他回到京城的诱饵,若是我一直霸占着这个诱饵,他便永远不会出现在京城,而我又很希望他赶紧出现,来个了断,所以他现在在跟我赌,赌我有多迫切希望他回来,若是我很迫切,就只能放开沈府,让他与沈府接头,七弟妹可听懂了?” 沈婵儿当然懂,南荣锋这是在逼三爷放开沈府,他是在保护沈府的安危,就像是当初保护她一样,将沈府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渐渐扬起笑脸,这就是南荣锋,他会用他自己的计谋力挽狂澜,就算是沈府已经被人逼进了死胡同,不交出镇南军就要阖府被杀,他也能将沈府保出来,因为有他在,三爷想要用沈府的镇南军将他引出来,就不敢动沈府和镇南军一根头发。 三爷看到沈婵儿的脸色由暗转晴,露出恨意的笑容。 “这就是你的七爷,我的七弟,我当初多么想在襁褓里就掐死他。” 沈婵儿失笑一声,迎视三爷狼一般的眼睛,傲然道:“可惜你晚了,而他却不会手软。” 三爷南荣钧冷哼一声,干笑一声,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肴,脸色转为平淡,瞅着沈婵儿道。 “七弟妹没有胃口?还是这菜肴不合胃口?” 沈婵儿扬起脸,轻笑道:“我倒是很怀念南荣府厨子的手艺。” 南荣钧盯着她良久,眼神中满是恨意,但就算是想要将她千刀万剐,也要等到抓住南荣锋之后。 南荣钧将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来喝了下去,猛一转身仰头大笑,边走边笑道。 “何乐而不为呢!回府!” 沈婵儿站在大厅里,双腿有些发软,她终于逼迫南荣钧放了沈府,但是她心里有十分的担心,若是真像南荣钧想的说的那样,南荣锋会回来与沈府接头,那么他就在自投罗网,他会那么傻吗? 她端着小袖立在大厅中间,目送南荣钧走出院子,微风吹来,冲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眼中的担忧,她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以前都是南荣锋在保护她,她从遥远的世界来到这里,从来没有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这就像是一场梦,随时能够醒过来,但是她忽然明白了,她不能再当南荣锋的累赘,她要与他并肩作战。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与三姨太道别,就被南荣钧的侍卫带回了南荣府,南荣府内也是一片混乱,奶奶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支撑外面那样混乱的世界,几位夫人更是慌了手脚,两位元帅已经被抬了进来,用尽了京城所有的名医,仍是不见效,几位夫人每日都是以泪洗面,小辈媳妇们只能跟着忙里忙外,外面到底是什么光景了,谁都没有心情去理会。 沈婵儿走进南荣府之后,无人来迎接她,只有幼柳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到她独自一人走回到院子,当即红了眼眶,朝她跑过来。 沈婵儿见到幼柳,觉得恍如隔世,瞅见她眼里的泪光,心中倒是有很多的歉疚,失笑一声道。 “我不是让你有机会就跑吗?你怎么跑回到南荣府来了?” 幼柳又哭又笑,接住沈婵儿的包袱,半是埋怨的道。 “小姐也不说明白,说不见就不见了,吓死奴婢了,奴婢还哪有心情跑?早日找到小姐才是正经的。” 沈婵儿知道当初是自己太过悲伤,把她忽略了,只能歉然一笑,走进了屋里去,环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听说吉庆也被关在了府里,出不去,她倒是没觉得怎么样,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每日府里的女眷得以见面的时候就是晚饭之时,众人集聚在大院里,有时候奶奶因为身体不适,便不出来吃饭,一众女眷只能在众侍卫的看守下匆匆吃过饭,该去哪个院子,趁早躲回到哪个院子里去。 沈婵儿出现在大院里之时,众人都是一愣,但是明白事理的人都明白她是如何回来的,皆是默不作声,曾经叱咤一时的南荣府糟蹋成现在这般模样,众人的心情都是很灰暗。 “给各位长辈请安。” 沈婵儿如没事人一般给众人行礼,然后面带笑容的站在众人面前。 四少夫人倒是挺开心,站起身去接沈婵儿过来坐,大夫人看着沈婵儿坐下,静静的开口道。 “回来可还有不舒服?以前的事情都记起来了?” 沈婵儿带着笑容道:“想起来了,并无甚不舒服的地方,多谢大夫人关心。” 大夫人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家里这几个小子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必跟我客气了,恐怕以后还要指望你家小七呢。” 沈婵儿淡然的笑着点点头,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让屋里的几个女人都有些自惭形秽。 她道:“七将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我们不必害怕。” 她说完,大夫人叹口气道:“吃饭吧。” 众人拿起筷子,沈婵儿也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忽然听到桌子上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五媳妇,你怎么了?” 众人都抬起头来,朝五少夫人看过去,只见她呆滞着一张脸,脸色惨白,直勾勾的瞅着桌子上的饭菜,像是吓傻了,被旁边的人一碰,像是一口气喘了上来,惊恐的大哭起来。 “要死了!七少夫人都被抓了回来!咱们没希望了……没希望了啊……” 她这一哭,所有人的手都在发抖,脸色吓的铁青,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副将服的男子,当即大声喊道。 “不许哭!” 五少夫人的哭声又当即憋了回去,就像是一只被突然被打瘪的喇叭,变了调子,被人喝了一嗓子,五少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随时要晕过去一般。 身边的几位夫人纷纷站起身去劝慰她,屋里有些混乱,大夫人也吃不下去了,现在除了家里的奶奶,只有大夫人身份最高,可是眼下之时,她却无能为力。 大夫人看着那个副将道:“去把府医叫来,五少夫人需要安神补药。” 副将冷着一张脸子,对大夫人道:“将军有令,谁都不许接触外人。” 大夫人脸色一变,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喝道:“府医是外人吗?我看现在南荣钧那小子才是外人!” 那副将仍是不理会大夫人,沈婵儿皱了皱眉头,难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南荣府里的女眷都是这个待遇? 第122章 后院大乱 她看着大夫人问道:“可有见过三少夫人?” 大夫人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但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摇摇头,道。 “小三媳妇与修儿都在另一个院子里,我们见不到。” 沈婵儿点点头,回想起三少夫人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或许她也不同意三爷这样对待府里的女眷,与她说说或许能管用。 她这样想着,又从里屋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人,沈婵儿一见,是大姨太抱着付儿,满脸的惊吓与绝望,跑到众人面前就大声哭喊起来。 “付儿发烧,付儿发烧啊怎么办啊……大夫人……救救我的付儿……” 大夫人赶紧站起身走过去,沈婵儿也赶紧站起身,走到付儿身边,只见那个可怜的孩子脸上已经是满脸潮红,呼吸声音如烧开水,五少夫人见大姨太的状况,更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当即放声大哭起来。 “府里全是女人,这是不能活了啊……” 大姨太也跟着哭,其他人顿时慌了手脚,心烦意乱起来,大夫人紧紧的皱着眉头,脸色铁青,但眼圈也在慢慢发红。 沈婵儿皱着眉头,朝那副将走去,大声对着他道。 “你去告诉二爷,他的侄子生病发高烧,难道他要活活逼死一两个才甘心吗?” 那副将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有这样的气势,有些愣然,正要说话,大姨太抱着付儿两步扑了过来,扑腾一声跪在副将的面前,苦苦哀求。 “求你了小兄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个瘫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 那副将瞅了眼屋里一脸怒气的女眷,又看了看面前浑身燃烧着熊熊战斗火焰的七少夫人,叹了口气,不耐烦的道。 “你们等着!” 说完,便走了出去,大门又被哐的一声关进,不许进出,沈婵儿松下了浑身的劲头,转身走到大姨太身边,扶起她。 “大姨太别这样,您这一跪谁都担待不起。” 大姨太怀里的孩子可是南荣府的长孙,虽然是个瘫子,但长孙的名号仍是压的下面几个孩子抬不起头来,就算是隔壁院子里的修儿,也没办法与付儿相比,或许就因为长孙是个瘫子,所以三爷够胆子在府里造了反。 大姨太带着满脸的泪痕,一边就着沈婵儿手里的力气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边绝望的道。 “现在咱们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沈婵儿知道这些女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全都慌了心神,乱了阵脚,就算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奶奶,也一病不起,虽然三爷心肠刚硬,但是他仍旧不敢将奶奶扔下不管,奶奶那边可是有专门的府医在照顾,这也减轻了这些女眷的负担。 她瞅了一圈四周的人,忽然发现,竟然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瞅着她,像是在等她拿个主意,沈婵儿叹口气,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便开始了蛰伏,不想再出风头,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没办法在这辈子开心起来,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得不挑起这群女人的大梁。 她笑道:“咱们现在就只能等,等七爷与沈府取得联系,等他来救咱们。” 大姨太一脸的失望与茫然,呆呆的念道:“等七爷……他还会回来吗……” 屋里的人也纷纷传出叹气的声音,五少夫人更是一脸的惨白,似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已经逃出生天的南荣锋还会回来自投罗网,现在南荣府就像是一个大火坑,谁回来谁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沈婵儿鼓起心里的一口气,坚定的道:“会的,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 正当两人说这话,门外传来砸门的声音,那个副将拿着剑柄砸了两下门,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府医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行礼道。 “给夫人们请安。” 大夫人揉着额头,无奈的道:“快去看看付儿吧。” 那府医赶紧朝付儿走过去,沈婵儿让开位置,站在一边,还没有站稳,那副将便又开口道。 “请七少夫人随我来。” 沈婵儿一愣,转身看着那个副将,四少夫人站起身沉着脸道。 “干什么。” 副将竟然带上了恭敬的意思,请沈婵儿。 “不干什么,四少夫人不必担心,只是我们将军想与七少夫人商讨一二。” 沈婵儿知道南荣钧一定会单独找她说话,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对四少夫人道。 “无事,我去去就来,你们看好付儿和俊儿。” 这个屋子里就只有两个孩子,一个瘫痪在床上,毫无知觉,还有一个一脸的惊恐,牵着四少夫人的衣角,睁着大眼睛看着沈婵儿。四少夫人低头看了眼俊儿,深吸口气,对沈婵儿道。 “你去吧,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沈婵儿点点头,转回身跟着副将走了出去。 漫步来到南荣钧的院子,沈婵儿提起裙角,走了进去,入眼便看到南荣钧也在吃饭,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饭,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她当做没见,走过去,敛衽行礼道。 “三哥。” 南荣钧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后指着对面的座位道。 “坐。” 沈婵儿坐了上去,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听南荣钧道。 “再吃一点,恐怕在大院闹的也没吃好。” 沈婵儿淡然一笑:“不了,没什么胃口。” 南荣钧正视沈婵儿,忽然笑起来道:“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否则你又要说我要活活逼死一两个。” 沈婵儿干笑一声,没有接话,南荣钧接着道:“找你来没别的事情,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干什么搞的这么冷淡。” 沈婵儿点点头道:“一家人又何必将一家人逼进死路。” 南荣钧知道沈婵儿说的什么意思,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七逼我的,若不是担心家里有人跟他里应外合,我何必做的这样绝?” 沈婵儿知道跟他多说无益,心灰意懒起来,淡淡的道:“三哥找我来还有别的事吗?” 南荣钧见她那个没兴趣的样子,给她倒了一杯酒,平静的道。 “二哥与小五在西北大营打起来了,你可知道?” 沈婵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并没有太多惊奇,只是摇摇头道。 “今日才知。” 南荣钧接着道:“南荣府只有连个根据地,一个是西北大营,另一个就是南荣府,你不要小看了区区南荣府,这里面可有很大的玄机。” 沈婵儿静静的听着,仍是没多大兴趣。他失笑一声,轻笑道。 “看你没多大兴趣,那三哥就说个你感兴趣的,现在小七已经集结了南方两派兵马,正往西北大营奔去,你猜他会帮谁?” 沈婵儿一愣,他怎么会有南荣锋的消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没想到南荣锋竟然放弃了利用沈府,采取曲线救国的路线,直接绕道去了西北大营,她轻轻皱了皱眉头,难道对他来说,整个南荣府都没有西北大营的军队重要? 南荣钧见她不说话,接着道:“伤心了?他没有来直接救你,心里不好受吧。” 沈婵儿淡然一笑:“没什么,七爷从来都是女人为事业让路,区区一个沈府六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南荣钧摇头叹气起来,好像很是为南荣锋不值,然后道。 “我那个七弟也是很不易啊,全心全意为了一个女人,却一直被她误解。” 沈婵儿知道她曾经误解了南荣锋很多次,但那都是因为南荣锋不想让她知道,但是这次又有什么事了?她直直的看着南荣钧,等着他继续说。 南荣钧抬头瞟了她一眼,看到成功了吸引了她的兴趣,颇为自豪起来,笑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扣着你?” 沈婵儿冷笑道:“三哥有话明说便是了。” 南荣钧抚掌道:“有气魄。”然后看着沈婵儿道:“我就等着有朝一日他带兵打上南荣府来,有你在,他不敢动我南荣府一根毫毛。” 沈婵儿失笑道:“三哥真是高看我了,女人与天下相比,三哥觉得七爷会选择哪一个?” 南荣钧瞅着沈婵儿,不否认她的猜测,但是也不承认她的说法,瞅着她的眼睛,缓缓吟道。 “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前叹奈何。清欢共,紫陌红尘相逢;望苍穹,掠眼繁华谁懂。” 沈婵儿细细品位了这首词,觉得意境很好,不禁叹道:“三哥也是文武全才。” 南荣钧撇嘴摇头道:“这么酸的词可不是我作的,这是当年七弟的词,他在作完词之后便烧掉了词,对我说,若无一知心人,要江山何用,要长生何用,要浮华又何用。我就在赌,赌我那七弟还保留着这份情操。” 第123章 南荣玄机 沈婵儿的心里激荡不已,但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摇头道。 “三哥不必折腾了,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七爷,他能不惜放弃兄弟情谊,激起二爷的怒火,利用二爷达到自己的目的,三哥可觉得他还有人性?” 南荣钧没有回答沈婵儿的话,只是喝了一杯酒,叹然道。 “很多往事你不知晓,也就不明白七弟的心思。” 沈婵儿皱眉:“你们谁人都说我不知道那些事情,但是却无一人跟我说起过,那又何必告诉我?” 南荣钧发现沈婵儿动了怒,细想来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南荣府熟悉的景色,带着回忆的口气,缓缓道。 “你可知道七弟身中剧毒数年?” 沈婵儿一惊,将酒壶碰了碰,她赶紧扶住酒壶,并没有让它撒出来,但是那双手抖的不行,难道南荣锋身体里的毒,是南荣铮下的毒手? 南荣钧继续道:“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了,二哥让七弟受尽了苦痛,七弟的心肠锻炼的如此,也算是天意。” 沈婵儿不解的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府里的人似乎都曾经想过害七爷?他只是一个庶子而已。” 南荣钧转过身来,喝掉杯中酒,饶有兴趣的道:“想知道为何?这就是我告诉你的话:南荣府里有很大的玄机,但是这个玄机到底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七弟小时候的故事。”<cmreadtype='page-split'num='1'/> 沈婵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南荣钧道。 “愿闻其详。” 南荣钧淡然道:“七弟降生那日,正巧赶上先帝爷驾崩之日,宫中国师指定是七弟吸走了先帝爷的灵气,化身成了南荣府第七子,两位元帅一狠心将七弟扔进了皇宫里的静心堂,去除他体力的力气,国师断言,若是七弟能挺过七日,便是国之栋梁,南荣府日后必将全部身家交给七弟,若是他挺不过七日,那就是天意了。” 沈婵儿皱着眉头问:“什么七日?” “七弟当时身染重病。” 沈婵儿立马站起身来大声道:“荒唐!” 南荣钧抬头来瞅了她一眼,淡然道:“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七弟妹何必这样激动。” 沈婵儿心里确实有气,这些愚昧的古代人,生病不看大夫,竟然用这种荒唐的办法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但是想到南荣钧那句话,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而且很明显,南荣锋挺过来了。 她继续问道:“什么是全部身家?” 南荣钧动了动眉头,忽然笑起来,瞅着沈婵儿道:“七弟妹果然冰雪聪明,什么都能问到点子上。这就是为何所有人都对七弟痛下杀手的原因,因为他手里有整个南荣府的全部身家。” 沈婵儿心中缓缓揪起来,怪不得南荣锋养成了那样的性格,怪不得他谁都不信,怪不得他身为庶子竟然能将整个南荣府翻起来,原来都是因为那个预言,他背负的太多,也就变了太多,不能有真感情,不能有软肋,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何处,而现在,他无法继续用冷漠来保护自己了,因为世人皆知,七少夫人就是七将军的软肋。 沈婵儿死死的捏着酒杯,真想将这只酒杯捏碎,插进自己的心脏里,那么南荣锋也可以解脱了,他们两人的虐恋也应该结束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只是来给南荣锋当包袱的,但是她现在知道自己该坚强起来,勇敢起来,该与南荣锋站在一起。 她低下头去,南荣钧瞅了她一眼,递给她一块毛巾,怅然道。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感动的,是想让你知道,七弟一定会回来找你,那时候,就是你们两个最后相见时光,若是他执意攻打南荣府,我也只能送你先上路。” 沈婵儿勾起嘴角,抬起头来,眼角的泪还挂在上面,但那表情,毫无惧色,也毫无遗憾,她笑道。 “三哥请便,若是没了我,七爷将所向披靡。” 说罢,沈婵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自己推开门,外面的夕阳就撒在自己眼前,豪气蓬勃,她深吸口气,对门口的侍卫道。 “带我回去。” 侍卫一愣,往屋里瞅了瞅,南荣钧点了点头,侍卫得令,带着沈婵儿朝大院走去,走进大院里来,里面的女眷还在等着,见到她进来,四少夫人急急的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 “什么事情?” 沈婵儿含笑道:“无事,无外乎就是问我七爷现在何处,咱们只要安心的等七爷回来就好。” 四少夫人瞅着她的脸色,良久,然后忽然笑了笑,对大夫人道。 “大夫人,无事了,回吧。” 大夫人点点头,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与大姨太一同走向外面,一批侍卫跟着她们,一直送到她们的院子里,还有另外几位姨太,少夫人,也纷纷起身离开了,只留下沈婵儿与四少夫人。 四少夫人瞅了沈婵儿一眼,笑了笑道。 “去你的院子?” 沈婵儿无奈道:“恐怕侍卫不许。” 四少夫人道:“只要你说一句话。” 沈婵儿转头瞅了眼四少夫人,只见她一脸的严肃,眼神中闪动了亮光,让她看不太懂,她勾了勾嘴角,朝门口走去。 对侍卫道:“我要带四少夫人去我院子里说说体己话,让我们过去。” 侍卫拱手道:“请少夫人不要为难属下,将军有令……” 四少夫人顿时大喝一声:“屁令!你让三哥出来见我们!” 四少夫人出生在邦国,自小性子酷似男子,这种性格倒是让她有一股子异族风情,只不过嫁进了家规森严的南荣府,自然收敛了很多,如今这一嗓子,确实让沈婵儿大开眼界,偷偷憋住笑意。 那侍卫被四少夫人吼了一嗓子,也没了脾气,只能跟另一个侍卫使个眼色,另一个侍卫瞅了两人一眼,不耐烦地朝南荣钧的院子跑去,没一会儿便会来说。 “去吧,但是不许过夜。” 沈婵儿失笑一声,掺着四少夫人,两人一同走到院子里,关上门,幼柳见来了人,眼睛转了转,走到门外去,守在门外,谁都不许进来。 将窗户都关的严实,四少夫人拉着沈婵儿坐下,悄声道。 “我要送你出去。” 沈婵儿一愣,低声问道:“出去?去哪里?” 四少夫人道:“你可知道高丽国?” 沈婵儿眯起了眼睛,最近这个名字一直盘旋在她耳边,到底是什么谜底? 四少夫人接着道:“现在只有高丽国才能救咱们七爷,救咱们南荣府。” 沈婵儿道:“为何?” 四少夫人道:“从南边调兵只是权宜之计,况且七爷并不能完全控制住那些兵马,只有镇西军和镇南军远远不够。” 沈婵儿想了想,咬牙道:“我要去高丽国。” 四少夫人点点头,拉起沈婵儿的手,道:“若是你能找到高丽国王上,一定要劝服他派兵帮助七爷,否则七爷坚持不过三个月。” 沈婵儿想过这件事,但是没想到四少夫人想到的是高丽国,这个名字一直像是个阴影,萦绕在沈婵儿的噩梦中,有多少人牵扯出了高丽国,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最近几日,南荣钧经常找沈婵儿去吃饭聊天,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偶尔说说西北大营的军情,沈婵儿也只是听一听便过了,并没有上心。 这一日终于下起了大雪,冬日的南荣府本就是一片寂静,经过了这些事情之后,南荣府里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飘飘荡荡,大雪打在灯笼上,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落雪无痕,踏在上面如踏入了净土,让人的心情有短暂的清静,沈婵儿很喜欢在雪天出去走走,大雪落处,远远的一道丽影,施施然行走在雪地中,身上白色的貂裘直拖到地上,与大雪溶于一体。 沈婵儿走到梅园去,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子清香,她忽然想起那句很简单的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折下一支来,捧在手心里,犹如那日,那个男子轻柔的将山花插进了她的发髻,那一股清淡的幽香低头便能传来,就像是带着那个男子的爱意,直传达到她的心底,打开一扇扇心窗,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第124章 矛盾升级 那日的枫叶,那日的山风,那日的露水,那日的一双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吱嘎吱嘎走的很快,她缓缓转过身来,正好瞧见幼柳拖拽着裙角,笨手笨脚的跑进来,一脸的焦急。 她转过身子,等着幼柳跑过来,心中一紧,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幼柳还没来得及跑到她身边,便高声道:“完了,全都疯了,五爷杀了二爷,占了整个西北大营!” 沈婵儿手里的梅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一双脚匆匆踏过梅花,将那支梅花揉进了雪地里,化成了明年的春泥。 她急匆匆走到大院,里面一片哗然,沈婵儿心惊胆战,心中只有一句话:南荣府开始瓦解了。 二爷死于五爷之手,这件事就像个导火索,直接引起了整个南荣族的轩然大波,各路支脉不在暗箱操作,开诚布公的寻找靠山,整个南荣族顿时分成了三股力量,分别与这三位少爷取得联系,三爷南荣钧一脉,五爷南荣钦一脉,最后还有一个最神秘的七爷南荣锋一脉。 整个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进入白热化阶段。 沈婵儿走进大院里,里面乱的人仰马翻,二少夫人指着五少夫人,放声大哭,但是指了半天,也是无话可说,这本就不是女人能参与的事情,这又能怎么办?五少夫人一张脸惨白的如白纸,她先是失去了孩子,后又失去了整个王氏娘家靠山,连她的婆母四夫人现在也还在太庙里关着,现在在府中,她只是一粒渺小的沙砾,而现在这颗沙砾彻底的傻了眼,因为她的丈夫杀了南荣府二少爷。 沈婵儿看二少夫人那里围了一圈人,自己也插不进去,便走到了五少夫人身边,低声道。 “五嫂,这不关你的事,你千万要想得开。” 五少夫人是个胆小的性子,当初派人去刺杀南荣锋的事情恐怕她也是听了四夫人的挑唆,而后来也调查清楚了,那封信本就不是四夫人发出去,而是大少夫人模仿了四夫人的笔记,这里面所有的事情都复杂的紧,对于这位年仅十七八岁的女人来说,或许等于天已经踏了。 五少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表情呆滞,目光空洞的瞅着沈婵儿,傻傻的道。 “他杀了二哥,我还怎么在这个家里呆?” 沈婵儿看她状如痴傻,心里一惊,莫不是吓出了毛病,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连声道。 “五嫂,你想开些,这件事情马上就要过去了,二哥的死并不全然怪在五哥身上,我们做女人的,怎么能参与到他们的事情当中去呢?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五少夫人的表情仍是很呆滞,直勾勾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身后的丫头赶紧跟上,沈婵儿叹了口气,给幼柳使个眼色,幼柳会意的点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二爷娶了两房,现在屋里正哭喊的厉害,沈婵儿一阵阵头疼,瞅了眼那个圈子,便没兴趣走进去,想了想,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便被侍卫拦住,恭敬的道。 “将军有请。” 沈婵儿早就想到南荣钧会来找她,点了点头跟着侍卫走到南荣钧的院子,只见一个身影在雪地上飞舞,一片片雪花溅起,像极了西北大营的雪,那日,她回头望去,在城楼上看到了南荣锋的身影,她朝他跑去,去被郑白羽死死拦住,他的一支箭射向他们两人,郑白羽用脚划起一片雪花,挡住了箭气,在那一片雪花里,她记住了城楼上那个人的身影。 “想什么呢?” 她的回忆被打断,南荣钧已经收起了剑,扔给身后的侍卫,擦了擦手,转身对沈婵儿道。 “外面冷,进屋。” 沈婵儿走进暖阁,迎面扑来阵阵暖气,脸上似乎起了一层水珠,身上的貂裘已经穿不住,她脱了下来,拿在手上。 南荣钧走到矮几边,坐了下来,示意沈婵儿坐在他对面,沈婵儿走过去坐下,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一个男人能将煮茶的动作做的如此细腻却不显得女气,着实让沈婵儿多看了几眼。 南荣钧熟练的将水壶里的水倒出来,从高到低再由低到高,连续几次之后,一壶茶终于泡好了。 沈婵儿见他收起了茶具,淡然道:“三哥有事?” 南荣钧将一杯茶递给她,然后自己也拿起一杯,示意她尝尝看,沈婵儿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果然香醇纯正,但是她现在还没心情想这些,只是看着南荣钧,等他说话。 南荣锋自己喝了一杯,很享受的深吸口气,然后才对她道。 “七弟选择帮助五弟,这在我意料之中。” 沈婵儿就知道他找她来,还是说一些南荣锋的事情,这些天都是这样,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瞅着南荣钧道。 “三哥很敬佩七爷?” 南荣钧表情一顿,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咬了咬牙,瞪着沈婵儿道。 “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 沈婵儿见他这般,就料定了自己的猜想,站起身来,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回过身缓缓道。 “在三哥的字里行间已经体现出来,三哥很在意七爷,或者说,三哥对七爷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南荣钧的脸色已经是说不出来的阴沉,沈婵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扫在了地上,哗啦一声巨响,沈婵儿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她终于明白了南荣钧为何对她的态度这么不同,原来他心里有南荣锋,这是一种变态的心理。 沈婵儿不想打探这两人的过去,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有些恶心,在南荣府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出现,因为这里就是个扭曲的世界。 她看着南荣钧发火,默不作声,等他平静下来,她继续道。 “你可以将我交给五爷,他或许比你更需要我,毕竟现在七爷已经到了西北大营。” 南荣钧嚯的一下站起来,两步蹿到沈婵儿面前,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她的眼睛,咬牙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沈婵儿感觉到窒息的痛苦,脸色憋的通红,但还是不知死活的道。 “怪不得你一直搜集七爷的事迹,而且对他的态度不明,既有赞赏,又有痛恨,因为你也被这种感情折磨吗?你可对得起三嫂,对得起修儿?” 沈婵儿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激怒了南荣钧,他用力一甩,沈婵儿被甩到了门框上,后脑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消失了意识。 耳边一阵嗡嗡作响,沈婵儿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本能的转了转脑袋,头上一阵剧痛,疼的她嘶了一声抽一口冷气,眼前一黑,不敢再动。 “千万别乱动,你头上还有肿块。” 忽然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沈婵儿转了转眼睛,看到床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女人,一身素雅的装束,发髻松松的绾在脑后,眼睛因为笑容,变得眉眼弯弯,是一个很优雅的女人。 沈婵儿深吸口气,不敢用太大的力气,轻声道:“三嫂。” 三嫂点了点头,从身后丫头的手里端来一碗汤药,坐在床边,丫头将毛巾围在沈婵儿的脖子边,三嫂舀了舀黑漆漆的汤药,温柔的笑道。 “苦是苦了点,但是良药苦口,喝了药咱们吃蜜饯。” 三嫂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对沈婵儿说,沈婵儿脸上一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喝下了苦药,丫头赶紧拿来蜜饯,给她压一压舌根下的苦味。 三嫂看着她吃过药又吃过蜜饯,笑了笑,对身边的丫头道。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七弟妹说说话。” 看似那个丫头是三嫂的心腹,点了点头,给另外两个丫头使个眼色,三人齐齐退了出去,关上门,门外悄无声息起来。 第125章 惊天秘密 沈婵儿看着眼前的女人,三嫂转过身来,对沈婵儿道。 “知道你喜欢一些小玩意,我这里正好有一些,给你瞧瞧。” 沈婵儿本没有心情看什么小玩意,三嫂却像是兴致勃勃,转身去盒子里拿出很多小玩意,都是些平日见不到的,沈婵儿的眼睛落在这些东西上面,说不出什么来。 忽然听到三嫂细若蚊蝇的声音传过来:“你一定要劝劝你三哥,他这样做太伤天害理了。” 沈婵儿一愣,忽然抬起眼睛来看着三嫂,只见三嫂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然后转而又变了调子,笑道。 “可好玩?” 沈婵儿道:“是很好玩,三嫂哪里来的这些玩意?” 说完话,她赶紧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三哥为何把所有人都关起来?” 三嫂笑道:“都是些朋友们送来的小玩意,七弟妹喜欢便拿去几样。” 然后看着她低声道:“他在找一件东西,只不过府里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恐怕只有七弟才知道在何处。” 沈婵儿来不及作掩护,皱着眉头低声问:“何物?” 三嫂咬了咬嘴唇,声音压的更低,几乎趴在了她的耳边,沈婵儿也只是能从气流中判断出她的说的是何物。 “一把底下宝藏的钥匙,那是南荣府全部的身家。” 沈婵儿完全惊在原地,这回什么都对上了,南荣钧曾说过,南荣府里有很大的玄机,她也纳闷过,为何南荣钧会放弃西北大营的兵权,却将区区南荣府霸占的死死的,而且他也说过,南荣府的全部身家都要交给南荣锋,所以府里所有人都对南荣锋怀着另一番心思。 看她发呆,三嫂笑了笑,道:“相中了哪一个?” 沈婵儿并没有看那些东西,只是道:“这个吧。” 三嫂的目光很淡,没有看沈婵儿,声音压到最低,怅然道:“若是以后七弟打进来,三嫂求七弟妹,留你三哥一条命,三嫂可以替他去死。”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对南荣锋有不伦之念?这是一个可悲的女人,沈婵儿心里慢慢发紧,怎么呼吸都松不开,她只能抓住三嫂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我会尽力。” 三嫂点点头,十分开心的样子,那笑容就像夏日里的牡丹花,娇媚又灿烂,沈婵儿心里的那块伤痛又扩大起来。 三嫂扶着沈婵儿从里屋走出来,正巧看到三哥从外面回来,沈婵儿垂下眼睑,她不是害怕了这个男人,而是觉得可悲,不忍心看到这两夫妻见面的情景。 南荣钧瞧了眼沈婵儿,失笑一声道:“七弟妹现在可好了?走路这样不小心,这回撞的是脑袋,下回可要注意了。” 沈婵儿不知道他是如何解释她的受伤,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抬起头来,迎视南荣钧的眼睛,笑了笑道。 “不碍事了,多亏三嫂的照顾呢。” 三嫂见到南荣钧变得更是温婉可人,娇媚的一笑,嗔了沈婵儿一眼,道。 “都是一家人,干什么说这么客气的话。” 然后转头对南荣钧道:“这几日就让七弟妹在我这院子里养着吧,头上的伤可不能大意了。” 南荣钧没有反对三嫂的意思,点了点头,瞅着沈婵儿问道:“可愿意在三哥的院子里养伤?” 沈婵儿勉强笑道:“还是不了,三哥平日里很忙,我在这里不太方便,我的院子里有幼柳,她能照顾好我,请三哥三嫂不必担心。” 她说的委婉,三嫂也强留无益,只是遗憾的叹口气,对她道。 “千万要注意头上的伤,不可再碰到了。” 沈婵儿点了点头,由三嫂的丫头扶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回到院子里,幼柳吓的赶紧跑出来,扶着她走进屋里,又念叨了一阵子,发觉沈婵儿很是困倦的样子,只能乖乖闭上嘴巴,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沈婵儿躺在床上,看着棚顶,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却发觉怎么样都没办法推动这件事往前发展,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无助感,任何事情都被人抓的死死的,她根本无从下手,若是说她能做些什么的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出这里,去高丽国求助。 一泓没有留在南荣府,但是留给沈婵儿一个联系方式,只要需要他,他随时都会出现,沈婵儿当初也觉得一泓不适合留在这里,府里无人敢对他怎么样,将一泓扣在这里反倒浪费了人才,她便派一泓出去守在沈府周围,只要南荣锋的人一出现,他便要立马回来报告她。 现在她想了想,是该用到一泓的时候了。 到了晚上,大雪终于停了下来,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处,只要有人出现,都会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远处群山上的青山寺传来的钟声,都消失在雪地里,万籁俱寂。 她从床上起来,头上还绑着绷带,她扶着头,穿上貂裘,趿拉着软缎鞋子,走到门边,叫幼柳进门来。 幼柳很快就出现在屋里,进门就问:“主子冷了吗?” 沈婵儿摇了摇头,示意她将门关上,幼柳的眼睛里闪了闪,然后赶紧转身将门关上,扶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 “主子有何事?” 沈婵儿低声道:“你连夜出去,一定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将这封信交给四少夫人,若是被人发现,也一定要先销毁了信,懂吗?” 幼柳的目光灼灼,看向那封信,然后坚定的双手接过来,两下揣进怀里,干脆的道。 “主子放心,我这就去。” 说着就朝门口走,沈婵儿赶紧道:“保护自己。” 幼柳边走边道:“主子放心。” 幼柳走出门去之后,沈婵儿沉下脸色,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憔悴了很多,那一双眼睛淡然如水,冷漠的让人心寒,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缓缓将头上的绷带拆下来,脑后一个药包紧紧的贴在头皮上,轻轻一碰还有些疼,她皱了皱眉头,将头发放下来,在脑后梳了一个发髻,勉强将伤口压住。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沈婵儿如一尊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上,别人都有发现,这位女主子越是心慌的时候越是很镇定,坐的很稳,她在等幼柳回来。 月亮从窗子东边一直升到中天,沈婵儿站在窗边,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月色,今晚月圆,又是一个团圆日吗?月光撒在她身上,犹如一片薄纱,轻柔的笼罩在她身上,泛起温柔的光,她光洁的额头映衬着完美的下颌,就像是一幅画,定格在月光中。 忽然听到轻微的咯吱咯吱声音,沈婵儿回过神来,淡然的将眼睛落在雪地上,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急匆匆朝这边走过来,时不时的回头看,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让沈婵儿皱了皱眉头。 幼柳快速推开门,正看到沈婵儿站在门口看着她,她双脚发了软,两步走到面前便瘫坐在地上,沈婵儿低下身去拉起她,将她送到椅子上坐好,幼柳双手有些颤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沈婵儿,颤声道。 “四少夫人的回信。” 沈婵儿知道写信太过危险,但是她要对四少夫人说的事情太过复杂,担心幼柳描述不清楚就只能写信,没想到四少夫人也用信回答了她,她赶紧拆开信,看了一遍,然后转手在蜡烛上烧掉信纸。 沈婵儿看着信纸在火苗中渐渐化为灰烬,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脸色映上火光的颜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那沉静的眼神,幼柳缓了过来,走到沈婵儿身边,低声唤了一声。 “主子。” 沈婵儿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幼柳,笑了笑,但那笑容却让幼柳高兴不起来,只感觉头上压下来一阵阵压力。 沈婵儿笑道:“大战在即,幼柳可怕?” 第126章 出逃失败 大雪初霁,束束光线投在雪地上,又映射在人的眼睛里,让人睁不开眼来,放眼望去,几个仆人扫开雪道,黑漆漆如一条长蛇的雪中小路一直蔓延到月门口,转了个弯子,又朝墙根而去,再抬起眼睛,便能看到小路一直向前,在岔路口分开,朝各个院子蔓延而去,像是一条黑色的河水,带着生命,不断伸展。 七爷的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下人们都知道这个院子的女主子喜静,很少有人敢在这里大声喧哗,都是低头做事,再低头离开,本来以为就算是府里现在气氛紧张,这里院子的人也是淡漠如冰,却没想到没到中午,就闹腾了起来。 只见七少夫人的贴身丫头幼柳急匆匆跑到院门口,没说两句,便与门口的侍卫争执起来,双方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终于把三爷南荣钧吵来,当面教训了侍卫之后,才转过头温和的问幼柳。 “你刚才说什么?何事?” 幼柳喘了一口大气,急出了眼泪,看那个架势,如死考妣。 “夫人!夫人发高烧,从昨晚就一直发高烧,我猜……我猜是不是头上的伤……” 南荣钧不紧不慢的听完幼柳的话,皱了皱眉头,仍是刚才淡如清风的口气,道。 “带我去瞧瞧。” 幼柳赶紧点点头,拎着裙子让开条路,然后边一路小跑一路指引南荣钧往沈婵儿的房间走,走进了门,里面一阵暖气扑面而来,南荣钧皱了皱鼻子,果然一股子病气。 他走到沈婵儿的床边,床幔盖的严严实实,他不好去掀开来看个究竟,正当迟疑的时候,幼柳赶紧上前来,从幔帐里拿出沈婵儿的手,放在绣枕上,焦急的道。 “三爷摸摸我家夫人的手腕,烫的吓人。” 南荣钧拿过属下递上来的手绢,垫在手掌中,握住沈婵儿的手腕,紧接着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问幼柳。 “多长时间了?” 幼柳哭出眼泪来,擦了擦道:“从昨晚半夜就一直这样了,但是夫人不让叫人,说是今天早上就能好些。” 南荣钧点点头,带着侍卫走了出去,吩咐道。 “叫郭府医过来,可别再让人说爷要活活逼死一两个。” “是!” 侍卫赶紧跑出去叫人,南荣钧手头的事情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这里等沈婵儿恢复,回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负手走出了院子。 见院子里的人走远了,幼柳赶紧关上门,匆匆拿起藏在床后面的洗衣棒子,掂量了几下,捏了个最粗最大的出来。只见沈婵儿从床上坐起来,将手里的炭炉随手放下,赶忙去桌子里面拿了把匕首,捏在手里,两人静静的等在门里。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有两双杂乱的脚步声走过来,沈婵儿给幼柳使个眼色,幼柳点点头,高高举起棒子,目光灼灼的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只听吱嘎一声,沈婵儿只觉得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手里捏着的匕首冰冰凉,像是握着一根冰锥。 从门外慢慢走进来一个府医,背着药箱,进屋里来直接朝沈婵儿的床铺走过去,他身后一个侍卫端着长矛跟在后面,可能是这些侍卫想不到屋里两个女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就派了一个侍卫跟着。 府医刚走进去,只听身后一声闷哼,大惊一下回头一瞧,跟自己进来的侍卫已经被撂倒在地上,幼柳手里还高举着那根洗衣棍。 “别动!” 府医刚一动身,脖颈间一阵冰凉,他登时就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沈婵儿单手勒着府医的脖子,慢慢往后退去,幼柳是使过大力气的丫头,三两下把那个侍卫拽进了屋里,关好门。 沈婵儿端着匕首指着府医,挪到他对面,严肃的道。 “郭先生,我无意冒犯,对不住了。” 说完,就单手去脱府医的外衣,府医终于明白了她们两人想干什么,当即皱着眉头道。 “七少夫人请三思,现在府内府外都有重兵把守,就凭你们两个女人跑不出去。” 幼柳低喝一声:“闭嘴!” 郭先生也只能叹口气,任凭两个女人将她的外衣脱下来,摘下帽子,幼柳穿上侍卫的衣服,又将侍卫和郭先生绑在了一起,两人将帽檐拉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因为有过精密的计算,两人很巧妙的避过了侍卫的巡逻,直奔厨房门口而去,夜幕即将降临,夜影处,一个身影焦急的等在门口,沈婵儿带着幼柳一路跑过去,接住人影手中的钥匙。 “乳娘,一定要保护自己。” 沈婵儿急急的说了一句,八少爷的乳娘眼光里含着激昂的光,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急急道。 “夫人快走。” 说完,给她们两人打开门,两人迅速从门里跑了出去,在夜幕的掩护下,两人沿着青石板街道,拼命的跑。 忽然,幼柳定在了原地,一把拉住沈婵儿,沈婵儿带着宽大的府医帽子,看不太清前方,赶紧将帽子抬了上去,终于看清了眼前走过来的一群是什么人。 南荣钧很高兴的带着渐渐长高的八少爷南荣镜,朝两人走过来,侍卫排成两队,齐齐的在两人身后跟着,沈婵儿心里猛然一紧,幼柳颤抖着低声道。 “小姐往回跑!” 沈婵儿拉着她,淡然的道:“不必了。” 幼柳眼前立马红了起来,十分的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就是不长眼! 只听南荣钧笑着低头问南荣镜,道:“八弟在山上可好?这次会府里来可要多留些日子,你七嫂很是想你呢。” 八少爷南荣镜现在已经是一身英气,虽然还没有南荣钧长的高,但那器宇轩昂的神态,让沈婵儿一阵阵失神,似乎见到了南荣锋,那个将任何事情都抗在自己肩上的男子。 沈婵儿就站在两人对面,等着对面的人走过来,南荣镜傲然一笑,耍了两下手里的剑,仰起头对南荣钧道。 “这次回府,我一定要打败七哥,哈哈!” 南荣钧柔和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目光不偏不倚的就落在沈婵儿身上,渐渐含上笑意,但那笑意却让幼柳浑身冰冷,她转头朝沈婵儿看去,只见她俏丽在风中,端着小袖,傲然的看着南荣钧,眼中尽是镇定。 南荣镜还是看到了沈婵儿,先是没认出来,转而便惊呼起来。 “七嫂!你咋穿成这个样子?” 沈婵儿的面色柔和起来,笑眯眯的看向南荣镜,向她招了招手,南荣镜两步跑到她身边,年仅十岁的八少爷已经到了沈婵儿的肩膀,她看着他,笑了笑,道。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南荣镜收起手里的剑,颇有男子汉的气概,担心吓到女人的架势。然后才转头对沈婵儿笑道。 “是三哥说府里最近事情很多,让我下山来帮帮他,大伯和父亲呢?出征了吗?又打仗了?” 沈婵儿笑了笑,抚在他肩膀上,目光挪向南荣钧,直勾勾的瞅着他,目光中如有火花迸出来,但对南荣镜说的话却十分的温和。 “没,大伯和父亲去山庄养养身子,现在府里有三哥管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南荣镜点点头,原来如此的样子,然后转头对南荣钧笑了笑,又转回头对沈婵儿道。 “七嫂,带我去找七哥,哈哈!我回来是找他挑战的!” 沈婵儿欣慰的点了点头,对幼柳道:“好好照顾八少爷,去吧。” 说着话,她瞅着幼柳,眼神闪了闪,幼柳会意的点点头,也是一脸的凝重,走到南荣镜身边笑道。 “八爷请随我来。” 南荣镜高兴的跟着幼柳走了出去,南荣钧身后的侍卫立马走出来一列,死死的跟在南荣镜身边,可惜南荣镜只有十岁,这两年又在山中习武,对于这种架势并没有疑心。 南荣钧笑了笑,迎视沈婵儿冰冷的目光,负手,低着头走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别试着挑战我,我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你投降。” 沈婵儿心中一紧,手指在袖口里捏的死紧,但那目光依旧冰冷如寒冬腊月,她冷笑一声,稍稍偏头,斜视身边的南荣钧,冷漠的道。 “你斗不过七爷,死心吧。” 南荣钧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无所谓一般,耸耸肩道。 “那咱们就试试。” 说罢,从沈婵儿身边擦肩而过,她只是直直的站在原地,身边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在她身边路过,她的目光却像是定在了眼前,丝毫未动,眼睛里那块冰渐渐变得坚硬,坚如磐石。 第127章 不甘认输 因为南荣钧把八少爷带回来要挟沈婵儿,她只能又退回了南荣府,坐在房中看着窗外,目光平静如水,心中却在算计着这些天的事情。 幼柳端着热水盆走进门,看到她还是那个样子站在窗边,叹口气道。 “小姐,我刚才出门你就这个姿势站着,该歇歇了。” 沈婵儿像是没听到,依旧看着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她忽然淡然问道。 “像是要下雪了。” 幼柳瞟了眼窗外,随意道:“也该下雪了,这都入冬很久了。” 沈婵儿静静的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的道:“不知道今年南荣府的除夕又会是什么样子。” 幼柳并没有听清她的话,抬起头来问道:“主子说什么?” 沈婵儿转过身来摇摇头,就着幼柳端进来的热水盆洗了脸,幼柳站在一边拿着毛巾,一边看着伺候她洗脸一边小声嘀咕道。 “真不知道小姐为何留下来,三爷又不会把八爷如何,他把八爷带回来怎么会威胁到小姐。” 沈婵儿洗过脸,拿过她手里的毛巾,一边细细的擦脸一边道。 “八爷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他一定会找这几个哥哥拼命,你认为他能打过谁?三爷很了解八爷的脾气,所以他不用说胡,就能用八爷牵制住我的行动。” 幼柳不甘心的道:“那难道就这么认输了?” 沈婵儿失笑一声瞟了她一眼,笑道:“谁说的。” 幼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跑了一次没跑出去,就不信第二次还跑不出去,现在外面打仗打的如火如荼,整个京城都乱的一塌糊涂,她不信南荣府能一直这样固若金汤。 看着沈婵儿静静的摆弄梳妆台上的首饰,幼柳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她,淡淡的道。 “小姐,你变了很多。” 沈婵儿一愣,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摸了摸脸,笑道:“哪里变了?难道是长皱纹了?” 幼柳失笑一声道:“小姐过了这个年才二十岁,怎么会长皱纹。” 她看着沈婵儿,接着怅然道:“是小姐的性子,变了很多,以前的小姐什么都淡淡的,就像是整个世界的人都没办法惊动你的心,但是现在小姐竟然会积极的反抗了,总之一句话,小姐变强大了很多。” 沈婵儿的眼神也沉了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忘了刚来这里的时候这副身子长成什么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好像习惯了这样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从心底里发出一种声音:她就是沈府六小姐。 沈婵儿笑出声音,一边用小梳子疏通胸前的发丝一边道。 “经历了很多事情,一个人总要改变一些的,我以前并不是性子冷,而是……而是不认识这个世界。” 幼柳皱皱眉头,有点听不懂沈婵儿说这话什么意思,不想她多问,沈婵儿轻笑一声接着道。 “准备迎接八少爷的火气吧,他这会儿该知道一些事情了。”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外哐的一声巨响,传来门板吱吱嘎嘎的哀鸣,沈婵儿和幼柳齐齐的看过去,只见八少爷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然后两三步蹿到沈婵儿面前,眼睛通红,大声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婵儿瞅了他一眼,转头给幼柳使了个眼色,幼柳会意点点头,赶紧跑去门口将门关严,又把厚重的门帘放下,屋里的声音传到外面去,便微不可闻。 沈婵儿站起身,直视八少爷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事情不对劲,证明八少爷并不是资质平庸的孩子,沈婵儿端着小袖立在他面前,忽然勾了勾嘴角,笑道。 “八少爷,你做好长大成人的准备了吗?” 八少爷的表情一愣,看着沈婵儿的目光越发的直起来,但是看到她眼神中那汹涌的暗流涌动,他的表情也慢慢沉下来,目光坚定无比。 翌日一早,天色难得的晴朗起来,前些天下过大雪,天空像是纯净了很多,让人一眼望不到边,树枝上挂着毛茸茸沉甸甸的银条儿,压弯了枝头,一阵风吹过,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院子里开着窗户,冬日的冷风吹进屋子来,清清冷冷,却让人清醒起来,幼柳抖了抖肩膀,拿了件貂裘披在沈婵儿肩上,又抬头问八少爷。 “八爷可冷?” 八少爷一边给沈婵儿演示山上学来的煮酒技术,一边沉默着摇摇头,样子十分的沉静,像模像样的,幼柳憋不住偷笑一声,沈婵儿也是好心情的瞅着他,小孩子装大人确实很可爱。 终于,八少爷的一道工序完成,双手抬起来,收工。 沈婵儿见他收工,好笑的问道:“今儿煮的什么酒?” 八少爷张嘴,却没有门口的声音快,门外立时传进来南荣钧的声音,八少爷的眉头动了动。 “这可是百年上好的状元红,八弟可真是识货。” 听到声音,屋里的几个人齐齐站起身来,正巧南荣钧也走了进来,八少爷眯着眼睛笑道。 “三哥还是那个样子,哪里有好酒哪里就有我三哥。” 南荣钧哈哈大笑几声,拍着八少爷的肩膀道:“要论喝酒,这府里的几位爷都及不上你三哥,就连七爷都不行。” 沈婵儿笑了笑,认可的点点头,道:“七爷曾经说过,三爷可是这南荣府里名副其实的酒仙。” “不敢当不敢当啊,路过这里,进来瞧瞧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八少爷敏锐的察觉了三爷话里的意思,转过头,瞪着眼睛问南荣钧。 “三哥怎么知道我在七嫂这里?三哥派人监视我?” 眼瞅着八少爷的眼圈红了起来,连脸色都涨红起来,像是动了怒,南荣钧被突然指认出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定了定,然后笑了几声,拍着八少爷的肩膀道。 “三哥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府里行走,总要有个人保护着才行。” 八少爷瞪圆了眼睛,猛然甩开南荣钧的手,怒喝道。 “我不信!你骗我!我要见奶奶!你们把奶奶送到哪里去了!” 南荣钧眉头立马皱起来,负手而立,但八少爷像是被惹怒了,扬手甩掉手里的酒杯,怒喝道。 “我忍好几天了!回来就发现府里不对劲,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府里都几个人了!” 八少爷瞅瞅南荣钧,又瞅瞅沈婵儿,但是后者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淡然的摆弄了一下裙摆,然后又淡然的抬起眼睛里来,落在南荣钧身上,像是屋里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 南荣钧看得出来沈婵儿现在正幸灾乐祸的很呢,他咬了咬牙,瞅着八少爷道。 “回你的屋里去!小小年纪懂什么!” 八少爷可是府里最小的爷,平时众人宠着哄着还唯恐不及,如今被三爷呵斥了一顿,脸上顿时挂不住面子,当即大喊一声,甩袖而去,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八少爷已经摔门而去,门外的侍卫连连呼唤他,分出几个急急的跟上。 沈婵儿淡然的扫了眼门口,然后眼神又落回到南荣钧身上,不出她所料,南荣钧正恶狠狠的瞅着她,眼神里迸射出的怒火像是能吃人。 沈婵儿无奈的摇摇头,冷淡的道:“看着我做什么,如果我想让八少爷知道府里的事情,就不会又主动留下来,不逃出去。” 南荣钧咬牙切齿的走到沈婵儿面前,猛然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起来,死死的盯着眼睛,低声怒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沈婵儿就不明白了,歪了歪头,瞅着他的表情,无辜的道。 “我打什么主意?有趣,这倒是要听听三哥的高见了。” 第128章 两败俱伤 南荣钧不说话,又甩开她的手腕,负手盯着她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招,当心我要了你的命,就算没有你,我一样能打败南荣锋!” 南荣钧愤然转身朝门口走去,只听身后传来沈婵儿不以为然的冷漠声音。 “若是这样,三哥何不现在就杀了我?你忌惮七爷,却不肯承认。” 沈婵儿今儿说话句句带刺,南荣钧就算是再有忍耐性,也容不得一个女人这样挑战他的权威,他当即转回身,勒住沈婵儿的脖子,快速前进,沈婵儿被他扣住脖子,只能快速步步后退,脖子上的窒息让她感觉到死亡的来临,死死的咬住牙,身后当的一声,后脑传来剧痛,应该是撞在了柱子上。 沈婵儿毫无惧色,迎视南荣钧发红的双眼,甚至露出嘲笑的表情。 南荣钧忍无可忍的道:“别以为我必须用你才能打败南荣锋,若不是想要他手里的东西,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今儿我就能告诉你!一旦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沈婵儿冷然一笑,脸上的涨红让她不断咳嗽起来,憋的不轻,一字一顿的道。 “那好,咳咳……那你就……就放了八少爷!” 南荣钧一听这句话,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嗤笑一声,不屑的松开沈婵儿的脖子,将沈婵儿从头看到脚,那种鄙视的眼神让沈婵儿一阵阵咬牙,但仍是咽回了肚子里。 南荣钧不屑的笑道:“你们今天演这一出戏,只是为了让我放走八弟?” 沈婵儿眼神一动,手在袖口里抖了抖,南荣锋瞟了她一眼,失笑着摇摇头,随意的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一脸的志得意满,他能将沈婵儿等人精心准备的局看穿,已经让他有十足的自豪感。 看南荣钧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对面,沈婵儿尽量松下脸上紧张的表情,镇定下来,瞟了他一眼,道。 “根本没有这回事,三哥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吧,但是八少爷回到南荣府,就归我管,若是三哥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也不会让三哥好过就是了。” 沈婵儿说出的话犹如柳絮一般绵软温柔,但是那话里的意思还有周身散发的气场,还是让南荣钧多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瞅着她此刻的表情,失笑道。 “女人装狠,原来也别有一番乐趣。” 沈婵儿直直的盯向他,眼神里满满的全是攻击意思,若是南荣钧再往前一步,她就会亮出她的利爪,犹如一只受到威胁的小猫。 南荣钧失笑一声,转身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壶,到了两杯,一杯端给沈婵儿,一杯拿在手里,举了举杯子笑道。 “八弟可是我亲弟弟,七弟妹好像是忘记了。” 沈婵儿不屑的失笑一声,摇摇头道:“二爷不是也死在五爷手中?南荣府的兄弟几个生下来就面临着残酷的竞争,若是你出手,早晚有一天死在别人手中,区区一个八爷,还会让三爷动恻隐之心?” 南荣钧紧紧捏着酒杯,这个女人就像是一面镜子,总是能照射出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想法,他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就像是自己被剥光了,赤裸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点评。 他猛然勒住沈婵儿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深深嗅一口她发间的香气,露出陶醉的表情,单手抬起来慢慢划过沈婵儿的发丝,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七弟这般疼爱你,真不是你有什么魅力,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沈婵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脊背绷的死紧,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发间之时,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般,她深吸口气,坚决的道。 “若是三哥敢碰我一根手指,我保证七爷会将整个南荣府揭了。” 南荣钧忽然笑了一声,厌恶的松开沈婵儿,闻了闻手中的酒,叹然道。 “还是酒的味道醇正,难道七弟妹不想与我共饮一杯?” 沈婵儿拿起自己手中的酒杯,瞅着酒杯中橙黄的颜色,青梅煮酒论英雄,今日的英雄到底是谁,就看这一招子了。 她抬起眉眼,瞅着南荣钧道:“只要三哥答应我,不会动八少爷。” 南荣钧不耐烦的点点头,又摆摆手,摇头叹气道:“女人就是麻烦。” 说罢,与沈婵儿碰杯,仰头喝了进去,沈婵儿看着他喝进去,也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进去。 南荣钧眼瞅着喝下杯里的酒,傲然的笑了笑,啧啧两声道。 “女人始终是女人,在我进屋时,这壶酒里还十分的清澈无毒,但七弟妹怎么就那么放心的喝下了我递给你的酒杯?” 沈婵儿死死的咬着下唇,感觉腹痛如绞,瞬间就吸走了全部力气,冷汗倏的出了全身,但硬是没动地方,冷然笑道。 “我早就知道你下了毒,只不过……彼此彼此,三哥,对不住了。”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南荣钧立马憋红了脸,直勾勾的瞪着沈婵儿,脸上尽是不甘心,与难以相信,最后倒在了地上。 沈婵儿最终也坚持不住毒性,伏案倒在地上。 这时,幼柳惊慌失措起来,勉强镇定下来,赶紧跑到窗边打开窗子,从窗外呼啦跃进来两个人,八少爷进门见到沈婵儿嘴唇发紫,倒在地上,吓的立马跑过去,低声呼喊。 “七嫂!七嫂你怎么了!” 幼柳低声哭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是三爷,三爷下了毒。” 一泓皱着眉头,将沈婵儿抱上床,把脉,八少爷焦急的在床边走来走去,不住的问。 “什么毒?到底是什么毒啊?” 一泓的眉头忽然皱的死紧,嘴唇被他咬的紫青,咬牙切齿的道。 “不是毒,是蛊,连心蛊。” 八少爷彻底愣在原地,幼柳却怎么都听不懂两人说了什么,只是见到两人的表情很震惊,又很绝望,她控制不住自己,立马扑到床边,大声哭喊道。 “小姐,小姐是不是……什么连心蛊啊……” 一泓赶紧捂住她的嘴,向门外望了望,低声道。 “七夫人是为了逃出去才做出这样的牺牲,咱们不能浪费了她的心血。” 幼柳的眼泪瞬间就浸湿了一泓的手掌,但也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拼命的点点头,一泓松了口气,转头去看八少爷,只见他手里拿着匕首,正蹲在三爷身边,瞄准他的心脏。 一泓的瞳孔立马缩成针芒状,不顾任何的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 “不行!咱们现在不知道连心蛊走到了哪里,一刀下去,不仅三爷会死,连夫人也会死!” 八少爷的眼圈里全是泪水,毕竟是十岁的孩子,面对这种情况,怎么样都及不上他七哥。 他低声吼道:“可是七嫂以后的生死就要绑在他身上了!我七哥回来迟早要杀了他!” 一泓只是死死的抱住他,急急的点点头,不断的安抚他道。 “八爷先别急,先按照原计划将夫人救出去,往后的事情等找到七爷,一切都能迎刃而解,难道八爷不相信七爷吗?” 想到南荣锋,八少爷的表情稍微镇定了下来,抹了抹眼泪,收起匕首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坚定的道。 “开始吧。” 门外的侍卫有些躁动起来,三爷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怎么还不见出来?南荣钧身边的侍卫长等不及了,走上台阶,抬起手欲去敲门,想到三爷平时发火的样子,他有迟疑了,收回手来,又走到台阶下面,心烦意乱的原地走圈子。 忽然听到里面一声脆响,像是瓷器之类的东西摔在地上,侍卫们这回可等不了了,齐齐的跑上台阶,上脚踹开房门,绕过前厅,迅速跑到里屋,刚刚三爷就是在这里喝酒。 第129章 连心连命 众人进屋有些愣然,只见三爷抱住欲要倒下的七少夫人,一脸的焦急,见到侍卫进门,三爷立马大声喊道。 “备车!进宫求医!” 侍卫们反应也算是迅速,立马撤出屋子,一眨眼功夫调遣侍卫,排列在马车后面,三爷抱着七少夫人,急急的跑出府门,放进马车里,车夫大喝一声驾,马车朝皇宫的方向呼啸而去,侍卫们跟在马车后面,跟的死紧。 马车踏在街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街道上纵马可有违发令,但是现在整个京城都是南荣府的天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见南荣府的马车一阵飞驰而过,显然是出了大事,街上的百姓争先恐后的伸头观望,议论纷纷。 马车还没有跑出街道,只听一声唿哨,从街道两边的店铺房顶瞬间跃出十几个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直奔马车而去。南荣府侍卫齐齐而上,与黑衣人围打在一起,交火声音叮叮当当震耳欲聋,几里外都能听得见,足以见得双方实力相当。 街上的行人顿时如炸了锅的沸水,瓜果蔬菜扔的满天飞,惊呼一声做鸟兽散,街道上顿时混乱不堪,马车在街上左右施展不开,眼瞅着就要被黑衣人围攻。 只见三爷站出车门来,大声喝道:“掩护!” 顿时,南荣府侍卫以神奇的速度布开阵型,变换阵型让人眼花缭乱,但是就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也分出五人小组,迅速挡在马车后方,做后援,掩护马车迅速撤离街道。 到了街道拐角,车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再拐一个墙角,就到了皇城门外,他不信那些歹徒还敢在天子脚下为非作歹。 车夫正在这样想着,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闷哼一声便栽倒在车下。 只见三爷接管了马车的缰绳,马车顺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皇宫往东,出城往西。 南荣府的侍卫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但是苦于被黑衣人死死缠住,连那五人小组也无力去追赶马车,侍卫都是誓死护主的精英,面对这种情况顿时杀红了眼,这场街道上的厮杀打的惨烈。 三爷驾着马车很快疾驰出了城门,守城官兵见到是南荣府马车,谁敢拦,急急撤掉铁蒺藜,让马车飞奔而过。 出了城,马车迅速进了一处密林,钻来钻去,见到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三爷堪堪把马车停住,转身进去把沈婵儿抱出来,跑向那辆车。 从那辆车里跑出来一个男子,接住沈婵儿之后,看沈婵儿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眉头皱的死紧,盯着三爷。 只见三爷从脸上撕下来一张皮,然后赫然露出一泓的脸来,同样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咬牙道。 “中了连心蛊。” 这男子正是一直游走在外的沈五爷沈丹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恶狠狠的道。 “与谁连心?” 一泓死死的攥着拳头,最后也只能道:“南荣府三爷。” 沈丹海气的脸色铁青,但是来不及多想,南荣府的侍卫马上就要追来,只能将沈婵儿抱上马车,转头对一泓道。 “兄弟,保重!” 一泓点点头,闪身跃上树梢,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南荣府的马车,孤零零的站在深林里,两匹马儿倒是很悠闲,踏踏蹄子,吃吃草。 待南荣府侍卫追到密林中之时,见到的只是空空的马车,周围虽然留有一辆马车的痕迹,但是顺着车辙印追踪到最后,只追到了官道上,上了官道,再也瞧不见车辙印子。 侍卫长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南荣府,进了大院就见到三爷黑着脸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外衣被人剥了去,只着白色的里衣,那双眼睛低沉的看着门外,脸上紧绷绷的全是怒火,任何人都不敢出声,唯恐三爷爆发出来,要了一两个人的命。 侍卫长虽然也是吓的满头大汗,但是不得不上前去禀告情况,南荣钧听到侍卫长的话之后,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早已经猜到,那个女人全心全意要逃走,那就任谁都找不到她的行踪。但是他喂她吃了连心蛊,七日之内必须用他的血来养蛊,否则就会浑身化脓而亡,他不信她不回来! 他刚刚坐在这里已经将整个事情捋顺的清楚,那个女人定是告诉了小八所有事情,与小八合谋在他的酒里下药,然后找人假扮了他,意图跑出去,却没想到自己也在那个女人的酒里下了连心蛊,恐怕在他们那些人的计划之中,这个连心蛊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吧,他这样想着,冷笑起来。 众人见三爷黑着脸久久不出声,出声便是冷笑,顿时吓的浑身发抖,虽说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南荣府这几位爷身上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杀人不眨眼,若是惹恼了这几位爷,一百条命不够他们杀的。 南荣钧冷笑着道:“拿爷的袍子来。” 身边的丫头早就准备好了袍子,只是迟迟不敢送上来,听到三爷叫袍子,赶紧双手送上去。 侍卫长看三爷似乎并没有太过生气,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只要不要他的脑袋,就是好事,他只能拱手问道。 “主子,还追不追?” 南荣钧一边穿上袍子,一边将冷笑的目光落在门外,那眼神里满是张狂。 “不必了,爷等着她自己回来。” 沈婵儿再醒过来之时,外面下着大雪,她静静的看着窗帘夹缝中露出来的空隙,今儿的雪下的干脆。 忽然听到门响动,她将眼睛挪过来,只见沈丹海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进门先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搓搓手放在耳朵上减缓烫感。 沈婵儿虚弱的道:“五哥,这些药都没有用的。” 沈丹海嗔她一眼,端着药碗走过来,哄她道:“说什么胡话,你还不信五哥?五哥说能治你的病就能治,快喝下去。”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不忍心让沈丹海伤心,只能乖乖喝了下去,苦的要命,幸好沈丹海及时拿了蜜饯给她,压下苦味。 沈丹海见她吃完药,将她扶起来,靠在床上,掖了掖被角,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揪痛,但仍是没有让沈婵儿发觉,便已经转过身去。 沈婵儿看了眼窗外的大雪,柔弱的道:“五哥,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到西北大营?” 沈丹海收拾了药碗,转回身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鬓角,笑道。 “就那么想见到南荣锋那臭小子?他都不知道来瞧瞧你呢。” 沈婵儿无奈的勾了勾嘴角:“他忙。” 沈丹海也不忍心触痛她,只能简单的道:“你身子不好,咱们慢慢走,我已经发信给南荣锋,让他过来接你。” 沈婵儿笑着点点头,感觉有些疲惫,皱了皱眉头,沈丹海立马发觉了她的不适,扶着她道。 “是不是累了?躺下吧。” 沈婵儿点点头,就着沈丹海的力道躺了下去,咳了一声,闭上眼睛。 沈丹海站在床边久久的看着她,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啊……他眨了眨眼睛,回身去拿药碗,打算出门去,手上刚有了动作,便听到从床上传来细弱的声音。 “哥,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丹海立马扔下药碗,转身大喝道:“说什么胡话!你再这样乱说我就把你扔回南荣府!” 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见沈丹海一脸的怒气,唬着脸瞪着她,忽然失笑起来,但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笑,眯着眼睛笑道。 “看把你紧张的,他想让我死,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沈丹海抚掌道:“好!这才是我的六儿,永远不服输!” 沈婵儿淡淡的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哥,我想睡会儿。” 沈丹海紧紧的咬着嘴唇,双手在微微颤抖,勉强压住颤音,轻柔的道。 “嗯,你睡会儿吧,有事喊哥,哥就在你身边。” 第130章 夜夺血药 沈婵儿像是已经睡了过去,沈丹海轻手轻脚的拿起药碗推开门,又轻轻将门关上,站在外面的风雪中,他终于抑制不住眼底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有哪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忍受折磨而死?他暗暗下了决心,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会给六儿一个痛快。 夜晚来临,又是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掩盖了人世间很多肮脏很多龌龊,整个京城显得和平宁静,就连脏乱的平民区也如此的整洁太平,大雪将所有的角落都粉饰成了一个模样,洁白无瑕,就像没有等级差别,没有贫家差距,但是,这只是一个纯洁的幻境。 南荣府里戒备无比的森严,自从上次继沈婵儿出逃之后八少爷又消失不见了,南荣钧的亲卫便将整个南荣府的岗哨又进行了一遍布置,查缺补漏,现在的南荣府真可谓是固若金汤。 南荣钧的院子更是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院子里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雪地里,远远的就传出欢笑声,正是三少夫人带着年幼的修儿在玩耍,南荣钧负手而立,站在另一侧,眯着眼睛好心情地看着这两人,就像是全天下都在他眼前一般,足以满足,但是了解他的人都明白,他永不知足。 南荣府外的侍卫正是换岗时间,只见远远的走过来一批侍卫,队长离老远就打招呼。 “喂!今儿咋样?” 另一批人见终于来了换班的人,可以回去休息了,当即松下脸上的肌肉,揉了揉肩膀,失笑道。 “白天还好,倒是这晚上,冷的要人命呦,哥几个儿可穿戴好了?” “瞧好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咱们府内府外把守的这样严格,还有五行布阵……” “嘘!你忘了三爷说啥了?瞧你那张漏嘴!” 说漏的人赶紧收住嘴巴,眼睛四处瞧了瞧,表情十分的警惕,然后转了转眼睛,嘿嘿一笑道。 “哥几个儿就当没听见啊。” “哎!你可真是!” 换岗的人说了几句话,已经完成了全部程序,就算是对话的时候也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惕,却只在云遮月那一瞬间,一道黑烟飘过南荣府,飘进了院子。 南荣钧看着自己的夫人与儿子嬉戏,看的久了也觉得无兴趣,便负着手往屋里走,身后的贴身侍卫赶紧跟上,南荣钧一边走一边道。 “最近五爷那边可有消息?” 护卫恭敬的道:“暂无消息。” 南荣钧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语道:“南荣钦,你到底在等什么?” 随后,他稍稍转头道:“去将五少夫人请来。” 护卫拱手应是,然后转身朝院子外走去,南荣钧撩起衣摆走上台阶,推开了门,转身关门之际,忽然浑身定了定,身后像是一阵风吹过来,他勾起嘴角,心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转身扔出一排飞镖,整个屋子里没有点蜡烛,黑漆漆一片,只听嗖嗖嗖一阵风,紧接着传出叮叮叮的几声,南荣钧趁这个空挡,刷拉拉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指地而立。 “来者是客,可满意爷的见面礼?” 南荣钧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满面春风的说话。 黑暗中毫无声音,凭他的内力,确实是听不到任何呼吸声,他皱起眉头,正待要再说话,只听一连串的破空音传来,他来不及反应,只能闷哼一声亮剑去挡,屋子里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单凭这人扔飞刀的力道,南荣钧心中一阵打鼓,这人的内力在他之上。 他张嘴就要喊侍卫,但是就在这分神的空挡,只觉得肋下一痛,他张了张嘴,丝毫喊不出声音,南荣钧立马浑身紧绷起来,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难道这人今日要他死于此地? 他用尽全力去挡飞来的飞镖,终于,飞镖过后迎来了一道剑影,他勾起嘴角,生性好斗的他面对来者的挑衅,丝毫不显得慌乱,有条不紊的应战。 但肋下的痛感渐渐变得麻酥酥,很快,这种麻传遍了全身,让他四肢僵硬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只在眼前有一道影子落在了地上,黑色劲装,高挑的身影十分精干,他已经浑身没了力气,只能当的一声扔掉剑,缓缓倒在了地上。 只见那黑衣人也收起了剑,慢慢走到他身边来,蹲在他面前,他虽然尽力支撑自己不能晕过去,但还是抵抗不住药力的作用,渐渐失去了知觉。 黑衣人见他晕过去,很快拿出手里的瓷瓶,割开他的手腕,用瓷瓶接住流出来的血,正当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声音,两双脚步声吱嘎吱嘎踏着雪走向屋里来,黑衣人皱紧眉头,瞅了瓷瓶一眼,血还不够! “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个女人领着孩子站在门口,见到屋里的一切当即撕声喊起来。 “啊!” 孩子也吓的哇哇大叫,黑衣人赶紧站起身,急急的道。 “三少夫人,我要用三爷的血救七少夫人的命!” 因为听到三少夫人的惊声尖叫,院子外的侍卫立马应声而动,呼啦啦朝院子里跑来,三少夫人已经吓的瘫坐在地上,紧紧搂着怀里的修儿,瞪着惊恐的眼睛,瑟瑟发抖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当即焦急的低声喊道:“三少夫人,七少夫人还有三日的命!” 三少夫人急急的喘着气,看了看地上的南荣钧,并没有怎么样,只是手腕处被隔开个小口子,她颤抖着声音道。 “你快走。” 黑衣人眼神一亮,立马拿起瓷瓶,一眨眼闪身消失在窗子外,正巧这时侍卫们急急的跑过来,见三少夫人坐在地上,正要跑向屋里,只听三少夫人哭喊着指着东方道。 “他朝那边去了!” 侍卫们迅速转个方向,向东方而去,三少夫人吓的直哭,立马有侍卫去请府医来,三少夫人抱着修儿走到南荣钧身边,蹲在地上,扯下衣服将他的手腕包好,不断的落眼泪。 “这个家……怎么糟蹋成这样……” 修儿也哭的很委屈,抬起无辜的大眼睛瞅着三少夫人,弱弱的道。 “娘亲,修儿害怕……” 三少夫人紧紧的搂着修儿,贴在他的小脸上,抹了抹眼泪,坚强的道。 “修儿不怕,有娘在。”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三少夫人一惊,放下修儿跑到窗子边朝外看,只听窗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贼人在这!给我追!” 三少夫人极目远眺,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几个跃起,又不见了身影,但是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惨叫声也不断传过来,她死死的咬着嘴唇,瞬间便急出了一身汗。 但是她一个女人又能怎么办?只见她急急的跑到菩萨面前,双膝跪地,连声哭求道。 “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 黑衣人一人难以抵挡整个南荣府侍卫的追杀,更是见识到了南荣府五行阵的威力,就算是他跑死在里面,也难以跑出去,只能破掉这四周的石柱,但是哪一根石柱才是阵门? 只听漫天遍野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他立马掀起身后的斗篷,刷拉拉一抖,将大部分羽箭都揽在斗篷里,又猛然发力,羽箭又嗖嗖嗖朝侍卫们而去,这是一场强者的对决,整个场面让人眼花缭乱,阵阵气浪让人无法靠近。 “朋友,不管你是谁,你是走不出我南荣府的五行阵的!劝你趁早缴械投降!” 阵外传来侍卫长宽厚的声音,羽箭已经停歇下来,但他知道也只是暂时,额头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他被困死在这里不要紧,但是那个女人……还只剩下三天的命! 第131章 大破五行 想到这他又开始攻击石柱,但是不管怎么用内力,仍是没办法挪动石柱一分,这就是天下知名的五行阵,黑衣人愤恨的一掌拍在石柱上,恨的双目通红。 “我给你五个数时间考虑,若是还不投降,别管我南荣府不客气了!” 外面又传来侍卫长的声音,黑衣人皱紧眉头,沉着脸色,虎目扫视这四周的石柱,紧紧的攥起拳头,心中估算,若是果真出不去,也只能鱼死网破!用内力轰碎石柱,传闻破坏五行阵之人,活不过一日! 就在第五个数落地之时,只听外面一声大喝:“放箭!” 又是漫天嗡嗡嗡声音,他集中精气神,抵挡铺天盖地而来的羽箭,一阵过后,有了稍微的停歇,却在这时,只听一根石柱上传来当的一声,是石子碰撞石头的声音,他立马瞧过去,只见一颗石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上,然后,又是第二颗石子,飞击到另一根石柱上,他眼前一亮,纵身跃起,跟着石子敲击的石柱方向,跃到第二步。 就在这时,又是一批羽箭嗡嗡嗡而来,他不得不分神去抵挡羽箭,但是因为精疲力竭,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疼的他眼前一黑。 就在这时,第三根石柱传来当的一声,他捂住胸口,纵身飞跃过去,紧接着是第四根,待飞跃出第五根,他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他出了五行阵。 他低声道:“多谢!” 侍卫们放了好一阵子羽箭,都不见那黑衣人出来,侍卫长恨的咬牙切齿,他们不敢进去,这个五行阵只有南荣府的主子们才知道步法,若是他们这些人进去,定是绕死也出不来。 他厉声喝道:“你找死!” 他的声音刚落,只听侍卫中有人大喝道:“侍卫长快看!”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五行阵的顶上方,在月光处,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身披斗篷,傲然立在圆月中间,大风鼓动他的黑色斗篷,猎猎作响,漫天传来黑衣人低沉的声音。 “我只能送诸位两个字:废物。” 说完,斗篷扬身展开,转身消失在黑暗处,传来他狂放的笑声。 侍卫们气的不轻,愤然将手里的弓箭掷在地上,南荣府的侍卫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鄙视过。 “他怎么能出了五行阵!” 侍卫气的大喊起来,侍卫长却眯着眼睛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说一句。 “除非他是南荣府的主子。”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相互看了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有人低声嘀咕道。 “七爷……” 七爷回归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南荣府,如一颗石子扔进了波澜不惊的湖水中,掀起巨浪。 沈丹海焦急的在屋子里绕圈子,搓着手走来走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他两步蹿到门口推开门,接住倒进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抬手将那个瓷瓶交给沈丹海,便支撑不住自己,倒在了沈丹海的怀里。 沈丹海赶紧将他扶上床躺下,摘下他的面巾,赫然露出郑白羽的脸来,这张脸本来清秀帅气,器宇轩昂,而此刻却苍白无比,紧紧的皱着眉头,额上脸上全是冷汗。 沈丹海皱了皱眉头,瞅了眼郑白羽胸前的羽箭,啧啧两声道。 “我说,你这是去拼命了?” 郑白羽虚弱的喘着气,瞪他一眼勉强笑道:“我已经封了穴道,别告诉爷你不敢拔箭。” 沈丹海瞅了他一眼,翻个白眼,慢慢将棉布压在伤口四周,以免一会拔箭时喷出大量的血,他一边仔细的打量伤口一边道。 “我是怕你疼,坚持不住见阎王去了,那我怎么对得起师傅,是不是师弟?” 郑白羽已经没了力气,只能有气无力的道:“你再啰嗦,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师弟了。” 沈丹海失笑一声,这支箭位置很危险,若是在偏个一寸,就能要了郑白羽的命,他虽然不怕见血,但这么危险的伤口他还没有处理过,现在让他来拔箭,手当即有些发抖,浑身都出了冷汗。 他擦了擦眼前的汗珠,脸色沉下来,郑白羽瞅见他那个样子,失笑一声道。 “放心,拔死了爷,爷也不会来找你。” 沈丹海握在箭羽上,渐渐用力,深吸了口气,瞅着郑白羽笑道。 “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受伤,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郑白羽闭上眼睛,虚弱的道:“踹你一脚,再给你去找草药。” 沈丹海笑道:“你说我今儿要是这么做,你会不会发兵来砍了我?” 郑白羽紧紧皱着眉头,脸色更加苍白起来,勉强勾起嘴角道:“倒是可以考虑。” 突然一阵剧痛,他疼的猛哼一声,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疼的他眼前一黑,紧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的一声,沈丹海扔掉手里的羽箭,浑身已经疲软,慢慢瘫坐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看了看手上的血,不禁失笑一声,转头瞅了眼躺在床上死了一样的郑白羽,他已经封了自己的穴道,所以没有失血。 沈丹海敬佩的瞅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兄弟,睡一会儿吧。” 沈婵儿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床头坐着沈丹海,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醒过来,端来一碗参汤,问她。 “要不要喝?你现在身子虚。” 沈婵儿恍恍惚惚的摇摇头,她以为是在做梦,本来已经虚弱的如瘫痪的植物人一般,为何今日醒过来就又有了知觉? 她淡淡的道:“哥,我是在做梦吗?” 沈丹海噗的一声笑出来,放下参汤,将她扶起来,握起她的手,使劲攥了攥,笑道。 “可有感觉?” 沈婵儿惊奇的瞪圆了眼睛,她竟然能用得上力气,勾起了嘴角,笑的很明媚。 沈丹海见她笑了,更是开心的不得了,端来参汤,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去。 沈婵儿喝过参汤,淡然的看着窗外,忽然道。 “哥,我要去高丽国。” 沈丹海正在收拾碗,忽然听她这样说,皱起眉头,回过头来,问道。 “干什么?” 沈婵儿瞅着他,道:“现在只有高丽国能救七爷,没有援兵,七爷现在一动不能动。” 沈丹海唬着脸,给她掖了掖被角,沉声道:“这都是男人的事情,你跟着操什么心。” 沈婵儿急的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哥。” 沈丹海看着她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不忍心看到沈婵儿眼睛里闪动的泪光,只问道。 “你这是想借兵?” 沈婵儿坚定的点点头,说到:“四少夫人说的对,高丽国为何要借兵给七爷?只有我在高丽国,才能让高丽国放心的将兵借给七爷,我要去高丽换兵马过来。” 沈丹海大喝一声:“糊涂!” 沈婵儿赶紧道:“哥,一直以来都是七爷保护我,这次七爷已经走进了死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他可是无悔的父亲啊!” 沈丹海紧紧皱着眉头,眼神却发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甩下一句。 “我绝不会让你去高丽国换兵马,你死了这份心吧!” 说完,已经摔门而去,沈婵儿静静的坐在床上,目光淡然的转到窗外去,隐隐约约看到,又下雪了,这一路上去高丽,应该很冷吧。 沈丹海出了门,直接左拐,这里是个隐蔽的客栈,专门为一些游人侠客提供隐蔽的藏身之处,这个地方虽然在江湖上人尽皆知,但是天下人皆知这里藏龙卧虎,一般无人敢闯进来寻人,连朝廷都默认了这个机构存在。 第132章 高丽王子 沈丹海走在抄手回廊上,回廊上已经被清理掉了吹进来的雪沫子,但踏在木板上,也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空旷的后院里传出很远,吱嘎……吱嘎……走到一间更加隐蔽的房间外,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进去,屋里的男子正在擦拭自己的上身,然后将白布包裹缠绕在身上,动作缓慢却很有力道。 沈丹海瞅了一眼,转身将门关上,然后走到他身边,接住他手里的白布,慢慢将他的伤口包好,一边做事一边沉着嗓音道。 “她要去高丽国。” 郑白羽身上一顿,转头瞅着他的表情,本能的问道。 “干什么。” 沈丹海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她要去换兵马,救南荣锋。” 郑白羽撇撇嘴失笑一声,然后低着头将胸口的布头系好,笑道。 “这倒是她的性格。” 沈丹海气的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来找你是问你要个主意,怎么说起风凉话来了。” 郑白羽像是无所谓的道:“你要我说什么?师兄,咱们虽然师承同门,但无人知晓我们的关系,若是现在我帮了你,岂不是路人皆知?” 沈丹海又上来小时候那个莽撞劲头,猛一扬手道:“皆知就皆知,反正我不会让六儿去高丽国,路途遥远倒是其次,她一个女人家,本就不应该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这都是男人的事情。” 郑白羽点点头,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来喝茶,像是根本不关心沈婵儿的死活,简单道。 “那就不让她去,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 沈丹海今儿越看郑白羽越来气,当即两步蹿到他面前,气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拼死给她拿血药回来,不就是不想让她有危险,现在怎么这个德行?” 郑白羽脸上的肌肉绷的死紧,沈丹海才发觉,他是生气了,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多说,只见郑白羽的手捏住茶杯,捏的死紧,露出青筋的颜色,突然猛然掼在地上,转身瞅着沈丹海大声的吼道。 “师兄还知道我为了她拼尽了自己的命?她现在拿了我用命换来的命去换南荣锋的命,我能说什么!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我虽然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也别想我大慈大悲到自贱的地步!” 沈丹海终于看清了郑白羽眼中的悲伤,忽然觉得刚刚是自己一时着急,忽略了郑白羽的心情,他为沈婵儿已经做了很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甚至直到现在婵儿都不知道她自己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他缓缓叹口气,拍住郑白羽的肩膀,本来想说些宽慰的话,但是这样如何说?六儿是有夫之妇,郑白羽本就知道,但是感情真的不受人控制,事情到了这一步,造成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他会发火也在情理之中,最后他也只能又叹了口气,拍了拍郑白羽的肩膀,转身走出了房间。 站在外面的月色中,感觉夜晚清冷的空气,瞬间就将他的鼻尖冻的通红,他仰头看着月亮,想到了很多小时候刚刚见到郑白羽的场景,师傅说,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定要保护好他,否则大周将会面临惨无人道的战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似乎都忘记了这句话。 郑白羽听到关门声,缓缓直起上身,从腰间拿出那一方白色丝帕,当初沈婵儿的一行清泪就顺着这方丝帕流淌下去。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骑着马带着她,慢慢行走在街道上,若不是他用计让南荣锋与他叫价,争抢小秋雁,沈婵儿恐怕也不会独自出来散步,他也就不能与她亲近,但是亲近了又如何,事到如今,他做过的那些,还值不值得? 夜,来的透彻,雪地与月光遥相呼应,照亮了天下,却没办法照亮人的心,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很多念头正在慢慢滋长,沈婵儿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夜色,冬日的夜色一直这样清冷,让人心静,也让人心寒。 她目光淡然,良久,转眼间便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包袱,当初她从南荣府逃出来之时,幼柳很贴心,将她所有的金银细软都给她带了来,穷家福路,自古就有这个道理。 她穿了件简单的棉衣,拿了件昂贵的貂裘,若是想见高丽王上,总要让人相信她是南荣府七少夫人才行,行头很重要。 准备好了一切,她悄悄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门,竟然没锁,她心中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这个场面似乎经历过多次,现在的她,紧张中带着一丝沉稳,丝毫不显的凌乱。 出了门,外面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清雪落在睫毛上,一阵风刮过,又消失不见了,她将身上的斗篷扣在头上,搂起包袱急匆匆朝月门走去,远远看去,整个人都隐藏在白色的雪地里,若是听不到脚步声,让人无法发现。 她刚刚走到月门,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带着伤痛的声音。 “我带你去见高丽王子。” 沈婵儿吓了一跳,浑身一紧,直勾勾的站在原地,瞬间就听出那个声音里的悲伤,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回过身来,看着靠在门边而立的沈丹海,那黯然的脸色让她心中揪痛。 “哥……我……” 沈丹海淡然的道:“别说了,哥明白。” 沈婵儿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包袱,跟在沈丹海身后,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走在半夜的街道上,显得很空旷,四周连个人影子都没有,高高的月亮如指示灯一般,雪地反射出光亮,沈婵儿伸出手去,竟然看清了手指上的纹路。 一路上沈丹海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沈婵儿看了他一眼,想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她知道,她伤害了她五哥。 马车走到一家豪华的客栈停了下来,沈婵儿下了车,稍微抬起斗篷的帽子向上看了看,这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平时也只有达官显贵有资本在这里奢侈几回,她倒是经常跟着南荣锋来这里会客。 出门迎接的并不是酒楼的店小二,而是穿着异族官府的男子,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汉语,躬身说道。 “七少夫人请,我们王子已等候多时。” 沈婵儿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她也只想过跟她交涉的会是高丽国的王上,但是现在她即将见到的是一个王子,她又该怎么办?王子有权利派兵给她吗?她一瞬间想了很多,转头看了眼沈丹海,沈丹海还是刚才那个表情,搂着她,低声道。 “走吧。” 沈婵儿瞅着沈丹海,他怎么像是与高丽国王子很熟的样子?进了门,从大厅到楼梯,一直到二楼护栏,全都站满了侍卫,目光刚直如枪,挺立如矛,沈婵儿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淡然的扫了一圈四周,便跟着沈丹海朝楼上走去。 酒楼里很安静,沈婵儿只来得及想了一句话:可能被包下了。 上了二楼左拐,直达这个酒楼里最豪华最安全的房间,沈丹海敲了敲门,门自动打开来,原是里面的侍卫将门打开。 沈婵儿跟着沈丹海走到屋里去,侍卫又将门关上,屋里屋外顿时成了两个世界。 沈婵儿摘下头上的帽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凭窗远望的男子,一身纯黑色天鹅绒的袍子,腰间一条镶金嵌宝的宽腰带,将他的腰身窄窄的勾勒出来,如瀑布一般的青丝倾泻而下,垂到腰间,竟与袍子浑然一体,发顶戴着象征权势的八宝攒珠冠,一根汉白玉发簪横陈发包间,映出屋里的光芒,莹润光滑。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敛衽行礼道:“高丽王子。” 他与她本属同级,他为高丽王子吗,她乃念果公主。 那个男子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沈婵儿带着笑意抬起头来,见到那张脸之时,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手里的包袱噗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久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第133章 白兰抒情 男子如清风般淡笑一声,道:“念果公主,别来无恙?” 沈婵儿忽然冷笑一声,不顾一切的转身奔向门口,却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纯黑色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的不放手。 沈婵儿甩,没甩开,又甩,他用上了力气,掐的她很疼,她终于禁不住大声喊道。 “郑白羽!你放开我!” 郑白羽冷然勾起嘴角,给沈丹海使了个眼色,沈丹海会意点头,抬手点了点,侍卫们跟着他走出门去,将门关上。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郑白羽见沈婵儿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瞅着他,他只能将她拉近,握住她的肩膀,半低着头道。 “你不是要见我吗?怎么现在又要跑了?” 沈婵儿咬着牙,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恶狠狠的道:“我这一辈子,最容不下欺骗。” 上辈子的伤痛又一次袭来,她深爱的未婚妻,骗尽了她的感情,最后骗尽了她的家产,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白羽见到她落下来的眼泪,皱了皱眉头,抬手接住,滚烫。 他轻声道:“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从小便生活在大周,学习大周的一切,有朝一日我会回到高丽继承王位,你可愿意陪我?” 沈婵儿笑了,却笑的让人很刺心,她道:“尊贵的王子殿下,我是有夫之妇。” 想到郑白羽将她救出南荣府,又帮她调理身子,让她健康的生下无悔,又想到他如今说的话,她真的觉得世事无常,一个神医世家的翩翩佳公子,怎么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高丽王子,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郑白羽看出她脸上的嘲笑,缓缓松开手,又露出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挤挤眼睛笑道。 “尊贵的念果公主,您来找有何贵干呢?” 沈婵儿气急,他这是在提醒她,她是来求他派兵救南荣锋。她攥了攥拳头,咬紧嘴唇,盯着一处,恨然道。 “你当初与南荣锋的对弈之战,只是为了接近他,你是故意输给他?” 郑白羽佩服的看她一眼,不以为杵的点点头,无所谓的道:“我确实是为了接近他,但是并不是故意输给他,我输的心服口服。” 沈婵儿接着道:“你去西北大营,行为很诡异,是为了观察形势,搜集情报?” 郑白羽接着点头:“你很聪明。” “朝廷最终还是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便利用我,想要逼出你的身份,南荣锋也参与了进来。” “这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后来你便消失了,是回到了高丽国?” “只是为了躲避风头,我走了,你的危机也会减少很多。” 沈婵儿终于捋顺了很多事情,这一直以来就像一个迷一样缠绕着他,原来解开谜团的点就是郑白羽的身份,但是到底是朝廷陷害他们,还是南荣锋? 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郑白羽,郑白羽的眉头皱在一起,将那方丝帕递给她,她却没有接,郑白羽只能叹口气,最后道。 “是朝廷,朝廷想要逼出我的身份,南荣锋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我当初也不知道你误会了他,导致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 沈婵儿的心顿时撕成一片一片,再也缝合不起来,她缓缓转过身,正对着他,问出心底里最后一个疑问。 “是皇帝,还是九亲王?” 郑白羽已经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是皇帝。” “九亲王为什么骗我是南荣锋?” “这个……我不太知道,好像是他见了什么人,我的人也只能调查出这些。” 沈婵儿忽然失笑一声,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她却已经对这个真相失去了兴趣,她现在只想借到兵马,去救南荣锋。 她冷笑道:“是吗,不重要了,过去了。” 郑白羽挤挤眼睛笑道:“我没说过重要,是你问的。” 沈婵儿气结,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似乎还是那个一脸嬉皮,嬉皮赖脸的郑白羽,就算穿着华贵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他洒脱的气质,她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道。 “你既然决定出面来见我,就一定想好了条件,说说吧,我怎样做,你才能将兵马借给我。” 郑白羽抚掌而笑,转了个身,走到沈婵儿的身后去,拿了两个水果在手上颠来颠去,瞅着她笑道。 “你果然是太聪明了,你应该是个让人毫无对策的对手才对,只可惜被埋没了,怪也只能怪南荣锋将你保护的太好,什么都不想让你知道,却没曾想到,你并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 沈婵儿傲然一笑,不卑不亢的道:“王子抬爱了。” 郑白羽接着笑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想,如果能娶你为妻,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沈婵儿皱起眉头,心中绷的死紧,但郑白羽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我要你跟我去高丽国。” 沈婵儿沉着脸色,并没有多少表情,险些咬碎一口贝齿,郑白羽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表情变得严肃,又重申了刚才的话,道。 “我要你跟我去高丽国,做我的新娘。” 南荣府内最近人心惶惶,南荣钧手下的侍卫每日提起一百八十分精神,警惕着周围的一切,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对手,南荣府七爷,想杀了他们可是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七爷回归的消息很快传到后院,这几日后院的女眷们也闹腾了起来,七爷马上回来了,很多人觉得有了底气,有人撑腰,脾气颇为大了起来,闹的南荣钧日日头疼,却拿她们好不办法。三少夫人见状,只能每日叹气,能劝的时候劝一劝,但每次也都被南荣钧忽视了。 已经接近年关,又是一年大雪绝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南荣钧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灰蒙蒙一片,门前有几个洒扫的下人,都是轻声挪动扫帚,唯恐惹怒了这个主子,近几日这位主子的心情不是十分的好,听说是抓捕七少夫人的计划落空了。 三少夫人带着修儿正在屋里玩,孩子的笑声咯咯直响,三少夫人逗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身影,又是一声叹息,表情凄苦起来。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浑身一紧,赶紧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侍卫走到南荣钧身边,先是拱了拱手,南荣钧点点头,那侍卫上前来,躬身道。 “主子,沈府的镇南军已经到了关外,据探子来报,沈将军坐镇,正在等待七少爷从西北大营赶过去。” 南荣钧紧紧皱着眉头,攥了攥拳头,眼神里满是不解,摆了摆手让侍卫下去了,喃喃自语道。 “老五,你到底在干什么?” 原来他一直打算着五爷南荣钦会杀了南荣锋,毕竟现在南荣府内只剩下三位少爷,谁挣得一份是一份,但是为什么南荣钦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还将南荣锋放虎归山?难道说他们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他们两人战成一条战线,那么对于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他正在这样想着,忽然袖子向下拽了拽,惊回他的神思,低头瞧去,原是修儿睁着无辜的眼睛仰头瞅着他,奶声奶气的道。 “爹爹笑,修儿想瞧爹爹笑。” 南荣钧一愣,失笑一声,将修儿抱起来,起身瞅着走过来的三少夫人,淡笑道。 “就猜到是你教修儿这样说。” 三少夫人走到他身前,帮他将身上的貂裘带子系了系,温柔的样子让人充满疼惜,含着笑意道。 “这可不是我教修儿的,是孩子想看他爹爹的笑容。” 南荣钧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去逗她,笑了笑转头逗修儿,捏着修儿肥嘟嘟小脸笑道。 “修儿何时能长大呢?帮爹爹打坏人。” 修儿忽闪忽闪眼睛,像是很不解,童真的道:“娘亲说,都是家人,没有坏人。” “修儿。” 第134章 阖府恐慌 三少夫人赶紧打断修儿的话,只见南荣钧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瞅了眼三少夫人,后者却不敢去看他,三少夫人伸手接住修儿,抱在怀里,感觉到南荣钧的眼神就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舒服。 南荣钧并没有发火,只是声音变得冰冷几分,道。 “南荣府里的孩子不需要慈悲为怀,你若是不想让修儿英年早逝,就教他一些有用的。” 三少夫人知道这几日南荣钧心情不好,只能深吸口气点点头,委屈的道。 “知道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的小厮再次跑过来,又气又急,哭丧着脸拱手禀告道。 “主子,后院又闹起来了!” 南荣钧烦心战场上的事情还烦不过来,这些女人却还每日给他添堵,他的脸色黑的如夜晚的苍穹,让人摸不清底子。 怒道:“让她们闹!闹死一个少一个!” 小厮也是一脸的悲愤,那些女人都是南荣府的主子,他一个也惹不起,但是现在三爷又生气不管了,让他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三少夫人将修儿交给身后的丫头,走出门两步,对小厮道。 “带我去瞧瞧吧,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来烦三爷。” 小厮见可算是有一个主子肯出来露面了,赶紧躬身连声道。 “是是是,三少夫人这边请。” 南荣钧见软弱如三少夫人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勉强独当一面,他着实焦头烂额,懊恼的一掌打在身边的柱子,修儿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丫头担心三爷发火伤了修儿,赶紧抱着修儿一溜小跑去了里屋。 三少夫人迈着小步朝后院走去,小厮也不忍心让深居简出的夫人出面处理这些事情,但是那些女人闹的厉害,他心里也是很烦,就念叨出来。 “都是那个消息闹的,七爷回来又能怎样?她们就都能有能耐了?” 三少夫人皱了皱眉头,教训起下人来也是温温柔柔,不满的道。 “怎么说都是你的主子,不可造次。” 小厮发觉走了嘴,赶紧闭紧嘴巴,闷头带着三少夫人走过一道道抄手回廊,朝月门走去。 三少夫人在路上已经跟小厮打听了后院闹起来的原因,原来是年关将近,女眷们该到了发过年用的嚼用,还要做新衣,但是最近府里忙乱的很,又只有一个三爷撑着,着实没有安排妥当,这就闹起来了。 到了后院,过了月门,便是后院大院,所有人竟然都聚集在大院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三少夫人走过去,当先行礼道。 “给各位长辈请安,给各位姐们问好。” 众人见南荣钧派出了三少夫人来挡驾,纷纷露出不齿的声音,大夫人两步走出来,安抚了众人的情绪,道。 “诸位,诸位,闹的也够了,既然三少夫人出面了,相信她会解决好这些事情,都回吧。” 这里面脾气最刁难的要数四少夫人与吉庆,平日这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倒是同仇敌忾起来,四少夫人站出一步大声道。 “能不能当家?不能当家还逞什么能?霸占着南荣府,他想干什么?” 吉庆虽然是个外人,但是被关在南荣府里这段时间早就憋出了火气,大声吼道。 “若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娘家来人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夫人叹口气,转身看着三少夫人,却只见她淡然的看着地面上的雪,表情带着笑意,丝毫没有怒气,大夫人稍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别看三少夫人平日唯唯诺诺,却并不是个软柿子。 众人你说我嚷的又说了一堆,三少夫人见所有人都说的口渴,没了力气,终于开口道。 “诸位放心,我现在回去给大家发饷,量体裁衣。” 场面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是借着这个由子想要闹腾起来,却没想到三少夫人到这来一句话不说,等她们喊的累了,觉得事情应该闹起来了,三少夫人最后来这么一句,所有人都没了词,人家已经把话撂这了,还能怎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起来,大夫人仔细的瞅着三少夫人,那一眉一眼,竟然温柔的让人想亲近,但是办起事情来,倒是让她想到了那个女人,七少夫人。 大夫人忽然觉得这些人闹这一出很丢人,不禁冷笑一声,回头看着这些女人,怒道。 “闹啊!怎么不闹了!都丢不丢人!” 说完,便两步走进了屋里,留下一院子的女人,傻呆呆的愣在原地,三少夫人只是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无法对付。 正在这时,小厮连忙跑了进来,叫了一声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转回头来,柔声道:“何事?” 小厮的眼睛转了一百八十转,瞟了眼也在抻脖子瞅着的女眷们,两步走到三少夫人身边,笼起双手,在她耳边耳语一阵子,众人听不清他说什么,却只见三少夫人的表情顿时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的溜圆,然后干脆的躬身一礼。 “诸位稍等,事情可以解决。” 说完,转回身头也没回疾步朝门口走去,众人张了张嘴,想要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请,但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下去,她人已经走出了月门,不见了。 几个女眷相互看了看,问道:“谁听到了?” 一个姨太太站在边上,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道。 “我听到了一点,不全面,好像是什么发丧的事情。” “发丧?” 四少夫人也是不解的重复了一遍,然后脑子里忽然轰进来一个念头,脸色顿时一惊,眼睛瞪的溜圆。 众人似乎也想明白了,纷纷朝二少夫人的院子看过去,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赶紧朝那个院子走去,南荣府的后院,就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 如果四少夫人想的不错,七爷就要回来了,南荣府给谁发丧?只能是二爷南荣铮,又是谁能将二爷的尸骨带回来?不用想都知道,定是七爷,南荣锋。 三少夫人疾步走回到院子里之时,进门便看到南荣钧立在大厅中间,负手而立,脸色阴沉的让人毛骨悚然,她咬了咬嘴唇,走到他身边道。 “他什么时候到?” 南荣钧一脸遭遇突变的表情,紧紧的皱着眉头,淡然道:“已经进京了。” “怎么这样快?前一阵子还说要去关外与沈将军汇合。” 南荣钧失笑一声,但那笑容里满满全是苦涩:“你不了解吗?这才是七爷,他决不会让任何人摸清他的路子。” 三少夫人紧紧的攥着拳头,一脸煞白。南荣钧转过身来,瞧到她现在的表情,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稍微低身道。 “不用害怕,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他打着发丧的旗号回来,我不得不让他带着棺椁进南荣府,但是我绝不会让他碰我一根毫毛,也不会伤害到你和修儿。” 三少夫人抬起泪眼,瞅着南荣钧,心里的话千千万,但是都不适合现在说,也只能咽了回去,默然的点点头,拥进他的怀里。 她心里明白南荣钧的这句话是何意,在那个黑衣人走之后,她特地秘密派人打听了这个诡异的事情,知道了连心蛊一事,南荣钧知道他不可能让沈婵儿心甘情愿的给他当盾牌,竟然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沈婵儿身体里有连心蛊,就以为着与三爷绑在了一起,三爷若是出了事情,沈婵儿也会命丧当场。 当天晚上,南荣府阖府都准备好了迎接七爷的准备,但是却毫无消息,派出去的探子几次来报,七爷的队伍突然消失不见了,夜半三更也不可能挨家挨户的搜,这个消息顿时让整个南荣府紧张起来,闹的人心惶惶,南荣钧看着躁动的侍卫,紧紧攥着拳头,心中里感觉十分的复杂。 终于能见到南荣锋了,他当然高兴,但是这个男人竟然用这一招让他的布防顿时乱了阵脚,真真是让他恨的牙痒痒,似乎他与他之间,一直就是这个感觉,斗智斗勇,不死不休。 第135章 七爷归来 三少夫人一直陪着他等在客厅里,时过半夜,却连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的死紧,谁都不能保证七爷会不会突然袭击南荣府。 三少夫人脸色有些惨白,端着参汤走到南荣钧身边,双手递给他道。 “夜深了,暖暖身子。” 南荣钧低头瞅着她,能感觉到她惊恐的心情,他端着参汤放在桌子上,然后带着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乌云密布,大笑一声道。 “现在你可认清了七爷?他比我狠的多,就像一匹狼,若是出手,就绝不会允许失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花大量的时间做好铺垫。” 三少夫人被吓的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嘴唇颤声道:“别说了。” 南荣钧像是崩溃了,仍是拉着她,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但是他又绝不会让任何人抓住他的路子,就像上次在南关,二爷以为摸清了他的战略战术,就能战无不胜,但是谁又能想到,七爷放任自己的战略战术被二爷利用,只是一个诱饵,当他一旦反击,二爷丝毫没有招架之力,七爷,七爷!你能不能告诉我,既生钧,何生锋!”三少夫人看出南荣钧颇为激动,已经无法控制,赶紧搂住他的双臂,连声道。 “三爷,别这样,七爷不会赶尽杀绝,你千万不能妄自菲薄啊!” 南荣钧又忽然冷静了下来,情绪十分的不稳定,深吸了口气,怅然道。 “这就是我说的了,他不会让咱们摸清他的路子,所以这次他失踪,只是吓唬我,意图告诉我,就算他不出现,也能让我这里乱成一团,你瞧见了吗?” 三少夫人叹口气,心中默然道,试问谁又能打败七爷呢? 果然,这一晚上都风平浪静的过来了,整个南荣府的大大小小都睁着眼睛一直等到了天亮,终于在天明之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侍卫,如临大敌一般道。 “七爷,七爷来了!” 三少夫人蹭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南荣钧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 院子里布置了灵堂,挂上了白色灯笼,一阵风刮来,传来吱嘎吱嘎的哀鸣,让人觉得阴风阵阵,映衬着地上的白雪,整个南荣府笼罩在一片惨白之中。 一众家眷身着麻衣,哭红了双眼等在大门口,望眼欲穿。 只听“吱嘎”一声哀鸣,大门被缓缓打开,门外的风雪带着旋风,吹进了强大的压力,一个白色身影缓缓从台阶下走上来,衣袂被大风吹起,如乱舞的群魔,男子的表情淡然如水,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但那一双虎目,却深沉如冰潭,让人不敢直视,就像有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瞬间将人的意识吸走,犹如雪的王子,带着浑然天成的冰冷。 女眷们露出绝处逢生的笑容,齐齐的敛衽行礼道。 “七爷。” 南荣锋淡然的扫了一圈众人,两步走下台阶,平静的道。 “一家人,何必多礼。”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清亮的声线。 “小七一路可好?怎么不提早打个招呼回来?” 南荣锋歪了歪嘴角,转身迎视三爷南荣钧,南荣钧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化为有形的气浪,朝他扑来,他只能立马提起内力,方能保证脚步沉稳。 带着笑容走到南荣锋身边,南荣锋点头行礼道。 “三哥,别来无恙。” 世人皆知现在南荣府内兄弟阋墙,闹的不可开交,但这几位爷都不是普通人,就算是剑拔弩张,也不见丝毫的失礼,在无形中将人置于死地,才是南荣氏的作风。 南荣钧接受了南荣锋的行礼,脸上挂上了悲伤的表情,转头瞅向门外,怅然道。 “二哥可在外面?” 南荣锋比他还能装,哀伤浓的化不开,长长的叹口气点点头。 “请二哥。” 他一声令下,四周的哀乐顿时响了起来。整个南荣府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南荣钧是场面上的人,南荣府发丧,又在他掌管南荣府期间,自然要大操大办,不能让京城人士挑出毛病。 整个大厅的最中央一个硕大的黑体奠字十分的显眼,下人们跪成几排,等候在停放棺椁桌子的前面,正厅与两边偏厅只见隔着白色纱绸,里面坐着慢慢的青山寺高僧,这里甚至有在宫中做过法事的方丈长老。 院子里满目悲歌,黑绸白纱缠绕在一起,挂在正房的门楣上,正中间一朵黑白相间的灵花,让人看了十分的沉重,灵幡飘扬,哭声漫天,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都是一脸的悲伤,现在南荣府里支离破碎,老太君卧病在床,两位元帅更是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去,现在坐在主位上的只有南荣府三爷,而众人更好奇的是,七爷在哪里。 到了吊唁的时候,南荣钧眼含泪水,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个个身份尊贵,他发出颤音,悲伤的道。 “我南荣府家遭不幸,亏有诸位亲朋好友相助,方能支撑到现在,现在府里只有我一人当家,真真是捉襟见肘,今日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望见谅。” 厅子里的人纷纷摇头叹息,为南荣府现在的遭遇惋惜,正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南荣三爷莫要灰心丧气,本王听说,七爷已然回归,这岂不是三爷的好帮手?”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赶紧转了个方向,朝向门口,只见门外款款走进来一队人,为首的人一身黑绸衣,映衬着他英气逼人的神情,让人不敢直视,这当中不乏很多皇亲国戚,但是见到九亲王驾临,也低下头去,跟着一起行礼。 “参见九亲王。” 九亲王赶紧抬起手来,道:“快快免礼,今日并无九亲王,此时此地死者为大。” 说罢,他朝南荣钧点点头示意,南荣钧点头行礼之后,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赶紧拈起一束香双手递给九亲王,九亲王有模有样的接过来,吊唁南荣铮。 南荣府二爷一直是一个不得志的少爷,但这一切也与他急功近利的性格有关,不管过去发生过何事,现在人已故,往事皆随风飘散,但曾经叱咤风云的南荣府二爷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真是让人感叹世事难料。 九亲王心中感慨了一番,抬起头来,目光淡然的落在棺椁之上吗,一声叹息,走到二少夫人身边,低沉的道。“二少夫人,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 二少夫人已经哭的双眼红肿,此刻也是虚弱的很,由丫头们扶着,勉强点点头,含着颤音道。 “谢九亲王劳心。” 九亲王一切程序都走过一遍以后,转身走到南荣钧身边,其他的人并没有受到九亲王到来的影响,该吊唁的吊唁,该慰问家属的慰问家属,场面纹丝不乱。 九亲王站在南荣钧身边,像是忽然很好奇的道。 “怎么不见七少爷?这种场合七少爷怎能不到场?” 南荣钧稍微侧身一行礼,半是恭敬的道:“他路途劳顿,先回院子歇息片刻,即刻便过来。” 九亲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应该的,该让他们夫妻见见面。” 南荣钧转头瞟了九亲王一眼,心中腹诽,难道他不知道沈婵儿最近的事情?据他所知,九亲王对他那个七弟妹可是又不一般的感情,只是碍于世俗的束缚,不可能表现出来罢了。 第136章 大闹葬礼 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表情仍是纹丝不动,紧接着九亲王的话便道:“那是自然,若是王爷急于见我那七弟,我派人去叫他过来。” 九亲王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今儿本王前来只是为了代表朝廷送送南荣府二少爷。” 两人的对话还没有进行完,只听门外传来一阵阵骚动,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有些人惊恐,有些人好奇,更有些人兴奋。 九亲王淡然的抖了抖袖口,眼睛漠然的瞟向门口,不用想便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南荣钧也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七爷来了,七爷回来了。” 众人都停下了当前的动作,齐刷刷朝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身后带着一队精英卫队,朝台阶上走来,目光中含着浓浓的悲伤,谁都不看,直视正前方的棺椁,那一脸如寒冰的表情,让人后背阴森森的刮起冷风,如腊月飞雪。 南荣锋堪堪走进屋来,然后两步走上前去,扑腾一声跪在棺椁面前,大厅里的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起来。 只听南荣锋喃喃道:“二哥,小弟来送你,二哥一生无子,临走也没有个送终的,大哥走的早,长兄如父,小弟给长兄送终,二哥一路走好!” 说完,双手扣于身前的蒲团,真真磕起头来,这回众人已经不是震惊,而是传来抽冷气的声音,青山寺僧人超度的木鱼敲的更响起来,整个场面像是达到了高潮,哭声震天响,前来吊唁的人也情不自禁感叹起来,这个二少爷确实一生悲惨啊,幸亏他有一个知情理的七弟,南荣府七少爷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真是让人同情啊。 南荣钧也挂上了悲伤的表情,但那眼神不断在南荣锋身上徘徊,然后再扫视了一圈四周人的反应,他心里明白,南荣锋这次回来并不是单纯的给二爷发丧,而是有天大的阴谋,但是这个阴谋是什么,他至今还有些摸不清,如今看他赚足了这些人的眼泪与同情,心中有了分了然,南荣锋这场戏演的真呐! 南荣锋目光沉痛的看着棺椁,直直的跪在蒲团上,任凭谁都拽不起来,但那眼神中除了哀伤,还有如烈火般的恨意,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九亲王失笑一声,走到南荣锋面前来,单膝蹲在他面前,因为四周敲着木鱼,又有下人哭丧,他放低声音,这细弱蚊蝇的声音便只有两人能听见。 九亲王笑着看他道:“七少爷这是演的哪出戏?” 南荣锋冷然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看向九亲王,却瞟见了南荣钧正死死的盯着这边,他冷笑一声道。 “这是我南荣府的家事,在下劝王爷趁早离开。” 九亲王嘶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意外,但转脸就看着南荣锋,笑眯眯的道。 “本王是该走了,否则就要被你的兵马活活围死在这南荣府。” 南荣锋笑了笑,点头示意道:“王爷走好,不送。” 九亲王挤了挤眉头,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对南荣锋道。 “七将军,本王让你起来,你想要违抗命令吗?” 南荣锋抬起头瞟了九亲王一眼,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了对策,只能跟着他下台阶,恭敬的道。 “属下不敢。” 九亲王笑了一声,道:“若是不敢,现在便给本王起来,本王要回宫去,难道七将军不送送?” 然后又转回头对南荣钧道:“三将军,可否?” 南荣钧没想到九亲王训斥了南荣锋,转头又点了他的名,笑了笑,道。 “属下这里抽不开身去,让七弟恭送王爷最是应当。” 九亲王微笑示意,然后转头盯了南荣锋一眼,转身走向门口,身后的侍卫紧随而出,南荣锋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站起身来,两步走出门去,恭送九亲王。 南荣钧眯了眯眼睛,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从人群的外侧走出门去,也朝南荣锋离去的方向而去。 南荣锋一直跟在九亲王身边朝门口走去,九亲王开口笑道。 “本王怎么没见到念果公主?” 南荣锋失笑一声,对九亲王道:“王爷若是想说些有意思的,可要先切了身后的尾巴。” 九亲王意外的看着他:“你也这样想?” 南荣锋转头看向九亲王,禁不住笑出来,九亲王笑了笑,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转身去,在假山边等着,两人很快便已经走过了月门,身后那个尾巴久久没能跟上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两人都不太感兴趣。 邻近门口,九亲王忽然转头对南荣锋道:“你不能动南荣钧。”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站住脚步,看向九亲王,心中的怒气又一次蹭的一下燃上头顶,刚刚在自己的院子里,幼柳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夫人中了连心蛊,命已经绑在了三爷身上。” 他冷然笑道:“我知道如何做,请王爷放心。” 九亲王凝重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天空,阳光还算明媚,不禁眯起了眼睛,那刺眼的阳光就像是一个女人,明艳照人,却永远不会让人看透她的内心,极是刺眼,却不属于任何人,就算是南荣锋,也似乎没办法把握那个女人的想法,若是可以掌控,现在那个女人就该在南荣府里乖乖的等南荣锋回来,而不是拼了自己的命逃出去,现如今与南荣钧绑在了一起,让人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他失笑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南荣锋笑道:“看来本王该撤离了。” 南荣锋的目光闪了闪,躬身行礼:“恭送王爷。” 九亲王款款走出大门,只听身后的大门传出吱嘎的声音,又缓缓的关上,哪里有办丧事大门紧闭的?可能就只有现如今的南荣府吧。九亲王站在台阶上站了良久,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来道。 “王爷,周小姐求见。” 九亲王目光仍是很淡,现在容不得他替南荣府考虑,他还是琐事缠身呢。 他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红漆双兽大门,然后转身抬步走下台阶,进了马车。 院子里,南荣锋转回身,负手而立,站在府中的萧墙之前,看着萧墙上,大元帅书写的几个红漆大字,良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的阿满上前一步道。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了。” 南荣锋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再也没看大字一眼,负手朝大院走去,一路上都与刚才过来之时变了样子,他调教出来的精锐,办事效率他一直信得过。 一直走进大院,门里门外形成了对峙之势,看着门外举着长矛对着他的南荣钧亲卫,不禁站住了脚步,含着笑意瞅着那几个侍卫,但那笑意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忽听里面传来南荣钧的声音:“七弟,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南荣锋冷笑一声,走到长矛之间,单指推开那几个对着他的矛,啧啧两声摇摇头,这些人竟然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敢动,因为南荣钧在他手中。 进了大厅,屋里满是惊恐的表情,南荣锋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直视南荣钧的位置,两人齐齐对望起来。 大厅之中,放眼望去全是南荣锋的精锐,举着长矛将整个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前来吊唁的这些武将文臣都被困在了里面,众人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将军出去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派来了这些兵?<cmreadtype='page-split'num='5'/> 南荣钧冷然笑道:“七弟莫要闹了,吓坏了客人。” 南荣锋耸耸肩,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很多瑟瑟发抖的肩膀和双腿,这些人中不乏上过战场的武将,当然不会服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军,当即大声喝道。 “你们南荣府到底在搞什么劳什子!想要造反吗?” 这一声发出来,立马引起群雄附和,整个大厅如烧开的水,险些将房盖顶开,南荣锋默不作声,直勾勾的瞅着南荣钧,最后,只见那些个武将要与侍卫打起来,南荣钧不得不大喝一声道。 第137章 难舍难离 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天知道南荣钧抓出了谁,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心情,所有人皆是上有老下有下,不管是谁被绑了出来,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武将们气的怒喝道:“是不是真的?” 南荣钧抬起手指,吹了吹指甲上的灰,淡然道:“不错。” “南荣钧你找死!” 所有人只能大声咒骂,毫无办法,正在这时,只听南荣钧漫不经心的道。 “你们还有一个办法救出你们的家人,若是我死了,我的精锐部队就会放开你们的家人,因为抓着也无用了。” 南荣锋立马捂住他的嘴,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所有人都挣脱了侍卫的控制,朝南荣钧杀了过来,这里面多的是武功高强之人,就算是南荣锋用尽全力也不能打的过这么多满心仇恨的人。 “杀了南荣钧!” “杀啊!” 南荣锋见场面无法控制,只能抓起南荣钧的衣服,猛然一提,飞跃上房梁,奋力抵挡从下面飞上来的飞刀。 南荣钧享受着被南荣锋奋力保护的滋味,怅然笑道:“算你聪明,若是我死了,那个美人儿也要命丧黄泉。” 南荣锋恨的牙直痒痒,没想到南荣钧赌上了自己的命,一边保护他的安危一边沉声道。 “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说罢,只见他的剑尖一挑,南荣钧闷哼一声,手臂上被挑开了一道口子,口子不深,因为剑法极快,甚至刚开始都不见血,但是他一动,手臂上就润出了一大块红色,他恶狠狠的盯着南荣锋,咬牙道。 “你随便折磨我,只要留条命就行。” 南荣锋瞟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是一剑挑过去,南荣钧竟然连躲都不躲,目光温和的落在南荣锋身上,就像是看着调皮的情人。南荣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将眼睛挪开。 向下看了一眼,阿满等一干侍卫已经挡不住怒火中烧的武将们,他只能紧紧的拎起南荣钧的领子,直冲而上,破了房顶,跃上了屋脊。 月上中天,天气凉的让人不敢呼吸,深深吸一口都会觉得胸口生疼,沈婵儿带着面纱,穿着白色小貂裘,外面还披着厚厚的红狐斗篷,方能感觉不算那么冷,四周静的出奇,京城的大雪似乎已经下了好几天,再这样静下去,沈婵儿觉得自己都要化进这雪里,忽略整个世界。 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将目光缓缓挪下来,落在月光下的一片白雪上,一个黑色宽袍的身影出现在雪地上,负手朝她走过来,身后跟着两排侍卫,目光炯炯有神,一眼看去便知道都是个中高手,精锐部队。 她淡然的看着那个男子走上台阶来,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如水,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白兰公子似乎不见了,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完全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子,带着王子的贵气与少有的温柔,就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养尊处优,沈婵儿知道,这种气度不能培养起来,而是天生的。 她勾起嘴角,目光落在他伸向她的手,淡然笑道。 “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郑白羽好脾气的笑了笑,不等她将手放在她的手上,便主动牵起她的手,温柔的笑道。 “我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今日登陆,明日便可以与沈家军接头。” 沈婵儿露出完美的笑容,点了点头,却仍是矗立在台阶上,缓缓抬起头来,遥望京城的夜空,郑白羽勾了勾嘴角,也站了上来,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影,一张小脸映衬着月亮的光芒,泛起清冷的光,就像她的情丝,一直很冷,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她牵挂的人,他忍住心痛,不知道这样强行带她走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他别无选择,他想要她,想要她生生世世陪在他身边,就算这样做很自私,他也甘愿承担那个罪名,用他一声的呵护让她慢慢忘记京城的一切。 沈婵儿看的很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应该像很多人,但是往往都是刚刚露出一个头,便让她生生压了下去,不敢去想,也不敢打开自己的心绪,其实心情有个开关,只要她想,就可以关闭悲伤。 忽然听到身边传来温柔的声音:“走吧。” 她缓缓低下头,勾了勾嘴角,仍是很完美的笑容,点点头,任由郑白羽牵着她的手,慢慢的,一步步踏在白雪上,每走一步,都觉得似乎踏在自己的心上,一寸寸割下心上的肉,一寸疼似一寸。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雪地上渐渐泛起波纹,如水浪一般扭曲起来,她认真的看着地上的雪花,甚至想看清雪花的六角菱形。 “上车吧。” 郑白羽的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就像是怕碰碎她的眼泪,她一直低着头,点点头,钻进车里,车帘很快就放了下来,让她很舒服。 外面又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杂乱起来,整顿了一小会,只听前面一个她听不懂的语言大喊一声什么,马车启动起来。 启动的一瞬间,车身猛然晃了一下,这一下不要紧,晃出了她眼里的清泉,瞬间倾泻满脸,面纱湿湿凉凉的贴在脸上,有些不舒服她默然摘下面纱,露出倾世容颜,却已是梨花带雨。 马车晃来晃去,她跟着这个幅度,掀开窗帘,朝那个屋脊方向看过去,应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但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从此以后,他与她,便是隔岸看花,流尽今生之泪,也无处倾诉。 她忽然心慌起来,紧紧的攥着手,慌乱的大声叫喊,马车应声停了下来,窗边有人跑过来,紧张的问她。 “夫人何事?” 沈婵儿捂住胸口,死死的咬着牙,那种心痛的感觉却不能因为这样而减弱,她本以为可以做到绝情,但是,这是心的选择。 听了她的话,侍卫皱了皱眉头,赶紧又跑到前面打头的马车边,将沈婵儿的话传达过去。 “启禀殿下,夫人说身子不太舒服,今夜想在城门口暂时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走。” 马车里久久的宁静,侍卫有些愣然,难道王子殿下睡着了?正当他想要打开车门瞧一瞧之时,只听从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去安排吧。” “是。” 侍卫没有细问详情,也就住一晚,王子向来喜欢低调,应该还算好安排。 他们出发的地方本就已经离城门很近,这么一段的路程她就身子不舒服起来?郑白羽掀开门帘,向后面望去,那个马车里坐着一位仙女,心似水晶,却硬要装成毒针的样子,让他如何不心疼? 马车缓缓到了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门口,自然有先导部队已经过来清场,确定安全之后,才来请郑白羽和沈婵儿进去,现在已是后半夜,因为郑白羽下令不能扰民,这些侍卫进出无声,几十人的精锐部队来来往往直到天明,客栈里的客人竟然毫无感觉。 终于到了天明,侍卫敲开了郑白羽的房门,恭敬的问道。 “殿下,要不要去问问夫人身子如何?若是好些,咱们可要上路?” 郑白羽正在穿衣镜之前让贴身小厮穿衣,头发如瀑布一般打散开,披散在身后,远远望去,犹如一位美人俏丽而立。 郑白羽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才缓缓道。 “去问吧。” 侍卫得到命令,回身走出门去,心中仍是很纳闷,这几日殿下怎么痴笨起来,下个命令也要隔好久,往日那个干脆果断的王子哪里去? 郑白羽看着镜子,眼神却空空如也,他心中明白,很明白沈婵儿在等什么,但是他会来吗?就算他来了,她又能怎么样?既然她这样挣扎,他要不要装装样子?就此放她自由,或许她心中还会对他存有感激,一辈子惦记着他,可是他的心怎么办?双手奉给她,她虽然留着,却将她的心给了别人,凭什么?他不甘心!不甘心! 第138章 奋力追随 小厮正穿戴的认真,只觉得眼前一花,王子殿下的宽袖忽然飞起来,一掌打碎前面的镜子,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小厮吓的后退一步,脱口叫声硬生生憋了回去,屋外的侍卫迅速冲了进来,见到屋里的状况,有些愣然,小厮摇摇头示意无事,侍卫们又面无表情的退了出去。 郑白羽双手支撑着桌子,气的浑身发抖,既然这样,他就不必再心软,再舍不得,他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过! 沈婵儿眼看着来询问的侍卫走了出去,她也站起身,披上斗篷,戴上帽子,推开门。 门口的侍卫赶紧侧身行礼,她淡然道:“我想出去捧一把京城的雪。” 侍卫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点点头,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去捧雪。 走到门外,外面的侍卫也是严密着监视着周围的一切,草木皆兵,她像是没看到这种警惕的气氛,走到一处干净的雪地,单手缓缓抓住冰凉的白雪,然后再放进另一手里的白玉瓶子里,一次又一次,回环往复。 还有多久?她还能等多久?从此天涯两隔,就此别过。这是一种折磨,静静的等待,带着浓浓的哀伤,他若不来,她便离开,毫无牵挂。 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洁白如玉,手指修长,她缓缓抬起头来,见到郑白羽清冷的表情,他并不说话,只是陪着她蹲在雪地上,仔仔细细的抓起白雪,然后又轻轻柔柔的放进白玉瓶里。 沈婵儿低下头去,其实想说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捋不出一丝头绪。 正当她将最后一把白雪放进白玉瓶子里之时,郑白羽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像是从天边传来,但是风雪的味道。 “今天侍卫来报,他重新夺回了南荣府,南荣钧被他赶出了京,我的人马到了他手上之后,他会所向披靡,你不用担心了。” 沈婵儿死死的握住那瓶白雪,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肘直达心脏,凉的彻底,才让她清醒一些,她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下的郑白羽,笑了笑道。 “为何跟我说这些?与我何干?” 沈婵儿说完话,笑了笑,然后转身朝客栈走去,郑白羽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火红的斗篷犹如一朵彼岸花,娇艳似血,却落寞的让人心疼,他皱起眉头,忽然怒道。 “能不能撕掉你那个伪装的笑容!既然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又何必要折磨你又折磨我?” 沈婵儿僵直在原地,动也不动,郑白羽怒气冲冲的等着她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她缓缓转过头来,淡笑一声,露出阳光一般明媚的笑容,瞬间就化掉了郑白羽心里的怒气。 她笑道:“怎会不开心,我与这里再无瓜葛,难道开心就不能用悲伤送走过去?” 郑白羽瞧出她眼底的释怀,心里松了一口气,竟然不争气的开心起来,这根本不像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他禁不住开心的笑道:“真的?” 沈婵儿失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白玉瓶子,笑道:“我只悲伤到这瓶雪完全化掉,可以吗?” 郑白羽开心的大笑起来,两步跑过去一把抱起沈婵儿,开心的在原地转起圈子来,轮着沈婵儿如飞翔一般,火狐的鲜艳如一朵绽放的夏花,傲雪盛开。 那里的天很温暖,总是蒙着一层水雾,她风尘仆仆如村姑,他英气逼人似元帅,她就站在马车边,含着眼泪看着他,他也是这样,两步跑过来,拥她入怀,一样转圈子,一样笑声爽朗,一样满心欢喜,在南关的日子,是她永生的怀念。 南荣锋重新接管了南荣府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不再限制女眷的自由,但想要进出南荣府,仍是需要一番周折,但是这样对于被关在府里几个月的女眷们来说,已经算是恩惠,高兴还来不及,不敢多求。 幼柳端了一碗参汤,放在南荣锋面前的桌子上,不敢打扰他,只能又走到一边,拨了拨炭盆里的炭火,发现不多了,用两块棉布包起来把手,端出去换碳。 出了门,正巧碰到刚刚进院子的阿满,阿满见到她端着炭盆,当即皱起了眉头,欲从她手上接下来,幼柳赶紧躲开,低声道。 “不沉不沉,我自己来就行,免得弄脏你的衣服。” 阿满向四周看了看,沉声道:“你怎么干这种粗活,下面的人呢?” 幼柳含笑道:“不碍事,底下的人也好久都没回家瞧瞧了,府里好不容易解禁,我给她们放了假,都回去瞧瞧家里人。” 阿满摇头叹气道:“就你惦记着别人,也不见得别人是不是惦记你。” 幼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了话题,低声问阿满道。 “七爷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过,就那么多公务要处理吗?” 阿满也是叹了口气,朝门口瞧了瞧,尽量压低声音道。 “因为顾及到夫人,七爷放走了三爷,这可是放虎归山,需要更加周密的计划才能弥补这个变故,没办法,七爷不放心,咱们也只能尽心伺候着。” 幼柳点点头,这是自然,然后眯起了眼睛看向月门,怅然道。 “不知道咱们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七爷找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找到。” 阿满也是一筹莫展,点点头,咬紧牙关道:“我们绝不会放弃。” 幼柳怅然的叹口气,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路小跑进来一个侍卫,一脸的震惊与恐慌,见到阿满站在院子里,连眼睛都不眨就朝他们两人跑过来,阿满见了,赶紧转过身,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那个侍卫跑到阿满身边,近乎于耳语的声音禀告道。 “今日上午,高丽第四路军将军忽然发来信函,奉他们王子之命,助沈家军一战到底!” 阿满惊的瞪圆了眼睛,他们已经派了不知道多少批使者去与高丽国谈判,不管他们许下什么条件,他们都不肯换兵马过来,如今怎么会……他本能的转过身,甩开步子快速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主子。” 听到阿满的声音,南荣锋头也不抬的失笑一声,调侃他道。 “你惦记人家幼柳?” 阿满一愣,紧急军情也顿时噎在了嗓子眼,噎的难受,猛然咳嗽起来,南荣锋禁不住大笑起来,这几日头一次开怀的笑一笑。 阿满不敢多耽误,赶紧用内力压下咳嗽,涨红了脸也要把消息清楚的传达给南荣锋。 南荣锋听了之后缓缓的放下手里的笔,皱起了眉头,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又眯了起来,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子,思考问题,阿满看得出来,七爷可能也觉得意外,只是他们两人的镇定程度不同罢了。 正当屋里静的出奇的时候,门外一个侍卫说了声报。阿满转过身来,走出门去,听了侍卫的禀告,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又立马转回身两步走进屋里,用最快的速度道。 “主子,刚刚城门传来消息,有人用高丽王子的令牌出了城!”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坐在书桌前的身影腾的一下跃了起来,二话不说朝门口走去,他找到了,找到了那个线索的尾巴,为什么高丽国忽然答应发兵助他,又是谁来抢了南荣钧的血,他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他出了门连声喝道:“备马!出城!” 府里的侍卫都是极有办事效率的精锐,很快便牵来了南荣锋的坐骑,阿满连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南荣锋就已经跨上马,朝门口飞奔而去。 身后的侍卫只能慌张的跟上,速度太快,竟然乱了队形。 阿满还是没反应过来,身后一个侍卫纳闷的说道:“高丽王子是谁?七爷认识?” 这一句话点醒了阿满,他顿时猛然一拍脑门,妈呀一声跃上马去,也奋力朝门口奔去,若是晚了,七爷恐怕真要掀了整个前门大街。 第139章 鬼谷遇袭 南荣锋带着人马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口一片混乱,百姓侍卫围成了一堆,叫叫嚷嚷如鼎沸之水,他顾不上其他,马不停蹄的朝城门口唿哨而去,侍卫们眼瞅着七将军冲进人群,吓的脸色发青,齐声高声叫道。 “快闪开!闪开!” 围在一起的人群也是堪堪躲开,眼瞅着一匹壮马从眼前闪了过去,坐在马上的人到底是谁都没来得及看清。 守城的人见到七将军奔过来,赶紧让开一条路,让七将军冲出了城门,到了城门外,南荣锋的瞳孔顿时缩成了针芒状,慌忙之下赶紧勒僵住马,身后立马传来守城官兵的叫喊声。 “七将军当心,桥断了!” 这句话传来之时已经晚了,南荣锋用尽了全力去勒住缰绳,壮马因为嘶鸣已经仰身而立,幸好阿满随后赶到,堪堪拉住了缰绳,用他的马向后拖拽了几米远,南荣锋方才安稳的跃下马来。 众人一阵唏嘘,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却只见七将军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皱着眉头,怒目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护城河上的吊桥被烧的只剩下几片残木。 他紧紧攥着拳头,脸上的表情紧绷绷的,让人不敢靠近,阿满也呆愣的看着惨遭破坏的吊桥,心中一阵阵冒冷汗,高丽王子,做的太绝了。 南荣锋遥望已经渐渐远去的高丽车队一角,恨的浑身的怒火都冲上了头顶,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沈婵儿!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那个女人的手,一辈子不放开! 他控制不住心中动荡的火气,沉声用内力传出话去:“沈婵儿,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 马车晃来晃去,沈婵儿目光呆滞的看着一处,空洞中满是生无可恋,忽然,心头一震,似乎是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激灵一下便掀开车窗,眼前的,却始终是慢慢向后走过的景色,手里的白玉瓶子越来越热,里面的白雪也渐渐化成了汪汪一泉水。 她怅然若失的放下窗帘,心里的那块痛越来越明显,浑身发起抖来,紧紧的捏着那瓶白雪,化了,全化了,而她的悲伤真的就能在这一刻停止吗? 她明白,郑白羽也明白,根本不可能,但是谁都不想让这个梦境破灭,既然她说了,他就信了。 车队继续向前,自从将京城的护城河之桥烧毁,郑白羽也不着急了,不慌不忙的在名山大川之间溜达,时不时的叫沈婵儿出去看一些美景,沈婵儿每次都会出现,带着完美的笑容陪他逛风景,然后再带着完美的笑容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跟我在一起,你真的不开心么?” 终于有一天,郑白羽在月色中问出这句话,沈婵儿一愣,呆滞的转回头看着他,月光中的他忽然变得清冷起来,好像那个男人,难道说男人只要带上悲伤的表情,都会有清冷的表情么? 她恍恍惚惚的胡思乱想,郑白羽的眉头轻轻一皱,她立马回过神来,又露出完美的笑容,笑道。 “怎么会,我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郑白羽忽然失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三分嘲弄,自嘲的意思很浓,看着沈婵儿,看的很认真,问道。 “你与我之间,就只有承诺的利益关系?” 看出郑白羽脸上悲伤的表情,沈婵儿赶紧解释,连连摆手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迅速出现在她眼前,下一秒,唇上一片温柔与湿热,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全都凝固了,一声巨响,她整个人完全僵化在原地,腰上的一双胳膊越来越紧,勒的她无法呼吸,瞬间,她便反应过来,使劲的挣扎起来,大声叫嚷道。 “郑白羽!不放开我!” 郑白羽果然忽然放开了她,但只是唇,双手还紧紧的勒在她的腰间人,让她无办法动弹。只见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沈婵儿,一字一句的清楚的问道。 “这不也是你承诺里的一部分?做我的女人!” 说完话,他又猛然压了上去,吸吮住沈婵儿的红唇不放开,尽情的蹂躏嘴里的柔嫩,就像两片柔软的皮糖,让他欲罢不能,却又恨它不属于自己,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快要将他折磨疯,所以,今天,他不再理会太多,他只认准眼前的女人。 在他的强势下,沈婵儿却忽然冷静下来,麻木的站在原地,任凭他揉弄自己的唇,紧紧的闭紧嘴巴,不让他得逞,虽然没有反抗,但那种厌恶之情已经用她的冷漠表现的很清楚。 只听呼啦一声,郑白羽忽然甩开她,一转身推倒身后的屏风,哗啦啦碎成几片,却仍是不能释放他全部的怒气,他猛然转身,瞪着沈婵儿冷声道。 “你不是一直想着他吗?我告诉你好了,他来找过你,就在咱们离开京城那一刻!如果你心疼他,就回去!我绝不阻拦!” 说完,他不再看沈婵儿的表情,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沈婵儿呆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中是完完全全的空洞,她知道,她虽然没看到他来了,却能感觉到他在喊她,她听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婵儿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几欲瘫倒下去,但还是晃晃悠悠的站住,挪到椅子边,支撑着自己勉强坐下,看着窗外的残月,人不圆,月亦残。 翌日,沈婵儿没有再见到郑白羽,只是郑白羽身边的随从来请她出发,她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跟着随从走到车边,站在雪地里,她缓缓朝前面的马车看过去,郑白羽就坐在里面,那是一辆神秘的马车,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贵气。 她无声的叹口气,起步上了马车,这一天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快到傍晚之时,马车停了下来,众人准备休息一番,等待主子的决定。 看似是高丽国比较有头脸的侍卫长走到郑白羽的马车边,恭敬的问道。 “殿下,前方就到了鬼哭谷,此地两岸夹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咱们深夜进去很容易被埋伏。” 沈婵儿不太理会男人之间的对话,喝了侍卫端进来的热茶,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就在她以为郑白羽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只听郑白羽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进谷。” 侍卫长显然一愣,又劝了一句:“殿下请三思,此地不宜深夜行进。” “本宫的话不好使了?” 郑白羽今日不知怎么了,对谁都发火,看什么都不顺眼,侍卫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忍着,面面相觑,而沈婵儿却知道郑白羽这股子怒气哪来的,但是她现在无能为力,郑白羽不会见她,就算见她又能怎样,她的出现只能火上浇油,所以她等着他稍微消了气再去见他。 侍卫们刚刚休息了片刻,便听到侍卫长高声道。 “进谷!” 众人都知道现在主子爷心情颇为不顺,虽然有疑问,但是谁都不敢提出来,也只能无声的叹口气,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继续前进。 好好的高丽卫队,因为晚上行进,硬是被郑白羽搞的鬼鬼祟祟。 沈婵儿似乎已经睡着,忽然听到一阵哭咽声掠过,她激灵一下便已经吓醒,四周接二连三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山谷风声音,她明白,已经到了鬼哭谷深处,这里地形奇特,大风刮进来都会被山谷夹挤,变成现在这种声音。 她觉得四周很冷,便披上了貂裘,搂着双臂,觉得寒毛都立起来了,这里不是普通的冷,而是阴冷,让人心里发慌。 外面的侍卫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纷纷警惕起四周来,草木皆兵,按照有经验者的分析和判断,此处定有埋伏! 外面吱嘎吱嘎的声音忽然停了,马车也停了下来,沈婵儿睁圆了眼睛瞪着马车外面走过来的人。 应该是侍卫长的声音,操着笨拙的京腔,恭敬的道。 “夫人,请安心留在车里,千万不要出来。”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长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在询问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口气,淡然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 沈婵儿有点没听懂他说什么,总觉得他们高丽人很多处事风格与京城人不同。 正待她要问什么的时候,只听侍卫长道:“夫人放心便是了,万万不能慌不择路逃出马车。” 说完话,侍卫长踏着雪地又走了,沈婵儿咬了咬嘴唇,难道真的会遇袭?还会有谁在这里设下埋伏? 她的这句话还没想完,果然听到四周响起高声叫喊,她听不懂他们喊的是什么,但很明显,十分的惊恐与紧张。 紧接着传来漫天的嗡嗡声,沈婵儿很熟悉这个声音,是羽箭!果然,瞬间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还伴着惨叫声。沈婵儿死死的咬着嘴唇,紧紧的揪着衣角,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难道这些人是来要命的? 只听漫山遍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彻山谷。 “交出沈婵儿,饶你们不死。” 第140章 另一条路 沈婵儿完完全全愣在原地,外面箭羽漫天飞舞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她紧紧的摁住胸口,否则那一颗心,就会随之蹦出来。 “来者何人?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 侍卫长用生硬的中原话大声喊道,但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是何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沈婵儿。 只见那些人二话不说,又是一阵羽箭嗡嗡嗡铺天盖地而来,沈婵儿只听马车外面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她紧紧抓着袖口,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是谁?还能是谁?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薄纱车窗的外面,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无数双明亮的眼睛,像穷凶极恶的野兽,在寻觅她的踪迹。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将她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惊回了神智,她的心也随之一紧,咯噔一下,瞬间就惊出了满头大汗。 只听外面的打斗声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忽然有人一声大喝,众人的脚步声带出夜风的强劲,从马车的底座吹动沈婵儿的衣袂,她含着眼泪,听着外面的动静。 “保护主子!” “主子!危险!” 还伴着很多她听不懂的声音,大呼小叫,她浑身一紧,赶紧掀开车窗,向黑暗中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出了她一身冷汗。只见郑白羽犹如一条雪白色的蛟龙,横冲云霄,直直的向上窜去,一把银光四射的银剑在他手上翻转如飞,剑光晃眼,沈婵儿情不自禁眯起眼睛。 “想要沈婵儿,你们做梦!” 只听郑白羽带着满腔的怒气大喝了一声之后,整个人就犹如带着熊熊战斗火焰,飞跃到黑衣人中间,他是十分的惹眼,一身华贵的白色锦缎袍子,走到哪里都是那么耀眼,就连沈婵儿这种不会武功的人,也能找到他的踪迹。 她正看的出神,忽然听到身边一阵响动,她吓了一跳,赶紧朝身边看过去,只见两个穿着高丽侍卫服的男子,快速摘下马车底座,从车底爬了上来,沈婵儿吓的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嘴大叫,就被两个人齐齐捂住嘴巴。 “夫人莫叫,且随我们来。” 沈婵儿死死的咬着牙,还没等挣扎就被两个男人带下了马车,一样是从马车底座爬了出去,她站起身子来不及拍掉身上的脏土,只听身边的侍卫低声道。 “夫人快走,我家主子撑不到多久,夫人保重!” 沈婵儿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怪不得郑白羽穿的那么耀眼,怪不得他跑出了马车,怪不得他嚣张的惹怒敌人,这一切都……怪不得……她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两个侍卫架起来扔了出去,低声喊道。 “夫人保重!” 沈婵儿堪堪回神,连连点点头,拉起手边的包袱,转身狂奔出去,耳边嗖嗖嗖不断的跃过羽箭的声音,但是很奇怪的是,没有一支落在她的身边,她不禁仰头看过去,她的身体正上方已经笼罩上了天罗地网,无数个黑衣人形成密密的人墙,将羽箭打飞在外面。 这些黑衣人来救她,本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是明白人都知道,沈婵儿现在已经无路可逃,她拼命的朝黑暗处飞奔,脚下的长裙不知道绊倒她多少次,但只能站起身,跑!跑!跑! 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沈婵儿激灵一下,双脚不听使唤地顿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噗的一声趴在地上。 她猛然回头,入眼的便是一朵洁白的雨林花坠落黑泥之间,血染的颜色,刺痛了她的双眼,也险些刺进她的心里去,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郑白羽堪堪收回手里的长剑,身边的侍卫死死的护在他的身边,一片片的倒下,又一片片的冲上来,誓死保卫王子殿下。 “殿下!请随属下突围!” 身边的侍卫长不断的叫喊这句话,但是郑白羽的表情只有坚韧,让人看不懂的坚韧,甚至带着一些怒气,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殿下!请三思啊殿下!” 身边的侍卫险些喊破嗓子,郑白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后反手砍翻一个敌人之后,低沉的嗓音问道。 “夫人走到哪了?” 侍卫长堪堪回过身来,努力的让自己抽出众人的包围圈,低声禀告道。 “已经出了包围圈,请殿下随属下突围!” 郑白羽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忽然大喝一声,爆发出嗜血的咆哮,剑花翻飞,亮瞎了敌人的眼睛。 “好!随本宫突围!” 郑白羽大喝一声,反身扬起身后的衣摆,灵巧的挽了一个剑花,横冲上云霄,带起大片的黑衣人,直冲而上,远远看去,如一只冲天飞鹤,白羽下带着凡尘俗气,渐渐摆脱开来,飞升成仙。 但是,当郑白羽到达高空顶端之时,眼角不经意间瞥向天边,这一瞥不要紧,他的心脏急速缩紧,如一根冰锥刺进了胸口,疼,带着喷薄而出的热血,也带出了他绝世的伤心。 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想突围了,恨然咬紧牙关,愤然落下包围圈,大开杀戒,左右开攻,杀的敌人片甲不留。 其他侍卫有人忽然看到了远方的一幕,也是震惊不已,不禁大声喊出来。 “殿下!夫人跟黑衣人走了!” 郑白羽的一张脸阴沉的如暗夜苍穹,眼中的怒气像是星子一般闪耀,亮的惊人。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果然不出所料,黑衣人慢慢撤了出去,郑白羽的部下虽然损失惨重,但好在没有伤到元气,夜风来袭,鬼哭谷还是一样的寒冷,还是一样的阴森可怖,但却没有此刻郑白羽脸上的表情吓人。 他犹如修罗地狱的厉鬼,仗剑立在满是尸体的雪地上,惨艳的血色喷溅在他的衣摆上,发丝随风飘扬,那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沈婵儿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身边的侍卫两次想要靠近,都被那一股无形的气场生生压了回来,他现在不想让人靠近。 又一批侍卫跑过来报告:“殿下!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更是没找到夫人的踪迹。” 郑白羽仍是没有声音,他明白,如果沈婵儿真的想走,没人能找到她,她会消失的彻底,远离这个尘世,但是他也知道,沈婵儿有心事未了,她会去哪里?那些黑衣人又会带她去哪里? 见他不说话,侍卫也没有说话,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侍卫起身走了出去,继续寻找,侍卫长叹口气,走上前来,用他们的家乡话对郑白羽道。 “殿下,属下等一定会将夫人找回来,那些人想要夫人,肯定不会伤害夫人,请殿下允许属下护送您回高丽。” 郑白羽仍是面无表情,阴沉的看着鬼哭谷最幽深的方向,谁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没人见过郑白羽这副模样,就算在他最亲近的侍卫中,也无人见过他们的殿下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眼中的王子殿下一直嬉皮笑脸,没有正经的时候,但是此刻的王子殿下,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气质,忧郁,阴沉,散发着狠厉,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伤心? 侍卫以为王子殿下不会出声了,转身之际,忽然听到郑白羽低沉的声音,毫无语调的道。 “她是故意走掉的,她知道这些人是谁,所以……她宁愿赌这一回,最终……我还是没能打败那个男人。” 侍卫忽然一愣,目光灼灼的看着郑白羽,意外的问道。 “殿下知道是谁袭击了咱们?” 郑白羽忽然冷笑一声,毫无防备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笑的这么冷,这么嘲弄。 他露出诡异的笑容,淡然笑道:“本宫估计,他现在已经接到捉到七少夫人的消息。” 飘飘洒洒的大雪不停的下,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行人的脚印,一片片寒风,如一片片刀锋,在雪地上刮过,刮出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如一片白茫茫的大海,放眼望去,除了一阵阵的雪沫子,就只剩下很远处的军营,渐渐走过去才能看得清那被大雪埋住一半的牌匾——西北大营。 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台上,露出一只红缨小嘴,哒哒哒啄动厚重的窗帘,只见,一只带着翡翠镯子的芊芊素手从窗帘中间伸出来,缓缓一握,将信鸽握在手里,带进了屋子里。 “爷,消息来了。” 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传进床幔里,里面一个影影绰绰的男子慢慢转过身来,支起上身,一双丹凤眼如妖孽一般魅惑,他瀑布般丝滑的青丝顺着光滑的脊背倾泻而下,远远望去,如一位出浴美人儿,让人血脉喷张。 妖娆的女人摘下信鸽脚下的信纸,扭动腰肢走到床边,掀开床幔之际便已被男子有力的臂膀拦腰搂了进去,发出一声惊呼。 “爷好坏,弄伤了人家,爷不会心疼的?” 男子清风般浅笑,亲了亲女子的小嘴儿,然后从她手中拿过信纸,呵气暧昧的道。 “爷就是怕你冻着,这个妖精,真是不识好人心。” 女子媚眼流转,瞧了男子一眼,小手拍打他一下娇嗔道。 “爷可是说的好听,爷是着急看这个消息吧?” 床上半卧的男子这时果然已经打开了消息,正在看,忽然嘴角扬了起来,大笑一声搂住女子,翻身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在她耳边摩挲。 “聪明的丫头,竟然猜中了爷的心思,就算这样,你可有何怨言?” 女子被他浓重的欲望压的双眼迷离,怎么还有反抗的心思,心甘情愿的呻道。 “五爷您就是天……” 南荣府五爷南荣钦忽然哈哈大笑一声,猛然翻身,又惹起一阵翻云覆雨,气喘连连。 第141章 南荣五爷 沈婵儿被一把扯掉眼睛的黑布时,眼前一片模糊,光晕就在不远处乱晃,如群魔乱舞,她半眯起眼睛,适应了下屋里的光线,才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一样的房间,三面墙有两面满是兵器,有挂有立,更确切的说,这里像是兵器库。 外面阴冷的风声很熟悉,她淡然的环顾四周,然后看到身边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位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也带着淡淡的情绪。 他看到沈婵儿看过来,露出半是恭敬半是客气的口气开口道。 “这一路上让夫人受委屈了,请夫人且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不时我家主子便来看望夫人。”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颔首道:“不急。” 从那人的衣着上可以看得出来,在这里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官,他听完沈婵儿的话之时,脸上又是一阵痴愣,继而便带上欣赏的笑容,瞅着沈婵儿笑道。 “夫人果然如我家主子所说,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份定力与气魄,让在下佩服不已。” 沈婵儿淡然一笑,回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过奖了,这无甚吃惊的,恐怕五爷想见我已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如今七爷已经回了京城,五爷有更好的机会将我带到西北大营来,早已想到罢了,并非定力所致。” 说话之人坦然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吩咐身边的侍卫,道。 “为夫人准备的房间可准备好了?吩咐的参茶过来了没有?” 侍卫赶紧行一礼走了出去,听到吱嘎一声关门的声音,沈婵儿闭了闭眼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不上紧张,也说不上害怕,反正事情已经到这了,除了麻木,她并没有任何情绪。 忽然听到身边的人用低沉的声音道:“夫人莫怕,属下会替七爷好生照顾您。” 沈婵儿心中一荡,但紧接着便已经释怀,南荣锋神通广大,虽然现在人在京城,又怎么会放心的让西北大营没有他的眼线?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南荣锋竟然将桩子打到了南荣钦内部心腹,这可需要一些时间与耐心的。 她并没有抬头看那个长相无奇的男子,只是端坐在椅子上,淡然笑道。 “七爷可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低声道:“现在并不知,属下暂时还没有能力将消息传出去,但属下会拼死保护夫人的安全,请夫人放心。” 沈婵儿笑道:“你事先就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男子道:“四少夫人吩咐过,在七爷离开西北大营之时,便是我等迎接夫人之时。” 这倒是出乎了沈婵儿的意料,她抬起头,瞅着男子道:“四少夫人?” 男子点头道:“属下是四少夫人的心腹,最近几年才跟着七爷行走,因四少夫人最近受伤厉害,府里无人可以接应,所以七爷不得不提前赶回府里,将整个计划提前了一点。” 沈婵儿现在是越听越糊涂,歪着头,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步步质问道。 “四少夫人受伤?整个计划?你们什么计划?” 那人向四周瞄了瞄,耳朵很明显的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用最轻最快的声音道。 “四少夫人帮助郑公子破了五行阵,被羽箭射中,现在不便出现……” 他似乎还有话说,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住了嘴,沈婵儿急的皱眉头,正待要开口问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算她有再多的问题,也只能咽进肚子里,什么叫四少夫人帮助郑白羽破了五行阵,又什么是整个计划?她当真是一头雾水。 门又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侍卫端着参汤走了进来,轻手放在沈婵儿的面前,然后恭敬的对男子道。 “侍卫长,五爷到了。” 男子淡然一笑,转回眼睛瞅着沈婵儿,仍是初见时的口气,恭敬中带着客气。 “夫人请吧。” 沈婵儿并没有抬头看他,跟着他的手势站了起来,很明显,南荣钦似乎并不想在这里见沈婵儿,这些人带着沈婵儿走出了屋子,被屋外的冷风一吹,沈婵儿脊背一凉,才彻底有了西北的感觉,西风干冷而且刺骨,她慢慢行走在雪地上,似乎她对西北的印象只有冬日,只有寒冷。 她勾起嘴角,应该还有温暖才对,他与她在西北大营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就在她心中留下了温暖的痕迹,最起码他们还有过幸福的日子,还有过相互拥有的日子,还有过相互扶持的日子。<cmreadtype='page-split'num='3'/> “夫人,到了。” 忽然被人叫一声,沈婵儿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一扇六扇对开的门,中间一扇对开门已经敞开,从里面不断传来暖气,吹在她身上,带来一阵温暖,却让人脊背发凉。 她转过身去,定然看了一眼对开门里坐着的人影,施施然颔首,然后款款向前走去,跨过门槛,屋里的亮光瞬间刺入眼睛,让她双眼有些不舒服,但勉强能保持表情不动,身后的门吱嘎一声被人关上,屋里静的如一座坟墓,死一般的宁静。 她静静的看着正对面的人,她与南荣锋成亲之时她并没有机会看清这些兄长们,况且这几位兄长只是在他们成亲之日回到南荣府,转日便又各奔东西,对于这位五爷,沈婵儿的印象不多,可以说,干脆没印象。 她淡然一笑,颔首行礼道:“五哥。” 南荣钦不同于其他几位爷,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猫,无处不透露养尊处优的优雅,但那一双眼睛,却如豹子一般含着隐藏的危险,在进攻之前的一刻仍不会露出嗜血的光芒,让人措手不及,就如他现在,斜歪在椅子上,单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单手拄着下巴,眯着眼睛看沈婵儿,就如同欣赏一幅画,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 听到沈婵儿的一声五哥,南荣钦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婵儿,挑了挑眉,轻笑道。 “都说七弟妹貌美如天仙,今日一见,我只能说,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婵儿已经差不过与南荣府的几位爷都接触一遍,真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让她大开眼界,但是如今这位五爷,依旧让沈婵儿吃了一惊,但她也只是微微张了张嘴,便已经恢复正常。 她笑道:“五哥将我带来,应该并不是只为一见吧?” 南荣钦竖了竖拇指点点头,颇有佩服的意思,但那其中敷衍的意思,却浓的让人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就是在告诉别人他在敷衍。 “七弟妹既然开门见山,五哥也不必瞒着,想必你早已得知现如今南荣府的情况,也明白到了风口浪尖,三爷占据着南荣府,就是把握着南荣氏的经济命脉,五哥单单把持着西北大营,没有了后勤补养,也只是空壳子而已,你可明白了?” 沈婵儿静静的听他说完,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然后才缓缓道。 “五哥恐怕要打错算盘了,三哥也曾想用我逼出七爷的宝藏,但是努力了很久,依旧毫无结果,五爷就有把握?” 南荣钦伸出一根手指,在沈婵儿眼前晃了晃,沈婵儿不得不承认,南荣钦是一个很美的男子,如果说南荣家的男子都带着帅气与英气,那么这位五爷,就带着一股子妖媚与美丽,说他是女儿身恐怕都会有人相信。 南荣钦啧啧两声道:“这个七弟妹就不必为五哥操心,这些日子弟妹且在我这西北大营歇息一阵子,有了结果之日,七弟妹就什么都知道了,不用现在来告诉我可能或不可能。” 通过这几句话的交流,沈婵儿也明白了南荣五爷是个什么性子,只能说,多说无益,她也不再罗嗦,再一行礼,简单道。 “我住哪里?” 南荣钦只是很冷淡的瞅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 “老七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的消息,我们只要等待就好,如果我的消息准确的话,他已经在赶往西北大营的路上,估计不出七日,你们夫妻就能见面,七弟妹可开心?”沈婵儿心中紧的发疼,一口贝齿不知被她咬成什么样子,她死死的攥着拳头,绷劲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很开心,五哥真是想的周到。” 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南荣钦扯了扯一边的嘴角,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跟着沈婵儿走了出去,给她带路。 南荣钦一直看着沈婵儿离开的背影,眼睛里带着很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欣赏,也有一丝丝惋惜。 侍卫长走过来,端给他一杯茶,只听南荣钦似在自言自语道。 “这样的女人才配与南荣府的男人并肩。” 侍卫在前面带路,沈婵儿静静的跟在后面,迤逦而行,每踏出一步,她的心情都会很不同,想过去,想现在,想未来。 她与南荣锋当真是一步步错过,她在南荣府等他到来,却因为要帮他借兵逃出南荣府之时,南荣锋回到了南荣府,而当她逃出郑白羽的控制想要寻他之时,她却被南荣钦抓来了西北大营,南荣锋现在正在赶来这里,他们是否真的能在这里见面?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仔细琢磨了,累,真的太累。 第142章 五七对峙 风雪飘腊月,茫茫大西北似乎除了白雪皑皑,看不到别的景物,南荣五爷是个爱梅如命的人,要说郑白羽是白兰君子,那么这位南荣五爷,就是大周有名的一枝傲雪寒梅,这几年在西北,可就忙坏了这里的守备将士,一到了这个时节,就要想方设法捂出一片梅林,供南荣五爷欣赏,说不定五爷一高兴,还能赏下来几个。 又远远的看到一片梅林,一个身穿紫金斗篷的身影矗立在山顶岩石上,西风大动,吹动他的斗篷猎猎作响,雪粒子刮在斗篷的金线上也是迟迟不肯挪动,良久,就会沿着一条条金线依次排开,看上去倒像是在斗篷上缝了一圈圈白绒。 身后传来吱嘎吱嘎的脚步声,身影的目光一直望着那一片梅林,波澜不惊,身后的人站定,拱手道。 “主子,大军已经部署完毕,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为何如此放心的收下了高丽军队,高丽国一直以来居心叵测。” 说到这,此人不敢再说下去,他心里明白,有些事情他研究起来也只是班门弄斧。 只见前方的身影负手而立,迎面吹来的寒风像是带着丝丝梅花香,那个女人身上很少有梅花香,多的是淡淡的幽香,但那个性子,却与傲梅并无两样。 他眯起眼睛,淡然道:“郑白羽虽然将他的身份瞒严实,但一个人的性子,却无法很好的隐瞒。” 身后的人听后也只能点点头,主子的意思就是说郑白羽身份高丽王子,必然会言出必行,如果他想玩阴的,主子也不会察觉不到,只是主子已经知晓了那些军队前来的原因,这次大军千里迢迢赶来西北大营,凭七爷的性子,就算是揭了整个西北大营,也要讲少夫人带走。 他正在思考,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寒风带来清冷的声音。 “阿满,让大军按兵不动,你随我进城。” 阿满浑身一紧,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南荣锋,忙不迭的道。 “七爷,此时进城?” 不由他多说,南荣锋已经展开斗篷,向山下跃去,在明亮的月亮中间,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几个起落,已然落在了山脚。 他的这个决定很突然,可是忙坏了阿满,阿满赶紧下令大军按兵不动,又快速调遣一支精锐小分队,跟随南荣锋一路纵马出了鹰隼关,前方就是西北大营,鹰隼关的护卫队也只能护送到营门外,现在正值夜半三更,西北大营的守卫早早就听到了大部队踏雪而来的杂乱声音,远远的就传出号角声,整个西北大营轰的一声亮起了火把,将雪地照的如火场一般惨艳。 一个侍卫急速奔上台阶,拱手,恭敬的朝里面大声道:“禀告将军!营外有人来袭!” 屋里久久也没有声音,可是急坏了上报的侍卫,正值他搓手之际,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口气却是极其不在意。 “让他们放轻松,你们七爷来了而已。” 而营外住马而立的南荣锋,迎着火光目视前方,表情却是平静的很,阿满看了他一眼,低声笑道。 “将军,您何时与五爷这般客气了?” 南荣锋拉住缰绳,马儿晃了晃,他也跟着前后挪动一番,瞅了阿满一眼失笑道。 “爷为何要自己进去?既然他盛情邀请,总要出门迎接才行。” 阿满知道七爷心里不顺,想着法儿折腾南荣五爷,他也只能跟着主子胡闹一场,但是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他着实没有把握。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你今天不明白的事太多了。” “这个……” “说吧。” 得到许可,阿满狐疑的看了眼西北大营,低声问道。 “将军,您当初为何能轻易的从西北大营走出来?看五爷这个架势,您现在进去,恐怕想出来就难了。” 南荣锋目光淡然的看着西北大营里的一片忙乱,眉峰一紧一蹙,只是瞬间,便已然松开,冷淡的道。 “没有我,他制衡不了三爷,他等着爷去收拾了三爷呢。” 阿满有些呆愣,坐在马上直直的看着南荣锋,又想到现在好端端活在南荣府里的三爷,才明白南荣锋为何轻易放过三爷,现在南荣府三位少爷处于制衡状态,一旦打破这个局面,结局就会快很多,只不过现在七爷还没有那个收拾残局的把握。 “七爷,请!” 阿满还在怔忪,猛然听到很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接应他们二人的侍卫只是蹲守在营门口,不敢驱马过来,南荣锋瞅了一眼迎接之人身后的阵仗,扯了扯嘴角,轻踢马腹,晃晃荡荡走上前去。 城墙楼上一抹淡茉莉色的身影飘然掀开斗篷,抖落身上的积雪,邪魅的勾了勾嘴角,准备回身跃下城楼,身后的谋士双手抄着小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灼灼的道。 “五爷可要主持大局了?” 南荣钦拈起额前落下的一绺发丝,轻轻皱了皱眉头,轻轻吹掉沾在上面的雪花,面色不善起来,像是受了气,不悦的道。 “爷的头发,比大局重要。” 说完,抖开斗篷一纵身跃下城墙,身后的谋士眼瞅着他落下去,忽然失笑一声,五爷可会是那种因小失大的人?说不定这次又要借什么题发挥了。 南荣锋和阿满两个人晃晃悠悠的下了马,有晃晃悠悠的跟着侍卫走到南荣钦待客的客厅,侍卫掀开厚重的门帘,两人脱下狐裘打算进去,却被侍卫拦住,南荣锋斜眼看过去,侍卫顿时冒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敢违抗上头的命令,硬着头皮道。 “请七爷解刀。” 阿满立马竖起眉毛,刚要发作,只见南荣锋很潇洒的解下佩剑扔在侍卫的手里,然后走了进去,阿满也只能解下武器,但是气却很不顺。 两人进了无,里面的暖气很足,南荣锋失笑一声,绕着屋里的摆设看了一圈,闲闲的道。 “都说南荣府里的爷都会享受,却无人知晓,五爷才是翘楚。” 屋里的摆设隐豪奢与无形,舒服的不是一点两点,南荣锋一屁股坐在金线缝制的椅垫上,摇了摇手里的马鞭。 这时,门一声响,走进来一位端着茶盘的小厮。 “七爷真是夸赞我们爷了,这是您的参茶,车马劳顿,先补补身子,我们爷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待处理完毕马上过来。” 南荣锋端起参茶在鼻端晃了晃,似漫不经心的问:“五爷倒是勤快。” 小厮不得不苦着脸道:“谁叫丫头不懂事,将五爷的头发梳的松了,被风雪吹下来一缕,五爷已经命人杖毙了。” “五爷好手段。” 南荣锋似诚心诚意夸赞了一句,然后便不再理会小厮,小厮拿起托盘,躬身又退了回去,屋里就只有南荣锋和阿满,阿满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的地毯,像是西域的某一种花纹,南荣锋也只是淡然的抖了抖衣服上的褶皱,但是屋里的气氛却有些凝重,特别是阿满,拳头已经情不自禁攥了起来。 就因为梳头没有梳好,便杖毙了一条人命,还偏偏赶在七爷来了西北大营,五爷这是打的什么算盘?路人皆知!他一股怒气没收住,朝向南荣锋。 “将军!” “好了,他想玩,咱们就陪他玩。” 阿满气结,也只能握紧拳头,闷头说了一声是。 又等了一小会儿,门又被人打开,门外款款走进来一位白衣公子,一身的俊冷气质,让人看了不免怀疑他是男是女。 阿满首先行礼:“五爷。” 南荣锋倒是坐的稳当,目视着一身白袍的南荣钦,笑道。 “五哥的脾气还是一如当年。” 南荣钦瞅了他一眼,如清风般笑了一声,走上座位上坐下,白色袍子却从未接地,身边的小厮赶紧从地面托起这一身贵重的白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南荣钦冷哼一声,像是刚才的气还没有消,挑挑眉阴笑道。 “七弟可真是看错你五哥了,脾气不是一如当年,而是比当年更甚。” “哦?” 南荣锋低眉端起参茶喝了一小口,便听到南荣钦阴阴的声音道。 “那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不配伺候在爷身边,与她住在一同的婢女,全部收到了刑罚。” 南荣锋的眉头稍微皱了皱,手里的茶杯却已经不偏不倚的放在了杯垫上,转身对阿满道。 “你去把给五爷带来的家乡吃食送过来。” 阿满看了眼南荣锋的眼神,会意的点点头,给南荣钦行一礼便走了出去,出了门,就纵身一跃,在众人的眼中消失了。 南荣锋微微一笑,转身淡然道:“五爷的脾气果然是不同往日了,就连小弟我进这西北大营,五爷也要派个人密切跟着。” 说着,南荣锋特意端起那碗参茶,像是品出了什么跟正常参茶不一样的味道一般,南荣钦便已知那派去跟踪的小厮已经被发现,他无奈的一笑,展现出放松的姿态,栽歪在贵妃椅上,懒散的道。 “七弟好眼力,五哥就没有那么锐利的眼睛,连你钉在我这里两年的桩子都没发现。” 南荣锋心中暗流涌动,难道今日他想与自己算总账?看来,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第143章 婵儿崛起 他瞅了南荣钦一眼,捏着那杯茶,饶有兴趣的道。 “小弟可没五哥想的那般聪慧,只不过小弟在厅子里念叨了一句话,您的小厮竟然在几十米以外便听的清清楚楚,这种小错误很容易被人揪出来,所以五哥以后要多多调教手下的人才行。” 南荣钦磨了磨牙,似笑非笑的瞅了南荣锋一眼,不再说话,像是等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南荣锋总觉得心里慌,从走进这间屋子,他就没有踏实过,因为什么?因为太安静了!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掩饰的成分却太浓,沈婵儿呢?如果有沈婵儿,不会直到现在都这般安静,南荣钦到底做了什么? 他虽然心中翻滚,但面上仍是稳当的很,他知道,若是他乱了阵脚,那么南荣钦就很容易抓住他的软肋,而那根软肋,天下皆知是谁。 又过了不一会儿,屋里的气氛一直很安静,阿满走进门来,打破了屋里诡异的气氛,他焦急的走到南荣锋身边,俯身跟他耳语一阵,南荣锋的眼神顿时阴狠无比,手指捏住茶杯,越来越紧,竟然看到了青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整杯参茶都碎在了桌子上,下面顿时有人不声不响的冲上来给他收拾,整个过程都安静的如一出默剧。 南荣锋的脸色难看的如锅底,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瞅了眼自己造成的碎杯,失笑一声道。 “常年练功,手上没个准头,竟然捏碎了五哥的茶杯。” 南荣钦吹了吹手指甲,满不在乎的道:“无妨,赶明儿让他们从京都再运过来一个便可,但是有个人,你不见见就可惜了。” 南荣锋的心头不住的跳,出口的话却十分的平静:“哦?何人?” 南荣钦像是等着看南荣锋精彩表情的眼神,瞟了南荣锋一眼,带着笑意拍了拍手,低沉的念了一句。 “来啊。” 门外传来一声应,然后久久没有声音,但是屋里的几人都是内力极深的人,远远便能听到有轻微铁链的声音,南荣锋的心在不断下沉,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不禁抬头扫了一眼南荣钦,只见南荣钦闲闲的端起一杯茗茶,浅浅的呷了一口,倒是阿满沉不住气,两步走到窗口朝外面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再也把持不住怒气,猛一转身看向南荣锋,见南荣锋并没有给他什么指示,这就是默许了,他二话不说猛然推开门,跑向风雪中。 门被阿满推开之后,门外强劲的风雪瞬间刮进屋里来,厚重的门帘被侍卫挂了起来,等着门外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女人缓缓走上来。 南荣锋从屋里看过去,那就像一朵凋败的忍冬花,身上的衣服脏破不堪,却整理的很是整齐,风雪吹打在她身上,如同一片冬日枯叶,眼看就要随风飘散,堪堪向前一步,便已是一眼万年。 阿满两三步跑到台阶下面,双手扶住沈婵儿,一眼看到她手上脚上的铁链,顿时怒气冲天,转身朝沈婵儿身后的士兵大喝起来。 “你们可知道她是谁!给我解开!” 阿满的火刚发出来,便听到沈婵儿一声清淡的声音:“不必。” 阿满紧紧皱起眉头,咬着一口钢牙,扶着沈婵儿慢慢走上台阶,立在台阶上的强风中,沈婵儿一眼便看到屋里朝她看过来的南荣锋,他眉头紧皱,双眼迸发出惊人的定力和怒火,不知是对她,还是对别人,她也不想思考那么多,提起裙角,施施然前行一步,迈进门槛,正对南荣钦,也不行礼,直接走到南荣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句话不说。 南荣钦瞟了眼沈婵儿,心里只能冷笑一声,冒出一句话:性子好硬的女子! 紧接着他看向南荣锋,只见后者只是淡然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表情无奈又冷漠,像是在乎沈婵儿的遭遇,又像是不太像管她的现状,这一时间还真让南荣钦摸不准脉,只能支起身子,看向沈婵儿笑道。 “弟妹可好?这副手铐脚镣小说也有二十斤,弟妹的细皮嫩肉可受得住?” 沈婵儿眼光流转,端起面前的那杯茶,稳稳的喝了下去,竟然没有丝毫抖动,阿满抿了抿嘴,朝南荣锋看过去,凭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南荣锋看到这一幕,应该会更沉稳一些了,夫人这样做一是在告诉七将军莫要自乱阵脚,二是在告诉南荣钦,只要他们夫妻同心,便是所向披靡,他这个女主子沈婵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沈婵儿喝完茶,又稳稳的放下茶杯,淡笑一声道:“还好,婵儿自小也吃过不少的苦,这一副手铐脚镣对于婵儿来说,并非苦不堪言。”南荣钦啧啧两声,摇头又叹气道:“也要说七弟妹你命苦,五哥我哪里知道你住在那套院子里,还因为个手脚不利索的丫头连累了弟妹跟着受罚,说来也是五哥照顾不周,今儿七弟在此,五哥先行向你陪个不是。” 沈婵儿并没有起身,坐着就承接了南荣钦的赔礼道歉,嘴上也只是淡然说道。 “五哥说的哪里话,五哥治下严谨,婵儿在这里数日也是跟着学到不少呢。” 南荣锋坐在一边仔细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其对话内容真真让他险些气炸了肺子,难道说南荣钦这段日子一直让沈婵儿跟下人一起住在大通铺上?还说因为个手脚不利索的丫头连累了沈婵儿,这明显就是冲着她去的!因为什么? 想到这他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或许只是因为他进门之时那嚣张的气焰,南荣府五爷南荣钦什么都好,哪里都备受百姓崇拜,唯独有一个缺点,是世人无法看到的,南荣钦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心胸极其狭隘,别人给他一尺,他定要还人一丈,对于这个特点,他与三爷都甘拜下风。 或许是看南荣锋久久沉思不语,南荣钦终于禁不住转过头来问南荣锋。 “七弟见到七弟妹并无喜色,难道说不愿见到弟妹?” 南荣锋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婵儿,然后才对南荣钦笑道:“五哥说笑了,小别胜新欢,我在这忍着呢。” 他这一句话说的南荣钦哈哈大笑起来,沈婵儿不痛不痒的坐在原地,南荣锋倒是十分的坦然,淡然的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南荣钦笑过之后拍了拍掌,大笑道:“既然这么开心,五哥我送七弟一个宝物。” 南荣锋稳稳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眉峰一挑:“哦?那小弟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南荣钦瞟了他一眼:“绝对大开眼界。” 这时,里屋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人都朝那边看过去,很快,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一见之下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精彩的很,南荣钦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一欣赏之后,开口笑道。 “许副官,这两位你可还认识?” 这位许副官正是沈婵儿刚来这里之时与她接头的那个男子,是南荣锋钉在南荣钦身边的暗桩,没想到竟被他挖了出来,但是依照南荣钦的性子,如果他确定了这件事,许副官就留不到现在,如今看来,南荣钦并不能确定许副官就是南荣锋钉进来的暗桩,毕竟南荣锋安排他进来已经有两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一定有他的能力在,叫南荣钦察觉不出来,那么如今被挖出来,可能也只是南荣钦的试探。<cmreadtype='page-split'num='5'/> 在场三个人,只有南荣锋与许副官了解南荣钦这个性子,暂且还不知沈婵儿是否了解,如果今日之事被南荣钦察觉出来,可能问题就要出在沈婵儿身上,南荣钦一定会现在沈婵儿身上开刀。 南荣锋这样想着,却也只是端起茶杯,优雅的掀开杯盖,眼瞅着茶杯水面上的浮叶,表情不动的道。 “五哥这可使不得,许副官可是你身边的心腹,如果把他送给我,小弟可收受不起。” 南荣钦眉眼一动,稍稍勾起嘴角,瞅着许副官,那眼神中满满都是探究,却在许副官抬头之际,掩饰的无影无踪,笑眯眯的道。 “许副官,这几日七少夫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有你在打点,如今你可好向七少爷交待?七少夫人日渐消瘦,你该当何罪!” 许副官听闻咣当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属下有罪,对七少夫人照顾不周,请两位爷处置。” 南荣钦笑了笑,道:“处置你可就便宜了,你怠慢的是七少夫人,这个罪要治也是七少夫人治罪,你问她吧。” 南荣钦微笑着将问题扔给了沈婵儿,许副官说着话就转向沈婵儿面前,低着眉眼,请罪道:“请七少夫人治罪。” 只是这一时刻,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就连阿满也攥起了拳头,南荣钦这明显就是在将军!把七少爷与七少夫人将的死死的!若是七少夫人没有看透这中间的戏码,很可能就上了南荣钦的当!阿满担忧的瞅了一眼南荣锋,只见他仍是云淡风轻的瞅着许副官的背影,就像眼前这个人与他根本毫无关系,而南荣钦的一双眼睛一直在南荣锋与沈婵儿的脸上周旋,成与败,只在一瞬间了! 正当阿满想东想西之时,只见沈婵儿猛然站起身,耳边传来哗啦一声,铁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巨响,沈婵儿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许副官的脸上,就连许副官都被打的蒙了头,从始到终,没人见过沈婵儿打人,如今来这么一下,就连南荣锋都不禁眯起了眼睛,掩藏住眼睛里的震惊。 许副官很快就恢复了清明,赶紧从地上跪直了上身,连声请罪道。 “请七少夫人责罚!请七少夫人息怒,是属下无能!” 沈婵儿此刻却收回了脸上的表情,这又揪起了南荣锋与阿满刚刚放下的心,原本以为她看透了今日的戏码,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难道代表她要说出原谅许副官的话来?那么就真的上了南荣钦的当! 只听沈婵儿清清冷冷的道:“这几日你让我受尽了苦,如今终于老天有眼,五哥将你交给了我,是生是死,都是你种下的因,你理应品尝那个果!” 说罢,沈婵儿提起气,冲着门外道:“拖出去,杖毙。” 这一个词冒出来,着实让在场的所有男人脊背一凉,凉的不是杖毙一个人,而是沈婵儿脸上的表情,柔柔弱弱的女人,在处死一个人活人之时,竟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南荣锋轻轻皱起了眉头,眼神里的光深的不见底,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想法,阿满只会张大嘴巴看着沈婵儿,这还是他的女主人吗?而此刻的南荣钦则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收敛起眼睑,但嘴角仍是挂着微笑,看着大呼饶命的许副官。 “饶命啊七少夫人!救命啊五爷!五爷您救我啊,我可是您的副官啊……” 不管许副官如何求饶,沈婵儿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淡淡的坐在椅子上,低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再抬起头来端起茶杯,一系列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平静。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架起许副官就走,许副官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房间里,直到最后一刻,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一下,包括沈婵儿。 就在最后时刻,南荣钦忽然笑着叫了一声:“慢。” 沈婵儿缓缓抬起眼睛来,眼神中的意思满是等着南荣钦想要说什么,就像是今日不管南荣钦说什么,她都要势必杀了许副官,就是这个表情,更让南荣钦确定了许副官的清白。 南荣钦大笑一声道:“看这件事闹的,我哪里晓得七弟妹你脾气这般大,今儿就算是七弟妹给五哥一个面子,许副官跟在五哥身边少说也有两年,立下汗马功劳,七弟妹看……” 说到这南荣钦就不再说话,等着沈婵儿的态度,沈婵儿咬着牙,在椅子上坐稳,抬起头看了南荣锋一眼,然后转回身瞅着南荣钦,脸上尽是不满意的堆笑,谁都看得出来。 她道:“许副官本就是五哥的人,但是五哥今儿偏偏让这个人来试探七少爷与我,如果我不拿出些魄力来,岂不是被五哥利用了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婵儿说出这一番话来,南荣钦更是没想到,他失笑一声,哭笑不得的瞅着南荣锋,点着他道。 “我说七弟啊,你这是娶了个多么厉害的娇妻?” 南荣锋也是无奈的摇头叹气,像是管制不了沈婵儿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两个男人都没有阻止沈婵儿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沈婵儿眸光流转,缓缓站起身,就像身上的手铐脚镣根本不存在,她也没在乎。 她站起身面朝南荣钦,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 “五哥这样不信任我们夫妻,何谈合作?如果撕破脸去,我想五哥也不愿看到两败俱伤的后果。” 沈婵儿今儿是彻底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她的话逼的南荣钦一寸寸失守阵地,逼退回了最初的原点。沈婵儿先是将南荣钦试探的事情摆在了桌面上来说,那就反将南荣钦一军,这样一来,就算是南荣钦想试探,都不可能再拿出什么手段,被人揭穿的滋味可不好受,上不去,下不来。后又用合作的事情做要挟,让南荣钦真是寸步难行,尴尬之极。 正当南荣钦处于尴尬之地,眼睛渐渐笑成了一条缝儿,南荣锋知道南荣钦一旦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他盯上了一个猎物,不弄死誓不罢手,他放下茶杯,清风般笑了笑,开口道。 “婵儿,不要跟五哥闹,你可知道五哥的厉害?五哥若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间,你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南荣钦眉眼一动,忽然失笑出来,笑声越来越大,虽然他退步,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很,这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软一硬将他逼的死死的,南荣锋说出这句话,就是在警告他,莫要对沈婵儿动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原本三分天下的南荣氏三兄弟,现在有能力的也就只有五爷与七爷,三分天下的平衡一旦打破,就到了撕破脸的时候,就看谁熬得住! 这么想着,南荣钦收起脸上的表情,摆摆手说笑道。 “七弟说的哪里话,莫要用这些话吓坏了女人家,既然七弟与七弟妹如今都在我西北大营,那么五哥就会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有五哥保护,你们还不放心吗?” 南荣锋站起身,拱手行礼道:“那是再放心不过了,今儿小弟我累坏了,可有何处供小弟休息?” 南荣钦咬紧牙,但还是要带着笑意,抬手示意小厮带着南荣锋下去,笑了笑,道。 “你们小夫妻就好好温存一会儿,少许片刻我派人去请你们过来用宴。” “你的地盘,你说的算吧。” 南荣锋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走出了门,阿满扶着沈婵儿,随后也出了门,厚重的门帘放下之后,南荣钦脸上的表情如暴风骤雨一般,黑的吓煞旁人。 只听“嗙”的一声巨响,南荣钦一掌拍碎了身边的雕花木矮几,碎片迸溅的哪里都是,如一条条美丽的弧线,飞散出去。只听他咬牙切齿,用尽力气的恨道。 “南荣锋!沈婵儿!我定要你们吐出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将你们碎尸万段——” 第144章 夫妻同心 南荣锋走在前面,大雪落在他身上,飘飘洒洒间,显露出他刀削似的斗篷双肩,风雪吹过,一阵阵鼓起紫金斗篷,吹起,落下,吹起,又落下,沈婵儿只是盯着那双厚底镶边马靴,渐渐的,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回环往复,阿满扶着她,慢慢走在大雪里,铁索的声音哗啦啦慢悠悠拖拽着响,南荣锋的脚步不禁放慢下来,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阿满。” 忽然听到南荣锋叫,阿满赶紧走到他面前,踢脚挺立。沈婵儿就站在他们两人后面,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南荣锋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低沉的道:“你没有能力打碎那些东西吗?” 阿满一听这个,立马警醒过来,赶紧一挺身,脆声道:“属下该死!” 然后走到沈婵儿身边,抬起她的双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可能会有点疼,请少夫人忍着些。” 沈婵儿咬紧下唇,无声的点点头,只见阿满猛然抬手,她心里咯噔一下缩紧,情不自禁紧紧闭起眼睛,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手腕上猛然松了很多,就好像曾经拖拽的绳子猛然绷断一般,她的手腕情不自禁向上抬了抬。 “好了。” 阿满连续打碎了手铐脚镣,站起身笑呵呵的看着沈婵儿,看到她紧紧闭着眼睛,不禁忍住失笑,说了一句。 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手腕,手腕上还留着淤青的印子,正在这时便听到南荣锋清清淡淡的声音。 “走吧。” 又是一阵风雪飘过,沈婵儿目光幽幽的看着南荣锋的背影,就这样一直看着,真的想这一条路一直没有尽头,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不求长相厮守,只愿此刻拥有。 但,路还是有尽头,故事还是要有结局。 “少夫人当心。” 阿满的一声提醒惊回了沈婵儿的神思,她堪堪迈上台阶,跟着南荣锋走进西北大营西北角的营房里,整个西北大营已经被南荣钦改造的差不多,与京城的府邸并没有多少差距,这雕梁画栋,台阶扶手,一应俱全。 来不及多看,沈婵儿已经被扶进了屋里,南荣锋一直没有转回身,阿满看了看两人,很识趣地躬身行礼,然后走出门去,关上门,闪身跃上房顶,俯瞰整个营房,严防有人监视。 屋里的气氛十分凝重,沈婵儿曾经想过很多见到南荣锋的场景,或许他会大怒,或许他会心疼,或许他会冷淡相对,但是此时此刻仍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很凝重,看不出心绪。 “谁让你来的?” 南荣锋忽然打破宁静,沈婵儿心中一紧,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这一声听起来竟然也有些陌生? 久久没有听到她的回音,南荣锋突然转回身上前两步,紧紧抓起沈婵儿的手,吓的她全身紧缩,被迫盯紧眼前的男子,连呼吸都一声紧似一声。 “我在问你,谁让你来的!”<cmreadtype='page-split'num='2'/> 他忽然发怒起来,让她心中更是凄苦,再不能忍让,当即瞪着南荣锋咬牙道。 “来不来是我自由。” 南荣锋咬紧了牙,像是想一口吃掉沈婵儿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因为怒气加大了力度,只见沈婵儿眉心猛然一皱,他慌忙松开手,心里那一瞬间的惊痛,如蝎子蛰了心。 沈婵儿收回被他捏痛的手腕,眼里的泪水顿时翻滚起来,她为了他受尽苦楚,用自己去换兵马助他一臂之力,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跟着郑白羽远走高丽国也算是一种结局,却惟独没想到自己的感受,忽略了自己的心,当知道黑衣人前来寻她之时,她心中很乱,这是唯一留在大周的机会,不管是谁要抓她,都会给她留一条命,那么,她就有机会再见到南荣锋,可是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换不来他一句温柔的问候,一句心疼的呵护。 她落下眼泪来,握住手腕,全身险些缩成一团,缓缓抬起眼睛来,双眼的泪水就如两孔泉眼,流下涓涓细流,南荣锋皱紧了眉峰,紧紧的盯着这一双眼睛,双拳情不自禁攥的死紧。 沈婵儿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既然如此,还有何话可说?” 说完,她拖着有千斤重的身子,一步一挪的朝门口走去,就算是她做的这些都是徒劳无功,那么也是她的选择,她不会后悔。 “你站住。” 她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传来南荣锋的声音,而她却已经没心情去在意,没心情去听,仍是一步一挪的朝门口走。 “你站住!” 南荣锋猛然转身,看着沈婵儿的背影,见她还是执意要出去,心中的那种痛几近令他崩溃,还有什么矜持,还有什么脾气?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晃,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那颗强有力的心脏,每一下都跳动的那么有力,让她有慢慢的安全感,就像可以带动她的心跳,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她一动都不动的站着,眼泪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倾泻而下,一颗,又一颗,全都砸在南荣锋抱在她身前的手背上,滚烫,温热。 “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沈婵儿知道,他还在怨她,怨她什么事情都不跟他说,怨她没有把她要去换兵马的意图告诉他,怨她自作主张的替他拿了主意,但是她还有何选择? 这两人就如两尊雕像,一直这么站着,她还在哭,他还在皱眉,怀抱还在收紧,像是能将她融进他的身体里,这辈子都不再分开。 翌日一早,大雪初霁,窗外不断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哗啦,哗啦,沈婵儿慢慢睁开眼睛,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南荣锋宁静的睡颜,很安详,就像不谙世事的婴儿一般,不管他白日里多么叱咤风云,此刻的南荣锋,卸下了所有的面具,竟然有些天然呆的气质。 沈婵儿悄悄走下床,蹑手蹑脚的梳洗起来,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阿满的声音。 “七爷,七少夫人,起了吗?五爷有请。” 沈婵儿低声叫了一声:“进来吧。” 阿满低垂着头,推开门,担心冷风灌进来,进门赶紧钻进来有关上门,关严厚重的棉布门帘,里面扑面一股温热又馨香的暖气,吹的他浑身舒服,舒筋活络。 “五爷今儿打什么主意?” 听到沈婵儿的问话,阿满只瞥见一角白色裤脚从眼前的纱曼里扫过,一只锦缎小鞋露在裤脚外面,七少夫人正坐在圆墩上梳妆。 阿满不敢多看,躬身道:“估计是宴请,但是这宴是好是坏,属下也只是担心。” 沈婵儿失笑一声,道:“你倒是学会耍嘴了,什么叫担心是好是坏,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还需要瞒着七爷与我?” 阿满正在发窘,便听到床幔里南荣锋起床的声音,他穿着宽松的睡袍,走下床来,看到门口站着阿满,挑了挑眉峰道。 “你去打点吧,估计那两位今儿也快到了,一定要先五爷的人马接到她们,否则你知道后果。” 阿满脸色严肃起来,低头应了声是,便转头推门出去了。 沈婵儿将头发盘起来,忽然看到手腕上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南荣锋俯下身来,接住她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啧啧两声道。 “什么叫白玉染了杂质?估计跟这个也差不多了。” 沈婵儿知道他说笑,嗔了他一眼,收回手腕,嘟囔道:“没个正经。” 南荣锋也不反驳,转身自己穿上了衣服,他们来西北大营可不是来享受的,身边的人越少越好,轻装上阵,总比拖拖拉拉快许多,见他穿衣,沈婵儿看着镜子中的他,似不经意的问。 “今儿谁要来?看你们紧张的那个样子。” 南荣锋并没有转身,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你见到便知道了。” 待两人都穿戴好,门外正好来了人请,是南荣钦身边的侍卫,见到这两人仍能保持恭恭敬敬,南荣锋也从来不以为杵,他的几万大军就守在城外,南荣钦不是不知道,只消他动那么一动,这一切恐怕都要让他后悔莫及,基于此,南荣锋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反倒是南荣钦,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两人来到南荣钦的大厅之前,主动伸开双臂让两边的侍卫检查,脸上尽是嘲弄的笑意,南荣钦坐在大厅的桌子边,看着两人闲云野鹤一般自然的姿态,再想到自己提防旁人部下的那些天罗地网,总觉得像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跳梁小丑闹剧,有了这种想法,再看雪地里阳光下七少爷夫妇那一身的大气,总觉得很是刺眼。 南荣锋走进门来,当先坐了下来,沈婵儿自然而然坐在了他身边,两人看向南荣钦,都带着笑容。 南荣锋又是一副慵懒的样子,眯着眼睛瞅着南荣钦,单手敲击着桌面,痞里痞气的问道。 “有什么事情,今儿就一并说了吧,免得折腾来折腾去,这也不是五哥的风格。” 第145章 谈判对峙 今儿,从南荣锋夫妇进门那一瞬间起南荣钦的气儿就不顺,再看到他一副痞子的模样,更是颇为添堵,独自端起一杯酒,小喝了一口,才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两人,傲然的道。 “七弟还真是为五哥着想,既然七弟这般聪明,怎会不知五哥要什么?如今南荣府只剩你我二人争权夺势,可谓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这么闹下去总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南荣府着想,我为长,七弟不觉得也应该做出一些让步吗?” 南荣锋只是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等他说完了,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却包含了浓重的嘲讽之意,听的南荣钦一阵阵皱眉。 待他笑完,南荣钦忍不住放下声线,沉下脸子:“你笑什么?” 南荣锋直视他的眼睛,勾着嘴角说到:“五哥打的好算盘?如今你我平分秋色?如果小弟我没有沈家军,没有城外那八万大军,恐怕五哥这一句平分秋色还真是合情合理,但是如今,五哥用什么筹码来与我谈这些?” 这句话无疑就是在刺激南荣钦,沈婵儿手心攥的死紧,情不自禁朝南荣钦看过去,只见他渐渐眯起了双眼,这一点倒是与南荣锋颇有些相似,稍有差异之处也有,南荣锋眯起眼睛多数在思考,南荣钦眯起眼睛多数在愤怒。 四周静的出奇,沈婵儿悄无声息的深吸一口气,缓解了心中的压抑,只听南荣钦冷笑一声,看着南荣锋沉声道。<cmreadtype='page-split'num='1'/> “只凭你城外的八万大军,就想着置你的五哥于死地?小七,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如今你已经倾巢而出,南荣府正是后方空虚之时,你此刻何不想想如何自救?”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此刻的任何人的表情都可以出卖其心底的意图,南荣钦此刻的表情如此笃定与自信,不能不信他说的话,忽然感觉手边一动,她稍稍低下眉眼去瞧,正看到桌布被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勒紧,险些拽下一桌子的菜肴,儿那只手正是南荣锋的手掌,此刻已经露出青筋,爆发出怒火。 沈婵儿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南荣锋或许真的是倾巢而出,并没有想到南荣钦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回马枪。 也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南荣锋的手上已经松了劲,清冷的目视南荣钦,勾着嘴角道。 “五哥就这般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沈婵儿不知道南荣锋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只是看着南荣钦,她心中一直秉承着一个想法,南荣府的几位爷都不是善茬,说出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也十分的正常。 只见南荣钦缓缓放下笑容,脸上的表情紧绷起来,瞅着南荣锋,像是能将他活活生吞,又看了一眼沈婵儿,就单单那一眼,沈婵儿就看出了恨意,很深很深的恨意。 南荣钦虽然愤然,却不见激动,这让沈婵儿很是佩服,他低沉的道。 “是我非要置七弟于死地?七弟杀害我第一个孩儿之时,可想过留他一条性命?” 沈婵儿浑身一抖,冷不防的就抽了一口冷气,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她的印象里,南荣锋因为指认四夫人,确实导致了五少夫人腹中的孩子难产而死,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意外,为什么南荣钦会在这个当口拿出来说事? 看到沈婵儿的反应,南荣钦像是颇为善良,好心帮沈婵儿解开谜团一般,瞅着沈婵儿,意犹未尽的道。 “难道七弟妹不知晓这件事?我那七弟如此宠爱你,难道他连这件事都没有对你说过?” 沈婵儿有些激动,这可是杀人偿命的栽赃! 她紧紧握着拳,看着南荣钦道:“那只是意外,五哥何必耿耿于怀?要是算起账来,五少夫人算计七少爷,险些令七爷命丧黄泉,为何不见五爷追究一二?难道说五少夫人腹中的孩儿是五爷的亲人,七少爷就不是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沈婵儿一篇陈词让南荣钦一阵阵眯眼睛,待她说完,他却忽然轻笑一声,瞅着南荣锋,啧啧两声道。 “这样的奇女子竟然被你找到,老天可真是厚待于你。” 南荣锋不置一词,只是看着他,南荣钦似乎也没想要他的回话,紧接着转头就看向沈婵儿,接着道。 “这句话你为何不问问你的七爷?真实情况到底为何,或许只有他知道,如今在我面前,你尽可以问他,如果得到的结果之后你还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那五爷我无话可说。” 沈婵儿心中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她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南荣钦的笃定让她害怕,南荣锋的一言不发更让他害怕,而此刻她能做些什么?是相信南荣锋,还是一探究竟?或许……一切都不该在南荣钦面前发生,那么就只能躲过去。 她这样想着,并没有看向南荣锋,只是面对着南荣钦,一字一顿的道。 “答案到底是什么,我并不想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可以做的,只有面对未来,不管未来是什么,总会过去。” 南荣钦失望的苦笑,摇头不屑的道:“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没有!” 不知为何,沈婵儿竟然没有把持住心里的忐忑,争辩的话脱口而出,仅这一个举动,就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她气愤的咬紧贝齿,心中思绪繁杂,如翻江倒海,根本找不到源头,找不到头绪。 在她喊出那句话之时,南荣锋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着她,眉头稍稍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现在谁都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 “我确实是故意的,是我做的,我没必要不承认。” 南荣锋忽然这样说,让沈婵儿心中一痛,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本来以为只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如流沙消失,却没想到在此刻沉渣泛起,当初只是一个谁都无法预料的意外,事到如今却成了埋藏祸根的种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南荣钦是恨南荣锋的,很显然,他恨他入骨,否则也不会折磨她这么久。 南荣钦忽然笑了出来,抚掌道:“好!最起码你还有我南荣府的勇气,敢于承认自己的过去。” 南荣锋紧接着道:“为何不敢?这难道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沈婵儿猛然看向南荣锋,他怎么能这么说?还没等她多想,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南荣钦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整个桌子哗啦啦直响,一桌子的菜肴颠了又颠,沈婵儿的眼神落在面前的酒杯上,满满一杯酒,已经洒出了半杯。 南荣钦终于怒不可遏,站起身对南荣锋大喝道:“你可还有一丝人性?我那孩儿可曾招惹你了?他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你怎么能这般残忍?” 南荣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种反应,并没有多少表情,缓缓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发怒的南荣钦,慢悠悠的道。 “五少夫人与四夫人密谋用我八弟代替你的孩子过继,进而害死了我母亲,她们竟然还不知道悔改,竟然还想着一并杀了我灭口?这些帐我去找谁算?全世界只有你的孩子无辜,其他人都该死吗?其他人杀人偿命,你的孩子就不是普通人吗?” 南荣锋也是越说越激动,陈年旧事如今再次提起,怎能不叫人伤感?是是非非,你倾我轧,尔虞我诈,南荣府内部从来没有断过这些故事,一环套一环,冤冤相报何时了? 南荣钦似乎也是愣在了原地,或许他对其中的事情并不是知道很多,毕竟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是南荣钦事后曾经调查,只要五少夫人当初将这件事捂的严严实实,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项调查出来什么也是很难。 见他不说话,南荣锋也缓缓站起身,看着南荣钦,字字清晰的道。 “这么多年我处心积虑报仇雪恨,出人头地,你何尝不是?正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在等待时机报仇的同时,你可能也在等待机会找我报仇吧?咱们南荣府从来就是这样的家族,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彻底铲除,五爷,你我都懂,何必揪着这些陈年旧事来要挟对方?你觉得有用吗?” 南荣钦死死的攥着拳头,猛然砸在桌子上,大声道。 “谁说没用?来人!” 一听这个,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就在这时,只觉得手上一紧,南荣锋已经快速抓住她的手,带了起来,两人迅速后退,将她拉到了他的身后,这种速度让沈婵儿有些应接不暇。 就在两人闪开的一瞬间,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哗啦啦铁链的声音震耳欲聋。天旋地转间,又被南荣锋抱住腰转了一圈,待站定之后,她余喘未定,定睛一看,大惊失色,她与南荣锋两人坐过的椅子已经被一张从房顶突然射进来的铁网死死的罩住,正在不断收紧,如果她与南荣锋还坐在那两张椅子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震惊的看着南荣钦,惊魂未定。 南荣锋此刻出言道:“五哥,你就这么急着撕破脸?撕破脸对你有何好处?” 南荣钦见并没有捉住他们两人,虽然气氛的握紧拳头,但多年的勾心斗角训练了他处事不惊的素质,只见他又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桌子上的酒菜已经被刚才扫进来的的铁网弄的一片狼藉,他很嫌弃的坐在椅子上,用内力将椅子向后推了两米远。 南荣钦瞟了南荣锋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我早就料到根本没办法抓住你,却没想到抓不到七弟妹,七弟,你冒着一同被抓住的危险拉着她,可以见得,三哥的做法果真是世间最有效的保命方法,我都有想法想要试一试了。” “什么保命方法?” 沈婵儿本能的问了一句,就算是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听得出来,这肯定与她有关系,她看了看南荣钦,又看了看南荣锋,最后的目光落在南荣锋的侧脸上,等着他的答案。 南荣锋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眼神,目视着南荣钦,眼神渐渐犀利起来,沈婵儿还很少看到他这般不冷静的表情。 南荣锋此刻确实怒急,他明知道南荣钦此举意在试探他对沈婵儿的心思,而他却不得不再放任沈婵儿受苦,这次到西北大营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大地大,不管把沈婵儿放在哪里,交给谁,都没有呆在他身边安全,将这个女人交给别人照顾,他不放心。 所以,他宁愿让南荣钦看出他对沈婵儿极是紧张,他知道,三爷与五爷对沈婵儿紧追不放,都是看透了他对沈婵儿的紧张程度,谁都明白,只要抓住沈婵儿,就能牵制他,就算是这样,他现在也不能再拿沈婵儿去赌。 这一瞬间他想的很多,待南荣钦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紧紧咬住牙,此刻他对南荣钦的感觉已经不再是不屑,而是带上了恨,他忽然冷笑一声,能让他恨起来的人并不多,其余不相干的人,都没办法惊动他的情绪,而今天南荣钦终于做到了。 感觉到沈婵儿的手在他的手里慢慢变凉,他知道,凭沈婵儿的聪明,猜出她体内中毒的事情并不难。 他只能开口对南荣钦道:“你要捉住她的意图只是想留住我,我留下来便是,但是我们夫妻很娇贵的很,此处破败不堪,伺候不周,让小弟如何留的舒服?” 南荣钦眯了眯眼睛,抚掌笑道:“换房间便是了,来啊。” 南荣钦一声吩咐,自然有人去准备,南荣锋似乎很满意他的热情,随手拽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又轻手一带,将沈婵儿拉到他的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沈婵儿毫无防备就被他拽了过去,心中大囧,再看南荣钦坐在另一边,更是脸红心热,稍微动了动,却感觉到南荣锋的手掌瞬间挪到了她的后腰上,一阵痛楚立马传过来,他在掐她,她咬了咬牙,并没有动。 南荣锋像个纨绔子弟一般搂着沈婵儿大摇大摆的坐在南荣钦面前,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道。 “五哥早这么殷勤,你我兄弟何苦闹的这般不愉快?” 南荣钦恨的牙痒,却也只是斜斜的一卧,就如同南荣锋夫妇刚进门见到他那个样子,慵懒的像只猫儿,竟然比此刻的南荣锋还要悠闲,他吹了吹指甲,翻动手掌检查指甲,似漫不经心的道。 “虽然七弟答应了留下来,不拿出些诚意来,让五哥如何相信?你可要知道,七弟的武艺在咱们南荣府可是拔得头筹。” 沈婵儿浑身一紧,心中敲起鼓来,他要干什么? 她情不自禁看向南荣锋,却见他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并没有发现危险一般,随手在桌子上拎了一串葡萄,边吃边道。 “你想怎样?” 南荣钦用谈论天气的口气道:“封了你的内力。” 南荣锋手上一顿,沈婵儿立马感觉到了不妥,出声道。 “五哥凭你的一句话就想留下七爷?五爷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可不要忘了我沈家八万大军还在城外蓄势待发。” 南荣钦撇了撇嘴,眼皮都没有翻动一下,不屑的道:“是吗?那你问问他,他敢不敢赌上你的性命,用他那八万大军踏平这里?” 沈婵儿沉下声音,肯定的道:“当然敢。” 可是久久都没听到南荣锋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只见他吃葡萄似乎吃的很津津有味,并没有注意她与南荣钦的对话一般。 沈婵儿不禁低声唤他:“锋。” 第146章 受制于人 南荣锋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干脆的吃下最后一颗葡萄,帅气的扔掉剩下的葡萄杆,歪着嘴说道。 “你封,还是我封?” “不!” 沈婵儿情不自禁大声喊出来,南荣钦此刻却大笑起来,三拍其掌,一副吃定南荣锋的样子,而南荣锋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死死的攥住沈婵儿的手,不让她动一下。 南荣锋夫妇从南荣钦的客厅走出去之后,只见南荣钦的表情缓缓放下来,散发出浓重的嘲弄笑意,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门外,他不禁端起桌子上洒剩下的半杯酒呷了一口。 南荣锋想要跟他斗,也要掂量掂量分量,不管过程如何,他今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是他赢! 南荣锋牵着沈婵儿的手,走到南荣钦为他们新换的房间里,他这一路上的表情都是紧绷绷的,沈婵儿只是盯着雪地上的脚印,收敛眼睑,叫人看不清神情,这二人都选择了一句话不说,一直到回到房间。 “怎么回事?” 听到下人关门的声音,沈婵儿坐在卧榻上,看着南荣锋的侧影,等着他的答案。 南荣锋负手而立,南荣钦封了他的内力,如今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如同废人,心中更是窝着一股怒火。 “你中了连心蛊。” 听到这个名字,沈婵儿也是一头雾水,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问道。 “什么意思?” 南荣锋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无所谓的道。 “放心,死不了。” 沈婵儿紧紧的抓住他的眼神,又严肃的问了一遍。 “什么意思?” 南荣锋闲闲坐在卧榻上,栽歪在上面,有很悠闲的道。 “你的命与三爷绑在了一起,他死你便亡,你亡他也活不成。” 沈婵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直愣愣的看着南荣锋良久,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很低弱。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毒药?” “这不是毒药,而是一种蛊,不伤害人的身体,却能达到一些诡异的目的。” 沈婵儿根本没有听见他后面说的是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地毯,而眼神却又像是并不在地毯上,游离在神思之外,很空。 “所以,你并没有杀了三爷?” 沈婵儿的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心里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己把握,活到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别人,她是怎么活的?真的很失败。 南荣锋忽然走下来,很巧的,沈婵儿在这一刻缓缓瘫倒下去,他不紧不慢的将她拦腰搂起来,抱在自己怀里,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沈婵儿方才找到自己的呼吸,狠狠提了一口气,胸口闷的厉害,憋屈的很。 “啊——” 她不禁哭喊出来,就在他怀里,他并没有动,不断的轻轻抚摸她身后的发丝,不断轻轻拍打,让她尽情释放。 时过傍晚,院子里一片静谧,落雪无声,偶尔有几个侍卫从远处经过,隐约传来咯吱咯吱踏雪的声音,更显得四周静的出奇。 忽然听到敲门声,南荣锋睁开眼睛醒过来,向边上瞧了瞧,沈婵儿和衣而眠,睡的还好,他轻轻掀开毯子,走下床来,推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相无奇的侍卫,不远处还站着阿满,阿满是一脸的阴沉。 “何事?” 南荣锋将目光落在侍卫身上,淡淡的问一句。那侍卫拱手行一礼,恭敬的道。 “七爷,五爷请您与七少夫人去用晚膳。” 南荣锋现在内力被封,想要离开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既然南荣钦已经将他们软禁起来,就没必要再走这个形式,他也不想去,便道。 “回去告诉他,爷不饿,把晚膳送到这里来。” 侍卫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话,一动不动的接着道。 “五爷说,有两位女子,您还非见不可。” 南荣锋眉头猛然一皱,再看向阿满,阿满为何一脸的阴沉,他当即明白过来,再将眼神落回到侍卫身上,已经是带着怒火,只听“哐”的一声巨响,侍卫吓了一跳,眼前的门已经被狠狠的摔上。 南荣锋摔了门转回身,正巧看到沈婵儿静坐在床边,看着他。 “是南荣府来了人?” 南荣锋没想到沈婵儿竟然猜到了,只能点点头,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沈婵儿将眼神落在他的拳头上,已经见到了青筋,在想到不久前南荣锋吩咐阿满的事情,便想到他现在该是有很大的怒气。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桌子边,与他对视而坐。 “是谁?” 南荣锋此刻却已经收回了怒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在衣架上拿起沈婵儿的貂裘,披在她身上,然后又开始穿自己的貂裘,一边穿一边道。 “去见了你就知道了。”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南荣钦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跟沈婵儿说。 两人出现在大厅之时,里面已经是灯火通明,沈婵儿向天空看了看,才知道,原来夜幕已经降临了。 她与南荣锋一前一后跨进门槛,着实愣了一愣,南荣锋倒是淡定的很,冷淡的扫视了众人一圈,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够热闹的。” 沈婵儿淡笑一声,躬身行礼道:“四嫂,五嫂。” 其实来的并非只有两位女子,侧面还坐着一位,沈婵儿并不陌生,只是好久不见了而已,她也转身打了个招呼。 “小秋雁,好久不见。” 小秋雁傲然一笑,象征性的点点头,微笑道:“确实好久不见,又在西北大营见面了。” 沈婵儿不欲理会她,笑了笑,转回头随着南荣锋走到另一侧坐在椅子上,南荣锋翘着腿,向阔爷一般浑身晃悠,沈婵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姿态。 正前方,五少夫人坐在南荣钦的右侧,四少夫人坐在五少夫人的右侧,几位夫人也是好久不见对方,沈婵儿明显能看出,这两位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夫人都瘦了一圈,特别是四少夫人,竟然憔悴了很多,但是有些事情她能明白,在这里却不能说。 几个女人打过招呼之后,南荣锋一直不说话,他这个兴趣,其他人都知道这位七爷的脾气,也没人强求,倒是南荣钦先开口道。 “七弟,我先你一步将她们接过来,你不会觉得是五哥抢了你的功劳吧?” 场面上气氛很紧张,一般人都猜不透南荣锋与南荣钦的心思,但是或许沈婵儿能猜透几分,她明白,南荣锋将这两位夫人请来,是想用五少夫人牵制南荣钦,而他为何将四少夫人一同请过来,她暂时还想不明白,至于小秋雁,刚刚阿满已经将整个过程说的明明白白。 南荣锋并没有回答南荣钦的问话,而是将话头指向了小秋雁。只听他带着冰冷的笑意,笑里藏针的道。 “小秋雁,你的野心早晚要了你的命。” 除了那两位夫人之外,在场的其余所有人都明白南荣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满刚才将他去接两位夫人的过程说了一遍,阿满带兵在接到两位夫人的时候才得知小秋雁也跟着来了,在带着三个女人潜行的路上,意外碰到了南荣钦的亲兵,两军交火起来,阿满只能带着一支小分队去引开敌人,却没想到小秋雁在这个时候偷偷将两位夫人骗走,出卖给了南荣钦的人马。 沈婵儿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气愤,而是纳闷,她似乎一直没有看透小秋雁这个人,按理来说,她只是一个小小戏子,命如草芥,却一定要搅合进这官场厮杀中来,并且一直扮演着搅浑水的角色,看不清她的立场,想不通她的目的,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这样做,或许只是想给自己谋得一个地位。 小秋雁听南荣锋直接点她的名字,虽然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但还是灿然一笑,挑挑眉头道。 “我投靠过三爷,也投靠过七爷,但是两位爷可拿我当回事了?如今难得五爷赏识我,不抓住这个机会,是不是太可惜了?如今就算在五爷面前,我也不怕将自己的心思坦白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算我不说,想必两位爷也能想的明白。” 沈婵儿不禁看了小秋雁一眼,她不信,从小秋雁嘴里说出的话,她从来不信,这是一个疯子。她不禁看向南荣锋,只见南荣锋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小秋雁看,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却也能感觉到他现在对小秋雁很不爽。 南荣钦笑了一声打个圆场,笑着道:“秋雁也是为了你我兄弟好,既然咱们兄弟如今有趋势和平相处,为何还要让这件事打破我们的和平呢?太得不偿失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太险了,我的亲兵可是损失五百大员,五哥也不向你讨要了,就当是五哥的错。” 南荣锋冷笑一声:“你今儿找我来,并不止是亲人见个面吧?” 南荣钦不得不承认南荣锋很聪明一般的点点头,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头立马扶起两位夫人,恭敬的道。 “夫人,该休息了。” 两位夫人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纷纷起身,跟着丫头朝门口走去,四少夫人在路过沈婵儿之时,刻意停了停脚步,朝她看了一眼,沈婵儿明显感觉到那眼角瞥过来的目光代表一种含义:她有话对她说。但是现在她不能表现出来,也只是继续端坐。 小秋雁明白此刻她也不便呆在这里,便起身主动告辞,临走时也是瞅了沈婵儿一眼,眼神带着一种轻挑的感觉。 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屋里就只有包括阿满在内的几个贴身侍卫,还有南荣锋南荣钦沈婵儿三人,南荣钦俯下身子,双肘抵在膝盖上,双手随意的握在一起,抬起头瞅着南荣锋,兴致勃勃的道。 “我打听到了三哥的下落,你把他藏的可真好。” 南荣锋的眉头皱了皱,只是瞬间便已经松开,依靠在靠椅上,疲累的道。 “还不够好,否则不会被你找出来。” 南荣钦大笑一声,没有否则,随意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南荣锋道。 “咱们都是亲兄弟,何必闹的这么僵,我倒是有些思念三哥了,既然是你把他送走的,你就去把他再带回来吧。” 沈婵儿冷不防浑身一抖,直勾勾的抬起眼睛瞪着南荣钦。南荣锋倒是没什么表情,随意的反动着自己的衣角,更是随意的口气问。 “给我派多少兵马?” 南荣钦摆摆手,嗔了他一眼,像是看待不懂事的孩子。 “说的什么傻话,去接三哥还带什么兵马,你跟阿满去就行了。” 沈婵儿激动的站起来,咬牙道:“你这是让他去送死?” 南荣钦像是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见到是她的反应,才缓和下表情,笑了一声道。 “什么叫让他去送死?大家都是亲兄弟,谈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还没等沈婵儿继续说,南荣锋已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干脆的道。 “我们今晚就走。” 南荣钦紧接着道:“不急,七弟妹一介女流之辈,身子又是弱的很,就留在这里将养身子吧。” 他这是要留下沈婵儿当人质!否则他用什么去制约南荣锋?如果南荣锋出了城直接联系了城外的兵马,那么他的目的就很难达到了,他这么有把握南荣锋不会出花招,肯定有他的算计。 沈婵儿死死的捏着袖口,看着南荣锋,南荣锋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一抹痛楚一闪而过,紧接着就转过头去,看着南荣钦道那就麻烦五哥了。” 沈婵儿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与南荣锋的相聚,就真的只有这么短短几天?她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翌日一早,南荣锋以为沈婵儿还没有醒,轻身起身,穿戴好衣服,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该是阿满等在门外,他系上貂裘的带子,转头看着床幔里沈婵儿的身影,看了一会儿,便大踏步的朝门口走去,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淡然的落在窗子上,一片又一片黑色的影子在窗外飘飘洒洒,又下雪了,她在想,这个冬天,到底有多久才能熬过去? 不知道何时,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第147章 蹂躏己心 沈婵儿缓缓起身,走下床,木然的走到桌子边,拿起壶,倒了水,送到嘴边,水入口之后猛然传来滚烫的疼痛,她手一抖将杯子扔在地上,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小姐!” 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身影,进门便放下手里的水盆,两步蹿到沈婵儿身边,扶她坐下,然后蹲下身翻动她的裙子,紧张的道。 “小姐!那可是我刚刚烧的热水啊!您看这脚都烫起泡了!快来人啊!” 这时门外正巧走进来一主一仆,为首进门的主子镇定的转身对身后的丫头道。 “快去唤府医来,快去快回。” 然后转回身对幼柳道:“赶快用冰水泡上脚,否则可要疼几日了。” “哦哦!这就去!” 幼柳又一叠声的跑了出去,眨眼间便拎进来一桶冰水,刚巧在井边有这桶备用的水,幼柳将沈婵儿那只烫伤的教放进冰水的那一刻,她的眉头终于动了一动,算是有了些活气。 幼柳吓的不轻,站起身来查看沈婵儿其他地方,好在除了嘴唇有些红肿,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幼柳含着眼泪,抿了抿嘴角,轻声道。 “小姐,您起床下地为何不穿鞋子呢?” 沈婵儿这才低下头,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脚上,为何没穿鞋子?她记得她穿了,难道没穿? 看到她空洞的表情,四少夫人叹了口气,正好这时府医急匆匆跑进来,给沈婵儿上了药膏,包扎好,府医退出去之后,四少夫人对幼柳道。 “你们也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你家夫人说。” 幼柳看了一眼沈婵儿,只能咬了咬嘴唇点点头走了出去,小心的关好门,守在门外。 四少夫人看了沈婵儿良久,然后才慢慢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侧身看着她,道。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就算你装的再平静,再冷淡,你现在受了伤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舍不得他走,为何放他走了?” 听到四少夫人的话,沈婵儿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道。 “四嫂多想了,七爷只是去接三爷过来,谈不上愿与不愿。” 四少夫人失笑一声,也不欲与她多争辩,翻开茶杯,倒了两杯水,慢悠悠的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来这西北大营?” 这正好是沈婵儿这两天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她终于有了些感觉,稍稍转过头看向四少夫人,等着她说答案。 四少夫人端起水杯吹了吹,平静的低声道。 “五爷一直以为我只是陪着五少夫人过来,其实不然,是七爷请我过来,为了你。” 沈婵儿猛然皱起眉头,表现出她在注意听,她也想知道答案,四少夫人接着道。 “七爷应该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可能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而你身边不能没有可以商量的人,所以我就过来了。” 沈婵儿意外的道:“他让你来做什么?” 四少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茶杯里的水,又轻轻吹了吹,沈婵儿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之时,四少夫人忽然道。 “来将你带出去。” 时间过去的很慢,在这漫天飞雪的西北大营里,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动,这个冬天,果然很难熬。 沈婵儿坐在轮椅上,幼柳在后面推着她,两人正慢慢的朝花园走去。 沈婵儿随手折了一株梅花在手上把玩,幼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小姐,府医说您的脚上该是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就可以适当锻炼下来走动走动,否则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沈婵儿看着梅花朵朵,轻轻一笑,淡然道。 “无妨,一只脚而已,别人又看不到。” 幼柳顿时就不干了,声音大了起来,停下轮椅道。 “谁说别人看不到?咱们姑爷就能看到啊!万一让姑爷看到,还不知道要有多心疼呢……” 幼柳从来就是这样有口无心,她说完话,才想到沈婵儿现在该是很想念七爷的,这些话她着实不该说,她顿时捂上嘴,咬了咬嘴唇道。 “小姐,您别担心,姑爷走了没几天,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说着话,幼柳又将轮椅推了起来,慢慢走过去。沈婵儿勾起嘴角,平静的道。 “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 幼柳嘿嘿一笑,道:“嘿嘿,只要小姐不嫌弃幼柳,幼柳就一直这样伺候着小姐,也能给小姐解闷。” 沈婵儿微笑不语,幼柳想了想道:“小姐,计算日子姑爷走了能有四天了,咱们要不要去问问五爷?” 沈婵儿看着手里的梅花,道:“问什么,如果有消息肯定瞒不住的。” 幼柳也只能点点头道:“小姐说的也是,不知道今儿五爷请小姐来这花园干什么,听说五爷找了戏班子,在冰上耍冰嬉呢。” 冰嬉,沈婵儿想了想,来到这里她也见过几次,就是她上辈子的花样滑冰,一群男男女女在冰面上穿着冰刀起舞,听说这种技术在这里可是很少见的。 她提起一口气,平淡的道:“他盛情邀请,就去瞧瞧也无妨。” 两人来到花园的湖面之时,四周已经搭好了棚子,棚子的周围用棉被挡住了湖面上的冷风,主子们安安稳稳的坐在火炉边,现在节目还没有开场,所有人就只是喝喝茶水,吃些蜜饯。 见到她过来,五少夫人热情的招呼。 “七弟妹来的可巧,刚好要开始了。” 沈婵儿点头笑了笑,幼柳将她推了过去,就坐在四少夫人身边,这两人与五少夫人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满是吃食,沈婵儿并没有什么兴趣,也就没有仔细去看桌子上都有些什么。 “听说今儿的主角可是小秋雁呢。” 四少夫人凑过来跟她说道,沈婵儿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去,越过五少夫人,正巧看到南荣钦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两人彼此相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听到场子上响起鼓点声,节目开场了。 这时候的冰嬉并没有沈婵儿上辈子的花样滑冰精彩,毕竟场子上的人都穿的臃肿,就算技术在高超,也看不出个美感,沈婵儿就一直这样静静的坐着,表情淡然。 “弟妹,喝点茶。” 忽然听到四少夫人的声音,沈婵儿回神,转过头看向她,四少夫人含着微笑,手里端着一杯通体红色的茶,沈婵儿看了一眼,眼皮稍微动了动,然后抬起头笑了笑道。 “还麻烦四嫂给我端茶,真是罪该万死了。” 四少夫人将茶递到沈婵儿手里,嗔了她一眼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沈婵儿一口气喝下那碗茶,紧接着便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节目还真是没什么好看。 四少夫人像是坐的久了不太舒服,站起身来对五少夫人道。 “大冷的天儿,可真是受不住,生过孩子的人可不比你们小年轻。” 说着,就转身扶住自己的丫头的手腕,打算退场,南荣钦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四嫂,天气冷的很,莫要乱跑才是。” 四少夫人撇了撇嘴,嗔笑道:“四嫂我还用你来关照?还别说,天气确实冷了些,幼柳,你可要给七弟妹取件貂裘来。” 幼柳应了一声,低着头,跟在四少夫人身后走了出去。沈婵儿亦是看的头疼,单手拄着额头靠在靠椅上,无精打采的看着前面的节目,脑袋里不知道过了些什么画面,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她恍然回过神来。 “七少夫人。” 沈婵儿抬起头,定睛看过去,在繁花似锦的人群中寻找那个声源,忽然见到一个身影十分飘逸的滑了过来,沈婵儿眯了眯眼睛,避开此人身上晃眼的亮片,待看清这人时,她淡淡的开口道。 “有事?” 众人都没想到在节目表演期间,小秋雁会直接找上沈婵儿来,场面上的鼓点停了下来,连伴舞都收回彩绸,立在冰面上,朝这两人看过来。 沈婵儿目视着小秋雁,小秋雁也不以为杵,浓妆艳抹的她微微一笑,甩开彩绸在沈婵儿身前舞动一下,看似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整日坐在轮椅上,身子骨可困乏了?这冰上场子颇大,秋雁推着七少夫人上去溜溜?” 沈婵儿挑挑眉头看着小秋雁,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小秋雁眼睛一转,看向南荣钦,扬起红唇,大声笑道。 “难道五爷不许吗?” 南荣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婵儿,单手拄着下巴转过头来,忽然笑了笑,道。 “你要跟爷玩什么猫腻?” 小秋眉头一挑,灵动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冷笑一声道。 “哎呦,我能跟五爷您玩什么猫腻,这场子上四周都是五爷的精锐,有他们看着,我推着七少夫人能玩出什么猫腻来?只不过今儿表演冰嬉意在给七少夫人解闷,秋雁看七少夫人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这才来主动邀请,竟然遭来五爷您这样怀疑,秋雁一片赤诚就真当是白费了。” 世人皆知小秋雁就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见她似乎真的没什么心思再表演下去,五少夫人开口道。 “爷,也就是推上去溜溜,现在七弟妹的腿脚不利索,还能出什么事情?就让她们去玩玩,免得整日闷闷不乐,只要七弟妹不介意便好。” 五少夫人这也是在给南荣钦找台阶下,既然五少夫人都这样说,南荣钦也没有办法,看向沈婵儿问道。 “你有兴趣?” 沈婵儿看了看冰面,微微一笑道:“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麻烦秋雁姑娘。” 第148章 致命逃亡 小秋雁撇撇嘴,甩了甩手上的绸子,十分不情愿,受了委屈一般。 “可别,五爷那般怀疑,秋雁当真不敢了呢。” 五少夫人跟着笑了笑,南荣钦失笑一声,无可奈何的道。 “你个小蹄子,跟爷较起真来了?胆子可是不小。” 小秋雁忽然笑了起来,赶紧上前滑到沈婵儿的身后,双手扶住轮椅,一边推一边笑道。 “秋雁可不敢,以后还要指望五爷呢。” 沈婵儿感觉到一阵阵凉风吹过脸庞,心中的燥热好了很多,手心的滚烫也有少许停顿,小秋雁将她推到舞队中间,四周的舞者随着音乐又跳起舞来,彩绸晃动间,沈婵儿就定定的坐在冰场中间,像个出于落雪之间的静美仙子。 小秋雁舞动着双手,转过身来又扶住她的轮椅,将她推动起来,慢慢的旋转,将她浑身的滚烫的温度降了下来。 沈婵儿当真难受的紧,不禁问道:“这个药劲儿什么时候能散去?只怕我这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 她说的极轻,小秋雁随着舞步瞬间就将她推向后,背对着前台,亦是极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再忍忍,过会儿就没事了。” 沈婵儿无奈的张开双手,让手心的热气散去,喝下四少夫人递过来的茶之后,她并没有想到那杯茶里的药劲儿有这样足,她现在浑身上下像是着了火,口渴难耐,再这样烧下去她担心自己就要被烧死。 正当她紧紧咬住牙,挣扎着强装淡定之时,只见一群舞者随着音乐,呼啦一声,小碎步一挪,将她围在了中间,彩绸四周飘动,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沈婵儿缓缓闭上了眼睛。 坐在上面的南荣钦仍是拄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冰场之上,脸上的表情并不放松,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他又想不出能发生什么,这一切都看似理所当然,但越是这样,越是有猫腻。 五少夫人亲手倒了一杯茶,双手端到南荣钦面前,温柔的道。 “五爷,喝点热茶吧,起风了。” 南荣钦只是嗯了一声,五少夫人无声的叹口气,瞧着他的侧脸,突然,只见南荣钦脸上的表情瞬间爆发出戾气,腾的一下,怒火万丈。 五少夫人赶紧朝冰面上看过去,只听连续几声咔嚓咔嚓咔嚓,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做鸟兽散,惊叫起来。 “快跑啊!冰裂了!快跑!” “啊——” “五爷快走!” 五少夫人大惊之下赶紧搂住南荣钦的胳膊,惊慌失措的大声尖叫,眼瞅着那一片冰稀里哗啦陷了进去,犹如天塌地陷般轰动,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敲在心上的刺刀,每一声儿都让人头皮发麻,双腿灌铅。 冰场上一大半的舞者都掉进了冰窟窿里,南荣钦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转身将五少夫人扔上了湖岸边,然后一个反冲,提起内力轻身朝冰面跃去。 “五爷!五爷危险——” “夫人!夫人莫去!” 场面上一片混乱,四周的精锐赶紧朝这边奔过来,但是人来的越多,冰面塌陷越快,五少夫人看出眉目,撕声喊道。 “不许前进!谁都不许前进!” 四周的士兵就像是石像一样钉在原地,谁都不敢动,只听整片湖面都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谁都吃不准下一刻就在哪里塌陷下去,现在数九寒冬,若是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救人!救人啊!” 五少夫人眼瞅着南荣钦纵身跃向人群,在一群挣扎的舞者中间一个猛子扎进了冰窟窿里,便再也见不到人,吓的她脸色惨白,尖声哭喊一声,便仰头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救夫人!” 几个丫头赶紧将她扶上岸,动静闹大了,整个西北大营都轰动起来,侍卫像是潮水一般朝湖边涌过来,但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若是下去救人,冰面承受不了太多人的重量,冰面破裂的更快,若是不下去救人,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在冰窟窿里挣扎? 一时间,整个西北大营像是鼎沸之水,乱成一团。 紧急赶过来的府医一根银针扎下去,五少夫人堪堪回过气来,睁开眼睛便虚弱的开口,猛然提起一口气,尽力说道。 “救五爷……不惜一切代价……救五爷……” 丫头们赶紧将五少夫人的命令喊了下去,这下所有侍卫都有了主心骨,不惜一切代价救五爷,一些有内力护体的侍卫几步跑上冰面,噗通噗通掉进了冰窟窿里,蹲在裂冰上不敢动弹的舞者也因为这句话而掉进了水里,场面更加混乱,哭喊尖叫的声音连成一片,冰面上满是扑腾起来的水花,亮晶晶如宝石,却犹如刀光剑影般致命,就像是一片死亡之地,死神的饕餮盛宴。 只听“哗”的一声响,岸边有侍卫惊喜的大喊道。 “五爷!五爷出来了!” 五少夫人赶紧吃力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几个侍卫架着南荣钦,从冰窟窿里蹿了出来,又协力几个起落,将南荣钦带上了岸,岸边的侍卫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棉被和火炉,为南荣钦驱寒。 南荣钦上岸后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样,只听他咬牙切齿的道。 “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 “是。” 有内力的侍卫又一次噗通噗通跳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四周的哭喊声渐渐消失了,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死一般的宁静,看着冰面上漂浮着那么多被冻死的尸体,五少夫人紧紧的闭起眼睛,吓的不轻,南荣钦的脸色就如暗夜苍穹一般,暗沉的吓人。 因为这里面并没有见到沈婵儿与小秋雁的身影! 突然猛一个力道将她托了起来,沈婵儿破水而出,终于得到新鲜空气,她贪婪的大口呼吸,感觉胸腔内的窒息瞬间消失,整个人都活了,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身边又一个人冒了出来,也是一样的状态,紧接着,另一个人影蹿了出来,喘着气低声告诉她和小秋雁道。 “此刻万万不要强烈呼吸,伤肺。” 他刚说完沈婵儿就忍不住胸腔动荡的气流,欲咳嗽出声,男子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皱眉摇头,沈婵儿咽了咽口水,平稳下呼吸,勉强点点头,男子松了口气,松开手,扶着她朝岸边游去。 上了岸,三人正在不断往高处爬,只听到一声叫喊从远处传来。 “什么人!” 沈婵儿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人发现了?这个想法一出现,再也控制不住恐惧,就像是有人快速抽走了全身的力量,她只觉得脑袋一沉,眼前一黑,剩下的就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沈婵儿只觉得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眼前一阵阵掠过乱糟糟的画面,看不清是谁,看不清在哪里,但是脑子里却很紧,睡不着,也醒不来。 忽然感觉脚上传来凉凉的感觉,她轻轻皱了皱眉头,耳边渐渐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好像是火堆的声音,这样一想,就彻底醒了,左边身侧传来温暖的感觉,她缓缓睁开眼睛,先是一丝光映入眼睛,让她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右侧不远处像是一座大佛,火光忽明忽暗的映照在大佛身上,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佛像在夜晚也显得狰狞起来,她无力的转了转眼睛,脚上的冰凉传了过来,她缓缓看过去,只见一个身影正蹲在她的脚边,给她涂抹着什么。 这样一想,她有些呼吸不畅,咳了起来,惊动了那个人。 “你醒了?你受伤的脚被冰水泡了泡,有些脱皮,我给你上了些药。” 小秋雁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再加上她倾世的容颜,她整个人就像是朴素大方的美丽村姑,但那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却不能掩盖她的本质。 沈婵儿缓缓点点头,虚弱的道:“谢谢。” 小秋雁并不跟她客气,站起身来走到火堆边,拿起木棍拨了拨火堆,火势旺了起来,她顺势坐在了火堆边烤烤手,两人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挂在火堆上烤干,沈婵儿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是件粗布衣服。 小秋雁一边拨弄火堆一边道:“我估计你那个丫头马上就要来了,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也快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解决,咱们的时间耽误不起,咱们必须赶在七爷到达之前到颍川。” 沈婵儿一直躺在地上,缓了缓,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缓缓问道。 “三爷在颍川?” “是,七爷将他安排在了颍川,那里只有老元帅的一部分老部下。” 沈婵儿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郑白羽呢?” 小秋雁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手扔下木棍,冷笑一声道:“知道他真是身份的人,也只有你叫他郑白羽。他去拾柴了,咱们要坚持到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到才行。” 沈婵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她现在是最虚弱的一个,不能因为她的身子而拖其他人的脚步,况且她也很想赶紧离开这里。 第149章 去而复返 忽然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吱嘎”的推门声,沈婵儿转过头去,只见在暗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将背上的一堆柴禾扔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捡起几根扔在火堆里,开始加火。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他,他怎么没有回高丽?他怎么回来了?他为何单独出现在这里?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曾经总是一身白衣的白兰公子,如今为何总是一身黑色劲装?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郑白羽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沈婵儿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目光直接转向了她的脚,抬头问小秋雁。 “我给你的药都上好了?” 小秋雁扔下手里的木棍,起身拍拍屁股一边往出走一边道。 “上好了,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自便。” 说罢,小秋雁已经推开破木门走了出去,门外的风雪吹了进来,沈婵儿才注意这周围的环境,这里看似是一间破庙,四周满是蛛网和灰尘,但是中间的空间却足够三个人逗留一晚的,只要躲过今晚的暴风雪,明日便可继续前行。 小秋雁走了,屋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很多,沈婵儿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本来以为这个在她生命里存在两年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生命里,就像是这辈子不曾相识,却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他,他还是那个样子,那个表情,就像是一切都不曾变过,沈婵儿无奈的勾了勾嘴角,她真心希望一切都没有变过。 她宁愿她还是南荣府里那个不受宠的七少夫人,她宁愿就那样孤苦无依但却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经历的太多,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不用想太多,我自己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如果想太多,就矫情了。” 郑白羽忽然说话,沈婵儿转过头看向他,曾经两人是那般要好的朋友,她是深居简出的名门贵妇,他是悠闲自在的白兰公子,但是过去已经过去,他们现在该做的,就是让未来到来。 沈婵儿微微一笑,看着他道:“咱们两个的感觉还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郑白羽哼笑一声,随手捡了一根木棍扔在火堆里,看着火光不断晃动,他脸上的表情也忽明忽暗起来,目光亮的惊人。 “婵儿,有时候人不能这样自私,你不可以控制别人的感情,你需要我以朋友的身份对待你,我便一定要这样做?你只想到如果咱们的关系恢复到朋友,你便可以轻松,可以解脱,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沈婵儿哀伤的看着他,她能看出他眼中淡淡的伤感,那是一种痛,一种进退两难的痛,她理解,却没办法。 忽然,她想通了,或许她真的不该这么自私。 她淡淡一笑,道:“如果忘不掉,就别忘了,如果放不开,就别放了,如果想不通,就别想了,人生还有很多幸福,放下这一念执着,在另一条路上你会走的更远。” 她静静的说完,呆呆的看着被火光映照的佛像,佛像一直在笑,用一种普度众生的豁达笑看人间疾苦,这是什么境界。 只听身边“嚯”的一声,郑白羽扔下手里的木棍,站起身走向门口,边走边道。 “这是我的事了。” 面对他的执着,沈婵儿也只能咬着嘴唇,皱起眉,无声的叹口气,看着他的背影离去。 郑白羽刚走到门口,却被从门外推门进来的小秋雁撞个正着,小秋雁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其他表情,简单道。 “四少夫人和五少夫人到了。” 待两位夫人走进门之时,四少夫人两三步跑到沈婵儿身边蹲下身,抓住她的手,焦急的问道。 “身子可有什么地方不妥?” 沈婵儿勾起嘴角,在那座冰潭般的南荣府里,或许也只有四少夫人与她亲近些,说不上为何,按理说,四少夫人与她该是情敌,但却也因为这一层关系,似乎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近,在那个吃人不吐渣子的深宅大院里,每个人的心理都会有扭曲,做出与别人不同的事情来也说得过去吧。 沈婵儿淡笑道:“没什么不妥,倒是你们,怎么才来?” “小姐!” 门外最后一个冲进来的是幼柳,只见她扔下身上的包袱就跑到沈婵儿身边,趴在她身上,大哭起来。 幼柳本来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沈婵儿知道她是脱跳的性子,担心她的大嘴巴会坏了事,就一直等到最后才让四少夫人告诉她,四少夫人带着她走出冰场去取衣服之时才告诉她。 沈婵儿知道肯定吓坏了这丫头,便笑着拍着她的后背,笑道。 “哭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咱们以后就可以自由了。” “还不行。” 五少夫人突然说话,吓了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四少夫人立刻转回身看着她,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沉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 当初,四少夫人与沈婵儿计划这件事时,两人发现若是没有五少夫人的辅助,这个计划想要进展下去会很难,四少夫人便找了个机会告诉给五少夫人,七爷在这座山外布置了大量的兵马,一旦七爷挥兵进来,五爷与五少夫人都是九死一生,而七爷心心念念的只有七少夫人,若是五少夫人与四少夫人联手将沈婵儿送出去,那么一定可以化解七爷的怒气,放过五爷一码,五少夫人信以为真,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众人都以为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却没想到五少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有些紧张。 五少夫人看了眼四周的人,咬了咬牙道。 “五爷一股怒火冲天,独身跳下冰水去救七弟妹,怒气之下已经下令,全力追杀七爷。”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大叫出来,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在众人的计划之中,这件事发生之后,五爷就算是再生气,他也不敢拿他自己的命开玩笑,南荣锋的八万大军就摆在他身边,一旦南荣锋出事,那八万大军只要从西北大营过一过,都可以踏平这里,南荣钦这是在干什么? “他这是在赌。” 沈婵儿忽然淡淡的开口,将众人的情绪吸引到她身上,四少夫人心急如焚的蹲下身,急急的问道。 “他赌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沈婵儿将目光落在小秋雁身上,众人也随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小秋雁只是静静的站在角落,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婵儿。 只听“哗”的一声刺耳响声,郑白羽的银剑已经放在了小秋雁的脖子上,他看着小秋雁,脸上的表情头一次这般阴沉,只听他阴狠的道。 “你若是动婵儿一根头发,就不要怪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南荣钦在赌什么,郑白羽已经想明白了,南荣钦在赌小秋雁对南荣锋的爱,现在南荣锋因为沈婵儿离开了西北大营而遭到全力追杀,现在只有将沈婵儿安稳的送回西北大营才能平复南荣钦的怒火,也就救了南荣锋一命。 小秋雁看了看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凉刀刃,再抬头看着郑白羽,忽然笑道。 “我没有那么傻,现在送沈婵儿回去五爷肯定会杀了我。” 郑白羽仔细的看着小秋雁的眼神,良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银剑,四少夫人也想明白了,她虽然也深爱着南荣锋,却与其他人想的不同,她认为,如果这时候将沈婵儿再带回去,更是要了南荣锋的命,他会在遭到追杀的时候也不顾生死的回来就沈婵儿,她将沈婵儿带到安全的地方才是解决了南荣锋的后顾之忧,让他全心全意去对付南荣钦的追杀。 四少夫人想到这便道:“咱们赶紧走吧。” 她说完这句话便蹲下身去扶沈婵儿,只听五少夫人一声低喝,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不能走,她必须跟我回西北大营!” 四少夫人听完立马站起身,站在沈婵儿身前,面对着五少夫人,端起小袖,严肃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 五少夫人本就是唯唯诺诺的性子,以前在四夫人的管制下,自从四夫人去家庙青灯古佛相伴之后,虽然自己能为自己做一些主,但因为过往的事情,在府里地位依旧不高,现如今身在西北大营,近在五爷身边,更是不见她言语,不知怎么这次就硬气起来,但面对四少夫人的强势,五少夫人的眼神仍是有些躲闪。 五少夫人咬了咬嘴唇,深吸口气,似沉下一条心一般,开口道。 “五爷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旦他真的动手杀了七爷,那么七爷手下的八万大军一定会踏平西北大营,五爷不珍惜他的命,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五爷冲动,这次……这次我与你们一同算计了他,已是很后悔,若是再让五爷因为这件事出了些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那我……那我也随了五爷走了算了。” 五少夫人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眼神飘忽不定,不敢面对四少夫人的眼神,破庙里安静的紧,无人说话,只有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气氛压抑到极点。 第150章 乱中出岔 靠在墙上的小秋雁看了看四周的人,直起身子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 “你们家务事,我没兴趣听。” 说罢,小秋雁推开门走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几个沉默不语的人,郑白羽一直单手握剑站在火堆边,幼柳将沈婵儿扶起来,让她靠在她身上,两人也只是看着五少夫人,四少夫人阴沉着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五少夫人见屋里的人都是一脸的怒气,忽然有些惧怕,双脚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边退边道。 “我,我早有准备,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们……” 说罢,她猛然转身推开门,外面的风雪呼呼的刮了进来,险些将火堆熄灭,雪粒子吹打进来,让躺在地上的沈婵儿有些睁不开眼来,幼柳赶紧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棉衣盖在她身上,搂着她向外面看过去。 郑白羽拿着剑走到门口,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的暗黑,似乎能滴出水来,渐渐皱起眉头,忽然,他又冷笑一声,转过身看着五少夫人,沉着脸却带着微笑的笑容道。 “你觉得这样就能拦住我们了?” 听他这样说,沈婵儿便知道一定出事了,她让幼柳扶起她,两人也走到门口去看,只见门外密密匝匝围着一大群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的精锐,沈婵儿现在来不及思考五少夫人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兵马,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跳,跳的她有些心烦意乱,她现在有伤,四少夫人一直养尊处优,幼柳又是一个出师未深的丫头,单凭郑白羽一人,如何带着这么多人冲出去? 她这样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就忧伤起来,看向郑白羽,郑白羽一直皱着眉,眼神深不见底,如夜的王子,散发着淡淡的阴狠。 似乎感觉到了沈婵儿的眼神,郑白羽朝她看过来,只觉得心头一下惊痛,如蝎子蛰了心,他看不得这个女人用这个眼神看着他,那是一种担忧,伤感,还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无助。 他忽然勾起嘴角,轻松的笑了出来,看着她道。 “爷的能力你又不是没见过,干嘛哭丧着脸。” 沈婵儿真想配合他笑上一笑,但眼前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正在这时,五少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士兵中间,朝沈婵儿大声喊道。 “七弟妹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五爷有危险,只能牺牲你,人都是自私的!你别怪我!” 沈婵儿根本没有怪她的意思,人都是自私的,她又何尝不是呢? 小秋雁就站在门口,她刚刚出门就见到了这个架势,没能走出去,就一直站在门外,与众多侍卫大眼瞪小眼。听到五少夫人这样说,小秋雁转回头,看着沈婵儿道。 “让我去试试,我可以劝服她。” 四少夫人已是一脸的愤恨,听到小秋雁这样说,根本没有好语气,生硬的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 小秋雁歪了歪头,哼笑一声,蹲在地上团了一个雪团,一边团一边道。 “你们都不曾相信过我,但是我做出了很多连你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沈婵儿知道小秋雁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潜力没办法估量,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劝服五少夫人,能解燃眉之急才是正经的,她扶住郑白羽的手臂,郑白羽看向她,沈婵儿抬头道。 “让她去试试吧,不管怎样,眼前只要能走出这里就行,后面的事情见机行事。” 郑白羽抬手将她身上的棉衣拉紧一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小秋雁道。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小秋雁撇撇嘴,起身便朝对面的队伍走过去,剩下的几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见她慢慢的走到队伍前面,被士兵拦下,她站在原地似乎说了什么,因为风雪太大,沈婵儿等人根本听不清,而她似乎只是用轻微的声音在跟五少夫人说话,郑白羽用内力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众人等了一会儿,只见小秋雁转过身来,又慢慢朝这边走过来,五少夫人还站在原处,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婵儿,良久,忽然抬起芊芊素手,大喝一声道。 “撤兵!” 众人皆是一愣,表情各异,四少夫人难以置信,幼柳张大嘴巴,郑白羽深深皱眉,沈婵儿若有所思。 待到小秋雁走回到众人面前,对面的兵马已经转身走进风雪深处。小秋雁站在众人对面,歪头挑眉,淡然道。 “走吧。” 郑白羽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严肃的道。 “你对她说了什么?” 小秋雁眼睛一转已经换上一脸怒气,抬头瞪着眼睛看着郑白羽,一字一顿的道。 “若是不想走,我可以帮你把他们叫回来。” 郑白羽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抢白过,顿时瞪起眼睛,手上的剑越来越紧,沈婵儿见状,立马柔声叫他一声。 “郑白羽。” 四少夫人也觉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跨出一步,端着小袖道。 “好了,快些走吧,别在出什么岔子才好。” 郑白羽听到两人的声音,只是轻笑一声,看着小秋雁道。 “你确实是疯了。” 小秋雁不以为然的瞪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郑白羽似乎也没想听她说什么,当即转身走到沈婵儿身边,低身一把横抱起她,送回到破庙里面,四少夫人叹了口气,对小秋雁道。 “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我希望你兑现对七爷的承诺,你要知道,若是婵儿出了什么事情,七爷更是危险,咱们保护好了婵儿,就是为七爷扫除了后顾之忧,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小秋雁擦了擦脸上的雪沫子,似漫不经心的道。 “我又不傻。” 担心五少夫人反悔再返回来,郑白羽抱起沈婵儿,带着几人一路踏雪而行,换了一座破庙,虽然离那个庙的距离不算远,但是这里更加破败,很隐秘,可能连附近的猎户都不知晓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几人一直等到天亮,大雪初霁,天边泛起鱼肚白,雪后的空气更加清冽,呼吸起来有些刺鼻,幼柳拿了一条棉手绢围在沈婵儿的脸上,郑白羽抱着她,几人走到了大路上,这里有四少夫人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几人易容换装之后,一路朝东北而去。 “颍川不是在东南吗?” 小秋雁问了一句,四少夫人穿着一身少妇的棉衣,虽然质朴很多,但沈婵儿看着她却更舒服一些,最起码比那些绫罗绸缎顺眼很多。 四少夫人道:“五爷肯定知道三爷在颍川,一路追过去,铁定能找到咱们,先往东北走一走,然后再绕路去东南。” 小秋雁无奈的叹口气道:“那么又要浪费一些时间了。” 四少夫人也是一样的口气:“没办法。” 两人聊着天,都没有注意沈婵儿歪在一侧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已经睡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实在睡不着,虽然说四少夫人说的对,但这样走下去,何时才能到颍川?只有她与南荣锋接上头,他和她才能彻底安心,心不安,怎能安身立命? 去往颍川的一路上都很平静,竟然没有碰到丝毫困难与追捕,四少夫人很是高兴,脸上的表情也从紧绷绷渐渐变得轻松起来,郑白羽整日只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来靠近沈婵儿,沈婵儿也就张不开口与他说话,众人一直提防的小秋雁竟然也是一路老老实实的跟着,从没有打过沈婵儿的主意,但郑白羽仍是没有掉以轻心,整日如一双鹰眼一般盯的死紧。 什么都太安静了。 沈婵儿站在客栈门外,抬头看着鹅毛大雪,一张小脸映在雪景中,如仙子一般碧玉无暇,而她眉头淡淡的愁容却让能让人体会到她心里的不安,越是这样安静,越是代表事情不简单。 “今儿就要转道儿去东南了,往颍川去。” 四少夫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给她披上一件棉斗篷,在这寒冷的东北,连貂裘都不起作用,要用厚厚的棉衣包裹住才能抵御风寒,对于这种天气沈婵儿倒是还算适应,可是苦了其他人,四少夫人白白净净的手上甚至起了冻疮。 沈婵儿拉了拉肩上的棉斗篷,转头看向四少夫人道。 “这就要去了?不需要再掩人耳目一段时间?” 四少夫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听她这样说,转头看着她道。 “你是在担心什么?” 沈婵儿轻轻皱了皱眉头,心头总是很乱,但是仔细想想又想不到到底在乱些什么,西北大营有五少夫人稳住,颍川有南荣锋,南荣锋手上还有八万大军,按理来说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就算是南荣钦再发疯,也不可能伤害南荣锋一根寒毛,但是她为什么总觉得这份安静来的太过诡异? 她摇摇头道:“心里乱的很,这几日实在是太安静了。” 四少夫人理解性的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明白你心里的顾虑,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已经与七爷取得联系,七爷现在很好,郑公子也将五爷暗杀七爷的消息传给了他,你要相信七爷,他不会有事的。” 沈婵儿听她这样说,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一些,稍稍安抚住了那一份不安,微笑一下,与四少夫人转身走进了客栈。 第151章 越来越近 第二日一早,四人行开始了颍川之行,这一路上郑白羽依旧盯着小秋雁,沈婵儿本来还在怀疑,但是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小秋雁有什么手段,心中渐渐放下了警惕,或许小秋雁想的明白,就如四少夫人一般。 马车行驶到山林里,郑白羽停下车,掀开车帘道。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我去打两只兔子,咱们总要吃些热乎的。” 沈婵儿点点头,四少夫人紧接着道。 “那我去搭火堆。” 小秋雁曼声拉语的道:“看来拾柴的活只有我去了。” 说罢,便跳下车去,头也不回的朝山林里走去,一路上东张西望,倒是想个拾柴的架势。 沈婵儿失笑一声,跟着四少夫人走下马车,开始搭火堆,不一会儿,小秋雁抱了一些柴火过来,哗啦一声扔下,又转头走了回去,看来她觉得这些柴火还不够。 两人将火堆搭好,郑白羽也走了回来,蹲在地上开始剥兔子,四少夫人见不得这个场面,掩着口鼻转过身去,去马车上找些能吃的干粮,小秋雁还没回来,这里又一次只剩下郑白羽与沈婵儿两人。 沈婵儿坐在郑白羽左前方的石头上,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她的眼前还总是出现那个嬉皮笑脸白兰公子的模样,但是世事无常,时过境迁,或许她与郑白羽再也回不到从前,而郑白羽也再也不是那个闲云野鹤般的白兰公子。 “看什么?你不怕?要是怕了就去帮四少夫人。” 郑白羽忽然低着头对她说话,沈婵儿尽量不去看他手上血淋淋的东西,只是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她淡淡的道:“白兰公子与高丽王子,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这也是一直缠绕在沈婵儿心中的问题,一个人,总会有他的本性,而这个本性,到底是最初的相识,还是后来的改变,沈婵儿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要一探究竟,她只是心里难受,万一郑白羽与她的相识也是带着面具有着目的,她又该怎么办? 郑白羽终于放下手中的匕首,抬起头来看着沈婵儿,直直的看着,沈婵儿的眼神有些躲闪,但是在她干脆躲开之前,郑白羽已经收回了眼神,低下头接着剥兔子。 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我习惯了用两种身份去生活,从四岁起,我就被父王扔到了大周,他只告诉我一句话,要我融入大周,学习大周,懂得利用大周,我为了完成对他的承诺,也一直在这样做,直到遇到你。” “我?为什么这么说?” 郑白羽轻笑一声道:“上次带你回去,是我最后一次回高丽的机会,父王病重,急于立太子之位,可是……现在的太子是我二弟。” 沈婵儿心中渐渐缩紧,不断的缩紧,紧到自己无法呼吸,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怪不得他会回来,怪不得他身上带着一种不常见的气息,怪不得他的眼神中总是含着一抹忧伤,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他为了她,竟然放弃了王位! 沈婵儿现在只想逃离,只想站起来走开,她再不这样做就要无法呼吸,就要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 她勉强支撑起双手,踉跄了一下,吃力的站了起来,郑白羽用余光看到了她的身子晃了又晃,咣当一声扔下匕首,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便张开双手,护住她,但沈婵儿也只是咬牙站着,脸色惨白。 郑白羽紧紧皱起眉头,这不是他想要的,他都干了什么! “婵儿……” 他禁不住心中的疼,温柔的唤了一声,可是沈婵儿现在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到底害了多少人,她还要害多少人。 她一步一挪的朝马车走去,郑白羽一直张着双手护在她身边,也是一步步的跟着,担心她随时可能跌到下来。 “婵儿,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话。” 郑白羽真的担心她。 沈婵儿紧紧攥着双手,猛然提起一口气,可算是缓了过来,紧接着便放声大喊一声。 “为什么——” “婵儿!” 郑白羽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婵儿这副模样,他立马跑到沈婵儿身前,抓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不断告诉她。 “婵儿,你听我说,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你自己的肩上,你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你扛不住这么多,还有我,一切都有我在。” 沈婵儿被他摇晃出了眼泪,如这场大雪一般,落起来带着发泄之势,凄风带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放弃这么多,你要我怎么还你?你告诉我人不可以这么自私,但是你来告诉我,我如何自私的起来?现在我多希望我自私一点!” 沈婵儿很激动,眼前一阵阵被泪水模糊,传来窒息的感觉,忽然,眼前一花,肋下一麻,她慢慢瘫倒在郑白羽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郑白羽打横抱起她,站在雪地中,映着月光,仔细瞧着她的小脸,真小啊,能有他一巴掌大?忽然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抱着一堆柴禾走了过来,走到近处,哗啦一声将柴禾扔在地上。 “既然这样舍不得她,为何不干脆带她走?” 小秋雁站在雪地中直直的看着郑白羽,郑白羽扫了她一眼,转身将沈婵儿轻轻放在一堆柴草上,然后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杂草,紧接着看着小秋雁道。 “你别指望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有我在婵儿身边,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小秋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歪着头看着他笑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郑白羽冷笑一声,低身拎起那只剥了一半的兔子,拎在手上,抡打了一下,伴着血沫子的液体直接就喷溅在了小秋雁的衣裙上,郑白羽看着小秋雁的动作,轻笑一声道。 “你确实是一个特别的人,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听得懂即可。” 说罢,他拎着兔子转身又坐在了石头上,仔仔细细的剥着皮毛,身后一直很宁静,静默了片刻之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郑白羽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放下匕首,目光直接便落在了沈婵儿身上,眉头已然皱起。 他到底该如何去保护这个女人,她生性聪明,却似乎并不想用这种聪明去害别人,虽然有放人之心,但架不住心肠柔软,小秋雁的存在是一个祸害,她瞒得住四少夫人,瞒得住沈婵儿,却没办法瞒住他。 他刚刚用兔子的血试探小秋雁,她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如沈婵儿一般冷傲的人,尽管强撑,那双眼睛也并不敢落在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上,而小秋雁的那种淡定与习以为常,才是让他最担心的,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四人又行进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了颍川的城墙,沈婵儿有些不安起来,不知为何,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激动,越是不安,她表现的越是镇定,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倒是看不大出来,四少夫人也是十分的高兴,但这种高兴完全建立在成功到达颍川上,对于南荣锋这个人,她现在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索性就先不去想。 倒是小秋雁,看不出什么情绪,按照沈婵儿的推测,她该是老早就提前进城才对,可是一直到马车已经停在了城墙外的小村子里,小秋雁仍是一脸的镇定,最近倒是时常消失,神出鬼没起来。 郑白羽脸色更加阴沉起来,但是时而又露出顽皮的模样,一如当年的白兰公子,让沈婵儿一阵阵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喜还是忧。 似乎所有人都有心事,小秋雁的行踪渐渐鲜有人问津。 “今晚现在这里休息一夜,我进城去打探一下。” 郑白羽收拾了马车,将四少夫人与沈婵儿送进农家院子里,便打算要出门,沈婵儿一把拉住他道。 “小秋雁呢?” 郑白羽向院子外面瞧了瞧,并没有看到小秋雁的身影,这里已经布置了他的人马,不怕小秋雁胡来,可能这个疯子提前进城打探南荣锋的消息去了,这样想着,他轻轻拍了拍沈婵儿的手背,柔声道。 “无事,估计她也是这几日憋坏了,出去走走,你们先进去休息,我尽快回来。” 沈婵儿咬了咬下唇,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厉害,但是郑白羽一脸的笃定,她也不便多问什么,看了四少夫人一眼,便也只能点点头,跟着四少夫人走向屋子。 只听郑白羽在两人身后对农院的主人道。 “大爷大娘,照顾着些,这些你们收着,不成敬意。” 然后又听他吩咐手下的人:“不放进一只苍蝇,否则提头来见我!” “是!” 这一声儿之后,只听吱嘎一声,沈婵儿才缓过神来,四少夫人已经把门关上,两人相扶着走到床边坐下,屋里早早的就备下炭炉与暖手炉,两人走进门便感觉到了暖意,浑身舒服起来。 第152章 心中选择 四少夫人倒在床上,深吸口气道。 “折腾了一趟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种活法儿。” 沈婵儿知道四少夫人从小生活在贵族,并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而她经历的那些虽然没有老百姓的生活那般贫穷,却没有平民的快乐,到底孰喜孰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罢了。 她笑了笑道:“想俊儿吗?府里现在如何了?” 四少夫人本来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沈婵儿顿时觉得自己问错了话,她并没有带过无悔,在很多个夜晚她也是十分的想念,更别提当儿子是心头肉的四少夫人。 “四嫂,我……” 她还没有说完,四少夫人忽然轻笑一声道:“无妨,俊儿有大姨太带着,大姨太的付儿一直躺在床上,有俊儿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也能解解闷。” 沈婵儿有些意外,四少夫人竟然放心的将俊儿交给大姨太去看管,难道她离开南荣府的这段时间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府里的人际关系竟然和睦到这种地步? 似乎看出她的担心,四少夫人笑了笑道:“大姨太是个好人,当初她受指使要给你下药,不是也没有下手?” 她提起这个,沈婵儿就觉得十分好笑了,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笑道。 “她那时候手抖的不像话,若不是她的小动作给了我警告,我或许那天真的一命呜呼了。” 四少夫人笑了笑,两人渐渐聊了起来,南荣府这么长时间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府里的女人也经历了很多,能和睦一些也算是正常,忽然听四少夫人提到一个人,沈婵儿才猛然想起她来。 “吉庆?她怎么样了?” “她啊,她一不小心就被软禁在了府里小半年,整日的大吵大闹要逃出去,要三爷放她出去,现在已经解了禁,本以为她会恨不得立马跑出去,以后躲南荣府都躲不及,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而变得十分安静,安心的在府里安家落户了,走动前后院子,看样子像是府里未出嫁的小姐。” 沈婵儿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三爷被南荣锋逼走之后,南荣府就此由南荣锋管理,吉庆打的什么主意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又能如何?她只是小喽啰,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情,才有空去理她。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的暖气也越来越明显,困意来袭,两人便躺在床上,想着能眯一会儿也是好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门已闭,要进城看似要明日,就算再着急,也要过了今晚再说。 沈婵儿这样想着,慢慢闭上眼睛,听着门外低声低语的老夫妇,慢慢迷糊起来。 这一觉却是睡的极不安稳,似乎是好久没有睡过床铺,马车的动荡还在周围,让她一阵睡一阵醒,本就眠浅,更何况心中还有惦记。 既然睡不着,能眯着就眯着,窗外一阵阵夜风吹过,似乎吹进了屋里,她情不自禁将被子又拉了拉,裹在身上。 门外的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明显,就连说话声音都越来越大起来,她本就迷糊,这样一吵,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睡了吗?怎么不见她们出来?” “姑娘,郑公子嘱咐不要告诉少夫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 “哎……姑娘……姑娘?” 紧接着,便听到门外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一声紧似一声,一双脚蹬蹬蹬跑了过来,又出了什么事情?沈婵儿这样一想,便已经彻底的醒了,只听门外响起一声吱嘎,沈婵儿睁开眼睛。 “七少夫人!” 沈婵儿赶紧支起上身看向门口,只见小秋雁一脸的惨白站在门口,喘着气惊恐的道。 “城里传来消息,七爷重伤,被宋军扣了起来!” 沈婵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巨响,眼前猛然一黑,这个世界开始旋转。 “七少夫人!” “婵儿!” 城中路上,一匹白马一路风驰电掣,带着一双人影,冲开一哄而散的人群,马不停蹄地狂奔到宋庄。 沈婵儿从马上下来,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女人。 “四嫂,多谢。” 四少夫人仍是一脸的担忧,微微皱眉,看着她道。 “婵儿,你不再想想了吗?此番进去,只怕……” “四嫂。” 沈婵儿微笑着打断四少夫人的话,仰着头,那一束束冬日的眼光如一圈圈光环,映照在她的脸庞,本是分别之境,她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容。 沈婵儿笑道:“四嫂,如果我现在不陪在她的身边,这辈子都不会安生,外面的走动就靠你与郑公子了,受累。” 四少夫人轻轻摇摇头,一脸的惋惜,叹口气道:“别说这种话,既然你决定了,就进去吧,无论如何,保重自己,也保住七爷。” 沈婵儿点点头,拎着包袱转身朝宋庄的大门走过去,这四周侍卫林立,这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盛况沈婵儿不是没见过,在她眼中,身为将门媳妇,这种场面都是家常便饭。 立在大门口,她忽然停了下来,慢慢转身朝街角望去,轻轻咬起贝齿,心里在一寸寸的缩紧,雪已经来了,他却不来了吗?这辈子,他就会在生命里消失吗? “既然有了选择,就别再左顾右盼,这对所有人都负责。” 四少夫人的话忽然穿了过来,叫回沈婵儿的神思,既然有了选择,她从一开始就有选择,但是为什么还会被郑白羽,甚至是九亲王打乱自己的心?而她这样一味的去追随南荣锋,又会得到什么回应? 她不知道,也想不通,南荣锋,到底是不是她一辈子的良人?这是她第一次动摇自己的想法,就在要奔向他的这一刻。 沈婵儿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宋军早有指令,如若南荣府七少夫人找上门来,不必通报,立刻放行,问世间谁不想捉住这个女人,只要拿住这个女人,就有了牵制南荣七爷的有力筹码。 沈婵儿很顺利的走进了宋庄大门,四少夫人渐渐皱起眉头,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这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这一次,她终于遵循了自己的心愿,为婵儿,这个过命的朋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沈婵儿有了惺惺相惜的友情,或许通过南荣锋,也或许很欣赏沈婵儿的睿智,不管她的心理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结果就是,她宁愿为了沈婵儿,违背南荣锋的嘱托。 而沈婵儿并没有看到,在不远处的街角回廊房角,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一直这样悄悄的跟在沈婵儿身后,护送到宋庄门口,看着她走进去,心里一波又一波的挣扎,双拳一次又一次的攥紧,理智一遍又一遍的挣扎,而心底的感觉却在一遍又一遍的高呼:留住她!抱住她!不要让她再一次离开你! 但是,雪落了,她,走了。 虽然,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让她做出了她心底的选择,但是天知道他是如何蹂躏自己的心,看到她看向街角,他有多兴奋,多激动,看到她眼底的犹豫与心痛,他有多么不舍,多么低落,这世间,只有这个女人能搅动他高丽皇子的心。 身后被人猛然推了一把,沈婵儿踉跄一下被人推进一扇门里,门口直对着一扇窗,窗外明媚的冬日照射进来,刺的她不禁眯起眼睛,抬起左手挡在眼前,烈阳下,一抹影子静静的躺在床上,又刺了她一下。 她扔下手里的包袱,走到床边,南荣锋还在睡,睡的还算安稳,但是脸颊塌陷,眼底乌黑,还是让沈婵儿不断皱眉,她站在原地看了看这四周,虽然南荣锋是囚徒的身份,但宋军恐怕忌惮南荣锋的身份,并没有亏待于他,让他住在这么大的房子中,并且门窗都没有封死,空气还好,阳光普照,更有利于他养好伤势。 她急于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又担心碰醒了他,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去,轻轻掀开他的被子,刚刚看到胸口殷红一片,眼前一花,只觉得手腕猛然传来刺痛,惊了她一跳。 “啊!” 她情不自禁叫出了声,后退一步,才看到南荣锋正瞪着眼睛瞅着她,但也只是一瞬间,见到是她,眼神又渐渐缓和下来,立马松开掐住她的手。 沈婵儿没想到他伤的这样重还有如此大的力气,眼神也很犀利,不见萎靡,这样还好,让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渐渐看清眼前之人,南荣锋皱起眉头,他一直是这副样子。 “你怎么来了?南荣钦放你出来了?” 沈婵儿淡淡的摇摇头,坐下身,将他的双手放在被子里,又转身去倒了一杯水,边做这些边道。 “是四嫂将我救出来,是我自己想来寻你,你可不许怪四嫂。” 南荣锋转过头,轻轻闭上眼睛,叹口气道。 “我知道是你的主意,四嫂绝不会蠢到让你自投罗网。” 沈婵儿知道他这句话是何意,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反正她现在已经进来了,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第153章 虎落平阳 她本来想问问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但见南荣锋似乎有些疲累,便安抚他几句,见他渐渐闭上眼睛,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绷带,还有很多瓶瓶罐罐的药罐子。 好在门口的侍卫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出入还算是方便,只要打个招呼,说一声自己要去做什么,门口的侍卫派一个跟着她,也就去了。 她打了一盆热水进来,洗了毛巾,正巧这时候南荣锋也醒了过来,她轻轻的扶起他,慢慢给他擦了手脸。 南荣锋一直闭着眼睛,偶尔说上一句话,也是十分吃力的样子。 “无悔可好?” 南荣锋问起儿子的时候表情竟然十分的柔和,沈婵儿知道无悔的存在根本瞒不住南荣锋,但是他在这之间从来没有问过,她也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他这样突然问出来,她也没兴趣再演戏,只是眼皮动了动,平静的道。 “五哥在教他拳脚功夫,有五哥照顾他,你放心。” 南荣锋忽然失笑一声,自嘲道:“沈丹海……好一个沈丹海……” 沈婵儿知道南荣锋还在介怀沈丹海上次险些杀了他的事情,她不欲再提起这件事,便摸了摸南荣锋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道。 “我给你刮刮胡子吧。” 南荣锋并没有说话,沈婵儿将他轻轻放下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卫,提起钢枪,貌似还很恭敬。 沈婵儿冷然道:“有刮胡刀吗?拿进来一把。”<cmreadtype='page-split'num='1'/> 侍卫笑了笑,看了南荣锋一眼道:“这里是宋庄,并不是军营,属下又不能随身带着刮胡刀,这眼下夫人让属下去哪里去找?” 沈婵儿皱起眉头,声音严厉起来:“就给我一把刮胡刀,难道我能用它冲出去吗?” 侍卫十分为难的支吾半天:“这……夫人,您别为难属下……” “婵儿。” 忽然听到床铺那里传来南荣锋微弱的声音,沈婵儿恨然的咬着嘴唇看了侍卫一眼,转身走到床边,轻手扶起南荣锋,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看着向来英明神武,盖世英雄一般的南荣锋,现如今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沈婵儿心中的苦涩就如同刚剥开的苦瓜,苦的让人皱眉。 不容她多想,南荣锋靠在她胸前,气息虽然不足,但语气却仍是让人能感受到他七将军的威严。 “他们不会给你刀的,就连剪子,他们也不会让你碰一下。” 沈婵儿紧紧皱着眉头,软禁的这样严实,如何才能解脱?她想不到多么好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好好照顾南荣锋,只要他好起来,她就什么都不再害怕。 沈婵儿计算着日子过,但是就算她再计算,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她与南荣锋一直被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外界的所有消息都传不进来,一切都平静的让人昏昏欲睡,但是这种平静却建立在心事之上,这一段日子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沈婵儿睡的并不好,因为照顾南荣锋,更因为心中惦记着未来的事情。 经过沈婵儿的照顾,不到半个月,南荣锋便可以勉强下地走路,胸口那一箭射的正巧,不偏不倚,离上一次中间的伤口只有一拇指远,南荣锋还会给沈婵儿找些乐子,哭笑不得的说。 “这块肉可真是吃了大苦了,这些箭头儿就瞅准它了!” 沈婵儿应景一笑,也算是两人这段日子的苦中作乐,但是沈婵儿笑过之后,在南荣锋看不见的角落,又会叹一口气,他以为她想不到吗?因为那块肉连着心脏,这两箭,都想要了他的命啊! 想到未来,沈婵儿总会出神,紧接着就是叹气。 夜晚,南荣锋睡在沈婵儿身边,又给她讲了些两人分别之后的遭遇,但是在他嘴里说出来的故事,除了士兵们的糗事,就是看到路边村庄忍受军阀纷争的苦难,朝廷坐视不管,就是在等,等三路军阀渐渐合并,以便日后一网打尽。 他对她说这些,也是因为他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沈婵儿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勾着嘴角,或许是最近一段日子太过疲惫,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的世界总是时而充满憧憬,时而充满危险,在一片混沌天际,她不断奔跑,却总是跑不动脚步,身后不断传来厮杀声音,不断有人惨叫,有人大喊,一个刺耳的声音“嗡”的一声轰进脑袋。 “南荣锋死了——” 她又拼命往回跑,眼前忽然出现南荣锋头破血流的面孔,瞪着一双疼惜的眼睛,对死亡充满了未知,对她充满了留恋,他在哭,他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她不断向他跑过去,却越来越远,她不断哭喊,希望得到他的回应,但是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她,渐行渐远。 “婵儿?醒醒,醒醒。” 忽然被人摇晃两下肩膀,沈婵儿猛然提起一口气,清醒过来,双眸渐渐聚拢在一个人影身上。 看到她清醒过来,南荣锋又吃力的倒回床上,躺好,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刚才的用力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 沈婵儿定了定神,清醒了一下大脑,不敢再去回想刚才梦里的情景,走下地来,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稍微整理了下衣服,敲门出去打水,给南荣锋洗漱。 这冬日里的井水异常刺骨,可南荣锋却坚持要用冷水擦洗,不要沈婵儿烧水,擦洗之后还会让她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浸泡在冰水里,拎出衣服之后,带着冰水就给他穿在身上,沈婵儿很是不理解,每次都会皱着眉头问他冷不冷。 南荣锋闭着眼睛,紧紧握起拳头,全身已经冻的发白,却已经锻炼的很耐冻,丝毫没有大哆嗦,这让沈婵儿想起了上辈子的冬泳,南荣锋这样锻炼自己,跟冬泳比可差得远了,既然别人能冬泳,她也不必太担心他的身体。 这一日依然照常,沈婵儿打回冷水,已经入了深冬,这井水凉寒的冒白气,沈婵儿的手只是握在水桶木柄上,竟然也被冻的通红。 进了屋,两边的侍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于他们夫妻每日都进行的冰水洗漱已经习惯了。 “起来,可以走动吗?” 沈婵儿轻轻扶起南荣锋,破天荒的,南荣锋今日稍稍能活动一下胳膊,平日里只是动动腿就很不错了。 沈婵儿高兴,乐呵呵的扶着他走到水盆边,帮他将上衣褪下来,擦洗身子,然后又将他的衣服扔进水盆里,浸泡的就像冻上了一层薄冰一般,才拿出来穿在南荣锋的身上,南荣锋轻轻吸了一口气,紧紧咬起牙关,很显然,今儿的水果然是比平时冷的多。 沈婵儿挽起衣袖,准备洗脸,却听到身后传来南荣锋低沉的声音。 “今儿的水太冷了,对女人的身子不好,你去烧水洗吧。” 沈婵儿正低着上身俯看水盆,冰水荡漾起来,南荣锋的倒影就映在这冰冷的井水里,连他的表情都变得冰冷起来,沈婵儿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直起身子,答了一句道。 “确实很冷,也该烧水了。” 沈婵儿端起水盆走到门外,门口的侍卫这时才有了动作,横起双手拦住她,沈婵儿站定,抬头看着左边的侍卫,平静的道。 “冬日里叫女人家用冷水洗漱,不太好吧。” 侍卫向外面看了看,冷冰冰的道。 “这里并无柴禾,你去哪里烧水。” 沈婵儿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道:“我见屋后有些干草,或许可以用得上,后院高墙林立,我跑不出去。”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屋里的南荣锋,南荣锋正在屋里做一些复健康复的运动,只见他单手拿起盘子里的橘子,在手里捏了捏,试了试力道,然后猛然砸向挂在墙上的壁画,其他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个橘子应声碎成汁水,壁画上竟然砸出来个洞。 沈婵儿转身看了眼南荣锋,勾起嘴角,她的努力果真没有白费。 两个侍卫又对视了一眼,很明显,他们感觉到了南荣锋的威胁,现在他已经有了恢复,就算是还没有完全康复,两个侍卫自问也是无力去抵抗南荣锋,这种时候看住南荣锋才是真格的,沈婵儿并无甚威胁。 两人齐齐选择放下手臂,沈婵儿得以走出门去,眼角不由自主朝大门口扫了一眼,依旧把手森严。 她绕到屋后去,果真见到了一小堆干草,宋庄里的人担心这附近发生火灾,很干脆的将整个后院铲平,寸草不生,他们在担心什么,南荣锋和沈婵儿只要动动脚趾头便能想得明白。 这些干草还是前段日子沈婵儿要求宋军的人给她送来的几盆素冠荷鼎,她疏于打理,让这些名贵的娇兰在冬日里渐渐枯萎,死掉了。 她轻轻拿起一把来,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整日嬉皮笑脸的白兰公子,一品娇兰,她与他相识,又是一盆娇兰,她与他相知,他对她的情,对她的意,她何尝不知又多深,但是,她给不了相等的回报。 忽然,感觉手边很热,她立马松开手,眼看着这些火苗烧上了窗子,再往里面烧,便是冬日里捂在窗里的棉被,这要是烧起来,便是浓烟滚滚,这扇窗子本来是锁着的,但是今日,它就是打开了,被打开了。 屋外的两个侍卫依旧如钢枪一般挺立,沈婵儿慢慢走了回来,端着一个空盆子,发鬓润湿,看似洗漱过的。 她在两个侍卫中间推开门,从容的走了进去。 第154章 火烧牢笼 这间院子是两进出的小套院,而被点燃的,正是最靠近里面的卧室,卧室距离前门还跟着一个小堂屋,沈婵儿迈着小碎步,裙摆曳地,施施然消失在两个侍卫的眼前。 又过了一会儿,两侍卫终于闻到了刺鼻的烟味儿,从屋子的门缝里一股股的冒出黑烟来,两人猛然惊醒。 “不好!” 两人大喝一声齐齐踹开房门,房门一开,两人险些被屋里的浓烟熏的猛然晕倒,屋里的火光已经朝堂屋蔓延,大火像是被人引导过一样,屋里已经快要烧透,而门口却丝毫不见火光。 “快来人!” 两个侍卫中分出一人跑出去叫人,另一个立马冲进火场,屋子里这两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脑袋不保啊! “七爷?七少夫人!” 侍卫被屋里的浓烟熏的头晕眼花,却仍是不见屋里有人,周围已经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房子马上就要坍塌,若是再找不出人来,他可能都要被埋葬在这里。 “快来人啊!” 屋外顿时涌入大批侍卫,整个院子如鼎沸之水,开了锅。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带着冰冰凉的水汽。 刚刚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立马大喝一声道。 “抓住他们!” 众侍卫也是训练有素之人,立马转过身扑向那个身影,可谁料想那个身影速度之快,让人瞠目。 “该死!那是七爷与七少夫人!” 一侍卫大声怒喝一嗓子,气的咬牙切齿,他终于想明白为何七爷南荣锋会不顾冬日寒冷,每日将冰水穿在身上,就是为了麻痹他们!他摆好了阵,布好了局,只为等这一天!放火烧了整间屋子,而他却可以大摇大摆的披着湿透的衣服逃出去! 想到这,几侍卫都杀红了眼,运足内力,朝身影飞奔而去,想必七爷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若是往日,他们几个恐怕连七爷的影子都寻不见。 只见前方的身影猛然跃起,跃过院墙,一侍卫大喊道。 “不好!快追!” 侍卫们纷纷大喝一声,提起内力,猛追而去。 却在落下院墙之时稍一愣神,险些从墙垣跌落下来。 只见院墙外围被围的水泄不通,密密匝匝,全是黑压压的卫兵,手握钢枪,步步紧逼而来,侍卫队齐齐踏步而来,就连地面都跟着震动三分。 几个侍卫靠在墙根处站好,目光落在被卫兵包围的一双身影上。只见七少夫人吃力的扶住七爷,两人堪堪能站稳,七少夫人眼含泪光,蜷缩在七爷怀里,仰起头,瞧着他,那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无畏与疼惜,却无一丝恐惧,这让一群虎将无不扼腕叹息。 南荣锋一口热血吐出来,喷洒在这薄薄的雪地上,瞬间,便将这江南的清雪消融,融进这泥土中。 沈婵儿单手死死的捂住他的胸口,声音都有些颤抖。 “挺住,锋,不能倒下。” 南荣锋咬紧牙关,轻轻点点头,撑起一口气,靠在沈婵儿身上,吃力的站起来,面向数不清的黑衣侍卫。寻找那一抹特殊的影子。 “三哥!出来一见如何?” 南荣锋忽然朝前方大叫一声,沈婵儿应声向对面看过去,只见从墨绿色的青松上翩然走出一个人,足尖轻飘飘的踏在树梢,而他的两只胳膊却是被人架起,若是没有这两个侍卫的支撑,南荣钧可能上不去这棵高树。 南荣钧的脸色隐藏在青松见,让人瞧不见,却能听到他阴暗的声音,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 “七弟,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个高度瞧你,你还是那么帅气迷人。” 沈婵儿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南荣锋厌恶的皱起眉头,仰起头看着树梢,冷笑一声,露出一口沾满血液的牙齿,他狠狠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甜腥,猛然擦了一下嘴角,歪着头笑道。 “你被我废了武功,一样能腾云驾雾,又何必这般恨我?” 南荣钧的目光慢慢落在沈婵儿身上,眼里的光芒不知是何意,带着冷笑,带着嫉妒,更是带着厌恶。 他冷笑一声道:“我为何不能恨你?若不是七弟妹身上有我的连心蛊,你会留我一条命?都说是亲如手足,咱们南荣府的手足,就是用来相互残杀的!” 南荣锋冷笑道:“那你还费什么话!来啊!” 南荣钧挑挑眉道:“交出沈婵儿,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干?” 南荣锋一把搂住沈婵儿,痞里痞气的笑道:“这可是我娘子,交给你?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沈婵儿明白南荣钧应是忌惮她身上的连心蛊,那么就是说,她现在是南荣锋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身边,南荣钧就不敢拿南荣锋如何,他更怕伤了他自己。 沈婵儿想到这,心中有了底,猛然抽下自己的腰带,南荣锋一动,低下头问她。 “干什么?”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抬眼睛看了他一眼,双手麻利的在他腰间盘了一圈,用腰带将两人死死的绑在了一起,南荣锋看着她的动作,眉头轻微皱了皱,轻声道。 “何苦。” 沈婵儿没有接他的话,转身看向南荣钧,只见他脸上更是阴沉的吓人,她来这么一手,南荣钧就动不得南荣锋。 良久,对面没有声音,南荣锋也知道在这种包围之下,他带着沈婵儿,没办法冲出去,他被南荣钦封闭了武功,虽然这中间他用了一点小手段破了一些封印,但依旧没办法护沈婵儿周全。 周围的冷风嗖的一声扫过,沈婵儿看向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 又过了良久,天空中传来南荣钧的声音,带着云淡风轻的平静。 “请七爷与七少夫人前厅一叙。” 这时,南荣锋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沈婵儿猛然用肩膀扶住他,两人一个踉跄。南荣钧已经消失不见了,黑压压的侍卫向前走来,用长矛指着两人,南荣锋低下头看着沈婵儿,平静的道。 “你扶着我,我走不动。” 沈婵儿咬紧牙,点点头,吃力的扶起南荣锋,一步步朝侍卫所逼方向走过去。风雪这时终于落了下来,南荣锋撑起身后的斗篷,支在沈婵儿面前,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风雪。 终于,沈婵儿落下泪来。 原来这是他的计划,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积极的想对策,只不过,他们夫妻步步后退,老天步步紧逼,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出逃?为什么在这之间不与我商量?” 沈婵儿眼含热泪,抬起眼睛看向南荣锋,南荣锋的脸色有些苍白,胸前的伤口已经撕裂,不断的殷红胸前的衣服,脚步也渐渐显得有些吃力,踉跄起来,沈婵儿拼命的拉住他,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身,她绝不会让南荣锋倒下。 南荣锋的语气仍是带着一分力气,挑挑眉道:“你还记得你今晨梦魇时喊的话吗?” 沈婵儿一愣,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记得。” 南荣锋失笑一声,搂住沈婵儿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前方,道。 “不记得就算了,只不过我以为我计算的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南荣钧对我的恨意。” 沈婵儿咬住嘴唇,险些哭出声音:“你的封印……” 南荣锋摇头道:“无大碍。” 两人走到前厅之时,大雪已经纷飞而至,飘飘洒洒落在两人肩头,南荣锋双手一抖,将盖在两人面前的衣服抖下来,又是一抖,便已经穿在了身上,沈婵儿死死的扶住他,不让他倒下。 侍卫掀开双开门的厚重门帘,两人齐齐迈进门槛,立在屋里,屋里比起外面来有些黑暗,两侧是对称的两间卧榻房,正对面是一套桌椅,一左一右的熏香炉上升着袅袅香烟,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让人浑身松散起来,头脑昏然。 沈婵儿将眼睛定在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人,正是三爷南荣钧,确实是好久未见这位爷,曾经不见成熟的三爷也续起了青色的胡茬,让人有一种沧桑感,沈婵儿心中忽然一荡,冒出一个想法:谁都不再年轻了。 南荣钧坐在椅子上,稳坐如山,手中端着一杯香茗,悠然的低头轻呷,舒服的仰起头,让香茶顺着喉咙直流而下,显得特别惬意,但是这种惬意看在南荣锋与沈婵儿两人眼里,就格外的讽刺。 南荣钧低着头,平静的道。 “来啊,给七爷与七少夫人看座。” 站在南荣钧身后的侍卫立马走出来两位,在里侧的屋子里搬出两张枣木椅子,摆在两人面前,沈婵儿抚着南荣锋走过去,慢慢坐下。 南荣锋脱下身上扔在滴水的衣服,随手扔在了地上,这屋里铺着名贵的小羊羔毛厚毯,被这湿淋淋的衣服扔在上面,顿时压倒了一片,显得狼狈不堪。 南荣锋哎呦一声,但并没有低身去捡的意思,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貌似客气的道。 “哎呦,弄脏了三哥的地毯,真是罪过。” 第155章 并肩作战 南荣钧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低着眉头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檀香木桌子上,缓缓抬起头看着南荣锋,十指扣在一起,双肘垫在椅子扶手上,挑挑眉道。 “你就别假惺惺的了,仅是一块地毯,你三哥我还舍得出。” 南荣锋被人看出了恶作剧,也不觉得害臊,低头掸了掸身上的残雪,沈婵儿看了眼南荣锋,又看向南荣钧,道。 “七爷需要医治,我想,若是三爷想七爷就这样死掉,刚刚也不会放过我们。” 南荣钧看着沈婵儿良久,忽然失笑一声,像是看透了她的幼稚,沈婵儿本是精明绝顶的女人,但关心则乱,她毕竟是个女人。 南荣锋听到南荣钧的笑声,握住沈婵儿的手,捏了捏,冷笑一声道。 “他刚刚放咱们一马,是忌惮你身上的连心蛊,他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巴不得我立马死掉。” “哦?是么?” 沈婵儿冷淡的说了一句,眉眼不动,一动不动的看着南荣钧,竟然渐渐勾起嘴角,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南荣钧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欲要叫人阻止,却已经晚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众侍卫应声而动,却仍是没能赶在沈婵儿之前,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起地上的瓷片,立马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尖声喝道。 “后退!谁都不许过来!” 众侍卫堪堪停住脚步,立马站住不动,慢慢在沈婵儿附近徘徊吗,不敢靠近她,她手里掐着的,不仅是她自己的命,还有三爷的命。 沈婵儿温柔的笑起来,看向南荣钧,平静的道。 “若是这样,三爷肯不肯让七爷就医?” 南荣钧还没见过这么烈的女子,着实有些头疼,但就算是再难搞定,他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不快,只是瞟了南荣锋一眼,只见后者淡然的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的品茶,就像眼前的事情跟他无关一般。 南荣钧只能咬咬牙摆摆手,吩咐下人去叫军医,过了不一会儿,军医进门来给南荣锋医治,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已经转过头去,看向南荣钧,勾着似冰雪般寒冷的笑容,道。 “多谢。” 南荣钧摇摇头,叹口气道:“现在你可以把那东西拿下来了?” 沈婵儿看了看四周的侍卫,侍卫们渐渐后退,沈婵儿才缓缓把手上的瓷片拿下来,但没有扔在地上,依旧死死的抓在手里。 军医正在给南荣锋缠绕胸前的伤口,南荣钧淡淡的开口道。 “你是如何得知宋军已经归我所有?” 南荣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漫不经心的道。 “这句话有必要问吗?” 南荣钧失笑一声:“看来还真是我傻了,试问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你南荣七爷,我只是想不通到底谁才是被你按进来的暗桩。” “就算没有暗桩,我一样可以抓住你的动作,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你也不必浪费时间精力去找了,今日我既已经被你擒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荣钧皱了皱眉头,上身前倾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南荣锋,良久,目光从狠厉渐渐变得柔和,他定是不舍得杀了南荣锋的,虽然他对他的那种绮念是不伦之恋,但这不伦之恋却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南荣锋,沈婵儿心中厌恶,却也不能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只听南荣钧缓缓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动用你的大军,你的沈家军再加上高丽军队,你手中掌握的兵马比得上大周一半以上的兵力,为何不动用?为何心甘情愿被我擒获,你到底是何用意?” 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缠绕在沈婵儿心中,当初南荣锋被南荣钦逼迫来颍川送死,有她做要挟,还算说得过去,但是当他得知她已经逃出南荣钦的手掌心,为何仍是被人所伤,甚至被南荣钧扣在了这里,他手中的那些兵马就在不远处,为何不用? 这时,军医已经把南荣锋的伤口处理好,躬身行一礼,便退了出去,听到关门声传来,南荣锋轻轻拍了拍胸口的绷布,平淡的道。 “为了解开封印。” 沈婵儿一愣,看了看他,又转头去看南荣钧的表情,只见南荣钧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拄着下巴,缓缓道。 “我听说过,五弟将你的内力封闭,难道你就是用这种办法解开了封印?” 南荣锋点点头,道:“我只有经历九死一生,才能解开封印。” 南荣钧不得不佩服的三击掌,笑了笑,道:“果然是南荣七爷,赌的大!” 南荣锋不再接话,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南荣钧,冷冰冰的道。 “三哥将我们夫妻叫来,是何用意?” 南荣钧却放松了,仰回上身,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笑呵呵的道。 “这件事不急,等七弟养好了伤再说,今儿咱们就算是叙叙旧,二位且回去歇着,咱们来日方长。” 南荣钧一番话之后,南荣锋和沈婵儿就被侍卫送了出来,两人都是紧紧皱着眉头,南荣钧越是这样,越代表以后的事情会更加棘手。 原来的住处已经不能再住,南荣钧又分配了一个套院给两人住。 从一开始就没见到宋军的将军,或许是一直懒得出现,也或许一直隐于幕后,目前的状况有些令人摸不准脉,现在还不知宋军内到底谁说的算,是宋将军,还是南荣钧? 两人进了屋,沈婵儿先是赶紧将南荣锋的衣服换了下来,屋里升起了炭盆,暖和了一些,侍卫接二连三的将两人的生活用品送过来,安顿下来,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门外的侍卫依旧把手的很严密,比之前更加严格。 沈婵儿扶南荣锋坐在床上,一边帮他脱下靴子一边轻声道。 “三爷不会放过我们,咱们该是想一个应对之策。” 南荣锋瞟了她一眼,像是自嘲的笑道。 “幸亏当初选择了一个精明的娘子,否则今日何人能与我并肩作战?” 沈婵儿知道他这是在逗她开心,她心中郁结,就算是他说出天花来,她也不能释怀,但现在情况已经明了,苦中作乐又何妨。 她失笑一声道:“若不是看到水盆里,你给我使的眼色,我根本想不出你想做什么,有谁能想到你每日将冰水浇在自己身上,只是为了放一场大火?” 南荣锋已经躺下,渐渐闭上眼睛,轻声道。 “你也累了,歇着吧。” 沈婵儿嗯了一声,躺在他身边,思考着这些事情。 南荣钧与南荣钦现在都在争抢南荣锋手中的那份宝藏,但两人都希望对方杀了南荣锋,所以南荣钦将南荣锋推到颍川来,想着让南荣钧杀了他,可没想到南荣钧或许打着另一个算盘,他不仅没有杀掉南荣锋,还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但是从今日的话中来看,南荣钧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可能也会效仿南荣钦,将南荣锋再推回去,若是真的这样,这两人推来推去,到底何时才是个头,想到这,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南荣锋的侧脸,他想不到吗?不,他肯定想到了,只不过他的心思从来不向外透露罢了,如果他没有对策,他就不是南荣锋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句话,她感到莫名的心安,竟然渐渐睡了过去,睡了这些天最舒服的一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就像南荣钧说过的,这些天两人休养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打扰,没有任何事情干扰,就像真正的世外桃源,沈婵儿没有提这些事情,南荣锋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我母亲留下的玉簪,还在吗?” 南荣锋抱着沈婵儿坐在雪地之时,忽然这样问起来,沈婵儿轻笑起来,转回身看着他道。 “那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敢丢。”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她确实贴身带着,无论多匆忙,无论多艰难,她都一直带着它。 南荣锋见到锦盒,目光柔和起来,伸手打开,里面晶莹剔透的玉簪子映在冬日下,再映衬着江南的清雪,更是清逸脱俗,想当初南荣锋还纳闷为何五姨太这般喜爱这枚簪子,现在看来,这枚簪子带着一股焕然天成的大气与高傲,像极了母亲的性子,现如今在沈婵儿的手上,更是搭配。 见南荣锋拿着簪子看了良久,沈婵儿轻声道。 “这可是你我的宝贝,我就算丢了命,也不会丢了它。” 南荣锋的眼皮稍微动了动,看着玉簪子,静静的道。 “簪子是死物,丢了便丢了,怎可与你的性命相比,真是胡闹。”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沈婵儿却觉得心中温暖,勾了勾嘴角,从他手中拿出簪子,将簪子尾部递到他眼前,眯着眼睛笑道。 “给我戴上。” 南荣锋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的道:“好。” 他的手指再一次穿过她的发间,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就像是有一种穿透的魔力,穿过她的神思,直达她的心底里,触碰到最柔软的心田,让她的心跟着扑通扑通乱跳。 那一日,她为他挽起青丝,便已是一眼万年,谁料想,两人走入今日这般境况。 戴了发簪之后,沈婵儿一直仰着头看着天空,冬日的天空总是很高远,若是她与南荣锋能像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一般自由自在,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一对神仙眷侣。 第156章 再次离别 看她出神,南荣锋从后面抱住她,感觉周身一暖,沈婵儿一愣,凝固的目光顿时融化,却不知落在何处,只能呆呆的看向前方。 感觉到沈婵儿浑身的僵硬,南荣锋失笑一声,贴在她耳边,呵气道。 “孩子都有了,还会害羞?” 听他调戏她,沈婵儿脸上一红,不依不饶起来,在他身上扭动起来,意欲走下去,不理会他的唐突。 可她越是挣扎,南荣锋越是抱的死紧,渐渐的,她也不动了,任凭南荣锋贴在她的身后,一呼一吸间已经染红了她的耳根。 只听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无论何时,不管为何,都要保重自己,你若安好,我便无所畏惧。” 沈婵儿眼圈忽然一热,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几日,他们两人过的太过快乐,太过自私,忘记了天下,忘记了争名夺利,忘记了尔虞我诈,她明白,老天不会允许他们这样自私,该是清醒的时候了,她也能感觉到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两人都选择不去打碎对方的梦,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落泪,让她心酸。 这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咯吱踏雪声,沈婵儿的双手死死的抓住南荣锋的手臂,险些抠进他的血肉里去,南荣锋一动未动,只是抱着她,静静的坐在原处。 果然,听到身后侍卫冰冷的声音。 “七爷,三爷有请。” 沈婵儿紧紧的抓着他,更紧,南荣锋低身瞧了一眼她的双手,已经掐出了青筋,这一双柔软的手,如何能承受他手臂的刚硬?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慰,像是承诺。 沈婵儿终于还是慢慢放开了他的手,南荣锋放下她,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去,对侍卫道。 “走吧。” 沈婵儿忽然大声喝道:“我也要去!” 南荣锋猛然转身,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肋下被人戳了几下,浑身立马动弹不得,瘫软下去,南荣锋双手接住她柔软的身躯,抱起她,缓缓朝屋子走去。 将她送进卧房,让她靠在床边坐下,南荣锋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她,慢慢将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掖进耳后,沈婵儿的双眼已经看不清前方,水纹波动,终于落下颗颗泪滴。 南荣锋伸手接住她的泪水,微热。 他轻声道:“乖乖等我,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沈婵儿紧紧咬着下唇,哭的伤心欲绝,他点了她的穴道,却并没有封住她的声音,但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她怕,她怕她一开口便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 南荣锋勾了勾嘴角,像往常一样抬了抬她的下巴,起身朝门口走去,听到吱嘎一声响,沈婵儿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清雪已经停了,江南的雪就像这里的百姓一样,细腻,温柔,不像是北方的雪,奔放,洒脱,沈婵儿坐在屋里,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雪地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麻雀落在地上,啄了又啄,发现并无吃食,又扑棱两下翅膀,飞跃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过久,呆呆的坐,呆呆的等,就像他说的,乖乖等他。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七少夫人,七爷已经决定回西北大营,请您留下休养,静候七爷归来。” 侍卫说,侍卫走,对于沈婵儿来说却根本没有丝毫影响,她依旧看着窗外,发呆,这个结果他与她早就想到,南荣钧一定会将南荣锋再推回去,指望南荣钦杀了他,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从南荣锋的亲信手中拿到那笔宝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忽然听到吱嘎一声门响,惊回沈婵儿的神思,她慌忙朝门口看过去,眼睛里充满了希冀,但见到进来之人之时,双眸瞬间便黯淡下去,冷淡的收回目光,又落在了窗外的雪地上。 “见到是我进门,也不至于这般冷漠吧?” 南荣钧单手放在身前,站在门口看了沈婵儿一眼,身后的侍卫关上门,走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他二人。 沈婵儿冷冰冰的开口道:“三哥有事吗?” 南荣钧款步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来,在她脸颊处慢慢抚摸,沈婵儿厌恶地皱起眉头,抬起眼皮,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瞅着南荣钧。 南荣钧看出她眼中的敌意,失笑一声道。 “我对你这样的女人没兴趣,我只是在想,你有什么魔力,能让七弟这般对你?” 沈婵儿不明白他话里是何意,但心中明白就算是问他也不会说,南荣府的男人都这样,她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不打算与他多说的样子。 瞧出她冷淡的样子,南荣钧收回手,提高声音说了一声。 “来啊。” 门外进来一个侍卫,拱手请示,南荣钧用眼神指了指沈婵儿,道。 “解开。” 侍卫应了一声,走到沈婵儿面前,单指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她只觉得浑身立马一松,就像是又找到了自己的身子一样,比刚才硬邦邦的感觉好多了。 她轻轻动了动肩膀,舒服一些,南荣钧转身走到床对面的桌子边坐下,单手放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淡淡的看着沈婵儿。 “他走了。”他忽然道。 沈婵儿并没有看他,只是冷淡的开口:“我知道。” “你就不担心?” 沈婵儿抬起眼睛,看着南荣钧,轻轻皱了皱眉头,道。 “三哥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无事,婵儿想睡了。” 南荣钧撇撇嘴,不欲与个女人计较,无奈的笑了笑,朝门口道。 “别躲着了,进来吧。” 沈婵儿有些意外,看向门口,只听门扇发出慢悠悠的哀鸣,门开了一条缝,但不见人进来,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冬帽的小脑袋钻了进来,斜着脑袋看向屋里,双眼乌黑发亮,那一双眼睛让沈婵儿直接就想起了一个人。 “修儿,进来。” 南荣钧叫了一声,沈婵儿才想起来,这应该是南荣钧的独生子,南荣修,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第一次见到这孩子之时,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没想到现在已经会走会跑,不管世人争抢到何种地步,都有一批新生力量在悄悄成长。 不知道她的无悔怎么样了。 沈婵儿一边想,一边看着修儿颠着小脚小跑着走进门,门外跟着一个家丁一样的男人,这是在军营,连修儿的贴身丫头都换成了男人。 修儿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爹爹。” 便扑进南荣钧的怀里,南荣钧弯下身抱起他,放在腿上,逗了逗他的小脸,然后看了眼沈婵儿,问修儿道。 “修儿可记得这位婶娘是谁?” 修儿忽闪着大眼睛眨了两下,似乎还有些害羞,看了沈婵儿一眼,又转身抱住南荣钧的脖子,软绵绵的道。 “七婶娘。” 沈婵儿心中一荡,没想到这孩子还会记得她,只听南荣钧问道。 “修儿如何得知?” 修儿转过身来,一边玩着手指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娘亲说过,七婶娘长的最美。” 此刻,沈婵儿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被碰触,他们到底在争抢些什么,为什么不能给孩子和女人留一处平安的容身之地?这样单纯的美丽,这个世界还剩下多少? 沈婵儿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你娘亲呢?” 修儿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摆弄手指,他应是五周岁左右,能说这些话,已是聪明之至。 只听修儿单纯的道:“娘亲睡着了,七叔,七叔说娘亲要睡好久,修儿不可以……不可以打扰娘亲……” 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紧的她浑身僵硬,那种窒息的感觉有传了上来,心头像是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下面坠着一块大青石,沉,真的很沉,一点一点将她的心向下坠,一直坠到冰冷的湖水里,冰凉刺骨,让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三少夫人死了?南荣锋杀了她?她有些呼吸困难,单手死死的握住床头的金鹰雕饰,小巧的鹰嘴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险些刺破她的手指,一阵阵刺痛传来,才能让她保持自己的清醒。 看到沈婵儿呼吸困难的模样,南荣钧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露出一副阴狠的样子。 “你该是相信,七爷将我逼走之后,是如何接收了南荣府?大军铁骑踏进南荣府之时,他可曾留我妻一命?若不是我妻苦苦相求,恐怕修儿都要陪她一同上路!如今不管我如何对他,都无错!无错!” 沈婵儿无话可说,她慢慢闭上眼睛,仰起头,缓缓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支起身子,撑起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道。 “三哥请去吧,婵儿真是累了。” 南荣钧并没有再说什么,抱起修儿走到床边,将修儿放在沈婵儿的手边,触碰到那软绵绵的小手时,沈婵儿浑身一松,就像触碰到了世界上最纯洁的地方,让她有了一丝丝的慰藉。 南荣钧道:“这些孽债是他所犯下,修儿不能没有女人带着,这段日子就辛苦七弟妹了,不打扰。” 他说完,屋子里响起几声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吱嘎一声推门声,然后是关门声,再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又一次安静了。 第157章 挚友军医 屋子里只有修儿依依呀呀的学语声,他那只胖嘟嘟的小手一会儿碰碰这里,一会儿又摸摸那里,充满了好奇,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样子的,就是单纯。 沈婵儿缓缓抬起头开,看着修儿像个小胖墩一样坐在自己的身边,她忽然想起了八少爷南荣镜,曾经也是这个模样坐在他身边,依依呀呀学语,转眼间,已是长大成人。 一批又一批的南荣男丁会慢慢长大,付儿,修儿,俊儿,再加上她的无悔,这些孩子长大了又会做些什么呢?该又是冤冤相报,南荣锋杀了修儿的生母,他长大了又会如何置无悔于死地? 沈婵儿走下地来,在桌子上拿了一个茶杯,裹在被子里,猛然摔在床边,只听闷闷的一声响,被子里尽是锋利的瓷片,她淡然的寻了一块最锋利的,拿在手上。 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修儿身边,如果这个孩子以后会置无悔于死地,她应该现在就送他上路,她紧紧的攥起瓷片,举起右手,慢慢靠近修儿的脖颈。 修儿一边玩手里的璎珞一边左右晃动身子,他再晃一下,只要他再晃一下,沈婵儿手里的瓷片就会挨在他的脖颈上,那么,只要她再轻轻划一下,无悔未来的噩梦就消失了,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永远不会有人找他报杀母之仇。 果然,修儿猛然晃了起来,嘴里咯咯笑起来……门外的侍卫只听屋里“哇——”的一声传来孩子的哭声,两个侍卫立马一脚踹开房门,这里依旧是一间套院,当两个侍卫齐齐踹开卧房的房门时,眼前的画面吓的两人瞬间愣住。 只见七少夫人死死的捏住自己的手腕,而鲜血还是顺着她纤弱的手指流淌下来,正巧流淌在了修儿的脸上,吓坏了孩子,才传来那一声凄惨的哭声。 一个侍卫赶紧跑出去叫军医,剩下一个侍卫赶紧撕下衣角,走到沈婵儿身前,先躬身行一礼道。 “冒犯七少夫人。” 说完,也不管沈婵儿会不会同意,拽起她的手腕,三两下将伤口绑个结实,然后又去找来湿毛巾,给修儿擦了擦脸,这时,门外连连跑进来两个家丁,直奔修儿而去,抱起他来二话不说就向外走,走到院子里去哄。 侍卫从地上拾起那些碎片,纳闷地看了沈婵儿一眼,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碎片都捡了出去,又叫了一个洒扫的下人进门来将碎渣子都扫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南荣钧很快就走了进来,脸色十分的阴沉,见到沈婵儿开口就道。 “难道你不想等七弟回来了?自杀?” 沈婵儿并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就让人误会去好了。 她转头看向门外,家丁抱着修儿来回的晃,不断拍打他的后背,给他压惊,而她手腕的疼痛,却赶不上她心里的难受。 她做不到,她下不去手,就算是为了她的无悔,她也没有权力夺走修儿的命,那样太自私。 就在刚刚,修儿不经意间就撞向了沈婵儿手中的瓷片,但就在那个小脑袋挨在瓷片的那一瞬间,沈婵儿心中猛然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将瓷片向后扣,没想到直接扣在了手腕上,再加上修儿的脑袋撞了一下,锋利的瓷片瞬间便刺进了她的血管里。 这时,军医进门来,先是给所有人行一礼,然后单膝跪在沈婵儿面前,解开她手腕上的衣角,慢慢的涂药,然后再用干净的绷布包扎好,起身,去开药方。 沈婵儿的目光从军医的身上收回来,冷漠的看着南荣钧,淡然开口道。 “我与你的命绑在一起,若是不想我死,那么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南荣钧着实是被她吓到了,若是这个疯女人就此死掉,他也活不成,现在她说的条件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南荣钧揉了揉额角,道:“说吧。” 沈婵儿抬手,指着那个军医道:“我要你派这个军医去跟随七爷,七爷现在身子有重伤,我不放心。” 南荣钧的眉头稍微皱了皱,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脸淡然的军医,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人,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郎中,被宋军捉来当了军医,那么,他脸上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是从何处练就?这个人,会是一个简单的军医? 但是,现在不管如何,他都必须答应沈婵儿这个要求,况且,这个要求并不是十分过分,只不过,他必须弄明白这个军医的身份。 他轻笑一声,摆摆手道:“就这个条件?这个简单,孙先生,你即可起身,去追七爷的车马,越快越好。” “是。” 孙先生写好了房子,低垂着眼睑躬身行礼,应了一声,沈婵儿一直看着他,然后淡然道。 “三哥,可否让我单独嘱咐孙先生几句话?” 南荣钧挑挑眼皮,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这是自然。” 说完,他已经走出门去,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整个屋子就只剩下沈婵儿与军医,从这位军医第一次出现在沈婵儿与南荣锋面前,沈婵儿的心情就没有平静过,太多的往事,太多的回忆,都藏在这位军医的身上。 “一泓……” 沈婵儿眼含着泪水站起身,化名为孙先生的一泓仍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千年不化的冰山脸。 他的眉头稍微一聚,轻声道:“夫人,隔墙有耳。” 沈婵儿深吸口气,平静下心情,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才缓缓道。 “我知道,他刚刚已经怀疑你,就算你我不相认,他也一定会调查出你的身份。” 沈婵儿刚刚说完这句话,只见一泓猛然单膝跪地,单手触地,低声道。 “侍卫一泓拜见夫人。” 一泓现在依旧是南荣锋的侍卫,自从上次南荣锋派他出去看护少主南荣无悔,他便很少能出现在沈婵儿面前,现如今无悔有五爷沈丹海带着,教他习武,他也算是能稍微抽出自己,继续履行他当初的承诺,一辈子为沈婵儿保驾护航。 沈婵儿勾起嘴角,赶紧低身双手扶起一泓,看着一泓健康的小麦肤色,她恍然回到了那个田园风情的时间,那段云淡风轻的日子。 “夫人瘦了,一泓该死,无法扶夫人周全。” 一泓真诚的说道,沈婵儿感慨的摇摇头,好久不见了,她似乎都已经忘记,还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 她笑着问道:“五哥可好?” 一泓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答道:“都好,他现在身体很结实。” 沈婵儿的眼圈又红起来,点点头,道:“好,好,他好就好。” 旁人都听不出来他们两说的其实是南荣无悔,无悔就像是个隐形人,这个世上除了几个必要的人之外,无人知道南荣府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无悔少爷,如今看来,沈婵儿当初的做法是对的,将无悔生在外面,藏起来,只是看南荣府现存的几位小少爷。 付儿永远的瘫痪在床,修儿失去了亲生母亲,就只有俊儿,依仗四少夫人过人的机智与手段,才得以健康的活下来,如果让无悔生在南荣府,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 有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走出套院,直奔宋庄的大院儿,走上台阶,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侍卫推门走进去,站在门口。 纱帘里的南荣钧抬起手里的包金狼毫,瞟了侍卫一眼,平淡的道。 “说。” 侍卫拱手,开口道:“报三爷,军医已经启程。” 南荣钧冷笑一声,在纸上大挥一笔,然后收笔,像是欣赏自己的创作一般,看着纸上的“等”字,他就是在等,等时机,等机会,可以将南荣锋与南荣钦一网打尽,可以接收南荣锋手里的宝藏,进而……接收整个天下! 他冷然笑道:“可听出来他是何人?” 侍卫接着道:“如果属下没有猜错,此人是七爷手下得力的侍卫,名为一泓,据探子打探,此人曾一直是七少夫人的贴身侍卫,不知为何从江湖上消失了,再次出现之时,便已是宋庄上的军医。” 南荣钧停住欣赏的眼神,抬起头来,像是思索片刻,饶有玩味的笑一声,道。 “有趣,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都是这样有趣。” “三爷,还要不要查?” “查。” 沈婵儿送走了一泓,呆呆的坐在床上,回想她刚刚与一泓的对话,又是一个挚友远离自己,奔向远方,她孤身在这陌生又危险的宋庄,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一泓,我要你记住,你此去追随七爷,不仅是要照顾七爷的伤,更重要的责任是保护七爷的安全,现在阿满不在身边,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一泓,我要你发誓,你一定会将七爷安全的带回到我面前。” 沈婵儿想着这句话,躺在床上,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她低沉的道了声进来,便有一双脚快步走了进来,站在床边。 沈婵儿抬眼看过去,只见是刚刚修儿的家丁,他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沈婵儿明白,南荣钧绝不会放过自己,他这是在报复,用修儿来折磨她,每次面对修儿,她都会想起三少夫人,这是一种愧疚,一种折磨。 “放这吧。” 她向里面躺了趟,让家丁将已经睡着的修儿放在了自己身边,家丁轻声的道了一声告退,便轻步走了出去。 第158章 又见故友 屋子里很静,静到只能听到修儿均匀的呼吸声,她转过头,看着修儿不谙世事的小脸,都是南荣府的孩子,无悔与修儿长的颇为相似,沈婵儿仔细想了想,其实南荣锋与南荣钧的长相似乎是七兄弟中最为想象的。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似乎担心吵醒屋里的婴儿,沈婵儿身上疲惫,懒得起床,隔着床幔轻声道。 “何事?” 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了,有人站在门口的门帘外,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我家主子给您带了个人进来。” 沈婵儿心中轻微缩了一下,现在带人进来?会是何人?又要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十分疲惫的皱了皱眉头,双手捏着眉心,淡然的道。 “何人?” 门外传来一阵小脚踏地的声音,甚是着急,十分杂乱,不像是一双脚,一连小跑的跑了进来,只听扑通扑通两声,沈婵儿转过头去,只见眼前两人已经隔着床幔跪在了地上。 “小姐——” “小姐啊!”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猛然缩的死紧,就像是能攥出她心里的最后一滴血,眼里的泪水顿时便喷薄而出,她顾不上身上不舒服,也顾不上地毯冰凉,光着一双脚,拎起裙子便奔下了床,浑身一软,也跟着瘫软在两人面前,但仍不能止住她脸上的激动。 “李妈!幼柳!怎么是你们!” 面前跪在地上的正是好久不见的李妈和幼柳,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在此时此地还能见到这二人,这就像她的亲人,全天下除了她的父母,恐怕只有这二人是真心对她好,可以用真心换来真心。 “小姐……可算是见到您了,我的小姐啊……” 最激动的是李妈,毕竟上了年岁,又跟沈婵儿分隔的久了,幼柳是前段时间才与沈婵儿分开的,能与李妈接上头并且来到宋庄见到沈婵儿,她也是泪流满面。 听了李妈的幼柳的描述,沈婵儿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进来的,李妈跟着沈家军一路到了西北大营,打算去西北大营找沈婵儿,却没想到沈婵儿已经来了颍川,进了宋庄,她没有办法,只能在宋庄外面徘徊,期待有一天能见到沈婵儿,却没想到见到了郑白羽,郑白羽带着幼柳,并且带着她们两个又去见了另一个人。 沈婵儿有些惊讶,但表面上依旧很平静,反问了一句道:“他带你们去见了周娉婷周小姐?” 那二人点点头,李妈道:“我也不曾想周小姐竟然一直在颍川。” 沈婵儿不动声色,目光淡然的收了回来,只是点点头,幼柳见状,赶紧接着李妈的话道。 “小姐您也别想多了,或许姑爷在颍川的时候周小姐也并得到机会接近姑爷,姑爷呢?怎么没见姑爷?” 幼柳只知南荣锋被扣在了宋庄,并不知他身负重伤,也不知他现在也已经不在宋庄。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简单道:“他出去了,过一段时间便回来。” 两人点点头,李妈紧接着道:“光顾着高兴了,有件事得跟小姐说说,您知道跟我们一起进来的还有谁吗?” 沈婵儿皱起了眉头,但也只是一瞬间,她本就是淡淡的性子,现在更是没什么事情再能惊起她的心,她淡然道。 “周小姐。” 幼柳扁着嘴摇摇头,神秘兮兮的道:“不止。” 这倒是出乎了沈婵儿的意料,她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等着答案,李妈也没时间卖关子,直接道。 “还有吉庆表小姐。” 对于这个名字,沈婵儿有了一晃神的陌生,稍微歪了歪头,才忽然想起来这是何人,但不管她是何人,现如今已经跟她没有关系,只是她二人为何到宋庄来?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女人家搅合进来做什么? 她轻笑一声,摇头道:“何人愿来,何人愿走,已经与我无关。” 幼柳心疼自家小姐,跟着点点头,但李妈想的多,关心的道。 “小姐,不是老婆子我多嘴,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二位从一开始就觊觎着咱家姑爷,就算如今姑爷不在宋庄,也不能由着她们胡来,女人家搅合进这个世道,肯定是图些什么好处,小姐可要多留个心眼。” 沈婵儿只是轻描淡写的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简单道:“知道了。” 果然,这三人才聊了不到下午,许久不见的周娉婷与吉庆便登门来,沈婵儿虽然没有多少心情去猜她们此时来宋庄做什么,但也必须吩咐李妈和幼柳赶快接待。 两人进了门来,依旧如往日的风采,但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再是曾经的青涩,而多了一分成熟与内敛,沈婵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或许在她们两人看来,自己更是成熟了很多吧? “许久不见,七少夫人依旧风采依旧。” 吉庆进门来先打招呼,沈婵儿瞧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随后进门的周娉婷,浅笑淡淡道。 “表小姐说笑了,周小姐,许久不见。” 周娉婷捂嘴巧笑,似开玩笑道:“叫了一阵子的姐姐,如今改口称呼七少夫人,还着实不太适应,七少夫人,你我着实许久不见了。” 沈婵儿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去想,招呼两人坐下,这间屋子本就是不大,这边主子们在聊天,幼柳与李妈在另一边还要照看修儿,听到吵闹,修儿也醒了过来,大哭起来。 周娉婷瞧过去,笑了笑,瞅着沈婵儿道:“三爷竟然将修儿交与七少夫人照看,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夫人,我们还真是多虑了。” 听她这样说,沈婵儿就知道她要入题了,紧跟着笑道。 “这兵荒马乱的,二位怎想到进宋庄来,这里可是半个军营,宋家军的老巢,两位金枝玉叶,可真不该来这种地方。” 吉庆笑了笑,端起桌子上茶杯,边细细的喝茶边道。 “女人家本就不该走到这兵荒马乱的地界来,但是这对于女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人会提防一个女人,所以我们就进来了,本来只是来颍川游玩,听说了七少夫人在宋庄,家父与宋将军也有几分交情,便邀了周小姐一同过来,也算是见见老朋友。” 吉庆说起话来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南荣锋一个字,沈婵儿只是静静的听,浅浅的笑,与平日里的七少夫人并无差别。 周娉婷看了吉庆一眼,流露出很无奈的样子,转头对沈婵儿道。 “吉小姐话只说了一半,你可知,这宋庄已经有名无实?驻守在军营的宋家军还不知晓内情,现在依旧风平浪静,一旦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颍川都要大闹起来,宋军管辖的各个地区,恐怕都要动乱。” 沈婵儿抬起头来,平静的问道:“何事这般严重?” 周娉婷道:“如今的宋家军已经全部由三爷南荣钧掌管,真正的宋将军已经被三爷所杀,现在这个不露面的宋将军,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沈婵儿眉心一跳,这些军阀别的优点没有,但是论起对麾下的治军严谨,可是一等一的高超,这样团结的军阀管制,一旦听说统帅将军被人手刃,可还会按兵不动,如现在这般消停?那可能会天下大乱。 沈婵儿又分析起来,如今天下三分,东南宋家军,西南刘家军,整个北方由南荣府掌控,只要宋家军出现了问题,另外两路军阀都要来分一杯羹,那么天下可真要大乱,生灵涂炭,南荣钧这是要将捅破?他不惜背上千古骂名? “莫要想太多了。” 周娉婷说完,俯身凑近沈婵儿,做出低身说话的样子,沈婵儿见状,也俯下身去,吉庆走到床边去,逗修儿,很快便将修儿逗哭,吵的人头疼,趁这个时候,周娉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我们此次来,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太后很是担心您,念果公主。” 沈婵儿蓦然一愣,念果公主,这个称呼更加陌生,她似乎都忘记了她还有个有名无实的头衔,在这种兵荒马乱,架空朝廷的天下,她这个公主还有何用?无人问津。 沈婵儿淡淡的看着地摊上的花纹,入冬来,地毯也换上了深颜色的花纹,就算是靴子上的雪水沾在上面,也看不出多少痕迹,她伸出手来,弹了弹裙角沾上的雪水,淡淡的道。 “九王爷可好?” 周娉婷瞧了她一眼,不阴不阳的道。 “朝廷都消停的很,看着天下人收拾妥当,朝廷自然省事很多。” 沈婵儿点点头,谁都明白现在朝廷打的什么算盘,她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朝廷还会顾及她的安危,或许,只有九王爷惦记她的安危。 “他怎么不亲自来?” 沈婵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周娉婷耸耸肩,道:“天知道,可能最近比较忙。” 沈婵儿嗯了一声,便起身去看修儿,而修儿看着整间房子里全是陌生的脸,小小年纪的他只认识七婶娘一个人,不由自主的便伸出小胳膊,从李妈的怀里够向沈婵儿,伴着哭声呼唤她。 “婶娘……要婶娘抱……” 第159章 暗夜密谋 众人都看向沈婵儿,却不见她有动作,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修儿很久,然后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吉庆的性子本就嫉恶如仇,立马吆喝出来:“嘿!这人怎么这样啊!” 周娉婷拍了拍吉庆的肩膀,摇了摇头,看向沈婵儿的背影,喃喃道。 “她有苦衷。” 沈婵儿信步而走,虽然现在侍卫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却一直派两个人跟着她,如影随形,沈婵儿并不在意,缓缓向前走,踏在雪上,听着从地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江南的冬天,过去的确实是快。 “快除夕了吧?” 她忽然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冬日的骄阳,前方已经听到流水声,看似这几天比较暖和,有些冰雪已经开始融化。 身后的侍卫赶紧答道:“还有十三日除夕。” “真快啊。” 她喃喃一句,收回挡在额头的手,低下头继续向前走,边走边问:“前方是什么地方。” “前方是小亭湖。” 她现在很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捋顺一下自己的思绪,便朝小亭湖走过去,走到湖边,看到湖面上反射出来的刺眼阳光,她心中一叹,果然,已经开始融化了。 坐在湖面冰冷的清风里,她的脑袋也可以清醒一下,朝廷为何现在露出头来?难道是天下有趋势合并了吗?但是未听说三分天下的局势有任何变动,但是朝廷就是这个动乱年代的指向标,朝廷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不可能放过,既然现在朝廷放出人来搅合进这个世道,肯定就有目的,但是是什么?她为什么想不出来? 而现如今,她到底是希望朝廷赶紧中央集权,还是希望三分天下继续延续下去?只有三分天下延续,南荣锋才能有喘息的机会。但是这种状况持续的越久,天下越不稳定,南荣锋就越危险,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如何才能在保住南荣府的前提下,合并天下? “小姐,回吧,傍晚了。” 身后一阵温暖,她一惊,向后看去,原来是幼柳出门来给她披了件小貂裘,她点点头,伸起手来扶住幼柳,淡然道。 “回。” 回到房间之时周娉婷与吉庆已经走了,院子里开了小厨房,李妈负责下厨,这么长时间以来,沈婵儿可算是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心情也能好一些。 日子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是说周娉婷与吉庆是朝廷派来挑拨三路军阀,但她们毫无作为,沈婵儿明白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敌不动,她怎么能动?既然大家都能忍,就一起忍下去,早晚有推动剧情前进的一天。 又是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沈婵儿有些犯困,懒散的站起身来想要去躺一下,这时幼柳走进门来,端着白天晾晒的萝卜干,有些意外的道。 “我刚刚好像又见到表小姐了,她刚刚从咱们院子前面路过,看似走的很急。” 沈婵儿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并没有抓住这种感觉的尾巴,想多了也是无用,她只能道。 “她最近一段时间住在宋庄,出个门有何不可。” 幼柳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道:“是没什么不可啊,但是她为何披着斗篷,带着帽子?见到我还像是见了鬼一样,走路更是匆忙。” 李妈见沈婵儿沉思,打断幼柳道:“别人家的事情你跟着参合什么,说不定是吉小姐出门见人,不想被人发现,你这样整日多思多虑,日子也过不安生,还不如让咱们小姐好好休息几日,等咱们小姐休息过来,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李妈又开始啰嗦,沈婵儿听了就像是听催眠曲,更是困起来,躺在床上便渐渐的睡了过去。 前门大街上,一个身影顺着墙根,一直走到一户人家门口,今夜的月光如白纱一般明亮朦胧,身影映在雪地上,就像一团黑烟,即匆匆而过,站在人家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三声,门里的人反应很快,哗啦一声打开门,拉着黑影便走进门去,随手关上门,速度很快,整条街又宁静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摘下帽子,走进屋里来,随意的抖落斗篷下摆的清雪,冷淡的道。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了她,你这么晚了叫我来做什么,郑公子,你我似乎并无甚瓜葛。” 吉庆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转身看着身后的男子,男子一脸不正经的笑意,但依旧距离吉庆两米远,保持距离。 郑白羽晃了晃脑袋,不怀好意的笑道:“在下倒是想与吉小姐有什么瓜葛,吉小姐可愿意?” 说着,便伸出手来看似像走近吉庆,吉庆浑身一激灵,后退一步道。 “郑公子向来没个正经,但跟我就不必来这套了,你心里惦记的是谁,我比谁都清楚。” 郑白羽做痛心疾首状:“哎,遭遇美人拒绝,是我白兰公子这辈子最伤心的事情,难道我就没有机会了吗?” 吉庆嗤笑了一声,不着痕迹的走近郑白羽两步,冷笑道。 “有话快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说到这,只见她手腕一翻,一道白光映着月光划过郑白羽的白色宽袖,只听锦帛被撕裂的声音,呲啦一声,紧接着,吉庆只觉得眼前一花,喉咙一紧,她整个人迅速向后飞去。 身后传来哐的一声闷响,后背一阵剧痛,她禁不住吃痛叫了一声,待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人恶狠狠的扣住,顶在墙壁上。 眼前是一个一脸笑意的男子,但那眼神中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让她浑身一冷,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这样一个男子,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她便会在这个世界消失,还是消无声息的消失。 郑白羽含着笑意,眯着眼睛轻声道:“吉小姐,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今日之举,可就不聪明了。” 吉庆是个圆滑的性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再出口的话便软了下来,却是心中明白郑白羽更瞧不上骨头软的人,就算是心里再虚,嘴上也没有表现出多少。 她的眼睛朝四周瞟了瞟,失笑道:“郑公子,你不指望我救出七少夫人了?” 郑白羽歪着嘴角看着她,似乎瞧的很仔细,慢慢凑近她的脸颊,呵气正好触碰到吉庆的耳朵,他说话,她便情不自禁缩头。 他呵气道:“婵儿害的你嫁不出去,身败名裂,你恨她入骨,你的话,我会信?” 吉庆的没有不禁皱了一皱,郑白羽的脸颊正好在她的脸侧,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那眼神中的复杂也只是一闪而过,待到郑白羽转过脸来,便已然一副淡然。 “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九亲王的亲笔书信吧?” 郑白羽眼神一沉,道:“何意?” “你先松开我,我再告诉你。” 郑白羽猛一松手,吉庆生生从墙壁上向前扑去,郑白羽抬手稍一拦截,堪堪将她拦住,直立起来,吉庆便是一阵的咳嗽。 郑白羽也不急,负手而立,等着她说,吉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皮信封,送到他身侧,郑白羽的余光正巧能见到。 郑白羽转过身来接住信封两下拆开,从上到下看起来,吉揉了揉喉咙,仍有些愤愤然,没好气的道。 “这下你信了?九亲王亲自下的命令,一定要将七少夫人平安的带出来,就算我与她再有恩怨,你料想我敢违抗九亲王的命令?” 郑白羽的眼神愈加深邃起来,本来就是一张嬉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让人感觉到一种气息:这个男人就算是表面上再不正经,他的本性却是骄傲的。 吉庆走上前去抢下他手里的信封,又整理好,放回到自己的贴身衣服里,抬头看着他不客气的道。 “今夜急匆匆叫我来,到底为何,请你记住,我并不是你的手下,我只是欠你一个人情而已。” 郑白羽被她的叫嚷唤回神思,看了她一眼,浅笑了一声,看着她道。 “答应我一件事,这个人情你就算是还清了,以后你我各不相欠。” 吉庆抱着双臂,歪着头道:“愿闻其详。” 同样的月影下,只是月亮已经偏移,天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从一户农家的大门里悄悄闪过一道身影,拾荒的老人刚刚抬起腰来,心中高兴今日拾到些值钱的,只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吓的赶紧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也只能纳闷的转回身来,继续翻找路边的垃圾。 自从上次幼柳上次说见过吉庆一面之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沈婵儿对她也并不在意,倒是周娉婷,最近总过来坐坐,两人原来便是情敌,现如今算是站在同一条船上,那些恩恩怨怨两人都选择暂且搁置一边,这也是沈婵儿比较欣赏周娉婷的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被她演绎的令人叹服。 又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脆响,“啪”的一声,又一次将沈婵儿惊醒,李妈赶紧上前来安抚她,连连轻轻拍打她的胸口,轻声道。 “不吓不吓,又是吉小姐,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总是这般闹法儿。” 第160章 冒险解蛊 沈婵儿倒是没感觉多惊吓,只是一个好好的午觉没有睡的安生,有些气恼,但与吉庆更是没有话可聊,索性也就不睡了,坐起身来,这时幼柳正巧进门来,见到她醒过来,幼柳当先说话道。 “小姐醒了?可又是被吓醒的?” 李妈没好气的道:“你知道就好。” 幼柳便开始咒骂起来,沈婵儿越听越是头疼,捏着额头轻声道。 “可有什么消息?吉小姐近几日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发脾气?” 因为周娉婷和吉庆想要住进来,这个套院已经开辟出来,剩下的几间房收拾出来给她们二人随便住,可是没想到吉庆住进来没多久就变了样子,每次都吓的人一惊一乍。 幼柳啐了一声,不解恨的道:“鬼才知道她到底是抽哪门子邪风,今儿更不像话,竟然胡乱发酒疯,刚才我差点被她扔出来的酒壶砸到。” 沈婵儿注意起来,抬头问幼柳:“耍酒疯?” 幼柳认真起来:“小姐不信就去自己瞧瞧?” 沈婵儿带着李妈和幼柳出现在吉庆的住处之时,发现周娉婷已经带着人朝这边走过来,她也定是被这里的声音惊动来的,两人见面相视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周娉婷的丫头去敲门,道:“吉小姐,我家小姐与七少夫人来瞧您。” 屋里久久都没有动静,众人正在面面相觑,只听门里突然哐当一声巨响,吓的沈婵儿与周娉婷都是浑身一惊,李妈和幼柳一把拉住沈婵儿藏在身后,周娉婷的丫头也是将她挡在身后,谁知道吉庆小姐等下会不会朝门外砸酒瓶子。 屋里传来丫头战战兢兢的声音:“二位贵人请回吧,我家小姐现在不想见人,多谢二位记挂。” 周娉婷转回头与沈婵儿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周娉婷想了想,推开丫头的保护,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门口,将声音放出去。 “吉小姐可好?” 屋里的丫头赶紧缩着嗓子答道:“我家……我家小姐很好。” 其中还伴着吉庆醉酒的喊声:“滚!都滚远点……不公平,都不公平!” “小姐!” 里面的丫头担心吉庆冲撞了门外那两个惹不起的主,叫了一声。门外的周娉婷与沈婵儿更是不明白她为何那样喊,但事不关己,她们二人该做的已经做到,其他的也无能为力。 沈婵儿只能走上前两步,隔着房门道:“你们小姐若是有恙,速速来寻我或者周小姐,记住了吗?” 屋里的丫头似乎在吃力的摆弄吉庆,声音有些不稳:“记……记住了,多谢公主记挂。” 沈婵儿转回头,对周娉婷道:“走吧。” 周娉婷也只能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房门,随沈婵儿之后走下台阶,两人回去的路上,沈婵儿道。 “难道是吉小姐的府上出了何事?怎教她这样折腾自己?” 周娉婷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前段日子吉小姐遭遇的事情都没有让她这般样子,如今这个样子,还真叫人好奇了。” “前段日子何事?” 周娉婷转回身,看了沈婵儿一眼,轻笑一声,有很明显的掩饰之意。 “也没什么,只是吉小姐被人退了婚。” 沈婵儿有些意外,从没听说过吉庆有婚约,接着问道。 “何事的事?为何要退婚?” 周娉婷深吸一口气,站住了脚步,沈婵儿冷不防没注意她已经停住了脚步,又向前走了一步才停下,转回身瞧着她,看到周娉婷严肃的表情,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周娉婷看着沈婵儿认真的道:“她曾经将这件事全部怪在了你身上。” 沈婵儿就更纳闷了:“为何怪在我身上?” 周娉婷接着道:“你们二人曾经的瓜葛我并不了解,我只是知道,前段时间市井有流言传吉小姐已经不洁,与多人有染,本来与吉小姐结亲的是一个朝廷一品官员的公子,听到这个消息,对方当然唯恐避之而不及,不仅退了婚,还传出话去,今生不许吉庆踏入他府大门,嫌脏,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沈婵儿听了好久,也没听明白为何吉庆会将这件事怪在她身上,看她的表情,周娉婷便知道她要问些什么,紧接着道。 “我十分纳闷这件事为何就像平地起风波,调查起来,才知道……是……”说到这周娉婷停了下来,看着沈婵儿。 沈婵儿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像是明白了,生生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周娉婷点点头,不得不佩服的道:“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就是在吉庆将你骗去沈府被七爷发现之后,这件事就瞬间传遍了市井。” 是南荣锋,是南荣锋做的。 沈婵儿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很了解南荣锋的性格,被他记住的人,没有一个得到好下场,吉庆只是落得个被退婚的结果,已经是南荣锋手下留情,只因为吉庆将她骗去了沈府,让她又一次品尝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南荣锋就不惜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更何况,她当时并非真正失忆,是她骗了南荣锋在先,那么说到底,吉庆将这件事怪在她身上,并非无理取闹。 她有些累,低下眉眼,向周娉婷告辞:“外面风大,我先回去了,周小姐慢行。” 说罢,她已经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这一路上的冷风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刀刀穿进她的貂裘里,直直的吹进骨头缝中,有点冷的彻骨。 接下来两日,院子里经常能听到吉庆哭闹的声音,众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去问问,但她还不见人,甚至惊动了南荣钧,但就算是南荣钧去见她,她也是避而不见,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随着她去了,再听到她的哭闹声,只是说上两句,没人再多关心。 渐渐的,她似乎不闹了,甚至收拾的利索,出门走动起来,去过周娉婷屋里几次,并没有来沈婵儿的房间,去大院的方向倒是多了起来,与南荣钧的关系似乎更加密切,沈婵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搞不清楚吉庆到底想做什么,但日子都是在平静的过,并没有出什么事请,她也就放下了警惕。 这一日又迎来了周娉婷,周娉婷这次进门之后,给自己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对幼柳和李妈道。 “你们去后院守着,千万不能让人接近屋子。” 沈婵儿看她一脸的神秘,气氛似乎很紧张,她从床铺上走下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出了何事?” 周娉婷转过头来,向她使了个眼色,沈婵儿感觉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便对李妈和幼柳点点头,那两人得到命令,也是严肃起来,点点头,相伴着走出房门,将房门关的严实,走向后院守着。 屋里安静下来,沈婵儿转身看着周娉婷,低声道。 “说吧。” 周娉婷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该到了你拜托三爷控制的时候了。” 沈婵儿心中一凛,道:“何意?” 周娉婷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原来是九亲王从宫里传来消息,他终于找到破解连心蛊的解药,只要取得游走在南荣钧心脉上的两只血虫,让沈婵儿服下,便能解除两人的连心蛊。吉庆前几日去周娉婷的房间便是去与她商量这件事,两人决定今晚帮沈婵儿取蛊。 沈婵儿当机立断道:“不可!太危险了。” 周娉婷赶紧拉住沈婵儿,不让她太激动,连声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今晚吉小姐已经约了三爷饮酒赏月,只要我在外面与她打个配合,她便能取得血蛊,你服下之后,一切都好说。你听我们的,这也是九亲王的意思,等你解了蛊,他便亲自来接你。” 沈婵儿禁不住周娉婷的强势要求,也只能尽力一试,她心中记挂南荣锋的安危,已经是年根,他仍是没有一点消息,如何不让她担心?若是能解了血蛊,她便可以随心所欲的跑出去寻他,南荣锋也可以不受南荣钧牵制。 想到这,她点点头,得到她的肯定,周娉婷也不多说,只是将整个计划与她说了一遍,沈婵儿越听越觉得心惊,总觉得何处不太对劲,但又找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仔仔细细的将周娉婷如何取蛊,如何撤退,如何出逃的计划分析了一遍,似乎都天衣无缝,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周娉婷走后,沈婵儿依旧不太放心,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李妈,道。 “一定要想办法帮我将这封信送到郑公子手中,现在咱们能指望的也只有他。” 李妈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心中莫名紧张起来,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狠狠点点头。 沈婵儿想了想,又道:“你只有一个机会跑出去,那就是在吉小姐取蛊之后,因为三爷有危险,宋庄会乱上一阵子,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越快越好,我怕我撑不到郑公子到来。” 第161章 以命换命 “小姐……” 李妈和幼柳齐齐上前一步,沈婵儿摇摇头,握住她们两人的手,淡然道。 “就让我拼一回吧,否则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光。” 两人心中明白自己的命扯在别人手中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也只能心中发誓,誓死要帮助沈婵儿逃过这一劫!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很正常,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如以往一样,厨房忙活做晚膳,下人们忙活为植物遮盖棉被,江南的冬日很湿冷,很容易冻伤这些珍贵的植物,就像沈婵儿房门前的这一株海棠花,就是用棉被和火炉生生捂出来的。 沈婵儿端坐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静静的转动,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李妈一直安静的守在她身边,幼柳轻轻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沈婵儿身边,俯下身去,悄悄在她耳边道。 “小姐,吉小姐已经去了大院。” 沈婵儿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只是淡淡的抖了抖衣袖上的褶子,端起手边的茶杯,小口呷了一下。 幼柳又转身走出门去,从后院悄悄溜到大院的后院,这几处院子的后院只有几个回廊是相通的,平日里都锁着,不可通过,可是今日不同往日,幼柳为了方便监视大院三爷的情况,花了大价钱买通了看门的几个护卫,才得以随意进出。 幼柳第五次气喘吁吁的小跑进来报告消息,一脸的急切与紧张,大冷的风雪天,她的额头竟然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姐,小姐您做好准备,吉小姐已经迷倒了三爷!” 沈婵儿端茶的手轻微一抖,心中那股紧绷的弦被人猛的一拨,心惊肉跳的感觉,一切都看今晚,不成功便成仁,她到底有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觉得心头猛然一阵,心脏像是被人猛然揪住一般,呼通一声,来的快如闪电,她只消想了一声:糟糕。整个人都向后倒去,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吓的李妈与幼柳惊声大喊起来。 “小姐!小姐!” 顿时,门外响起了乱哄哄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们的大喊声。 “三爷遇刺!速随我来!” 门外果然乱成了一片,而屋里也乱成了一团,沈婵儿身边人手不够,幼柳想去叫周娉婷,就无人盯着沈婵儿,搂着她立马哭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吉小姐没说还有这种状况啊!咱们小姐怎么没呼吸了啊……” 幼柳不顾三七二十一大哭出来,吓的三魂去掉两魂半,李妈当即就软了全身,瘫倒在地上,这真是太突然了,谁都料不到沈婵儿会突然就没了呼吸,难道……难道说吉小姐不小心弄死了三爷? “怎么办……怎么办……” 李妈彻底慌了神,乱了阵脚,爬到沈婵儿身边,见她已经脸色发青,浑身冰冷,这不就是死掉的情况? 忽然感觉到胸前的东西,李妈立马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朝门口奔去。 “李妈——” 幼柳更是六神无主,见李妈二话不说朝门外跑去,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声哭喊起来,可李妈已经跑进了月色中,不见了踪影。 信!那封信!小姐当初就有预感会出事,所以她留下了这封信,他们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郑公子,郑公子! 李妈不顾命的向前跑,眼瞅着到了侧门口,还是被守在门口的几个散兵拦下,刀枪已经指在了她的脖子上。 “求求几位小兄弟,放我出去,我给你们跪下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吧……” 李妈已经不受控制的浑身发抖,手忙脚乱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门口几个年岁小的侍卫都是一愣,手上的刀剑都情不自禁的向后拿了拿,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我求求你们……我如果不出去就要没命了,求求你们……” 李妈不顾年岁大,连连磕头,这架势颇像要了命一般,一个小侍卫刚刚拿开手里的刀剑,打算放李妈出去,从另一边又来了一个年岁比较大的侍卫,见到这个状况,喝声问。 “何事?” 小侍卫转回身正身道:“回侍卫长,她要出去。” “不行!这种情况下不能放任何人出去!庄里出了大事你们不知道吗?” 侍卫长的声音刚刚落下,几个侍卫立马齐身一挺,大声道。 “是!” 几番说话下来,几个侍卫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反应快的侍卫大声喊叫起来。 “她跑了!抓住她!” 李妈毕竟年岁大,没两步就被人抓住,硬生生绑住她的肩膀,要往庄子里面拽,李妈连连哭喊也无济于事,她心里着急,火急火燎的急,若是再耽误下去,小姐可能就要没命了! 众人只听一声闷哼,刚刚心软的小侍卫突然惊叫一声,猛的松开手里的刀,但是刀却没有落地,而是结结实实的插在李妈的腹中,这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了,瞠目结舌。 侍卫长赶紧大声喊道:“快叫军医!” 李妈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顺着刀柄流下来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清雪,天空又落下雪来,就像在祭奠,李妈冤。 一个侍卫低身摸了摸李妈的鼻息,冷淡的道。 “不必了,已经死了,就死了个老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拖出去扔了。” 几个侍卫应了一声,拽起李妈的双腿,拖出去好远,扔在了满是垃圾的拐角,这里的垃圾没人清理,看不下去了,便一把火烧掉,在这里抛尸也是常有的事情。 几个侍卫拍打拍打双手,呸了一声,咒骂一声晦气,转身走出了拐角。 又过了一会儿,散落的垃圾动了动,从里面爬出一个人来,李妈吃力的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嘴里一口一口吐着鲜血,勉强辨别了一个方向,扶着墙奄奄一息的朝前走去。 “咚咚咚——” 听到三声微弱的敲门声,郑白羽闪身穿上粗布棉衣,走到门口推开门,登时浑身一冷。 “李妈!” 他赶紧将已经危在旦夕的李妈抱进了屋里,转身去翻找金疮药,却被李妈一把抓住手腕。 郑白羽紧紧皱着眉头,拳头捏的咯咯直响,连声紧着问道。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婵儿呢,婵儿呢!” 李妈又猛的咳出一口鲜血,眼瞅着就要不行了,郑白羽赶紧道。 “你先别说话,我去找药。” “不用了……” 李妈嘶哑的嗓子十分像鬼魅,气息游离,凭郑白羽多年的行医经验,确实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他慢慢松开手,静静的站在李妈身边,李妈右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怀里,吃力的拽出一封信,还没有抬起手来,郑白羽就一把抢过来,拆开来看。 几行简单的字看下来,看的他心惊肉跳,脑子里嗡嗡直响。 沈婵儿在信中写道:今夜解蛊,恐有诈,速来。 “李妈!李妈!” 郑白羽大叫了几声,李妈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暗夜中,远远的听到一匹马四蹄飞扬,一路风驰电掣,哒哒哒的马蹄声踩踏在青石板路上,渐行渐近,宋庄门口的人只见一匹枣红马从远处狂奔而来,众人赶紧戒备,待枣红马跑近,却没有瞧见骑马之人,马儿是自己跑过来的? 侍卫长眼睛一亮,赶紧大声喊道:“严防刺客!” 一个黑色劲装的身影一跃而起,翻过宋庄的东侧院墙,右脚刚一落地,却猛然听到天空想起嗡鸣,他心中咯噔一下,赶紧猛提内力,单脚踏在地上那一瞬间,借力使力,又腾空高高跃起,堪堪躲过数十支致命的羽箭。 “小姐有令,格杀勿论!” 见郑白羽又高高弹了起来,从黑暗中冲出数以十计黑衣人,迅速朝郑白羽围攻而来。 郑白羽眼神一闪,看来这里早就埋伏上了,今晚有的玩了! 他在空中翻飞,终究还是被乱飞而来的羽箭逼落在地,与十几个高手缠斗起来,但是埋伏的侍卫个个表情凝重,着实没见过伸手这样狠辣的高手,招招致命,式式罩其命门!手起刀落,干脆利落,毫不恋战,看得出来,来人心中焦急,那一双眼睛中迸发出欲要吃人的怒火,谁挡他路,势必血流成河。 忽然听到好几个地方传来刀剑缠斗的声音,也分不清到底是何方,幼柳十分的着急,沈婵儿已经没有呼吸四肢冰冷,难道小姐真的就这样死了?为什么这样突然,老天到底是在与众人开何等玩笑! 幼柳抱着沈婵儿痛哭起来,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周小姐与吉小姐都不见个人,难道自家小姐真的被坑害了?为什么会这样啊! 幼柳的哭声越来越大,忽然听到开门声,她赶紧收住哭声,噎在了嗓子眼,只听帐子外面传来一连串小碎步声音,再然后就看到周娉婷一路小跑进来,见到沈婵儿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当即变了脸色,两三步跑到她身边,蹲下身来。 幼柳连声哭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家小姐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别哭了。” 第162章 疯狂报复 幼柳的哭声让周娉婷心烦意乱,她刚刚一直在黑暗中等待吉庆的消息,终于得到吉庆发来的消息,她立马起身去两人商量好的地点秘密接头,但是来给她送药的人却是吉庆的贴身丫头,问她吉庆的消息,那丫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再问下去,那丫头突然吐血而亡。 这下着实吓坏了周娉婷,她虽是出身豪门,却也只是书香门第之后,何事见过这样死人的场景,当即就慌了神,身后的丫头堪堪扶住她,两人顿时没了主见,现在吉庆不见人,整个宋庄乱成了一锅粥,侍卫们见人就杀,她们两个女人出去肯定必死无疑。 周娉婷勉强定下神来,带着丫头又顺着隐蔽的小路一路摸到了沈婵儿的后院,听到幼柳的哭喊声,周娉婷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样子,当初她与吉庆商量之时,并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多问题。 直到她进门见到沈婵儿已经咽气之前,她依旧不知道南荣钧和沈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宋庄乱成了一锅粥,也明白了吉庆为什么不见了。 现在的状况到底是解蛊必经的阶段,还是吉庆搞砸了?她现在逃之夭夭了,还是故意陷害她意图杀死沈婵儿,一石二鸟? 周娉婷现在的脑子也十分混乱,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她赶紧拿出袖口藏着的包金紫瓶,掰开沈婵儿已经青白的嘴唇,只见从瓶子里流出两团血块,直接倒进了沈婵儿的嘴里,幼柳突然干呕起来,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这个场景发生在沈婵儿身上。 沈婵儿服下血蛊之后,十分的平静,周娉婷和幼柳都是死死的盯着她的反应,门外的动静已经越老越大,很快就要闹到这边来,根据周娉婷的分析,现在外面至少有四伙人在缠斗。 宋庄的侍卫在抵抗外敌,吉庆的侍卫在帮助她脱身,九亲王亲自率领人也在奋力冲进来,另一处打斗会是何人? 可能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是郑白羽。 忽然,幼柳见到沈婵儿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脸上也慢慢回转过来,她兴奋的大哭起来,甚至比刚才的痛哭还要严重。 “周小姐!小姐动了!小姐动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周娉婷也见到了沈婵儿的活气,心中咣当一声落下一颗大石头,看到吉庆并没有利用她,那么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两人的计划,她现在应该来到这里,三人汇合之后逃出宋庄,吉庆干什么去了? 幼柳扶住沈婵儿的头,她刚刚动一下,只见沈婵儿猛然弹起来,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又摇晃了两下晕了过去,她的嘴角还挂着一道诡异的黑血。 幼柳赶紧拿出手绢帮她擦掉嘴角的血迹,周娉婷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道。 “看来血蛊已经解了,现在就是咱们逃出宋庄的最好时机,咱们几个先走。” 幼柳本能的问一句:“那吉小姐。” 周娉婷紧紧皱着眉头急急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快!” 周娉婷喊叫着便要扶起沈婵儿,幼柳也堪堪反应过来,两人一起扶起沈婵儿,欲朝门外走过去,经过两人的折腾,沈婵儿似乎有了一些反应,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更是高兴,扶住沈婵儿推开门,门外站着周娉婷的贴身丫头,刚刚周娉婷进门之后,派她守在门口。 丫头现在浑身僵直,看着眼前的一伙人,周娉婷与幼柳也放眼看过去,幼柳喜上眉梢,周娉婷却渐渐沉下了脸色,皱起眉头。 幼柳高兴的道:“吉小姐!您怎么才来!” 吉庆一动不动的看着三人,嘴角勾起笑容,回道。 “现在过来不是刚刚好?” 周娉婷冷声道:“吉庆,你这是何意?” 吉庆的身后跟着四个侍卫,而外面的吵闹声还没有打进来,整个院子就像是被隔绝的角落,外人进不来,她们也出不去。 吉庆冷笑一声,将目光落在沈婵儿的身上,见她已经勉强可以睁开眼睛,道。 “七少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对面除了沈婵儿,其余两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周娉婷又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吉庆没说话,只是看着沈婵儿,等着答案,沈婵儿现在虽然身上毫无力气,但是头脑勉强反应过来,也想明白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她缓缓咳了一声,虚弱的道。 “无事,你们稍等。” 说罢,挣脱周娉婷与幼柳的扶持,朝吉庆走过去,她双脚用不上力,刚刚迈出一步便要倒下,吉庆身边的丫头立马扶住她,跟着吉庆走到另一边的小屋里去。 门口被四个壮汉拦住,其他人想进都进不去,幼柳急的直搓手,不断的自责道。 “就不该把小姐交给吉小姐,小姐现在毫无力气,万一吉小姐……我家小姐毫无反抗之力啊!” 说到这,幼柳再也忍不住,朝门口冲过去,被四个壮汉拦住,幼柳也顾不上很多,大声叫嚷道。 “你们放我进去!我家小姐可是念果公主,一旦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全家都要掉脑袋!” 屋外幼柳的声音还在吵闹,再加上外面厮打的声音,乱,很乱,就像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沈婵儿坐在椅子上,虚弱的看着吉庆,只见吉庆给沈婵儿端来一碗药,冷淡的说。 “你的血蛊还差最后一步,喝下这碗药,你才能有力气。” 沈婵儿现在确实是毫无力气,但是吉庆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手边黑漆漆的药汁,抬头问道。 “为何刚刚不让周小姐给我喝?” 吉庆笑了笑,坐在沈婵儿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道。 “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说说话,不想让她们打扰我们,如果我提前将这个药给了周小姐,恐怕你们现在早就跑出宋庄了。” 沈婵儿看着那碗药,就像看着一条毒蛇,随时能要了她的命,她摇头笑道。 “不必,出了宋庄,自会有人为我解掉全部连心蛊。” “你是说郑公子吗?” 吉庆就坐在对面,带着笑容直直的看着她,沈婵儿忽然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就像有一股凉风,直冲上头顶,心中七上八下。 “你怎么知道?”沈婵儿目露警惕。 吉庆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见到信封上面的字,沈婵儿顿时胸口一滞,呼吸困难起来,猛烈的咳嗽。 “你,你怎么有我的信?” 吉庆一边微笑一边拆开信,展开来,放在桌子上,上面一排隽秀小字硬生生刺进沈婵儿的双眼,这就是她写给郑白羽的信,为什么会在吉庆手里?李妈,李妈呢? 吉庆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道:“现在郑公子就在外面打斗,你想见他?” 沈婵儿的双手死死的捏在一起,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局?为什么她没有提防住?她向来缜密,这一次输在了哪里,到底是哪里? “你换了我的信,引了郑白羽来?你想杀了他?”沈婵儿心惊肉跳的质问。 吉庆只是看着信纸上面的内容,念道:“如若世上无解连心蛊解药,速去寻七爷,七爷有险。” 念完之后,她啧啧两声,瞅着沈婵儿道:“你就这么惦记南荣锋?他比你的命都重要?如果天下真没有解连心蛊的解药,你应该能想到今晚你必死无疑,你不让他来救你,却让他去救南荣锋?” 沈婵儿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淡然道:“若这世上并无解药,那么三爷与我必死无疑,如果三爷死了,那南荣府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被打破,五爷会很痛快的杀了七爷,霸占整个南荣氏,而现在三爷掌控整个宋军,三爷死了,宋军就没了,天下三分的局面也会被打破,朝廷一定会出手,第一个收拾的,恐怕也是七爷,你觉得与我相比,七爷是否更为重要?” 沈婵儿说着话,眼看着吉庆端起她面前的那碗药,自己喝了下去,心中不断质疑:难道她只是在试探她? 待她说完,吉庆也喝完了,只见她咧开嘴笑了笑,嘴角残留的药汁还是黑色的,配上她此刻阴郁的笑容,异常的诡异。 “你既然这样心疼七爷,我就送你下去陪他。” 沈婵儿有些听不懂她在胡说什么,但眉头已然皱起,捏在手里的古铜色桌布越来越紧,渐渐的勒起一道痕迹,只是一道钱钱的痕迹,却在沈婵儿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知道什么东西不断往里面进,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断的外溢。 “什么意思?” 沈婵儿尽量冷静的问了一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吉庆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步逼到她面前,瞪圆了眼睛大声嘶喊道。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从我姑姑嫁入你们南荣府的当天我便已经心许七爷,但谁知她非你不娶!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力?我苦苦哀求,甚至用尽手段,到头来得到了什么?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我吉庆不洁,是个不干净的女人!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恨上我!” 喊到这,她激动起来,一把推在沈婵儿身上,沈婵儿现在本就是浑身无力,被她猛力一推,毫无抵抗能力便跟着椅子倒了下去,只听咣当一声,疼的她眼前一黑。 屋外似乎听到了里面喊叫和摔倒的声音,幼柳的喊叫声更加响亮,甚至加上了周娉婷,但是连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拼不过四个壮汉,两人也只能在外面向里面喊话。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啊?小姐!” “吉庆!你有话好好说,吉庆!她可是公主,你不可胡来!” 听到门外的喊声,沈婵儿勉强睁开眼睛,躺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双锦缎小鞋慢慢朝她走过来,厚厚的底子似乎很柔软,鞋子上的苏绣忍冬花儿更是惟妙惟肖,这手艺,像极了三姨太,那个好久不见的娘亲。 沈婵儿被吉庆一把拽起来,吉庆拎着她胸前的衣服,蹲下身恶狠狠的看着她,上下打量起来。 “你说,你到底有何魅力,能让那样一个男人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命?能让那样一个男人心中只有你?男人就该三妻四妾,为什么他不要,为什么他只要你!” 不知为何,沈婵儿开始一阵阵迷糊起来,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难以呼吸,虽然心中震惊刚刚听到的消息,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存在,四周瞧了瞧,忽然瞧到几个香炉摆在窗边,窗边细细的风一阵阵吹进来,这时候她更是敏感到可以闻到那个香烟诡异的味道。 “这烟……烟……” 吉庆没想到沈婵儿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刚刚抬起的手停在空中,讥笑的看了她一眼,讽刺的道。 “你还挺聪明,不错,那烟确实是有问题,我刚刚给你的那碗就是解药,你给我记住,害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多疑,跟南荣锋一模一样的多疑!” 沈婵儿现在不仅浑身无力,就连仅有的呼吸的力气都被这诡异的味道夺走,她开始无力的咳嗽,脸色涨红,伸手向门口够去。 “幼柳……幼柳……” 但是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鸣,就连蹲在一边的吉庆都听不清,更何况在门外闹的很凶的幼柳和周娉婷。 沈婵儿绝望的转过身,躺在地上看向吉庆,心里竟然安定了下来,如果这样死去能回到上一辈子,她宁愿去承担一个破烂的公司,宁愿去承受未婚夫出轨的痛苦,也不愿再忍受这个黑暗的世界,但是……她的脑子里全是南荣锋的影子,此时此刻她才懂得南荣锋对她的爱,他的爱就像草原上的风,不细腻,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用尽他的全力保护她,却不想老天不公,让两个人落得如此田地。 “锋……锋……怎么了?” 第163章 生死一线 她安定了下来,吃力的问吉庆。吉庆似乎并没有想到沈婵儿面对生死竟然也能如此从容,就在这一点上看来,她不如她,确实不如。但她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管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开弓没有回头箭。 吉庆的双眼瞬间就蒙上水雾,恶狠狠的看着沈婵儿道:“一切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他为了你,已经死在了路上,郑白羽送来的消息,这件事天下皆知,只有你还不知,让你带着这个消息死去,也算是给你一个解脱了。” 吉庆像是忽然起了恻隐之心,竟然为沈婵儿考虑起来。 沈婵儿听到这个消息,心头像是被猛然蛰了一下,惊痛,但那也只是一瞬间,他先走,她紧接着就会跟来,不会让他孤单。 原来吉庆上次见到郑白羽之时,郑白羽让她帮他做一件事,两人就两不相欠,这件事就是让吉庆想尽办法保护沈婵儿,不让她知道这个消息,吉庆对南荣锋还有感情,所以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借酒消愁了很久,发疯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沈婵儿的错,她要为南荣锋报仇,也要为她自己报仇。 沈婵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嘴角,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惨艳的颜色,这一瞬间她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一切已经晚了。 “你……你可以走了……我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吉庆缓缓站起身,掏出怀里的手绢,轻飘飘的扔在沈婵儿的脸上,轻笑一声,道。 “死也要死的体面一点。” 说完,吉庆的淡红色裙角扫过沈婵儿的脸颊,掀起了一片片细微的灰尘,沈婵儿的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那一方纯白色的丝帕就像是一片片雪花,飘飘洒洒降落,温柔的贴服在她的脸上,丝丝凉,然后,又丝丝暖。 只听“吱嘎”一声,门开了,外面幼柳和周娉婷的吵闹声一瞬间大了起来。 “我家小姐呢?你把我家小姐如何了!喂!让我进去!” “吉庆,你做了什么?” 吵闹声又被关在了门外,沈婵儿只能听到自己喷在丝帕上的呼吸声,很细微,很粗哑,挣扎,却也无力挣扎。 吉庆走到门外,走到门口处,被周娉婷和幼柳拦住,见她不说话,幼柳转身就朝门口冲过去,门口四个壮汉听不到吉庆的命令,依旧不让她进去。 “吉庆!她是念果公主!你可要掂量着来!” 周娉婷终于禁不住自己大小姐的风范,喝声命令起了吉庆,吉庆只是扫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来,对着她的耳朵耳语一阵,只见周娉婷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眉头一松一紧,待吉庆说完,她转头瞅着吉庆,双眼迸发出怒火,却似隐忍不能爆发。 吉庆看周娉婷的表情精彩,扬声大笑起来,朝二门外走过去。 众人只听“哐”的一声巨响,眼前一花,一个黑物从眼前迅猛飞过,待其落地,众人定睛看过去,竟然是守在门外的侍卫的尸身,幼柳惊声尖叫一声,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下一刻,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红白相间的身影似鬼魅般闪过,一把扣住吉庆的喉咙,直直的推进,吉庆双脚连连后退,直到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撞的她后脑刺痛,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吉庆堪堪缓过神来勉强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个双目血红的俊俏男子,那一双虎目中就像含着这世间最大的仇恨,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生生切碎!他一身飘逸白袍,此时已经红白相间,染在他衣衫上的鲜血,就像一朵朵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 “婵儿在哪?” 此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低沉且狠辣,周娉婷一瞧,心中松了一口气,幼柳则大哭起来,大声喊道。 “郑公子,快去救我家小姐,快去啊……” 那四个壮汉见有人对吉庆有危险,也顾不上守住门口,迅速朝这边跑过来,幼柳见得到空隙,转身推开门朝里面跑进去,周娉婷紧随其后。 郑白羽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他刚刚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个高手,心中的一把怒火与焦急支撑他一直坚持下来,冲进了二门,见到吉庆潇洒的走出来,他心中便已经凉了一半。 一个壮汉的手刚刚搭在他肩膀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壮汉啊呀一声被摔在地上,郑白羽正要解决下一个,只听房门里传来幼柳惊声的尖叫,他心中一动,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下,一转身将四个壮汉定在原地,冲进了房间。 如旋风般冲进房间,郑白羽的心猛然缩紧,咚的一声沉进了冰潭里,冰凉刺骨,就像是万箭穿心般的痛楚猛然袭来,就那么几步远,他似乎连力气都提不起来,一步蹿到沈婵儿身边,已然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婵儿……” 他轻轻叫了一声,掀开沈婵儿脸上满是鲜血的丝帕,幼柳已经晕了过去,周娉婷则彻底傻了眼,直直的愣在原地,表情有些异常,不知她此刻心中想些什么。 沈婵儿只觉得自己在混沌之际飘荡,没有尽头,也没有感觉,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将她包围,忽然听到一声叫喊,惊回了她的一些神思,缓缓睁开眼来,已经是用尽了她全部力气。 “你来啦……” 郑白羽险些哭出声音,一把将她抱起来,朝屋里的圆桌跑过去,周娉婷堪堪回过神来,赶紧跟过去,顾不上许多,用袖子扫落桌子上一切东西,只听哗啦啦直响,郑白羽将沈婵儿轻轻放在上面,正当这时,郑白羽的脸色一变,皱紧眉头道。 “把这四个香炉扔出去,这东西致命!” 周娉婷一听到这个,只觉得头晕脑胀,似乎也中了毒,才想明白沈婵儿为何会变成此时的模样,赶紧捂住口鼻,一把扯掉床单,将香炉全部扔进床单里,快速跑出去,恶狠狠的扔在了吉庆身上,香炉散落一地,吉庆也是眉头一皱,躲开一步。 郑白羽赶紧握住沈婵儿的手腕,眉头皱的死紧,越来越紧,似乎震惊了,眼神慢慢落在沈婵儿的脸上,满是不舍,最后,双手竟然有了颤抖。 “我是不是……不行了……” 沈婵儿抻动最后一丝力气,细若游丝的问他,郑白羽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喊道。 “胡说什么!跟我走!” 说完,她横抱起沈婵儿,跑出门外,他是神医,他是所有人眼中的神医,他一定可以救活她,如果连他最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他还行医有何用! 郑白羽心中的恨,心中的伤,就像伤在沈婵儿身上的毒一般,同样的钻心,同样的致命。 “别……别颠了……我难受……” 忽然听到她痛苦的声音,郑白羽赶紧刹住脚步,低着头看着她渐渐失去血色的脸,这张脸曾经一直萦绕在他的梦中,难道就要这样消失了吗?永远消失了吗? 郑白羽猛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哭出声音,双膝嘭的一声跪在青石板上,伤,情伤,心伤,这一刻,他祈求上苍,经受这一切痛苦的人是他,不能是她! “你不要哭……谢谢你,对我的爱,我来世……再来寻你……” 沈婵儿像是听到了梵音,念完心中最后的话,缓缓闭上眼睛,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要这样闭上了,永远闭上了。郑白羽心中慌到害怕,脱口大喊出来。 “不行!不要来世,就今生!就要你今生!你给我醒醒!” 说完,他又支撑自己站起来,继续向前飞跃,他身上只有银针,没有解毒之物,必须带她回到他的住处,她才有可能得救。 再往前,外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郑白羽知道,这可能到了另一处打斗的场地,但这是通向外面的捷径,必须闯过这里。正当这时,他眼角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也被困在侍卫中间,迟迟突围不出来。 郑白羽大声喊道:“苏公子,借路!” 九亲王曾经化名苏小九,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九亲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抱着一个女人飞跃而来,下面的侍卫正在拔箭欲射,正当这时,那个男子稍微偏身,九亲王的双眼登时瞪圆,心中猛然惊痛,瞬间便蔓延到手指尖。 “众将士听令!全力掩护我!” 现在九亲王要做的已经不是进宫,而是防守,他纵身飞跃而起,朝郑白羽而去,护送在其身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沈婵儿,却没想到她却睁不开眼睛看他一眼,他心中大痛,发起狠来颇带有江湖风气。 “婵儿!她这是怎么了!” 九亲王一边打退身边的敌人,一边冲郑白羽大喊,郑白羽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双目一直盯着前方,认准一个目标,猛冲而去。没时间回答九亲王的问话,他只能道。 “只有逃出去,她才能活下来。” 第164章 绝处逢生 九亲王着实愣了一瞬间,一支羽箭已经冲他而来,一个侍卫眼疾手快,用剑当的一声挡下羽箭,大声喊道。 “护送主子!” 侍卫见主子伴着一男一女欲突出重围,将阵型转变,由进攻转为突围,很快便带着三人逃出宋庄大墙。 三人落地,侍卫断后,郑白羽仍是一路风驰电掣,九亲王紧随其后,两人的脚步声就像纯洁打在小鼓上的节奏,密密麻麻,没有间歇。 只听“噗”的一声,郑白羽浑身一僵,停了下来,带着沈婵儿体温的鲜血就在他的胸前绽开。 “婵儿!” 郑白羽的声音都显得颤抖,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他想要喷出胸中的一腔热血。 “放我下来……” 沈婵儿已经在弥留之际,郑白羽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有神相助,也无力回天,她……就要消失了……终于,郑白羽双膝跪在地上,噗通一声,就像一座伟岸的山川倒塌一般,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 紧随其后的九亲王浑身一紧,下一秒便出现在沈婵儿身边,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搂住她的一侧,连声呼唤道。 “婵儿婵儿,你醒醒,醒醒,别走别走……听见了吗?你不能走……” 在她临死之前,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这两个男人,沈婵儿不得不苦笑一声,缓缓抬起手来,伸向九亲王,九亲王赶紧一把握住,紧紧的握住,就像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她的手已经冰凉,他用了力气,颤抖起来。 沈婵儿扯开笑容,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渐离散开来,看向远方的天际,细微的道。 “无悔,无悔就拜托……拜托给你们了……” “不行!你必须亲自抚养无悔长大,他还不知道他的父母长成什么样子,你这样撒手,对孩子太残忍了!” 九亲王企图用无悔留住沈婵儿逝去的脚步,但是谁都知道,这些都太晚了,郑白羽紧紧咬着嘴唇,目光死死盯住沈婵儿,如果她下一刻就要消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方,空了,一切都空了。 夜半三更,虫鸣微风,两个俊朗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苦苦挽留她的脚步,这条街已经落下帷幕,宁静如坟墓一般,一阵阵冬风吹过来,沈婵儿深深打了个寒噤,缓缓闭上眼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道。 “好冷啊……” “婵儿!婵儿!” 郑白羽一把死死搂住她僵直的身子,九亲王双肩颤抖起来,缓缓低下头去,握着剑的手狠狠打在地上,只觉得从骨头缝里传来钻心的刺痛,但也比不上他此刻心里的痛,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能醒过来,他宁愿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让她去好好爱她爱的男人,让她过自己幸福安宁的生活,他宁愿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保护她,一辈子为她保驾护航。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天空忽然下起了清雪,飘飘洒洒落在沈婵儿的身上,郑白羽却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沈婵儿的脸颊,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雪花,用尽浑身的力气,横抱起她,重心不稳,险些又跌坐下去。 “你要带她去哪……” 九亲王仍是不肯抬起头来,郑白羽知道,如果他此刻抬头,世人将会看到什么,这对于一位王爷来说,有失体统,但是他不是王爷,也不是大周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可以哭,他可以带她走,如果她临死前有力气说最后一句话,他想,应该是要与南荣锋葬在一起。 “带她去找她想见的人。” 郑白羽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心已经飞走,未来都是空的。 九亲王终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着沈婵儿宁静的脸,轻声道。 “我陪她。” 正待两人要走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且慢。” 两人堪堪回过神来,转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立在两人身后,那人见到郑白羽怀里的沈婵儿,眉头立马皱起,上前两步就要去抢沈婵儿。 郑白羽怎肯松手,九亲王也已经亮出宝剑,只见那人一把拉下自己的面纱,对面两人纷纷一愣,没想到他出现的这样巧。 “沈五爷?” 正巧赶过来的正是沈婵儿的五哥沈丹海,只见他二话不说,从郑白羽手中接过沈婵儿,缓缓放在地上,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紫金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颜色十分诡异的药丸,翠绿色,还带着自身的光芒,就像是萤火虫的光芒。 眼见他要塞进沈婵儿的嘴里,郑白羽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这是什么?” 沈丹海将药丸喂了进去,抬头对两人道。 “我是她哥,我想让她活。” 他的回答已经很正面,让人无法产生怀疑。正在郑白羽与九亲王面面相觑之时,只听沈婵儿猛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竟然缓缓睁开眼睛来,两人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蹿到沈婵儿身边,蹲下身,连连呼唤道。 “婵儿,婵儿你能听到吗?” 但是沈婵儿只是能保持微弱的呼吸,又昏睡了过去,脑袋一歪,这一下险些疼碎了三个男人的心脏,郑白羽本来就是神医,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没有能起死回生的药物,可是沈丹海这是做了什么? 他焦急的抬头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又不行了?” 沈丹海此时也表现的十分震惊,紧紧皱起眉头,抬头问郑白羽和九亲王道。 “她现在毫无意志想要活下去,她在一心求死!我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他激动起来,连青筋都暴了起来,对面的两人终于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闹着玩的,或许想到办法真的可以将沈婵儿救活,郑白羽低沉的道。 “她知道了,她知道南荣锋的噩耗了。” 九亲王目光一瞪,大声喊道:“这个消息你怎么能让她知道!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郑白羽痛苦的紧紧咬住牙,他着实没想到,吉庆会用这件事致沈婵儿于死地,他当初告诉吉庆这个消息,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宋庄之中有一个知情人,就可以尽量保证沈婵儿不被告知这个消息,却没想到,他选错了人,当他收到沈婵儿的来信之时,便已经知道,完了。 但他却不知道,那封信已经被吉庆换掉。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要让她有生存意识才行,如果她一直这样消极对待她的生命,那么神仙也救不了她。” 沈丹海凝重的说,大冷的冬天夜晚,他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急的直搓手。 郑白羽咬着牙,忽然道:“你把她叫醒!快!” 沈丹海搞不明白郑白羽想到了什么,但现在没时间问那么多,他拿出一根银针,猛的扎进沈婵儿的百会穴,沈婵儿吃痛,猛抽一口冷气惊醒过来。 郑白羽立马扑在地上,捧住沈婵儿的脸,大声喊道。 “你给我听好了!你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是南荣锋的遗腹子,遗腹子!” 沈丹海和九亲王集体一愣,谁都没想到郑白羽竟然能想到这个来唤起沈婵儿的求生欲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消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就是强心剂,无论有多少困难,她都会坚强的活下来。 果然,沈婵儿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瞧见了面前的三个男人,脸色慢慢变得涨红,沈丹海赶紧蹲下去对她道。 “妹妹,这是你重生的机会,吃下这个,保住这个遗腹子,这是你的孩子。” 沈婵儿现在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夕,她只知道如果就此睡过去,或许就能见到南荣锋,但不知这些人为何总是折腾她,一次次将她拉回来,让她死也死的不安生。 感觉嘴里被人塞进了什么东西,咕咚一声,滑进了喉咙里,很舒服,浑身都舒服起来,很想睡觉,那时候她只有一个感觉,只要睡过去,一切痛苦都结束了,多好。但她不能睡,她有了身孕,那是南荣锋最后一个孩子,不能让这个孩子跟着她一起走,绝对不能! 看着沈婵儿一阵痛苦一阵轻松的表情,九亲王担忧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沈丹海拱拱手道:“请王爷稍等,稍等……” 沈丹海的神情紧张的如兵临城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婵儿的表情,忽然,看到沈婵儿彻底睡了过去,他立马跳起来,伸手去探沈婵儿的鼻息,顿时,他浑身一松,坐在了地上。 郑白羽也赶紧去给沈婵儿把脉,脉象十分的诡异,时有时无,有时很微弱,无时也似乎有一丝跳动悬着,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沈丹海身上,沈丹海如释重负,疲惫的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抱起沈婵儿,对两人道。 “这次劫难,是小妹命里该有的劫数,在下的师傅早就算出会有这么一劫,送了一颗保命药丸给在下,这颗药可以制造小妹假死的现象,七日之后便可苏醒,这正是小妹摆脱这个命运的机会,在下恳请两位,从此就当小妹死了,我会让小妹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你什么意思?” 郑白羽禁不住问一声,而九亲王却一直拧着眉头深深的看着沈婵儿,那眼神是如此的痴恋,痴恋到让他宁愿将这一切痛苦都负担在自己身上,只要她过的好。 “好,本王答应了。” 第165章 身后有戏 沈丹海点头致意,可郑白羽却十分的不舍,一直拉着沈婵儿的手,沈丹海的眼角一扫,他也不得不松手,沈丹海是他的师兄,虽然这个事实无人知晓,但是只要婵儿在沈丹海身边,他就不愁找不到他们。 既然这样,他现在干脆的放手又何妨,只为了下一次见面。 见沈丹海消失在夜色中,郑白羽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沈婵儿转身,正巧与九亲王撞个正脸,两人的眼神传达出一个消息,两人心中都是提心吊胆,天知道那颗药丸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神通,现在沈婵儿已经彻底没有了生命迹象,要他们等七天,可真是难熬了。 “你告诉婵儿的消息,可真的能让她有求生欲望?万一她知道这是假的……”九亲王问。 “谁说这是假的?” 郑白羽低着头,一直看着沈婵儿的脸色,语气却十分的平淡,九亲王惊讶的看着他的侧脸。 郑白羽继续道:“她确实怀孕了。” 他刚冲进屋子,将沈婵儿抱上桌子,为她把脉之时便已经知道,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所以他当时的表情才会那样诡异,才会那样不舍,心疼这个即将要当母亲的女人,如果她知道她将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共赴黄泉,又是什么心情?所以他挣扎再三,也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但是沈丹海出现了,既然有一丝希望,他就不能放弃。 两人已经没心情再回宋庄,连夜带着沈婵儿,回京城。 几辆隐豪奢于无形的马车快速行驶在官道上,一匹飞奔而来的马紧追而上,跑在最前面的马车猛然停了下来,飞奔而来的马背上跳下一个人,单膝跪在地上,高声道。 “报!” 只听吱嘎一声,车门被推开,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撩开车帘,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 “何事?” “报王爷,已经查明消息,宋庄现在一切整顿完毕,南荣三爷起死回生,正在招兵买马,整个宋军逐渐壮大起来。” 说罢,侍卫递上怀里的信封,那只手接了过去,侍卫又赶紧跨上马,飞奔而去。 九亲王打开信封,从上到下看起来。郑白羽半倚在靠背上,眯着眼睛冷淡的道。 “他这也算一箭三雕,解了蛊毒,杀死了婵儿,又利用自己起死回生的神奇招兵买马,真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时,九亲王已经看完信,抬头淡淡的说:“这一切还没完,吉庆还活着。” “吉庆?” 对于这个女人,似乎没人注意到,但是今日九亲王看过手里的信封,不得不对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刮目相看。 “这一切都是吉庆的主意,她恨婵儿入骨,但是忌惮南荣七爷的势力,不敢对婵儿如何,当她知道南荣锋已死,立马对婵儿下了杀手,也利用一箭三雕的计划劝服了南荣钧与她配合,这样一个女人,活在这个世上,岂不是一个祸害?” 郑白羽冷笑一声,露出嗜血的目光:“若是婵儿有事,我定要她用十倍的痛苦来赔。” 九亲王的目光定在前方,透过晃动的车帘看向外面,幽幽的道。 “不管婵儿有没有事情,我都不会放过她。” 这两人本就是两个国家的首脑人物,此时为了一个女人坐在一起,直到此时才明白对方对沈婵儿的心思,真到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却在两人身上并没有体现,这着实太过诡异,但谁都知道,不是不眼红,而是时间未到,现在沈婵儿生死未卜,谁都没空去争抢什么。 九亲王的车队一直平静的回到了京城,进了皇宫,九亲王安顿好了沈婵儿的灵柩,就来到了乾清殿,面见了太后和皇帝。 太后一个悲痛过度,又险些晕过去,连连哭泣道:“哀家的庆果,哀家的庆果啊……”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只能轻声安慰道:“太后,那是念果公主,并不是庆果公主……” 意在提醒太后不必伤心过度,死掉的那个只是庆果公主的替身,念果公主。 但太后似乎还是缓不过神来,毕竟是年岁大了。皇帝担心太后伤心过度,只能吩咐道。 “送太后下去休息,好好伺候着,太医院全部待命,若是太后出现一点闪失,朕要了你们的命。” “是。” 几个丫头嬷嬷赶紧将太后扶起来,太后却扶着额头疲惫的道。 “让哀家去看看念果,哀家的庆果啊……” 皇帝没办法,只能点点头让人送太后过去。太后走后,皇帝瞅了九亲王一眼,问道。 “南荣锋死亡的消息确有其事?” 九亲王低垂着眼睛点点头,然后抬头对皇帝道:“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现在天下皆知南荣锋已死,甚至他最不忍心伤害的夫人此时都变成了这个模样,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放任他心爱的女人死掉。” 皇帝似信非信的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那个女人真死了?” 九亲王尽量收住自己眼中的愤怒,底下眼睑来,道。 “陛下有什么疑问吗?” 皇帝似乎能看出九亲王散发出来的不满,啧啧两声惋惜的道。 “哎呦,很精明的女人,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厚葬了吧,既然身上有念果公主的名号,那就以公主礼葬之。” “是。” 九亲王拱手领命,转身退出了大堂,出了门,九亲王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眼睛渐渐眯起来,很是深邃。 他知道皇帝并不信南荣锋已死,但是他可以确定南荣锋确实已死,连他的尸身他都仔仔细细的检查过,没有一丝破绽,除非南荣锋也可以诈死,那么这件事就该从沈丹海身上入手,只有他手中有那种假死药,他现在想着调查这件事,但是另一面也要防着皇帝从沈婵儿身上入手开始调查,既然皇上不信,那他肯定从沈婵儿身上入手。 这样想着,九亲王走出了乾清殿,朝沈婵儿的灵柩处走过去。 九亲王刚走不久,有人来报说太后回来了。皇帝吩咐有请,便起身去亲自迎接。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走了进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眉头也是时皱时松,很是纠结。 “母后这是怎么了?” 皇帝扶住太后的手臂,朝卧榻处慢慢走去。太后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 “她真的死了?这不可能啊……” 皇帝无奈的苦笑,原来太后刚刚悲伤的去探望沈婵儿的灵柩,只是为了去试探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皇帝看了太后一眼,笑道。 “母后看出什么来了?” 太后坐在卧榻上,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哀家本以为南荣老七他们夫妻俩给咱们下了套,虚晃一枪,但是去查验了一番,那女人确实是死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南荣老七也真的死了?” 皇帝叹口气,安抚太后道:“母后,这些事儿臣去解决,您就安心养着身子,最近天凉,莫要操劳过度。” 太后嗔了皇帝一眼,露出不满道:“不是哀家不信你,你这个皇帝的年岁还没有你九叔大,你九叔现在与南荣老七一家走的十分亲密,你以为他没有别的心思?母后这是担心你。” 皇帝无奈的苦笑道:“母后,儿臣知道了,您先去歇着,这里儿臣自会打点好,您就放心好了。” 终于送走了太后,皇帝的眉头渐渐皱起来,放下手里的朱砂笔,对身边的太监道。 “去永安宫瞧瞧。” 沈婵儿的灵柩就停放在永安宫内,这四周一片肃穆,尽是缟素,既然用公主礼下葬,就要全套按照公主仪仗。 皇帝慢慢走进宫门,迎面扑来一片焚香味道,灵幡飘扬之中,隐约见到一个身影,十分颓废的靠着灵柩而坐,双目淡然的盯着地面,听到太监高喊的皇上驾到之音也一动不动,太监们正要去发作他,皇帝伸手一挡,阻止了那些太监。 皇帝走到那人面前,俯身问道:“你可是郑白羽郑公子?” 郑白羽缓缓抬起木然的眼神,定在皇帝身上,仍是一动不动,他已经没有力气动,也不想去动,脑子里依旧盘旋着沈婵儿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久久挥之不去,他的心还没有缝合,暂时不想理会任何人。 “皇上跟你说话呢,你回话啊!” 身边的太监急了,见那人仍是一动不动,欲抬脚踹上去,九亲王这时赶过来,拦住那个太监,拱手对皇帝道。 “皇上,此人受了刺激,脑子有点不够用,请皇上恕罪。” 皇上点点头,偏头问九亲王:“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是谁允许他进宫的?” 九亲王继续道:“此人是南荣氏死亡的见证人,所以臣才将此人带进宫,请皇上过问清楚。” 皇上的眼神闪了闪,扫了九亲王一眼,走上前去,稍微俯身,看着郑白羽道。 “你亲眼看着她死了?如何死的?死后是什么反应?她可说了临终遗言?” 九亲王没想到皇帝会问的这么详细,问的这样彻底,这是明显在刺激郑白羽,皇上到底想知道什么?这种时候,万一郑白羽激动起来,就一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而皇上就在等着郑白羽激动。 九亲王的眼睛落在郑白羽身上,虽然心中算计,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好在郑白羽的心机也不是白长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开口道。 “死了,没气了,就像一具僵尸,浑身冰冷,瞪着仇恨的双目,就像死不瞑目,变成厉鬼也要寻上仇家来一般,浑身佝偻,那一双手四处乱抓,一旦让她抓住什么东西,一定会抓的血肉模糊,她临终大声嘶喊:还我命来——” “好了!别惊了驾!” 太监们听的毛骨悚然,赶紧叫停,郑白羽也不生气,叫停就停,然后继续发呆,谁都不理会。 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九亲王一眼,缓缓背过手去,忽然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撂下一句话。 “宣太医,验尸!” 眼瞅着皇帝被郑白羽气走,九亲王有点忍俊不禁,看了郑白羽一眼,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摇摇头转身走出门口去,站在门口,等着太医院的人过来。 “王爷,沈府来人求见。” 听到这个消息,九亲王揉了揉眉角,该来的总要来,他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场面,如何安抚住沈将军一家人的情绪?着实是没办法。 “有请。” 但这是人之常情,他不可能不让家属进宫来看望沈婵儿,他这边揉着眉角,那边便已经听到嘤嘤的哭声朝这边传过来。 “沈将军。” 九亲王当先开口,伸出双手去迎接沈将军,沈将军已是悲痛欲绝,但毕竟是久战沙场的老将军,这是什么场合,他还是有讲究的,终究没有落下泪来。 但是其余的夫人们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三姨太,沈婵儿的亲生母亲,见到门里停放的棺椁,险些晕厥,三五个丫头一起搀扶她走进去,随即就听到一声刺破长空的哭喊。 九亲王扫视了一圈,并不见沈五爷沈丹海,他怎么没来?看沈府阖府上下这个样子,沈丹海并没有将沈婵儿假死的消息告诉这些人,想来也对,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纰漏就越少。 他正在想着,眼角扫过一根柱子,柱子后面的人影一闪而过,直直的朝东跑去。 九亲王勾起嘴角,皇帝的眼线这么快就到了,看来皇帝的疑心还没有消除。 太医院验尸的结果表示,念果公主确实已经驾崩。太后悲痛欲绝,皇帝亲自悼念,举国缟素,搞的大张旗鼓,比起先皇驾崩还要隆重,这在民间成为流传,念果公主成为了传奇,一位来自民间的公主竟然受到如此荣宠,让百姓们倍加感到皇室的体恤。 但是皇帝这是何意,知情人都知道,九亲王虽然觉得皇帝这番作为没有任何意义,但也在等,皇帝这样大张旗鼓的将沈婵儿的死讯传出去,就是在引南荣锋出现,南荣锋是死是活,就在这一举了。 第166章 阴阳两隔 夜幕之下,冬雪飘飘洒洒,映在灰暗的灯笼下,如暗夜里的萤火虫,萦绕纷飞,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手指甲厚的清雪,停在窗外借着从屋里传过来的微弱温度取暖的飞蛾,忽然扑棱棱慌忙飞走,被屋里传出来的打斗声惊走。 “你的伤还没有好,现在不宜出现!” 屋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叫喊,但似乎并没有阻拦住要阻拦的人,紧接着便传来叮叮当当缠斗起来的声音。 “放开。”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更是阴沉,就像带着积郁很久的愤怒和隐忍,终于怒不可遏,准备爆发。 一泓见实在拉不住,便全身摆成一个大字挡在门口,看着屋里的男子,坚定的道。 “你要是想走,就先打倒我。” 对面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势必要出去的坚定,语气却仍是风平浪静。 “你知道你拦不住我。” 男子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威严,让一泓不敢去反抗,但在这个生死关头,他不得不以下犯上,咬了咬牙道。 “总要尽力一试。” 男子忽然身形一闪,一泓虽然功夫底子很深,勉强能看清男子移动的速度,但这个速度他还是有些吃力,下一刻,男子的掌风已经近在脸前,一泓心中咯噔一下,紧紧闭上眼睛,但是疼痛却久久没有传过来,倒是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你这样意气用事,如何成就大业?南荣锋!” 一泓赶紧睁开眼睛,只见沈丹海已经接住七爷一掌,七爷现在身子还没有好利索,与沈丹海对抗起来稍显吃力。 南荣锋甩开被沈丹海抓在手里的手腕,咳了一声,背过身去,双手扶住桌子,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双手猛力下压,只听桌子传来吱嘎吱嘎的哀鸣,最终咔嚓一声断裂。 南荣锋咬牙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不信她已经死了。” 沈丹海看了他一眼,冷静的道:“你不明白皇帝大张旗鼓办丧事的目的?” 南荣锋阴沉着脸色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蜡烛,阴森森的道:“那又如何?他能奈我何?” 沈丹海知道现在愤怒和伤心已经冲昏了南荣锋的头脑,但是他不能把沈婵儿假死的消息告诉他,妹妹在南荣府过的好不好他最知道,如果不唤醒南荣锋对婵儿的依恋,妹妹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他伸手将手里的几瓶酒放在另一张茶几上,对一泓道。 “去弄几个小菜,让你家主子喝个够。” 一泓两边为难起来,看了看南荣锋又看了看沈丹海,沈丹海点点头,看着他道。 “放心,有我在,他跑不了。” 一泓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去厨房烧菜。 沈丹海将茶几搬下来,放在地上,随便拽了两个凳子摆在茶几两边,撩开裙摆坐在凳子上,掰开油纸里面的烧鸡,扔在桌子上,又打开一坛子上等女儿红,倒在了两只碗里,一边做这些他一边对南荣锋道。 “小妹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只有你自己清楚,何必这样折磨自己?虽然她是我小妹,但是这种时候,我也只能面对事实,如果你不振作起来,小妹的死就是白死。” 南荣锋勾了勾嘴角,坐在凳子上,端起酒碗,一仰头喝了下去,看了沈丹海一眼,道。 “你妹妹身上有太多缺点,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接受不了。今儿就不谈她,待我养好了伤,这个局也已经成定局,咱们且看着。” 沈丹海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碗,也是仰头喝了下去,心中一股股火气向上蹭蹭的蹿,原来小妹在这个男人心里的位置也就那么回事。 他冷笑一声,放下酒碗,与南荣峰谈天说地起来,就像平常纨绔子弟,说着没有禁忌的话,谈论不着边际的未来,一泓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一阵阵的摇头叹气,明明都是心痛如滴血,却都在装。 酒过三巡,终于曲终人散,一泓扶起沈丹海,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他推开门,打算先送沈丹海回去,却没想到沈丹海推开他,吆喝起来。 “今儿爷就睡这了,你管得着吗?” 一泓不想与醉酒之人计较,只是顺着他说:“我管不着,你先坐好。” 然后又去照顾南荣锋,南荣锋闹够了,玩够了,也累了,趴在一泓的肩膀上,被搀扶上床睡,忽然,听到沈丹海在另一边低低的说。 “明天……明天她出殡……” 南荣锋已经趴在了床上,很快就讲脸转到了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沈丹海缓缓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清明,一泓转过身就见到沈丹海好模好样的站在对面,有些意外。 “好好照顾他,我今晚还有事。” 说完,沈丹海推门走了出去,几个起跳,消失在森林中。这里对于一泓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曾经他陪着那个女人住在这里养胎,日子过的十分平静且快乐,但是当她决定返回沈府那时起,他就已经知道,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关门声,南荣锋翻身坐了起来,呆呆的坐在床边,一泓关上门转身,又是吓了一跳,立马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叹气道。 “你们两人这又是何必?” 这两人都是千杯不醉,但是都想让对方一醉方休。如果南荣锋没有睡着,就证明刚刚沈丹海说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果然,只见南荣锋站起身,眉头皱的死紧,看着一泓,让一泓有点毛骨悚然。 翌日一早,一泓一大早就走出院子,左右看了一个方向,快速飞跃而去。 紧接着,从院子里又走出一个身影,长着沈丹海的脸,但那双眸中平静的眼神,却像极了南荣锋。 一泓几经周折,在沈府的后山附近找到了潜伏而动的沈丹海,将昨晚与南荣锋的计划简单明了的告诉他,沈丹海听后,一阵叹息。 “他扮成我的样子,说不定会被九亲王或者皇上看出破绽。” 一泓看着远方一个个沈府先烈的坟墓,淡淡的道。 “只盼他不要看出夫人并非真亡就好。” 沈丹海摇摇头笑道:“这个你放心,连宫里的太医都能瞒过去,南荣锋的医术并不高深,更看不出来。” 一泓点点头:“但愿吧。” 而此时的南荣锋已经被人带进了永安宫,宫人恭敬的打开门,站在门口,请他入内。 “沈五爷,您脚下当心。” 南荣锋点点头,负手走进门去,但那一双眼睛落在棺椁之时,便硬是挪不开,心中那种疼,就像有人用小刀一寸寸割下他的心头肉一般,每走一步,都在心上割下一刀。 灵幡吹动,他只觉得眼前真真发黑,眼前是一片黑白相间的景色,黑白色的绸子扎成灵花挂在枣红色棺木前面,棺木就停放在正殿中央,灵幡挂在两侧,随风飘动,两侧用帐子隔开念经超度的僧人,听着满耳的梵音,闻着弥漫的香火味道,南荣锋只觉得呼吸困难,嗓子肿了一个肿块,逼的他咳嗽起来,本来就没有痊愈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沈五爷,您无事吧?” 身边跟着的太监好心的询问,南荣锋淡然的摆摆手,然后双手一直背在身后,在这个令人心碎的场合,他却只能摆着一副淡淡的表情,冷眼观看所有人为婵儿超度,超度,超度! “呵呵……” 他忽然冷笑一声,胸口一阵阵涌上来甜腥,都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身边的太监见沈五爷似哭似笑,颇有坏了脑子的迹象,不自觉向后跨了一步。 南荣锋带着随从缓缓走到棺木周围,那个女人灰败的脸慢慢展现在眼前,那一双如暗夜星子的眼睛就此闭上了?永远也睁不开了?她……消失了? 南荣锋一遍遍问自己,手指慢慢颤抖起来,这就像在他心上生生剜走了一块血淋淋的肉,疼,疼的他直不起腰来,但他现在还要装下去,装的若无其事,装出一副亲人该有的表情就行,但是他却连作为哥哥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他心爱的女人走了,他却连送送她的权利都没有,为她哭一场的能力都没有! 南荣锋勉强撑住内力,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冰凉,就像她的手脚,一直很冰凉,冬日里他会暗地里运起内力给她暖手脚,可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为她戴发簪,穿过她温热的发丝之时,他多么留恋,再也不想松手,他曾偷偷在她身后吻过她的发丝,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她胃口不太好,他为她煮粥,总会放一些开胃的药材,还要细细的研碎,去掉苦味儿,看着她吃下整碗,他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可是他再没机会为她煮粥。 她的一颦一笑,带着大家闺秀的羞涩,一举一动,颇有将门之后的风采,一怒一嗔,让他如痴如醉,越陷越深。 他迟迟不肯将杀害母亲的凶手绳之以法,只为了能多留她几年。 他身上多条伤痕,直到现在还会隐隐作痛,只为了疼她,护她。 他宁愿被三爷七爷掣肘,被他们牵制,也不敢动用军队逼近,只为了想她,念她。 她哭着说,他不爱她,他利用她,他不会心疼她,他自私自负,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 她还说,今生她绝不会嫁给他,至死方休。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南荣锋的心里划下伤痕,留下印记,此时此刻都一拥而上,搅的他心神俱震,内力不断撞击经脉,双手不断颤抖起来。 他争斗一生,只为了给她更多,但是他就快赢得全天下,却输了她。 “沈五爷,要不您歇歇?节哀顺变。” 身边的太监又躬身说了一句,南荣锋只能缓缓收回手,又背在身后,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转过身,看着太监,拼力压住声音的颤抖,平和的道。 “府里派我来主持小妹的出殡,出发吧。” 说完,他迈开沉重的步子,就算是灌了铅,他也要为她开路,最后一次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朝前走。 “沈五爷!当心!” 身边的太监猛然扶了他一把,他才发现,刚刚的转身太过无力,他整个人差点晃倒,若不是太监扶了他一下,他摔倒了都没有知觉。 他淡然的站起身,抖了抖衣摆,再抬头道:“无事,走吧。” 他刚刚迈出门口,只听里面太监尖声高喊:“公主起驾——” 南荣锋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浑身僵在原地,不禁缓缓抬头看着天空,他杀人如麻机关算尽,已经做好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准备,但是为什么……报应在了她身上。 “沈五爷,您脚下当心。” 太监在一边一直指引他,担心沈五爷因为悲伤过度昏厥或者走错了路,但没想到沈五爷十分的镇定,连表情都没有多动一下,只是眼神一直发直。 第167章 心底之音 南荣锋一直骑马走在出殡队伍前面,就连沈将军一家人都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三姨太趴在他身上,哭的昏天暗地,他也只能尽一个做姑爷的责任,葬礼办的十分轰动,让他的心一直紧揪,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还能冷静的站在这里看着她离去。 出殡队伍在街上喧闹一番,终于走到了沈府陵园,沈将军一家执意要将沈婵儿葬在自家陵园,皇帝也没有强留,毕竟对于皇室来说,多一个公主少一个公主无伤大雅。 真正的沈丹海正躺在树梢上闭目养神,耳边忽然传来吹打哀乐,树梢一动,一泓低声道。 “五爷,来了。” 沈丹海依旧没有动,闭着眼睛淡淡的道:“听到了。” 一泓伏在树梢,隐蔽的很好,目光直直的看向葬礼的那一边,皇室确实大操大办,所用金器银器都是货真价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泛起炫目的光芒。 一泓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队伍前面的南荣锋,他的表情让他有点摸不准脉。 “沈五爷,七爷的感觉不太对。” 沈丹海闭着眼睛说道:“现在他有什么标请都很正常。” 一泓颇有些着急道:“这不像是七爷,怎么平静的跟没事情发生一样。” 沈丹海不再接话,他心中明白,明白南荣锋此时的心情,没想到这家伙与他的性格这般相像,他们同为男人,大悲大痛之时,反倒是没了任何表情。 他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有些动摇,要不要告诉他实情?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现在不是时候,如果现在告诉南荣锋真相,反倒会打扰了他的计划,让他专心致志的完成这段时间的事情再说。 沈丹海又闭上了眼睛,静悄悄的在树梢上等待,等着那些人走远,他与一泓就会立马去开棺,抱出婵儿。 一泓这时又道:“不对不对,七爷走了,他竟然走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这沈丹海猛然睁开眼睛,不敢有大动作,轻轻的转身,朝前面看过去,只见距离两人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有一堆人,四四方方的队伍依次排开,这阵仗着实是用足了排场。 他的目光落在缓缓走在雪地上的背影,南荣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走了?他有些摸不准,悄声道。 “我去看看,你看着,酉时开棺。” 一泓点点头,沈丹海揉身落下树去,悄无声息,连树梢上的雪都没有落下一片。 沈丹海一直跟在南荣锋后面,戴着斗笠,生怕被人撞见世上竟然有两个沈五爷。 只见南荣锋走进了一家客栈,他守在门口,不到一刻,南荣锋又好模好样的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两坛子好酒和一些卤肉。 沈丹海有些捉摸不透,他现在还有心情喝酒吃肉? 一路跟着他回到住处,沈丹海几个翻身落在了房顶,倾身细听屋里的动静,只听南荣锋将手里的卤肉啪叽扔在桌子上,连连拍开两坛好酒的封泥,叮当叮当两声放在桌子上。 忽然,只听南荣锋低沉的声音传上来:“下来吧,跟了我一路了,你不累吗?” 下一刻,沈丹海已经出现在门口,单手握着剑,抱着胸口,歪着脑袋看着他,产生疑问。 “你曾经对我说过,她只是被塞进来的女人,对你来说没什么干扰,难道不是这样的?” 自从知道了南荣锋拼尽全力保全了沈府,沈将军才告诉沈丹海南荣锋的计划,从那时候起,他对这个妹夫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兴趣,南荣锋似乎也不防着他,他要调查就让他调查,但是这一查下来,除了一些让沈丹海触目惊心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南荣锋为沈婵儿做过些什么。 他便问他,对沈婵儿是否动了真情。 但是不知为何,南荣锋否认了这个说法。 现在看来,再相信他的鬼话,他沈丹海也就白在这个世上走一遭。 南荣锋倒了两杯酒,大笑一声道:“来!喝酒,干什么提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沈丹海看了看天色,距离酉时还早,就一屁股坐了下来,与他推杯换盏。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沈丹海一边喝酒一边吟诗作对,南荣锋偶尔接上一两句,喝的醉眼迷离,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笑道。 “世人皆知沈五爷体弱多病,是沈将军府里唯一一个排不上用场的少爷,但是看看你今天这德行,恐怕众生都要感叹被骗也!” 沈丹海端着酒杯走到窗边,一边看着窗外的落日一边眯着眼睛笑道。 “如果不用体弱多病来伪装自己,我没办法保护好娘亲和小妹……” 南荣锋的眼神一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像极不愿承认什么,大碗倒酒,吆喝道。 “来!喝酒!今天谁要是走出这里还是清醒的,就是一等一的混蛋!” 沈丹海转过头看着他,轻皱眉头,道:“南荣锋……” 南荣锋不管他是不是叫自己,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然后又倒。 沈丹海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醉醺醺的脸色道。 “喝酒也不是这个喝法,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少废话,给我放手,今儿让你见到爷出丑的样子算是你的荣幸……” 沈丹海见他直接拿起坛子仰头灌酒,终于看不下去,万一小妹苏醒过来南荣锋却被折腾死了,他岂不是作孽了? 沈丹海一把抢走南荣锋的酒坛子顺手扔出了窗外,只听窗外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南荣锋一脸的怒容,狠狠道。 “你干什么!” 沈丹海一把摔掉手里的酒杯,说道:“你还不肯面对自己的心?” 南荣锋斜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越拍越大力,很快就看到胸口殷出来的血迹,沈丹海赶紧上前阻止。 南荣锋却拍着胸口笑道:“没关系,这里闷。”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吓的沈丹海赶紧扶住他,紧紧皱起眉头。 南荣锋擦了擦嘴角的血,摇头叹气道:“真是上了年岁了。” 沈丹海明白,南荣锋这次是真的醉了,看看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他一个人喝了多少?家里的存酒嫌不够,还在外面拎了两坛子回来。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快到酉时,他叹口气,一掌劈在南荣锋的睡穴上,今天的南荣锋真是让他见识到了,也让他看到了人性,强势如南荣七爷,也有脆弱的一面,而让他庆幸的是能让南荣七爷脆弱的是他的亲妹妹,更让他高兴的是,幸好婵儿还没有死。 沈丹海将被子拉下来,披在南荣锋的身上,然后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一路马不停蹄的到了沈府陵园,与一泓汇合,两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将已经下葬的沈婵儿抱了出来,又将坟墓完好无损的修整一番,几个起跳跃出后山,上了九亲王事先就安排好的马车,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这个人间。 南荣锋醒来之后,感觉周身一阵阵发冷,他呆坐了一会儿,穿衣走了出去。 他现在只能利用沈丹海的身份示人,来到宋庄门口,他被人直接就带到了三爷南荣钧的面前,只见南荣钧也是十分虚弱,似乎上次解蛊也用去了他大部分的元气。 “沈五爷,不知这次前来有何贵干?” 南荣锋用内力处理了自己的嗓音,扯了扯嘴角道:“小妹死的蹊跷,总要来查一查才能安心,三爷不会不许查吧?” 南荣钧的表情有些僵硬,咳了一声抬起身子,双目虽然带着疲惫,但依旧带着爷的气势。 “哪里,请便,来人,带沈五爷去七少夫人曾经住过的院子。” 南荣锋跟在随从身后,一步步走在宋庄之内,曾经的一点一滴一股脑全都涌入眼前,他在这里养伤,婵儿不离不弃,他制造了一场火灾,婵儿尽心尽力,她的一眉一眼一颦一笑都在眼前回放。 南荣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刺痛,收拾起心情,来到他曾经住过的院子,这里一切照旧,只不过自从沈婵儿在这里出事之后,就被南荣钧封闭,他不怕有人来查,因为那间屋子里什么证据都没有,但若是他烧毁了那间房子,就更给人落下话柄。 随从推开房间的门,一阵灰尘扑过来,南荣锋皱了皱眉头,偏了偏头,迈出一步走进屋里,眼前的一切着实给了他重重一击,婵儿在这间屋子里的挣扎他似乎都看到了,他只觉得心口窝着一根针,稍微呼吸都会疼的钻心。 “我进去瞧瞧,你等在外面即可。” 他简单说了一句就走了进去,咽下喉咙里的肿块,却舒展不开紧锁的眉头,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但是这一切又搅乱了他的思绪,让他根本不能冷静下来,婵儿死在这里,她死在这里! 每次想到这个,他都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根根针,扎的他眼睛疼。 地上,桌子上,床上,窗帘上,哪哪都有她的血迹,婵儿到底吐了多少血啊……南荣锋死死的抓住心口的衣服,就像是他不这样做,心脏都要碎掉了一般。 第168章 父子相见 他似乎看到了,婵儿口吐着鲜血,从地上勉强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半趴在了桌子上,在桌子上又吐出一口血,才勉强倒在床上,她似乎要做些什么,南荣锋忍住眼底的热辣,走到床边,掀动满是血迹的被子。 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根发簪! 南荣锋拿起那根簪子,触手冰凉,但是多么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啊,扎的他浑身都疼,很疼,疼,她为什么没有把簪子带走?她为什么把簪子留下?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南荣锋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查看地上的血迹。 婵儿又从床上折腾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她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模糊了血迹,难道这是证据? 南荣锋继续寻找,慢慢发现婵儿又躺在了刚刚爬起来的地面上,她去床边藏发簪难道不想让人发现?那么这根发簪就代表了一定事情,她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看似有人冲了进来,因为地面上有一双不一样的血手印,小巧清瘦,看似是个女人,难道是幼柳? 再然后,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他抱起了婵儿,然后有人扫掉桌子上的东西,那人将婵儿放在了桌子上,他想救她。 这人又是谁? 婵儿死之前的一切都像在眼前回放,但是他就是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谁,又是谁下狠手杀了婵儿,他问过沈丹海,但是沈丹海也说不清楚谁有这么大本事,或许其他人知情。 既然有这么多目击证人,他就一定能查出到底是谁杀了婵儿,如果让他找到那个人……想到这,南荣锋冷笑一声,他已经形容不出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握着冰凉的发簪,慢慢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坐下,想象着那个女人还坐在身边,她的呼吸,她的微笑,都能感觉得到。 她临死的时候瞒着所有人将发簪留下,而这根发簪只有她与他知道其中的意义,难道她觉得他还能看到这根簪子?她已经知道他并没有死? 想到这,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南荣锋脑子里猛然一亮,一闪而过,他登时睁开眼睛。 既然她知道他没有死,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害死,她还有无悔……想到这,南荣锋的双眉立马皱起来,婵儿下葬时他并没有看到无悔,沈家人为何不让无悔出现?难道他们不想让无悔见婵儿最后一面? 这里面肯定是蕴藏着什么秘密! 南荣锋握着发簪的手越来越紧,猛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守在门口的随从见他从里面冲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甩在了后面,赶紧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沈五爷,您……” “替我谢谢三爷,在下告辞。” 南荣锋说完话再没回头,双脚上下翻飞朝门外走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儿,随从才堪堪反应过来,但是心中却有个疑问,随从赶紧去跟南荣钧回复。 “他走了?” 南荣钧正在调理身子,既然南荣锋已经死了,他就要准备好面对南荣钦,南荣府七兄弟终于到了舍我其谁的时候了。 随从低身道:“走是走了,但是……但是奴才总觉得今儿的沈五爷特别像一个人。” 南荣钧漫不经心的道:“谁。” 随从的眼睛闪了闪,轻声道:“七爷。” 南荣钧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眼前的随从,虽然仍是一脸疲惫,但那一双眼睛里的神情却十分精明,很明显,他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竹林深处,袅袅翠烟,现在正是百姓人家用晚饭的时间,沈丹海穿过一片片翠竹林,已经过了年,春天已经到了,他来瞧瞧竹笋有没有刚长出来的,小无悔最喜欢吃他做的煎酿春笋。 沈丹海拿着剑在竹根处四处拨动,正找的认真,他忽然停了停,然后又开始寻找起来,身后的来人已经落在了地上,他却连个反应都没有。 “婵儿在哪?” 南荣锋忽然说话,沈丹海手里的剑顿了一下,却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找春笋。 “沈府陵园。” 南荣锋一瞬间移动到沈丹海面前,一手控制住他手上的剑,逼视着他的眼睛,狠狠道。 “告诉我,你们到底对婵儿做了什么?” 沈丹海知道,南荣锋现在不可以出现在世人面前,所以他现在很受限制,很多事情不能派人去查,也不方便调兵遣将,他身边的很多心腹都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就连郑白羽都被皇帝派眼线监视住了,所以他们抱出婵儿之时,郑白羽根本没办法出现。 沈丹海想了想,抬起寻找竹笋的头,看着南荣锋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南荣锋气的咬牙切齿,心急之下猛然抽出盘在腰上的柳剑,刷拉拉一声,亮在沈丹海眼前,沈丹海当然记得这把剑,可是南荣锋的宝贝,轻易不见人。 沈丹海笑了笑,扔下手里的篮子,拍着剑柄笑道。 “难道今日妹夫要手刃大舅子?” 南荣锋没空跟他废话,他现在不能撒网去寻找婵儿,精明如他,如果这件事是沈丹海一手安排,那么婵儿现在死掉就是最安全的,一旦他兴师动众寻找起来,一定会惊动朝廷,那样的话他可能就永远见不到婵儿。 但是他又很着急,只能用这招,逼沈丹海就范。 “少废话!我知道婵儿没死!” 沈丹海瞟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你是喝糊涂了?” “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动手有用吗?好吧,我这样问你,你觉得若是咱们二人动起手来,何年何月能分出胜负?” “你……” “舅舅……”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童音,南荣锋手上一软,那一瞬间,甚至连这把剑都提不起来。 沈丹海转过身,勾了勾嘴角,走到那个被包裹的严实的小人儿面前,蹲下身去,扣了扣他的虎头帽,嗔道。 “舅舅告诉过你什么?刚刚睡醒怎么能跑出来?” 小人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丹海说了什么,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在南荣锋身上,沈丹海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得不摇头叹气感慨道。 “还是父子连心,我这个舅舅也及不上啊。” 南荣锋实在控制不住,偏过头来,眼睛落在站在雪地里的无悔身上,他竟然已经长这么大,那一双眼睛长的像极了婵儿,水汪汪,带着与生俱来的童真,鼻子,嘴唇,都精致的让人怜爱,这就是他与婵儿的孩子,他们两个人造就出来的生命。 沈丹海看南荣锋难得露出这种表情,发呆,又有点手足无措,可能当了父亲的南荣锋会变得可爱一点,他有能力当一代枭雄,却看似没有能力当好一个爹爹。 “怎么样?长的像谁?” 沈丹海忽然调侃起来,这种场面,着实应该高兴。 南荣锋嗯了一声,找不到语言去回答,沈丹海大笑起来,头一次看到南荣七爷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让这么一个硬汉面对一个三岁小孩儿,可能真会出现很多滑稽的事情。 沈丹海蹲下身,拍着无悔的小脑袋笑道:“无悔,你不是一直问舅舅你爹爹和娘亲在哪里吗?你看,这就是你爹爹,快叫。” 无悔忽闪着大眼睛,看了又看,忽然问南荣锋。 “你把我娘弄到哪里去了?”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着实一愣,愣了好久,南荣锋差点在风中石化,这是他的儿子?才三岁? 沈丹海似乎早就习惯了,摇摇头,看着南荣锋笑道。 “没办法,这孩子继承了你与小妹的精明与才智,从小就这么难缠。” “谁难缠?” 无悔斜眼沈丹海。 南荣锋却着实没想到他的儿子天生带着这种性格,与他和婵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很想笑,却又很想哭,见到了儿子,他就更急于知道婵儿的消息,皱着眉头看着沈丹海道。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蝉儿在哪?” 沈丹海无奈的对无悔道:“你爹爹来逼问舅舅你娘亲的下落,你说,谁的错?” 无悔又忽闪了一下大眼睛,然后看着南荣锋道。 “你把我娘亲弄丢了?” 南荣锋着实被沈丹海气到了,他咬牙切齿的看了他良久,二话不说,转身朝竹林外面走去。 “喂!你去哪?” 沈丹海有些担心,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难道他要去问郑白羽?可是郑白羽现在被朝廷监视。 他赶紧对无悔道:“你去屋里坐着,一个时辰之内不许出来,否则等舅舅回来让你扎一夜的马步。” 说完,沈丹海不由分说就追了出去,眼瞅着南荣锋跨上停放在竹林边的枣红马,一路绝尘而去。 “喂!” 沈丹海大叫一声,却根本没有反应,他气急,赶紧找到自己的马,一边跃马一边气道。 “真不让人省心,怎么碰上这么个魔头!” 南荣锋骑马一路风驰电掣,朝沈府陵园而去,沈丹海紧随其后,不断焦急的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身影,他现在冲动至极,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现在不能在世人面前现身,这是闹的什么劲! 沈丹海气的脸色发青,但也得舍命陪君子,他必须看住这个魔头,如果这次再不让他发泄出来,这家伙说不定会把整条街都揭了! 南荣锋一路纵马跑上沈府后山,一跃而下,又纵身越过院墙,朝陵园而去,沈丹海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跳,他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不敢张扬,沈丹海只能一边一路追着他念叨。 “你别冲动,你来陵园能干什么?” 南荣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簪子,他只是有一种感觉,婵儿还没有死,她留下这根簪子,就知道他还活着,既然她给了他信号,就是在告诉他来找她,那么他怎么舍得让她孤单单的呆在这里? “我要开棺。” “开……开什么?” 沈丹海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一切都要露馅! 沈丹海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开棺是惊动了入土为安之人,他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但是看他此时的表情,又有点摸不准脉。 只见南荣锋两步冲到沈婵儿的墓碑之前,看着上面用红笔刻出来的字,觉得分外刺眼,现在已是夕阳西下,缠绵的阳光洒在冰冷的墓碑之上,再想想她就躺在里面,而他却要站在这里,从此两人阴阳两隔。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五姨太去世之时他伤心欲绝,引起毒发,而此时,他又该用什么来祭奠她? “噗——” 南荣锋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沈丹海紧紧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不行,这已经是南荣锋第二次伤心到吐血。 第169章 守得云开 “你……” 沈丹海想告诉他实情,但南荣锋却来不及听他说什么,整个人轰然向后倒去。 沈丹海心里一惊,两步冲过去扶住他,慢慢放倒在地上,让他躺在婵儿的坟墓上。 南荣锋的眼角终于滑下泪来,沈丹海震惊的看着这一颗泪,他认识南荣锋的时间已经不短,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落泪,就算是当初南荣府的五姨太被害身亡,作为亲生子的南荣锋也咬牙挺着,可是如今为了婵儿,他竟然落泪了! 沈丹海缓缓站起身,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小妹伤透心的男子,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与她相守? 他终于低沉的开口道:“开棺吧。” 南荣锋狠狠擦了眼角,蹭了嘴角的血迹,一个鱼打挺跃起身,跪在土堆上用双手猛力挖,沈丹海没办法,也只能帮着挖,只有让南荣锋挖出真相,他才能放下心来。 两人挖了好久,都是相对无言,慢慢看到了昨天才下葬的红木棺椁,南荣锋双手扶住烫金的盖子,看了沈丹海一眼,然后猛力用内力震开盖子,一阵芳香扑鼻,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没死,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南荣锋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简直像看到了整个江山,双眼发直。沈丹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她很好,你们两个现在都是‘已死’之人,由明转暗,会安全一些。” 南荣锋狠狠的看着沈丹海,忽然站起身冲到他面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愤愤道。 “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她现在在哪,在哪?” 沈丹海早就猜到他会是这个德行,嘿嘿笑起来,摸了摸后脑勺,笑眯眯道。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就在宋庄边上的一个农家小院,易了容的南荣锋敲开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 “请问您找谁啊?” 大娘慈眉善目,南荣锋平静的道:“我是沈五爷的朋友。” 大娘眼神一闪,笑呵呵的让南荣锋进门,南荣锋进门之后向两边看了看,院子收拾的很干净,简单又方便,虽然简陋,但看着舒服。 大娘摘下了围裙,带着南荣锋朝屋里走去,边走边道。 “沈五爷说您这几天就要到了,没想到今儿便来了,夫人在里面躺着呢,不过现在没有苏醒。” 南荣锋点点头嗯了一声,急于见到婵儿,不禁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打开门帘。 只见里面火炕上躺着一个身影,样子已经模糊,平平无奇,但那卷翘的睫毛和均匀的呼吸,南荣锋都很熟悉,他心中一动,失而复得,这种落差感太大,他险些保持不住自己的定力。 他慢慢走到沈婵儿身边,在发迹边摸了摸,慢慢撕下她脸上的面具,露出沈婵儿一张绝世容颜,大娘震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哎呦……夫人这般美丽……” 南荣锋静静的看着沈婵儿静睡的容颜,对大娘道。 “您先出去吧,我照顾她。” 大娘唉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南荣锋轻轻皱起眉头,手指竟然颤抖起来,慢慢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脸颊,还带着体温,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还带着体温,这难能可贵的体温,他上一次碰她的脸颊,还是冰凉刺骨的。 “婵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的一眉一眼,那样真实,他从怀里掏出那根发簪,小心翼翼的插进了她的发间,这才是他的婵儿,他的妻。 负责照看沈婵儿的大娘端着一壶菊花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她又叫了一声。 “公子,我进去了。” 说完,她端着茶壶走了进去,转身关上门,再一转身却傻了眼,手里的茶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大声惊叫起来。 屋里还哪有人! 沈丹海接到大娘发来的消息,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但是他拦不住,或许婵儿被南荣锋带走还会安排在更加安全的地方。 沈婵儿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安稳这么沉醉了,似乎全身的骨头都酥了,将她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但是梦里一阵又一阵的噩梦搅乱了她的心情。 南荣锋死了,吉庆告诉她南荣锋死了,她不信,但是由不得她不信,南荣府三分天下的局面一旦打破,四方群雄都已经骚动,郑白羽和九亲王齐齐来寻她,这代表了什么? 吉庆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真实,如果南荣锋还活着,他怎么会这么就不见消息?跟出去的一泓也是销声匿迹? 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当吉庆走出门去,她决定赌一把,将玉簪子从头上发出来,用尽力气藏在了被褥里,她知道,若是南荣锋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到这里来感同身受她的痛苦,若是他真的不在了,那么这根簪子她也必须留下,留给无悔。 却没想到这根簪子给了南荣锋希望,带着渺茫的希冀,他真的一路追过来,找到了她。 但是这一切她现在都还不知道。 眼前忽然松动片刻,她只觉得梦回现在,大脑里猛然有了知觉,连呼吸都急了一急,她动了动手指,竟然真的可以动起来。 耳边的声音渐渐传了进来:“婵儿,今天天气不错,我抱你出去呼吸一下。” 是南荣锋的声音?怎么会是南荣锋的声音? 然后又是另外一个声音:“七爷,您的药怎么能停?您的伤还没有好彻底。” 一泓,真的是一泓?沈婵儿的眼睛使劲动了动,还是睁不开,怎么浑身都用不上力气?她这是在哪里?可以听到窗外的风声,窗外的树响,难道……她已经死了? 紧接着,南荣锋的声音又传过来,身边的床铺塌下去一块,证明有人坐了上来。 “沈丹海说婵儿今天便会醒过来,但是直到现在还不见动静,她吃的假死药到底有没有效果都不知道,我身上这点伤还有算什么。” “可是……七爷,您不是这种意气用事的人。” 一泓着实没想到,南荣锋这种男人一旦承认了自己的内心,竟然爱的如此炽烈,让他震惊。 南荣锋冷笑一声,淡淡的道:“死不了。” 紧接着便听到一泓的叹息声,开门走了出去。沈婵儿却急了起来,南荣锋怎么能不吃药?她已经醒了,已经醒了啊!但是他怎么不知道呢?她奋力挣扎,却依旧于事无补。 南荣锋横抱起沈婵儿,走到门外来,沈婵儿竟然能真真实实的感觉到春寒料峭的寒意。带着泥土气味的微风吹在脸上,让她迷迷糊糊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有了些力气。 她努力动了动眼皮,终于有一丝光亮嵌了进来,她激动的奋力挣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眼前适应不了光亮,一阵痛感传来,她又赶紧眯起眼睛,躲在他怀里。 南荣锋终于感觉到了沈婵儿的动作,浑身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慢慢低下头,朝她看去,只见沈婵儿一张小脸苍白如雪,此刻正瞧着他微笑。 他心中波涛汹涌,她醒了,她真的醒了! 南荣锋紧紧咬住一口银牙,两两相望却已是心照不宣,尽在无言,两人都在笑,笑的很温暖。 南荣锋继续缓缓向前走,将她抱到事先准备好的躺椅上,轻轻放下,又将一边的毯子拿过来盖在她身上,蹲在地上,握住她的双手,静静的看着她的双眼。 “睡的好吗?” 南荣锋第一句话竟然问出这个,沈婵儿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在她的心里,她已经死了,现在见到的南荣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轻轻开口,低声道:“还好,你来找我了。” 南荣锋看着她笑,他第一次笑的这么舒心,这么安静。 忽听旁边有轻微的脚步声,南荣锋转过头去,只见一泓正悄声转身欲走,沈婵儿也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一泓,轻笑着唤他。 “一泓。” 一泓听到声音立马站住脚,身子有些僵直,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沈婵儿,那一双眼睛里就要有一种感情呼之欲出,但是就在南荣锋看过来那一瞬间,又灭了下去,低下头去。 “夫人。” 沈婵儿现在才得到空闲问出自己的疑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才能见到你们?” 南荣锋失笑一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又盖了盖她的毯子,笑道。 “胡思乱想些什么。” 沈婵儿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竟然很疼,难道她没死?他们都没死?但是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这世间还有没有比这个更诡异的事情? 看她还是一脸的迷茫,南荣锋横抱起她,打算抱进屋去,笑道。 “我慢慢跟你说,你别想那么多,当心思虑伤神。” 南荣锋将沈婵儿为何死而复生的故事讲给她听,沈婵儿已经是目瞪口呆,她上辈子只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里知道有假死药一说,难道这世间真的有这种药?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南荣锋道:“可是世人皆传你已经……你怎么……” 南荣锋知道她要问什么,掖了掖她的发角,低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轻声道。 “你今天已经知道的太多,先睡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安心睡吧。” 说完,给她盖了盖被子,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沈婵儿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再参与他的事情,或者这件事很危险,或者这件事又危害到了什么人,但是她心里似乎有一个惯性,越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越是想知道,但是此时不是时候,她只能渐渐闭上眼睛,慢慢消化这些事情,着实让她没办法入睡。 年后的西北依旧风雪连日,但是这也挡不住西北大营大肆的招兵买马,整个鹰隼关热闹非凡,南荣五爷用朝廷五倍的酬金招兵,这吸引了很多壮年男子,报名的队伍一直排到了城门口。 第170章 鹬蚌相争 而驻守在西北大营山外的八万大军也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据南荣钦的探子回报,此八万大军已经向西撤走,朝京城方向行军,而沈将军已经做好了接手大军的准备,此时正在府中给南荣七爷与七少夫人操办合葬。 “五爷,兵马连日来增加十三万之多,超过颍川方面五万八千,还要继续么?” 南荣钦的护卫站在他身后恭敬的说,此时的阳光正好,南荣钦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眯着眼睛享受一寸阳光,护卫的话似乎并没有打乱他此时的心情,只见他眯着眼睛挪了挪肩膀,淡然道。 “继续招。” 护卫颇有些为难道:“可是……鹰隼关附近弱冠之年以上的男丁已经差不多……” “将年龄降低到十六岁。” “十……十六……” “有什么问题么?” 见南荣钦斜眼过来,护卫立马干脆的踢脚挺立,高声道:“是!” 然后转身去执行命令,此项命令下达到下层军官之中时,不少人敢怒不敢言,寒风萧萧,招买兵马的士兵更是怨声载道。 “老哥,将军这是要送这些孩子去送死啊,您就不能跟上头的人说说?” 另一个士兵赶紧用眼神制止他,低声道:“什么话都敢往出唠,这话也是你敢说的?赶紧干活,将军说这些兵马还不够,不行的话就去抓壮丁。” 又是不小的轰动,这项命令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前几日还是喜气洋洋的高价招兵买马,谁都没想到到了今日就变成了满大街抓壮丁,整个西北哀嚎四起,十六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抓去军营服兵役,南荣钦这是要活生生拆散百姓的骨肉。 西北这边闹的沸沸扬扬,颍川那边也是不甘示弱,你招兵,我练兵,你抓壮丁,我体恤百姓,两方面走的是不同政策,却也达到了差不多的效果,南荣三爷南荣钧一直本着民心所向的理念治理麾下,与南荣钦的暴戾治下恰恰相反。 而四邻各方群雄这段时间却十分的安分守己,就算是朝廷都是低调行事,似乎整个天下的眼睛都在盯着南荣氏两位少爷斗法,只要这边落下帷幕,整个天下的大拼斗就要展开,鹿死谁手,要在南荣氏全部倒台之后再一决高下。 而对于曾经叱咤风云的南荣七爷,所有人都抱着惋惜的态度,原本以为南荣氏最终会是七爷的天下,却没曾想战斗还没有打响,就被情所牵绊,命丧黄泉,真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啊。 就在沈府将七爷与七少夫人的棺材合葬之后,整个事情也就像随着棺木入土一般,无人再提起,转而将目光转向三五争斗,看的有滋有味。 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四个月,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战火纷飞,而这一片竹林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听一泓说是南荣锋在竹林外围布下了五行阵,除非是南荣府的主子们,否则谁都不能发现这里有一片竹林,安全的很。 沈婵儿坐在门口,感觉春风吹在发梢,撩拨在脸颊,格外惬意,如果把无悔接过来,再加上她现在腹中的孩儿,一家人躲在这里度过余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幸福? 她正静静的想,忽然听到左侧传来脚步声,她转头望过去,原来是一泓端着茶汤等吃食,要送到南荣锋的书房,同样,一泓也看到了她坐在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沈婵儿站起身来,现在孩子已经差不多六个月,早已显怀,看她站起身,一泓赶紧放下手里的托盘,两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道。 “若是被七爷看到你坐在外面吹风,又要发脾气。” 沈婵儿失笑一声,或许是上一次两人都经历了生死,也或许像五哥说的那样,她的假死唤起了南荣锋深藏在心底的感觉,现在的南荣锋对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冷热无常,偶尔发脾气也是为了她和宝宝好,现如今一泓再用这句话来诳她,她可不怕了。 看他手里端着的东西,沈婵儿收回笑容问道:“他还是很忙吗?整日整夜的不见人。” 她的话让一泓误会了,一泓以为她生了南荣锋的气,赶紧说道。 “怎么是整日整夜不见人,七爷不管多忙,都会在夫你睡着之后来给你盖被子,夫人可不能错怪了七爷。” 沈婵儿无奈,只能点点头,不欲多解释,只是看着一泓,一泓只能道。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留给七爷的时间也不多了,一旦三爷五爷有一人战败,七爷还没有准备好的话,那就是大势所趋,七爷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他当初装死也是为了引这二人自相残杀,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一泓有些为难,看了眼南荣锋的书房方向,低声道:“七爷不许我跟你说这些。” 沈婵儿斜眼看他:“一泓。” 一泓只能告饶:“好吧好吧,现在外面的情况很糟糕,西北与颍川的军队还在如火如荼的开战,不管两方军队打到哪里,当地的军阀都会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打,抱着打死一个少一个的态度,无人出来调节,整个天下都在看热闹,等着南荣氏倒台,这对于咱们七爷来说压力很大。” 沈婵儿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就连朝廷都放手不去管南荣氏的家事,如果在一切落下帷幕之后南荣锋现世,又会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会不会引起群雄来战?这一点可能南荣锋比她要清楚,但是这一步必须走,不走下去事情就没有结局,既然无法逃避,就只能勇敢面对。 “五哥那边来过消息吗?” 一泓道:“九亲王还在四处寻你,郑公子还不容易摆脱了朝廷的监视,也在满天下找你,但这两人似乎都被什么事情缠身,暂时还没办法用尽全力寻你,短时间内放心好了,外面还有沈五爷照应。” 沈婵儿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他放下的托盘,低身端起来道。 “我送过去吧,你去歇歇。” 一泓点点头,沈婵儿端着托盘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嗙”的一声吓了她一大跳,紧接着传来南荣锋低沉的声音。 “废物,一群废物!” 然后,又久久没有声音,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敲了敲门,咚咚咚三声,南荣锋的声音似乎平静很多。 “进来。” 沈婵儿推门走了进去,屋里面有点暗,江南的四月已然有了夏天的感觉,穿堂风轻轻吹过来,沈婵儿才发现他把所有窗子都敞开,屋子里颇有些凉意。 她本就穿着软缎厚底鞋子,加之地上铺就厚厚的地毯,更是落足无声,她适应了一下屋里的光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关正吹风的窗子。 南荣锋一直没有抬头,并没有发现进门来的是她,听到关窗声音,他阴沉的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照顾爷的冷热了?” 沈婵儿知道他以为自己是一泓,关上窗子之后转身道。 “你那一张冰山脸就够冷的了,不必开窗。” 冷不丁听到她的声音,南荣锋一惊,抬起头来看向她,见她虽然小腹略微隆起,但也没有消减她的清丽,就这么俏丽丽的站在窗边阳光落下处,他情不自禁就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身边,佯装生气道。 “进门为何不说一声?万一我将茶杯仍在你身上,可怎么得了?” 沈婵儿一惊,本能的抬头看他:“你经常朝一泓扔杯子?” 南荣锋终于笑出声,仰头开怀的笑了笑,这还是近些日子他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门外的一泓听到屋里传出来的笑声,仍是面无表情的走开去,心中却在感叹:这世间只有七少夫人能治七爷的毛病。 南荣锋拉着她走到椅子边,将她按在椅子上,他又转身走到桌子边坐下,看了她一眼笑道。 “今儿怎么想着来我书房了?你平日不是不喜参与我的事情么?” 沈婵儿没想到他倒打一耙,翻了他一眼道:“是你不喜让我参与,很多事情我琢磨不透,也就不跟着你参合了,只是见你常日不露面,想着今日来看看你,果然是瘦了许多。” 南荣锋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自己是否瘦了,低头又看着桌子上铺就的纸张,嗯了一声,似乎又陷入了一片深思,沈婵儿情不自禁走到桌边,看着那一张图。 “这是什么?” 听她这样问,南荣锋也没有多想,简单道:“夹风眼埋伏图。” 沈婵儿听一泓说过夹风眼这个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此地地形极其罕见,两边地势高可耸立,而中间的峡谷却十分狭小,似乎连风都无法通过,但这也只是夸张说法,但是真正的地形是什么样子,可能只有亲自去过才能知道。 沈婵儿看着那张地图,眉头皱了皱,南荣锋在纠结的又是什么呢? “你刚刚为何发火?” 听她这样问,南荣锋就知道自己刚才忍不住发火被她听到,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探子没办法打探到老五的军队何时会在这里设伏,咱们就没办法抢在他们之前埋伏下来。” 第171章 险被怀疑 沈婵儿听明白了,又仔细看了看地图,这样的地形确实很罕见,这山山水水就像在她眼前展开一般,两边的高峰似刀削剪裁一般锋利,高耸入云,而中间的河流夹道却平坦如人工修整过,这可谓自然界的奇迹。 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既然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你也确定五爷的兵马会在这里设伏,那何不反其道而行?埋伏与反埋伏只是概念上的差别而已。” 她的话就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南荣锋依旧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已经抬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但是他已经渐渐眯起眼睛,让她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申请,他一直看着她,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她笑了笑,端起托盘打算走出去。忽然听到南荣锋的声音,她又转回身来。 “你还懂兵法?”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她笑了笑,道。 “我出身将门,懂些兵法又又何妨?” 南荣锋此时却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凑到她脸前来,沈婵儿吓的赶紧闭上眼睛,却只听到南荣锋轻轻的道。 “可是据我所知,沈府六小姐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你来到南荣府之后忽然会写信,我只当是你偷学而来,到如今你讲出兵法来,可真是……”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危险,沈婵儿心中紧到不能再紧,难道他发现她是灵魂穿过来的?难道他发现了她并非沈府六小姐?难道这些年的相依为命都要变成空白?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正当她紧张的时候,忽然听到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抱起她来,转起圈子。 “可真是捡了一个活宝贝啊!” 沈婵儿有些晕头转向,被他抱起来转了一圈,也跟着笑起来,两个人闹够了,沈婵儿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又说笑了几句之后开门走了出来。 身后的目光一直带着探究,她一直安静的走到路口才松一口气。 他怀疑了,南荣锋肯定怀疑了! 是她太疏忽大意,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南荣锋比沈府六小姐都要了解沈府六小姐,她为什么这么傻,只顾着帮他分忧,却忘记了她才是泥菩萨过江。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来到这辈子似乎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了两个,这里的生活那么虚幻,又那么真实,让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灵魂来自异世界,似乎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正当她想的入神,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撞的她转了半个身子,撞她的人立马扶住她,道歉。 “夫人,当心,撞疼哪里没有?” 沈婵儿茫然的摇摇头,看一泓一脸的焦急,本能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了?” 一泓眉头皱了起来,在沈婵儿的印象中,能让一泓打破千年扑克脸的事情绝非小事情,一泓只是连连道。 “无事,夫人还是去歇着吧。” 说罢,就从沈婵儿身边走过去,直直的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沈婵儿哪里放得下心,在一泓跑进去之后,她赶紧跑到门口,趴在树边仔细听,只听里面隐约传来南荣锋和一泓的对话。 “七爷,结束了,外面的闹腾结束了。” 南荣锋久久没有说话,似乎过了良久,才缓缓低沉的道。 “剩下的那个是谁?” 沈婵儿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来,如果她猜的不错,一泓说的是外面正在打的如火如荼的三五对抗,打了这么久,到底谁胜谁负?胜的那个人又为这次胜利付出了什么?输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下场?若是说这些对于沈婵儿来说都不算什么,那就错了,这些人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认识的人,不管是好是坏,也不管这些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些人都有家人,有孩子。 三爷有修儿,五爷有五少夫人,而现在,这些人……又是什么下场? 就在沈婵儿紧张的等待消息的时候,一泓终于还是叹口气,缓缓说出口道。 “五爷胜出,三爷一家死于一场大火,连……连孙少爷都没能幸存。” 一泓说的很低沉,南荣锋的脸色也是很阴郁,一泓的话音刚落,两人只听门外当的一声,紧接着就传来噗的一声,南荣锋瞬间皱起眉头,一泓也是立马噤声。 两人赶紧跑到门外,果然看到沈婵儿已经倒在地上,正好倒在台阶边,将扶手两边的花盆撞了下来,而沈婵儿的额头似乎正好撞在了上面,现在正流着鲜血。 南荣锋的双眼立马圆睁,大声道:“快拿药箱!” 一泓立马闪身,瞬间就将药箱拿了过来,南荣锋一把抱起沈婵儿,两三步走进书房,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沈婵儿现在已经是昏迷不醒。 南荣锋丝毫不耽搁,一根银针扎在了沈婵儿的天池穴,又是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天灵穴,两根银针相互作用,一下将沈婵儿从昏迷中唤醒。 她猛的抽了一口凉气,浑身弹跳一下惊醒过来,紧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南荣锋赶紧一把抱起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断的轻声安慰道。 “不怕不怕,我在这,我在,我一直在。” 沈婵儿急急的喘着大气,像是吓坏了,说着话就噼里啪啦落下泪来。 “修儿,修儿都死了,他们连修儿都没有放过,锋,我要我的无悔,你一定要把无悔带到我面前来,一定要。” 南荣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刺激到了沈婵儿,她现在怀着孩子,情绪很不稳定,听到有孩子死掉,一定比平日要激动很多,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南荣府的孙少爷,更何况他也要去参与这些事情,说不定,下一个被害死的,就是无悔。 南荣锋想到这感觉到莫名的愤怒,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婵儿和无悔一根手指头,他定要那人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想是这样想,现在他还要安慰沈婵儿,他只能柔声道。 “无事,我一定保护好你和孩子,你们一定会平平安安,我向你保证,你现在,先冷静下来,冷静。” 沈婵儿慢慢调节自己的呼吸,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流,南荣锋抱着她,看着她满脸泪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只能不断的擦拭。 “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难道五爷就不想想他万一有孩子呢?” 南荣锋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沈婵儿来说太血腥,她没办法理解,更没办法接受,但是她毕竟是他南荣锋的妻子,这些事情以后会经历很多,让别人骨肉相残,妻离子散,这些事情南荣氏做下很多,也会得到很多报应,做下孽,就要吃到果,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耐心的对她说:“这些事情在咱们生活的范围,乃至整个天下,每天都在发生,你我不是生在普通人家,享受不到普通人那种轻松自在,咱们若是不狠心,死的就是咱们,懂吗?但是婵儿,我要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是我来,你躲在我身后,记住了吗?” 沈婵儿还只是哭,南荣锋无声的叹口气,点在了她的睡穴上,看着她缓缓睡过去,他横抱起她来,朝她的卧房走过去。 一泓一直跟在身后,南荣锋对他道。 “去买些安神的安胎药来,她可能有些产前焦虑。” 一泓点点头,一闪身便已经不见了。 南荣锋将沈婵儿抱回卧室,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忽然想起来她躲在沈府的那段日子,她将孩子生在了沈府,就一直藏在沈府里,若不是他终于忍不住去瞧她,还想不到他们的孩子还活在世上,那时他去瞧她,她就是这样的睡眼,轻松,自然,却带着一点点的疲惫,让人不忍心。 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只能叹口气,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一泓出了竹林之后便一闪身朝镇子走过去,在树林中穿过几条河流,又翻了一座山,沿着宽阔的官道一直向前,转了一个弯,就看到了颍川的城门。 南荣锋将他们的藏身之地设置在了离颍川不远的地方,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们会挑这么近的地方,再有南荣锋的五行阵,别人想进来更是痴人说梦,他们三人也是深居简出,若不是沈婵儿的安胎药吃完了,一泓也不会轻易出来,出来一次就多一次被发现的危险。 刚走到城中去,一泓挑了一家不起眼的药铺走了进去,拍出一张药单,又拿出一锭银子,低垂着脑袋沉声道。 “掌柜的,快些抓来,家里有人急等。” 掌柜的拿起药方来看,笑眯眯的道。 “名贵的安胎药,看似府上该是有贵妇有孕,恭喜恭喜。” 一泓不想多说,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等着掌柜的抓药,抓了药出门,他站在街边,眉头忽然皱了皱,左右瞧了瞧,选了一个方向,快速朝前走去。 几个起跳,他还是没有甩掉跟在身后的人,有些不耐烦,挑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他停住脚步,一闪身躲在街角。 眼瞅着那个黑影跟了进来,一泓二话不说,脱手就是一排排飞镖扔了出去,只听嗖嗖嗖几声破空音,急速朝黑影夺命而去。 就在一泓认为那人死定了之时,只见黑影急速闪动,竟然堪堪躲过了他的飞镖,他心道不妙,被高手盯上可不是好玩的。 就在那人调整呼吸落定之时,一泓已经一闪身朝房檐跃去,可是没跑两步,身后又被人跟上,他心中焦急,几番思虑,他反倒镇定了,慢悠悠的走出了城门,朝林子中走去。 进了树林,一泓转过身来,抱着肩膀等着那人过来,他挑衅似的扬了扬嘴角,笑道。 “跟的这么紧,看似兄台很是焦急。”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从树林中间走出一个黑影来,那黑影的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黑影摘下面巾,看着一泓道:“告诉我,婵儿在哪里。” 一泓仔细辨认了下此人的面相,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谁,这赫然就是神医郑白羽郑公子。 他与郑白羽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很少的几次见面都是因为沈婵儿,如今两人又是因为沈婵儿而见面。 一泓冷然道:“七少夫人已经下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白羽的眸子一闪,他似乎已经没有耐性再跟一泓耗下去,这些日子他找沈婵儿找的很辛苦,好不容易朝廷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却不见了沈婵儿,这让他很是恼火,今日终于见到一直护在沈婵儿身边的护卫一泓,他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 “告诉我婵儿在哪里,我只要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我做事有分寸,请你相信我。” 第172章 两两相忘 一泓仍是毫无表情,转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愿意跟就跟吧,再会。” 说罢,一泓再没说话,头也没回的朝前走去,他竟然这样说,郑白羽有些吃不准,但仍是不甘心,眼瞅着一泓走进了一家饭馆,他一闪身,也跟了上去。 一泓在街上转了整整一个下午,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他悠然的朝城门走过去,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朝竹林深处走过去。 到了五行阵门口,他迈开步法,很快就在竹林里消失,隐身而去。 穿过五行阵之后,他将安胎药带到厨房,准备给沈婵儿烧水熬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端着药碗走到沈婵儿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吧。” 听到一声略微疲惫的声音传来,他低着头走了进去,瞧见沈婵儿仍是睡在床上,双眼瞪着棚顶,似乎对刚才的事情还是没能接受,一泓轻轻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看着她。 良久,才道:“我是个外人,没有资格谈论南荣府里的事情,但是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了很久,也终于明白南荣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沈婵儿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但是目光依旧很空洞,毫无感情。 一泓继续道:“南荣府就是一个角斗场,到处上演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场面,今日死的是三爷一家,留下的是五爷一家,那你换一个角度想呢?若是死的是五爷一家,你又要怎么办?他们二人自相残杀,早晚有一个会死在另一个手中,那么你又何必难过?纠结死的是谁,有必要么?” 沈婵儿静静的听完,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她看着一泓,轻轻的开口道。 “我想无悔。” 一泓知道修儿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现在她身怀六甲,情绪起伏很大很正常,只是现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现在可是南荣七爷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若是这个时候被一个女人耽误了事情,可是要悔恨至极。 一泓低头想了想,叹口气道:“你稍微等一等,我想办法出去,将无悔给你带过来,你可安心了?可愿意吃药了?” 沈婵儿对三爷五爷并没有多少同情心,就像一泓说的,早晚是要死一个,否则这件事根本没有结局,那么她有何必纠结死的到底是谁呢?她只不过心凉,修儿才多大,他可是南荣府仅剩的几个子嗣之一啊! 喝过了药,一泓将慢慢将她扶倒,又转身去窗口,刚走到窗口,他的眉头立马一皱,目光阴沉起来,沈婵儿久久没听到他关窗的声音,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了?” 一泓伸手关上窗子,轻声道:“无事,你先睡一会儿,安神的药对你有好处。” 沈婵儿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听到一泓的脚步声轻轻地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一泓的眼神闪了闪,深吸了一口气,又朝厨房走过去。 身后的身影一直跟到厨房,一泓手里拎着切菜的菜刀,一下又一下的剁着菜板,冷声道。 “你真是不死心,竟然跟到这里来。” 郑白羽赫然出现在门口,歪着脑袋看着他,失笑道。 “放心,我不是跟着你的步法走进来,南荣府的五行阵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想当初他为了替沈婵儿取血药,大破五行阵,受伤不少,但能换得五行阵的步法,也算是值得。没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一泓并没有看他,冷然道:“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七少夫人,她过的很好,而且现在身怀六甲,你若是此时去刺激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你还是走吧。” 郑白羽挑了挑眉毛,瞧了一眼厨房的摆设,眼神里满是了然,看着一泓道。 “我想知道,五行阵只有南荣府的主子们才知道阵法,你为何能布下五行阵?还是说在这个地方还住着别人?说不定就是南荣府的主子?” 一泓没想到他是冲着这个而来,若是被他知道南荣七爷并没有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一泓瞟了他一眼,扔菜刀的力道更足,敲的菜板当当当直响。 他道:“这个并不难,我跟着七爷那么久,想偷学并不难,而且还有七少夫人的修缮,能成为现在这般模样实在难得,却没想到还是没能拦住你。” 一泓一边看着刀锋的锋利程度,一边似漫不经心的跟郑白羽对话,郑白羽扫视了一圈厨房的东西,轻笑道。 “哦,是么?你们两个人吃饭用三只碗?”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从他耳边传来飞刀破空音,嗖嗖嗖直罩他的命门,郑白羽眼神一亮,猛然后空翻躲闪,那把菜刀就在他眼前似风吹落叶一般,划过他的发丝而过,这一下惊出了他的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弹射起身,又是一把利剑直冲过来,又逼得他不得不下腰快速翻滚,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剑,心中冷然,一泓的功力并不在他之下。 一泓见两次袭击都没有成功,郑白羽已经提高了警惕,也放慢了脚步,站在郑白羽正前方,怒目而视。 “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不能留你,别怪我。” 郑白羽忽然笑起来,看着一泓道:“好狂妄的小子,想放倒我,较量一番再说吧。” 说罢,就直冲过去,两人叮叮当当缠斗起来,剑光四射,惊起一片飞鸟,也惊醒了正浅眠的沈婵儿。 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赶紧披上衣服穿上鞋,两步跑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门,辨别了方向之后赶紧朝厨房的方向跑过去。 难道是南荣锋与一泓打起来了? 待她跑到厨房近处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但是那一瞬间,她依旧愣在了原地,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跳来跳去,终于认清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真的是他,他来了。 沈婵儿的心登时一紧,咚的一声掉进了热水里,然后又猛然捞出来,扔进冰凉刺骨的冰水中,那一紧一松的感觉让她瞬间抓紧了衣角,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让她如何面对他?如何能让南荣锋面对郑白羽? 郑白羽会认为她骗了他,他一直以为南荣锋死了,所以他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竟然破了南荣锋的五行阵,如果此时让他知道南荣锋还活着,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她,这让他如何接受?又让她如何忍心? 沈婵儿一瞬间想了很多,这一想之下竟然出了一身的汗,她急急的转身朝后面跑去,如果能在南荣锋赶来之前拦住他也是好,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瞒得住,也不知道瞒住郑白羽到底好不好,情急之下她只能做出这个抉择。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郑白羽心神一动,竟然落到下风来,几次被一泓逼的无路可退,却是心急如焚,若是婵儿跑来了,她为何不愿见他?为何转身就走了? 他这样想着,就乱了身法,只觉得眼前一花,虎口顿时传来酥麻之感,慌乱之中迫不得已扔掉了手里的剑,快速翻转,最终还是被一泓逼落在地。 眼瞅着一泓的剑就要刺下来,只听一声大喝,一泓心里明知道这是沈婵儿的叫声,也明知道他现在不能手软,更不能听了沈婵儿的叫声就放过郑白羽,但是她那一声惊恐的叫声还是惊动了他的心,手臂一软,一把剑就偏了位置,直朝郑白羽的脸侧射去,当的一声钉在地上,剑柄传来嗡嗡嗡的震动音。 郑白羽看了一泓一眼,转脸朝沈婵儿看过去,只见她一张笑脸苍白,虽然没有吓的大喊大叫,但也是吓掉了魂魄的样子,心中不忍,他从地上站起身,看向她。 一泓收起剑,对沈婵儿道:“切磋一下,不必当真。” 说完,他心中气不过,懊恼的想打人,但现在又不是场合,只能咬了咬牙,转身走到没人的地方,独自消化心中闷气。 郑白羽仔仔细细看着沈婵儿,她圆润了很多,若是南荣锋还活着,想必他现在该像是他一般,对这个女人更加珍惜,她闹了一场假死,走了一遭鬼门关,却让这些男人再经受不住她再出现任何差池,他甚至曾经想过,若是她愿意,若是南荣锋能保护好她,他放手又何妨?他这一辈子不再爱了又何妨? “你……你好吗?” 郑白羽曾经想过千百遍两人见面的对话,却没想到真到了她的面前,他却什么都不会说,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沈婵儿堪堪稳定下心里的惊动,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 “还好,你……还好吗?” 沈婵儿心中难过,如今两人再见面,却是这般尴尬,她一直相信,做不成情侣的男女,连普通朋友也别想做,但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她却有点不太愿意。 郑白羽算是笑了一下,自嘲道:“被朝廷监视了小半年,日子也算是过的逍遥自在,好不容易摆脱了朝廷的眼线,便来寻你。” 沈婵儿只是低着头,双手在袖口紧紧的握住,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说:“哦。” 郑白羽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脱口而出的话又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斟酌了一番,似乎是担心吓到她,他柔声道。 “跟我走吧。” 沈婵儿心中一惊,这件事实在是太难。 第173章 七爷现世 她在心中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现在还怀着孩子,孩子是南荣峰的。” 郑白羽眉头稍微皱了皱,但也会是一瞬间,便已然放开。 “我知道,我不介意。” 沈婵儿又深吸一口气,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说起话来似乎都有点有气无力。 “可是我介意。” 郑白羽心中一疼,她还是不愿意,南荣锋果然还活着。 他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双眼中满是受伤,沈婵儿实在是不忍心,如果眼泪能挽救这一切,她早已经哭瞎了双眼。 郑白羽的双眼似乎含着泪水,他这辈子很少掉眼泪,但是为这个女人落的眼泪最多,但是今时今日他却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他看着沈婵儿,轻笑一声道:“婵儿,你与我因兰结缘,已近三年,我一再追求,你一再后退,今日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你可以过你自己的生活,但是我要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要再犯傻,不要再相信别人,更别相信我,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听他说这一番话,沈婵儿不知为何,心疼的碎了一地,她知道,她是爱南荣锋的,但是让她去伤害郑白羽,却是这般心疼,莫名其妙的疼。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在心中默念了这句话,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目清明。 她点头道:“多谢白兰公子提醒,日后,相见不如不见。” 郑白羽哭笑一声,再无留恋,转身一跃而起,闪身消失在竹林对面,沈婵儿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久久没办法挪动脚步,就像灌了铅,很沉,很沉。 一阵清风吹过,好不容易压下了她心里的沉重,她默然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转到路口,一抬头就看到南荣锋灼灼的目光。 沈婵儿知道他一定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也看到了自己痛苦的表情,她想解释,却无从解释,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 没想到南荣锋只是浅浅一笑,轻柔的搂住她的肩膀,朝她的房间走去。 “天气还有凉风,怎么不穿大衣就跑出来了?” 沈婵儿知道他不想多问,她也不欲多说,只是简单笑了笑,道。 “没那么娇气,怀着无悔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也无事。” 南荣锋笑道:“那是因为无悔是男孩儿,万一这一胎是女孩儿,岂不是伤了她?” 一听这个,沈婵儿一愣,不禁站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笑着问道。 “你喜欢女孩子?” 南荣锋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府里很少有女孩,只有一个晴儿,如今也不在府里,若是咱们能生一个女孩,肯定受宠。” 沈婵儿欢喜的笑起来,说她的孩子受宠,做母亲的,谁不高兴?但或许只有南荣锋能意识道,现在南荣府里还谈何受宠不受宠?已经差不多家破人亡。 南荣锋送沈婵儿回到房间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最近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要联系以前的老部下,又要掩人耳目,调兵遣将,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夹风眼地形图,眼神中有淡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 沈婵儿一连几日都是好吃好睡,平时都不想,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说笑的时候说笑,南荣锋怕她闷,还特意让一泓带了一只小狗进来陪她,看着她坐在树下逗小狗玩耍,另一头的一泓对南荣锋道。 “爷,我见夫人并没有受到影响,您该放心了。” 南荣锋只是冷漠不言语,又看了良久,才转身朝书房走过去,一泓摸不准他的想法,便一路跟着他来到书房。 到了书房南荣锋才道:“婵儿经常说一句话:心灵有一个机关,当把这个机关关闭,那么就能放下一切感觉,包括喜悦,伤痛。你看她这些日子,笑容可舒心?眼神可灵动?” 一泓仔细想了想,然后默然了。 南荣锋摇摇头,转身坐在书桌边,沉声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眼前的事情才是大事。” 一泓只能点头道:“是。” 因为南荣锋太忙,沈婵儿这些日子也过的平静,两人虽然不常相见,但平日里找机会见一面还是可以的,沈婵儿见他越来越忙,便也不想去打扰他,专心致志的训练自己的肉肉。 肉肉,是沈婵儿给她的爱犬起的名字,因为它长的肉呼呼,圆滚滚,皮毛就像一张厚厚的白狐地毯,软绵绵的,根据沈婵儿的判断,它应该是一只萨摩犬,只是不知道这个年代南荣锋去哪里弄来的萨摩犬。 肉肉很乖巧,也很调皮,每次都逗的沈婵儿捧腹大笑,久而久之,沈婵儿去哪,肉肉就跟到哪里,沈婵儿与它相处的时间甚至比与南荣锋在一起还要长。 很快,又是两个月过去了,沈婵儿到了临盆日子,一泓只能连夜将她送到了竹林外的村庄里,找了个可靠的稳婆,日夜守着沈婵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荣锋终于出现在世人面前。 “报——启禀将军,我第四路兵马在夹风眼遇袭,损失惨重,所有辎重都被敌军夺走,至今摸不出对方适合来路!” 一个卫兵骑着红缨马,瞬间就到了南荣钦的帐前,跌下马来两三句话将前方的战事说了个明白,只听帐子里久久没有声音,四周的副将个个噤若寒蝉,满头冷汗。 报信的卫兵跪了很长时间,本以为帐子里没人,抬头四处瞧了瞧,但见四周的副将都不动地方,而且面如死灰,卫兵也是个精明的人,更是不敢动了,直勾勾的跪在地上等了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去把第四路兵马的副将叫来。” “副……副将……副将已经阵亡。” “哦?呵呵……” 南荣钦忽然冷笑起来,让四周的气氛更加阴冷,众人只觉得从后脊梁嗖嗖的挂上来阴风,直掠上头皮。 忽然,从帐子里走出一个人来,众人还没看清楚长相,只觉得眼前一花,脸前一阵清风扫过,五将军已经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发号施令起来。 “去夹风眼。” 他的这个命令一下,众位副将就心惊了,赶紧两三步走出来劝道。 “将军,将军三思啊!现在夹风眼战事正紧,您去了恐怕会……” 南荣钦似乎很不耐烦,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冷淡的开口道。 “去夹风眼。” 底下的人有懂事的,一般听到五将军发出这种声音,就是很危险的信号,若是此时再顶撞上去,恐怕连小命都不保,见劝说的人还要再说,下面的人赶紧拉了拉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见众人不再说话,车夫只能猛拉缰绳,驱车夹风眼。 南荣钦悠闲的掀开娟纱车窗朝外看,马车疾驰而过,路边的风尘呼呼而来,道路两边的庄稼早已经被连年的战争糟蹋,无人打理,已经荒废。 南荣钦的眼睛虽然落在窗外,但眼神却空洞的很,他心中一直闪动着一个人,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到的人。 南荣锋。 “七弟,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南荣钦感叹一声,又闭上眼睛养神,眉头却一直轻轻皱起,没有松开过,似乎对于他来说,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马车一路到了夹风眼,前面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车夫就把车停在了距离夹风眼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躬身道。 “将军,前方战事太猛烈,您还是当心为好。” 南荣钦嗯了一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夹风眼的风力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发丝迎风飘扬,倒是有了一丝勇赴战场的感觉。 他听着前方的哀嚎声,慢慢走到夹风眼的最顶层,这里只是一处凸出去的岩石,不能设埋伏,也不能藏身,所以这种地方多被用作了望,现在两方已经打了起来,了望的地方自然是无人。 他站在此地,俯瞰整个夹风眼,果然是惨烈。 他的整个第四路兵马就像是被扔进舂米舀子里面的大米,任人宰割,本来第四路兵马是在这里设伏,为何却被别人所埋伏?是谁用了这么高明的战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74章 大战在即 他摇头叹气了一阵子,最终还是从高处走了下来。回到马车上,身边的护卫听着远处的厮杀声,心神俱荡,问南荣钦道。 “将军!要不要属下调兵前来支援?” 南荣钦并没有说话,一直很沉默,直到坐上车,才缓缓道。 “不必了,这支队伍已经没有支援的必要。” 护卫双目圆睁,这是何意?整个第四路兵马就这样放弃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万人马啊! 但此时此刻南荣钦的心情铁定很糟糕,能在他身边做护卫的人都不是傻子,既然主子这样说,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多说了就是找死。 护卫只能吩咐车夫道:“回营帐。” 车夫启动车子之后,从车子里传来南荣钦冷淡的声音。 “召集所有幕僚和副将,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护卫很是纳闷,这是怎么了?战争不是已经打完了嘛?三将军全军覆没,整个颍川的宋庄都已经被五将军接管,只剩下几只残余部队,第四路兵马本来就是埋伏去收拾这些残余部队,虽然这次埋伏失败,也不至于兴师动众成这个样子吧? 但是护卫们想归想,谁都不敢多问什么,为首的一个护卫出列领命,骑马快速奔回营帐传达命令。 营帐里听到了五将军下达的命令,都是人心惶惶,谁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战事已经停止了,为什么又要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士兵们已经打了很久,好不容易听说可以解甲归田,却又要打仗,如今的士气十分低落,如何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在南荣钦回到营帐之前,整个军营就已经入鼎沸之水,沸腾起来了,见到南荣钦的马车回来,被召集来的幕僚和副将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口。 南荣钦从马车上走下来,所有人向前走了一步,迎上五将军。南荣钦两三步走进营帐,众位幕僚和副将也紧随而入,南荣钦下命令道。 “全军戒严,营帐一百米之内不许有活物!” “是!” 门外的护卫也感觉到了浓重的火药味,看来真的要打仗了,而且并非小事,看似比上一次三五对抗还要严重的多。 整个营房里的人都在面面相觑,等着南荣钦说话。 只见南荣钦坐在书桌边,静默着看着众人,手指有规律的敲出节奏,敲的众人很是心烦意乱。 一个平时比较德高望重的幕僚问道:“五将军,到底发生了何事?” 南荣钦听了他的话,忽然冷笑起来,笑的众人心里一阵阵发冷。 南荣钦道:“本以为我的五将军头衔从战争结束之后就会改成元帅,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终于发泄出自己的怒气,压了一路,再压下去他就要崩溃了。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正当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南荣钦冷静下来,沉声道。 “七爷回来了。” 这句话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扔进了一颗巨石,顿时掀起千层浪,整个营房炸开了锅,有人震惊,有人大骂,有人恍然大悟。 南荣钦现在心里很烦躁,听着底下的人嗡嗡嗡吵的很,心里更是憋闷,沉声道。 “好了。” 但下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依旧谈论的欢,任谁都不敢相信,本来已经被认定死掉的人,怎么能起死回生呢? 只听南荣钦爆发出一声怒喝:“好了!都给我闭嘴!” 底下的人才堪堪安静下来,有几个年长的幕僚不可思议的道。 “将军,会不会搞错了?七爷早已经入土了啊。” 南荣钦冷笑一声,站起身,看着这些幕僚和副将,一声声问道。 “世人都说七爷死了,你们也说七爷已经入土了,但是谁亲眼看到他的棺材入土了?谁又看到他的坟墓了?这些人云亦云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作数!但是我却亲眼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七爷的兵法,他惯用的伎俩!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将我的第四路兵马全军覆没!” “什么?全军覆没?” 南荣钦冷笑一声道:“他用兵以诡异着称,今日我去看了夹风眼的惨烈,兵力部署和阵法着实诡异,而且敌军主帅所打出来的旗号足够刺眼!七!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用七字旗?”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整个营房都安静了下来,人人面如死灰,看来七爷果然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三五对抗之时,虽然五将军最终得胜,但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兵弱将,如何去对抗所向披靡的七爷?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的侍卫进门来禀告。 “将军,夫人求见。” 南荣钦的眉头一皱,众位副将也是闪过一丝不满,现在是军国会议,哪有女人参与进来的? 南荣钦只感觉颜面全无,喝声道:“叫她回去!怎生这样分不清场合!” 侍卫吓的浑身筛糠,一边发抖一边勉强道:“夫……夫人说,她有办法退敌。” 南荣钦心中一动,但脸上依旧气的不轻,在这么多男人面前,一个女人说她有办法退敌,让这些男人颜面何存?先不说五少夫人会不会真有办法退敌,若是真叫她退了敌,这些幕僚和副将该如何作想? 他大声道:“先让她回去等我!”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南荣钦和众人商量了好久,终于敲定了一些简单的战略战术,南荣锋出现的太过突然,又赶上现在他手下的部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争,正处于疲劳期,现在想找出一套有效的退地方法,真的比往日都难。 南荣钦回到卧房,正看到五少夫人眼含笑意,坐在床边等着他,那笑容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激动,和邀功的兴奋。 南荣钦走过去,笑着问她:“何事这么高兴?” 五少夫人站起身,妖娆的缠上南荣钦,闻声软语的道。 “若是我真的有退敌良方,爷您会不会感谢我?” 南荣钦失笑一声,回身将自己的战袍扔在椅子上,转头看着她道。 “你想我如何感谢你呢?” 说到这个五少夫人激动起来,站在南荣钦对面,眯着眼睛道。 “若是我能退敌,爷就跟那个小妖精断了联系,从此让那个小妖精在爷身边消失!” 南荣钦听完,眉眼皱了皱,忽然笑起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喝,喝了两口,抬头看着五少夫人道。 “你就这么点要求?” 五少夫人点点头,这对于她来说是最重要的要求,若不能将五爷绑在自己身边,她这个五少夫人的地位着实不保。 南荣钦大笑三声,一把搂过五少夫人,在她耳边一阵撩拨,惹的五少夫人满面飞霞。 “爷答应了你便是,女人家的心思真是窄。” 五少夫人趁热打铁,发起浪来,瞬间缠绕在南荣钦腰间,喘着气低声道。 “但是人家只为了爷心思窄。” 南荣钦一阵失笑,抱起五少夫人朝床上走去。 翌日一早,稳婆终于抱出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走了出来,满面笑容,连连向南荣锋道喜。 “恭喜少爷,喜得贵子!” 一泓也高兴的笑起来,稳婆将婴儿交到南荣锋的怀里的时候,他也情不自禁凑了上去,连连叫道。 “二少爷,这位可是咱们的二少爷。” 南荣锋看着这个孩子,眼底的笑意呼之欲出,这是他和沈婵儿的第二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延续,无悔出生之时他没能见到他第一眼,如今见到这个孩子,南荣锋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沉淀了,成熟了,责任更大了,如果说曾经的七爷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最少有一面会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家里的顶梁柱。 这种平凡的小幸福再一次打动了南荣锋坚硬的心,他抱着孩子走进产房,屋里面有些脏乱,丫头和稳婆正在收拾,他悄悄走到床边,坐在沈婵儿身边,她已经累的睡着。 看着她汗水黏贴在脸上,南荣锋忍不住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时隔三年,这一吻,代表了他的誓言,这一吻,重如泰山,就算是地动山摇,海枯石烂,也再也没办法将他们一家人分开。 南荣锋从小就没有家庭的感觉,就算是当初无悔的出生,也没有带给他很大的触动,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这个孩子的十月怀胎,他一步不离的照顾在身边,又是他眼睁睁看着他坠地,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转变。 “爷,前方有消息传过来。” 一泓在门口轻声叫他,南荣锋才缓过神来,站起身将孩子轻轻交到稳婆怀里,嘱咐道。 “照看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些稳婆丫头都是在乡下找来的农村女人,对于这些富贵人家的夫人有着很深的敬畏感,如今能来到沈婵儿身边照看,更是小心谨慎。 见众人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南荣锋稍稍放心了些,跟着一泓朝门外走去。 边走边道:“等过些日子,就将幼柳寻回来,有她照顾在身边,婵儿更舒服一些。” 一泓应了一声,下去着手准备去找回幼柳,那个丫头估计现在已经回到了南荣府。现在南荣府里只有阿满在打理,时而来一封信报告近况,听阿满信中所说,幼柳已经回了南荣府,只是李妈,再也回不来了。 南荣锋处理了一些军情之后,忽然有护卫来报,有人送信过来,点名要交给南荣七爷。 南荣锋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猛然一皱,但是很快就放开了,要来的总归要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南荣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 南荣锋接到黄皮纸信封之后,对护卫说,护卫单膝跪地应声道。 “属下已经派人跟着送信之人,一定会调查出此信从何处而来。” 南荣锋嗯了一声,道:“下去吧。” 护卫走后,南荣锋拆开信来,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他果然猜的不错,南荣钦。 南荣钦约他回老家祭祖,南荣锋想了想,似乎真的快到日子,但是南荣钦此番作为到底是何用意,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他放下信纸,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忽然勾起嘴角。 “是时候出场了。” 又过了几日,沈婵儿休整了一下,就被南荣锋抱上了马车。 沈婵儿问道:“往哪里去?” 南荣锋冲她笑了笑,将薄毯围在她的腰上,道。 “回家。” 沈婵儿明显一愣,回家,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太陌生了,她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回哪个家?他们还有家吗? 看她出神,南荣锋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轻轻的搂住她,温声道。 “别想太多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从无忧出生之后,就是一个新起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等咱们稳定下来,就把无悔接回来,那可是我南荣锋的大公子。” 听他说的自豪,沈婵儿失笑一声,算是打消了原本的伤感。马车上路了,一路上风景如画,沈婵儿却无心欣赏,一边照看无忧,一边又要被人照看。 看南荣锋的出行队伍,她心里已经差不多想到了什么,他不再低调行事,那么就证明,他已经暴露,掩饰还不如光明正大。 从颍川到京城一共只有五天的路程,前几天可能还有些不适,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直到见到京城的城墙,沈婵儿才恍然大悟,她真的到了京城,到了南荣府门前。 阿满最近一直在准备七爷与七少夫人回府的事情,一泓来信还说又添了一个二少爷,家里更是谨慎的很,各处各房都要查验,现在可是七爷当家,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小命难保。 阿满正在着人布置侧房的灯笼,忽然听到大门外有马车刹车的声音,想是七爷他们回来了,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的跑到门口去迎接,果然见到是七爷下了马车。 “七爷,七少夫人,路上可好?” 见沈婵儿身后跟着的奶娘怀里抱着襁褓,阿满更是高兴,赶紧着人叫府里的丫头老妈子出来迎接,伺候二少爷去休息。 南荣锋一直走到门内才问阿满府里近况如何,阿满还没有说出话来,便听到另一个声音含笑响起。 “七弟,可着实好久不见。” 第175章 再回牢笼 南荣锋眉头一紧,沈婵儿也是跟着放下脸色来,两人齐齐朝发声处看过去,只见南荣钦穿着一身便装,头顶带着公子冠,倒是像极了还未出征过的少爷,南荣钦本就长得白净,貌美似女人,这般一打扮,更是迷倒了数千少女。 南荣锋看着他一脸笑意,瞟了阿满一眼,阿满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委屈,南荣五爷要进府,要回家,他也拦不住啊! 南荣锋勾起嘴角,看着南荣钦道:“可不是,好久不见五哥,五哥的风采还是一如当初。” 南荣钦走上前两步,似小时候一样,单手搂着南荣锋的肩膀,兄弟俩肩并肩朝大院子走过去。 南荣锋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转头对沈婵儿道。 “你先去后院休息一下,幼柳在等你。” 沈婵儿点点头,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南荣锋却像是没感应一般,转头就跟着南荣钦朝大院子走过去,一路上还兴致勃勃的讲这一路上的风俗人情,南荣钦也极是配合,两人果真就像好久不见的亲兄弟一样,一直走到了月门外,不见了身影。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将无忧抱在怀里,朝后院走过去。 幼柳正坐在院子里给二少爷缝制小衣服,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丫头请安的声音,相比一定是七少夫人他们回来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提起裙子两三步跑到门外,刚刚见到沈婵儿的身影之时便已经克制不住激动的眼泪,放声大哭出来。 “小姐!小姐您还活着……” 沈婵儿失笑一声,这是什么话,难道她不活着还死了不成?但是看她一脸的惊魂未定,想必是上一次的事情吓坏她了,她笑了笑,转身将无忧递给身后的老妈子,伸出怀抱。 幼柳激动的擦了擦眼泪,扑进沈婵儿的怀里,大哭起来。 “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您……” 沈婵儿笑了笑,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这不是都好好的,姑爷在前院,我们的事情阿满应该告诉过你才对。” 阿满确实告诉过幼柳,在幼柳回到南荣府的第一天阿满看她魂不守舍,着实可怜,实在不忍心,就告诉了她实话,但是她见不到沈婵儿和南荣锋的真人,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可是眼睁睁看着沈婵儿下葬的,叫她如何相信真的有人起死回生? 现在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沈婵儿,幼柳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看她稳定下来,沈婵儿伸头向四处看了看,笑着问道。 “李妈呢?怎么不见她?二少爷出生了,她该是最高兴的一个才对。” 幼柳擦了擦眼泪,笑呵呵的看着襁褓,两步走到襁褓前面,欢喜的叫道。 “这就是二少爷?好可爱!” 沈婵儿自然是高兴的,带着众人走进屋里,这里还是没变,堂屋里的布置都没有改变过,有幼柳在这里看着,别人更是别想走进屋里瞧上一眼,如今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好多东西也都统统摆了上来。 沈婵儿坐在椅子上,幼柳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菊花冰糖茶,这是平日里沈婵儿最喜欢饮的茶水。沈婵儿喝了一口温温的茶水,吩咐众人将她一路上带回来的东西分发给下人,一直处在阴霾中的南荣府总算是传出了久违的笑声。 沈婵儿又问:“李妈呢?” 幼柳却跳到了另一处自己挑礼物去了,挑中一串珊瑚手串,抓在手里惊喜的转身问沈婵儿。 “小姐,我可以要这个吗?这是在哪里买的呀?” 沈婵儿心里有那么一丝感觉,不太对劲,但看幼柳双眼冒星星,也就打消了那个不安的念头,浅笑一声道。 “在路过海边时买回来的,这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个小蹄子的眼睛倒是精。” 幼柳嘿嘿笑着,又在看给别人的礼物,沈婵儿走过去,拿出一条墨绿色带木耳边的披肩,笑着道。 “这是给李妈的,怎么还是不见她人?” 幼柳又一溜烟跑到门口,吆喝道:“喂!给七少夫人准备的枸杞猪脚汤准备好了没有?” 她喊完话又转身对沈婵儿笑道:“小姐您刚刚生产,需要补补血,枸杞猪脚汤是很好的补品,您一会儿可真要多吃一点。” “幼柳。” “对了小姐,我得去吩咐厨房一声,您的口味比较清淡,那个炖品还比较油腻的。” 眼瞅着她转身要走,沈婵儿沉下声音,手里的披肩也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幼柳。 “幼柳。” 转身要走的幼柳被她叫住,定在原地,却并没有回头,无声的叹口气,将眼里的眼泪咽了回去,哑着嗓子道。 “小姐,李妈年龄大了,她已经还乡了。” 沈婵儿只是叫她的名字:“幼柳。” 幼柳终于把持不住,缓缓转身,低着头面对沈婵儿,但那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滴答滴答滴在她的鞋子上,在浅浅的淡粉色花纹上殷出一块块深粉色。 沈婵儿皱紧眉头,心里的不安已经深入骨髓,她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只能摸准身边的椅子,慢慢坐了上去。 “幼柳,说实话。” 幼柳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沈婵儿,她早晚会知道,与其以后让她在外人的口中得知,还不如她告诉她,想到这,幼柳大哭一声扑到沈婵儿的膝盖上,痛哭起来。 “小姐,李妈走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沈婵儿只觉得心里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她是李妈抱大的,李妈就等于她的第二个母亲,为了能好好抚养她,李妈放弃了自己的一辈子,专心伺候她这个六小姐,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更何况告老还乡?所以当幼柳撒谎说李妈还乡之时,她便已经猜到一定是出了事情。 沈婵儿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她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此时此刻她心里疼的厉害,却哭不出来,眼圈里热的很,热的她合不上眼睛。 只听她有气无力的问:“怎么死的,谁杀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幼柳边哭边痛心的道:“当日小姐解蛊,却没想到没了呼吸,就像死了一样,李妈就往外面冲,拼了命也要冲出宋庄去,门口的侍卫不让,她就……她就自己撞上了侍卫的刀,被侍卫扔了出去。” 沈婵儿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眼泪终于还是大滴大滴的砸了下来,是她,是她的那封信,害死了李妈,是她害死了她! “小姐,小姐您哭出来啊,哭出来就好了……” 幼柳抬头看沈婵儿满脸惨白,竟然连一声儿都没有,担心她把自己憋坏,赶紧站起身连连拍她的后背,让她哭出来。 沈婵儿却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东西,根本哭不出来,也没有力气去哭了,任凭幼柳怎么哄怎么拍打,她依旧发呆,眼神空洞,脸色惨白。 幼柳赶紧吩咐一个老妈子照看沈婵儿,她转身跑向大院,现在这个时候可能只有七爷才能安抚下小姐了! 幼柳一路跑到大院门口,不知怎么,里面竟然全部戒严了,而大院堂屋正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五爷与七爷正在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就吃顿饭为何要用重兵把守? 幼柳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跑,却被侍卫拦住,死活不让她进去,这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李妈,可能她当初面对的也是这种状况吧。幼柳来不及多想,只能扶着侍卫的刀,朝里面大声喊叫。 “七爷!七爷!七少夫人不好了!” 只见里面的南荣锋浑身一滞,转身看向门外,远远的看到幼柳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大声喊叫,他冲南荣钦笑了笑,道。 “女人家就是麻烦,要不小弟我去瞧瞧?” 南荣钦放下手里的酒杯,看似十分的大方,抚掌道。 “七弟妹刚刚生产,有些小毛病很正常,我跟你一起去,也去看望一下好久不见的七弟妹。” 南荣锋笑了笑,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门外,皱着眉头看着幼柳道。 “何事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幼柳看了南荣钦一眼,行过礼之后急急的道:“小姐知道了李妈的死讯,现在整个人都垮掉了一样!” 南荣锋脸色沉了下来,看了南荣钦一眼,大声喝道。 “我正与五爷谈论大事,怎么拿这种小事情来打扰了爷的雅兴!滚回去!” 幼柳有些愣然,姑爷怎生这般对待小姐?好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冷酷姑爷又回来了。 幼柳呆愣的时候,只听南荣钦道:“总归是女人,心肠软了些,去瞧瞧吧,别叫七弟妹以后找你算账。” 南荣锋失笑一声,摇头叹气道:“还是叫五哥看笑话了。” 幼柳见两人朝沈婵儿的院子走过去,只能低着头跟在身后,一直走到院子里,幼柳当先跑了进去,见沈婵儿还是她走时的那个模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眼神都不动一下,样子很怕人。 幼柳问身边的老妈子:“夫人一直这样吗?” 老妈子也着急起来,直搓手道:“一直这样啊,样子怕死人了,要不然叫府医来瞧瞧吧。” 幼柳咬着下唇,吩咐道:“七爷与五爷过来了,你们赶紧去泡茶。” 她的话音刚落,南荣钦和南荣锋已经跨进了门槛,屋里的众位丫头老妈子赶紧跪下行礼,两人抬了抬手,算是免礼。 第176章 出大事了 南荣锋看了沈婵儿一眼,眉头皱了皱,南荣钦倒像是很热心,走到沈婵儿身边,低身温柔的问她。 “七弟妹,你还能听到五哥的话吗?” 沈婵儿没动静,只是呆呆的看着一处,南荣钦又耐心的跟她说了一句话。 “七弟妹,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个样子毫无好处。” 南荣钦的耐心劝解似乎根本不起作用,沈婵儿本就不想听他的话,更别提现在这种心情之下,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捋清思路,她做的选择到底还会连累多少人,还有多少人要为了她死掉。 南荣钦叹口气,耐心的道:“七弟妹,你跟五哥说说话。” 沈婵儿仍是没动静。南荣锋本来就是暴戾脾气,这下像是激怒了他,只见他两三步窜过来,伸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沈婵儿细嫩的脸颊上。 众人着实吓了一跳,包括南荣钦,南荣锋似乎嫌打了一下还不过瘾,又要上前,这回下面的人可算是反应过来,一拥而上,该拦南荣锋的拦南荣锋,该护沈婵儿的护沈婵儿,谁都没想到这两人刚刚回来,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幼柳则彻底的哭了,她从来不敢跟南荣锋对面冲突,但是她身为沈婵儿的陪嫁丫头,自然见不得自家小姐受这等委屈,更何况这委屈受的着实愿望。 “姑爷,幼柳知道奴婢说话人微言轻,但是奴婢怎样都见不得您这样打骂我家小姐,我家小姐陪着你生死都走过来了,为姑爷您生育了两个少爷,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家小姐,您的良心……到底扔到哪里去了!” 南荣锋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数落,当即就把目光投放在了幼柳身上,满眼的愤怒。 “还用爷说话吗?” 他恶狠狠的说,身后的侍卫应声而动,朝幼柳走过去。 “我看谁敢。” 没想到这时候沈婵儿竟然站了起来,扶着椅子扶手,目光倔强的瞪着南荣锋,那个样子就像是如果南荣锋敢碰幼柳一下,她就会跟他拼命。 走上来的侍卫就尴尬了,前进不是,不前进也不是,平时这位七少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从来没见她发落过下人,如今这般昂首挺胸的站在侍卫面前,更让人畏惧。 侍卫们纷纷转头看着南荣锋。 沈婵儿彻底的懵了,从前并不是没有挨过打,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以为她在南荣锋心里的地位会上升一些,不至于动不动非打即骂,但是如今看来,回到南荣府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她顿时有点生无可恋,但是被这些人这样逼死,根本不是她的性格,她只是倔强的瞪着南荣锋。 南荣钦劝道:“好了好了,好好的小两口,就因为这么点事情闹别扭,着实不值得,走,七弟,咱们回去接着喝酒。” 南荣锋冷漠的看了沈婵儿一眼,转身吩咐侍卫道。 “锁起来,她不是闹脾气么?爷就要看看爷能不能摆弄明白一个女人!” 说罢,气冲冲的走出了门口,幼柳一把又一把的抹着眼泪,她真心没想到她去叫南荣锋过来反而叫错了,让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姐可是刚刚生完二少爷啊!姑爷怎么能这样! “小姐,您有苦有就哭出来,可别苦着自己,为了那么个男人不值得。” 沈婵儿倒是不想哭,她只恨当初自己的选择,以为用真心可以换的这个男人的真心,天意果然最喜欢捉弄人,她现在算是什么?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丫头们开始给沈婵儿拿鸡蛋敷脸,幼柳拿着鸡蛋轻轻在她的脸上滚,她只觉得热辣辣的疼,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幼柳心疼的道:“小姐,若是疼了就叫一声。” 她只是嗯了一声。 门外很快就落了锁,门口站着侍卫,沈婵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软禁了,就连幼柳都已经习惯了,该干嘛就干嘛,也不总是念叨着南荣锋来吵她。 脸上的红肿稍微消了些,幼柳伺候她睡在了床上,轻声道。 “二少爷那边您就放心吧,我会用命去保护他。” 沈婵儿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正好趁着睡不着的时候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思考了一下现在南荣府里面的情况。 当初被三爷控制的时候,整个后院的乌烟瘴气就缓和了一些,后来南荣锋接手,更是安静了很多,没有了勾心斗角,也没有了尔虞我诈,当一个人连小命都难保的时候,谁还会想着争名夺利,或许这场大浩劫对于南荣府来说还是好事。 奶奶还在祖宗祠堂,阿满曾经派人去接她,但是老太太说什么都不回来,说是懒得看南荣氏自相残杀,她打算老死在祖宗祠堂里。 但沈婵儿总觉得这并不是老祖宗的性格,她若是这样容易就妥协,当初也不可能斗败老一辈的姨娘们,荣登当家主母的位置,但是她为何迟迟不见动静,沈婵儿就搞不清楚了。 现在府里大少爷一家只剩下大姨娘和瘫痪在床上的付儿,二少爷一家也只剩下二少夫人,三少爷一家全部死在了异乡,四少夫人带着俊儿过的还算是安稳,而且在南荣锋走后,整个后院都交给来了四少夫人来到打理,五少夫人这次跟着五少爷回到家来,能住多久就不太清楚了,剩下的就是七少爷一家三口,无悔现在还在外面学艺,八少爷南荣镜干脆不回来了,至今也没再见到那孩子。 沈婵儿大致捋顺了下府里的情况,心情好了一些,折腾的久了,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就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她本来心情不好,加之惦记着无忧,睡的不安稳,有一丁点的声音都被吵醒。 幼柳一直担忧的守在床边,担心她被吵醒,但还是被吵醒了,幼柳气恼的跑到门口,猛力拍门,大声喊道。 “一大早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的侍卫回答道:“五爷与七爷去祭祖,有了些动静,夫人与姑娘就将就些吧。” 幼柳听到这个,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现在还在气头上,对于南荣锋的事情没多少兴趣,只是坐起身子,提高声音道。 “我要看小少爷,七爷不能关了我,又饿死小的吧!” 侍卫久久没有声音,过了好久,一个老妈子才抱着还在酣眠的无忧,跟着送饭的人走了进来,沈婵儿一见到无忧,立马从床上站起身,两步走过去,接在怀里。 悄声问老妈子:“少爷睡的可好?昨天吃的多不多?” 老妈子笑眯眯的道:“夫人放心,小少爷身子壮的很,昨晚吃了两顿才去睡,一夜都没有哭闹。” 沈婵儿点点头道:“那就好。” 她有转头看着幼柳道:“幼柳。” 幼柳应了一声,走到老妈子身边,从袖子里递出一锭银子,老妈子浑身一惊,连连后退,悄声道。 “夫人这是何意?” 沈婵儿抱着无忧,低声道:“你拿着,这是赏你的,今日七爷跟着五爷去祭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就把无忧放在我这里,拿着这些银子出去逛逛街也好,等七爷回来了你再来接走小少爷。” 老妈子才明白沈婵儿这是何意,她本是个当母亲的,自然明白母亲思念孩子的苦心,当即叹了口气,推了推幼柳的银子,低声道。 “七爷并没有要求夫人不能见小少爷,当娘的,想抱孩子天经地义,这个银子老奴不能要,小少爷就放在夫人这里,等七爷回来了老奴再来接走小少爷。” 沈婵儿没想到这些农村买来的老妈子这样通情达理,若是府里捞惯油水的老人,早就拿着银子乐颠颠的跑出去了,这样想着,她不禁对这些朴实的农村人产生了敬意,抱着无忧站起身,微笑道。 “多谢。” 这些下人哪里经受得起主子们的道谢,立马摆手道:“夫人莫要折煞了老奴,有夫人这句话,老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老奴这就出去了,守着门口,等七爷回来我就过来。” “去吧,当心些。” 老妈子走后,沈婵儿抱着无忧,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南荣锋无缘无故的打了她,又把她锁在这里,总让她心里不安,在她的印象里,每次南荣锋冲她发脾气,都是为了保护她,特别是再把她关起来,那么就证明他要独身去冒险。 每每想到这个,她的心都慌的不行,但是总不能每次都用这种想法替南荣锋开脱,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管她如何猜测,他该做的事情,都要继续下去,她想了也没有用。 这一天都安安静静的过来了,到了晚上,老妈子还没有来接无忧回去,沈婵儿有些坐卧不宁,让无忧多在她身边呆一会儿当然是好的,但是这就代表什么?要么老妈子像李妈一样,再也不可能来接走无忧了,要么就是南荣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管是哪一个猜测,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幼柳看出她的不安,出言安慰道:“小姐,让无忧少爷在您身边多留一会儿还不好吗?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沈婵儿抱起无忧,看着他咿咿呀呀的小嘴和小手,心里踏实了一些,但那份隐隐的不安却没办法压下去,南荣锋不回来,她就没办法放心。 她转头对幼柳道:“想办法出去打探一下,七爷回来没有?” 幼柳见沈婵儿似乎消了气,她虽然没办法原谅南荣锋对沈婵儿的态度,但是夫妻俩这样闹下去总归是不好,沈婵儿现在这个态度,她也求之不得,赶紧答应道。 “我这就去。” 说完,她跑到门口,大力拍门道:“夫人该吃补血炖品了!让我出去!” 她的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打开。这就是南荣锋的通融之处,谁都知道沈婵儿现在刚刚生完孩子,需要大量的补品,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关着她,还不让她补养身子,所以如果到了沈婵儿该吃补品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就会放幼柳出去,再看着她把补品端进来。 幼柳走到厨房,厨子们还在忙活一大家子的夜宵,还有明早的食材,要给这么一大家子人做饭,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幼柳走到专门为七爷院子开火的灶台,找到自己院子的厨娘,嘱咐她道。 “今儿的补品炖好了吗?” 厨娘看了一眼跟在幼柳身后的侍卫,淡定的转头看着幼柳道。 “姑娘莫急,一会儿就送过去了,今儿的党参比较干,多炖一会儿还是很好的。” 幼柳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我看看。” 说罢,猛然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冲了起来,冲的身后的侍卫向后退了一步,幼柳低声对厨娘道。 “打探一下七爷的去向。” 厨娘不动声色的又把锅盖盖上了,笑道:“炖品最忌讳掀开盖子,姑娘还是安心回去等着吧,过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幼柳笑了笑,转身瞪了身后的两个侍卫一眼,又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厨房。 第177章 五七火拼 进了房间,沈婵儿看着她,幼柳点点头,沈婵儿才转身抱着无忧来回晃,心里的不安已然没有消退。 过了好半天,门外响起厨娘的声音。 “我是给七少夫人送炖品的,开门。” 只听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厨娘端着一个金黄色的炖盅走了进来,侍卫又把门关上。 厨娘走进门将炖盅放在桌子上,大声请沈婵儿。 “夫人您趁热吃了吧,炖品趁热吃比较好。” 沈婵儿嗯了一声,抱着无忧走到桌边,掀开炖盅,吃炖品,幼柳给厨娘使了个眼色,厨娘低声道。 “调查出来了,七爷跟着五爷去祭祖,到现在还没回来,看来要出事了,咱们府上已经被包围了,看似是五爷的人马。” 幼柳点点头,低声道:“有消息就传过来。” “是。” 厨娘说完之后,又大声的对沈婵儿道:“夫人,明日想吃什么?” 沈婵儿想了想,道:“这几日都吃的太过油腻,弄几个清淡的来吧。” “好咧!” 厨娘又端着炖盅走了出去,侍卫毫无表情的关上门,丝毫没有感觉三个女人在屋子里的对话。 沈婵儿和幼柳又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日,这一日幼柳频繁的出入厨房,搜罗了很多关于祭祖的消息。 五爷与七爷走进祖宗陵园,陵园外面就被重兵封锁,只许进不许出,看似应该是五爷的人马。 南荣府的祖宗陵园是一座小山,山里面吃穿用度样样不缺,甚至亭台阁楼都是照搬南荣府所建,这也是大周朝的一个习俗,先辈们亡故之后,总会思念家里,就把陵园修缮的与家里一般无二,也能解先人的思念之苦。 自从两人走进陵园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谁都不知道两人在陵园里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好在沈府已经接到了消息,沈将军正带着军队朝陵园开进,势必要救出南荣锋,但是若是在这中间南荣锋与南荣钦出现了什么事情,就算是将大军开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沈婵儿心里揪的紧紧的,看着南荣锋为自己建造的牢笼,说是牢笼,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这四周重兵把守,也还让老妈子将无忧送了过来,估计就算是她不要求自己来看护无忧,老妈子也会想方设法将无忧送过来,毕竟现在看来,她这里是整个南荣府里最安全的地带。 她温柔的看着无忧,看着他胖乎乎的小脸,那一眉一眼都像极了南荣锋,说不定南荣锋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忽然,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她捏了捏无忧的小脸,听着婴儿嘎嘎的笑声,她轻柔的道。 “儿子,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他说过要将咱们母子保护的很好,他做到了。可是现在他却在危险之中,你告诉妈妈,你想不想爸爸?” 她说的这番话有些词语是幼柳听不懂的,比如说:妈妈,爸爸。但是这对于沈婵儿来说,却是最温暖的词。 直到当天月上中天,沈婵儿才意识到,果然是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大事了。 门外响起一阵阵大声的吵闹声,幼柳赶紧披上衣服坐起来,跑过去抱起被吵醒哇哇大哭的无忧,皱着没有看着沈婵儿。 沈婵儿也穿上衣服,下了床来,走到门口,看着门外的人影闪动,只听门外传来清晰的喊叫声。 “七爷有令!让我等来看守少夫人,你等竟敢违抗七爷命令!” 这句话的声音离的还算远,应该是站在台阶下面的那批人的叫喊声。只听台阶上面站成一排的侍卫冷冰冰的道。 “没有七爷手令,谁都别想踏进这间屋子。” “好大的胆子!这可是七爷的命令!” “我等不管是谁的命令,我等只看七爷的手令。” 对方很嚣张,而站在台阶上的人似乎不为所动,连身形都没有动一下,沈婵儿依稀想起一件事来,南荣锋曾经告诉过她,他训练了一批贴身精锐,这些人虽然不多,但是个顶个的能以一敌十,而且只认他的手令,谁说话都不好使。 难道就是台阶上这批人? 沈婵儿心中激动,尽量静下心来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台阶下面的人终于稳不住,发动起攻击,门外响起了打斗声。吓的无忧哭声更大,沈婵儿赶紧退回到门里,抱起无忧,连声哄。 幼柳咬了咬牙,看着沈婵儿道:“小姐,这可怎么办,那些人看似来意不善。” 沈婵儿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倒是不显得过分慌张,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却只当做没听到。 尽量镇定下来道:“不是来意不善,是根本冲着咱们来的,他们是五爷的人。” 幼柳大惊,低声惊呼道:“小姐您怎么知道?” 沈婵儿稳定下心神,对幼柳道:“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去瞧瞧后窗子能不能打开,既然门口的侍卫是七爷安排来保护咱们的,他就不至于将屋子全部封死,去瞧瞧。” 幼柳见沈婵儿十分的镇定,也莫名其妙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跑到后窗子,使劲的推窗子的中间缝隙。 沈婵儿则走到抽屉边上,在里面翻找起来,她记得以前为了防身,她在这里面放了些迷药,当初是为了防止南荣锋靠近她。没想到今日就要派上用场了。 她看着无忧哇哇大哭的可怜模样,很是心疼,但是没办法,现在只能委屈一下宝贝儿子。 幼柳低声欢喜道:“推开了,推开了。” 沈婵儿此刻已经点了一些迷药在小手指上,喂无忧吃了下去,此情此景,让她一瞬间就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月光明亮的夜晚,白兰公子闯入她的世界,也是这样喂了幼儿时期的八少爷,这一晃,八少爷已经十几岁,而她与白兰公子……“小姐,快走吧!” 幼柳披上沈婵儿的衣服,一边说着话一边过来扶起沈婵儿。沈婵儿一惊,皱着眉问她。 “你干什么!” 幼柳站定,看着沈婵儿道:“小姐,如今七爷没办法抽身来救您,但是他已经做到了最好,您可千万别再跟七爷置气,我总算看出来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好。幼柳不能为小姐您做些什么,今儿就扮了小姐引开那些人,您什么都别管,只顾着往前跑就是了。” 沈婵儿严厉的打断她:“不行!” “小姐!” “都别争了,用不着这么生离死别的。” 忽然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幼柳一惊,将沈婵儿拦在身后,瞪着眼睛看着来人,来人很快从窗子上落下来,掀开自己的黑色面巾,一见到来人,沈婵儿大松了一口气。幼柳也松了劲头。 “一泓,你怎么没跟着七爷去?” 一泓在他们回京的路上就消失了,沈婵儿问南荣锋他将一泓派去了哪里,南荣锋只说是派他出去办些事情,却没想到今儿一泓又一次奇迹般的出现了。 一泓单膝跪在沈婵儿面前道:“夫人,七爷早早的派我脱离回京的队伍,回到府里埋伏下,就等着夫人推开后窗子的那天,七爷不仅在门外派了精锐保护您,万一那些人顶不住,还有一泓带夫人与小少爷离开。” 沈婵儿此刻无话可说,南荣锋的心思如丝般缜密,就连刚开始两人的吵架,他都安排的滴水不漏,让南荣钦没办法起疑,他既然安排的这么好,就证明他已经料到南荣钦想做什么,难道他没有为自己布下保护措施吗?<cmreadtype='page-split'num='5'/> 想到这,她心里稍稍放下一块大石头,虽然没见到南荣锋本人,但是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保护她,不管她遇到任何危险,那个男人都会用尽全力为她安排,让她万无一失。 她的眼圈有些热,一泓却猛然站起来搂住沈婵儿和幼柳,低声道。 “冒犯了,咱们没时间了。” 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惨烈,那些精锐虽然可以挡住这些人,但是一泓觉得还是把沈婵儿带出去比较保险一些。 正当一泓要起跃的时候,幼柳忽然挣脱他的手臂,后退一步,看着一泓道。 “一泓大哥,你带着我们两个人走走不快,你还是赶紧带着夫人走,我穿着夫人的衣服,引开那些人。” “不行!幼柳,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 在失去了李妈之后,幼柳决不允许她身边再失去至亲的人。看着幼柳坚定的目光,一泓倒是有些敬佩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点点头,道。 “自己当心。” 幼柳点点头,沈婵儿却不依不饶,死命的挣扎,却怎样都挣扎不开一泓的手臂,她正要大声喊幼柳,一泓已经抱着她跃出了窗子,直接飞上了屋顶。 她只能将话咽了回去,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五爷的人马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如果这个时候被他们发现是幼柳假扮了自己欺骗了他们,他们说不定连个全尸都不会给幼柳留下。 沈婵儿心痛如刀绞,一泓却不容她多想,抱起她连连越过几道院墙,只朝着侧门而去。 越过房顶之时,沈婵儿终于看到了幼柳披着自己的斗篷,拼命的朝前跑,身后追兵一大堆,喊打喊杀的朝她而去。而另一侧的精锐部队却只顾着护住那间房,分不出一个人来救一救幼柳。 沈婵儿的眼睛瞬间就被泪水模糊,看不清前方。 待两人越出了两道院墙之后,沈婵儿才知道,不仅是她的院子里有人打斗,整个南荣府都四处开花,五爷与七爷的贴身部队在南荣府里大动干戈,打了起来,将一群女眷关在了一个院子里,谁都出不来。 沈婵儿一直回望幼柳的方向,只见她猛然被脚下的斗篷绊倒,跌倒在地上,身后的追兵立马跑上前按住了她。 “幼柳——” 沈婵儿忍不住大喊一声,惊动了在地上打斗的两伙人,穿着南荣府侍卫服的一人猛然抬起头来,见一泓只抱着一个人朝外面飞跃,立马转身朝沈婵儿的院子狂奔过去。 就在侍卫的刀快要插进幼柳的喉咙之时,一柄飞刀当的一声打飞了这一致命的刀。 沈婵儿眼睁睁的看完这一幕,忽然又哭又笑起来,幼柳,她用她的淳朴,换来了阿满的爱意,有阿满保护她,她可以放心了。 第178章 勇闯城门 一泓一路将沈婵儿带到了安全地带,站在山顶,沈婵儿遥望南荣府方向,已经火光四起,一直在京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南荣府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天意?大家族的悲哀,将门内的争名夺利,无处不在上演,也或许只有南荣府里的争名夺利比较激烈一些。 “走吧。” 一泓休整了一下,找到了藏在林中的马车和粮食,回来寻沈婵儿,看沈婵儿在发呆,走到她身边去,递给她一块人皮面具,沈婵儿一见到这个就头皮发麻,但是她怀里抱着无忧,这种抱着孩子出城的女人才是南荣钦现在严查的,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一泓帮沈婵儿带好面具之后,两人宛然就是一对普通的农民夫妇,一泓扶着沈婵儿坐上马车,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问她。 “你就不问问我们要去哪里?” 沈婵儿并没有看他,直接钻进了马车,表情波澜不惊,声音也是淡淡的。 “天大地大,何处都是一样的。” 一泓仔细品味了一下她的话,她说出这番话来,何尝不是一种绝望?天大地大,没有南荣锋的地方,哪里不是一样的?哪里是家?哪里又是容身之处? 一泓忽然觉得自己问的这句话很欠揍,也只能闭上嘴,乖乖坐在外面驾车。 马车咣啷啷咣啷啷行走起来,这里是山路,马车略微的颠簸起来,沈婵儿也跟着晃来晃去,晃的她头晕眼花。 禁不住就掀开车窗向外看,路边黑漆漆一片,满是看不出形状的野草野花,没什么可看的,但是夜晚山中的空气还是很令人心旷神怡,她深吸了一口气,眼泪禁不住的就在眼圈里打转。 又一次经历了逃亡,这辈子,她的人生就像一本逃亡秘籍,各种逃亡时该具备的东西和素质,都要写在里面,这么逃来逃去,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她总说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但是面对人生所产生地方情绪都是无奈与绝望之时,她有拿什么去谈不能坐以待毙? “不要想太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些事情若是发生在一般女子身上,想必早已经垮掉,再没有信心面对生活。” 门外的一泓像是能猜透她的心思一般,适时的给了她很好的安慰,她笑了笑,淡淡的道。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注意驾车,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一泓久久不做声,但一双嘴角已经浅浅勾起,沈婵儿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沈婵儿低头默默的看着怀里的无忧,曾经年幼,生下无悔就把他扔给了娘家,直到现在都不曾见过几面,也不知道这孩子对父母会不会有感情,但是现在她知道了一个女人的本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扔下无忧,看着无忧酣睡的小脸,她也能踏实一些。 马车晃荡了一会儿,就平稳了很多,一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夫人,已经上了官道,您先睡一下吧。” 沈婵儿嗯了一声,又紧了紧抱着无忧的襁褓,合眼靠在车壁上,她必须养精蓄锐,想办法救出南荣锋,他在祖宗陵园,她便一日不会安生。 混混沌沌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便听到一泓轻声叫她。 “夫人,出城门了。” 沈婵儿立马惊醒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打起精神,车外面传来轻悠悠的车轮声音,她掀开车窗,大街上只有几个小商小贩,拉着板车,从城门外走进来,四处的商铺都没有开门,天色还早,清晨十分的宁静,连吆喝声音都听不到。 马车慢悠悠的走到城门口,果然遇到严查,出城的所有人都要一一查验,就连女人都要带到旁边的小房子里,由女卫兵去搜身。沈婵儿心中忐忑,看来南荣钦早就把持了京城的守城,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步。 “夫人,随机应变。” 沈婵儿轻声嗯了一声,一泓加快的马车的速度,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卫兵叫住。 “喂!干什么的!下来验身!” 一泓赶紧将马车停下,操着外地的口音对守卫道。 “俺女子刚生了娃,想是回娘家瞧瞧。” “哦,是吗?” 卫兵说着话就一把掀开了打开了车门,果然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相貌无奇的女人抱着襁褓,襁褓里的婴儿还在熟睡,女人也只是看了侍卫一眼,便低下头去给孩子掖了掖襁褓的被角。 卫兵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又歪了歪脑袋,没说什么。 “叫她下来搜身!” “诶诶!这就来!” 一泓答应着,扒在车门外,对沈婵儿道。 “哈来,莫怕,过会子就出城。” 沈婵儿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下去,去另一边的小房子里搜身,搜身的女卫兵见到她,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在她身上轻轻拍打起来,又在发际上摸了半天,沈婵儿一阵担心,尽量把持平稳的呼吸,幸亏一泓给她的面具是直接套在脖子上的,除非她在脖子上面寻找痕迹,否则光是在发际摸,是摸不出来什么的。 女卫兵果然是摸了半天没摸出什么来,就让她出来了,沈婵儿又中规中矩的走到马车边,不慌不忙的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她的心跳就像是有十几双手在她心上打鼓,没踩在地上一次,她都要颤抖一下,从小房子都马车边只有短短几步远,她却觉得像是走了好长时间,额头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 她上了马车,小房子里的人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侍卫长却多看了沈婵儿几眼,像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沈婵儿却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越是乱猜,越是心慌意乱,容易露出马脚。 一泓敏锐的发现了沈婵儿的不适,笑呵呵的对侍卫长道。 “官爷通融了。” 侍卫长摆摆手道:“放行放行!” “好嘞!” 一泓又笑呵呵的上了马车,驾车出了城门,就在他们已经走出城门将近一百米之时,侍卫长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大声怒喝道。 “抓住他们!他们有问题!” 沈婵儿本来就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吓的她差点惊叫出声,只听一泓低喝一声。 “夫人,坐好了!” 沈婵儿立马左手紧紧抱住绑在腰间的无忧,右手死劲的扣住车里的座位,她刚刚做好准备,只听一泓大喝一声。 “驾!” 缰绳狠狠的抽在马儿身上,壮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飞奔起来,马车立马大幅度颠簸,颠的沈婵儿坐不稳,几次被颠落在地,差点压到无忧,沈婵儿干脆躺在了车里,双手紧紧的抓住车门,大声问一泓。 “能甩掉他们吗?” 一泓的语气很严肃,干脆的道:“尽量一试!驾!” 他猛然发力,马车更加疯狂,颠的沈婵儿想吐,还能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马蹄声哒哒哒跟的很紧,还伴着一声又一声的怒喝。 “停车!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一泓立马对沈婵儿道:“趴下!” 沈婵儿立马转身将无忧护在怀里,紧紧的贴着车壁,只听外面嗖嗖嗖传来凌厉的羽箭声音,她很害怕,真的说不定一根羽箭就会穿过后面的车壁,直直的穿到她身上来。 她吓的大喊道:“一泓,转弯!” 一泓也在艰难的躲避从后面射过来的羽箭,还要专心驾车,此时马车已经行驶上了一段山路,左侧是一面刚刚的峭壁,右侧几米远外就是悬崖,在这种严峻的地形之下,想要掌控一辆发了疯的马车,着实很难。 “坐好了!” 一泓大喝一声,沈婵儿只觉得马车瞬间急转弯,她整个人从马车的左边立马滚到了右边,哐的一声撞在了车壁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而就在这一刻,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有另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顺着一条路飞奔而去。 沈婵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跑到车窗边掀开车窗,正好看到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带着那些追兵朝峭壁的另一侧飞奔而去,而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一处洼地,四周都是高耸的草丛,遮挡了所有的视线。 门外传来一声低音:“别吵,跟我走。” 沈婵儿一愣,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又赶紧钻到车门口,打开车门正好看到车外又坐了一个人,拉着缰绳,悄悄沿着小路朝对面的林子里走过去。 “五哥?你怎么来了?” 让沈婵儿没想到的是,赫然出现的救星竟然是沈丹海,只见沈丹海回头看了她一眼,道。 “南荣锋的那个侍卫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过来接你们,没想到我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你们被追,事先安排好的马车也正好派上用场。” “你们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一泓笑道:“如果不是早就安排好,我敢将幼柳一个人扔下么?夫人可能会拿着砍刀劈了我。” “夫人,到了。” 她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下,下了车,映入眼前的一切很熟悉,但又有那么些陌生。 她转头看向一泓,一泓笑了笑,拿出剑,走在前方为她开路。 “忘了吗?你就是在这里孕育了无悔少爷。” 第179章 勇敢出击 沈婵儿没想到三人行车三天之后,竟然来到了这里,这里有很多记忆,曾经的平静,曾经的安乐,曾经的隐居,都一股脑的涌入脑海,那是一段她可望而不可求的日子,这一辈子能过上几天那种日子,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奢侈,她已经很满足。 看沈婵儿的表情复杂,一泓已经猜到她在想些什么,难得的笑了笑,将无忧从她怀里接过来,无忧已经消退了迷药的药力,此刻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偶尔抬起手来碰碰一泓的脸。 沈丹海当先推开木门走了进去,边走边道。 “这里好久没有人住,门都坏了,我前些天刚刚来修缮好,现在应该结实很多。” 沈婵儿跟在一泓身后走了进去,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动过,她走时是什么样子,她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子,就连放在水井边的水桶都摆放在原处,没人动过。 这里就像是沈婵儿的私密住处,只有她的痕迹,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她难得的勾起嘴角,看着一泓和沈丹海道:“谢谢。” 沈丹海倒是没说什么,他了解沈婵儿的性格,说一声谢谢就是表达了她现在心里的激动,一泓倒是有些不适起来,冷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转身道。 “我去把无忧放在床上,夫人也去洗漱一下休息吧。” 沈婵儿心中偷笑,一泓这个样子最好玩,回到这里来,她的心也似乎松了很多,大部分的阴霾都烟消云散,现在堵在她心口的事情就是南荣锋的安危,但是这些又是急不来的,而且她心中隐隐有一种信赖,她坚信南荣锋一定会有惊无险。 她走进屋里,一泓已经将屋里稍微打扫了一下,沈丹海已经从厨房端出一壶茶来,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算是休息一下。 “哥,我怎么收到外面的消息?” 这才是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曾经她住在这里,外面的消息一点都不到,而现如今她已经没有资格过这种隐居的日子,她的丈夫还在危险之中,她的大儿子也不在身边,她这时候再想着过舒服的隐居生活,那就是不负责任。 沈丹海道:“这些事情你别管,你就负责好好抚养两个孩子就好,明日我将无悔给你带过来,这里附近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你放心的过日子,等南荣锋来找你。” 沈婵儿淡然的摇头道:“你不要那这种话来骗我,从小到大你们都想将我保护在无危险的世界里,但是危险还是会找上我,如果我不积极应对,早晚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更惨的就是死的悄无声息,你不能把我保护在羽翼之下,保护我的最好方式就是训练我能够应对所有危险。” 沈丹海着实没想到沈婵儿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端着茶杯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看着沈婵儿,一泓也愣在原地,看着她,沈丹海眨了眨眼睛,与一泓面面相觑一番,然后才转头看着沈婵儿,勾起了嘴角。 “好,哥会教你。” 从这天气,一泓与沈丹海轮番去外面搜寻关于南荣锋的消息,另一个就留在住处教沈婵儿很多求生本能,不管再苦再累,沈婵儿也都咬牙坚持着,她一直说一句话:“我起步比较晚,只能付出比你们都多。” 有时候看她练习骑马磨的双腿没办法走路,还要咬着牙咽下饭,然后起身再去练习,沈丹海说不出的心疼,但是看着妹妹这样倔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尽量在细微之处减轻她的痛苦。 经历了十几天的艰苦训练之后,沈婵儿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擒拿,骑马,射箭,跑步速度也比以前快了许多,但是她整个人也瘦了很多,黑了很多,但是双眼却精锐了很多。 在这十几天之内,南荣锋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沈家军已经在南荣氏祖宗陵园之外与南荣钦的人马兵戎相见,但是两方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毕竟这里是祖宗陵园附近,如果损伤了哪一位祖先的灵位,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沈婵儿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技巧,现在需要的就是不断的训练,反复的提升自己的力气,才能将学到的东西运用自如,但是就在听到南荣锋的消息那一刻,她浑身松了下来,抱着沙袋晃了好久,终于倒了下去。 “小妹!” 沈丹海两步跨过去,一把接住瘫软下去的沈婵儿,担忧的去摸她的脉搏,才发现,她是睡着了,这些天果然是累坏了。 他将她慢慢放在床上,拉过来被子盖好,又拉上床幔,赶走了骚扰的蚊子,又慢慢走出门,轻轻关上门。 正看到一泓从外面走进来,一泓刚要张口,沈丹海赶紧打出噤声的手势,用眼神指了指沈婵儿房间的窗口,一泓恍然一般,点了点头,看向那个窗口,只见沈婵儿正睡的甜美,宁静的如酣睡的婴儿。 一泓走过去,站在沈丹海身边,两人一起看着沈婵儿。 一泓道:“这些天她真的是强撑。” 沈丹海咬了咬嘴唇,点点头道:“我妹妹从来就不是这种性子,她的性子一直很冷淡,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这一次真是把她逼急了,逼的她不得不反抗,让她经历这些,我这个做哥的……” “五爷。” 一泓打断他,转身看着他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你是一个好哥哥,好舅舅。” 沈丹海苦笑一声,并没有答话,转身走向无忧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一泓站在沈婵儿的窗外,静静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对于她来说就是一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星星,能照亮他的生活,却永远别想着得到,像他这种人,这辈子注定了默默守护一个女人直到衰老,那么他就让沈婵儿成为他愿意守护的女人好了。<cmreadtype='page-split'num='4'/> 翌日一早,沈丹海和一泓都没有来叫沈婵儿,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在同一时间起床,起床之后她先在院子里叫了两声,这两人无一人像往常一样走出来,教她学东西,她纳闷的歪了歪脑袋,朝无忧的房间走过去。 无忧已经醒了,在自己玩手指,她抱起无忧来,先喂饱了无忧,但心里一直提着,已经半个多月,五哥和一泓不可能全都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了想,看着无忧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微笑以来,对无忧道。 “宝贝,妈妈说过再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但是现在……妈妈真的不能带上你,妈妈可能要有危险,妈妈不能让你跟着妈妈去冒险,等妈妈。” 无忧仍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碰沈婵儿的脸颊,婴儿的小手就像一团软软的棉花,碰在脸上无比的舒服,沈婵儿闭上眼睛让无忧的小手在脸上摩擦一会儿。 忽然,她站起身来,拿起无忧的全部用具,衣服,细软等东西,走出了房门,直奔院门而去。 轻轻推开院门,外面的一切还很正常,她又转身轻轻将门关上,紧紧抱住无忧,疾步朝隔壁的大院子走过去。 她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出来人,沈婵儿放下自己的斗笠帽子,开门的老头立马睁大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大呼小叫起来。 “六……六小姐……六小姐还阳了——” 沈婵儿赶紧捂住老大爷的嘴,低声道:“徐伯徐伯,你别叫,我没死,我是活生生的六小姐。” 徐伯只是睁着眼睛呜呜出声,立马引起其他留守的下人跑过来,见到沈婵儿那一刻,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惊呼。 “六小姐……六小姐还阳了!” 众人大声叫喊,立马将怀里的无忧吵醒,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像是忽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众人才堪堪停下喊叫,沈婵儿已经紧张的将院门关上。 “你们听我说!” 众人睁着惊悚的眼睛瞪着沈婵儿,沈婵儿将怀里的无忧抱出来,连声哄他,渐渐的,婴儿安静下来,嘤嘤出声。 沈婵儿看着众人道:“这是你们的二少爷,叫南荣无忧。” 众人仍是一阵阵失神,沈婵儿没办法,从怀里掏出那根玉簪子,摆在众人面前,众人见了这个,才张大嘴巴看着沈婵儿,不可思议的低声叫道。 “六……六小姐……真的是六小姐……” “六小姐……您竟然没有死……谢天谢地啊……” 沈婵儿没多少时间与他们多说,将无忧放在一个老妈子怀里,对她道。 “徐大婶,无悔就是您带大的,现在我将无忧也交给你,千万要保护好了他,无忧已经现于世,他比无悔要危险很多。” 徐大婶像是接到了重要的任务,连连点头,坚定的道:“小姐放心去吧,二少爷就交给我们,我们能见到小姐您活着回来,已经是老天垂怜,小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沈婵儿深吸口气,站定了,看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众人赶紧连呼不敢不敢,沈婵儿起身看着众人道。 “我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转,无忧就摆脱给大家,有朝一日若是我能回转,一定不会忘了大家。” 众人皆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受到六小姐这般重视,这些守在宅子里的废弃下人,自然是心中澎湃,纷纷表示誓死保护无忧少爷。 沈婵儿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又看了无忧一眼,戴上斗笠帽子,头也没回的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当她急急的走回到院子里之时,发现院子门是打开的,她当即提高了警惕,转身躲在门口的树后,仔细听着门里的动静。 像是有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推开所有房间的门去找什么东西,听这样的动静,此人就不是五哥或者一泓,那会是谁? 沈婵儿小心的躲着,忽然看到从门里走出一个人影来,见到此人,沈婵儿皱起眉头,她? 第180章 结局临近 从门里走出来的人赫然是到了颍川之后就突然销声匿迹的小秋雁! 沈婵儿想了想,从树后走了出来,小秋雁正在四处寻找,突然看到她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当即松了。 “哎呦喂,我说呢,屋里明明烧着水,怎么人就不见了。” 沈婵儿走到她面前,勾了勾嘴角,看着她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不多,而现在最有可能告诉小秋雁住址的人就是郑白羽,或者,九亲王。 小秋雁瞟了沈婵儿一眼,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听说了七爷的事情,就急着寻你,但是寻了好久都不见,我就去问郑白羽,是他告诉我的。” 沈婵儿心中一动,直勾勾的看着小秋雁:“他竟然将这个地方告诉了你?” 沈婵儿如何都不相信郑白羽会将这个地方告诉给别人,这里已经是沈婵儿最后的藏身之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告诉了别人,就等于把危险带到了这里来。 她忽然想起了郑白羽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谁都不要相信,更不要相信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她失神,小秋雁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的道。 “你先跟我进来,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沈婵儿被她拉进院子,站在院子里,沈婵儿甩开她的手,冷冷的道。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小秋雁似乎看出沈婵儿防着她,她冷笑一声,看了沈婵儿一眼道。 “你不用这个态度对我,若不是我答应过七爷,会照顾好你,我也不至于跑这一趟,累死累活还不讨好。” 沈婵儿冷静的道:“你不必用这套以退为进,你说你的话,是不是相信是我的事情,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小秋雁没想到现如今的沈婵儿竟然变了,变得让人不认识,她惊讶的看着她,绕着她走了一圈,啧啧两声道。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婵儿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变了,她心底的性格一直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以前或许是为了配合六小姐本尊的性格,也或许是她没有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总觉得也许有一天一觉醒来她就回到了上一辈子,别人叫她赵双佳。 但是等了这么久,足足等了十多年,这种可能性已经为零,她不愿再等下去,任人宰割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你不说?不说就请自便,我还要烧饭。” 见她要走,小秋雁赶紧诶了一声,拉住她,急急的道。 “你必须跟我离开这里。” 沈婵儿转身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等着她的解释。 小秋雁的眼睛向四周瞟了瞟,走近沈婵儿,低声道。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太多了,郑公子知道倒是没什么,还有另一个知道的人,你想过吗?” 沈婵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她是说九亲王? 小秋雁接着道:“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在说什么人,这也是郑公子告诉我这个住址的原因,他担心一旦七爷与五爷那边落下帷幕,九亲王会直接找上你来,要么就是将你带走,要么就是将你抓起来牵制七爷,我说的这些很现实,你好好想想。” 沈婵儿将眼睛转开,她说的很对,一旦南荣锋与南荣钦分出胜负,下一个遭殃的必定是她,她倒是无所谓,她担心的是无悔和无忧。 “我五哥和一泓去了哪里?” 小秋雁眨了眨眼睛:“就是沈五爷和你那个贴身护卫?” 沈婵儿点点头。 小秋雁道:“好吧,我不得不告诉你,七爷已经从南荣氏陵园跑了出来,沈五爷和你那个侍卫可能去接他了。” 沈婵儿心中一动,压不住心里的激动,难道她每日每夜的祷告终于被上苍接纳了? “他跑出来了嘛?” 小秋雁也是喜上眉梢:“我何必骗你?我也期盼他能有惊无险,就算你不相信我,你还不相信郑公子嘛?” 听她这样说,沈婵儿倒是冷静了下来,她还可以相信郑白羽吗?他亲口告诉过她,不要再相信他,他现在已经变回了高丽王子,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储,他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了万里江山之上,对于他来说,她可能只是这辈子的小小插曲而已。 沈婵儿看着小秋雁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秋雁咬了咬牙道:“先出去再说,那边已经差不多落下了帷幕,如果你还在这里,恐怕真的会有危险,七爷嘱咐我,让我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婵儿想了想到:“我要回沈府。” 现在恐怕也之后沈府不会谋害她,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府,自己的娘家。 小秋雁为难的道:“沈将军现在正在作战,沈府的人也处在不尴不尬的地步,一旦沈家军有了意外,整个沈府都要遭殃,被朝廷拿住把柄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若是回去,一旦沈府出了意外,你也要被牵连,那么还有谁能救沈府?” 沈婵儿深吸口气,淡然道:“那就去南关吧。” 小秋雁想了想,无可奈何的道:“走吧,去南关。” 说罢,两人整理了一番,站在门口,沈婵儿转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处院落,这里是她最深的归宿,也是她与世隔绝的夙愿,虽然只是短短住了半个多月,但是也值了,她不可能永远活在逃避中。 小秋雁低声道:“走吧。” 沈婵儿关上门,眼前的院子随着门缝越来越小而变得越来越细,直到看不见,只有一把冰冷的锁挂在门口。 小秋雁牵来两匹马,站在不远处叫她,沈婵儿咬了咬嘴唇,猛然转身,再也没回头。 六月柳絮飞,山中处处能见到鸟语花香,蜂萦蝶绕,偶尔一阵清风吹来,还能闻到不远处清水的味道,沁人心脾。 南荣锋站在岩石上,看着陵园内宜人景色,不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清凉的清风灌进胸腔,可以稍稍驱走久闷在心里的憋闷。 南荣钦的声音这时候在身后响起。 “七弟也会有这么惬意的一面?” 南荣锋没回头,清风般笑了一声道:“经历了多了,人生也就那么回事,争强好胜太久,都不知道自己争抢的到底是何物。” 南荣钦走到他身边来,赞同的点了点头:“身为南荣府的爷,不争抢,就要被打入地狱,你我都是被动而为。” 南荣锋忽然有了些感触,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不是南荣府的五爷,你会想要何种人生?” 南荣钦看着远处的风景,感受微风一阵阵吹拂脸颊,轻柔的就像女人的手指,温柔,细腻。 笑了笑道:“老老实实的读书,奔着一个目标去赶考,走入殿试大门,才是我第一次见到龙颜,放榜那一天,怀着激动的心情,或许因名落孙山而借酒消愁,也或许因为榜上有名而欣喜若狂,那最起码证明我曾经为了一个目标主动努力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不被打入地狱,而骨肉相残。” 南荣锋没想到南荣钦会向他吐露心扉,或许真的是两人被关在这个陵园里,苦苦对峙,这就像熬鹰,谁先动,谁就输了,憋的太久,也憋出了别样的感觉,整个陵园就他们两人能说说话,有些话不对对方说,还能对谁说呢? 也或许是两人都感知到了结局的到来,说不定谁就是失败的那一个,在这种心情之下,说说心里话也是舒服的。 他正在失神,只听南荣钦问他道。 “你呢?你期待何种生活方式?” 南荣锋失笑道:“没想到叱咤风云的南荣五爷竟然想当一个文人墨客,我的想法很简单,没有纷争,没有厮杀,没有陷害,没有手足相残。” 南荣钦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摇头叹气道:“你这个愿望对于南荣府的爷来说,比我那个愿望还要难以实现。” 南荣锋道:“外面打了多少日子了?” 南荣钦想了想,这段日子外面的厮杀声音就没有停下过,战报送不进来,他们两人谁都不知道外面谁输谁赢,这就是在考验两人的定力,这种等待,简直是这世间最难的煎熬。 南荣钦沉思一会儿道:“好像有十天了。” 南荣锋转过头,看着他,忽然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说说正经事了。” 南荣钦此刻已经将刚才的感性尽收眼底,露出他原本的表情,高傲,冷酷,邪魅。 “好,七爷这边请。” 南荣锋跟着南荣钦走到陵园里的正房,正房是一处单独的大院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大堂屋,堂屋对开门大敞四开,就像是在迎接两人的到来,而摆在门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佳肴,南荣锋勾了勾嘴角。 “五爷有心了。” 南荣钦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两人并肩走到桌子边,落座,南荣钦倒了一杯酒放在南荣锋面前,似漫不经心的笑道。 “时至今日,七爷手里那一笔宝藏依旧没有现世,真想不到七爷要留着那笔宝藏到什么时候。” 南荣锋端起酒杯在鼻端嗅了嗅,似陶醉一般,晃了晃酒杯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五爷您想的还是那笔钱,今日已经打了十日,明日冲进来的卫兵是来接谁的都不一定,你就这么自信有福消受这笔宝藏?” 南荣钦哈哈大笑起来道:“反正谁都不知道明日能活着走出去的人到底是谁,想想有何妨?” 南荣锋摇头叹气,将酒杯又放了下来,抬头看着南荣钦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个藏宝图真的不在我身上,我被府里赋予这个重大责任之时还太小,藏宝图是由五姨太保管,直到她被沉塘,也没有告诉我那个藏宝图在哪里。” 南荣钦听着他的话,表情丝毫不动,似根本没听,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 笑了笑道:“七爷说这番话就是在逗哥哥了,那是南荣府的经济命脉,谁人不惦记谁人不争抢?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可能随便放?现如今南荣府里家破人亡,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明日说不定谁就会葬身在这祖宗陵园,万一是你,你还打算带着那一笔巨款埋葬地下?” 南荣锋道:“有巨款陪葬,说不定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 南荣钦实在是没有耐心跟他打哈哈玩,他明显感觉南荣锋就是在耍他,但是他又有火发不出来,着实有一种想打一架的冲动。 南荣钦缓缓站起身,看着南荣锋,咬牙切齿的道:“我跟你在这耗了半个多月,你当我是陪你来玩的?今儿我势必要知道那笔钱放在哪里,若是明日你一命呜呼,我去哪里找?” 南荣锋也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着门外的风景,悠悠的说。 “若是我知道那笔钱放在哪里,我会不动用?直到被逼到这步田地,让你来威胁我?” 第181章 两虎拼斗 南荣钦彻底失去了耐心,恶狠狠的看着南荣锋,奈何南荣锋只是悠闲的看着窗外,谁着急他都不会着急,定力极强。 南荣钦忽然笑了起来,实属无奈,冷冷的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啊!”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荣锋抬起袖子悠然的挽了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南荣钦敢在这里动手?那他就太不自量力了。 但出乎南荣锋的意料的是,南荣钦根本没想在这里动手。只见门外呼啦啦走进来一帮人,三两下将五花大绑的人推搡在地上,南荣锋慢悠悠的转回身,看到被推搡在地的人,眉头不禁皱了皱,转而目光变得清明。 “沈五爷?这就是你拿出来的王牌?” 南荣锋好笑的看着南荣钦,一脸的不屑,这个表情并没有刺激到南荣钦,只见南荣钦在沈丹海身边转了转,负手道。 “应该是今日一早在陵园内抓住的这个人,朝廷有令,私闯南荣氏陵园者格杀勿论,七爷你说,此人该杀还是不该杀?” 南荣锋转了转脖子,看似很不耐烦这样幼稚的对话,瞟了沈丹海一眼,淡淡的道。 “杀吧,既然是朝廷的命令,他也死有余辜。” 南荣钦啧啧两声,看着南荣锋道:“你当真?他可是你的娘舅。” 南荣锋失笑一声:“现在还提什么娘舅,他已经是将死之人。” 南荣钦也只能点点头,道:“那就拉出去吧。” 下面的人刚刚动手,只听南荣锋出声道。 “且慢。” 听他出声,南荣钦以为有希望牵制住他,嘴角情不自禁就勾了起来,却没想到南荣锋走到沈丹海面前,一把拽下他的堵口布,问道。 “你来此处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保护婵儿吗?” 沈丹海一脸的冷然,瞟了南荣钦一眼,又抬头瞅着南荣锋道。 “婵儿没有你,活不下去。” 南荣锋皱着眉头看着他,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踹的他连连皱眉。南荣钦赶紧上来阻拦,笑道。 “毕竟是娘舅,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说出去多不好听。” 南荣锋没管他,大喝道:“拉出去!” 侍卫上手就架起沈丹海,正要往出走,南荣钦赶紧笑道。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干什么搞的这么僵,七弟妹刚刚生产,若是这是杀了她的亲哥哥,日后发作起来,恐怕七弟你可承受不住。” 南荣锋无奈,看了沈丹海一眼,无所谓的道:“那五爷做主吧,我懒得管这些事。” 说罢,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饮起来,并没有多看沈丹海一眼,南荣钦眼神闪过一丝纳闷,难道他当真不在乎沈丹海的命?既然这样也好,沈丹海进陵园来,一定是找南荣锋说些什么事情,这时候放松对他们的警惕,可能套出意外的惊喜。 这样想着,南荣钦吩咐道:“将沈五爷带下去,送到七爷房里,好生安顿着。” 侍卫应了一声,扶起沈丹海,给他松了绑,带他走了下去。沈丹海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南荣锋一眼。 南荣钦摇头叹气笑道:“没想到用你的娘舅也没能牵制住你,你这个人真是滑的像一条泥鳅。” 南荣锋失笑一声,给南荣钦倒了一杯酒,两人对饮起来,酒过三巡,南荣锋的舌头越来越大,今日所饮之酒可是尘封在陵园酒窖里的百年佳酿,就算是酒量再大的人也架不住这样豪饮,喝了十几坛,南荣锋终于趴在了桌子上,南荣钦也好不到哪里去,还端着酒杯吆喝南荣锋。 “喂!这……这就……不行了?起来!喝!” 但是他吆喝了好几声,也没见南荣锋有动静,南荣钦嬉笑一声,抬手捅了捅南荣锋,还是没动静,看似真的醉倒了。 “哎呦喂,真是量浅,真该让你喝喝西北的烧刀子,那个辣!” 他又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南荣锋只是呼呼大睡,根本没有清醒的意思。 南荣钦的眼睛清明起来,渐渐睁开,仔细的看着南荣锋。忽然,从窗外跃进来一个黑影,也是看了看南荣锋,轻声道。 “爷,像是真的醉倒了。” 南荣钦嗯了一声,拿起黑影身侧的宝剑,猛然拔出来,嗖的一声朝南荣锋的脖颈间砍去,那一阵劲风瞬间吹开了南荣锋脑后的发丝,但剑尖却在割破颈后皮肤之时,瞬间停了下来。 身边的侍卫轻轻松了一口气,若是五爷的手再抖上那么一抖,七爷今日就要稀里糊涂的命丧黄泉。 南荣钦听到了侍卫的松气声音,不禁失笑一声:“现在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否则你以为他会这样放心的在我面前灌醉自己?” 侍卫想了想,觉得爷们之间的斗智斗勇着实让人敬佩,若是他来斗,不出三天,可能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侍卫点头道:“七爷毫无动静,确实是真的睡着了。” 南荣钦也放心的点点头,吩咐道:“去吧,找出那张图。” “是。” 侍卫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了出去,朝南荣锋的房间走过去。南荣钦转身看了南荣锋一眼,拿起佩剑,也走出了房门,他喝灌了西北的烈酒,京城的这几坛子陈年佳酿还不至于把他放倒,但头上晕乎乎的,也着实难受,需要出去清醒一番。 屋里顿时没了人,静悄悄一片。 忽然,本应该熟睡的南荣锋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刀口子,心中咒骂一声,拿出手绢擦了擦血迹。 从后窗子外面又跃进来一个人,佩服的对南荣锋道。 “七爷好定力,属下刚刚都差点动手。” 南荣锋轻笑一声,运起内力,拉过痰盂,哗啦一声将腹中的酒水都吐了出来,感觉清醒很多,侍卫又拧了一条冷毛巾给他擦脸,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 侍卫说道:“果然被爷猜中了,他们想趁爷酒醉,彻查爷的所有物件。” 南荣锋点点头,淡然的说道:“传令给各方暗卫,放他们去查,不需去管。” 侍卫点点头,又从窗子跃了出去,南荣锋晃了晃脑袋,心里想的却是沈婵儿,沈丹海竟然跑到了陵园里来,难道果真是婵儿出了什么事情?但又一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一泓没有来报告,沈丹海可以放心的离开沈婵儿,想必现在婵儿应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他想到这,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门,既然南荣钦要查他的住处,他就不方便回去了,先去别处逛逛风景,等那些人累死累活也没找到什么时候他再回去,岂不是更好玩? 南荣锋也偶尔产生了些恶趣味,果真走到了祖宗陵墓中,看着众位先烈的灵位,一站就站了一个多时辰。 时过傍晚,南荣钦也睡醒过来,有侍卫来报,什么都没找到,还被七爷抓个正着,现在七爷正在发作那些偷翻他东西的侍卫,不管是谁的侍卫,都一并杀掉。 南荣钦刚刚睡醒就听到这么一个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消息,立马穿上鞋子,快步走到南荣锋的住处,离老远就听到一院子的人在惨嚎,他紧紧攥了攥拳头,刻意放慢了速度,慢悠悠走到院子里去。 入眼一瞧,南荣锋正坐在院子里的竹藤椅子上,悠闲的喝茶,而在他面前跪着两排侍卫,大致看过去,全部都是他的侍卫,他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到了头顶,但还要摆出笑脸,问道。 “七爷这是发什么威风?怎么吓坏了这么多人?” 南荣锋像是刚刚看到他走进来一般,放下手里的杯子,一脸气愤的道。 “不发威风没办法镇住这些猴崽子们,他们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在我醉酒之时,偷偷翻我的院子,意图偷东西。” 南荣钦一听这个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哦?是么?你丢了什么?” 南荣锋吹了吹手指甲,漫不经心的道:“两个玉如意,三个金牌,还有一箱子金瓜子。” 南荣钦这个咬牙切齿,难道说南荣锋带着这么多累赘东西来了祖宗陵园?他这明显是在嘲弄他!但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又能怎么样?有火也发不出来! 看他表情不善,南荣锋深感困惑,抬头问南荣钦:“五哥不信?那你去搜搜他们的身上就知道了。” 南荣钦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果然在这些侍卫身上找到了这些东西,他登时起的直翻白眼,他是让这些人来找藏宝图,这些人却来公报私囊,还被南荣锋抓个正着!他气的不轻,上手就是几巴掌。 拍在众人脸上啪啪直响,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但眼神却是委屈的很,但是奈何这些人的嘴巴都被堵上,连话都说不出。 第182章 一网打尽 南荣锋看着南荣钦笑道:“这回五爷相信了?若是五爷信了,那我杀了他们也心安理得了,来啊,拖出去吧。” 他这一声刚落下,跪在下面的侍卫个个哭号起来,连连用眼神哀求南荣钦,毕竟这些人都是南荣钦的侍卫,只要他说一句话,南荣锋不好不给面子,但是现在南荣钦要如何求情?他已经被南荣锋算计了! 这样想着,南荣钦更是气恼万分,这些人着实冤枉,那些贵重东西明显是被人后按上去的,但是他又能说什么? 他懊恼的大喝道:“还等什么!给我拖下去!” 说完,他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心在滴血啊,这批侍卫里面不乏他精心培养的精锐,还有心腹,更有深埋在南荣锋身边的暗桩,南荣锋利用这个将计就计,将他多年的心血一网打尽!狠!真狠啊! 很快,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那些人的叫喊声,南荣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道。 “真累,五爷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刚刚喝了酒,头疼的很。” 南荣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好得很呢,以后还望七爷看护好家院,别轻易让下人们动了手脚。” 南荣锋笑道:“五爷放心,基本上处理安静了。” 在场的几个人中没有几个人能听懂这两人话外的意思,也或许只有两人心知肚明,南荣锋这是在赤裸裸的响南荣钦挑衅。 南荣钦冷哼一声走了出去,南荣锋沉下脸色,逗也逗够了,玩也玩完了,总要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沈丹海走过来,轻声道:“你可是惹火了这位。” 南荣锋笑了笑,没有搭茬,两人并肩走进屋子,关上门,沈丹海的眉头却猛然皱了皱,看着南荣锋。 南荣锋点点头,两人都感觉到了,这四周最起码埋伏了八个高手,两人的一言一行都会一丝不落的被这些人听去。 南荣锋失笑,摇头叹气道:“你说,如何能不跟他玩?” 沈丹海也憋不住想笑,南荣钦似乎是乱了阵脚,很多错误本不应该犯。 沈丹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南荣锋下下棋,喝喝酒,谈天说地了好几天,没事切磋一下武艺,小日子过的不亦乐乎。 这可憋坏了南荣钦派过来的高手,这些人本就是强中强手,虽然定力超群,但似乎也熬不过南荣锋和沈丹海,每日看着两人逍遥自在,愣是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对上头也不好交代,终于有高手憋不住,去找南荣钦。 南荣钦自然是心急如焚,陵园外面的打斗声每天都在进行,但是奈何南荣锋就是不上心,也不着急,一副淡然的样子,定力超群,几经交手,南荣钦终于肯承认,他的定力还是没有超过南荣锋。 今日南荣钦板着一张脸,脸色比锅底还黑,侍卫们都不敢靠近,但是有情况禀告,又不得不上前,侍卫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南荣钦阴沉的声音:“进来。” 侍卫推门进去,咽了咽口气,拱手道:“五爷,已经过了十天,一点消息都没有,看似咱们暴露了,七爷与沈五爷绝不会在咱们的人面前说些什么。” 侍卫艰难的说完话,只觉得脸前一阵冷风扫过,他眉头一紧,立马紧绷起全身的肌肉,猛然退后一步,堪堪躲过了飞过来的茶杯,但也不能发作,只能又一步迈回来,低头低脑等着南荣钦继续发火。 “废物!饭桶!一群饭桶!” 南荣钦的脾气暴戾起来甚是怕人,侍卫紧紧咬着牙承受他的雷霆怒火,南荣钦也只是发了一阵子脾气,便消停下来,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为今之计只有赶紧找出一个办法,能撬开南荣锋的嘴,然后送他上西天! 计划虽然只有两步,看似十分简单,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两个步骤步步艰难,现在着实进退维谷。 冷静了一会儿,南荣钦淡定下来,放低声音,慵懒的道。 “撤走那些人,在那守着也毫无意义。” 侍卫见南荣钦终于缓和下情绪,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赶紧道。 “是。” 而此刻南荣锋和沈丹海还在外面的院子里练剑,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忽然,沈丹海转了个海底捞月,勾起嘴角。 南荣锋也无奈的轻笑一声,两人心照不宣的收起剑,朝房间走过去,关上门。 因为那八个高手已经撤了。 夜晚来临,徐徐的风声就在窗外轻轻吹过,吹动树梢传来沙沙沙的响声,南荣锋与沈丹海坐在桌子两端,看着一桌子的菜肴,一阵阵苦笑。 沈丹海无奈的道:“这次是冲着我来的。” 南荣锋幸灾乐祸的笑道:“活该,也该轮到你了。” 沈丹海白了他一眼:“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以后不要当你娘舅。” 南荣锋哈哈大笑起来,仔细感觉了下周围的气息,房子周围最起码包围了一百精锐,这些精锐数量太大,他带进来的人虽然可以抵挡一阵子,但指不定就会破坏了这间房子。 沈丹海郁闷的道:“我说,咱们冲出去又能怎样?你为何迟迟不敢动弹?” 南荣锋坚定的道:“不可,不可损坏了这间房子。” 沈丹海无奈了,摇头叹气一阵子,没想到南荣锋还是一个念旧的人,据他了解,这间房子是专门为五姨太所建,五姨太背着骂名惨遭沉塘,南荣府的陵园并没有她的灵位,但二老爷为了怀念曾经的挚爱,就在这里开辟了一个院子,专门供五姨太的衣冠冢。 沈丹海叹口气道:“说不定南荣钦就是料定你不会损伤这间房子,才将你安排在这里住。” 南荣锋苦笑:“可能吧。” 沈丹海看着桌子上的酒壶,咬了咬牙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没办法冲出去,外面的人也没办法闯进来,难道你想活活困死在这里?” 南荣锋失笑一声,端起沈丹海面前的酒壶,摇晃了一下,道。 “这有何难。” 说着话,他就将沈丹海的酒壶里的酒倒在了自己的酒杯里。沈丹海一惊,低声喝道。 “你干什么!” 南荣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缓缓道。 “五爷想要给你下毒,逼问出婵儿的下落,当他发现被下毒的人是我,又会是什么表情?” 沈丹海一把抢过他的酒杯,瞪着眼睛道:“不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如果不用这个办法,咱们两个真要活活困死在这里,我倒是不怕,但是你,就保不齐被南荣钦扔出去喂狼。” 沈丹海一呆,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家伙还有心情说笑,他这一分神,南荣锋就猛然将酒杯里的酒倒进了嘴里。沈丹海浑身一紧,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你!哎呦喂……” 既然他已经喝了下去,沈丹海只能按照他的计划往下走,转身藏在了门后。 门外的人听到屋里传来咣的一声,像是有人倒地,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沈丹海的名字,门外的人连想都没有想一下就闯了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瞬间就将已经倒在桌子上的南荣锋抢走,而躲在门后的沈丹海已经趁着夜色逃出了院门。 当南荣钦接到消息说被毒倒的人是南荣锋时,连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们就这样在他周密的计划里移花接木金蝉脱壳了! 但是没办法,他不能让南荣锋死掉,只能派人给南荣锋吃了解药,并且全力搜寻沈丹海,就算将陵园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南荣锋醒来之后一直毫无力气,只能崩溃的躺在床上,偶尔看到南荣钦走过来瞧他,他都会咧嘴龇牙,无奈的道。 “你给我下了软骨散,就能问出藏宝图的下落了吗?五爷,你能不能用用脑子?” 南荣钦才不管他如何刺激自己,软骨散每日必下,就算是找不到沈丹海,能控制住南荣锋也是好事,下面该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出沈丹海,或者找到沈婵儿的孩子,才能将沈婵儿吸引过来。 南荣钦派出全部手下搜寻沈丹海,都不见踪影,就在他想别的办法之时,侍卫忽然报来一个消息,又捉住了一个私闯陵园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一听这个消息,南荣钦大笑起来,连连高声道。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 侍卫将那个女人带过来,南荣钦连看都不看,就已经叫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小秋雁,你终于肯露面了。” 进门来的女人一身艳红色的长裙,样子妩媚动人,但是那一双凌厉的眼睛,却让人看着不敢亲近。 赫然就是销声匿迹很久的名角儿小秋雁。 第183章 阴差阳错 小秋雁转头四处瞧了瞧,歪了歪头道。 “我答应了五少夫人的事情,怎么敢违约?” 南荣钦勾起嘴角,转身看着她道:“好,有成大事的气魄。” 小秋雁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浅浅的道了声谢,便坐在了椅子上,直视南荣钦的眼睛,毫不打怵。 “五少夫人可在这里?” 南荣钦摇头道:“当然不在,她并不是你这样的女子。” 小秋雁失笑道:“五爷就别可着我夸了,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当初对五少夫人的承诺,一定会将沈婵儿给她带回来。” 小秋雁说出这些话来,脑子里又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五少夫人带了大部队已经将郑白羽,沈婵儿,四少夫人,与她困在了山中,她势必要带走沈婵儿,因为她担心南荣锋那守在西北大营之外的八万大军会踏平西北大营,要了南荣钦的命。 而她,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前去与五少夫人谈判,虽然当时郑白羽怀疑她,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答应了五少夫人,日后一定将沈婵儿交到五爷手中,只要有沈婵儿在手,五爷不怕没有王牌牵制南荣锋。 南荣钦看她失神,忽然咳了一声,开口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 被南荣钦的声音打断回忆,小秋雁才发觉自己的手上还捧着一杯凉茶,在这酷暑的日子里,喝一杯凉茶也算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她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南荣钦道:“不为什么,只是不想让沈婵儿好过。” 南荣钦像是皱了皱眉头,转而就想明白了,淡然失笑一声,无奈的道。 “没办法与女人讲道理,特别是吃醋嫉妒的女人。” 南荣钦自觉的讲小秋雁现在的表现想成了报复沈婵儿,女人的思维他有时候还是无法理解,但他也没想着去参透。 “那么,沈婵儿人呢?” 南荣钦现在急于将沈婵儿掌握在手中,却没想到小秋雁不急不慢的对他道。 “在我手上。” 南荣钦听到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急了,走到椅子边坐下,面对着小秋雁,笑意只是浮在脸上,阴冷的问道。 “说说你的条件吧。” 小秋雁抚掌笑道:“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南荣钦只是淡淡的喝茶,并没有接这句话。小秋雁看了他一眼,严肃的道。 “若是有朝一日五爷能掌控南荣府,我要成为五爷手下的第一幕僚,功成名就,扬名天下。” 南荣钦着实没想到一个女人想要的竟然是这些,他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小秋雁,面对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他只感觉好笑。 但是现在小秋雁既然说出这种话来,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答应下来,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 这样想着,南荣钦笑了笑,高举手边的茶杯,笑道。 “敬我的第一幕僚。” 小秋雁绽开笑容,十分的美丽,南荣钦却觉得这是一朵毒花,长相明艳动人,但是只要靠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小秋雁被安排在了距离南荣钦不远的院子里,这段日子南荣钦果然以国士之礼待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南荣钦召开幕僚会议的时候也会带着她,但是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小秋雁也听的津津有味。 终于有一天,小秋雁要求见一见南荣锋。 南荣钦笑容可掬的对她道:“怎么?旧情还没有熄灭?” 小秋雁却笑的可有可无,摇头道:“五爷真是高看我了,对于那种男人,小秋雁这辈子都不想再觊觎,伤人伤己。” 南荣钦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但是他到底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小秋雁也搞不准。但是说到底,南荣钦还是允许小秋雁见南荣锋。 南荣锋正躺在床上看风景,忽然门外走进来一队侍女,在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美酒佳肴,南荣锋纳闷的歪着头,看了良久,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他又悠然的转回头,继续看风景。 但是随着侍女们放好佳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南荣锋皱了皱眉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七爷好是悠闲。” 南荣锋清风般笑了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可是一股邪风。” 小秋雁也不欲与他争辩,当先坐在了桌子上,掀开炖鸡,一股子浓郁的鸡汤味道顿时飘散开来,她陶醉的嗅了嗅,笑道。 “好不容易相见,你也不用这样挤兑我吧?不要吃一点?” 南荣锋没出声,反而闭上眼睛,自顾自的去睡觉。 小秋雁看了看他,忽然皱起眉头道:“五爷给你下了药?” 南荣锋还是不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了。小秋雁气不过,忽然站起来两步跑到床边,掀开南荣锋的被子,大声道。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 南荣锋不欲理会她,猛然拽回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接着睡觉。 小秋雁气的大呼小叫起来,不断的跟南荣锋撕扯他的被子,终于把南荣锋惹怒,猛然转身怒目瞪着她,却发现小秋雁不断眨眼睛,他纳闷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身躺了回去。 小秋雁似乎知道这样闹下去也没趣,自己跑到桌子边坐下,掰下一个鸡腿,大口嚼起来,又夹了一筷子香菇,吃的不亦乐乎,光是看着她吃饭,就觉得很解馋。 小秋雁终于吃饱喝足,啪的一声扔下手里的筷子,转身看着南荣锋道。 “我也算跟你吃了最后一顿饭,日后若是上了黄泉路,也别来找我,我不欠你什么了!” 南荣锋还是不说话,小秋雁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出门口去,大声吆喝门口的侍卫道。 “撤了里面的东西!给我看好了!别让他跑了!” 门口的侍卫虽然不太习惯听命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但是奈何五爷器重她,也只能面子上过得去。 听到外面的人将桌子撤走,关好门,门外的侍卫巡逻过后,南荣锋抬起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纸包,他皱了皱眉,小秋雁借机扔个他这个东西,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他打开纸包,只见里面还有一个纸包,外面这层纸包上面写着几个字。 “此药为软骨散解药,但只有两个时辰药效,善用之。” 南荣锋紧紧抓住这一包药,眼神闪过一丝狠戾。 又是夜半虫鸣,外面一片静谧,南荣锋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熟,忽然,房顶上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咚咚咚,叮叮叮。 南荣锋猛然睁开眼睛,只听门外的侍卫噗噗两声倒地,他抬起手里的药粉,抹进了嘴里。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身影迅速跑到床边,扶起他来。 “七爷,走。” 南荣锋点点头,从身形上已经看出这两人是沈丹海与一泓,药效还没有开始,只能勉强支撑起身子,被两人架了起来,朝门外快步走去。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发现,有侍卫大声叫喊起来。 “来人啊!七爷跑……”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就被另外一批侍卫飞刀封侯,吐血倒地。 赶来的这批侍卫是南荣锋的亲卫,见到两人架着南荣锋,侍卫纷纷将三人围了起来,护送三人突围。 虽然刚刚死掉的侍卫没有喊完话,但他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其他侍卫,南荣钦的侍卫应声而动,甚至惊动了南荣钦。 三人突围之际,只见地上飞来一个倒影,另外两人还在匆匆架着南荣锋向前,只听南荣锋低沉的道。 “快走,五爷来了。” 南荣钦与南荣锋的武艺不相上下,就算是沈丹海与一泓加一块,加之两人还要保护南荣锋,恐怕会分神,南荣锋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便警告两人注意天上急急跃过来的身影。 沈丹海向上看了看,南荣钦已经临近,而身边的护身侍卫已经被南荣钦的侍卫牵制,三人明显已经脱离了保护圈,心中一急,对一泓道。 “你护送七爷快走!” 说罢,他松开南荣锋的一个胳膊,转身跃向南荣钦,南荣锋知道沈丹海这一去凶多吉少,赶紧对一泓道。 “你把我送到隐蔽的地方,速速去支援沈五爷,快!” 一泓知道南荣锋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情况紧急,要他去哪里找隐蔽的地方。 两人急急跑到一处角落,已经听到沈丹海的惨叫声,南荣锋紧皱眉头道。 “我自己留在这里没问题,你快去支援沈五爷!” “可是七爷您……” “快去!” 见南荣锋非常坚持,而那边沈丹海的声音也一声紧似一声,一泓急的满头大汗。 在这么紧急的时刻,只听几声急速的马蹄声,两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匹壮马嘶鸣着跑过来。 两人定睛一瞧,只见是小秋雁坐在马上,急急的朝南荣锋大喊道。 “上马!” 一泓转头看着南荣锋,南荣锋点点头,一泓立马转身,将南荣锋放在了小秋雁的身后,猛一拍马腹,道。 “定要护好七爷!” 小秋雁猛然拉起缰绳,大喝一声,壮马朝陵园外围冲了过去。一泓看了一眼,立马转身去支援沈丹海。 沈婵儿只听到外面厮杀声一片,却看不到人,她被绑在床上,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嘴巴里堵着布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小秋雁为什么要绑了她? 这一连串的问题已经在她脑子里过了很多天,但是小秋雁一直不见人,每天来给她喂饭的人都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说什么对方似乎也听不懂。 这样过了三四天,沈婵儿终于承认,她被小秋雁陷害了。但是她到底要她做什么,暂时还不知道。 既然想到这了,她也就不着急了,每天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只是今日被几个人抬起来扔进了马车里,再被抬下来就倒了这里,她还没有见到人,就听到外面打了起来,心中忐忑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似乎是打了好久,她也不知道此时是白日还是黑夜。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呜呜大喊,不管怎么样,总要来个人打听一下。 门果然被推开了,但似乎并不是一个人,脚步声杂乱无章,有几个人走到床边来,直接将她拉了起来,床对面忽然传来声音。 “手脚轻着些,莫要伤了七少夫人。” 沈婵儿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太熟悉了,再加之这个声音的特别,她心中登时一紧,凉到彻底。 不出她所料,眼前的眼罩被人一把拉下来之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南荣钦的笑脸。 她一时间无法适应明亮的光,不禁眯起眼睛,躲避阳光。 南荣钦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道。 “七弟妹,又见面了。” 沈婵儿不欲理会他,只要有南荣钦出现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冷笑一声道:“你这么急着把我绑来,总是有些事情要说的。” 南荣钦欣赏的抚掌道:“聪明,怪不得七弟这样喜欢你,你身上有别的女子没办法企及的气质。” 沈婵儿淡然道:“过奖了。” 南荣钦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还能不能让七弟再次为了你以身犯险。” 沈婵儿厌恶的甩开他的手,瞪着他道:“何意?” 南荣钦识趣地走回到椅子边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道。 “昨晚,终于捉来了你,却疏忽让七爷溜了,着实让五哥气恼呀。” 沈婵儿哼了一声道:“你命该如此。” 南荣钦皱了皱眉头,有些恼火,沉下脸色看着她道。 “无妨,让他跑了也无妨,只要有你在我手里,不怕他不找上门来,我只要悠闲的坐着等他就好了。” 沈婵儿恶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捅了他,是她太大意,太疏忽,总以为她与小秋雁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就算是她图谋不轨,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而且她现在已经非同往日,如今想困住她,并非易事。 看她的眼神像小豹子一样凌厉,南荣钦忽然被逗笑了,啧啧两声道。 “瞧瞧你这个脾气,都叫七弟给宠坏了。” 说完,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沈婵儿不想跟他多说,见他要走,索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养神。 南荣钦走到门口吩咐侍卫道:“派两个丫头伺候着,松绑,好生照顾。” “是。” 不管南荣钦如何对她,他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沈婵儿不会领情,也没有那么单纯。 南荣钦走后,走进来两个丫头,给她松了绑,又送上补品炖品,摆在她嘴边,她看了丫头两眼,端起补品喝了个精光。 两个丫头一阵惊讶,没见过哪位夫人吃补品吃的这么豪爽的。 而在沈婵儿心里,她必须要养好身体,必须支撑自己不能倒下,她一定要找机会逃出去,既然南荣锋已经逃出去,她就不能让南荣锋再为了她跑回来,时间紧迫。 第184章 东门大战 小秋雁带着南荣锋一路狂奔向东,沈家军已经在那里打开了一个缺口,苦苦支撑着等待南荣锋冲出来。 沈将军站在高处,眼瞅着一匹飞奔而来的快马就要闯入东门,只见他眼神一亮,大喝一声道。 “布阵!” 只听一阵哗啦啦巨响,整个东边大门被十几个壮汉拉着铁链拉开,而随着大门被打开,铺在铁门外的整张草皮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飞了起来,横在了两方军队中间,挡住了大批的五爷军队。 所有人都被这个盛况惊呆,正当所有人都没有缓过神来之时,只听第一个惨叫响起,紧接着就是漫山遍野的惨叫声,众人堪堪回神,身边却已经有大片的同伴倒下。 五爷军队的副将才搞清楚这个草坪是怎么跳起来的,这就是一张稀奇屏障,挡着五爷军队的视线,而沈家军在对面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射箭! 副将气红了双眼,怒喝一声道:“防!找好掩护!放箭!冲着草坪给我狠狠的射!两翼奇袭!” 他的话音刚落,五爷军队立马换了阵型,从进攻转为防守,找好掩护之后立马开弓射箭,万支羽箭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一个方向齐齐射出,整片天空传出嗡嗡嗡的巨响,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可以遮天蔽日。 五爷军队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片羽箭朝着草坪飞速而去,副将更甚,双目圆睁,跟着使劲。 羽箭射中草坪之时,众人刚想欢呼,嗓子眼里的喊叫还没有出口,只听叮叮当当一连片的巨响,众人禁不住刺耳,纷纷死命的堵住耳朵大声嚎叫起来。 在这一片巨响之中,突然,草坪四分五裂散落在地,在竖起来的草坪中间,横空出世一整片的盾牌,盾牌被磨的晶亮,反射太阳的光芒,晃的五爷军队睁不开眼睛。 而五爷军队又已经将进攻阵型转变为防守阵型,对于这种突变简直是措手不及。 士兵们慌张的又拿起身边的武器,站起身冲了出去,但是为时已晚。 突然,一个更亮的东西从盾牌中间射了出来,副将的双眼猛然瞪圆,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大声喊道。 “趴下!全都趴下!” 但是他的喊叫声也晚了一步,最前排的士兵已经倒地,惨嚎一片。 只见从连接成一大片的盾牌中间,嗖嗖嗖射出无数的长矛,力道很大,足足可以将五六个人串成糖葫芦。 五爷军队可算是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猛然放倒自己,趴在地上,却又是一片惨嚎。 副将现在的头皮真是一阵阵的发麻,神经紧绷,再听到这种惨嚎,他就要吐血身亡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副将不敢抬起头来,沈家军的长矛发射太过猛烈,他们竟然用了诸葛连弩!一根又一根的长矛发射,将整个五爷军队压下阵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而趴在地上的士兵又有几个惨叫一声就跳了起来,在跳起来那一瞬间,又被一根长矛一箭穿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让你们趴下!” 副将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大声喊叫。 大片的士兵终于纷纷喊叫出生,也是伴着凄惨的叫声。 “副将军!地上满是铁蒺藜!” “什么!” 副将的目光锁定在士兵的身下,只见颗颗精光闪闪的铁蒺藜正肆意的扎在士兵身上,士兵虽然上半身穿着轻身铠甲,但是架不住下半身没有铠甲护体,刚刚猛力趴在地上,有很多士兵的双腿已经扎满了铁蒺藜,正在不断地流血。 副将还没来得及想对策,就见到那一排盾牌慢慢向前推进,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盾牌下面拉着一根巨长无比的碾子,碾子上面布满了匕首长短的钢刀,碾子所滚之处,只剩下片片死尸! 副将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一切,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士兵起身是死路一条,趴下还是一条死路。 这到底是什么战术,为何如此诡异,所到之处不留一个活口,惨绝人寰! “副将军!属下护您突围!” 副将军身边的几个精锐终于看明白了今天的战况,将会无一人生还,为今之计只有将副将军带出去,能不能带出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副将军怒目看着站在高处的沈将军,他们两人曾经是战场上的盟友,如今兵戎相见,拼杀了十几日,依旧不分胜负,他以为这场战争还会打下去,他也没见过沈家军用过这种惨无人道的战术,为何!为何今日他要输给这个曾经的罪将! “沈将军!” 副将忽然站起身来,身边的精锐惊呼一声护在他身边,却发现并没有长矛朝这边飞射过来,但几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沈将军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身看向他,像是好久不见的老友一样,老远就热情的打招呼。 “老冯!好久不见了!” 此副将姓冯。 副将勾了勾嘴角,昂首挺胸的道:“老沈!曾经,我从来没有输给你,今日得见这种战术,鄙人着实……着实无力对抗,今日死在你手上,我冯某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愿你手下留情,积些阴德,不要将我这一万大军赶尽杀绝!用我一人之命,定输赢即可!” 说罢,只见冯将军一把拿起腰间的佩剑,脱壳横剑,眼瞅着就要抹了脖子,毫不花哨。 “将军!” “将军——” 四周的精锐惊呼起来,连后面的士兵都含泪大喊起来。 众人大喊之际,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一柄飞刀干脆的打歪了冯将军的佩剑上,冯将军只觉得虎口一麻,双手不听使唤的扔掉了佩剑。 众人回神,世界顿时安静了。连那个盾牌也停了下来,脚下的碾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趴在地上等死的士兵见状,有几个胆大的,悄悄抬起身,向后慢慢挪去,果然没有长矛再飞出来了。 冯副将震惊的看着墙头而立的沈将军,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佩剑,和射在身后的匕首,匕首上烫金的沈字耀眼夺目。 “这……” 冯副将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听沈将军的声音从正前方掷地有声的传过来。 “冯将军,你我各事其主,本没有私人恩怨,还可说是战场同盟,如今五爷气数已尽,让你因愚忠而亡,沈某我着实不忍心,今日便放了你们,走吧!但愿日后别再兵戎相见。” 冯将军直勾勾的看着沈将军的身影,目光中满是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考了良久,冯将军忽然冲着沈将军躬身行一礼,这一礼可谓至诚至信,令人动容。 冯将军最后又看了沈将军一眼,转身挥手下命令道。 “收兵!” 剩下的士兵拖着勉强能活动的身躯跟着冯将军身后,朝林子深处走过去,与此同时,沈家军也撤了回来。 冯将军带着残兵剩将走在林中之时,忽然有探子来报。 “秉将军,前方发现一匹快马,看马上之人,像是南荣七爷。” 冯将军眉头皱了起来,身后的护卫也皱眉道:“南荣七爷?他不是应该被困在陵园里吗?”护卫又转头问探子道。 “你看清了?确是南荣七爷不假?” 探子干脆的道:“千真万确!” 护卫的眼睛一亮,对冯将军道:“将军,天赐良机啊!若是咱们抓住南荣七爷,就一定会助五爷一臂之力。” 冯将军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白云,轻声道。 “五爷已经几次捉住了七爷,又被七爷逃脱?” 护卫纳闷冯将军咱们会突然问出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但是也得仔细想了想,道:“属下不记得了。” 冯将军笑了笑道:“三次了吧,俗话说,事不过三。” 护卫更是纳闷,看着冯将军问:“将军这是何意?” 冯将军对探子道:“放七爷走。” “是!” 探子走后,护卫着实不解,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为何将军要放弃? 冯将军只是信马由缰,慢悠悠的向前走,耳边还在回荡沈将军那句话。 “五爷气数已尽。” 七爷如有神助,多次遇险,都能有惊无险的平稳度过,暗度陈仓,移花接木,金蝉脱壳。 试问还有谁能挡住这样的七爷壮大起来?南荣氏的爷们只剩下两个,在这个你死我活的节骨眼,才是考验一个人的最后考题,而在他看来,七爷的王者地位,已定。 第185章 重返陵园 小秋雁带着南荣锋一直跑到了一处小河边,南荣锋咬了咬牙,却还是没能撑住,从马上跌了下来。 “诶!” 小秋雁惊呼一声,转身下马,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发现他已经是浑身绵软无力,想必是软骨散的解药药效已经过了。 “还有药吗?” 南荣锋靠在树上,看着小秋雁问。小秋雁转身去将马拴在树上,一边栓马一边道。 “这种药不能连着吃,除非你想七窍流血而死。” 南荣锋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道:“哪有这么邪乎,这种感觉很不好。” 小秋雁明白,让一个武功盖世的人浑身无力几天,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她没有找到解药,只找到这种缓解的药物,但这种药只是以毒攻毒,暂时压制住软骨散的毒,常吃很容易让人中毒身亡。 “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河边取水。” 南荣锋点点头,小秋雁取下水壶,跑到河边取水,正当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音,渐行渐近,小秋雁警惕起来,南荣锋也睁开眼睛,朝声音出看过去。 只见快马跑到两人不远处停了下来,南荣锋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来是一泓。 只见一泓二话不说,连看小秋雁一眼都没有看,直接奔向南荣锋,半蹲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他。 南荣锋见他身上虽然有些小伤口,但是并无大碍,也就没问什么,只是问道。 “沈五爷呢?” 一泓咬了咬牙,压下脸上的怒容,尽量平静的道。 “他留在陵园观察一段时间,再来与七爷汇合。” 南荣锋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道:“说实话。” 一泓终于皱起了眉头,瞟了小秋雁一眼,像是恨的咬牙切齿。 小秋雁也看到了一泓的态度,却似不在意,打好了水,漫不经心的走到马边,像是伸手去拿东西。 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手腕已经被一泓紧紧的抓在手里,小秋雁被掐的疼了,猛然抬头怒目瞪着一泓,却迎上一泓想要吃人的目光,她的话情不自禁就咽了下去。 “你干什么?” 小秋雁尽量冷静的说,一泓看着她,忽然勾起嘴角,但那种笑意却让人毛骨悚然。 “秋雁姑娘,你是不是把什么重要的人送到了不该送的地方去了?现在怎么急着要逃?” 小秋雁浑身一僵,转头看了一泓一眼,发现南荣锋已经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支撑着树木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小秋雁干笑一声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一泓气的手上用了力气,捏的小秋雁直喊疼,但他依旧没有松手,他从来不打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真是将他惹怒了,这么多人保护着沈婵儿,却被这个阴险的女人钻了空子,她就是个疯子! 南荣锋走到两人身边来,看了一泓一眼,一泓并没有看他,只是怒视着小秋雁,不管她如何喊疼,他都在不断加大力气。 “疼死了!松手啊!” 一泓就是不松手,瞪着小秋雁道:“还不承认么?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说完,只见他又一次猛然发力,小秋雁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嘶声尖叫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是如何都挣脱不开一泓的手掌心的。 南荣锋也不管不问,只是站在两人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秋雁,等着她说话,若是她说出他不想听的话来,不用一泓动手,他也会将这个不自量力的疯女人活生生捏死。 小秋雁疼的满头大汗,嘶声惨嚎,还是没办法挣脱一泓的手,但她的嘴也不是一般的硬,依旧咬着牙道。 “你就算捏死我,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一泓像是抓到了玩物,冷笑一声,露出杀手才该有的眼神,南荣锋看了看他,一泓在他身边做护卫做了两三年,他向来都是将自己的锐气收敛,任谁都看不出他身上到底隐藏了多浓重的戾气,那股子戾气只有杀人如麻的杀手才能锻炼出来,如今,他终于露出他的暴戾之气,咬着牙咧嘴笑。 “是吗?” 他只是说了一个疑问句,其他什么都没说,只见他猛然翻起手腕,南荣锋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小秋雁爆发出一声惨叫,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但一泓似乎并没有觉得他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很自然的拽起小秋雁已经断掉的手,拖着她走到河边去,一甩袖将她整个人扔进了河里,冷水扑在脸上,小秋雁又被惊醒。 转而就感觉到了手腕上断骨般的剧痛,又一次惨嚎起来。 “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 小秋雁疼的尖声大骂,一泓像是没听到,继续问道。 “还不说吗?你到底跟五爷做了什么交易!” 小秋雁将目光转向南荣锋,期待他能说句话,但是却没想到南荣锋只是平淡的看着她,就像面前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不管小秋雁如何惨叫,他都毫无表情。 小秋雁忽然笑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一泓道:“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泓还没见过这么嘴硬的女人,如果小秋雁能一心向善,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个能成事的人,但是现在他恨不得杀了她。 一泓的手掌向前挪了一寸,正好握在了小秋雁的小手臂上,又猛然用了力气,小秋雁又是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在她脸上滚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 一泓笑了笑道:“杀了你太简单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我今天势必要将你浑身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捏断,你早一点说出来,可能还会早一点脱离苦海。” 小秋雁已经没了力气,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瞅着他又要捏断自己的小手臂,她终于扛不住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 大喊一声道:“我说!我说!” 毕竟是女人,又是一个细皮嫩肉的戏子,断了左手,以后那唱念做打也就甭想了,一泓算是废掉了小秋雁的一生。 一泓却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死有余辜。 小秋雁撑着最后一口气,道:“我把七少夫人……交给了五爷……换,换他的信任,我就可以……可以把七爷救出来。” 一泓觉得这件事有些复杂了,他转头看向南荣锋,南荣锋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小秋雁,并没说话,一泓见小秋雁说完话已经彻底晕死过去,又将她拖了出来。 扔在地上,一泓起身看着南荣锋道:“七爷,接下来怎么办?” 南荣锋盯着地上的小秋雁,直勾勾的道:“去找她身上还有没有纸包。” 一泓蹲下身在小秋雁的腰间找到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纸包,打开纸包,里面有四包更小的纸包,南荣锋拿出一个来,拆开在鼻端嗅了嗅。 见南荣锋仰头就吃了下去,不禁问道:“这是何物?” 南荣锋提了提力气,进行了几次深呼吸,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恢复,丹田也不再空荡荡,内力也在慢慢恢复。 他淡淡的道:“软骨散的解药。” 一泓不疑有他,只见南荣锋转身走到小秋雁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一泓道。 “死不了,只是那只手就要废掉。” 一泓以为南荣锋是感动小秋雁为他付出的那些,没想到南荣锋并没有说什么,站起身平淡的道。 “若是我,下手比你还要狠。” 一泓听到这个有点脊背发凉,就算小秋雁是为了七爷以身犯险,做尽了遭人唾骂的事情,但依七爷的性子,只要动了他的心头肉,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自找死路。 而七少夫人就是七爷的那块心头肉。 南荣锋转头对一泓道:“去找辆马车。” 一泓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必须服从,只能应了一声,朝林子外的小路上走过去,南荣锋连看都没有看小秋雁一眼,转身坐在树下,开始调息,药效只有两个小时,他必须合理利用,救出婵儿。 一泓买了一辆农夫家的马车,虽然陈旧,但是足够结实,他驾着马车走回来与南荣锋汇合,刚下了马车走到林子里面来,就见到南荣锋猛然吐出一口血,他眉头一皱,两步走到南荣锋身边,单膝蹲下。 “七爷,有无大碍?” 只见南荣锋稍微调息一下,缓缓摇摇头道:“马车找来了?” 一泓嗯了一声,南荣锋点点头,抹了抹嘴角,扶着一泓起身,走到小秋雁身边,拔下一泓身上的佩剑,说时迟那时快,猛然就穿进了小秋雁的脚面上。 “啊——” 小秋雁惨叫一声又被痛醒,她整个人都是一片惨白,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弄湿了头发,发丝紧紧的贴在脸颊,脚面加上手腕的疼痛疼的她满地打滚。 一泓心中一凛,南荣锋狠起来,人性全无。 南荣锋蹲在地上,拍了拍小秋雁的脸,冷声道。 “醒了吗?” 小秋雁惨叫了一会儿,睁开迷离的眼睛,才看清刺穿她脚面的人到底是谁,登时满脸怒容,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我呸!南荣锋你不得好死!你个王八蛋!” 小秋雁破口大骂,她费尽心力将他救出来,他却这样对她,小秋雁若是现在能站起身,她一定要与南荣锋同归于尽! 南荣锋嫌恶地退后一步,转身对一泓道:“把她拖上车,现在只有她能让咱们直接见到南荣钦。” 一泓才知道南荣锋要做什么,当即反对道:“不可,七爷,您现在不可回去,再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南荣锋恶狠狠的看着一泓,拿剑指着他道:“上车!” 一泓没办法,现在七爷已经失去了理智,就像变了一个人,满目吓人的怒火,随时都能要人命。 一泓只能将小秋雁抱起来,扔进了马车,转身去驾车,南荣锋钻进车里,将小秋雁绑了个结实,自己抱着剑坐在一侧,闭目养神。 一泓驾车朝陵园方向而去。 第186章 完美戏码 在等待南荣锋自投罗网的时间里,南荣钦对待沈婵儿十分的客气,就真的想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好吃好喝相待,还会与她聊聊军国大事,询问询问沈婵儿的意见,沈婵儿并不想与他多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五哥英明神武,此事婵儿不敢猜测。” 又听到她说这句话,南荣钦无聊的靠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小口道。 “你哪里是不敢猜测,是懒得跟我猜测。” 沈婵儿明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多解释,只是淡然的看着面前的酒杯,这个场景像极了多年前,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几年前,二爷南荣铮也是这样与她对坐,谈论南荣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荣锋这个平时不招人注意不招人待见的庶子,竟然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所有人都忌惮他的能力,忌惮他这个人。 看沈婵儿不说话,南荣钦笑了笑,将她面前的酒杯拿走,换上了一盏菊花冰糖茶,笑道。 “听说这是你最喜饮的茶水。” 沈婵儿浅浅一笑,道谢:“多谢五哥惦记,只是不知五爷今日寻我来吃酒,不光是与我谈谈军国大事吧?我一个女人家,对这种事情没有多少兴趣。” 南荣钦抚掌笑道:“当然不是,你着实是聪明人,你这一身的傲骨都是七爷宠出来的,怪不得士兵中间都流传一句话。” “什么话?” 南荣钦忍俊不禁道:“士兵们都说,女人就得宠,越宠越有种。” 沈婵儿失笑,没想到南荣钦还会说这种有上大雅的笑话。 南荣钦啧啧两声道:“这就对了嘛,笑一笑,咱们只是在等七爷来,又不是来对峙,干嘛摆着一张冰山脸。” 听他说这个,沈婵儿失笑道:“五爷怎么就如此确定七爷会为了我自投你的落网?那不是七爷的性格。” 南荣钦道:“那你又觉得他会怎么做?” 沈婵儿看着南荣钦的眼睛,字正腔圆的道:“七爷就像是暗夜里的一把刀子,随时能在你不经意间要了你的命。” 南荣钦故意摆出一副很怕的样子,向后靠了靠,直搓双肩,夸张的摆表情道。 “哎呦呦,我好怕哦……” 沈婵儿收回豹子一样的眼神,淡然的看着桌子上的菜肴,扯了扯嘴角道。 “信不信由你。” 南荣钦见她不配合,也放下了手上的动作,端起酒杯,小喝了一口,夹了一口玫瑰醉鸭,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嘴里的东西,南荣钦看着沈婵儿道:“我当然信,你知道我为什么信吗?” 沈婵儿摇头,南荣钦站起身,拿着手绢擦了擦手,像是要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一般。沈婵儿觉得反正无聊,听听他讲故事解解闷也无妨。 南荣钦走到窗边,转身看着她,道:“你的七爷可非同一般人,他可以忍常人不能忍,能做常人不敢做,他身上的性格很像大帅,若不是大帅现在中风卧床,我估计继承南荣氏的爷会是七爷。” 沈婵儿适时配合道:“愿闻其详。” 南荣钦道:“这么长时间,或许你觉得七爷处处受人牵制,步步挨栽,又被我和三爷推来推去,受伤来受伤去,最后还险些被人害死。” 他的话说到了沈婵儿的精神头上,她抬起眼睛看着南荣钦,点了点头。 南荣钦接着道:“或许你还一直以为,七爷是为了你不会伤及到你,才不去动用他那八万大军,就像在西北大营我将他的内力封印之时他所表现的那样,是与不是?” 沈婵儿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不想听了,但是南荣钦好像不管她想不想听,他都要说下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七爷从很久以前就设置好的陷阱,让我与三爷一个又一个的跳进来还浑然不知,每日沾沾自喜,做着统一南荣府的白日梦。” 沈婵儿皱着眉头,道:“我不会信你。” 南荣钦也不跟她争辩,就像是不管她信不信,这件事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一样,沈婵儿的心底渐渐透出一股子凉意,南荣锋又一次利用了她,在众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她不去反抗之时,他将计就计,又来了一次力挽狂澜。 南荣钦缓缓叹气道:“他麻痹大意了我与三爷的警惕性,以为他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紧接着他直接将戏份做足,直接消失在了这世间,众人皆传南荣七爷已死,我那是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奈何他做的天衣无缝,加之三爷真真实实的信了,前来挑衅,我就只能迎战,三爷果真是单纯,他以为七爷死了,南荣府就只剩下他与我,他要与我速战速决,殊不知真正的赢家正坐在舒服的躺椅上,观赏两虎相争,最终三爷倒台,我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兵力,这时候再出现在世间的七爷,就像是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直朝我的命门而来。” 沈婵儿听的一阵阵冒冷汗,在她为南荣锋苦苦挣扎的时候,却没想到她也掉进了他的陷阱里,想了想她忽然苦笑了,从遇到南荣锋以来,这种事情她经历的不是一次两次了。 南荣钦转回身看着她道:“你的七爷这次不仅做到了力挽狂澜,还完完整整的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这顿饭吃的沈婵儿异常堵的慌,难道她现如今被南荣钦囚禁在这里,也是他事先设计好的? 听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南荣钦走到她身边,失笑一声,瞧着她道。 “你放心,你现在落在我手中,并不是他的安排,这完完全全是一个意外,连他都没想到的意外,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就看七爷对你的心意了,看他处理意料之外的事情的能力。” 沈婵儿已经不想在这里再坐下去,缓缓起身告辞道:“五爷您慢用,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 南荣钦也没留她,嗯了一声,吩咐下人送沈婵儿回去。 沈婵儿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她并不信南荣钦说的话,他本来就不想他们夫妻好过,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但是那个种子就像深埋在她心底,慢慢滋长,她压下去一分,就会强烈一分。 沈婵儿走后,南荣钦让人撤了菜肴,他一个人吃起来也着实无味,正当他站在门口吹吹清风之时,一个侍卫快步朝他走过来,走到他身边站定,南荣钦点点头,侍卫低声道。 “五爷,秋雁幕僚回来了。” 他已经抓住了沈婵儿,现在小秋雁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只听他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侍卫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她还带了一个人。” 南荣钦的眼神一闪,转头看向侍卫,侍卫的表情告诉了他一个讯息,他梦想成真了! 南荣钦站在陵园的高处,远远的看着南荣锋带着一泓,款款朝这边走过来,而小秋雁却是被人抬进来,脸色惨白。 南荣钦的目光一直落在南荣锋身上,直到此刻,他已经掌控了南荣锋与沈婵儿,只要抓住一个,另一个就一定会受到牵制,说不定在这中间还能得知宝藏的下落。 等他得到宝藏之后……南荣钦想到这,看向南荣锋的表情露出阴险的笑意,他们两人斗了很久,终于要结束了。 南荣锋远远的就看到南荣钦向战胜的将军一样站在高处俯看着他,他不以为意,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沈婵儿,不知道南荣钦将她放到哪里去了。 从陵园正门口走到最里面的院子,需要一段时间,南荣锋再抬头看去,南荣钦已经不见踪影。 再转回头之际,只听南荣钦的声音从正前方传过来。 “七弟,去而复返,可有些感慨?” 南荣锋抬起头看,只见南荣钦站在台阶上面,背对着阳光,将他整个人笼罩成了剪影模样,看不清表情。 南荣锋眯了眯眼睛,平静的道。 “溜达一圈,外面的风景比陵园好很多,这就是感慨。” 南荣钦失笑,等南荣锋走上台阶来,与他并肩走向堂屋,南荣钦问道。 “七爷何苦亲自来一趟?让你的八万大军开进来接走七弟妹不就行了?” 南荣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说。 “我亲自来只有一个目的,这里是祖宗陵园,动刀动枪的怕是惊动了祖先,毁坏了任何一个灵位,你我都罪该万死。” 南荣钦冷不防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道:“没想到七弟还是个重孝道的人。” 南荣锋摇头叹气道:“不重孝道不行啊,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守护祖宗陵园,我不惦记谁惦记?” 南荣钦一听这句话,心中颇为不爽,但也不想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冷笑一声道。 “七弟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很有把握呢。” 南荣锋道:“有没有把握我不知道,想想总是可以的。” 南荣钦失笑,两人此时已经走进了堂屋,南荣钦转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秋雁,有些纳闷的问南荣锋。 “这秋雁姑娘……” 南荣锋哦了一声,道:“路上碰到的,她踩到了猎户的陷阱,废了一只脚,也怪可惜的。” 听南荣锋这样说,小秋雁冷哼一声,随之便没了力气,晕了过去,南荣钦赶紧道。 “好生安顿了,找郎中过来好生瞧瞧,能保住秋雁姑娘的脚最好。” 侍卫应了一声,将小秋雁抬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南荣钦南荣锋和一泓。 南荣钦不紧不慢的道:“七弟刚刚风尘仆仆的回来,五哥刚刚用过午饭,实在是没有肚子再为七弟接风洗尘,七弟先去见见七弟妹,晚上五哥为你接风。” 南荣锋也不推脱,点头道:“那就晚上见。” 说完,南荣锋走出了大门,踏出大门那一刻,他便再也收不住脚步,跟着领路人一直朝前走,望眼欲穿,不知道婵儿现在怎么样了。 领路人将两人带到一处院落,闪开身子低头道:“七爷请,七少夫人就在此处。” 南荣锋嗯了一声,侍卫转身走了回去,南荣锋看了一泓一眼,一泓点点头,开始在院落里四处检查,飞檐走壁,挨个房间,终于,再他推开第三扇房门的时候,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沈婵儿。 沈婵儿已经听说南荣锋来了,她的眼泪便不听话的流了下来,为什么两人总是这样见面?为什么他们两人就不能平静的过几天好日子? 南荣锋来了,他真的来了。 沈婵儿站在门口,透过娟纱的窗子,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南荣锋,他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在到处寻找,一脸的焦急,他是在找她吗?那为什么他不往前走一步呢? 一泓推开门那一瞬间,沈婵儿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双目通红的看向门外,正对上南荣锋投过来的目光。 一泓也看到了沈婵儿,但是她的一双眼睛全在南荣锋身上,他推开门之后,就闪开身子,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南荣锋看到沈婵儿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心里一紧,他的药效已经消耗殆尽,他多想能亲自推开每一扇房门去寻找她,但是他怕他一旦挪动脚步,就会跌倒在地。 她瘦了,也黑了,但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沈丹海曾经告诉他,现在的沈婵儿已经不一样了,他还难以想象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如今她就站在他面前,他才从心底承认,她确实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 “锋。” 沈婵儿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南荣锋只觉得浑身很软,加之看到沈婵儿还安全的站在面前,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支撑自己到现在的那口气忽然松了下去,他的双脚有些站不稳。 沈婵儿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不适,提起裙子,朝南荣锋飞奔而去。 第187章 赴宴逸事 南荣锋与沈婵儿相处还不到两个时辰,门外就来了人,有情七爷与七少夫人共同赴宴。 一泓应了一声,门外的人便走下了台阶,南荣锋坐在床边,虽然依旧浑身无力,但又一泓用内力帮他调理,现在勉强能站起身,沈婵儿一直站在床边守着他,听到有人来请,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镇定。 南荣锋沉思了片刻,对一泓道。 “你速速去寻沈五爷,与沈家军汇合。” 一泓坚决的道:“不可,我要留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五爷说不定会下什么手段。” 南荣锋缓缓摇头道:“不会,在他还没找到宝藏之前,他不会动我一根汗毛。” 一泓皱着眉头,南荣锋眉头猛然一紧,一泓只能点点头,对两人道。 “万万保重。” 沈婵儿平静的道:“放心去吧。” 一泓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出了门,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眼光一闪。跟踪在他身后的人是五爷的眼线,跟了一半,一眨眼,眼前的一泓忽然不见了,跟踪之人四下张望。突然身后一热,脖子一凉,只听咯嘣一声,他的头险些转到脑后去,整个世界都黑了。 杀了跟踪之人之后,一泓四下看了看,快步朝沈丹海经常出没的地方而去。 屋子里,清凉的清风阵阵穿过屋子,吹动沈婵儿的衣袂,露出青葱般的小肘,南荣锋抬起头来看着她,平静的道。 “一会儿我独自去赴宴。” 沈婵儿当即笑了笑,他会说出这句话,她早已想到,她只是淡然摇摇头,笑道。 “这次你别想再甩掉我。” 南荣锋叹口气,他现在浑身无力,就算是想制服沈婵儿,也有心无力,他攥起拳头,坚定的道。 “你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就稳定了七少夫人的地位,想休我还是会休掉你!” 沈婵儿平静的听他的话,丝毫没有表情,等他说完,他只是淡然道。 “说完了?换了衣服咱们走吧。” 南荣锋发了脾气,猛然站起身,手掌很快就打向了沈婵儿的脸,按照以往,他这一巴掌打下去,她一定会跟他置气,就不会想着跟他去赴宴。 但是今日不同的事情发生了。 南荣锋只觉得沈婵儿眼神一变,猛然闪身,他的手腕就被人死死的抓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沈婵儿竟然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南荣锋现在浑身无力,加之他对沈婵儿根本毫无防备,才被他得逞钻了空子,当他躺在地上,着实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只见头顶上冒出来一个小脑袋,沈婵儿笑眯眯的道。 “现在还带我去吗?” 这还是南荣锋第一次对沈婵儿妥协,当两人走到会客厅之时,南荣锋又一次站住脚步,对沈婵儿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手,你一旦动手,就会招敌无数。” 沈婵儿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五遍了。” 南荣锋心中无声的叹口气,若是让他知道是谁教沈婵儿擒拿手,他一定会打烂他的屁股! 两人走进门去,正面就看到南荣钦大模大样的坐在桌子边,正对着两人,一脸笑意。 南荣锋当先坐在了左边的椅子上,沈婵儿随之坐在其右手边,南荣钦勾着嘴角,给身边的布菜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向前走了一步,给三人倒上酒,又拿起筷子给三人布菜。 南荣钦趁这个时间笑道:“还从没有跟七爷与七少夫人好好吃一顿饭,今儿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别的。” 南荣锋翘着二郎腿,斜斜的倚在椅子上,不耐烦的道。 “又不是没吃过饭,有事就赶紧说事。” 南荣钦并没有跟南荣锋计较,自己先吃了一口生鱼片,陶醉似的吧唧吧唧嘴,开口道。 “这道菜可是东瀛那边传过来的,当年与东瀛人交战数月,东瀛的东西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吃这生东西,奈何那地方遍地是这东西,想不吃都难,你们两个尝尝?” 南荣锋看着一整盘生肉摆在桌子上,稍稍皱了皱眉头,摇头道。 “茹毛饮血之事五爷也做得出来。” 南荣钦笑了笑,又吃了一口,然后才擦了擦手嘴,笑道。 “刚开始我也吃不惯,吃一次就吐一次,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南荣府的地位,我常年南征北战,就要练习自己习惯当地的风俗,否则怎么活下去?” 南荣锋明白,南荣钦这是在炫耀他这些年的赫赫战功,在南荣府的其他爷们眼里,南荣锋根本没有资格继承南荣氏的大业,他从小体弱多病,又常年闹一些莫名其妙的病症,虽然当时大家都明白那可能是被人下了毒,但奈何事实在眼前摆着,南荣锋就是没上过战场,没立过战功。 南荣锋看着眼前的生肉片,死死的捏住拳头,刚要伸出手去拿筷子,只见沈婵儿很快拿起筷子,悠然的夹了一片生鱼片,放进了嘴里,还吃的津津有味。 南荣锋和南荣钦都看向她,前者紧紧皱着眉头,后者一脸的震惊,就算是南荣钦,当初接受吃生鱼片的习俗也花了漫长的时间,而且刚开始接触之时也是吐的稀里哗啦,没想到沈婵儿一个女人,竟然这样生猛? 南荣锋虽然皱着眉头,但是没办法,沈婵儿已经吃了,他不好再阻止,不能浪费了她的好意,因为在他认为,沈婵儿这是在给他挽回面子。 只见沈婵儿吃了一片之后抬头对身边的侍卫道:“这道菜没有做完全,去告诉厨子,再端过来一碟子芥末酱油。” 侍卫一愣,南荣钦缓过神来,他倒是想看看沈婵儿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沈婵儿知道这两人现在是在用什么眼神看着她,但是她却没多大感觉,不就是吃生鱼片嘛,搞的那么血腥,上辈子的日本料理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她本来还馋的慌,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生鱼片。 想到这,她转头对南荣锋道:“上次咱们在托克国你代替皇上受困,托克国给你吃的贡品中就有这个吧?” 南荣锋平静的答道:“没有,那是活的珍珠贝。” 沈婵儿还煞有其事的哦了一声,正在这时,侍卫端来了芥末酱油,她又夹了一片沾了沾酱油,再吃下去,就真的跟上辈子吃的日本料理差不多了,甚至更好吃。 “嗯,这个是北极贝,这个是金枪鱼,这个是三文鱼,哦,对了,这还有鲷鱼,都是上好的生鱼片,对不对相公?我记得你是这样教我的。” 南荣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生鱼片,一个都不认识,沈婵儿说的这些并不是他所教,那又是谁教给她的? 南荣钦没想到他今日显摆出来的东瀛生鱼片被一个女人活生生压了下去,完全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真真是气炸了肺子。 但也只能扯出笑容,道:“七弟妹果真识货,若是喜欢,就多吃一些。” 沈婵儿点点头,但却放下了筷子,她的戏份已经做的很足,再做下去就显得做作,更何况她已经在南荣锋眼里看到了怀疑,加之他以前对她的怀疑,她真的有些担心。 第188章 关于宝藏 南荣钦自觉没趣,又吃了几口,便吩咐侍卫上了下面的菜。 南荣锋只是淡淡的喝了几口酒,并没有吃多少菜,南荣钦倒是很自然,连吃带喝的吃了一阵子酒菜,偶尔抬头问问两人。 “不饿吗?”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并没有多说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南荣钦吃完,侍卫上来撤下了佳肴,换上冰冷的茶水,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喝些去火的茶水,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南荣锋端起面前的茶,嗅了嗅,似漫不经心的道。 “五爷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南荣钦擦了擦手和嘴,笑道:“不急,我的人还没有找到沈五爷和七爷的贴身侍卫,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再一并说完。”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看向南荣钦道。 “咱们说咱们的,与他们何干?” 南荣钦仍然笑的无害:“要收拾就一并收拾了。” 南荣锋皱紧眉头,又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沈婵儿咬紧下唇,站起身道。 “刚刚吃太多生食,现在腹中不适,我先出去方便一下,你们自便。” 南荣钦点点头,吩咐身边的侍卫道:“送七少夫人出去。” 沈婵儿赶紧道:“不必,有个男人跟在身后着实不舒服。” 南荣钦无奈的苦笑,只能点头道:“那好吧,你自己能找回来便好。”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南荣锋只是目视面前的酒杯,毫无表情。 沈婵儿走出房门,便避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卫,一路朝与一泓的汇合点走过去,她记得,她刚被抓进陵园之时,一泓曾经在这个地方告诉她沈丹海就在陵园里接应她,让她不用害怕,他会很快找到南荣锋来救她。 但她走到曾经的凉亭之时,四周都没人,就连平时巡逻的人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五爷的人在找五哥和一泓么?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即急出了一身汗,南荣锋本来就不想带她来赴宴,难道他们要在饭桌上做出什么决定?为什么不要她在场?没想到她还是没有能力与这两人斗,他们只需要稍稍用些手段,她就上当了,跑出来找五个和一泓,却离开了饭桌。 她一边想一边朝会客厅跑去。 沈婵儿离开之后,南荣锋看着南荣钦,道:“多谢。” 南荣钦摇了摇头,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道:“你就是因为她在场,才会瞻前顾后,她在场,咱们没办法说明白很多事情。” 南荣锋点头道:“确实。” 南荣钦又道:“你可知整个祖宗陵园已经有多少年历史?” 南荣锋连想都不想道:“从有了南荣氏开始,差不多一千多年。” “你又可知大周朝历史多少年?” “上下满算不过八百年。” 南荣钦点点头,笑了笑,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咱们在陵园里开战,又会背多少年骂名?” 南荣锋转动眼前的茶杯,淡淡的道:“这就是你当初选择陵园的原因,你就知道,若是在陵园内,我无法动用八万大军,只消一动用,整个陵园都要被踏成平地。” “不错,我没办法克制你那八万大军,只能出此下策,我也不想瞒着你。” “你就只为了那个宝藏?” 南荣钦毫不掩饰的点点头,南荣锋忽然笑了起来。 “人人都为宝藏,有人身败名裂,有人家破人亡,你为何也要参合进来?那并非宝藏,就是一把害人害己的利剑!” 南荣钦叹气道:“我已经管不了它到底是宝藏还是利剑,我只记得,从你一出生,就被赋予这笔宝藏,我不服,但没办法,到后来,你因为这笔宝藏,失去了很多的同时,也练就了很多能力,我同样不服,但是依旧没办法,你说,这到底是宝藏,还是利剑?” 南荣锋低下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上下浮动,又看着摆在身边的那杯冰糖菊花茶,淡然的道。 “你只看到我得到了什么,并没有看到我失去了什么,有些时候,为了得到的那些东西,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太大。” 南荣钦笑道:“咱们说了过多的废话,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那笔宝藏,你给是不给?我知道,你逃出这里之后,陵园里你的精锐已经被你差不多都调走,沈家军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现在的你等于孤立无援,若是我现在知你于死地,你不仅救不了你自己,就连七弟妹……” “我给。” 南荣锋果断的说出这两个字,南荣钦就像是没听清一般,呆立在原地,看着南荣锋,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南荣锋抬起头来,看着南荣钦道:“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南荣钦这时候倒是爽快起来,立马拍着胸脯打保证。 “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南荣锋道:“第一,放她走。” 南荣钦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的喝茶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留着她还有何用?这是自然。” 南荣锋接着道:“放走所有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人。” 南荣钦歪了歪头道:“就像沈五爷那号人物?” 南荣锋点点头,南荣钦道。 “这个也不难,只要他们以后不来找我的麻烦。第三个是什么?” 南荣锋道:“杀了小秋雁。” 南荣钦失笑一声:“这件事又与她有何关系?” 南荣锋站起身,干脆的道:“你若是不答应,这件事就免谈。” 南荣钦赶紧道:“我为何不答应?区区一个戏子而已,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一定要杀了她。” 南荣锋转回身,负手而立,声音有些冰冷。 “她是一个疯子,留着她在这世间,早晚是一个祸害。” 南荣钦还是有些搞不懂他为何一定要杀了小秋雁,但这根本不是难事,他便答应了下来,然后道。 “那你何时告诉我宝藏的下落?” 南荣锋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的道:“等你做完这三件事。” 南荣钦失笑:“若是我做完,你反悔可怎生得?” “待你做完这三件事,我带你们去寻宝藏,若是寻不来,你再杀了我也不迟,反正我现在软骨散的毒还未解。” 南荣钦想了想,抚掌道:“那也好,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南荣锋道:“不,我要看着你做完这三件事。” 南荣钦苦笑:“好吧。” 待沈婵儿跑回来之时,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时辰,她挡开侍卫请安的手,直接推开门,站在门口。 屋里的两人只听“咣”的一声,两扇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门外的清风顿时灌进房间,吹动古铜色的桌布,来回荡漾。 两人齐齐的向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个满面寒霜的美人站在门外,一双水目就像冻上了一层冰,让人浑身发冷,只见她施施然向前跨了一步,跨进门槛,站在门里,门外的侍卫紧接着将门关上。 南荣钦眯了眯眼睛,他还很少看到沈婵儿这副表情,她不是一直都是淡淡的吗? “七弟妹,腹中可舒服一些?要不然叫郎中来瞧瞧?” 沈婵儿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第189章 三件承诺 她很懊恼,她被这两人用计支了出去,错过了他们到底谋划了什么,她不是不相信南荣锋,而是担心他又自作主张的做了什么危险之事,让她心惊肉跳。 沈婵儿盯着南荣锋瞧,坐下之后又瞧了一眼,南荣锋转回头来问她。 “还是不舒服?” 沈婵儿摇摇头,满心都堵着各种问题,但是现在却一个都问不出来,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却一切都那么真实。 三人又换了一套吃食,侍卫们将各式果盘端上来,应季水果应有尽有,摆出好看的样式,处理的很是精细。 南荣钦和南荣锋倒像是开了胃口一般,吃着水果,点心,喝着茶水,说一些战场上的战略战术,还有各地的风土人情。 他们说了些什么,沈婵儿一概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里都是如何问出口,这两人现在的状态这样不正常,而她却毫无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她忽然笑了笑,道:“刚才我在外面差点迷了路,等着相公去寻我呢,你为何没来寻我?” 看似她在撒娇,但南荣钦和南荣锋都明白她想问什么,南荣锋只是淡然道。 “与五哥相谈甚欢,就忘记了时间,你莫要生气才好。” 沈婵儿眯着眼睛笑了笑,端起一片菠萝,低头说道。 “无事,相谈甚欢才好。” 沈婵儿没问出来,也不再问了,已经让两人起了疑心,她只能等南荣锋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三人又吃喝了一会儿,两人才告辞离去,回去的路上,沈婵儿看着路边的花丛,情不自禁就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 南荣锋发现她站住了脚步,他也转回头来,回身走到她身后,从后面轻轻抱住她,与她贴着耳鬓。 沈婵儿浅浅一笑,伸手指着前面的一处花丛,道。 “看到那两只蝴蝶了吗?” 南荣锋向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两只蝴蝶在翩翩飞舞,一前一后,嬉戏追逐。 “前面那只稍大一些,后面那只稍小一些。” 沈婵儿放松浑身,靠在他的怀里,娓娓道来。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一对很相爱的男女,男子无权无势,女子家境殷实,女子家人嫌弃男子的贫穷,活生生拆散了两人,男子就算是考取功名,也没能得到心爱的女子,年纪轻轻抱憾而终,女子得知这个消息,跪在他的坟前,哭塌了男子的坟墓,跳了进去,第二日,人们在两人合葬的坟墓上面发现两只蝴蝶,传说,这是两个人化成的蝴蝶,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生死相依。” 沈婵儿给南荣锋讲的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在她看来,若是南荣锋自作主张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会独活,希望他能将这个故事记在心里。 南荣锋温柔的看着两只蝴蝶越飞越远,轻声道。 “你想说什么?” 沈婵儿没想到他立马就想到了这个,她赶紧趁热打铁,转回身,仰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想知道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为何一定要瞒着我?” 南荣锋失笑一声,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聪明的丫头,什么都瞒不住你。” 沈婵儿叹气道:“我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你们两人合起手来将我支走。” 南荣锋禁不住笑起来,将她揽在怀里,低低的道。 “我们在说宝藏的事情。” 沈婵儿一惊,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严肃的问他:“怎么说?” 南荣锋道:“我答应他将宝藏给他。” “什么?” “你听我说,我答应了他这件事,不代表我真的就将宝藏给他,到时只要我能走出这陵园,那一切都好说。” 沈婵儿有些将信将疑,坚定的道:“那我要跟着你一起。” 南荣锋摇头道:“傻瓜,不可,你在我身边随时能成为的掣肘,一旦他又抓住你来要挟我,可怎生是好?你乖乖的藏起来,保护好自己,等着我去跟你汇合,这才是你正经该做的。”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有一种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但却抓不住那种感觉的尾巴,南荣锋已经多次有惊无险的闯了过来,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但是那种担忧和不安,却总是扰乱她的心,让她无法安眠。 南荣锋将她送到房间,就走了出去,沈婵儿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他说的对,有时候她就是他的掣肘,人人都想抓住她作为他的软肋,但是她很笨,每次都被人得逞,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同样能力挽狂澜,甚至连她都被瞒在鼓里。 过了不久,南荣锋就进了门,对她道。 “你收拾一下,今晚就走吧,在陵园外面找个客栈等我,等我去接你。” 沈婵儿却越来越不安,站起身走到他怀里,靠在他的怀里,就安心很多,她担忧的说。 “你真的会无事吗?” 南荣锋停顿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接着就清风般笑笑道。 “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反而怀疑起你相公来了?” 沈婵儿失笑一声,任由他去了,他是一匹无法束缚的马,可以在草原驰骋,可以在雪山奔腾,就是不可以被人牵在手里,她虽然是拴在他身上的那根绳子,但是也不可以束缚了他,她并不希望。 她点点头,转身开始收拾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简单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剩下的就是那根簪子,沈婵儿拿在手里,如珍宝一样捧到南荣锋面前,笑道。 “给我戴上。” 南荣锋缓缓摇摇头,扶着她道:“这次我要看着你戴上。” 沈婵儿纳闷的看着她,南荣锋催促道:“快戴上。” 沈婵儿只能抬起手来,挽起发髻的一边,将簪子轻轻的插了进去。 南荣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一个她凭栏梳妆,对镜贴花黄,明眸皓齿,女为悦己者容,对他浅浅一笑,轻启朱唇问他。 “好看吗?” 南荣锋勾起嘴角,第一次这样温柔的看着沈婵儿,道。 “好看。” 沈婵儿禁不住眯起眼睛,转身去照镜子。南荣锋只是看着她,仔仔细细的将她的样子刻在了眼睛里。 翌日一早,沈婵儿拎着包袱,一步一回头的走在陵园外面的小路上,外面到处都是五爷的军队,根本看不到沈家军的影子。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沈家军是南荣锋在这里的保障,现在沈家军已经不在了,他要如何逃出来? 忽然,一滴水砸在了她的鼻尖,她仰起头来,看着灰暗的天空,下雨了。 夏天的雨很急,说来就来,刚刚感觉到了一颗水滴,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倾泻下来。沈婵儿就站在路中央,一幕幕回忆涌进脑子里,她终于明白了南荣锋的话。 沈婵儿拔腿就往回跑,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在西北大营外面,南荣锋站在城门上遥望她远去的背影,他骗她逃出去,他独自去送死,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她还没跑出去几布,身后突然拥上来一个怀抱,在她身后死死的抱住她,禁锢着她的脚步,不让她再往前跑。 沈婵儿大声喊道:“放开我!我要回去!你放开我!” 跑出来抱住她的人正是沈丹海,他本就接到南荣锋的安排,在这里等沈婵儿出来,如果她乖乖的一路走到城镇中去,找了一家客栈乖乖的等着南荣锋,那么他就在暗中保护,不去打扰她,如果她在半路上反应过来,要往回跑,沈丹海就要立马现身,就算是绑,也要讲她绑走。 沈丹海大声道:“小妹!小妹你听话!他回活着回来找你,你听话!” 沈婵儿拼命挣扎,大声哭喊,她想明白了,当她问他能不能无事之时,他为何停顿了一下,也想明白了,她戴上发簪,问他好看吗?他为何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她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为什么没想到,为什么没想到啊!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他回不来了!南荣钦不会饶了他,他也不会饶了南荣钦,他们……他们会同归于尽!” 沈丹海实在是控制不住发了疯一般的她,一掌劈在她的后脖颈,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麻,就失去了知觉。 沈丹海抱起她来,倾盆大雨打在她的小脸上,那样让人心疼,在她脸上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沈丹海抱着她朝前走,冷不丁回头去瞧,在陵园最高处的一个凉亭中,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就是南荣锋。 他看着他,叹了口气,抱着沈婵儿慢慢走下山去。 凉亭里,一阵阵凄风苦雨扫过,就算是有顶棚,两人的衣衫也湿了一半。 南荣钦叹口气道:“你何必一定要让她走呢?你把宝藏交给我,带着她一块儿走不就成了?” 南荣锋眯着眼睛看着沈丹海远去的身影,刚刚的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就像西北大营的那个大雪夜又一次重演,他心里的那种疼,又该用什么去表达? 他转过头看着南荣钦道:“难道让她眼睁睁看着我死掉?” 说完,他独自走进雨中,让大雨完完全全冲刷在他的身上,能让他清醒一些也是好的,或者,能掩盖住他现在碎了一地的心。 南荣钦却愣在原地,难道他知道他的意图?他本来就想着当他拿到宝藏,就会立马杀死南荣锋以绝后患,如果他早就猜到,为何这样坐以待毙? 他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这样想着,南荣钦忽然打了个冷噤,这一天来的兴奋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却是应该好好想想对策,一旦南荣锋给他耍花招,他到底该怎么办。 南荣钦走到会客厅之时,南荣锋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座位上喝茶,见他走进门,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喝茶。 侍卫端着衣服走过来道:“五爷,您还是换下湿衣服,以免着凉。” 南荣钦跟着侍卫去屏风后面换衣,换了衣服出来,坐在南荣锋的对面,看着他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第一件,第二件你并非能真切的看到,要不这样你看如何?我会将被我抓来的,你的部下,全部放了,并且放榜皇城,我南荣钦绝不会碰七爷部下一根手指头。” 南荣锋放下茶杯,只是淡淡的道:“如此甚好。” 南荣锋说办就办,立马草拟榜文,写好之后,命人贴在了京城的各个城墙之上。 第二件事也已经办完,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天,到了夜晚,南荣钦有些疲惫道。 “第三件事明日再办如何?咱们也不急于一时。” 他是想着回去与幕僚们好好商量一番,南荣锋这种表现到底代表了什么,他们该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却没想到南荣锋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像是悠闲的谈论风景。 “今晚就办,以免夜长梦多。” 南荣钦失笑道:“还有何事可夜长梦多的?” 南荣锋转回头,认真的看着他道:“是么?我不能保证沈家军会不会在半路又返回来。” 南荣钦听到这个有些不高兴了,冷笑一声道:“返回来又如何?难道他们敢在这祖宗陵园里大动干戈?胆大包天了!” 南荣锋又把头转回去,平静的道:“必要之时,这祖宗陵园也该重新修缮一番了。” 他这句话是何意?南荣钦只觉得胸腔里回荡着一股火气,真想与他打一架,但此时并不是时候,他也只能缓缓压下浑身的戾气,咬牙道。 “好吧,今晚就完成你最后一件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对身边的侍卫道:“去将秋雁姑娘带过来。” 刚刚下了一场雨,山中天气有些凉意,南荣钦命人上了火锅,摆在桌子上,不一会儿满屋子都弥漫着火锅的诱人香气,南荣锋却只是站咋窗边看着窗外的大雨,这般大的雨,在城中可是少见的,或许也只有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中。 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铁链子摩擦的声音,南荣锋朝发声处看过去,只见一个淡红色的身影,手脚带着铁链,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正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小秋雁含笑看着站在远处的南荣锋,今天山中下大雨,可是难得一见的,她昂首挺胸,忽然站住脚步,回头对两个侍卫道。 “侍卫大哥,可否让我去接一捧雨水来?”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女人要接雨水做什么,见两人迟疑,小秋雁笑道。 “我现在已经废掉了一手一脚,难道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 两侍卫的其中一个用长矛指着她,喝道:“快去快回!爷可没多余时间等你!” 小秋雁笑了笑,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朝走廊边上走去,站在走廊边,她仰起头,看着满天坠落下来的雨滴,晶莹的就像一枚枚水晶,就算是仙女的水晶,落地也会砸成碎片,就像女人的心,多么脆,又多么便宜。 “快走!” 身后的侍卫催促的喊她,她伸出手去,就是被一泓生生捏折的左手,手腕已经抬不起来,整只手就像被挂在手腕上一般,就算是雨水打在上面,她也毫无知觉。 她眼前忽然看到那个风姿绰约的妖娆女子,站在台上唱念做打,咿咿呀呀唱出婉转的曲子,台下的看客一阵阵爆发出掌声与叫好声,对于这些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反而觉得没什么兴趣,但是令她感兴趣的事情,却将她这一生都毁了。 “别磨蹭!快走!五爷和七爷等着呢!” 小秋雁已经接了一捧雨水,抬起手喝了下去,这山间的雨水都是甜的。 她擦了擦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道:“还真是幸运,让整个京城最高贵的两位爷等小女子,就算是小女子我今日死了,也值了。” 侍卫不管她说什么,只是拿着长矛催促她。 小秋雁一步一挪的拖着身子向前走,边走边捋顺了散乱的发丝,就算是残败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一样将脊背挺的很直,昂首挺胸。 南荣钦也听到了声音,走到窗边来,看着渐渐走过来的小秋雁,没想到就算到了此时,这个女人还是一副傲视一切的笑容。 南荣钦不得不说:“你说的对,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南荣锋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小秋雁,她的美丽与落败,他都一步步的看过来,人的一生真是说不准的,在他刚认识小秋雁之时,他可想到过这个女人会是这个下场? 南荣钦啧啧两声道:“看那只脚,她这辈子也别想登台了,对于一个天生的戏子来说,不能登台,比死了还难受,今日还算是给了她一个解脱。” 南荣锋依旧没说话,紧抿着嘴唇,看着小秋雁,一直到她慢慢走进屋里来。 南荣钦转回身,走到门口去,看着小秋雁道。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小秋雁浅笑淡淡,敛衽行礼道:“多谢五爷记挂,今日唤秋雁来,难道说二位爷想听戏了?但是您看我这残破的身子,如今可要怎么登台?” 南荣钦摇头叹气,算是一个惋惜吧,命侍卫给她拉了一个椅子过来,十分惋惜的道。 “可惜了你这副天生的好嗓子和好身段,细数整个京城,还有谁有你小秋雁那样的唱念做打功力?” 小秋雁莞尔:“天生的贱命,怪得了谁?” 南荣钦嗔了她一眼道:“诶,怎么说话呢,人各有命,你必须任命,若是你违背天命,必会遭到天谴。” 小秋雁淡淡的默念了一遍:“违背天命,必遭天谴。” 她忽然笑了,笑的很夸张,就像是对命运的质问,对自己的嘲笑,她这一生,到底是活了谁的天命? 第190章 香消玉殒 南荣钦等着她笑,他转身走到桌子边,端起桌子上的青瓷酒杯,朝小秋雁举了举。 “你这样的女人,我这一生恐怕也只能见到一个,难得了。” 小秋雁嗤笑一声,像是不屑他说的话,也像是鄙视自己这失败的一生,冷笑道。 “过奖。” “敬秋雁姑娘。” 小秋雁端起侍卫送来的酒杯,在鼻端嗅了嗅,南荣钦当先喝了下去,但那一双眼睛被酒杯挡在后面,仍是看着小秋雁手里的那杯酒,只要她喝下去,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小秋雁似乎就是想与他玩上一玩,眼瞅着就要喝下去的酒,又在嘴边拿了出来,递给身边的侍卫,道。 “两位爷好久没看秋雁登台唱戏了,让秋雁再为二位爷唱一曲可好?” 南荣钦看了南荣锋一眼,后者丝毫没有动地方,就像是屋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南荣锋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放下手里的空杯子,笑着道。 “这是最好不过,让名角唱专场,可是要花银子的。” 小秋雁笑道:“秋雁不敢要五爷的银子,只要五爷能找来乐器班子,让我唱完这一折子戏,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南荣钦感觉到小秋雁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她在垂死挣扎有何意义?但是他现在胜券在握,也不欲与她斤斤计较,毕竟小秋雁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南荣钦道:“好,叫陵园里的丧乐班子过来,偶尔换换调子,演上一曲戏,也不算侮辱了先人。” 小秋雁敛衽行礼道:“多谢五爷,我今儿就点秋雁的拿手选段,《盗库银》,请鼓乐师傅们提前准备些。” 南荣钦点点头,转头对侍卫道:“听到了吗?选段《盗库银》。” 侍卫点点头,走出房门去找鼓乐师傅。 南荣钦转头看着南荣锋的背影道:“你不想来瞧瞧吗?虽然秋雁姑娘的手脚各废一只,但那副好嗓子却是天赐尤物,不听可就可惜了。” 南荣锋本来并不想参与进他们的事情,却奈何南荣钦一直想将他拉进来,他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转头看着南荣钦道。 “一个将废之人,如何唱的好武旦?这折子有何好看的?” 南荣钦一愣,他本是武将出身,对于这些附庸风雅的戏曲歌词之类的缺少一些兴趣,平时走个过场还算勉强,要是与南荣锋谈论这个,他就输的彻底了。 但让他惊奇的并不是南荣锋说出这一番话来,而是小秋雁为何要选一出武旦的戏码,南荣锋说出这句话来,恐怕也是想给他一个提醒。 不过他还是勾起嘴角,小秋雁一个女人,如何能翻起大浪来?给她一把剑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南荣钦夸张的抚掌道:“武旦啊,武旦好,征战沙场的爷们都喜欢看些舞枪弄棒的戏码,来!用五爷的剑!好好的唱!” 说罢,他单手提起自己的佩剑,猛然就扔向了小秋雁,只见小秋雁眼神一亮,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迅速伸手稳稳的接住了南荣钦的剑,拿在手上,她整个人的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英气,脱胎换骨的感觉。 南荣钦看着她,啧啧一声道:“若是能让你上战场,定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小秋雁仔仔细细的摩挲着南荣钦的佩剑,目光中满是欣赏的神情,激动的道。 “听说五爷身上有一把纯钢之剑,吹可断发,削铁如泥,可是这把?” 南荣钦笑道:“你还挺识货,就是这把,它就鬼手。” “鬼手。” 小秋雁默念了一声,看着那把剑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这时候,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一队鼓乐师傅,进门先给两位爷请安,南荣锋吩咐道。 “一定要施展出你们的绝技,配合好秋雁姑娘,爷我重重有赏。” “是。” 鼓乐师傅按照层次坐好,小秋雁也清了清嗓子,就像以往一样做上台前的准备工作。 南荣钦趁这个时候又叫南荣锋。 “你别这么不给面子嘛,过来听听戏,也算是放松一下心情。” 南荣锋没辙,只能从窗边走了过来,坐在他右手边,两位爷坐好之后,都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小秋雁,等着她开始唱。 鼓点咚咚咚的响起,小秋雁作势起步,步子颇有些别扭,跛的不行,手腕也很是难看,但两人依旧很平静的看着她,就像是没有发现她的不适一般,两人看的都不是这台戏,而是这两人的未来。 小秋雁唱的十分投入,就像是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和力气,完成这一场生命的绝唱。 南荣钦听的也是着迷,还跟着拍子拍起了手,南荣锋依旧一脸的冰冷,眼睛虽然落在小秋雁身上,但是眼神却不在她身上,也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 南荣钦听的兴致勃勃,转头看了南荣锋一眼,发现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笑道。 “诶,笑一笑十年少。” 他的话刚刚说完,只见南荣锋的眼睛猛然圆睁,瞳孔瞬间缩成真莽撞,紧接着,只听小秋雁的唱腔已经转了一个调子,直喊着朝两人而来。 鼓乐班子也是惊成了一片,鼓乐当的一声走了调子,吓的众人一哄而散。 南荣钦立马反应过来,猛然转头,发现小秋雁手握一把利剑,飞速的向南荣锋刺来。 “好大的胆!” 只见南荣钦猛然抬起手边的茶杯,脱手射在了小秋雁握剑的手腕上,啪的一声应声而碎,虽然将她的速度拦了一拦,但依旧没有让她停下来。 南荣钦眼疾手快,双手猛然扣住身后的椅子,迅速一个转身,将椅子腿狠狠的打在了小秋雁的双腿上。 只听小秋雁惊叫一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她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直到这个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才堪堪回过神来,一拥而上,该摁人的摁人,该请罪的请罪。 众人折腾的一番,只有南荣锋一动不动的稳坐在椅子上,从刚开始到现在,他就只是眼神动了一下而已。 南荣钦气的要死,南荣锋就是仗着现在他不敢让他死掉,才这么稳坐如山,让他为他保驾,拼死保护他,着实可恨!可气! 但是就算是他再有脾气,此时也不好发作在南荣锋身上,只能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小秋雁。 缓缓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你该冲着我来才对,怎么冲着七爷而去了?” 小秋雁不欲理会他,被人死死的摁在地上,丝毫没有动弹的余地,她只能抬起眼睛,瞅着南荣锋,渴望的瞅着。 这时,摁住小秋雁的一个侍卫道:“五爷,她自杀了。” 南荣钦朝侍卫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小秋雁的手正好握住一把匕首的刀柄,而匕首已经深深的插入了她自己的腹中。 南荣钦并没有多少表情,这样倒是省了很多事。 他收回目光看向小秋雁,只见小秋雁依旧瞅着南荣锋,目光中满是哀伤的神情。 南荣钦站起身,叹了一口气道:“好赖是条人命,她可能有话对你说,你还是过来瞧一眼。” 南荣锋根本没什么兴趣,但是禁不住这么多人瞅着他,还有垂死挣扎的小秋雁,他只能无奈的站起身,走到小秋雁身边,蹲在刚才南荣钦的位置上。 小秋雁艰难的转过身,躺在地上,南荣锋扶起她的脑袋,看着她的双眼。 她的双眼里满是泪水,还有深深的留恋,但嘴角还挂着迷人的微笑,她咳了一声,虚弱的道。 “七爷,宁愿为做过的事情而后悔,也不要为了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而遗憾,你……你忘了吗?” 南荣锋平淡的看着她,他并没有忘,这句话是他教她射箭时告诉她的话,那时候他只是很无聊,无事可做,小秋雁整日缠着他要学射箭,他便教了她,却没想到激发了她潜藏在心底的野心,说到底,还是他害了她。 南荣锋摇摇头,算是给了小秋雁一个安慰。小秋雁露出欢喜的微笑,但那笑容已经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七爷……” 小秋雁叫了他一声,南荣锋轻轻将她的头抬起来,小秋雁伏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气息已绝。 南荣锋缓缓放下小秋雁的脑袋,站起身来,吩咐道。 “厚葬了吧。” 南荣钦点点头,侍卫们赶紧将小秋雁拖了下去,曾经名震京城的名角儿小秋雁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谁又能想到?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感慨世事难料,天意弄人,小秋雁拼了命的挣脱自己做戏子的悲惨命运,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是这般下场,着实让人心生酸楚。 第191章 其人之道 南荣锋一直看着小秋雁的尸体被拖出了大门,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侍卫们又上来一批,洒水,擦地,不出一会儿,会客厅的地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连血腥味都没有。 南荣钦走到南荣锋身边,叹了口气道:“这样一个女人来到这个时间,到底是福还是祸?哎……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临终遗言?” 南荣钦问的很漫不经心,南荣锋却没有多少表情,淡然的转头看了南荣钦一眼,道。 “她告诉我,本来想拉着我垫背的,可惜没成功。” 南荣钦一愣,有点忍俊不禁,压住嘴角笑道。 “若是我,也恨不得拉着你垫背。” 南荣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南荣钦的声音紧接着就传过来。 “下面咱们该谈谈宝藏的问题了。” 南荣锋揉了揉脖子,疲惫的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但是今儿有点累了,先去歇一下,明日就去找宝藏。” 南荣钦心里本来就提的高高的,就担心他临时出岔子,结果他现在摆出这幅德行,立马触动了他的爆发点,他将拳头捏的死劲。 “明日,说好明日,若是明日你……” “放心好了,我先去歇着了。” 南荣锋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南荣钦站在会客厅的门口看着他,恨的咬牙切齿,但是现在主动权已经转移到了南荣锋的手中,他急也没有用。 他狠狠道:“七爷,希望你莫要闹过了我的忍耐极限!” 一连几日,南荣锋都是懒洋洋的样子,南荣钦连连催促,他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要不然就是天气不好,不想出门,气的南荣钦火冒三丈也无可奈何,刚开始还好,到最后,南荣钦已经拿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南荣锋不屑的推开侍卫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啧啧两声道。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仍是不知道宝藏的下落,我的人已经在你手上,你就让我在临死之前折腾几天,心里也算是有个平衡不是?” “你!” 南荣钦依旧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南荣锋每日好吃好喝的要求着,只要想到好主意,就要拿出来折腾他一番,他着实被气的不轻,耐心也在一点点消磨殆尽。 南荣钦恶狠狠的道:“既然你已经这样说,就说明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那么,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折腾一两日,找找心理平衡!三天,只给你三天,三日后不管你想与不想,若是再拿不出宝藏,我也不必留着你给自己惹麻烦!” 南荣锋歪着脑袋栽歪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不耐烦的看着南荣钦,鄙视的道。 “那么多废话,宝藏早晚是你的,做大事者,要戒骄戒躁。” 南荣钦懒得跟他多说,又命人将他送了回去,南荣锋回去之后就十分的安静,每日吟诗作画,舞剑饮酒,过的日子无比潇洒,南荣钦站在远处看着他,恨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又被南荣锋拖了两日之后,他便沉默了下来,安静的站在院子里的凉亭内,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陵园外面的大河,这是一条先帝年间开凿的人工运河,从南荣氏的陵园边川流不息,匆匆而过,已经奔腾了不下五百年。 “五爷,七爷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大河已经几个时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南荣钦一直站在他监视南荣锋的地方,皱着眉头看着他,若是有什么事情,探子早就已经来报,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南荣锋这种样子,代表了什么? 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是什么,只能对侍卫道:“不用管,只要平稳的度过明日,就送他上西天!” 南荣锋这几日着实是将南荣钦惹火了,再让他这么拖下去,就算是本来无事也要拖出事情来,他担心南荣锋就是在打这个主意,他已经派了大批的探子在陵园四周布控,一旦发现问题,他就立马捉了南荣锋,当人质。 “是,五爷。” 南荣钦带着一肚子的怒气转回到书房之时,还没有走到门口,突然从空中传来遇袭的警报声,从大河边呼哨而来。 “呜——呜——” 南荣钦神经紧绷,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大声喝道。 “出了什么事情!” 满天遇袭的号角声音越来越响,震的他太阳穴疼,身边的侍卫也是吓的直冒冷汗。 “属下……属下不知啊。” 这时,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侍卫,两三步跑到他面前,咣当一声单膝跪地道。 “禀……禀五爷,沈家军!沈家军来袭!” “什么?” 南荣钦气的浑身发抖,南荣锋果真是在打这个主意,让他拖,却拖来沈家军! 南荣钦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就算是在这种兵临城下的状态,也并不显得很慌乱,只是深思了片刻,吩咐身后的侍卫道。 “派重兵,给我看住七爷!” “是!” “传令下去,所有幕僚来我书房开会。” “是!” 下完命令,他双脚不停歇的朝书房走过去,推门进了书房,已经镇定了下来,就算是外面的号角声再大,他也不能乱了阵脚,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他熬了这么久,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不会失败!绝不会! 不一会儿,幕僚齐齐聚集在南荣钦的书房里,侍卫将门一关,里面就开始了军国会议。 南荣锋终于看到了沈家军大旗出现在江面上,嘴角浅浅的勾起来,带出了惬意的笑容。 就在沈婵儿走出陵园之前,他悄悄安排了沈丹海和一泓,沈丹海负责将沈婵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并且看护好她,一泓就负责快马加鞭拦住已经撤回京城的沈家军,并且做好谋划,要在五爷的军队毫无防备之下,突然袭击陵园,最好做到不损坏陵园一草一木,就能收服五爷。 这件事对于沈将军和一泓来说确实有点难度,哪有两军交战不伤及一草一木的?这可需要高深的谋略和战术。 但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就在大限将至之时,他终于看到了沈家军的大旗,现在五爷应该是焦头烂额吧? 这样想着,南荣锋失笑一声,转身下了凉亭,发现这四周已经布满了精兵强将,他又不禁失笑一声,他已经被下了软骨散,毫无内力可用,南荣钦这可是多此一举了。 南荣钦紧急调用了这周边的军队,却觉得有力气没地方用,他的军队都是内陆军队,对于水上作战一窍不通,更何况碰上大周最强悍的水师,沈家军? “五爷!咱们的人马都在陵园的东侧内陆,而沈家军现在正处在西侧的大河之上,如何能调来兵力抵抗沈家军?沈家军可是真会算计天时地利啊!” 南荣钦仍然很镇定,伏在案子上在地图上涂涂画画,而身边的这位年轻幕僚始终镇定不下来,一直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急的直搓手。 “想不出好办法来,就等着沈家军攻上陵园吧!” 这时,南荣钦缓缓抬起上身来,道。 “来啊。” 门外立马闯进来两个侍卫,南荣钦道:“送高先生下去休息,替爷好好照顾高先生。” 侍卫双目一凛,拱手道:“是!” 那位姓高的幕僚一听这句话立马瞪圆了眼睛,大声喊道。 “五爷!五爷饶命啊!” 但是不管他如何叫喊,侍卫们都像是没听到一般,架起他的双臂就拎了出去,他的喊叫声一直响到院子里,再往外,就已经听不到了。 屋里的幕僚都是一脸的冷汗,南荣钦淡然的道。 “临战慌乱者,不适合做我南荣五爷的幕僚,各位可要引以为戒。” “是,五爷。” 屋里剩下七八个幕僚,纷纷镇定下心神,仔细研究起战术来,一个幕僚忽然道。 “五将军,为今之计只有让冯建军带着人马进驻陵园,只要沈家军攻进来,咱们也可以有兵力抵挡,两兵相接。” 南荣钦皱了皱眉头,这个计划他也想过,但是让大部队进驻陵园,这可是大不孝的举措,他忽然想到,当初他利用这个天然屏障牵制了南荣锋的八万大军,现在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如今他也遇到了这个问题,冯家军根本进不来,若是一旦打开大门让军队进驻陵园,那就要背负千年骂名。 看他犹豫,几个幕僚纷纷道:“五爷,当您扬名天下,便无人再记得您为了成功使用了什么手段。” 南荣钦缓缓闭上眼睛,同样,这一关南荣锋难过,他也一样难过,谁都不想打扰了祖先的安息,更不想背上千年骂名,但是就像幕僚所说,当他功成名就那一天,还有人记得他曾经做过的卑鄙之事? 他咬了咬牙,心里一横,道:“命令冯家军在两日内进驻陵园,越快越好!”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门口的书记官就已经将草拟好的文书送出了门外,门外自然有侍卫双手接过,然后骑上最快的马,一路快马加鞭的的去送信。 南荣钦在京城附近只有冯家军一只可靠军队,其余军队都在西北大营守城待命,面对强大的南荣锋,他必须采取不同的策略,他对付三爷之时,可以倾巢而出,不必有后顾之忧,因为他有必胜的决心,而面对南荣锋,他只能采取保守之策,先保全了自己的老巢,一旦出了什么状况,他也可退守西北大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东山再起。 第192章 战争开始 消息传出去之后,就只剩下等了,南荣钦一干人可以等,但是陵园外的沈家军不想等了,只听两声巨响,正稳坐大厅的南荣钦忽然浑身一紧,沈家军才到了一夜,就准备开战了? 不用他吩咐,门外已经有人跑进来报告消息。 “禀五爷!沈家军已经有两艘人马弃船上岸,现在正用木桩攻击陵园外墙,很快就要打通了!” 南荣钦蹭的站起来,气的不轻,沈家军怎么有胆子攻击陵园外墙,他本来以为南荣锋会碍于孝道,不会将事情做的这么绝,但是现在看来,南荣锋曾经对他说的那些孝道,都是扯淡! 南荣钦两三步闯进南荣锋的房间,进了门,二话不说,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拽住南荣锋的领子,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南荣锋连连道:“诶诶,轻点。” 南荣钦恨的压根痒痒,现在手上根本没有轻重,将南荣锋拽下床来之后,一甩手将他甩在了椅子上,南荣锋还没有坐稳,南荣钦的上半身已经压了下来,直接将他逼在了椅子里,不能动弹。 南荣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南荣钦道:“你好狠毒的心!沈家军已经攻破了陵园的外墙!这可是你老祖宗的地方,南荣锋!你的良心被狗给吃了!” 南荣锋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就已经被南荣钦抢白了一顿,还骂的狗血喷头,他缓缓抬起眼皮,不屑的道。 “你不是也让冯家军进驻陵园了?” 他的这句话直接将南荣钦下面的话噎了回去,是啊,他们两个人彼此彼此了。看他失神,南荣锋推开他的双臂,站起身,怒道。 “我知道了你让冯家军进驻陵园之后,才放任沈家军攻击陵园外墙,咱们两人到底是谁的心狠毒,谁的良心被狗吃了?” 南荣钦气的脸色发青,他着实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南荣锋的掌控之中,现在已经没时间调查他身边谁是桩子,既然他已经将一切都公开,那么……“咱们两人来一场公平公开的决战吧!” 南荣锋负手而立,勾起嘴角,道:“正合我意。” 南荣钦走后,有人给南荣锋送来了软骨散的解药,并且带来了南荣钦的话。 “既然二位爷要公开决斗,我家主子也不像趁人之危,希望七爷在服了解药之后,也会秉承公平公开的原则,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战争。” 南荣锋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懒散的道。 “这些天吃着软骨散,觉得懒散起来也挺好,放着吧,我想起来的时候再吃。” 侍卫没想到七爷也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也只是低眉顺目的将解药放在桌子上,转身欲走出去,忽然听到南荣锋的声音,侍卫又停了下来转回身。 南荣锋道:“你也给我带句话,你告诉五爷,藏宝图的下落我已经告诉了婵儿,我们之间若是能分出胜负,婵儿就会将藏宝图的下落告诉赢家,并且公开于世。” 侍卫浑身一凛,点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将这句话告诉给了南荣钦,南荣锋静静的听完,渐渐眯起了眼睛。 沈婵儿,这个名字又一次出现了。 只听一声惊恐的喊叫,南荣钦的神经直接紧绷起来,抬起身来,看向门外,身边的幕僚也停下窃窃私语,直接看向门外。 门外急急的跑来一个侍卫,进了门直接跪在了地上,吓的口齿不清。 “禀……禀五爷,沈家军,沈家军攻进来了!” “什么?” 几个幕僚直接站起身来,吓的不轻,齐齐的看向南荣钦。只见南荣钦镇定的转过身来,吩咐道。 “调配陵园内所有侍卫,前去迎敌,一定要坚持到冯将军赶来。” “是!” 侍卫领命跑了下去,南荣锋看向这四周的幕僚,看到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道。 “这次是我与七爷的决战,生死在此一举,各位若是担心家中老母和妻儿者,可以现在就走出这扇门,我南荣钦保证,日后一定不会寻此人麻烦,剩下愿意跟着我南荣钦者,日后若是我得胜,一定不会亏待了各位!” 听南荣锋说出这一番话来,众位幕僚面面相觑,最终竟然无一人走出这扇门,大家纷纷道。 “我等都是在落难之时得五爷赏识,若是在五爷有难之时却抱头鼠窜,岂不是太过忘恩负义?五爷放心,我等一定助五爷得胜!” 南荣钦心中一阵激荡,仰头大笑三声,高声道。 “好!好!我南荣钦手下无软蛋!来人啊!” 门口的侍卫两步走了进来,南荣钦兴致勃勃的吩咐道。 “去拿几坛好酒来!爷我今日要犒赏这些智多星们!” 侍卫应声而去,众位幕僚也是个个激昂,战前气氛达到了高潮。 陵园内所有的侍卫都跑去了西侧外墙,抵御沈家军,沈家军已经用桩子攻破了院墙,直接交战起来。 南荣钦从来治军严谨,就算是以少敌多,众位侍卫也没有求饶投降者,严格遵照五爷的话:一定要坚持到冯将军进驻陵园! 本来该是很简单的战斗,却活活打了一天一夜,南荣锋站在陵园内的高处,面相西侧,远远看到沈字大旗在江面上迎风飘扬,沈家军已经攻了上来,再不出一日,就可以控制整个陵园,到那时,陵园能保住多少,他也只能尽量保住多少了。 忽然,他的双目一滞,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眯着眼睛仔细瞧着对面船上的身影,那个身影很熟悉,太熟悉了。 他气的攥紧拳头,直接从凉亭上飞跃而下,两步走进了屋里,咣的一声关上门,再也没出来过。 沈婵儿站在船上,第一次亲临战场,虽然往日她总是南荣锋南征北战,但都是在大后方,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战场,这次终于站在了这里,她只觉得心里一阵紧揪。 对面攻上城门的士兵中,有不少才刚刚成年,还是个孩子,就这样一片又一片的倒在了血泊之中,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皱着眉头转过头看,却碰上了沈丹海的眼神,她也只能收回难过的表情。 沈丹海已经看了她很久,见她此时强装镇定,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这就是战争,虽然残酷,但是却不可避免,战争是时代更迭最激烈的方式,历朝历代,没有安全的更替。” 沈婵儿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这次是我争抢着要来,所以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我只要知道七爷还好,我就安静的呆在这里,不会冒失。” 沈丹海放心的点点头,拍了拍沈婵儿的肩膀道:“你放心吧,南荣锋可不是一般人,他早已经将自己的后路都想好,只不过,你在他身边,却是会给他造成一定的牵扯,所以他才将你送出来,你不要怪他才好。” 沈婵儿勾起嘴角,看向陵园的方向,双目中满是柔情的光芒,道。 “我怎么会不怪他,我要等着他活着出来再找他算账。” 沈丹海笑了笑,这时门里面有人来叫沈五爷,沈丹海应了一声,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赶紧道。 “你快去吧,爹现在终于发现了你的能力,你可要好好把握。” 沈丹海点点头,嘱咐她道:“自己千万当心,不要站在外面,一旦被对方看到,说不定又要想出什么幺蛾子。” 沈婵儿嗯了一声,看着沈丹海走到船舱里,她心中却荡漾起一丝幸福感。最起码,她的五哥沈丹海,终于可以在父亲面前大显身手了,也不至于委屈了五哥的付出。 五哥向来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就算是让他上战场当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也不一定会输给父亲,但是她小时候家里乌烟瘴气,母亲身体又不好,五哥只能装病留在家中,对于这一点,沈婵儿一直记在心里,就算是五哥愿意这样一辈子下去,她都不会同意。 现在五哥展露了能力,也不怕府里的乌烟瘴气了,最起码她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只要一心对付南荣府的事情就好,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她不再是孤军奋战,有人支持她,有人做她的后盾,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六小姐,有人上船来了,说是来找您的。” 身边忽然有人向她禀告,沈婵儿转过头来,有些纳闷,问道。 “是谁?” 侍卫只是点点头道:“那人穿戴这披风斗笠,根本看不清。” 沈婵儿更是怀疑,这种时候还有谁能来找她?她想了想,道。 “调集十个侍卫,埋伏暗中,听我的命令。”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下去,沈婵儿咬了咬嘴唇,又是那个问题,这种危险的时候,还会有谁能来找她? 她漫步走到船舱里,走到最里面的那间会客厅里,推开走了进去,里面果然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披风和斗笠的身影,不仅是看不清是谁,就连是男是女都看不真切。 沈婵儿开口道:“何人?” 那人转过头来,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笠,沈婵儿一愣,更是十分的纳闷。 “怎么会是你?” 沈婵儿问出口,让她十分的震惊,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是她,在她眼前出现的人,赫然就是好久不见的周娉婷。 周娉婷笑了笑道:“七少夫人似乎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个表情。” 沈婵儿收回自己的表情,道:“此地不宜久留,你来此做什么?” 周娉婷道:“上次听说你死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想着真不该跟你抢七爷,但是现在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而且眼神中带着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光芒,就让我很难过了,我似乎被你骗了。” 沈婵儿不想跟她说些无关键要的事情,只是简单道。 “你误会了,我确实死过一次,只不过天不收我罢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来此做什么。” 周娉婷歪着嘴角笑道:“如果我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你信吗?” 沈婵儿直接道:“不信。” 周娉婷抚掌笑了起来:“有趣有趣,你果然跟以前不同了,你猜对了,我根本不是专门来看你,我是给你带来了九亲王的口信。” 沈婵儿皱起眉头,九亲王,对于这个名字,她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了,他们二人也似乎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起,他是亲王,她是有夫之妇,做普通朋友还稍显不妥,更何况九亲王对她抱着另一番情谊。 沈婵儿看着她,直直的道:“何事?” 周娉婷将目光转向外面,看着如火如荼的战场,双眼渐渐的眯了起来。 过了不一会儿,沈婵儿哐的一声从会客厅里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恐又愤怒的表情,两三步朝沈将军的作战室跑过去,刚跑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 “六小姐请留步,将军正在与副将军们谋划……” “让开!你给我让开!” 沈婵儿第一次露出这种强悍的架势,着实让侍卫们有些不敢说话,众人堪堪回过神来,只见沈婵儿动作很快,门口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已经躺在了地上,虽然不太疼,但是对于这个戏剧性的转变还是无法接受。 六小姐……六小姐动粗了? 沈婵儿撂倒了侍卫之后,直接推开门,里面果然在开会,沈将军皱着眉头看着她,众位副将虽然面有不满,但是当着沈将军的面,完全不好发作沈婵儿,只是起身拱手道。 “六小姐。” 沈丹海赶紧走过来,急急的低声道:“你做什么?快出去?当心父亲发火!” 沈婵儿甩开沈丹海的手臂,大声对沈将军道:“爹!我要上战场!” 沈将军看着沈婵儿坚定的目光,眉头皱的更紧,喝道。 “胡闹!出去!” 众位副将纷纷劝道:“将军莫气,六小姐也是心急战事。” 沈丹海更是吓的双目圆睁,赶紧拉着她的胳膊往外面拽,用上了力气,拽的沈婵儿步步后退。 沈婵儿抓紧时间大喊道:“我一定要上战场,否则七爷就活不成了!让我去!” 沈将军并没有理会她的喊叫,沈丹海将她拉出去之后,作战室的门随之就关的严实。 第193章 前来搅局 沈丹海将她带到了一间客房,沈婵儿甩开他的手。转身又要向门外冲过去,沈丹海赶紧又抱住她,沈婵儿才不怪,沈丹海将她拎了起来,她就拳打脚踢的挣扎,大声喊叫。 “放我下来!我一定要上战场!” 沈丹海气不过,猛然将她放下,大声道:“小妹别闹了!女人怎么可以上战场!就算是爹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 沈婵儿转过身,紧紧抓住沈丹海的衣袖,低声啜泣道。 “哥,九亲王,九亲王来了消息,朝廷打算放弃南荣氏,要趁着南荣五爷与七爷内讧的时候将南荣氏一网打尽,皇帝要派兵攻打陵园了!” 沈丹海眼神一滞,他万万没有想到朝廷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想到也很正常,朝廷等待这一天恐怕已经等了好几百年,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候,之前又蛰伏了那么久,年轻气盛的小皇帝早就坐不住了。 沈丹海扶住她的肩膀道:“就算是这样,你一个人上了战场也没有用,咱们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南荣五爷和七爷。” 沈婵儿摇摇头道:“来不及了,朝廷的人马已经在路上,而且……而且他们带了大炮了。” “大炮?什么东西?” 沈丹海纳闷的问,沈婵儿回想起周娉婷向她描述的武器,很明显就是西洋的大炮,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冷兵器时代就已经制造出了大炮,朝廷这段时间并没有白白坐看南荣氏搅乱整个时局,他们在寻找能克敌的武器,现在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他们才这样有恃无恐,就算是南荣氏再勇猛,在大炮面前,也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蝼蚁。 沈婵儿认真的看着沈丹海,眼含惊恐的泪水道:“哥,你信不信我?我现在要告诉七爷,否则七爷也会被打死在里面。” 听沈婵儿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个所谓的大炮,沈丹海松一口气笑道。 “嗨,我以为是什么呢,没事儿,他们有大炮,咱们有诸葛连弩。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南荣锋被打死在里面。” 沈婵儿一拍脑门,欲哭无泪道:“哥,真的来不及了,诸葛连弩在大炮面前就是个屁!哥,我一定要去救出七爷,请你相信我,哥,信我一次。” 沈婵儿说着话,眼瞅着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沈丹海面前,沈丹海还没见过沈婵儿这样激动,这样崩溃的流泪,或许这个什么大炮真的有很大的威力,他虽然很不放心让沈婵儿上战场,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沈婵儿哀求的目光,他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 沈丹海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头看了她良久,忽然双手一把拽起她,道。 “跟哥走,你记住,一定要将南荣锋和你自己活着给我带回来!” 沈婵儿破涕为笑,激动的点点头。 门外的侍卫根本听不到里面两人说了什么,只听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侍卫转头来,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沈五爷。 “五爷。” 侍卫行礼,沈丹海嗯了一声,刚刚要走出门去,只觉得身后快速掠过一个人,紧接着脖子上一凉,他整个人已经被沈婵儿勒在刀下。 “小妹!你干什么!” 沈丹海激动的大喊,门口的侍卫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六小姐要杀五少爷? 侍卫们赶紧抽出佩剑,指也不是,不指也不是。只见沈婵儿目光灼灼,瞪圆了眼睛,瞅着门口的侍卫大声道。 “备马!让我上战场!” 门口的侍卫进退两难,沈丹海适时的道:“小妹莫要胡闹,放开五哥。” 沈婵儿大声道:“休想!若是这些人不给我备马,我就要割下你的耳朵,五哥,对不住了。” “小妹!” 沈丹海气的不轻,却也不敢动弹,沈婵儿手里拿的可是真匕首,锋利的很。 门口的侍卫这时候开始转脑子了,六小姐毕竟是五少爷的亲妹妹,就算是六小姐真的将五少爷的耳朵割下来,到最后五少爷也不会找六小姐报仇,那么这笔账当然就算在了他们这些侍卫身上,五少爷铁定会认为,若不是当初这些侍卫没有发放六小姐走,他也不会丢了一只耳朵,况且,主子家的家务事,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自作主张。 侍卫们可都是猴精猴精的人,想到这,立马有人去备马,有人去通知船边侍卫放梯子,也有人悄悄的去叫沈将军。 沈婵儿勒着沈丹海朝船边走过去,侍卫已经准备好的一匹壮马,沈婵儿拉着沈丹海走到马边,猛然推开沈丹海,沈丹海顺势冲了出去扑住了要冲上来的侍卫。 就在这个空挡,沈婵儿已经骑上马飞奔而去。 “婵儿!婵儿!” 沈将军紧接着在船舱里追出来,却也只能看到沈婵儿绝尘而去的背影,他气的脸色发青,大声道。 “派遣小分队,紧紧跟着六小姐!一定要将六小姐平安的给我带回来!” “是!” 沈丹海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看似气的不轻,沈将军就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皱起了眉头。 沈丹海却看着沈婵儿越来越精湛的骑术,和坚定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沈婵儿上了战场之后并没有直接加入战斗,她自量没有只学过几招擒拿手,对付这种拼力量的战争还是弱的很。 她骑在马上左右张望了一圈,驱马朝陵园的另一侧跑过去,快马加鞭跑了好久,四处有士兵严密看守,她只能绕大圈跑,当她跑到陵园东侧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沈婵儿擦了擦头上的汗,终于明白了为何别人都说南荣氏陵园很大。 她下了马,将马拴在大树上,转身趴在高草里,抬头看着陵园东侧大门,按照她的猜测,陵园里的南荣钦根本没有军队,如果他要调动军队的话,只能开东侧大门,放军队进驻。 她就只能在这里等,应该快了。 忽然,听到身后的草丛一阵骚动,她立马翻了一个身,藏进了树冠中间,将自己尽量缩成一团,这是一泓教给她的野外生存经验。 她紧张的屏住呼吸,仔细看着趁着夜色摸过来的十几个侍卫,沈字腰牌就挂在他们身上,沈婵儿一愣,但依旧不敢露出头来。 只听那几个侍卫低声道:“六小姐,六小姐您出来吧,我等是将军派来保护小姐的。” 沈婵儿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从矮树冠里滚了过来,身上沾满了枯叶腐叶。 “六小姐,您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那十几个侍卫现在只能听沈婵儿的,沈婵儿心中激荡,她竟然也可以调配侍卫了。 她伏在地上,看了看前面的东门,悄声道。 “静静的等在这里,肯定有大军队要进驻陵园,咱们偷换了几件衣服,就可以进去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是谁教给六小姐这些的?六小姐平日里虽然聪明过人,但是战场经验却一点都没有,但是她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些,肯定是有人教过她分析局势和战况。 侍卫们点点头,对她道:“六小姐,您分析的很对,但是还有一点您没算道,那就是时间,大部队进驻陵园,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进去,就算是军队已经到了陵园外围,他们也会等到半夜三更,无人注意之时才会开进陵园,到那时东门才会打开。” 沈婵儿哦了一声,她又学到了一些,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几个侍卫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六小姐有很强大的内劲,而且虚怀若谷,是一个可塑之才,想到这,几个侍卫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 他们要在这次战争中,共同培养六小姐的将帅之才。 侍卫道:“六小姐,天色不早,西侧也已经停战休整,你先睡一会儿吧,这里我们哥几个看着。” 沈婵儿看着已经挂在头顶上的月亮,着实有些疲惫,但是心中总是惦记着朝廷的那一队大炮兵马,但是又一想,现在已经是半夜,朝廷的兵马也肯定睡了。这样想着,她躺在了草地里,蜷缩成一团,用侍卫递过来的衣服盖住全身,包括手和脸,夏天里山中的蚊子可不能小看,每一只都堪称小型轰炸机。 沈婵儿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感觉地面不断传来轻微的震动,吵的她没办法入睡,正当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上被人轻轻拍了拍。 “六小姐。” 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透过薄薄的布料忽然看到面前的草地,才猛然想起自己竟然睡在了草地上,她赶紧将头上的衣服扯下来,伏在地上,朝前面看过去。 来了,大部队来了,刚刚的震动就是他们车马的声音。 身边的侍卫低声道:“六小姐,这批人马大约有一万人。” 沈婵儿一愣,转头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侍卫道:“从他们开始进城我们就在计时,直到现在已经看到了队伍的尾巴,一共有一刻钟,按照每个人的步速一刻钟九百步,步伐与间距加起来按照一米来算,这个队伍应该有九百米,现在又分为九列纵队入陵园,那么九百米就变成了一百米,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进去了就是多横排,再加上没进去的那几排,差不多就是一万人。” 沈婵儿简直佩服死这些人了,数学知识竟然用在了战争里面,她死活都想不出的,看她一阵失神,侍卫赶紧道。 “日后再与小姐慢说,现在到时间了。” 说完,只见几个侍卫瞬间就冲了出去,噼里啪啦将最后几个侍卫撂倒,一眨眼功夫就扔给沈婵儿一件军装。 南荣锋早已经将自己的信送了出去,希望沈丹海接到信之后能按照他说的做,将沈婵儿送走,他之前告诉南荣钦自己将宝藏的下落告诉给了沈婵儿,只是为了保护沈婵儿不被南荣钦等人杀害,但是现在看来,因为沈婵儿的出现,这件事就要被弄巧成拙了。 一旦让南荣钦知道沈婵儿竟然随军,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沈婵儿绑来,现在南荣钦已经疯了,他不敢想象万一南荣钦问不出宝藏的下落,会如何对待沈婵儿。 他只能用尽办法将消息传出去,只要能送到沈丹海手里,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已经时过半夜,南荣锋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乌云,外面的战火已停,但他依旧无法入眠,若是现在能下一场大雨,就能冲刷掉这一整天的烦躁,他现在还不能走出陵园,南荣钦既然将解药给了他,就证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他偷闯出去,等着他自投罗网,既然这样,他就留在这里,对于沈将军和沈丹海的能力,他十分相信。 一个侍卫走进来,走到他身后道。 “七爷,五爷让属下告诉您一声,冯家军已经进来了,若是您觉得冯家军会对陵园不利,可以现在过去训话。” 南荣锋无奈的失笑一声,南荣钦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做这些纯属多此一举,他摇摇头道。 “只要五爷记住他的承诺就好。” “属下告退。” 侍卫走之后,南荣锋打算转身去睡一觉,不管再如何失眠,也得休整自己,忽然,他感觉身边有异样的气息扑来,停下了脚步,站在院子里,直直的道。 “出来。” 身后瞬间就落下十几个侍卫,纷纷单膝跪地拱手道。 “七爷,我等是沈将军的精卫,特护六小姐前来。” 南荣锋猛然转过身,他刚刚给沈丹海发了消息,为什么沈婵儿就来了? 第194章 灵位被盗 他眼看着沈婵儿穿着一身冯家军的衣服,很是宽大,正朝他跑过来,他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办法,沈婵儿留在他身边也好,他可以自己来保护她。 沈婵儿跑到他身前,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南荣锋一把接住她,不管她扑的多远多狠,他都能接住她。 沈婵儿趴在他的肩膀道:“我们找不到你,就只能让一个侍卫来报告,跟在他后面才找到这里来。” 南荣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轻笑一声道:“聪明。” 沈婵儿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紧张的道。 “我来是要你跟我一起走,派别人来我不放心,我也怕你不相信我派来的人,就不会跟着出来。” 南荣锋看出沈婵儿是慌了,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淡然如水,任何情况下都能镇定自若,这次怎么慌的这么厉害? 他淡淡笑了一声道:“怎么语无伦次的?到底怎么回事?” 沈婵儿也知道自己好像说不清楚了,只能简单的组织语言,用最简洁的语言道。 “朝廷准备趁你和五爷内讧的时候将南荣氏一网打尽,他们带了大炮来,只要一炮轰进来,整个陵园都要毁于一旦。” 南荣锋震惊的睁圆了眼睛,低声喝道:“他敢。” 沈婵儿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德行,所以他才执意要亲自来,这种时候只有她能劝动南荣锋。 她尽量耐下心来,拉着南荣锋的手,低声道。 “这次你必须相信我,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如果你手中有大炮,那你也什么都敢了,更何况只是一个大臣家里的墓地?” 南荣锋着实想不透沈婵儿说的这个大炮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看似很厉害,他紧紧的抓住沈婵儿的手,看她眼神中的坚定,忽然道。 “跟我来。” 说罢,南荣锋单手搂起沈婵儿的腰,双脚跺地,瞬间飞跃到凉亭之上,身后十几个侍卫紧随而至。 南荣锋对侍卫道:“你们几个守住这里,一旦看到有人往这边来,立马派人去通知我,另外几个,跟我走。” 南荣锋不敢将沈婵儿留下,就算带着她会很麻烦,但也随身带着,安全一些。 另外一批侍卫跟着南荣锋一直来到了最中央的一处大院子外,这里就像一个圣殿,四角麒麟瑞兽仰面朝天,庄严肃穆,夜半三更,更是有些阴森的感觉。 南荣锋落在外围的树下,看着守在门口的重兵,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这批侍卫果然是沈将军手下最得力的精卫,军中成他们为“精卫鸟”,他年少时就听说过沈将军的精卫,这是一批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集防卫,进攻,暗杀,情报,跟踪,反跟踪,埋伏,反埋伏等所有技能于一身,他当初很想见识一下精卫的风采,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只见区区几个精卫,如一道道黑烟一般飘进院子里,三下五除二,十几个重兵都倒在他们快如闪电的杀人手段之下。 南荣锋带起沈婵儿,轻声道:“走。” 几人闯进大殿之后,沈婵儿才知道这里到底是何处。 这里竟然是南荣氏真正的祖宗祠堂! 看着这四周到处都是祖先牌位,高高的摞了几人高,一直排到头顶上去,就像是圆洞佛像,令人眼花缭乱。 这只是正面的墙面,其余两面墙上挂满了先烈们的小象,东为男,西为女,男女相对,乃是一对夫妻。 沈婵儿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呆立在原处,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南荣氏为何如此庞大,为何如此盘根错节,为何有能力拥兵自重,为何有胆子只手遮天,这就是实力!这就是证明! 她呆呆的看着,南荣锋命令其他侍卫道:“将小象全部收下来。” 精卫们二话不问,立马闪身跃上墙壁,先是恭敬的行上一礼,然后只见他们快如清风,沈婵儿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落脚点,就连地上的影子都是随风而动。 南荣锋则已经飞跃上高高在上的架子上,向最上面的先祖行上一礼,然后恭敬的将灵位拿了下来,装进了随身带来的大口袋里。 沈婵儿立马明白他要做什么,也赶紧恭敬的行一礼,然后从第一排开始收,第一排最后几个灵位让她十分的熟悉。 大爷,二爷,三爷,四爷,六爷,还有……修儿。 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声,她赶紧惊回了深思,手脚利索的装灵位,那边几个精卫装完了小象,又过来帮他们两人装灵位,几人忙活了一阵子才将整个祠堂收拾干净。 装完之后,几个精卫扛着袋子,跟着南荣锋又跃回了凉亭,跟其余的精卫汇合,南荣锋一声令下。 “走。” 几个精卫立马闪身,当先开路。 此时,沈婵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朝南荣锋住的卧室里走过去。 “喂!婵儿!” 南荣锋没想到她瞬间就挣脱了他的手,他赶紧向前追过去,沈婵儿已经进了屋子,南荣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影,快步追上去。 却突然被精卫叫住:“七爷,来人了!” 南荣锋一愣,只见从另一边的假山出已经拐出了几个人,其中当先那个就是南荣钦。 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来做什么? 他立马要冲过去寻沈婵儿,身后的精卫紧张的道。 “七爷,来不及了,您现在去了反而会暴露了六小姐!” 南荣锋气的不轻,只能瞬间转身隐藏在假山后面,跟其余几个精卫静静的伏在暗处,默念着沈婵儿听到外面有人能赶紧藏起来,只要她藏好自己,等这些人发现南荣锋不见了,出去找之时,南荣锋就可以将她救出来。 果然,南荣钦走进屋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外围的侍卫又倒了一大片,当即大声喝道。 “去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侍卫,一脸的惊恐,如死考妣。 “五爷!五爷不好了!祖宗祠堂被盗,灵位……灵位被洗劫一空!” “什么?” 南荣钦大喝一声,立马转身朝祠堂而去。 南荣锋见他走了,剩下几个侍卫都好对付,他欲现身,却被精卫无声的拦住,精卫用眼神指了指另一侧。 南荣锋看过去之时,只觉得恨的牙根痒痒,南荣钦竟然没走,他躲在暗处等着南荣锋自动走出来。 他的眉头皱的死劲,若是这个时候婵儿坚持不住走了出来,那一切都毁了,他一个人可以对付南荣钦,但是精卫要保护灵位,又要对抗这里面所有侍卫,着实困难,更何况还要保护沈婵儿。 南荣锋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好办法,好在沈婵儿很聪明,并没有立马就走出来。 此时的沈婵儿正躲在衣柜里,屏住呼吸,透过细小的门缝看着外面走动的人,他们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南荣锋不见了,里面就跑了出去。 她刚要推开柜门,忽然想起五哥曾经教过她的一招,当她隐蔽之后,寻她之人走了之后,她不能立马就走出去,这很可能是敌人狡猾的奸计。 她想到这,又捂住嘴巴等了半天,果不其然,本来已经走远的侍卫,又突然踹开门,冲了进来。 她吓的心扑腾扑腾直跳,只怕他们过来打开柜子,但是那些人却没这样做,跟着就走了出去。 沈婵儿深吸一口气,仔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似乎走远了,试探性的轻轻打开门,没有任何动静,她瞧瞧探出头来,走了出去。 在屋子里翻找起来,她知道,南荣锋一定是被困在了外面,刚刚的侍卫令他留守在外,不敢进来,只要她手脚快一点,他们就可以跑出去了。 她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快点,快点,快点啊! 她不断默念,不一会儿,就出了满头冷汗。 就在她忽然想起来一个藏东西的地方之时,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吓的她惊叫起来,门被人从外面踹来,南荣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像死神来临,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南荣锋眼看着南荣钦将沈婵儿抓了出来,他的心已经揪成一团,双手捏的咯咯直响,手指甲险些抠进肉里面。 南荣钦抓住沈婵儿的手腕,看了她一眼,笑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七爷,你可看到了,还不现身吗?” 南荣锋禁不住动身,却被身后的精卫拦住,精卫皱紧眉头摇头,现在只要有一丁点的动静都可能被精明的南荣钦抓住。 精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硕大的灵位袋子,一旦打起来,这些灵位都要遭殃,他们也可能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还不如先逃出去,等待时机回来救沈婵儿。 南荣锋紧紧咬住牙,凭借惊人的定力,闭上眼睛。 第195章 错失良机 南荣钦见一句话不起效果,又喊了一句。 “七爷,你明知道你告诉了我一个什么可喜可贺的消息,现在我已经抓住了七少夫人,你难道不怕?” 沈婵儿大喝一声道:“南荣钦,你别大言不惭,七爷早就走了,你站在这里吆喝,实在是太丢人!” 南荣钦气极,一把握紧她的手腕,又瞬间压下了火气,变得问声细语。 “啧啧,你们说,这么细嫩的手腕,禁得住爷这一握么?” 沈婵儿瞅着他,冷静的道:“你敢,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会铲平你们南荣氏整个陵园,包括你。” 南荣钦忽然笑起来,看着沈婵儿笑道:“哎呦喂,小豹子终于露出利爪了,我就说嘛,你若是身无长处,我那个口味刁钻的七弟会看上你吗?现在看来,你着实有趣,有趣,哈哈!” 他笑过之后,转而又露出狐疑的表情,低头看着她道。 “他舍得扔下你独自逃命?当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沈婵儿不想跟他多说,转过头去,南荣钦派人各个地方找了一遍,都不见南荣锋的人影,他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毕竟他偷走了全部的灵位,他要保护灵位才会扔下沈婵儿,但是南荣钦又不着急,只要有沈婵儿在手上,就不怕南荣锋不露面。 沈婵儿被南荣钦锁在了这个院子里,南荣锋曾经住的院子,门外站着重兵,现在陵园里不缺卫兵了,自然看守就严密了许多。 南荣钦还要趁着天还没亮去跟冯将军商量对策,自从将她锁起来,就再没来过。 直到第二日天明,沈婵儿都没有睡,因为她在等,等朝廷的大炮打进来,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她纳闷起来,难道是周娉婷的情报有误?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是她又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但是看周娉婷当时的表情并非说假。 沈婵儿在等待中又度过了一天,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据说,自从冯家军进驻陵园之后,沈家军就被阻拦在了西门,两军在西门胶着而战,分不出胜负,沈家军进不来,冯家军也没办法将沈家军打出去。 南荣锋出了陵园之后直接去与沈家军汇合,沈将军听说沈婵儿被扣在了陵园之内,当即皱起了眉头,向来镇定的脸上露出了焦急和担忧的神情,南荣锋同样眉头紧锁,站在作战沙盘边死定定的看着沙盘,但那眼神却不在这上面。 “你们两个都别这幅表情,小妹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信南荣钦敢把小妹怎样。” 沈丹海还算是冷静的,不忘安慰沈将军和南荣锋,他只能南荣锋根本不用安慰,他现在只是没想到如何救出沈婵儿,一旦想到办法,他绝不会坐在这里干瞪眼。 “你也别想太多了,一泓侍卫已经赶过去,只要有他在,婵儿一定会平安无事。” 听到沈将军安慰,南荣锋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沙盘边,看着坐落在最中间的陵园部署图,狠狠道。 “若是他敢动婵儿一根寒毛,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沈将军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谁死无葬身之地?好狠的心呐。” 众人听到声音,齐齐的看向门外,一个侍卫的手打开门帘,让进来一个身影,见到此人,众人表情各异。 南荣锋皱眉,沈将军沉思,沈丹海纳闷。 但也都是一闪念的事情,紧接着就单膝跪在地上,齐声说道。 “给九亲王请安。” 九亲王抬了抬手道:“赶紧起来,都这个时候,还搞这些虚的。” 九亲王向来是个洒脱的性格,什么礼节,什么长幼尊卑,在他眼里都是个屁,只要自己高兴,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与别人相处,就像当初他接触沈婵儿,用的就是苏小九的身份。 三人站起身来,看着九亲王,九亲王道。 “我说七爷,你也真是神奇啊,死而复生的事情你都能干的出来,你可真是要将皇上与我活活吓死。” 南荣锋平静的勾了勾嘴角,道:“权宜之计,没有通知皇上与九亲王,真是罪过。” 九亲王摆摆手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提什么罪过不罪过,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当初听说你出了事情,太后还难过了好一阵子,直念叨她没有保护好老友的孙儿。” 南荣锋道:“多谢太后挂念。” 九亲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件事,转头看向沈将军道。 “念果公主可在?” 九亲王不提,沈将军都险些忘了沈婵儿还挂着一个公主的头衔,他拱手摇头道。 “小女并不在这里,九亲王寻小女何事?” 九亲王笑了笑,摆手道:“无事,只是太后今日子听说念果公主没死,很是开心,念叨着让念果公主进宫去陪陪她老人家。” 沈将军道:“待小女回来,卑职一定转告。” 九亲王点点头道:“那你们先商量着,本王看前方战事吃紧,本王就不打扰你们,谁胜谁负,朝廷都会有个说法,你们放心好了。” 三人拱手恭送九亲王,待九亲王等人走出船舱之后,沈丹海皱起眉头,看着沈将军问道。 “九亲王怎么会突然跑古来?事情有点蹊跷。” 沈将军想了想,对身边的侍卫道:“去查明白。” 侍卫走了之后,南荣锋也一直没说话,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想再继续想,九亲王对沈婵儿到底抱着什么心态,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他迟早要解决,但不是现在。 沈丹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即拍脑门道:“我想起来了,婵儿说的话是对的!” 他这一声将其与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沈丹海瞪着眼睛道。 “婵儿曾说过,朝廷要攻打南荣府陵园,用……用什么炮,现在九亲王就出现了,他一定是为了这个来的!” 沈将军沉下脸来,看着沈丹海道:“所以你就帮着她跑了出去,上了战场,现在被五爷扣在了陵园里?” 沈丹海没想到沈将军旧事重提,当即咳了一声,拱手请罪道。 “请父亲责罚。” 沈将军摇头叹气,道:“等这件事过去了咱们再算账。” 南荣锋紧接着道:“他已经来了,攻打陵园的日子就不远了。” 他目光凝聚在一点上,渐渐眯起了眼睛,眼神中满是了然的目光和狠毒的戾气,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让人看不清楚。 九亲王一路快步走回到山后,那里潜伏着数千朝廷兵马,还有几门厉害的火炮。 走在路上,他身后的侍卫一直安慰道:“主子,主子您先别急,说不定那个消息不准呢,说不定念果公主没有被五爷抓去。” 侍卫的话似乎根本不起作用,九亲王猛然停住脚步,紧紧的皱着眉头,轻声道。 “如果她没有被抓,我刚刚去沈家军寻她,她怎么不在?” 侍卫继续安慰道:“或许……或许真的就是不在。” “屁话!她明明在船上,若是她不在这场战争中,本王何必请缨来攻打南荣氏陵园?就为了……” 说到这,九亲王突然不说了,目光幽幽的看向不远方,那里的士兵都在等着他下令,随时准备冲进南荣氏陵园,但他现在不能,婵儿还在陵园里面! 侍卫看他不说了,但是他后面要说什么,侍卫在心里都帮他默默的接出来了:就为了保证火炮不会伤到七少夫人。 九亲王走回到营帐里,里面已经等了三个军师,都是朝廷派来的将军,南征北战数十载,这次是专门来协助九亲王完成这一个艰巨的任务。 “九亲王,可做好决定?我等何事攻击南荣氏陵园?” 九亲王紧紧的抿着嘴唇,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只要现在下令开炮,南荣氏就会在这块板图上消失,然后,整个江山,再没有什么人可以与朝廷争锋,这不正是周氏王朝做梦都想完成的事业吗?现在都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却感到异常的艰难。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这是一个自古英雄都难以回答的问题,江山,并非他的江山,美人,也并非他的美人,他现在活生生被中间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着实弄不明白,就只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他看着周氏江山错过这次机会,他做不到,若是让他看着沈婵儿死在炮火之下,他更做不到。 他猛然转头对几位将军道:“与沈家军汇合,先攻下陵园再说。” “与……与沈家军汇合?” 众人皆不解。 一个将军道:“王爷,皇上下命令说今晚攻打陵园,您……您怎么能半途改了主意?” 九亲王道:“本王改主意自由本王的用意,难道你们不信本王?” 九亲王皱起眉头,看着那个将军。将军赶紧解释道。 “并非不信将军,只是属下等一致认为,此事宜早不宜迟,一旦南荣五爷与七爷有一个逃出了陵园,咱们都没有达到斩草除根的效果。” 九亲王坐在椅子上,敲着桌面,愁眉不展,虽然心中很纠结,但语气仍然很平静。 “跟各位说一个坏消息,南荣七爷已经逃出来了。” 底下的几位将军都是一副震惊的表情,有人高声道:“这怎么可能,咱们昨日的线报还说南荣五爷与七爷都在陵园内。” 九亲王也觉得十分的郁闷,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消息而来,却没想到的是,他刚进了船舱就看到了南荣锋,却不见了沈婵儿,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凭他对沈婵儿的了解,也差不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傻瓜。” 九亲王忽然喃喃自语,几位将军没听清,问了一声。 “王爷说什么?” 九亲王转过身来看着众人,道:“没说什么。如此看来,为今之计只有先与沈家军汇合,支援他们,先搞定五爷再说,七爷那边,咱们再从长计议。” 三位将军也只能扼腕叹息,大声叹道:“错过良机啊,真是错过良机啊!” 第196章 王爷情节 三位将军走出门之后,九亲王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边的侍卫端来一杯参茶,道。 “王爷,您也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先去歇一会儿吧。” 九亲王捏了捏眉心,右手拄着额头,闭上眼睛,道。 “睡不着,陪爷出去转转。” 侍卫收起托盘,道:“这里荒山野岭的,王爷要去哪里转?” 九亲王这时候已经站起身,负手朝门外走过去,侍卫只好放下托盘,赶紧跟出门外,看九亲王一直朝营帐南边走,他恍然大悟,赶紧叫了一个小兵,吩咐道。 “速速去请杨先生来,就告诉他,现在只有他能开解王爷。” 小兵点点头一路小跑而去,侍卫赶紧两三步小跑,追上九亲王,跟在他身后,缓缓朝南边而去。 不出侍卫所料,九亲王果然走上了南荣氏陵园南侧的高山上,从这里凸起的岩石上可以俯瞰整个南荣氏陵园。 九亲王站在岩石上,斜刺里吹来山顶强劲的大风,吹散他的发丝和衣袂,一身洁白的袍子,在清风中显得十分清爽,侍卫跟着站在这里,看着南荣氏陵园,也忽然有了些感慨,铮铮南荣氏,就连陵园都这么恢弘庞大,朝廷还如何能容得下它? 九亲王一直站在这里不想说话,他知道站在这里也看不到沈婵儿,但是他心中的那一份担心就是久久也放不下,如果他现在是苏小九,是不是就能去陵园里逛逛?或许还能保护在那个女人身边,但是现在,他是王爷,是大周朝鼎鼎大名的九亲王。 “王爷,孽缘一场,又何必挂心?温柔乡一直是英雄冢,您一世英名,万万不可在感情问题上牵绊了自己的脚步。” 九亲王没有回头也能知道是谁在与他说话,敢这样用教育的口吻跟他说话的,也只有他的教书先生,杨先生。 他目光迷离的看向南荣氏陵园里恢弘的建筑,淡然道。 “她是一个勇敢坚韧的女子,不知道为何一生多舛,没有几天平稳的日子可过。” 杨先生并没有反驳,点头道:“确实是一个可悲的女子,但那与王爷您无关。” 九亲王一愣,脸上的表情呆滞了片刻,转而就化成一抹苦笑,自嘲道。 “确实是无关,世人都知道这与本王无关,甚至无人能将她与本王联系在一起。” “王爷,感情之事一直如此,看开便好。看不开,它就是一个泥潭,看得开,它就是一段年华。” 九亲王目视前方,清风吹动他散落下来的发丝,在他的唇边撩动,同时也撩动他迷离的双眼,他眯起眼睛,默念道。 “看得开,它就是一段年华。” “人生之事,莫过于七情六欲,莫过于三种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前两者都十分的明朗,也从未成为人生的羁绊,唯独这最后一种感情,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扯不断,放不开,但人生不会因为这个而停下脚步,有很多事情,越是细腻,越是深陷泥淖,越是简单,越会天朗气清。” 九亲王的双目渐渐睁开,这几句话就像是一段梵音,让他参悟透了心中一直纠结的事情。 他纠结什么?身份,世俗,道德。 九亲王扬起笑容,转身对杨先生道:“多谢先生,又给本王上了重要一课。” 杨先生摸着胡子微笑:“王爷知道如何去做便好。” 九亲王点点头,快步走下山去,杨先生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九亲王要去做什么,但是这些都是人生必须经历的劫数,经历不到,无法修成正果。 九亲王快步走到营房之内,大声吩咐道。 “备马!去沈家军战船!” 侍卫搞不懂王爷为何一下子落寞颓废,一下子又激情洋溢的,但是只要王爷打起精神来,一切都好办了。 不一会儿,九亲王骑着快马,带着一队侍卫,一路风驰电掣的朝沈家军的战船而去,到了河边,不用沈家军的人通报,直接挡开前来迎接的侍卫,负手快步走进船舱里。 进了船舱,沈将军,沈丹海,与南荣锋都在船舱里计划下一步军事行动,看到九亲王进门,赶紧站起身欲行礼。 九亲王一抬手,干脆的道:“不必。” 说罢,就走到沙盘边上来,看了南荣锋一眼,道。 “为何还迟迟不攻进陵园内?” 南荣锋看着沙盘道:“攻进陵园是迟早的事情,要先解决一些麻烦才行。” “救出沈婵儿?” 九亲王直接道出了重点,其余两人一脸震惊,只有南荣锋表情不动,自从九亲王急匆匆走到船舱里来,他就已经猜到这位主儿是来干什么。 南荣锋点点头,沈将军上前一步道。 “难道王爷有良策?” 九亲王摇头道:“本王并无良策,但是本王知道,这样拖下去只可能给五爷留下喘息的机会,一旦他找到办法翻身,你们连沈婵儿的尸体可能都看不到。” 南荣锋皱起眉头,这些他早就想到,只是现在已经派遣了六支分队进入陵园内寻找沈婵儿,一个人都没回来,看来这次南荣钦势必要紧紧抓住沈婵儿这一颗救命稻草。 看南荣锋皱眉,九亲王转头看着他问道。 “现在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听听。” 南荣锋并没有开口,沈丹海这时候急急的道:“已经前后派出去六十个精卫去寻找小妹,但是至今都无一人生还,也毫无消息,现在对陵园内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九亲王听了也觉得十分的棘手,若是将南荣钦逼急了,真说不准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九亲王转头看着南荣锋,镇定的道:“本王知道你早就有了办法,为何迟疑不动手?” 南荣锋将目光从沙盘上挪到九亲王的脸上,这位亲王一直是他的劲敌,若是说这世间还有谁是他的对手,恐怕只有两人,一位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当今圣上,一位就是这位神通广大的九亲王。 南荣锋淡然的道:“我不可能拿她冒任何危险,此计太过危险。” 九亲王转身看了看外面打的热火朝天的两队人马,像是想了什么事情,然后又转头看着南荣锋道。 “无人可辩真假?” 南荣锋道:“距离太远,根本没办法辨别。” “靠别的也不行?” “靠什么?” “气味?” 九亲王说到这,南荣锋眼神一亮,像是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立马跑到门口,去吩咐侍卫。 船舱里另外两人根本没听懂两人的对话,这两人就像是可以想到一块儿去,就算是共谋计划都不用讲的很详细,真真是高手过招,让人瞠目结舌。 沈将军还算沉得住气,这种时候沉不住气的是沈丹海,他走到九亲王身边拱手问道。 “王爷,到底是何计?” 九亲王目光落在南荣锋的背影上,笑了笑道。 “你问他就知道了。” 沈丹海本来是快人快语,遇上这么两个喜欢卖关子的人,着实是急的直抓头,沈将军这时走到他身后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沈丹海转回头来,沈将军道。 “相信你的妹夫,也相信王爷。” 沈丹海莫名其妙的镇定了下来,点点头,站在沈将军身后,等待外面的消息。 南荣锋走进船舱里来,浑身像是带着光芒,虽然皱着眉头,但那一身高扬的气场,顿时将船舱里的气氛带动了起来。 南荣锋走到沙盘边,其余副将立马围了过来,倒是把沈将军和沈丹海晾在了一边。 南荣锋拿出木尺,在沙盘上一点,道。 “高副将,命你带着你的五千精骑兵,袭击陵园右翼,必须水运过去,你的马可以吗?” 高副将一挺胸,高声道:“绝对没问题,请七爷放心!” 南荣锋点点头,高副将领命走了出去之后,南荣锋又拿着木尺指了指一处山顶,道。 “耶律将军,麻烦你派你的军队在此处埋伏,只要将冯家军逼在陵园之内便可,不需要大动干戈。” 耶律将军本来就是高丽那边派来的将军,当初沈婵儿用自己交换来的军队,现在高丽王子并没有下令让他们回去,他们自然也只能遵从南荣锋的命令。 耶律将军用生硬的汉语道:“明白。” 耶律将军走了之后,南荣锋扔下手里的木尺,大声道。 “诸位将军!咱们下一步只要全力逼冯家军发狠!这是咱们唯一的目的,全力进攻!” 他激发斗志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整个船舱的副将挺胸踢脚,高声道。 “是!” 众位副将走出船舱之后,南荣锋想了想,转身在桌子上写了一封信,转手交给一泓,道。 “一泓,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我要你进陵园里,将这封信送到五爷手上,还要要求见一见婵儿,你能做到吗?” 一泓刚刚伸出手去,就被另一只手抢了去,只见沈丹海上前来,道。 “让我去,我要亲眼看到小妹毫发无损。” 南荣锋抿了抿嘴唇道:“你不合适,如果我合适,我早就去了,虽说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保不齐南荣钦就会扣下你或者我,我自不必说,你是婵儿的亲哥哥,他说不准就会扣下你去要挟婵儿,所以,还是让一泓去。” 听他这样说,一泓从沈丹海手上拿过信封,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转过身来,看着沈丹海道。 “放心,我会替你看到七少夫人安然无恙。” 说罢,一泓走出船舱,骑马上了岸,一路狂奔而去。 南荣锋这时候才安定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剩下的,只有等了。 看他不再发号施令,沈将军也坐了下来,仔仔细细看着这位姑爷,这可是他挑的姑爷,果然没有错。 想当初,他的沈家军被朝廷撤销,南荣锋用计将沈家军收到他囊中,他那时气炸了肺子,却没想到这是南荣锋在为他保下沈家军,否则……这只从沈家祖上就创建的军队,就要被撤掉。 沈将军出神,九亲王也看着南荣锋,看了良久,忽然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平淡道。 “你可知本王这次来为何?” 南荣锋转头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多谢王爷报信,在下才得以从您的大炮之下逃出来。” 九亲王笑了笑,算是苦笑,他当时也着实挣扎了好一阵子,若是他的大炮打死了南荣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沈婵儿,他也会一辈子生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看着那个女人伤心,还不如他自己伤心难过。 所以他就做了那个决定,让周娉婷来将这个消息告诉沈婵儿,到底要如何决定,就看她自己了。从周娉婷回报说沈婵儿奔出去扬言要上战场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后果。 他避开这个话题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因为你的夫人,朝廷的计划彻底泡汤了,本王还要想想回去如何交代。” 南荣锋轻笑一声,算是对九亲王的同情,但是始终没有问九亲王为何这样做,还有必要问吗? 九亲王接着道:“现在,你已经从陵园里逃了出来,那么,朝廷的计划就失去了一半意义,本王该说些什么呢?说你命大,还是你真的天赋使命?” 南荣锋又是一声失笑,道:“王爷可千万别这样说,当今圣上才是天赋使命。” 九亲王笑着转回头去,并没有多说什么,与沈将军聊起天来,南荣锋已经闭上眼睛养神,现在他的脑子里什么都不能掺杂,只有战争,战事。 第197章 火炮现世 三人就这样一直坐到了晚上,船上的厨子端上来最新鲜的河豚汤,伴着一大桌子美味河鲜,九亲王走到桌子边,看了看,又俯身嗅了一圈,兴致勃勃的道。 “还真是方便了,就地取材呢。” 厨子还是头一次与这么大的官对话,当即双膝跪地恭敬的道。 “都是……都是河里面的东西,下河就捞上来了,方便,方便。” 九亲王像是心情颇好,胃口大开,当即坐在椅子上,不客气的道。 “那本王就在这里蹭饭了,可好?” 沈将军笑道:“王爷在哪里吃饭算是蹭饭?” 九亲王哈哈大笑起来,拿起筷子来,刚伸进菜里面,忽然看到那个厨子还跪在地上,赶紧道。 “哦对了,来啊,看赏。” 九亲王身后的侍卫上前两步,拿出一定金子来递给厨子,这厨子哪里敢接,赶紧连连推手。 沈将军笑道:“王爷赏的,就拿下吧,以后你就跟着王爷好了,王爷喜欢你做的河鲜,以后要好生伺候着。” 厨子当即感激涕零,连连点头,又磕头,才退了出去,九亲王正吃的热火朝天,沈将军招呼南荣锋道。 “你也过来吃些,你坐着干等也帮不上忙。” 南荣锋并没有在意他说什么,他只是在想些事情,淡淡的道。 “是。” 说完,就走到桌子边,刚刚拿起筷子,忽然听到船板上传来咚咚咚的响声,他立马扔下筷子,一步跨了出去,一泓正好走进物来,看到南荣钦,瞪圆了眼睛道。 “爷,五爷火了。” 南荣锋一拍双掌,笑道:“好!命令全军,停战对峙!” 说完,他又转回身看着正吃的开心的九亲王道。 “王爷,您那几门大家伙,该派上用场了。” 九亲王的眼神动了动,但也并没有抬起头来,边吃饭边笑道。 “可是要收费的呦!” 南荣钦拿着南荣锋发过来的信,气的双手颤抖,身边的侍卫也是拳头紧紧握起,道。 “五爷,七爷欺人太甚,他竟敢命令五爷将七少夫人交出去,否则他竟然扬言要炮轰陵园。” 南荣钦紧紧咬着牙,猛然站起身给了侍卫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整个营房都安静下来,那侍卫被扇的转了几个圈,站在原地低头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南荣钦怒道:“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不用你再重复一遍!” 他这边正发着火,那边就跑进来一个报信兵,跑进门来,当即单膝跪地拱手道。 “将军!前方河面出现不明威胁!” 报信兵的话刚刚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的整间房子一阵晃动,连里面的人都站不稳,房梁上噼里啪啦掉下灰尘。 南荣钦怒道:“何人内力如此精纯!” 他这样喊完,当即撩开衣摆朝门外快步走过去,刚走出二门,前方跑过来一个士兵,报信道。 “将军,东墙彻底被损!” “什么?” 南荣钦等不及用走的,直接跃起几步,一阵飞檐走壁,直接跃上了了望台,东侧院墙之上。 “将军!当心!” 原本就在了望台上的士兵本来已经震惊的呆在原地,发现五将军竟然上了了望台,忽然听到河面上又是轰的一声闷响,他当即反应过来,猛然将南荣钦扑倒在地。 南荣钦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真个了望台都晃了三晃,紧接着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了望台直接向西侧倾斜下去。 “将军!要塌了!” 士兵大喊一声,底下的侍卫也纷纷大喊,有几个侍卫急急的跺地跃起,跃上了望台,这更加重了了望台的重量,塌的更快。 侍卫急急的拎起那个士兵,南荣钦反应过来,直接从了望台上跃了下来,众人大声喊道。 “散开!” 顿时,了望台下面的侍卫作鸟兽散,只听哗啦啦,合抱粗的了望台竟然被生生掰断。 南荣钦紧紧的皱着眉头,死死盯着了望台发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威力这么大?以前他还以为是高手的内力,但是现在看来,这绝非人力所为! 南荣钦气极,又奋力跃上了东墙之上,站在墙头上,下面的副将军和侍卫吓的直冒冷汗。 “将军!危险!” 南荣钦却不去理会,直直的看着河对岸几个黑漆漆的东西,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个粗粗的管子直接对准陵园,难道说就是这东西? 过了好久,那个黑东西都没有再吐圆球,南荣钦就这样看着那个东西,忽然,一个声音透过清风,传了过来。 “五爷,我在信中已经说明,如果傍晚之前不交还婵儿,就会铲平整个陵园,五爷,您觉得我现在是否有这个能力?” 南荣钦怒道: “七爷,你别忘了!这也是你的祖坟!” 南荣锋不屑的冷笑一声:“放心,我会让它也变成你的坟。” 南荣钦仰天哈哈大笑,怒急道。 “南荣锋!你莫要太猖狂!” 说罢,他身边的侍卫吹起了号角,又一次发动进攻,现在黑灯瞎火,又在河滩山坡上,白日作战已经是很难,更别提夜晚。 沈将军调兵遣将,沈丹海道。 “他是不是疯了?” 沈将军笑了笑道:“他疯了就对了,只有他疯了,他才舍得把婵儿交出来。” 沈丹海还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弄什么,摸着脑袋问沈将军道。 “父亲,是不是孩儿依旧愚钝,为什么直到现在都看不懂?” 沈将军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还要好好磨练,慢慢来,后面你就会看懂了。” 沈丹海看着站在船舷上的南荣锋,他的衣摆飘荡在夜风里,就像是夜间降临的魔王,浑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淡然杀气,没有戾气,却比戾气更加要人命,慢慢折磨的敌人生不如死。 南荣锋皱着眉头看着对面,抬手,旁边的炮兵立马装弹,他冷声道。 “目标,东墙墙头。放!” 炮兵猛然甩下旗子,河对岸的大炮又是一声轰鸣,直朝东墙而去。 南荣钦身边的侍卫吓的大喝一声:“将军!又来了!” 喊着话,侍卫猛然将南荣钦扑下墙头,他们刚刚落在地上,墙头就被轰开,轰隆隆落下石块来,下面的交战的士兵还来不及躲闪。 副将军大声大喊道:“墙倒了!快跑!” 士兵抬头看去,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南荣氏陵园的院墙倒下,砸在人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看着眼前的惨状,南荣钦更是气的咬牙切齿,他们损伤惨重,而南荣锋只消动动手,一颗圆球就将他们打的丢盔弃甲,这东西到底是何物? 看他满脸的阴沉,身边的副将拱手道。 “将军,不能再打下去了,咱们要保存有生力量,明天才是一场恶战啊!” 南荣锋正在气头上,让他现在撤兵,简直是太难了,身边的副将一个又一个上来劝说。 “将军!” “将军!不能再打了!” “将军!将军!” 南荣钦恨的咬牙,一甩袖,走了回去。副将军们赶紧张罗扬起休战旗帜,这在战争中等于半个投降,对南荣钦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南荣锋看到高高扬起来的休战旗帜,缓缓勾起了嘴角,鸣金收兵,全军进入休息状态。 已经过了半夜,外面的炮火声也停了下来,沈婵儿久久不能入睡,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月光,明月皎洁,本该是静谧美好的夜晚,却因为战争,显得硝烟弥漫。 她心中冷笑,也不知道这个冷兵器时代,如何应对炮火的攻击。 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看似来了不少人,而且步速急匆匆。 “吱嘎”一声哀鸣,两扇门被人猛力打开,哐的一声撞在了两边的门上。 沈婵儿本能的睁着眼睛看着怒气冲冲走过来的南荣钦,她的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而且这里又是一个地牢,她也没有必要喊叫。 第198章 大局在握 南荣钦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下她嘴上的布条,双手摁在她的双肩,怒视着她,大声喝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告诉我!我让你告诉我!” 沈婵儿知道他问的是大炮,看他这一身灰头土脸的,恐怕已经经历过炮火的洗礼了,她失笑一声,道。 “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滑稽。” 南荣钦被气的不轻,伸手就要打她,却被身边的副将军一把握住手腕,轻声劝道。 “将军,息怒,她可是公主。” 南荣钦大声怒道:“我管她是不是公主!现在连朝廷都要放弃我南荣氏,我还管她作甚!” 但话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没有打下来,毕竟沈婵儿是女人,而且还是他的弟妹。 他又一次双手摁住沈婵儿的双肩道:“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威力这么大?去哪里能得到?” 沈婵儿抬起眼睛,不屑的看着他,冷笑道:“它叫火炮,你也可以叫它大炮,是用火药制成,来自什么地方我根本不知道,我原本以为在这个地方不可能见到这东西?” 南荣钦立马道:“什么叫在这个地方不可能见到这东西?你在何处见过?” 沈婵儿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上辈子见过。” 南荣钦感觉自己被耍了,气的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她,奈何她的嘴巴紧的很,逼问了她许多次宝藏的下落,她就是说不知道,南荣钦还没有到用刑的地步,一旦把他逼急了,他说不定真的会对沈婵儿用刑。 他看着沈婵儿,怒极反笑,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在她脸上划了一下,笑道。 “你说,要是在这么漂亮的脸蛋上划上一刀,南荣锋见到了会是多么精彩的表情?” 南荣钦现在满眼睛里全是报复的快感,沈婵儿真是害怕了,现在南荣钦的表情已经接近疯狂,他明明已经接近成功,就在最后一个紧要关头,前功尽弃,骄傲如南荣钦,肯定会是现在这个状态,这个样子的南荣钦说不定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沈婵儿眼看着他不顾周围副将的阻拦,拿出匕首来,她的眼神已经开始颤抖,呼吸都有些不稳。 “放开我!” 她惊恐大叫,却根本挣不脱南荣钦死死的掐住她的下巴,她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 “叫啊,你再叫啊,你叫破嗓子看南荣锋能不能来救你?” 沈婵儿当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南荣锋身上,她的脑子在飞速旋转,忽然,就在南荣钦已经将刀子挨在了她的脸上之时,她大声喊道。 “你可以!你可以拿我当人质,去跟……去跟七爷谈判,只要有我在,他不会再开炮!” 南荣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沈婵儿松了一口气,吓的不轻。 南荣钦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我正有此意,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就把你挂在墙上,看他还敢不敢放射圆球!” 沈婵儿心中虽然还是忐忑,但是最起码度过了眼前一关,她冷笑一声道。 “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再放炮,放心吧。” 南荣钦捏着她的小脸,看着她道:“若是我把你的脸毁了,说不定他见了之后就不想再见到你,直接让你跟陵园同生共死也不一定呢,所以,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得好好保护你这张脸。” 说完,他收起匕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婵儿,笑道。 “聪明的女人。” 南荣钦走后,沈婵儿彻底大哭了一场,这几天的惊恐与难耐,都化作眼泪流了出去,明天,明天就是她见到他的日子,但是结局会如何,谁都料不准。 河上河岸的人,都是一夜未睡,等待天明,沈婵儿更是望眼欲穿的看着太阳升起,忽然,听到有人开锁,她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鸡鸣三声,南荣锋从椅子上站起来,九亲王,沈将军,沈丹海,一泓,都在船舱里坐了一夜,南荣锋还没有走出船舱,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声音很急,带起众人的心跳。 其他人走站了起来,南荣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来他预计的事情发生了。 侍卫跑进门来,大声禀告道:“禀将军!您快去船舷看看吧!” 几人一齐走到了船板上,朝陵园东墙看过去,这一看之下不要紧,众人都气的大骂,特别是沈丹海,当即就明白了南荣锋打着什么主意。 他指着东墙上面挂着的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拉着南荣锋的领子,大声喊道。 “这就是你的计策?你以为南荣钦是傻子吗?你逼他用小妹当人质,他就会上当吗?你给我看看!现在那里挂着十几个女人,到底哪一个是小妹!” 南荣锋皱起眉头,看向对面,此时是清晨,河面上起了大雾,根本看不清前方,就算是能看清,那十几个女人都穿着与婵儿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面具,头发披散,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打晕,根本分辨不出来! 沈将军将沈丹海拉开,沉声道。 “沉住气。” 沈丹海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咬住嘴唇,跳上船舷道。 “我去挨个查看!” 南荣锋紧接着道:“没用的。” 南荣锋的眼神一直落在绑在十几个女人头上的剑弩,只要有人稍微碰一碰绳子,剑弩马上就会射出连弩,直插进这十几个女人的脑袋。 沈丹海这时候也看到了,恨的牙根直痒痒,又跳下船舷,懊恼的大喝道。 “那怎么办!” 这时候九亲王走到南荣锋身边,笑道:“这就是你担心的状况?” 南荣锋点点头,皱着眉头沉静的道:“终于还是发生了。” 九亲王嗯了一声,道:“那你可想到解决办法了?” 南荣锋转头看着九亲王,忽然觉得跟他并肩作战很有趣味,失笑一声道。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来问我?” 这时候,他转身吩咐侍卫道:“将昨天送来的箱子拿过来。” 侍卫转身走进了船舱,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南荣锋打来抱在箱子上面的纸,露出里面的箱子,众人这时才发现这时一个镂空的箱子,只是绑着铁丝网而已。 忽然,里面传出狗的叫声,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南荣锋从箱子里抱出一个白色的小狗,小狗见到他就猛劲的闻他的手,像是终于见到了亲人。 南荣锋大笑几声,摸着小狗的头,露出柔和的表情,道。 “它叫肉肉,是婵儿的狗,只有它能认出婵儿来。” 众人看着那只洁白又可爱的狗,都是面面相觑,很怀疑这招是不是好用。 陵园高处的人正端着武器来回巡视,忽然,好像是看到一个黑影从河面船尾处跃起,他只消眨了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巡视的人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打了个哈欠,可能最近几天太累了,眼花了。 一泓穿着一身劲装,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小包袱还在不断乱动,他几个起跳,在灌木丛中不断闪现,就算是有人故意寻找他,都只觉得时断时续,时闪时无,很是不真切。 终于偷偷潜到陵园东墙跟,一泓打开身后的包袱,抱出肉肉,肉肉在笼子里之时,南荣锋已经放满了沈婵儿的衣物,让它熟悉了沈婵儿的味道。 一泓放开手,肉肉就扬起四蹄跑了出去,小屁股摇来摇去,美滋滋的样子。 只见它顺着东墙跟一路闻,一路嗅,在那十几个女人身下嗅了好半天。 船板上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仔细观察肉肉的反应,生怕眨了一眼就错过了肉肉认出沈婵儿的瞬间,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它。 但是肉肉似乎对这里面十几个女人都不甚感兴趣,摇了摇尾巴,胖乎乎的身子挤了挤,竟然在残缺的墙壁底下钻了进去! 南荣锋猛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这十几个女人中没有一个是婵儿!” 其余人将信将疑,沈丹海赶紧道:“就算是肉肉没有认出小妹,但是不确定肉肉是不是真的有认人的本领,现在还不能进攻!” 南荣锋皱起眉头,为保万无一失,现在真的不能开炮。 这时,只听天空中传来南荣钦的声音,阴狠又兴奋。 “七爷,怎么样?没辙了?坐以待毙可不是你七爷的性格,开炮吧。” 沈丹海气的咬牙,南荣锋却始终镇定的皱着眉头,像是没听到南荣钦的声音,沈将军转身对南荣锋道。 “现在只有等一泓的消息,希望那只小狗能救婵儿一命。” 南荣锋点点头道:“一定可以。” 他很自信,因为肉肉就是南荣锋训练出来专门为了寻找沈婵儿,他与沈婵儿总会阴差阳错的被分开,让他心急,让他担忧,他就想到在沈婵儿身边养一只小狗,只要小狗熟悉了沈婵儿的味道,那么这就是一只可以帮他找人的有力武器,甚至比他的侍卫还要有用。 他训练了肉肉很久,现在终于到了它实践的时候了。 “放箭!” 忽听有人高喊一声,南荣锋猛然回神,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事情,就被沈丹海轻喝一声,扑倒在地。 他只觉得脑后咣当一声,磕在了甲板上,刚要抬起头来,只听周围满是叮叮当当的声音,再一看,当即瞪圆了眼睛。 “是火油!弃船!” 南荣锋大喝一声,翻身打开飞过来的羽箭,这些羽箭都是用纯铁制成,极是坚硬锋利,箭尖被人串上了一罐子火油,只要箭钉在了船上,就会直接射穿薄薄的竹罐子,将火油泄露在船上,紧接着,便是漫天遍野的火箭,直接射在了船上,引起一场不小的火灾。 南荣锋扑腾一声跳进了水里,整条船都被燃烧起来,船上还有很多人和很多文书没有拿出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头,真没想到南荣钦会想出这么狠的一招! 整个水面很快就烧了起来,火油淋在了水面,沾火就着,水面上还有很多扑腾的士兵,南荣锋大声喝道。 “来不及上岸的钻到水面以下!快!” 士兵几乎全都按照他的说法做,从水下潜到岸边,再上岸。幸好沈家军是一支水军,士兵全部都懂水性。 “七爷,上岸!” 沈丹海大喝一声,南荣锋朝岸边看了一眼,发现九亲王在他的侍卫的保护下早早上了岸,他也猛吸一口气钻到水下,潜到岸边,上了岸。 九亲王一边拍打身上的湿衣服一边道:“你们南荣氏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恶心人的战术。” 南荣锋听不出来他这是褒还是贬,也没有心情接话,直接走到岸边,去看着对面张狂的手舞足蹈的五爷军队。 南荣钦这一战术着实突然,而且大大的鼓舞了他自己的士气。 沈丹海狠狠道:“让他们得瑟吧,等一泓回来,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没想到,南荣钦发现这招很要用之后,下命令那些火油火箭直接朝着岸边的沈家军射过来。 众人之间满天嗡嗡嗡飞过来的火油,登时瞪圆了眼睛,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身前又是一片火海,这可真是逼近了死路! 第199章 王者归来 沈丹海跑到南荣锋身边大声问道:“现在怎么办,下命令啊!” 身边不断传来士兵被火烧的惨叫,有些士兵恐惧岸上的火,直接跳进来河里,河面上依旧是大火,只能憋在河水里,也有活生生憋死的,南荣锋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双眼里全是火光。 沈将军一直保护着九亲王,也在冲南荣锋大声喊道。 “不能再等了!既然墙头上的女子都不是婵儿,那就开炮!” 南荣锋的双手就在袖口死死的攥紧,连呼吸的起伏都不见了,沈丹海站在他身边,不断为他挡开飞来的火油和火箭,直直的看着他等着他下令。 南荣锋双耳充斥着士兵的惨叫声,心中的焦急险些能将他的一腔热血逼出来。 一泓,快,快点! 沈丹海没辙,只能转头对士兵们大声喊道:“先钻进灌木里,草叶没那么容易烧起来!快去!” 在他没下令之前有些士兵已经这样做,勉强能挡住前面的大火,但是这些灌木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是外面依旧不断射来火油和火箭,那么他们只能被活生生烧死在这里!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河面的大火上,几个起跳,身影在火箭射来之前直接跳进了河里,南荣锋心中猛然一跳,紧紧皱起眉头盯着那个身影,他的背后果然背着另外一个人! 很显然,另一侧镇定自若的九亲王也看到了,立马对身后的炮手道。 “目标,南荣氏陵园,片甲不留!” 只听九亲王一声令下,几门火炮纷纷上膛,接连不断的轰轰轰之声,炮弹直接朝南荣氏恢弘的陵园而去。 南荣锋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只听对面传来惨叫声,火油和火箭应声停止,对面的士兵自顾不暇,再无人射箭。 墙头上迎风站立着南荣钦,一动没动,似乎已经预见了今天这个结果,他阴沉的看着南荣锋,身后的地面和墙壁都在晃动,又是几声炮响,灰土便噼里啪啦的四散射去。 “七弟,这里可是咱家的祖坟,你……你真下的去手。” 南荣钦的声音很悲凉,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个场面,南荣氏手足相残,兄弟阋墙,最后闹的连家族的祖坟都要被夷为平地,不管如何,死者为大,小辈之间争名夺利伤及祖宗家业,可要背上千古骂名! 南荣锋不想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从南荣钦将他带入陵园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陵园会是这个下场,无可避免。 南荣钦见南荣锋不说话,悲伤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军队上,这里的士兵都是南荣氏养大,南荣氏的祖坟就像是他们自己家的祖坟一样,整个场面伴着炮火声,哭声,惨叫声,呼喊声,咒骂声,真真是精彩之极。 南荣钦也仰起头闭上眼睛,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长大之后再没掉过眼泪,如今到了末日,他更不愿落下眼泪来,更不可能再南荣锋面前落泪! 他低低的道:“冯家军,倾巢而出。”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将他的命令传下去,可是却没有人动,过了好久,只听冯将军的一声大喊。 “全部人马,撤出陵园!各自逃命!” 南荣锋猛一听这句话立马睁开眼睛,身边的侍卫转头大声喊道。 “冯将军!你要叛逃吗?” 冯将军站在墙头之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整个陵园,已经差不多都被夷为平地,四处都在开花,四处都有人死掉,火炮已经无人可以阻止,他转回头,抬头看着南荣钦道。 “将军,大局已定,不用苦苦挣扎了,沈将军答应过我,只要您投降,七爷会给您安排一种您想过的生活。” “你!冯将军,你果真临阵倒戈!” 身后的侍卫立马飞身下去,拿起刀逼上了冯将军的脖子,只听南荣钦的声音传过来。 “慢。” 侍卫的刀就停在冯将军的脖子上,南荣钦转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冯将军道。 “冯家军进驻陵园,却迟迟不能将沈家军打出去时,我就已经猜到,你已经投靠南荣锋。” 冯将军咬牙道:“属下并非投靠七爷,属下不属于任何一位爷,属下只相信实力,七爷,七爷有王者能力!” “你!看我不杀了你!”侍卫又大喊。 “住手。” 南荣钦从墙上跃下来,东墙瞬间就向河面倒了下去,将逃出东墙还来不及跑远的士兵砸在了下面。 南荣钦走到冯建军面前,看着他的双眼,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东墙倒下之后,对面的河岸就将东墙里面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沈将军眉头一皱,一掌拍在沈丹海肩膀上,低声道。 “送爹一程。” 沈丹海早已想到沈将军会这样做,二话不说,架起沈将军,在火面上踏水而行,与抱着沈婵儿的一泓擦肩而过,向东墙跃去。 “住手!” 沈将军大喝一声,眼瞅着南荣钦的手掌已经掐在冯将军的喉咙上,沈丹海放下沈将军,瞬间就窜到南荣钦身边,与他缠打起来。 沈将军拉起冯将军,急道:“走!” 沈将军猛然拉了一下,却发现没拉动,他转身看着冯将军,只见冯将军缓缓摇头道。 “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老冯!你干什么!” 冯将军看着南荣钦的身影,直直的道:“五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没有本事打败七爷,我没话可说,但是现在他落难,我也不会放弃他。” “老冯!不要固执了!你……” “老沈。” 冯将军淡淡的叫沈将军一声,沈将军一愣,听出了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平静,但那是一种绝望的平静,就像看到了死亡,看到了归宿。 “拿命来!” 沈将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南荣钦的声音就在另一侧响起,沈将军果断朝另一侧看去,只见南荣钦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爹!架子要倒了!” 沈丹海的声音很是惊恐,似乎已经带上了颤音,他飞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cmreadtype='page-split'num='4'/> “你快走!” 沈将军再转回头时,就已经被冯将军一掌推了出来,紧接着,头顶上便噼里啪啦砸下石头木头架子,沈将军的双脚还没有站稳,就被人一把抱住,飞身而去。 沈将军被沈丹海带上了残垣,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南荣钦与冯将军,都被埋在了里面。 “爹,走吧。” 河对岸的炮火还在不断发射,整整发射了一整夜,才停歇下来,整个京城都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但是百姓们没有一点反应,一致认为是天边打旱雷,打了一宿。 但是一早起来,空气却呛的很,满是灰尘,有人站在街上大喊一声:“快看!” 街上的百姓纷纷朝南边看过去,只见在着名的荣南山上空,天空中弥漫着浓浓的黑云,笼罩着整个山头,久久散不去,这片乌云在山间停留了三天三夜,连下了几场大雨,才将这些乌云消散。 百姓们都不知道,那并非乌云,而是南荣氏陵园被夷为平地时掀起的灰尘。 南荣锋带着沈婵儿回到南荣府之时,门里面正忙活的紧,门口的侍卫见到他们的马车回来,立马跑进去报信,整个南荣府都从躁动中稳定了下来,众人已经明白,五七之战,最终的胜者是谁。 “七爷回来了!还不赶快把这些脏东西弄走!快点!” 阿满赶紧催促下人,将地上摆放的一具尸体弄走,正当这时,南荣锋已经从马车上牵下沈婵儿的手,两人走了进来。 下人们现在再见到两人,纷纷停下脚步行礼,从今以后,七爷就是南荣府里唯一的男主子,掌管整个南荣府。 南荣锋和沈婵儿站在院子里,直接就看到了被人抬走的一方白布,阿满跟在白布旁边正朝后院走,忽然看到两人带着随从就站在院子里,阿满当即喜上眉梢,两三步迎了上来。 “七爷!七少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南荣锋看着急匆匆远去的那几个人,问道。 “何事?” 阿满咳了一声,笑道:“就是些脏东西,七爷刚刚回来,府里已经准备好了,快去歇着吧。” 南荣锋看着阿满,目光比以前还要淡然的,但是那份淡然中却带着浓浓的不可反驳,阿满只能低下头道。 “是五少夫人,她听说五爷葬身陵园,便悬梁自尽了。” 南荣锋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 “也是个烈女,厚葬了吧。” 阿满没想到南荣锋竟然说出这句话来,若是以前的南荣锋,定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五爷逼的七爷连连后退,现在竟然放过了五少夫人。 阿满只是道了声是,沈婵儿看着那几个人影已经转过了月门,看着南荣锋道。 “我想去看看。” 南荣锋转回头看着她,声音放缓,淡然道:“去吧,让一泓跟着你。” 沈婵儿点点头,带着一泓,向那几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南荣锋跟着阿满走进了府里。 第200章 遇下马威 沈婵儿着实感觉到了她现在身份地位的不同,曾经是个庶子的媳妇,无人过多的注意她,而现在,不管她走到哪里,都受到下人的尊敬,而且可谓是敬畏。 沈婵儿没有理会这些变化,直接跟着那几个人的脚步,朝后山走过去。 见他们正在挖坑,沈婵儿皱了皱眉头,一泓见了,赶紧吆喝那几个人停手。 那几个人只是粗使小厮,见现在府里的正牌当家主母就站在自己面前,着实吓的手脚发抖,立马扔下锹,跪在地上。 “七少夫人。” 沈婵儿看着地上放着的一副担架,轻声吩咐道。 “掀开。” 一泓赶紧转头看着她:“夫人。” 沈婵儿知道一泓不想让她看到这些东西,但是她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 “无事,掀开吧。” 几个小厮只能将白布掀开,露出五少夫人自缢而亡的死状,沈婵儿知道自缢而亡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看到五少夫人这副毫无生气,又扭曲的脸,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怎么能将五少夫人草草的葬在这里?” 沈婵儿有些不满的问道,几个小厮想了想,赶紧巴结沈婵儿道。 “他们夫妻欺负我们七爷,没有将她扔到后山上去喂狼就好不错了。” 沈婵儿皱起眉头,脸色沉了下来,南荣府的下人还很少见到七少夫人生气,此刻这幅表情是生气了? 一泓看了看她,劝道:“人已经死了,而且他们夫妻是罪有应得,你何必跟这些人置气。” 沈婵儿转回身看着一泓,冷淡的问道:“五少夫人是因为五七之战,输的那个人是五爷,才自缢而亡,若是输的那人是七爷呢?如今我是不是也要被扔到后山上去喂狼?” “夫人。” 一泓无奈的唤她一声,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厮当即听出了七少夫人的意思,当即大声哭喊道。 “七少夫人万万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啊,小人这就去将五少夫人厚葬,厚葬了。” 说罢,抬起担架,急匆匆朝山下跑去,一泓叹口气,对沈婵儿道。 “走吧,你也该歇歇了。” 沈婵儿站在这清冷的后山上,俯瞰整个南荣府的一角,这里可真是恢弘庞大啊,光是一座府邸,就要蔓延成整个小城,到处是南荣府的属地,到处是南荣府的下人,这何尝不是一座小王国? “看什么?” 一泓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转身来问她。沈婵儿眯着眼睛,迎着夕阳,看着偌大的南荣府道。 “这里将会更冷清了。” 看她悲伤,一泓笑了笑,想,毕竟是女人,多愁善感一些是正常的。 他轻笑道:“但最起码清净了,可以像真正的一家人。” 沈婵儿不禁失笑,看了一泓一眼,他什么时候也会安慰人了?跟着一泓走下山去。 刚走到后院二门口,门口站着一排侍女和小厮,恭敬的等着两人。沈婵儿和一泓面面相觑,搞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给夫人请安。”<cmreadtype='page-split'num='2'/> 众人齐声一叫,吓沈婵儿一跳,站出一步去,问道。 “这是何意?” 从侍女中走出一个人,恭敬的道。 “夫人,幼柳姑姑已经布置好了您的卧房,派我们来接您过去。” “幼柳……姑姑?我的卧房?” 沈婵儿有些一头雾水,转头看了一泓一眼,一泓失笑一声道。 “我估计府里最近要有喜事了。” 沈婵儿一愣,想了片刻顿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也跟着笑起来,跟着小厮和侍卫朝大院方向走过去。 一路上她都在纳闷,怎么把她是卧房安排在了大院?大院可是当家主母的住处,莫说奶奶还在,就算是奶奶不想回来,现在就住了进来也显得太过招摇。 她问身边的侍女道:“幼柳呢?” 侍女恭敬道:“幼柳姑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给夫人您一个惊喜。” 沈婵儿失笑一声,笑道:“臭丫头,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 沈婵儿走进大院,里面的布置都改了位置,看似幼柳也不想留下曾经的影子,过去的南荣府,实在是让人不堪回首。 她走进卧房,看了一圈,里面的放置都是根据沈婵儿的习惯而布置,果真是幼柳精心布置的,别人可没有这样了解她。 她坐在床上,问侍女道。 “是谁让我住进这里来的?” 侍女低头答道:“夫人您现在可是咱们府里的当家主母,就算是七爷不吩咐,属下们也期盼由夫人您来管家。” 沈婵儿立马站起来,问道:“这是你们自作主张的?” 侍女见沈婵儿似乎生了气,赶紧抬头道:“夫人莫急,并非我们自作主张,而是老夫人有命,奴婢等只是奉命行事。” 一听到老夫人,沈婵儿就皱起了眉头,老夫人这是何意?按照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不会真心想让她来当家,如今南荣府遇到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无可奈何,虽然躲了出去,但是谁又能保证她老人家没有在暗处观察? 她这是何意? 沈婵儿转头对侍女道:“将这些都搬出去,我不住在这里,还回到原来的院子里,原来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不需要改变,要快。” “可……夫人……” 沈婵儿干脆的道:“没什么可是的,按照我说的做,如果老夫人责问下来,我去回复,你们自管做就是了。” 几个侍女和小厮也只能面面相觑一眼,然后纷纷散开,将这里的一切又都搬了出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沈婵儿看了看,转身走了出去,站在这里,她浑身就像长了刺一样难受。 一泓并没有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只是跟着她又回到了原来住的院子里,一泓道。 “这里还没有打扫,你先去四少夫人处歇一下,这里我看着,收拾好了,我去接你。” 沈婵儿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院子和屋子,也只能点点头,道。 “不用太铺张,原来是什么样子就恢复成什么样子就行。” 一泓点点头道:“我明白。” 沈婵儿对一泓的理解能力很有信心,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独自走到四少夫人处,还没进门,就见小枫的身影从门口急匆匆跑进去,一路吆喝起来。 “夫人,夫人!七少夫人过来了!” 沈婵儿勾起嘴角,她与四少夫人从情敌转化成现在的好友,也算是这段坎坷留下的礼物,不至于一路上都是苦涩。 她还没有走到门口去,就见四少夫人带着俊儿迎了出来,四少夫人见了她,扬起笑容,远远的就伸出双手去。 沈婵儿也伸出手去接住她的手,唤道。 “四嫂。” “弟妹,路上可辛苦了,看你瘦成什么样子。” 沈婵儿眯着眼睛笑起来道:“是黑了吧,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了呢。” 四少夫人嗔了她一眼道:“哪里黑了,只要咱们七爷觉得你美,你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说着话,两人一阵说笑,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 “娘亲。” 四少夫人才想起俊儿来,赶紧拉住俊儿的手,拉了过来,道。 “快,叫七婶母。” 沈婵儿低下头去,看着俊儿俊朗的小脸,虽然还有些怯意,但那一双眼睛里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沈婵儿点点头,蹲下身去,与俊儿平时,笑道。 “四嫂,俊儿长大了定不是平凡之人。” 四少夫人嗨了一声,道:“哪里的话,只要他们几个兄弟能和睦相处,咱们府上就是烧高香了,现在府里……哎……你也知道的。” 沈婵儿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府里现在只剩下四个孩子,付儿瘫痪在床上,俊儿就是长子,剩下的就是她的两个孩子,无悔和无忧。看到俊儿,她情不自禁的就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 “怎么了?想孩子了?让七爷派人去接回来就是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拉着俊儿,一起走到了屋里,门外又有人进门来禀告。 “四少夫人,七少夫人,大姨太带着付儿过来了。” 沈婵儿淡然的坐在椅子上,这几个女人都是带着孩子来见她,看来她们已经被兄弟相残吓坏了,生怕自己的孩子与这几个孩子生分了。 第201章 又出事了 她这样想着,四少夫人已经笑着道了一声有情。 付儿是被担架抬进来的,现在已经有七八岁的样子了,一脸的沉寂,老成的很,根本不像是七八岁的孩子。 大姨太进门来就先给沈婵儿请了安,沈婵儿赶紧起身回礼,三个女人坐下,就谈论起了几个孩子们。 沈婵儿看了一眼一直冷眼相对的付儿,笑了一声道。 “付儿,可想去哪里转转?七婶母跟你母亲说说。” 付儿看了沈婵儿一眼,那一眼里面,让沈婵儿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南荣锋,她心中一凛,但是笑容依旧不改。 付儿冷淡的道:“不去,也去不了。” “付儿!怎样与七婶母说话呢?快给婶母道歉!” 大姨太立马呵斥付儿,沈婵儿则出言阻拦道:“罢了罢了,孩子说的也是实话,外面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大姨太尴尬的笑着,解释道:“七少夫人万万不要见怪,这孩子自打懂事起,就是这个性格,对人冷淡的很,但是心眼并不坏,我觉得……我觉得他可能是……” 沈婵儿点点头,打断她道:“我明白,莫要说了,孩子听着呢。” 沈婵儿知道大姨太是觉得付儿自知自己是个残废,从小就有自卑感,对谁都不热情,也或许是憎恨这个世界,这个南荣府,他已经懂事,下人们的闲言闲语总会记住一些,他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会略有耳闻了。 四少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俊儿,跟付儿哥哥出去玩,记住,不要欺负付儿哥哥。” 俊儿笑呵呵的走过去要去拉住付儿的手,却被付儿推开,大姨太又要呵斥,却被四少夫人拦住。 四少夫人轻声道:“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过多的插手。” 大姨太一脸尴尬的点点头,等两个孩子走出去之后,才道。 “我只怕……只怕付儿的性子太过冷淡,不喜欢与兄弟们相处,以后若是与兄弟们生分了,付儿又是……又是个残废……” 四少夫人摇头道:“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你放心,有我与七少夫人在,没人敢欺负付儿,而且,我与七少夫人教育出来的孩子,你就放心好了。” 大姨太嗯了一声,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沈婵儿一直没有说话,她一直在回想付儿刚才的眼神,那种眼神中充满了怨念,他是听说了什么,还是对这个府里的人都抱着仇恨的态度?那么……他会不会成长为另一个南荣锋? 过了半晌,四少夫人已经吩咐了小厨房做晚膳,今晚就由她做东,给沈婵儿接风洗尘,而且已经派人去请了二少夫人,三姨太,现在府里小辈的女人也就剩下这几个。 四少夫人对沈婵儿道:“大夫人们已经都跟着老夫人去家庙了,看似还要好久才能回来,要不然择日咱们去家庙瞧瞧老夫人和几位夫人。” 沈婵儿知道四少夫人在为她着想,点头笑道:“应该的。” 一泓来接沈婵儿之时,正巧快要开饭,沈婵儿只能对一泓道。 “无事,我在这里吃过饭就回去,你去与七爷说。” 一泓点点头,就走出门外去守着,沈婵儿想了想,走出门去,问他道。 “七爷现在何处?” 一泓道:“沈五爷,九亲王,在跟七爷吃饭饮酒。” 沈婵儿点点头,又转身走了回去,事情终于平息了下来,大家吃个饭放松一下也是正常的,她又对一泓道。 “你也去吧,这里不用守着,无事的。” 一泓还是不动地方,四少夫人笑道:“你家夫人在我这里,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沈婵儿有些不好意思,对一泓道:“你去吧,无事的。” 一泓也只能走出了院子,走出大门之外,才见他浑身松了下来,这院子里全是女人,他满身的不舒服。 二少夫人是最后一个来的,穿的很正式,沈婵儿也是许久不见她了,起身行礼道。 “二嫂。” 二少夫人赶紧拉起她来,笑道:“好久不见了,可好?我是不是来晚了?” 沈婵儿赶紧笑道:“是好久不见了,二嫂别来无恙,不晚,还没上菜呢。”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一阵子,下人开始布菜,满桌子飘香的菜肴摆了上来,沈婵儿顿时食指大动,走南闯北太久,家乡的味道都忘的差不多了,如今能吃到一顿家乡的大餐,她着实觉得饿得慌。 几个女人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聊些家常,长时间不见面,沈婵儿忽然觉得跟她们几个说不到一块儿去,她所经历的那些她们连想都没想过,她们每日过的日子她也着实没兴趣,这一顿放就叙叙旧,吃了佳肴,没想到,饭吃到一半,二少夫人突然将气氛拉了下来。 众人正说笑的开心,二少夫人忽然拿出一串钥匙,哗啦一声放在桌子上,众人的说笑声顿时停止了。 四少夫人认识这串钥匙,问道:“二嫂,这是何意?” 二少夫人看了沈婵儿一眼,笑道:“奶奶临走时将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了我,现在七弟妹回来了,也该交给她了。” 遇到这件事,四少夫人不方便说话了,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还在呆愣,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七弟妹。” 四少夫人叫了她一声,沈婵儿看着桌子上的钥匙,久久没有说话。 二少夫人道:“这串钥匙里有账房钥匙,库房钥匙,这是一把当家主母的钥匙,当初奶奶交给了我……” 二少夫人已经是第二次提到是奶奶将钥匙交给她,沈婵儿点点头,笑道。 “既然是奶奶交给了二嫂,就说明奶奶相信二嫂,这串钥匙就留在二嫂那里,等奶奶来定夺吧。” 二少夫人迟疑道:“这……这不好吧……” 沈婵儿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婵儿排行最小,这串钥匙本就应该由长嫂掌管,现在也只有二少夫人排行最高。” 四少夫人叹口气道:“七弟妹,我们几个虽然比你排行高,但都是寡妇,现在只有你有资格做这个当家主母了。” 沈婵儿看了二少夫人一眼,道:“我还太年轻,经历的也太少,就让我跟着二嫂磨练磨练,过段时间再说吧。” 听她这样说,二少夫人收起钥匙,笑了笑,道:“那七弟妹这段时间就跟着嫂子学习,嫂子手把手教你如何当好当家主母。” 沈婵儿眯着眼睛笑道:“好,谢谢。”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几个女人都喝了些酒水,有些昏昏糊糊,四少夫人和沈婵儿都是在外面打混过的女人,对于这种女人喝的果子酒并不介意,两人虽然也有些晕乎,但不至于醉酒。 四少夫人派人将这几位女主子送了回去,待屋子里只有两人之时,四少夫人命人去端了一碗醒酒汤,送到了沈婵儿嘴边,沈婵儿正用手杵在桌子上,有些头晕。 感觉到嘴边有什么东西送过来,她睁开迷离的眼睛,看向四少夫人,揉了揉眼睛道。 “我没事,她们都送回去了?” 四少夫人点点头道:“喝了,醒酒汤,否则你明早回头疼。” 沈婵儿端起醒酒汤,喝了下去,酸酸甜甜,还算是醒酒,喝完之后放下碗,看了四少夫人一眼,笑道。 “咱们几个中,还是你酒量最好。” 四少夫人坐在她身边,失笑一声道:“这些果子酒在我喝来,都是一些甜甜的汤水而已,我可是从小喝烧刀子长大的。” 沈婵儿点头失笑,站起身来,有些打晃,四少夫人赶紧站起来扶住她,关切的问道。 “还可以吗?我叫人去请一泓侍卫过来吧。” 沈婵儿摇摇头,扶着额头道:“不想让别人跟着,若是你无事,咱们出去散散步吹吹风吧。” 四少夫人点头道:“那也好,我正好送你回去,也吹吹风醒醒酒。” 两人走在小路上,这是一条绕路,绕上一大圈才能走回到沈婵儿的院子,四少夫人向四周瞧了瞧,悄声问她道。 “我听说你从大院搬出来了,为何不想住在那里?那可是老夫人下的命令,只要你住进大院,二嫂就必须把钥匙交给你。” 沈婵儿摇摇头,努力睁了睁眼睛。 “咱们的老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妥协的人,她不给我下马威就好不错了,如今这是在试探我,若是我搬进去,日后老夫人回来,我可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四少夫人有些讶异:“会吗?” 沈婵儿淡笑一声道:“就连二少夫人,今日都没想将钥匙真正交给我,她穿了一身正装来吃饭,代表了什么?” 四少夫人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可不是,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 沈婵儿接着道:“她两次提到是老夫人将钥匙交给她保管,如果我没有经过老夫人的同意就拿走了钥匙,又是在挑战老夫人的权威,这个府里不是只有我有资格做当家主母,这个还要老夫人来决定的。” 四少夫人点点头,敬佩的看着沈婵儿,摇头叹气道:“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岁,但是却远远不及你精明。” 沈婵儿站住脚步,转身看着四少夫人道:“四嫂万万不可这样说,你才是我该佩服的人,南荣府里的孩子全都遭受无妄之灾,只有你的俊儿健康成长,这是你的能力,若是你这个做娘的没有能力保护他,俊儿如何能茁壮成长?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很好。” 四少夫人被沈婵儿说的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咱们走吧,我送你回去歇着,估计七爷也回来了。” 沈婵儿点点头,靠在四少夫人肩膀上,慢慢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发现里面亮着灯,一泓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忽然见到沈婵儿过来,赶紧走过来扶住她。 四少夫人道:“好了,送到地方了,她有些醉了,好生照顾着。” 一泓看了沈婵儿一眼,见她双颊酡红,醉眼迷离,朝四少夫人点点头,恭敬的道。 “多谢,四少夫人回去当心些。” 四少夫人点点头:“带进去吧。” “属下派人送夫人回去?” 一泓见她身后并没有跟着侍卫,担忧的问了一句,四少夫人摇摇头道。 “我也有些醉意,自己随便走一走,跟着一些人还麻烦,你快把她送进去吧,免得着凉。” 一泓点点头,扶着沈婵儿走进院子里,四少夫人转身走了出去。 一泓扶着沈婵儿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屋里的丫头打开门,一泓扶着沈婵儿走了进来,随之,南荣锋两步走上前来抱住沈婵儿,在她耳边不断呢喃。 “婵儿,婵儿……” 一泓低下头去,给四周的丫头小厮使了个眼色,下人们都低着头鱼贯而出,一泓最后一个关上门,关上门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回头看了沈婵儿一眼,她此刻一脸的笑意和幸福。 一泓关上门,深吸了口气,看着头上的明月,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要她幸福,就好。 南荣锋抱着沈婵儿,站在地上来回晃,说着一些醉话。 “婵儿,你陪着我风风雨雨走过来,苦了你了,每次你遇到危险,我都恨不得捅自己两刀。” 沈婵儿虽然有些醉意,但是没有南荣锋醉的厉害,她仰起头,从南荣锋的肩膀上抬出头去,笑道。 “傻瓜,咱们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南荣锋坏笑一声,在她耳边呵气低声道:“好,不说这些,咱们做点别的……” 一听这个,沈婵儿浑身一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果然,南荣锋猛然一把横抱起她,走向床边。 翌日一早,南荣锋破天荒的没有早起,抱着沈婵儿一直睡到天色蒙蒙亮,此时天色还早,刚刚鸡鸣三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像是阿满的声音。 南荣锋果断的睁开眼睛,捂住沈婵儿的耳朵,低声喝道。 “何事?” 门外阿满的声音有些干涩,南荣锋还没见过阿满这样稳不住,将沈婵儿轻轻放在床上,披上衣服下了床,他下床之后,沈婵儿顺势翻了个身。 南荣锋推开门,阿满见了面还没有请安,低声道。 “七爷,四少夫人出事了!” 沈婵儿猛然睁开眼睛,她本就半清醒了,忽然听到这句话,她立马翻身坐起身,披上衣服跑下床来。 “怎么了?” 阿满没想到他的话惊醒了沈婵儿,但是见沈婵儿一脸的紧张,也只能皱紧眉头,深吸一口气。 “今天一早,下人们在府里的小南湖里,发现了……四少夫人。” 沈婵儿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南荣锋赶紧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她猛然上了一口气,连声道。 “带我去……带我去看看……” 南荣锋大叫一声:“来人!” 顿时,从左右耳房里立马跑出几个和衣而睡的丫头,进门来立马给两人更衣洗漱,沈婵儿的脑子一直处在迷糊状态,毫无头绪,很乱,很杂,根本找不到一个头绪。 南荣锋见沈婵儿这个样子,走到她面前,她坐在床边,他就蹲在她面前,捧住她的脸,认真的道。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别慌,镇定下来,有我在。” 沈婵儿点点头,紧紧的咬住下唇,穿好衣服之后,跟着南荣锋走出门去。 第202章 天降诅咒 两人走到小南湖边,这里四面环树,白日里是一片很好的休憩场所,到了晚上,因为附近没有人看守,一般人不会往这边来,不知道为何四少夫人会莫名其面的出现在这里。 离的老远,沈婵儿就看到被白布蒙着,放在地上的担架,她胸口一滞,不禁停下了脚步,南荣锋察觉到,转回身看着她,伸出手去,沈婵儿咬紧下唇,握住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正好看到四少夫人的贴身丫头小枫跪在地上哭的很惨,沈婵儿这时候终于抑制不住,两步跑过去,半跪在担架前面,伸出手去,双手竟然颤抖起来。 “七少夫人,莫要看了,莫要吓坏了您。” 小枫红肿着眼睛,抬头好心的提醒沈婵儿,沈婵儿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在意她的话,直接掀开了白布,露出四少夫人被水泡的发白的脸。 一股恶臭扑鼻,沈婵儿猛然站起身,险些吐出来,心中的悲哀已经到了极点,他们才回来两天,已经先后死了两位少夫人。 南荣锋搂住沈婵儿,问站在一边的阿满道:“怎么回事?谁发现的?” 阿满简单道:“昨晚小枫将俊儿哄睡着,就没见四少夫人回来,以为四少夫人睡在了七少夫人的院子里,却没想到今天一早也没回来,小枫便出来寻,四少夫人的尸首是这附近洒扫的人发现的。” 南荣锋皱起眉头,将目光转向小枫,道:“你来答。” 小枫说的与阿满差不多,只是后面加了几句:“我刚跑出来,就听到下人喊河里有死人,我心里害怕,就跑过来瞧瞧,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她有捂住嘴大哭起来,她跟着四少夫人十几年,又是四少夫人的陪嫁丫头,在这南荣府内只有四少夫人一个亲人,现在哭成这样,也着实可怜。 南荣锋点点头,回头吩咐丫头道:“送小枫姑娘下去休息,这里已经很乱了。” 丫头应了一声,齐齐走向小枫,将她扶了起来,小枫站起身,却猛然扑到沈婵儿身前,死死的抓住沈婵儿的裙角,瞪着眼睛哭道。 “七少夫人!您一定要抓住凶手啊!我们夫人可都是为了您啊……” 沈婵儿被她吓了一跳,心里发紧,很紧,就像嗓子被什么东西掐住,松不开,咽不下。 “带走!” 看沈婵儿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虽然没有喊叫出声,但像是三魂吓到了两魂半,表情都呆呆的。南荣锋赶紧叫丫头们将小枫带走,她这句话已经说的太多了。 沈婵儿吓的不轻,再看向四少夫人,她就像睁开了眼睛,正怒目瞪着她,沈婵儿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连呼吸都没有力气。 似乎发现了沈婵儿不对劲,南荣锋将她的脸扭到自己面前,柔声道。 “吓到了?” 沈婵儿轻轻摇摇头,但是眼神里还满是恐惧,双眼瞪的大大的。 这时候,对面过来一个验尸官,在四少夫人身边忙活起来,沈婵儿不想去看,将头转到另一侧,问站在另一边的老妈子,道。 “俊儿少爷呢?” 老妈子叹口气,道:“回七少夫人,俊儿少爷还睡着呢,天儿还早。” 沈婵儿点点头道:“带我去瞧瞧。” 老妈子点头,带着沈婵儿朝四少夫人的院子走过去,沈婵儿给一泓使了个眼色,一泓点点头,一闪身不见了。 沈婵儿走到俊儿的房间门口,深吸口气,老妈子轻轻推开门,沈婵儿走了进去,房间里面气氛很温和,俊儿的丫头正趴在桌子上熟睡,听到房门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低声问道。 “谁?” 老妈子赶紧嘘了一声,轻声道:“是七少夫人。” 丫头松口气,走到沈婵儿面前请安道:“奴婢不知是夫人过来了,刚才多有冒犯。” 沈婵儿轻声道:“无事,就因为你们这般警惕,俊儿才能安全成长,你们是四嫂的左膀右臂。” 丫头并没有过于兴奋,只是淡然的道了一声多谢七少夫人夸赞,沈婵儿多看了她一眼,长相还可以,一双眼睛十分的有灵气,她问丫头道。 “你叫什么?” “奴婢小蝶。” 沈婵儿点点头,道:“小蝶,以后你就跟着小枫,共同照看好了俊儿少爷,现在……俊儿少爷最是危险。” 丫头有些不知道沈婵儿说些什么,老妈子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子,只见小蝶的眼睛顿时通红,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并没有嚎啕大哭,吸了吸鼻子,看了俊儿一眼,狠狠点点头道。 “七少夫人放心。” 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幸亏四少夫人培养了这么一批得力助手,否则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俊儿。 她走到俊儿的小床,忽然看到俊儿的小手动了动,转而小家伙就醒了,沈婵儿抱起俊儿来,温柔的道。 “嘿,小俊儿醒了?想不想喝水?” 俊儿揉了揉眼睛,嗓子还有些沙哑,叫了一声:“娘。” 沈婵儿轻声道:“你娘亲还在睡觉,不要打扰她哦,今天七婶母陪俊儿玩,让你娘亲好好休息一下,可好?” 俊儿又打了个哈欠,小蝶立马端来了一杯温温的糖水,哄着俊儿喝了下去,小家伙顿时精神了。 看着俊儿一双大眼睛四处寻找,不断叫:“娘,我娘呢?” 沈婵儿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俊儿还这么小,她和四少夫人昨晚还推心置腹的谈了好久,让她感觉在南荣锋终于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知心朋友,但是只过了一夜,上天又收走了这位朋友,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孤儿,沈婵儿每每想到这,眼泪都像断了线的珠子。 老妈子走到沈婵儿身边,小心的说道:“七少夫人,俊儿看着您呢。” 沈婵儿猛然将脸从俊儿温暖的小身体上抬起来,果然看到他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看到她脸上挂着泪水,俊儿乖巧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道。 “不哭,七婶母不哭,娘亲总说,俊儿是男子汉,不能掉眼泪。” 沈婵儿勾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道:“走吧,跟七婶母到婶母的院子,婶母给你做好吃的。” “好。” 俊儿很乖,以为是他不愿意跟七婶母去她的院子,她才哭的,便一口就答应了,沈婵儿收起眼泪,刚刚抱起俊儿,就被从门口冲进来的小枫挡住去路,从她怀里一把抢走俊儿,瞪着憎恶的眼神看着她。 “怎……” 她还没问出口,只听小枫道:“七少夫人,您还是回吧,四少夫人不在,您不要再来害俊儿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妈子赶紧问了一句,生怕小枫冲撞了沈婵儿,沈婵儿皱起眉头,心中虽然有气,但是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小枫才这样说。 她尽量压下心底的火气,问道:“怎么这样说?” 小枫摆出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紧紧的抱着俊儿,警惕的看着沈婵儿,生硬的道。 “七少夫人,不要怪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保护小主子,还是请您快走吧,不要再留在小主子身边,我们小主子以后也不会跟您靠近。” “这……” 沈婵儿顿时皱起眉头,根本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踢门声,一泓踹开门走进来,扶住沈婵儿就往外面走,沈婵儿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他们刚刚走出门,小枫就在身后咣当一声将门关上。<cmreadtype='page-split'num='5'/> 沈婵儿看着一泓扣着她的手肘快步朝前走,不禁抬头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一泓向四周瞧了瞧,低声道:“我暂时也不知道,但是感觉气氛不对,咱们还是早点走。” 这时,沈婵儿也感觉到了气氛果然不对,所有下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开她,远远的看到她过来,立马闪人不见了,更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过来。 沈婵儿松开一泓的手臂,不断望向四周,一边纳闷一边朝小南湖走过去。 还没有走到小南湖,刚过了月门,就迎上阿满带着侍卫朝这边走过来,见她和一泓匆匆走过来,阿满赶紧迎上来,松口气道。 “夫人回来便好。” 沈婵儿开门见山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人人都这么怪?” 阿满皱起眉头,一脸的一筹莫展道:“夫人还是跟属下过来瞧瞧吧。” 沈婵儿跟着阿满走到小南湖边上,这四周已经布满了南荣锋的亲卫,个个神情矍铄,四少夫人的尸体还摆在地上,但是闲杂人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沈婵儿走到南荣锋身边,问道。 “怎么了?” 南荣锋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她,叹口气道。 “瞒你是瞒不住的。” 沈婵儿拿住纸条仔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她顿时双目圆睁,将纸条伸到南荣锋身前,问道。 “这……这什么意思?” 南荣锋皱起眉头,狠狠道:“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沈婵儿看着手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一排血书:七少夫人出现,南荣女眷皆亡。这就像一个诅咒,突然从天而降,将所有南荣府的女眷都吓傻了,个个避她如洪水猛兽。 沈婵儿忽然想明白了这一路走来下人们念叨的是什么词。 “诅咒啊,七少夫人带着诅咒……” “她回府当天就死了五少夫人,紧接着四少夫人就死了。” “可不是嘛……够玄的……” 第203章 沈府撑腰 沈婵儿紧紧咬着牙,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欲置她于死地?她紧紧的捏着纸条,问南荣锋道。 “在哪里找到的?” 南荣锋瞅着四少夫人的尸体道:“验尸官在她的嘴里发现的,她嘴里已经被人掏空,只有这个用血书成的纸条。” 沈婵儿看着四少夫人,曾经的好友,被人陷害致死,还要用她的尸体来嫁祸诅咒来给她,其人可憎!其心可诛! 她扔下纸条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过去,一路上都是清清静静,没人在她面前出现过,沈婵儿缓缓走过来,倒也觉得安静。 “小姐!小姐!” 忽然,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沈婵儿猛的回头,当即心头一喜,笑了起来。 “五哥!幼柳!” 这两人一个牵着无悔,一个抱着无忧,喜滋滋的站在她面前,沈婵儿眼圈有些湿润,这一整天,只有这件事值得高兴。 沈婵儿抱起无悔,可喜可贺,这孩子没有认生,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来摸她的发丝,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娘亲?” 沈婵儿听到这一声,连心都软了,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连声答应道。 “娘亲在这,我的乖宝贝。” 沈婵儿紧紧的抱住无悔,这孩子很可怜,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她这个不合格的娘亲,她一定要多加爱护他,补偿他。 沈婵儿一手抱住无忧,又亲了亲,喜极而泣。 沈丹海看着她笑:“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沈婵儿抬起头,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哭出声音道:“哥,我期盼这一天已经期盼好几年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能见一见儿子们该多好,你想不到……” 她说到这终于说不下去,搂着无悔无忧失声痛哭起来,将刚才的郁闷也一并哭了出来。 幼柳红了眼圈,走上两步,抱住他们母子三人,哑着声音道。 “小姐,我一定会帮您好生保护两位少爷。” 沈婵儿点点头,哭过了,释放过了,她抱起无忧,另一只手牵着无悔,朝院子里走过去。 幼柳过来要帮她抱无忧,笑道:“小姐别累着自己。” 沈婵儿笑道:“无事,见了儿子们,力大无穷。” 几人大笑几声,走进院子里,女人们刚刚迈进屋子,一泓在最后轻声叫了一声。 “沈五爷。” 沈丹海是练武之人,对于轻微的声音也可以听的清楚,当即转回头来,看到一泓对他使眼色,当即点点头,悄悄退了出来,关上房门,两个女人见面很高兴,竟然忘了那两个男人没有跟上来。 一泓对沈丹海道:“七少夫人出事了。” 沈丹海眉头一皱,认真的看着他,等他说明白。 南荣锋正忙着处理四少夫人的后事,因为四少夫人是莫名其妙死亡,不能设置灵堂操办丧事,府里只能为四少夫人安排一个简单的丧事,让家里人瞧一眼便可。 但是这件事却没有完,南荣锋绝不可能放过那个杀人又嫁祸沈婵儿的人。 南荣府里一连死了两位少夫人,这事可是轰动不小,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南荣府七少夫人都是避而不谈,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少夫人成了所有人每天盯在眼里的人物,但她本人似乎并不相信这些,每日在众人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还经常到沈婵儿的院子里走动,只可惜沈婵儿每日都闭门谢客。 就这样过了三日,南荣锋白日里在府里整理南荣氏剩下的事情,很忙,派阿满来给沈婵儿传消息。 “七少夫人,今儿下午沈府三姨太和沈五爷就要来府上,看望您。” 沈婵儿从梳妆镜前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来,看着窗外的风景笑道。 “娘亲这是担心我了。” 阿满笑了笑,难得露出感慨的笑容:“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婵儿转过头去,看着阿满道:“你今天公务可繁忙?若是不忙,陪我聊聊天可好?” 阿满笑呵呵道:“忙倒是不太忙,若是夫人闷了,可以叫一泓陪你耍耍。” 说到这阿满向四周看了看,纳闷道:“诶?一泓呢?” 沈婵儿笑道:“房顶上,那是个木头。” 阿满失笑,此刻一泓正坐在房顶上打坐,最近府里的流言蜚语对沈婵儿很不利,他要提高警惕才行。 沈婵儿吩咐幼柳道:“给阿满副将军搬一把椅子来。” 这里是沈婵儿的卧房,阿满不方便走到里面去,只能搬一把椅子走在门口。 幼柳瞧了阿满一眼,道:“他不用坐。” 听幼柳这样说,阿满赶紧接着道:“对对,我不用坐。” 沈婵儿心里好笑,这两人闹别扭也不至于闹这么久,自从听说了沈婵儿的流言蜚语之后,幼柳就将这个责任推给了阿满,责怪阿满没有将这个消息瞒住,但是这种事情是验尸官发现的,瞒是没办法瞒住的,七爷曾想过将验尸官杀掉,封锁这个消息,但是被沈婵儿拒绝了,纸终究包不住火,就算验尸官不说,其他人也会说出去的。 沈婵儿失笑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驱散这府里的阴霾。” 幼柳赶紧问道:“什么办法?” 沈婵儿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道:“你们两个成亲吧。” 幼柳脸上蹭的一下就红透了,阿满也是有些难为情,干咳一声,看向门外。 幼柳瞪了阿满一眼,转头走到沈婵儿身边道:“小姐,我不嫁人,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幼柳要留在你身边一辈子。” 沈婵儿嗔她一眼道:“说什么傻话,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可不想让阿满记恨我。” 幼柳脸上更红,跺脚道:“小姐!” 沈婵儿笑起来,逗他们两人也算是解解闷,阿满咳了一声站起身,低着头,拱手朝向沈婵儿,道。 “夫人,若能得夫人身边人为妻,是阿满的福气,阿满定会呵护幼柳一辈子,请夫人放心。” 沈婵儿微笑着看着两人,幼柳也看向阿满,沈婵儿点点头,心中为幼柳喝彩,阿满是个好男人。 沈婵儿走到阿满身前,看着他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信得过你,幼柳就像我的亲妹妹,定要好好待她,你舍身救她,她也会真心回报你。” 沈婵儿说的是上次幼柳假扮成她的模样吸引敌兵,险些被杀害,是阿满及时出现,才救了幼柳一命。 幼柳落下泪来,走到沈婵儿身边,搂进沈婵儿的怀里,落泪道。 “小姐,我舍不得你。” 沈婵儿勾起嘴角,抚摸着她的后脑,笑道:“你能找到好归宿,也是我心愿,阿满是个好男人,好好珍惜,过日子,平平静静才是真。” 幼柳哭着点点头,抬起头来,道:“我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小姐,怎么说也要等这件事平息之后才能考虑。” 阿满也道:“夫人,这段时间就让幼柳陪着您,否则她也不会心安。” 沈婵儿看着他们两人,就像看到了当初的她与南荣锋,心中十分的感慨,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 她柔声的回答,满脸的幸福,能看到幼柳得到幸福,也是她这辈子一件比较幸运的事情了。 到了下午,沈府真的来人了,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来人了。沈大夫人带着两位姨太太,还有三位少爷,一齐来了南荣府,那气势,就像是给沈婵儿撑腰来了。 沈婵儿看着眼前一大堆人,着实有点头晕,但是家人好意,她心中只有感动,赶紧笑脸相迎。 沈二姨太将一箱有一箱子的东西摆出来,吩咐屋里的丫头道。 “去,给各方送过去一点,二少夫人那里多送一些。” 沈婵儿站起身道:“二娘,送这些东西也是白送,还可能被扔出来,还落下个自讨没趣。” 沈府二姨太是个泼辣的性子,才不管那些,虽然沈婵儿在沈府里一直不受大夫人和二姨太待见,但是那是沈府的家务事,看沈婵儿在别人的府里受欺负,自家的人就算是再怎么争斗,这时候也都放下那些小事情,一致对外才是沈府的作风。 二姨太眼睛一翻,道:“扔出来?扔出来就再送进去!知道他们把这些东西留下为止,去吧。” 几个丫头为难的拿起几样礼盒,走了出去,沈婵儿心中无声的叹口气,二姨太这是逼着人家接受她,但强迫的事情能坚持多久?但是二姨太就是这个性子,不行?那就打到你行为止!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去了。 沈婵儿转过头去,与几位家人聊天,大哥三哥四哥也都是一脸的笑意,并没有受到外面流言蜚语的影响,三哥沈丹河当初受到过沈婵儿的恩义,自然多关心沈婵儿一些。 “现在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何人放出了那些流言?” 沈婵儿摇头道:“暂时不知道,七爷还在查,只要七爷想查的事情,就逃不过去,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着急,各位也别急,一定会过去的,无事。” 大夫人叹口气道:“话虽这样说,但是这段时间着实是苦了你了,但是幸好你聪明,这段时间一直蛰伏,没有再出什么岔子,但或许这也正中坏人的下怀,他正想你能蛰伏一段时间呢。” 沈婵儿笑了笑道:“遂了他的意又如何?我身上再无别的好图,府里就只剩下二少夫人一位,往后瞧着就好了。” 二姨太这时候凑过来道:“那位二少夫人可有话说?” 沈婵儿看着二姨太道:“二少夫人还曾经出来为我辟谣,她本人也没有多大的动作,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被人陷害。” 沈大夫人给二姨太使了个眼色,二姨太点点头,走到门口去,与几位沈家少爷聊起天来,眼睛却在滴溜溜乱转。 沈大夫人觉得四周安全了,才对沈婵儿道:“其实你二娘说这话是何意?我们几个在府里也商量过,这件事……看似与二少夫人有关。” 沈婵儿淡然的看了三姨太一眼,三姨太虽然是沈婵儿的亲生母亲,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说多少话,她与沈婵儿的体己话,用不着在这么客气的场合说。 三姨太点点头,示意沈婵儿,沈大夫人说的有道理。 沈婵儿皱起眉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谢几位娘亲。” 沈大夫人道:“这也是我们几个今天来的目的,你好不容易熬成南荣府的当家主母,就算是现在南荣府暂时不景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比咱们沈府好很多,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小心,保住这个地位比什么都强。” 沈婵儿仔细聆听教诲,心里却没听进去多少,她知道,这些家人,除了她的母亲三姨太,其余的人都冲着她这个地位而来,对她的安全,没有太多的关心,但是这些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少干扰,她只在乎她所在乎的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其余的人,没什么感觉。 第204章 当家主母 沈大夫人和二姨太对沈婵儿说了一番话之后,终于起身,对沈婵儿道。 “看你们母女也没有说几句话,我们先走,留五爷在这,你们母女说说体己话之后有五爷送三姨太回去,可好?” 沈婵儿点点头笑道:“大夫人体贴。” 大夫人朝门口走去,三姨太赶紧站起来恭送她:“夫人慢走。” 沈婵儿和沈丹海也恭敬的道了一声:“慢走。”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门外有一泓守着,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三姨太伸出怀抱,沈婵儿顺势就扑了进去,幸福的微笑道。 “娘。” 三姨太抚摸着她后脑的发髻,感叹道:“婵儿,最近苦了你了。” 沈丹海又沉不住气了,两步走到沈婵儿身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闹的满城都沸沸扬扬的?难道南荣锋没有想办法阻止吗?” 沈婵儿从三姨太的怀里钻出来,拉着三姨太坐在椅子上,转身对沈丹海道。 “怎么没阻止,但是这件事很显然有人在后台操作,不把我逼死誓不罢休的。” 三姨太皱起眉头,叹口气道:“这可怎生是好?” 沈婵儿蹲下身,拉起三姨太的手,淡定的道:“娘,不必担心,有七爷在,我不会受委屈,南荣府本来就是庞大的贵族,就像是一块肥肉,很多人惦记着当家主母的位置,更何况现在又是南荣府最尴尬的阶段,是个大好的机会,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经历这些。” 三姨太愁眉不展道:“话虽然这样说,但这种事情总是个疙瘩,日后只要有些风吹草动,都会把这件事情掀起来,你可要小心些。” 沈婵儿点头道:“我明白,娘亲放心。” 沈丹海气的攥紧拳头,懊恼的一拳打在桌子上,恨道。 “小妹好不容易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又是谁出这些幺蛾子,被我知道了,定不会叫他好过!” 沈婵儿笑了笑,转身将沈丹海的手从桌子上拉起来,笑道。 “哥,自从我嫁进南荣府起,就没指望有安稳日子可以过,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充实,不会寂寞。” 三姨太知道沈婵儿这是在安慰大家,她虽然心中心疼,但也不忍心戳破沈婵儿的伪装,沈婵儿会更觉得委屈。 她轻声道:“婵儿,大夫人说的话,你觉得可对?” 沈婵儿想了想,道:“不一定是二少夫人,若是她,那她做的太明显了,因为这件事的直接受益人就是她,她不会这么傻。” 三姨太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但是其他人的范围就太广了,你们南荣府,光是长夫人一辈就有三位,再加上你这一辈的两个姨太太,你可千万莫要掉进什么人的陷阱里才好啊。” 沈婵儿皱起了眉头,有一句话说的好,当局者迷,她能不能看清这一个复杂的局? “娘,我会保护小妹,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我在小妹身边,一定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大不了咱们不要这个什么破当家主母了,只要小妹平安。” 沈丹海信誓旦旦的说,三姨太笑道:“你莫要抢了七爷的风头。” 沈丹海一愣,倒是说的沈婵儿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三姨太接着道。 “现在看到七爷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与你父亲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的。” 沈婵儿扬起嘴角,点点头。三人又说了一阵子话,眼瞅着天就要暗下来,三姨太起身道。 “我们该回去了,别等到七爷回来,又要留我们在这里用膳,那就又要拖到很晚,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小两口行事当心些。” 沈婵儿明白三姨太的意思,并没有强留,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亲,您在府里也当心,说不定会蔓延到沈府里去。” 沈丹海立马高声道:“我看谁敢!” 三姨太猛的拍他的手:“毛小子,小声些。” 沈婵儿失笑,还是在家人的身边感觉好,家人对她不会有过高的要求,只要她平安喜乐,不要求什么当家主母,不要求南荣府的富贵,更不要求南荣府的权势,只要求她不受委屈,这是一种放松惬意的感觉。 送走三姨太和沈丹海,沈婵儿刚刚转身回到屋里,幼柳过来问要不要用膳,沈婵儿只感觉浑身都乏的很,回身躺在床上道。 “不用了,我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再说。” 幼柳道:“好,奴婢给小姐温着。” 幼柳还没有走出去,一泓进门来,对沈婵儿道。 “二少夫人又过来了,要不要见?” 沈婵儿坐起身来,她已经拒绝见二少夫人不下七次了,要是一直不见,反倒显得她把这些事情责怪在了二少夫人身上,只要大家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想到这,起身穿上鞋子,掀开床幔,道。 “请她进来吧,先去前厅,我换件衣服便过来。” 一泓点头走了出去,幼柳转身去给沈婵儿找了件衣服出来,一边给她穿衣一边道。 “要我说,小姐就不该见她,现在府里已经出了另一种声音,说是二少夫人想要当这个当家主母,用一石二鸟之计将四少夫人害死了,又嫁祸给了七少夫人。” 这些都没有出乎沈婵儿的意料,她点头道:“这是必然的,二少夫人是这件事的最终受益人。” 幼柳想不通道:“不是还有家庙里面那三位长夫人吗?” 沈婵儿摇摇头,淡然道:“傻丫头,那三位长夫人都没有子嗣,只有三姨娘有一个俊儿做孙子,三姨娘又是大帅的妾侍,不管从哪边论起,都轮不到她来做当家主母的,所以这也是我与七爷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到底是谁?” 幼柳道:“哎!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管他呢,反正咱们小姐有七爷保护,绝对不会有事情,剩下其他人谁愿意出事谁就出事去,咱们管不着。” 沈婵儿嗔她一眼:“死丫头,乌鸦嘴。” 幼柳嘿嘿一笑,已经给她穿戴完毕,两人朝前厅走过去。 二少夫人见到沈婵儿出来,立马贼兮兮的拉着她走到椅子边坐下。沈婵儿尽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道。 “二嫂,找我有事?” 二少夫人向四周瞧了瞧,幼柳会意,让屋里的侍女都走了下去,她最后一个出门,顺便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二少夫人轻声道:“七弟妹,我信你,这些事情铁定与你没有关系,什么诅咒不诅咒的,我们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哪里信这些鬼迷心窍的玩意?” 沈婵儿淡淡一笑,看着二少夫人道:“多谢二嫂体谅,不过这些事情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我倒是没有当回事。” 二少夫人赞同的道:“你不用怕,你有七爷给你撑腰还怕什么,我听说过几天八爷也回来了,一个是你的丈夫,一个是你从小养大的小叔,南荣府就剩下这两位爷,都为你撑腰,你说你还怕什么。” 沈婵儿听说八爷要回来,心中也是高兴的,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多少,在二少夫人面前,她还要留些心眼的。 她道:“二嫂今儿来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二少夫人也不隐瞒,凑近她道:“还真被你猜中了,我最近一直在留意府里剩下的这几位姨太太,总觉得三姨太有问题,她这几天往家庙那边跑的很勤快,每次都带很多东西去讨好老夫人和三位长夫人,这种时候府里的人都尽量低调,她倒是浑然不觉得似的。” 沈婵儿笑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几个做的疏忽了,或许三姨太是个孝顺之人,最近府里确实往家庙里走动的人少了,三姨太这样做不是挺好吗。” 二少夫人见沈婵儿根本不买她的账,又紧着道:“你还别不信,你仔细想想,现在府里谁最没有靠山?三姨太是三房那边的姨太太,大姨太还有个付儿撑腰,我么,还有个二少夫人的头衔挂着,怎么说也是南荣府明媒正娶的夫人,她三姨太有什么?三房那边没了之后,三姨太就很少出现,如今活动的这样频繁,你不觉得有鬼吗?而且我跟你说……五少夫人自缢之前,只有三姨太见过她。” 这个消息沈婵儿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眼光稍微闪动了一下,端起茶杯,淡然的喝了一口茶,道。 “二嫂,有些事情依旧是捕风捉影,咱们没有证据,根本不能盖棺定论,最近咱们都低调些就好,等这个风波平息之后,府里也就安静了。” 二少夫人撇撇嘴,摇头道:“我看是平息不了,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只要不落下来,就会不断有事情发生。” 沈婵儿心中明白,二少夫人现在当家主母的位置很是尴尬,虽然有老夫人去家庙之前的安排,但是此时非彼时,现在沈婵儿才是唯一有资格做当家主母的人,二少夫人依旧把持着钥匙,就给了很多人骚动的理由。 沈婵儿淡笑一声:“这倒是我疏忽了,我明儿就去家庙,请老夫人下命令,将当家主母的位置定给二嫂,这样府里就会平静了。” 二少夫人一愣,赶紧推辞道:“七弟妹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若是这样理解二嫂,二嫂就要臊红了脸了。” 沈婵儿失笑:“二嫂说的什么话,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本来我也想着这段时间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我有两个孩子要养,现在看来俊儿也要跟着我,三个孩子怎么忙的过来,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还真是非二嫂你莫属了。” “这……” 二少夫人半是迟疑起来。稍作沉思,貌似心里一横,起身道。 “那也成,这段时间着实是危险,做了当家主母的人更是危险,你身边还有三个孩子,这份危险就二嫂先替你担着,你什么时候空下来了,二嫂就会主动把这个位置还给你。” 沈婵儿心中了然,嘴上却只是淡然一笑,道。 “二嫂言重了。” 第205章 克星风波 二少夫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美滋滋的走了,沈婵儿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幼柳走了过来,转头对沈婵儿道。 “小姐,二少夫人是毫无心机,还是城府太深?” 沈婵儿摇摇头,清幽的道:“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情急不来,等等看,早晚会有结果。” 幼柳点点头,沉默着出门做事去了,沈婵儿像是忽然意识到,转头看着幼柳的背影,心中叹道。 岁月在不断流逝,曾经幼稚又不靠谱的幼柳,也成长了,成熟了。 她勾起嘴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婵儿果然不着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反正府里这些人她也没什么感情,平日里不见也就不见了,她只要看护好两个孩子,再暗中保护好四少夫人的俊儿,就行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府里的人更慵懒起来,平时在庐山走着也不见几个人,沈婵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二少夫人果真是一个适合做当家主母的人选,很及时的就将冰块与降暑的东西分派给各个院子,整个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一日傍晚,南荣锋早早的就回到院子里来,沈婵儿见了他,还有些意外。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南荣锋脱下身上的薄衫,幼柳走过来接了过去,挂在衣架上,南荣锋道。 “这几天酷暑,好不容易今儿下起了小雨,我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了。” 沈婵儿点点头,端来一杯水果冰羹,递给南荣锋,道:“这样也好,交接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南荣锋吃了两口,感觉有些疲惫,仰身躺在了床榻上,双手垫在头下,道。 “不接手的时候还不知道,南荣府太过庞大,盘根错节,行行都有涉及,要打理整个南荣府,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的。” 沈婵儿点头,伏在他的胸前,道:“我明白,你慢慢来,别急,莫要累坏了身子。” 南荣锋想的倒不是这个,他淡然道:“累坏倒是不至于,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你的那件事情我没办法亲力亲为去掌控,现在手底下的人突然不够用了,所以调查那件事情有点耽搁。” 沈婵儿失笑一声,目光开始发呆,像是在想着什么,忽然,她道。 “若是你放心,我可以自己查。” 南荣锋一愣,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就道:“不可,危险。” 沈婵儿抬起头看,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是说认真的,我可以自己查,我整日里在府里闲呆着,也要闲出毛病来了,就算是给我找个事情做,这件事涉及的面很广,我如果以后想做当家主母,就一定要学会一些本事才行。” 南荣锋看着她,将她肩膀前面的发丝轻轻捋到后面去,道。 “你不是没有接手二少夫人的钥匙?我以为你不想受这份罪呢。” 沈婵儿失笑一声,想到那个二少夫人,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重新伏在他的胸前,淡淡的说。 “我还真不想受这份罪,每日见你忙里忙外,可想而知整个南荣府有多难管理,但是南荣府里不能男主女主不是一体,那样肯定会出现岔子,为了你,我也必须锻炼起自己。” 南荣锋勾起嘴角,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看着沈婵儿变得粉红的双颊,笑道。 “为了我,你甘愿做这么大的牺牲呢?” 沈婵儿被他问的不好意思,只能嗔他一眼,将脸转开去,道。 “废话。” 南荣锋轻笑着就吻了下来,两人刚吻的入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南荣锋有些火大,喝道:“何事?” 门外的人忽然听到七爷的声音,还有些意外,心想七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但是不得不赶紧接道。 “主子,俊儿少爷不好了。” 听到这,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推开南荣锋,飞快的跑到门口去,猛然拉开门,问道。 “怎么了?” 门口是一个侍女,沈婵儿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正是小蝶。 见到她,沈婵儿还有些意外,四少夫人院子里的人都不敢与她接触,唯独这个小蝶,今儿竟敢来她的院子寻她。 小蝶见到沈婵儿,先是低下头去,像是来麻烦沈婵儿实在是不好意思,见到沈婵儿一脸的焦急后,她也抬起脸来,严肃道。 “七少夫人,俊儿少爷从小时候得过一场大毛病之后,就总会闹些小毛病,今儿不仅发烧,还总是昏迷,奴婢想着叫府医来,可小枫姐说府医现在都是七爷院子里的人了,不可信,硬是拖到了现在,奴婢觉得……奴婢觉得应该来问问七少夫人。” 沈婵儿听了心中气的不行,门里的南荣锋出声道。 “你做的很对,你先回去吧,莫叫小枫知道你来过,过会儿爷与七少夫人亲自去瞧瞧俊儿。” 小蝶明白南荣锋这是何意,当即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了,沈婵儿关上门,走回到南荣锋身前道。 “要不然你独自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引起恐慌,对俊儿养病不好。” 南荣锋船上薄衫,看了她一眼,道。 “什么引起恐慌,有我在,我看谁敢恐慌。” “这……”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南荣锋拉住手腕拽了出去,门口自有侍卫撑起伞,等着两人过来,两人走进了雨里。 两人走进四少夫人的院子里之时,里面的人都是一阵震惊,像是意外大忙人七爷怎么会突然亲自过来,瘟神七少夫人又怎么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南荣锋像是没看到周围人的目光一样,带着沈婵儿直接走上了台阶,有南荣锋在,就算是旁人有意阻拦沈婵儿,也不敢。 两人走进了房门,只见里面一个侍女坐在床边啜泣,另外几个侍女不断忙来忙去,将屋子里的冰块都用在给俊儿降温身上,两人刚进门,俊儿猛然起身,呕吐了一阵子。 沈婵儿看着一阵揪心,这一幕若是让四少夫人见到,该是心疼到碎掉。 门口有个老妈子走进来,轻声对立面的人道。 “七爷与七少夫人过来了。” 可能是屋里煮着开水,众人又是神经紧张,根本没注意屋里进来两个人。 坐在床边的侍女猛然转回身来,见到沈婵儿那一刻,立马站起身来,挡在俊儿身前,结巴道。 “七……七少夫人……您怎么……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小枫,她现在对沈婵儿的恐惧依旧没有减退,沈婵儿没有介意,倒是南荣锋,皱起眉头来问道。 “怎么?七少夫人过来瞧瞧少爷,有问题吗?” 听七爷的语气,小枫就算是有问题也得说没问题,南荣锋紧接着道。 “让开。” 小枫两厢为难,紧紧的咬住下唇,说着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给南荣锋磕头,哭道。 “七爷,奴婢知道七少夫人在您心里的位置,但是俊儿少爷可是我们这几个人的命啊,又是您的亲侄子啊,您就多在意一些俊儿少爷吧。” 沈婵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剩下无奈的叹气,转过身去。南荣锋听到沈婵儿叹气,更是暴怒起来。 “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妖女给我绑起来!” 门外立马闯进来两人,手上没有绳子,就将屋里的桌布扯下来,见两个侍卫来势汹汹,小枫才意识到七爷今儿是来真的。 她立马磕头求饶,大声哭喊道:“七爷……七爷饶命,七爷,就看在四少夫人的面子上,饶了奴婢吧,奴婢还要照顾少爷啊。” 南荣锋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少爷自有七少夫人照顾。” 一听要把俊儿交给沈婵儿照顾,屋子里其他人也低声反对起来,这简直就是把俊儿少爷往火坑里面推,七爷被七少夫人蒙蔽了双眼,她们这些人可不能任由七爷胡来。 第206章 无需再忍 小枫大声哭喊起来,屋里其他人也跪在地上求南荣锋三思,沈婵儿看着这周围人的态度,心中不知道该怎么想,这里的人很是愚昧,她不该责怪她们,但是此情此景,又不能不令她动怒。 “谁还反对!一律给我绑起来!” 沈婵儿大声喝道,屋里顿时没了声音,南荣锋用余光扫了沈婵儿一眼,没再说话,悠闲的坐了下来,端起下人端来的茶,歇着。 下人们试图跟沈婵儿讲道理,道:“七少夫人,奴婢们知道您心眼是好的,但是奈何咱们架不住有人下了诅咒啊……您就发发善心,饶了我们的小少爷吧……” 沈婵儿不欲理会她们,就站在众人跪在一圈的圈子里,脊背挺直,架子十足。 这时,另一边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叫了几声,无人听到,小蝶出言道。 “七少夫人,少爷唤您。” 沈婵儿立马放下脸上的怒容,两三步走到俊儿床边,慢慢坐下,抓住他的小手,柔声道。 “俊儿,告诉婶母,哪里还疼?” 俊儿虽然已经懂事,但依旧是个小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上下乱指,嘴里还念叨着。 “这疼,这疼,这也疼。” 沈婵儿知道,小孩子说这里那里疼不一定是真的疼,也或许是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俊儿的额头,还是烧的厉害。 她抬头对小蝶道:“去叫府医过来。” 小蝶点点头,朝外面走过去,一路上尽是些怨恨的眼神,小蝶像是根本没看见,一路走到了门外。 小蝶还没有回来,二少夫人倒是当先走进门来,进门先是见到一大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人,还有悠闲喝茶的七爷,床边坐着一脸柔情的七少夫人。二少夫人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站在屋里,怒道。 “你们可是顶撞了七少夫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现在南荣府后院里,二少夫人排行最大,而且又是当家主母,就算是没有那个真正的实力,但是只要七少夫人还没有拿回钥匙,整个后院的下人都要听命于二少夫人,以她为尊。 跪在地上的小枫开口哭道:“二少夫人,奴婢等是担心俊儿少爷啊。” 二少夫人怒道:“我看你们该是担心但心你们的小命!就一个不知道是谁陷害出来的纸条,就把你们搞的六亲不认了,不是说府里的女眷皆亡吗?为何我还站在这里?” 一个老妈子当即哭道:“二少夫人,莫要这样说啊,准的很呐……” 二少夫人发起火来也没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一转身给了那个老妈子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吓的俊儿浑身一抖,沈婵儿皱起了眉头,就算是二少夫人想在这里立威,也要想想场合和时间对不对。 只听二少夫人的嗓门格外的大起来,道:“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定是你这张嘴惹的祸,自行掌嘴!” “二嫂。” 沈婵儿对她尖利的声音实在是忍无可忍,出言叫她。二少夫人转过身来,声音放的柔和起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俊儿,轻声道。 “情况可好些了,我也是听到了动静才知道俊儿不好了,这帮该死的下人,也不会提早来通报一声,也好早些治疗。” 沈婵儿淡笑一声,想必二少夫人就等着她与南荣锋过来,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之后她才好出现,立威又笼络他们夫妻的心,一举两得的事情,谁不会做? “二嫂,你还是派人去厨房查查最近俊儿的吃食上有何问题。” 二少夫人的性子中稍微有那么一点头脑简单。当即叫门外的侍女去厨房查验。这时俊儿哑着嗓子开口道。 “七婶母,我娘昨晚告诉我了,让我听你的话,别人都叫你克星,但是我不信。” 沈婵儿心中的感觉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定是俊儿昨晚梦到了四少夫人,她眼含着泪水,将俊儿抱起来,搂在怀里,看着她的小脸道。 “俊儿,跟七婶母走好不好?” 俊儿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想等娘亲回来一起去找七婶母。” 沈婵儿落下泪来,亲了亲俊儿滚烫的脸颊,道:“去七婶母那里等,你娘亲回来了自然会到七婶母那里去寻你,七婶母带你去跟无悔和无忧弟弟玩。” 俊儿眼神一亮,笑道:“我可以跟两个弟弟玩吗?弟弟身边的人都不许我靠近弟弟。” 沈婵儿皱起眉头,抱起俊儿,小蝶还没有回来,沈婵儿直接告诉下人道。 “告诉小蝶带着府医来我院子来给少爷诊治。” 小枫眼瞅着沈婵儿要将俊儿带走,疯狂的哭喊起来,虽然被人绑住,但依旧向前挣扎。 “少爷……少爷您不能去啊……少爷……” 俊儿看了她一眼,将头转了回来,缩在沈婵儿怀里,低低的道。 “我要去跟两个弟弟玩。” 沈婵儿心中酸楚,可怜四少夫人临死也没能见俊儿一面,四少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她不能再忍让了,就像南荣锋今日做的这样,有时候就该强势一点,否则无法让这些愚昧的人想明白。 南荣锋见沈婵儿走了出去,他也站起身,吩咐侍卫道。 “将这几个下人都降为二等粗使。” “是。” “七爷!七爷饶了我们吧……七爷啊……” 小枫倒是一个动静都没有,目光直直的看着南荣锋离去的背影,一句话都不说,嘴唇紧闭,眼神中有一种光芒一闪而过。 二少夫人杵在原地,下命令道:“赶紧拖下去!” 众人虽然有病乱投医,也没有去求二少夫人开恩,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个府里还是七少夫人说的算,一个寡妇,终究是不能掌握大权的。 沈婵儿将俊儿抱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见小蝶带着府医走了过来,沈婵儿赶紧招呼府医给俊儿医治。府医正在瞧病,沈婵儿将小蝶叫到一边去,道。 “从今以后你就带着俊儿在这个院子里生活,平时无悔无忧两位少爷吃用什么,俊儿少爷就吃用什么,绝不会亏待了她,你最是了解俊儿,平时一定要好生照顾着,你放心,我这个院子里很是干净,若说整个府里什么地方最平静,或许只有我这个院子里了。” 小蝶赶紧跪在地上,哭泣起来,道:“多谢七少夫人,奴婢替四少夫人谢七少夫人。” 沈婵儿将她拉起来,叹口气道:“四少夫人是我的朋友,她的死,我一定会调查的水落石出,你还要保证不能让俊儿过早的知道她母亲的事情。” 小蝶低头难过起来,深吸口气道:“能瞒多久呢?” 沈婵儿坚定的看着俊儿虚弱的脸色,狠下心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 府医这时候走出来,回禀说:“少爷无事,只是偶感风寒又加之中暑,老夫开这就去抓药。” 南荣府里自然有自己的药房,沈婵儿听说并没多大的毛病,喜上眉梢,赶紧跟小蝶道。 “跟着去。” 小蝶擦干眼泪赶紧跟上府医的脚步,走出了院子。 幼柳走上来,看着沈婵儿道:“小姐,您这样把俊儿少爷带回来,万一有个轻微的闪失,就是天大的错了。” 沈婵儿点头道:“我知道,但就算我不抱回来,有个什么闪失,也会怪在我身上,还不如由我亲自看护安全一些。” 幼柳点点头:“说的也是,还是小姐想的周全。” 沈婵儿转头看了她一眼,道:“去将给四少夫人验尸的验尸官寻来,还有四少夫人出事当天晚上所有当班的下人。” 幼柳一愣,看着沈婵儿震惊的道:“小姐您这是……” 沈婵儿淡淡的看着前方的景色,平静道:“不能再等了。” 幼柳狠狠点头,一路小跑跑了下去,沈婵儿转身对另外几个侍女道。 “将俊儿少爷抱去与两位少爷一起,以后两位少爷是何用度,俊儿少爷就是何用度,不许差出半分。” 两个侍女应了一声,转身去将已经睡着的俊儿抱了出来,朝无悔无忧的小院子走过去。 幼柳将所有人寻了来,沈婵儿放眼望去,差不多有三四十人,屋子里是站不下了,她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了院子里,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四周哗啦一声点上了火把,颇有几分刑部问话的架势。 三十几个下人之间偌大的院子四周沾满了侍卫和姑姑,最中间的台阶下面端坐着一位少妇,美如天仙,但是偶然抬起眼睛来却是寒光点点。 这还是众人熟识的七少夫人?这位主子的性子不是一直都是冷淡的吗? 幼柳急急的跑上来,在沈婵儿的耳边低语道:“现在已经派去侍卫去寻那位验尸官,七爷听说您要查案,现在已经将阖府封锁,只许进不许出,您就放心吧。” 沈婵儿点点头,抬头朝她笑了一笑,道:“辛苦了。” 幼柳紧接着又道:“不辛苦,这些人只是当天值守在四少夫人院子通往咱们院子的路上的下人,我觉得这些人比较重点,若是还需要别的人,可以随时去传唤。” 沈婵儿点点头,赞了她一声,道:“够了。” 院子里站着的众人见到七少夫人,纷纷跪在地上,齐声道。 “给七少夫人请安。” 沈婵儿静静的道了声起来吧,众人自觉的站起身,站成前后三排,一排十几人,果然是大家族里训练出来的下人,有规矩的很。 沈婵儿先是扫视了一圈,天色有些暗,看不太清楚众人都是什么表情,但是她不着急,自有办法。 “诸位可都是六月十四晚上值守之人?” 沈婵儿问了一句,众人齐声回答是,沈婵儿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这些人面前,说道。 “四少夫人院子附近的人站在那边,我院子附近的人站在这边,小南湖附近的人站在中间。” 她的话音刚落,一群人哗啦一声分成三批,站的规规矩矩。 沈婵儿又道:“我说开始,你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指出谁可以证明你确实在岗,开始。” 她说完这句话就说了声开始,众人果然一阵乱指,吸口气的工夫,众人就指住不动了,沈婵儿大致看了一下,点点头。 第207章 剥茧抽丝 开始挨组的排查,从他们回答问题的表情与眼神上逐一排除,最后只排除剩下了三组,六个人。 这六个人并不是眼神或神情不对劲,而是其中有三人成三角状,他指着他,他却指着她,而她却指着第一个他,第二组两人虽然相互指着,一问下来却是在不同地方当值,另外一个人很特别,他虽然当值,却没人可以证明。 他们六人见别人都出去了,就他们三人还不许出去,就有些流汗,夏夜晚上的清风阵阵吹来,还算是清凉,他们三人的汗却已经湿透了衣衫。 这时候,幼柳忽然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在沈婵儿耳边道。 “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验尸官已经死了,死好几天了。” 沈婵儿的眼神闪了闪,这就对了,事情总算是头突破口了,她点点头,让幼柳去南荣锋处等着,幼柳不明白要等什么,沈婵儿道。 “你等着就知道了。” 幼柳只能点点头,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他现在一直在书房处理事情,有什么消息也全都送到书房去。 沈婵儿站在那三人组面前,道:“你们三人都是何时见过指着你的那个人?” 三人相互看了看,两个男人对视自后,像是蹭蹭蹭的冒着火花,而中间那个侍女,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像是东窗事发了一样。 沈婵儿扫了一眼,心中已经将这三人的关系大致想了个明白,三人分别说出了在何处看到了对方,果然不出沈婵儿所料,这三人是三角恋。 忽然,其中一个小厮,看着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恶狠狠的道。 “七少夫人,我六月十四晚上见到这厮心怀不轨!” 听他这样说,沈婵儿转回身来,看着他挑了挑眉:“哦?” 跪在后面的侍女突然大声冲着这个小厮喊道:“小宝!你不要瞎说!这是要死人的!” 名叫小宝的小厮看着另外一个小厮道:“我并没有瞎说!我明明看到他跟四少夫人说了什么话,四少夫人才往小南湖那边去的!” 沈婵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将目光转向另一个小厮,却发现他十分的淡然,就像这些事情跟他无关一样,沈婵儿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蹊跷,她也不可能听一面之词,便走到那个小厮面前低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连头都没有抬,沉声道:“小人清俊。” 沈婵儿点头道:“站起来回话。” 清俊站了起来,他足足比沈婵儿高出一头,身量与南荣锋差不多,沈婵儿抬头看向他的脸,当即有些失神,他长的……很俊朗! 沈婵儿当时只能找出这个词来形容他,看他眉宇间颇有英气,眼神也丝毫不动,就算被人指认,也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沈婵儿有些纳闷,就算南荣锋里藏龙卧虎,长成她这样,又颇有气质的人,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厮。 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不解释?” 清俊低头看了沈婵儿一眼,道:“他说的对,是我叫四少夫人去的小南湖,我与四少夫人是好友,那晚见她失魂落魄,便叫她去小南湖散散心,那里清净。”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说话,跪在地上的小宝又大声喊道。 “他撒谎!他与四少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有他自己清楚!” 沈婵儿只觉得这件事真是越来越乱了。她皱起眉头看向小宝,跪在后面的侍女又大叫起来。 “小宝!我告诉过你了,乱说话是要掉脑袋的!” 沈婵儿搞不清楚那个侍女到底喜欢的是谁了,便看向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侍女低下头,恭敬的道:“回七少夫人,奴婢青水。” “青水,好名字,似水则轻盈,你是哪一房的丫头?” 青水接着恭敬的道:“奴婢是三姨太房里的丫头。” “跟在三姨太身边多久了?” “从奴婢进府就跟着三姨太了。” 沈婵儿点点头,转头对身边的侍卫道:“看着另外几个人,小宝,你跟我过来。” 沈婵儿说完话,转身朝堂屋里走过去,小宝站起身,回头恶毒的看了清俊一眼,然后跟上沈婵儿的脚步,走进堂屋里。 沈婵儿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对面的小宝,毫无表情的道。 “把你知道的,实话实说,若是日后我查出你说的话有半句是假话,你定是活不成了。” 小宝吓的猛一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沈婵儿看着他一挑眉,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吗?小宝又赶紧低下头去,解释道。 “小人只将小人亲眼见到的事情说与七少夫人听,至于如何定义,小人不敢多言。” 沈婵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来,轻飘飘的道:“这才是在南荣府内的生存之道。” 小宝还是太年轻,听沈婵儿这样说,当即点头道:“七少夫人教训的是。” 接下来,小宝将他最近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给沈婵儿听,沈婵儿越听心里越惊,但是表面上还要波澜不惊,如果小宝说的没有错,那么就表示,四少夫人生前与这位清俊有苟且之情。 沈婵儿放下手里的茶杯,平静的道:“有些事情并非你眼睛看到的那般,知道吗?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若是嫌你的舌头长了,我可以帮你割下去一些。” 小宝一听,当即双膝跪地上,连连道:“七少夫人,小人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件事是小人瞎编的,小人也不妄做论断,以后小人定会关紧这张嘴,不会出去乱说。” 沈婵儿点点头,看着他道:“你的悟性还可以,你记住,在南荣府里,并不是你说出了实话,就会得到好下场,明白了?” 小宝惊魂未定,连声道:“小人明白了。” “下去吧,将青水叫进来。” 一听这个,小宝抬头谨慎的道:“七少夫人,青水她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沈婵儿心中好笑,但是嘴上依旧很严厉,道:“她会不会做好事,不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你出去吧,先别走,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事情问你。” 小宝点头应是,走了出去,叫青水进来。 沈婵儿看着面前的青水,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见到沈婵儿却没有多少惧意,看似是三姨太身边得力的侍女才对。 沈婵儿道:“你对清俊了解多少?” 青水听沈婵儿开口就问清俊,忙不迭的道:“七少夫人,清俊是个好人。” 沈婵儿点头:“还有呢?” 青水听沈婵儿这句话,稍微收敛了一些自己激动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该说些详细的,便道。 “清俊是四年前进府的,刚来的时候,管家看他长相清秀,就将他放在了前门做事,后来才调到后院来的。” 沈婵儿嗯了一声,问道:“为何调到后院来了?谁调来的?” 青水一张嘴,似乎又将话收了回去,沈婵儿低下眉眼来,冷淡的道。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隐瞒,还可能会连累到你家主子,我倒是要问问三姨太,为何教出了一个会挑话说的丫头。” 一听这个,青水赶紧道:“听说,听说是四少夫人调进来的。” 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可千万莫要查来查去反倒污了四少夫人名节,她此时在想,这件事还要不要查下去了? 想到这,她点头,然后抬头对青水道:“今天就问到这里吧,这几日你们几个都别出门,听我随时传唤,叫他们也回去吃晚饭吧。” 青水没想到沈婵儿问了这几句话突然就不问了,还有些纳闷,更有些忐忑,难道她说出了什么重点的东西?已经足够作为证据了? 她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走到外面去,叫那几个人一起出去了。 那些人走后,一个身影从房顶跃了下来,走进屋里来,沈婵儿并没有动,右手拄着额头,拄在桌子上,疲惫的道。 “我该怎么办?” 一泓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我在房顶都听到了,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处理了。” 沈婵儿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可是如果不查下去就没办法还四少夫人一个公道,也没办法消除府里的人心惶惶,更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我想想就觉得憋屈。” 一泓走到她身边,淡然道:“我明白,你冷静些,这件事情要查,但是或许可以避开这件事去查。” 沈婵儿点点头,或许吧,试试就知道了。 忽然,幼柳从门外快步跑进来,进了门,跑到沈婵儿身边,低声道。 “小姐,七爷收到了消息,抓住一个连夜出府的人。” 沈婵儿立马提起精神,本能的问道:“何人?” 幼柳皱起眉头,道:“是二少夫人房里的荷月。” 沈婵儿也皱起眉头,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二少夫人吗?她抬起眼睛看向一泓,一泓的眼神也传达出一个信息:事情更麻烦了。 这时候,南荣锋回来吃晚饭,见到一泓在屋里,问道。 “出了什么事?” 沈婵儿站起身,道:“正好你回来了,看来今儿晚饭你是吃不成了。” 说完,沈婵儿给一泓使了个眼色,一泓点点头,走了出去。 南荣锋走到沈婵儿身边来,笑道:“我回来也不是吃晚饭的,我把那边的事情暂时推了推,先帮你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沈婵儿笑了笑,拉着他坐下,幼柳打开大门,然后走到沈婵儿身后站好。 不一会儿,一泓带着荷月走了进来,见到屋里坐着的两位正主子,荷月吓的当即跪在地上,沈婵儿见到荷月的第一面时就知道这丫头没什么可问,她一定会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供出来。 沈婵儿开口问道:“七爷已经明令禁止外出,你为何还要连夜出府去?” 荷月赶紧磕头,说着话就落下泪来:“今天上午奴婢就收到家书,说家父病危,要我赶快回老家,本来想着今晚回去,可是没想到七爷回来就……呜呜……七少夫人,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沈婵儿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南荣锋,南荣锋双肘顶在膝盖上,俯身瞧着荷月,淡然道。 “家书呢?” 荷月赶紧将怀里的家书掏出来双手递给南荣锋,南荣锋接过来打开来瞧了瞧,便放了下来,沈婵儿拿起来看了一遍,确实是说到家中老父病危,速回。 沈婵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谁把这封书信给你的?” 荷月低头道:“府里的书信都是先交给主子们,由主子们过目之后才能交给我们,我的书信是从二少夫人那里拿到的。” 沈婵儿皱眉道:“那又是谁将书信给二少夫人的?” “这个奴婢并不知道。” 沈婵儿看向一泓,一泓点点头,又走了出去。 沈婵儿淡笑一声道:“起来回话吧,本来就没有多大事情,看把你吓的。” 荷月听沈婵儿松了语气,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本来奴婢就在犹豫要不要今晚上走,二少夫人说今晚府里查案,让奴婢们都低调一点,但是家中实在是着急,奴婢就去请示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是个好人,让奴婢先试探一下,所以奴婢就才想出门去,没想到真的被侍卫捉了来,奴婢心里很害怕的。” 沈婵儿失笑一声,但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词,刚要开口,南荣锋已经问出了口。 “二少夫人让你可以试探一下?” 荷月点点头,嗯了一声,沈婵儿心中有些沉重,转头看向南荣锋,只见他正在低头沉思,双眸眯了起来,沈婵儿知道,这样的表情代表他在思考。 “好了,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去吧。” 荷月赶紧问道:“那奴婢可以出府回老家瞧瞧家父吗?” 沈婵儿想了想,转头看了眼南荣锋,见南荣锋没说什么。她道。 “可以,我派个人跟你一起去,也安全些。” 沈婵儿给幼柳使了个眼色,幼柳带着荷月去找阿满,让阿满派了个高手跟随,并且嘱咐道:“一定要将荷月活着带回来。” 那个其貌不扬的侍卫点点头,跟在荷月身边朝大门走去。 屋里已经没了人,沈婵儿转头看着南荣锋,皱眉道:“这件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南荣锋反倒迸发出激动的目光来,露出笑容,但是那笑容让沈婵儿看了都觉得浑身发冷。 “不怕,一个一个收拾就行。” 第208章 惊现亡人 翌日一早,沈婵儿早早的起床来,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来到了二少夫人的院子,二少夫人院子里的下人见到“克星”七少夫人过来,都尽量躲的远远的。 幼柳气的脸色发青,但是沈婵儿倒是没有表情,直接上了台阶,走进堂屋里,转身看了一圈,这里没有下人洒扫,她便坐在堂屋里等着。 不一会儿,有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端来一杯茶,放在沈婵儿身边的桌子上,然后站出去老远,也不敢抬头看沈婵儿,低声问道。 “七少夫人可是来寻我家夫人?” 沈婵儿端起茶来,掀开茶杯,发现里面的茶叶都没有抛开,很显然,这些茶是刚刚扔进去的,并不是每个院子里准备给客人喝的茶,而是给她一个人单独准备的,或许是什么驱魔茶。 沈婵儿将茶杯放下,抬头道:“正是,你家夫人可起床了?” 那个老妈子依旧低着头,点头,然后又突然猛烈摇头,沈婵儿当即明白了,只是淡然道。 “去请你们二少夫人出来,就说七少夫人欲去家庙走一趟,问她是否一同前往,若是她身子不太爽利,也无妨。” 老妈子答应了一声,立马转身跑了出去,幼柳看着生气,呸了一声,道。 “一个个都跟小鬼见了阎王似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沈婵儿淡然一笑,道:“这样反倒好,平日里我就喜欢清静,这样便无人来打扰我,也少了许多麻烦。” 幼柳还是气不过,好端端的一位当家主母,怎么就被人陷害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若是被她知道是谁干的,她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幼柳又安慰了沈婵儿几句,沈婵儿只是淡笑着答应,并没有多说什么,不一会儿,刚才那个老妈子从门外跑进来,连声道。 “我们夫人说愿意一同前往,请七少夫人稍等。” 沈婵儿嗯了一声,道:“请尽快。” 老妈子点点头又跑了出去,沈婵儿忽然觉得很好笑,现在有人见到她,都是用跑的,办事效率倒是快了许多。 见她还能苦中作乐,幼柳也是被气笑了,又气又笑,表情着实精彩。 “小姐啊……你说你……” 幼柳一边笑一边埋怨沈婵儿,普天下像沈婵儿如此心胸的女人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能是二少夫人下了命令,刚才的老妈子又跑了进来,给沈婵儿换了一杯茶,沈婵儿并没有多说什么,端起新的茶来,翻开盖子,发现正是上好的龙井,勾起嘴角,慢慢喝了起来。 刚喝完了一杯茶,二少夫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进门来当先就道歉。 “真是让七少夫人就等了,不好意思。” 沈婵儿站起身来,笑道:“无妨,也是我的冒失,事先没有通知二少夫人就贸然前来,还打扰了二少夫人的清梦。” 二少夫人摇头,嗔了沈婵儿一眼,道:“怎么这样说,这是好事,我当然要一同前往,还多亏了你记得来邀请我,我该谢谢你才对。” 沈婵儿勾着嘴角,道:“二嫂可吃早饭了?” 二少夫人兴致勃勃的拉着沈婵儿往门外走,边走边道。 “没吃呢,路上随便买两个包子吃算了。” 沈婵儿表示无语,但是看她这样激动,也不好反驳,只能跟着她走出大门,沈婵儿早就吩咐一泓准备好了马车,有一泓驾车,两人也算安全一些。 一路上山,去往南荣氏的祖宗家庙,其实家庙离南荣府并不算太远,两人一大早起来赶路,过了中午就到了家庙。 沈婵儿下了马车,仰头看着巍峨的山峰,四周都是密林环绕,高峰耸立,到处鸟语花香,清水溪流,她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在这种地方颐养天年,老夫人可真是会选地方。 离的老远,就从山上下来一位姑子模样的女子,走到几人面前,先是行了一个佛礼,沈婵儿与二少夫人纷纷合起手掌,也回了一个佛礼。 姑子道:“二位可是南荣氏女眷?” 沈婵儿点点头,二少夫人当先道:“我们是来看望老夫人和几位长夫人的。” 姑子微笑,转身请她们上山,道:“请吧。” 沈婵儿觉得有些意外,似乎是哪里不对劲,她转头看向一泓,一泓也是皱着眉头,看他看着山顶一直瞅,沈婵儿忽然想明白到底那里不对劲,她们来之前并没有传消息过来,老夫人怎么似乎知道她们要来一样? 几人一路爬山,累的二少夫人气喘吁吁,沈婵儿在府外面颠簸的久了,也算是增长了一些体力,况且还有沈丹海与一泓教她的东西,她勤加练习,体力好了很多,爬上山虽然喘,但并没有多累。 “七弟妹……你……你好体力。” 沈婵儿转身看向落在后面的二少夫人,笑了笑,转头看一泓道:“你去帮帮她吧。” 一泓依旧毫无表情,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直接转身朝二少夫人走过去,到她面前先是拱手道了一句冒犯了,然后果断扛起二少夫人,两三步朝山顶蹿去。 二少夫人的尖叫声洒了一路。 沈婵儿与那个姑子就落在了后面,沈婵儿与姑子并肩而行,看那个姑子的样子,似乎刚刚四十出头,沈婵儿知道,南荣府的家庙里面修行之人都是南荣府曾经的女眷,不知道这位是哪一位。 姑子看沈婵儿打量了她一眼,她笑了笑,道。 “南荣府内能有夫人这样体力的女眷可真是少见。” 沈婵儿失笑,抬起手挡住热辣的太阳,道:“我入府十几年,在府里的日子加起来似乎还不到三年。” 那个姑子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道:“怪不得。” 沈婵儿疑问:“怪不得什么?” 那个姑子笑道:“多了几分灵气,少了几分俗气。” 沈婵儿眯着眼睛失笑:“师太是在夸婵儿嘛?” 姑子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也笑了起来,没想到两人说起话来这样投缘,沈婵儿也忽然觉得这里很能让人静心,若是以后没有事情,她常来这里小住也是挺好的。 姑子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道:“你是一个聪明又懂事的女子。” 沈婵儿一愣,转头看着姑子道:“何解?” 姑子站住脚步,转过身子,正面沈婵儿,沈婵儿也站下,看着她。 姑子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曾经是南荣府里的谁?” 沈婵儿笑了笑:“若是师太想说,自然就说了,若是师太不想说,您已经是遁入空门的事情,过往的事情就像是前生之事,已经与师太无关,我也没有必要问。” 师太点点头,欣赏的看着沈婵儿,道:“所以我说你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女子。” 沈婵儿笑着道了声谢谢,师太继续道。 “家庙里的姑子都曾经是南荣府里的女眷,贫尼法号精心,曾经是大帅的妾侍。” 沈婵儿意外的看着她,她眉眼之间风韵犹存,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貌,一个女人的青春就这样,从南荣府,一直延伸到这青灯古佛相伴之地,了此余生,沈婵儿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沈婵儿想了想,道:“您就是胧月姨奶奶?” 沈婵儿的双眼瞪的奇大,她以为当年的胧月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真人,胧月的故事她只是听府里的老人和南荣锋说过,这位,可是四少爷的亲生母亲! 当年,胧月本是长大夫人的一位贴身丫头,貌美如花,到了出嫁年龄,本来已经有了心上人,可以平稳的过此生,却没想到一朝被大帅看中,强要了她。 长大夫人迁怒与她,认为是她勾引了大帅,曾经想将她处死,但是没想到大帅用情已深,欲将胧月抬为平妻,但是奈何胧月无身份无背景,只能先做小妾,等生了儿子之后再抬为平妻也不晚。 但就在胧月生了四少爷之后,便从此消失了,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生下南荣府的孩子之后就与心爱之人私奔了,但是谁说都不是事实,事实就是,胧月不见了。 大帅伤心欲绝,四处寻找,都没有胧月的消息,但是她为什么就躲在家庙里?难道这么多年大帅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沈婵儿站住脚步,看着精心师太,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生下四少爷之后就突然不告而别,消失了呢?” 胧月淡然一笑,抬头看着山顶,失神道:“曾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后来大帅找到了我,我求她让我留在家庙,他同意了,后来听说我儿四少爷死于疾病,我也知道那是他应有的命,谁都阻止不了,我只是……现在只是担心我的孙儿。” 沈婵儿头脑里灵光一闪,道:“所以你今日找上了我?” 胧月点点头,转头认真的看着沈婵儿,道:“四少夫人经常向我提起你,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又聪明绝顶,俊儿能养在你身边,我也心安一些,但是……俊儿不可能在南荣府活下去,请你有机会,就将俊儿带到这山上来,我来抚养他。” 沈婵儿纳闷,皱着眉头道:“为何?” 胧月摇摇头,往事不堪回首,她继续朝前走过去,并没有回答沈婵儿的话,沈婵儿虽然怀着一肚子的问题,却问不出来,心中有点憋闷,但走进了家庙之后,见到里面青灯古佛,青烟缭绕的景象,心中的一些凡尘俗世也暂时忘在了脑后。 第209章 诸多线索 沈婵儿与二少夫人一起,走进了一间屋子,齐齐的跪在地上,给坐在正面的人磕头。 齐声道:“给奶奶请安,给各位长夫人请安。” 老夫人眯着眼睛,一直是严谨的神态,就像是这寺庙里的佛一般,高高在上,却时刻在受着别人的敬拜。 这里就像是南荣府里的堂屋一样,只不过比堂屋要宽敞一些,摆设也比较简单古朴,只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具,其余的装饰全无,四周的壁画皆是佛像,梵音从外面不断传来,确实能够让人清心静气。 奶奶忽然道:“起来吧。” 沈婵儿和二少夫人齐齐站起来,两人才发现,站在最边上的还有一位熟人,正是三姨太,二少夫人曾说三姨太总是往家庙跑,与各位长辈打的火热,沈婵儿当时还没有多在意,不过现在看来,她在长辈们眼里的地位似乎真的高了许多。 沈婵儿笑道:“三姨太,真巧,早知道你要过来,我们应该顺路一起过来的。” 三姨太笑了笑,眯起眼睛,她的脸型有些圆润,整个人长的有些小巧玲珑,表情更是无害。 “我早就过来了,平日里与长辈们参悟佛理,感觉自己都超脱了许多,所以特别喜欢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 沈婵儿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二少夫人赶紧道:“府里无事的时候,我也会过来小住,在家庙住一段时间,感觉整个人都清爽很多呢。” 老夫人笑了笑,挽起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长大夫人扶起她来,走了下来,站在沈婵儿面前,这还是沈婵儿第一次见到正面的,近距离的老夫人,模样可以还算是慈祥,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这倒是出乎了沈婵儿的意料。 “七妇,府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经历了许多,也是你的人生财富,好好成长吧,以后定会有大用处。” 沈婵儿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当即有些愣神,二少夫人在身后偷偷掐了她一下,她赶紧回神,低头谦恭的道。 “婵儿不敢自傲,经历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府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现在七爷与二少夫人打理,相信日后一定会更好。” 老夫人点点头,转头看向二少夫人,道:“你平日里多帮帮七妇,毕竟府里现在只有她一个有资格做当家主母,你的钥匙可交给她了?” 二少夫人一听这句话,脸色稍微有那么点不自然,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道。 “还没有,媳妇回去整理一下账目,就把钥匙交给七弟妹。” 沈婵儿跟老夫人说话还是有些心理阴影,但是今天她们过来是什么目的,她还记得。 “奶奶。” 沈婵儿抬头叫了一声,正在返回去的奶奶站住脚步,转回身看着她,问道。 “有事?” 沈婵儿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道:“奶奶,我与二嫂今日来正是为了此时,婵儿自觉还年轻,又不常在府里居住,对府里的很多事情不甚了解,还需要磨练,我觉得由二少夫人做这个当家主母最合适不过,待婵儿与二嫂习得一些本事,再接管也不迟。” 老夫人看了二少夫人一眼,二少夫人此刻只是低着脑袋,并没有多说话。 老夫人道:“可是二妇即是寡妇又没有子嗣,而这些才是做当家主母的筹码。” 沈婵儿点头道:“规矩都是人定的,作为南荣氏的媳妇,自然是能者为之,婵儿还太年轻,又有两位少爷缠身,着实抽不出身来好生打理府里,暂时由二少夫人掌管,我也好有时间好好抚养两位少爷,让两位少爷长大成人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责任。” 沈婵儿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敢与老夫人这样说话,几位长夫人都意外的看着她,老夫人正视着她,渐渐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你当真想好了?” 沈婵儿低下头去,点头道:“想好了。” 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回到座位上,看着下面跪着的沈婵儿,和站着的二少夫人,道。 “你们可以回去了,回去好生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南荣府现在不求发达,只求安稳,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家庙里为你们这些年轻人祈福,希望不要再出现任何令人伤心的事情。” 沈婵儿与二少夫人齐齐的点头应了一声,沈婵儿起身,与二少夫人一起朝门口走过去,老夫人突然道。 “既然府里现在只剩下老七一人,就让老七将两位老爷送到家庙中来吧,我这个做娘的,能看看他们也好。” 现在,两位大帅都是人事不省,一个中风昏迷,一个像是被人下了药,毫无危险,但就是没有清醒的意思。 沈婵儿转回身,恭敬的道:“是,婵儿回去就请七爷将两位将军送到家庙中来。” 说完,老夫人再没有吩咐了,沈婵儿才跟着二少夫人走出门口,出了门口,被外面的清风一吹,沈婵儿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 二少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这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就不信三姨太是真的喜欢这里。” 沈婵儿并没有做评论,笑道:“三姨太本是无欲无求之人,自然无所畏惧。” 二少夫人听后闭上了嘴,沈婵儿这句话正是说给她听的,一个人,无欲则刚,而二少夫人之所以会害怕,就是她心中有不可告人的欲望。 两人出了大门,又遇上了精心师太,沈婵儿看到远处站着的一泓,招呼他过来。一泓是男人,不方便进家庙,就在门外等候。 沈婵儿笑着对一泓道:“二少夫人就麻烦你了。” 一泓点点头,朝二少夫人走过去,二少夫人见他朝自己走过来的,当即大叫起来。 “你别过来啊!我自己能下山!喂!放我下来!” 一泓又是一闪身就朝山下跃去,也不管她扛着的二少夫人能不能吃得消,沈婵儿心中好笑,让养尊处优,整日只想着如何赚取利益的二少夫人吃些苦头也好。 她转头看了精心师太一眼,笑道:“师太,我会找机会将俊儿送到山上来,您就放心吧。” 精心点点头,笑的很温和,又道:“俊儿现在无父无母,怪可怜的,送上山来也好,安全些。” 沈婵儿禁不住心里的疑问,道:“为何说俊儿在府里活不长呢?” 精心叹了口气,道:“四少爷活长了吗?四少夫人活长了吗?” 沈婵儿一愣,难道这件事与四少夫人的死有关?她赶紧站住脚步,看着精心道。 “师太,不瞒您说,我现在正在调查四少夫人的死因,请您将您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否则我没办法还四少夫人一个公道,也没办法找出陷害我的凶手。” 精心看着沈婵儿,仔仔细细的看着,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东西,但是最后还是摇摇头,叹口气道。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在偌大的南荣府里,子嗣本来就很难存活,我是被四少爷与四少夫人的死吓怕了,希望我的孙儿能呆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沈婵儿叫了一声:“胧月姨奶奶……” 精心道:“施主,天色不早了,您也该下山了,山下路滑,当心。” 沈婵儿叹口气,精心身上显然有很大的秘密,但是她就是不想说,沈婵儿可以感觉得到,这件事情与四少夫人的死有很大的关系,或许还会牵出很多事情。 她说往事不堪回首,那么,她当初为何生下了四少爷却要从南荣府消失呢?难道是有人逼她这样做?沈婵儿知道让一个刚刚生下孩子便要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什么心情,她相信当初胧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刚刚出生的四少爷送给了长二夫人,与二爷南荣铮同母。 她又说她求大帅让她留在家庙里,大帅当初用情那样深,为何只听她一面之词就让她隐姓埋名在家庙里了此余生?甚至大帅这辈子都没有踏足家庙一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为何会延续到下一代?或许还会延续的更远。 沈婵儿一边想一边慢慢往山下走过去,走到山下之时已经到了傍晚,这山间的傍晚,带着一丝阴森恐怖,再加上山上敲晚钟的声音,更让这四周诡异起来。 看沈婵儿被吓的浑身紧绷绷,一泓道:“你们今晚应该留宿家庙。” 沈婵儿摇头道:“孩子们还在等我,必须回去。” 一泓点点头,沈婵儿向四周看了看,问道:“二少夫人呢?” 一泓低头咳了一声,有些拘谨起来,眼睛飘来飘去,不知道往哪里放,指了指马车道。 “在里面。” 沈婵儿钻进马车,发现二少夫人躺在车里,像是被人打晕了,再想起刚才一泓的表情,她有些哭笑不得。 马车启动起来,一路朝南荣府而去。在路上,一泓道。 “抄近路吧,否则这样走到半夜去。” 沈婵儿大声道:“好吧,你看着办,反正晚饭前后让我回去就可以。” 一泓应了一声,加快了车速,车里有些颠簸,沈婵儿将四少夫人的头垫起来,又将两侧的车窗打开,通通风,闷热的很,看似要下一场大雨了。 第210章 再现情敌 沈婵儿看了看窗外,黑咕隆咚一片,没什么好看的,她便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忽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沈婵儿突然惊醒,一泓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天色不早了,你中午就没吃饭,我去买两个包子。” 沈婵儿嗯了一声,朝窗外看过去,只见马车已经到了集市上,今晚这里似乎有什么重大的节日,看似是百姓自发的活动,四周都是行人,整条街车水马龙,热闹的很。 “南荣二少夫人?” 沈婵儿正看的出奇,忽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窗的另一边传过来,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她忘记把另一侧的车窗关上了,而二少夫人就在那边睡着觉。 沈婵儿赶紧爬到另一侧,看到车窗外的男人,长相没有太大的特征,但是那一身气质,却让人过目不忘,那是一种峥嵘之气,带着杀伐霸气。 “请问你是?” 沈婵儿问出声,对方才看清车里面还有一个人,立马退后一步,保持一定距离,男人身边跟着的侍卫赶紧出来说道。 “不好意思惊扰了姑娘,我家将军与二少夫人熟识才叫了一声,并无大事。” 沈婵儿点点头,想必他们把她当成了二少夫人的丫头,此时天黑,又是在车里,那些人应该并没有看清她的长相与穿着。 “你们是谁?” 这时,一泓买好了包子,一转身见马车边站着两个男子,当即握剑快步走了过来,抢在沈婵儿面前问了一声。 两人见一个侍卫站了出来,那个侍卫更是谦和的笑道。 “无事,我家将军与二少夫人是老熟识,不耽误各位赶路,请便。” 一泓看了那个将军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去驾车,淡然说了一句。 “夫人,咱们走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道:“慢点走,路上行人多。” 一泓应了一声,一拉缰绳,马车动了起来。 马车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那个侍卫睁圆了眼睛,转头对那个将军道。 “没想到另一个也是一位夫人,现在南荣府里还有夫人?” 那个将军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点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笑道。 “想必就是闹的满城风雨的,七少夫人。” 那个侍卫更是震惊了,转头盯着马车的方向,喃喃道。 “她竟然还是个少女模样……” 沈婵儿总觉得刚才的感觉不太对,马车已经走出了刚才的街道,四周安静下来,一泓转头将装包子的袋子交给沈婵儿,沈婵儿打开来,拿出一个咬了一口,忽然问道。 “刚才那位将军,你认识吗?” 一泓想了想,一边驾车一边道:“徐大帅,现在管辖江右西南,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沈婵儿十分震惊,这就是徐大帅?她手里的包子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她却没有心情去管,如果一泓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现在与南荣氏,高氏,三分当今天下的徐大帅。 沈婵儿本来觉得还不到时间去面对这些,现在南荣府刚刚安定下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休养生息,却没想到今天徐大帅就出现了。 一泓疑问的是为何徐大帅会出现在南荣氏管辖之地,而沈婵儿惊疑的是徐大帅为何熟识二少夫人? 她情不自禁转头去看着二少夫人,她还在熟睡,若是刚才她清醒着,又会是什么表情? 终于到了南荣府门口,自然有侍卫等在门口,阿满亲自率领侍卫在门口转来转去,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立马两三步跑过来,急急的问。 “怎么才回来,七爷差点派我们去搜城,你也知道七爷紧张七少夫人,还这么晚才回来。” 沈婵儿还没有下车,就听到阿满教育一泓,她开口道。 “阿满。” 阿满赶紧过来,站在车门口道:“夫人。” 沈婵儿道:“二少夫人睡着了,去寻她院子里的人过来,将二少夫人抬回去吧。” 阿满应了一声,派了个侍卫回去寻人,沈婵儿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转头问阿满。 “七爷呢?” 阿满脸上一愣,有些不自然起来,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沈婵儿又问了一遍。 “七爷呢?” 阿满只能硬着头皮,道:“在,在会客厅。” 沈婵儿看了他一眼,朝会客厅走过去,阿满急的咬了咬牙,一泓见状,问他道。 “发生了什么吗?” 阿满急的直搓手:“完了。” 一泓一阵纳闷,赶紧跟上沈婵儿,朝会客厅走过去。 沈婵儿没有让门口的丫头通报,直接走上了台阶,刚走到台阶之上,便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她眉头一皱,推开了门。 屋里的两人正在对饮,说了些好笑的事情,女人笑了起来,正当她笑的开心之时,只听门口传来吱嘎一声,两人齐齐朝门口看过去,只见一位表情波澜不惊的美人儿站在门外,眼睛直接就落在了坐在屋里的女子身上,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寒冷,也说不上轻松。 沈婵儿看清屋里的女人,心头一颤,这个女人很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好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夫妻之间的,周娉婷。 周娉婷见她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当即站起来,比以前要友好的多,笑道。 “七少夫人,今儿本来是来瞧你的,没想到你不在,就与七爷小酌了几杯,你也没吃吧?” 沈婵儿嗯了一声,淡然道:“没吃。” 周娉婷抚掌笑道:“那正好,七爷就知道你快回来了,才留下我吃饭等你,你可不要误会才是哦。” 沈婵儿笑了笑,但是笑容说不上温暖也说不上冰冷。看着南荣锋,道。 “我来是想告诉你徐大帅来了京城,你要做好准备。”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周婷婷,笑道:“我在路上吃了几个包子,现在不饿,你们吃吧,我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了,慢吃。” 说完,沈婵儿淡然的转身,一泓在身后将门关上了。 沈婵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泓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想安慰她,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一旦沉默不语,就是代表她心中有事。 “夫人。” 一泓刚刚开了个头,沈婵儿站住脚步,转回身看着他道。 “你今天赶了一天的马车,出了一身汗,回去洗个澡睡吧,明天可能还要出去,早点休息。” 一泓有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点点头,道:“是,你也早点睡。”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院子,打开三个孩子的房间,走了进去。 沈婵儿在孩子的房间呆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一些,她本来也没太生气,她与周娉婷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人光明磊落,最起码比吉庆要好的多,而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如果一个周娉婷依旧能动摇她与南荣锋的感情,那么她也没必要再守着这个男人了。 她想到这,心中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心中翻起温柔来,现在她有了两个儿子,都在健康长大,她还有什么怕的?两个儿子就是她的筹码。 她看完两个儿子,又转身去看俊儿,俊儿睡的很像,小蝶一直守在她身边,只要沈婵儿一靠近,她立马就醒了。 “嘘——是我,你接着睡吧。” 沈婵儿赶紧摁下小蝶,去瞧了瞧俊儿,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像四少夫人,长相俊秀。 忽然想起四少夫人来,她转头给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点点头,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门。 两人走到了台阶下面,沈婵儿站住脚步,小蝶就站在她身后,沈婵儿转身问小蝶道。 “你跟着四少夫人多久了?” 小蝶回答道:“奴婢虽然不是四少夫人的陪嫁丫头,但是却是四少夫人嫁进南荣府那天,托克特意送过来的丫头,也算是四少夫人半个陪嫁丫头,夫人为何问这件事情?” 沈婵儿想了想,道:“那么,你对四少爷知道多少?” 小蝶想了想,道:“我只记得,从我进府来,四少爷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终于在四少夫人生下俊儿少爷之后,走了。” 沈婵儿点点头,基本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她进府来,南荣府告诉她的也只有这些,但是众人似乎都对四少爷的病避而不谈,南荣锋只说,就是那些要人命的病,没什么好谈的,但是沈婵儿今天听了精心师太的话之后,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面似乎也有蹊跷。 精心师太那句话完全提醒了沈婵儿:“四少爷在府里活长了吗?四少夫人活长了吗?俊儿在府里根本活不长。” 看她失神,小蝶道:“夫人是对四少爷的死有疑虑吗?那都是七八年之前的事情了,俊儿少爷都已经七岁了。” 沈婵儿点头道:“我知道,只不过这些事情似乎与四少夫人的死也有关系,四少夫人死的太过突然,根本毫无预兆,我怕这种事情发生在俊儿身上。” 小蝶一听这些事情可能发生在俊儿身上,立马激动起来,问道:“为何会发生在俊儿少爷身上?夫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沈婵儿赶紧安抚她,道:“我在慢慢调查,所以我要你把你知道的关于四少爷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四少爷的病状到底是什么样的?” 小蝶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四少爷从来都是体弱无力,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弱不禁风,有时候会突然口吐白沫,流鼻血,就像中毒了一样,吃了几服药之后又勉强好一些,就这样用药罐子吊命,吊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那么最后四少爷的死状又是什么样子的?” 小蝶听沈婵儿这样问,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扫过,她不禁搂了搂自己的双臂,颤抖着问道。 “七少夫人,这大晚上的,说这些太让人害怕了。” 沈婵儿看了看天色,确实很晚了,但是她现在似乎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否则心里就不太舒服。 她只能道:“那你先回去睡吧,有什么问题我再问你。” 小蝶点点头,如释重负的跑回房间,将门关严。 沈婵儿独自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还黑的很,而府里的另一边却是欢声笑语的,她朝会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是不在意,但是心里的感觉却控制不住,她只觉得自己好没用,用力甩了甩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一回身,只感觉身后被人猛然抱出,吓的她惊叫一声,顿时吓的浑身冷汗。 身后的人扑哧扑哧的笑起来,沈婵儿气的打他,嗔骂道。 “坏蛋!你吓死人不偿命啊!” 南荣锋特有的味道和声音一直在她鼻端和耳畔回荡,撩拨的她一阵阵痒,南荣锋伏在她耳边呵气道。 “吃醋了?我怕你生气,所以在你走后就送走了周小姐,回来陪你,可是你却不在,我是不是也该生气一下?” 沈婵儿佯装生气,转身拍打他一下,道:“美女相陪,良宵美景,你还舍得回来?真是让人意外了,七爷。” 南荣锋只见过沈婵儿淡淡的样子,冷漠的样子,发怒的样子,义正言辞的样子,倒是很少看到她这种憨态,挤兑他。 他大笑起来,一把横抱起她,在她的唇边细细的吻道。 “除了你,谁还能给我妻子一样的感觉?没了。” 沈婵儿心中一动,南荣锋很少对他说甜言蜜语,每次他说起来,她都会感动好一阵子,曾经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是现在看到,南荣锋的这些话,真的值得她记住一辈子。 南荣锋看着她坏笑,沈婵儿一阵脸红,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南荣锋更是受到鼓舞,朝床边走过去。 第211章 四爷往事 沈婵儿不知道两人纠缠了多久,直到她累的气喘吁吁,南荣锋才肯放过她,两人躺在床上,搂着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 “想什么呢?” 南荣锋忽然问沈婵儿,沈婵儿伏在他胸口,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比一般人都要快一些。 “我在想今天遇到的那个尼姑。” 南荣锋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了?” 沈婵儿道:“你还记得大帅有一个心爱的妾侍名叫胧月吗?” 果然不出沈婵儿所料,南荣锋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沈婵儿,严肃道。 “什么意思?” 沈婵儿继续道:“今天遇到的那个尼姑,就是胧月。” 南荣锋立马道:“不可能,胧月已经死了,是大帅亲口下命令将胧月的衣冠葬在了祖宗陵园。” 沈婵儿皱起眉头,用怀疑的口气道:“我也很纳闷,胧月确实活着,为何大帅会宣布胧月已经死了,并且还将胧月躲在家庙的消息封锁,这是软禁,还是保护?” 听到最后一句话,南荣锋深有感触,失笑一声,像是感同身受一般,自嘲道。 “这个你应该很清楚,有时候软禁就是一种保护。” 想起这些年南荣锋保护她的方法,沈婵儿禁不住轻笑一声,道。 “可是为什么?胧月生下四少爷,功不可没,为何会发生这些事情?” 南荣锋搂了搂她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了,你今天碰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胧月还犹未可知,等我明天去调查一番,就知道了,现在什么都不要想,睡觉。” 沈婵儿也着实累了,就算是她现在想也肯定想不出什么结果,索性睡觉,明日自有明日的事情要做。 这一夜,沈婵儿却没有睡好,多梦,先是梦到了四少爷,四少爷与四少夫人相亲相爱,她就像旁观者一般将画面看在眼里,下一幕,就瞬间转换成了四少爷下葬,四少夫人哭的死去活来,然后,眼前突然蹦出四少夫人七窍流血的脸来,吓的沈婵儿连连后退,她大声呼喊,告诉四少夫人,她一定会调查出真相,还她一个清白,而她却像是听不见,也或许她不想听这些,反正她就是一步步朝沈婵儿走过来,逼的沈婵儿无路可退。 “婵儿,婵儿。”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像是从混沌天际传来,她猛然抽了一口冷气,清醒过来。 “做噩梦了?” 南荣锋撑在她身前问她,沈婵儿点点头,惊魂未定的样子,南荣锋见她醒了过来,仰身又躺下,准备睡去,沈婵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轻声问了问南荣锋。 “睡着了吗?” 南荣锋略带沙哑的声音传过来,道:“没有。” 沈婵儿翻身转向他,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道:“跟我说说四少爷的事情吧,我隐约举得这件事与四少爷的死有关系。” 南荣锋只是简单的问了句:“哪件事?” 沈婵儿猛然愣住了,是啊,哪件事?因为她要调查是谁陷害她为南荣府克星,进而要调查四少夫人的死因,然后查出了四少夫人似乎有不洁嫌疑,她有意避开,从二少夫人下手,又牵扯出了已经死掉的胧月,胧月说出的一些话又暴露了很多未解之谜,最后,就连徐大帅都出来搅合一脚,扰乱了她的视线,她到底应该将嫌疑人锁定为谁? 南荣锋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她不睡,他也不能扔下她自己去睡。 南荣锋转个身,在黑暗中看着她道:“我并不知道你现在调查的如何,但是我要你记住,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眼睛所见到的那样,很多事情要用心去分析,只要认定了猜测,就去认证,不要有顾虑,顾虑越多,你就越会被人牵制,到最后,你可能会发现,牵制住你的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假象,意图就是牵制住你,到那时你才发现你自己上当了,感觉很痛苦。” 沈婵儿听了他的话,感觉似乎轻松很多,或许有很多事情真的是假象,只有保持理智,一点点抽出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才是她现在最该做的。 沈婵儿坚定的点点头,抬头继续道:“我想知道四少爷的死因,你能告诉我吗?” 不知为何,沈婵儿很确定,南荣锋一定做过调查,否则她刚刚问道四少爷的时候,他眼睛里不会有光芒一闪而过,还有胧月,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想说而已。 南荣锋失笑一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一旦知道了,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沈婵儿不满道:“你刚刚还说不能有所顾虑,现在怎么又对我支支吾吾的。” 南荣锋拿她没办法,翻身抱住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道。 “慢性砒霜中毒而亡。” 沈婵儿浑身一僵,甚至连体温都冷了下来,她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怎么可能……” 南荣锋冷笑一声道:“在南荣府里,什么事情不可能?” 沈婵儿又赶紧问道:“那是谁干的?” 南荣锋摇摇头道:“这个我没办法查出来,四哥死的时候我还太小,虽然对这件事情有疑虑,但奈何实力不强,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对于这些事情我已经麻木了,在南荣氏,每天都有冤魂。” “那胧月呢?你调查过吗?” 南荣锋摇头道:“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没有兴趣。” 沈婵儿点点头,那毕竟是大帅自己的私事,与南荣锋没多大关系,他自然不关心,好奇害死猫,南荣锋一直很明白,没必要的事情,他从来不喜欢管闲事。 但是沈婵儿现在却发现,这几件事情越来越奇怪,牵连性越来越大了,如果胧月说的不错,那么凶手的下一步就是府里的女眷或者是……俊儿! 沈婵儿想到这,浑身一抖,将南荣锋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搂了搂她,问道。 “冷了?” 沈婵儿点点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第二天一早,南荣锋又不见了,他每天都起的很早,刚刚接手南荣府,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多,沈婵儿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她叫幼柳进来,洗漱了一下,吃早饭的时候对幼柳道。 “去将那日留下来的六个人叫过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完,还有,派人盯着,若是荷月回来,将她直接叫过来见我。” 幼柳点点头,转身去安排下去。 沈婵儿正吃着早饭,那六个人已经站在了屋里,沈婵儿叫人又搬来六个椅子,笑道。 “都没吃早饭吧,今儿厨房早饭做的多了些,坐下吃点吧,吃完咱们再问。” 她这句话一出口,让六人瞪圆了眼睛,沈婵儿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们几个又将眼睛低垂了下去,不敢看沈婵儿,很显然,在南荣府里,就没有人说过这种话,更别提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主子。 沈婵儿看着六人,道:“怎么?不愿意?” 六人齐齐跪在地上,齐声道:“小人不敢。” 沈婵儿平静道:“没什么不可的,这顿饭做的很丰盛,或许还是你们几人中的断头饭,吃了也没人指责你们,本夫人保证。” 六个人又齐齐抬头看向沈婵儿,眼睛里都是恐惧,断头饭?沈婵儿扫视了一圈,只有清俊的眼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很显然,也带着几分惊讶,搞不明白沈婵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她已经派人调查出了清俊的来路,清清白白,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笑了笑,看着清俊道。 “清俊,你做个榜样,坐上来吧,咱们边吃边聊就好。” 清俊并没有推脱,拱手道谢道:“多谢七少夫人。” 青水看着清俊要起身,欲张口拦住他,却撞上了沈婵儿疑问的目光,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清俊站起身坐在了桌子边,沈婵儿点点头笑了笑,看着另外几人,另外几人面面相觑,也不得不纷纷站起来,依次坐在桌子边,但是都离沈婵儿远远的,也不敢动筷子,就这么像根木头桩子一样钉在椅子上。 沈婵儿失笑,也不去理会他们,在这些人眼中,这样做已经是大不敬之罪,杀头都不为过,她也算是为难这些人了,若是她再要求他们跟她一起吃饭,那他们可能会自告奋勇的去撞墙。 沈婵儿自己吃,吃着吃着忽然来了兴致,高声叫道。 “来人!上一坛好酒!我要与诸位喝一杯!” 青水立马站起身恭谨的道:“夫人,奴婢不敢。” 其他几人也赶紧站起来连声道不敢,沈婵儿皱起眉头,看着六人道。 “要么就与我喝酒,要么就卷铺盖回家,自己选。” 第212章 托克世子 六人无奈,又只能坐在了桌子边,这时,侍卫端来了酒坛子,给众人都倒了一小碗,侍卫一边倒,沈婵儿一边说。 “你们要痛快的喝,因为我已经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你们之中到底是谁见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我也知道了,所以,这顿饭算是给那位知情人的送行走,吃完这顿饭,他也该上路了。” 听她这样一说,六人都低下头去,沈婵儿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表情,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但是转而又淡笑一声,笑道。 “一饮而尽!” 说罢,她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举起来,等着那六人举杯,六人就算是真心不想举杯,也架不住七少夫人举着杯子等着他们,只能赶紧双手端起那杯酒,与沈婵儿碰了一下,眼瞅着沈婵儿一饮而尽,六人也只能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 “咳咳……我的天……” “咳咳咳……好辣的酒……” 六人中,有五人都禁不住烈酒的火辣,将酒吐了出来,这在府里也是大不敬的,哪怕他们能拼尽全力将那一口酒咽下去,也不会当着沈婵儿的面将那杯酒吐出来,还险些喷在沈婵儿身上。 但是,只有清俊,喝下了酒,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看到众人的表情之后,清俊皱起眉头,又端起杯子在鼻端嗅了嗅,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一目了然。 沈婵儿看着清俊,严厉的看着,清俊也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神冷静,毫不以为杵,沈婵儿勾起嘴角,她终于知道清俊的底细了。 没想到,清俊倒是先开口了,看着沈婵儿,勾起邪魅的笑容,道。 “托克的烧刀子,嗯?” 沈婵儿禁不住自豪一笑:“正是,尊敬的托克右翼谷王世子。” 清俊的笑容更加俊朗,潇洒的站起身来,右手扣在胸口,倾身行了一礼,笑道。 “念果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出场完全将其他五人石化在当场,众人都是被烈酒辣的脸红脖子粗,但此时此刻都忘了咳嗽,震惊的看着清俊,这个在他们身边潜伏了三年的托克世子,竟然没人发现! 沈婵儿看向另外五人,笑道:“你们先跟着侍女去耳房等着,我一会儿叫你们。” 其他五人都在呆愣之中,完全无法消化眼前的一切,都是怔忪的站起身,行礼,后退,转身,开门,连动作都很心不在焉。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沈婵儿与清俊两人,清俊隔着桌子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端坐在他面前,两人对视,也算是对峙,竟然毫不相让,毫不退缩。 对峙了一会儿,清俊轻笑起来,翩然又坐了下来,被揭穿身份之后,他倒是显得更加坦然,姿态与神态都焕然一新,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潜伏能力。 “用托克的烧刀子试探我的底细,念果公主,做的滴水不漏。” 沈婵儿谦虚一笑,道:“侥幸而已,若不是先用了铺垫搅乱了世子的心神,世子怎么会分辨不出这酒有问题?此番过招,着实侥幸。” 清俊也不多说,他被沈婵儿识破了就是识破了,没什么可说的。 只见他站起身,以正式的礼节又重新与沈婵儿认识一番。 “尊敬的大周朝念果公主,我乃托克国右翼谷王世子,索托,见到您很高兴。” 沈婵儿轻笑一声,站起身,敛衽行礼,身姿高雅,仪态大方,淡然道。 “能见到右翼谷王世子是本宫的荣幸,请坐。” 索托坐了下来,虽然仍是一身粗布麻衣,但那浑然天成的气质,却无法掩盖,天之骄子,永远是天之骄子,不管外表是否蒙尘。 索托看着沈婵儿,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扬着嘴角问道。 “公主是如何察觉我的身份的?” 沈婵儿笑了笑,正对索托,淡然道:“据我调查,四少夫人在入府之前,在索托有一个心上人,两人爱的至死不渝,却拗不过政治婚姻的强制,最后,那人死在了战场,四少夫人带着已经死掉的心,嫁进了南荣府,那人便是右翼谷王世子,索托。” 索托像是听故事一般听着沈婵儿说话,待她说完,他好奇起来,表情就像个好奇宝宝,问道。 “那你为何不相信索托世子真的死在了战场?” 沈婵儿失笑:“这个世界真真假假太难分辨了,当初托克公主死活不出嫁,托克王想办法让公主死心也很正常,这种事情我经历的太多了。” 索托笑笑不语,沈婵儿还有些话没有告诉索托,她在索托身上看到了南荣锋的影子,再联想到四少夫人可能与他有私情,便知道了很多事情。 在四少夫人与索托分别后的几年内,四少夫人发现了一个人与索托很相像,那就是南荣府七少爷南荣锋,她便疯狂的爱上了南荣锋,甚至不惜为了南荣锋牺牲一切,但是后来让沈婵儿不解的是,四少夫人无缘无故的放开了对南荣锋的感情,甚至与她建立起了友情,现在想来,四少夫人渐渐放开南荣锋之时,正是化名为清俊的索托进府之时,那么,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沈婵儿笑着说道:“你问了我很多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 索托失笑一声,像是玩游戏一样,拄着腮看着沈婵儿道。 “公主请问。” 沈婵儿严肃起来,道:“来南荣府到底做什么,与四少夫人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索托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不用脑袋想也能知道沈婵儿想要问什么,他只是换了姿势,从拄着腮换到了仰身靠在椅子上。 他抬了抬下巴,道:“公主认为我进府能做什么?我与贵府四少夫人的事情已经被你调查的八九不离十,难道还要我亲口说出有辱四少夫人清誉的话来?” 沈婵儿皱起眉头,没想到索托这样狡猾。 她笑道:“那么就说说你为何将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 她提起这件事,很显然,索托不想说,他将脸转过去,看着另一侧,冷冰冰的道。 “深更半夜将人引过去能做什么,七少夫人也是有夫之妇,还用再问一遍?” 沈婵儿气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双手猛然拍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起来,瞪着索托道。 “你别太轻狂!竟敢这样轻浮于本宫!” 索托沉下脸色,转过脸来,表情不善,双手搭在两边的椅子上,阴狠的看着沈婵儿道。 “我将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并没有杀她之意!我去之时她已经不见了,我以为她今晚不会来,所以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若是公主不信,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猛然站起身,在沈婵儿的怒目之下,坦然的走出了房门,沈婵儿想叫住他,但是心里明白索托是世子,心气傲的很,叫他根本没用。 眼瞅着索托走了出去,沈婵儿气的大力拍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 “他说的是实话。” 忽然听到一泓的声音,沈婵儿并没有抬头,道。 “你在上面都看到了?为何这么肯定?” 一泓道:“直觉,索托是托克的世子,托克公主死在了大周朝,对托克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得不爆发战争,他来南荣府可能带着目的,但是却不至于杀掉四少夫人,我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看,他的暴怒是因为内疚。” “内疚?” 沈婵儿抬起头,又疑问的念了一句这个词,一泓点点头,道。<cmreadtype='page-split'num='5'/> “对,内疚,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一泓推门走了出去,他奉沈婵儿的命令,一直躲在房梁上暗中观察索托的一举一动,他的视角与沈婵儿不一样,沈婵儿没有看到的地方,他全都看到了,在沈婵儿提到四少夫人之时,索托的眼神中闪现出浓浓的哀伤。 见一泓走了出去,沈婵儿心中倒是明白过来了,索托现在心中应是很痛苦,因为是他将四少夫人引去小南湖,不管他当初引她去小南湖的初衷是什么,但是在他没出现的时候,四少夫人被人杀害,他间接害死了一个人,他痛苦;有人竟然利用了四少夫人对他的信任,利用他将四少夫人引去无人之地的空隙,杀害了四少夫人,他的自尊心现在一定十分的愤怒,他还是痛苦,作为昔日的恋人,在心爱之人被人杀害之时,极度渴望他在身边保护她之时,他却不在,他没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更是痛苦。 沈婵儿想到这,倒是对索托产生了一些怜悯,在这种心情之下,他还能表现的如此坦然,果然不俗。 索托入府到底为何?若是说单纯为了追随心爱之人,四少夫人已经死了,他应该离开才对。 沈婵儿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看来事情要升级了。 沈婵儿打起精神来,叫了一声幼柳,幼柳进门来,沈婵儿道。 “将青水和小宝放了,叫那三个人进来。” 第213章 浮出水面 幼柳点头应是,不一会儿,那三人前后走了进来,都是低头低脑,完全看不出表情。 沈婵儿道:“最近府里出了很多事情,如果这件事情调查不清楚,很有可能引起两国战争,你们三人可知晓?” “知道。” “本夫人身负重任,势必要将知情人找出来,今日七爷也说过,为了找出知情人,就算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你们可明白?” 那三人依旧低着脑袋,但是动作已经有些不稳,声音有些颤抖。道。 “明白。” 沈婵儿笑了笑,道:“那就好,来人,将这三人拉出去杖毙。” 沈婵儿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震惊了,没见过哪位主子审问的时候二话不问,上来就要杖毙下人的。 那三人更是觉得十分的震惊,赶紧双膝跪地求饶,连连磕头哭喊。 “七少夫人,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七少夫人……饶命啊……七少夫人……” 不管他们三人怎么喊叫,侍卫已经走了上来,行事果断,眨眼功夫已经将三人拉起来便走,毫不迟疑,被拉走的三个人都知道,只要晚那么一眨眼的工夫,这条命就真的没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其中一人连连踢腿喊道:“谁他妈的知情赶紧说啊!快说啊!” 另外两个也在大喊,但是不管怎么喊,侍卫依旧毫不留情的往外走,沈婵儿淡然的掀开茶杯,喝茶。 “就算是编,你们也得给我编个说法出来。” 沈婵儿的话音刚落,三人齐声大喊道:“七少夫人!我知道!我知道一些事情!” 沈婵儿摆了摆手,侍卫将三人扔在了地上,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哇哇大哭起来,这可真是折磨死人了,这些侍卫出手太快,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三人真真是被吓傻了。 沈婵儿淡然道:“说吧,一个一个来,如果说出了重样的,拉出去杖毙。” 从第一个开始编:“小人,小人见到……见到四少夫人走到小南湖边,跟一个人碰了头,说了几句话……然后,然后,然后那个人忽然紧紧的勒住了四少夫人的脖子,将四少夫人勒死之后,他想……他想毁灭证据,就将尸体扔进了小南湖……” 沈婵儿看着那人一边说一边不断的擦汗,说话吞吞吐吐,嗯了一声,平静的道。 “编完了?” “编完了……哦不不!不是编的,是真的!” 沈婵儿点点头,看向第二个人,道:“该你了。” 那个人看了第一个人一眼,眼睛直转,看似在想难道第一个人这样说就过关了? 他想了想,道:“那天晚上,小人正在巡逻,看到四少夫人往小南湖过来,小人正好……正好经过小南湖,给四少夫人请安之后,与四少夫人擦肩而过,小人还没走步,就,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发现四少夫人已经……躺在了小南湖里,一个黑影很快就跑掉了,小人想去追……却没追上。” 沈婵儿又问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编完了?” 这人也算是机灵,赶紧道:“这是实情。” 沈婵儿点点头,又转头看向第三个人,他一直低着头,满头大汗,沈婵儿道。 “该你了。” 第三个人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道。 “小人……小人看到,四少夫人一个人在小南湖边晃荡,像是……像是在等什么人,小人正想,正想去询问四少夫人,就见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看不清楚,小人……小人因为四少夫人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便没敢上前去……却没想到,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就发生了争吵,小人……小人离的远,没听清,那个身影先是,先是打晕了四少夫人,然后在四少夫人嘴里放了什么东西,然后……然后将四少夫人推进了小南湖……小人想出去保护四少夫人,却……却已经……晚了……小人,小人说的也是实情。” 沈婵儿还没说话,只见房梁上突然落下一人,当即一脚将第三人踹在地上,刹那间,从那人的耳后嗖的一声射过来一把飞刀,当的一声钉在了距离沈婵儿一米远的柱子上,吓的屋里众人惊声尖叫。 “谁!” 一泓快速闪身跑出去,幼柳快速将大门关上,护在沈婵儿身前,被一泓踹在地上的小厮抱着头吓的浑身发抖,沈婵儿但是没有被吓到,她只是盯着地上那个人,终于找到线索了。 一泓很快就回来,摇了摇头,示意没能抓住那个人。 “他服毒了,是外面的闲散杀手,找不到任何有用证据。” 沈婵儿点点头,没关系,他们只要抓住眼前这个证据,就行了。 沈婵儿看着跪在下面的三个人,淡淡的道。 “第一人所说,大错特错,因为四少夫人的尸体上并没有勒死的痕迹。第二人所说,依旧是错,若是一个正常的小厮,他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应该是去报告,而并不是等着第二天等着别人去发现,或许,他看到了是谁杀死了四少夫人,从而不敢出面报告,是不是?” 现在大局已定,沈婵儿不管问什么,都已经是定局,另外两个人只能疲惫的道。 “七少夫人,小人……小人刚才的话,确实是……编的。” “好大的胆子!” 沈婵儿大喝一声,连幼柳都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的几人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初是七少夫人说就算是编也要编出个说法来,没想到他们编出来之后依旧是闯祸,躲不过一劫。七少夫人只是利用这个说法来套出他们三人的实话,就算是编也会泄露一些真实信息。 另外两人不敢说话,低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豆大的汗珠滴在地毯上,心里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 沈婵儿将目光转向仍然侧身躺在地上的小厮,淡然道。 “而你,你虽然加了一些自己编的故事,但是你说出的那个故事之中,却真的有你看到的东西,对不对?” 那个小厮知道大局已定,就算是他刚才说的话还不至于让七少夫人真正确定了他,但是从外面飞进来的那支飞镖,就真的出卖了他。 他只能重新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已是满脸泪痕,道。 “对。” 沈婵儿道:“府中人无人知晓那个纸条是从四少夫人嘴里发现的,你为何知道?而尸体的检查也说明,四少夫人是被人闷死,才推进了小南湖中,你不经意说出来的很多东西,都带出了真实的信息。” 沈婵儿说到这,旁边站立的众人纷纷转头认真的看着沈婵儿,心中泛起一股崇拜的冲动,众人才明白,七少夫人为何刚上来就要杖毙所有人,要先给所有人以压力,才能在压力下搅乱所有人的思维,让他们在不经意间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沈婵儿淡然勾起嘴角,对一泓道。 “另外两个人拉下去,各打十大板,然后休假一月,月俸照常,月俸问题你去与二少夫人说一声就好。” 一泓点点头,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叫喊,毕竟跟杖毙相比,十大板已经是最轻的责罚了,而且还要给他们休假一个月,月俸照常,七少夫人这是赏罚分明,无人有任何怨言。 那两人走后,沈婵儿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问道。 “你叫什么?是哪个院子里的?” 小厮此刻却淡定了,心里藏着秘密的日子最煎熬,现在让七少夫人发现了也好,最起码他可以安稳的睡个好觉。 小厮道:“小人小路子,是粗使小厮,二等下人。” 沈婵儿明白,二等下人就是所有院子都可以用,并没有归名哪个院子,这些下人都是平时干粗活的。 沈婵儿给周围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下幼柳和沈婵儿两人,还有地上跪着的小厮。 沈婵儿看着他道:“你看到了什么,现在可以说了,你放心,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今日你也看到了,就算你不说,也逃不过被杀人灭口,但是只要你说了,你的命就由我七少夫人来负责,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小厮顿时痛哭流涕,七少夫人果然是个精明的主子,她知道这些知情者最怕的是什么,只要解决了这些事情,她问什么,知情者就会说什么。 小厮哭道:“小人当初不敢说,是因为见到了……见到了四少夫人与……与男人私会。” 沈婵儿稍微皱起了眉头,这一刻倒是起了杀心,但是她刚刚说出去的话又不能不算数,只能慢慢听,慢慢做决定。 小厮见沈婵儿并没有说什么,继续道:“那人……那人就是清俊,小人当时很害怕,躲在大树后面不敢出来,害怕被四少夫人发现,杀了我灭口。” “然后呢?” “他们他们两人在小南湖聊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好像发生了争执,清俊甩开四少夫人的手就走了,四少夫人好像很痛苦,就坐在小南湖边哭,小人依旧不敢发出动静,四少夫人不走,小人也不敢动。就在小人想假装路过去之时,小人只听四少夫人闷哼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已经将四少夫人打晕,准备推进小南湖。” 说到这,小厮浑身发抖起来,像是回想起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沈婵儿给幼柳使了个眼色,幼柳走到小厮面前,将一把椅子搬了过去,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安抚道。 “不用怕,外面有侍卫守着,你不会再有事,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有隐瞒,就一定会被人杀人灭口。” 小厮点点头,紧着道:“小人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幼柳笑了笑,转身又走到了沈婵儿身边,沈婵儿看着他道。 “你先平静一下,好好想想,不要漏下任何细节。” 小厮点点头,喝了一口茶,将茶杯端在手上,然后道。 “小人见到之后,不敢大声叫喊,准备赶紧去叫人来,可是刚一动,脖子上就被人架了把冰凉的刀,小人……小人真的很害怕。” 说到这他哭了起来,确实是吓坏了。 “你慢慢说。” 小厮抹了一把泪水道:“那也是一个黑衣人,他警告我,若是说出去,或者若是喊叫,他就一定会杀死我,然后再杀死去全家。小人不敢声张,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四少夫人扔进了小南湖,等了好久,那些人等着看到四少夫人的尸体浮了上来,才走的。”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问道:“没了?” 小厮颤抖着又喝了一口水,道:“没……没了,小人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说到这,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哭喊道:“他们一定会杀死我全家的!请七少夫人救救我的家人!” 沈婵儿皱起眉头,看了幼柳一眼,幼柳点点头,走出门去。小厮连连磕头,哭的感激涕零。 “谢七少夫人,谢七少夫人……” 沈婵儿平静的道:“我是有条件的,四少夫人与别人私通的事情,你若是……” “小人一定不会说出去!小人已经知道了怕死是什么感觉,小人这辈子绝对会守口如瓶,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 沈婵儿点点头,道:“很好,你等阿满侍卫叫人来接你,把你们全家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你们躲一躲在出来,自谋生路,以后不要再回南荣府里。” 小厮猛然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没想到沈婵儿是要将他赶出府去,但是他知道沈婵儿说的对,他不适合再呆在府里,对谁都有危险,为了保命,他只能眼含泪水,与沈婵儿叩别。 “多谢夫人。” 沈婵儿点点头,等侍卫进来,小厮就被带走了,沈婵儿对侍卫道。 “看住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 侍卫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沈婵儿看着那个小厮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黑衣人若是单纯的只是想杀死四少夫人,为何要留一个目击证人?他们想传达什么消息? 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她好像是走上了谁预先就设定好的圈套,有人在一步步将她指引到一个惊天大秘密之中,告诉她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她还在想事情,刚刚送走侍卫的幼柳一脸震惊的跑了回来,进门便对沈婵儿道。 “小姐!事情不妙了!” 第214章 险些失去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双眸紧张的盯着幼柳,只见幼柳稳定了一下喘息,喘着粗气道。 “荷月,荷月回来了,可是……可是她全家都被杀光了。” 沈婵儿皱起眉头,二话不说朝门外走过去,幼柳赶紧又跟在她身后,跑向门外。 幼柳一路指引,沈婵儿端着小袖,快步朝前走过去。 刚刚走过了二门,去往大门的方向上站着一堆人,有人低声哭泣,有人轻声安慰,都在窃窃私语。 幼柳指了指那个方向道:“荷月就在那里。” 只听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传过来:“七少夫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围城一圈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沈婵儿直接走了上去,正好看到趴在一个老妈子肩膀上失声痛哭的荷月。 她头发上和腰间绑着孝带,右边鬓角别着一朵白绢花,样子楚楚可怜,沈婵儿走过去,轻声唤道。 “荷月。” 老妈子听到沈婵儿的声音,赶紧放开荷月,走到一边去,剩下荷月面对着沈婵儿,她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此时见到沈婵儿,多少没了几分惧意。 荷月给沈婵儿请安道:“给七少夫人请安。” 沈婵儿赶紧扶起她来,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侍卫,侍卫点点头,证实了这是真的。 沈婵儿叹口气,对荷月道:“以后南荣府就是你的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荷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毫无力气的点头,沈婵儿也不忍心再问她什么,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要崩溃,她对周围的丫头道。 “把荷月送回去,这几日就让她在房间里休息,不要出来做工了。” 几个丫头应了一声,跟着老妈子将荷月扶了起来,朝后院走了过去,陪荷月回乡下的侍卫留了下来。 沈婵儿看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将你看到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侍卫拱手道:“是。” 然后,侍卫想了想,简单道:“属下奉阿满将军之命,陪同荷月姑娘回乡探亲,没想到一进家门,她的父母双亲乃至刚刚十岁的弟弟,都被人残杀,属下探了下体温,他们就在我们到达之前遭人杀害。” “你有没有问过荷月,有没有什么仇家?为什么会引来屠门之祸?” “荷月当时立刻晕了过去,待她醒过来,只是哭,属下问不出什么重点的,还指望七少夫人了。” 沈婵儿知道侍卫毕竟是男人,对付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子着实不方便,她点点头,道。 “你也累坏了,下去休息吧,去阿满那里报个到。” 侍卫拱手谦恭的道:“谢七少夫人。” 说完,转身朝前院走过去。 沈婵儿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思考,眉头轻轻皱起来,幼柳跟在她身边,也是纳闷的轻声道。 “怎么会这样?跟谁有这么大的仇,非要杀掉人家全家不可?” 沈婵儿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与仇恨无关,能这样毫不留情毫不迟疑的杀掉一家百姓的人,定是从来不拿百姓的命当人命的人,那么……荷月一家人的死只是一些贵人为了达到某一种利益,而动动手指捏死了一家蚂蚁而已。 她转身对幼柳道:“你赶快去将荷月带到咱们院子里来,她现在很危险,多叫几个人去,快点。” 幼柳一愣,但好在她反应速度很快,眼神立马冷静下来,点点头快步跑向后院,一路上叫了几个侍卫与她一起。 沈婵儿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到底与荷月有什么关系,一边朝自己的院子里走过去,希望幼柳赶紧把荷月带过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来解释。 她刚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忽然听到院子东侧传来一片女人的尖叫声,然后便依稀传来侍卫的大喊。 “幼柳姑姑!”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震,双脚不听使唤的朝东边院子跑过去,裙子太长,她干脆搂起裙子,大步跑过去。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莫非是幼柳出了事情? 她急急的跑到二少夫人的后院,一路上路过的侍卫丫头与侍卫见到七少夫人这般狂奔,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赶紧跟上,似乎大事不妙。 沈婵儿从侧门跑进后院里下人居住的院子里,只见里面一片乱哄哄的,几个侍女急急的跑出来,生生撞在了沈婵儿的身上,险些将她撞翻。 “哎呦!七少夫人您当心!” 撞在她身上的侍女赶紧回身扶住沈婵儿,沈婵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急急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情?” 侍女吓的不轻,连连喘着粗气道:“幼柳姑姑,幼柳姑姑被人捅了刀子!” 沈婵儿只觉得双脚一软,幸亏有侍女猛力提了她一下,沈婵儿缓过神来,扶着墙壁朝里面吃力的跑过去。 这里一进门正面是一座房子,房子贴着墙根儿而建,右手边又是一片房屋的墙壁,与左侧的墙壁形成一小段长廊,要拐过一个拐角,才能见到里面的屋子。 沈婵儿两三下推开堵在门口的侍女,奔向屋里面。这时才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快叫府医!快叫府医啊!” 沈婵儿一进门,被眼前的一切吓了一跳,幼柳腹中带血,躺在荷月的怀里,还在连连吐血,而另一边也躺着一个侍女,她却是七窍流血,像是中毒而亡。 沈婵儿顾不上别的,赶紧跑到幼柳身边,堵住她腹部的血洞,眼泪禁不住就流了下来。 “我不应该让你来的,不应该让你来的啊……” 沈婵儿急了,她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若是幼柳再离她远去,这个世界除了家人和南荣锋,她真的无人可信。 幼柳一边发抖一边吐血,断断续续的道:“小姐……小姐……” 沈婵儿失声痛哭,疯狂点头道:“我在这我在这,你别怕,府医很快就来了,还有阿满,你们还要成亲呢……你挺住啊!” 幼柳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但是脸色与唇色已经褪尽了血色,苍白的吓人,沈婵儿紧紧的抓住幼柳的手,勒的她骨节生疼,却浑然不知。 “幼柳……幼柳……幼柳!” 眼瞅着幼柳的眼睛眼缓缓闭上,沈婵儿猛力的摇晃她,哭的死去活来,当初李妈的死,她没有看到,如今幼柳就要死在她眼前,让她如何承受,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门外的侍女眼睁睁看着身份当家主母的七少夫人毫无形象的,双膝跪地的在哭自己的丫头,这种场面,就像是痛失至亲,也有人落下眼泪来,想到幼柳姑姑跟着七少夫人,似乎根本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连院子门都很少踏出来,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二人也没有好日子过,如今,幼柳姑姑却已经快死了。 沈婵儿忽然想到一件事,转头大声对门外的侍女哭喊道:“去沈府!去沈府找我哥!找我五哥!” 她记得,她记得沈丹海与郑白羽是同门师兄弟,郑白羽是神医,但是现在想要找到他太难了,只能找沈丹海,希望他此刻在府中,希望他能赶过来救救她的幼柳。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个男子当先闯了进来,进门见到躺在沈婵儿怀里的幼柳,当即傻了眼,双目通红。 “阿满……” 沈婵儿转头看着阿满,满眼的痛苦已经没办法掩饰,阿满两三步蹿到幼柳身边,紧紧的皱起眉头,表情哭也似的难看,但是他是男人,眼泪硬生生憋在眼圈里,没有落下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阿满的嗓音已经很粗哑,像是瞬间就老了几十岁,当他感觉到幼柳微弱的脉搏之时,真的感觉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一扇大门,尽是光明,这辈子做什么都值了! 这时门外跑进来两位府医,老府医赶紧单膝跪在幼柳身边,抓起她的脉搏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后站起来急急的道。 “快把幼柳姑娘抱到床上躺好。” 阿满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剑,双手抱起幼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府医拿出银针,在幼柳的伤口处一阵施针,将整个伤口用银针围住,然后猛然一回手,道。 “金疮药。” 跟在老府医身后的府医赶紧打开医药箱,三两下拿出金疮药,放在老府医的手上,老府医撒了金疮药之后又猛然回手,小府医将金疮药拿走,换上了一块洁白的绷布。 老府医回身对沈婵儿道:“七少夫人,情况紧急,需要脱衣包扎。” 听到这,沈婵儿立马撸起袖子,道:“我来。” 本来焦急的站在床边的阿满这时向后退了一步,荷月跟在沈婵儿身边,放下幔帐,将幼柳的衣服脱了下来,却忽然愣在了原地,沈婵儿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轻声问她。 “怎么了?” 荷月恍恍惚惚的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荷月赶紧与沈婵儿一起将幼柳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只露出腹部一段皮肤,老府医走了进来,指挥沈婵儿与荷月,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将绷布包扎好,然后他才擦擦汗,走了出去。 阿满等在外面早就等的团团转,见到老府医走出来,赶忙上去问道。 “如何?” 府医道:“算是命大的,且看今晚吧,若是挺过了今晚,那么就会慢慢好起来,但若是今天发起高烧来,情况就不妙了。” 阿满气极,一把抓起府医的衣领,怒道:“什么叫情况不妙了?就是被捅了一刀子而已,我们上战场的每天都浑身插着箭头回来,也不见有什么不妙!你不要危言耸听!” 老府医淡然的摸了摸胡子,道:“将军,卑职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是女子体质与男子体质差着十万八千里,今儿这一刀若是将军您挨了,自然就不用这么危急。” 见阿满又要发作,沈婵儿出声道:“阿满。” 阿满扔下府医的衣领,转身拱手道:“夫人。” 虽然语调已经放低,但是语气里那股子悲愤却还在沸腾。 沈婵儿叹口气,抬手打来幔帐,走了出去,走到阿满面前道。“只要幼柳能活下来,就行了,你别太担心,今晚我守着,绝对不会让她有事情。” 幔帐里的荷月也道:“我也守着,幼柳姑姑是为了给我挡刀子才变成这样的。” 沈婵儿现在才缓过神来好好询问一下幼柳是怎么挨了刀子,阿满听荷月这样说,也皱起了眉头,问道。 “你得罪了什么人?” 荷月看着躺在地上中毒身亡的侍女,咬牙道:“我与她并不熟识,不知道她为何要杀了我。” 这时,沈婵儿又转身走到那个侍女身边,看着那个年轻的府医检查,不一会儿,年轻府医站起身来,摇头道。 “回夫人,这一位已经不行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沈婵儿点点头,看着侍女手上握着的那把匕首,很普通的匕首,甚至连刀子都不算,而是用一块铁皮,经过很长时间的打磨,变得锋利光亮如匕首,实则连手柄都没有。 第215章 幼柳身世 “能查验出来是什么毒吗?” 年轻府医点点头,拿出一个小碗,倒出一小杯透明液体,然后将银针放在碗里搅拌片刻,液体竟然渐渐变成了红色,年轻府医抬头道。 “回七少夫人,可以确定,此毒为鹤顶红。” 沈婵儿点头,转头问身边的侍女:“怎么不见二少夫人?” 侍女们都是二少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有一个站出来回答道。 “我家夫人昨日从家庙回来就感了风寒,又很是头疼,今日不太方便出门。” 沈婵儿哦了一声,关心的问道:“可有请府医诊治?有无大碍?” 侍女恭谨的道:“已经请过府医了,只是感了重风寒,邪风入头了而已。” 沈婵儿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来,莫不是一泓将二少夫人打出毛病来了?千万不要是这样才好。 她只能暂时放下二少夫人的事情,转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幼柳,淡然道。 “今晚我就住在这间房里,无事的都散开吧,阿满和荷月留下就行了。” 两个府医躬身行礼,沈婵儿对他们二人道:“二位先生写好方子就去七爷那里将验尸结果说一下吧,这不是小事,千万不要漏下什么细节。” 两个府医点点头,背起医药箱走了出去,沈婵儿给阿满使了个眼色,阿满点点头,送两个府医一直走到南荣锋的书房,交给另一批得力的精锐之后,才转身回到这里。 还没进门,就听到沈婵儿在里面发脾气。 “堂堂南荣府为何能让贼人随便进出!昨日是小路子,今日又是幼柳!” 随之,伴着一声水壶摔在地上的声音,很脆,阿满提了口气,硬着头皮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属下请罪,现在府里是由属下负责治安,是属下失职,连连让七少夫人受到惊吓。” 沈婵儿没想到她刚刚没有忍住发出来的火气让阿满听到了,她只能双手拄在桌子上,气的直喘气,低声阴狠道。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咱们一定要找到那些人,一定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秘密!” 阿满只觉得浑身热血澎湃,他还没见七少夫人这样斗志昂扬过,过去的七少夫人,就算是遇到了天大的委屈,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现在的七少夫人,身上带上了一股子七爷才有的锐气,而七爷现如今也慢慢沉淀了下来,带上了一丝七少夫人特有的冷静。 这夫妻两人正在慢慢互补,相辅相成,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阿满大力点点头,站起身来,看了幼柳一眼,道。 “少夫人,幼柳就摆脱给二位了。” 沈婵儿点点头,看着阿满道:“去吧,先从荷月全家被杀入手,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阿满点点头,又留恋的看了幼柳一眼,才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看着他走出去,背影带着一股内劲,这次真的把阿满惹火了,阿满是一个典型的硬汉,平时不会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地方软的像棉花,这个地方装的就是幼柳,而如今那些人已经扎到了阿满最柔软的地方,他已经不是公事公办的去调查,而是带着自己的情绪,这样的阿满才能找到很多有用的证据。 沈婵儿叹口气,转身走到幼柳的身边,坐在床上,握住她冰凉的手,叹息道。 “幼柳,阿满在等你,你可千万要挺住。” 沈婵儿此刻十分后悔没有让他们两人成亲,若是这次幼柳就这么走了,她一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 荷月给沈婵儿端来一杯热茶,道:“少夫人,您也忙活太久了,去歇歇吧,这里我守着,况且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您怎么能住在这里?” 沈婵儿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分身,可能就在这个空当,真正的凶手已经布置好了证据,想好了对策。 她看着幼柳,良久,淡淡的对荷月道。 “你还是想不明白吗?为什么你家人全部被杀,当你回到府里也有人要杀你,一点线索都没有?” 荷月站在沈婵儿的身边,皱起了眉头,想了好久,依旧是咬着嘴唇摇头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做了什么必死无疑的事情,更想不通的是,就算是奴婢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也不至于牵连到的我家人。” 沈婵儿站起身,转身看着荷月道:“你刚刚为幼柳脱衣之时,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发生了什么?” 荷月没想到沈婵儿现在还记得这件事,七少夫人的思维果然很缜密,她想了想,使劲咬住下唇,向左右看了看,轻声对沈婵儿道。 “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说出来是不是又是一场祸,更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 沈婵儿看着她,从她紧张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件事非同小可,或许这件事跟这些事情都有关系。 “不妨说说看。” 荷月看着床上躺着的幼柳,道。 “七少夫人,你可知道我家主子二少夫人出自江左第一富商冷氏家族?名门望族,书香门第?” 沈婵儿点点头,荷月接着道:“奴婢一家都是冷府的家生子,因为奴婢跟着二少夫人进了南荣府,所以与冷府就断了联系,但是家母却是冷府的老仆人,也是冷府嫡出小姐的奶娘。” 沈婵儿还是搞不清楚这些事情与幼柳有什么关系,静静的听着她继续说,荷月在原地走了一圈,将声音压的更低道。 “可是就在嫡出小姐刚出生不到三月,嫡出小姐就不见了,冷府大肆寻找小姐,直到现在都毫无结果。” 沈婵儿问道:“那么二少夫人?” 荷月低头与沈婵儿耳语道:“二少夫人是庶出小姐,虽然是大小姐,却非嫡出,冷府十分注重长幼尊卑,就算二少夫人排行老大,又嫁给了南荣府二爷,但依旧是庶出,远远比不上已经失踪的嫡出小姐。”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一冷,猛然转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幼柳,道。 “难道……” 荷月点点头,瞪着灼灼的目光,看着沈婵儿道:“家母曾经说过,嫡小姐胸口有一颗桃花志,正好长在左胸口。” 沈婵儿十分记得幼柳左胸口上的桃花志,难道幼柳真的是冷府的嫡小姐?那个睥睨江左的豪门? 沈婵儿忽然想到,问荷月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荷月摇头道:“没人知道,只有我们一家,家母知道嫡小姐一定是被其他夫人们偷偷送走了,所以对于嫡小姐身上的印记,丝毫不敢提起,就担心遭到灭门之灾。” 沈婵儿转头看着她,荷月忽然眼神一亮,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沈婵儿也想明白了,荷月全家被杀这件事应该与幼柳的身世有关,那么,这件事是独立发生的,还是与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联? 为什么事情越来越乱?沈婵儿只觉得脑子里很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一共发生了多少事情,一共有多少个疑点还没有解决,她不得不坐下来,静一静,理清目前的思路。 先是五少夫人自缢而亡,后来又发生了四少夫人被杀,紧接着她就被按上了克星的帽子,让她寸步难行,刚开始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冲着她而来,冲着她那个当家主母的位置而来,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对方的目标更加远大。 一共牵扯出了四个人,托克右翼谷王世子索托,二少夫人冷氏,三姨太闵氏,和早就已经“下葬”的胧月姨奶奶,现在又阴差阳错牵出了幼柳的真实身份,以后还会牵扯出什么? 自从被沈婵儿察觉了身份之后,清俊就在府里消失了,他走了之后下人检查了他的房间,他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张纸条,是给沈婵儿的。 “看好俊儿,他活不长。” 沈婵儿一直很纳闷,这句话胧月也这样说过,难道真的要像胧月一样,将俊儿送上山去?难道南荣府里这么多精锐都没办法保护一个孩子吗? 沈婵儿咬紧牙关,站在窗口吹吹风,很多事情都像是独立发生,但是直觉上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与南荣锋好久没有回府,南荣府里有太多的高人,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或许很多事情已经走上正轨,只待他们二人回来。 第216章 乱上加伤 她心中实在是乱的很,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但是奈何老天将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起砸给了她,让她有些看不穿搞不懂,每当她感到无力的时候,便想到了南荣锋,想到了沈府的家人。 她转头对荷月道:“看着她,门外阿满已经安排了最强大的精锐,不用害怕,我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荷月点头应是,沈婵儿又抬头瞅了一眼,见一泓的红绳子就隐约藏在房梁上,证明一泓此刻正在屋里,只要有一泓在,她就放心多了。 沈婵儿推门走了出去,这附近果然已经布满了精兵强将,这些人都是副将级别的人,看来阿满果然是火了,搞了一大批副将过来给幼柳守门,屋子里又有一泓,沈婵儿松了口气,绝对没有问题了。 她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一路慢慢走,一路放松一下心情,一路想着她面临的现状,幼柳负伤倒下了,而她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必须培养自己的左膀右臂才可以。 想着想着就到了南荣锋的书房,幼柳负伤,正是府里的侍女所杀,那侍女是哪里人?是干什么的?这些事情都要交给阿满去调查,南荣锋就算没时间调查,也该来看看她才对,她现在心里真的很难过。 她不敢继续想,担心自己会胡思乱想,导致自己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刚刚走进书房的月门,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侍卫的眼神有些闪烁,恭敬的对沈婵儿道。 “七少夫人,七爷正在处理公务,不喜此刻被打扰,您不妨去别的房间等一等?属下带您过去。” 沈婵儿摇摇头,她现在心里真的很难过,虽然她是个坚强冷淡的女人,面临巨大的压力与黑云密布的疑团,她也会感觉到无助,也会感觉到颤抖,她害怕越往下查下去,死的人越多,事情越来越不好收场,她现在需要南荣锋为她指一条明路。 见她不说话只是摇头,摇完头又要往里面走,侍卫赶紧上前一步阻拦道。 “七少夫人,属下要挨骂了。” 沈婵儿从来没见过南荣锋的侍卫这样难缠,这些人平日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是南荣锋真的明令禁止人进入,他们二话不说就会把她用长矛架出去,若是南荣锋并没有这种命令,他们也丝毫不会阻拦她进来,甚至就像没看到她一般,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乎依稀听到了书房里面传来的笑声,她眼神一滞,眉头情不自禁的微微皱起,推开侍卫的手,撩起裙子朝书房走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侍卫喊的声音很大,整个南荣府都听到了,更何况屋子里面的南荣锋?或者说与南荣锋谈笑风生的女子? 沈婵儿踏上台阶,双手猛力,推开门,果然,她又看到了周娉婷,还有一脸笑意的南荣锋。 南荣锋见她进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腰,笑道。 “你快进门来听听,周小姐上次因为要给你报信,都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沈婵儿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周娉婷冒死跑到战船上来,给她报信,说朝廷要放弃整个南荣氏,炮轰南荣氏陵园。 沈婵儿转头看向周娉婷,周娉婷也笑着站起身,朝沈婵儿行一礼,然后笑道。 “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躲过敌军的视线爬上战船,我差点将自己的裙子当成船帆,急的很呢。” 她又说了句笑话,南荣锋笑起来,道。 “也就周小姐这种人才能想到这种办法。” 沈婵儿心中苦笑一声,她站在这里,似乎很多余,南荣锋怀里的人虽然是她,但是南荣锋眼睛里的人却是她。 沈婵儿心中冷然,刚刚的那一种无助全然消失,或许她也有一种别人摸不透的性格吧,她的软弱,只展现给那些她在意的人,而现在,她忽然不想将软弱展现给南荣锋看了。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危险,但是心中的怒气指使,她万事都可以冷静,唯独感情,没办法冷静。 她笑了笑,转头对南荣锋道:“我此时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回沈府小住几日,也或许今晚便回来,也或许多住几日,你在府中要照顾好自己。” 南荣锋一愣,皱起眉头问她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回沈府小住?” 沈婵儿笑道:“大嫂可能要生了,我要回去帮帮忙。” 南荣锋看着沈婵儿,看了良久,看懂了她现在脸上的笑容有多僵硬,但是当着周娉婷的面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道。 “这也是应该的,早去早回,备一份厚礼带去。” 沈婵儿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门外守着的侍卫久久都没听到屋里有大动静,还纳闷七少夫人为何没有像年少之时进屋就掀桌布,刚纳闷完,就见到七少夫人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一路上直视前方,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沈婵儿没有回幼柳养伤的地方,直接走到二门去,吩咐侍卫道。 “备车,回沈府。” 门口的侍卫应了一声,赶紧跑到大门,去备车。 沈婵儿站在二门边,远远的看着南荣锋的书房,想到她刚才的软弱,她刚才的无助,她刚才想要依靠他的心情,是多么可笑,可能七爷现在连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在慢慢发现,周娉婷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出现之时总能给南荣锋带来笑话,而她,却是个淡然的性子,平静的心态,或许两人夫妻生活十几年,孩子有了两个,对南荣锋来说,已经腻了。 她知道她不该胡思乱想,只能打断自己的想法,她走的正是时候,刚才,她通过眼神已经传达给了南荣锋一个信息,她不高兴,但是南荣锋并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她这时候走,一定会让南荣锋注意到她遇到了什么,注意到幼柳险些身亡,注意到她这几天面对的压力,有时候,退,就是进。 她想到这,干脆的转回身,上了停在二门口的马车,一路毫不迟疑,朝沈府而去。 进了沈府,府里的人都惊讶沈婵儿怎么连事先的消息都没有,就回来了。 沈婵儿在大厅给大夫人和两位姨娘请安之后,问了一句。 “五哥呢?” 大夫人纳闷道:“你五哥已经被南荣府的人请走了,说是你派人来请,怎么丹海刚走,你又上门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沈婵儿摇头笑道:“无事,府里有人中毒,五哥懂些医术,想让他过去瞧瞧。” 大夫人松口气,嗔了她一眼道:“你五哥那是什么医术啊,南荣府里有府医,你五哥去了岂不是丢人现眼?” 沈婵儿笑了笑,很无害:“就让五哥去锻炼一下嘛,自家人,怕什么。” 大夫人笑着瞅了她一眼,笑道。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总往娘家跑,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沈婵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道:“好不容易得闲,想着回来瞧瞧几位娘亲,若是以后忙起来,可就没有时间了呢,怎么?母亲不喜欢看到婵儿回来?” 大夫人没想到当初勉强嫁了人家庶子是庶出丫头,现在与她说话也可以这样底气十足,这就是命运,谁都说不准眼前人日后会是什么样子。 大夫人笑骂她道:“鬼丫头,知道挤兑你母亲了。” 沈婵儿失笑:“不敢。” 与大夫人与二姨太聊了一会儿,三姨太依旧没有说话,见到沈婵儿回来她当然是高兴,但是作为娘亲,看女儿的表情往往是透过她的笑脸看到了悲伤,待大夫人与二姨太走了之后,三姨太将沈婵儿抱在怀里,温柔的道。 “出了什么事情?与七爷闹别扭了?” 沈婵儿深吸口气,转身搂住三姨太的脖子,吸了吸鼻子道。 “没有,只是最近压力有点大,府里出了很多事情,牵扯太多。” 三姨太微笑着抚摸她的后背,笑道:“娘的大外孙都五岁了,你这个做娘的还这样会撒娇。” 沈婵儿不满的扭了扭身子,道:“五岁了又怎样,就算我有一百个孩子,也是您的女儿。” 三姨太笑的很欣慰,抱着沈婵儿,摸着她又瘦了一些的背部,叹息道。 “做一个庞大府邸的当家主母并不是容易的,你要注意的有很多,你更要培养许多左膀右臂,若是你的关系网不够庞大,只有成为众矢之的的份,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问题要一个一个的想,然后一个一个的解决,或许你将这些事情解决了一部分之后,你想弄明白的事情就浮出水面了。” 听着三姨太温柔的声音,沈婵儿只觉得心里软软的,暖暖的,她穿过来的年龄不比三姨太小上几岁,当初,要叫这个女人为母亲,她着实别扭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她对于这个年轻的娘,似乎也有了依赖,就像朋友之间的相互依靠。 沈婵儿还没有在母亲的怀里腻够,门外就有人来通报道。 “三姨太,南荣府来人了,说是来接六小姐。” 沈婵儿一听这个,从三姨太的怀里坐起来,三姨太看着她道。“果真是与七爷闹别扭了?” 沈婵儿叹口气道:“不明白,或许是缺少沟通吧。” 三姨太点点头,抚摸着沈婵儿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 “婵儿,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不用娘亲教你,有些时候咱们能让一步就让一步,或许还能过上安稳的日子,遇到事情就两个人紧绷着,迟早会有一方会受伤。”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亲,我先回去了,府里还有很多事情。” 三姨太站起身,握着沈婵儿的手,舍不得松开,一直送到门口,两人才惊奇的发现,竟然是七爷亲自来接沈婵儿。 三姨太就更确定是这小两口闹别扭了,沈婵儿负气跑回娘家,七爷不得不赶紧追来。 三姨太感叹这才是年轻人,像她这个岁数,谁还有力气撒娇闹别扭,小两口闹一闹也好,增进感情。 三姨太给南荣锋行礼道:“七爷。” 南荣锋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三姨太,道:“岳母真是折煞我了。” 三姨太笑了笑,将沈婵儿的手放在南荣锋的手里,看着南荣锋笑道。 “七爷,您至今仍未纳妾,我这个做岳母的都看在眼里,替婵儿感谢您,婵儿这么多年跟着您出生入死,也经历了很多,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一定可以坚定如磐石。” 南荣锋点头,认真的道:“岳母放心,我绝不会让婵儿受一点委屈。” 三姨太点头道谢,又转头看向沈婵儿道:“你也要收收倔脾气,你的脾气娘亲最懂,上了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遇到事情多与七爷说说,别自己闷在心里,反倒无悔了七爷。” 沈婵儿哎呀一声,笑道:“娘,您快回吧,又不是第一天嫁女儿,瞧您说的。” 第217章 小闹别扭 三姨太笑了笑,松开沈婵儿的手,道:“回吧,路上当心。” 南荣锋与沈婵儿应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沈婵儿钻出头来,道。 “娘,您也赶快进去吧。” 三姨太点头,朝他们的马车摆摆手:“走吧。” 马车启动了,原路返回。看不见了三姨太,沈婵儿坐回到座位上,掀开身边的车窗,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南荣锋侧头看着她,忽然失笑道。 “还在生气?” 沈婵儿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淡然道:“生什么气?” 南荣锋知道她在耍耍小脾气,轻笑着抬手将她搂在怀里,哄着她道。 “好了,答应我,就算是以后再生气,也不能出门不带上一泓。” 沈婵儿转过头去,看着南荣锋,道:“怎么?还让他做你的眼线吗?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她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就算是南荣锋知道她还在赌气,仍是不免有些生气,皱着眉头沉下脸色道。 “这是什么话?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沈婵儿嗤笑一声,点点头,推开南荣锋的胳膊,独自看着窗外,再也没跟南荣锋说过话,她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她在等他跟她解释一下为何与周娉婷走的那样亲近,可他来了之后都说了什么无关痛痒的话?他明知道她想知道的是什么! 南荣锋见她使小性子,也不欲理会,转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马车慢悠悠的前行,一路上都只是传来街上的叫卖声,忽然,从马右前方走过来几匹马,马上面坐着的人只是在沈婵儿眼前一闪而过,她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到了那个人。 徐大帅。 他怎么还在京城?看样子每天抛头露面,他想干什么?南荣锋就没有察觉吗?徐大帅来了京城,理应当先来南荣府才对,为何迟迟不见?而南荣锋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然她现在一肚子的问题,但是现在与南荣锋正是冷战时期,也忍住没有问他,一直到马车走到南荣锋停了车,沈婵儿当先跳下马车,头也没回,就走进了府里。 阿满站在门外迎接,一抬头就接到了沈婵儿一脸的寒冰,还没说上话,沈婵儿就带着冰山脸走进了府里,弄的阿满一脸的纳闷,只能站在马车边等南荣锋下来。 南荣锋下车之后,也是板着脸,但仍是问阿满道。 “调查的怎么样?” 阿满回禀道:“荷月的老家在乡下,一去一回需要一天一夜,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而动手要杀幼柳的人名叫秋香,也是二少夫人院子里的侍女,只不过她是在一个月之前才进了府里,被分配到二少夫人院子里的。”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道:“一个月前?爷不在府里。” 阿满点头,道:“七爷与七少夫人确实还没有回来,属下也不确定二位什么时候回来,府里经历了多次浩劫,下人跑的跑,散的散,死的死,家生子并不够府里的日常所用,属下只能招工,秋香就是那时招工招来的。” 南荣锋点点头,一边往院子里面走一边问阿满道:“那次一共招了多少人?” 阿满道:“差不多一百五十人。” “花名册还有吗?” 阿满点头道:“还保存着。” 南荣锋道:“今晚把花名册送到我的书房,将那些人全部叫到大院来。” 阿满有些惊讶:“全部?” 南荣锋道:“全部,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南荣锋是一个将军府,怎么能让这些人混进来胡作非为!” 阿满知道南荣锋现在心情不好,最好别惹他,只是拱手道。 “是!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等等。” 南荣锋又把要转身走开的阿满叫住,道:“幼柳现在情况如何?” 阿满脸上有一丝黯然一闪而过,低头拱手道:“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今晚还有一关要过,但是有沈府五爷守着,属下觉得问题不大。” 南荣锋点点头,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问题不大就好,时刻关注那边的事情,随时向我报告,不要再像今天中午一样,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不知道!” 阿满终于弄明白七爷为何臭着一张脸,可能是七少夫人闹了脾气,而七爷也冤的很,他根本不知道,这中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府里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宣扬出去,所以阿满见到周娉婷与南荣锋相谈甚欢之时就又悄悄走了出去,想着等他们二人说完之后他再来也不晚,却没想到就这么个空当,七少夫人来了,一切都是这么巧。 阿满承认错误,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会将七少夫人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实禀报,南荣锋点点头,让阿满下去调查了。 沈婵儿走回到幼柳养伤的地方,进门就见到了沈丹海坐在桌子边写东西,荷月轻声的请安道。 “七少夫人。” 沈婵儿点点头,嘘了一声,沈丹海抬头看到她进门,勾起嘴角,沈婵儿轻声道。 “不打扰你,你快写吧。” 沈丹海转而低头去写药方,沈婵儿走到床边,坐在床边看着幼柳,荷月照顾的很好,嘴上并没有起多少干皮,虽然幼柳依旧昏迷不醒,但是脸上的肤色已经恢复了一些红润。 “情况怎么样?” 她悄声问荷月,荷月低声道:“沈五爷来了之后用了一些银针,幼柳姑姑有过一阵子意识,但是并没有睁开眼睛说话,就又晕了过去。” 沈婵儿点点头,又起身走到沈丹海身后,看着他写完方子,交给荷月,道。 “将药方交给阿满侍卫,让他亲自去抓药,亲自看着药房煎药。” 荷月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沈婵儿转回头看着沈丹海,沈丹海看了她一眼,站起身道。 “情况还算稳定,如果能挺过今晚,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沈婵儿直接道:“这个我知道,府医早就说过,我找五哥来只是想把幼柳活下去的几率变大,你只要告诉我,你有几层把握。” 沈丹海转头看着幼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只有七层,若是郑白羽在,他就有九层。” 听到这个名字,沈婵儿皱了皱眉头,转开头去,道:“还提他做什么,已经找不见人了。” 她看似漫不经心的去倒茶,沈丹海转头看着她,也深吸口气点点头,道:“是啊,他已经走出你的世界,你现在过的很安心,我就放心了,不用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痛苦。” 沈婵儿端起茶杯来,自己喝了一口,道:“确实如此,不管是不是割舍的下,总要摆脱那种尴尬的情况。” 沈丹海转回头,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道:“哥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但是哥也不想瞒你,郑白羽现在还在京城,他并没有回高丽。”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眼神略微一动,心中立马冒出一个声音来压制这些感觉。 “他有没有离开京城与我何干?” 沈丹海道:“最起码你能去找他来救幼柳,那样幼柳就能完全有把握活下来。” 沈婵儿放下茶杯,死死的抓住杯子外壁,道:“哥,你不要帮我找理由去找他,那样对他很不公平,我不该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沈丹海失笑一声,算是苦笑吧,点点头,转回身去,再没说郑白羽的事情,只是静静的坐在幼柳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但是眼神中到底蕴藏了什么,谁都看不清。 沈婵儿坐在桌子旁边,心里也很乱,每次郑白羽的消息出现在她耳边之时,总会打乱她的心情,她知道那样很不好,但是别人谁都不知道,她只要克制住自己,就能让这种事情慢慢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们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沈丹海站起身,转头对沈婵儿道。 “她现在还算稳定,我去找七爷问问现在的情况。” 沈婵儿点头,看着沈丹海走出门去。沈丹海刚出门,一泓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本来想问问沈婵儿为何刚刚出门没有带上他,但是当看到沈婵儿脸上悲伤的表情之时顿时就心软,其他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平静的道。 “刚刚二少夫人来过了,吩咐了一些补品。” 沈婵儿点点头,道:“你负责查看吧,千万不能再让别人动了手脚。” 一泓点头道:“荷月姑娘现在还很危险,应该请七爷派人保护她。” 沈婵儿又是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一泓又道。 “今天两位姨太太都过来瞧过幼柳。” 沈婵儿还只是点头,一泓皱起眉头,走到她身边去,居高临下的瞅着她,道。 “你就不觉得很可疑吗?” 沈婵儿一晃神,抬起头来,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道。 “你刚刚说什么?” 一泓心中无声的叹口气,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道。 “你不是普通的女人,平常的女人遇到一些感情问题都会扰乱了自己的心智,但是我觉得你不是,所以,你打起精神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调查,等着你用你的精明去斗,如果只用感情问题便可以将你打垮,你还有何战斗力可言?” 第218章 怪异丹海 沈婵儿看着一泓,看了良久,然后淡然开口道。 “你刚刚说谁来过了?” 一泓站起身:“两位姨太太都来过了。” 沈婵儿站起身来,皱起眉头,慢慢走到幼柳的床边,像是在思考问题,自言自语的道。 “幼柳只是一位辈分比较高级的侍女,不至于引来两位姨太太都来探望。” 一泓勾起嘴角,他知道,沈婵儿恢复了战斗力。 想到这,沈婵儿转回头去,对一泓道。 “你去将阿满找来,我有事情问他。” 一泓应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不一会儿,阿满就跟着一泓小步跑上了台阶,进门来当先行礼道。 “七少夫人,可是幼柳有情况?” 沈婵儿微笑道:“一切都挺好,别担心,只是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阿满松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等着沈婵儿问话。 沈婵儿问道:“刺杀幼柳的人可调查出来了?” 阿满点头道:“此人是一个月前被招进府里,府外的身份毫无背景,也并非是京城人士,原来她报上来的消息与她的背景都是作假,都怪属下没有做好调查工作。” 沈婵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安慰道:“只有你一个人支撑破乱不堪的南荣府,有些疏忽也是正常,况且,她就防着你去查,自然会做到滴水不漏。” 阿满低头道:“谢七少夫人。” 沈婵儿道:“这个人死了,那么就毫无利用的线索了?” 阿满点头道:“最起码在这个人身上的线索已经完全没了。”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心中愤恨,转头看着幼柳,心道,那幼柳就白白遭受了这一切! 她轻声道:“好了,你下去吧,七爷那边有什么调查结果都来告诉我。” 阿满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出门之前还不忘看了幼柳一眼,沈婵儿转头对一泓道。 “荷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却瞧瞧。” 一泓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当即皱起眉头,赶紧跟在阿满后面向外面走去。 沈婵儿走回到床边坐下,看着幼柳,忽然失笑道。 “幼柳,你现在躺下了,就轻松了,扔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你说,府里就剩下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幼柳依旧一动不动的睡着,沈婵儿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了三姨太那句话,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只有一个幼柳,根本分身乏术,她看着幼柳,万一她真的是冷府的嫡小姐,那么,她就要离开她的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她低声道。 “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厨子,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端着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吃食,对沈婵儿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这是二少夫人特意吩咐给您做的晚饭,您趁热吃吧。” 沈婵儿点点头,道:“放那吧,我过会儿就去吃。” 那人走到桌子边将托盘放下,端起一碗炖品来,慢慢朝床边走过来,道。 “这是幼柳姑姑的炖品,太烫,奴婢帮你端到这边来。” 沈婵儿皱起眉头,转头看着她,只是平静的道。 “放着你可以走了。” 那人看着床上的幼柳,像是很好奇,沈婵儿的眉头皱的更紧,又说了一遍。 “你可以下去了。” 那人转头看着沈婵儿笑道:“奴婢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呢。” 说时迟那时快,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见她迅速从袖口翻出一把匕首,对准幼柳就要扑上去,沈婵儿只觉得头皮一麻,吓的她“啊!”的惊叫一声,顾不上许多,猛然扑在幼柳身上,紧紧闭上眼睛。 只听身后猛然一哼,接着就咣当一声,像是匕首落地的声音,沈婵儿小心翼翼的转回头去,已是满脸泪痕。 只见沈丹海及时出现在她身后,那个厨子已经倒地身亡,她吓的大哭一声,扑进沈丹海怀里,紧紧的抱住他,果真是吓坏了,若是幼柳再出现任何事情,她该怎么办。 沈丹海完全愣在原地,然后慢慢抬手轻轻搂住她,轻声安慰道。 “没事了,有我在,什么都伤不到你,放心。” 沈婵儿点点头,惊魂甫定,并没有发现沈丹海的话有什么问题,吸了吸鼻子,从沈丹海的怀里钻出来,转头看着扔在昏睡的幼柳,道。 “为什么还有人来杀她?难道她还知道些什么事情?” 沈丹海平静的看着幼柳,道:“或许吧,她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有些人想杀她灭口,你先让一让,我给她诊诊脉。” 说完,沈丹海就坐在床边,拿出幼柳的胳膊,开始诊脉。沈婵儿看着他,良久,静静的转身去倒茶。 沈丹海诊完脉,又转身走到桌子边,开始写方子,眉头紧锁,沈婵儿仍是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 写好方子,沈丹海将药方交给沈婵儿道。 “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了几味药,或许可以提高幼柳活下去的几率,你找人去抓药吧。” 沈婵儿接住方子,有些迟疑,沈丹海看她不动地方,问道。 “怎么了?” 沈婵儿拿着方子道:“荷月没回来,一泓没回来,阿满在外面忙,我身边根本没有可信之人可以用,这张方子我不敢拿出去随便交给一个人去拿药。” 沈丹海点点头,直接起身,拿起方子,道:“我去。” 沈婵儿问道:“你知道药房的位置吗?” 沈丹海已经走到门口,直接道:“以前去过。” 沈婵儿仍是问:“什么时候去过?” 沈丹海愣在了原地,双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却停住了,并没有回头看沈婵儿,咬了咬牙,道。 “你不在府里的时候。” 说完,他猛然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看着他的背影,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心里的酸痛让她窒息,真的很疼。 很快,一泓就跑了回来,刚进院子就见到有侍卫从沈婵儿的屋子里拽尸体,他两三步窜上台阶,进门紧张的将沈婵儿上下看了一遍。 “出了什么事情?” 荷月也是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沈婵儿好端端的坐在床边,大松了一口气。 沈婵儿淡然的道:“看来咱们府里潜藏的杀手还有很多。” 一泓紧紧皱起眉头,两步走到门外去,却被荷月叫住。 “一泓大哥,这里的侍卫都不禁用,你若是走了,这里便是危险了。” 沈婵儿看着荷月,她对一泓,好像有了点不一样的依赖。 一泓转回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点点头,说道。 “外面调查的事情交给阿满去做就行了,现在还有人想杀幼柳,一次不成肯定会有第二次,你就哪里都别去了,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一泓点头,转身坐在了对面的桌子边,一动不动。荷月给他倒了一杯茶,沈婵儿问道。 “谁在煎药?” 一泓道:“我交给小蝶了,她应该还信得过。” 小蝶,沈婵儿点点头,她现在就该想想培养自己的左膀右臂了,小蝶是四少夫人的人,荷月是二少夫人的人,若是她开口,二少夫人应该会同意,只看荷月愿不愿意跟她走。 这时,沈丹海从外面回来,见到屋里的两人,并没有多少表情,沈婵儿看着他,他却不去看她,只是道。 “安排好了。” 沈婵儿淡然道:“你交给谁去煎药了?” 沈丹海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看谁来了。” 说完,将门让开,让沈婵儿大吃一惊,只见一队精卫齐齐的走了进来,齐身单膝跪在她面前,齐声道。 “参见六小姐。” 沈婵儿完全愣住了,站起身来,仔仔细细将这一队精卫看了一遍,正是前一阵子与她一起上战场的那一批人,怎么会……见她惊讶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为首的精卫拱手道。 “六小姐,属下等以后便是小姐的部下,将军派属下等保护在小姐身边,听小姐号令。” 沈婵儿惊喜的长着嘴,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三姨太,她有些感动的想哭,此时正是她用人之际,无人可信,但是这些精卫,却是她的亲人,他们同生共死过,他们教她很多战术,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称为她的老师。 她反应过来,赶紧双手去扶那些精卫,笑道。 “辛苦了,府里的情况可知道了?” 精卫等一起点头,为首的精卫道:“小姐放心,我们应付得来。” 沈婵儿眼圈红红,这真是解决了她的一个大问题,只要有这些人在,南荣锋也能轻松一些,他身边的可用之人也少之又少,分不出一个来,现在她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他那边也能宽松很多。 第219章 真的是他 有精卫来帮忙,沈婵儿立马就活了起来,很多问题都可以支配开,精卫的办事效率极高,这让沈婵儿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掌握了很多信息。 连夜,沈婵儿将精卫集体叫去自己的院子,开会。 小蝶将门关上,守在门外。沈婵儿看着眼前的精卫,道。 “沈一,你从验尸官的死开始入手,一定要顺藤摸瓜,找出那个凶手来。” “是!” “沈二,明日,你带上俊儿少爷,去一趟家庙,名为上香祈福,实则探一探精心师太,若是觉得她可以相信,便将俊儿少爷交与她,但是你要负责监视半个月,保护师太与俊儿少爷。” “属下明白。” “沈三,你去调查清楚,托克右翼谷王世子索托潜伏在咱们南荣府里三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 “沈四,沈五,监视大姨太和三姨太,发现任何情况,及时来报告。” “沈六,你负责调查四少爷的死因,他为何而死,暴病还是中毒,为何中毒,都要调查清楚。” “属下明白!” “其余的人,全部待命。” “是!” 精卫一队十人,派出去了六个,剩下四个,应该足够用了。 伏在房顶的一泓将沈婵儿的命令全部听在耳朵里,渐渐勾起了嘴角,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以为沈婵儿已经乱了阵脚,乱了思路,今天幼柳又出了事情,更有可能将沈婵儿打垮,却没想到,她不是永远被动,是还没到主动的时候。一旦她发起主动,那么一切的黑暗都将被揭开,暴露在眼光之下。 一泓笑了笑,闪身从房顶跃起,屋子里的精卫猛然眼神一动,沈婵儿赶紧道。 “不用紧张,那是一泓,他会时不时出现在我们周围,他就这个癖好,不必提防。” 精卫面面相觑,早就知道六小姐身边有一个鼎鼎大名的一泓侍卫,却没想到是一个喜欢爬墙头的。 沈婵儿吩咐下去之后,事情都走上了正轨,她终于有时间想想自己的问题,她与南荣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为什么现在的感觉很不对? 沈婵儿走回到幼柳养伤的地方,发现沈丹海还在里面守着幼柳,她站在门口,清风就从她身后吹进屋里来,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袂,飘向屋里。 沈丹海坐在床边,只觉得真真幽香传了过来,令人心旷神怡。他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道。 “不必担心,估计可以挺过今晚,过后养着就可以了。” 沈婵儿点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今晚你留下来陪我吗?” 沈丹海站起身,看着她,但是没超过片刻,他便将眼睛挪开,走到桌子边继续写养伤的方子,道。 “刚才开出去的那个方子是救命,现在写的方子保命,严格按照我写的方式去煎药,可以加快她恢复的速度。” 沈婵儿又是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幼柳,果然用了沈丹海第二次开的药方之后效果好很多,幼柳的呼吸渐渐均匀,并且可以看到她嘴唇在轻微的动,证明她在做梦。 “你的医术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沈婵儿忽然问,沈丹海手下的笔不禁顿了顿,然后又落笔,写字,简单道。 “医术这东西,有很多时候需要顿悟。” 沈婵儿转过头,看着沈丹海,好几次到嘴边的话很强烈的想要说出口,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怕,她怕她一旦说出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就这样挺好。 就这样,让郑白羽用沈丹海的身份,在她身边帮她挽救幼柳,他不会尴尬,她也不会受苦。 夜深了,沈婵儿一直坐在床边盯着幼柳,郑白羽也一直坐在桌子边看着地毯,两人都不说话,等着天亮,只要天亮起来,幼柳没有发烧,就会清醒,那么,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沈婵儿等着天亮,希望幼柳赶快好起来,郑白羽却在希望太阳能晚些出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坐在这里,用神丹海的身份,看着她。 沈婵儿看了看月色,转头对郑白羽道:“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着就好,一旦有事,还需要你呢。” 郑白羽看了她一眼,简单的道:“习武之人,这根本不算什么,你去睡吧,我看着。” 沈婵儿看了幼柳一眼,躺在了她身边,看着窗外的月色,果然,今天一夜,南荣锋都没来,也没有派人来,他在干什么?今天的事情他真的生气了?<cmreadtype='page-split'num='3'/> 她无声的叹口气,转过身,看着幼柳的侧脸,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会儿。 郑白羽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看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没有遇到她之前,他的世界里本无爱,遇到她之后,爱却已晚,她早已嫁人,而他,又是高丽王子,两人注定有缘无分,却为何偏偏安排两人相遇,又为何让他爱上她? 郑白羽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他立马站起身来,沈婵儿也被吓醒,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看到幼柳正在艰难的呼吸,大口喘气,浑身滚烫滚烫! 沈婵儿吓的猛抽一口冷气,呼喊道:“郑白羽,她发烧了!” 郑白羽也是十分的震惊,并没有注意到沈婵儿叫他什么,两三步走到床边,沈婵儿已经下了床,闪到一边去,郑白羽翻开幼柳的眼皮,看了看,猛然转头对沈婵儿道。 “去拿我的药箱!” 沈婵儿赶紧转身跑到身后的桌子上拎起药箱,门外的精卫听到声音,也闯了进来,见到屋里的情况,迅速分出两人,去打冷水,另外两人,去厨房端药。 沈婵儿将药箱摆在郑白羽面前,郑白羽单手猛力一拍,药箱砰的一声打开盖子,射出几根银针,郑白羽嗖的一下出手抓住,瞬间按在幼柳的额头上,然后又是嗖嗖嗖几声破空音,银针就在他手上翻飞,幼柳头上的天池穴,天灵穴等致命穴位都被按上了银针,沈婵儿看他的手法,一阵阵冒冷汗,却又不敢说话打扰他。 郑白羽转头去端药,沈婵儿看到他满头大汗,拿出自己的手绢,在他的额头上按了按,郑白羽接住手帕,简单道。 “谢谢。” 沈婵儿一直站在床边,看着他在幼柳身上忙来忙去,连续写了三张方子,交给外面的精卫,精卫动作也是十分快,与郑白羽的配合天衣无缝。郑白羽正在给幼柳按摩穴位的时候,忽然转头对沈婵儿笑道。 “这几个人你哪弄来的,很是厉害。” 沈婵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若是说这是沈将军的精卫,一定会揭穿郑白羽现在的身份,她不想说,他也想不到,这样挺好。 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幼柳的烧退了,沈婵儿瘫坐在床边,看着幼柳,擦了擦头上的汗。 郑白羽也是熬了一夜,两眼初见血丝,沈婵儿吩咐精卫道。 “去打盆冷水来,给……给我五哥洗洗脸。” 精卫看了沈丹海一眼,眼神有些怪异,刚转头要对沈婵儿说什么,沈婵儿的眼神闪了闪,精卫又闭上了嘴,点头应是,转身去打水。 沈婵儿与郑白羽走出门去,各自洗漱,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夏日的清晨空气十分清新,鸟鸣可闻,沈婵儿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笑道。 “还很少起这样早。” 郑白羽失笑一声:“你这哪里是起的早,是睡的太晚。” 沈婵儿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在院子里回荡,郑白羽失神的看着她,就像挪不开眼睛,沈婵儿发现他眼神的不对,渐渐收回笑容,低头洗脸。 郑白羽也洗脸,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接着,又是一亮,他抬头,发现沈婵儿正甩手上的冷水,故意往他脖子里面甩。 郑白羽大声叫道:“好啊!趁人不备,偷袭我!看招!” 说完,就捧起水来,朝沈婵儿撩去,沈婵儿大呼救命,满院子的跑,郑白羽就在后面追,两人的笑脸就像这天边的朝阳,美的令人屏息。 忽然,荷月从房间里出来,道:“七少夫人,幼柳姑姑醒了。” 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郑白羽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笑了笑,撩起裙子,朝屋子里跑去,果然见到幼柳醒了过来。 “幼柳!” “小姐……” 沈婵儿高兴的扑到床边,坐在床边看着她,如释重负的道。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幼柳吃力的笑了笑,还很虚弱,眼睛像是睁不开,沈婵儿赶紧道。 “你先睡一会儿,咱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幼柳摇摇头道:“我看到一件事,小姐。” 沈婵儿眼神一动,幼柳果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会有人对她起了杀机,她俯身贴在幼柳的嘴边,幼柳低声说了她在来接荷月的路上偷偷见到的一幕。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阵掉鸡皮疙瘩,就像是那股子寒意能直接掠上头皮,吹的她一直大冷噤。 幼柳看着她道:“小姐,千真万确……那个侍女,那个侍女要杀荷月……小姐调查清楚了吗?她……她为什么要杀荷月?” 沈婵儿看着幼柳,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忽然笑道。 “幼柳,其实你长的蛮好看的。” 幼柳一愣,想要嗤笑,却因为腹部的伤口,忽然抽了一口冷气,沈婵儿赶紧帮她轻轻按着伤口,不能抻动。 幼柳虚弱的道:“小姐,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 沈婵儿摇摇头,温柔的将幼柳额前的刘海撩起来,她惊奇的发现,幼柳其实是一个美女,因为丫头的装扮,将她的美貌隐藏了一半,若是打扮起来,幼柳并不一定输给她。 沈婵儿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是如何进了沈府吗?” 幼柳摇摇头,虚弱的道:“不记得了,我当时太小了,只依稀记得我那个乞丐爹爹死了之后,我就无依无靠,一直在街上流浪,是三姨太收留了我,把我带到小姐的面前。” 沈婵儿笑了笑,幼柳来到沈府六小姐面前之时,她还没有来到这世界,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情景她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若是因为幼柳的身份导致有人要杀荷月,她觉得,南荣府里这几起谋杀案,还与富商冷府有很大的关系,那么……事情又牵扯到了商界。 幼柳追问道:“小姐,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侍女为何要杀荷月?” 沈婵儿笑了笑,端起桌子上的热水,转头看了荷月一眼,荷月看着幼柳,很是失神,像是在想些什么,沈婵儿也只能道。 “可能荷月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吧。” 沈婵儿给幼柳喂了水,就走到了外面去,却发现郑白羽已经不见了,他走了? 沈婵儿心里一慌,忽然手足无措起来,撩起裙子朝外面跑去,跑到一半,又停在了原地,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追他? 她正站在院子里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忽然见到从月门外面走进来一个身影,是沈丹海。 她喜上眉梢,两三步跑到他身边,却发现他的感觉已经变了,变回了亲人的感觉,变回了沈丹海。 沈丹海将她的表情从头看到尾,也明白了她的心情。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他在东门,去吧,告个别也好。” 沈婵儿的眼圈瞬间就热了起来,点点头,撩起裙子快速朝东门跑过去,沈丹海一抬头撞见了一泓,手一伸,将一泓拦在了身前。 “诶诶诶,一泓兄,咱们好久没聊天了,过来聊聊,最近一泓兄在做什么呢?” 一泓眼见了沈婵儿往东门方向跑过去,本来要追上去,奈何沈丹海将他拦的死死的,他无语的转头看向沈丹海,问道。 “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沈丹海嘿嘿笑了一声,道:“放心,她不会有任何危险,你最起码也要给她一些自由嘛……” 一泓转头又看向沈婵儿的方向,却发现已经不见了身影,他只能转回头,瞅着沈丹海,一阵阵无语。 沈婵儿气喘吁吁的跑到东门,正好看到东门口一个身影跨上白马,她赶紧两三步跑到门外。 门外的侍卫见到她出门,纷纷请安,道。 “参见七少夫人。” 沈婵儿嗯了一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这位公子说几句话。”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东门,将门关上,门外就只有沈婵儿与骑在马上的郑白羽。 第220章 再别白兰 沈婵儿站在马下,抬头看着他。郑白羽翻身下马,他现在已是一身洁白的袍子,恢复了当初白兰公子的模样,一身仙尘之气,清新脱俗。 沈婵儿当先笑了笑,道:“多谢。” 郑白羽转头摸了摸马头,淡然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郑白羽又转头看着她,沈婵儿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不知道怎么了,一句话说不出来,郑白羽轻笑一声,转身走到白马对面,认镫上马。 见他要走,沈婵儿上前一步,抬头问道:“你要去哪里?” 郑白羽向前方看了看,指着远方道:“天大地大何处不是家?无牵无挂才是我白兰的本性,走了,有缘再见。” 沈婵儿心中一紧,他真的放下了吗?若是能真的放下,她也会好受一点,她笑了笑,点点头,道。 “有缘再见。” 郑白羽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白马晃悠悠的朝前走去,郑白羽松开缰绳,信马由缰,果真是能走到哪里算哪里,看他这样洒脱,沈婵儿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她实在是搞不清楚,郑白羽现在真的是释放了自己,还是麻木了自己。 看到他的身影拐了个弯,进了小巷子,沈婵儿收回目光,转身推开东门,走了进去,一路上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似乎在胡思乱想,但是真的清醒过来,却发现根本不记得想了些什么。 “七少夫人。” 忽然身后有人叫她,沈婵儿嗯了一声,站住脚步,发现已经走过了幼柳养伤的地方,叫住她的正是出门来倒水的荷月。 荷月走到她身边来,关切的问:“七少夫人可是累了?” 沈婵儿摇摇头,走进院子里,才发现原来这一小块长廊上面种满了葡萄藤,她抬头,朝阳已经投射进来,她不禁抬起手挡住双眼,只在夹封中看着那些浓密的藤蔓。 “七少夫人喜欢?” 荷月笑着问,沈婵儿眨了眨眼睛,眼前清明了一些,才低下头来,勾起嘴角道。 “只是这几日都没见到,几日才猛然发现,是自己太粗心,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美丽而已。” 荷月点点头,一边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盆里,一边道:“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离自己最近的美丽,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越是那些遥不可及的,越是觉得十分渴望。” 沈婵儿眯起眼睛笑了笑,低声道:“是啊,多么浅显的道理。” 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不可能为了郑白羽而离开南荣锋,那么何必纠缠?干脆一些,对谁都有好处,就像她当初做的那样,决绝,才是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 “七少夫人?” 看她又在发呆,荷月又轻声叫了她一声,看到沈婵儿回神之后,荷月皱眉道。 “七少夫人,您已经一夜未睡,去休息一下吧,免得累坏了身子。” 沈婵儿点点头,起步走进屋子里,发现幼柳已经睡下了,精卫自动换成两批,换岗守卫,沈婵儿转身轻声对荷月道。 “你若是累了,就让小蝶来换你,这里是二少夫人的院子,怪不好意思的,等幼柳好些了,我就把她抬到我的院子里去。” 荷月笑道:“七少夫人说的哪里话,这里是下人住的院子,荷月还担心委屈了幼柳姑姑,等姑姑好些了,我一定将姑姑安安稳稳的给您送回去,您那里才适合给姑姑养伤。” 沈婵儿点点头,想到昨天和今天都没有见到两个儿子,就转身走出了门外,给身后的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点点头,沈婵儿放心的离开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她刚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从院子门口经过,贼眉鼠眼的看了看身后的人,然后一路小步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侍卫报了自己的名字,侍卫便放行了。 阿满走到门口,敲了敲书房的门,传来南荣锋特有的声音,却显得有些低沉疲惫。 阿满走进门,站在门口恭敬的道:“七爷,刚刚小鸽子来报,七少夫人已经去休息了,送走的那位沈五爷,果真是郑白羽郑公子。” 南荣锋听到郑白羽的名字,眉头稍微皱了皱,他正低头看着什么资料,只是见到道。 “知道了,吩咐下去,七少夫人休息期间,任何事情都不许去打扰她,统统送到我这里来。” 阿满停顿了片刻,放低声音劝道:“七爷,您也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在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还是休息一下吧。” 南荣锋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资料,揉了揉眼角,深吸口气道。 “府里事情太多,不能都压给她一个人。” 阿满道:“可是将军已经替七少夫人分担太多了,现在搞的您无法休息,这不是解决办法。” 南荣锋点头,走到床边,去吹吹风,抬起头来深吸口气,提了提神,道。 “这确实不是办法,所以咱们要尽快培养可用之人。”说到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看着阿满问道。 “昨晚筛选出来的那些人调查出来了吗?到底是什么人?” 阿满真的是为南荣锋十分不值,七爷背着七少夫人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件件能将七爷搞的焦头烂额,可是现在七少夫人心中感激的却是郑白羽,对七爷不冷不热,昨天一晚上七爷没有去瞧七少夫人,可能又让她心里不痛快,但是七爷这一晚上都没睡,在排查那一百五十多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危害到七少夫人的人,这些七少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让她知道呢? “你想什么呢?” 南荣锋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阿满吓了一跳,回了神,简单道。 “这些事情都在调查之中,急不得,但是现在有消息初步先是,这件事情与徐军大帅,和江左冷府,有很大关系。” “哪件事情?” 阿满失笑一声,对啊,府里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情,很多事情都在调查之中,需要一条线串起来才行。 “最近府里的凶杀案,都是一批人所为,这批人名叫天梭教,江湖邪教,所用手段与关系网极其诡异,最近这个邪教不知道为何从江湖上消失了,却没想到,再次出现,却是在咱们南荣府。” “昨晚那一百五十人有多少天梭教的人?” 阿满想了想,道:“最起码有三十七个。” 南荣锋皱起眉头,猛力一拍桌子,沉下声音气道:“整个天梭教才多少人,我南荣府倒是成了邪教白吃白住的地方!” 阿满赶紧单膝跪地,拱手道:“是属下无能,让邪教渗透进南荣府,请七爷责罚。” 南荣锋摇摇头,道:“现在不是责罚你的时候,给你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徐大帅的事情由你亲自去调查,他早就来了京城,到底为何而来,有没有带兵马,与南荣府有什么联系,所有底细全部给我查清楚,限时一个月。” 阿满立马站起身拱手道:“是!” 说完,阿满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南荣锋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但是眼神却并没有落在景色之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眼神很是深邃。 沈婵儿刚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一泓正坐在房顶上看风景,远远的看到一小帮人朝这边走过来,当即跃下房顶,站在二门口,等着那些人过来。 一泓皱了皱眉头,她并不认识这几位,但看样子,全都是主子。显然,小蝶也听到了声音,自从俊儿被精卫带走,小蝶就一直留在沈婵儿院子里帮忙,在幼柳康复之前,她负责伺候沈婵儿。 小蝶见到不远处走过来的几人,立马赶紧小跑走到二门边,用别人听不清的声音对一泓道。 “左边第一个,二太夫人,右边那个三太夫人,中间那个是大太夫人。” 一泓点点头,这些人不是应该在家庙里陪着老夫人吗?怎么回来了? 很快,三位夫人走到了院子门口,小蝶当先跪在地上请安道。 “给太夫人请安。” 三位夫人向院子里看了看,见到的道:“起来吧,七妇呢?她不在?” 小蝶不知道这几个人为何气势汹汹的就跑到这里来了,七少爷呢?她们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这显然对七少夫人不利,小蝶看了一泓一眼,一泓本就不是南荣府的下人,自然不必给这几位夫人请安,几位夫人也不认识他,似乎都没看到他。 小蝶赶紧道:“少夫人在休息,昨儿一夜未睡……” “叫起来。” 大太夫人一句话撂下,就带着身后的人朝堂屋走过去,小蝶咬了咬嘴唇,给一泓使了个眼色,一泓点点头,迅速朝大院走过去。 小蝶安排侍女去招待三位夫人,尽量给沈婵儿拖延时间,一定要拖到一泓把七爷找来! 第221章 兴师问罪 小蝶快速跑进沈婵儿的卧室,看到沈婵儿已经坐在了床边小蝶走到她身边,低声道。 “少夫人,太夫人来者不善,您先等等,一泓大哥去寻七爷了。” 沈婵儿也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这几位太夫人怎么说来就来了?府里出了多大的事情都没见她们兴师动众的出动,今儿怎么一来就来了三个? 沈婵儿皱起眉头,点点头,穿上鞋子走到窗边,被外面的清风一吹,脑子也清醒很多,她转身对小蝶道。 “去通知二少夫人,阖府戒严,免得一会儿太夫人有什么话要说,咱们已经找不到知情人。” 小蝶点点头,赶紧推门跑了出去,刚一推门就看到了一泓一脸乌黑的走回来,走到门口,小蝶低声急道。 “怎么还没去啊!” 一泓二话没说,走进沈婵儿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她低沉的道。 “她们来者不善,院子已经被封锁,只要你一句话,我带着你杀出去。” 沈婵儿一听这个心中了然,怪不得直到现在南荣锋都没过来,想必几位夫人就防着南荣锋过来呢,既然将院子都封锁了,那么不管她做出什么挣扎,都是于事无补。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淡然道:“去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沈婵儿走出门,跨过小门,门口站着四个精卫,都在等着她,沈婵儿笑了笑,当先朝堂屋走过去,站在堂屋门外,看到里面正襟危坐等着她进门的三位太夫人,她施施然撩起裙摆,跨进门槛,扬起笑容行礼道。 “给三位太夫人请安。” 大太夫人看着她,表情阴沉,眼睛在她身后扫了一圈,冷笑一声道。 “七妇好大的气势。” 沈婵儿转头看了一眼,一泓和四个精卫都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屋里,她失笑一声,转头对太夫人道。 “这几位本不是咱们府上的侍卫,缺少了些规矩,请太夫人见谅。” 就算沈婵儿这样说,也没有让那五个人退后,这就是温柔的反抗!三位太夫人皱起眉头,不欲与她计较这些,大太夫人当先开口道。 “最近府里出了很多事情,你可知道?” 沈婵儿点头道:“知道,婵儿正在调查。” “你调查?你用什么调查?” 二太夫人是个暴戾的性子,出口就是一连声的质问。一泓皱紧眉头,看着那三位太夫人,想了想,给四个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都是目光闪闪的点点头,他们本就不是南荣府的侍卫,他们眼中只有沈婵儿一个主子,现在是沈婵儿发话让他们按兵不动,但若是那三个老太婆太过分,他们也不会顾及许多。 一泓闪身离开了,四个精卫死死的盯着屋里的状况。 沈婵儿应付三个深居简出的老太婆还是游刃有余的,她笑容可掬的转过头,看着二太夫人笑道。 “二太夫人觉得婵儿该怎么办?” 三太夫人道:“你别产生抵触情绪,我们几个也是担忧府里的状况,现在府里只是七爷与你在支撑,我们几个怕你们还是太过年轻。所以想着过来问问,府里最近发生这些奇怪的事情,你可想过因为什么?” 沈婵儿心中好笑,她不就是在调查到底是因为什么吗?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嘴上依旧恭谨的很,低头道。 “婵儿正在调查,这些事情盘根错节,又会伤及人命,必须小心谨慎才行。” 二太夫人喝道:“按照你这么个谨慎的办法,要查到什么时候去?市井流言已经传到家庙中去了,你不在南荣府之时,府里虽然也是乌烟瘴气,但是一切都还在正常范围,自从你回到府里,府里什么事情都太过诡异,不像人为。” 沈婵儿一听这个有些搞不懂了,歪着头看着二太夫人,皱着眉头问道。 “世间之事不是人为,又是什么?” 三太夫人说起话来温温柔柔,与二太夫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效果很明显。 三太夫人柔和的道:“现在市井流言所传,你可知道?” 沈婵儿当然知道,传她是克星,她是灾星,降临在哪里,哪里就会厄运不断,直到家破人亡。 沈婵儿失笑一声,看着三太夫人道:“三位太夫人兴师动众的来找婵儿,就是为了这个?婵儿且问,婵儿嫁进南荣府十年有余,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按上了灾星之名?” 三太夫人有些语塞:“这……” 她转头看向大太夫人,二太夫人的性子才不会管沈婵儿如何解释,直接拍住扶手,道。 “你还厉害了!府里若是没有你,什么事情都能安安稳稳的,你回到南荣府,就掀起很多问题,争抢之风,倾轧之风,现在府里出了这么多条人命,我们几个再不出面,就太不像话了。” “我一人能如何兴风作浪?” “好了……” 本来闭目养神听着两位太夫人与沈婵儿对话的大太夫人终于说话了,她正起头来,看着沈婵儿,淡然道。 “七妇,我们今日来并不是想将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责怪在你一个人身上,那些流言到底是不是属实谁都搞不清楚,但是南荣府处在风口浪尖,众口铄金,这对现在的南荣府影响很不好,若是你不介意,咱们可以试验一番,你且离开南荣府一段时间,咱们且看事态发展,若是风波仍未平息,我亲自去将你接回来,如何?” 沈婵儿的双手在袖口里攥的死紧,这是要将她逐出府去?她的一口怒气就在嗓子里回荡,现在南荣锋不在她身边,这些人肯定想着趁着这段时间将她解决掉,她一定要拖,拖到南荣锋赶过来! 她慢慢松开手,看着大太夫人,冷静的道:“此事不难,但是我要带走我的两个孩儿。” 二太夫人立马瞪起眼睛,喝道:“大言不惭!无悔与无忧是南荣府的子嗣!” 沈婵儿失笑一声,转头看着二太夫人,不屑的道:“但却是我生的。” “你!”二太夫人无话可说,被她气的脸红脖子粗。 “这个绝对不可以,你走出南荣府不知会遇到什么事情,将两个孩子交给你,我们很不放心。” 沈婵儿笑起来,道:“不管我会遇到什么,两个孩子都必须跟着我,我才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母亲经历什么,他们就必须跟着经历什么。” “你放肆!两个孩子是南荣府将来的爷,你是个什么东西!” 二太夫人气的站起来大喝,她刚往前走一步,四个精卫瞬间就出现在屋里,站在沈婵儿身边,将二太夫人吓了一跳。 “你!你!” 二太夫人气的不轻,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扶着胸口,三太夫人赶紧道。 “姐姐,莫要动气,与她动气不值得。” 沈婵儿心中冷笑,是不值得,所以她到现在也没有跟这几个老东西置气。 沈婵儿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看向大太夫人,道。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必三位太夫人比我都明白,本宫向来不喜欢在府里搞这些身份问题,但是二太夫人今日倒是提醒了本宫,请问大太夫人,本宫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婵儿站的直直的,她还是头一次拿出念果公主的身份去压人,而且压的还是南荣府的主子。 大太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忽然发觉沈婵儿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好欺负,原本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七妇平日里只是淡淡的,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强,就像是南荣府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但现在看来,她是被这个女人骗了! 她们三人年轻之时也是从沈婵儿这个阶段过来的,大家都知道在南荣府里,掩饰自己,蓄势待发是多么重要,那是一种暗无天日的韬光养晦,或许连希望都看不到,说不定哪一日就会被人踩在脚下,这是一场豪赌。 但是大太夫人不得不承认,沈婵儿是用这十年的蛰伏,换来今日的趾高气昂,她想到这,忽然失笑起来。 大太夫人看着沈婵儿道:“你可知,你今日锋芒尽显,会让你以后的路走的更难。” 沈婵儿明白大太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扬起笑容,眼睛里满是精光,看着大太夫人笑道。 “身在其位,就算是蛰伏,就算是一味忍让,依旧没有好日子可过,这十年来我所经历的种种,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太夫人点点头,她说的也有道理,在那个位置上,不管这个人是何种性格,是不是争,是不是抢,都会有人惦记,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沈婵儿看了二太夫人,与三太夫人一眼,笑道。 “在南荣府的日子,如履薄冰,就算是小心翼翼,也会步步摔跤,还不如跑起来,这样才能减少摔跤的次数。” 二太夫人怔怔的看着她,三太夫人眯着眼睛,端起手边的茶杯,默然喝茶,大太夫人静静的看着沈婵儿,也怪她自己,来之前太过轻敌,没有调查好现在沈婵儿是个什么状况,如今她们三人上门来,倒是让沈婵儿抓住一个大好机会立威,着实是疏忽大意了! 大太夫人看着沈婵儿,严肃的道:“那你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 第222章 家法伺候 沈婵儿笑了笑,看着大太夫人,道:“既然三位太夫人觉得如果我离开南荣府,府里就会平静下来,那么婵儿就走,但是我必须带走我的两个孩子,将他们两人单独留在府里,我不放心。” “绝对不可以。” 三位太夫人竟然异口同声,沈婵儿扬起脸来,睥睨着三位太夫人,道。 “那婵儿就不客气了。” 说完,给身后的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迅速往门外闪去。二太夫人立马想明白他们想做什么,滕然站起身,指着闪出门去的两个精卫大声喊道。 “拦住他们!他们要去抢少爷!” 二太夫人一喊,门外的侍卫都反应过来,这些侍卫都是三位夫人带过来的老一辈高手,对付两位精卫还算是勉强,况且沈婵儿下过命令,精卫不许对南荣府的侍卫下手,万事留退路。 眼瞅着两位精卫在门外与众侍卫打了起来,大太夫人觉得时局该控制一下,指着沈婵儿道。 “家法不用不严!上家法!”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南荣府里的家法她见过,滥用死刑,但众人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身后的两个精卫立马上前一步,单手推开走上来的家法姑姑,沈婵儿看了看她们手上的东西,一排竹夹,看似是夹手指用的。 她看了大太夫人一眼,给身后的两个精卫使了个眼色,然后转头对大太夫人道。 “若是用了家法能让两个孩子跟我走,我心甘情愿,来吧。” 说完,沈婵儿双膝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来。两个精卫齐声叫了一声。 “六小姐!” 沈婵儿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看着上面的大太夫人,大太夫人没想到沈婵儿会甘愿受罚,她原本只是吓吓她,毕竟沈婵儿是太后与皇帝亲封的念果公主,又有九亲王的庇佑,现在又是南荣锋的当家主母,这个家法若是用下去,事情牵扯就大了,影响也大了。 二太夫人笑起来,转头对还在迟疑的大太夫人道:“姐姐,用家法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界的丫头!” 三太夫人放下茶杯,有些焦急,看着大太夫人道:“姐姐,此事影响颇大,姐姐三思啊。” 大太夫人看着站在沈婵儿身后两个精卫的眼神,都是迸发着怒火,若是此时当着精卫的面惩罚了沈婵儿,就是惹火了沈府,沈婵儿一人竟然牵扯出这么多利害关系,但是她的话已经出口,这要如何收场? 沈婵儿沉声道:“请大太夫人说话算话,若是我受了这家法,就让我将两个孩子带走,否则,事情就绝对不好收场了!” “你在威胁大太夫人?好大的胆子!” 二太夫人瞪着沈婵儿大喝,大太夫人也是皱起眉头,她在极力的给沈婵儿找台阶下,但是她为何一定要将她逼上死路?难道她就那么确定自己不敢动她一根汗毛吗? 大太夫人想到这,怒目看着沈婵儿,大声道:“上家法!” “六小姐!” 精卫齐齐单膝跪在沈婵儿身后,沈婵儿的双手被人抓住,往手指上套竹夹,她转头对精卫道。 “无事,这是我甘愿的,我一定要将无悔和无忧带走。” 两个精卫红了眼圈,不忍心去看,只听沈婵儿惨叫一声,手指上的剧痛让她瞬间浑身就冒出冷汗来,豆大的汗珠渗出额头,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疼的她嘶声惨叫。 正在路上赶过来的南荣锋与一泓猛然听到惨叫声,南荣锋的脚步忽然一绊,险些踩住裙子,一泓瞪圆了眼睛,满眼睛蹦出怒火来。 “是夫人!” 只见南荣锋已是满脸怒火,他瞬间跃了起来,平时用一刻钟能走到院子,他飞檐走壁起来,只是一眨眼工夫,就到了院子门口,一泓竟然用尽全力都无法跟上。 南荣锋跃到院子里就见到沈婵儿跪在地上,两个姑姑用尽全力拉扯竹夹,沈婵儿的惨叫声就像是一根根钢鞭在他心上猛抽,疼的他直不起腰来。 “给我住手!” 南荣锋冲了进来,左右开攻,一脚踹翻一个姑姑,转身又是一脚,将另一个姑姑直接踹到了柱子上,只见两人均是口吐鲜血,已经有侍女赶紧跑过去抱起两人,探了探鼻息,当即颤抖的道。 “死……死了……” 三个太夫人没想到南荣锋一怒之下竟然将她们的人当场踹死,只为了一个沈婵儿。 南荣锋根本没管是不是死了,他撩开衣摆将沈婵儿裹在怀里,看到她平时净白无暇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双眼当即迸发出熊熊怒火,那是一种下一秒就要杀人的气势,戾气重的让人无法呼吸,三位太夫人知道七爷向来不好惹,只想趁着七爷到来之前解决了沈婵儿,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此刻该如何收场? 南荣锋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沈婵儿,咬牙切齿的看着三位太夫人,怒极反笑,但那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两侧的下人不禁向后退了一小步,吓的不敢放声喘气。 南荣锋看着三人道:“三位,不需要解释一下?” 他连敬语都没用,三位太夫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面对此时的南荣锋,谁都弱了气势。 这时,后赶来的一泓将肩膀上的人扔在地上,众人一瞧,被扔在地上的人赫然是府医,只见一泓拎起府医,走到南荣锋身边,南荣锋将沈婵儿慢慢放在椅子上,府医立马打开药箱,给沈婵儿医治。 大太夫人见南荣锋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沈婵儿的身上,咳了一声,淡淡的道。 “外界传言,南荣府七少夫人身上有邪气,我们三人也是想将这股子邪气逼走,并没有伤害七妇的意思。” 南荣锋慢慢抽开放在沈婵儿身下的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着三位太夫人,冷声道。 “我敬三位是长辈,莫要逼我动手,若是你们三位还想在这府里立足,日后就安分一些,若是三位觉得青山绿水或许更好,晚辈恭送三位长辈去家庙与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二太夫人还很少被一个晚辈这样压制,当即暴怒起来,大声喝道。 “你……” 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大太夫人抢过来,只听大太夫人道。 “小小年纪,莫要太张狂,今日的事情还没完,你现在是南荣府当家,莫说战场之事,且问着府里之事,你可完全掌握在手上?” 南荣锋直接道:“这个不用三位长辈操心,三位为我南荣府尽心尽力一辈子,现在也该安享晚年,下面的事情晚辈自然会全力而为。” 大太夫人见南荣锋已经松了口,她也是松了一口气,打算找两个台阶走下去,今天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小童,身上的穿着贵气大方,十足十的少爷模样,身后跟着两位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双眼也是惊人的亮。 只见小童跑进门一眼就叨中了奄奄一息的沈婵儿,当即大叫一声。 “娘!” 然后快步跑到沈婵儿身边,瞧见沈婵儿鲜血淋漓的双手,怒火直冲头顶,转过头来,怒目瞪着三位太夫人,掷地有声的大喝道。 “谁伤了我娘,我定会让她十倍偿还!” 这句话气势颇大,就连三位太夫人都觉得浑身一冷,这是南荣府与沈婵儿的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得了,三位太夫人着实不知道该与一个孩子说些什么。 南荣锋沉声道:“无悔。” 无悔转过身,给南荣锋行礼,脆声道:“爹。” 南荣锋牵起他的手,对他道:“这三位是你的祖母,记住了吗?” 三个太夫人听南荣锋说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慎得慌,像是在告诉无悔,记住她们三人,日后好报仇,果然,三人见到无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利光,然后转身对三人躬身行礼。 “给三位祖母请安。” 三人也只能干笑一声,连连道:“无悔都长这么大了,咱们南荣府有这样的后人,真是祖宗家业之幸!” 南荣锋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她们的道谢,然后看着她们三人道。 “三位长辈何时回家庙?晚辈派人送你们回去。” 大太夫人看了看仍是一脸苍白的沈婵儿,淡然道。 “现在吧。” 南荣锋二话不说,直接朝外面喊道:“来人,送三位太夫人回家庙,路上好生照顾着。” “是!” 门外的侍卫立马准备了马车,等着三位太夫人上车,阿满代替南荣锋送三位太夫人上了马车,大太夫人上了马车之后,忽然想到什么事情,探出头来,问阿满道。 “七少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性子这样硬了?” 太夫人以为阿满是南荣府的老侍卫,说出来的话应该中肯一些,却没想到阿满低着头,公事公办的口气道。 “我们夫人的性子一直这样硬,只是往日没想过较真而已。” “这……” 太夫人明显听出阿满的语气里有不屑之意,刚想着发作,只见阿满后退一步,抬头冲着车夫吆喝道。 “启程!路上当心!”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应声启动,险些将太夫人甩出车外,另外两位太夫人赶紧将大太夫人拉住,将她扶到座位上坐好,二太夫人气不过,瞪着眼睛瞅着大太夫人道。 “姐姐,难道就让那个小蛮子得逞,她不用离开南荣府了?” 大太夫人本来就觉得今日闹上门去着实是有欠考虑,她们出门之前根本就没弄清楚现在沈婵儿是什么状况,现在她在府里的地位已经稳定,想要撼动她的地位,需要用一些手段才行。 大太夫人听二太夫人这样问,当即睁开眼睛怒道。 “闹闹闹!现在好看了?闹的咱们三个人的老脸往哪里搁!” 二太夫人见大太夫人生气,气不过的翻一个白眼,但是又不敢当着大太夫人的面发作,只能唯唯诺诺道。 “这个我们也是没想到么,谁知道那个小蛮子在府里地位那样高,甚至连七爷都站在她那一边,你瞧瞧那几个侍卫,就好像随时能吃了咱们三个一样。” “好了,别说了。” 三太夫人给二太夫人使了个眼色,用眼睛指了指大太夫人,二太夫人看了看,大太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大太夫人沉默了良久,就当其他两位太夫人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之时,大太夫人开口道。 “今天这件事还没完,咱们不能让一个扫把星为祸南荣府,回去与老夫人商量一番,总要用些手段才行。” 二太夫人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当即睁开眼睛连连点头道。 “非要这样做才行,否则南荣府就是那个小蛮子的天下了!咱们南荣府的男丁都围着她转,那还得了?” 二太夫人说的是七爷,八爷,无悔无忧两位爷,细数起来,这些人都与沈婵儿有着割不断的联系,就算是八爷,也只认七嫂,其他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有这样一个傲气的小叔子,府里其他女眷可是羡慕的不得了,七爷得势,八爷铁定就是府里第二个地位尊贵的男子,可是现如今,这两个在府里举足轻重的男人都对沈婵儿惟命是从,那可真是吓坏了三位太夫人。 三位太夫人走了之后,南荣锋将沈婵儿抱回到卧室里,府医也紧随其后,一路上跟南荣锋说沈婵儿现在的情况。 “七爷,七少夫人的双手本就是筋骨十分的脆,如今用刑,险些生生夹断,需要时间好好调理,再用……” 南荣锋懒得听他说太多,只说了一句话道:“该用什么药,该用什么东西,就算是用真金白银给我砸,也要砸出一双健康的手来,你给我记住,若是这双手有任何问题,你提头来见我。” 府医登时一愣,就这么一瞬间,南荣锋已经抱着沈婵儿进了房间。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南荣锋转头对一泓道:“推掉今天所有的安排。” 一泓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南荣锋要这样做,沈婵儿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他在身边,作为七爷,他做的很优秀,但是作为丈夫,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第223章 神神秘秘 南荣锋抱着沈婵儿,在她耳边呢喃着唤她的名字。 “婵儿,婵儿,婵儿……” 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被风吹干,已经过了中午,骄阳热辣起来,南荣锋抱着沈婵儿感觉她有些热,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 小蝶进屋来,轻声对南荣锋道:“七爷,奴婢来伺候吧,少夫人看似还要好一会儿才能醒过来。” 南荣锋转头看了小蝶一眼,道:“你去拿些冰块来,告诉二少夫人,往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全部由她去挡着,七少夫人现在身份尴尬,不便处理这些事情。” 小蝶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将南荣锋的话带给了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正巧要准备出去看望沈婵儿,听说七爷在,便收回了脚步,对小蝶道。 “你去回七爷,我一定照办,这段时间让七少夫人好生休息,外面的事情我来就好。” 小蝶道谢告辞,转身走了回去,二少夫人看向七爷院子的方向,一阵摇头叹气,眼神里满是愁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傍晚,沈婵儿才醒过来,刚刚清醒,双手就传来断骨般的疼痛,疼的她直抽冷气。坐在一边看资料的南荣锋忽然听到声音,赶紧站起身走到床边来,急着道。 “别动别动,现在不能乱动。” 沈婵儿皱着眉头看了看被包成粽子的双手,忽然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看着南荣锋道。 “三位太夫人走了?”<cmreadtype='page-split'num='1'/> 她的嗓音有些哑,该是受刑之时喊破了嗓子,南荣锋皱了皱眉头,想到他看到沈婵儿受刑时那种心疼,那触目惊心的一幕,他摒弃了回忆,坐在床边单手将她搂起来,道。 “还提她们做什么,你饿不饿?小蝶还在外面候着。” 沈婵儿摇摇头,看了看双手,手上的疼痛其实搅合的她心烦意乱,但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比她的双手更重要,她本能的抬头对南荣锋道。 “幼柳确实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才险些被人杀人灭口。” 南荣锋皱起眉头低头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沈婵儿简单道。 “那日我让幼柳去将荷月带回来,担心荷月也会被杀掉灭口,幼柳替荷月挡下的那一刀确实是冲着荷月而去,至于为什么荷月会被追杀,我稍后告诉你,幼柳看到的事情,更为重要,她看到……” 沈婵儿说到这向左右看了看,接着道:“她看到三太夫人前几日回来过,将一个小瓶子交给大姨太,大姨太一脸的惊恐,似乎哭过。” 南荣锋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她没有看错?” 沈婵儿很肯定的摇头道:“幼柳的眼光不会错,况且若是她不确定的事情,她不会轻易说出口。” “那么……荷月到底为何会被追杀?” 沈婵儿听他提到这个,低下眼睑,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其不愿意提起,但是又不得不说,她仰起脸看着南荣锋道。 “我可能将一位尊贵的大小姐当成丫头用了十几年。” 南荣锋一愣:“何意?” 沈婵儿盯着他的眼睛道:“幼柳很有可能是冷府嫡小姐。” 南荣锋表情一滞,强调性的问了一句:“江左冷府?” 沈婵儿肯定的点点头,接着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幼柳说,我担心万一弄错了她接受不了,我正在派人去调查,若是她果真是冷府丢失多年的嫡小姐,我只能问问她的意思。” 南荣锋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么巧。” 沈婵儿看着他,赶紧问道:“什么这么巧?” 南荣锋道:“这几日冷府一直想与南荣府建立合作关系,想当初南荣府百般上门求合作,他们都是闭门谢客,今时今日南荣府不比当年,他们反倒上门来求合作。” 沈婵儿皱起眉头,不可思议的道:“难道他们知道了幼柳在这里?” 南荣锋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先看看再说,以不变应万变。” 沈婵儿点点头,又转回到那个话题道:“那大姨太那边……” 南荣锋抚摸着她的额头,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道:“你先休息,这些事情我来,你不用管。” 沈婵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南荣锋用嘴巴封住,她痴迷的看着南荣锋近在眼前的睫毛,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南荣锋吻了她,抬起脸来,看着她道:“安心睡一会儿,外面的一切都有我来安排,你养好伤才是正经的,莫要让无悔担心。” 想到无悔,沈婵儿心中一暖,那孩子虽然并不是她养大,但是却是十分认亲,十分孝顺,这还要归功于沈丹海。 她点点头,轻声道:“小心点,注意休息。” 南荣锋也点点头,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睡吧。” 沈婵儿乖乖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南荣锋轻轻走到门口,推开门,又吱嘎一声将门关上,站在门外吩咐了侍卫一些事情,侍卫也是低声应了一声,南荣锋才走下了台阶。 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沈婵儿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这样化解了?他没有再提,她也没有机会问,希望就这样过去算了,若是周娉婷再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几日果然过的很平稳,外面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南荣锋与二少夫人去挡着,沈婵儿虽然能听到一些消息,但是在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证明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根本不用她去操心。 她坐在床边,哄无忧玩耍,无悔又被沈丹海叫去练功,最近沈丹海总会抽空来训练无悔,嚷嚷着不能让他的高徒荒废了武艺,就算是有一个强大的老爹,他这个做舅舅的也不放心。这句话明显是在鄙视南荣锋,南荣锋听了也只是笑了笑,没去理会这个时而调皮的大舅子。 日子过的舒服,沈婵儿手上的伤也好的快些,沈丹海在训练无悔的同时,还在监督沈婵儿手上的伤,沈婵儿警告他,让他不许将这件事告诉沈府的人,沈丹海虽然为她抱不平,但是沈婵儿说的也有道理,事情已经发生了,何必让跟多的人去担心去心疼?但是他心里有一股子怒火,又发不出来,难道让他一个沈五爷去找三个老女人单挑?开玩笑。 “小姐,我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您就让我下床走动走动吧。” 幼柳又在怨念,沈婵儿捧着两只粽子手,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笑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今儿才第几天?我这双手还没怎么样呢,你那里被捅了刀子,还想下床活动?真是胆子肥了。” 幼柳哎呦一声,崩溃的撅着嘴:“可是我这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大热的天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舒服。” 沈婵儿看着她笑道:“实在闷的慌,明儿让阿满抱着你出去转转,今儿是不行了,天黑了。” “小姐!你又嘲笑我!” 幼柳脸红,将被子往上一拉,盖在脸上,不出来了。沈婵儿大笑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幼柳道。 “我叫人给你打扮一番,还没看你打扮呢,反正天黑了,无人瞧见。” 说着,还没等幼柳答应,沈婵儿就将小蝶喊了进来,小蝶伺候过四少夫人,梳头打扮自然也是在行的。 “小姐,这是干嘛啊。” 眼瞅着小蝶要在她头上发鼓捣一番,幼柳看着沈婵儿不解的问。沈婵儿看着她,笑了笑,道。 “只是瞧瞧,不用紧张,好看不好看的,只有咱们三人知道。” 幼柳见沈婵儿坚持,也就任凭小蝶在自己的头发上鼓捣,然后又要上脂粉,搞的很是隆重一样。 沈婵儿正钻心的看幼柳打扮,门外忽然传来一泓的声音,沈婵儿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 “何事?” 一泓站在门口道:“太姨太过来了,正在堂屋等你。” 沈婵儿一愣,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然后又放下,大姨太?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南荣锋现在正在调查她,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她一个人来的吗?” 沈婵儿又问了一句,一泓点头道:“是一个人来的,连个丫头都没带。” 沈婵儿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幼柳与小蝶,道:“走吧。” 她走后,精卫自动守在门口,目光警惕着周围,草木皆兵。 走去堂屋的路上,沈婵儿满脑子都在想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幼柳刚巧发现了三太夫人与大姨太有暗地里的联系,幼柳就险些被杀,杀害幼柳失败之后,紧接着三位太夫人就闹上门来,劈头盖脸就要将她逐出南荣府去,而现在,南荣锋介入,开始调查这件事,大姨太又连夜来找她,若是说这中间没有联系,谁会相信? 她想到这,已经跨进了堂屋门口,见到里屋里站在里侧的大姨太。 沈婵儿轻声笑道:“大姨太,有段日子没见到了。” 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响起,正面向里面的大姨太吓的立马转回头来,脸上的表情可没有逃过沈婵儿的眼睛,带着一分焦急,一分担忧,还有一分惊吓,沈婵儿安抚她笑道。 “吓到你了?” 大姨太看着她身后的一泓,欲言又止,一泓低下眼睑,对沈婵儿道。 “属下在外面等您。” 说完,低着头退了出去,沈婵儿转头看向大姨太,等着她要说什么。 大姨太两步走到沈婵儿面前,抓起沈婵儿的双手,用最低的声音道。 “七少夫人,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但是……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沈婵儿看她一脸的焦急,一双眼睛里又满是晶莹的泪光,放缓声音,轻声道。 “你别急,慢慢说,万事还有七爷与我。” 大姨太点点头,咬着嘴唇,吓的浑身发抖,拉着沈婵儿的手,道。 “你跟我来。” 沈婵儿一愣,但是看大姨太脸上欲哭出来的表情,她也只能任由她拉着她,往门外走过去,走到门口,看到一泓正站在树下看着月色,一泓立马转过身来,欲朝她们走过来,却忽然听到大姨太低低的声音。 “他不能跟着。” 沈婵儿皱着眉头看着大姨太,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鬼,看她怀疑,大姨太落下眼泪来,叹口气道。 “七少夫人,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我的付儿还指望着无悔日后照顾。” 沈婵儿想想也对,付儿半身瘫痪,大姨太肯定要为付儿考虑的,日后南荣府都是这些孩子的天下,目前看来,付儿当然要靠无悔去照顾。 她点点头,转头给一泓使了个眼色。一泓一愣,站住了脚步,眼神示意她,沈婵儿摇摇头,并且表示自己不会有事,还没等看到一泓的反应,沈婵儿就被大姨太拉走了。 一路上,大姨太都拉着沈婵儿往小路上走,沈婵儿左右瞧着,这附近她似乎都没来过,这里已经到了哪里了? 她禁不住担心,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大姨太转回头,看着她低声道:“嘘,别出声,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婵儿忍住心跳,一步步,轻手轻脚的跟着大姨太继续往前走,前面的路越走越窄,甚至出现了泥路,那就证明这里已经是南荣府里最偏僻的地方,就在沈婵儿打算甩开大姨太往回跑之时,只听大姨太低声道。 “到了。” 沈婵儿愣了愣,这四周什么都没有,到哪里了? 第224章 寡妇门前 只见大姨太轻轻扒开面前的灌木,沈婵儿发现,这里应该是小花园的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她也经常过来,只不过今儿大姨太带着她走的这条路直接就转到了这个角落的后面,这里人迹罕至,也可以说,这里只是假山后面的一个布景而已,并不是路。 “你……” “嘘……” 大姨太赶紧一把捂住沈婵儿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沈婵儿点点头,大姨太慢慢松开她的嘴,伸出手指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听。 沈婵儿皱了皱没有,竖起耳朵去听,这一听不要紧,险些将她吓了个半死。 假山里面正传来酣畅淋漓的欢愉声音,男子呼吸粗噶,疯狂至极,女子的声音娇中带嗲,气喘吁吁。 沈婵儿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南荣府后院除了她,全都是寡妇,这种声音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发出来的! 她瞪着大姨太,大姨太也是一脸的酡红,两人都不自在到了极点,这等于在偷听别人的闺房之事! 沈婵儿瞪着大姨太,等着她解释,只见大姨太的手指又伸了出去,指了指地上,沈婵儿探出头去,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血液都灌到了头顶,心中咯噔一下,只冒出来两个字。 不妙! 地上的裙角她认识,整个南荣府只有一个女人用这种花纹这种花色,而且辈分不小,并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侍女,而是赫赫有名的,二少夫人! 沈婵儿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憋着一口气,久久也发不出来,她担心她一旦松了这口气,就会惊动对面的两个人,她只知道对面的女子是二少夫人,并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听声音根本听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亵渎了南荣府的少夫人! 沈婵儿忍住一口气,死死的攥着拳头,险些咬碎一口贝齿,与大姨太两人都是浑身长刺一般不自在,终于等到对面的人结束了翻云覆雨,只听二少夫人用略微沙哑的声音狠狠道。 “快滚。” 男子一阵淫笑,听声音并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对二少夫人的这句话没有怒气,也没有纵容,并没有说一句话,对面久久的没有声音,忽然一声风动树响,这个世界更安静了。 沈婵儿知道,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只见那个女子拽起地上的裙子,仔仔细细的穿上,走出了假山,沈婵儿看到那个身影,心里的恶心更浓烈起来。 果然是二少夫人! 她与大姨太一动都不敢动,等着二少夫人走出了角落,好久,再没有动静之后,两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沈婵儿转头看着大姨太,大姨太轻声道。 “咱们回去说。” 说完,她当先走了出去,沈婵儿跟在后面,两人一直走到大路上,才看到一泓等在那里,沈婵儿走过去,一泓看着她,她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事情。 走进了堂屋,沈婵儿吩咐周围的侍女道。 “将门窗封锁,一百米内不许有活物出现,除非我叫人,否则谁都不许靠近。” “是。” 侍女全部走了出去之后,一泓也闪身上了房顶,屋里只剩下沈婵儿与大姨太。沈婵儿转回身看着她,淡然道。 “说吧。” 大姨太转身,猛然噗通跪在了沈婵儿面前,吓了沈婵儿一跳,但是瞧她满脸泪痕,沈婵儿并没有立马去扶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大姨太开口道:“七少夫人……这件事,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沈婵儿毫无表情,只是看着她,平静的道:“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大姨太听她这样问,忽然哭的更厉害,低声啜泣道:“因为,因为我也遇到了这种事情,我担心……” “你……” 沈婵儿只觉得天下的事都太过于荒谬了,她并不是守旧的人,寡妇再嫁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为什么都搞的偷偷摸摸? 听她似乎误会了,大姨太赶紧道:“不是,不是的,并不是七少夫人想的那样,而是……而是我们这几个寡妇,都受到了外来男子的骚扰,我……我没有答应……” 沈婵儿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她说的这个问题太过严重,这种事情若是让南荣锋知道,按照他那个封建思想,铁定会将这些女人都暗中杀死,也不会给南荣府的男人戴绿帽子,所以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她来处理比较好。 她将大姨太扶起来,低声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大姨太摇摇头,道:“没有了,我只告诉了你,其他人都不知道。” 沈婵儿点点头,松口气道:“很好,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沈婵儿将大姨太扶到座位上去坐好,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 大姨太稳定了一下自己忐忑的心情,双手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淡淡的道。 “这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七爷与五爷正闹的欢,南荣府里的女眷总是会时不时的上家庙里去上香祈福,那几个男子就是在家庙附近碰上的。” 沈婵儿忽然有些头晕,揉着额头,有点接受不了,问道:“几个?” 大姨太道:“府里一共有几个女眷,就有几个。” 沈婵儿忽然笑了,这明显就是给南荣府的女眷精心准备的嘛,她收拾起杂乱的心情,道。 “继续说。” “我并不认识那几个人,但是看样子都是名头不小的人,其他的人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一直缠着我的那个男子,他叫方川,是江右徐军里的一个将军。”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抓起桌角,心中惊疑道:“徐氏军营?” 大姨太点点头,道:“是,我只知道他,其余人都不一点都不清楚,我很害怕,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其他人,直到前些天,我发现了二少夫人与别人苟且,才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更觉得害怕了,我担心事情闹大了,我也会……我也会被牵扯出来……” 沈婵儿看着她,淡然道:“所以你今天就来到我这里揭发了二少夫人?” 听到揭发一次,大姨太猛然抬起头来,眼含泪水道:“我是真的害怕啊,我还有付儿……付儿已经是个残废,他不能没有娘亲的保护啊……” 沈婵儿见她激动,伸手在她的肩膀上安抚了一下,温柔道。 “我明白,你别多想,继续说。” 大姨太只能收起表情,又喝了一小口茶,继续道。 “三姨太一直住在家庙,我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本来想着与二少夫人商量一番,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今天听说三位太夫人闹上门来,我当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我……” “你担心三太夫人将你们的事情讲出来?” 沈婵儿直接点出了重点,大姨太刚要开口,忽然发现这个问题不对劲,猛然愣住了,缓缓转头看着沈婵儿,紧紧咬着嘴唇。 “我……” 见她说不出话来,沈婵儿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 “若是想我帮你,你就必须对我和盘托出,否则谁都保不住你,这件事若是让七爷知道了,你应该能想到你们这三个寡妇的下场。” 大姨太当即吓傻了,放下水杯又跪在了沈婵儿面前,哭道。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只求七少夫人能保付儿一命,他真的是南荣府的血肉,他是干净的!” 沈婵儿心中叹口气,像大姨太这样软弱的女人,又该如何去保护付儿?她又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点头道。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才能找到办法保护你们,否则你们很容易被杀人灭口。” 大姨太点点头:“我明白,我想到了,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第225章 冷府小姐 沈婵儿又坐回到座位上,等着她说话,大姨太死死的咬了咬下唇,才道。 “我怀疑,这件事情与三太夫人有关,当天是她邀请我们三人去家庙上香祈福,也是她,将这瓶药给了我。” 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白底蓝花的瓷瓶,放在沈婵儿面前,缓缓道。 “她让我用这瓶药离间你与七爷,她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沈婵儿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到她身上,此时此刻她反倒镇定了,不怕明处劲敌,就怕暗处小人,摆明了也好。 她淡然的扫了一眼那瓶药,问道:“要你做什么?” 大姨太叹口气,道:“要我给七爷下药,当七少夫人看到七爷与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那么按照您的性子,您绝对不会再留在南荣府,那么三太夫人就得逞了。” 沈婵儿失笑:“她想要什么?” 大姨太也镇定了下来,摇头道:“不知道,我害怕被发现,所以才被三太夫人利用,我也并不知道二少夫人与三姨太与三太夫人有什么交易。” 沈婵儿点头,坐在椅子上思考,三姨太也不敢打扰她,就在座位上喝茶,喝完自己再倒一杯,果然是吓坏了,不断用喝茶来压惊。 沈婵儿转头,对三姨太道:“我院子里还有几间房子,你若是不介意,就带着付儿搬进来吧,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回去了,住在这里安全一些。” 大姨太有些紧张,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婵儿笑了笑,道:“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 三姨太看着沈婵儿一脸自信的表情,十分的羡慕,若是她也能这样果断坚决,也能像七少夫人一样走南闯北,见识一些世面,那该多好。 沈婵儿派了一个精卫跟着三姨太回去连夜收拾东西,晚上搬过来,动静还能小一点,她刚出门,就碰上赶回来的精卫。沈婵儿指着这个精卫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是精卫几号。 “六小姐,属下带命归队。” 沈婵儿点点头,问道:“调查的如何?” 精卫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属下已经调查清楚,幼柳姑娘确实是冷府丢失多年的嫡小姐。” 沈婵儿心中一凉,不死心的问道:“可有证据?” 精卫道:“若是六小姐觉得胎记还不足以证明的话,根据冷府老一辈的下人讲述,冷府嫡夫人在生下嫡小姐之后,因为欣喜,在其脚底纹了一只蝴蝶,六小姐可以去查验。” 沈婵儿咬着嘴唇,并没有说什么,恍恍惚惚的走回到幼柳的房间,小蝶已经将幼柳打扮完毕,幼柳正挣扎着要卸掉。 “哎呀,这成什么样子啦,快给我拆下来。” 小蝶一直抓着幼柳的手,笑道:“挺好看的,没想到你长的这么美,平时怎么不打扮一番?” 幼柳赶紧道:“打扮什么啊,都是做丫头的,打扮的花枝招展成何体统?”<cmreadtype='page-split'num='2'/> “幼柳。” 沈婵儿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打闹,忽然叫了一声,小蝶后退一步,站在床边,低头道。 “少夫人。” 沈婵儿对小蝶笑道:“你的手法很好,我瞧瞧。” 沈婵儿说着话就走到幼柳对面去,一眼瞧下去,才发现她这些年真是埋没了幼柳,她真是一个美人坯子,只要稍微一打扮,立马就可以迷倒京城大片富家公子,或许也只有大门大户才能生养出这样美貌的小姐。 沈婵儿坐到床边去,随手摸了摸幼柳的被子,忽然道。 “这辈子也太厚了,夏天盖起来会热,小蝶,去换一床夏凉被来。” 幼柳赶紧道:“不……不用了小姐,我已经习惯了,冬夏都是一床被子。” 沈婵儿转头看着她,笑道:“以前是我没注意,疏忽了你,现在既然我看到了,就一定要让你过的舒服。” “小姐……您……您怎么了?” 幼柳发现沈婵儿不太对劲,不禁看着她问,沈婵儿赶紧收拾起杂乱的心情,笑道。 “我能怎么样,你差点去跟阎王报到,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自然要珍惜一段日子。” 幼柳失笑,这时候小蝶已经将夏凉被抱来,沈婵儿站起身,走到床边去,小蝶掀开幼柳身上的被子,将被子抱走,沈婵儿的目光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幼柳的脚底,这一眼看下去,只觉得心里很凉,有喜也有忧,有酸也有甜。 “好了,小蝶,你先出去吧,我来给幼柳卸妆。” 小蝶刚要说话,就被她的眼神阻止,小蝶是个精明的丫头,当即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将门关上。 沈婵儿走到幼柳身后坐下,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幼柳浑身一紧,失笑道。 “小姐,您冷不丁这样,我还不太习惯。” 沈婵儿抬起手来,缓缓的将她的发髻拆开,一边拆一边说道。 “日后不在我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那里家大业大,又是名门望族,一定会有不少乌烟瘴气,要学会蛰伏,然后才能爆发。” 幼柳一阵纳闷,失笑道:“小姐,阿满家里就他一个人,哪里是什么名门望族,您说什么笑话。” 沈婵儿的手停在空中,紧紧咬着牙,终于,还是横下心来,淡然的说道。 “幼柳,你的真实身份是江左冷府嫡小姐,目前仍然是冷府的第一继承人。” 幼柳顿时没有了声音,良久,都没有声音,又过了良久,她忽然笑起来,像是抻动了伤口,她哎呦一声,沈婵儿赶紧下床来,按住她腹部的伤口,问道。 “伤口撕裂了?” 幼柳一边笑一边痛苦,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扭曲,喘气道。 “小姐,您没事编的什么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冷府?还热府呢。” 沈婵儿也勾起嘴角,喃喃道:“我也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笑话。” 见她失魂落魄,幼柳收起笑意,渐渐变得严肃,眼睛里满是泪水,盯着沈婵儿道。 “小姐,您别吓我……” 沈婵儿站起身,摸着她的脸,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 “我没有吓你,是真的,妹妹,你是江左第一富商的大小姐,将来,也会是冷府的继承人。” 幼柳大口的喘起粗气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个样子像是随时能晕过去一样,沈婵儿不断的安抚她,不断轻声道。 “幼柳,幼柳,这是一件好事,你要接受现实,你是大小姐,这是不可改变的,你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面对命运的安排。” 她说过话之后,幼柳终于失声痛哭起来,抬起头,看着沈婵儿道。 “小姐……我以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里,小姐……我有家了?我真的有自己家的了?” 沈婵儿替她高兴,也落下了眼泪,帮她擦了擦眼泪,边哭边笑道。 “对,你的家世显赫,你不必再遭受别人的欺负,从今以后,连我都要与你平起平坐。” 幼柳哭道:“不,小姐,您永远是我的小姐,永远是大周朝的念果公主,我永远也没办法与您比肩。” 沈婵儿笑了笑,抚摸着她的头发,感慨道:“多谢这么多年你陪在我身边,就算去了冷府,你也要时刻记得,还有我。” 沈婵儿对幼柳的感情已经超过了主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拿她当妹妹,这个时代的人只有一点是幼柳上辈子没经历过的,那就是愚忠,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自己的主子是不是做了错事,做仆人的,永远站在主子一边,可以为主子去死,幼柳替她去死了一次,沈婵儿便可以永远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沈婵儿的双手拆下绷布的那天,她亲自送走了幼柳,让她很放心的是,冷府的当家人冷老爷竟然亲自来接幼柳回去,当冷老爷面对自己失散多年的嫡女之时,已然禁不住老泪纵横,冷夫人更是泣不成声,幼柳微笑着看着他们,上了冷府的马车。 冷老爷留在车下,看着沈婵儿道:“多谢七少夫人这么多年来对小女的关爱,日后若是夫人有何需要,尽可以来找冷某,冷某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夫人。” 沈婵儿笑意盈盈的看着幼柳上了马车,对冷老爷道。 “只要幼柳能平平安安。” 冷老爷笑了笑,摸着胡子,露出了成功商人该有的沉稳,道。 “七少夫人,再会。” 沈婵儿心中有什么感觉划过,却没抓住那种感觉的尾巴,只留下一个问题。 再会?什么意思? 送走幼柳之后,沈婵儿感觉心里有些空,她抬手看了看双手,恢复的还算不错,动了动手指,虽然还是很笨拙,但只要坚持锻炼,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想了想,朝二少夫人的院子走过去,进了院子,就被门口的侍女拦住,侍女恭敬的道。 “我家夫人昨日感了风寒,头有些疼。” 沈婵儿笑了笑,推开侍女,直接走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笑道。 “这大夏天的,二嫂怎么好像总会感风寒?” 沈婵儿说着话已经走进了里屋,门外的侍女没拦住她,紧跟着她就进来了,沈婵儿见到躺在床上的二少夫人之时,侍女站在她身后低头道。 “夫人……奴婢没拦住……” 二少夫人怒目瞪了她一眼,然后简单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小跑着出了门,沈婵儿向四周瞧了瞧,笑道。 “这屋子里满是药味,看来你还真是病了,怎么不叫府医瞧瞧?” 二少夫人的眼神闪了闪,笑道:“只是一些小毛病罢了,常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吃那些个苦汤子,没有病也要吃出毛病来了。” 沈婵儿叹口气,坐到床边来,拉着二少夫人的手,关切的道。 “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莫非是叫这府里的繁琐事情给累着了?那我去请求老夫人,让你歇几天。” 二少夫人坐起身子道:“哪有那么娇气,你现在去了,还叫老夫人觉得你我二人反复无常,不靠谱。” 沈婵儿想了想道:“也对,还是二嫂想的周全。” 沈婵儿的眼神忽然落在了床边的花盆里,好奇的看过去,问道。 “这才刚刚入夏,你这花盆里就有落花了?看来还真是将病气传给了这些花儿。” 二少夫人的表情不自然起来,笑了笑,冲外面喊道。 “来人啊,将这些花端走,好端端的,在这屋子里闷着,也闷的凋败了。” 沈婵儿笑了笑,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道:“我今天来时想请二嫂割爱的。” 二少夫人巧笑一声,瞅着沈婵儿道:“说吧,你瞧上哪个了?我送给你便是了。” 沈婵儿笑道:“我瞧着荷月那孩子怪可怜的,又与我十分投缘,便想她过来伺候我,你也知道,幼柳那丫头飞上枝头了,我身边正好缺人手。” 第226章 介入调查 二少夫人稍微皱了皱眉头,看着沈婵儿笑道:“弟妹,你想要的可是二嫂我的陪嫁丫头啊。” 沈婵儿眯起眼睛,笑的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就是因为荷月那丫头是二嫂的陪嫁丫头,我才想着不过来征询一下二嫂的意见,若是普通的丫头,我用了便是了,二嫂还会与我计较?” 沈婵儿巧笑着看她,二少夫人道:“这是自然,若是普通丫头,你想用叫一声便是了,根本不用通过我。” 沈婵儿瞧了瞧四周的人,笑道:“二嫂这里人手还算多,上次幼柳在你这里受伤,也多亏你这里的丫头照顾着,过会子我叫人送些打赏来,小小心意,二嫂就别替她们推脱了。” 二少夫人叹口气笑道:“弟妹,你这样会收买人心,看来我今儿势必要忍痛割爱了,荷月那丫头,就跟了你吧。” 沈婵儿笑了笑,抚掌道:“这样正好,幼柳走了,我也缺个谈心解闷的帮手,你放心,荷月跟了我之后,一定不会亏了她,幼柳是什么待遇,她绝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二少夫人嗔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外道的话。” 沈婵儿松口气,没心没肺一样的笑道:“今儿的心愿达成了,我也该回去了,二嫂可莫要怪我丢了自己的丫头就来抢你的丫头。” 二少夫人轻手推了她一笑,算是打闹,笑道。 “快走你的吧,这么多话。” 沈婵儿眯着眼睛一笑,走出门外,二少夫人从始到终都没坐起来,沈婵儿问门外的侍女道。 “荷月在何处?” 侍女先请安,然后道:“荷月还在她的屋子里给二少夫人煎药。” 沈婵儿的眼睛闪了闪,二话不说就朝荷月的住处走过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侍女叫住。 “七少夫人。” 沈婵儿转身,看着侍女,侍女躬身道:“七少夫人,二少夫人还有些话没与您说完,请您回去呢。” 沈婵儿转头看了看荷月住处的方向,眉头轻微皱了皱,然后转头看向侍女,笑道。 “走吧。” 回到房间里,二少夫人已经下了床,走到沈婵儿身边拉住她的手,沈婵儿浑身一冷,二少夫人的手很冷,就像冬日里的冰块一样,这大夏天,为何双手会这样冷? 二少夫人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沈婵儿扶住她走到桌子边坐下,道。 “二嫂,你的风寒还没有好,怎么下床走动了?” 二少夫人笑了笑,对身边的侍女道:“去将荷月叫过来,从今往后她就飞上枝头了。” 沈婵儿拉住二少夫人的手笑道:“二嫂说的什么话。” 侍女走出门去,将荷月叫了过来,看似她已经听说了什么,看到沈婵儿在屋里坐着,表情有些不自然,低头欠身行礼道。 “给两位少夫人请安。” 沈婵儿赶紧笑道:“起来吧。” 二少夫人看着荷月道:“荷月啊,你与七少夫人有缘,她现在身边没有帮手,想要了你,你这就跟着七少夫人去吧,记住你是我二少夫人调教出来的下人,出去为人做事都不仅代表了七少夫人,也代表了我,以后啊,更要小心谨慎,伺候好主子,七少夫人欢喜了,我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赏,听明白了?” 荷月并没有多少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沈婵儿只是看着她微笑。荷月点头道。 “听明白了。” 二少夫人嗯了一声,站起身,摆足了姿态道:“跟了七少夫人之后,仍然要记得咱们院子里的规矩: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不该做的别做,这样才能伺候好主子,也才不会给我丢脸。” 荷月仍旧是点点头,乖乖道:“奴婢明白了。” 沈婵儿站起身走到荷月身边,转身对二少夫人笑道。 “好了好了二嫂,我知道你重视规矩,然后荷月跟了我,也会遵守规矩,不会给二嫂你丢人就是了,我对荷月有信心,荷月,给二少夫人保证一个。” 荷月乖乖的行礼道:“谨遵二少夫人教诲。” 二少夫人还没说话,沈婵儿就笑道:“好了!你先回院子里,不用跟着了,过去之后赵小蝶商量一下,你就住在幼柳的那间房。” 荷月点点头,辞别二少夫人之后,转身走出门去,朝沈婵儿的院子走过去。 二少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满是忧愁,沈婵儿走到她身边笑道。 “二嫂舍不得?” 二少夫人摇摇头道:“倒不是很舍不得,一个丫头而已,只是担心这丫头那张嘴没有个把门的,到时候给弟妹惹下麻烦可如何是好。” 沈婵儿无所谓的道:“荷月也是个聪明的丫头,不会的。” 二少夫人听到这里,干脆转头拉住沈婵儿的手,道:“七弟妹,若是荷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可千万要当饶她一命,这孩子也怪是命苦。” 沈婵儿点头答应了下来,二少夫人满意的笑了笑,招呼人做午饭招待沈婵儿,沈婵儿推辞道。 “二嫂风寒还没有好,我就不叨扰了,你好生休息,过些日子我再来,先告辞。” 沈婵儿说着话,就走了出去,笑意融融,二少夫人紧着拦她也没拦住,最后也没有强留,对沈婵儿笑道。 “过些日子过来坐坐。” 沈婵儿应了一声,已经走出了房门。二少夫人看着沈婵儿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口,笑容慢慢将在脸上,幼柳的事情她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竟然是她这一生都不想见到的姐妹,沈婵儿办事果然决绝,连让她看幼柳一眼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将幼柳送回了冷府,沈婵儿到底打了什么注意她清楚的很,不让她提前见幼柳,就是在防着她对幼柳下手。 她想了想,不禁冷笑,还真说不定,若是沈婵儿没有果断送走幼柳,说不定她还真的会一时冲动对幼柳下手。 冷府嫡小姐没出现之时,她是冷府的长女,虽然不是嫡女,但也排的靠前,日后继承冷府的家产还是很有希望,但是如今看来,幼柳还未婚,只要招婿,那么冷府的家产就丝毫没有她的份,想到这,二少夫人狠狠的咬起嘴唇,一脸的恨意。 沈婵儿回到院子里,进了门就见到荷月站在她的卧室里等她,见她进了门,荷月当即跪在地上,恭敬的道。 “多谢七少夫人救命之恩。” 沈婵儿笑了笑,坐在了桌子边,并没有将她拉起来,她还有很多话要问她,不着急。 她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救了你的命?” 荷月抬起头看着沈婵儿感激的道:“今日早晨七少夫人将冷府嫡小姐送回了冷府,二少夫人肯定会知道,而当今世上只有荷月一家知道冷府嫡小姐的秘密,那段日子荷月又照顾幼柳姑姑一段日子,这件事情无论怎样想,都会想到荷月身上,若不是七少夫人来的早,荷月可能已经被二少夫人杀掉泄愤了。” 沈婵儿看着她,忽然道:“我救了你,是因为你还有用,你若是对我来说没用了,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信吗?” 荷月丝毫没有惧意,她点点头,干脆的道:“荷月现在已经明确了立场,只有紧紧跟在七少夫人身边才能保命,七少夫人,您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您。” 沈婵儿这才放下脸上的表情,笑了起来,抚掌叫好,然后亲手拉起荷月,看着她道。 “不急,咱们来日方长,二少夫人对你说的那几句话代表了很多问题,你也先别急着表现出什么,只要照常生活就好,有事情就去找一泓侍卫和那十个精卫,他们都不是南荣府的侍卫,任何事情都会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考虑,你不必担心。” 荷月点点头道:“谢七少夫人,不知道七少夫人有没有发现,那个花盆里的秘密?” 沈婵儿笑了笑,将荷月拉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也坐在对面,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轻笑道。 “那些红花吗?” 荷月咬紧嘴唇,没想到沈婵儿早就察觉了,没想到她竟然能将那种惊讶的表情掩藏的那样深,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女人才是能成大事的女人。 荷月想到这,直接点头道:“是红花,二少夫人吃了有些日子了,因为这件事情有损夫人的名声,所以……” “你做的对,不管二少夫人如何,她都是南荣府的少夫人,这等丑事如何能宣扬出去?这件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荷月想了想,道:“好像就在您与七爷还未归府的那几天,七爷打胜的那日,三位夫人去家庙上香祈福之后不久,二少夫人身边就总会出现红花。” 沈婵儿点点头,荷月说的与大姨太说的并没有多少出入。 “你今日煎的药是否也有红花成分?” 荷月点头道:“被您猜中了,今日奴婢要去煎药,二少夫人特意吩咐奴婢要去奴婢的房间去煎药,奴婢还觉得奇怪,但是后来看到那些药的成分之后,就明白了,二少夫人这是要掩人耳目。” 沈婵儿看着荷月,感觉像是捡到了宝贝,道:“你懂药?” 荷月一愣,脸上一红,腼腆道:“不瞒七少夫人,奴婢的家父常年卧病,家里又拿不起医药费,只能我与弟弟尝尝上山去采药,对于分辨草药,奴婢还算是在行的。” 沈婵儿抚掌笑了笑,好,身边有能力的人越多,可用之人就越多。 沈婵儿又继续问道:“你可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荷月低下头,轻声道:“那人是谁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负责两人联系的人,名叫方川,奴婢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常去一个地方。” “哪里?” “长春阁,二少夫人会去在那里。” 沈婵儿皱起眉头,堂堂南荣府少夫人出入青楼妓院,二少夫人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 今夜月色朦胧,正是雨后初霁的好时段,天气凉爽起来,驱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闷热,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都趁着这个凉爽的夜晚出来纳凉,散心,最热闹的自然是花街柳巷。 “大爷,来玩啊。” “爷,您是找我吗?” 一队四五个人走进了长春阁,周围立马围上了三四个姑娘,为首的人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少表情,身边的几个打手将那几个姑娘往外推了推,一边推一边还嚷嚷着闪开闪开。 几个人上了台阶,一个打手模样的人对为首的男子笑道。 “爷,那几个娘们都骚的很,爷您今儿是怎么了?正经的很啊!哈哈!” 为首的男子瞟了他一眼,一边淫笑一边走上台阶,贼兮兮的笑道。 “这里的娘们哪有南荣府里的娘们味道好?人家那可真是皮娇肉贵,爷还养精蓄锐,等着今晚吃大餐呢!” “哈哈!” 伴随着一声声淫笑,为首的男子推开一个包间,这群人看似已经在这里轻车熟路,几人走进来就像是逛自己家的后院子一样,连老鸨都不用出来招待一番。 为首的男子进了门,门外的几人立马将门关上,门外又传来压低声音的淫笑声,男子进了门,屋里黑的很,在朦胧的月光下只有一个黑色斗篷身影,静静的站在对面,看身形,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男子搓着手,笑道:“大姨太,你终于想通了?跟着爷,爷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对面的女子轻轻的嗯了一声,那一声柔软似柳絮,顿时让男子心花怒放,浑身痒痒起来。 男子亟不可待的朝女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还道。 “怎么不掌灯呢?黑咕隆咚的。”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四周顿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男子禁不住停住脚步,抬起双手挡住脸,大声叫嚷道。 “哪个不长眼的!吓老子一跳!” 只听尽在身前的女人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方川,我们找你好久了。” 第227章 巨大阴谋 男子一愣,吓的不轻,惊恐的缓缓转回身看向女子,只见女人将头上的斗篷帽子慢慢摘下来,露出一张惊世骇俗的美貌脸颊,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看死人一般的冷寂,方川浑身一冷,立马大声喊起来。 “你们……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就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死死的勒住,快速用绳子绑住他的嘴,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麻袋里,脑袋上猛然挨了一闷棍,他便悄无声息了。 这一切只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做完,几个精卫绑上袋子,特意留了个缺口,免得憋死他,精卫转身看着女人道。 “六小姐,成了。” 沈婵儿点点头,道:“撤。” 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子里,精卫将麻袋扔在地上,里面的人立马呜呜起来,看似早就醒了,沈婵儿给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上前将麻袋的口子解开,将方川拎了出来。 方川只觉得眼睛上的眼罩被人猛然拉了下来,眼前猛然一亮,屋里亮起了灯光,虽然没有刚才的亮,但是对于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他,还是很刺眼。 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女子就映在烛光中,像是黑暗的使者,一动不动。 方川咳了一声,将胸口的闷气咳了出来,呸了一声,大声道。 “你们哪条路上混的?知道小爷是谁吗?” 沈婵儿带着斗篷帽子,静静的看着方川,淡然道。 “方川,你只有一个时辰的声音,若是这一个时辰你没有向我证明你生存的价值,那么,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就会立下你的墓碑。” 方川眯了眯眼睛,像个地痞一样呸了一声,淫笑道。 “你个小娘们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是谁的娘们?爷有空去尝尝你。” 他的话音刚落,只觉得肚子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像是铁棒一类的东西,疼的他猛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胸口疼的撕心裂肺,看似断了肋骨。 方川惨叫起来,没有力气在耍滑,斜眼恶狠狠的看着沈婵儿,道。 “你们真是……找死,我徐军绝对不会放过你。” 沈婵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方川,目光中满是淡然。方川渐渐看清了沈婵儿的面孔,当即有些恍惚,似乎见过,似乎又不是那么熟悉。 他指着沈婵儿,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你逃不掉了,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命人缠着你,知道你死掉,你死掉!” 沈婵儿给精卫使了个眼色,身边的精卫又给了方川一棒子,直接将方川打的口吐鲜血,缩起身子,直不起腰来。 沈婵儿冷眼瞧着他道:“你还要说废话吗?” 方川被打的半死不活,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根本动不了,这样下去只有被活活打死的份,若是说他刚开始还不信沈婵儿有胆子杀了他,那么他现在就十分的肯定眼前这个女人够胆子,也有能力杀了他,挨了两棒子,他终于想出来面前这个女人是谁。 “南荣府……南荣府七少夫人……好大,好大的气魄。” 没想到他被打了两铁棒还有这么清醒的头脑,沈婵儿点点头笑道。 “很好,还没有被打到神志不清。” 方川猛烈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喷的满脸都是,狼狈至极。他缓缓抬起身子,脸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怒目看着沈婵儿,用尽力气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沈婵儿轻笑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摘下头上的帽子,既然已经被他认出来,那么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与他谈。 沈婵儿道:“你们徐军亵渎了我南荣府的寡妇,还有脸来问我想要什么?” 方川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忽然嗤笑一声,那是一种不屑的口气,一种对南荣府寡妇的瞧不起,他蔑视的笑道。 “一群破烂,还以为爷很稀罕?” 沈婵儿气的咬牙,身边的精卫又跟了他一棒子,沈婵儿没想到方川是个硬脾气,她没空跟他多说,方川又挨了一棒子之后,直接对精卫道。 “跟这种人没什么可废话的,杀了吧,记得,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精卫应声拱手,沈婵儿转身就要往外走,方川本来还在嗤笑,但是见沈婵儿竟然很果断的,毫不犹豫的就走了出去,身边的精卫忽然亮出了佩剑,指向了他的胸口,就在那剑尖碰到了脖子上之时,那种似玄铁一般的寒气逼进了喉咙,他才完全清醒,这是要玩真的!他们真的要杀了他! “等等!亵渎南荣府寡妇的人不是我!你们凭什么杀我!” 沈婵儿还是没有回来,那几个精卫直接将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准备慢慢的划开,那是一种等死的崩溃,生不如死的折磨。 方川急的大喊道:“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有活着的价值!你不是说一个时辰嘛!” 他连声大喊,果然是吓破了胆子,竟然尿了出来,精卫们齐齐闪身到一边去,收起刀,沈婵儿已经转身走了回来。 沈婵儿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满脸都是血和汗,根本看不清楚这个人长成什么样子,她给身边的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点头,将身边的水桶举了起来,将方川从头浇到脚,算是冲了个干净。 沈婵儿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问道:“你们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谁主使?” 方川气喘吁吁的看着沈婵儿,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为何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 他虚弱的道:“我刚才就告诉你了,我们是徐军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上头的命令,去勾引南荣府大姨太。” “勾引二少夫人的又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啊。” 沈婵儿眼睛一厉,身边的精卫又狠狠给了方川一铁棒,方川整个人就像要被打废了一半,整个胸口都塌陷下去,再打下去,就要扎破内脏,内出血而亡。 方川是军人,他很知道自己的现状,所以他吐掉嘴里的血之后,求饶似的看着沈婵儿道。 “你们……你们只是来拷问我的,并没有想过要杀我,对不对?” 沈婵儿看着他,冷笑一声,道:“看你是不是愿意配合。” 方川赶紧点点头,道:“愿意,愿意,你们问什么我都尽力回答。” 沈婵儿点点头,继续道:“与二少夫人苟合的人是谁?” 方川痛苦的摇摇头,哭丧着脸道:“我真不知道啊……” 见沈婵儿又要给精卫使眼色,方川赶紧大声的哭喊起来,道:“我真不知道啊,你们饶了我吧,我们都是通过书信沟通的,上头的人很谨慎,他从来没让我们出来见面啊。” 沈婵儿皱起眉头,道:“那你们被许下什么好处?” 方川见沈婵儿没有下命令打他,松了一口气,放低声音,虚弱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惹上南荣府就是……就是死路一条,当初,当初死活不想去,但是……但是那人抓了我全家,又许诺得手之后晋升为骁骑将军,我才……我才……” 沈婵儿打断他问道:“三姨太呢?三姨太可与你们的人苟合?” 方川点点头,道:“南荣府的寡妇中,只有大姨太和四少夫人没有搞定,她们两人算是贞洁烈女。” 听他提起四少夫人,沈婵儿的眉头一皱,难道四少夫人以前也受到过这种屈辱?她为什么不跟她说呢?还是说她有难言之隐? “你们派谁去勾引四少夫人?” 方川冷笑一声,道:“我们换了两批人,第一个人没有搞定高傲的四少夫人,后来上头的人想办法,用四少夫人的老情人,竟然也没能成功,不知道……不知道是那个什么王子不想配合,还是四少夫人真那么矫情。” 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索托?他说的是托克右翼谷王世子索托?他们怎么能调动起索托?到底是有多大背景?难道这件事与朝廷有关?还是有更强大的后台? 沈婵儿一瞬间想了很多,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就算是想争夺南荣府的天下,也不能先从几个寡妇下手!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婵儿有点激动,这个问题她想过很久,想到了很多可能性,或许是南荣府的仇家,也或许是朝廷下套,更或许是现在三分天下的另外两家军队想要制造舆论,打击南荣府,但是这几个想法都没办法直接说服她,若是她为领导者,也知道从几个女人身上下手就是在浪费时间,那么,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谁。 方川喘口气,状况很不好,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虚弱的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该是一个庞大的阴谋,可是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想明白,为何要从南荣府的女人下手……还是……还是一些不中用的寡妇,若是……若是从七少夫人你下手,我还……还解释得通……” 沈婵儿看着他,心中也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这些人可以用这么长时间去从寡妇身上下手,就一定是做了长久的计划,这就像一张扣在南荣府上方的网,看不到,摸不到,却随时能猛然罩下来,让人没办法呼吸,一套,就是死扣。 第228章 四爷秘密 沈婵儿心中发紧,看着方川,道:“你知道的都说完了?” 见沈婵儿的眼神,方川立马精神起来,他知道,若是沈婵儿知道他有所隐瞒,他还会被毫不留情的打上一棒子,更何况,他知道的东西真的已经说完了。 他点点头,连声道:“说完了,真的……真的没什么了,我知道,我知道的就这些。”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那你就没用了。” “什……”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感觉脖子上一凉,瞬间,浑身的温度都被抽走,好冷,只听扑哧几声,从他的脖子上淌出滚烫的血,他瞪着惊恐的眼睛,原来,他已经被人划开了脖子。 沈婵儿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的夜色,想着刚才的事情,方川说的话中并不是毫无信息可以依据,方川说,若是他能得手,那个幕后指使不仅会放了他的家人,还会让他做骁骥将军,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让他直接就做骁骥将军? 看来这件事跟徐军的统帅有脱不掉的干系,忽然想起那一晚来,二少夫人睡在她的马车里,徐大帅就那样直接认出了二少夫人来,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如何能认识徐军统帅?徐大帅甚至连她都不认识。 沈婵儿想的很入神,忽然,马车一阵猛烈摇晃,猛然刹住,将沈婵儿猛力甩向车后,咣当一声磕在车壁上,疼的她双眼冒金星。 “沈一!沈一!” 门外立马传来精卫的叫喊声,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推开车门,看向外面,只见马车已经走到了盘山路上,左侧是陡峭的是必,右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马车就停在路中央,马车前方围着一圈人,蹲在地上,其中一个身影还躺在众人中间。 听精卫们大声喊着沈一的名字,沈婵儿赶紧跳下车,跑到众人中间,一看之下,心中顿时一紧,口吐鲜血在地上躺着的人正是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沈一。 “沈一!怎么回事啊!” 沈婵儿被吓坏了,她刚刚杀人不眨眼,但是当看到自己人是这个样子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沈一抬起手来,身边的精卫立马接住他满是鲜血的手,只听沈一微弱的声音喃喃出声,身边的精卫赶紧贴在他的唇边,沈一说了一句话,便咽了气,沈婵儿大喊一声,扑到沈一身边,去探鼻息。 没有气流!丝毫没有气流! “沈一!沈一你醒醒啊!” 沈婵儿猛力摇晃沈一,这是被她派出去的精卫,这个样子回来,她心里疼的厉害。 身边的精卫镇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六小姐,沈一走了。” 沈婵儿愣住了,看着地上的沈一,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说话,他刚来的第二天就被她派了出去,再见面,就已经躺在了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沈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婵儿转身看着身边的精卫,满眼泪水。精卫们见六小姐赤红的双眼,都感到心里有口恶气没办法发泄,一个精卫道。 “沈一是跟着精卫们的联系追到这里来的,他刚刚告诉属下,俊儿少爷有生命危险。” 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站起身,瞪着精卫,二话不说就朝马车奔去。 一路上策马扬鞭,马车飞奔而驰,直朝家庙方向而去,忽然,在距离家庙五百米的林子里,精卫们听到了厮杀声,整辆马车吱嘎一声猛然停下,沈婵儿坐在马车里,又一次险些被甩出去。 “六小姐!请在车里等属下!” 说罢,一共五个精卫,四个跳下了马车,直奔林子而去,一个精卫留守,沈婵儿看着黑洞洞的林子,渐渐皱起眉头。 林子里的厮杀很惨烈,时而伴有孩子的哭声,沈婵儿紧紧的握住拳头,实在是等不了了,直接跳下马车,直奔林子而去。 “六小姐!您不能去!” 身后的精卫忽然出现在沈婵儿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沈婵儿瞪着他。 “让开。” 精卫低头拱手道:“六小姐,您不懂武功,去了只会分散精卫的精力,请您三思。” 沈婵儿咬了咬下唇,道:“我只在一边看,只要俊儿不出事,我绝对不会冲动,可好?” 沈婵儿刚说完就马不停蹄的朝林子里面跑去,精卫见拦不住,也只能叹口气赶紧跟上,只要他在身边,就算是逃,他也能带着沈婵儿逃的远远的。 沈婵儿跟精卫躲在树后,看着前面的打斗,又是黑衣人,这次有七八个黑衣人,围着南荣府的侍卫和那四个精卫,最中间的人是精心师太和大哭不止的俊儿。沈婵儿见到俊儿,立马双拳攥紧,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围着俊儿? 她忽然想到了精心师太和索托的那句话,他们两人竟然说出了同一个意思,俊儿在南荣府活不长,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四少夫人一家都活不长?很多问题萦绕在脑子里,但是现在不是思考问题的时候,沈婵儿目不转睛的盯着俊儿,已经满头是汗。 忽然,在所有人都不经意的时候,从天空中猛然投下一串钩子,瞬间插在了精心师太身上,沈婵儿只听一声尖利的惨叫,精心师太整个人都被钩子吊了起来,包括他怀里的俊儿。 “俊儿!” 沈婵儿大声喊叫一声冲了出来,精卫们看到她冲过来,直接就分散了注意力,顿时有两人已经挂彩。 沈婵儿大声喊道:“不要管我,救俊儿!救俊儿!” 几个精卫紧紧皱着眉头,南荣府的侍卫还剩下几个,精卫一共就五个人,也不能分散多地,只能迅速分出两人,直直的朝山顶而去,精心师太已经挂在了钩子上,但她还死死的抓住俊儿,就算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也要挡住朝俊儿飞射而来的羽箭。 两个精卫迅速将山顶上的黑衣人逼退,解救下精心师太,只听俊儿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沈婵儿紧紧的攥住拳头,转头对精卫道。 “送我上去!快!” 精卫二话不说,立马带起沈婵儿跃上小山顶,沈婵儿赶紧扑到满身是血的精心师太身上,紧紧抓住她的手,连声叫道。 “师太!师太你坚持一下,已经去叫郎中了!” 这里离家庙很近,家庙里的府医医术也十分的高超,沈婵儿紧紧抓住精心师太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渐渐变得冰凉,她慌忙道。 “师太,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精心师太看着坐在一旁大哭的俊儿,将沈婵儿拉近,沈婵儿贴近精心师太的耳朵,仔细听她的话。 只听精心师太道:“保护……替我保护俊儿……四少爷,四少爷不是大帅的孩子,所以……所以俊儿也不是南荣府的后代……求你,求你……” 沈婵儿只觉得天雷灌顶,轰隆隆直接碾了过去,四少爷不是大帅的孩子?俊儿也就不姓南荣!她震惊的转头看着俊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忽然见到俊儿大哭一声扑到精心师太身上,大声哭喊:“奶奶!奶奶……”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猛然转头之际,精心师太已经咽了气,沈婵儿悲伤的看着她,她这一辈子,经历了很多,也释然了很多,到死,有没有获得解放? 沈婵儿看着俊儿,心中五味杂陈。 但是,就算俊儿并不是南荣府的后代,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甚至是整个四少爷一家,都是死于非命,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没有说明白? 可是,精心师太,曾经的胧月,就带着那些个秘密,永远的走了。 沈婵儿将俊儿抱起来,伸手去将精心师太的双目合拢,心里的震惊还是没办法减轻,她看着精心师太,良久,都没动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吓了沈婵儿一跳。 “沈婵儿!你包庇家族罪人,罪加一等!来啊!给我拿下!” 沈婵儿猛然朝发声处看过去,只见三太夫人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正指着他瞪着眼睛,而她身后所带的侍卫简直能将这里团团包围个十圈。 精卫才不管是为什么,齐身团团将沈婵儿围住,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侍卫,只要有人敢动,立马就会死在精卫的暗器之上。 沈婵儿拉着俊儿,站起身,瞪着三太夫人道:“人在做,天在看,三太夫人,你就不怕死了之后下地狱吗?” 三太夫人浑身一冷,她这种上了岁数的女人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气的脸色发青,指着沈婵儿大声喊道。 “你包庇家族的罪人,精心师太就是当年背叛南荣府的胧月,而你手上的孽种根本不姓南荣,甚至是他的孽种老爹!都不是南荣府的子嗣,这种罪,你承担的了吗?” 她就这么喊出了这些话,沈婵儿明显感觉到俊儿明显抖了一下,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沈婵儿道。 “七婶母,我不姓南荣?什么意思……” 沈婵儿低头看着他,勾了勾嘴角道:“不管你姓什么,你都是你父母的儿子,都是七婶母的侄子,别怕,有七婶母在,没人敢动你。” 三太夫人冷笑一声,指令身边的侍卫道:“给我拿下!” 第229章 被逼出府 精卫瞬间出动,与四周的侍卫打了起来,沈婵儿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谨防上面再突然降落下铁钩子来,她警惕着四周不断向后退去,直到退到山脚下,无路可走,她皱着眉头看着前方陷入僵局的战斗,脑子不断在转动,如何才能脱困。 沈婵儿看着三太夫人道:“你到底如何才能放过我?” 三太夫人冷眼瞧着沈婵儿,两人隔着打斗的侍卫和精卫,四目相对,就这么对峙,沈婵儿可以看得出来,三太夫人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懦弱,这位也是个会演戏的主儿,比起那个张牙舞爪的二太夫人,三太夫人更加阴险一些。 三太夫人冷笑一声道:“我南荣府万万不能要这个孽种,若是你非要保住她,你只有带着她远走高飞,不要再出现在南荣府面前,七妇,你想清楚,为了个毫不相干的孽种,你将永远见不到你的亲生儿子,值不值得?” 这时候,沈婵儿果然是犹豫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做的已经不够,若是再扔下两个孩子带着俊儿躲出去,日后无悔和无忧会不会怨她? 俊儿抬起头,看着沈婵儿,看到了她脸上的犹豫,俊儿低声叫了她一声,沈婵儿恍恍惚惚的低下头看着他,俊儿含着眼泪。 “七婶母,你别扔下我。” 沈婵儿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与无助,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父母的事情,现在又眼睁睁看着他的亲祖母死在面前,若是现在她在扔下他,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三太夫人趁热打铁道:“七妇,你可想好了?” 沈婵儿抬起头来,对年的打斗已经停下,众人都在看着沈婵儿,只要她说出一个决定,都代表了往后的路到底是往哪边走。 只听沈婵儿看着三太夫人道:“俊儿不能没有母亲,我会带着俊儿离开南荣府,但是你们也给我记住了,今日你们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日后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 “六小姐。” 精卫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沈婵儿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再劝了,她已经决定了,精卫无声的叹口气,转头去看着对面。 只见三太夫人扬起胜利的笑容,道:“好!今日你且记住你说的话,若是你再出现在南荣府之内,我必定将这个野种的身世公布于众,到时,连你也要受到连累,你可想好了!” 沈婵儿冷笑一声,道:“这个不用你提醒。” 三太夫人连叫三声好,叫了一声道:“我们回去。” 三太夫人带着人走后,沈婵儿低头看着俊儿,笑了笑,俊儿已经懂事了,他知道沈婵儿为了他付出了什么,但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他本是一个活泼的孩子,经历了父母双亡之后,性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沈婵儿看着他,只有心疼。 精卫走出一人来,将俊儿抱走,走在前面,其余精卫跟在沈婵儿身边,走在后面。 精卫道:“六小姐,您往后有何打算?” 沈婵儿站住脚步,看着走在前面的俊儿,心中十分的感叹,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她就被逼出了南荣府,永远都回不去,就算是南荣锋找来,她也有苦说不出,难道她要告诉南荣锋,四少爷并非大帅亲生,俊儿并不姓南荣? 她叹口气,道:“暂时还不知道,京城是不能常留了,你们准备一下,咱们出城,去周边的城镇躲一阵子,以后再想办法。” 精卫看着她,欲言又止,沈婵儿看他憋的难受,便笑道。 “你不用如此纠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放心,我没事,我不相信我永远也不能回南荣府,就算是不想回去,七爷不会同意,无悔和无忧也不会同意,过几日便回到府中的八爷更不会同意,放心好了,我自有办法。” 精卫看沈婵儿眼中闪烁着精光,也渐渐放下心来,六小姐已经慢慢成长起来,曾经那个遇事冷淡,让人提不起气来的六小姐已经在慢慢该表,她变得积极,变得机警,如今的六小姐,值得他们这几个精卫保驾护航。 沈婵儿带着俊儿和几个精卫,辗转出了京城,连夜到了京城附近的津塘镇,暂时落脚,这一路上,她们虽然在隐姓埋名的赶路,但沈婵儿的脑袋也没有闲着,她在想很多问题。 三太夫人如何能那样巧,召集大批的南荣府侍卫,堵在山脚下,等着他们救下精心师太,将她包庇俊儿的行为抓了个现形。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路程,为何没听到沿途附近有南荣府寻人的告示?难道南荣锋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被逼出了南荣府?她没来得及通知他一声,真不知道现在府里怎么样了。 但是她现在离南荣府太远了,就算是府里出现了什么事情,也与她无关,想了也是白想,说不定她走了一段时间,府里能暂时平静一些。 沈婵儿这样安慰自己,一直住进了客栈,她依旧没有展开过笑容,俊儿一直陪在她身边,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这她,每次看到俊儿强装懂事的样子,沈婵儿就忍不住怜惜他。 “俊儿,你过来。” 沈婵儿坐在客栈后院的小湖边,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温暖,惊回了她的深思,转头一看,原来是俊儿,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说话做事稳重很多,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现在的年龄,沈婵儿想了想,叫住了他。 俊儿听到她的声音,转回身,看着她道:“七婶母,夜里天凉了,您出门要多穿件衣服。” 沈婵儿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俊儿听话的走了过来,沈婵儿搂住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笑道。 “俊儿,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承担的,你该是个什么样子就是个什么样子,不用这样逼着自己听话懂事,明白吗?七婶母不希望你这样,不管你多么调皮,七婶母都不会扔下你。” 俊儿点点头,依旧很听话的样子,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可能很多事情在俊儿的心里已经造成了伤害,想让他恢复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沈婵儿也没办法,只能道:“你先回去睡吧,早点睡,好好休息,明日七婶母带你去逛津塘镇。” 俊儿笑了笑,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方向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然站住脚步,转回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发现他看着自己,笑道。 “怎么了?” 俊儿忽然道:“七婶母,你不想两个弟弟吗?明日八叔回府,府里会很热闹。” 沈婵儿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俊儿没有说明白,这说到这,就转回头,继续走向自己的房间,直到走进了房门,关上房门,也没再回头说些什么。 沈婵儿呆呆的看着头上的月光,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越是胡思乱想越是心烦意乱,无悔和无忧好久没见到她,又怎么会这样消停?就算是沈府里的人没人注意到他,那么五哥沈丹海也不会至今都没有任何动作,可是这一路上她来到津塘镇,就是一帆风顺,路上丝毫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俊儿的话她明白,但是可以吗?若是想明日回南荣府,那么最起码现在就要启程连夜赶路,她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到底该如何抉择? 忽然,她站了起来,快步跑到精卫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叫道。 “咱们回府。” 一辆马车一路飞驰跑出客栈后门,呼哨而过,一路风驰电掣,朝京城进发,只要能赶在天亮之前达到城门,就一定能赶上八爷入府,无论如何,沈婵儿都要回去看一看,她不能这样胡思乱想,不管出了什么事情,眼见为实! 沈婵儿的马车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回了京城,在城门打开之前,沈婵儿搂着俊儿,道。 “你先睡一下,到了地方我叫你。” 俊儿乖乖的在沈婵儿怀里睡了过去,天还没亮,空气很清新,城门外或站或坐了很多进城赶集市的百姓,沈婵儿撩开车窗,静静的看着宁静的清晨,她还是头一次站在百姓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生活,这样宁宁静静平平安安,虽然不太富裕,也不太高贵,但是不是很安心?很祥和? 沈婵儿靠在车壁山上,眼睛看着窗外,街角站着一个小女孩,牵着她母亲的手,乖乖的站在母亲身边,她母亲看似是一个卖白菜的妇女,虽然长相并不出众,但穿着很得体,也很干净,腰身笔直,脸上洋溢着期待开城门的笑意,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们,心中忽然散发出一种羡慕之情。 忽然,那个小姑娘看到沈婵儿看着她们,扯了扯她母亲的手,指着沈婵儿,低声道。 “娘,那位夫人长的真美……” 妇女转过头来,冲着沈婵儿笑了笑,沈婵儿也回以微笑,妇女弹了弹小姑娘的鼻子,笑道。 “你以后也要长成夫人那样美丽的人才好。” 小姑娘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满是幸福,沈婵儿看着她们,说不出来的温馨,忽然听到前方铁链的声音,开城门了。 沈婵儿收起目光,看着前方,精卫低声道:“夫人,要进城了,您做准备。” 第230章 八爷回府 沈婵儿嗯了一声,将手里的面皮敷在脸上,头发弄成了普通的发髻,若是现在能看到自己,她也肯定会不认识自己,这套装束她很是自豪,因为曾经在南荣锋面前试过,连他都没认出来。 马车很快就通过了检查,进了京城,精卫计算了一下时间,便快马加鞭的朝南荣府而去,进城的城门在西侧,而南荣府却在京城的东南侧,想要在八爷进府之前赶去,需要抄近路了。 沈婵儿抱住俊儿,稳稳的坐在车里,能不能成,今天且试一试吧,就算是不能混进去,也当成是回来瞧一眼,并不损失什么,沈婵儿这样安慰了一下自己,也就安定了下来。 精卫都是熟悉京城地形的人,很快就选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直接开往南荣府,一路上,沈婵儿都在看京城的景色,这些年她忙于南荣府的事情,就连她生活的京城都没有看到全貌,没想到清晨的京城是这样热闹,她竟然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她也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外有人叫她。 “夫人,到了。” 沈婵儿睁开眼睛,发现俊儿已经醒了,拿来毛巾给她擦脸,沈婵儿笑了笑,道。 “俊儿真懂事。” 俊儿贴心的将毛巾拿走,道:“七婶母,你应该让八叔帮您,或许八叔有办法。” 沈婵儿看着他,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八爷今日入府的?为什么又说八爷能帮助我?” 俊儿想了想,道:“我母亲常说,若是一条路走不通,就要换一条路去试探,总会试探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我是偶然听到精卫们在谈论南荣府最近的事情,知道了八叔要回来,而八叔常年不在府里,与七婶母又有很深的感情,现在八叔长大了,肯定会保护七婶母,府里现在只有七叔和八叔,七叔身边肯定有很多眼线,您不能去找七叔,但是八叔,您可以试一试,八叔的为人,您也知道的。”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俊儿,忽然道:“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俊儿一愣,收起眼睑,低下头道:“我母亲说,我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十分像我的父亲。” 沈婵儿仔细想了想,对于四少爷,她根本没有印象,她嫁进来之时没见到四少爷,她又有六年时间不在南荣府里,四少爷是何时死的她都不清楚,连见都没见过。 沈婵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但是俊儿的头脑十分的严谨,小小年纪便这样成熟稳重,日后一定可以成大器。 沈婵儿搂住俊儿,下了马车,精卫将马车停在了南荣府对面的拐角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辆马车有什么不同。 沈婵儿牵着俊儿,道:“看来你八叔还没回来。” 俊儿点点头,四处看了看,道:“但是八叔肯定是从大门进府,您看着大门的布景,就知道今儿有喜事。” 沈婵儿摸了摸俊儿的头,这小子实在是很聪明,若是日后能心甘情愿的辅佐无悔和无忧,就好了。 她也就这样想了想,并没有多考虑,毕竟俊儿从小就被当做是南荣府里的爷,若是让他以南荣府孽种的身份再回去辅佐昔日的兄弟,简直是侮辱他,沈婵儿不想这样残忍。 “来了。” 俊儿看着右侧街角,忽然轻声说,沈婵儿收回想法,点点头嗯了一声,给身边的精卫使了个眼色,精卫点点头,飞身上了房顶,按照当初计划的阵型散开。 沈婵儿带着俊儿混入了百姓群中,目光看着从街角慢慢走过来的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眉宇间颇有南荣锋的英气,腰身笔直,英气逼人,那一身贵族气度,若非浑然天成,都会显得庸俗,沈婵儿看着坐在马上的八少爷,长大了,他今年也要十几岁了吧。 街上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看着这些人马,对八爷都是议论纷纷,南荣府险些遭受灭顶之灾,如今回府的八爷可成了京城的焦点,南荣府只有一个七爷远远不够的,谁都在议论,年纪轻轻的八爷能否听命于七爷,否则,南荣府又要上演一出精彩的兄弟阋墙。 沈婵儿也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八爷,八爷从小就听南荣锋的话,可是谁又能保证,长大成人的八爷对南荣锋又会是什么心态?南荣府里的男子都是虎狼之才,只有独立成王,不可塌侧睡人。 俊儿拉着沈婵儿在人群中穿梭,慢慢又走回到了南荣锋对面的街角,这里已经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住,百姓们都赶来一睹南荣府新成长起来的八爷的风采。 只听吱嘎一声巨响,南荣府的大门打开了,百姓们纷纷伸着头张望,南荣府太过神秘且庞大,无法不让人想入非非。 沈婵儿皱起眉头,盯着从南荣府大门走出来的人,为首的人一身的贵气,风度傲人,快步走下台阶来,双手扶起单膝跪地的八爷,笑道。 “八弟,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八爷抬起头来,脸上也是高兴的笑容,意气风发的道。 “七哥,我回来了,你日后便不再是一人了!” 南荣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沈婵儿心头一颤,双手情不自禁的就紧紧攥起来,或许,他该担心的不是八爷,而是南荣锋,他会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 曾经的南荣府对待八爷就像是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可是如今时过境迁,过往的伤痛与诺言已经随风而逝,南荣锋现在已经掌控了整个南荣府,如今回归的八爷无非就是他的一块心病,沈婵儿心痛的看着南荣锋,希望他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忽然,八爷看了看南荣锋身后的女眷,笑道:“七嫂呢?好久不见她了,她如何了?” 沈婵儿浑身一紧,俊儿感觉到沈婵儿的手在慢慢攥紧,不禁抬头看向她,发现沈婵儿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两个人,眼神中满是一探究竟的光芒。 只听南荣锋道:“她去家庙还未回来,祖母已经来了消息,你七嫂要在家庙住上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咱们进去说,别再门口站着了。” 沈婵儿心中冷笑一声,果然,南荣锋是被骗了,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没听说南荣锋派人出来找人,原来是被家庙的几位太夫人骗了,沈婵儿气的死死的捏住拳头,俊儿抬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眼瞅着南荣锋和八爷南荣镜就要进府去。 “哎呦!” 沈婵儿没注意,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大叫,她猛然回神,才发现原本牵在手里的俊儿已经跑出了人群,跌倒在百姓的眼前,叫声又很大,正巧被南荣锋和南荣镜看到,此情此景很是尴尬。 沈婵儿心道不妙,赶紧挤出人群,赶紧扑到俊儿身边,略微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怒斥俊儿道。 “你个倒霉孩子,谁让你乱跑的?快跟娘走。” 说完话,沈婵儿又低着头给南荣锋和南荣镜道歉道:“七爷八爷恕罪,孩子不懂事,请恕罪……”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带远点。” 沈婵儿赶紧应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瞧,只见眼前的两双脚已经上了台阶,她才敢抬起眼睛向上看了一眼,只见八爷正皱着眉头回头看着她,看到她抬头,八爷的眼神一滞,表情更加复杂,沈婵儿就这么看着八爷,忽然看到南荣锋转回头来,她赶紧低下头去,拽起俊儿,朝人群里走去。 沈婵儿带着俊儿赶紧走到人少的地方,松了一口气,看着他道。 “你未免太过冒险了,若是被七爷八爷看出来还好,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可如何是好?” 见沈婵儿真的生气了,俊儿嬉笑了一声,低头道。 “七婶母别生气了,我只是心急,我想让七叔和八叔知道,你没有被留在家庙,他们被骗了。” 沈婵儿叹口气,这孩子也是替她着急,她蹲下身看着俊儿,摸了摸他的头,笑起来,道。 “咱们走吧,能不能看到弟弟,就看今天的了。” 俊儿也扬起笑脸,跟着沈婵儿向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跑过去。 看到她们走开之后,南荣镜跟着南荣锋进了府门,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七哥,你刚才说七嫂去了哪里?” 南荣锋并没有在意,吩咐阿满摆宴,给南荣镜接风洗尘,一边忙着吩咐一边道。 “家庙,老夫人留她在那里静静心神,我想着她过去静静心也好,最近府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幼柳又不在了,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南荣镜哦了一声,皱起了眉头,瞧着四周的人还在忙碌,他道。 “七哥,去你书房坐一坐吧,那里比较安静,我好久没跟七哥好好说说话儿了。” 南荣锋笑了笑,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欣慰的道:“好!这些年不见,七哥也很是想念你。” 说完,两人往书房走去。刚进了书房,南荣镜透过门缝看了看门外,南荣锋失笑一声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刚才就看你欲言又止,这里很安全,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南荣镜转回头,立马皱起眉头紧张的道:“七哥,我觉得七嫂已经被害。” 南荣锋正在摇动茶壶,检查茶水还热不热,忽然听到他的这句话,茶壶当即停在了空中,偏过头,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南荣镜十分严肃,根本不像开玩笑,他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道。 “七哥,我回来之前正巧路过家庙,想着先去瞧瞧奶奶与众位姨娘,几位姨娘确实说七嫂在家庙中休养,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过去瞧七嫂,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在家庙四周查看了一番,家庙中人人都说七少夫人在家庙休养,就连门口负责扫落叶的姑子也这样说。” 南荣锋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茶壶,他明白南荣镜要说什么,调查的时候不怕有人说的不一样,就怕所有人都说同样的话,甚至包括本来不应该了解那么详细的人,就像门口扫落叶的姑子,她们不够等级知道家庙里来了哪一位贵人。 “还有吗?” 南荣锋此时的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凭借惊人的定力暂时保持镇定,但头顶的青筋已经渐渐凸显出来,拳头正在慢慢攥紧。 南荣镜也是一脸的焦急,道:“我特意走了小路,避开大路,在路上,我发现了大片的血迹,明显是被人处理过,但那处理的手法很粗糙,苍蝇逐臭,那一大片平地上,飞满了苍蝇,证明那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南荣锋已经将拳头攥的死紧,不用南荣镜细说,他已经推开房门,站在门外喝道。 “集合七小队,随我出城!” 门口的侍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平日里根本不见七爷露出这种表情,今日的事情可能真的十分紧急,谁都不敢耽误,若是在这种时候耽误了七爷的事情,他们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231章 潜入家府 众人顿时忙乱起来,阿满听到了风声,立马跑到书房门口,看到南荣锋负手而立站在风中,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尽是想要杀人的愤怒。 “七爷,出了何事?” 阿满跑到他身边问,南荣锋并没有看他,开口问道。 “七少夫人走了几日?” “走了五日了。” “走的时候带走了谁?” “只带走了五个精卫,南荣府的侍卫一个都没带。” 南荣锋紧紧的咬起牙关,良久,狠狠道:“命令一泓,全力搜寻七少夫人所在,天黑之前仍无结果,便全城搜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阿满一听这话,情况不对啊!但是他跟在南荣锋身边日子不短了,何人何事能让心智强大的七爷这般焦急,也就一个人,一个事了,总结起来,就是,那个女人出事了。 阿满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去找一泓,一泓当初被沈婵儿留下照看荷月和小蝶,这二人现在都是危险期,一个看不住,就要被人杀掉,虽然一泓十分不满意沈婵儿只带着精卫出门,但拗不过沈婵儿的脾气,也只能任由她去闹。 一泓听了阿满的话之后,眼神闪过一丝恨意,立马跃上房顶,几个起跳,已经朝家庙的方向而去,阿满来不及跟上他,只能闪身去找南荣锋,他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南荣锋。 七爷一声令下,整个南荣府陷入恐慌之后,人人都知道,若是七少夫人出了什么事情,七爷可能揭了整个南荣府给七少夫人陪葬! 一阵慌乱之后,南荣锋骑上他的马,南荣镜冲出门来,看着南荣锋道。 “七哥,你去吧,我镇守府里。” 南荣锋点点头,拉起缰绳转身跑出了大门,南荣镜看着他们跑出了大门,皱了皱眉头,走进书房中,果然做足了镇守家园的架势。 沈婵儿搞不懂为什么府里顿时就忙乱起来,就连后院都乱的人仰马翻,人心惶惶,沈婵儿被精卫带进了府中,躲闪过许多匆匆而过的侍卫,小心翼翼的朝自己的院子跑过去。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院子,她和俊儿躲在二门外,侧头看向院子里,正巧荷月出门去倒水,并没有看到无悔跑出来,沈婵儿期待的看着屋子里,忽然,只见到无悔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沈婵儿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一阵欢喜,但是荷月顺手就将门关上,她的心又像系上了石头,坠入了深谷。 俊儿看了看她,用唇语道。 “七婶母,你进去,我守着。” 沈婵儿看着他,见俊儿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她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快速闪身进了院子,院子里的岗位部署她都清楚的很,很巧妙的避开了南荣府安排的侍卫,快速跑进房门口,在守在假山处的侍卫转身之际,她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 平日里院子里有一泓和精卫守着,这些南荣府的侍卫基本属于摆设,现在更成了摆设,连沈婵儿摸了进来都没能发现。 沈婵儿突然跑进房间,着实吓了小蝶和荷月一跳,两人立马要失声尖叫,沈婵儿赶紧嘘了一声,低声道。 “是我,七少夫人!” 小蝶的反应是最快的,荷月却没能刹住闸,刚起了一个头儿,就被小蝶死命的捂住了嘴,但是仍然被门外的侍卫发现了,侍卫赶紧跑到门口,敲了敲门道。 “出了什么事嘛?” 无悔立马出声道:“滚!就是小爷撒了些茶水而已。” 门外的侍卫应了一声,立马闪身消失了,沈婵儿松了一口气,这时无悔扑到沈婵儿身上,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那张陌生的脸,却没有多少惊奇,毕竟是沈丹海教育出来的孩子,见惯了江湖上惯用的伎俩。 “娘,您怎么了?” 无悔轻声问,荷月和小蝶也慌忙走了过来,感觉到沈婵儿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息,确定了这位就是七少夫人。 沈婵儿赶紧道:“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不能回府,你们要保护好自己,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除了我带走的那几个精卫亲自来告诉你们一些消息,其他人的话,一律不要相信,明白吗?无悔。” 沈婵儿说完话直接低头看着无悔,无悔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沈婵儿蹲下身,看着无悔道:“你已经长大了,要负责保护弟弟,还要告诉你父亲,母亲受人胁迫,不能回府来,让他多做提防,提防府里所有人,南荣府里已经发生了质变,万万小心。” 听她说的这样严重,无悔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是被沈丹海训练成了强大心智,也没经历过这样万分紧急的状况,当即红了眼眶,看着沈婵儿道。 “娘,您要平安回来。” 沈婵儿咬了咬嘴唇,坚定的点点头,使劲亲了无悔一口,又走到床边抱起无忧使劲亲了亲,才转身道。 “我要走了,你们记住我说的话,外面的事情一旦解决了,我就会回来,还有,除了你父亲,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回来过,也不能让别人发现,否则娘就有危险了。” 无悔猛然扑到沈婵儿身上抱住她,哭道:“娘……” 沈婵儿听不得儿子这样恐惧的声音,她蹲下身来,微笑着看着无悔,笑道。 “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不要害怕,你记住,只有娘的宝贝儿子勇敢起来,娘才能安全,不要哭。” 无悔狠狠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沈婵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荷月和小蝶的肩膀,坚定的道。 “拜托。” 荷月和小蝶咬紧嘴唇狠狠点头,低声道:“夫人,您放心去吧!” 沈婵儿点点头,放开无悔大步朝门口走过去,荷月当先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笑着对小蝶道。 “咱们出去走走?” 只见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地头地脑的女人,跟着荷月慢慢走出了二门,正巧,一个侍卫朝两人走了过来,多看了小蝶一眼,这一眼看下去,忽然大叫起来。 “你是何人!”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荷月猛然推了沈婵儿一把,叫道。 “快走!” 沈婵儿撒腿就向月门口跑过去,却没有跑出多远,就被侍卫扣住了肩膀,沈婵儿学过擒拿手,反手一扣,将侍卫摔在了地上,然后有提起裙子飞奔起来,荷月立马上来摁住那个侍卫,捂住他的嘴巴。 但是已经晚了,那个侍卫的叫喊声吸引了大量的侍卫朝这边来,南荣府前段日子潜入了天梭教的人,已经让府里的侍卫警铃大作,如今再看到陌生人入府,七爷有过命令,不用多问,格杀勿论! 沈婵儿眼瞅着无数支羽箭对准她,她赶紧举起双手,警惕着看着四周,只要拖到精卫赶过来,一定要拖到精卫赶来! 忽然看到俊儿的身影闪了过去,沈婵儿改变了声音,说道。 “我不是坏人,我真不是坏人,不要射箭,千万不要射箭!” 荷月也吓的浑身发冷,赶紧站在沈婵儿身前,张开双手喊道。 “不要射箭,千万不要射箭,否则你们一定会没命,相信我!不要射箭!” 荷月说的话有些效果,只见几个侍卫端着剑弩盯着沈婵儿,却没敢真的射箭,只要控制住沈婵儿,等八爷过来就可以交差。 沈婵儿没想到,精卫赶过来之前,八爷南荣镜当先跑了过来,见到沈婵儿之后,一脸的紧张,大声喝道。 “统统给我放下剑弩!” 侍卫听南荣镜下这样的命令,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剑弩放在地上,沈婵儿松口气,转头看着南荣镜,南荣锋皱起眉头看着她,良久,道。 “将她带到书房来!” 荷月听到这个一把抓住沈婵儿的袖子,沈婵儿转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荷月咬着嘴唇看着她被侍卫押走,跟着八爷走向书房。 进了书房,南荣镜转回身,仔细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只是低着头,并没有说话,南荣镜忽然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七嫂。” 沈婵儿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是何时发现了她的身份?要知道,八爷今年充其量才十四岁,这种风采像极了当年的南荣锋。 沈婵儿摘下头上的帽子,道:“一言难尽,你放了我,否则大事不好。” 南荣镜向前一步,看着沈婵儿道:“七嫂,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七哥和我说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我们都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七爷知道,你只要帮我告诉他,警惕府里所有人,包括二少夫人,府里可信之人不多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南荣镜皱起眉头,纳闷道:“七嫂,到底是为什么?” 沈婵儿严肃的盯着他道:“你别问了,我处理好了外面的事情就会回来,这件事很重要,可能与南荣府的存亡有关,你不能拦着我,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回来过。” 南荣镜盯着沈婵儿,久久的盯着她,见到沈婵儿一脸的坚定,道。 “好,你走吧,但是我要定期知道你的消息,否则我不放心。” 沈婵儿一愣,总觉得哪里的感觉怪怪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想太多,就道。 “每个月圆之夜我会让精卫给你送消息,你只能相信精卫亲自送过来的消息,其余的人,一律不能相信。” 南荣镜道:“好,你走吧,打晕我。” 沈婵儿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使劲在南荣镜的后脑上敲了一下,南荣镜哎呀一声,疼确实是疼,但是根本没有要晕的感觉。转头无语的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尴尬的笑了笑,道。 “要不……要不你自己敲晕自己吧……” 南荣镜一翻白眼,无语望天。 第232章 平静日子 南荣镜无奈之下敲晕自己之后,沈婵儿蹲在身边仔细的瞧着他,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的眉眼已经露出了男人该有的英姿,眉峰似剪刀裁剪,鼻梁高挺,眼角深邃,唇线很优美,下巴似流线型精致,沈婵儿歪着脑袋又看了她几眼,虽然与南荣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两人的长相却有很大的差别,南荣锋冷酷一些,南荣镜妖媚一些。 忽然听到窗边有响动,沈婵儿猛然抬起头,只见精卫上前,一把带起她,低声道。 “七爷回来了,快走。”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再看八爷一眼,就被精卫带了起来,从窗户跃了出去,她心中惊魂甫定,现在南荣锋不在书房,并且将书房外的侍卫全部带走了,精卫才得以从窗户溜了进来,否则,他势必是进不来的。 沈婵儿被精卫带上了树梢,几个精卫已经在这里汇合,还有俊儿,俊儿见到她平安回来,猛然扑进她的怀里,喘着大气,显然是吓坏了。 沈婵儿向精卫点点头,表示自己无事,又转头看向书房门外,只见一个伟岸的身影带着侍卫急匆匆闯了进来,身后的人一路小跑追赶他的脚步,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一身袍子上下翻飞,急的不行。 跟在他身后的人阿满,阿满不断劝道:“七爷别急,可能消息有误,少夫人吉人只有天相。” 南荣锋根本没听,直接推开门,见到躺在屋里的南荣镜之时,当即站在了原地,没有动。 身后的侍卫赶紧闯进书房,四散分开,警惕着周围,阿满立马单膝跪在地上将南荣镜扶起来,低声叫道。 “八爷?八爷您醒醒。” 且不知南荣镜是真的晕了还是装晕,反正他就是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见到南荣锋之后,眉头一皱,表示头还是很疼。 南荣锋走到他身边,将他拉起来,送到椅子上坐好。 “她打了你?” 南荣镜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到了南荣锋耳朵里,但这可以理解,整个南荣府都是南荣锋的天下,他的眼线耳朵遍布整个角落,除了这个书房,有人见到他将沈婵儿带到书房去也能直接让南荣锋联想到什么。 他揉了揉脑袋,对南荣锋道:“七哥,你叫他们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南荣锋点点头嗯了一声,眼角扫了一圈,侍卫立马鱼贯而出,关上房门,速度很快。 南荣镜嘶了一声,低声嘟囔道:“用劲太猛了。” 南荣锋看着他,沉着脸色,眼神里满是严肃的气息。 南荣镜瞧了他一眼,站起身道:“七嫂确实回来过,但是这件事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有你我知道即可。” 南荣锋的胸膛猛然起伏一下,松了口气的样子,转而脸色又板了起来,问道。 “她没有受伤?” 南荣镜摇摇头道:“挺好的,只是听她的说法,事态很严重,而且与南荣府里关键人物有直接关系。” 南荣锋当然明白,还能有何人将沈婵儿逼的不敢回府?想到那几位老夫人,他就恨的牙直痒痒,毫无能力,什么都不知情,却硬生生要插手,这真的让人很恼火。 南荣镜又将沈婵儿的状况和让他转达的话告诉了南荣锋,然后摸着后脑勺道。 “哎……真是的,白挨打了,本来以为你不会直接就猜到是七嫂呢。” 南荣镜十分的委屈,他让沈婵儿打晕他,只是想暂时掩饰一下沈婵儿回来过的事实,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南荣锋,没想到南荣锋越过了是谁打了他的问题,直接点到沈婵儿来过的问题上,这让南荣镜比较无语,他真真是白挨打了。 南荣锋失笑一声,道:“别矫情了,你挨那么一下能疼成什么样子?装的倒是好看。” 南荣镜嘿嘿一笑,他从小练家子,这点小问题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南荣锋却笑不出来,他走到桌子边坐下,闭上眼睛,手指又开始有节奏的敲起了桌面,轻声问道。 “你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南荣镜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道:“当初那一对母子跌倒在咱们府的门口,我便看出那位母亲的眼神很奇怪,七嫂是眼神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是七嫂救了我又将我养大,对于七嫂有一种特别的联系,也是有可能的。” 南荣镜没发现南荣锋的表情正蕴含着阴郁,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等他说完,南荣锋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道。 “你为什么放走她?” 南荣镜没想到南荣锋连这个都知道,他确实是给沈婵儿的精卫打开了方便之门,但他做的这些都很无声无息,南荣锋却在回来之前就这已经知道了,简直太可怕了。 他转了转眼睛,道:“七嫂说了,她暂时不能回府,若是她回府,就会有人有危险,她一直要求我放了她,我也只能放了她。”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说到这,南荣锋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在出城之后就接到府里发来的消息,八爷将一个私闯七爷院子的女人带到了书房,他心知肚明是沈婵儿回来了,就在他快马加鞭赶回到府里之时,南荣镜竟然已经将她放走,这着实让他十分郁闷! 南荣镜站起身,他已经听出南荣锋语气里的不满,他走到南荣锋的身后,道。 “七哥,七嫂对你的感情我一直看在眼里,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埋怨了七嫂,七嫂有苦衷,她跟我说过,她不能直接来见你,你或许已经被人监视上了。” 南荣锋转回身看着他,不知道想了什么,接着问道。 “她还说什么了?” 南荣镜道:“她让我不要相信府里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甚至包括二少夫人。” 南荣锋皱起了眉头,转身看向窗外,窗外的侍卫正在换岗,现在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天边已经泛起云霞。 “她想向我传达什么信息呢?” 南荣锋喃喃自语,眼神落在外面,但思维却并不在那上面,每次想到沈婵儿现在正在外面流浪,他心里就像有一百个钉子在狂扎,扎的他心烦意乱,胸口压抑,他有能力尽快找到她,但是禁不住她疯狂的躲,若是她有她自己的打算和苦衷,他不能破坏了她的事情。 想到她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他就皱起了眉头,她一定是被逼到了死路,才想到趁着八爷入府,混进来。但是从另一方面想,他又突然觉得很欣慰,婵儿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见他久久不说话,南荣镜忽然又问道:“跟在七嫂身边的那个小孩子又是谁?” 南荣锋猛然想到这个,他怎么能忘记了这个问题,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走出门去,将阿满招来。 阿满点点头,领命而去,南荣锋站在院子里,看着侍卫立马向阿满集合,然后朝二门口跑去。 南荣镜走到南荣锋身边,看着他问道:“七哥,那个小孩子到底是谁?” 南荣锋淡淡的道:“是俊儿,四哥的孩子。” 南荣镜震惊:“都长这么大了?” 沈婵儿跟着精卫回到津塘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精卫们都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沈婵儿还在车里眯了一会儿,现在见到精卫,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沈婵儿抱歉的道。 “你们快去休息一下吧,已经回来了,咱们要养精蓄锐才能想出下一步该怎么走,先去休息吧。” 精卫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心理素质很强,无论在任何时候,他们都明白身体才是革命本钱的道理。 精卫点点头,转身走向各自的房间去休息了,沈婵儿将已经睡着的俊儿抱起来,送进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却久久睡不着了,想到了南荣府里的事情,想到了南荣锋,他当时就在她的脚下,只要她稍微咳嗽一声,他就能听到,就能来保护他,她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孤独,无助。 想的时间久了,也就累了,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沈婵儿也睡了过去,或许是过于疲惫,一夜无梦,几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俊儿当先起床来给沈婵儿打水洗脸,沈婵儿洗完脸,精卫们也醒过来晨练,沈婵儿带着俊儿吃过早饭,走到院子里看着精卫训练,觉得很是新鲜。 俊儿抬头对沈婵儿道:“七婶母,我也要学武。” 沈婵儿低头看着他,笑道:“你还是学文吧,咱们府里全都是武将,若是你日后当了个文官,咱们南荣府也是个文武世家了。” 俊儿低下头去,双眼精光闪闪的看着精卫练武,沈婵儿看他渴望的眼神,良久,笑道。 “七婶母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七婶母不会阻碍你。” 俊儿猛然抬起头来,笑颜如花,道:“真的?那我也听七婶母的话,我要文武双全,就算当个文官,也能拥有盖世武功,保护七婶母。” 沈婵儿笑了起来,越来越喜欢俊儿,将他搂在怀里,忽然,一个精卫走过来对沈婵儿道。 “六小姐,今日津塘镇有大人物要来巡视,街上很是热闹,要不您带着俊儿少爷去逛逛吧,总比闷在院子里好。” 沈婵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俊儿抬起头渴望的看着她,她无声的叹口气,俊儿还是个孩子,再老成,也总归带着顽皮的性子。 她笑了笑,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乱跑哦。” 俊儿立马打保证:“好!俊儿一定紧紧跟着七婶母,绝对不乱跑。” 几人说着话,就欢声笑语的走出了客栈,这里是个家庭式的客栈,一共就几个套院,每个院子里四间房,沈婵儿一行人租了整个套院,也方便一些。 几人走上街头,果然见到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沈婵儿深吸了一口街上小食的味道,缓缓勾起嘴角,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今日且就放下所有烦恼,热闹一番。 俊儿也像刚刚飞出笼子的小鸟一般,在街上东张西望起来,不断指着街边的东西问沈婵儿。 “七婶母,那是什么?” “那是西瓜。” “西瓜不是红色的吗?” “……” 沈婵儿无语,南荣府里的少爷们从小到大吃到的西瓜都是切好之后摆出来的,哪里见过圆圆的西瓜? “七婶母,那个又是什么啊?” “那是冬瓜。” “是西瓜的兄弟吗?” “……” “七婶母,那是什么啊?” “那个……是南瓜……” “啊?真巧!东西南都有了,那有北瓜吗?” “……” 俊儿稀奇了一路,问了一路,也吃了一路,这条街四通八达,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上街来看热闹的百姓,两侧楼上也是热闹非凡,沈婵儿难得参与这些热闹的胜景,就紧紧抓住俊儿的小手,任由他带着自己往那些好玩的地方钻,笑意不知不觉就摆在了脸上,精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对于身边这些热闹景象,就像没看见一样。 “诶诶,来了来了!” “快看快看……那边……” 忽然,身边看丝巾的女子低声叫嚷起来,沈婵儿也跟着她们转过头去,朝百姓趋之若鹜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远方渐渐走过来一队人马,规避两个字当头开路,一路上吹响长号,显得庄重又神秘。 第233章 全面收网 沈婵儿被人群不断的挤向街边,她对这些京城的大人物没什么兴趣,并不想过去,但是奈何人太多,而且几乎全都是女子,大家一拥而上,加之她带着俊儿,更不好挣脱,只能顺着人流走向对面。 “七婶母……” 俊儿叫了她一声,沈婵儿艰难的低下头来看他,只见俊儿被一群女人挤在中间,表情十分痛苦。 “来,过来,到婶母这边来。” 沈婵儿拉住俊儿的手,一把将她拽了过来,低头为他整理衣服的时候,四周忽然响起了欢呼声,还有很多女子在窃窃私语。 “哇……真乃浊世少年郎。” 沈婵儿本能的抬头看过去,这一看之下立马低下头去,对俊儿道。 “咱们逛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俊儿发现了沈婵儿表情不对劲,点点头:“好。” 沈婵儿拉起俊儿,使劲的人群中向前挤,精卫发现了沈婵儿的动向,紧走了几步走到她身边,挤开周围的人为她开路,沈婵儿低声对精卫道。 “低调,莫要被发现了。” 精卫点点头,顿时变换阵型,从挤开人群转变为无形推开,沈婵儿在人群中快速朝角落里走过去,感觉背后一束束目光射向她,她也没心情理会,只管朝前走。 不能被他看到,否则又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精卫好不容易将沈婵儿带到角落里,这里人少,所有百姓都挤在了路边,向他们敬爱的九亲王致敬。 沈婵儿躲在角落里,侧头看向那个为首的麒麟蟒袍的男子,久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精卫轻声谈论道:“九亲王怎么会来这里?迅速调查明白回来报告。” 精卫其中一人领命,立马闪身走向百姓中间,有很多传闻,只有在市井中才能找到答案。 精卫看着沈婵儿,道:“六小姐,属下送您回去。” 沈婵儿点点头,将目光挪了回来,在精卫的保护下,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几人进了院子,精卫眼神一亮,展开笑容来。 “你们几个终于回来了。” 原来是当初被沈婵儿派出去的几个精卫集体赶了回来,他们发现沈婵儿并不在南荣府之后,直接顺着精卫们之间的联络信号,找到了这里来,几人齐齐单膝跪在沈婵儿面前,齐声道。 “六小姐。” 沈婵儿露出笑容,将他们扶起来,笑道:“几位真是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为几位接风洗尘。” 几个精卫应了一声,转身到精卫的房间,洗漱休息了一下,也到了晚上,沈婵儿叫店家做了一桌子好菜,给几个精卫接风洗尘。 精卫坐在桌子上,将沈婵儿交代的事情纷纷报出了结果。 沈二道:“属下与沈一调换了任务,却没想到害死了他,属下……” 沈婵儿打断他,笑道:“今天大家都平安归来,不说这些,咱们第一杯酒先敬沈一。” 说罢,沈婵儿将酒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其他精卫也跟着做,众人重新落座之后,从沈二开始,一一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了沈婵儿,这一批消息简直让沈婵儿震惊到了极点。 沈二道:“属下负责调查验尸官的死因,顺着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沈二停顿了一下,看了沈婵儿一眼,继续道。 “查到了七爷身上。” 沈婵儿愣住了,看着沈二,久久没有说话,沈二道。 “六小姐,七爷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有他的计划。” 沈婵儿心中恍然大悟,南荣锋介入调查这件事时间不短,不可能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么这件事后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能让南荣锋掩盖了所有事实,不惜杀掉验尸官? 那张纸条是从验尸官的手上拿到的,难道南荣锋已经知道是谁在陷害她?而这个人又不能被揭露出来? 沈婵儿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来不及想太多,沈三接着道。 “属下已经查明托克右翼谷王世子索托潜伏南荣府三年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是四少夫人,顺便,将南荣府的内部结构摸清楚,托克已经听说了关于南荣府宝藏的事情。” 沈婵儿对于这件事还能保持理智,问道:“你是如何查到的?” 沈三道:“属下跟踪了索托世子一行人,抓了一个亲近侍卫,用了些手段。” 沈婵儿知道精卫是如何拷问犯人的,沈三只是淡然的说用了些手段,还真难以想象那个亲近侍卫被沈三折磨成了什么样子,才能问出这么机密的事情。 沈婵儿点点头,道:“辛苦了。” 接着,她又看向沈四沈五,沈四先道。 “属下监视了大姨太好长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只是经常有人给大姨太送信,三太夫人也经常将一些东西交给大姨太,有一日属下趁大姨太不在,偷看了那些信,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那人名叫方川。” 沈婵儿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方川已死,大姨太这条线索就不必再跟,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说完,沈五紧接着道:“属下一直跟在三姨太身边,发现了一些问题,三姨太与人苟合,竟然三太夫人也知晓,并且,当日,属下亲眼见到三姨太对精心师太说了些什么,精心师太慌忙之下带着俊儿少爷逃跑,才会被杀,六小姐当日遇险,属下就在不远处监视着三姨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沈婵儿瞪圆了眼睛,难道这一切都是三姨太在搞鬼?与三太夫人又有什么关系?这些联系实在是太庞大,她要好好消化一段时间才行了。 她点点头,皱着眉头看向沈六,沈六道:“属下调查清楚了四爷的死因,四爷果然是死于中毒,而且是慢性中毒,四爷十分喜欢吃螃蟹,便常常命厨房煮食,有人在螃蟹里动了手脚,螃蟹与大量的水果同煮就会形成慢性砒霜,此种方法用了十年,四爷死于此。” 沈婵儿狠狠的提了一口气,四爷十六岁成婚,婚后不久便被人害死,他服用慢性砒霜竟然已经有十年之久,那么就证明在四爷几岁之时就已经有人对他有了杀心,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很显然,她的问题精卫早就想到了,沈六继续道。 “属下查明,四爷并非南荣大帅亲生儿子,在四爷刚刚出生之时,便被大太夫人察觉,大太夫人将四爷的生母逼走,其母答应大太夫人,若是能让四爷活下来,她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南荣大帅面前,大太夫人答应了这个约定,在四爷的母亲走了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这个计划,一共持续了十年之久。” 沈婵儿抽了一口冷气:“是大太夫人杀了四爷?” 沈六道:“严格意义上讲,是这样的。” “什么叫严格意义上?” 沈六继续道:“很明显,大太夫人虽然恨四爷,但并没有想要他的命,想要他的命的人另有其人,四爷体内存有大量的砒霜毒药,常年用药物克制,也不会早亡,但是有人在四爷的药物里面动了手脚,加速了四爷的早亡。” “这人是谁?” 沈六道:“这人属下还没有调查出来,这件事过去太久,很多知情的人已经不在,属下只摸清了简单的线索,现在只能表明,这件事与一个名叫天梭教的邪教有关。” 沈婵儿惊讶:“南荣府的事情怎么会扯上邪教?” 沈六道:“这个邪教在江湖上生存了一段时间,就靠做一些令人不齿的事情生存下来,但是因为有人需要他们去做这些事情,所以这些人在江湖上虽然有恶名,但是却没有人动手铲除,就连朝廷,有时也会在天梭教的手中买一些情报。” 沈婵儿狠狠道:“查明白,天梭教是受谁指使,与南荣府作对!” 沈六起身,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还在调查,还有一件事禀告,府中这些命案,都出在天梭教手上,他们潜伏府中很久,前不久才被七爷全部铲除。” 沈婵儿皱起眉头道:“七爷早就知道这些?” 沈六看了沈二一眼,道:“就像沈二所说,有很多事情七爷已经知道,但是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第234章 又见故人 沈婵儿紧紧咬住牙关,很多事情南荣锋都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手?还在等什么?还是说在顾及什么? 看她纠结,沈六道:“六小姐,我们兄弟一路调查下来,发现这件事牵扯很庞大,可能牵扯到了三分天下,还可能牵扯到了国与国之间的纷争,这两件事都加注在了南荣府身上,七爷的压力很大。” 沈婵儿知道精卫是在开解她的心结,她当然明白南荣锋现在压力很大,有很多事情他已经知道却迟迟不动手,就证明这件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他不是不动手,而是不敢轻易动手。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沈婵儿拿起筷子,看着几个精卫,道:“吃啊,怎么不吃?” 几个精卫相互看了看,都是正襟危坐,眼神瞬间闪过精光,沈二道。 “六小姐,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沈婵儿猛的站起身,沈二伸手拦住她,轻声道。 “您先去躲一躲。” 沈婵儿点点头,道:“俊儿。” 沈三道:“属下去。” 沈婵儿点头,然后赶紧闪身到了里屋,这里布局很古老,本来就是乡镇小店。 沈婵儿躲在里屋的屏风后面,只听外面沈二的声音。 “谁啊?找谁?” 紧接着就是店家的声音,店家笑道:“请问,夫人在吗?门外有人寻这个院子里的夫人。” 沈二语气不善道:“这里没有夫人,快滚!” 说完,沈二就将门摔上,门外又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沈二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说了!这里没……” “客官,门外的人说了,若是夫人不想相见,就把这个东西交给夫人,再由夫人决定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沈婵儿听着这些话,脑子里不断闪现一个人的身影,但是她又在祈祷,万万不要是他,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沈婵儿坐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沈二已经走了进来,挪开屏风,对沈婵儿道。 “六小姐,人已经走了,店家把这个交给了您。” 说着,摊开手心,里面露出一小块方印,沈婵儿轻轻皱起眉头,果然,果然是他。 方印上血红的“九”字像是带着万支利剑,直直的刺入她的眼睛,很疼,她闭上眼睛,对沈二道。 “你收起来吧。” 沈二犹豫了一下,看沈婵儿一脸的漠然,便将方印放进了自己的怀里,跟着沈婵儿走了出去。 这一顿饭,精卫们边吃边聊天,说着调查路上的一些事情,有些时候还能聊出一些平时想不到的联系。 沈婵儿却毫无心情,一口一口吃着饭,却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沈二看了她一眼,道。 “六小姐,可是九亲王?” 这些精卫都是沈将军亲手培养起来的孤儿,沈婵儿从小就经常去见他们训练,他们也是看着沈婵儿长大,又在战场上教了沈婵儿很多东西,精卫大多数都二十七八,比沈婵儿大上好几岁,对待她,即是主子,又是妹妹。 其余精卫听到沈二这样问,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沈婵儿。 沈婵儿点点头,淡然道:“那个方印,就是九亲王的信物,没想到今日还是被他看到了。” 沈七道:“六小姐,属下早已经查明,九亲王是突然决定来津塘镇巡视,他可能……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 精卫们的眼睛都是火眼金睛,九亲王对沈婵儿如何,都看在眼里,沈婵儿现在纠结的是该不该与他见面,自从上次她假死醒过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也知道他一直在找她,这样见面,两人会不会很尴尬? 她抬起笑脸道:“无妨,只是个老朋友来探友而已,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几个都累坏了。” 精卫们也不知道沈婵儿说这些话是真还是假,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世间各种能力都不在话下,只是这男女之情……哎……实在是难以恭维。 翌日,沈婵儿召集了全部精卫,开会。 她已经制定了整套计划,与精卫们讨论一番,他们要现在津塘镇躲上一段日子,待京城情况稳定,再回到京城去,将这些问题调查明白,解决掉,才能回到南荣府里去。 沈三道:“六小姐,那您何时才能回府?” 沈婵儿叹口气,无奈的笑道:“我也不知道,暂时定为三个月吧,三个月之后,咱们就回京城。” 精卫们点点头,散开,各自调查去了。 这段时间俊儿每日都缠着精卫习武,精卫不堪他的纠缠,只能教了他几招简单的,每日看俊儿练习的很认真,沈婵儿也找了几个精卫谈了谈,他们说俊儿悟性很高,可以一试,这些无聊的日子就这样打发了。 众人在津塘镇一连住了半个月之久,去给八爷送消息的精卫带回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徐大帅终于出现在了南荣府,但只是拜访。” 沈婵儿点点头,道:“府里的人可好?” 精卫道:“听说二少夫人身子不太好,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闭不出门,也不就医。” 沈婵儿猛然皱起眉头,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忽然对精卫道。 “你再去探,这次一定要探明白,二少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精卫应了一声,走出门去,又去往南荣府。 精卫走了之后,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才忽然想到,今天是月圆之夜,她与八爷相约,每个月圆之夜都会将她的消息传到府里去,不知道现在南荣锋是不是在看她的消息呢? 她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朝后院走过去,这里地方很大,却没什么布置,倒是有几个盆栽,盆栽很大,围着一块假山石,就算是这里最漂亮的景致了,沈婵儿坐在假山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她渴望去思念,却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想未来的路,人生就是这样,越想越觉得过不下去,毫无畏惧的时候,日子也都走了过来。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了过来,在这个朦胧的月圆之夜,听着笛声,还真是惬意,沈婵儿循着笛音,扒开路边的蒿草,走了过去。 就在隔壁院子的墙头之上,看到了一个月金色袍子的男子,一袭长发及腰,上面的发丝松松的盘在白玉法冠之下,前襟的衣服敞开,挂在胸口,显得异常慵懒。 沈婵儿看了一眼,赶紧避开眼睛,准备悄悄走开。 “听了这么久的笛声,不打算说声谢谢吗?” 猛然听到这个声音,沈婵儿心中一紧,定定的站在原地,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并没有回头,就已经知道这人是谁。 沈婵儿皱起眉头,躲是躲不过的,她开口淡然道。 “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苏公子。” 九亲王没想到她还能叫他苏公子,当她割袍断义之时,他在她心里,就只是九亲王,再也不是那个亲近可人的苏小九。 九亲王跃下墙头,拿着青玉笛子走到她身后,轻声道。 “转过身来,让本王好好瞧瞧你。” 沈婵儿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转过身去,面对着九亲王。 “抬起头来。” 沈婵儿只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月光下的他,他的皮肤真的很白,映上皎洁的月光,更像是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这个样子的他,让她想起了南荣锋。 九亲王仔细的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次她死在了面前,却没想到老天有眼,没有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他为此相信了天若有情,但是当他知道南荣锋也没有死,并且带着她荣归南荣府,他便揉碎了一片心,他的王妃之位至今悬空,不敢提为了等她,但是却像是心中有一个执念,这辈子,王妃之位一定会为她而悬空。 沈婵儿看九亲王痴痴的看着她,不禁开口道:“你是堂堂九亲王,怎么能住到这里来,这里荒郊野岭……” 九亲王抬起笛子,轻轻点在她的唇上,轻声道。 “不要说话,我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看你。” 沈婵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是南荣锋对她说这种话,她一定会心花怒放,扑到他的怀里,肆意的撒娇一番,但是他是九亲王,是苏小九,他们两人最近的关系也只能是叔侄关系,他是九亲王,她是念果公主,仅此而已。 沈婵儿失笑一声,将他的笛子推开,笑道。 “王爷可是喝醉了?上次宋庄王爷出手相救,婵儿在此道谢。” 九亲王看她故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也不急,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没了发脾气的资格。 他浅笑一声道:“我是来接你跟本王一起走,本王在津塘镇有一处行宫,你住在那里安全许多,你不想露面,就不必露面。” 沈婵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婵儿还有很多事情要调查,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己的侍卫,在王爷的行宫内不方便。” 九亲王道:“本王保证,绝对不会介入你的调查之中,也不会窃取你的调查结果,你在本王心中只是当初的六小姐,对于你,本王没有用任何手段,也不必用,本王想知道的事情,不用窃取你的,也能知道。” 沈婵儿看着九亲王,他为何总是这样自信?总是这样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安全感,沈婵儿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月亮,笑道。 “那王爷能将七爷接来与我一起吗?” 九亲王知道沈婵儿在刺激他,他皱起眉头,叹口气,无奈道。 “婵儿……” 沈婵儿笑了起来,转头看着他道:“开玩笑的,我住进你的行宫,就会想到利用你,你不怕?” 沈婵儿笑颜如花,九亲王痴痴的看着她,笑道。 “还能被人利用,证明本王还有用。” 沈婵儿哈哈笑起来,没想到九亲王也有这样调皮的一面,看着她笑,九亲王勾起嘴角,淡然道。 “婵儿,不用笑的那样夸张,你心里的苦,本王早就知道。” 沈婵儿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没想到,她所有的伪装都被他看穿了,那还有什么可装的?她转过头去,双目通红,看着九亲王道。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在这里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想去管南荣府的事情,我不想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不想总是逼着自己勇敢面对,我也不想背井离乡,只能靠思念去生活,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沈婵儿终于发泄出了这段日子憋在心里的苦闷,她哭,她喊,她发疯,九亲王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发泄出来。 第235章 至情九王 沈婵儿发泄了一番,终于觉得心里好受很多,擦了擦眼泪才发现九亲王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她深吸口气,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道。 “对不起,我失态了。” 九亲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道:“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在我面前这样大哭。” 沈婵儿干笑一声,低下头,道:“今天实在是没控制住,让你看笑话了,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只想过一过属于自己的生活,静一静,请你也不要来打扰我。” 大哭过后,沈婵儿的表情愈加冷漠起来,九亲王淡淡的看着她的表情,深沉的道。 “在我面前你不用装的那么辛苦,我不像南荣锋,必须要求你独立,我只是想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也有能力让你避开那些祸乱,平安喜乐一生。” 沈婵儿背对着他,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九亲王对她的感情她早就有察觉,只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有可能,沈婵儿对九亲王,也只是友情而已。 她转头看着他,道:“人各有命,你我相遇晚了,也就错过了最佳的时间,既然错过了,就是一生无缘,你又何必执念于此?放下执念,你会走的更远。” 九亲王失笑:“你倒是教育起我来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必须跟我走,你住在这里太危险,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就算是以九亲王的身份,我也要带你走,念果公主。” 九亲王用身份来压她,沈婵儿看着他,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九亲王就像一团谜,有时候十分迷惑人,让人欲罢不能,甚至相信了他的柔弱,但是下一刻,他有变身成强悍的王爷,无坚不摧,让人有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九亲王? 九亲王抬了抬眉毛,道:“不同意?” 沈婵儿轻笑:“既然王爷这样说,本宫又怎么能拒绝?” 沈婵儿说完,已经转身走进月光中,端着小肘,走在草丛里,掀起颗颗萤火虫,萦绕在她周围,真的就像月华仙子,降临在九亲王眼前,他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将她目送回她的房间。 他渐渐收起自己的笑容,沈婵儿已经将话说的明白,她绝不会接受他的好意,而他也满足她的要求,不会强逼她接受,但是天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九亲王跃出院墙,直接落在了一队侍卫中间,侍卫首领走到他身边,低身拱手道。 “王爷,这个院子还要留着吗?” 九亲王转头看了一眼被他买下来的院子,道。 “等她搬出来,就全部拆除,不能让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侍卫点点头,应声而动,撤走了暗暗守在这里的全部人马,细细数来,竟然差不多用了整个侍卫对,堪堪一百人! 沈婵儿第二日就搬到了九亲王的行宫里,精卫们虽然不太理解她的做法,但一致选择相信沈婵儿,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精卫选择沉默。 九亲王的行宫与京城的亲王府各有千秋,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京城的亲王府过于庄重了一些,透露着一种严谨的风格,而津塘镇的行宫,却处处显示着放松,到处鸟语花香,层林尽染,沈婵儿站在管家给她安排的院子里,深吸一口气,勾起了嘴角。 忽然见到一个精卫将她的冬衣搬出来晾晒,她转头问道。 “做什么?” 精卫转头看了沈婵儿一眼,道:“我的六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已经快入秋了。” 沈婵儿眨了眨眼睛,时间过的真快,这么快,又是一年入秋了,她仰头看着院子里的洋槐,叶子稍微偏黄,还没有落下来的迹象,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一场秋雨下来,叶子就落了。 她走到一棵枯木旁,看着它伸向天空的枝干,光秃秃,不见几片叶子,曾经,它肯定也是枝繁叶茂,就像南荣府,就像她的青春,但是现在……“它叫魁泰,名字是我母妃起的,这棵树在母妃死的那一年,也枯了。” 九亲王的声音忽然从沈婵儿的身后传了过来,她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穿着一身常服,就像普通人家的少爷,一身淡雅气质,除了那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与俊朗的英气,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有多大的架子。 沈婵儿笑了笑,道:“一定很久了。” 九亲王摇摇头,看着魁泰,道:“就在去年。” 沈婵儿一愣,去年?去年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似乎都快忘了。 “去年……你的母妃才去世?” 沈婵儿转头看着他,九亲王只是看着魁泰,缓缓点点头,嗯了一声,简单道。 “这几年母妃一直卧病在床,我床前尽孝,朝廷事情又多,慢慢的疏远了你,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坚强。” 沈婵儿没想到这些年没与九亲王接触,他的生活也不见得好过。 她也转过身去看着魁泰,这棵树的树龄已经很久远,密密麻麻的经络就像麻绳绑上去的一般,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九亲王忽然转头道:“天气快凉了,本王听说你煮茶煮的很好,可否请本王一饱口福?” 沈婵儿看得出来,九亲王现在带着淡淡的哀伤,她眯起眼睛笑了笑,道。 “那只能借你的茶喽。” 九亲王失笑一声,笑的很柔和。 沈婵儿当先走出去,九亲王跟在身后,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闪身不见了,赶去摆放煮茶用具。 九亲王带着沈婵儿走到一处水榭,这里凉风习习,驱走了骄阳带来的闷热,两人坐在水榭中间,沈婵儿屈膝盘坐在茶具边,看着桌子上景致的茶具,全都是白玉镶金,这一套茶具想必花费不少。 九亲王坐在对面,看着水榭里渐渐凋谢的荷花,迎面吹来水榭的凉风,听到沈婵儿在身后已经开始摆弄茶具,他勾起嘴角,端起笛子,即兴吹了一曲。 沈婵儿静静的煮茶,翻手将泡了第一遍的茶水倒进了水杯里,倒掉,然后才开始煮第二遍,动作娴静而不慌乱,远远看去,这幅画面就像是神仙眷侣,十分唯美。 九亲王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低头煮茶,心无旁骛,忽然感觉到头上有一束热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她勉强镇定自己,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她完成,九亲王也一曲终了,两人四目相对,沈婵儿明显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留恋,和浓浓的情谊,这份情谊若是继续下去,一定会毁掉一个人,她心中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扼杀掉,但是到底要如何扼杀,她一时间却想不到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寻找时机。 她端起茶杯,双手递向九亲王,笑道。 “王爷请用。” 沈婵儿表情的忽然改变惊回了九亲王的深思,他放下笛子,走到茶几边,也是蜷腿坐在蒲团上,双手接过白玉茶杯,黄绿色的茶汤盛在这薄胎白玉金杯里,显得异常清香,让人欲罢不能,就像是那个女人,清澈,却不单调,浓郁,却不腻人。 九亲王看了沈婵儿一眼,抬头将这杯茶饮了进去,入喉清香,口中久久留香,果然是工序成熟。 “很好,手法精纯。” 九亲王由衷的赞叹一声,沈婵儿含蓄一笑:“是王爷的茶名贵。” 九亲王也不欲与她争辩,将手里的茶杯又递给她,示意她再来一杯。 沈婵儿倒着茶水,一直感觉九亲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轻轻皱了皱眉,忽然将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失声尖叫一声,疼痛感瞬间游走全身,疼出了一身冷汗。 第236章 坦诚相见 九亲王立马闪身夺过她的手,猛然摁进了放在茶几另一侧的冷水里,煮茶所用的水都是千年冰山上的精纯雪水,放在地窖里镇藏了一整个夏天,现在拿出来,还冒着白气,此时缓解烫伤,最好不过。 沈婵儿疼的龇牙咧嘴,九亲王皱着眉头看着她,斥责道。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你用这种办法抗议本王吗?” 沈婵儿没想到他能看出她的想法,她疼的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紧紧咬着嘴唇,十分的委屈。 九亲王被气的不轻,拎起她的手就朝屋里走过去,一路上他手里还握着冰块,将他的手冻的通红,沈婵儿看着他的手,忽然想到了南荣锋,那个早晨,他也是这样,用冰块冰敷她的后脑,给她缓解疼痛,却将他自己的手冻的通红。 她没有多想,就被九亲王拽进了门槛,只听他转身大声叫道。 “太医怎么还没来?” 门外的侍卫赶紧进门道:“马上,已经在路上了,王爷您别急。” 他又大叫道:“那就再拿一同冰块来!” 沈婵儿见他这样紧张,不禁说道:“其实……其实就汤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九亲王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沈婵儿无语,她只是不想让九亲王再继续那样看着她,没想到适得其反,反倒让他露出了他的心急,越是这样,他越是无法自拔,这不是她想要的。 沈婵儿站起身,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紧,只见他盯着她,咬牙道。 “你给本王老实点,太医说你无事你才无事。” 沈婵儿没办法,只能看了看门外的水榭,道:“茶壶……碎了。” 九亲王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道:“不用你管。” 这下沈婵儿是彻底没有话题了,两人只能这样不尴不尬的拉着手,九亲王执意要亲手抓起冰块给她冰敷,沈婵儿拗不过他,也只能让他一把又一把的抓,然后看着他的手从通红变得红紫,最后到青白。 终于看到太医一路小跑跑了进来,沈婵儿赶紧脱开九亲王的手,走到太医身边道。 “不会留疤吧?” 太医先给九亲王请安,然后又给沈婵儿请安,九亲王拿起侍卫拿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道。 “一定不能留疤,你一定要尽全力。” 老太医摸着胡须,眯着眼睛瞧了瞧沈婵儿的手,道:“这是自然,况且公主的手得到了及时的冰敷,好的会更快一些。” 九亲王点点头,满意的嗯了一声,太医给沈婵儿上药之时,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他的手一眼,仍然是一片青白,甚至有些僵硬,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对太医道。 “你去瞧瞧九亲王的手,冻伤可不好治。” 太医眯着眼睛瞧了九亲王的手,表情当即变得严肃,赶紧走到九亲王身边,抬起他的手,啧啧两声道。 “王爷的手怎么比公主的手还要严重?再冻下去,伤及血脉,也就不好了!” 沈婵儿一听这个,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站起来紧张问道。 “可以治疗吗?” 太医揉了揉九亲王的手,只见他眉头猛然一皱,发现沈婵儿看着他,只是一瞬间,就放松了眉头,淡然道。 “没那么严重,本王有内力护体。” 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九亲王的手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比谁都清楚,但是有些话他不该说,索性就不说,治病要紧。 太医连着拿出了两盒药膏,一盒治疗烫伤,一盒治疗冻伤,嘱咐了几句,才被九亲王派人送走。 见到太医走后,九亲王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的右手,淡然笑道。 “还第一次见到本王的手也可以如此销魂。” 沈婵儿看着他,只是看着他,九亲王哎呀一声,无奈道。 “你不要听那个老顽固胡讲,他们这些太医已经养成习惯,小毛病也要当成大毛病来治,小题大做习惯了。” 沈婵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用责备的眼神,九亲王却忽然笑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两人身量差出一头,沈婵儿又比较娇小,每到这个距离,九亲王都忍不住想要抱住她,现在看到她担忧的表情,他更是控制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沈婵儿浑身一紧,立马挣扎起来,九亲王猛然抽了一口冷气,连声道。 “别动别动,手疼。” 沈婵儿立马就不敢动了,只能原地僵直的站着,九亲王勾起嘴角,紧了紧抱着她的怀抱,低声道。 “若是本王的手疼能换来温香软玉满怀,这辈子都疼着吧,也不治了。” 沈婵儿气极,猛然推开他,这次是真的大力碰到了九亲王的手,他皱紧眉头,疼的呲牙咧嘴。 沈婵儿皱眉头看着他,道:“王爷,你并不是冲动莽撞之人,你我之间到底会是个什么关系,什么结果,难道还要婵儿一个女人来告诉你吗?你比我清楚的很,为何还要任凭自己深陷下去?” 沈婵儿终于忍无可忍,不想再通过行动含蓄的告诉他,她要直白的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对待九亲王这种心智强大的人来说,语言是苍白无力的,行动更是可有可无的,要用最根本的方式,让他从心底里认清,这样下去根本毫无结果。 九亲王疼的满头大汗,沈婵儿以为他还在骗她,毫无所动,九亲王咬着牙,抬起手来,忽然看到手心出冒出血迹来,他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去,皱眉看着沈婵儿道。 “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本王就没有想过吗?这么多年,本王任凭你一个人去闯荡,去尝试,品尝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伤痛,但是本当本王看到你痛的撕心裂肺之时,本王比你还痛,早晚要面对,何苦为难自己?” 沈婵儿无可奈何,九亲王是明智之人,他若是能想明白,早就做了决定,若是他自己不想看清楚,那么别人说来说去,都是白说。 沈婵儿冷笑一声,严厉道。 “我要出去。” 九亲王皱起眉头:“去哪里?” 沈婵儿咬着牙,道:“只要消失在行宫里,只要从你生命里消失,哪里都行。” 九亲王立马道:“不行,你以为你有几个精卫,就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了吗?你也太小瞧这个世道了!”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连他的手都不再放在身后,沈婵儿很明显的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难道是她刚才碰伤的?她咬了咬嘴唇,但是就算是现在发现了他的伤情,她也不能软了气势去查看,现在必须一硬到底,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抬起眼睛,看着九亲王道:“就算我死在外面,也不想在这里存留一刻,你我之间,若无缘,只能永不相见。” 她说出这句话多么伤人啊……沈婵儿心里在哭泣,在呐喊,但是就算是她此刻看到九亲王悲伤的眼神,她仍然不能动摇,直视他的眼睛,告诉他,放手吧。 九亲王看着她,先是皱着没有,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哀伤,和冷漠的自嘲,他仰头大笑了三声,再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见他走了出去,身影一直消失在月门外,沈婵儿才缓缓瘫软了身子,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才能平复下心里的难过,这种感觉就像她拒绝郑白羽之时,明明不想伤害,却往往都是伤的更深,谁让她遇到的是这些个情种呢。 忽然看到门口一个小脑袋侧头偷偷瞧她,她勉强笑了笑,道。 “俊儿,进来。” 俊儿向左右看了看,走了进来,走进了沈婵儿的怀抱,沈婵儿抱住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就像能从俊儿身上吸取热量一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躲在俊儿的胸前,流了下来。 俊儿呆呆的看着沈婵儿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的道。 “师傅们……师傅们找不到七婶母,听说……听说七婶母在九亲王院子里,师傅们进不来,就……就让我进来找您。” 沈婵儿仍在无声的哭泣,听不到声音,只有俊儿知道她哭了,因为她的眼泪正快速润湿他的胸襟,热热的,湿湿的。 哭了一会儿,沈婵儿也哭够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眼睛还有些红肿,俊儿很懂事,并没有盯着她的眼睛看,只是后退了一步,让沈婵儿站起身来。 沈婵儿看着他双脚别扭的站着,道:“刚才站累了吧,坐下歇一会儿。” 俊儿摇摇头笑道:“七婶母没有抱完,俊儿不敢动。”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摸着俊儿的脑袋,道:“傻孩子。” 说完,她牵住俊儿的手,慢慢朝门外走去,出了门,门外的侍卫都不见了,可能已经被九亲王撤走,他不再保护她,不再挽留她,任凭她去留。 沈婵儿忍住心中的难过,蹲下身,看着俊儿道。 “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虽然好看,但不是咱们的家。” 俊儿向四周看了看,他只是一个孩子,哪里吃的好住的好,他比大人有更直观的感觉,沈婵儿能感觉到他舍不得离开这个好吃好住又不用担心有危险的地方。 沈婵儿心酸的问道:“好不好?” 俊儿收回目光,看着沈婵儿,问道:“离开这里七婶母能开心吗?” 沈婵儿憋住哭声,努力的点点头,俊儿勾起嘴角,道。 “那咱们就走吧,只要七婶母能开心,俊儿跟您走到哪里都行。” 沈婵儿真不知道她该如何去保护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他才不到十岁,就接二连三失去了父亲,母亲,祖母,这个世界上与他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亲人全都不在了,他还能靠谁?他还能指望谁来保护他? 沈婵儿抱紧俊儿,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从今以后,她有了三个儿子。 沈婵儿心中一横,带着俊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见精卫们已经在收拾东西,她便猜到,精卫肯定已经知道了她与九亲王的对话,她没有说话,只是简单道。 “九亲王送过来的东西一样都不带,只带走咱们拿过来的东西。” 精卫们也什么都没问,应道:“是。” 第237章 终能回家 屋里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沈婵儿带着俊儿走到门外来,坐在石凳子上,看着这里的景色,俊儿在看景色,沈婵儿却低着头想事情,南荣府里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南荣锋到底调查出来了多少,难道这件事一定要亲口问他,才能知道答案吗? 还有,二少夫人的病情……她想到这个就觉得浑身发冷,若是真如她想的那样,那谁都救不了她了,也怪她自作自受。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精卫提着包袱走了出来,他们本来也才搬进来不到一天,有些东西还没有摆放出来,这样正好,不用收拾了,直接提起来就走。 沈婵儿点点头,带着俊儿走向门口,只走到二门口,就被侍卫拦了回来。 “对不起公主,您现在还不能出去,王爷有令,谁都不能放您出去。” 沈婵儿皱眉,怎么会这样?他刚才的表情,应该是心灰意冷了才对,恨不得她马上从眼前消失才对,怎么这会子又不让她走了? 沈婵儿转回头,纳闷的看着精卫,精卫也是面面相觑,集体摇头。 沈婵儿将俊儿交给精卫,道:“你们先回去等我。” 说完,她独自一人朝九亲王的院子走过去,很多事情不能靠猜来解决,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她走到院子里,远远的便听到了琴声,十分的哀伤,带着浓浓的诀别之情,就像在念一首词,若爱,请深爱,有缘相遇不易,勿再受情之苦。 沈婵儿不禁放慢了脚步,顺着琴声慢慢往前走去,走过了一片枫树林,在最里面一棵最大的榕树下,看到了正坐在琴架边的九亲王。 他已经换了衣服,浑身洁白,只有袖口处又几抹淡淡的红色,渐染之色,沈婵儿仔细瞧了瞧,一颗心已经紧紧揪起来。 那哪里是渐染的红色,分明是九亲王手上的血迹,他的双手还包着绷布,太医嘱咐过,不可用力,不可活动,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沈婵儿紧紧攥着拳头,躲在树叶后面,拨开树叶就可以见到榕树下的一抹白色身影,就像笼着萧条的情愫,风吹树响,落下几片叶子,在他身边飞舞,配合他淡淡哀伤的曲子,沈婵儿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意气风发的九亲王说成是同一人。 忽然,只听铿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九亲王手上的绷布顿时红了一大片,颤抖起来,但他还是不肯停下,就着已经断掉的琴,还在弹。 沈婵儿从树后走出来,皱起眉头粗声道:“够了。” 九亲王的手停在空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并没有抬头去看她,只是胡乱拨弄着琴弦,淡然道。 “侍卫不让你出去?” 沈婵儿咬了咬嘴唇道:“正是,请你下命令,让他们放我出去。” 九亲王摇头,貌似无奈的道:“这个本王帮不了你,本王曾经下过命令,只要你住进来,除非本王能保证将你安全送回南荣府,否则就算是本王下命令,也不好使。” 沈婵儿崩溃的冷笑,看着他问:“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自己下命令阻止自己日后下命令?” 九亲王抬起头来看着她,笑道:“不信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本王做这些傻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就是为了防止本王因为她的原因,做出什么令自己日后后悔的决定。” 沈婵儿咬紧牙关,生不出气,也软不下心肠,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愤然道。 “那好,你送我回南荣府,想办法送我回去。” 正在摆弄琴弦的九亲王忽然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着她,道。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你真的想现在回去?你回去一定会惹出大麻烦。” 沈婵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一片清明,道。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早晚要面对,不管是什么,都一起来吧,再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 九亲王看着她,忽然哭笑不得的摇头叹气,拍着脑门道。 “为何本王就喜欢你这种魄力?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你是本王喜欢的类型?” 沈婵儿也无可奈何,感情这种事情,谁都掌控不了,有时候就是天意弄人,让人哭笑不得。 沈婵儿认真的看着他,九亲王站起身,负手而立,背对沈婵儿,面对着那个大榕树,仰起头来,威风吹动,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十分的宁谧,这种祥和的午后,他多么想与沈婵儿一直这样静静的相处下去,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沈婵儿看着他的双手,绷布已经变成了淡红色,他需要就医。 她皱起眉头道:“不管发生什么,你怎么能伤害你自己?你怎么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九亲王没有回头,仍然看着那颗树,静静的道。 “分散注意力而已。” 沈婵儿心痛如刀绞,但是,仍然毫无办法。 九亲王停顿了片刻,道:“你回到他身边,一定能幸福吗?” 听他这样问,沈婵儿心下叹息,低下头,道:“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 九亲王又没了声音,良久,只有沙沙沙的树响,沈婵儿抬头看他,一阵清风吹动,吹开他的衣袂和发丝,传来阵阵龙涎香,沈婵儿欣赏的看着他,这样一个翩翩佳公子,为何偏偏是一个痴情种呢? 良久,九亲王又道:“你这样相信他,别怪本王没有警告过你,他会伤害你,会伤的你遍体鳞伤,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 沈婵儿现在听不进去九亲王对她的忠告,况且,他说的这些,现在看来都是子虚乌有,他确实伤害过她,但是那都是迫不得已,形势所迫,他现在成长了,一定会将她保护的很好。 想到这,沈婵儿勾起嘴角,淡然笑道:“这个不用王爷操心,婵儿自己的路,自己可以走下去。” 九亲王仍是看着大树,叹口气,像是叹出了这一世的悲伤,低沉的道。 “你回去等着吧,本王会替你安排好,送你回南荣府。但是从你回去的那一天,你的苦与乐再与本王无关,日后,不管你是苦还是甜,都不要让本王知道。” 沈婵儿紧紧咬着牙,她伤了他,伤的这样深。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九亲王叹息道。 “你走吧。” 沈婵儿看了他的双手一眼,欲言又止,紧紧咬着嘴唇,迟疑。 九亲王忽然道:“我会就医,你不用多说。” 沈婵儿又是一声嗯,缓缓转身走开,一步步离她远去,听到她的脚步越来越远,九亲王的双手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缓缓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喃喃出声。 “你受伤,我又怎么会不心疼?” 但他的这句话沈婵儿永远都听不到,他也没指望她能听到。 沈婵儿又回到了行宫的院子里,精卫们都在等她说话,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等几天。” 说完,就进了屋子,关上门,直到晚上,再没见她出来。 沈婵儿一行人这一等就等了三天,这三天之间很多消息传了进来,皇室出面,由皇帝亲自主持,为沈婵儿在祭坛求得一个天位,证明沈婵儿已经正式进入皇室,死后可以入皇陵。 这件事在京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百姓们纷纷议论,皇室怎么敢将一个扫把星归为天家?会为大周朝带来灾难的啊! 与此同时,江右水灾造成了大面积的作物颗粒无收,百姓闹饥荒,还有很多地方闹起了瘟疫,过了没几天,民间盛行一种说法,念果公主整日为民祈福,解救了江右瘟疫灾民,现在瘟疫已经消除,朝廷正在整理后续工作。 不出五日,沈婵儿从人见人怕的扫把星一下变成了百姓的福星,百姓都是这样一种群体,只要得到利益,曾经解释不通的说法也能用善良的说法重新解释一遍。 是南荣府里的两起命案掀起了七少夫人的扫把星之风,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况且南荣府里只有那两起命案,二少夫人和两位姨太太都活的好好的,沈婵儿的瘟神只说不攻自破。 沈婵儿刚刚听完精卫的报告,心中震惊九亲王的办事效率,他能寻找有限的资源立马利用起来,将她从谷底捞了起来,顿时捧上了云端,这种能力,真真是让人折服。 沈婵儿还在发呆,门外的精卫进门来禀告道。 “六小姐,九亲王在门外等您。” 沈婵儿抿了抿嘴唇,深吸口气,道:“我马上去。” 沈婵儿站起身,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思维却不在这上面,她与他再次见面,能说些什么呢?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比较好的开场白,只能低着头走了出去,她从里屋走出来,九亲王正站在门外,阳光普照之下,他负手而立,就像君临天下的天子,让人不敢直视。 沈婵儿走到他身边,敛衽行礼:“王爷。” 九亲王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直接道:“本王亲自送你回去。” 沈婵儿赶紧推脱道:“不必麻烦,王爷为婵儿做的已经足够,剩下的婵儿自己解决便可……” “别人送本王不放心。” 这一句话就道出了九亲王真正目的,沈婵儿再也找不出理由来推脱,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九亲已经走下了台阶,侍卫推开门,已经走出了大门。 沈婵儿慢慢转回身,心事太多,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到底该思考些什么。 她回去吩咐精卫收拾东西,上次精卫已经收拾好了,很多东西都没有打开,比上一次离开更简单,还没收拾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沈婵儿带着俊儿,走上了停在行宫外面的马车,马车队伍十分的隆重,马车附近也站着侍女,见沈婵儿过来,齐齐的跪在地上高声道。 “恭请公主!” 沈婵儿看着这夸张的仪仗队,长度堪比皇帝仪仗队,前后足足有一百米,她看着九亲王,表情十分的崩溃。 九亲王没有说话,身穿一身金蟒麒麟袍子,也是做足了架势,沈婵儿只能上了马车,马车里面很宽敞,竟然还能走进来两个侍女,并且都不用低头,三个女人直直的站在马车里,就像是站在屋子里。 两个侍女端出一套公主宫装,恭请沈婵儿更衣。 沈婵儿夸张的瞪圆了眼睛,道:“不必了吧……” 两个侍女道:“请公主更衣,这是王爷的命令。” 沈婵儿没办法,脱下外衣,将宫装套在了身上,俊儿自动将脑袋转到了车外,目不斜视,沈婵儿扑哧一声失笑出来,俊儿这么大的小屁孩就知道男女避嫌了。 俊儿听她笑,脸上更是红透,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一切准备停当,九亲王的车架外一个太监高声喊道。 “启程!” 仪仗队轰隆隆的启程了,在街上可是造成了不小的盛况,百姓纷纷出门观看大周朝鼎鼎大名的九亲王和念果公主,这两位可是大周最最有名的风云人物。 这一路上,九亲王按照全套的公主仪仗将沈婵儿送回到京城,将她折腾的不轻,每次沈婵儿跑下车来吐的稀里哗啦,她都能看到九亲王在看热闹,她心中笃定,他是故意的! 折腾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半夜,满天星斗之时,仪仗队进了京城,沈婵儿本来想说夜里可以停下休息的,但是九亲王执意要半夜也行进,好好的一个公主仪仗队,硬是被搞的鬼鬼祟祟。 在清晨,仪仗队开到了皇宫,沈婵儿先入宫觐见了太后和皇帝,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南荣府。 在路上,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如果南荣锋看到她突然回来了,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将她抱起来打转?想到他们一家人团聚的盛况,沈婵儿笑的更开心。 俊儿跟在她身边,看到她的笑容,也跟着开心,笑道。 “七婶母,好久没见到您这么开心了。” 沈婵儿摸着自己的脸,夸张的道:“有吗有吗?我现在也没太开心啊。” 俊儿鄙视的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是是是,您现在淡然的很。” 沈婵儿知道这小子在挤兑他,当即大笑着将他摁倒,抓起痒来,俊儿的笑声响彻了一路。 终于到了南荣府门口,房门见到皇宫的马车朝这边来,当即要去报告,却被沈婵儿派来的精卫拦住,精卫道。 “车里是七少夫人,夫人想给七爷一个惊喜,你们就别跟着忙活了。” 房门听说七少夫人回来了,也是十分的高兴,大家伙站在门外等着沈婵儿下车。 沈婵儿下了车,看到南荣府的大门,曾经觉得这里十分的压抑,如今再看,却有着另一种感情,像是港湾,像是家乡。 一路上,都有人给沈婵儿请安,都是笑意盈盈,她快乐的奔向她和南荣锋的院子,若是能抓住南荣锋还在睡觉,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她示意门外的侍卫不要通报,她踮着脚悄悄走到房门口,趴在门缝偷偷看向屋里。 这一眼,只叫她如五雷轰顶,顿时愣在了原地,犹如一棒子打在心上,碎了一地,一口甜腥涌到嗓子眼,只要她现在深吸一口气,就会喷出来,但是她只能死死的压住呼吸,毫无力气。 她形如朽木的转回身,一步一挪的走下台阶,直勾勾的朝门口走去。耳边不断回响九亲王的话。 “你回到他身边,一定能幸福吗?” “你这样相信他,别怪本王没有警告过你,他会伤害你,会伤的你遍体鳞伤,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 “你回去等着吧,本王会替你安排好,送你回南荣府。但是从你回去的那一天,你的苦与乐再与本王无关,日后,不管你是苦还是甜,都不要让本王知道。” 第238章 鸿沟误会 见沈婵儿这种模样朝外面走,眼神发直,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一样,随后跑来的俊儿也趴在门缝看了看,他登时一愣,皱起眉头,又不敢相信的趴在门缝看了又看,终于相信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七爷正躺在一个女人的腿上安睡! 女人坐在床边,七爷躺在床上,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凌乱,正在低头温柔的看着七爷,而七爷也是衣衫不整,静静的枕在女人的腿上,头偏向里侧,看不清表情。 但是根本不用看清表情,只要看到这一幕,是个人都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俊儿气的不轻,猛然抬起脚想要踹开门,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现在最需要安慰的是七婶母才对。 他紧紧的咬着牙,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瞧见不远处身形摇晃的七婶母。 沈婵儿猛然打个晃,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该想些什么,满脑子全是过去,现在,以后的生活,说是有怒气吗?那已经没办法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她只有无力,无助,无思维。 “七婶母!” 俊儿在身后猛然扶了她一把,沈婵儿才发现在自己已经扶着假山险些跌倒,俊儿紧紧的扶住他,气的眼睛通红,也算是为沈婵儿而委屈。 “七婶母,咱们走吧,天大地大俊儿保护你。” 沈婵儿死死的咬着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缓缓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空洞,耳边全是九亲王那几句话。 “南荣锋会伤害你,他一定会伤害你……” “他会伤害了你,你们不合适……” 沈婵儿毫无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为什么……怎么了……不合适吗?” “七婶母,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俊儿猛烈摇晃沈婵儿,想将她摇醒,她现在就像梦游一样,或许只有俊儿知道沈婵儿为何打击这样大,多少个夜晚,俊儿在梦中醒来,会看到沈婵儿坐在床边,看着月亮发呆,又有多少个夜晚,沈婵儿会叫着南荣锋的名字惊醒,更有多少个夜晚,沈婵儿靠着给俊儿讲述七爷的故事才能安睡,沈婵儿心底里到底是谁,或许只有俊儿知道。 俊儿瞧沈婵儿现在这个样子,禁不住掉下眼泪来,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行啊? 俊儿想了想,赶紧松开她,转身跑去找沈婵儿院子里的荷月和小蝶,但是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只听身后噗叽一声,他浑身一紧,赶紧转回身去扶住沈婵儿,赫然见她已经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更是摇晃的厉害。 “七婶母!你怎么了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沈婵儿看着天空,天很蓝,云很白,难道这一切九亲王已经预见到了?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猜到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婵儿只感觉无边的黑暗将她吞灭,当她看到俊儿焦急的面孔和满脸泪痕的时候,已经倒在了地上,耳边嗡嗡直响,俊儿的喊声就像是从天际传来,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清,眼前的黑影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她只瞧见了精卫的一个惊恐表情,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失去了直觉。 精卫听到了俊儿的喊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集体赶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阿满,精卫赶紧抱起沈婵儿,就往门外跑。 阿满惊慌之下大声喊道:“快去找府医!快!” 俊儿转头指着阿满大声哭喊道:“不用你们假惺惺的!七婶母若是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阿满被无缘无故指责了一顿,有些愣神,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侍卫来报告说早上七少夫人还好好的,怎么没进屋,却晕在了院子外面?阿满来不及想别的,拉着精卫就往府医那里拽,一边拽一边道。 “救人要紧,不管发生了什么,等七少夫人醒来再说。” 精卫瞧了瞧沈婵儿灰败的脸色,还有唇边的血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瞧见俊儿这般模样,也知道或许不该让沈婵儿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便看着阿满道。 “侍卫长且慢,在没弄清楚之前六小姐还是由我们带走吧,免得她醒过来又会受刺激,等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解开误会,再来沈府寻我们小姐。” 说罢,抱着沈婵儿快速往门外跑过去,一路上的侍卫都是惊疑不定的看着精卫抱走七少夫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面面相觑。 精卫抱着沈婵儿一路回到了沈府,沈将军与几位夫人见沈婵儿是被人抱回来了,当即吓了一大跳,叫府医,吩咐下人,质问精卫,一连串事情搞的沈府中人仰马翻,说到底,沈将军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精卫拱手道:“将军,属下猜测可能与七爷有关,属下不方便过问此事,您还是等六小姐醒过来您亲自问她吧。” 沈将军不管如何都会相信精卫,他只能点点头,坐在床幔外面,看着里面的府医忙来忙去,大夫人安坐在另一侧,也是焦急的看着床幔,二姨太进进出出,指挥下人炖补品,派人去寻上山练武的沈丹海,三姨太干脆就坐不住,在床幔外面走来走去,一个府医走出来,她走上去问一句,最后还是沈将军发话,她才勉强安静下来。 大夫人看着三姨太道:“你也莫要太着急,精卫有分寸,若是婵儿生命垂危,他们不会拖到将她送回到府里来,可能还是有什么无悔,等她醒过来,你与她好好谈谈。” 三姨太点点头,转过头去,委屈的看着沈将军,沈将军死死的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怒火,忽然,猛然站起身,走到门口去,大叫一声道。 “给我派人去南荣府问个清楚!六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南荣锋亲自来找我!” 沈将军虽然品阶没有南荣锋高,但他毕竟是南荣锋的岳父,不在朝堂不谋朝堂事,现在不是上朝时间,南荣锋还是他女婿。 有人一路小跑的朝门口跑过去,大夫人走出门去,扶着沈将军道。 “别急,就算是七爷来了你也千万别发火,七爷现在毕竟是南荣军统帅。” 沈将军气的大喝道:“我当然知道他是统帅!统帅怎么了?统帅就能抛下妻子,就能不认岳父了吗?” 大夫人叹口气,想要再劝,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府医道。 “醒了醒了,六小姐醒了。” 沈将军立马转身跑进屋里,大夫人也跟进跑了进来,几人走到床边去,三姨太已经坐在了床边,轻轻的问沈婵儿。 “婵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婵儿的样子很怕人,像是空了一般,别人问了半天的话她只回答一句,痴痴傻傻的样子,三姨太顿时就懵了,扑到她身上啜泣起来。 “婵儿,到底怎么了呀,你跟娘说啊。” 沈婵儿皱起眉头,她只是不想说,嗓子里十分的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她猛然起身,大力咳了一声,吐出来一个块状的东西,吐到痰盂里之后,三姨太更是大哭起来。 “血!怎么会有血块!府医,府医呢?” 府医赶紧又跑了进来,沈婵儿吐出血块之后,紧接着又晕了过去,众多府医又立马围了上来。 三姨太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二姨太赶紧进门将她扶了出来,轻声安慰,沈将军怒气冲冲的冲到门外,喝道。 “精卫一队,集体出来见我!” 大夫人连连劝他:“你消消气,有话好好问,千万别动肝火,对你的身子不好。” 沈将军已经顾不上许多,皱着眉头气的不轻,大姨太也只能连连安抚他的胸口,担心他气坏了身子。 一眨眼的工夫,精卫就集体单膝跪在了沈将军身前,沈将军指着屋里,气的发抖,喝道。 “我让你们去保护婵儿,怎么保护成这个样子!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 沈二拱手道:“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去查,马上就能得到消息。” 这时候,从精卫的屋里跑出来一个男童,男童站在院子里,脆生生的喊道。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精卫转头一瞧,是俊儿跑了出来,精卫迫不得已将俊儿带了回来,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胆大,在沈将军面前竟然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沈将军看着精卫,十分纳闷,沈二赶紧道。 “这位是南荣府的俊儿少爷,南荣四爷的独子。” 沈将军了然的收回目光,看向俊儿,尽量平静下心情,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少爷说说看。” 俊儿看了看这四周的人,看着沈将军道。 “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人。” 俊儿毕竟是南荣府的少爷,又是南荣锋的侄子,就算他再恨南荣锋,也知道遮羞,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将军连想都没想,带着俊儿走向书房,大夫人本来想跟上,却被精卫拦下,恭敬的对她道。 “夫人,夫人请留步,将军有令。” 大夫人叹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我也没兴趣听这些事情,只是担心将军气坏了身体罢了。” 三姨太此时根本没心情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站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床上的沈婵儿,府医折腾了很久,几次三番将沈婵儿救醒,她睁开眼睛,不说一句话,就又晕了过去。 三姨太急道:“到底是什么病?她为什么不说话?” 府医也是皱着眉头,急出了一头的汗:“实在是找不出原因,明明已经差不多,但是六小姐就是不想醒过来,她能醒却不想醒,我们一再用药,完全是再折磨她,六小姐有点自己找罪受的意思。” 第239章 心伤所致 三姨太急的心烦意乱,这时候,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人,进门就将府医推开,猛然掀开床幔,叫道。 “小妹!小妹!” 见沈丹海回来,三姨太憋不住哭出声:“丹海……” 沈丹海转身抱住三姨太,轻轻安抚她:“娘,没事,别担心,有我在,您先过去坐一会儿,我去瞧瞧婵儿。” 三姨太有了儿子做主心骨,也不再六神无主,转身走到椅子边坐好,看着沈丹海给沈婵儿施针。大约忙乱了将近半个时辰,沈丹海终于擦着汗走出来,眉头却皱的死紧。 三姨太立马跑到他身前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医术厉害,快告诉娘。” 沈丹海摇摇头,道:“小妹拒绝接受治疗,她虽然在昏迷中,但是却能在睡梦中将所有药汁都吐了出来,我被逼无奈施针催她清醒,可她就算是清醒了,她也强逼着自己晕了过去,毫无生存意识。” 三姨太急了:“那这到底该怎么办啊!” 沈丹海咬着牙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找南荣锋!娘,你留下陪小妹说说话,她现在用药不管用,只能解开她的心结才行。” 三姨太别无他法,赶紧点点头催着沈丹海道:“你快去快去,快去快回。” 沈丹海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门,快步朝门口走过去。 就在沈婵儿走下南荣府中院子的台阶时,南荣锋缓缓睁开了眼睛,抱着他的周娉婷轻声道。 “先别起来,还有一个小鬼。” 南荣锋紧紧咬着牙,等着门口的俊儿跑开,听到俊儿的脚步声离开,南荣锋立马从周娉婷的腿上弹开,一刻也不想在床上躺着,三两下拉起衣服,站起身转回头看着窗外。 “穿上你的衣服。” 周娉婷冷笑一声,拉起肩膀上的衣服,走到南荣锋身边,斜眼看着他道。 “这是你愿意的,现在又为何来给我摆脸色看?” 南荣锋并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忽然,外面传来俊儿的惊慌的喊叫声:“七婶母!七婶母你怎么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紧紧的咬住牙,死死攥起拳头,周娉婷甚至能听到他拳头咯吱咯吱的响声。 南荣锋转头愤然看着周娉婷道:“这回你满意了?” 说完,他转头大步走出门外,哐的一声将门摔上,将周娉婷一个人留在屋里。 南荣锋正往书房而去,身后忽然传来阿满的声音。 “七爷。” 南荣锋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直线朝书房走过去,阿满在身后追着问道。 “七爷,七少夫人吐血晕倒,这……这是……” 南荣锋听沈婵儿竟然吐血晕倒,他心中猛然一疼,就像是被蝎子蜇了一半,猛然站住脚步,看着阿满道。 “严重吗?” 阿满一副纳闷的表情,支吾道:“没……应该是没什么事情吧,不过七少夫人刚刚回府,您怎么就……” 阿满没有往下说,南荣锋眯着眼睛看着门口,良久,忽然道。<cmreadtype='page-split'num='2'/> “你随我来书房。” 阿满就知道七爷绝对不会辜负了七少夫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七少夫人含恨吐血,但是不管七爷在计划什么,这个代价有点大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抢救,和三姨太沈丹海苦口婆心的劝,沈婵儿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饿了。” 床边站着的人都是一愣,三姨太最先反应过来,连连笑道。 “饿了好饿了好,小厨房正给你炖着补品,娘派人去给你断过来。” 神丹海也反应过来,笑着道:“我去拿,娘您坐下陪婵儿聊聊天。” 三姨太应了一声,坐在床边,拉起沈婵儿的手,松了一口气,道。 “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若是醒不过来,娘就……” 说到这,三姨太抹了抹眼泪,沈婵儿抬起头,看着三姨太,轻轻道。 “娘,对不起,我不该让您担心。” 三姨太赶紧收起眼泪,笑了笑,道:“还说那些做什么,你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过几天让你爹去将无悔和无忧都接过来,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团聚了,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娘陪着你。”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道:“娘,我有点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三姨太怕急了沈婵儿再睡过去,赶紧抱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连声道。 “娘给你按摩头,你就能舒服一些,可千万别再睡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沈婵儿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三姨太,脑子里确实很疲惫,总想着睡觉,睡着了就能舒服一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担心三姨太又难受,她只能支撑自己不要睡过去,勉强道。 “那我还是坐起来吧,否则又要睡着了。” 说着,沈婵儿想要坐起来,却忽然发现浑身无力,就算她用尽浑身的力气也没办法支撑自己起来,她惊恐的看着三姨太,三姨太落下眼泪来,道。 “你元气大伤,你哥哥为了保护你的身体,已经封了你的穴位,你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若是闷了,就让你哥哥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沈婵儿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道:“要躺多久?” 三姨太摸着她的头发,噼里啪啦掉眼泪,道:“少则一年,多则……多则三五年。” 沈婵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又是一个打击,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眼神发直,三姨太怕急了,赶紧道。 “你别怕,别怕,你哥哥一定会尽快治好你,你在父母身边,什么都不用怕,咱们沈府这么大,绝对有能力治好你的,婵儿……你别吓娘啊……” 三姨太蹲在床边,不断摇晃沈婵儿,听到屋里的声音,正端着炖品朝屋里走过来的沈丹海当即一愣,立马快步跑进屋里,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三姨太身边。 “娘,怎么了?” 三姨太站起身扯住沈丹海的衣袖,哭道:“丹海啊,你快看看你妹妹,她这又是怎么了啊。” 沈丹海已经在查看沈婵儿的症状,她这是悲伤过度,导致的暂时性精神失常,但是她不会哭不会闹,只会这样发呆,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是这一副呆呆的模样。 沈丹海叹了口气,转头对三姨太道:“娘,小妹这个样子,最起码能忘掉一些烦恼,她这些年过的太苦了,就让她休息一段日子吧,有咱们在,她不会出事。” 三姨太悲哀的看着沈婵儿,眼泪止不住的流,婵儿的命,怎么会这么苦……沈府里一直很安静,就算是精卫没有将南荣锋请过来,沈将军也没有发火,大家都怕再刺激到沈婵儿,现在治好沈婵儿才是正经的。 沈将军听了俊儿的话之后,气的掀翻了桌子,犹不能解气,一掌打碎一张矮几,才算是收敛了怒气。 大夫人就在门口走来走去,门口的侍卫不让她进去,她只能在门外大声冲门里喊。 “老爷,您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的身体要紧啊!” 俊儿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沈将军也有一身的武艺,他站在沈将军面前,坦然道。 “沈将军,若是现在让七叔出现在七婶母面前,我怕七婶母还会吐血。” 俊儿的话提醒了沈将军,他立马下令道。 “传令下去,不可将南荣七爷请过来,南荣府的人,一律不许进门!” 门外的侍卫领命跑了下去,大夫人借机推开门走了进去,走进门外,大夫人看了俊儿一眼,道。 “俊儿少爷,让我与我家老爷单独谈谈可好?” 俊儿十分懂事,点点头,躬身行一礼,走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他现在也很担心沈婵儿,便朝沈婵儿的卧房走过去。 他走进门,正看到三姨太泣不成声,坐在床边抹眼泪,沈丹海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气的直魔刀,沈丹海已经知道沈婵儿为何会出现在这种状况,他走到南荣锋的书房外,就没了兴趣,转身回到了沈府,南荣锋能这样对待婵儿,要先将婵儿治好才是正经的,对于其他人,都只是其他人了,仅此而已。 俊儿走到沈婵儿的床边,先见过了三姨太和沈丹海,两人已经见过了俊儿,知道他是何人,也知道他现在无家可归,一直是沈婵儿在照顾他,三姨太抹了抹眼泪,对俊儿道。 “俊儿少爷,过来,到我这边来,你七婶母已经很累了,你若是饿了,出去叫门外的侍卫给你弄吃的,想吃什么说就是了。” 俊儿看着三姨太,道:“我不是来找吃的。” 听他说出口的话清明无比,沈丹海抬起头来,南荣府出来的孩子果然个个聪明绝顶,让人看不出实际年龄,看俊儿的身量,顶多七八岁,但是俊儿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十几岁的大孩子。 三姨太也是一般想法,看了看沈丹海,又转头问俊儿道。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俊儿正转头看着沈婵儿,三姨太问完话,他转过头看,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道。 “我知道怎么治好七婶母,让我试试吧。” 第240章 渐渐康复 沈丹海猛然站起身,眼中闪过希望,三姨太也是将信将疑,连沈丹海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一个小娃娃怎么会有办法? 沈丹海道:“娘,你就让他试试吧,毕竟他与小妹同生共死过。” 三姨太看了看俊儿,俊儿一脸的天真无邪,她点点头,站起身来,将位置让给俊儿。 只见俊儿走到沈婵儿的枕边,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不一会儿,只见他脱了鞋,爬上床,趴在沈婵儿身上,一双小手紧紧的抱住她,轻声呼唤。 “娘,你醒醒。” 沈丹海和三姨太都是一愣,面面相觑,只听俊儿又道。 “娘,我饿了,娘说好会回来给我做饭,你不可以食言。” “娘,弟弟再叫你。” “娘,你还记不记得给我摘果子的时候?那时候你说够不着,但最后还是用石头给我打下来一个。” “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娘,爹爹不要你,我要你,我也只有娘一个亲人,你别扔下我。” “娘,我好想你。” 俊儿一直抱着沈婵儿重复着这些话,一连重复了一个多时辰,刚开始,三姨太和沈丹海还很不相信,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听到最后,三姨太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失声痛哭起来,缩进沈丹海的怀里,捂住嘴巴,听着稚嫩的声音口口声声喊着娘,天下间所有当母亲的都会忍不住落泪。 沈丹海忽然动了动,低声叫道:“娘,你快看。” 三姨太从他怀里出来,看向床上的沈婵儿,只见从沈婵儿空洞的眼神里流出眼泪来,紧接着,眉头皱了起来,眼神动了动。 俊儿也发现了她的变化,又紧了紧怀抱,哭着道。 “娘,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弟弟,若是你不要我们,会有坏人欺负我们,我们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人管……娘,我怕……” 忽然,沈婵儿猛然提起一口气,放声大哭起来。 沈丹海和三姨太立马跑到床边,沈丹海大笑起来,拍手道。 “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好了!” 三姨太惊疑道:“真的吗?这样就好了?” 两人正高兴之极,沈婵儿哭的昏天暗地,紧紧的抱住俊儿,哭的很大声,撕心裂肺,招来了路过的下人,也将沈将军与大夫人二姨太都招了来,众人都在床边看着她,她这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她哭,三姨太也跟着哭,二姨太是个热心肠人,也跟着落下眼泪,松口气道。 “终于活过来了,老天有眼啊……” 沈将军负手站在众人中间,如释重负,看了一圈,笑道。 “这是好事,怎么都哭上了?赶快擦干眼泪,准备吃团圆饭。” 此时已经是傍晚,沈丹海安抚了三姨太,转身去安抚沈婵儿,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 “哭一哭就好了,你放心,哥一定会治好你,以后你就住在府里,有哥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你。” 沈丹海还想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沈婵儿,就像沈婵儿一直没有长大,还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六儿,三姨太也擦干眼泪走到床边去劝她,沈婵儿渐渐收回哭声,松开被她抱在怀里的俊儿,却发现俊儿已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她当即惊叫一声,沈丹海也吓了一跳,赶紧抱起俊儿,探了探他的鼻息,大松一口气道。 “放心放心,只是睡着了,这孩子为了救你,累坏了。” 沈婵儿抬起泪眼看着被沈丹海抱在怀里的俊儿,轻声道:“把他放到我身边来。” 沈丹海将俊儿放在沈婵儿的被子里,沈婵儿现在浑身不能动,就像是植物人一样,她很不习惯,心里的打击更是不小,但好在俊儿用他母子连心的办法,将她的神智救了回来,一个人只要有了灵魂,康复起来就容易一些。 沈将军走到床边来,看着沈婵儿,欣慰的道:“六儿,回家就好。” 沈婵儿委屈的扁起嘴,面对父亲,她真的坚强不起来,落下眼泪来。 “爹……” 沈将军应了一声,低身将她抱了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不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糟践了自己,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有爹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沈婵儿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闷在沈将军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当她放下坚强的面具,也就揭开了心结,恢复起来会快很多。 沈婵儿全身瘫痪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荣府里,南荣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阿满敢保证,他是头一次,头一次看到堂堂七爷险些没站稳,只见他似乎眼前猛然一黑,脚下踉跄一下,阿满赶紧上前扶住他,他猛然扶住阿满,紧紧的抠住他的胳膊,用很大的力气,阿满咬住牙,硬生生让南荣锋抠出血来。 南荣锋摇晃着身子两步走到门外去,阿满赶紧在后面追上,问道。 “七爷,您去哪?” 南荣锋不说话,直接叫人道:“备马!” 阿满猛然猜到他要去哪里,赶紧低声道:“七爷,您还有计划没有完成,若是现在放弃,七少夫人就白受这份罪了!” 南荣锋不听他的,牵住侍卫牵来的马,认镫上马,阿满却一把抢过缰绳,站在马下看着南荣锋,用哀求的眼神道。 “七爷!请您三思!” 南荣锋现在像是受了什么诅咒,他现在一定要在沈婵儿身边,一刻都不能等! 阿满见拦不住,只能死命的拽着缰绳,不断的叫他三思,南荣锋狠一夹马肚子,壮马向前奔去,阿满拽住缰绳,生生被拖出去十几米远,手心已经被缰绳勒出血,他也没有松手。 这时,一泓赶紧跑出来,伸腿猛然绊住马腿,壮马一个嘶鸣,翻身倒在地上,南荣锋在壮马倒地之前,已经轻身直直跃起,猛然一蹬,整个人翻转几圈,落在了地上。 南荣锋没了马,就用轻功,反正任谁都拦不住他,侍卫们站在一边,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阿满与一泓两大侍卫,为何与七爷打了起来,这回好了,他们到底要帮谁? 侍卫们尴尬的站在一侧,左右为难。 忽然,有人看到周小姐跑了过来,只见穿着一身淡红色的周小姐急急跑到门口,已经是气喘吁吁,扶住月门,提气大喝一声。 “住手!” 三个男人集体一愣,堪堪收住双手,看到是周娉婷,又要打起来,周娉婷赶紧大声喊道。 “南荣锋!小不忍则乱大谋!” 南荣锋紧紧攥住拳头,盯着阿满和一泓,一股子怒气全都发泄在了两人身上,再出手,就不是急着向外面狂奔,只是打,要教训教训这两个臭小子一般。 阿满和一泓见南荣锋不再急着向外面跑,就跟他慢慢切磋,三人又打了起来,而且打的不亦乐乎,拳拳到肉,但是阿满和一泓毕竟是侍卫,就算是三人的关系再好,也不能真的打在南荣锋身上,拳头每次打到南荣锋身前,都急急刹住闸,收回力道,可是南荣锋却不留情面,一个字,揍。 阿满和一泓每次都吃亏,疼的龇牙咧嘴,一泓脾气大,第无数次挨打之后,终于大声喝道。 “哎呀!爷也太狠了!阿满,不反抗就不是爷们儿!” 喊完,也不管什么尊卑观念,真刀实枪的与南荣锋打了起来,阿满也是憋着一口气,看一泓打的爽快,也用出了实力,他们三人武艺几乎持平,现在是两对一,南荣锋很显然落在了下风,但是他脸上却没有了怒气,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发泄的痛快,打着打着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不管周娉婷大呼小叫,打的畅快淋漓。 直到最后,三人齐齐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哈哈大笑起来,南荣锋大喝一声道。 “好久没这么爽快了!” 那两人也是打的筋疲力尽,他们两人齐齐对抗南荣锋,竟然堪堪与他打个平手,现在两人终于明白,南荣锋的武功深不可测了。 周娉婷走到三人面前,气的脸色发绿,哑着嗓子,看着三人道。 “打完了?” 三人还躺在地上,相互看了看,笑了起来。 周娉婷对南荣锋道:“七爷,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南荣锋站起身,并没有看她,径自走向书房,边走边道。 “不必了,你想说我的明白,我不会去沈府。” 说完,将门关上,将周娉婷挡在了门外。另外两人也站了起来,看南荣锋走进门将自己关在里面,心中自然是明白南荣锋此时该是什么感觉,但是在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之前,绝对不能让南荣锋去见沈婵儿,否则沈婵儿的牺牲就是浪费! 沈婵儿住回到沈府来,在京城是个秘密,除了南荣府和沈府的人之外,无人知晓。因此,沈婵儿在沈府过了一段比较安稳的日子,心无杂念,慢慢接受治疗。 沈丹海每日将她抱出去,放在门外的椅子上,晒晒太阳,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沈丹海看着沈婵儿,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去摘紫藤?掉下来之后是怎么哭鼻子的?” 沈婵儿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她只是淡然的微笑,不接话,她现在话少,府里人已经习惯了,不求她多说,只求她能正常说话就好。 她不说话,沈丹海还是自己说自己的,坐在她身边指着不远处的紫藤蔓笑道。 “你哭喊让人背,那时候我必须装身子很弱,不敢去背你,最后还是南……咳!” 沈丹海说到这忽然咳嗽起来,沈婵儿转头看着他,道。 “怎么咳嗽了?无事吧?” 沈丹海清了清嗓子笑道:“无事无事,可能是秋风进了喉咙,喝口水就好了。” 沈丹海端起给沈婵儿准备的参茶,咕咚咕咚喝了进去,然后放下茶杯,又将沈婵儿抱了起来,说道。 “哥带你去看看你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吧。” 沈婵儿并没有去问沈丹海为何临时岔开了话题,她现在提不起来力气去问任何事情,淡淡的想事情,淡淡的看风景,淡淡的过日子,都挺好的。 这段日子沈婵儿一直没有放弃锻炼,她本是伤了元气,伤了心脉,当时情况危急,沈丹海不得不封了她的穴道,只要养好了心脉,解开穴道慢慢锻炼起来,就没问题了。 沈丹海在沈婵儿恢复了一段时间之后,解开了她的穴道,刚开始沈婵儿虚弱的没办法长时间站着,也没办法清醒着想事情,每天都要七八个时辰,渐渐的,在沈府阖府的努力之下,沈婵儿也慢慢的恢复起来,站起来走路基本没问题,情绪上也好很多,只不过,南荣锋这个人就像是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只说她在沈府的事情,对于南荣这两个字,都从来没提起过,甚至包括她的两个孩子。 而她这一生基本上都与南荣府有着深深的牵连,除了这些事情,她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她现在显得话很少。 这一日,天上飘起了小雪,沈婵儿惊讶的发现,竟然已经冬天了,怪不得这样冷,她正在院子外散步,忽然看到沈丹海带着一个丫头远远的经过,那个丫头看到她,不断的用眼睛瞟向她,沈婵儿有些纳闷,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是南荣府的人。 她站住脚步,叫了一声:“哥。” 第241章 有人求救 沈丹海一愣,站住脚步,转身看着她,道。 “有事?” 沈婵儿走过去两步,看了跟在沈丹海身后的丫头一眼,转头问沈丹海。 “这是谁?” 沈丹海正说着话:“一个新来的下人而已。” 只见那个丫头噗通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沈婵儿哭喊道。 “七少夫人!” 沈婵儿皱起眉头。对于这个称呼,她已经渐渐遗忘了,没想到今儿还能听到,沈丹海见沈婵儿皱眉,立马抓住那个丫头,喝声道。 “我告诉过你,不要乱说话!” 说完,就要将那个丫头抓走,那个丫头使劲挣脱开沈丹海的手,猛力扑到沈婵儿的脚边,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大声哭喊道。 “七少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只有你能救我家夫人了七少夫人!” “你好大的胆子!” 沈丹海大喝一声,用力提起那个丫头,那个丫头还死死的抓住沈婵儿裙子外面的轻纱,双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丫头与沈丹海挣扎了好久,沈婵儿叫了一声。 “哥。” 沈丹海顿时停下了动作,抓住那个丫头的手腕,看着沈婵儿道。 “怎么了?” 沈婵儿看着那个丫头,眼神很平静:“把她带到我的房间来吧。” 沈丹海气的不轻:“小妹!你是不是在家里闷糊涂了!” 沈婵儿没说话,已经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丫头赶紧跟了上去,沈丹海愤慨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气的一屁股蹲在地上,使劲抓了抓头发。 沈婵儿当先推开门,走进了卧室,那个丫头紧随其后。 “把门关上。” 丫头又赶紧将门关上,关好门,站在沈婵儿面前,恭恭敬敬。 沈婵儿站的累了,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问:“你家夫人是哪一个?” 丫头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沈婵儿道:“我家夫人是二少夫人。” 沈婵儿端起茶杯,低头收敛起眼里的光芒,二少夫人的事情精卫已经调查出来,没想到她如今找到她这里来了。 沈婵儿明知故问道:“她出了什么事情?” 丫头向左右看了看,不太想说,沈婵儿放下茶杯,抬头对她道。 “放心说,这里很安全。” 丫头咬着下唇,这些话实在是难以启齿,她红着脸走到沈婵儿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一阵,沈婵儿紧紧皱起眉头,表情很凝重。 丫头哭着道:“二少夫人说,现在只有找您,才能救她一命。” 沈婵儿无可奈何的看了丫头一眼,问道。 “为什么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吗?” 丫头急急的上前一步,赶紧道;“能的,我家夫人说现在只有七少夫人能救她,所以派奴婢来,无论如何要请七少夫人回南荣府一趟,若是……若是您不回去,她可能就会……死在七爷手上。” 沈婵儿抬眼瞟了丫头一眼,她实在是懒得管这些事情,南荣府,多么陌生的名字,七爷,又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让她回南荣府,去看南荣锋与周娉婷的幸福生活吗? 沈婵儿没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丫头,丫头看出她无意回去,当即跪在地上,哭求她。 “七少夫人,您就看在二少夫人在您离开的这段时间,帮您精心照顾两位小少爷的份上,去救一救我家夫人吧,她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听到这个,沈婵儿的眼睛动了动,终于禁不住问道:“无悔和无忧……好吗?” 丫头擦了擦眼泪,点点头道:“都挺好的,无悔少爷一直很懂事,只是无忧少爷一直喊着要娘亲,一直是我家少夫人去照顾两位少爷,保护小少爷安全。” 沈婵儿深吸一口气,对丫头道:“你先回去吧,若是我能去,我自己会去的。” 丫头搞不懂沈婵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盯着她的眼睛,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沈婵儿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褶皱,平静的道。 “有空就去。” 说完,沈婵儿往门外走去,丫头才反应过来沈婵儿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赶紧跪着转个身,看着已经走到门外的沈婵儿,大声哭喊道。 “七少夫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您万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婵儿并没有回身,径直走出了月门,身后丫头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边,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沈丹海正气愤的坐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的撕扯手里的草,好好的一根草,被他折腾的不像样子。 沈婵儿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现在那个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哥,难道你想给我找个嫂子了?” 沈丹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想说什么,猛然转头看着她,忽然看到她一脸坏笑,当即明白她是在嘲笑他的样子很像思春! “好啊,你敢编排你哥,真是胆子大了!” 沈丹海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虽然语气上还是没带上怒气,但是可以听得出来,他还在生气,并且火势有上涨的趋势。 沈婵儿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身边比较矮的石头上,看着树下方的小湖,波光粼粼的样子,已经没几日可见了,再下一场大雪,恐怕就要结冰了吧。 她拾起一颗石子,抬手扔在了湖水里,看着那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忽然淡淡道。 “哥,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会对我的现在有影响,更不会干涉到我未来的生活。” 沈丹海猛然转回身看着她,瞪着眼睛道:“你现在说的好听,当你见到南荣锋和无悔无忧,就会是另一种心情了!那个时候你若是心软,你这后半辈子就完了!”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丹海又上来那个很轴的劲头,又一转身看着湖面,恶狠狠道。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能让你回去!本来好好的,干嘛非冒出来一个什么二少夫人,她的事情就比天大嘛?真是太高看自己了!” 沈婵儿看着湖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道:“人命关天。” 沈丹海一愣,转回身看着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婵儿没有抬头看他,静静的道:“二少夫人已经怀孕六个月,现在只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纸是保不住火的。” 沈丹海愣住了,眨了眨眼睛,忽然想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无语了,他冷笑一声,对于这种女人,他们男人似乎都没有同情心。 沈丹海道:“不用去管她,这件事你也管不了,让她自生自灭好了,你若是插手,就更跟南荣锋分不清楚了。” 沈婵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湖面,眼睛里很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阵冷风吹过,沈丹海搂了搂双臂,转身对沈婵儿道。 “天冷了,快回屋去。” 沈婵儿点点头,也跟着站起来,两人走到房间去,见到俊儿正在屋里为沈婵儿生火,沈婵儿皱眉道。 “你怎么能干这些事情?下人呢?” 听到沈婵儿的声音,俊儿转回身,一张小脸上好几道黑炭,像一只小花猫,沈婵儿扑哧一声笑出来,俊儿也跟着笑起来。 “我让他们去拿炭火了,我知道七婶母的喜好,他们不知道,还是我来比较好。” 沈婵儿不同意,走上前去将他手里的铁钩子拿开,让他回到床上,用被子将他围了起来,坐在床边看着他道。 “以后你不许做这些事情,小孩子玩火很危险的,你若是想生火,我让你沈舅舅带你上山去吃烧烤,但是在屋子里,你不许玩。” 俊儿乖乖点点头,笑道:“那我以后就不玩火,以后让沈舅舅教我在野外如何生存。” 沈婵儿笑了笑,沈丹海却笑不出来,他走到床边,看着沈婵儿道。 “哥的话你到底听不听啊?你不许回南荣府,听到没有。” 沈婵儿没理他,站起身去倒茶,屋子里的茶有些凉了,她叫了一声,外面走进来一个丫头帮她换了茶水,又端进来。 这一来一回也过去一段时间,沈丹海就一直在念叨这件事情,沈婵儿只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婵儿坐在床边,将手里的茶杯端给俊儿,笑道。 “喝点热茶,天冷了,你也要注意保暖。” 俊儿点点头,看着沈丹海,没敢出声,沈丹海说的口干舌燥,一把抢过俊儿手上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沈婵儿无奈,只能转身又去给俊儿倒一杯。 俊儿看了一眼沈丹海,又看了一眼沈婵儿,忽然问道。 “七婶母,你要回南荣府吗?” 沈婵儿看了他一眼,接住他手上喝光的茶杯。 “你怎么也这样问,别学你沈舅舅。” 俊儿皱起眉头,看着沈婵儿道:“七婶母,你为什么要回去?是想两个弟弟了吗?” 沈婵儿无奈,只能走到床边坐好,看着俊儿道。 “是你二婶母,她需要帮助,我必须回去看看她。” 听她这样说,沈丹海更是气的不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道。 “她遇到麻烦跟你什么关系!你真是没事找事干!” 第242章 为儿谋划 沈婵儿没说话,她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跟他们两人说话,便起身走出门去,不让沈丹海跟着,沈丹海正想要跟上去,俊儿忽然叫住他。 “沈舅舅。” 沈丹海转头看着他,不耐烦的道:“干嘛?小鬼。” 俊儿道:“你现在跟七婶母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你该去找三姨太。” 沈丹海一拍脑门,指了指俊儿,表示赞扬,然后二话不说就跑出门去,俊儿下了床,走到院子里,悄悄跟上沈婵儿。 沈丹海将三姨太搬到沈婵儿面前,沈婵儿见到三姨太往这边走,就知道她来干什么,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闲闲的翻着一本书,等着三姨太。 三姨太走到沈婵儿身边,看了看她,然后坐在秋千的另一边,转头看着她道。 “六儿,你哥都跟我说了,有些话你不愿意跟你哥说,你跟娘说说。” 沈婵儿的目光停在书本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书,目视前方,却什么都没仔细看,淡淡的道。 “我在为无悔和无忧做安排。” 三姨太看着沈婵儿,她的女儿经历了很多,小小年纪,可她的经历却比她这个做娘的还要丰富,但是他的女儿都挺过来了,比她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她微笑着将沈婵儿的发角掖在耳后,淡然道。 “娘知道,但是你觉得二少夫人会承你的情吗?” 沈婵儿摇摇头,只能叹口气道:“我不知道,但是最起码她会欠我一个人情,必要的时候也能保无悔无忧一命。” 三姨太也是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这个做母亲的是最了解这句话的,她最后点头道。 “如果你决定了,你就回去吧,娘支持你,你哥那里娘去做工作,但是回到南荣府,你一定要小心,处理了这件事之后就回来,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说着话,三姨太的眼圈就红了起来,沈婵儿抬手将三姨太抱在怀里,笑了笑,道。 “娘,想什么呢,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两人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声音很轻,像是担心吓到两人。 “七婶母。” 沈婵儿转身,看到俊儿就站在篱笆旁边,直直的看着她,沈婵儿与三姨太相互看了看,然后转头问道。 “怎么了?” 俊儿走到沈婵儿身边,拉住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回去,然后再将你安全的带回来。” 沈婵儿忽然笑起来,三姨太也大笑着将俊儿抱在怀里,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虽然这孩子并不是沈婵儿的儿子,但是却比亲生儿子还要贴心,她也听沈婵儿说了这孩子的悲惨命运,沈府家大业大,不怕收留一个孤儿。 沈丹海没想到三姨太这个说客临阵倒戈了,反过来劝他来了,沈丹海崩溃的看着三姨太,最后还是同意了两个女人的说法,给沈婵儿当先锋,去南荣府找一泓接应。 一泓听说沈婵儿要回来之时真是又高兴有苦闷,高兴的是他终于能见到沈婵儿了,苦闷的是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七爷,但是沈丹海说过,沈婵儿不能再受刺激,尽量让她少见到南荣锋,最好从头到尾就没见过南荣锋,处理了事情之后,立马将沈婵儿送回到沈府。 一泓纠结了一晚上,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沈婵儿,看到月光下一袭黑纱夜行衣的沈婵儿之时,一泓简直不认识了,几个月不见,沈婵儿变得淡雅很多,那一双眼睛像是两潭深水,让人深陷,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韵味,美的让人屏息。 沈婵儿摘下头上的帽子,勾起嘴角,淡然道:“一泓,好久不见了。” 一泓点点头,确实好久不见了,虽然才过去几个月,但是天知道他这几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南荣锋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去打扰沈婵儿休养,他有时候只能偷偷过去瞧瞧,沈府现在把守很严格,他有时候根本进不去,就算是能进去沈府,也进不去沈府后院,自从沈婵儿出了这种事情之后,沈府的把守固若金汤,别说一泓了,就算是南荣锋亲自来,也无法躲过这么多双眼睛。 “你好吗?” 一泓看着沈婵儿洁白如玉的脸颊,月光下的她,让人挪不开眼睛。 沈婵儿抬起手,转了一圈,笑道:“还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不知道算不算好。” 一泓被她逗笑了,才发现沈婵儿身上是哪里不同了,他初见沈婵儿时,她是一个淡淡的女子,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别人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毫不相干,就像是游荡在陌生世界的灵魂,早晚会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一般。 再看沈婵儿,她被七爷所感染,变得积极起来,遇事敏锐犀利,干脆果断,甚至有胆子上战场,让他更是欲罢不能。 如今再见到她,她保留了那一层积极与乐观,又将那种淡然如兰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果真是经历催人成熟,现在的沈婵儿,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可一旦碰上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并且目的性很强,绝对不会浪费一点感情在毫不相干的事情上。 这就是前后沈婵儿的结合,如今的沈婵儿,如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发什么呆?” 看一泓难得看着她发呆,沈婵儿笑了笑,从他眼前走过,直接朝无悔和无忧的房间走过去。 一泓赶紧跟在她身后,轻声道。 “无悔和无忧的房间四周布满了明岗暗哨,你过不去。” 沈婵儿站住脚步,转头对一泓道:“我要先见到我两个儿子,往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一泓点点头,道:“你现在出现在府里很危险,七爷最近会有大动作,你且随我来。” 说罢,一泓搂住沈婵儿的腰,几个起跳跃上树梢,远远的看着无悔和无忧的房间,轻声道。 “你且在这里见一见,然后我送你去二少夫人的院子,我就在门外等你,你们商讨完,我会接你出府,先住在府外,等事情平稳一些,我再带你回来处理二少夫人的事情。” 沈婵儿对南荣府的事情已经莫不关系,她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泓发觉,沈婵儿果真是变了,似乎心里已经死了一块,这一块曾经属于七爷,如今在她心里,七爷已经不见了,所以,这一块心田也跟着枯竭了。 一泓无声的叹口气,带着沈婵儿朝二少夫人的院子里跃去。 两人落在院子里,一泓轻声道:“你在这里会自有一些,二少夫人这里眼线比较少。” 沈婵儿点点头,府里最敏感的地方都围绕着她和南荣锋,谁会对一个寡妇感兴趣呢?她想到这,带着斗笠帽,黑色的娟纱在夜色中四处飞舞,就像一个夜的精灵。 守在门外的丫头忽然看到从天而降的沈婵儿,吓的险些叫出声,沈婵儿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道。 “带我去见二少夫人。” 说完,她摘下帽子,丫头顿时瞪大眼睛,惊讶的结巴:“七……七……”沈婵儿点点头,道:“快去。” 丫头二话不说,转身就朝二少夫人的房门跑过去,一路跑一路回头指引沈婵儿朝这边走。 沈婵儿带上帽子,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丫头身后,两人走的全是小路,顺着灌木丛,一路走到二少夫人院子的台阶下面。 丫头轻声道:“七少夫人稍等,我去通报。”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看了一圈这里的布置,还跟她走的时候差不多,没有多大改动,只不过院子里的摆设越来越低调了,低调过了头,倒显得穷酸了一些。 第243章 一碗米粥 二少夫人正跪在蒲团上给菩萨念经,忽然听到门外的丫头禀告。 “少夫人,七少夫人来了。” 二少夫人突然睁开眼睛,双手立马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身边的丫头赶紧扶住她,轻声道。 “夫人,您当心身子。” 少夫人连声道:“快,快扶我出去。” 丫头扶着二少夫人走出门去之时,正好看到站在院子中间的沈婵儿,她是一身黑纱夜行衣,娟纱沸沸扬扬,斗笠帽子在月光中飘舞,脚上穿着黑色厚底桶靴,洁白的紧腿裤子时而从黑色中间露出来,二少夫人才意识到,沈婵儿今天穿的是男装。 “二嫂。” 沈婵儿压低声音,用男子的礼节拱手给二少夫人见礼。二少夫人还没见过这幅装扮的沈婵儿,当即有些惊艳,瞪着眼睛失神的看着月光下的沈婵儿。 沈婵儿又叫了一声:“二嫂。” 二少夫人才缓过神来,赶紧低声道:“快随我来。” 说罢,松开丫头的手,直接双手牵住沈婵儿的手,两人朝一个隐蔽的房间走过去,身后两个丫头紧紧的跟住,等两人走进房间关上门,两个丫头死死的守在外面,一双眼睛警惕的跟猫头鹰似的。 沈婵儿走进屋里去,二少夫人并没有开灯,只能接着月光看对方的脸,十分的模糊,但二少夫人硕大的肚子也能看得清楚。 沈婵儿扫了二少夫人的肚子一眼,道:“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二少夫人一脸的苦闷,走到沈婵儿身前,忽然缓缓屈膝,沈婵儿赶紧低身去拉她,却被二少夫人推开了手,她已经屈膝跪在了沈婵儿面前。 沈婵儿赶紧低声喝道:“二嫂,地上凉,对胎儿不好!” 二少夫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落下眼泪来,鼻子瓮声瓮气的道。 “七弟妹,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太贱,你今日能来,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这个时候我谁都不敢求助,只能去麻烦你了。” 沈婵儿点头,双手去扶她,连声道:“二嫂,你赶紧起来,有话慢慢说。” 二少夫人摇头,一直跪在沈婵儿面前,她现在大着肚子,跪在地上艰难的样子实在让沈婵儿不忍心,她叹口气,双手去拉她,无奈道。 “你快起来,我帮你就是了。” 听她已经这样说,二少夫人就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只能借着沈婵儿手上的力道站起身,扶住自己的肚子,怯生生的看着沈婵儿。 沈婵儿看她的样子,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叹气道。 “当初发现怀了孩子,为何不打掉?” 二少夫人抬头委屈的看了沈婵儿一眼,紧紧咬住嘴唇,一句话不说,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任凭父母责罚。 沈婵儿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说她什么,只能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坐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你若是想让我帮你,你必须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否则我没办法帮你。” 二少夫人使劲咬了一下嘴唇,低着头,双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极是疼爱这个孩子,沈婵儿见她不说话,又着急的问了一遍。 “你倒是说啊,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他现在又在哪里,为何不负责任?” 二少夫人禁不住沈婵儿的声音越来越大,赶紧抬头拦住她的话,低声道。 “是……是徐大帅。” 沈婵儿浑身一冷,她早就该想到的,经过精卫的调查,出门来亵渎南荣府寡妇的男子都是徐军中人,徐大帅又莫名其妙的认识二少夫人,那个在暗夜中疯狂的男子,不是徐大帅又是谁? 沈婵儿看着二少夫人,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该怎么办,若是这件事被南荣锋知道,一定会杀了二少夫人也不解气,她转头对二少夫人道。 “冷府知道这件事吗?” 二少夫人摇摇头,委屈的道:“我怎么敢说,冷府是名门豪族,怎么能轻饶不贞洁的女儿?” 沈婵儿确实是感觉到悲哀,二少夫人也只不过才二十七八岁,正值一个女人青春年华,在上一辈子,三十岁没结婚的女人遍地都是,而二少夫人,二十七八岁就已经守寡,并且膝下无子。 想到这个,沈婵儿忽然看向二少夫人双手捧着她的肚子,就像是可以用命去保护她的孩子,她终于明白二少夫人为何铤而走险留下这个孩子,她是个寡妇,她渴望有一个孩子陪她终老。 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道:“徐大帅如今在何处?” 二少夫人摇头,沈婵儿气道:“你倒现在还护着他?” 二少夫人赶紧抬起头来,双目含着泪水,道:“我,我没有,我确实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最近南荣军和徐军似乎要开战,所以徐大帅已经离开了京城,我并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沈婵儿很是崩溃,看着二少夫人道:“他就没有说你和孩子要怎么办?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应该负责,你知道吗?” 二少夫人看出沈婵儿似乎真的发了火,她落下眼泪来,对于这些事情,她虽然也是过来人,但实在是没有沈婵儿经历的多,也没有沈婵儿一样的头脑与勇气,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渴望丈夫的疼爱,孩子的笑脸,但是年仅二十七岁的她,就已经断送了这一辈子的幸福,她不甘心,却也没想到现在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 沈婵儿缓缓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必要发火,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为二少夫人瞒天过海,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去,轻轻掀开窗子,窗外飘起了清雪,沈婵儿忽然道。 “还有多久除夕?” 二少夫人坐在床边抹着眼泪,想了想,说起话来满是鼻音:“大概还有一个月吧。”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去联系冷府,你先回冷府避一阵子,生下孩子再回来。” 二少夫人立马摇头如拨浪鼓,惊恐的瞪着眼睛道。 “此时回沈府,就是找死啊。” 沈婵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你先在府里等我两天,我去找冷府嫡小姐,这件事暂时只能这样做,难道你想被七爷发现吗?” 二少夫人憋住哭声,死死的咬住牙,点点头。 沈婵儿深吸口气,转身走到门口去推开门,门口的丫头看到她出门,齐齐躬身行礼,沈婵儿戴上斗笠帽,一身的纯黑色,顿时就引入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白色的裤脚,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一泓将沈婵儿带出南荣府之后,直接将她带到客栈,安顿下来,看到沈婵儿总是失神,一泓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没有说别的,推开门,道。 “你先好好休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沈婵儿点点头,对他道:“你也好好休息。” 一泓走后,沈婵儿根本睡不着,她刚刚确实回了南荣府,但是除了二少夫人,她谁都没见到,就连她日思夜想的两个儿子都没见到,南荣府里到处都是南荣锋的气息,对于那个男人,沈婵儿总是不敢想起他来,总会带出一连串的伤痛,为何还要回想呢? 她站在窗口,透过厚厚的窗帘看向外面的月色,已经月上中天,再过两个时辰黎明就要来临,她却丝毫没有睡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谁,脑子里很乱,心里更乱。 沈婵儿一夜未睡,一大清早,就将一泓叫了起来,交给他一封信,道。 “你要潜进冷府,将这封信送到幼柳手里。” 一泓拿住信揣进怀里,点点头,洗漱之后直接骑马朝冷府飞奔而去,沈婵儿坐在客栈里等,简单吃了点早饭,也没吃下去多少,她看着桌子上的早点,忽然对店家说道。 “店家,有皮蛋瘦肉粥吗?可以为我做一碗吗?” 沈婵儿说着话,拍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店家的双眼当即亮了起来,一路小跑着过来拿起银子哈了一口气在衣服上蹭了蹭,又在嘴里咬了一下,发现是上等的官窑纹银,当即对沈婵儿毕恭毕敬,笑道。 “当然可以,夫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沈婵儿笑了笑,将脸隐藏在斗笠帽之下,道。 “这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我的口味很刁,你必须做出我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来,否则……” 店小二还没等沈婵儿说完话,赶紧说道:“这个客观放心,本店光是厨师就十几人,这个的手艺不合胃口咱就换下一个,总有一个的手艺符合您的口味。” 说完,店小二一路小跑的又下去点单,高声喊道。 “二号桌皮蛋瘦肉粥一碗!” 沈婵儿转头看着窗外,现在正是清晨,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几家店铺刚刚开门做生意,也有几个街边小摊摆了出来,早点的叫卖声是早晨的特色,沈婵儿这些年在外面行走,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 今天的阳光很像那天早晨,大西北的早晨,南荣锋脱下假冒的龙袍,为她煮粥,虽然只是一碗简单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个小菜,却是沈婵儿这辈子最难忘的一顿饭,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吃过那种皮蛋粥,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很想再吃一顿。 不一会儿,店小二快步将一个托盘放在沈婵儿的面前,高声喊道。 “客官慢用!” 沈婵儿拿起勺子,在粥里挑了一勺子,放进嘴里,虽然也很好吃,但不是她想要的口味,她放下勺子,靠在椅子上,淡然道。 “重做。” 店小二纳闷的皱了皱眉头,但是沈婵儿有话在先,他只能又将托盘端了下去,去厨房又念了一遍皮蛋粥。 不一会儿,又端上来一碗,沈婵儿又只是吃了一口,还是两个字,重做。 店小二有点不耐烦,但是捏着怀里的银子,只能咬着牙将托盘又送了回去,这回,厨房煮粥的厨师走了出来,很恭敬的问沈婵儿道。 “夫人,请问您想要的皮蛋瘦肉粥是什么味道的?偏于哪个地方特色?您大致给一个范围,也好做啊。” 沈婵儿闭上眼睛,那是一种细细滑滑,又很浓郁的味道,多放一颗盐则咸,少放一颗则淡,米粒颗颗分明,是沈婵儿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皮蛋粥。 听了沈婵儿的描述之后,厨师也皱起眉头,心里嘀咕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只不过做工精细了些。 厨师信心满满的回去煮粥了,沈婵儿又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又是一碗粥端了出来,很明显,这一碗是用了心思在里面的,勺子搅动起来会略微传来粘稠的感觉,沈婵儿感觉颇有那天的味道了,但是尝了一口之后,她的心又坠落了下去。 “重做。” “还重做?” 店小二不耐烦的质问一声,沈婵儿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店小二,店小二无奈,只能又端起托盘不耐烦的道。 “好好好,重做,重做!” 第二碗端上来:“重做。” 第三碗:“重做。” 沈婵儿已经尝了十六碗皮蛋粥,整个客栈的客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沈婵儿这边,搞不清楚这位夫人在做什么,倒是很有看点,很多人都很好奇,想看看这位夫人想吃的皮蛋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最后一碗粥端上来,店小二也跟沈婵儿较起劲来,放下托盘,气喘吁吁的道。 “这已经是最后一位厨师做的粥了,若是还不符合夫人胃口,小的也没辙了,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婵儿优雅的端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果然,这一碗粥已经集合了所有的优点,堪称一碗人间极品,但是……还是没有南荣锋的味道,她无声的叹口气,自己这是何必呢? 沈婵儿放下勺子,店小二紧张的看着她,攥起拳头问道。 “怎……怎么样?” 沈婵儿扬起笑容:“很好。” 店小二差点激动的欢呼起来,围着桌子跑了两圈才停下,却发现刚刚坐在椅子上的夫人已经不见了,桌子上只有另外一锭银子,比刚才那个还要大,楼下的客人都仰着头看着楼梯,店小二也看过去。 只见那位夫人已经慢慢走上楼梯,仍是一身黑纱衣裙,斗笠帽一直戴着,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感。 沈婵儿走进房间,见到一泓已经回来了,她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没叫我?” 一泓淡然道:“夫人没有吃到想吃的皮蛋粥,怎么能叫你。” 沈婵儿听出一泓话里有话,但是她不想细问,只是问道。 “见到幼柳了?信送到了?” 一泓点点头,道:“幼柳姑娘现在已经是沈府嫡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很高。” 沈婵儿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她怎么说?” 一泓道:“幼柳姑娘同意帮二少夫人养胎,并且说,这件事若是别人要她这样做,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沈婵儿笑了笑,无奈道:“这个丫头,都做了大小姐了,还跟我着邀功。” 一泓看着沈婵儿道:“接下来我们如何做?” 沈婵儿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道:“等幼柳的消息传过来,咱们就尽快将二少夫人转移过去。” “南荣府里如何交代?” “这个二少夫人会操心,不用咱们。” 一泓点点头,推门欲走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站住脚步,并没有回头,对沈婵儿道。 “有些粥,吃的并不是粥,而是心情。” 第244章 是否圈套 沈婵儿知道一泓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没有说话,一泓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发呆,呆呆的看着前方,脑子里频频闪过那句话。 “有些粥,吃的并不是粥,而是心情。” 她静静的转身坐在椅子上,眼神落在窗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幼柳就传来了消息,已经准备好迎接二少夫人回去,沈婵儿与一泓准备了一番,给二少夫人发了消息,夜里,悄悄潜进南荣府,径直跑到二少夫人的院子,准备带她离开。 沈婵儿走进屋里,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二少夫人,低声问道。 “都准备好了?谁做明日的替身?” 二少夫人紧紧的咬着嘴唇,看了一泓一眼,为难的道。 “我身边实在是找不出可用之人,七弟妹,明日就你替我上了。” 沈婵儿一愣,一泓果断道:“不可,此事非常危险,一定会被七爷发现。” 二少夫人打了个哈哈,道:“夫妻俩哪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事情说开便是了,难道你还能一辈子躲在府外?你不要你两个儿子了?我出府去养胎,这两个孩子该交给谁照顾?虽然七爷能派人盯着,但是可靠的人选可没几个,再说了,照顾孩子不是那些侍卫能做得来的。” 二少夫人苦口婆心的劝,沈婵儿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一泓也只是低头站在沈婵儿身后,有些事情他只是执行,不负责做决定,二少夫人说的这些也有道理,要如何做,还是要看沈婵儿了。 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快别说了,你该走了,否则天就亮了。” 二少夫人看了看窗外,咬着嘴唇道:“你听我说完,有些话我早该告诉你的。” 沈婵儿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二少夫人道:“我走了之后,府里肯定就没了当家主母,你不回来,难道这些事情交给大姨太去做吗?她虽然生有付儿,但毕竟是个妾侍,你一定得回来,这也是你与七爷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我这样说都是为了你好。” 沈婵儿点头,并没有说话,二少夫人叹口气,看着她急道。 “你倒是说话啊,表个态啊。” 沈婵儿抬起头来看着二少夫人,道:“有些事情我自有分寸,就算你我都不在,府里的事情也不会没人管,你放心好了,明日我替你便是了,你先走吧。” 沈婵儿将二少夫人推给一泓,一泓点头,用斗篷将二少夫人蒙住,低声道了一声。 “冒犯了。” 丫头推开窗子,向外面看了看,没人,一个身影搂着一团黑色的东西,如轻烟一般飘了出去,沈婵儿看着两人消失在窗口,深吸口气,转头看着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低头道:“少夫人,您该睡了。” 沈婵儿点点头,坐在床边,忽然抬头道:“我想去看看无悔和无忧。” 两个丫头相互看了看,沈婵儿赶紧道:“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侍卫看出来。” 两个丫头知道这次是七少夫人帮了大忙,她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只能将沈婵儿装扮了一番,跟着她走出门去。 无悔和无忧的院子外面站满了侍卫,沈婵儿在远处稍微抬头扫了一圈,南荣锋果然是极其重视两个儿子的安全,但是就算这样把守,一样防不住有心之人的手段。 她低下头去,戴上斗篷帽子,两个丫头打头阵,走到侍卫面前说道。 “二少夫人来看望两位小少爷。” 侍卫错过两人的身前,皱着眉头看着沈婵儿,今天的二少夫人带着帽子,将自己捂的很严实。 丫头转头扫了一眼,道:“二少夫人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今日又感了风寒,现在还发着高热,若是将病气传给两位小少爷,你负责的起吗?”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沈婵儿,沈婵儿适时咳了两声,倒是颇有那么个样子。 侍卫拉起双刀,放三人走了进去。 进了房门,沈婵儿再也忍不住思念之情,快步跑到里屋去,屋里的小蝶和荷月看到三人进门,还以为是二少夫人,刚要行礼,却猛然见到“二少夫人”摘下帽子,赫然露出七少夫人的脸来。 “娘!” “嘘——” 无悔激动的大叫一声跳下床来,沈婵儿赶紧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无悔哦了一声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跑到沈婵儿身边,一把抱住她,沈婵儿很开心,蹲下身去将他抱了起来。<cmreadtype='page-split'num='3'/> 小蝶和荷月也高兴的围过来,二少夫人的两个丫头躬身道。 “七少夫人注意一下时间,奴婢在外屋等您,有什么事情会进来通报。” 沈婵儿点点头,转头对两人道:“辛苦了。” 两个丫头没想到堂堂七少夫人说话这样客气,搞的两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赶紧退出里屋,站在客厅去把守,密切关注门外的人。 沈婵儿抱住无悔,不断的亲,无悔咯咯笑起来,荷月将无忧抱过来,轻声教他道。 “二少爷不是一直喊着娘亲吗?这是娘亲,快叫啊,叫娘亲。” 沈婵儿愣住了,抱着无悔,缓缓转头看着无忧,无忧的小脸还是肥嘟嘟胖乎乎,但是大致退去了婴儿肥,沈婵儿期盼的看着他天真的大眼睛,在荷月的再三催促下,无忧奶声奶气的发了一个音。 “娘……” 沈婵儿开心死了,轻轻放下无悔,又抱起无忧,这两个宝贝疙瘩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真正的亲人,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对他们的感情不同于对南荣锋的感情,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看着两个儿子,她甚至可以为了他们去死。 无忧躺在沈婵儿的怀里,优哉游哉的晃悠,小蝶将无悔安顿去睡觉,荷月给沈婵儿倒了茶,三个女人坐在桌子边,聊了两句。 “七少夫人,您怎么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荷月这样问她,沈婵儿看着无忧的小脸,就像永远也看不够。听她这样问,抬头道。 “还要走,倒是要明天早上才走,我只是暂时回来看看两个孩子,怎么样?还好吧?有闹什么毛病吗?” 小蝶轻声道:“无悔少爷底子很好,有些功夫底子,就算是冬日里,也没见他着凉感冒,倒是无忧少爷,虽然娘胎里的营养很足,但是比不上无悔少爷,有时候会闹些小毛病。” 沈婵儿点点头道:“没关系,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调节方式,你们照顾好了就行。” 荷月看着沈婵儿,忽然说道:“二少夫人那边……” 听她欲言又止,沈婵儿也明白她想说什么,抬头问她。 “你如何得知?” 荷月道:“奴婢本来就是二少夫人带进府来的丫头,那边的消息很容易就传到奴婢耳朵里,现在二少夫人的事情已经于奴婢无关,奴婢只是担心夫人您,二少夫人前些日子与三太夫人接触过。”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问道:“单独与三太夫人接触的?” 荷月神秘的点点头,道:“奴婢也是去二少夫人的院子与过去的朋友聊天的时候偶然碰到的,三太夫人已经知道二少夫人身怀有孕,奴婢本以为二少夫人难逃此节,却没想到三太夫人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是在二少夫人的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就走了。” 沈婵儿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转头问道:“秘密见面?” 荷月点头:“已经很晚了,并且三太夫人过来七爷并不知道,三太夫人在府里似乎有一条很牢靠的通道,能直接避开七爷的人,随意在府里行走。” 沈婵儿眯了眯眼睛,难道这件事会与三太夫人有关吗?二少夫人为何在这么关键时刻来找她帮忙?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看沈婵儿双眼眯了起来,小蝶给沈婵儿倒了一杯热茶,又起身去拨了拨炭火,道。 “荷月,你也别说的太严重,说不定真的是你想歪了。” 荷月点点头,叹口气道:“希望是奴婢想歪了,奴婢在二少夫人的院子侍奉了快十年,对二少夫人还算有些了解,她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大大咧咧,当初……当初嫡小姐的消失……” 沈婵儿本来还在眯着眼睛思考事情,忽然听她这样说,立马被打回元神,转过身来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第245章 不出所料 荷月发现自己说错话已经晚了,她看到沈婵儿已经注意这一个说法,也只能横下一条心,转过身子,看着沈婵儿,道。 “那时候嫡小姐出生没多久,奴婢也是刚刚才被买进冷府去,训练了一段日子就分配给了二少夫人当贴身丫头,那时候二少夫人也才六七岁,是二少夫人的母亲找人,将嫡小姐偷出了冷府,当时二少夫人就站在一边看着,当那些人抱走嫡小姐之时,小小年纪的二少夫人竟然,竟然告诉那些人,杀了嫡小姐,永除后患。” 小蝶轻轻抽了一口冷气,有点不可思议,沈婵儿静静的听完,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了解了二少夫人的阴狠,也就该想想自己现在面对着什么,万一被二少夫人套进去,她又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对荷月和小蝶道:“明日我会代替二少夫人走出大门,去冷府,你们记住,一旦出了事情,你们就去沈府,找我的家人,我的死活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了。” 两个丫头忽然一愣,没想到沈婵儿留在府里一晚的原因竟然是代替二少夫人,小蝶咬牙道。 “夫人,我们两个为夫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您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暴露了,不仅会连累了您,还会让七爷对二少夫人起疑心,一旦调查起来,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就太多了,甚至包括冷府嫡小姐。” 沈婵儿咬着牙点点头,她也不想管,但是……她低头看着无忧,又转头看着躺在床上酣睡无悔,横下心,道。 “不得不这样做,我与七爷的关系已经闹僵,我也不会再回来,一定要保住二少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才能让无悔也无忧平安长大,否则……南荣府的男丁早亡啊。” 听了沈婵儿的话,两个丫头也是频频叹气,七少夫人这样做很对,只是,最苦的那个人是她。 三人聊了一会儿,沈婵儿将已经睡着的无忧交给小蝶,起身道。 “我该走了,晚了会让人起疑心。” 荷月赶紧站起身走到沈婵儿身边,小蝶转身去将无忧放在床上,也走到沈婵儿身边,两人看着沈婵儿道。 “夫人,一定要小心,奴婢总觉得这件事不可靠。” 沈婵儿点点头,她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为了两个儿子,她只能铤而走险,只要保住二少夫人,她就能因为感激她,而对她的两个儿子好一些,她不在府里,不求两个儿子能继承南荣府,只求能平安长大。 沈婵儿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很顺利的走出了院子,回到二少夫人的院子,天已经差不多亮了。 二少夫人的两个丫头轻声道:“少夫人,您还是小睡一下吧,还早,时辰到了奴婢会叫您起来。” 沈婵儿看了看外面刚刚泛起鱼肚白,点点头,转身走到床边躺下,和衣而睡,脑子里却不断在闪现荷月那句话,惊疑不定,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没了一泓,她就是孤军奋战,幸亏她告诉了小蝶和荷月求救办法,否则她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感觉身边有人叫她,她猛然睁开眼睛,脑袋昏沉沉的,可能是晚上没有睡好。 看到二少夫人的丫头,丫头低声道:“少夫人,洗漱一下咱们该上路了。” 沈婵儿点点头,起床洗漱了一下,又吃了一些早点,船上二少夫人的衣服,戴上帽子,又围了个围巾,走出门去。 院子门口已经有人迎接他们,是一辆小型的马车,这种马车只在府里内部行走,冬日里路面很滑,这种车就负责接送府里的这些娇贵的主子们。 站在马车边的是一个大院的侍卫,带着南荣锋书房的腰牌,证明此人平时是听南荣锋差遣的。 “二少夫人,您当心。” 小厮伸出手去,抬起袖子,让沈婵儿将手搭在上面,准备上车。马车周围也全是南荣锋身边的侍卫,个个眼神如炬,沈婵儿紧紧咬住牙,心快跳到嗓子眼,只要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发现,那么她与二少夫人,都会遭殃。 这一路上都没有出什么事情,沈婵儿心中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要上马车之时,忽然听到身侧有一个恭敬的声音。 “给三太夫人请安,您今儿好早。” 原来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在给她报信,示意是三太夫人往这边来了,沈婵儿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扶住侍卫的袖子,登上马车,还没走进门,身后的另一个丫头就赶紧道。 “启程吧。” 侍卫不紧不慢的收拾起车辕,急的沈婵儿满头是汗,她不得不开口道。 “快走吧,娘家有人等着。” 侍卫应了一声,坐在车门前面,正准备启程,忽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侍卫只能走下车来请安。 “给三太夫人请安。” 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是巧合还是圈套?果然是上当了?若是圈套三太夫人现在来抓她,又是为何?她没有带着俊儿,她也不敢对她如何,那么她们这样给她下套,到底是何意? “呦,这一大早的要去哪里啊?” 三太夫人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了马车里,沈婵儿的双手攥的死劲,要不要出去?到底要不要出去?她脑子里不管闪过问题所在,还有解决办法,都不太合适,不管怎样,面对就是了。 她咳了一声道:“打算回娘家瞧瞧,三太夫人今日好早,七爷可知道您回来了?” 听沈婵儿的声音,三太夫人不阴不阳的笑了笑,道:“今日的嗓子是怎么了?听这声音不太对劲啊。” 沈婵儿又咳了一声道:“身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受了风寒,不方便出去给三太夫人请安,还请太夫人见谅。” 三太夫人很是紧张的走到车边来,打算打开车门,却被而二少夫人的丫头拦住,丫头赶紧道。 “太夫人,天气寒冷,我家夫人正发着烧,不方便开门吧,还会将病气传给太夫人,那可就是罪过了。” 三太夫人转头瞧了丫头一眼,点点头道:“这倒是有理,回头我让我的丫头送些枇杷膏来,家庙里的枇杷膏比咱们府上要精纯的多。” 丫头恭敬的道:“多谢三太夫人,天气凉,三太夫人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免得着凉。” 三太夫人笑了笑,走到那个丫头面前,笑道。 “你这个丫头倒是很会心疼人,心思细腻,很适合药房那边的工作,来啊,带她去药房报道,整理一些药材上面的事情,一定不会出错的。” 丫头直直的愣在原地,想不明白三太夫人为何直接将她贬为二等下人,她可是熬了五年才走到如今这个一等丫鬟的位置。 丫头当即跪在地上,连声求饶道。 “三太夫人恕罪恕罪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沈婵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发觉外面的气氛不太对,她悄悄掀开车窗,看着外面的情况。只见丫头跪在雪地上,满脸泪痕,不断求饶,三太夫人就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瞧着她,背影很冷淡。 只听三太夫人道:“再也不敢了?你做了什么?怎么说再也不敢了?” 丫头咬着牙,着实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根本想不通,三太夫人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让人措手不及。 丫头哭道:“不……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三太夫人忽然冷笑,直起腰神,转头瞅着马车,沈婵儿赶紧将车窗帘子放了下来,一声不响。 三太夫人笑道:“你错就错在认错了主子。” 沈婵儿心中猛然一惊,果然,果然啊……三太夫人转头看着那个丫头,笑道:“别怪我,要怪就怪马车里这个人,是她将你的命运改写了。” 丫头连连的磕头,哭求三太夫人宽恕,三太夫人却无动于衷,忽然,听到一声干脆的声音,众人有些迷糊。 “行了,太夫人,有什么话您对我说便是了。” 世界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这个人,有些人甚至在眨眼睛,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赫然是消失了好久的七少夫人! 三太夫人貌似震惊的转回头,看着沈婵儿,惊恐的捂住嘴,指着沈婵儿,惊道。 “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沈婵儿心中冷笑,看着三太夫人笑道:“太夫人不想见到我?婵儿还以为您想我想了很久呢。” 看沈婵儿不阴不阳的笑容,三太夫人也知道沈婵儿猜到了什么,索性放下脸上的表情,沉下脸色,道。 “既然回来了,为何还要走?二少夫人回娘家住一段时间,你理应留在府里主持内院。” 第246章 破门而出 沈婵儿摸不清三太夫人到底是何意,不好作答,干笑道。 “府中有三太夫人坐镇,婵儿岂敢越位?若是三太夫人也觉得您地位不够,就应该将老夫人请回来,婵儿觉得,南荣府的后院只有老夫人一人有能力主持大局。” 三太夫人叹气道:“这是自然,只不过现在老夫人的身子不太好,就算是请回府中也需要静养,你作为孙媳,应该尽孝道,你就留下来吧,七爷那边我去说。”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听三太夫人这样说,她真真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恶意还是善意?很快沈婵儿就排除了后者,若是善意,不会用这种设套的手段将她留下。 想到二少夫人苦口婆心的劝了那么久,沈婵儿忽然冷笑,她竟然没发现问题,二少夫人等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等了一辈子,怕失去这个位置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劝她留下来做当家主母?都怪她将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她以为二少夫人为了那个孩子,什么都可以抛弃,毕竟这是有可能的,毕竟二少夫人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将那个孩子留下的。 只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看她冷笑,三太夫人皱起眉头,笑了笑,道:“难道你还记恨长辈?” 沈婵儿听她说长辈这个词,顿时觉得很讽刺,她也扯了扯嘴角,算是最灿烂的笑容。 她道:“若是我不想呢?” 她的语气充满了挑衅,三太夫人自然能听出来,当即皱起眉头,失笑一声道。 “你觉得你能逃出这些侍卫的手掌?” 沈婵儿转头看了一圈,周围差不多有几十个侍卫,别说几十个,就算是只有几个她也不是对手。 她撇着嘴缓缓点头,示意三太夫人说的对,她确实逃不出这些侍卫的手掌,但是就算逃不出去,她也要逃上一逃,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婵儿走到三太夫人面前,两人离的很近,逼的三太夫人退后一步,惊恐的看着她。 “你……你干什么……” 沈婵儿微笑,一步步向前走,看着三太夫人的眼睛,低声道。 “做事呢,不要太过分,将后路堵死,就只有死路一条。” 三太夫人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忽然见到沈婵儿抬起手,她猛然闭上眼睛大声喊道。 “拦住她——” 还没有喊完,就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沈婵儿一掌推在她脖子上,将她猛然向后退去,直接撞在了一个侍卫身上,那侍卫反应不及,佩剑已经被沈婵儿抽了出去。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许久不见七少夫人,她竟然多了几分英气,那眉眼间的霸气倒是颇有七爷的风采。 忽然听到声音,沈婵儿猛然转过头,看着那个要跑掉的侍卫喝道。 “给我站住!你若是再动一步,我就死在你们这些侍卫手上!我沈府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儿子也不会放过你们!包括你!” 沈婵儿端着剑,指向三太夫人,将三太夫人吓的不轻,赶紧向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气道。 “哎呦喂……真是反了反了反了,南荣府的七少夫人拿着剑指着长辈,这可……这可真是……” 三太夫人说到这,已经起的站不稳,捂住胸口连连深呼吸,身边的侍卫赶紧走到她身边低声劝说。 “太夫人万万不可动气,注意身体。” 三太夫人听不进去,斜眼瞟着沈婵儿,看她那个霸气的样子,越看越生气,指着沈婵儿大声喊道。 “还等什么!快把她的剑给我抢回来!” 听她这样大叫,沈婵儿立马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喝道。 “站住!” 众侍卫已经动了地方,见她这样,又生生刹住闸,惊恐的看着她,刚才站在马车边的侍卫赶紧道。 “七少夫人!别……您千万别激动,七爷马上就过来了,您有什么话跟七爷好好说,万万不可冲动做傻事。” 说着话,那个侍卫还是一步步向沈婵儿挪去,沈婵儿退后一步,喝道。 “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我立马死在你面前。” 那个侍卫彻底不敢走了,站在原地,张着手,不断劝道。 “七少夫人,您想想两位少爷,若是被无悔少爷看到您这样,他该吓成什么样子……七少夫人……” 沈婵儿不管他说什么,环视了一圈,等着三太夫人道。 “让他们闪开!我要出府!” 三太夫人咬着牙,气的不轻,她心里倒是很希望沈婵儿就这样彻底自杀算了,但是此时此刻却不能让她死,沈婵儿是念果公主,又有皇帝和九亲王照拂,若是沈婵儿在她的胁迫下自杀,不仅是七爷会要了她的命,加上朝廷,她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三太夫人扫了一圈众侍卫,道:“让她出去。” 侍卫闪开一条路,沈婵儿端着剑,慢慢朝外面挪过去,一步步走的很惊现,却也扎实,并没有慌乱。 忽然,刚才站在马车边的侍卫身形一闪,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知道这些侍卫的功夫,立马将剑刺了出去,没想到就正对着那个侍卫而去,那个侍卫因为躲避,并没有抢夺下沈婵儿手上的剑。 但是他这样一动,立马带动身边的侍卫也动了起来,沈婵儿紧紧的握着剑,不管是谁靠近,一律乱砍乱刺,那些侍卫又担心她伤了自己,不敢动手,这样一折腾,反倒让沈婵儿占了上风,一边打一边退到了二门口。 三太夫人的眼睛都瞪红了,指着沈婵儿大声喝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你见过哪一个府邸的媳妇破门而出的?难道你要我南荣府成为京城笑柄吗?” 沈婵儿威风凛凛的站在侍卫中间,冷笑一声道:“破门而出又如何?成为笑柄又如何?与我何干?” 三太夫人被她抢白的无话可说,脸色发青,见她仗剑往出冲,赶紧大声喝道。 “快!快拦住她!决不能让她破门而出!” 侍卫听到命令,只能对沈婵儿出手,沈婵儿跟着沈丹海,一泓,十大精卫,学过许多本事,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名师出高徒,加之侍卫不管怎么动,都不敢伤到她,她更是有恃无恐,只要见到侍卫拔剑,她就往剑上撞,侍卫只能立马收回剑,但有时收回来的不及时,也会给沈婵儿造成皮肉伤,没打一会儿,沈婵儿身上就被划开了几个口子,加之她穿着白衣,出一点血都会很明显看出来,沈婵儿现在已经是伤痕累累。 “住手!” 忽然听到一声暴喝,侍卫集体停下进攻,沈婵儿一个人仗剑而立,因为大量运动,胸膛大幅度起伏,在冷风中显得颇有气势。 众人闪开一条路,从路的对面急急走过来几人,为首的人皱着眉头盯着沈婵儿,见到她这一身的伤痕,更是脸色阴沉,似乎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沈婵儿咬牙看着南荣锋急急的走过来,他脸上的焦急已经显露了出来,竟然还带着担心,她冷笑一声,将眼睛挪到另一边去,她离开南荣府之后,南荣锋并没有来寻她,他是什么意思,她已经知道,现在两人再相见,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与他在一起的过往,就当做是上一辈子发生的事情。 南荣锋走到侍卫中间,拳头已经攥的死紧,他凭借惊人的定力压住自己的怒火,跟在身后的阿满紧张的盯着南荣锋的背影,现在见到沈婵儿满身的伤痕,连他都觉得怒火中烧,更何况是七爷,他只见七爷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攥出了青白色,青筋暴起,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侍卫,七爷今儿肯定要开刀见血了。 南荣锋脸色阴沉的问:“谁下的命令。” 众侍卫已经是满头大汗,这种时候,让七爷见到七少夫人被他们这些人左一刀右一刀砍成这个样子,七爷很有可能转手让他们命丧当场。所有人都抱着这个想法,目光偷偷瞟向了三太夫人,又不敢直直的看着她,这样一躲闪,南荣锋转身看着三太夫人,目光中满是熊熊怒火。 三太夫人直了直腰背,看着南荣锋,道:“七妇该管教管教,也不知你是如何管教家事的。” 南荣锋是晚辈,这种时候就是他最悲剧的时候,若他还是几年前的南荣锋,那个庶子,他现在就敢将三太夫人关起来,让她自生自灭,但是现在,他是这个南荣府的主人,是南荣军的统帅,该如何做,他心里有数,就只有考验他的忍耐性。 南荣锋向三太夫人走了两步,三太夫人明显是心虚,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南荣锋看出她的后退,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看着她,不阴不阳的道。 “太夫人可真是有闲心,老夫人身体抱恙,您不在家庙照顾老夫人,怎么会有闲心跑来管教我的家室?我的侍卫说您最近频频出入二少夫人的院子,都在谋划些什么?” 三太夫人愣在原地,表情有一丝恐惧闪过,但毕竟是太夫人一辈,见过大世面,就算南荣锋再怎么问,她仍然镇定自若,扫了沈婵儿一眼,冷声道。 “我倒是觉得小七还是去问问七少夫人,为何假扮二少夫人出府去,真正的二少夫人又去了哪里。” 南荣锋顿了顿,转头看向沈婵儿,看她在寒风中发抖,他多想现两步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温暖,但是不行,真的不行。 他冷淡的看着她,道:“你倒是也说说看,为何?” 沈婵儿现在浑身是伤,虽然都是小伤口,但是积少成多,她现在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头很晕,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不能晕在这里,那就真的中了三太夫人的圈套,虽然她不知道三太夫人到底打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是好事便是了。 她冷笑一声,拎着剑,慢慢朝二门退去,一边退一边道。 “我的事情还与你有关吗?你怎么也有这份闲心了?” 南荣锋紧紧皱起眉头,这句话就像蝎子,瞬间蜇了他的心,他冷冷的看着沈婵儿,沉下脸色,怒道。 “你不可以破门而出,不要丢尽南荣府的脸面!” 沈婵儿站住脚步,不屑的干笑一声,然后继续后退,警惕周围的侍卫,对南荣锋道。 “南荣府已经与我无关,南荣府的脸面,又与我何干?” 南荣锋指着沈婵儿大声喝道:“你不要太过分!” 沈婵儿哭笑不得,崩溃的笑道:“我太过分?七爷,你说这句话,可有拍着天地良心?” 南荣锋忍下火气,皱眉道:“你我的时候,可以慢慢说,但是现在你不能就这样出门,必须留下来!” 阿满看着很着急,他多想大声对沈婵儿说,七爷是担心她的身体,想让她留下来治疗!但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不能说,特别是当着三太夫人的面。 沈婵儿已经退上了二门的台阶,冷笑道:“七爷,您的命令对我来说已经不好使了,省省吧。” 说完,只见她猛然一个转身,就朝二门外跑去,手里拎着那把剑,死死握住,就像是死也不放手。 “给我拦住她!绝对不能让她跑出去!”三太夫人嘶声喊道。 三太夫人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如果她逼的沈婵儿破门而出,就彻底丢尽了南荣府的脸面,南荣府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在禁不起流言蜚语,七少夫人又是风云人物,这件事肯定会传的沸沸扬扬,到时候如何收场? 南荣锋并没有拦着侍卫,他不介意是不是破门而出,也不在乎是不是丢尽南荣府的脸面,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沈婵儿现在的身体,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表情,还有浑身的伤痕,都像是扎在他心里的刺,拔不掉,正涓涓流出鲜血。 侍卫更不敢伤了沈婵儿,集体将剑扔在了地上,徒手跟沈婵儿的剑搏斗,沈婵儿不太会用剑,总会刺伤侍卫的手或者胳膊,但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要有人拦着她,她就会刺出去。 沈婵儿退到二门口,门口的侍卫眼瞅着七少夫人打了过来,都慌了神,更何况打斗的后面还跟着七爷和三太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三太夫人大声喊道:“守住门口!不可让七少夫人破门而出!” 门口的侍卫得到命令,见七爷并没有反对,也知道了该如何做,就是死死的守住门口。 沈婵儿大喝一声,刺穿了一个侍卫的手掌,顿时杀红了眼,一边乱刺一边道。 “南荣府,就是一个牢笼,它毁了我一辈子之后才告诉我,这些年……都不值得,不值得!南荣锋——你我恩断义绝!” 听沈婵儿说出这些话来,南荣锋生生站住了脚步,心脏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有这种感觉,他坚持不下去了,他要告诉沈婵儿实情,求得她的原谅,不能伤害她的心,更不能让她离开! 见南荣锋急急向前走了一步,阿满一把拉住他,南荣锋猛然转头瞪着他,死死的掐住阿满的脖子,一把怒火顿时烧到了阿满身上。 阿满咬着牙低声道:“七爷,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快要……结束了,不可,不可……不可浪费了少夫人的牺牲啊!” 第247章 入住冷府 被一泓这么一耽搁,沈婵儿已经打出了二门,直奔大门而去,南荣锋与三太夫人紧随其后,三太夫人一路跑一路大声喊道。 “拦住她拦住她!快拦住她!” 侍卫齐齐上阵,眼瞅着沈婵儿要跑到大门口,万一再让她从大门口破门而出,那南荣锋的人可就丢大了,三太夫人急的一脑门汗,南荣锋皱着眉头看着沈婵儿,他知道沈婵儿的性子很倔,但是没见过她这样绝望过,什么都不顾,连命都不顾,只为离开他。 南荣锋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阿满跟在他身边,紧张的盯着时局,他即担心沈婵儿的安危,又怕南荣锋真的不顾一切冲上去,那么他们这几个月的安排都会灰飞烟灭,马上就要成功,不可在这个当口失败! 南荣锋静静的看着沈婵儿与侍卫周旋,她已经筋疲力尽,再打下去,只怕她会拼尽自己的元气,难道想看她死在面前吗? 南荣锋自己问自己,双眼中迸发出心寒的怒火,他喝道。 “住手!” 侍卫堪堪停住打斗,站在沈婵儿身边,将她围在中间,转头看着七爷,只见七爷缓缓朝这边走过来,七少夫人此刻已经气喘吁吁,眼瞅着便要晕倒,眼睛艰难的睁开,看着七爷的身影。 南荣锋走到侍卫的包围圈内,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婵儿,对侍卫道。 “放她走。” 众人一怔,打到这里了,就这样放七少夫人走了? 三太夫人第一个反对,当即大声喊道:“不可!她仗剑出门,那不是破门而出是什么?你可别忘了!南荣府门前一直人来人往!” 南荣锋没有理会三太夫人的叫喊,看着沈婵儿,缓缓道。 “你的话我听到了,但是我也要你明白一句话,你是我南荣府的人,生是,死亦是,想逃出我的掌心,下辈子吧。” 沈婵儿抬头盯着南荣锋,双眼中满是不屑与绝望,南荣锋的心猛然紧缩,不忍心再看她,转头对侍卫道。 “放她走。” 侍卫开出一条路,目送七少夫人一瘸一拐的离开,三太夫人拼命的大喊道。 “站住!不可!我说站住你没有听到?来人!拦住她!” 但是任凭她如何叫喊,还是没人理会她,众人都看着七爷,七爷不发话,谁都不敢动。 沈婵儿转身走到大门口,上了台阶,仗剑而立,转头藐视的看着整个南荣府,这里,她十二岁走进这里,二十五岁迈出这里,十几年的光阴,就当是做梦了! 她狠狠闭上眼睛,心里一横,转身走到大门口,听着大门拉开的声音,吱吱嘎嘎……缓缓的,就像打开了一扇门,将她从牢笼里释放,不能带走牢笼里的任何东西,包括记忆。 她仗剑立在大门里,门外的人登时一愣。冷府已经派人来接“二少夫人”,而嫡小姐也说过,所接之人并非真正的二少夫人,而是七少夫人,他们便带来马车在门口等着,但万万没想到见到的七少夫人竟然是这副惊人的样子,众人瞪圆了眼睛,下巴险些托不住。 只见一个傲骨挺立的冷面美人儿立在门里,浑身上下的白色袍子染上了一条又一条的红色花纹,衣衫破烂,显然是被剑划伤,七少夫人堪堪向前走了一步,提起裙子迈出了门槛,颠簸的走了一步,眼睛翻了白色,站在马车边的侍卫浑身一紧,赶紧两三步窜到台阶上,将瘫软下去的沈婵儿接住。 “南荣少夫人!少夫人!” 冷府侍卫叫了沈婵儿两声,抬头看着门里的南荣氏族人,却发现他们都是漠然的看着地面,没有一个人动地方,就连南荣七爷也是死死的盯着七少夫人,一动不动,而从一开始就大喊大叫的女人已经被人连拉带拽的送了下去。 冷府侍卫有些不知所措,南荣府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出来管一管七少夫人,他们是冷府的侍卫,有什么资格去管南荣府的少夫人?但是嫡小姐确实下过命令,一定要将七少夫人安全带到府中,这可怎么办? 侍卫咬牙想了想,将沈婵儿交给另外的侍卫扶住,站起身拱手对南荣锋道。 “告辞,冷府一定会善待七少夫人,并安全送回南荣府。” 南荣锋没有说话,眼睛一直落在沈婵儿的身上,那侍卫见七爷没话说,便转身带着侍卫走下了台阶,将沈婵儿抱上了马车,几个侍卫骑上马,从南荣府的门前招摇而过,就代表,他们在南荣锋眼前带走了晕倒在地的沈婵儿。 南荣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大门的方向,沈婵儿的马车已经消失了,他却始终没有收回目光,也没有动。阿满见他这个样子,也明白他现在该是什么心情,吩咐门口的侍卫关门。 看到朱漆大门缓缓拉上,门外的景色渐渐变成一条,再后来完全消失在眼前,就像在他与沈婵儿之间拦了一道坎,谁都推不开,谁都过不去。 “七爷,回去吧,事情已经进展到这里,您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阿满在南荣锋身后劝他,这些话南荣锋当然明白,但是就像沈婵儿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般:大道理谁都会讲,小情绪却无法控制。 他转身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淡然道:“我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你来决定,不要来打扰我。” 阿满应了一声,闪身恭敬的送南荣锋回到南荣锋的院子,他吩咐了门口的侍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门,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封信,绑在信鸽的腿上,冲着冷府的方向,将信鸽放了出去。 幼柳接到沈婵儿之时,她还在昏迷之中,幼柳见侍卫将沈婵儿抱了进来,立马大声喝道。 “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将沈婵儿放在床上,低头道:“是南荣府里面发生的事情,属下不太清楚。” 幼柳皱着眉头看了侍卫一眼,不满的道:“先下去吧。” 侍卫走了下去,转而走进来十几个丫头,都是幼柳准备好来伺候沈婵儿的。 幼柳对那些个丫头道:“瞧见了?该做什么你们心里明白,下去吧。” 十几个丫头都是训练有素的一等丫头,冷府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的用不完,幼柳也没有为冷府省钱的概念,这些丫头都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只为了迎接沈婵儿的这一天。 那些个丫头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一等丫头,转身走了下去,就像是事先安排了一半,分工明确,有人炖补品,有人抱被子进来,有人抓药,有人煎药,有人进厨房做羹汤,顿时忙活了起来。 幼柳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沈婵儿这一身破烂的衣服,每一条口子下面都是一条浅浅的刀口,虽然伤口都不算太深,但是对于沈六小姐这种细皮嫩肉的人来说,可真是太过残忍了。 幼柳深吸一口气,当了嫡小姐之后,脾气也大了许多,看着沈婵儿,低声叫道。 “来人。” 门外立马进来一个丫头,低头等着她发话,幼柳道。 “传令下去,一定要查清楚南荣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七少夫人会变成这幅摸样。” 丫头应了一声走了下去,幼柳将床边的毛巾从水盆里拧了出来,身边的丫头赶紧道。 “小姐,奴婢来吧。” 幼柳推开她的手,慨然道:“我伺候七少夫人伺候了十几年,出生入死一起走过来,情同姐妹,妹妹给姐姐擦擦身子,还有什么不可的?” 丫头听她这样说,只能退后一步,低着头,不敢看自家小姐去伺候别人家的夫人,幼柳在沈婵儿面前,一点小姐的架子都没有,除了那一身的衣服十分昂贵之外,剩下的,都跟以前一样。 幼柳仔仔细细的给沈婵儿清理了污秽,又拿出药箱,给她清理了伤口,细心的将每一个伤口都包扎好,用的都是上等的金疮药,绝对不会留下疤痕。这样一忙活,就到了下午,门外的丫头进门来道。 “小姐,您用些午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幼柳将沈婵儿身上最后一个伤口包扎完毕之后,低下头将线头咬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包扎的伤口,像是欣赏杰作,嘴上淡淡的道。 “放那吧。” 丫头看了一眼,觉得很是怪异,但还是乖乖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恭敬的站在一边,道。 “这些活都是丫头们干的,小姐您怎么能亲自动手?” 幼柳伸了伸胳膊,很久没有伺候人了,确实生疏很多,缺乏锻炼了。 她转头看了丫头一眼,笑道:“七少夫人身娇肉贵,那些个不熟悉七少夫人的喜好,自然没办法伺候好,我亲自来比较好。” 幼柳说着话,那个丫头眼睛一亮,忽然低声叫道。 “醒了醒了,南荣少夫人醒了。” 幼柳大喜,立马转头扑到床上,看着沈婵儿的眉头在不断紧皱,松开,再紧皱。幼柳轻声呼唤她。 “小姐,小姐?小姐醒了吗?我是幼柳啊。” 沈婵儿只觉得浑身像是陷在了温水里,舒服的很,那些疲惫都被她压在了身下,真的很想睡一觉,这种舒服的感觉很久没有了。 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呼唤,她动了动眼睛,不得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映入两张面孔,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看清了最前面那个人是谁。 她勾起嘴角,虚弱的道:“幼柳……” 幼柳笑了起来,赶紧道:“小姐,是我,先别动,府医说你现在身子很弱,你的筋脉被封死太长时间,现在刚刚打开,你就这样伤害自己,幸亏我这里施救的及时……” 幼柳因为实在是紧张沈婵儿,说出口的语气颇有些批评之意,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嘴上一直挂着笑容,世上只有真正关心她的人才会用这种数落的语气关心她。 她轻轻的道:“谢谢。” 幼柳忽然停住了数落,忽然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对,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拿起沈婵儿的双手,握在手里,笑道。 “小姐,你怎么跟我客气上了。” 沈婵儿看着眼前的幼柳,她变得美艳动人,气质高贵,就连皮肤也像是剥了壳的荔枝,水灵灵,白嫩嫩。见沈婵儿直直的看着她不说话,幼柳紧张的道。 “小姐,怎么了?是哪里还不舒服?” 沈婵儿收回神思,勾了勾嘴角道:“无事,只是好久没见到你,颇有些想了。” 幼柳脸色红润起来,站起身去端热茶,一边走一边笑道。 “若是想我了就在冷府多住一段日子,反正你现在也无处可去,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我也想跟你多相处几日。” 沈婵儿慢慢闭上眼睛,很多事情她一睁开眼睛就回避想起,她现在最应该去的就是沈府,但是现在她这个样子回去,岂不是气死了父亲吓死了母亲?所以她只能静静的想事情,要不然就留在这里养几日也好。 幼柳端着热茶走到床边,将沈婵儿扶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道。 “你就什么都别多想了,留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养好了身子再回去,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岂不是要吓坏三姨太?” 沈婵儿没有说话,躺在床上看着棚顶,淡淡道。 “你将二少夫人安排去了哪里?” 第248章 腊八遇劫 幼柳站起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轻声道。 “别瞧着冷府很大,但主子却没有几个,她很安全,你放心吧。” 沈婵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想要睡一会儿,好久没有睡个好觉,她着实觉得累了,幼柳见她疲惫的样子,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轻声吩咐道。 “谁都不能打扰七少夫人休息,给她煮的东西先煨着,等她醒了再送进去。” 门外的丫头应了一声,幼柳就走下了台阶,似乎是下了雪,沈婵儿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间屋子,比起南荣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幼柳现在终于过上了好日子,正好。 沈婵儿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昏天暗地的,只觉得脑袋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感觉到头痛,沈婵儿睁开眼睛,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人就要睡傻了,她勉强支撑自己坐起来,才发现身上满是绷布,有些小小的划痕也被缠上了绷布。 她看了看桌子,吃力的下了床,走到桌子边去倒了一杯水,可能是听见屋里的动静,门外的丫头赶紧走了进来,见沈婵儿在自己倒水,赶紧走了过来。 “七少夫人,您怎么能自己下地呢?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便是了。” 沈婵儿喝了一口水,笑了笑,声音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无事,躺的太久,身子也不舒服,不是什么大伤,没什么,你家小姐呢?” 进门的丫头又扶住沈婵儿送回到床上,一边走过去一边恭敬的道。 “小姐一直在账房,您若是想见她,奴婢去请。” 沈婵儿忽然想起来,幼柳回到冷府,是要继承家业的,就算嫡小姐是女儿,冷府也不得不将这些家产全部交给她,冷府虽然腰缠万贯,却是一个独门独户的人家,没有旁支,更没有家族,冷老爷靠白手起家,做起了事业,年过半百只得两女,长女嫁入南荣府做了二少夫人,嫡女刚刚寻回,准备接管账房的事情。 她想到这,勾着嘴角道:“不必了,别去打扰她。” 丫头点点头又问道:“夫人可是饿了?奴婢去端您的炖品来。” 说到这沈婵儿也觉得腹中空空,便点了点头,丫头走下去之后,另外一些丫头又走了进来,将女人必备的一些衣食用度统统放在桌子上,摆了好长一串,沈婵儿看着她们忙,忽然又了些感慨,人这一生到底是什么命运,谁都说不好,老天自有安排。 沈婵儿又独自将养了一段日子,内伤逐渐好了起来,皮外伤也结痂痊愈了,只是身子底子还是有些虚弱,幼柳吩咐厨房换着花样的给沈婵儿补,补的她现在只要见到补品,就觉得反胃。 幼柳见沈婵儿皱着眉头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道:“小姐真是不会享福,你知道你喝的这一碗参汤要多少银子吗?一碗一千两,你还喝的这样痛苦。” 沈婵儿出自豪门,银子对她来说根本没有过概念,但是这一千两一碗汤,着实让她抽了一口冷气,放下碗来,瞪着眼睛问幼柳。 “一千两一碗?什么煮的?金子?” 幼柳失笑一声,将她手里的碗拿下来,笑道:“是千年老山参,平时都见不到的。” 沈婵儿咧了咧嘴,啧啧两声,没想到她这些天都当药喝的东西竟然是这么稀有的补品,她都没有多少感觉,但是想了想也确实有用,否则她不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在沈府,补了几个月都没有补成这样。 见她发呆,幼柳转身失笑道:“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对于冷府来说,赚银子就像吃饭那样平常,多花些又有什么关系。” 沈婵儿嗔了她一眼,道:“你万万不可张狂,金钱乃身外之物,你现在还不能得意忘形,你该想想你和阿满的事情了,你有没有问过阿满,他愿不愿意入赘?” 她提到这个,幼柳脸上一红,赶紧看了周围丫头一眼,那几个丫头都是猴精猴精的,见这个架势,立马躬身道。 “厨房里还煨这东西,奴婢先下去了。” 幼柳赶紧道:“快去快去。” 丫头们走了下去,幼柳转身坐在床边,脸红道。 “小姐,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个呢。” 沈婵儿失笑:“有什么不行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 幼柳气的一跺脚,转身道:“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情没忙完,我先去账房了,晚上我派人来接你,今晚腊月二十三,咱们去吃腊八粥。” 沈婵儿一愣,都腊月二十三了?又是一年到头了,这一年又一年过的可真是快。 养伤的时间消磨的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果然有人来接沈婵儿,软轿在外面等着,沈婵儿穿上貂裘,由丫头们扶着,走了出去。 冷府里亭台楼阁,精致雕琢,若是非要将南荣府与冷府做个比较的话,沈婵儿只能说,南荣府庄严恢弘,冷府精致唯美,不管是哪一个角落,哪一个角度,都堪称美景。 沈婵儿看过了一路冷府的夜景,似乎过了好久,才走到幼柳要吃腊八粥的地方,沈婵儿进了堂屋,见幼柳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腊八粥,坐在圆桌边等着她,沈婵儿站在屋子里,四处瞧了瞧,这里最起码能摆下十几桌酒席,名贵的羊羔绒地毯铺在地上,恢弘大气,就像国家领导人开宴会的地方,却只用来吃一碗简单的腊八粥。 幼柳见沈婵儿站在原地不动,主动站起身来扶住她,笑道。 “我刚来的时候比小姐你可夸张多了,我以为这里是开宴会的地方,却没想到只是我院子的一部分。” 沈婵儿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住在这里?” 幼柳将她送到椅子上坐下,道:“是啊,出了这间房子就是我的院子,这里还只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罢了。” 沈婵儿开始感叹冷府到底是多有钱,这才只是一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幼柳坐在对面,看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腊八粥,笑道。 “小姐,你喜欢吃哪一碗,我帮你端过去。” 沈婵儿看了看,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都是什么材料,反正足足十几万,全部相同,恐怕天南海北的口味都摆在这里了。 最后,沈婵儿指了一碗比较普通的黄米桂圆,幼柳帮她端了过去,她自己也挑了一碗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与沈婵儿闲聊。 沈婵儿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幼柳道:“二少夫人可在这冷府?” 幼柳吃着粥摇头道:“不在,我将她送到外面去了,我已经认祖归宗,她不适合再出现在冷府。”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看向幼柳,良久,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问道。 “你都知道了?” 幼柳抬起头来,本来应该问一句知道什么了?但她看到沈婵儿心照不宣的表情,加之两人相处了十几年,已经十分默契,幼柳只是冷笑一声,道。 “知道了又怎样?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难道我现在要找到她,去质问她当初为何与她娘合伙将我扔掉?”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忽然笑道:“你很聪明,也成长许多。” 幼柳失笑:“能从南荣府活着出来的人,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能生存下去,这就是南荣府的厉害之处。” 沈婵儿听得出来,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讽刺,她笑了起来,幼柳总结的太精辟了,南荣府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在龙潭虎穴摸爬滚打过,去哪里都不用怕了。 她放心的端起碗来吃粥,腊八粥之所以在腊八吃,就是要吃一个黏黏的感觉,民间有一个象征意义,腊八腊八,冻掉下巴,要吃腊八粥将下巴粘住,免得真的冻掉了。 沈婵儿吃了几口,觉得太甜,就放下了勺子,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猛一抬头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幼柳也变得多重影子来,沈婵儿皱起眉头,指着粥,撑住一口气道。 “粥……粥……有毒……” 幼柳当即吓的脸色发青,立马站起来跑到沈婵儿身边,大声叫喊道。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 却没有动静,幼柳惊恐的看着周围,人呢?侍卫都跑到哪里去了? 正当她大喊大叫之时,只听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跑进门就将她拉开,强行将沈婵儿抱了起来。 沈婵儿虽然被迷晕,但脑子却十分的清醒,她能清醒的听幼柳嘶声叫喊起来。 “你们是谁?放开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并没有说话,幼柳也被他们控制在原地,没办法动弹,只能大喊大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 但是不管她怎么叫,都一个人没有,沈婵儿此刻却淡定了,只是觉得很奇怪,堂堂冷府,怎么能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冷府可是豪门大户,难道就不防贼吗? 第249章 徐军阴谋 她一边想一边被人抱走,浑身用不上丝毫力气,只能凭声音和感觉去判别方向。 到底是谁?为何要将她带走?这些人虽然动作客气,手脚却很粗放,并没有怜惜她的意思,凭借这一点,沈婵儿基本可以排除了很多人。 那么,能在冷府里劫走她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只听身后幼柳大声喊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等我!” 沈婵儿的耳边像是堵住了棉花,终于,支撑不住,渐渐失去了直觉。 昏昏沉沉中,沈婵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周围的环境很动荡,还有咣当咣当的声音,头很疼,她抽了一口冷气,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 这里像是一辆马车,车窗都被封死,看不到外面的景色,车门也被紧紧的锁住,她动了动手脚,却发现丝毫不能动,浑身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脖子以下的身体。 她惊恐的瞪圆了眼睛,难道她成了植物人? 她转了转眼睛,发现嗓子也似乎发不出声音,她心中忽然有了恐惧,不管是谁要见她,只要她还是健康的,就能应对所有事情。 她在马车里静静的听,像是走过了一条街,街上很是热闹,在这种时候,若是她叫上一声,立马就会被人发现,可她现在却动不了,难道是这帮人封锁了她的穴道? 沈婵儿悲苦的想:希望如此吧。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沈婵儿只感觉车里的阳光从明媚转为了昏暗,像是已经接近黄昏。 她昏昏欲睡起来,正当她快睡着之时,只听车夫吁了一声,她猛然惊醒,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只听车夫将车辕放了下来,打开门,沈婵儿瞪着眼睛向车门口看过去,却发现站在门外的人根本不认识,一脸的官司,不苟言笑,硬生生将她拉了下来,站在雪地上,沈婵儿才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伸手猛然戳中她后背上的一个地方,她只觉得浑身一松,立马恢复了直觉,心中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沈婵儿叫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见谁?” 那些人却一句话都不说,连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机器人。只见一个人拿起一条黑布,抬手套在了沈婵儿的眼前,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没挣扎掉,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沈婵儿叫道:“你们到底是谁?” 身边的一个侍卫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 沈婵儿知道,现在这种状况,她不走是不行的,只能靠着直觉向前走去,地上落着厚厚的积雪,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大致将周围的环境看个清楚。 这里应该是一个山坡,山坡上建立一个庄子,庄子前面是一条石子铺就的道路,只能通过一辆马车,而小路的另一面,还是一片森林,人迹罕至。 这里就是作案的好地方啊! 沈婵儿苦中作乐的想了一句,这种事情她遇到的多了,也就学会了淡定,无论如何,抓她来的人不会想杀她,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但是到底是什么目的,只能谈谈了。 她像是走上了一个两层的小台阶,然后就上了抄手回廊,七拐八拐的拐了一阵子,终于听到身后的侍卫道。 “就这里了。” 说完,沈婵儿被人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眼罩,她本能的向四周看,却被人猛然在身后一推,进了屋子。 屋里很黑,跟外面的环境相差太多,她一时不适应,在屋里转了一圈,险些跌倒。 忽然,只听轰的一声,四周顿时亮起了五盏灯,照亮了屋子,虽然外面还没有落下夜幕,屋里已经有夜的感觉了。 沈婵儿被侍卫推到了椅子上坐好,她淡然的坐着,这屋子简单的很,不像是能住人的,她没兴趣看太多,只是盯着地面上的地毯,不说话。 忽然听到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伴着一个人低低的声音。 “将军,人已经带来了。” 沈婵儿一愣,将军? 她转过头去看着里屋的门口,只见一个薛角露了出来,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沈婵儿顺着这人的靴子一路往上看去,顿时皱起眉头,此人似乎很是眼熟。 这是一个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颇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能力,沈婵儿仔细搜寻着记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那个男子身穿一身灰色锦缎袍子,走到沈婵儿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又俯身看了看她,然后笑道。 “瞧少夫人这幅表情,您是将本人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沈婵儿觉得这人的声音更是耳熟,特别是最后那个呢字,鼻音很重,很有特点,像是在哪里听过,忽然,她脑子里轰进一个人来,她抬起头,看着男子的眼睛道。 “徐大帅?” 男子失笑一声,像是很不易的样子,啧啧两声道。 “七少夫人还能记得本人,深感荣幸。” 沈婵儿没想到,来京城长久不露面的徐大帅竟然将她抓了来,她隐隐感觉,有很多关于南荣府里面的秘密就要揭开了。 她淡然的看着徐大帅,道:“你抓我来,到底为何?” 徐大帅啧啧两声,笑道:“怎么能用抓这个词?本人可是命令吩咐过,要用请的。” 沈婵儿冷笑,不想与他耍嘴皮子,道:“我已经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徐大帅看着沈婵儿,仔仔细细的瞧着她,像是天黑看不清一般,吧唧吧唧嘴,点点头,然后转身走到身后的椅子上坐好,看着灯光下的沈婵儿笑道。 “果然明艳照人,比起南荣府其他女眷,七少夫人拔得头筹。” 沈婵儿淡然道:“多谢。” 徐大帅接着道:“我为了这一天已经筹划了几年,这几年,我养精蓄锐,只为了将你抓来。” 沈婵儿皱起眉头,他这一句话暴露了两个惊人的地方,她瞪着眼睛问道。 “几年?为何?筹划了什么?” 徐大帅没想到沈婵儿能问的一针见血,他扫了身边侍卫一眼,侍卫赶紧走到桌子边,给他们两人倒茶,沈婵儿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现在只能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否则她真的不想呆在徐大帅的对面,让他正面盯着她看,每次想起他与二少夫人翻云覆雨时候的声音,她就觉得十分的恶心和抵触。 徐大帅端着茶杯站起身,走到沈婵儿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忽然在她头顶处嗅了嗅,发出一声陶醉的声音。 “女人,就是香。” 沈婵儿皱起眉头,登徒浪子! 徐大帅又绕着她走了半圈,走到她面前,喝了一口茶,像是讲故事一般,道。 “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我筹划了三年,从托克世子走进南荣府时,便已经开始了。” 沈婵儿皱眉道:“那时候我并不在府中,你又是如何能说服托克世子配合你?” “你确实不在府中,但是在南荣府中多按几个钉子,不好吗?至于第二个问题,哼,索托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他是被指派到南荣府做内应的。” 沈婵儿一惊:“内应?做什么内应?” 徐大帅意外的看着她,忽然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七爷没告诉你?” 沈婵儿心中明镜似的,这件事南荣锋肯定知道,如果不知道,就不是他南荣锋了。 见她不说话,徐大帅叹口气笑道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几天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咱们来日方长。” 沈婵儿见他要走,赶紧道:“你到底要我留下做什么?” 徐大帅转身看着他,勾起嘴角道:“卖钱。” 沈婵儿一愣,在她愣神之际,徐大帅已经推门走了出去,门外冷风一吹,吹的沈婵儿浑身一抖,精神了许多,这里面的事情似乎真的很复杂。 其实她早应该想到,徐大帅是二少夫人的情夫,那么南荣府里面的某些事情就肯定与徐军有关,只是不知道关系有多大罢了。 沈婵儿被软禁在了这间屋子里,虽然很简陋,但是必要的取暖和吃穿却没有少了她的,只不过档次很低罢了。 沈婵儿每日无事可干,又不能走出屋子,只能找了找屋里有什么好玩的,忽然找到一套笔墨纸砚,便在屋子里写起大字来,日子长了,心境就静了下来,但是,南荣府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她一遍遍写着大字,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注意自己写了些什么,当有时,当她回过神来之时,却发现,满张纸全是南荣锋三个字。 “七少夫人。” 忽然听到门外的声音,沈婵儿吓的手一抖,笔端的墨汁滴到了纸上,毁了她一幅字。 她叹口气,将毛笔放下,走到屋子中间问道。 “何事?” 门外的侍卫恭敬的道:“我家将军请夫人过去用餐。”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仔细算了算,她来这里有几日了?该是六日了,明日就是除夕了?怪不得这几日见这庄子里的人都是忙来忙去。 她应了一声:“我累了,不方便去。” 侍卫道:“我家将军吩咐,若是夫人身子不舒服,他便亲自过来与夫人共宴。” 沈婵儿听着恶心,只能道:“稍等。” 沈婵儿穿上貂裘,戴上帽子,走出门去,外面又在下雪,鹅毛一般的大雪落在地上,静悄悄,无声,她的眼睛不禁落在周围侍卫的身上。 这么冷的冬天,徐军的士兵就穿着单衣,每个人都冻的双手发青,脸色发白,再见他们手上拿着的吃食,更是简陋的像是闹饥荒,粗面馍和咸菜,沈婵儿眨了眨眼睛,这样看来,给她吃的还算好的? 她忽然想起她与徐大帅的对话。 “你留下我到底要做什么?” “卖钱。” 第250章 揭开谜底 沈婵儿走到一个还算大气的院子里,里面的布景比起南荣府与冷府,差的太多,虽然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但是都为陈年老旧的模样,年久失修。 沈婵儿扫了一眼四周,这周围最起码有二十几个侍卫,在大门两边一次排开,个个精神头不足,沈婵儿将目光摆正,看向大门,向前走了几步,上了台阶,侍卫推开门,跟在她身后的侍卫提前走到门口去,将厚重的门帘打开,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请。” 沈婵儿施施然向前走了一步,跨进门槛,身后的门帘被关上,吱嘎一声,门也被关上了。 沈婵儿站在屋子中间,这里明显是一个会客厅,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子,桌子四周摆放四个圆筒凳子,摆设倒是很考究,左边一排古董架子,沈婵儿没有仔细看都有什么古董,右边隔着一排珠帘,珠帘里面类似一个临时书房,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七少夫人,请坐。” 沈婵儿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在坐在正前方的徐大帅身上,她一进门就见到了他,但是并没想仔细去研究他这个人,反而对这周围的布景产生了兴趣,再看桌子上的席面,如果参照现在徐军的经济形势来看,这一桌子的菜不知道要让这些士兵勒紧裤腰带多少个日子。 她没有说话,直接走到桌子边,坐在了徐大帅的对面,直视他的眼睛,道。 “找我来可有事情要说?” 徐大帅仔细看着沈婵儿,忽然笑道:“我没想到对付普通女人的招数在你身上都没有用,若是一般平常的女人遇到这件事,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轻的,你却安安静静晾了我们几天。” 沈婵儿现在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徐大帅的眼睛里看着,不过她并没有惊讶,这和正常,她看着面前的酒杯,伸手在酒杯上划了划,花纹倒是很好看,典雅,素气,很符合她的品味。 她淡然道:“徐大帅高看我了,只是没想过而已,并不是与平常女人不同。” 徐大帅轻笑一声,没有再与她说这些,抬手给她倒了一杯酒,自己又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在鼻端嗅了嗅,陶醉地眯起眼睛,叹道。 “这可是十年窖藏的女儿红,七少夫人尝尝?” 沈婵儿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这杯酒,她一年到头也没有喝过几次酒,对这种东西着实没有兴趣,她将眼睛转开,笑了笑道。 “谢谢,我不会饮酒。” 徐大帅啧啧两声道:“可惜了呀……也就是招待七少夫人这种贵客,徐某才舍得拿出来尝一尝。” 沈婵儿只是静坐,并没有多少表情,也没有几句话,看着面前的菜肴,她现在不饿,也没打算动筷子。 徐大帅独自饮了起来,沈婵儿等的不耐烦,抬头道:“徐大帅今儿叫我来并不是因为愁没人对饮吧?” 徐大帅放下酒杯,吧唧吧唧嘴,像是吃了什么美味的东西,抬眼看向沈婵儿,双肘拄在桌子上,笑道。 “我等到可靠消息,七爷将那笔宝藏的位置告诉了夫人,现在夫人与南荣府已经闹翻,何不将那笔宝藏拿出来共同分享?只要我徐军能得到那笔宝藏定能挥军南下,收复江右不在话下,到了那时候,夫人您就是徐军的大功臣,天下定当有你一半。” 沈婵儿看着徐大帅,他废了那么大的劲就是要问这个?可真是悲哀,他筹划了那么久,从她这里却什么都得不到,因为她根本不知道。 她叹气摇头,转头看着徐大帅,冷淡的道:“可是我不知道什么宝藏。” 徐大帅看着沈婵儿,僵硬了片刻,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减退,只是僵在了脸上,像是早就知道沈婵儿不会这么轻易交出宝藏一般,徐大帅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低下头,站起身,走到沈婵儿身后,用平时聊天的语气道。 “夫人在我徐军临时驻地也有一段日子,所看所闻相信一定不少,你应该知道我徐军现在的经济状况,若不是今年江右几个产粮大省颗粒无收,我徐军会遇到现在这种严重危急?夫人你利用这场灾难解决了你自己的问题,却不想让更多的人好过一些吗?” 沈婵儿一愣,这件事她很早就知道,九亲王正是利用这件事帮她摆脱了扫把星的名声,没想到这场灾难确实很严重,甚至将徐军逼上了江左,不惜与南荣军共处一地,要知道,一山岂容二虎? 沈婵儿叹口气,道:“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宝藏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话只有这一句:我不知道。” 徐大帅渐渐失去了耐心,但还没有完全失去,他走到沈婵儿身后,单手按在沈婵儿的肩膀上,沈婵儿只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肩膀上就像盘着一条蛇,恶心,又让人恐惧。 “夫人,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今天,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放弃,若是在你这里不能等到消息,我只能去找您的两位少爷帮忙。” 沈婵儿咬住牙,狠狠道:“你敢。” 徐大帅啧啧连声,将手从她的肩膀上放下,又缓缓走到她对面,负手而立,看着沈婵儿笑道。 “我确实是不敢,两位少爷的院子被七爷的侍卫把守的如铜墙铁壁,但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总有一天我会成功,就像是抓夫人进庄子的过程一般。” 沈婵儿猛然拍案而起,瞪着眼睛看着徐大帅怒道:“当心你的脑袋!” 徐大帅终于露出在二少夫人面前那个流氓模样,撇着嘴:“哎呦呦,美人儿发怒可就不好看了,美人儿,你好像是忘了我的话,我谋划了太久,绝对不会因为你的一两句话就放弃。” 说完,徐大帅拍了拍手,门外立马走进来两个侍卫,徐大帅道。 “送夫人回去吧。” 沈婵儿恶狠狠的看着徐大帅,他是地痞流氓出身,面对这种人,沈婵儿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怒气,又该如何对付。 两个侍卫上来请她出去,沈婵儿盯着徐大帅,咬牙道。 “好,我配合你,你让他们出去。” 徐大帅正坐在桌子上准备吃饭,听沈婵儿这样说,微笑着抬起头来,给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躬身退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徐大帅笑道:“夫人果然是巾帼英雄,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现在天下这样乱,朝廷又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选对了组织才能顺风顺水。” 沈婵儿冷然一笑,并没有说话,徐大帅起身请沈婵儿坐下,沈婵儿又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看着徐大帅道。 “但是,我要知道你所计划的一切,还有,是谁告诉你我知道宝藏的下落。” 徐大帅看了沈婵儿一眼,轻笑道:“难道夫人不想现在就将宝藏交出来吗?” 沈婵儿翻了个白眼,傲然看着徐大帅道:“难道将军不懂什么叫鸟尽弓藏?” 徐大帅看着沈婵儿的眼神忽然亮了亮,但是因为微笑,又隐去了眼中的光芒,他大笑三声道。 “好!好好!夫人果然与众不同,我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将夫人抓了来,还算是幸运了。” 沈婵儿没说话,看着徐大帅,等他自豪完毕,坐在椅子上,一直等着他继续说,徐大帅看懂沈婵儿的眼神,喝了一口酒,摆出娓娓道来的架势。<cmreadtype='page-split'num='5'/> “好吧,这件事也应该揭开谜底了,总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真是浪费了这么完美的计划。” 徐大帅颇有些自豪之意,沈婵儿看得出来,他的心理已经趋于扭曲,为了这个计划,在高压力下不断用尽手段,坚持几年下来,无论是谁,都要疯掉的,除了南荣锋那个非人类。 她静静的听着,刚开头,就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计划,不仅是徐军有份,还包括,邻国托克,江左第一富商冷府,还有江湖门派天梭教。” 沈婵儿轻轻皱起眉头,仍是不想说话,只是盯着徐大帅,眼神中满是愤怒。 “你以五少夫人是自杀而亡?那只是我为了迎接夫人与南荣七爷,送给你们的一个见面礼,没想到你们就信了。” 沈婵儿紧紧的抓住裙子,恶狠狠道:“你杀了她?” 徐大帅赶紧摇头道:“哎呦,七少夫人,你可莫要冤枉了好人,我只是提供了无色无味的毒药,二少夫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沈婵儿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她震惊,她愤怒,她颤抖,二手夫人?二少夫人? 看出沈婵儿的暴怒,徐大帅失笑道:“哦,对了,刚才还忘记说了一个人,那就是贵府的三太夫人。” 沈婵儿没办法继续听下去,不得不打断他,问道。 “你们到底如何煽动了这么多南荣府的人?给了她们什么好处?” 徐大帅开始吃起饭来,边吃边道。 “男人,对于寡妇而言,给她们任何好处都没办法打动她们,更何况是养在金屋子里的寡妇,对于这种寡妇而言,她们被三从四德管教的颇为严格,更因为个个都有身份的女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要让她们尝到刺激的甜头,不用我去煽动,她们会主动来分忧。” 沈婵儿豁然站起身,将面前的一杯酒全都泼在了这个无赖脸上,咬牙切齿道。 “无耻,卑鄙!” 徐大帅丝毫没生气,甚至是没感觉,只是在桌子上拿起手绢,擦了擦脸上的酒,叹气道。 “哎呦……可惜了我一杯十年女儿红。” 沈婵儿被气的不轻,南荣府是忠臣将门,除了她,几乎是满门寡妇,这些寡妇理应受到百姓的尊重,就像是宋朝的杨门女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无赖的嘴里,就变的这样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见沈婵儿暴怒,徐大帅悠哉道:“你莫要生气,我这个人有个癖好,你越是生气,我反而越是高兴,你这样做得不偿失。” 沈婵儿勉强压住怒火,坐下,看着他,冷冷道。 “继续。” 徐大帅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夫人刚才问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明夫人知道宝藏下落?不瞒夫人说,徐军的人,不仅在南荣府里面有眼线,就算是七爷身边,五爷身边,统统有徐军的可靠眼线,而这个消息,正是当初七爷与五爷在南荣陵园对峙时,七爷亲口对五爷说出的。” “什么?” 沈婵儿则完完全全僵住了,她千想万想,想不到这句话是南荣锋说出来的,他什么时候将那个藏宝图告诉她了?他又为什么这样对五爷说?但是不管为什么,五爷已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她皱起眉头,看着徐大帅,徐大帅听沈婵儿质疑,笑道。 “夫人还别不信,若不是听七爷亲口说出这句话,我也不会下了这么大的赌注,只为了将夫人抓来。” 沈婵儿冷笑:“可能你要输的彻底了。” “不管我是不是会输,现在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为了那个宝藏而来,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宝藏,积累了南荣氏千年的能量。” 沈婵儿听到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朝廷就没想过也来夺宝吗? 徐大帅继续道:“咱七爷与五爷对抗之时,我便猜到,最后的胜出者一定是七爷,便派了两名长相出众的副将,随我一起,与南荣府的二少夫人还有两位姨太太,巧遇,然后成为好朋友。” 沈婵儿嫌弃的看着他,那种蔑视的眼光,足足可以灭杀一个男人的自尊,但是徐大帅却根本毫不在意的样子。 “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最起码,地位最高的二少夫人已经上钩,只要有她作保证,先是夺了七少夫人您的当家主母的位置,将您逼出南荣府,就简单多了。” 沈婵儿咬牙道:“接下来,你们就设计杀害了四少夫人。” 徐大帅赞许的看了沈婵儿一眼,挑挑眉:“是她自己找死,她发现了索托的秘密,与索托争吵起来,索托下不去手,只有让天梭教的人下手了。” 沈婵儿惊讶:“不是索托下的手?” 徐大帅无奈的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当初右翼谷王派索托去南荣府做探子,我就已经知道会是那个结果。” 索托没有杀四少夫人,天梭教杀了四少夫人!沈婵儿终于找到了凶手,而具体的凶手又去哪里找?真正的凶手是这件事,是谋划这个阴谋的人! “是谁谋划了这个计划?” 沈婵儿淡然的问徐大帅,徐大帅想了想,皱起眉头道。 “这个……好像还真找不到源头,托克右翼谷王找到我,我又碰上徐军的经济危机,冷府财大气粗,不甘在商界委曲求全,想要谋求上位,当天时地利人和聚齐,三方共同筹划,这件事不是很简单?” 沈婵儿已经无话可说,这样说来,在南荣府里冤死的那些冤魂就真的找不到债主,只能算是阴谋的牺牲品! 她也终于想明白,南荣锋一定是查到了这些,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凶手,难道要他将这三方全部的人都铲除吗?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选择用计谋对抗,所以他一直没有动作。 但即使她现在想明白,南荣锋的事情也与她毫无关系。 徐大帅继续道:“四少夫人的死,完全是因为要将扫把星的名声按在夫人身上。不过那个验尸官确实与我们无关,我的人调查回来说,验尸官是七爷所杀。” 沈婵儿早就该想到的,南荣锋无法追究凶手,只能从渠道上切断可以散播出去的源头,但是就算他杀了验尸官,也阻挡不住有心人的计划。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你受冤在府中寸步难行,家庙里的老夫人那里有三太夫人吹风,很快,就可以将夫人逼出南荣府,只要夫人对南荣府失去信心,想要与夫人合作,就更简单了。” 沈婵儿失笑:“可是你们没想到九亲王的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我不仅没有被逼出府,还以为九亲王的安排,成了拯救江右瘟疫的神女。” 徐大帅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做大事嘛,总会出现一些意外,九亲王就是我们计划之外的意外,包括整个朝廷,都是个意外,我们着实没想到九亲王有能力又将夫人送回了南荣府,所以,我只能继续想办法,却没想到天助我也,夫人发现了七爷与周小姐的奸情,主动离开了南荣府,那时我以为大事以成,却没想到夫人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垮掉一样,那种时候我们没办法从夫人那里拿到准确的消息,更何况沈府把守不易于南荣府,想进沈府,要先过了那些个精卫一关才行。” 他说到这个,沈婵儿只是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盘子,不动声色,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徐大帅说这一段的时候,也在观察沈婵儿的脸色,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中了然,七少夫人看似对七爷已经失去了感情,万念俱灰。 “后来,我只能让二少夫人出马,将夫人您引了出来。” 沈婵儿冷笑,终于,二少夫人的陷阱终于浮出了水面,她当初一再思考,二少夫人的出现到底是不是个圈套,但是当她知道确实是个圈套之事,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第251章 怒火中烧 沈婵儿冷笑一声,故事原来是这样的,一切,从她刚回到南荣府那天起就已经开始,而且步步进行都很顺利,而她却毫不知情,一步步走进别人设置的圈套之中,当反应过来,一切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只不过,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两位少夫人死了,她与南荣锋决裂了,付出了这么多,代价这么大,还都是为了那个宝藏。 沈婵儿疲惫的揉了揉眉角,低头无力的问道:“那个宝藏到底值多少?能不能买这么多条人命?其中一个甚至是托克公主?” 徐大帅道:“这笔宝藏到底价值多少已经无从考证,南荣氏一千年的积累,夫人觉得能有多少?这几条人命又能活多少年?况且……有一件事想必夫人您没有弄清楚,四少夫人并非托克真正的公主,她只是个冒牌货而已,否则夫人觉得一位堂堂的公主死在了南荣府,托克会这样安静?他们只是担心深究下来会惹来麻烦罢了。” 沈婵儿有心无力,她今天接受的现实太多,这件小事已经不算什么,况且人死百了,就算四少夫人并非真正的公主,与她又有何干? 沈婵儿缓缓抬起眼睛,看着徐大帅干笑道:“这几条人命能活多少年?那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就没人争抢这笔宝藏,你还能得到个解脱,岂不是更好?” 徐大帅尴尬的冷笑:“夫人,话不能这样说啊。” 沈婵儿大力拍案而起,瞪着徐大帅,咬牙喊道:“什么叫话不能这样说,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的家人是家人,别人的嫁人就不是家人!你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将草菅人命说的这样一文不值,不要脸!别人可以死,你怎么不去死?” 沈婵儿再也克制不住对徐大帅的鄙视,想起俊儿,她就有一肚子的火要发出来,只因为这一件事,四爷的身世被牵扯了出来,害死了四少夫人,害死了静心师太,害惨了俊儿,他现在成了野种,无家可归,这一切的一切都挺好的,就为了这些人不知羞耻的欲望,害了这么多人! 见沈婵儿发怒,徐大帅听着这些话也觉得颇为刺耳,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他面前这样发飙,他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沉下脸色,皱起眉头,怒目看着沈婵儿,阴狠的道。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若是你把我惹火了,我杀了你之后再去抓了你的两个儿子,逼南荣锋交出宝藏,一样可行,你可别铤而走险。” 沈婵儿快要气炸了肺子,手边的酒杯已经被她泼空,她四下看了看,猛然抓住铜红色的桌布,奋力一拽,大力掀了起来,只听哗啦啦一声响,震的沈婵儿很是痛快,徐大帅眼见着一桌子的酒菜全要倒在他的身上,他立马闪身退后几步,将椅子生生推后了几米远,才躲过了这么一劫。 门外的侍卫听见里面的响动,迅速推开门跑了进来,长矛集体对准沈婵儿,沈婵儿像个战斗女神一般傲然站在正中央,眼角扫了一圈四周的人,忽然冷笑喝道。 “怎么?担心你们的将军死在一个女人手上吗?一群饭桶!” 沈婵儿这样奚落这些士兵,当即就气坏了很多人,眼瞅着侍卫要发火,徐大帅厉声喝道。 “出去!若是有人敢对七少夫人不利,我立马砍了他!” 沈婵儿又将眼睛转向徐大帅,只见他狼狈地从被掀翻在地的菜肴上面踩了过来,破碎的盘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甚至还有菜油的吱吱声。 沈婵儿冷笑道:“你就会用别人的性命去要挟别人吗?” 徐大帅的脸色已经忍的通红,很快就要克制不住自己杀了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该死女人,但是他付出了这么多,策划了这么久,架子拉开这么大,怎么能毁在这个女人手上? 徐大帅怒极反笑,指着沈婵儿笑道:“你想刺激我?让我杀了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尽管刺激我,我绝不会让你死的痛快,也不会让你活的痛快!” 说完,徐大帅喝道:“出去!通通出去!任何情况都不许进来!” 侍卫立马小跑着鱼贯而出,徐大帅看着沈婵儿,露出危险的笑容,沈婵儿后退一步,余光四下瞧了瞧,朝墙角走了慢慢挪去,徐大帅露出淫笑,一步步朝沈婵儿走过来。 “七少夫人,知道我们徐军这些士兵最缺什么吗?最缺的就是女人,若是把你扔给他们,你觉得你会经历什么?但是呢,糟蹋了你这么个绝色美人真是暴殄天物,何不让本将军先尝个鲜?” 自从知道了将他抓来的人是徐大帅那天起,沈婵儿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见过徐大帅与二少夫人之间的事情,他就像一只喂不饱的饿狼,对于女人的那种渴望,让人恶心,更让人有了戒备。 沈婵儿慢慢退到墙角,像是忽然发现这里有个墙角一般,露出惊恐的表情,惊恐道。 “你,你要干什么?” 徐大帅一步步朝沈婵儿走过来,淫笑道:“你说呢?我的夫人……” 沈婵儿张嘴欲喊,徐大帅立马扑了上来,将沈婵儿摁在墙上,像是饿狼扑食一般胡乱碰她,沈婵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恶心,屈辱感快要将她逼死,她抓住早就看好的窗帘,猛然一拉,快速罩在徐大帅的脖子上,趁徐大帅惊讶之时,她迅速勒紧双手,将紧致的窗帘变成了一根索命的绳子,紧紧套在徐大帅的脖子上,并且因为愤怒,已经拉的死紧。 徐大帅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嗓子发不出声音来,大声叫喊:“你要……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沈婵儿将徐大帅放倒在地,徐大帅趴在地上,她单膝跪在他的背上,紧紧的勒住窗帘,恶狠狠的奸笑起来,像是疯了一般,在徐大帅的耳边道。 “与南荣府的千年财富比起来,你的命又值几个钱?你又能活几年?” 徐大帅现在已经没心情听沈婵儿说话,他只顾着大声叫喊,但是任凭他怎么喊叫,嗓子都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门外的侍卫根本听不见,就算是听见里面有叮叮咣咣的声音,也秉承将军的命令,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进去。 徐大帅直翻白眼,拼尽全力撕声道:“你难道……你难道要杀了我吗?放手……” 沈婵儿勾起一边的嘴角,邪魅的笑道:“我并不是想杀了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以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也别想用你那双臭手碰我,若是你敢犯规,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说罢,她又猛然勒紧窗帘,徐大帅的双脚已经胡乱蹬起来,马上就要咽气的模样。 “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放开我……” 沈婵儿稍稍放松了窗帘,但还是控制着他,只留着一个空隙勉强能维持他的生命,严厉的问道。 “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吗?” “是……是是,全是真的。” “荷月的家人又是谁杀的?” “是……是天梭教,他们说……不能,不能让夫人身边的丫头一步登天,否则对我们很不利……” “那又为什么对幼柳动手?” “因为……因为杀荷月的计划失败了,只能杀掉冷府嫡小姐。” 好吧,一切都找到了源头,冤有头债有主,当所有的事情都找到了债主,也就算是有了着落,水落石出了。 沈婵儿大喝道:“站起来!” 沈婵儿死死的拎着窗帘,逼着徐大帅站起来,她推着他,一步步朝门口走过去。 “推门!” 徐大帅只能乖乖将门推开,沈婵儿手里紧紧捏着刚才蹲在地上捡起的一片锋利的碎片,顶在徐大帅的大动脉之处,对他说道。 “你别想着出门耍花样,窗帘一时半会杀不了你,但是这个可不同,要不要试试?” 沈婵儿说着话就使劲摁了下去,徐大帅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刺痛感立马传来,吓的他大叫起来。 “都闪开!闪开!滚远点!” 门外的侍卫立马跑下台阶,警惕的看着沈婵儿,徐大帅的脖子上已经流下血来,疼的他龇牙咧嘴。沈婵儿躲在徐大帅身后,大声喝道。 “闪远点!给我备马!要快!否则他就要失血过多!” 徐大帅紧接着喊道:“好不快去!你们想死吗?” 侍卫赶紧跑出去几个人,给沈婵儿备马,沈婵儿恶狠狠道。 “半个时辰之后,你们沿街去找你们的大帅,若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出门去找,你们就给他收尸吧!” 沈婵儿又使劲插了一下,徐大帅立马疼的大叫起来:“都听到没有!” 众侍卫赶紧齐声喝道:“听到了!” 沈婵儿命令侍卫将马按趴下,军队里的马都训练有素,立马趴跪在地上,沈婵儿胁迫着徐大帅坐在马上,壮马起立之后,沈婵儿逼着徐大帅拉住缰绳,快马跑出了庄子,一路朝城镇而去。 到了京城城门外,沈婵儿又按了一下碎片,徐大帅忽然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 沈婵儿吓了一跳,难道是她放血放的太多了? 她立马跳下马来,查看徐大帅的伤势,发现他脸色惨白,像是真的要不行了,沈婵儿立马拿出怀里上好的金疮药,这是幼柳上次为了给她疗伤放在这里的,她索性就带在了身上。 给徐大帅上好了金疮药,沈婵儿抬头看了看京城城门,四周没有几个人,这里并非正路,而是林子里面延伸出来的小路,他摸了摸徐大帅身上,找了几两银子出来,揣在怀里,朝京城走去。 折腾了太久,她买了几个包子坐在路边啃,头发蓬乱,身上虽然穿着名贵的衣服,但是因为满是污垢,也看不出名贵的样子,她坐在街边吃包子,宛如一个年轻的女乞丐。 她正吃着包子,忽然有一队侍卫跑进了城门,在街边张贴告示,然后又朝远方跑过去,沈婵儿赶紧低下头,发现他们跑远之后,才抬起头来,忽听身边的人低声谈论。 “九亲王要回京了?怎么这么早?” “听说啊……朝廷要收复割据了,皇帝又卧病在床,九亲王现在已经是摄政王了。” 沈婵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听着周围的话,不敢抬起头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站起身朝街巷走过去。 她一定要回冷府,有些事情,她一定要搞清楚! 街边热闹起来,听周围的人对话,沈婵儿才知道,是九亲王进京了,她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躲在人群后面,偷偷的朝街上的车马队伍看过去。 一个满身朝阳之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眯着眼睛看着他,他说过,南荣锋一定会伤害她,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又或许,这些事情里面朝廷也有介入?恩怨纠葛,争名夺利,从来都是时代的主题,也从来都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她只是不想搅合进去,却偏偏什么事情都会逼着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迎难而上。 眼见车马队伍行驶到眼前,沈婵儿低下头去,转身朝巷子里面走过去,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九亲王的眼睛一直落在街上的百姓身上,频频微笑,忽然,街角一抹熟悉的气息映入眼角,他猛然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片背阴的潮湿。 “王爷,有情况吗?” 身边的近身侍卫紧张的问道。九亲王纳闷的皱了皱眉头,轻摇头,道。“无事,尽快回宫吧。” 侍卫加快了脚步,前方开道队伍不得不加快步伐,冲散百姓,直接朝皇宫而去。 沈婵儿趁着夜色,走到冷府的侧门口,使劲的敲大门。 “谁啊?” 门里传来一个昏昏欲睡的声音,沈婵儿没出声,门里打开一条缝,有人趴在门缝那边看着她。 “你是谁?” 沈婵儿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一个手绢递了进去,外加一块银子,低声道。 “请你务必将这块手绢送到冷府嫡小姐手上,性命攸关,她见到这块手绢,一定会赏你。” 门里的人惊异不定的接住那方手绢,左右看了看,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入手的感觉丝滑柔软,不像是普通之物。 “好吧,你等一下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进去,明儿就是除夕,府里严格的很。” 沈婵儿点头道:“你尽快吧,我在这等你,你若是晚了,你家小姐绝不会饶了你。” 里面的人皱着眉头又看了沈婵儿一眼,纳闷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而且还怪怪的,他只能又将门关上,走了进去。 沈婵儿向后面看了看,这里是一条背街,商铺不多,大多也多关门很早,准备明日的除夕,沈婵儿坐在街边,地上满是积雪,她穿的虽然厚,却也抵抗不住这冬日的严寒,她打着哆嗦,想着这几年的事情。 她有多少个除夕没有安稳的过了?本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她可以守着丈夫和孩子,安稳的过完下半生,可是,事与愿违,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 不知不觉,她似乎等了好久,太晚了,今天又折腾了太久,睡意来袭,她不知不觉就倒在树根底下睡了过去。 幼柳接到消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她正在整理年底的总账,明儿就是除夕,冷府的老爷与夫人就会回来,她要整理完了这些,明儿可以休息一下。 门外有人敲门,她低头淡然说了一句进,是送夜宵的丫头,丫头将炖品放在桌子上,又站在一边欲言又止起来。 幼柳抬起头来,看了丫头一眼,道:“何事?” 丫头拿出那一方手绢,支吾道:“门房那边来人说,有一个很奇怪的人……这……” 幼柳的眼神一滞,立马站起来抢过那一方手绢,大声问道。 “这是哪来的?哪来的?” 那丫头着实吓了一跳,赶紧道:“是……是西侧门那边……” 幼柳等不及她说完,提起裙子就跑了出去,丫头拎着貂裘赶紧跟了出去,一路上大喊道。 “小姐!小姐当心着凉啊!” 幼柳一路跑到西侧门,刚才与沈婵儿对话的人直接站在了门口,说道。 “小姐,属下不该让这种奇怪的人打扰了小姐,属下该死。” 幼柳跑到门口,大声喝道。 “开门!” 那人见小姐这一副着急的样子,立马想明白说的那几句话,赶紧将门打开,幼柳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见到路边蜷缩着一个人,她的眼里立马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她的小姐,大周堂堂念果公主,沈府六小姐,南荣府七少夫人!什么时候落魄至此? 她立马扑到沈婵儿身边,轻轻将她扶起来,哭着叫道。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快来人!” 幼柳大叫一声,身后的人立马上前去抱沈婵儿,几个人共同将她弄进了院子,快步朝幼柳的院子跑过去。 幼柳一路哭一路跟在后面,吩咐身边的丫头道。 “去煮热汤,越快越好!去叫府医来!不管是谁,通通给我叫过来!” 第252章 心腹同谋 幼柳一叠声吩咐下去,刚才与沈婵儿在门内说话的侍卫当即瞪圆了眼睛,乖乖,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粗壮的姑姑一路背着沈婵儿跑向幼柳的房间,幼柳扶着她,快步跟上,身后的丫头连连喊道。 “小姐,您慢着些!” 一群人跑了一段路程,将沈婵儿放在了幼柳的床上,幼柳立马转身去推丫头,道。 “快去准备热水。” 丫头连连点头,然后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大桶一大桶的热水就搬了进来,幼柳褪去沈婵儿的衣服,和几个姑姑一同将沈婵儿放进了热水里,又在热水中放入一些暖身的药酒,就算是做了这么多努力,幼柳还是在木桶周围走来走去,急出了一脑门汗。 “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 身边的姑姑劝她道:“小姐,要想缓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您别急,我们几个在这里看着,您先去睡吧,夫人醒过来奴婢去叫您。” 幼柳一屁股坐在木桶边上的椅子,直接道:“睡不着。” 几个姑姑没有办法,只能叹口气,任由幼柳去了。热水换了一桶又一桶,暖身的汤药喝了一副又一副,最后还是府医说不能再喝下去了,否则沈婵儿将会外冷内热,夹击而亡,幼柳才赶紧将这些汤药停下。 整整一个晚上,冷府的小厨房就没有停歇过,大锅一直大火烧着热水,一锅又一锅舀走,再哗啦倒进来另外一同冷水,接着鼓动风箱,大火烧水。折腾了一个晚上,大房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不用再烧了,七少夫人已经醒了。厨子们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看了看天色,已经黎明了。 幼柳又跟着几个姑姑将沈婵儿抱了出来,赶紧擦干,放进了早就用暖炉烘热的被窝里,紧紧的将她盖严,沈婵儿咳嗽了一声,嘴唇干裂的起皮,幼柳又赶紧张罗府医进门来查看。 沈婵儿从醒过来就一直闭着眼睛静静的呆着,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幼柳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动的闭上嘴巴,连动作都放的很轻,整个气氛被沈婵儿感染的很是凝重,走进屋里的人,都能感觉到屋里的低气场,谁都不敢说话。 终于忙活完了,府医开了药方,说是吃几服药就好了,主要就是邪寒入体,伤了身体底子,吃几服药调理一番,以后注意千万不能遇寒,就能痊愈的彻底。 幼柳点点头,对府医道:“用最好的药,不用在意花多少银子,听懂了吗?” 府医点点头,走了出去,幼柳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婵儿,对周围的丫头道。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丫头应了一声,鱼贯而出,最后的人将门关上,门外的人也退的一干二净,站在远处等着幼柳的召唤。 幼柳看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她转身看着沈婵儿,她还是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表情,像是死了一般。 幼柳缓缓屈膝跪在地上,诚恳的道。 “小姐,你别气了,我知道错了,你有什么火气冲着我发,被憋坏了自己。” 沈婵儿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的道:“你是堂堂冷府嫡小姐,我禁不起你这一跪,赶快起来吧。” 幼柳咬着牙摇头,低头道:“小姐的脾气我很明白,倔强的让人畏惧,你宁愿冻死在外面,也不想说出你的身份,就是在惩罚我,我错了,是我让徐军的人带走夫人,与他们演了一场戏,我知道瞒不住小姐,小姐惩罚我吧。” 沈婵儿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转头看幼柳,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最信任幼柳,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对她用心机的人,却用了心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对幼柳说什么。 “我来找你,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这让幼柳很害怕,她跪在地上向前蹭了两步,哭着道。 “小姐,你若是还在生气,就打我两下,千万不要扔下我,不要心里有疙瘩。” 沈婵儿还是没说别的,只是道:“告诉我,为什么。” 幼柳抽泣了一声,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沈婵儿,道。 “小姐非要知道是为什么,你就看看这个吧,但是我希望小姐看过之后,三思而后行。” 沈婵儿听闻,转过头来,看到幼柳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张纸条,还在抽泣,每次看到幼柳,她都会想到幼柳穿上她的衣服,舍命为她引开追兵的时候,那就是在一命换一命,能这样对她的人,她真的没办法接受她也会骗她。 沈婵儿接住那张纸条,眼神刚落在上面,就觉得这个字体很熟悉,忽然想到一个人来,阿满。 只见纸条上写着:少夫人已经送到冷府,按照原计划进行。 沈婵儿忽然想冷笑,难道这一切都在一个计划之中?难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只有她不知道?她在这个计划中只是一枚棋子? 沈婵儿颠着这张纸,在幼柳面前气的发抖,声音由低到高。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幼柳被她吓一跳,从来没见沈婵儿发这么大的火,她的脾气一直很淡,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发脾气,顶多就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这一次,沈婵儿的暴怒吓的幼柳大哭起来,门外的丫头听到声响,赶紧跑上台阶,不断拍房门。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沈婵儿直勾勾的看着幼柳,气的眼睛通红,门外的声音很吵,幼柳怒道。 “滚下去!统统滚下去!”门外立马没了声音,几个人影站在门外停留了一段时间,只能一个个的走下台阶,门外又没人了。 幼柳抬起头来,看着沈婵儿哭道:“小姐,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从五少夫人自缢而亡之时,七爷就起了疑心,他不断调查下来,发现府里很多事情都变了样子,四少夫人死了之后,七爷才发动了这个计划,放长线钓大鱼,结果,真的钓出了所有幕后黑手。” 沈婵儿失笑,但那笑容里却充满了嘲弄,自嘲:“好,好哇!你们钓出了所有幕后黑手,而我就是那颗鱼饵是吗?或者说,我连鱼饵都不配,只能当那根长线!” 见沈婵儿激动的掉眼泪,幼柳赶紧站起来扑到沈婵儿身上,大哭道。 “小姐,小姐你打我吧,你别这样,哭坏了身子啊,我真不该听了阿满的话,让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看到……看到你倒在我的门口,我就后悔了,恨死了自己,小姐,小姐你相信我啊。” 沈婵儿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这一切能怪谁?只能怪南荣锋,他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利用她去钓出所有的幕后黑手,而九亲王与郑白羽却在不断试图挽救她,可是,她却为了南荣锋一一伤害了两个真诚的男人,她到底做了什么,她真的不想面对这个世界,她为什么会爱上南荣锋,为什么会爱上他。 眼瞅着沈婵儿缓缓闭上眼睛倒下去,幼柳大声喊叫起来。 “小姐!小姐!来人!快来人啊!” 门外的丫头已经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小姐叫人,立马踹开门冲了进来,见到的却是七少夫人晕倒在小姐的怀里,门外的丫头一愣,赶紧转身去叫府医,府医本来就不敢走远,在院子外面晃悠,听到里面的动静,立马又跑了回来,进门就拽住沈婵儿的脉搏查看,然后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小姐莫要担心,七少夫人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而已。” 幼柳已经是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看着府医道:“真的……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府医摸着胡须点头道:“千真万确,小姐若是不信,仔细瞧瞧七少夫人便是。” 幼柳转头看着沈婵儿,只见她呼吸均匀,鼻翼又节奏的微张,睡的很是香甜的样子。 府医低声道:“七少夫人虽然醒了过来,但是操劳过度,伤了神脉,老夫在夫人的药里参杂了安眠药物,七少夫人睡个好觉醒过来就会好很多。” 幼柳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床边,如释重负般。 “原来是这样……”沈婵儿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一直睡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清醒的意思,幼柳有点着急,府医来过之后却道。 “还需要再睡两个时辰,小姐准备吃食吧,七少夫人醒过来会很饿。” 沈婵儿大喜过望,赶紧转身吆喝丫头去准备一大桌子好吃的,府医笑着摆手道。 “清粥,小菜,即可,吃的太过油腻,会伤了肠胃。” 幼柳哦哦两声,赶紧又转身去吩咐,她对沈婵儿的口味很是了解,安排下去的东西肯定及其对胃口。 果然,又过了两个时辰,傍晚时分,沈婵儿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到床边站着一堆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她,沈婵儿皱了皱眉头,头很疼。 最靠里的丫头赶紧俯身将她扶起来,轻声问道。 “夫人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沈婵儿抚着额头,缓缓摇摇头,道:“只是头很疼。” 丫头松口气,哦了一声,站直身子道:“这是必然的,夫人可是睡了一天一夜,加之风寒入体,想要祛风,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沈婵儿明白她说的,扫了一圈丫头们,问道。 “幼柳呢?” 倒水去的丫头转身问:“夫人问谁?” 沈婵儿猛然反应过来,道:“你们小姐呢?” 丫头将水端过来给沈婵儿,叹气道:“小姐说现在夫人一定不想见到她,她不想再惹夫人生气,派我们来守着夫人,她走出去了。” 沈婵儿也想来她昏睡之前与幼柳的争吵,其实她当时就是心情太糟,这件事与幼柳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信了南荣锋,信了阿满而已,这丫头现在已经是冷府嫡小姐,完全不必这样迁就她的,想到这,沈婵儿淡然道:“去将你们小姐请过来。” 丫头们面面相觑,派了一个胆子大的出来,低声道。 “夫人,我们小姐很在乎夫人您,您的一句话能让我们小姐伤心好久……您……”沈婵儿叹气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说她,只是想跟她好好聊聊,感谢一番。” 丫头们看着沈婵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去请小姐,小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说完,就跑了出去,其他丫头将沈婵儿轻轻扶起来,坐在床边,沈婵儿看了看四周的布景,问道。 “这里是哪里?” 一个丫头道:“这里是我们小姐的闺房,夫人。” “这几天你们小姐住哪里?” 丫头道:“小姐住客房。” 沈婵儿没有再说话,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已经错过了除夕吗?又是一年过去了,除夕一过,就到春天了吧……“小姐……”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沈婵儿缓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幼柳穿着一身淡红色,俏丽丽的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却与她这一身喜庆不太搭配,带着一丝怯意。 沈婵儿温和的道:“坐过来。”门里的丫头见此景,纷纷低头告退,将门关上,将空间留给两人。 幼柳眼里含着泪水,坐到沈婵儿的身边去,沈婵儿看着她双眼淡淡的黑眼圈,握住她的手,道。 “没睡好?” 幼柳揉了揉眼睛,笑道:“过年嘛,一夜没睡。”沈婵儿点点头,看着幼柳道:“南荣府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你要详细的跟我说明白,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幼柳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沈婵儿问道:“小姐不怪我了?”沈婵儿无奈的苦笑,摸着幼柳的头发,道:“都是冷府嫡小姐了,干什么跟我打商量?你该霸气起来。”幼柳听明白沈婵儿这是原谅她了,高兴的扑到沈婵儿怀里,抹了抹眼泪,道。 “七爷在计划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些人针对的是夫人您,七爷如何调查都调查不出来那些人为何一定要针对夫人,所以只能将夫人逼出府去,那些人才好下手。” “我一共三次被逼出府,七爷谋划的是哪一次?”幼柳叹气道:“当然是七爷与周小姐同睡一床的那一次,只不过七爷没想到代价那样大,将小姐伤成那个样子,七爷那一次差点就忍不住冲到沈府将小姐您抱回来,只是阿满和一泓拦着,免得小姐的牺牲白白浪费。” “那他现在调查清楚什么了?”幼柳抬起头来,露出自豪的笑容:“有这么多人配合七爷,再加上小姐是真的很厉害,让七爷的计划很顺利,他现在已经全都调查明白,阿满正在筹划如何应对。” 沈婵儿看着幼柳,直直的问:“他到底调查出什么了?” 幼柳纳闷的看着沈婵儿:“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一直问这个?” 沈婵儿摇摇头,淡笑一声道:“只是好奇,我牺牲这么多,到底换来了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幼柳安慰似的深吸口气,道:“最起码知道了很多幕后真凶,托克,徐军,还有天梭教。” 沈婵儿问道:“就只有这些?”幼柳又转头看着沈婵儿:“对啊,就这些,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沈婵儿将幼柳搂在怀里,叹道:“没怎么,知道了就好,最起码这件事能告一段落了。” 幼柳深吸一口气,也点点头笑道:“对啊,最起码小姐您能少受一些苦了。” 沈婵儿摸着幼柳的头发,心中叹道,阿满对幼柳有所隐瞒,没有告诉她冷府也有参与,这件事若是让幼柳知道,她又该怎么办?站在哪一边?她夹在中间,才是最痛苦的,这样也好,不管冷府如何,都是在幼柳回到冷府之前,这件事不让她参与是最好的,看来冷府的两位老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不方便再住在这里,早晚会被冷府的两位老人知道,然后,徐军,托克,天梭教就都知道了。 幼柳睡在了沈婵儿的怀里,沈婵儿挪了挪身子,将幼柳放在床上,幼柳还在迷迷糊糊。 “小姐,你干什么去?” 沈婵儿笑道:“去方便一下,你睡吧,我马上回来。”幼柳点点头,道:“叫门外的丫头陪你去。”沈婵儿嗯了一声,穿上小貂裘,又转身看了幼柳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外。门外的丫头见到她出门,立马迎了上来,轻声问道。 “外面极是寒冷,夫人您可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便是了。” 沈婵儿点点头,对她道:“若是你家小姐醒过来,你告诉她,我走了,让她不要来找我,只有让我一个人走,我才能安全,一旦她找我,就会把危险带给我,明白吗?”那个丫头听的云里雾里的,只能将沈婵儿的话硬生生记下,死记硬背给幼柳听了,见丫头呆滞着表情点点头,沈婵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 “这些天多谢你们照顾。” 说完,沈婵儿向左右看了看,问道。 “如何走侧门?” 那个丫头也明白沈婵儿这是想走了,低头道:“奴婢带夫人出去吧。” 说完,带着沈婵儿,从她进来的那个门,又走了出去,沈婵儿见到那条街,就知道路该怎么走了,那个丫头恭送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沈婵儿转回头去看了冷府一眼,大踏步的走进了风雪里。 第253章 一路同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婵儿走到沈府门前,忽然看到大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她心里一慌,鬼使神差地躲了起来,当她躲起来之后,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躲。 “三姨太,您就别看了,六小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听到这个说法,沈婵儿稍稍探出头去,半只眼睛瞧见了站在大门口的三姨太,她的娘亲。 沈婵儿死死的抓住手边的树干,眼睛里顿时很热,她真的想回家,但是现在不行。 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又走进了风雪里,身后不断传来三姨太与姑姑的对话。 “我知道她还没回来,我只是担心,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她走的时候穿多少衣服。”“六小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自有分寸的,三姨太,您还是回去吧,外面冷的很。” “哎……女大不由娘啊。”沈婵儿又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很快走过街角,再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她咽了咽喉咙,将泪水都咽了回去,站在街边吹着风,深吸几口气,心情平静一些,有些事情没有着落之前,她不能回沈府,会给沈府带来麻烦。 她摸了摸衣兜里的银子,这些银子还是她在徐大帅身上摸来的,徐军本来就是穷困潦倒,徐大帅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她颠了颠,走进一家小饭馆吃了点晚饭,该考虑住店的问题了。 这么点银子如果住店就不够明天的早饭,她想了想,还是拿着银子去住店,现在正值寒冬腊月,况且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受寒,早饭少吃一顿没什么。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沈婵儿倒在床上就睡了个昏天暗地,一夜无梦,第二天结了帐出门,已经是中午了,肚子果然在叫,她瞧了瞧四周,朝一个卖包子的摊铺走了过去。 中午买包子的人还算多,大家都围在一笼屉热气腾腾的包子,等着拿包子,沈婵儿瞅准了时机,猛然上手抓了两个,撒腿就跑。 “诶!给我站住!你这个小偷!” 卖包子的大喊起来,拎着擀面杖就追了出来,沈婵儿死命的抓着两个包子往嘴里面塞,一边塞一边观察该往哪边跑。 “抓住她!偷包子的贼!” 身后的店主大声吆喝起来,沈婵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拼命将包子全部塞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哎呦一声惊叫,沈婵儿以为是自己装了人,却没想到紧接着就听到男子的大喝。 “大胆!冲撞了王爷,你承担的起吗?”沈婵儿完完全全愣在原地,双手还在嘴边努力塞着包子,她木然的转过头来,朝大街中间的轿子看过去,只见一个黄蟒麒麟图案在轿子上飘扬,四周侍卫雄赳赳气昂昂,就在这时,轿子的门帘边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轻轻掀开车帘,正正好好看到了沈婵儿。 沈婵儿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对糗的时刻,她这副样子,被九亲王撞见,他又该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又该是什么心情?她立马转回头去,那个拎着擀面杖的店主已经被侍卫扣住双手,她低着头,趁机朝巷子口走过去。 “站住。” 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婵儿身子僵了僵,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并且越走越快,没走两步,就被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拦在身前,沈婵儿低着头,看到一双包金边软底麒麟纹靴子站在自己前面,她没有丝毫停顿,错开一步就朝这个身影的身侧走过去。 但是那个身影也跟着跨了一步,还是站在她面前。 “婵儿。” 九亲王低头唤她,沈婵儿没有抬头,嘴里还噎着包子,三两下噎了进去,感觉胸口堵的厉害,一口包子都咽不下去。 她哑着嗓子道:“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 说完,她又错开一步,朝巷子口走过去,没走出一步,左手就被人一把抓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整个拽了过去,九亲王的双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让她躲闪不得。 “婵儿!” 看她拼命的躲,九亲王大叫了一声,沈婵儿不得不停下挣扎,抬起眼睛来,看着九亲王,此刻见到他,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像是遇到了亲人,她知道,他现在是摄政王,有能力保护她,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都不会打扰到她,她也曾经想过,就跟九亲王走吧,去过一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只要有这个念头,她就觉得根本不可能,她没办法欺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自己一辈子,这样做对九亲王实在是太残忍。 看沈婵儿肯抬起眼睛看着他,九亲王皱起眉头,双眸中满是责备和心疼,沉下脸色,道。 “本王已经将你安全送回了南荣府,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他坐在轿子里,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跑过来,拼命的往嘴里塞着吃食,身后追着一个拿擀面杖的粗壮男人,他的心当时就被刺痛了,像蝎子蛰了心一般,不断的颤抖,没办法看她受苦,他叫停轿子,让侍卫捉住了那个男人。 沈婵儿眨了眨眼睛,咳了一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再抬起头对九亲王道。 “王爷,人各有命,我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是我的命,你能帮的了我一时,却无法帮我一世,所以,很多时候,你还是冷眼旁观的好。” 九亲王又一次被她气到了,皱着眉头刚想要争辩,余光看到路上很多行人在围观两人,他只能拿起沈婵儿的袖子,快步走到轿子边,低声喝道。 “进去。”沈婵儿想要挣扎,但是也看到了身边被围观的盛况,只能咬着牙坐进了轿子,九亲王的轿子可是八抬大轿,里面足可以坐两个人,沈婵儿坐进来之后,九亲王也立马坐了进来,放下帘子,吩咐道。” “去醉风楼。” 沈婵儿偷偷掀开旁边的车窗,看着街边的人群,低声道。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放我下去。” 九亲王干脆道:“想都别想。” “你!” 沈婵儿气结,九亲王到底是想做什么?他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她是有夫之妇,又是南荣军阀的妻子,两人明明站在对立面,可他为何一定要将两人的关系搞的不尴不尬? 见沈婵儿咬着嘴唇不说话,九亲王的表情慢慢笼罩上一丝悲伤,闭上眼睛靠在后面的车壁上,语气上好像很疲惫。 “去醉风楼陪我吃个饭,你就可以走了,我不会强留你。” 沈婵儿一愣,脸上激愤的表情也慢慢缓和了下来,他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九亲王只是闭目养神,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沈婵儿因为昨晚睡的还不错,只是比较噎得慌,睡不着,就在车子的晃动中看着窗外的街景,新年刚过,很多地方还在噼里啪啦放鞭炮,这个时候九亲王出去做什么? 她虽然好奇,但是没有问,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马车转了几条街,终于停了下来,马车刚刚停下,车外已经传来掌柜的与众多店小二的热情欢迎。 “王爷亲临小店,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九亲王缓缓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门帘已经被人掀开,等着他下车。 九亲王转头看着沈婵儿道:“走吧。” 说完,当先走了下去,沈婵儿纠结的眨了眨眼睛,先不想别的了,吃饱了再说,想到这,她也跟着走了下去。 掌柜的见九亲王身后又跟着一位夫人,夫人的长相看不太清楚,只是见到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和花猫一样的小脸。 但是这些人都是带着眼色的,与九亲王共同下车的人,身份肯定不低,只是搞不清京城哪一位富家小姐有这样的穿衣癖好。 九亲王负手,跨进了门槛,整个醉风楼空空如也,他说了一句醉风楼之后,侍卫已经当先过来包了场子。 沈婵儿走进去之后,见里面根本没人,四周都会王府的侍卫,楼上楼下,楼梯上都是,她夸张地啧啧两声,瞧着九亲王道。 “这么大的派头,你是来吃饭的吗?” 九亲王难得见沈婵儿这样随意,他也跟着随意起来,就像当初苏小九与沈小姐刚认识之时,两人随意聊天,谈天说地,嬉笑怒骂,那种感觉再也回不来了。 他亲手翻开杯子,给两人倒了杯热茶,笑道。 “高处不胜寒,就是这个道理,这大冬天的,想凑个热闹,都不可能。” 沈婵儿跟着笑了笑,单手拿起茶杯小口喝起来,暖暖身子,门外走进来三个侍卫,在沈婵儿面前依次摆开三个盒子,沈婵儿愣在原地,看了盒子一眼,又抬头看着九亲王。 “这是什么?” 九亲王端着茶杯慢慢喝茶,淡然道:“去楼上换吧,找一间暖房。” 后一句却是说给店家听的,掌柜的立马答应两声,派两个店小二去二楼找暖房,那种刚刚用过炭火还没有凉的房间,然后下楼来请沈婵儿上去。 “夫人,楼上请。” 沈婵儿惊疑的看了九亲王好几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多问,只能让两个店小二帮忙搬盒子,上了楼。 沈婵儿上楼之后,刚刚送衣服的侍卫走到九亲王身边,俯身低声道。 “王爷,已经查明七少夫人为何离开南荣府,七少夫人从王爷行宫回到南荣府当天,便撞见了南荣七爷与周娉婷小姐独处,一怒之下,与南荣府划清了界限,这中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逼着七少夫人连沈府都不能回。” 九亲王攥紧了杯子,心中暗想,南荣锋又在谋划什么?他现在能眼睁睁看着沈婵儿受苦,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定力和耐心,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比沈婵儿还要重要? 九亲王心中很清楚南荣锋对沈婵儿的感情,同是男人,又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他与南荣锋中间在性格的某一方面还是应该有共同性的,有些事情沈婵儿不知道,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很多时候,南荣锋的无奈与心酸,他也能体会到。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九亲王收回思绪,缓缓抬起头看向楼上,这一眼看去,便深深印在了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楼下的侍卫有几个抽冷气的,就亲王明显听到低低的唏嘘之音,守在门口的几个店小二可就傻了眼,进去的是人像个乞丐,出来的人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让人很怀疑,进去与出来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只见一位白袍女子款款走了出来,领子上的狐狸毛领子衬着她胜雪的肌肤,泛着一种温柔的光芒,发鬓松松的绾了一个懒云髻,几颗名贵的珍珠发簪点缀在发髻中间,若隐若现,高贵,典雅,众人在惊叹沈婵儿的美丽之时,也不得不承认,九亲王给女人挑衣服的眼光简直神了。 沈婵儿发现四周的人眼神都有些发直,她低身瞅了瞅自己的衣服,转头对店小二道。 “没有穿衣镜,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店小二直直的看着沈婵儿,只能说出一句话:“美,很美。” 沈婵儿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红晕,身边的掌柜的立马将店小二的脑袋打了下去,轻声呵斥道。 “公主也是你能这样瞅的?”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沈婵儿出门之后,掌柜的一眼就认出这位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南荣府七少夫人,也是大名鼎鼎的念果公主。 经掌柜的提醒,众多侍卫和店小二才想明白,此人是谁,立马齐身跪在地上,高声道。“参见念果公主。”沈婵儿不太习惯这个样子,她刚才还在街上偷包子吃,现在又被这么多人奉为公主,她求助似地看着九亲王,九亲王失笑一声,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衷心就行了,起来吧,免得吓坏了公主。” 跪下的人又站了起来,沈婵儿提着袍子缓缓走到楼下去,走到桌边笑道。 “还是王爷有见识,见到我出来,都没有反应的。” 九亲王笑了笑,心中暗想,这里面他才是反应最大的,他的心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平复,沈婵儿那一颦一笑,那种令人着迷的气度,他这辈子都没办法从脑子里去除掉,而那些侍卫与店小二,多几年就会忘了。 他笑道:“咱们先吃饭吧,你要饿坏了。” 沈婵儿微笑着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趁着下面上菜的时候对悄声问道。 “那些侍卫怎么知道我的尺寸?这些衣服正合身。” 九亲王看着侍卫将桌子上的茶具端走,一边淡淡的看着一边说道。 “他们该知道的,他们自己去琢磨,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何知道的。” 什么叫……他们该知道的? 一桌子的菜肴端了上来,沈婵儿实在是饿了,大快朵颐起来,不知道是真饿坏了还是这家店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她吃了不少,而且每一道菜都特别符合口味,她吃着饭,忽然抬头看了九亲王一眼。 “你怎么不吃?”他看着她,笑道:“我吃饱了,你多吃点。”沈婵儿吃到后面,速度也放慢了很多,慢慢品尝起来,忽然看到九亲王的筷子,一点油星都没有沾,他根本就没动筷子。 难道他吃过了?这顿饭,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沈婵儿看了九亲王一眼,放下筷子。 “吃饱了?” 沈婵儿点点头,拿起桌子边的手绢擦嘴,九亲王转头摆了下手,守在厨房门口的侍卫立马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来两个端着铜盆的店小二。 “吃饱了就再喝些汤,这里的汤很补身。” 可是她实在是吃不下去,怎么九亲王跟南荣锋有一个爱好,都喜欢拿她当猪来养,眼看着九亲王亲自拿勺子给她盛汤,沈婵儿不喝也不好意思,只能接住汤碗,喝了一小口。 “不合胃口?” 沈婵儿无奈道:“我真的吃饱了,喝不下去。” 九亲王不得不放下汤碗,又道。 “那就陪我喝杯茶吧,我陪你吃饭吃了这么久。” 沈婵儿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人家请吃饭请了这么一大顿,她总不能吃饱就不认人了,只能点点头,道。 “这是自然。”九亲王勾起嘴角,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转身走了下去,沈婵儿看着店小二收拾残局,忽然问道。 “今天大年初一,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沈婵儿一边说话一边喝了一小口手边的热汤,只听九亲王道。 “南荣府。” 沈婵儿僵在了原地,手里端着汤碗顿了顿,才放在桌子上,没有抬头,哦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九亲王道:“大年初一,朝廷要去瞧瞧这些老臣,南荣锋当然不能落下。” 沈婵儿又嗯了一声,对南荣锋似乎根本没兴趣,九亲王看出了她的态度,从椅子上站起身,倾身朝向她,沈婵儿一愣,仰身向后靠了靠,瞪着眼睛盯着她。 九亲王心中叹道:真想就这么吻下去啊。 但还是笑了笑,问道:“你不想回去了?” 第254章 娉婷独处 沈婵儿没有说话,眼神却落在了别处,淡然道。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王爷又何必拿出来为难我?” 九亲王看着她的表情,良久,才坐下去,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认真的道。 “我怎么会为难你?我是什么心思,你一直明白。” 沈婵儿更不想说这件事,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该走了,否则天黑也到不了南荣府。” 九亲王见她起身要走,忽然道:“茶已经煮好了,你答应本王陪本王喝茶,难道要不守信用?” 沈婵儿笑了笑,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侧过身子,淡然笑道。 “有些茶,喝的不是茶,而是心情,就算留得一盏茶,还是会人走茶凉,王爷这又是何苦?” 说完,在众侍卫的注目下,朝门口走过去,刚刚走到门口,听九亲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知道如何能找到本王?” 沈婵儿微微点头,道:“多谢王爷照拂。” 说罢,走出门去,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快要天黑了,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呢?她穿着这一身名贵的衣服,能去哪里? 她掀开这些衣服瞧了瞧,想出了一招,嘻嘻一笑,走进了风雪中。 九亲王眯着眼睛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身边的贴身侍卫说道。 “王爷,那一身衣服很可能要被当掉了。” 九亲王点点头,淡然道:“那就是给她的盘缠。” 贴身侍卫也终于明白了王爷的苦心,按照七少夫人的性子,若是直接给她银子,她可能连银子带巴掌都甩了过来,这位夫人性子很烈,很要强,将衣服转变成名贵的衣服与首饰,或许她还能不知不觉收下。 沈婵儿果然去将衣服与头饰当掉了,当铺老板笑呵呵的将一千两交给沈婵儿,沈婵儿直勾勾的看着手里好大一坨银子,惊讶道。 “这身衣服和首饰值这么多钱?” 当铺老板眯着小眼睛笑道:“难道夫人不知道?光是您头上那三颗南海珍珠就价值五百两,再加上这衣服上的真金丝线,这身衣服绝对值这个数了。” 沈婵儿表情木然的点点头,拿着银子走出了当铺,心里并不是高兴,而是沉重,九亲王这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只想送她一套衣服还是另有目的?这一身衣服,恐怕连他自己身上那套都不值这个数字。 沈婵儿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人要住店要吃饭,只要别想太多,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她换了一身比较普通的衣服,走进了一家比较普通的客栈,现在她一个人生活,要节约开支才行。 店小二高兴的给她收拾了房间,又将热水端了进来,笑呵呵道。 “夫人,今儿楼下有戏台看,您若是晚上无事,可以下来吃饭,顺便看看戏。” 沈婵儿淡笑道:“谢谢,方便的话我会下去看的。” 店小二又走了出去,沈婵儿却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她现在很累,只想睡觉,用热水洗了洗,天色还早,她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就躺在了床上,或许真是累了,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约到了晚上,楼下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将她惊醒,睡的不安稳,也就睡不着了,沈婵儿皱着眉头坐起来,穿上衣服和鞋子,开门走了出去,站在二楼看向一楼大厅,只见下面摆着戏台子,几个戏子正在上面依依呀呀开唱,见到这个场景,沈婵儿第一个想到了小秋雁。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也没了睡意,索性穿的厚一点,下楼去看戏,这些地方戏她根本看不懂,躲在屋子里又太闷,出去走走也好。 下了楼梯,发现大厅里的人还挺多,都是一些房客,另外还有一部分是专门来听戏的,客栈老板很会做生意,免费的茶水和瓜子,最好的位置是留给上等房客的,沈婵儿恰巧就是上等房客的一员,她拉了拉貂裘的带子,都到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着果盘和干果,看她坐下,店小二立马跑上来倒茶,沈婵儿看了看,在吵闹中对店小二道。 “有冰糖菊花吗?” 店小二点点头,俯身尽量用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好的,小的这就去泡。” 沈婵儿没想到这里还能自己点茶水,正巧此时,场上换场休息,沈婵儿的耳朵也清静一些,旁边一桌子人开始了闲聊,听到一些敏感的词汇,沈婵儿便放缓了动作,耳朵竖了起来。 “诶,你听说了吗?南荣军要和徐军打起来了。” “这都是多长时间的事了,你才来说嘴,早就过时了。” “不是不是,我又听到了最新消息,听说徐军找了托克做后援,而南荣军却孤立无援,不知道能不能打起来。” “天晓得,现在南荣军元气大伤,就算是兵力庞大,也架不住连番出战,就看南荣七爷有没有回天之力了。” “要打就赶紧打吧,天下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廷眼真正看着天下三分已经很久了,现在摄政王刚刚上台,肯定会削掉拥兵自重的军阀,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 “打吧打吧,反正老子不去参军,打来打去都是大周朝的子民,啥个意思。” 店小二端着茶壶屁颠屁颠走了回来,走到沈婵儿的桌子旁边,却发现这里已经没人了,他摸着后脑勺来回转了一圈寻找。 诶?刚才坐在这里的漂亮夫人呢? 沈婵儿走回房间就坐在床上发呆,久久难以平静,南荣府又要打仗了?一听到这个词她的心就突突乱跳,若是殃及到南荣府,她的两个儿子又要怎么办?还有那个他,他早就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情是由徐军一手策划,却迟迟不敢动手,难道就是担心会引发战争?就算是他再三躲避,战争却还是来了,该来的总会要来的,不知道他现在做好准备了没有。 沈婵儿自嘲的笑了笑,她无数遍告诉自己,南荣锋的事情已经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但是听了幼柳的诉说之后,她心中又打开了一个缺口,他想要结束南荣府里的悲剧,就只能引蛇出洞,然后推动这个阴谋快速发展下去,一旦打起仗来,南荣府里就会平静许多,而这场仗又是必打无疑的,那么……就只能将幕后真凶引出来。 沈婵儿躺在床上,静静的想着事情,若是她,她又会做什么选择?或许,她会比南荣锋做的还要彻底吧,或许,有些事情,该是问问一个人的时候了。 疲惫的夜晚总是过的很快,整个京城都热闹非凡,大年初一闹一宿的习俗一直延续下去,折腾了一批又一批想睡觉的人,周娉婷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她都十分无奈,作为家里的长女,她必须带领弟妹们闹初一,初一要闹一宿,见到初二的太阳她才能去睡觉,周府里四处都在欢腾,一大早上的,也就陷入了安静,小孩子们去睡了,大人也就安静了许多,可以睡一觉了。 她揉着眉心走出堂屋,吩咐身边的丫头道:“去瞧瞧老爷夫人,若是他们也睡了,就吩咐厨房,早饭推到午饭用,不要去打扰老爷夫人。” 丫头应了一声,转身朝大院子走了过去,她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过去,疲惫的打了个哈欠。 身后忽然有丫头叫住她:“小姐。” 周娉婷皱了皱眉头转回身,问道:“何事?” 丫头躬身道:“门外有一位夫人求见。” “夫人?什么夫人?来拜年的?请她进门去找管家。” 周娉婷连想都没想,初二来拜年的一般都是朝廷中人,但是哪有这么不长眼色的朝廷官员?想必是来送礼的,才一大早晨就过来,生怕被人发现。 听她这样说,丫头应道:“可是那位夫人指明要单独见小姐。” 周娉婷皱起眉头,单独见她?她想了想,道。 “请她到我的院子来吧,在客厅等我,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丫头点头走了出去,周娉婷朝院子走了过去,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丫头给她送过来一碗参汤,她喝了一些,很是疲惫,很想睡觉,这种时候就很恼火那个一大早上门的夫人,她转头对丫头道。 “去告诉那位夫人,让她等着吧,我闹了一晚,实在是太累,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说。” 丫头出门去传达消息了,周娉婷脱下衣服,当真准备睡了,谁知,不一会儿那个丫头就敲门走了进来,小声对周娉婷道。 “那位夫人说,小姐的脾气是在南荣府养出来的。” 周娉婷一愣,坐在床上发呆,总感觉这句话的口气很像一个人,她眼睛忽然一亮,立马道。 “给我穿衣服。” 丫头还以为小姐会暴怒,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当即走上前将衣服从屏风上拿下来,给周娉婷穿上,周娉婷皱起眉头,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那个女人上门来干什么,不管来什么,迎接就是了。 她穿好衣服快步跨出门槛,走向客厅,进了门,便看到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立在大厅中间,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呈懒云状松松的盘在脑后,一根玉簪子别在发髻边,显得含蓄内敛,又干净清爽,那细窄的腰身缠着宽式镶边腰带,不盈一握,修长的腿包裹在淡红色的裙摆下面,一层薄纱笼罩在全身,让人忍不住直直的看着她。沈婵儿一回眸,周娉婷觉得,整个夜空都吸进了沈婵儿的眸子里,那一双眼睛灿如星子,将她的眼神深深的吸引了进去。 沈婵儿淡淡的看着周娉婷,敛衽行礼,道。 “一大早来打扰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周娉婷收回神思,走到沈婵儿身前,缓缓屈膝敛衽,恭敬道。 “给念果公主请安。” 屋子里的众位丫头恍然想起来这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美人儿在哪里见过,朝廷办宫宴的时候见过她,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光彩照人。 屋里的丫头齐齐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念果公主。” 沈婵儿并没有快步去扶起周娉婷,直着身子抬了抬手道。 “起来吧,都起来吧。” 周娉婷站起身,吩咐丫头道:“泡茶来,冰糖菊花。” 丫头赶紧转身跑了下去,沈婵儿看了周娉婷一眼,问道。 “为何是冰糖菊花茶?” 周娉婷低头恭敬的道:“民女知道公主喜饮冰糖菊花,这还是南荣府七爷告知民女。”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话,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示意周娉婷也坐下,淡然道。 “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只要想平时一般对待我就行,不用将这些繁文缛节。” 周娉婷道了一声是,门外的丫头送进茶来,给两人倒了一杯,然后退了下去,将门关上,只留下沈婵儿与周娉婷两人。 沈婵儿笑了笑,道:“现在没人了,你也不必装了。” 周娉婷莞尔一笑,脸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是什么脾气,双反都明白的很,装也是白装。 周娉婷笑道:“夫人从来没有亲自来找过我,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婵儿笑了笑,端起茶杯捧在手上暖手,看着茶杯里的菊花,道。 “我刚才说了,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我想听实话,相信你也不屑于对我说谎。” 周娉婷耸了耸肩,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你问吧。” 沈婵儿转头看着周娉婷道:“我要知道你与七爷的全部计划。” 周娉婷愣了愣,抬眉看着她,道:“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没什么计划,你想多了,今儿若是无事,夫人也早些回去歇着吧,你我都很累了。” 沈婵儿明白两人的性格很像,倔强的很,又坦坦荡荡,就算是两人水火不容,也渐渐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当初,吉庆谋杀我当时,你为何没有出手?她对你说了什么你就不再阻止她继续害我,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一遍吗?如果这件事情你忘了,我倒是可以跟七爷说说,问问他有没有看清与他合作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机。” 沈婵儿站起身,走到周娉婷面前,欣赏她的表情,从淡然到不自然,再到眼神躲闪,虽然没一个转变都很微妙,但却逃不出沈婵儿的眼睛。 周娉婷忽然抬起眼睛瞪着沈婵儿,干笑一声道。 “你至于吗?威胁我?” 沈婵儿邪魅的勾起嘴角,笑道:“对周小姐这样脾气倔强的女人,怎么能不用点手段呢?” 周娉婷投降似的点点头笑道:“好吧好吧,你跟我是一个脾气,你当然知道如何针对我,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沈婵儿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周娉婷,道。 “第一,你与七爷,到底演了一出什么戏码?” 周娉婷失笑起来,看着沈婵儿揶揄道:“就知道你第一个问题就要问这个,还装的像个圣女一样。” 沈婵儿瞥了她一眼,算是抗议,周娉婷笑道。 “你放心,我与七爷什么事情都没有,也是我去找七爷谈,我一直在关注徐军的动向,发现了一些问题,去找七爷询问,七爷道出他也有注意到,若想引蛇出洞,只有先将夫人你逼出府去,南荣府内现在危机四伏,夫人躲进沈府才是上上之策。” 沈婵儿皱起眉头,怒道:“为何你每次都要与他共同算计我?我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危险与你有何关系?你为什么站在一个管家婆的角度操控我的生活?你算老几?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沈婵儿生气了,很生气,南荣锋一个已经让她无法接受,但他是她丈夫,又是男人,霸道一些去掌控她的人生,她没办法反抗,但是周娉婷又算老几?她只是一个外人!又是情敌!总与她丈夫站在一起给她安排安全地方,这算是什么事? 见沈婵儿生气,周娉婷叹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肯定是这个反应,七爷都是为了你好,你该想想他的难处。” 沈婵儿哭笑不得,她现在要一个外人来教育她要去多想想丈夫的难处,她失笑一声,收起自己的脾气,静静的看着周娉婷,正是印证了那句话,自乱阵脚的人先输掉了气势。 她看着周娉婷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下面呢?你们已经引出了敌人,敌人也应战准备出征,现在南荣府是什么形势?有把握吗?” 周娉婷的眉峰稍微一蹙,沈婵儿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道。 “有困难?” 周娉婷摇头道:“七爷得知夫人落入徐军之手,一直在频频后退,徐军利用这个机会,穷追猛打,现在南荣军已经退守到江左五省,南边五省都已经落入徐军手中。” 沈婵儿哑然,南荣锋为了她……频频失去了江左五省?要知道,那五省可是产粮大省,失守五省,就代表整个江左军队将失去粮草后援,这是兵家大忌! 看沈婵儿哑然失色,周娉婷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道:“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取代你,七爷的爱不同于旁人,他爱你,不求与你朝朝暮暮,以为他知道,他身边总有这样那样的危险,只要你安全……可惜,他总是没办法给你安全。” 沈婵儿现在心里很乱很乱,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她对南荣锋已经没了信心,可周娉婷偏偏说出这一番话来,搅乱了她已经平静如水的心。 第255章 路途多舛 沈婵儿呆愣了好久,周娉婷安排下人上了一些点心,笑道。 “想必夫人也没吃早饭,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这些事情说起来就长了。” 沈婵儿缓缓摇头道:“还有什么别的吗?已经差不多了吧。”她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接受其他的真相,徐大帅给她的打击已经够多,紧接着周娉婷又揭露了一批真相,着实让她应接不暇。 “差不多了,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我虽然与你是情敌,我爱七爷,但是七爷心中只有你,我没有放弃,并不代表我会用阴招,光明正大的去争取,才是我的性格,你进进出出南荣府许多次,七爷都看在眼里,甚至包括你将二少夫人偷偷弄出去,你自己扮成二少夫人那次,七爷也早就知晓。” 沈婵儿一惊:“他找到二少夫人已经……”周娉婷冷淡的笑了一声:“从徐大帅第二次偷潜入南荣府,七爷就已经知道了,还有三太夫人,三姨太。” 沈婵儿震惊的看着周娉婷,南荣锋什么都知道,却这样镇定自若,以至于她都没有怀疑过,南荣府满门寡妇被人亵渎,他竟然无动于衷? 看她震惊,周娉婷道:“那些个女人对于七爷来说只是兄弟的女人而已,并没有牵扯到南荣府的脸面问题,况且,想要那些女人销声匿迹,七爷有的是办法。” 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周娉婷,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注意力转移到周娉婷脸上,听她说完,她扔在静静的看着她。 周娉婷发现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笑道:“难道我脸上有花?” 沈婵儿收回眼睛,低下头缓缓摇头笑道:“你的内心已经将七爷刻在了你的骨子里,现在从你口中说出七爷来,很自然,就像是相处了很久的老友一般。” 周娉婷愣然,沈婵儿勾着嘴角缓缓站起身道:“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来得及给你拜个年,这么早就来打扰你很不好意思,我也该走了,再会。” 说完,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走的很洒脱,解开了心中的疑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很多事情埋在她心中很久,实在是让人窒息,她明明已经猜到南荣锋肯定知晓其中的事情,却迟迟不见南荣锋行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今日,她已经全都查明白了。 “等一下。”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周娉婷在身后唤她,沈婵儿站住脚步,侧过身子瞧着她,周娉婷双手握在身前,咬了咬下唇,问道。 “吉庆那件事……”看她的表情,沈婵儿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正过身子,笑了笑,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七爷说,你与九亲王合谋,意图拆散我们。” 说完,沈婵儿摆了个完美的笑容,转身走出了房门,出了房门直接找了一个丫头带着她走出周府。 周娉婷站在屋里,开着门,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感叹,沈婵儿竟然什么都看出来了,她却从来没有提过,这样聪明又内敛的女人,才是七爷喜欢的吧。相比之下,她有比沈婵儿多什么呢? 沈婵儿走出周府,四下看了看,现在该去哪里?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她现在的处境却十分的尴尬起来,徐军尝到了甜头,发现了南荣锋忌讳他们抓住了她,便已经退让五城,这会让徐军拼了命的抓她,她若是此刻回了沈府,一定会给沈府带来灭顶之灾,南荣锋现在还没有动用沈家军,证明南荣军还能顶一阵子。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朝大街上走过去,出了巷子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刚刚从巷子口走过去,到处抓女子查看面孔,沈婵儿赶紧闪身,靠在墙壁上,不敢露出头来。 她明显看出来,这些人是徐军的人,徐大帅竟然不惜使用这种古老而无效的手段在大街上胡乱找人,可见他已经疯了,不管她现在去哪里,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只有两个地方两个人可以保护她。 南荣府,南荣锋,九亲王府,九亲王。 这两个地方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她站在巷子口,两个方向看了看,果真到了选择的时候,她却犹豫起来,一种是与相爱的人奋斗到底的人生,另一种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空无生活,她到底想要哪一个? 她站在巷子口,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朝阳渐渐升上中天,晌午了,她若是想天黑之前找到落脚之地,现在就应该做出决定出发了,否则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这两个地方。 她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来决定:猜铜板。 她记得曾经听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猜铜板并不是真的根据铜板的正反来做出郑重的决定,而是在铜板被抛在空中之时,这短短的一眨眼时间,一个人心中渴望铜板反应出的结果,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当一个人没办法看透自己的想法之时,这是一个屡试不爽的结果。 沈婵儿将铜板放在拇指上,看着铜板,心中默念道:正面,南荣府,反面,九亲王府。 想完,她猛力弹起铜板,看着铜板在空中不断翻转,抛出一个美丽而小巧的弧线,然后落了下来,沈婵儿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淡淡的微笑起来,转头看向东侧,在铜板落地之时,她已经朝南荣府走了过去。 现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沈婵儿拎了拎后背的包袱,看了看左右,若是想在天黑之前到达南荣府,只有一条小路可走,她看了看天色,转身走进了巷子,根据她的记忆,从这条巷子出去就能看到那条小路,小路直通南荣府的西门,不用走一个大折角。 她拽了拽身上的包袱,走到傍晚十分,她终于看到一个可以租到马车的客栈,这也是这附近唯一一家客栈,因为过往的商贾很多,客栈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个卖点,可以短期租马车。 沈婵儿将银票放在柜台上,道。 “租一辆脚程最快的马车,急用。”正在算账的掌柜的听到银票拍在柜台上的声音最是灵敏,抬起眼睛看一眼银子,又抬头眯着眼睛看着沈婵儿,发现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妇人,他掏出一个本子,冷淡的道。 “要去哪里,多长时间,去哪里还车,先说一遍。” 沈婵儿皱了皱眉头,这些问题她不能全部回答,只能道:“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把马车还回来。” “有人?谁?姓名,你要到哪里去。”沈婵儿干脆皱起眉头,拿起银子,问道:“你到底想不想租给我?这么多问题,我保证明日一早就有人来还车,你还想问些什么。” 掌柜的不像是一个怕事的人,缓缓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沈婵儿,稍显不耐烦的道。 “这些就是租车的规矩,你租不租?脚程最快的马车我们这里有,但是怕你租不起,你这些银子,只够租一辆老马,押金有吗?” 沈婵儿没想到已经快到家门口了被人摆了一道儿,她冷冷的听着掌柜的话,失笑一声,傲然道。“好,我不租了,把你们这里脚程最快的马车牵出来,我买了。”说完,她在包袱里拿出银票,换了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看着掌柜的,掌柜的扫了沈婵儿一眼,拿起那张银票,当即眼神一亮,眉头皱了皱,又重新将沈婵儿打量了一番。 换了一种稍显平和的语气,道:“随我来吧。” 沈婵儿跟着掌柜的走出客栈,来到后院的马圈里,里面形形色色十几匹马,掌柜的介绍说。 “这里都是极其会拉车的好马,脚程最快的那一匹,枣红色的。” 沈婵儿看过去,只见那马体形高大,四腿修长,看样子倒是十分的好。 沈婵儿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断然道:“就它了,挂车。” 掌柜的异样的看了沈婵儿一眼,忽然笑道:“夫人不需要讨价还价一番?” 沈婵儿着实不太会这个,她堂堂一位公主和七少夫人,对于金银从来都是过眼云烟,没什么计较的,更甚的是她手上从来没有银子,她只负责拿东西,身后的侍卫会付款,所以对于市场的行情从来不了解。 她装硬道:“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这匹马值这些银子,罢了,时间来不及了,快挂车吧。”说完,沈婵儿转身走到了门口,去等着她的马车牵过来,过了大约一刻钟,马匹枣红马车就是她的了,她雇了客栈里的车夫,急急的朝南荣府而去。 沈婵儿坐在马车里,神情困顿起来,想起要回到南荣府,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南荣锋说第一句话,万一回到府里又遇到什么变故该怎么办?她越是纠结越是担心,越是担心就越是焦急,感觉车里的空气憋的很,便掀开车窗,朝车外看去,发现这四周都是树林,难道小路就是这样的? 她开口问车夫:“师傅,这条路就是通往南荣府的?” 车夫笑呵呵的说道:“夫人放心,这条路是最快的,这附近也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南荣府,不知夫人去南荣府做什么?哪里现在可是乱的很啊。” 沈婵儿想了想,笑道:“探亲,家姐在南荣府当丫鬟。” 车夫哦了一声,一边赶车一边道:“南荣府的丫鬟,带出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夫人好福气啊。” 沈婵儿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车夫道:“前面转一个弯就能看到东城了,夫人您可是从西城去东城,路程远一些无可避免啊。” 沈婵儿嗯了一声,她当然明白,所以才买了这辆马车。 她放下车窗,又坐回车里,想了想该如何面对南荣锋,但是想了也白想,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她现在想多了,面对南荣锋之时,又会是另一番样子。 想到南荣锋,她心中隐隐有一种幸福感,当她知道南荣锋与周娉婷只是演戏,又知道了南荣锋为她生生放弃五城,还知道南荣锋得知她伤了元气只能靠躺在床上来生活之时伤心欲绝,与阿满和一泓大打出手之时,其实她的心已经融化了,只是自己给自己设了立场,没办法承认而已。现在她已经坐上了回南荣府的马车,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一切她会陪他一度度过。 只听咣当一声,马车猛然停下,她整个人向前倾倒,差点趴在车里,她扶住车壁,大声问道。<cmreadtype='page-split'num='7'/> “出什么事了?”门外没人回答她,沈婵儿的手心顿时就凉了,浑身冷飕飕的,她警惕的盯着车门,又大声问了一句。 “车夫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门外还是没人回答她的话,四周响起夜莺咕咕咕的叫声,已经到了荒郊野岭,四周空无一人,连车夫都没了动静,马车还猛然就停下了,沈婵儿吓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她紧紧的抓住包袱,颤抖着坐回车里,打算坐到天明,也不要出去。 只听窗外传来脚步声,沈婵儿瞪圆了眼睛,浑身颤抖的厉害,难道又遇到了徐军的人?她现在易了容,徐军的人不可能知道她,那到底是谁? 沈婵儿紧张的等待着,四周又忽然没了声音,她吓的神经紧张,到底是人是鬼? 她刚想到这,只听车门“哐”的一声,像是有人一脚踹在了上面,沈婵儿吓的惊叫一声,手里的包袱险些扔出去。 门外有人大喊道:“出来!” 沈婵儿咬了咬牙,听着口气,并不像有素质的军人,若是徐军的人,应该悄无声息将她掳走才对,难道……碰上劫匪了? 沈婵儿想到这颇为无语,她虽然是南荣府七少夫人,却什么都经历了,并不是完全的深闺贵妇,如今更狗血的是,她竟然碰上了劫匪。 沈婵儿冷笑一声,拎着包袱站起来,心中倒是镇定了,缓缓推开车门,眼前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见四五个黑衣壮汉站在马车四周,将她围了起来,车夫已经不见了,沈婵儿皱了皱眉头。 “你们要干什么。” 沈婵儿出口的声音十分的镇定,倒是让那五个壮汉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当头的那个黑衣人冷笑道。 “小娘子好大的气魄,令在下佩服。”沈婵儿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包袱扔在地上,说道:“全都在这里,你们拿去,别挡我的路,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哎呦喂!好大的口气!小娘子出身不凡呐!” 沈婵儿失笑一声,直起脊背,冷声道:“高看我了,只要还没出南荣军的地界,我说的话还是好使的。” 听沈婵儿的语气,那五人都是思量了一番,一个女人家气度这样非凡,想必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但是看她的长相和穿着,又不太像,更何况南荣府里的几个女眷他们可是记着的,最厉害的角色销声匿迹了,二少夫人回了冷府,大姨太从来不出南荣府,三姨太还一直在家庙中,南荣府里就算还有别的女眷,也是还没成气候的小罗喽,再说,就算是南荣七爷刚刚收进房的女人,也不会长成这个样子。 五个男人喷笑出来,为首的那人拿起刀在肩膀上颠了颠,道。 “你在南荣军的地界上说话好使?老子就在整个大周说话都好使了!你既然这么大方,身上肯定有别的银子,统统交出来!否则……哼哼!” 见那几人猥琐的表情,沈婵儿心中泛起恶心,眉头皱了起来,沉下脸色,道。 “你莫要拿你们全家的命开玩笑。” 那五人又愣了一下,这女人张嘴闭嘴都是大气滂沱,到底有没有来路? 为首的那人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身边的一个汉子怒道。 “大哥!别听这娘们吓唬咱们!她要是有来头,就不会半夜三更一个人买马车走小路,大哥莫要让她唬住了!” 为首的那人猛一抬头,道:“说的也对,这样吧,小娘子,若是你身上还有银子,就自己通通拿出来,免得我们哥几个动手了,若是让这几个饿狼扑上你,你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哥我跟你打个商量,也免得你果真有什么来头回来寻我报仇,这年开头儿,你怎么说也要让我这几个兄弟开个好彩头吧!” 沈婵儿淡然的看着这几个人,冷淡道:“没了,就这些,这些也不少,差不多有九百两。”那几个人蹭的一下就跑到包袱旁边拎起包袱,拿出里面的银票,因为看不太清,根本没办法分辨沈婵儿说的是真是假,抬头喝道。 “你耍我们?” 沈婵儿冷冷的翻个白眼,盯着那几人道:“若不是知道我花一百两买马车都不用讨价还价,你们会盯上我吗?掌柜的?我说我有九百两,你不信?” “不是我不信!你……”“大哥!” 为首的那人忽然搭茬,说到一半就被身边另一个汉子喊住,为首的那人方才猛然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这女人竟然叫他掌柜的!被她看出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的笑道:“既然被夫人瞧出来,就不能怪我们兄弟了,夫人,纳命来吧。” 见掌柜的很快朝她冲过来,沈婵儿立刻伸手阻止她,喝道。 “慢!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南荣府一定会端了你的老巢,将你们全家五马分尸!” 听她的语气,掌柜的忽然站住脚步,那五人瞪着眼睛眼睁睁瞅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女人慢慢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世的脸来。” “你……你……” 沈婵儿恶狠狠的大声喝道:“本宫念果公主,尔等找死吗?” 第256章 天降救星 那几个人登时一愣,被沈婵儿的气势喝住,但是转而又夸张的大笑起来,这里本就空旷,这几人的笑声在这四周回荡,甚是吓人。 掌柜的用刀指了指沈婵儿,笑道:“你若是念果公主,我就是天王老子!快说!否则就让哥几个在你身上找找?哈?” 掌柜的说着话,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其他四个汉子渐渐淫笑起来,一步步朝沈婵儿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淫笑道。 “今儿就让爷尝尝南荣府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听说可是十分的美味啊。” 说着话,一个男人已经走到了沈婵儿面前,就要伸手去掀沈婵儿的裙子,沈婵儿心中一股恶气冲上来,恶从胆边生,猛然甩了一巴掌,只听啪的一声,站在马车下面的男人登时一愣,沈婵儿大喝道。 “好大的胆子!流氓!” 那人猛然转过脸来,一把将沈婵儿拽了下来,直接放倒在地上,沈婵儿心中怕极了,不断挣扎,大声喊道。 “你们若是敢碰我,绝对不得好死!放开我!” 掌柜的见状,出言道:“老四,你先别急,这娘们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咱们还不知道呢。” 号称老四的人双手紧紧的摁住沈婵儿的手腕,头也不回的怒道。 “管他呢!我今天就是想女人了!” 说罢,在沈婵儿身上胡乱的啃起来,沈婵儿只觉得恶心的要死,她大声哭喊,死命的挣扎,想要将这个脏货踢走,却奈何没有男人的力气大,其他几个汉子见状,都有些心痒起来,对掌柜的道。 “有好事今天就要上,否则就错过了,大哥,你来不来?你不来我来了!”掌柜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沈婵儿,咽了口口水,还没等说话,其他男人也冲了上去,一人摁住沈婵儿左手,一人摁右手,另外一个摁住她的双脚,沈婵儿身上的那个男人大声奸笑着在她胸前胡乱抓,想要将她的衣服抓开,沈婵儿无力的哭喊,刚才的愤怒已经全部被恐惧占据,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她泪如雨下之时,只听旁边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叫喊起来。 “你们!你们住手!” 众人堪堪住了手,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沈婵儿一边哭的咳嗽一边也转过头去,隐约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朝这边走了两步,看了沈婵儿一眼,也像是极为紧张,但还是开口道。 “你们……你们当初只说,只说抢了她的银子就罢手,她已经将银子给了你们,你们……你们怎么能……” “放你的狗屁!闪远点!” 一个汉子起身将那人推倒在地,又扑回来抓住沈婵儿的双脚摁在地上,沈婵儿认出来那人就是刚才的车夫,原来是车夫与这些人有勾结,只见那个车夫趴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喊道。 “夫人啊,是我害了你啊……”沈婵儿不断跟他们挣扎,再加上车夫出来搅局,这几人的动作缓慢许多,沈婵儿趁机哭喊道。 “求你……求你快去南荣府……找七爷……求你了……”听她的哭喊声,这四人着实愣住了,双手的动作顿了顿,相互看了看,掌柜的用刀鞘点了点那四人的后背,怒道。 “她的身份果真不简单,你们赶紧放开!免得日后丢了命来怪我!” 那四人不断穿着粗气,感觉已经上来了,怎么能放着这么可口的美味摆在面前却不碰呢?加之沈婵儿的倾城之貌大大的促进了他们的欲望,现在是想收手也来不及了。 只见那个车夫悄悄站起身来,慢慢向后退去,忽然被掌柜的用匕首比在脖子上,笑眯眯的问道。 “赵大哥,你去哪啊?你不会真的要去南荣府报消息吧?” 车夫颤抖起来,不敢动,瞟了掌柜的一眼,结结巴巴的道。 “你们……你们这是在作孽,这位夫人……她一定不简单,你们……最好还是,还是收手吧。” 忽听沈婵儿又是一声叫喊,掌柜的转身大声喝道。 “你们几个给我住手!当心我要了你们的命!” 听掌柜的这样喊,那几个人就算是想将沈婵儿的衣服撕开,也不敢动地方,只能眼睁睁的盯着已经撕开一半的胸口,胸口半露,那几人都是频频咽口水,眼睛挪不开。 掌柜的又转身对车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找死!” 说完,只听一声惨叫,沈婵儿吓的浑身一抖,瞪着眼睛看着车夫后背插入一把匕首,缓缓向前倒去,沈婵儿吓的不轻,大力的喘着气,这是一帮亡命徒,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难道她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她看准了一棵大树,死死的盯着,只要她得出空来,她立马就会撞上去,一死百了。 那四人见那边已经死了人,更是等不及了,立马动起手来,沈婵儿连哭叫都没了力气,胸前的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吹的她心灰意冷,当她真的想要与南荣锋重新在一起之时,上天却不给她机会,死在这里也好,说不定下辈子的生活会比现在好过一些。 她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的四个男人一个个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又猛然站起身大骂,掌柜的也发出一声惊叫,四周很乱,他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 “七嫂!七嫂!” 沈婵儿的双眸渐渐收拢,定在眼前那个身影上面,只见一个一脸焦急的大男孩看着她,然后又转头去喊道。 “都把头给我转过去!” 沈婵儿哭了起来,是八爷,是南荣镜,紧接着,只听八爷转头大声喊道。 “七哥!在这里!” 沈婵儿愣住了,完完全全愣在原地,她还没有反应,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经闪到了身前,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觉得身上猛然一轻,被人一把抱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婵儿……婵儿……我来晚了,婵儿。”沈婵儿落下眼泪来,从一颗一颗的落眼泪,一直到最后的嚎啕大哭,把心里的恐惧与厌恶都哭了出来,南荣锋紧紧的抱着她,他的婵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大哭过,因为心疼,他心中渐渐升起恨意,将目光转向已经被制服在地上的五个男人。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啊……”沈婵儿大声哭喊,八爷转过身去,看着那些个侍卫,侍卫也都举头望天,没有一个敢低下头来看此刻的七少夫人。八爷目光淡然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五个男人,虽然那五个男人已经吓的尿裤子,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看着五具尸体。 南荣锋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无比心疼的温柔。 “我来晚了,来晚了,别怕……有我在。”沈婵儿放肆的大哭,在他怀里放肆的表现出自己最无助的一面,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机会,只要她有信心陪着他闯过一关又一关,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八爷听沈婵儿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缓缓走到那五个男人面前,猛力踹了其中一人,给他们一个通知,那五个人缓缓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八爷。 只见八爷缓缓蹲下身来,看着那五个人,勾着嘴角道。 “你们几个到底是吃了什么胆子?竟敢动我七嫂?” 那五人此时此刻是真的感觉到死神来临,今日恐怕要死在这里,顿时就吓尿了裤子,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南荣七少夫人,堂堂正正的念果公主,这回是找死了,着实是找死了! 掌柜的哭也似的道:“八爷,八爷饶命啊……我们哥几个确实不知道夫人的身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八爷啧啧两声,苦笑道:“别,别来求我,你们有什么话,跟我七哥说吧。” 一听这句话,那五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命休矣,天下人皆知,南荣七爷宝贝七少夫人犹如自己的性命,如今他们几个竟然让七少夫人受辱受惊,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那几个人都抱着这个想法,趁着七爷还在哄七少夫人,哭喊着爬到八爷脚下,抱着八爷哭喊道。 “八爷,求您救救我们,日后心甘情愿给您当牛做马啊……求您放过我们……”说罢,连连在地上给八爷磕头,八爷无动于衷,冷冷的看着这五人,冷笑一声道。 “或许我七哥还会饶你们一命,你们若是落入我的手中,我会将你们全家五马分尸,动我七嫂,就是找死!” 现在轮到那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不断哭喊起来,将沈婵儿的哭声渐渐掩盖下去,南荣锋缓缓抬起眼睛来,看着那五人,对八爷道。 “小八。”八爷听到声音,立马将侍卫手上的斗篷扔给了南荣锋,南荣锋接住斗篷,将沈婵儿包起来,一把横抱起她,走到那五人面前。 那五人顿时没了声音,七爷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杀气,并不似八爷一般,八爷或许还可以说两句话,但是七爷面前,没人敢喘一口大气。 南荣锋低头吻了吻沈婵儿的额头,轻声问道。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沈婵儿不想看他们一眼,她还没有说话,那几人就哭叫着爬到南荣锋脚下,大声哭喊道。 “七少夫人,小人有眼无珠,唐突了夫人,求夫人饶命啊……”沈婵儿没有说话,转身抱住南荣锋的脖子,不再说话。 南荣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累了就先睡一会儿。”沈婵儿点点头,那五人见沈婵儿没有说话,心中更是忐忑起来,不管哭喊,南荣锋低声道。 “说出你们的住址,可饶你们一命。”那几个人连想都没想,立马报了出来,身边自有侍卫一一记录下来,南荣锋点点头,转头对沈婵儿轻声道。 “闭上眼睛。” 沈婵儿乖乖闭上眼睛,只听身边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刀剑插入皮肉的声音有些恶心,她咬住嘴唇,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一会儿,南荣锋道:“好了。” 沈婵儿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已经空无一人,那五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地上的地面都像没有动过一样,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五个人已经死在了南荣锋手上。 沈婵儿现在很疲惫,斗篷里面很暖和,又缩在南荣锋的怀里,她睡意来袭,渐渐的想要睡过去,南荣锋抱着她上了她刚买来的马车,将她轻轻放在车里,侍卫已经早早在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准备给沈婵儿休息的。 他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睡吧,我在这。”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点点头,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渐渐睡了过去,在睡着之前,她的声音已经很轻弱。 “别……放过他们的家人吧,他们的家人是无罪的。” 南荣锋的眼神闪了闪,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能睡的舒服一些,轻声道。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乖,睡觉。” 沈婵儿只觉得心里柔柔的,南荣锋还是头一次对她说:乖。 不知不觉,她就睡了过去,虽然有很多话要对南荣锋说,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是现在她真的毫无力气,只想睡觉,在他怀里,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当马车队伍停在南荣府门口之时,已经将近半夜,南荣锋点了沈婵儿的睡穴,将她轻轻抱了下来,阿满已经在门口迎接,见南荣锋抱着沈婵儿回来,先是一愣,然后便问道。 “夫人回院子睡,还是回她自己的卧房?” 自从南荣锋与沈婵儿回府之后,府里就开辟出了两人独立的空间,夫妻两人除了有一个共同的套院之外,各自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属于各自独立的空间,这段时间南荣锋觉得府里过于烦闷,还打算在外面建一处行馆,只休闲,不处理公事,行馆地址已经选好,目前正在筹建。 因为府里有了这个改变,所以现在每日阿满都要问南荣锋一句,是回院子睡还是回他自己的卧房。 南荣锋看了沈婵儿一眼,道:“去她的卧房。”他的话刚说完,只见沈婵儿嘤咛一声,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阿满见状,顿时明白过来,转身吩咐跟过来的小厮道。 “速去告诉院子里的丫头,迎接七少夫人。”南荣锋失笑一声,阿满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从一介武夫转型到称职的管家,还真是难为这个刚硬的汉子了。 送南荣锋回院子的路上,南荣锋转头对阿满道:“我已经向冷府提亲,你若是愿意,便入赘冷府吧,冷府嫡小姐可绝对不会外嫁的。” 这件事阿满早就想过,从幼柳被接回到冷府起,他就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后来因为府里的事情太多,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先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说,今日七爷提起来,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件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冷小姐还很年轻,属下,也没做好准备。”南荣锋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阿满,他当然能明白阿满心里的纠结,阿满一直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南荣府里,都是说一不二的脾气,就算是现在每日管理一些琐碎的管家事务,也是井井有条,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来,现在要让这样一个汉子入赘当上门女婿,可需要一段日子挣扎呢。 南荣锋感叹一笑,道:“罢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提前跟爷说一声,爷都支持你。” 阿满躬身道:“谢七爷。” 南荣锋抱着沈婵儿走进院子里,迎面就撞见小蝶和荷月,两人见夫人是被七爷抱回来的,当即低声惊呼道。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南荣锋低声道:“无事,太累了,热水可准备好了?” 两个丫头赶紧点点头,担忧的看着沈婵儿,连连道。 “七爷快进去吧,外面冷的很。”说罢,当先跑到门口去开门,等南荣锋抱着沈婵儿走进屋之时,才放下门帘,关好门,站在屋里。 南荣锋将沈婵儿轻轻放在床上,转头对屋里的丫头道。 “你们先下去吧。”几个丫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关上,南荣锋转过身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沈婵儿安详的睡容,他日思夜想的人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该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但是他现在却只想安静的看着她,陪着她静静的待一会儿。 他抬手,点开沈婵儿的睡穴,慢慢俯下身去,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婵儿,婵儿……” 沈婵儿感觉耳朵很痒,嘤咛了一声,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南荣锋抬手慢慢解开她的披风,她的衣服已经被人撕开,胸口的几颗扣子不翼而飞,露出淡红色的肚兜来,南荣锋皱了皱眉头,将她的外衣褪下去,将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很舒服,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放手。 “婵儿……醒醒……” 第257章 随军而行 南荣锋轻柔的唤她三声,沈婵儿微微睁开眼睛,见到近在眼前的男子,忽然浑身一紧,猛吸一口冷气,一脸的惊恐。 “别怕,是我。” 南荣锋赶紧将她抱在怀里,连连安抚,沈婵儿此刻已经缓过来,确实是南荣锋,刚才那段危险已经成为往事,过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舒服的窝在南荣锋的怀里,排解刚才的恐惧。 “婵儿,你不生我的气了?”南荣锋想了好久,还是问出口,沈婵儿久久没有说话,南荣锋以为她还在生气,或许还不想跟她说话,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只听沈婵儿轻轻的道。 “那你告诉我,你与周娉婷计划了什么?” 南荣锋抱着她,将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娓娓道来。 “你刚出了周府,周小姐便来了消息,说你可能会回府,让我在府中等你,我那时已经在视察前线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就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了,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你,幸亏……我回去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庆幸过自己的决定。” 沈婵儿听了之后心中暖暖的,不禁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轻声道。 “她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南荣锋打断她:“水快凉了,我抱你去泡一泡,你会舒服一些。” 沈婵儿点点头,没想到南荣锋要亲手为她脱衣服,她羞红了脸,紧紧闭起眼睛,闭上眼睛之后各个感觉都十分敏感起来,感觉到南荣锋的手轻柔的拂过一寸寸肌肤,慢慢将她全身的衣服脱下来,紧接着,他的唇落了下来,吻了几处,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等下我再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南荣锋刚抱起她时,沈婵儿明显感觉到一根硬物,她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将自己缩在他怀里,不敢去看他。 南荣锋看她小鸟依人的样子,心花怒放起来,轻笑一声,将她放在水桶里,水桶里的水温度刚刚好,沈婵儿舒服的哼了一声,身上的疲乏渐渐缓解起来。 南荣锋拿起水舀子,将热水慢慢淋在沈婵儿身上,就像是在照顾一件珍贵的宝贝,沈婵儿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两人经历了很多,又痛苦,有误会,有危险,有理解,总该好起来了。 南荣锋知道她在看着他,并没有抬起头来,他低着头,慢慢淋水,表情很安详,静静的道。 “其实,答应周娉婷采纳这个计谋,我还有另一层心思。” 沈婵儿本来已经半睡半醒,忽然听他这样说,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南荣锋依旧没有抬头,缓缓道:“因为郑白羽,我知道,郑白羽来过,是你亲自送他离开了南荣府。” 沈婵儿一愣,渐渐皱起眉头,道:“然后呢?”南荣锋放下水舀子,抬头看着沈婵儿,道:“我想知道,当你离开了南荣府,会不会选择去找他,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挣扎,我这样做,是我真的在乎你。”沈婵儿大口大口喘着气,原来这一切不禁因为南荣锋的大计划,还有他的小心思,沈婵儿冷笑一声,双眼通红,看着他道。 “你可真会利用机会啊。” 南荣锋皱了皱眉头,看着她道:“我不想再继续隐瞒你什么,这件事过后,我也终于明白,我不想让你冒险,所以一次次将你从我身边推开,但是这样却反而将你推进了火坑,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件事也一样,我不想再隐瞒你任何一件事。” 沈婵儿现在真的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堂堂南荣七爷,竟然也会用这种幼稚的办法来试探她,她这是幸运还是可悲? 沈婵儿悲伤的闭上眼睛,心里很疼,她需要时间缓一缓。 她道:“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南荣锋点点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是这个反应,明日,明日我就要上前线监军,如果你原谅了我,就在鸡鸣三声之时来找我,若是你还有气,我不会勉强你,你安心留在府里照顾孩子们,我会尽快回来。”说完,南荣锋皱起眉头,留恋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门去,吩咐门外的丫头道。“等夫人叫人,你们就进去把水桶抬出来,不要打扰夫人,若是长时间没动静,便来寻我,懂吗?” 门口站着的是小蝶,她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恭送道。 “七爷慢走。”屋里的沈婵儿静静的坐在水桶里,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心中很乱,他明日就要上战场,现在南荣军连连败退,只因为他在意她的安危,现在他返回战场,是不是真的有危险? 沈婵儿忽然想到一个东西,她将目光转向梳妆台,里面放着她与南荣锋新婚时的匣子,里面还放着南荣锋抓过的那只新婚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样很是好看,而南荣锋那只匣子里面却放着另外一些东西,他要上战场,写好了休书放在里面,若是他死在战场,府里的人肯定会收拾他的遗物,会将那封休书找出来,她便自由了,若是他活着回来,他的东西也没人敢动,自然没人知道那里面有一封休书,他那封休书还在吗?》 沈婵儿想着想着便闭上了眼睛,慢慢靠在水桶里,安静的享受热水的抚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慢慢勾起了嘴角。 翌日一早,南荣锋整军待发,身穿一身帅气的铠甲,立在马上,皱起眉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侍卫队,阿满当先走出来,右脚踢跟,立正,高声对南荣锋道。 “祝将军马到成功,一路平安!” 南荣锋点点头,对他道:“这次委屈你了,你且留在府中坐镇,府里并不比战场安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阿满一脸的刚毅,又猛力立正:“是!属下明白!” 阿满转身看了看一泓,对一泓点点头,一泓明白他的意思,也点点头,示意他不必过于担心,阿满收到他的消息,微笑点头,然后转头对南荣锋道。 “将军,时辰到了,起程吧。” 南荣锋还在看着天色,眉头稍稍皱了起来,转头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口气,淡然道。 “那就起程吧。”阿满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侍卫长立马掉转队伍,跟在南荣锋身后,从南荣府后门走了出去,前门是闹市区,不适于行军,南荣府出兵,都是从后门出入。 快出后门之时,南荣锋转头看着那处院子,房门紧闭,门外只有几个丫头在洒扫,她还没醒吗? 他心中黯然,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沈婵儿还在生气,这件事或许真的伤害了他,但是他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会对自己食言。 队伍开出了后门,外面靠近一条几乎无人经过的大道,这附近都是豪门贵族的府邸,这一条街也算是这些贵族买下的地界,这附近不允许摆摊,久而久之,便没了什么人经过,所以显得十分安静,就像冷府的后街,一样十分安静,这在风水中讲,后院家宅要安宁。 南荣锋骑马走出大门来,他前面只有十个前导侍卫,他坐在马上,晃悠悠行走,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忽然感觉牵马的侍卫忽然拦住了缰绳。 他缓缓睁开眼睛来,看到前面十个前导侍卫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起来,又转头看着他,南荣锋纳闷的朝前看过去,这一看之下,他的心瞬间融化成一汪泉水。 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位美人儿,美人儿束起一头青丝,飘荡在空中的发丝如丝带一般在她脸颊旁频频扫过,一身精致的宝蓝色骑马装,英姿飒爽,绑起小肘与腿脚,更显得干练帅气,美人儿的一双水目正含笑看着他,南荣锋直直的看着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让他思念已久的眼睛,明亮,动人。 “夫人?怎么会是夫人?” “夫人怎么来了……” 身边的侍卫窃窃私语起来,南荣锋迫不及待的下马,朝沈婵儿走过去,走到她的马下,他高扬起双手,沈婵儿开心的笑起来,起身扑进他的怀里,南荣锋稳稳的接住她,抱在怀里,还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开心,将她抱起来,原地转起了圈子,沈婵儿咯咯的笑起来,如银铃般清脆。 一群侍卫都是猴奸的人,纷纷低下头去,卖力的看自己的脚趾。 “哈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都看着呢……” 南荣锋放她下来,沈婵儿不好意思地躲在他身后,南荣锋转头对侍卫队大声道。 “你们的夫人随军!你们高兴吗?” 众侍卫抬起头来,高声喝道:“高兴!夫人万福!” 说罢,齐齐单膝跪在地上,朝沈婵儿拱手,沈婵儿不太好意思,红着脸从南荣锋身后走出来,温柔的道。 “都起来吧。” 南荣锋高兴的将沈婵儿一把抱起来,放在她的枣红马上,忽然看到这匹马十分的陌生,问道。 “这匹马……” 沈婵儿神秘的嬉笑:“这可是我自己的马,与南荣府无关。” 南荣锋忽然想起来这匹马的来路,是沈婵儿自己买的马车上面的枣红马,他笑着指了指她。 “鬼机灵。” 说罢,牵着她的马走到自己的队伍中间,与他并肩而立,他认蹬上马,牵着她的手,喝道。 “起程!” 侍卫又大批的动起来,沈婵儿惊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众多侍卫围着她走在两侧,就像将她保护在了世界的中心,还有南荣锋细心的牵着她的手,强大的安全感袭来,她微笑起来,看向远方的朝阳,不管前方会遇到什么,他与她,都可以牵手闯过来。 她向身后看过去,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骑着马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笑意,但表情却依旧是一脸冰霜,沈婵儿惊喜的用眼神跟他打招呼。 “一泓!” 一泓微笑着点点头,这已经算是一泓最开心的表情了,沈婵儿转回头来,看了看南荣锋,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她忽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出乎沈婵儿的意料,行军路上并没有很苦,这一路上都是包下整个整个客栈驻军,沈婵儿有些咋舌,南荣府还真是有钱。 快要接近前线之时,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又是一年春来到,况且他们现在已经接近长江,江左南荣军和江右徐军正以长江为界,胶着而战,只是西南方向已经退让了江左五省,沈婵儿听到这个消息大松一口气,幸亏不是东南方向,东南方向的五省可是南荣军的粮草库,而徐军要强力攻下的,正是这五省。 沈婵儿现在管理整个军队的后勤问题,仍是由一泓辅助她,自从有她来管理,南荣军的日子更加好过起来,整个军队都没想到这位貌美如花的七少夫人不仅有傲人的外表,能力却也这样让人佩服,有她的计划与实施,整个军队的收支有条不紊,而且吃穿用度都上了一个档次,现在南荣军已经慢慢成为大周待遇最好的军队,堪比皇家正规军。 南荣锋带着沈婵儿,不敢行军太猛,一路上走走停停,路上也用了半个月之久,终于到了江左第一城:临门。 这次不再住客栈,南荣军在临门有行馆,众位南荣副将通通候在行馆里,等着跟南荣锋见面,南荣锋的马车还没走进临门,就已经有侍卫来行馆报告。 眼瞅着南荣军的侍卫队开过来,行馆的管家报告给众位副将,副将们集体走到门外去迎接。 沈婵儿还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忽听抱着她的南荣锋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醒醒,快到了,适应一下,免得一会儿下车了会着凉。” 沈婵儿点点头,南荣锋发现沈婵儿总是骑马会伤了身子,行军一半就已经换了马车,坐在马车里沈婵儿还会舒服一些。 她醒过来,拉开车窗看了看外面,已经换了一种景色,越往南走景色越绿,空气越是湿润。 她转头问道:“到了?”南荣锋还在拿着资料看个没完,嗯了一声,沈婵儿不敢打扰他,独自倚靠在车窗边上,将窗帘打开,看着外面的景色。 忽然看到一处行馆外面站着许多穿军装的人,她想到可能是南荣府的行馆要到了,那些副将也看到了她,有几个轻轻皱起眉来,沈婵儿一把放下车窗,安稳的坐下。 马车缓缓停下,南荣锋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转头对沈婵儿道。 “下了车跟着一泓先去卧房等我,不要乱跑。” 沈婵儿嗯了一声,跟着他走下了马车,南荣锋刚一下车,便问众位副将围了起来,先是恭敬的行礼,南荣锋嗯了一声,众人便开始了东一嘴西一嘴说自己军队的情况,最多的是目前的战况如何。 南荣锋跟着这些侍卫快步朝作战室走过去,已经没有时间嘱咐沈婵儿一声。 “夫人,咱们走吧。” 一泓站在她身边唤她一声,沈婵儿将目光转回来,看了一泓一眼,点点头,道。 “哪个方向?”一泓走在前面:“跟我来。” 一泓将沈婵儿带到卧房去,里面已经有四个丫头在等着她,见她进门,齐齐敛衽行礼道。 “给夫人请安。” 沈婵儿扫了一眼,都是当地的村姑模样,嗯了一声,道。 “随意一些便好,你们先帮我收拾一下,一下我再找你们说话。” 那四个丫头应了一声,将侍卫们抬进来的箱子打开,手脚麻利的将里面的衣物和行李安排下去。 沈婵儿转身看着一泓,道。 “你跟我出来一下。”一泓应了一声,跟着沈婵儿走到门外,站在院子里,这里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将这封信完好的交给我五哥,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经受,更要警惕,不要被徐军知道,否则我沈府就会遭殃了。” 一泓接住沈婵儿拿过来的信封,将信封放在最里面贴身的地方,表情严肃的道。“夫人放心,我明白。” 说完,一泓转身就要走,沈婵儿叫住他:“不用急,你也很累了,休息两天再去,只是一封保平安的信,不用急。”一泓点点头,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一泓虽然名为沈婵儿的贴身侍卫,但是与沈婵儿之间,一直没有上下级之间的隔阂,就像一个不善言语的朋友守在她身边一样,称呼上也一直是你我,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沈婵儿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如果一直有一泓这样的朋友在,就好了,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这么自私,若是一泓找到了自己的未来,她一定会放他远走高飞。 她看着一泓的背影,不知道想了多久,被身边的丫头叫醒,走进了屋里。 这些丫头的手脚很快,屋里已经差不多布置完毕,几个丫头站在门里等着沈婵儿进门,沈婵儿进门坐在椅子上,看着四人道。 “我不知道管家是如何跟你们说的,我这里没什么规矩,大家随意就好,但是有几点我必须让你们知道,我这里的账本绝对不许乱动,我书桌上的东西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也不可以打扫,我会告诉你们如何打扫我的书桌,还有,我喜静,没事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暂时就这些,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吧,有什么忌口的我晚上会跟你们说。” 几个丫头应了一声走了下去,心中都在默念:这位夫人好是干练。 第258章 心中不安 沈婵儿不知道南荣锋在作战室讨论军情讨论了多久,她有些困乏,便独自睡去了,夜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人上了床,感觉到那抹熟悉的男子气息,沈婵儿浅浅的勾起嘴角,向后靠了靠,靠进他的怀里。 南荣锋在她耳边轻声道:“婵儿,睡了?” 沈婵儿黏糊的嗯了一声,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的觉,她暂时还清醒不过来,南荣锋在她耳边吻到额头,然后搂着她轻轻的说。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明日天不亮我就要去前线,你要替我坐镇后方,等我回来。”沈婵儿的呼吸猛然停住,证明她已经醒了,南荣锋发现了她的睫毛在轻轻抖动,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叹道。 “我知道,你跟我来一直在担惊受怕,我答应你,只要南荣府安定了,我达到了祖祖辈辈留下的目标,一定安稳的陪你过日子,看着两个儿子长大。” 沈婵儿还是没出声,她怕她出声就会哭出来,她转过身去,钻进他怀里,紧紧的搂住他,不想说话,只想静静的听他诉说。 南荣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淡然道:“乖乖在这里等我,前线不适合你去,有你在我还会分心,这里不是南荣府,这里全是我的心腹,你不会有危险,就算是南荣军在前线败退,我的人也会拼命保护你出去,答应我,一路往北走,回到沈府,你就安全了。” 沈婵儿猛然抬起头来,夜幕下的他十分温柔,就像卸去了白日里的坚强伪装,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虚弱柔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 她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有危险吗?”南荣锋搂住她,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笑道:“傻瓜,说什么傻话,大军在即不能说这些丧气话,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你不相信我?连连失守五城,也是我的诱敌深入,你放心在这里等我,我会让一泓经常将我的消息报给你,若是你想我了,就和一泓上东山上远望那一片长江,我就在那里。” 沈婵儿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没想到南荣锋刚来前线就要上战场,虽然说不是亲自披挂上阵,但是两人才刚刚团聚,本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却没想到还是要被现实分开,沈婵儿趴在他的胸口,哑着嗓子哭道。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现实告诉我们,有爱还不够?” 她的话让南荣锋感觉胸口一紧,他紧了紧双臂,恨不得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今夜有我在,你安心睡。”沈婵儿点点头,嗯了一声,趴在南荣锋的胸口,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特殊的味道,却久久睡不着,就算是眼睛很累,就算是脑袋很晕,她也要勉强睁着眼睛,仔细体会南荣锋还在身边的每一刻。 南荣锋也没睡,搂着他,时而紧一紧怀抱,时而松开吻她一下,难舍难分,要是以前,他不会有这种小儿女情怀,时间渐渐流逝,他发现,他没办法离开沈婵儿,就算是自欺欺人,就算是自我安慰,他还是无法克制心里对她的思念,这次与她分开,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这些话他不能对她说,只要他小心一些,况且,这次去前线的所有细节他都捋顺了一遍,应该万无一失了,只是心里的感觉在作祟罢了。 平日里这一夜的时间该是很难熬,但是今天却显得十分快,很快,鸡鸣三声,南荣锋低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没有动,他无声的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想要将她抱起来放在床里侧,他刚一动,沈婵儿就死死的抱住他,不让他动。 南荣锋叹了口气,轻声道:“婵儿。”沈婵儿还是头一次任性耍无赖,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心里发慌,就是不想让他离开,就像是这次分开就再也看不到他一样,她忽然回想起上辈子的悲剧电视剧,哪一部都是男女主角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以为终于可以白头偕老了,最终却阴阳两隔。 每每想到这,她都怕的很。 南荣锋发现沈婵儿在颤抖,他只能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道。 “别怕,我不会有事,你乖乖等我,只要你将军队的后勤管理的好,我就有足够的补养,咱们前后配合,绝对可以打赢这场仗。” 沈婵儿听到这渐渐松开手,但还是没有松手,南荣锋叹气摇头又唤了她一声。 “婵儿……”这时,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七爷,夫人,刘副将在门外候着。” 沈婵儿知道南荣锋真的该走了,她猛然转身趴在了里侧,将头面向里面,哑着嗓子道。 “你走吧,早点回来。” 南荣锋不忍心看她这样,但这一切又毫无办法,只能快速起床,站在床边又看了她一眼。 “保护自己,万事小心,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 沈婵儿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头,南荣锋一咬牙转身朝门口走过去,就在听到门响的时候,沈婵儿忽然转过头来,已是满脸泪痕,但也只看到了南荣锋的身影从门口闪过,门就被关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沈婵儿急急的穿上衣服跑到地上,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泪如雨下。 这时,门外的丫头敲了敲门走进来,沈婵儿赶紧转身静静的走到床上躺好,丫头低着头,轻声道。 “夫人,您是要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儿?” 沈婵儿瞪着眼睛看着棚顶,轻轻的问道:“七爷他们从那一扇门出去?” 丫头想了想,道:“奴婢听说,应该是从东门出去。”沈婵儿点点头,起身来,吩咐道:“送我去东山。” 丫头惊讶:“现在?”“现在。”沈婵儿简单穿了几件抗寒的衣服,春寒料峭,虽然是南方的春天,但依旧带着寒意,丫头拿着斗篷紧紧的跟在后面,连连轻喊道。 “夫人,您慢点,山地路滑。” 沈婵儿到了山脚下就一路狂奔而上,这东山虽然叫做山,但也只是一个丘陵罢了,只不过是山顶突起一块高高的岩石,变相增加了东山的高度,显得巍峨一些。 沈婵儿站在山顶,山风吹动,吹散了她的发丝,也吹落了她的眼泪,眼前一阵阵模糊,看不清前方的侍卫队,她狠狠擦去眼泪,又清晰了一些,但是不出一呼一吸的时间,又模糊了,她便不去擦了,任凭眼泪打湿衣襟,放肆的哭了一回。 山顶恰巧可以看到一部分朝长江方向而去,而驻扎在长江两侧的军营也看的一清二楚,这已经是最挨近前线的镇子,镇子上的人所剩无几,都退到了内陆城市,而南荣锋却把行馆放在了这里,他该是有安稳民心的意思。 在侍卫队的最前方,一个红缨头盔一直在沈婵儿眼前盘旋,这是一眼,便已是万年,她已经深深记住了这种感觉,这种图像。 “夫人,该回了,快要下雨了。” 身后的丫头关心的催了她一声,沈婵儿点了点头,侍卫队已经绕过了大山,看不见头只见尾,她又站了一会儿,任凭山风吹干她的泪水,才转过身来,接过丫头手中的斗篷,再一抬头,已经是一脸干练。 “叫一泓侍卫下午到我的书房来一趟。” 丫头应了一声,跟着她走下山去。沈婵儿回到行馆,直接去了她在这里的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一上午没叫人,也不许别人进去,一泓赶到之时,门外的丫头正在着急如何让沈婵儿吃饭。 一泓看着丫头手里端着的托盘,已经热了一遍又一遍,丫头见他过来,赶紧跑过去哭丧着脸道。 “一泓侍卫,您平时与夫人走的近,您去劝劝夫人,这样折腾下去会折腾出病的。” 一泓看了眼托盘,接过来,对她们道:“交给我吧,你们去煮些粥来,或许夫人现在吃不下这些。” 四个丫头中有两个赶紧跑下去安排,一泓端着托盘,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也没指望沈婵儿回出声,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沈婵儿正在伏案写东西,没抬头便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不吃。” 一泓将托盘放在她的桌案上,沈婵儿一愣,只听一泓道:“你这样折腾自己给谁看呢?七爷又不在。”沈婵儿一听这个动静,抬起头看着他,轻轻皱着眉头道。 “你怎么学会这种强调了。” 一泓耸耸肩,轻微挑眉道:“跟阿满学的。” 沈婵儿扑哧一声失笑,转头又去拿下一本账册,抬手沾了沾墨汁,却被一泓按住包金狼毫,沈婵儿抬眼看着他,一泓看着她道。 “先吃饭。” 沈婵儿叹口气摇摇头,道:“当真吃不下,这些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我已经没心情吃饭了,南荣府剩下的资金根本不够支撑这场仗打完,南荣军四处开战,平时又会资助朝廷一些,长此以往,南荣府没有入不敷出,早晚要垮掉。”沈婵儿说了一大堆,一泓点点头,沈婵儿看着他,表示需要讨论一下,但一泓只说了一句话。 “还是要吃饭。”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拗不过他,只有端起饭碗来,边吃饭边看账册,一泓也拦不住她,便让她看去,沈婵儿忽然问道。 “这次两军对战,双方兵力多少?” 一泓坐在一边,看着她道:“你放心吧,七爷已经动用了沈家军,有沈家军和高丽的军队,八万大军正在往这边开来,徐军那边只有区区七万。”沈婵儿点点头,放心一些,总算是有些消息让她感觉还算安心的。她胡乱吃完了饭,又开始看账本,先要计算出军队的开支,才能想出该如何找出这些银子。 沈婵儿这一下午又与一泓商讨了很多对策,一泓就当做她的助手,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直到很晚,一泓看沈婵儿的眼皮打架,劝道。 “去睡吧,太晚了,这些事情有的是时间去整理。”沈婵儿点点头,但还是说:“有些东西要今天整理出思路来,否则明日恐怕就会忘记。”说罢,她有拿起笔墨开始运笔,一泓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推门出去了,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参茶走进门,却发现沈婵儿睡在了桌子上,他不禁放缓了动作,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沈婵儿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见周围都是黑洞洞一片,还有几处泛着红色,她紧张的四处张望,不断后退,忽然后背撞了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却吓的大喊起来,但那喊声总也发不出来,她看到了南荣锋,胸口中箭的南荣锋!被吊在木桩子上,头发垂了下来,那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她,像是哀怨,更像是不舍。她大喊,挣扎,想要挽留他,两人却仍然越来越远。 “夫人,夫人你醒醒。” 忽然后背被人敲了敲,沈婵儿猛抽一口冷气,弹坐起来,脸上的睡痕还挂在脸侧,她惊吓之余慌忙看着四周,发现刚才的一些都是个梦,方才大松一口气,双手抚住脸,叹口气问。 “几更了?”一泓将参茶端给她,坐在书桌对面,道:“子时了,你刚才做恶梦了。” 沈婵儿点点头,端起参茶几口喝了下去,然后才道:“一个梦而已,我把今天的弄完就去睡,你先去吧,时候不早了。” 一泓只能无声的叹气,嗯了一声,走出门去,却翻身上了房顶,坐在房顶上,感受着房子里面一豆灯光下,沈婵儿正在伏案疾书,他便觉得很心安,这样一直守着她,就好。 一直到沈婵儿推门出去,叫了丫头过来,几人一起回到她的卧房,一泓才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进了门便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沈婵儿第二日还是这样,拼命的整理账本,不想任何事情,这么庞大的南荣军,要沈婵儿一个人来做后勤支撑,实在是太难了,一泓能帮她的就尽量去帮,渐渐的,他也学会了一些管账的技巧,将沈婵儿的部分担子转移到了他身上。 这一天距离南荣锋离开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天气热了起来,百姓们已经褪去了厚衣服,换上单薄的夏衣,空气清爽起来。 沈婵儿躺在床上休息,难得这一个下午没什么事情,很多事情已经上了轨道,就算她不在,也能运行的很好,她亲手培养的几个助手有一泓带着,也可以独当一面,她难得闲下来,便在屋里头衔一日。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瞅着就要下起雨来,沈婵儿静静的看着窗外,这样的天气最是催眠,她听着窗外轻轻落下的雨滴,有些昏昏欲睡。 她本就喜静,这些丫头们也都养成了轻手轻脚的习惯,平日里从来不会弄出很大的声响惊了她,可就在她刚刚要睡过去之时,便听到门外的木制走廊上传来咚咚咚的响声,几双脚快速朝她的门口跑了过来。 “这个消息准确吗?” “这可怎么办……” “真的假的……”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阵窃语声,沈婵儿被惊醒之后在听到这些声音,一晃神的时间便彻底清醒了,躺在床上不动。 只听门外的跑动声跑到她的门口便停了下来,门被人推开,门外的雨滴声大了起来,哗啦啦穿了进来,伴随着门口之人惊恐的喊叫。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七爷受伤被俘了!” 沈婵儿只觉得天旋地转,连门外的雨打地面的声音都渐渐远去,耳朵里像是堵住一团棉花,听不清那些个丫头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从床上弹起来,便是眼前一黑,渐渐失去知觉,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夫人!夫人!快来人啊!” 沈婵儿躺在床上,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耳边一直在嗡嗡,她分辨不出声音,也没有意识去分辨,只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大段一大段的时间,她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只知道她时不时的会有意识一段时间,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夫人怎么样?” “哎……还是老样子,这时候若是七爷能回来一趟就好了。” “别瞎说话,被一泓侍卫听到,你又该挨骂了。” 耳边丫头的对话清晰的传进了沈婵儿的耳朵,她像是睡够了,再睡下去,恐怕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南荣锋。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眼前先是打开一条缝,紧接着便是大片的阳光射了进来,耳边忽然穿进惊喜的声音。“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快去叫一泓侍卫来!” 身边顿时乱成一团,沈婵儿堪堪睁开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泓听到沈婵儿醒过来的消息,立马放下账房里的事务,跟着丫头跑了过来,他还没进门,便听到门里大声的呼喊。 “夫人!夫人您不能下床啊!” “让我下去!你放开我!我要去前线,你们不想见到七爷了吗?我能把他找回来!” “夫人!夫人您冷静一下啊,夫人!” 一泓皱起眉头,两三步蹿进门槛,果然见到沈婵儿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裤,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脸色苍白,像是一个病美人。 一泓站在门口道:“这是在干什么?”丫头猛然听到门口的声音,吓一跳,立马松开沈婵儿,沈婵儿也愣住了,抬起头来看到了一泓,道。 “你去给我备马,我要亲自去前线。” 一泓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又看到这周围一圈丫头,转头道。 “你们先出去吧。” 丫头们鱼贯而出,将门关上,听到关门声,一泓皱眉对沈婵儿低声喝道。 “你这是胡闹!” 第259章 誓师大会 沈婵儿抬起头来,看着一泓,心中所有的悲伤都化作此刻的愤怒,她怒视着一泓,崩溃的大声吼道。 “怎么不算胡闹?来!你来告诉我!” 沈婵儿猛然站起身,身体还很虚弱,这些日子累坏了,恢复起来比较慢,这一站只觉得眼前一黑,加之刚才提气大吼,气血没有上来,她晃了一晃,险些倒下去。 一泓一个箭步蹿到她身边,一把扶住她,又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沈婵儿屋里的喘着气,手抚着额头,痛恨自己的身体不整齐。 一泓看她那个样子,无奈的叹口气,放缓了声音,劝道。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现在去前线做什么?七爷现在受伤被俘,根本不在前线,你去了也是白去,万一你再有个闪失,南荣府谁来管?两个小少爷谁来管?” 他的话一句句刺痛沈婵儿,她吞下眼泪,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怒道。 “我不管,我要去徐军大营,总有办法救出七爷。” 沈婵儿还是一副倔强的性子,一泓摇头叹气,拽了一把椅子放在她的床边,他坐了下来,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以前你不会这样冲动的,或许是这次情况很紧急,但是就算是再紧急,南荣军里多的是能力很强的男人,还轮不上你这个弱女子冲锋陷阵,所以,你就听我一句,听七爷的话,乖乖照顾好你自己,七爷也能安心一些。” 沈婵儿现在心里很乱,她知道一泓说的话都有道理,但是她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的那种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实在是找不到理智去分析,她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捂在双眼上,虚弱的道。 “我累了,你让我静一静,先出去吧。” 一泓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你好好想一想就能想通,我现在立马着急前线知情的副将过来,商讨如何救出七爷,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或许有些地方还需要你来拿主意。” 沈婵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一泓站起身,走出房门去,将门轻轻关上,走到台阶下面,吩咐守在门外的小蝶与荷月道。 “我会派侍卫过来,你们两个一定看住夫人,千万莫要让她去了前线,懂吗?” 两个丫头眼睛一道精光闪过,郑重的点点头,一泓又急急忙忙跑回到账房,与账房先生商量了一番,想要救出七爷,人力物力财力都要跟得上才行。 “第一,调出所有现银,用于军需备战。” “第二,启动开源节流计划,尽快投入运行,不得有半点拖延。” “第三,收缩南荣府冗杂商业,将资金快速回笼,现在南荣府要集中经济命脉。” “报!一泓侍卫,门外有副将说想要见见您。” “我知道,你带他们去客厅等我,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是!” “第四,缩减不必要开支,很多拖欠的账款要尽快收上来,这件事不需要夫人去操心,应该在这个月月底结束。” 一泓一连下达了很多命令,都是之前沈婵儿定下却没有去执行的,当初她有所顾忌,但是现在南荣府当家已经被俘,南荣府只能孤注一掷,没什么可顾及的了,现在沈婵儿没办法支撑起来,只能一泓上阵。 一泓推开账房的门,又快步朝客厅走过去,进了门便见到五个副将齐齐站了起来,他还没开口,四周就响起连片的声音。 “怎么办?七爷现在生死未卜!” “少夫人有何指示?若是少夫人撑不住,我等只能去请示老夫人。” “到底有没有办法啊,咱们不能这样坐等啊!” “……” 一泓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现在南荣锋身边可信的人不多,阿满坐镇南荣府,他只能陪着沈婵儿坐镇这里,但是仍然觉得捉襟见肘,很多时候很是渴望能有人来帮帮忙。 “诸位,诸位,诸位听我说,请安静一下。” 众人七嘴八舌,让一泓也感觉心里很乱,现在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团,军心更是不稳,主帅被俘,很难在撑起场面来。 “你们这样吵就能有办法吗?”忽然听到门外传进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泓转过头去,众位副将也停住了吵闹,齐齐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挑,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身腱子肉很是干练,头发干净爽利的束在头顶,两缕发丝在鬓角滑下,那一把垂直的发丝就犹如暗夜丝绸一般,泛着光泽。 看到那一双向来自信的眼睛,一泓心中大松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容走了出去,伸出右手接住男子伸过来的手,连连笑道。“沈五爷,您可是及时雨啊。”五个副将相互看了一眼,没想到眼前这位就是沈府鼎鼎大名的沈五爷,沈府一共四位少爷,其他三位少爷从小参军,却一直没有多大的成就,一直不见这位体弱多病的沈五爷露面,唯一一次在世面上听到沈府五爷的名字还是因为其亲妹沈六小姐,如今的南荣七少夫人,如今得见真容,不禁让人多看了两眼,这样英气逼人的男子,必是成大器之才。 沈丹海挑挑眉笑道:“我这场及时雨,若不是我妹夫遇险,还不敢来呢。” 众人皆知他在说笑,可是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一泓拉着他两步走到屋里来,对五个副将道。“你们把现在的情况跟沈五爷说一遍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沈五爷毕竟是七爷的大舅子。”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虽然以前有过规定,不许将军中的辛秘说与外人听,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没有办法,有一个副将上前一步,道。 “现在的情况很紧急,七爷带兵冲进影峡谷,打算埋伏从此经过的徐军大部队,却没想到遭到高军的偷袭,七爷腹背受敌,进不去,退不出,我们的人也没能及时救七爷于水火之中,毕竟这件事太突然了,谁都没想到一直安分守己的高军会突然插进来,七爷受伤后被俘,距离现在已经有两天一夜了。” 沈丹海和一泓都皱起眉头,情况确实紧急,两人没有说话,另一个副将又站出一步道。 “若是对方提出条件或者给个动静,我们也不至于慌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徐军迟迟没有动静,我们发出的挑衅他们也不回应,军中现在流言四起,军心极不稳定,这场仗很难再打下去了,军队已经挂起了休战旗,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沈丹海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问道:“高军现在如何?参战了?”副将道:“高军成功打了伏击之后士气大振,此时正驻扎在江右,与我军对峙,但高军虽然占地面积上与南荣军和徐军三分天下,但实力上悬殊还是很大,咱们不进攻,他们不敢贸然进攻,但也保不齐他们小打小闹的在咱们背后偷袭,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作为!” 副将说这话时恨的咬牙切齿,一拳打在桌子上,气的不轻。 沈丹海和一泓相互看了一眼,一泓道。 “现在南荣族里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们正在想办法,但是要那些文人商贾拿出个可行的办法来实在是不靠谱,你们且先回去,我与沈五爷商量一番就去前线,先稳定住军心再说,咱们不能让七爷的心血付之东流,徐军正在跟咱们熬鹰,就看谁能熬得住,吩咐下去,今晚军营开宴,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部弄上,就让徐军看着,早晚有他们熬不住的那一天,他们熬不住就会主动跟咱们提条件,这个期间我与沈五爷会潜入徐军寻找七爷,确保七爷没有生命危险。” 五个副将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目前也只能有这个办法,但是一个副将又皱起眉头道。“徐军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已经加害了七爷?” 众人都是一愣,谁都不好说,若是真的这样,那就天下大乱了,徐军应该不会这么傻吧? “徐军要的是南荣府的宝藏,没有套出宝藏下落之前,七爷不会有危险。” 忽然听到这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众人朝门外看过去,透过门外的雨帘,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脸色依然很苍白,但衣着得体,体态大方,虽然五个副将没有仔细瞧过南荣七少夫人,但早就听说这次七爷带了夫人随军,从头到尾就见到这么一位长相绝世的夫人,想必就是那位叱咤风云的念果公主七少夫人了。 “见过夫人。” 几分副将齐齐拱手行礼,沈婵儿站在门里,抬了抬手,虚弱的道。 “快快不必多礼,现在七爷不在,只能辛苦你们了。” 几个副将难得见到这么识大体的女人,不愧是公主出身,就是与众不同,几个副将低头道。 “夫人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沈婵儿点点头,看着沈五爷和一泓,道:“你们刚刚的谈话我已经听到了,让我去跟徐军谈,我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 沈丹海第一个不同意,皱起眉头低声喝道:“不可,你再陷进去,南荣府就真的成了一盘散沙!” 沈婵儿就知道他会是这个态度,都不用一泓开口,沈丹海就会是第一个阻力。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声音更低,柔弱的道:“那最起码让我去前线的军营,有我在,军心一定能稳定下来。”“这个办法好!” 副将一致同意这个办法,七爷不在,如果念果公主到场,又是士兵一致神往的少夫人,一定能将混乱的场面稳定下来,只要过了这一关,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一泓轻轻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丹海咬住牙,他是真不想让沈婵儿涉险,但是,沈婵儿说的不错,只要有她在,军心一定能稳定。 他转头看向一泓,见一泓也没有反对,便转身对沈婵儿道。 “去军营可以,但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如果你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沈府。” 虽然沈婵儿挂着公主的头衔,但沈丹海可没有什么尊卑观念,他表面上是将帅之才,但骨子里还有一点愣头青的味道,让副将们有些哑然,看了沈丹海一眼,感叹沈五爷与沈六小姐关系的确是好得不得了。 沈婵儿淡淡的勾起嘴角,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她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沈丹海和一泓还是一百个不放心,就算是坐马车,也要让她坐在两人中间,一路盯着她走到了军营,去军营的路途不算是太远,几人从一大早起程,不到傍晚就到了军营,按照副将们的计划,沈婵儿要有一个隆重的出场才行,她便被秘密的接到军营中,暂时住一晚,明早会有新的安排。 沈婵儿住进了军营中,她有一个独立营帐,里面很大,足足可以容下十个人一起住,她的一应用度都已经安排好,军营里不方便用丫头,她就只能将就着指使一泓和沈丹海,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当下人的料,但勉强可以照顾她。 听着营帐外面侍卫来回的脚步声,沈婵儿久久睡不着,她的不安真的应验了,南荣锋向来所向披靡,这次却受伤被俘,真的是老天想与他二人作对吗?不想他二人好过? 想到家里还在等着他们的无悔和无忧,她从床上爬起来,在屋里走动了一圈,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军营的夜很特别,这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虽然是睡觉的地方,但是外面总是有人走来走去,还会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加之这里靠近长江,流水的声音也很明显,附近就是森林,林子里什么声音都有,更让这里显得特别又刺激,沈婵儿不知道是择床还是喜静,一晚没睡好,天刚蒙蒙亮,屏风外面就有人叫她,营帐里一览无余,又没有丫头伺候她,这些男人便体贴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很长的屏风摆在营帐中间,算是一个简单的间壁吧。 沈婵儿应了一声,立马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边洗脸一边听沈丹海与一泓嘱咐她。 “一会儿一定不要紧张,该说什么才能鼓动士气应该不用我们教你,你只要记住一点,士兵们不想看到一个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少夫人,所以,你要表现的,只有坚强,与士兵们并肩作战,这是大的宗旨,只要把握住这个宗旨,就可以了。”沈婵儿还是有些紧张,她点点头,洗好了脸,走到桌子边去吃他们两人送进来的军餐,看她难以下咽,一泓道。 “现在军营里没人知道你来了,所以没有开小灶,你将就吃一点,垫垫肚子,等你亮相之后,厨房会给你开小灶。” 沈婵儿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一边咽着馒头一边不清楚的道。 “我知道,没关系。”沈丹海看着妹妹吃苦还要逞强,心里着实难受,无声的叹口气转过身去,脸色阴沉,一泓发现了他的异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示意,沈丹海明白他要传达的意思,也只能点点头,示意他没事。 吃过饭,沈婵儿被秘密带到一处高扎的楼子上,楼子出去就是一个大平台,平台面对着一个庞大的教练场,一眼望不到边,甚至蔓延到了远山的半山腰,在半山腰上都被开辟出驻扎地,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操练。 沈婵儿紧了紧拳头,发现手脚冰凉,手心脚心全是汗,她深吸一口气,坐在里面,坐了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一阵阵跑步声,整队的声音此起彼伏。 “踏步……走!立定!向后转!一队集合完毕!” “踏步……走!立定!向后转!二队集合完毕!” “……十八队集合完毕!” 沈婵儿已经听不清到底有几队,远处的声音根本听不清,虽然队伍很多,但这样传报起来,也不出喝一杯水的时间,速度很快。因为沈婵儿就是在他们开始报队的时候开始喝水,最后一个队伍报完,她正好放下杯子。 “士兵们!今天!我们遭受着上天赐予的磨难,但是!天降经大任于斯人!这证明我南荣军将会一鸣天下!七爷为了我们冲锋陷阵,现在受伤被俘,若是我们灰心丧气,提不起精神,七爷的伤就是白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狗屁!七爷不在,我们还有少夫人!你们看!谁来了!”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之下,一个身影款款出现在高台之上,站在众副将中间,就像从天而来的仙女一般,高贵,美丽,她的出现就像照亮了士兵们的脸一般,所有人都睁圆了眼睛,谁都没想到,堂堂念果公主七少夫人竟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沈婵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刚刚躲在楼子里,根本看不到这十几万人的盛况,她就像落入沙漠中的一粒沙尘,显得十分的渺小,但这十几万双眼睛却在眼睁睁看着她,将她奉为中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沈婵儿抬起双手,高声道:“兄弟们!我不想说冠冕堂皇的话让诸位为我南荣氏的天下拼命,我只想说,七爷身先士卒,为兄弟们开路,现在七爷受伤被俘,我替七爷来前线!只是想告诉兄弟们,我南荣府绝对不会将兄弟们扔下,就算拼尽南荣府最后一人,也会带领兄弟们寻找方向!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场恶战,我南荣军的壮士们,甘愿被人踩在脚下吗?” “不愿意!”场上爆发出互动性的喊声,将整个气氛调动了起来。 第260章 筹谋独行 沈婵儿趁热打铁,大声道:“甘愿看着自己的战友被人踩在脚下吗?” “不愿意!” “甘愿看到自己的故乡被人践踏吗?” “不愿意!” “甘愿看到自己的亲人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吗?” “不愿意!” “那就打起精神来!迎战!” “迎战!迎战!迎战!……” 场上响起一片片的叫喊声,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一直蔓延到远山,回荡在山谷间,气势雄浑,士兵们双眼通红,高举右手拳头,就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沈婵儿缓缓抬起双手,场上的叫喊声渐渐停歇,沈婵儿大笑道。 “好样的!今晚兄弟们大快朵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过了今夜,就要拿起你们的武器,将徐军蛮子赶到老家去!” “夫人英明!” 身边的副将高举右手大喊一声,带动起士兵,浪潮一般的喊叫声传过来。 “夫人英明!夫人英明!夫人英明!” 沈婵儿深吸一口气,刚刚喊的声音太大,现在有些气短,看到副将的眼神,沈婵儿点点头,转身走回到楼子里,外面的副将接过场子,继续道。 “兄弟们现在回去准备一番,晚上星子坠天,便是你我畅饮之时!” 漫山遍野的传来欢呼声,沈婵儿听着皱了皱眉头,感觉脑袋都被震的嗡嗡直响,几个副将走了进来,不仅是去南荣府的那五个,还有几个留在这里镇守的副将,都走到了沈婵儿身前。 齐齐拱手,向她道谢。 沈婵儿接住沈丹海递过来的润喉茶,她刚刚喊破了嗓子,现在喉咙里还火烧火燎的疼,幸亏沈丹海早有准备,否则她的嗓子非要哑掉不可。 她赶紧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开口道。 “几位这是做什么?”为首的副将笑呵呵的抬起身来,道;“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响今天这样激情澎湃了,夫人果然是冰雪聪明之人。” 沈婵儿淡笑一声,接连喝着茶,方能感觉嗓子舒服一些。 “几位见外了,都是几位副将教的好,天晓得我刚刚站在上面有多紧张,腿都在发抖。” 副将笑道:“这在正常不过了,毕竟夫人是第一次,夫人赶紧去休息吧,晚上这里还要闹腾一阵子,您今天刚出场,晚上不出现不太好。”沈婵儿点点头,跟着沈丹海和一泓从楼子的后面走下楼梯,朝她的营帐走过去,这附近已经派了重兵把守,昨晚不敢公布她的行踪,这附近只有沈丹海和一泓守着,今天就不用怕了,该怎么高调就怎么高调,越是高调越是能镇住军心。 沈婵儿的帐子也被人改装过一番,里面的床铺换成了软缎被面,床上还挂了床幔,屋里被摆进了梳妆台和镜子,带上那么一些女子的气息,但是身处这军营之中,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门外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今晚更要严加防范,士兵们都喝的高了,保不齐谁会来唐突了七少夫人,对此,几个副将可是提溜着眼皮盯着呢。 沈婵儿走进营帐,打了个哈欠,转身对沈丹海和一泓道。 “早上起的早,刚才又累的很,想睡一会儿,你们也回去睡一会儿吧,不用总是盯着我。”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见沈婵儿的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沈丹海道。 “要睡觉你就乖乖睡觉,不许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小心我打你屁股。” 沈婵儿脸上一红,上手去推沈丹海,欲将他推出门外。 “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还要这样教训我,也不怕被一泓笑话。”沈婵儿很不满,一泓倒是没觉得什么,沈丹海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要想让他有点分寸,那还真是不简单。 “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别推,乖乖睡觉啊,你晚上还要演一场呢。”沈婵儿连声道:“知道了,快走吧,我要困死了。”沈丹海和一泓走后,沈婵儿便放下了门帘,将自己闷在里面,一整天都没出来,中午时候,厨房送来美味可口的小灶,沈婵儿也只是应了一声,让士兵放在屏风外面的桌子上了,至于她有没有吃,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晚上,士兵们开始在外面准备篝火,要烧烤的牛羊肉,还有一坛又一坛好酒,沈丹海担心沈婵儿睡过头,在门外指挥众人搭篝火的时候又抽空跑去沈婵儿的营帐,推开帘子朝里面喊道。 “妹,你醒了没有?” 沈婵儿看样子还刚刚睡醒,伸了个懒腰,哑着嗓子道。 “嗯,醒了。”沈丹海皱了皱眉头:“你这嗓子可不能再受刺激了,今晚千万不要喝酒啊,否则就恢复不过来了。” 沈婵儿睡了一觉,感觉嗓子比上午的时候还要糟糕,可能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她又嗯了一声,表示她明白了。 外面有人叫沈丹海过去,沈丹海来不及跟沈婵儿多说,只能急急的道。 “你赶紧起来梳妆一番啊,别去的晚了,自己把握好分寸。”沈婵儿嗯了一声,沈丹海便急匆匆关上门帘走了出去,十几万人的篝火晚会,要怎么安排,又要怎么控制场面?几个副将与他和一泓,今天可是忙的人仰马翻,幸亏昨晚沈婵儿睡觉的时候,这几个男人早就计划了一番并且做了初步的安排,否则今天着实是安排不过来的。 终于到了星子缀天,牛羊肉的烤架已经上了篝火,正在滋滋的冒着油,在撒上一些调料,简直让人馋掉了牙,这种浓郁的香味一直飘到了十里之外,甚至飘过长江,吸引出了很多徐军的士兵。南荣府的士兵们还算是有组织有纪律,就算是频频咽口水,也没有先动手去破坏气氛。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篝火,星星点点,就像是漫天繁星坠落在凡间,与天上的星子遥相呼应,远处越来越密密麻麻的篝火与天边连接,分不清哪里是地面,哪里是天空,这种盛景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在众人的期盼之下,终于见到了那一抹倩丽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大厅里面放着一个双耳青铜鼎,里面满是红彤彤的木炭,炭火上正在烤肉,整只烤羊在架子上转来转去,发出滋滋的声音,满是烤肉飘香。 “夫人。” 几个副将与沈丹海一泓齐齐站起身给沈婵儿行礼,沈婵儿蒙着面纱,点点头,坐了下来,副将请示可不可以开宴了,沈婵儿点点头,状态很是内敛,做足了公主的架势。 沈丹海见沈婵儿这幅打扮出现还着实自豪了一番,他与妹妹就是心有灵犀,他刚才还在想让这么多男人盯着他的妹妹瞧,很不舒服,沈婵儿就带着面纱出来了。 一泓倒是没想那么多,看了沈婵儿一眼,低声问道。“嗓子还是不舒服?” 沈婵儿无奈的叹口气点点头,不经意咳嗽了一声,嗓子仍然很是粗哑。 场子上很是热闹,士兵们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放开嗓子嚎,撂下架子耍,沈婵儿还很少看到军队里面胡闹成这个样子。 吃了好久,她也没吃几块肉,沈丹海吩咐过,她不许喝酒,她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只是像一尊佛像一样供人膜拜罢了,士兵们该吃就吃,该喝酒喝,根本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受到拘束。 她吃的差不多,起身道:“容我去方便一下。”几个副将也是喝的有些醉了,但是在沈婵儿面前不敢造次,赶紧吩咐换班的侍卫道。 “送夫人去休息,太晚了,加强防守。”“是。”几个侍卫跟在沈婵儿身后,沈丹海也喝的晕乎乎,一泓倒是没有沾酒,眼见着沈婵儿跟着侍卫站起身,他也站起身,打算跟着沈婵儿一起出去,却被几个副将一把拦住,拉着他喝酒,一泓抵挡不住,只能看着沈婵儿跟着侍卫走出门去。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的沈婵儿太过安静,走起路来也异常别扭,别人不注意,他这个贴身侍卫却是一眼就能发现的。 “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来。”一泓勉强跟着他们喝了几杯,实在是不放心,便撂下一句话朝门口走过去,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从门外跑进来的侍卫撞了个满怀。 “请恕罪,一泓侍卫。”一泓一眼看出这是刚才送沈婵儿出去的一个侍卫,他皱起眉头,问道。“出了何事?” 很显然,那人似乎被吓坏了,满头大汗,看了一泓一眼,又看了几个副将一眼,一泓急了。 “到底怎么了?” 那个侍卫逼不得已,在一泓耳边耳语了一阵子,一泓浑身一紧,眼神发直起来,立马,他便想明白了一件事,立马向外冲去。 坐在大厅里的沈丹海见一泓急急匆匆跑出去,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举着酒杯吆喝道。 “喂!你干啥去!喝酒啊!” 那个侍卫蹬蹬蹬跑过来,又在沈丹海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沈丹海的表情渐渐凝固住,已经喝的高了,但还是拦不住他扔下酒杯向外跑去,脚步有些虚浮,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大厅。 几个副将纳闷的看着门外:“咋了这是?” 侍卫又将刚才的话低声禀报了一般,顿时,所有人都像醒酒了一般,立马清醒地使劲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什么?什么时候发现的?” “属下也是刚刚才发现,现在一泓侍卫与沈五爷已经赶过去了,将军们还是赶快过去瞧瞧吧。”几个副将不愧是南荣锋手下带出来的虎将,遇到这种问题只是眨了眨眼睛,逼着自己快速清醒,立马有副将高声安抚了场子上的士兵,另外有副将转身吩咐侍卫道。 “立马封锁所有军营出入口,见到陌生人出入,千万莫要先斩后奏,这个咱们可斩不起啊!” 侍卫立马得令跑了出去,场子上的士兵的声音也渐渐停歇下来,议论声音如鼎沸之水,沸腾起来,副将们安抚了几句,又吩咐厨子们将剩下的几道菜通通上了,处理了这些事情,副将们才走的一个不剩。 一泓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在军营中,他不好大张旗鼓的找人,但也很快就发现了沈婵儿的身影,她正趴在一处石缝处,悄悄向对面看过去,看那个身形,一泓猛然皱起眉头,他怎么就没起疑心呢! 一泓快步走到沈婵儿身后,一把将她拽过来,沈婵儿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拽掉了面纱,露出她的脸来。 当看到这张脸时,一泓只觉得晴天霹雳,这哪里是沈婵儿的脸!这赫然就是一个年幼士兵的脸!而且他整个人,都是沈婵儿的替代品! “这……这怎么回事……” 后赶来的沈丹海指着这个士兵,气的手指颤抖,一泓只是紧紧皱着眉头沉默,也夹杂着一丝崩溃,但是沈婵儿的性子他很了解,他早该想到的。 只见那小士兵见到自己被揭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的不轻,连连磕头哭道。 “饶命啊,饶命啊两位将军,小的是被逼无奈啊,夫人威胁小的说,若是小的不配合她,她就要将我全家抓起来,发配边疆啊!” 沈丹海气的脸色发青,他这个妹妹还真是有能耐哈!好!真好! 一泓向左右看了看,若是他没猜错,这个时候才是沈婵儿出逃的最好时机,她现在可能还在军营里! 想到这,他立马转身对沈丹海道。 “你快去通知副将们,派兵搜,夫人现在可能还在军营里。” 沈丹海也像是转过弯来,立刻点点头,转身跑向大厅,跑到一半急碰到急急朝这边跑过来的副将们,沈丹海将命令发布出去,自有副将去办,很快,副将们就派出六支秘密小分队,这件事万万不可宣扬出去,否则刚刚建立起来的军营,又要涣散。 而此刻,真正的沈婵儿正慢慢在军营的外墙外侧挪动,这是一面类似于牌楼的大墙,她刚刚爬上墙就发现这里的大门被封锁了,想必那边已经东窗事发,她必须加快脚步才行,否则今天的计划全都要泡汤。 她翻过身去,上手勾住大墙的上垣,双脚慢慢在墙体中间的凹槽上挪动,这条凹槽很窄,只能容下她的双脚横过来站稳,她现在的姿势很艰难,一旦她上边松了手,就会仰身坠落墙垣,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忽然听到墙下的大门里侧有人说话,她停住脚步,那边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赶紧的,这是现在最紧急的事情,若是让夫人真的走了,将军肯定要了咱们的脑袋,快找。”沈婵儿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挪,只要她挪过这条凹槽,挪到对面去,就能顺着那里的了望台,直接落到地面,这里的地形她中午查看过,只要沿着墙根一直跑,就会跑到树林里,进了林子,士兵们想找到她就难了。 她不顾下面士兵做了什么,只管勾住上面,双脚慢慢移动。 下面的门外又急匆匆跑过一批侍卫,她停住脚步,深呼吸一下,继续慢慢挪。忽然,她的脚下落下一块石头,不偏不倚地掉在了一个士兵的头上,他哎呦一声,摸着脑袋,纳闷的向上看去。这一看一下,他登时一愣,立马大声叫喊起来。 “夫人!夫人在墙上呢!” 沈婵儿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功亏一篑!一切功亏一篑!她双手一慌,将石头搬动的松动一些,她整个人就向后仰去,伴随着惊声尖叫。 “啊——” 幸亏下面的士兵很多,她站的地方也不算很高,几个士兵簇拥在一起稳稳的将她接住,沈婵儿落地立马大喝起来。 “放手!你们再不放手我就死给你们看!” 说罢,沈婵儿从靴子里面拔除一把匕首,狠狠的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吓的士兵一动不敢动,小队长给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队伍的最后面一个士兵悄悄溜了出去,快步跑去找一泓和沈丹海。 沈婵儿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拿着匕首,一步步后退,严厉的大喝道。 “谁都不要靠近!” 她摸准了路径,这些士兵又不敢靠近,一步步跟着她,她一步步后退,小队长还在不断劝说。“夫人,属下们都知道您担心七爷的心情,但是您现在冒然渡长江,会有生命危险的,您不可拿您的命去开玩笑啊!” 沈婵儿不听他说什么,拿着匕首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吊桥上面,她站在吊桥上,又在另一个靴子里拔除一把匕首,一手放在脖子上,一手放在吊桥的绳子上,喝道。 “谁都不许上桥,你们上来,我便隔断绳子,与你们同归于尽!” 众人堪堪收住脚步,不敢轻举妄动,小队长只觉得满头大汗,一泓侍卫与沈五爷怎么还不来! “夫人!万万不可冲动!” “站住!” 沈婵儿越走越远,已经在吊桥的中间,桥晃的十分厉害,眼看着她在风中飘来飘去,这些士兵更不敢动了,担心她一个激动从桥上掉下去,这条吊桥是通往长江东河岸的唯一通道,东河岸有一些渡江的船只,他们也可以从西河岸渡江,去找她,但是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恐怕他们从西河岸渡过长江之时,夫人已经落入虎穴,与七爷同生共死了。 夫人这种烈女的性子让众人佩服,但是女人毕竟是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忍看着这种女人自投罗网。 第261章 两位使者 沈婵儿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慢慢向后挪,站在桥这端的士兵们还要帮她看身后的路,时刻指挥她向左偏一点,向右偏一点,真心担心她因为分身而掉下悬崖去。 沈婵儿很快就挪到了吊桥另一端,然后她看了对面一眼,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吊桥的绳子,然后背起包袱,向小山坡爬上去。 而另一边,沈丹海和一泓堪堪急匆匆跃了过来,军营太大,就算是他们用上十成内力的轻功,也没来得及,只见两人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一群侍卫赶紧一把抓住两人,大声喊道。 “将军当心!”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险些刹不住闸,奔到悬崖边才发现吊桥已经断了,幸亏这里的士兵多,几人合力将两人拽停了下来,两人站在悬崖边,紧皱眉头看着还在爬山的身影,因为是夜晚,吊桥上的火把只能照到一定的范围,很快,那个身影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沈丹海紧紧咬着牙,一泓更是脸色阴沉,比暗夜还要黑,她就在对面,却没办法飞过去,真是要憋屈死个人! 沈丹海忍不住沉下声音,用内力喊道。 “小妹——不可轻举妄动——” 这句话在静谧的四周产生了回音,一圈又一圈回荡在众人耳边,扑棱棱惊起一片片夜禽,一泓望眼欲穿地看着对面,那一双眼睛就像要迸出火来,时间慢慢过去,他却久久没有动。 身边的士兵走到两人身边,道:“将军,是属下无能,没有留下七少夫人。” 沈丹海现在倒是十分想发发火气,猛然转身打算大骂,却被一泓的一句话打了回去。 “不能怪你们,我了解她的性子,她想走,谁都留不住。” 既然一泓都这么了解他妹子,沈丹海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免得别人说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他只能不甘心的收回怒气,跟着一泓的强调道。 “别想太多了,现在找到夫人才是正经事。”说完,他当先朝军营里走过去,现在整个军营的士兵还不知道七少夫人偷偷溜了,他和一泓还要做保密工作,这才是重中之重。 此刻,沈婵儿正缩在一个漆黑的树洞里面,用一根大树枝挡住树洞口,将包袱里的一些衣服拿出来铺在地上,正在干这些,便听到沈丹海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她愣了愣,也没管他,自顾自的躺下睡了。 这四周满是野兽的声音,她还要时刻提防着被野兽袭击,手边放着一大块青石,是在吊桥边挖起来的,这重量,这硬度,足以一下打碎一个脑袋,她将大青石放在手边,闭了闭眼睛,确实是很困了。 一夜无梦,她竟然睡的还算安稳,当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猛然惊醒,腾的一下坐起来,一阵阵心惊后怕,她竟然睡的这么死,万一遇到野兽,她岂不是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暗想:幸亏不是冬天,像这种树洞,冬天里一定是狗熊冬眠的地方,那她就惨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拿起一块饽饽,背起包袱,走出了树洞,看似昨晚下一场小雨,她铺在地上的衣服潮乎乎的,地面上也有些积水,她深吸一口气,山中的空气就是清新。 她咬了一口饽饽,转头看着四周,要想去长江东岸乘船,她必须现在快些出发了。 她辨别了一下方向,快速朝东走去,路上吃饽饽吃的快了些,竟然噎住,她一边走一边用拳头敲自己的胸口,咽下去之后再去咬下一口,其实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但是她心里明白,如果她不吃,就亏垮掉,那就一切都完了。 当她跑到河边之时,船家正好要开船,她大力的招手,快去跑过去。 “船家!等一下!等等我!”船家正在解绳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到一个长相清俊的小生跑了过来,便站在岸边等她,沈婵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船边,朝船家笑了笑。 “谢谢。” 船家也冲她笑了笑,等她上了船,才解开绳子开船,坐在船上,沈婵儿将包袱抱在怀里,拿出一块手绢盖在脸上,打算睡一觉,半睡半醒之间,只感觉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睁开眼睛,拿下手绢,向被撞的右侧看过去。 只见坐在她身后的一个白衣男子一把抓着一个头戴小帽的男人,严肃的道。 “把银子还给他。”沈婵儿一愣,明显看到两人相持着的手就在她的右侧,而她的那九百两银票就放在右侧,她立马伸手去掏自己的衣兜,果然不见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揪着那个被抓住男子的衣领,大声喝道。 “把钱给我拿回来!” 她的喊声立马吸引了整一船的人,所有人都看向这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被抓住的男子挂不住脸,大力甩开沈婵儿的手,喝道。 “你胡说什么!谁拿你的钱了?”沈婵儿气的抓住他的衣兜就要去掏,却被那人一把甩开,将她整个人都甩出一米远,险些摔在地上,沈婵儿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白衣男子一个闪身起来扶住沈婵儿,小偷见状,迅速转身推开众人,想要逃跑,却没想到从人群里又跳出一个人来,立马抓住那个男人,猛力摁在地上,二话不说,上手就是一拳,这一拳看似打的不轻,那小偷立马鼻孔流血,晕了过去。 沈婵儿眨了眨眼睛,这两位都是什么人,拔刀相助也不至于这么彻底吧? 她从白衣男子的怀里站起来,转身低头对他道。 “谢谢。” 然后赶紧跑到小偷身边,将他翻过来,果然在他胸口的衣兜里翻出了她的九百两,沈婵儿数了数,正正好好是她的钱。 她气的抬腿又踹了小偷一脚,恨道:“小偷!敢偷我的钱!” 然后她又转身去向第二个人道谢,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就在这船上,他竟然走的这么快,众人见她找人,眼神纷纷落在坐在最后面的一个男人身上,沈婵儿看过去。 只见那个男人背对着这边,一身藏青色长衫,看上去倒不像是会武功的,但那一身腱子肉,却证明他不仅会武功,还很高强。 沈婵儿走到那人身前去道谢,那人只是淡然的扫了沈婵儿一眼,简单的嗯了一声,然后道。 “不用客气,日后出门自己当心一些就好。” 沈婵儿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走回到她自己的作为,那个白衣男子就坐在她身后,还有一半的路程才能渡江,沈婵儿总觉得不跟他说几句话不太好,便转过身去,看着那个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忽然见到她转身看着他,挑了挑眉,一脸疑问的神情。 沈婵儿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向你道谢。”白衣男子轻笑一声,比刚才那个藏青男要友善很多,眯着眼睛笑道。 “没什么,你刚才已经谢过了。” 沈婵儿点点头,没话找话道:“你要去哪里?” “嘉定。” 沈婵儿也只能哦了一声,没什么可说的了,看似他也不太想跟她说话,她只能转过身来,看着船外面的风景,好不容易捱到了岸边,船家将那个小偷绑了交给岸上的捕快,沈婵儿拿起包袱,下船的时候正好与那个藏青男面对面,她仔细看了他一眼。 他长了一张国字脸,表情很刚毅,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沈婵儿向他笑了笑,他却没有反应,沈婵儿悻悻地走下船去,再没有搭理他,倒是那个白衣男子,举着扇子向她道别,沈婵儿笑眯眯的招招手,表示告别。 沈婵儿看了看热闹的港口,这里虽然也在战乱,倒是还在南北通商,通过来往的商船也可以南北通行,沈婵儿到了这边才深有感慨,不管上层社会多能打,打的如火如荼,下层人民还是会照常生活,他们不会关心谁当了皇帝,谁当了统帅,只要让他们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他们就会拥护。 沈婵儿拎了拎背包,看准了徐军军营的方向,出发。 她离开港口之后,藏青男在港口溜达了一圈,然后慢慢朝与沈婵儿反方向的小山坡走了过去,走到山坡脚下,这里绿草茵茵,树倒是没有几棵,越往上树木越多。 他忽然站住了脚步,负手而立,高声道。 “朋友,你这样跟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拿着折叠扇点了点自己的肩膀,颇有研究性的看着藏青男的背影。 “你是谁?你给我的感觉不太对。”藏青男缓缓转过身来,难得勾起嘴角笑道:“有什么不对的?” 就在这一瞬间,白衣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藏青南猛然一抖衣袖,一排排银针暗器朝白衣男子飞来,银针很细,根本看不到反光的,只听破空音飞速而来,白衣男子凭着本能快速弯身,堪堪躲了过去,但是也有一根一阵擦着白衣男子的鼻头飞了过去,钉在了白衣男子身后的大树上。 白衣男子直起身子,摸了摸鼻头,啧啧两声,十分可惜的道。 “可惜了一张面具。” 然后,将脸上的面皮拉了下来,露出另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来,然后看着藏青男阴笑道。 “要是说刚才我只是怀疑,那么现在我就确定了你的身份,你绝对不是普通人,说吧,为什么保护在她身边,你的主上是谁。”藏青男发现自己的暗器竟然没有伤害到他,能遇到与他伸手相当的人还真是少见,他板起脸来,沉声问道。 “巧了,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先回答。” 白衣男子失笑一声,拿着扇子摇晃了一圈,摇头叹气道。 “你不用回答了,听你的口音你并不是本土人,你是高丽人?你是高丽王子派过来的?” 藏青男用高丽语说了一句什么,白衣男子根本听不懂,藏青男紧接着又露出凶狠的表情,冷声道。 “既然你知道了这些,那么今天就活不成了。” 说完,刷拉拉亮出自己的佩剑,白衣男子倒是十分的震惊,他本来双手空空,是怎么变出这把长剑的?白衣男子闪身之际,一把打开自己的折扇,他的这把扇子也不是普通的扇子,扇子顶端不满了锋利的刀尖,只要扫过喉咙,此人必死无疑。 两人交战了一会儿,白衣男子大笑三声,飘然落到树梢上,停在树梢上随风摆动,嬉笑道。“不跟你玩了,你自己溜着吧!” 说完,他转身飘然而去,只留下他的回音在此处回想,藏青男恨的牙根直痒痒,白衣男子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要如何跟王子交待? 白衣男子出现在城镇的中心,走过几个店铺,进里面溜达了一圈,然后又晃晃荡荡的朝一个宅子走过去,宅子外面没有多豪华,一扇简单的红漆金叩双开门,只是谁都想不到,那金叩是纯金打造而成。 白衣男子随意的叩了叩门,门里立马有人来开门,见到是他,先是大吃一惊,然后赶紧让他进了门,探出头去,看了看四周,防止他身后有人跟踪。 白衣男子走进宅子,眼前一片开阔,整个镇子的人都想不到,这处宅子竟然有府邸那么大,里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小桥更只是陪衬,让人一眼便看出门道的却是正堂上的牌匾。 “乾坤方正。” 能用得上这两个字的人,在这个大周朝可没有几个。 白衣男子走进大厅去,门外穿着便衣的侍卫又将门关上,他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进了门就看到站在桌子边写大字的身影,他勾了勾嘴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气道。 “你倒是会享福,外面死热的天气,你在这里享受冰块,我却要跑出去替你干活。” 写大字的身影缓缓放下粗大的包金狼毫,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出去,是你自己好奇,她身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你去了也是白去。” “嘿!我说王爷,这话不能这么说吧,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怕你那些傻乎乎的侍卫打不过高丽人。” 被称作王爷的人正是如今已经荣升摄政王的九亲王,听到这句话,他转过身来,稍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随意的拎出自己那张被毁掉的面具,啧啧两声道。 “看到没,人家高丽人的武功不见得很差,看似那人在沈婵儿身边已经保护了一段时间,否则不能将沈婵儿的行踪摸的这么准。” “你是说郑白羽也派了人保护沈婵儿?” 白衣男子耸耸肩:“正解。” 九亲王忽然失笑一声,摇头叹气,拿起他刚才写的大字让门外的时候去装裱,嘴上道。 “这很正常,郑白羽对沈婵儿痴心一片,他这样做只是出于关心。” 白衣男子站起来,笑嘻嘻的看着九亲王,啧啧两声道。 “那你呢?你为何派人去保护沈婵儿?出于什么原因?” 九亲王瞟了他一眼,像解释白痴问题一般,道。 “当然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南荣锋那边实在是太难靠近,但是她就不一样,她与南荣锋本是一体,抓住她的行踪就能知道南荣锋最近在干什么。” 白衣男子撇撇嘴,拿起一颗葡萄扔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哦,是这样啊,那我告诉你吧,她已经去了徐军,你也知道,南荣锋现在根本不在徐军,你觉得徐大帅会对她做什么?” 九亲王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低垂着眼睑,道。 “对她做什么都与本王无关。”“哦?是吗?那只有我去保护她喽,啧啧,真是天赐良机啊,沈婵儿真是世间尤物啊!” 说完,白衣男子摇摇晃晃的朝门外走过去,九亲王无奈的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拉着长音道。 “你该回去了,皇上。” 白衣男子停住脚步,转过头吊儿郎当的看着他,道:“就不会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九亲王又是一阵摇头叹气,现在朝廷一直在休养生息,坐山观虎斗,虽然这才是上上之策,但是却无聊的很,把一国之君都闲成了这个样子,真是难得。 沈婵儿一路打听,又胡乱找了几个地方,夹杂着自己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徐军驻扎在这里的行馆,属于徐军的临时办事处吧,前线的所有战报都要依托这里送出去。 她站在大门前面,这里是背街,周围很少有人来往,她走上台阶,又停住了脚步,走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一咬牙,又走了上去,然后又走了下来,回环往复折腾了几次,折腾的她也没心情了。 干脆坐在门口,拄着腮看着街道,思考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如果进去必将会与南荣锋同生共死,就算是两人都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但是若是不进去,她来这里干什么的?她此时应该陪在南荣锋身边,照顾他,也方便外面来营救的人与他们里应外合。 想到这,沈婵儿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上台阶。 第262章 虎落平阳 作战室里嗡嗡直响,几个副将围在沙盘周围指指点点,众说纷纭,另外一边还有几个官员在讨论粮草和物资的问题,徐大帅脸上蒙着湿毛巾,坐在摇椅上,听着周围人的吵闹声,一动不动。 一个副将走到他身边,躬身道;“将军,探子传来消息,南荣军昨晚士气大振,调查表明,因为南荣府的一个夫人进了军营,稳定军心。” 徐大帅揭下毛巾扔在水盆里,站起身来,失笑道。 “南荣府竟然已经沦落到派出女人的地步?他们还有几个夫人?肯定是那位神乎其神的七少夫人了,不用去管,她折腾不起来多大的浪。” 他的话刚说完,门外有人敲门,站在门口的侍卫推开门,低声道。 “作战室也是能随便敲门的?” 门外的士兵一脸为难,低声在侍卫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侍卫的眼神闪了闪,一脸诧异的看着士兵,士兵点点头,表示很肯定。 侍卫点点头,让士兵下去了,他转身走回去,屋里的几人都在看着这边,徐大帅手里端着尺子,停在半空中,问道。 “何事?”侍卫走到众人面前,低身道:“将军,门外有一个女人求见,此人自称……自称南荣府七少夫人。”徐大帅的尺子掉在了沙盘上,皱着眉头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 “谁?” “南荣府七少夫人。” 徐大帅反而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七少夫人怎么会自投罗网?他正在迟疑,身边的副将和参谋立马分成两派,这是从古到今的惯例。 “将军,恐怕有诈,七少夫人明明知道南荣七爷现在在咱们手上,还会自投罗网,想必这是南荣军的阴谋。”另外一边赶紧道:“将军,这正是个大好机会,捉了七少夫人,就彻底断了南荣军的头脑,剩下那几个半主子,根本上不了台面,不趁机抓住七少夫人,后悔莫及啊!” “或许南荣军正是抓住了咱们这样的心理,准备将咱们一网打尽呢?” “你胆子也太小了!成大事者怎么能瞻前顾后!”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抓七少夫人,却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南荣军的阴谋,你们动动脑子好不好!” “你说谁不动脑子?”“你!” “好了!吵什么吵!南荣军为什么能威震一方!就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有素质!够规格!再看看你们!遇到点事情就知道吵吵吵!吵来吵去吵出个结果了吗?回家多用用脑子!” 说罢,徐大帅甩袖走出了房门,将一种参谋和副将都甩在了屋子里。出了门,门外的侍卫低身问道。 “大帅,现在要怎么办。”徐大帅想了想,皱起眉头,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听到沈婵儿上门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小心有诈,但是有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调查过,七少夫人为了七爷自投罗网的事情以前就有过,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 他横下一条心,转身对侍卫道:“去把她请到客厅里来,吩咐下去,加强戒备,随机应变。”侍卫的目光闪了闪,应了一声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沈婵儿被请到了客厅,看着这里的摆设,沈婵儿看了一圈,看似比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丰富了许多,看来徐军现在差不多挺过了难关,想必冷府付出了不少银子。 “区区寒舍,让夫人见笑了。” 门外忽然传来徐大帅特有的声音,沈婵儿转过身来,看向门口,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若是说在南荣锋身上看到的是锐气,在他身上看到的就是老练。 “看来徐军现在过的不错,果然是战争中才能发财啊,不知道冷府在这场战争中赚了多少?” 徐大帅听到这身上僵了僵,又朝前走了两步,走到沈婵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身边的丫头侍卫立马上前给他到了一杯茶,这里全都铺设着红蓝纹相间的厚重地毯,整个人踩在上面都没有声音,沈婵儿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徐大帅对面。 徐大帅笑道:“冷府有他的打算,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婵儿失笑一声,点点头道:“徐大帅倒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胜了一筹,真是可喜可贺,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只想见一见七爷。” 沈婵儿不想跟他多废话,开门见山道。徐大帅挑挑眉,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道。 “哎……真是不巧,七爷并不在我这里。”沈婵儿皱起眉头,但也没有着急,她根本没指望徐大帅能痛快让她见到七爷,更何况她上次从徐军跑出去的时候,把徐大帅折腾的很惨,他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不恨她恨的牙根直痒痒才怪。 沈婵儿冰冷的道:“哦,忘记告诉徐大帅一个好消息了,二少夫人生了,是个男孩子,长的雪粉可爱,人见人爱。”徐大帅冷淡的哦了一声,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闲闲的喝了一杯,然后轻飘飘的道。 “那倒真是该恭喜贵府二少夫人。”沈婵儿见他最硬,笑眯眯的站起身道:“可不是么,她还跟我说过,想让徐大帅去见见你们的孩子,她也十分想念您。不过你在去见她之前,还是给我安排一个住处,我觉得徐军这里颇好,不想走了。”徐大帅仔细的看着沈婵儿的表情,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沈婵儿怎么会孤身一人前来找他谈判,就算是她想,南荣军的人也不会同意,难道南荣军真懦弱到利用一个女人? 他想了想,站起身拍了拍手,门外立马走进来两个侍卫,徐大帅吩咐道。 “先给七少夫人安排一个僻静的住处,平时严加保护,不要叫军营的那些个毛头小崽子吓坏了夫人。” 侍卫低身应了一声,请沈婵儿出门,沈婵儿跟徐大帅道个别,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走出门去,沈婵儿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她没想到就算是她这样做徐大帅仍然没同意让她见一见南荣锋,难道南荣锋真出了什么事情? 她心里明白,徐大帅到底在担心什么,她主动要求留下来就是想告诉徐大帅,她当真是自己前来,没有带一兵一卒,他大可以放心。 而又有另外一层意思,据她了解,徐大帅到现在仍然没有一儿半女,她留下来的这段时间正好给徐大帅一个思考的的时间,二少夫人的孩子,他到底要不要见,若是想见,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侍卫将沈婵儿安排在了一个角落的房子里,这里确实很僻静,她不出门,也不会有人在意这里面住了人,晚上小心些,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走进房间,将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算是正式落户徐军了,第一次来徐军,她虽然吃得好住得好,但一直处于被动,现在虽然水平达不到第一次,但最起码自由,她想出去就出去,想去哪里去哪里,但是在她没有见到南荣锋之前,绝对不会出去。 一连两天,沈婵儿都过自己的日子,不着急不着慌,看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来这里旅游的姑娘,每日快快乐乐的出门逛逛,或者洗洗衣服,唱唱小曲子,只不过她唱的那些曲子没人听得懂,而且路过的人听到也觉得这首曲子很难听,沈婵儿知道他们不喜欢听她唱的东西,当然不喜欢,这可是现代流行歌曲,不要吓坏这些人才好。 又过了一天,她坐得住,徐大帅就坐不住了,主动去找沈婵儿。听到敲门声,沈婵儿心中一乐,成了! 她假装淡定的去开门,正好看到徐大帅一脸灰的站在门外,斜了她一眼,不甘心的道。 “我已经暂停了前方战事,你让我见见我儿子。”沈婵儿掏了掏耳朵,吹掉手指上的脏东西,抬头看着徐大帅道:“你暂停了前方战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就要带你去见你儿子,我相公我都见不到,你还想见你儿子?徐大帅,咱回见吧!” 说罢,她双手拉住门,就要合上,徐大帅赶紧撑住,不让她关门,沈婵儿皱着眉头嫌弃的问他。 “还有什么事情吗?”徐大帅恨透了沈婵儿,现在真恨不得将这个善用计谋的女人杀死,但是现在还不行,他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我让你去见南荣锋。” 沈婵儿眨眨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徐大帅气的表情,大声吼道:“来人!带七少夫人去见南荣七爷!” 沈婵儿抚掌笑道:“成交,我答应你,我见到七爷便将他们母子的地址让侍卫传达给你,我会留在七爷身边,你随时来找我就可以了。” 说罢,沈婵儿走出门外,跟在侍卫后面准备出去。只听徐达甩在身后道。 “夫人还是多带一些干粮吧,路途遥远。”沈婵儿一愣,转身皱起眉头盯着他:“你把七爷弄到哪里去了?” 徐大帅像是不想理她,当先下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道。 “别忘了地址。”说完,便带着侍卫从沈婵儿身边走过去,沈婵儿咬紧嘴唇,南荣锋不在徐军,那他去了哪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夫人,您收拾了您的细软,来门外上马车,咱们出发吧。” 一个侍卫对她说道,沈婵儿问道:“去哪里?” 侍卫低身道:“夫人就别问了,到了您就知道了。” 说完,侍卫转身朝门外走过去,沈婵儿咬了咬牙,南荣锋一代枭雄,就让他们这群瘪三折腾来折腾去,真是老天不长眼! 坐在马车上,沈婵儿还一肚子的担心和气愤,在她心里,徐军根本不配与南荣军对战,能与南荣军敌对的也只有各个国家的正规军,还有她沈家军,现在南荣锋却阴沟里翻船,天意如此吗? 路上,侍卫下了马车,给沈婵儿买了一小袋包子,沈婵儿看了看天色,道。 “现在还没到晌午。” 侍卫坐在马车上继续驾车,在门外道:“夫人拿着便是了,这是这条路上最后一个镇子,再往前就没有了,只能在这里买午饭。”沈婵儿听到这句话心里又是一哆嗦,他们到底把南荣锋囚禁在了哪里! 一路上满是庄家稻田,一间间小草房鳞次栉比,一个村落一个村落错落有致,穿插在山林与稻田之间,沈婵儿看大这些才明白,这些人将南荣锋藏在了乡下!怪不得南荣军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 沈婵儿看了看这四周的风景,挺不错的,自然,清新,倒是很适合南荣锋养伤,想到这,她的那股子恶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在乡下过一过日子,或许对南荣锋还有些好处。 吃过了午饭,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沈婵儿已经睡在了车里,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她,她立马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印子,问道。 “到了?” “到了,夫人请下车。” 沈婵儿推开车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老旧的农舍,房屋很矮小,四周围着篱笆,院子里满地脏兮兮的,还有几个鸡鸭鹅在院子里乱跑,这才是典型的乡村生活。 沈婵儿下了车,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妇女纳闷的看过来,他们这里可很少看到这样的马车和这样的夫人,沈婵儿的到来吸引了很多围观者。 沈婵儿不想在这种气氛下常呆,下了车便低声对那个侍卫道:“送我去见七爷。” 那个侍卫点点头,带着沈婵儿走进院子里,院子里的女主人吓的不轻,警惕的问道。 “你们是谁?你们找谁?” 那个侍卫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妇女的手中,这时候从门里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侍卫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走了进来,也是十分的纳闷,走到中年妇女的身边,问侍卫与沈婵儿。 “你们两个找谁?”侍卫抬了抬眼皮,道:“你们家里可住着一个受伤的士兵?我们是来找他的。” “你是说想婵?” “嗯,对,正是想婵。” 沈婵儿没想到南荣锋竟然把他的名字改成了想婵,她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马上就能见到了,偏偏在门外耽搁,她等不及,向里面冲进去。 “诶!这位夫人!” 那个男主人拦了一下,没拦住,侍卫赶紧出手拦住男主人,笑道。 “别急别急,我家夫人就是这样,那个想婵公子与我家夫人是亲人,今儿特地来看想婵,你们二位行个方便吧。” 沈婵儿不管他们在外面怎么商量,她直接两个箭步蹿到了屋里,刚刚走进去几步,便看到一个小炕上面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胡子都长的老长,静静的躺在床上,就算外面的声音再大,他也没有醒过来。 沈婵儿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后追上来的妇人进来拽沈婵儿。 “诶!你这人,你怎么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沈婵儿满脸泪痕的转头问妇女:“大姐,他怎么了?” 妇女见到沈婵儿的眼泪,先是一愣,又听侍卫说这位夫人是想婵的亲人,便叹了口气,道。 “已经半个多月了,一直这样睡睡醒醒,醒的时候就一直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婵儿,我们两个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想婵。”沈婵儿哭出声音,一步扑到南荣锋身边,使劲摇晃他的胳膊,大声哭喊道。 “锋!你醒醒!你怎么了啊!你醒醒啊!”门外的侍卫听到里面的哭喊上,将袖子里的银子交给男主人,淡然道。“我家夫人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麻烦你们了,这些银子你们先拿着用,但是夫人的安全一定要有保证,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请,你应该知道我们徐军的行事风格。”男主子浑身一抖,看了看侍卫,接过银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发现是真的,便笑逐颜开,连连道。 “这个你放心,村子里很是安全,晚上都没人锁门。”侍卫笑了笑,看着房屋东侧小河边玩耍的孩子,轻声道。 “你儿子很可爱。” 他的语气却让男主人脊背发凉,他这是在拿他儿子作要挟,若是他敢对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动歹念,他们会立马杀了他全家,包括才八岁的儿子。 男主人赶紧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侍卫转身走了出去,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男主人拿着银子走进屋子,见沈婵儿还跪在地上哭想婵,便走到妇人身边,对她道。 “你去给这位夫人做饭,杀只鸡。”妇人见到男主人手里拿的银子,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男主人看了沈婵儿一眼,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问道。 “这位夫人,您与想婵是什么关系?”沈婵儿没有回头,仔细的看着南荣锋的面庞,日思夜想了很久,终于得以相见,却没想到他已经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让她如何不心疼?他可是叱咤风云的南荣七爷啊! 沈婵儿心中有恨,出口的话变得冷冰冰:“夫妻。” 男主子显然一愣,疑问道:“夫妻?那徐军的侍卫叫你夫人,那他是……” 沈婵儿咬牙道:“他是南荣府七爷,是南荣军的统帅!” 第263章 筋骨尽断 那人一愣,完全愣在原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南荣锋一眼,又看了沈婵儿一眼,咳了一声,皱起眉头,失笑道。 “你……你开什么玩笑……” 沈婵儿就知道他不会相信,拿出自己的公主印信,这种印信整个大周只有三枚,一枚留给了无悔,一枚留给了无忧,她身上还带着一枚,这种印信跟九亲王那全玉印信是一样的,见印信如见真人,更何况,念果公主的印信从来没有再市面上见过,那么就代表,到现在为止,拿着这种印信的人只有念果公主本人。 妇人端着一碗粥几盘菜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见到她家男人跪在地上,而男人正对面站着那位刚刚来的夫人,妇人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干什么?” 男人赶紧低着头偏过头来,低声喝道:“赶快给公主跪下!快点!你想不想活了!” 妇人着实一愣,但是禁不住她男人这样认真,再瞧那位夫人,一脸的傲气与气愤,气度非凡,她刚刚进屋时她还没有注意,现在看来,这位夫人身上带着一种贵气,一种浑然天成又不得冒犯的贵气。 她也赶紧将托盘放在地上,跪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 “给……给……参见公主……” 沈婵儿抿了抿嘴,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更想知道南荣锋到底怎么了,她上前两步,亲手扶起男主人和妇人,语气放平缓,轻声道。 “你们不用害怕,也不可张扬,七爷住在这里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男人恭敬的低头道:“只有宋军的人知道,他们也不让张扬出去,还隔一段时间就给我们送些银子,我当初还很好奇这想婵到底是什么来头,却没想到……没想到……”妇人接着道:“是啊,谁都没想到,对了,还有……还有隔壁小花,她也知道想婵住在这里,有时还过来瞧瞧。”沈婵儿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南荣锋身边,坐在他头顶上方,想要抬起他的头来,却被男主人急急制止。 “不可!公主殿下,万万不可,七爷现在还很脆弱,动不得。” 沈婵儿的眼睛顿时通红,立马抬起眼睛瞪着他,颤声问道。“什么……什么叫动不得?” 妇人在背后轻轻拽了拽男人,给他使了个眼色,沈婵儿敏锐的捕捉到了,急急问道。 “说啊。” 男人也只能叹口气,缓缓道:“公主殿下,您知道为何徐军没有带走七爷吗?就是因为七爷躺在这里就像一个藕人,我与我家老婆子在战场上发现他的时候他还仅存一丝生存信念,抬手拽住了我的裤腿,那时候他已经浑身筋骨尽断,连抬都抬不起来,我和老婆子用了些办法将他抬到板车上,您没发现么?他现在身下睡的都是那时候用的板车。” 男人一边说,沈婵儿一边捂着嘴掉眼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南荣锋武功盖世,没人可以伤他到那种地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人陷害?就算是徐军与高军夹击,顶多是全军覆没,也不至于将南荣锋伤成那样啊! 沈婵儿忍不住哭出声音,妇人叹了口气,嗔怪男人道:“我让你别说别说,你偏说。”说完,也不管男人是不是很委屈,走上前两步,劝沈婵儿道。 “公主莫要太伤心了,也是七爷与我们有缘,我家从祖上传下一种接骨法,不指望能让七爷瞬间好起来,但也肯定能救回七爷一命,所徐军才会隔断日子来这里一趟,一则是查看七爷,二则也是嘱咐我们几句,虽然我们不归徐军管,但是毕竟是住在徐军的地界上,还有个孩子,他们总是用孩子威胁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沈婵儿渐渐镇定了下来,擦擦眼睛,低头心疼的看了南荣锋良久,然后站起身,表情已经变得坚韧,走上前对两人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们一定要对我讲实话,等我回到宫中,绝对少不了你们二位的好处。”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男主人转头对沈婵儿道:“公主且到这边来坐,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沈婵儿坐到椅子上,听男女主人娓娓道来他们是如何躲在角落观战,又是如何发现了南荣锋,如何将他带回来,如何用秘制的技术救活他,如何被徐军发现,如何被威胁,又是如何坚持到现在,一五一十讲给沈婵儿听,沈婵儿终于感叹起来:上帝果然是最神奇的编剧。 原来故事是这样的,那日,男女主人正在山上采药,忽然,两人听到号角声,拼杀的声音更是响彻山谷,两人猜到,可能打仗了,而且很靠近他们的村子,他们很担心独自留在家里的孩子,赶快跑下山去,却没想到一路上都能碰到官兵,有徐军的,也有南荣军的,他们一个也不想惹,一个也不想靠近,就四处躲藏,终于在两军交战时爬到了山坡上,居高临下观察村子的状况,两人大松一口气,村子安然无恙,两军是在峡谷里交战,声音有了回音,所以显得很响亮。 现在山下满是官兵,差不多被封锁,两人无法退下山去,便在山顶趴在一处大岩石后面观看战事,这里很封闭,也很险峻,若不是对地形十分的熟悉,恐怕还找不到这里来。 看着看着,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一个最显眼的将军身上,那个将军身穿精钢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总是冲在队伍最前面,而且堪称最勇猛的战士,以一第十不在话下,但是抵不住前方进攻猛烈,而后面的士兵又跟不上,结果就中箭坠落马下,但是是如何筋骨尽断,就不得而知了。 战争打了好久,南荣军主帅已经阵亡,可看样子徐军和高军并没有放过南荣军一兵一卒的念头,将南荣锋所带的一万军士全部歼灭在峡谷中,一个都不剩。 到了深夜,徐军的人也战累了,并没有来打扫战场,夫妻两人觉得他们可能会在翌日清晨来打扫,他们只有趁现在下山,才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家去。 两人一路小跑跑下山去,路过峡谷之时,男主人忽然站住了,向峡谷看过去,正巧看到了那一抹银灰色的铠甲在月光中闪闪发光,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很想见识一下这位英雄的庐山真名目,鬼使神差地跑下山谷去。 妇人很害怕,不想让他去,但也拦不住,她自己又不想单独留下,只能跟着他跑下峡谷去,跨过一具具尸体,两人终于找到了南荣锋的尸体,两人见到南荣锋那一刻,都惊呆了。 怎么会是这么年轻的将军?而且英俊不凡,虽然满脸血污,但也掩盖不了他精致的眉眼。 男主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南荣锋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还有微弱的气流流动,他转头轻声对妇人说了句他还活着,但是妇人不敢救这样的人回去,直摇头,男主人也知道不要轻易惹是生非,便叹口气,又看了南荣锋一眼,转身要走,就在这时,南荣锋吃力的伸手抓住了男主人的裤腿,吓的他差点惊叫出来。 两人发现这位将军正吃力的睁着眼睛看着他们,眼神很复杂,说不上是求救,也说不上绝望,倒像是带着一种坚定与愤怒,那是一种对命运的抗争,男主人实在是不忍心让这位英雄从此消失,便与妇人商量,只要救醒这位将军,便会理解让这位将军离开。 妇人也是心软之人,只能叹口气点点头,两人走到南荣锋身边想要将他拉起来,却发现一碰他,他就会猛抽一口冷气,浑身颤抖起来。 男主人终于发现了问题,制止住妇人,低身去轻轻摸了摸南荣锋,然后震惊在原地,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位将军浑身筋骨尽断! 两人没有办法,只能去将他们两人采药用的板车落下山来,然后用两人在山上顺便砍下来的柴将南荣锋从头绑到脚,每个关节都要固定木棍,折腾一番之后,再抬起他来,就像抬着一个木头人,僵硬的很。 两人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将这位将军拉到了家,又趁着乡亲们睡觉之时,将这位将军悄悄地搬进了屋里,拆掉木棍,立即接骨,男主人整整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将南荣锋浑身的骨头接上。 然后,再两人忐忑的心情下,徐军还是找到了这里,两人以为这回死定了,全家都要死在徐军手里,却没想到徐军的人只是给了两人很多银子,要求他们不要将这位将军在这里疗伤的消息传出去,无论是谁来,都说这只是他们家的亲戚。 这一家人逃过一劫,便开始一心一意的给这位英雄治疗,但是没想到就算是骨头接上了,这位英雄的神志好像也出现了问题,时不时出现幻觉,口口声声喊着婵儿,这回就超出了男主人的能力范围,他没有办法治疗,也只能尽他们最大的努力,期盼这位将军能独自挺过这一关。 直到刚才沈婵儿闯进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办法治疗这位将军,他们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南荣军的最高统帅南荣七爷,当今念果公主的驸马爷,这可真是天降奇缘。 沈婵儿静静的听完,在这段话里已经找到了很多疑点,南荣锋到底会如何变成这个样子,想必要问问某人了,但是她现在来不及追究那么多,治好南荣锋才是正经的。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静静地站起身,走到桌边去,亲自端出妇人做好的饭菜,准备吃饭,那妇人赶紧站起身,一脸尴尬的笑意,道。 “这个就别吃了,我再去做新的,怎么能给公主殿下吃这么普通的饭菜。” 沈婵儿看着那些饭菜,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没那么娇气,我虽然贵为公主,但没有那么多讲究,树洞里面都睡过,更何况是这些饭菜。” 说完,沈婵儿又坐下吃起饭来,但是表情很空洞,男子和妇人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明显感觉到此刻念果公主身上散发着一种落寞的气息,落寞与坚强并存,让两人很佩服,从小娇生惯养的沈府里小姐,后来成了世人瞩目的南荣府七少夫人,再后来更是神乎其神的成为大周世上第一个外姓公主,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有这样令人赞叹的一面。 吃完了饭,沈婵儿站起身去收拾碗筷,那妇人吓的不轻,立马跑上去接过沈婵儿手里的碗筷,连连道。 “公主殿下,您可莫要折杀了民妇,我来我来吧。” 沈婵儿也没有跟她争,只是看着两人,问道。 “还未请教大哥大姐姓名。” 男人赶紧道:“大哥大姐的称呼就太折杀我们了,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我姓王,公主以后便可称呼草民为老王,贱内王许氏,随便公主怎么称呼。” 沈婵儿点点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道。 “王大哥王大嫂,多谢你们救了七爷一命,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南荣府绝对不会忘记,只要七爷醒过来,一定会报答二位。” 王大哥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起来,王大嫂捅了他一下,嗔了他一眼,怪道。 “傻样,公主跟你说话呢。” 王大哥赶紧道:“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这样,公主先休息吧,屋子里比较简陋,我们就住在隔壁屋子,这里本来是我那个混球的房间,现在就腾给公主和七爷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先出去了,不打扰公主休息。” 沈婵儿道了声谢谢,两人端走托盘,走出了房门,将门轻轻关上,沈婵儿将目光缓缓落在南荣锋身上,他现在的样子说起来很吓人,眼窝深陷,胡茬很多,头发枯黄,皮肤无光,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就醒,也没办法活下去。 她心里急,急的她想爆发,但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爆发?<cmreadtype='page-split'num='8'/> 她无力的走到南荣锋身边,静静的躺在他身边,转身搂住他,他身上已经被那股子浓浓的药味覆盖,曾经熟悉的气味不见了,但是暗中感觉还在,因为她听到了他在梦呓。 “婵儿……婵儿……婵儿……”沈婵儿知道他又出现了那种情况,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声回应。 “我在,我在。”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大嫂挽着衣袖走出房门,开门就见到大周堂堂的公主在给她扫院子,吓的她哎呀一声就跑过来,赶紧抢过沈婵儿手里的扫帚,连声道。 “公主怎么能干这些事情,您快进屋去歇着,让我来让我来。”沈婵儿已经露出亲和的笑容,就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王大嫂,就让我活动一下吧,整日闷在屋子里,憋也憋坏了。” 王大嫂拿她没有办法,拄着扫帚四周看了看,无奈道。“那好吧,公主想活动,就去这四周逛逛吧,早上的空气很好,但是可别走远了,这兵荒马乱的,村子里也不安全。” 沈婵儿笑了笑,抚掌道:“也好,你扫完了就出来寻我,我们一起走动走动,也不急着做早饭。” 王大嫂抹了抹双手,说道:“倒是真不急着做早饭,要是公主早些日子过来,我可就没时间陪您了,农地里还有活计要干,现在干完了,正好陪公主溜达溜达。”沈婵儿眯着眼睛笑,乡下人很淳朴,很好说话,不挑剔,不斤斤计较,这正合沈婵儿脾气,没几句话,她就与王大嫂说开了,两人越说越觉得相见恨晚,王大嫂索性连院子都不扫了,跟着沈婵儿就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还笑道:“我带公主去见见早晨村子里的姑娘洗衣的热闹,这个在我们村子可是出了名的,有很多小伙子挑媳妇,都躲在一边的石头后面偷看,要挑一个又漂亮又勤快的媳妇才行。” 沈婵儿听着这里的民俗,很是好笑,她本身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心里空的慌,热闹一番或许还会好一些。 王大嫂带着沈婵儿左走走右走走,沈婵儿远远的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嬉笑声,她看向王大嫂,王大嫂笑的很开心,道。 “到了,就是这里了。”说完,她不知道又怎么拐了几步,再掀开一大片树枝,前面就是小河,和两侧满是大块的岩石,岩石上面或者下面,都蹲坐这一个彩衣少女,稚嫩张扬,争奇斗艳。 沈婵儿愣在原地,还没见过这种盛况,这里洗衣的少女一直排到了山顶的溪水源头去了,从山下倾泻下来的似乎并不是水,而是一条彩带,一直倾泻到山下,嬉笑声伴着泉水叮咚,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王大嫂转身看到沈婵儿的表情,笑起来道:“见到了吧?就是这个样子的,公主当心脚下,这里的石头很滑。” 沈婵儿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王大嫂朝河边走过去,到了河边,王大嫂吆喝一声,立马引来众多少女的迎合,见到她身后跟着的沈婵儿,很多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大多数都是友好的。 沈婵儿笑了笑打招呼道:“你们好。” 对面的少女笑道:“王大嫂,你家亲戚好漂亮哦!到这里来可是有目的的?那我们这几个可就要被挑剩下了。” 说完大家跟着哈哈笑起来,少女们将这件事情看的很淡,很洒脱,沈婵儿羡慕的看着她们,如果她也能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里,会不会每天也像她们一样,无忧无虑? 她挑了一块比较干爽的石头坐了下来,闲着无事就往小河里面扔小石子,看着这些浣衣女争相吵闹。 忽然,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树丛中盯着她,她敏锐的看过去,却不见了人,她纳闷的皱起眉头,难道是她看错了? 第264章 暗度陈仓 从河边回来,沈婵儿的脑子里就总是会闪过那个眼神,不应该是她看错,那么,难道是有人盯上她了? 她走到屋里去,坐在南荣锋身边,不敢动他,就只能在他的脸上吻了吻,在他耳边轻声道。 “今天睡的好吗?外面的天气很好,王大嫂在做饭,一会儿就吃饭了,你还不起来吗?” 她说的就像南荣锋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但是她心中明白,这只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心理安慰而已,她抬起头来,忽然像是看到他的睫毛动了动,她激动的坐起身子,倾身在他脸前,大声问道。 “锋,你醒了吗?锋!” 但不管她怎么叫,南荣锋还是纹丝不动,她只能落寞的收回脸上激动的表情,失望的自言自语。 “哦……原来是一阵风。”她坐在床边,靠在两侧的柱子上,眼神发直,静静的想事情。 她刚才借着王大嫂的出去走走的提议,已经将四周的地形勘查了一遍,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附近布满了徐军的人马,她早就猜到,徐军不可能放心的让南荣锋独自在这种地方疗伤,他们只是不方便让南荣锋进军营,免得引起社会舆论,徐军现在还不具备备战各路豪杰的能力,若是被世人知道身价富可敌国的南荣府七爷在徐军的手上,恐怕他们徐军的压力会空前的大,所以他们选择将南荣锋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养着,但是会布控许许多多的眼线,盯着南荣锋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现在还动不了,但是徐大帅也不会放心。 难道刚才的眼神是徐军眼线的?沈婵儿的眼前又出现那个眼神,猜测了一番之后她又摇摇头,不对,徐军的人不会露出那种平静又果断,这个眼神,这个眼神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来。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有点昏昏欲睡,因为择床,她有些睡不着,又担心晚上会碰到南荣锋,她更是一夜都没敢睡,眼瞅着天色蒙蒙亮,干脆不睡了,起床去扫院子,这才消停下来坐在床边休息一下,便传来睡意,不知不觉靠在柱子上眯了一会儿。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王大嫂进门送饭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睛,像是有些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公主,可是被吵醒了?我不知公主在睡觉。” 王大嫂满是歉意的说,沈婵儿笑着摇摇头,道。 “无事,也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歇一会儿。” 她说着话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满是山珍家禽,她苦笑了一声,道。 “不必这样隆重,我也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可能她的话被王大嫂误会,她立马端起托盘,笑道。 “我不知道公主不喜欢吃油腻的,我再去换。” 沈婵儿吓了一跳,赶紧抢过她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笑道。 “别客气了,千万别这样,否则我在这里还怎么呆下去,随便就好,随便就好。” 王大嫂也只能笑了笑,看着沈婵儿坐在椅子上吃饭,沈婵儿见她站在桌子边,赶紧抬手将她拉下来,坐在桌子边,咽下口里的东西,问道。 “你吃了吗?一起吃点吧。” 王大嫂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吃过了,我还要去给七爷喂东西,公主先吃。” 沈婵儿知道现在南荣锋只能靠一些流食来维持生命,说到这个她心中又是一紧,压抑的很,她点点头,低头去吃饭,王大嫂端起一碗参汤,走到床边去给南荣锋喂东西,但是一碗参汤往往只能喂进去几口的量,一天要喂上十几次才能维持她的生命,幸亏这里是大山,一只山参能吃好几次,虽然算不上名贵的补品,但在这里已经很好了,还有徐军会定期送来一些名贵的补品,算起来南荣锋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沈婵儿一边吃饭一边问王大嫂:“咱们这里能出去吗?我今天想出去。” 王大嫂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深呼吸,苦闷的道。 “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出去了,他们不让出去,但是公主可以去试试,他们不敢不给公主面子。”沈婵儿干笑一声,也只能试试了,王大嫂不知道这里已经密密麻麻满是眼线,就连她隔壁的小花都已经换了人,就算她在这里将南荣锋的消息传出去,也没关系,因为整个村子都换成了徐军的人,沈婵儿想着这个庞大的牢笼,这的确是徐大帅的手法,不惜一切代价达到他的目的。 她吃完了饭,决定去试试,刚走到村口,就被拦了回来,对方还很客气,恭敬的朝沈婵儿拱手,笑道。 “公主殿下,您这样让小的很难做,您为了七爷着想,也万万不可惹火了徐大帅。”沈婵儿气的不轻,转身走了回来,又悄悄摸上了小山顶,却发现这里也有人出来阻拦,甚至亮出来刀子,冷冰冰地道。 “七少夫人,您做好还是回去,免得小的送您回徐军大营,那您费尽心机的留在七爷身边,就白费功夫了。” 沈婵儿气的火冒三丈,紧紧咬着牙走了回来,不甘心,又跑到后山上去,还是遭遇了同样的待遇。 “七少夫人,请回。”“七少夫人,请回。” “七少夫人,请回。” 接二连三遭到阻拦,这周围所有地方都试了个遍,也没能走出去,沈婵儿气呼呼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王大嫂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身边,沈婵儿端起来就猛的灌了进去,啪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王大嫂又倒了一杯,她又端起来灌进肚子里,接连喝了三杯水,才消灭了火气,抓头对王大嫂抱怨道。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我堂堂一位公主竟然使唤不动徐军的人!” 王大嫂无奈的摇头笑道:“公主殿下也莫要太生气,气坏了身子没有必要,这些办法我们早就试过了,比这个更难走的小路我们都摸索过了,还是被拦了回来,只要有七爷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让咱们把消息传出去,万一引来了南荣军,徐军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沈婵儿愣了一下,抬头问道:“那你们要靠什么生活?总不能在这里坐吃山空吧!” 坐在一边的王大哥敲了敲烟袋,一边吸烟一边道。 “我每日都会出去买点小东西,但是要被监视,这里又是徐军的地界,根本没有南荣军的人过来,还是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出去,再者说,我们之前并不知道想婵就是南荣七爷。” 沈婵儿咬了咬牙,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她看着王大嫂,又看了一眼王大哥,最后眼神落在躺在床上的南荣锋,渐渐皱起了眉头。 第二日,王大哥挑着担子走出院子去街市上卖货,走到村口,被拦住,要求检查,这是每日例行公事,王大哥收起扁担,掀开蒙在篓子上的方巾,道。 “每日都检查,我要是想做坏事早就做了,还会让你们这时候才查出来?”王大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检查的人倒是很好脾气,仔细检查了一番之后,放下方巾,笑道。 “这是例行公事,王大哥千万莫要见怪,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很无奈啊。” 王大哥哼了一声,挑起扁担打算走,只见那个侍卫忽然沉下脸色,看着那两个篓子,问道。 “王大哥今儿换了东西卖?之前那个丝帕不是卖的很好?今儿怎么绣上小字了?” 王大哥看了一眼篓子,无奈道:“他娘的,对面那个卖兔儿灯的人比我卖的火,才知道是咋回事,他的兔儿灯是写字的,像这种丝帕啊,女人买来大多数是代表她们自己或者送个心上人,若是能碰上她心仪的小字,一定会买上好价钱。” 王大哥说起钱来脸上放光,侍卫笑了笑,又看了篓子一眼,有点不放心的意思,笑道。 “就凭你王大哥的医术,卖这些小玩意真是屈才了,不知我徐军对您的邀请您考虑过了没有?”王大哥摆摆手笑道:“那个啊,我早就回复你们大帅了,不行不行,我不愿意去当军医,还要担责任,在这里赚点小钱,养家糊口又不惹事,挺好,最起码安全,以后把这医术传给儿子,就大功告成了,哈哈!” 他很是乐观的样子,几个侍卫眼神变得有些不屑,陪着干笑一声,就放王大哥走出了村子,王大哥今儿的心情像是很好,一路上吆喝着山歌,走到城门口,一路上都有人尾随,他就像没看到一样,跟着行人颠着扁担,就晃进了城里。 王大哥坐在摊子边上,今天的天气很热,他脸上露出了急迫的表情,这大热的天气,让人有些不想干活了,干脆回家睡觉算了,他气急败坏的吆喝起来。 “买一送三了啊!不买吃亏了啊!” 一连吆喝了几声,坐在最面茶棚里的几个徐军侍卫也察觉了王大哥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他们也没去管,他们也热的要死,如果王大哥能早点卖出去,他们也能早点回去休息,这大热的天,谁愿意在外面泡着? 果然他的办法吸引了很多少女,这条街又是繁华之地,不一会儿就挤满了人,几个侍卫嘲笑起来,这么个买法,看来这王大哥是热疯了。 几人看着从摊位上走出来的几位小姐手上都拿着四方丝帕,还乐此不疲的在阳关下照看,相互看对方挑了个什么字,侍卫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起身去拦住了几个,要求她们将丝帕拿出来让他们检查一下,几个女孩儿不敢跟官兵叫板,只能乖乖拿出丝帕让官兵查看一番。 几个侍卫分别拿着手里的丝帕,反看正看都没有任何问题,四个字连起来,不管是如何颠倒顺序,都不能理解出来一句话,恐怕真的是他们想多了,几人将丝帕还给少女,便转身去茶棚喝茶了。 看来这王大哥果然是热疯了,今天就算是赔钱也要将这两筐东西卖出去。 到了下去,王大哥摊位上来往的客人还是很多,丝帕的质量很好,小字绣的更是精致,价钱又便宜到令人惊讶,不过来买的女孩子都被称作傻子,很快,王大哥的两筐丝帕就卖完了。 几个昏昏欲睡的侍卫被盯梢的人叫醒,一边揉眼睛一边赶紧跟上,又跟着王大哥走回了村子,报告了今天一天的行程,与平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今天天气太热,几人都是一身臭汗又昏昏欲睡,闲聊了几句就各自去睡了。 第二日,王大哥又挑着扁担走出村子接受检查,又是买一送三,一连几日,王大哥的丝帕可真是传遍了整座城,甚至飘过长江,流传到了南荣军的地界上,大街小巷的女子们都在攀比那一幅小字选的好,有人比意义,有人比工艺,还有人不想拿出来比,因为那些小字不管绣的好不好,都代表了她们心中的小秘密,或许是心上人的小字,也或许是要送给情郎的礼物,一时间,掀起了小字热。 连续买了四天,王大哥又是挑着两筐干净的丝帕回来,进了门先去水缸边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王大嫂走到扁担边上查看里面的东西,惊讶的道。 “又卖光了?” 王大哥放下水瓢,爽快的打了嗝,一边看向还坐在一边绣小字的沈婵儿一边笑道。 “我卖的东西就从来没这么火过,这段日子就没空过人,公主真是聪明,若是您为男子,恐怕现在已经不得了了。”沈婵儿咬断线头,笑道:“哪里,都是王大嫂的绣工一流,否则也不会买上价钱。” 王大哥佩服的叹口气道:“当初公主定价买一送三,我还觉得没什么可赚的,咱们的丝帕买回来就不便宜,再加上有公主亲手绣上去的东西,怎么能买一送三,却没想到,没一个丝帕咱们只赚一个铜板,现在已经能换三两银子了,四天呐,卖出三两银子,啧啧,真是不得了。” 沈婵儿明白,三两银子可是这种三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上辈子用三天时间赚出一个月的工资一样兴奋,想到这,她慢慢放下手里的活计,忽然想到,她上辈子一直是富家小姐,恐怕连这种兴奋的感觉都体会不到,因为她根本不必出去工作。 “公主?您怎么了?”王大嫂走到她身边关心的问她,她缓过神来,抬起手上的丝帕,继续绣,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王大嫂点点头,也拿出一块丝帕,一边绣一边道。 “公主,您说,咱们这个办法能行吗?” 沈婵儿现在不敢想这个问题,就算是不行,也算是给王大哥和王大嫂开辟了一项财源,算是对他们二人的报答。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的,总是要试试。”王大嫂嗯了一声,继续努力的绣字,王大哥不敢打扰她们二人,独自去烧火,火烧起来,就进来找王大嫂出去做饭。 “公主,您也歇歇吧,这没日没夜的绣,很伤眼睛。” 沈婵儿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活动一下吧。” 王大嫂走后,沈婵儿也放下手里的丝帕,走到床边,拿起今天白天绣的丝帕,摆出了一句话。 婵,在,安,乡又拿出四张来,摆出一句话。 沈,于,平,安接着,又挑出四条丝帕,摆出一句话。 快,来,寻,我沈婵儿身处的地方名叫平安乡,这些小字分别隐藏在婵娟,安在,平安,思乡,快乐,归来,寻觅,你我他等小字里,剩下沈与于二子,分别是姓氏的代表,只要这些小字成套的被流传出去,被南荣军看到的几率应该会大一些,这是最笨的办法了,但是不管好不好使,她总不能坐以待毙,生生等死,她等的起,南荣锋却等不起,他一定得就医,否则就要死在这里。 王大哥按照她的命令,先是用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字糊弄过去了侍卫的眼睛,只要看到侍卫检查过了,他便可以适当的将这些小字的丝帕成套的送出去,一定要成套的送,否则不会见到效果,不管会发生什么,尽量低调,不要被那些侍卫看出破绽来。 王大哥也是精明之人,一连四天都没有被发现,而且还将丝帕卖的很火爆,这样就加快了丝帕流传的速度,更加大了沈婵儿的信心。 她伏在南荣锋的胸前,细细的闻着他身上的草药味道,轻声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一定会的。” 沈丹海又一次揉着疲惫的脖颈,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回来,一泓见到他的样子,也不想问了,便已经知道了结果,他没有多说话,只是给沈丹海倒杯水,放在他面前,道。 “不必太担心,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就算夫人在徐军手上,他们也不敢对夫人如何,你也不好总往徐军那边跑,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 第265章 终得消息 沈丹海无奈的喝下水,叹口气道:“我知道,但是忍不住担心,婵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惹火了姓徐的,说不定会遭到什么酷刑。”一泓苦笑道:“你想多了,夫人毕竟是大周的公主,徐大帅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要徐大帅没这个胆子,他下面的人就更不敢动夫人一根头发,放心好了。” 两人还在相互安慰,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恭敬的喊了一声报字,一泓道了一声进来,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 走到一泓的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一泓皱起眉头,一脸的严厉,抬头问那侍卫道。 “现在处理的如何?” 那侍卫只是道:“已经送回去了,刘副帅正在外面跪着呢。” 一泓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去处理。” “是。”侍卫走了出去,沈丹海转头问道:“出了何事?” 一泓叹口气道:“真是分不清眉眼高低,现在这种时候也会惹事,刘副帅将一个民女的肚子搞大了,人家找上门来了。”沈丹海翻了个白眼,一脸的鄙视,道:“这种事你去处理吧,我没心情。”说完,起身想要去睡觉,一泓也不管他,只能独自一人出门去处理情况,刘副帅果然跪在大厅里,其他三位临时统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口口声声教训。 “南荣军第五条军规,给我大声背一遍!” “绝不可近女色,违者斩!” “第十条,背一遍!” “若有强抢民女者,斩立决,暴尸三天!” “你既然知道,脑子是被狗给吃了吗?” 几个统帅气的甩了刘副帅一巴掌,将他的嘴角打出了血,刘副帅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任凭嘴角的血往下淌。 一泓叹口气,走了出来,那三位临时统帅见到一泓出来,转身点头示意,一泓也示意了一下,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副帅,道。 “先把嘴角的血擦掉。” 刘副帅抬头看了一泓一眼,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正当他擦完之时,只听一泓忽然叫道。 “别动!” 吓的刘副帅浑身一抖,拿着手绢的手停在半空中,呆愣的看着一泓,一泓皱着眉头盯着他的手看,看了良久,忽然两个箭步蹿了过去,抢过刘副帅手里的手绢,掀开里面的小字,眼神一阵惊疑不定,指着上面的“婵”字,大声问刘副帅。 “这个字是谁绣给你的?为什么绣这个字?” 刘副帅一阵发呆,眨了眨眼睛才道:“是……是小玉送给我的,属下,属下名叫刘婵。” 一泓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将他拎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出拽,一边拽一边道。 “走,去找小玉,快!” 刘副帅真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那几个暂代统帅,那几人也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跟着跑了出去,跑在一泓身边急急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一泓还是紧紧皱着眉头,摇头又点头道。 “暂时还不知道,到地方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带着刘副帅就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几个统帅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能急急的派出一队侍卫跟着两人。 两人的马车一路飞奔依翠园,一泓又将刘副帅拽了下来,两人硬生生就往依翠园里面闯,当即就被守在门口的龟公拦住。 “诶诶诶,二位爷,花街柳巷白天不开门,姑娘们也要休息啊,二位爷还是稍微等等,晚上再来,不知道二位爷要找哪两位姑娘?小的给您预留出来也成。” 一泓啪的一声拍出一张银票,龟公的眼睛当即就亮了,蹭的一下拿起银票放在衣兜里,笑眯眯的道。 “这位爷可是找姑娘有正事要办?小的这就去请,您找哪位姑娘?” 一泓猛劲拽了刘副帅一下,刘副帅立马被他甩到前面来,低声嘟囔道。 “小玉,小白玉。” 龟公直起腰来,仔细看了刘副帅一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你啊,找小白玉姑娘?她被你害惨了,恐怕她现在不想见你。” 一泓立马将刘副帅扔在身后,上前一步道:“他不见,我见。” 龟公刚刚拿了一泓的银票,当然以为这位爷就是阔少,赶紧躬身笑道。 “这位爷想见倒是可以,您先稍等,我去叫小白玉姑娘洗漱一番准备接待公子。”一泓摆摆手道:“不必,只是问她几句话。”龟公哦了一声,恭敬道:“那这位爷您在楼下喝喝茶水,小的上楼将小白玉姑娘叫下来。” 一泓点点头,倒是没有坐下来喝茶,只是道:“快点。” 龟公一路小跑跑到楼上去,拐进了长廊里不见了踪影,一泓负手而立,冷眼扫了一圈这身边,有几个洒扫仆人在打扫,椅子倒扣在了桌子上,当真是在歇业,刘副帅一直遮挡自己的脸,不想让别人见到他来过这里,一泓斜了他一眼,冷笑道。 “当初怎么不见你害羞?” 他的话是在讽刺刘副帅,刘副帅当然能听出来,只是干笑一声道。 “将军就别挖苦我了,这件事我能解决好。” 一泓只是嗯了一声,对于他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沈婵儿重要,他攥住手里的丝帕,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幅字就是沈婵儿绣出来的!他了解她的绣工和特点,她每次绣完一副字画,都要在右下角靠边距一寸的距离上绣一个婵字,而这条丝帕上的婵字正好与沈婵儿绣出来的位置一致,而且绣工也十分十分相似。 正当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以为形容憔悴的女人,见到刘副帅那一刻,本来很暗淡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大喊着就冲了下来,扑到刘副帅身前,又是哀怨又是诉苦,梨花带雨,很是激动。 一泓见她太过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还是在不断往刘副帅身上扑,刘副帅也只能叹口气后退一步。 一泓抓住小白玉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小白玉脸上还带着泪珠,看到一泓那一刻有点发懵,回头看了刘副帅一眼,又转回头看着一泓,不知所措。 一泓拿起那块手绢,放柔声音道。 “你别怕,我们不是来找你的麻烦,只是想知道,这块手绢你从哪里得来的?” 小白玉眨了眨眼睛,不想说话,又回头看着刘副帅,一脸的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双手抚着小腹,伤心欲绝的样子。 一泓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刘副帅,气的不轻,很肯定的道。 “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会命令刘婵娶你进门。” “真的?” “一泓将军!” 一泓不管刘副帅的眼神,只是看着小白玉,坚定的肯定的点点头,小白玉的眼神一下就明亮了,长的确实很漂亮。 她赶紧擦了惨脸上的泪水,很是积极,十分配合。 她拿过那方手绢,看了看,哦了一声,道。 “这是姐妹们买回来的,听说来自江右一带,这个东西现在很流行,是成套卖的。” “成套卖的?”“对的,就是一套四条手绢,每一条上都有一个不同的字。” 一泓感觉他的猜测马上就要得到证实了!他忍住心中的狂跳,赶紧道。 “把其他三条给我看看。” 小白玉应了一声,立马提起裙子朝楼上跑去,一边跑一边擦干脸上的眼泪。 趁小白玉不在,刘副帅两步走到一泓面前,一脸苦相,痛心疾首道。 “将军!你怎么能答应她这个条件!我怎么能……怎么能娶个……” 一泓瞅着他那个德行,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沉下脸色,严厉的道。 “你不想娶她,干什么把人家的肚子搞大?就算你再畜生!虎毒不食子,她有了你的孩子,你能不认吗?” 刘副帅一边瞄着楼上的动静,一边低声喝道:“关键是我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一泓皱起眉头,对这种男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他翻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等着小白玉,道。 “滚回车上等我,等下收拾你。” 刘副帅只能又灰溜溜的回到马车上等着,小白玉快步跑下来没看到刘副帅,表情当即就惊慌起来。 一泓淡然道:“不用着急,他在马车里,我答应你的事情绝对能办到,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你有没有办法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他的?”小白玉脸上的表情一滞,很受伤的样子,腹中的孩子受到怀疑,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侮辱,但是她能忍,做这一行很久,什么委屈都忍了,能跟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小白玉当即忍住颤音,道:“能证明。” 一泓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手中拿着的手绢,小白玉才想起这件事来,哦了一声赶紧将手绢双手递给一泓,一泓赶紧接住手绢,翻开来看了一遍。 他心中狂跳不止,果然!果然! 他兴奋的露出笑容,很长时间了,都没人见过他的笑容,当今天他看到那四个小字:婵在安乡,他的心立马就松了,但是随之又很慌,万一,万一他去晚了呢?万一他猜错了呢? 他拿着四条手绢就跑了出去,不管有没有猜错,都要去看看! 他跳上马车,立马吩咐:“回军营!快!” 马车又是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南荣军军营,这个军营并不是驻扎军队用的,南荣军和徐军双方打了很久,双方都很疲惫,士气不高,再加上高军一直在一边虎视眈眈,谁都担心会遭到偷袭,只能暂时休战,所以一泓和沈丹海就将指挥部挪到了城里。 回到军营,一泓看到那几个暂代统帅还坐在客厅等着他们,他进了门直接将刘副帅扔个那些人,然后道。 “他已经决定娶那个女人,军队安排婚礼,让他们成亲,不得耽搁。” 说罢,来不及等众人的反应,一个箭步又冲了出去找沈大海。他们两人是双班倒,军营里不能没有一个坐镇的,所以两人就一个出去打听消息一个在军营里坐镇,今天正赶上沈丹海出去打听消息。 一泓直接走到沈丹海的住处,二话不说推开门,沈丹海还没有回来,里面没人,他只能坐在这里等,但是每当每当想到沈婵儿还在徐军手里,不知道会吃什么苦头,他就坐不住。 等了好一会儿,沈丹海才从门外走进来,还没看清门里面的人,沈丹海之举的眼前一花,一泓已经站在他面前,塞给他一团东西。 “夫人,夫人找到了!快看!” 一泓指了指沈丹海手里的东西,沈丹海一脸的惊喜,像是刚刚缓过来一般,立马拿起手里的东西,发现是一堆手绢,再仔细一看,每一条上面都有一个精致的小字。 他立马明白过来一泓想要说什么,忍住兴奋道。 “万一,万一咱们猜错了呢?” 一泓立马道:“有没有猜错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转身走出了房门,沈丹海才刚刚回来,本来是一身疲惫,现在只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动力,跟着一泓就冲了出去,两人一人一马,一路疾驰,飞奔到江边,南荣军队里有自己的渡船,两人上了渡船,喝道。 “渡江!”划桨的侍卫赶紧道:“两位将军,已经不早了,不能再渡江了,会有危险的!” 沈丹海喝道:“少废话!渡江!”侍卫很少看到这两位将军这样紧张,只能收起绳子,再次渡江。 在船上沈丹海就等不及了,走来走去,看着手绢上的字体,他有些汗颜,他竟然没有一泓了解婵儿,他只知道婵儿总会绣一些小字,却没仔细瞧过她绣的东西,没想到这次这些小字倒是派上了用场。 沈丹海道:“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给咱们传达消息?这种办法是最笨的办法了。” 一泓皱着眉头,这也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事情,沈婵儿现在一定被软禁了起来,不能走动,也不能传达消息,她才会想出这种办法,求救。 如果真的是她,真是是谢天谢地了。 “咱们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小心,不能让那些人怀疑到夫人。” 一泓转过头对沈丹海说,沈丹海的脑子也很聪明灵活,只不过没有一泓反应快罢了,一泓已经想到,他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立马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随机应变。” 上了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右的百姓进入了夜市的时段,这些日子连日打仗,本来很热闹的夜市也显得很冷清,两人在路上走了一段时间,打听了几个人,确定了方向。 两人站在角落里,商量道:“根据调查,有安乡两个字的地名一共只有三个,安乡,安居乡,平安乡,好在这三个村子不太大,可以慢慢排查。” 一泓说罢,沈丹海想了想,道:“我去发消息,叫人过来。” 一泓点点头道:“不急,咱们先打探一番。”两人连夜出发,打听了安乡,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沈婵儿的痕迹,又转头去调查安居乡,这时候已经是天明。 两人的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却仍然不知疲惫,不能短时间内找到沈婵儿,他们二人谁都不能安稳的睡觉,再者说,或许找到夫人就找到了七爷,这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两人又仔仔细细的调查了安居乡,仍然没有任何异样,此时沈丹海的脸色已经阴沉,一泓一直是这个样子,看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的皱起,毫不放松。 “是不是咱们真的想错了?难道这个希望也要被生生掐灭?” 沈丹海崩溃的看着一泓问,一泓紧紧的咬住牙,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希望,道。 “还有平安乡,不要放弃。” 说完,骑马朝平安乡的方向走去,刚刚走到平安乡门口,迎面碰上两个背筐的大爷,大爷看着两人骑马走进来,好心的提醒道。 “年轻人,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的村子不安全,死过很多人。” 一泓拉住缰绳,此刻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看不太清楚两个大爷的脸色,他俯身去问。 “前面是不是平安乡?”两个大爷点点头,一个大爷对另一个道:“咱们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然后又转头对一泓和沈丹海道。 “你们也趁早离开这里,听说里面有诅咒,闹鬼。” 说完,两个大爷慌慌张张的从两人的马边路过,朝山路的另一边走去。 沈丹海与一泓相互对视一眼,觉得似乎有了些门路,两人立马驱马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又碰上两个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人,这两人更是可怕,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像是中了魔,嘴角上还带着血。 上来就朝两人扑过来,形如僵尸,只见两人伸出满是指甲的双手要去抓自己的脚,沈丹海与一泓立马纵身跃起,直直的从马背上冲向上方,然后堪堪落地,两人刷拉拉亮出佩剑,比在那两个“僵尸”脖子上,一泓大声喝道。 “少来装神弄鬼!你们到底是谁?搞什么名堂?” 沈丹海蛮有兴趣的看着两人脸上的妆容,若非碰上他们两人,肯定吓死几个人,又是在这深更半夜,更有惊心动魄的效果。 他笑了笑,转头对一泓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鬼,今儿得以一见,还真不枉费在这世上走一遭,哈哈!” 说罢,快如闪电,抬起佩剑就刺向他面前的人,只见那人身轻如燕,惊慌之下堪堪闪开,躲过致命一击,沈丹海哈哈大笑起来。 “僵尸好柔软啊!” 说罢,就冲了上去,见他们两人打了起来,一泓等不及在这里跟他们对战,直直的飞跃起来,朝村子里奔去。 却被从树林里冲出来的黑衣人缠住,一泓和沈丹海都急出了一头的汗,果然是这里!果然是在平安乡!他们被缠在这里,若是沈婵儿又被转移走,可怎么办! 他们一边与众人周旋,一边快速的想对策,这群人虽然武功不高,但是缠人的功夫可是一流,就算是冲上来给他们两人喂刀,也要多拖他们一刻,这样下去沈婵儿肯定会被转移走的! 一泓给沈丹海使了个眼色,沈丹海点点头,两人立马快速闪身聚拢,形成背靠背的防守阵型,二合一,配合的很默契。 众黑衣人交打之际,只见一泓纵身一个起跃,猛然从众人的眼前跃了过去,众人转身欲去阻拦,却被在他身下的沈丹海牵制了回来,不得不与他交战,无暇去顾及已经脱离包围圈的一泓! 第266章 今日计划 一泓沿着村中亮起的灯光一路飞跃,躲躲藏藏,忽闪忽隐,不一会儿就将追兵甩在了身后,他潜伏在树丛中间,慢慢寻找沈婵儿的痕迹。 但是这里的房子都差不多大小,建筑也差不多,到底该怎么找?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找吧! 忽然,他在树梢上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口用五颜六色的线头编织的小挂件在门框上随风飘扬,他心中恍然,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与沈婵儿这样聪明的人配合,真是舒服极了。 他几个起跳上了房顶,在草房上走来走去需要他时刻提气,否则就要掉下去。 屋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又是一个陌生男人冷酷的回答。 “少管闲事,你安分一些就好。” 这句话说出来很粗暴,随之,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愤怒。 “你怎么说话呢!我告诉你!我们是你们徐军求着我们留在这里的,少来这套,如果你们不愿意,把他弄走!少在我家里面吆五喝六的!” “好了好了当家的,莫要跟他们生气,狗眼看人低。” “是啊王大哥,坐下来休息一下,说不定一会儿就消停了。” 直到最后一个声音响起来,一泓的眼神猛然亮起来,忍住心中的狂跳,镇定的观察四周,将内力集中在听觉上,闭上眼睛,动了动耳朵,他可以感觉到这四周五十米之内已经潜伏了一百多人,就算是他与沈丹海联手,也没办法带着不会武功的人全身而退。 他正在房顶急着想办法,眼见着前方的战事越来越吃紧,沈丹海已经一边打一边退退到了村口,一泓肉眼可以看到他正在吃力的抵抗,身上有几处已经挂了彩,再想不出办法来,恐怕沈丹海要死在这里! 沈婵儿心里一阵七上八下,看这个样子,是她的手绢有了效果,就在刚刚,村外响起一阵打斗声音,他们正在纳闷之际,门外就闯进来几个身穿劲装的蒙面男子,眼睛里全是阴狠,守在门口,不许他们动一步。 沈婵儿心中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请,看向王大嫂,后者也是点点头,心中了然,王大哥一直在与那些个黑衣人打哈哈,搅乱了众人的视线,沈婵儿给王大嫂使了个眼色,王大嫂点点头,似不经意走到里面去,沈婵儿走到门口,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本公主在这里吗?竟然一声不响的就闯进来!可知道欺君之罪!” 门口的守卫被她这么一喝,也弱了气势,拱手道。 “请公主恕罪,村子里有贼人入侵,我等是奉命来保护你们,刚才情况紧急,请公主见谅。” 沈婵儿不依不饶:“我现在就要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有入侵者,他们打的过你们徐军精卫吗?让我出去!” 趁着沈婵儿与门口守卫周旋之际,王大嫂已经将那些剩下的手绢通通塞进了灶坑里,毁掉了。 这些已经是一泓来之前的事情了,此刻沈婵儿已经安静的坐在了南荣锋身边,低头看着他,像是根本不在意外面的打斗声一样,王大嫂哄着孩子先去睡了,王大哥在抽烟,屋子里安静的很。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吓的屋里众人浑身一哆嗦,紧接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房顶哗啦一声掉下来很多稻草与房梁,房顶被人砸了个窟窿。 众人只觉得一阵凉风灌了进来,紧接着眼前一花,噗噗噗几声,屋里又没了声音,这大起大落都在一瞬间发生,吓的沈婵儿站起身,脸色惨白。 “娘!娘我怕!” 这里的声音吓坏了孩子,王大嫂也是震惊的看着屋里从天而降的一个大洞,灰尘落静之后才发现,掉下来的是一个人,眨眼睛已经将屋里的五个守卫都解决了,王大嫂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轻声道。 “乖,不怕,你别看,快去睡觉。” 沈婵儿咳了一声,扫了扫脸前的灰尘,看清了正在走向他的人。 “夫人!” 一泓的出现正在沈婵儿的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出场,的确太震撼了。 “一泓……” 沈婵儿眼眶有些湿润,终于看到亲人了,一泓紧接着又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立马冲过去,震惊的叫道。 “七爷!怎么了这是?” 他的手要伸过去,沈婵儿一把拦住她。 “不可,万万不能动他。”<cmreadtype='page-split'num='3'/> 刚说到这,一泓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门外另一队侍卫已经冲了进来,一泓翻身一脚将门关上,单腿死死的踹在上面,门外的侍卫如何都冲不进来。 王大哥见状,立马拿起一个凳子跑到窗户边,将窗户用凳子顶住,至此,屋里就成了一个密室。 一泓转身悄声对沈婵儿道:“你们闪开一点,他们可能狗急跳墙会放箭。” 沈婵儿浑身一紧,立马跑到床上用身体护住南荣锋,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 “你们若是敢动用武器,伤了七爷和本公主,徐军一个都逃不掉!”外面的人听得见,也自然想得明白,徐大帅下过命令,七爷不能死,七爷死了那笔宝藏就要永埋地下,念果公主更不能死,公主死了或许会给朝廷一个很好的理由讨伐徐军,所以这句胡还是很有分量的。 门外的人大声喊道:“公主殿下,卑职是来保护公主的!请公主开门!” 沈婵儿没有说话,她不开门,门外的人也进不来,更不敢放箭,那么就暂时是安全的。 一泓却仍是满头大汗,现在又该怎么办?他这样做虽然吸引了一部分追兵过来,却仍然解决不了沈丹海那边的困境,他本来并没有想开战,却没想到沈丹海很冲动,当先打了起来,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见他一脸的焦急,沈婵儿忽然问道:“门外是谁在打斗?” 一泓咬紧牙关,狠狠道:“沈五爷。” “什么?”沈婵儿低叫一声,蹭的一下站起身,急的直搓手,门外打斗的声音像是越来越清晰一般,丁点不落的传进她的耳朵,她似乎听到了沈丹海的惨叫声。 “哥!” 沈婵儿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双脚不听使唤地向门口冲去。 “夫人!” 一泓赶紧一把拽住她,身后的王氏夫妇也赶紧跑过来拦住沈婵儿,王大嫂紧紧的抱住她,低声急道。 “公主啊公主,您可万万不能冲动,您现在出去,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沈婵儿因为着急而生气,因为生气而态度恶劣起来。 “那要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困在这里吗?我绣的那些丝帕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看她失控,一泓也很着急,门外的沈丹海已经坚持了很久,再下去他会脱力而死。 他忽然道:“靠你了,夫人。” 沈婵儿忽然停下喊叫,愣在原地,什么叫靠她了?她看向一泓,一泓的表情传达了一种消息,她恍然,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 “我要见你们的主帅!停下打斗!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门外猛力敲门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主请稍等,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徐大帅过来。”沈婵儿心中猛烈跳起来,不管一会儿见到徐大帅能说什么,解决沈丹海的燃眉之急才是正经的。 她大声喝道:“我要你们停止打斗!那是本公主的五哥,你们若是伤了他一根毫毛,本宫让你们全家抵命!” 她的话刚落,门外就传来低低的声音。 “传令下去,住手。”门外的一个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证明他已经去报信了,沈婵儿有点紧张,坐在床边搓了搓手,又站了起来走了走,走到桌子边倒杯水,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又站了起来走了走。 一泓将门从里面插上,然后一个借力,蹬在柱子上飞上了屋顶,从刚才的窟窿飞了出去,站在窟窿中间,他刚刚是从这里进来,门外的侍卫没有发现,所以暂时还不知道屋顶有个窟窿,若是他现在出去,一定会将他们引进来,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窟窿口,等着沈丹海过来。 只见沈婵儿拎着剑,从远处慢慢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大批黑衣徐军,他擦了擦嘴角,看向房顶,一泓朝他招招手,沈丹海咳了一声,吐掉口里的血,又擦了擦嘴角。 一脚蹬在树上,纵身跃上房顶,有些打晃。 一泓赶紧扶住他,道:“沈五爷,辛苦了。”沈丹海现在没时间想这些,紧着问:“我妹妹呢?”一泓看了看下面,沈丹海眼神一亮,立马轻身落了下去,沈婵儿见沈丹海终于平安回来了,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哥。” 她叫了一声,走上前两步抬起手搂住沈丹海的脖子,抱住了他。 沈丹海轻声笑了笑,又咳了一声。 “傻妹子,哭什么,能找到你就好……”说完,他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沈婵儿只觉得胸前坚实的胸膛慢慢倒在了后面,她吓了一跳,立马抬起头来看他,只见沈丹海皱了皱眉头,眼睛一翻,向后倒去。 “哥!哥啊!” 沈婵儿吓的不轻,大声叫喊起来,站在房顶守着的一泓浑身一紧,立马轻身落了下来,见沈丹海已经躺在了地上,两步走了上去蹲在地上,搭脉。 沈婵儿紧张的看着一泓,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问道。 “怎么样?我哥怎么了?”一泓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脱力了,沈五爷的底子很好,很快就能醒过来。” 沈婵儿松了口气,点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一泓对王大哥道。 “请帮我一下。”说完,去抬沈丹海的上半身,王大哥立马明白过来,走过去抬住沈丹海的双脚,两人将他抬到南荣锋的身边躺下,沈婵儿怕他醒过会碰到南荣锋,还在两人之间摆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屋里的人等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婵儿喊道。 “我要见你们统帅!除了统帅谁都不见!” 门外响起淡淡的声音:“公主殿下,是我。”听得出来,是徐大帅的声音,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看了一泓一眼,一泓点点头,沈婵儿咬住下唇,站起身,王大嫂赶紧将床幔挡住。 门缓缓打开,徐大帅看向屋里,借着清晨的光亮,屋里的灯光已经暗淡下来,站在房门对面正中间的是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她端着小袖,傲然看着他,一脸的平静与淡然,带着王族的贵气与自信。 徐大帅轻笑一声,先是拱手请安道。 “公主殿下,再次相见,真是有缘。” 沈婵儿勾起嘴角,淡然道:“大帅可以进来说话,何必那么见外。” 徐大帅用眼神探了探屋子两侧,摇摇头笑道:“还是不必了,属下站在门外挺好的。”沈婵儿点点头,随他,她看向徐大帅,开门见山。 “今儿找你来,是为了我哥,我哥刚才为了见我,受了伤,我要让他留下来陪我。”徐大帅纳闷的抬了抬眼泪,道:“公主的哥哥?哪一位?”“沈五爷。” 徐大帅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很久以前就听说沈五爷身子骨不好,体弱多病,这次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公主,真是兄妹情深啊。” 沈婵儿也只是淡然一笑,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那时候沈丹海还在装体弱多病,留在府中照顾三姨太和她。 沈婵儿淡笑道:“如果你答应我,我会保证一直到七爷醒过来我都不会提前离开,也不会闹事。”徐大帅摸了摸下巴,像是捉弄她一般笑道:“倒是个好主意。” 沈婵儿看着一泓道:“我知道这附近你埋伏了一百多人,叫他们放他出去。” 沈婵儿用眼神指了指一泓,徐大帅看向一泓,瞧他的双眼精光一闪,笑道。 “对于我来说,只有七爷与七少夫人最值钱,其他人我也没兴趣,更不想白养活,他可以出去,后面的事情,我要与公主详细谈一谈。” 沈婵儿看着一泓,道:“你先回去吧,放心。” 一泓不放心的看着她,皱起眉头,沈婵儿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他也只能点点头,很不甘心的朝门口走去,站在门口,又回头瞅了沈婵儿一眼,此刻,她已经正视徐大帅,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 一泓不方便久留,只能推开门,跟着徐大帅身边的侍卫一直走了出去,这附近确实埋伏了很多人,现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但是见是徐大帅的贴身侍卫送他出来,又都不敢动了。 眼瞅着一泓安全的走出了村口,沈婵儿从窗边走了回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徐大帅,道。“有什么想跟我谈的?说吧。” 说完,她也坐在徐大帅对面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给王大哥王大嫂使了个眼色,两人点点头,又看了徐大帅一眼,才走向里屋。 徐大帅喝了口茶,抬头笑了笑,对沈婵儿道。“我要的是什么,公主一直很清楚,何必多此一问呢?”沈婵儿抖了抖裙子上的褶皱,淡然道:“可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并不知道,要等七爷醒过来才行。”徐大帅啧啧两声摇头道:“这句话我早就听过了,今天想听点新鲜的。” 沈婵儿失笑,转头看着他,道:“想听新鲜的?那我告诉你,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告诉你之后我可能就要没命,如今,不管你想问什么,都要等七爷醒过来,其余的,我一句都不会告诉你。”徐大帅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将杯子摔在了地上,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看着沈婵儿道。“公主殿下,趁现在我还有些耐心,您最好配合一些,否则……” 沈婵儿站起身,歪着头看着他:“否则怎样?你还想杀了我?”徐大帅笑了笑,道:“这个倒是不敢,但是想让七爷一辈子下不来床,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沈婵儿恶狠狠道:“你敢。”徐大帅仰头大笑,边笑边朝门口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敢的?好好好,公主说等七爷,那我就等七爷,公主还是祈祷七爷快些醒过来,趁我还保留一丝耐心。”说完,已经推门走了出去,沈婵儿深吸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王大哥和王大嫂听到门声,立马走了出来,见门外的侍卫已经一个一个消失在光亮里,天边渐渐升起鱼肚白,快天亮了。 “公主,你去睡一会儿吧,往后能消停一些了。”沈婵儿坐在椅子上发呆,渐渐抬起头来看着王大嫂,疲惫的问道。 “今天有没有达到咱们计划?” 王大嫂点点头,笑道:“公主,您真厉害。” 沈婵儿吃力的扯了扯嘴角,眼前渐渐蒙上一层黑雾,慢慢吞噬她的光明,很快,她就渐渐失去了知觉,只听王大哥和王大嫂吓的大叫。 “公主!公主!” 她便消失了意识,倒是很好,可以舒服的睡上一觉,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也可以将一切烦恼抛到脑后。 包括今天的计划。 第267章 两军居心 沈婵儿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她稍微动了动眼珠,渐渐听清了那两个声音。 “沈五爷,公主殿下到底怎么样?” 好像是王大嫂的声音,沈丹海回答道:“没问题,只是累坏了,虚脱而已,调理一下就好。” 沈婵儿转了转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上轻松不少,渐渐睁开了眼睛。 “公主!公主醒了!” 王大嫂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沈婵儿睁开眼睛见到她朝自己奔过来,站在床边的沈丹海也立马转过头,见到她醒过来,松了一口气。 “妹!妹你终于醒了!” 沈婵儿深吸一口气,觉得五脉通畅,很舒服,浑身充满了力气,感觉好极了,她想要坐起来,却被王大嫂一把摁住,连声道。 “别动,你身上有针灸,别动错了穴位。” 沈婵儿恍然,怪不得现在感觉这么好,原来是在扎穴位。 她眨了眨眼睛,勾起嘴角,点了点头,看向沈丹海问道。 “哥,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沈丹海嗔怪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倒是满意了,搅的整个南荣俊英不得安宁,幸好现在徐大帅现在休战了,否则真不知道这场仗该怎么打下去。” 沈婵儿淡笑一声:“哥,对不起。” 沈丹海叹了口气,将手上一直搅动的药汤递给她,道。 “都过去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也幸好你聪明,用了绣字的办法给我通风报信,否则想要找你,还要费劲些,天知道你被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婵儿翻了他一眼,用眼神指了指王大哥和王大嫂,示意他说话好听些,沈丹海也反应了过来,转头冲那两人笑道。 “不介意的话,去厨房帮我将那一碗炖品拿过来好吗?” 那两人点点头,一起走了出去,王大哥还要去集市上卖货,王大嫂就留下来照顾这些人。 见两人出门,沈丹海拉了一个椅子坐在床边,看着她,沈婵儿只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含义,不禁问道。 “怎么了,看着我干什么。” 沈丹海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王大嫂说你昨天有一个计划,是什么?” 沈婵儿咕咚咕咚将手里的汤药喝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水,吃了一颗蜜饯压压舌根的苦味,听他这样问,道。 “这个啊,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就算把你们找来,我也没办法带走七爷,你也看到七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挪动。” 沈丹海将目光转向外面的南荣锋身上,无不惋惜的道。 “也是,他怎么弄成这样,真是可怜。”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现在这样感觉也挺好的,最起码我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不用担心他在外面冲锋陷阵会受伤,现在他每天都躺在我身边,能听到他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我就很满足了。” 沈丹海看着沈婵儿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意,感觉很悲哀,他的妹妹美如天仙,怎么能这么年轻就守活寡?他坚定的道。 “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治好。” 沈婵儿笑了笑,看着他道:“这正是我的计划,你知道为什么你一进门就晕倒了吗?” 沈丹海看着她脸上狡黠的表情,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上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气道。 “好你个鬼头!我还纳闷呢,我怎么能一下就晕过去了呢?太不符合我的身子了,是你给我下药!” 沈婵儿嘻嘻笑道:“如果不把你迷晕,如何将你留下?我需要你的医术。” 沈丹海看向南荣锋,看了一眼,又回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的表情严肃起来,点点头道。 “没错,我就是要你将七爷救醒,还要调查出七爷为何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丹海听明白了她的计划,忽然失笑起来,指了指她,无奈笑道。 “你这个鬼头,众人都以为你招来救兵要跟着七爷一起逃走,阻止了你逃走就是最大的胜利,却没想到你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就连徐大帅都上当了,你可真是……哎呀,哥哥我有压力啊!” 看他那个熊样,沈婵儿笑了起来,这时王大嫂送进来吃食,沈婵儿与沈丹海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忙活起来。 沈丹海早就给南荣锋诊过脉,发现他的筋骨尽断,若不是后面有人用了一种很奇怪却很有效的药物帮他接了骨头,他可能就要变成肉饼了。 但是他的神志,似乎是出了一些问题,难道是脑子受伤了? 沈丹海在不断进行推测,沈婵儿进进出出,忙活着安排一些事情,不能坐以待毙,她也该计划一下,万一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打算,七爷从此醒不过来,她又该怎么办,又该带着南荣氏何去何从? 沈婵儿坐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院子里的鸡鸭无忧的生活,笑着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是一只小动物,就能避免这些烦恼了吧。” “人世间各种生灵都有它们所烦恼的事情。” 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沈婵儿一跳,她转身一看,原来是王大嫂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站在她身后跟她说话,沈婵儿笑了笑,问道。 “厨房的事情忙完了?” 王大嫂点点头笑道:“那才多点东西啊,好收拾。” 说完,又转头看着沈婵儿,见她还在看着那些鸡鸭,便笑道。 “公主,可是感觉人生累了?” 沈婵儿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我这短短的一生已经经历了别人几辈子该经历的事情,肯定会累的,但是就算是累也得坚持,活着就要坚持。” 王大嫂抚掌笑道:“公主果然是坚强女子,不过呢,我也想说,你看那些鸡鸭看似无忧无虑,你可看到它们的眼神?” 沈婵儿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仔细看了看那些鸡鸭的双眼,她一边看,王大嫂一边道。 “眼睛里全是无神,这就是无忧的另一面,就是无心无神。” 说完,王大嫂笑了笑,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围裙,走向厨房,开始剁青草,准备喂这些鸡鸭。 沈婵儿呆呆的看着那些小小的眼睛,无忧的另一面,就是无心无神。她有品味了一遍,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心思越是细腻,烦恼就会越细小繁杂,心思越是明朗,就越会过滤掉很多没必要去烦恼的事情,就像这些鸡鸭们,它们为何看起来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只因为它们没有思维,没有心思。 沈婵儿放下了心中所有烦恼,全心全意帮助沈丹海与王大哥给南荣锋治疗,时间从春天一直走到了夏天,天气热了起来,酷暑来临。 南荣锋的情况也越来越好,已经清醒过来,沈婵儿还清晰的记得南荣锋清醒时候第一眼见到她时所说的话。 “婵儿,你又来了。” 他那时候的双眼迷迷糊糊,像是做梦一般,沈婵儿双手扶着他的脸颊,激动的边哭边笑,道。 “锋,你不是做梦,是我啊,真的是我啊!” 这一幕,一直刻在所有旁观者的心里,让人品味着戏剧性的人生,每个人都在拼命的追求自己的目标,时间长了才能发现,最重要的是家庭,与健康。 这一日,天气又是酷暑难耐,沈婵儿将刚刚做好的轮椅推了进来,笑道。 “咱们出去走走吧,你也好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 她看向坐在屋里面的南荣锋,自从他醒过来,就总是闷闷不乐,平时他这副样子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可如今他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这更让沈婵儿担心,她每日都变着法的逗他开心,只是效果甚微。 沈婵儿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在战场上,在南荣军上,在他带出去却被全军覆没的一万大军上。 “锋?” 沈婵儿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他此时正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吹动他身上轻飘飘的衣襟,传来阵阵药香。 听到他的呼唤,南荣锋缓过神来,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是她,微微笑了一下,道。 “怎么了?” 沈婵儿将椅子推进来,笑道:“坐上来。” 南荣锋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轮椅是沈婵儿画出图纸,请村子里的木匠做出来的,真别说,古时的智慧简直让人震惊,那个木匠真的用手工给她做出了一个轮椅,还细心的雕了花,包了浆,为此,沈婵儿多给了他一锭银子。 见到她推进来的东西,南荣锋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沈婵儿神秘兮兮的笑道:“哎呀你就坐上来吧,我带你出去逛逛。” 说完,就去扶南荣锋,南荣锋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已经可以轻微活动,只是需要后续治疗而已。 南荣锋小心的坐了送上去,沈婵儿招呼一声,推着他就向前走去,南荣锋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也觉得这东西蛮好的。 沈婵儿带着他先去看了沈丹海和王大哥,两人还在药房给南荣锋配药,许多药材都是两人亲自上山去采回来的,需要进一步加工,南荣锋能恢复成这个样子,这两人功不可没。 沈婵儿推着南荣锋走出了院子,朝东方的道路而去,一路上鸟语花香,沈婵儿笑眯眯的对南荣锋道。 “你可能还没有见过这附近的景色,你想去哪里?小溪?还是山顶?” 南荣锋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道:“小溪。” 沈婵儿笑了笑,她明白,南荣锋也明白,若是他说想去山顶,他根本没办法将他抬上去,沈婵儿明显见到南荣锋低下头去那一瞬间的哀伤。 她扬起声音笑起来道:“对对,咱们去小溪,你不知道,这里的村子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习俗,咱们边走边说。” 沈婵儿一边叽叽喳喳讲着话一边推着南荣锋来到上次王大嫂带她过来的小溪边,又看到了从上游依次排下来的浣衣女,南荣锋见到这个盛况只是睁了睁眼睛,没再说什么。 沈婵儿见这样也没能让他释怀,心中有了一丝失望,推着他走到小溪边上的石子路上,停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沈婵儿看着四周的风景,忽然又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猛然一回头,却什么都没见到,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也是在这里,到底有没有,又是谁? 她的动作惊动了南荣锋,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婵儿的惊吓,抬头问她道。 “怎么了?” 沈婵儿咬了咬牙,走到他对面蹲下身,抬头看着他,轻声道。 “我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就在这里,上次也是在这里。” 南荣锋皱起眉头:“哪里?” 沈婵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右下方,然后推着他转了个方向,向后走去,南荣锋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沈婵儿也没想去叫醒他,就算是他看出了是谁,现在他们两人也是毫无办法。 回到大路上,沈婵儿向后看了看,感觉身后似乎没人了,刚要说话,南荣锋低低的声音忽然传过来。 “回去说。” 沈婵儿也只能推着他继续向前走,两人刚刚拐了一个弯,就见到大队的人马停在院子门口,沈婵儿一眼见认出了徐军的标志,推着南荣锋立马转个方向向后走去,没走两步,就被士兵发现,恭敬的请他们回去。 南荣锋冷淡的道:“有何事?” 士兵拱手道:“徐大帅和高大帅在里面,请七爷与七少夫人里面请,有些事情要与二位商量一番。” 沈婵儿失笑,挑了他一眼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放他放心好了,只要我心情好,我一定会将二少夫人的位置告诉他。” 士兵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然后道:“夫人,并非这件事,还是请二位进去说。” 沈婵儿与南荣锋心里都明白他们所为何事,可是现在必须面对,她只能推着南荣锋往回走,走了两步,她忽然转头问侍卫。 “我哥呢?” 士兵恭敬道:“沈五爷此刻正在屋里与两位将军谈话,请夫人放心。” 沈婵儿稍微放心一些,只要有沈丹海这个高手在身边,不至于万事都很被动。 似乎是发觉了她的紧张,南荣锋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沈婵儿感觉到他的安慰,伸手抓住他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没事。 几人进了院子,沈婵儿推着南荣锋直接走进了正屋,屋子本来就很挤,又挤进去很多侍卫,沈婵儿还没有推进去,就又拽了出来,屋里的士兵呆愣的看着他们。 徐大帅走到门口来,看到他们两人,像是见到好久不见的朋友一般,笑道。 “怎么不进来?外面都晒。” 沈婵儿看了看屋里的人,满面冰霜的道。 “屋子里挤了这么多人,味道不太好,还是外面空气好,我也不适应这么多人跟我挤在一起。” 沈婵儿摆出一副娇贵的样子,旁人也都拿她没办法,徐大帅只能冲着侍卫摆摆手,屋里的侍卫走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两三个站在徐高两人身后,这些人对面坐着沈丹海和王大哥,王大嫂带着孩子坐在最后面,小孩子缩在母亲怀里,一脸惊恐的看着屋子里的这么多人。 沈婵儿推着南荣锋走到徐高二人对面,她也坐在椅子上,四人相对两人,这张桌子也显得挤了些。 南荣锋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却带着浓重的阴沉,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二位将军,好久不见了。” 他先开口,却是这种打招呼的语气,倒是让两位将军有些惊讶,要知道,就在前不久,他们二人搞偷袭,可是歼灭了南荣军一万大军,还让英明神武的南荣七爷变成了如今这副废人模样。 徐大帅对南荣锋倒是有些了解,知道他这个样子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表现,所以对于这个打招呼没有过多的思考。 “七爷,身子可好些了?我们今日又带了些补品过来,希望您能早日康复。” 南荣锋瞧了瞧堆在门口的礼盒,勾起嘴角道:“倒是让两位大帅破费了,贵军又要省吃俭用一个月了。” 他的话让两个将军脸上不太好看,沈婵儿出声道。 “大嫂,去将这些礼物收起来,不能枉费了两位大帅的心意。” 王大嫂赶紧站起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提礼盒,提了两次才提完。 南荣锋看着两人道:“今日找我何事?大家都很忙。” 高大帅不像徐大帅的性格,性子直了些,开口道。 “我们想让七爷回京一趟。” 沈婵儿立马转头看着南荣锋,南荣锋像是早就猜到一般,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浅笑道。 “二位何必着急呢?我南荣军还没有彻底战败呢。” 徐大帅笑道:“看目前的形势,这也是难免的事情,既然七爷这样说,难道七爷猜到我们要说什么?” 南荣锋抬起头来,看了看徐大帅,又看了看高大帅,笑道。 “你们想划哪里为界?长江?秦岭?” 高大帅震惊的瞧了南荣锋一眼,忽然转头问徐大帅道:“你事先对他说过这件事?” 第268章 划江而治 徐大帅皱起眉头,摇了摇头,看着南荣峰,忽然就笑了起来,道。 “是他自己猜到的,南荣七爷绝顶聪明,果然名不虚传。” 南荣峰失笑一声,看着两人道:“这些都是废话,赶快说出你们的意思,说完走人。” 南荣峰下了逐客令,他还真是懒得面对这两个不入流的大帅,他从来都没有拿这两人的军队当做对手,他的南荣军所向披靡,这次阴沟里翻船,是他的疏忽,但是这种疏忽出现了第一次,也就是唯一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徐大帅站起身,走到南荣峰身前,低头看着他的双腿,沈婵儿皱起眉头,抬头看着他,问道。 “大帅有什么问题吗?” 徐大帅低头看着南荣峰的双腿,啧啧两声道:“真不知道这双腿还能不能用,是不是就此废掉了?” 沈婵儿失笑一声,转回头来,眼神落在高大帅身上,却并没有在看他,只是不屑的道。 “这个不用大帅操心,大帅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小命吧。” 徐大帅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南荣峰道:“七爷,您的这位夫人可真是伶牙俐齿,本帅就没有赢过她。” 南荣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水杯,忽然,高大帅站起身,瞅了徐大帅一眼,干脆道。 “我就讨厌你这个磨叽的劲儿,不就是谈个判嘛,看你那个弯子绕的,我跟你说吧,南荣大帅,我们两人想与朝廷划长江而治,但是我们觉得南荣大帅去跟朝廷谈是最好的人选。”沈婵儿豁的一下站起来,瞪着高大帅吼道:“你们还想怎么样?他现在行动不方便!你们怎么不一刀杀了他算了!” 看她激动,南荣峰抬起手轻轻拽了拽她的手,将她拽回到位置上坐下,勾起嘴角笑了笑道。 “何必跟他们生气,他们把我留下,又把你引来,到底要做什么,我早已经想明白,放心吧,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沈婵儿就差掉下眼泪来,这不是欺负人吗?气的不轻。 沈婵儿看着南荣峰,实在是不好在这里说什么,只能咬住嘴唇转过头去看着徐大帅,徐大帅刚才被高大帅抢白一番,心里也是有气,转头看着沈婵儿笑道。 “我们知道南荣七爷现在行动不便,就因为他行动不便我们才敢让他去,否则夫人觉得凭七爷之前的功力,世间有谁能控制住他?”沈婵儿皱起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看着徐大帅,又看了一眼高大帅,咬牙切齿道。 “卑鄙!你们早就有这个计划,将七爷的浑身筋骨打断,却留了一条命,又将王大哥和王大嫂引过去,从此便将七爷的命掐在了你们手里!好妙的计策,真是高明啊!” 沈婵儿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似乎太过于巧合,为什么偏偏是王大哥和王大嫂发现了南荣峰?又为什么山上山下都布满了徐军的人,却单独放过了王大哥和王大嫂下山?还偏偏走的是那天路过战场的路? 或许,她的那些手绢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想到这,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 南荣峰看出了她的模样,吃力的站起身,将她搂在怀里,有他在身边,沈婵儿不敢有大动作,只是轻轻转头看着他,南荣峰眼神里满是安慰,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就想明白了? 徐大帅忽然笑道:“聪明,夫人也不笨嘛,只是知道的太晚了。” 南荣峰抬手抚摸着沈婵儿的脸颊,看着她的容颜,淡淡道。 “不晚,我答应你们的要求。” 沈丹海着急了,上前一步道:“你不用答应他们!我带着你们冲出去便是了!” 南荣峰转头看着他,缓缓摇摇头,道:“婵儿走不了,她已经中了毒。” 沈婵儿完完全全愣在原地,双眼发直,他刚刚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南荣峰,沈丹海更是紧张。 “什么?” 说完,他一步窜到沈婵儿身边,抬起她的手腕,一搭脉,他的表情他凝固起来。 沈婵儿又转头看着沈丹海,疑问的看着他,沈丹海愤恨的转身一拳打在桌子上,懊恼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是我的疏忽!” 这就等于给沈婵儿一个正确答案了,她又无声转头看着南荣峰,表情还是发呆,有些反应不过来,南荣峰双手捧住她的脸,轻声道。 “不用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莫名其妙的,沈婵儿竟然安定了,只要南荣峰说一句话,她立马就会安静下来,她轻轻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找回了原来的理智。 “两位……恩爱完了吗?” 徐大帅忽然开口,惊回了南荣锋与沈婵儿的神思,两人齐齐看过去,只见徐大帅扬起笑容,看着南荣锋道。 “既然七爷看的这么透彻,您打算何时启程?”南荣锋冷笑一声,又转头看着沈婵儿,就像在他眼中只有沈婵儿才值得他多看两眼,其余的人,就算他正在与之说话,也懒得瞧一眼。 “你们定吧。” 高大帅一直是个急性子的人,听南荣锋说这句话,当即豪爽的抚掌笑道。 “好!爽快!那七爷今晚便简单收拾一番,什么都不用带的太多,您放心,路上一切有我们的人安排,不会让您吃苦,明日一早我们派人来接您,明日上路。”沈婵儿气的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高大帅,咬牙道。 “你急着去投胎吗?” 高大帅气的登时瞪圆眼睛,却被徐大帅制止住,徐大帅安抚住高大帅,转头看着沈婵儿笑道。 “夫人,您应该知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您放心,一路上都有专门的军医继续为七爷治疗,这一点您绝对放心,七爷的价值还没有利用完呢。”沈婵儿已经被气的发笑,崩溃的嗤笑一声,瞟了徐大帅一眼,不屑道。 “还多亏了七爷有这些利用价值呢。”说完,她也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转回头,扶着南荣锋坐下,轻声对他道。 “你想要带些什么东西?” 南荣锋抓住她的手,抬头看着她,微笑道。 “你看着办吧,带些轻便又实用的东西吧。”两人就此开始讨论上路上该带什么,沈丹海却更在意沈婵儿身上的毒,他霍然站起身,走到徐高两位大帅面前,恶狠狠问道。 “你们到底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给我妹妹下了毒!你们好狠的心!” 眼瞅着他要上手,身后的侍卫又呼啦一声跑了进来,屋子里顿时拥挤不少,沈丹海揪住徐大帅的衣领,一伙人撕扯了起来。 正在闹哄哄之际,沈婵儿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你们要闹出去闹,不要打扰了我们,哥,将他们赶出去。” 沈婵儿根本没有管谁是大帅,谁是侍卫,让沈丹海一律赶出去,沈丹海转头看着徐高两位大帅,挑挑眉头挑衅道。 “听到没有!给我滚出去!”说罢,推着徐大帅就往出走,高大帅也被他一起拽了出去,这两位大帅本身自命高贵,如今被沈五爷这般拖拽,顿时感觉面子上挂不住,一伙人又撕扯了起来。 沈婵儿走过去将门关上,慢慢走到南荣锋身边,屈膝蹲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只想跟他静静的待一会儿。 “曾经,我觉得像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毫无滋味,一起经历大风大浪大起大伏才是刺激的人生,可是如今,只觉得这样的时光真是奢侈。”沈婵儿静静的说,南荣锋抬起手来,慢慢抚摸她的发丝,从头顶一点一点滑下去,他的发丝一直很柔亮,让人爱不释手。 他勾起嘴角,沈婵儿还很少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他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轻声道。 “不用害怕,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有人来救你,我要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慌张,在附近找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安心等着就好。” 沈婵儿听他这样说,抬起头来,本能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南荣锋笑了笑,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神秘兮兮的道。 “秘密。” 沈婵儿歪着脑袋又看了他一眼,见他像是果真不想说,也就不问了,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她身上的毒。 听她问,南荣锋将她拽起来,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上半身靠在他肩膀上,缓缓道。 “可能我睁开眼睛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中了毒,只不过我没有注意,到后来才慢慢发现你的脉象不对劲,你中了望夫石之毒。”“望夫石?”南荣锋点点头,继续道:“相传,有一对很恩爱的夫妻,男子应征入伍,保家卫国,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吞下了一种她自己研制的毒药,又给男子喝了一杯酒,临走之时,她才告诉男子,她吞下去的是毒药,而解药就在男子身上。男子问她,什么才是解药,他现在就要给她解毒,但是女子说,只要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她便可以得救。男子相信了,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只为了能活着回家给妻子解毒,但是天妒英才,男子去了一年,还是死在了战场上,女子便日日枯等在村口,最终毒发身亡,村里人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将女子葬在了村口,没有立墓碑,只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望夫石。” 沈婵儿痴痴的听着,眼前红了起来,她听懂了,也明白了南荣锋的用心,他只有帮徐高二人与朝廷谈判成功才能回来救她,因为只有徐高两人才有那一杯酒,那二人可真是被逼至极,他们用一种毒,竟然拴住了两个人! 翌日一早,沈婵儿与南荣锋并肩走上了马车,却是两辆马车,一个朝北,一个朝东,沈婵儿探出头来,看着背道而驰的那辆马车,眼里的泪水洒了一路,她耳边还回荡着南荣锋昨晚对她说了一夜的话。 “等我,千万要等我,我爱你,就算我拼了命,也会回来救你。” 她擦干眼泪,将头缩了回来,她被徐大帅接去了徐军大营,既然要用她来拴住南荣锋,当然要把她看好才行,沈婵儿眼看着沈丹海站在王大哥王大嫂身边,她朝他们点点头,沈丹海也回应似地点了点头,王大嫂朝她不断摆手,沈婵儿抬起胳膊喊道。 “记住我的话!”王大嫂将双手卷起来放在嘴边喊道:“公主放心吧!” 沈婵儿点了点头,马车已经走出了山路,上了官道,道路平稳了起来,沈婵儿坐在车里便想着最近这一段日子。 本来以为可以就这样与南荣锋长相厮守下去,奈何老天觉得对他们的磨练还不够,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到底什么时候……沈婵儿一步步往后推,恐怕,要等到南荣锋拿下天下,整个天下吧。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疲惫,想睡觉,一觉不醒。 她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徐军大营,沈婵儿在这里本来就有一处院子,现在正好用的上,进了屋子,她更是只想睡觉,没什么可干的,也没什么可想的,现在她能干什么?身中剧毒,只有守在徐高二人身边,等着南荣锋送上门来,再由徐高两人告知南荣锋该如何解毒,真是荒唐!荒唐之极!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起床吃东西喝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沈婵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门外的侍卫开口道。 “七少夫人,我军大帅请夫人共进晚餐。”沈婵儿反应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冷笑一身,徐大帅那种人还知道共进晚餐是什么意思?她冷冰冰的道。 “我不舒服,改日吧。”门外的侍卫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一般,立马就说。 “正好,军医也等在门外,请夫人开门,军医给你瞧瞧病吧。”沈婵儿气的一把掀开被子,真是绝了!她连不想吃饭的理由都没有了!她想了想,道。 “没什么大毛病,你且回去吧,我收拾一下便去与徐大帅一起吃晚饭。” 她说完,门外便没了动静,沈婵儿知道侍卫还没有走,她叹口气,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番,推门走了出去,那个侍卫果然还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二话没说,便带着她朝徐大帅的客厅走去。” 一路上,沈婵儿又将这里看了一遍,设施变了很多,士兵们的气势也高涨很多,看来徐军通过打仗,真的赚了一些。 到了客厅,她刚刚站在台阶上,里面便传来徐大帅的声音。 “夫人请进。” 门里的侍卫主动打开了门,屋里面的香味顿时就扑面而来,灯光照在她的身上,照出了她皮肤的光泽,长长的影子投在身后,像是一袭尾羽,她这个美仙子马上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她看向屋里,里面不止徐大帅一人,还有高大帅坐在一侧转头看着她,沈婵儿施施然向前跨了一步,迈进了门槛。 “七少夫人,快请坐。”高大帅出言请她坐到桌边去,沈婵儿稍微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了下去,看着两人,开口道。 “有事?”徐大帅失笑道:“大家朋友一场,难道无事就不能找夫人聊天?” 沈婵儿失笑:“我可不知道还有您二位这两个朋友,有什么事情便快点说。”见她态度坚决,高大帅笑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拐弯抹角,今晚还真是夫人您想多了,我们真的没什么事情,七爷才刚刚上路,我们还能为难您什么呢?”沈婵儿转头看了高大帅一眼,然后站起身笑道。 “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二位慢用。”她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住,她站住脚步,没有转身,说道。 “还要限制我的自由?”高大帅道:“只是想与夫人聊聊七爷,好奇而已,难道不可以?”沈婵儿不屑的冷笑,转头看着他们两人,摇头叹气道。 “说吧,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她说着话又走回到桌边坐下,等着两人问话,高大帅兴奋起来,倾身朝向沈婵儿,问道。 “南荣七爷今年年岁多少?”沈婵儿摆弄着桌子上的薄胎酒杯,似漫不经心的道:“二十八。” 高大帅顿时啧啧两声:“年轻,真是太年轻。”沈婵儿抬头看了徐高两人一眼,这二人看起来都是已经奔四张的人,他们从普通士兵开始奋斗,打拼到这种地步,可以割据一方,也着实不易,其中艰辛,可能只有这两人才能清楚的知道。 徐大帅笑道:“年纪轻轻,如何能指挥千军万马割据一方?他是如何当上这个大帅,我很清楚,我只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造就现在的七爷。” 沈婵儿低下头去,这其中的艰辛,或许也只有她与南荣锋才能知道,她用手指沾着酒杯里的酒,在桌子上画起数字。 “七爷天生庶子,天降使命,从记事开始就频频遭受暗杀,南荣府里没有一个人不想要了他的命,他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就造就了他的现在。” 徐大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对于这些,我知道一些,但是不详细,不过我很纳闷的是……他这样一个人性凉薄的人,为何唯独对夫人您始终如一不离不弃?这让我很惊讶,夫人对七爷,又有多少信心呢?”还没等沈婵儿说话,高大帅转头看着徐大帅,道:“我记得,南荣七爷好像利用过南荣七少夫人不止一次两次,而且民间有流传,这二人的结合都是一个阴谋,相互利用。”徐大帅转过头去看着高大帅,笑道:“那就更让人好奇了。” 沈婵儿心中有点发紧,渐渐皱起眉头,不想再听他们两人说下去,冷声道。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第269章 少年内应 徐大帅和高大帅对视一眼,高大帅转过头,看着沈婵儿道。 “七爷逃了。” 沈婵儿眼眉一挑,接着,脸上黯然的神情慢慢明媚起来,扬起嘴角道。 “怪不得二位大帅今日有心情找我聊天。”徐大帅看着她的笑容,啧啧两声摇头叹气。 “世人皆说,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毫无头脑,七少夫人平日里聪明绝顶,难道没察觉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沈婵儿缓缓站起身,这是她这段日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倾身看向两位大帅,笑道。 “不管你们还想如何离间我们,我都不会信你们,还是少费口舌吧,送我回去。”说完,沈婵儿从桌边走开,直接朝门口走去,徐大帅的声音忽然传来,将她钉在原地。 “七爷出了村口就被人劫走,这件事七少夫人又如何想?” 沈婵儿站在原地,心中有什么感觉一闪而过,但是她抓不住,索性不去深想,因为她隐约有些感觉,如果继续往下挖掘额,她的心会疼。 高大帅站起身,直接道:“这证明这附近早就有七爷的人马埋伏,但是他依然把夫人您扔在了这里,他只是想扔给我们一个筹码,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筹备。” 沈婵儿站在原地不动,双目直直的看着前方,脑子里慢慢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总感觉身边有人盯着,这不是假的,当初她误以为会是徐军的人,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或许是南荣锋的人呢? 那一夜,她费尽千辛万苦将沈丹海和一泓引来,沈丹海在外面差点丢了性命,南荣锋的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看着! 她收起眼底的光芒,蓦然转头看着两人,冷淡的道。 “我不信你们。” 说完,她又转回身打算走出去,徐大帅的声音依然在身后盘绕。 “你不用等他了,他不会回来救你了,现在南荣军腹背受敌,朝廷也出动了兵马收拾残局,现在大局已定,南荣锋,败定了!” 沈婵儿一路快步跑出了月门,看准一条路,快步走过去,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琢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闷头大睡。 终于跑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将房门反锁,心里明白徐大帅和高大帅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南荣锋逃了,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这么长时间的部署都付诸东流。 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宝藏。可是他们却一直认为她也知道那些宝藏的下落,若想拿到那些宝藏,只能敲开她的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她恨南荣锋入骨,那么就会与他们合作,拿出那些宝藏。 虽然她的明白,但心里那颗种子就像深埋在心里,越是压制,越是会滋长起来,她急切的切断了这个种子的所有养分,不断告诉自己。 南荣锋一定会回来救她,一定会在意她的死活,一定会的。 这样自我催眠,她安安静静的又过了五天,虽然阳光越来越明媚,天气越来越热,她的心却越来越凉。 徐大帅派了个小童给她使唤,方便她有事情随时能得到解决。她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小童出门去逛逛,虽然徐大帅禁止他走出徐军大营,但并没有限制她在大营里面的自由,这徐军大营也足够大,她住进来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将每一个角落看个遍。 “今日去哪里?” 沈婵儿吃完早饭,看小童在收拾碗筷,便看着他问。 小童的一双小手端不住那么多盘子,沈婵儿站起身去帮他,小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 “夫人您还是放手吧,奴才实在承受不起。” 沈婵儿叹口气,道:“你又来这套,现在这里没人,没人知道我帮你干活了。” 小童面无表情,只管摇头,站起身抢回沈婵儿手上的盘子,摇头道。 “大帅说过,把我买回来就是要我干活的,我不能让别人帮我。”沈婵儿看着小童还很稚嫩的模样,叹口气,咬了咬下唇,只能又坐在一边,看着小童忙里忙外。 “诶,问你话呢,咱们一会儿还去哪里?”小童在这里住的时间比她长久,他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大,沈婵儿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就是小童做向导。 小童一边进进出出一边低头道:“东花园外有一座小山丘,夫人还没去过,今儿就去那里吧。”沈婵儿点点头,等着他忙完,拿出自己的手绢低身去给他擦汗,小童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沈婵儿。 “夫人,奴才不敢。”沈婵儿气的叹气,喝道:“站起来!” 小童立马站起来,沈婵儿拉住他的手,见他又要跪下,沈婵儿又喝了一声。 “站着!”小童也只好站着,但是那表情像是要受刑一般痛苦,沈婵儿没办法,只能稍微松了松手,温和的道。 “我现在要你记住我一句话,不许在别人面前随随便便就下跪,包括我在内,我不许你跪,你就不许跪,记住了吗?” 小童点点头,沈婵儿又道。 “以后我要帮你,你就让我帮你,至于徐大帅那里,我会去找他说,你不用担心。”小童又跪在地上,连声道:“夫人不可,夫人如果去说,大帅会认为是我跟夫人诉苦,大帅会责罚我的。” 沈婵儿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干叹气,双手扶起他,将他蓬乱的头发稍微打理了一下,还搞的这孩子连连后退。 沈婵儿看着他的眉眼,长的很清俊,她勾起嘴角,俯身问他。 “你几岁了?” 小童低着头答道:“大帅说我十二岁。”“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童。”沈婵儿无语:“真叫小童?” 小童点点头,沈婵儿无奈的笑了笑,直起身子,拉住小童的手,小童浑身一抖,沈婵儿紧紧抓住,笑了笑,拉着他向前走。 “夫人我也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叔子,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侄子,他们啊,都很友善,很喜欢交朋友,特别像小童这样善良的好孩子。” 小童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沈婵儿一边走一边转头看着她,阳光下,小童长的很好看,若不是一张小脸黢黑,他长的更像是个女孩子。 沈婵儿站住脚步,俯身看着他,笑道。 “小童跟夫人我回去好不好?” 小童立马后退一步,表情很冷淡:“大帅说过,那些都是天生好命的孩子,小童天生命贱,不配有好日子过。” 沈婵儿现在对那个徐大帅真是讨厌的很,他怎么能跟孩子说这些,沈婵儿走上前一步拉住小童的手,坚定的对他道。 “只要夫人说行,就行,你有好日过,绝对有,你要有信心。” 小童没说话,但是竟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种希冀,沈婵儿眯着眼睛笑了笑,小童又赶紧将头低下去,带着沈婵儿继续朝前走,直到走过东花园,直奔小山丘的山顶凉亭。 站在凉亭里,沈婵儿满头大汗,一转身小童却不见了,沈婵儿急的直转。 “小童!小童!你在哪?”她喊了几声,旁边忽然响起一个回应:“夫人我在这!”话音刚落,小童的身影就从凉亭下面传了上来,沈婵儿把住扶手看向下面,只见小童提着一个水壶,正从一堆乱石中往上爬。 沈婵儿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大声喊道:“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来!把手给我!快点!” 沈婵儿焦急的大喊,小童一愣,脸上兴奋的表情渐渐收敛起来,变得凝重,看着沈婵儿,乖乖抬起他的手,沈婵儿拉住他的手,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将他安全的带上来,沈婵儿怒道。 “你知不知道珍惜你自己的命?这么高的岩石你可知道掉下去必死无疑!” 小童将手里的水壶提起来,递到沈婵儿面前,低声道。 “夫人,这里的水很凉,洗洗脸。” 沈婵儿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来小童冒着生命危险只是因为看到了她满头大汗,她深吸一口气,接住那壶水,看着他,嗔道。 “以后不许了,听到没有?”小童没说话,一直看着沈婵儿,表情呆呆的。 沈婵儿不自然起来,左右看了看,道:“看什么?”小童忽然道:“夫人,从来没有人担心过奴才的小命,夫人才认识奴才不到五天。” 沈婵儿忽然心软起来,看着小童,抿了抿嘴唇,拉着他走到一边的桌子边坐下,拿出自己的手绢,到处清水,给他擦脸,小童刚开始还很拘谨,到后来便慢慢放松了。 沈婵儿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我说过,我会带你走,让你过好日子,你是个好孩子,知道吗?” 小童一直盯着沈婵儿看,眼神很贪婪,就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也像是不想挪开眼睛,这孩子恐怕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小童忽然低声对沈婵儿道:“夫人,七爷逃脱了,你也逃吧。” 沈婵儿一愣,手还停在小童脸上,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七爷逃脱了?”小童道:“我在这里没地方住,每晚都只能找军士们让他们收留我一晚,有时候没人收留我,我便随便找个墙角睡,很多时候都能听到重要对话。” 沈婵儿有些心酸,皱紧眉头,低声道。 “你还知道些是什么?”小童的眼睛向左右瞟了瞟,然后低声道。 “摄政王已经出兵了,徐大帅和高大帅愁死了。”沈婵儿一直皱着眉头,像是想着什么事情,又像是什么都没想,把手收回来,又倒了一点水在手绢上,接着给他擦脸。 “夫人,徐大帅担心朝廷的兵马打到江右来,所以才情七爷去跟朝廷谈判,没想到七爷逃脱了,现在这里很乱,你可以趁机逃走。”沈婵儿摇摇头,轻声道:“小童,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乖,什么都别想了,今晚去我那里睡,别人不管你,夫人管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儿子侄子一起生活。”小童忽闪着大眼睛,像是从来都没想过那是一种什么生活,脸上渐渐泛起一层明亮的光来。 沈婵儿收回手绢,看着小童,他长的真的很好看,这孩子若是长大了,一定会是个美男子,恐怕他的无悔和无忧都无法跟他比。 “你的父母是谁?徐大帅跟你说过吗?” 提到这个,小童摇摇头,低下脑袋道:“我是个乞丐,徐大帅将我捡了回来,叫我小童,说我十二岁,其他的,我都不知道。”沈婵儿叹口气,恐怕他的名字他的年龄,都是徐大帅随口编的。 沈婵儿正在发呆,忽然看到小童的双眼登时睁圆,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瞪着她身后,沈婵儿吓出了浑身冷汗,蹭的站起来,猛然回头却是一愣。 “哥?哥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沈婵儿揪着沈丹海满身是血的衣服,双手捧住他的双臂,急急的检查他的身体。沈丹海推掉她的手,气愤道。 “放心,我没事,谁能动你哥一根头发?开玩笑。” 听他这个语气,沈婵儿是真的相信他没什么问题,便拉着他坐下,小童站在沈婵儿一边,听说是沈婵儿的哥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丹海端起小童刚刚打上来的一壶水喝了起来,沈婵儿刚想说那是溪水,不干净的,他已经喝完了。 沈丹海当的一声放下水壶,咒骂一声,看他的模样,沈婵儿问道。 “到底怎么了?”沈丹海气的不轻,猛然拍桌子吼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你们刚走,徐大帅就派人来杀害王氏夫妇,幸亏你早有预见,让我留下守着王氏夫妇,才让他们一家三口免于一死。” 沈婵儿听说原来是这件事,淡笑一声,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这是必然的,徐大帅并没有俘虏了七爷,这件事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王氏夫妇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留不得,所以我词让你留下,肯定能救下他们的。” 沈丹海点点头,又转头看着他:“你这边呢?怎么样?那边安顿好我就立马赶过来了,你没事情吧?” 沈婵儿摇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他们怕我死掉还怕的紧呢。” 沈丹海看了看她身后的小童,沈婵儿哦了一声,赶紧将小童拽出来,低声对沈丹海道。 “哥,这个孩子我收下了,他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与俊儿差不多。” 沈丹海上下打量了一圈小童,问道:“可靠吗?”小童抬头扫了沈丹海一眼,露出担忧的表情,沈婵儿搂住他,对沈丹海道。 “哥,不管他可不可靠,他都是一个孩子,日后他跟着我,你要想对待其他几个孩子一样对他。”沈丹海也一时间看不出小童是好是坏,只能点点头。 “我已经将王氏夫妇安顿好了,你放心吧,我就守在你身边,也不用躲着姓徐的,爷就看上他的军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罢,他站起身准备走了,忽然转身对她道。 “最近外面一片混战,这里也不得安生,你万事小心,不过我就在你附近,别怕。” 沈婵儿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走到沈丹海身边,对着他耳语一阵,沈丹海眼神一亮,看着她道。 “当真?”沈婵儿咬着牙坚定的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沈丹海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瞧瞧。”沈婵儿转身拉住小童,看着沈丹海几个起跳下了凉亭,消失在树丛里,小童痴迷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沈婵儿瞧着他,失笑一声,俯身看着他笑道。 “今晚去我那里睡,不要睡在外面了。” 小童摇摇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低声道:“夫人,我睡在外面能帮夫人找到一些可用的消息,我还是睡在外面吧。”沈婵儿不同意:“这怎么行,你才多大,不能这样。”小童不在意的道:“没事,我习惯了。”吃过晚饭到了睡觉时间,小童果真跑出去睡了,沈婵儿也没问他想去哪里睡,他基本上是满院子随便睡,拎着一条毛毯,相中哪个地方就在哪里睡,有时候上半夜这里好就睡这里,下半夜那里好就睡那里。 沈婵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一天来收到的消息,有些让她应接不暇,日后有小童做内应,她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希望会越来越好。 她又想到了南荣锋,已经五天了,朝廷已经出兵,徐军和高军又在两面夹击南荣军队,目前还不知道朝廷的兵马站在哪一边,这样下去,谁都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这真是大混战,大家胡乱打。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夜睡的并不好,到了早上,小童在外面敲门,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她立马跑下床,打开门,见小童浑身湿透站在门外,她一把将他拉进来,赶紧用毯子裹住他,皱眉道。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你就一直在外面睡的?” 小童猛然打了一个喷嚏,样子有些晕晕的,沈婵儿摸了摸他的额头,热的厉害,她气的不轻,赶紧将小童半推半抱的送上床躺下,用被子将他裹严实,推开门喊道。 “来人!叫军医!”不远处的侍卫听到她的喊声赶紧跑过来,现在七少夫人可是徐军唯一的希望,谁都不能让她出事,她喊叫,立马就会有人回应。 “夫人,何事?”沈婵儿叫道:“叫府医来!我身体不舒服!”士兵赶紧去叫府医,沈婵儿将门关上,跑到床边去擦干他的头发。 小童撑起眼皮,声音很微弱,对她道。 “夫人,七爷……七爷去了前线。” 沈婵儿的手猛然停在半空中,小童说完这句话已经昏睡了过去,她心中猛然一紧,不知道是为了小童昏迷而紧,还是为了他那句话而紧。 南荣锋去了前线?他身子好了?他……逃走之后,竟然第一时间……去了前线……她忽然回想起徐大帅说的那句话:“你不要等他了,他绝对不会回来救你的。” 第270章 情急逃命 军医淋着大雨跑了进来,却见到七少夫人好模好样的坐在床边,手里抱着一个下人,军医有点纳闷,拱手开口道。 “夫人,是您哪里不舒服?” 沈婵儿呆呆的摇摇头,低头看着小童道:“是他。” 军医只是哦了一声,拱手道:“夫人也不必太在意了,若是死了,军中还会另外给您安排人过来,卑职先回去了。” 军医刚刚转身,沈婵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什么?” 军医以为她没听清楚,转回身又说了一遍,沈婵儿哦了一声点点头,将小童轻轻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军医身前,看着他道。 “你再说一遍。” 军医搞不懂是什么意思,看了小童一眼,猜测着想,刚才七少夫人抱着那个下人脸上一副悲伤的表情,难道是对那个小娃有了感情? 军医迟疑道:“军中……军中有规定……”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耳边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耳朵就是嗡嗡直响,军医意外的看着沈婵儿,沈婵儿打了人,竟然像是没发生一般,看着军医冷淡的道。 “再说一遍。” 军医来了气,当即道:“大帅有过规定,药材紧缺……” “啪”又是一声脆响,军医年岁三十多,比沈婵儿可是年长许多,被个小女人给打了两巴掌,当即便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沈婵儿,却没想到沈婵儿只是直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 军医眼睛瞟了瞟她的手,正放在身侧,只等着他说出话来给他一巴掌,军医咬紧牙关,恶狠狠道。 “属下遵命。” 说罢,走到小童身边,军医没想到沈婵儿对个脏兮兮的下人竟然这么用心,他没有多说,气呼呼的开始诊脉,然后转头对沈婵儿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底子虚,又感了恶寒,用药调理一下便好。” 沈婵儿点点头,道:“那就用最好的药,若是徐大帅那边有困难,过来与我说。” 军医知道沈婵儿现在说话最大,只能点点头,抱着药箱跑进了雨里,去抓药熬药,过了一个时辰,派了个士兵给沈婵儿端了过来。 自从军医走后,沈婵儿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南荣锋上了战场?南荣锋上了战场?南荣锋竟然上了战场? 这一个时辰,她不断自问,但是到最后都只能得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答案,他真的上了战场又能怎么样?现在正是南荣军生死存亡之际,他上战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大道理谁都懂,小情绪会无法自控。 她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还在这里,他忘了吗?” 但是没人回答她的话,只有门外的侍卫叫门声音,沈婵儿推开门,接住药碗,进屋喂给小童喝了下去,又端起水盆出去打水给他降温,折腾了一会儿,她心里的感觉也淡了许多,便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晚上,小童终于醒了过来,见到沈婵儿正趴在床边,小童心中一惊,浑身动了动,惊醒了沈婵儿。 “你醒了,我煮了粥,你起来喝一点吧。” 小童有点缓不过神来,直到沈婵儿将米粥端了过来,他才反应过来,猛的蹿起来,摸了摸床上湿乎乎的热,他一脸歉意道。 “请夫人恕罪,您的床被我弄湿了。” 沈婵儿淡然摇头道:“没关系,换一套就行了,你可好些了?还热吗?” 说完,沈婵儿抬手去摸他的额头,高热已经退了,沈婵儿松了一口气,将米粥端给他,小童果真是饿了,忍不住端起来大口大口吃起来,沈婵儿在米粥里面放了糖,小童一碗喝下去还在舔碗口,沈婵儿端过他的碗,笑了笑,又去盛了一碗,小童连吃了三碗,才说不要了,吃饱了。 沈婵儿点点头,将碗放在桌子上,转身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小童眼眶有些湿润,忽然道。 “夫人,七爷上战场了,我跟您说了吗?” 沈婵儿点点头,并没有抬头,小童接着道。 “还不止这些呢,听说,南荣八爷现在掌管南荣府内部,我隐约听到徐大帅他们要对南荣八爷下手了。” 沈婵儿浑身一紧,猛然抬起眼睛看着小童,小童的眼睛谨慎的瞟了瞟,沈婵儿轻声道。 “你放心说,我这附近没人经过。” 小童点点头,接着道:“昨晚我溜到徐大帅屋外的大树后面睡觉,半夜听到徐大帅与里面的副将说起这件事,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准备在南荣七爷上战场之后去攻打南荣府。” 沈婵儿震惊:“攻打南荣府?” 她无法想象,要知道,南荣府地处京城城墙根,受天威保护,而且南荣府内光是侍卫就有三千,再加上护卫队,巡逻兵,最起码也有五千人左右,想要敌对这五千人,最起码要将五千兵马拉进京城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看她的表情,小童接着道:“我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后来听到了他们说到安排,乞丐,大部队,进城门之类的话题,我听不懂,又下起了雨,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只能回来了……” 小童一脸歉意的表情,沈婵儿安慰了他几句,见他的双眼有些疲累,便道。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想想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好好睡觉。” 说完,将小童按在床上,把被子给他盖好,他确实是太累了,很快便睡着了,沈婵儿却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徐大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要在京城大动干戈,还要攻打将军府,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徐大帅那个人做事从来不案讨论出牌,她也曾栽在他手上,就连南荣锋都败了一场,更何况是区区南荣府? 那这么说……八爷南荣镜会有危险?想到这沈婵儿浑身一惊,不仅是南荣镜!还有无悔无忧俊儿! 她想到这便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不断在屋里转来转去,现在该怎么办?昨日在凉亭上与沈丹海分别之际,她叫住沈丹海对他耳语一阵子,便是让他去验证南荣锋逃脱之事是真是假,现在沈丹海也不在她身边,她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她站住脚步,表情直愣愣的转头看向小童。 小童从梦中醒来,幸福的伸了个懒腰,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刚睁开眼睛,他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夫……夫人……” 沈婵儿赶紧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小童瞪圆了眼睛,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果然听到门外有人刚刚走过,小童点点头,沈婵儿松口气,松开他的嘴,低声道。 “你完全清醒了吗?” 小童点点头,坐了起来,沈婵儿点点头,将一个包袱扔给他,小童一愣,看着她。 沈婵儿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逃走吗?今晚咱们就逃,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你帮我好吗?” 小童立马跳下床,身上已经换上了干衣服,他没注意,拎着包袱,轻轻走到门口,趴在门缝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根据他的判断,刚才那一批人已经是今晚最后一波巡逻。 他转头朝沈婵儿招招手,沈婵儿心中扑腾扑腾乱跳,咬紧牙关,跟上小童,小童轻轻推开门,瞬间躲到柱子后面,沈婵儿也紧随而至,门外正好走过最后一批侍卫,打着哈欠。 小童抬头看了看月色,给沈婵儿使了个眼色,两人轻快地走下台阶,一路朝西北方向而去。 钻进矮树林,沈婵儿没有小童身材矮小,钻进去很是困难,哀怨的看着小童,小童皱了皱眉头,身后将两侧的矮树丛拨开,沈婵儿面前钻了进去,过了矮树丛,就见到一片松树林,密密的松针堆积在地上,足足有三寸厚,这条路沈婵儿从来没来过,她时不时看向小童,虽然很想问,但现在不是时候,只有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小童带着沈婵儿立马钻进一个土地庙里,这个小小的土地庙只能容下两个人蜷缩在里面,恰巧,两人刚进去,门口便走过一队换岗侍卫,人人都是一脸的疲惫,一边轻声聊天一边渐渐走远。 没了动静,小童又带着沈婵儿钻了出来,沈婵儿松口气,觉得小童实在是太神了,他已经将这附近的一切都摸索的很清楚,甚至连这侍卫什么时候换岗,什么时候能走到这个地方,都掐的很准,沈婵儿忽然觉得小童是个难得的人才。 终于走出了松树林,小童松了口气,轻声对沈婵儿道。 “这附近就离徐军大营很远了,但是这附近也常常出没徐军的人,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 说完,他转身在花坛里挖来挖去,终于挖出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几顶不一样的帽子,还有络腮胡子,他将络腮胡子交给沈婵儿,又给她一顶帽子,他自己也带了一顶,沈婵儿看着这些,忽然问道。 “你经常从这条路溜出去?既然溜出去了,为何还要回来?” 小童戴帽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没有抬头看沈婵儿,只是轻声道。 “我没地方可去。” 说完,戴上帽子,快步走向前方,沈婵儿看了看这附近,只是一片密林的样子,附近起了大雾,深更半夜,这附近甚是吓人,她赶紧跟上小童的脚步,两人快步朝前走去。 “前面是哪里?” 小童道:“正前方是花街柳巷,这里经常出没一些出去鬼混的徐军士兵,所以咱们一定要小心。” 沈婵儿点点头,怪不得小童可以讲这附近摸索的这么清楚,这条路恐怕已经被徐军士兵走烂了,正前方可是花街柳巷,徐军严谨士兵嫖妓,但是人欲是拦不住的,所以,便有了这条路。 沈婵儿没心情多想这些烂事,紧紧跟住小童,前方渐渐听到了男女调笑的声音,沈婵儿心中激动起来,只要溜进花街柳巷,她便像是鲤鱼如水,谁都找不见了! 她勾起嘴角,就在这时小童却道:“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不是花街柳巷的声音。” 沈婵儿的脚步戛然而止,小童也停了下来,两人警惕的听着附近的声音,确实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声,却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话,而且由远及近,渐渐向他们两人走过来,沈婵儿吓的浑身硬邦邦的,这附近连个人影子都没有,那……这些诡异的声音到底是什么?<cmreadtype='page-split'num='7'/> 她吓的快哭出来,小童也吓的脸色发青,但他是男孩子,比沈婵儿胆子大一些,他拉住沈婵儿的手腕,慢慢向后退去,忽然背后一硬,沈婵儿啊的一声惊叫起来,小童吓的不轻,跳回身立马捂住她的嘴,沈婵儿喘着粗气看向身后,原来是一棵大树。 “那边是谁?” 忽然听到有人大吼,两人瞪圆了眼睛对视一眼,小童一把将沈婵儿拽到地上趴下,高高的野草将两人掩盖了一半,地上什么爬虫都有,沈婵儿忍住眼泪,就像有一百条毒蛇在身上爬来爬去一样,她凭借惊人的定力才能保证不再叫出来。 小童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土地,一动不敢动,身后渐渐传来刚才那些调笑声,两人惊恐的看过去,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披头散发的飘了过来,沈婵儿吓的又惊叫一声,小童立马跳起来抓住沈婵儿的手腕就飞奔,沈婵儿也玩命的飞奔,就算她是个大人,但是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刚才见到的是活人! 她哭着叫道:“小童,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小童不说话,只顾着玩命的跑,忽然,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声音。 “谁?快来人!那边有人!” “诶!在那边呢!追!” 沈婵儿竟然松了一口气,这些声音听起来终于想是人类了,她松口气,小童却紧张起来,一边快速飞奔一边低声道。 “这才是最可怕的,是徐军的人追来了!” “什么?” 沈婵儿现在才反应过来,就算刚才那个不是人,也没有现在这些人可怕,徐军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小童拉着沈婵儿,左右乱窜,尽量扰乱追兵的视线,沈婵儿一点一点看着小童布置,心中竟然敬佩起他来。 小童的心思很缜密! 就算两人搅乱了追兵的视线,但是也架不住这些追兵是从四面包抄而来,小童猛然站住脚,喘着粗气,惊恐的看着四周,沈婵儿也来回转身看着四周,追兵已经从四面上来了! 小童忽然道:“夫人!你在这里躲一阵子,我去引开他们,等他们走后,你就一路向西北跑!一直跑!直到跑到尽头!” 沈婵儿一把拉住她,低身喝道:“不行!他们会杀了你!你跟我走!就算被抓,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就这么定了!” 沈婵儿拉着小童就一路朝西北方向跑过去,既然四面都被包抄,那就挑一条最近的路突围! 两人刚刚跑出去没多远,只听身后传来侍卫惊喜的声音。 “他们在那里!快!在那边!” 沈婵儿带着小童只管拼命的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嗖嗖嗖的破空音,两人惊恐的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绳子圈套从天上飞过来,小童大喝一声。 “闪开!” 沈婵儿只觉得肚子上被人猛力推了一把,她惊叫一声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而眼前的小童已经被绳子套住,被绳子猛然拉紧,险些勒死他。 “小童!” 沈婵儿跪在地上哭叫一声,小童脸色发紫,憋出一句话来:“夫人……快走……” 沈婵儿站起身去拉扯他身上的绳子,只听天空又传来一个声音,沈婵儿一惊,猛然抬头,绳子就在眼前了。 忽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一花,一片白色飘然而过,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人拦腰抱起,飞离小童身边。 “小童——” 沈婵儿哭叫一声,但是小童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只见小童被身子拉扯的跪在地上,轰的一下趴下了。 沈婵儿只觉得心都要疼死了,难道他死了吗?如果他死了,她就是凶手!是她害死了小童! 她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却被风吹干,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抱着他,一直飞跃在树梢之上,此人轻功了得,恐怕就算是轻功最好的郑白羽,都要与他难决高下。 沈婵儿艰难的看向他的脸,忽然一愣,渐渐皱起眉头,此人,很眼熟。 白衣男子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又转回身专心运起轻功,一直跃出树林,落在花街柳巷的巷子口,才松开沈婵儿,深吸一口气。 “我说,你还挺沉的。” 沈婵儿还在扶墙站稳,刚刚搭了一次人力车,现在头晕的很,听到他的声音,沈婵儿猛然转过头看着他,皱眉道。 “我认识你。” 白衣男子浅笑一声,拱起双手彬彬有礼的道:“小生阿让,夫人有礼了,咱们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 沈婵儿失笑一声,看着他的双眼,沉下脸色,道:“不只是在船上,你就是那个一直在河边盯着我的人,我去过河边两次,两次都能看到你的眼神。” 第271章 回南荣府 看出沈婵儿的笃定,白衣男子又是一声轻笑,手里捏着扇子在肩膀上敲了敲,斜眼瞅着沈婵儿道。 “夫人倒是十分敏锐。” 沈婵儿看着他,微微颔首,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在我身边盯着?” 白衣男子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眼,勾起嘴角笑的很张扬,又俯身看着沈婵儿,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 “哪个告诉我一直在你身边盯着?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只是凑巧,你在这里遇到危险,我凑巧在这里经过而已。” 沈婵儿冷笑:“两次在河边偶遇,也是凑巧?” 白衣男子啧啧两声:“那肯定不是,河边美女如云,我留恋于此也很正常,刚好选一个带回家做媳妇。” 沈婵儿觉得与他多说无益,转身跑向树林里,这附近的花街柳巷实在不适合她,她虽然好奇,但看了两眼,也觉得没什么。 她刚跑了两步,身后的白衣男子忽然道:“你现在跑回去,不仅救不出那个孩子,还会害死他,你扔在他身上的东西可就无用了。” 沈婵儿一愣,站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皱起眉头,一脸的震惊。 “你怎么知道。” 白衣男子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扔在他身上的东西正是你伪造的藏宝图,现在也只有那东西能保住那孩子的命,如果你现在回去,他们抓了你,正好杀了那孩子解气。” 沈婵儿紧紧咬住牙,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早就做好了一份伪造的藏宝图,以备不时只需,却没想到用在了小童身上,当她发现小童被绳子套住时,她便将那个藏宝图放在了他身上,如果徐大帅发现那份藏宝图一定会认为她将宝藏的位置告诉了小童,徐大帅就算再生气也舍不得杀了小童。 这个男子说的对,如果她现在回去,不仅没办法救出小童,还会间接害死他。 她闷头走了回来,走到白衣男子身边,站住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道。 “九亲王派你来做什么?” 她忽然说出这句话,吓的白衣男子一愣,他傻呆呆的看着她,久久没有动静,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表情,让沈婵儿确定了她的猜想,露出狡黠的表情。 看她露出这副表情,白衣男子恍然大悟,拿着扇子指着她道。 “好哇!你敢诈我!”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然后沉下脸色,看着白衣男子,等着他回答。 却只见白衣男子转过身,用扇子敲打肩膀,晃晃荡荡的走了!沈婵儿看了看这四周的模样,花粉气息很浓,颇有些刺鼻。 她掩住脸面,快步朝巷子口走过去。 才刚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噗的一声闷哼,她猛然站住脚步,回头去看,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竟然躺着一个人,看似已经死了。 顿时,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杀人啦!” “啊——死人啦!” 沈婵儿心中猛然一紧,有一种感觉油然而生,她赶紧低下头,跟着人流快步跑到巷子口,这附近有很多马车,各个纨绔子弟都急匆匆上车,现场一片混乱。 沈婵儿掩住脸面,溜着墙根一直走出很远,才找到一辆空马车,上了马车,她扔给车夫一锭银子,低声道。 “去渡江码头。” 车夫二话没说便驾车出发,沈婵儿坐上马车,感觉心里安稳了一些,刚才的一幕险些将她吓死,她身边肯定还跟着人! 白衣男子若真的是九亲王的人,那刚才死掉那个徐军士兵是他杀死的?但是她明明见到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街口,若不是他,那就证明她身边还有人盯着,而且盯了很久,她竟然毫无察觉! 忽然想到南荣峰那句话:“你答应我,如果遇危险,不要慌,一定会有人来救你,乖乖等着。” 难道他早就知道?那时候他还认为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侍卫,但是后来慢慢发现,并非南荣峰的侍卫,那会是谁派来的?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车夫很快停下车来。 “到了。” 沈婵儿下了车,正好赶上最后一班渡轮,她立马跳上去,却发现渡轮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摆渡人都没有,她向四周看了看,两岸的灯火通明,还隐隐传来河面花船里的歌唱声,她四下张望一圈,大声喊道。 “喂!船家!开不开船啊?” 她的话音刚落,对面树林里就走出来一个头戴渔翁帽子的人,低着头上了船,嘿嘿笑道。 “刚去尿了个尿,客官就上了船,这是最后一班了,客官还运气啊。” 沈婵儿勾了勾嘴角,没打算与他多说,只是坐在穿上看着河面潺潺的流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静静的,让脑子放松一下。 船突然摇晃了一下,沈婵儿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船夫问道。 “怎么了?” 船夫憨厚一笑,道:“无事,船桨碰到礁石了。” 沈婵儿哦了一声,又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感受河面的微风吹到脸上,常人眼中的旅途劳顿在她看来,却成了难得的休息时间,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船靠岸,这一切就都又回到现实中。 忽然感觉船体一震荡,沈婵儿激灵一下便醒了,她刚刚竟然睡着了,船家摇船竟然这样平稳,她一点都没感觉到就已经到了岸边。 沈婵儿给了船家一些银子,船家嘿嘿的笑着接下来,她转身站在岸边,看了看对面,这里就是南荣军的地界了,再往西走,便是南荣军大营,她只有先回到大营,才能找人护送她一路回到南荣府,她心中很是焦急,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已经快要天亮了。 她拉了拉身后的包袱,朝西边走过去,为了抄近路,她选了一条经常闹贼的小路,现在是凌晨,估计不会那么不幸就碰上贼,沈婵儿这样安慰自己,背起包袱快步走进小路中。 走到一半,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多半是因为紧张,这一路上她精神紧绷,警惕着四周,就怕遇到贼。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半山腰传来叮叮当当打架的声音,沈婵儿吓了一大跳,立马跑到一个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朝半山腰处看过去。 被树木遮挡了一半,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确定打架的地方距离她的小路还有一段距离,她咬了咬牙,拽了拽包袱,从大石头后面冲了出来,直奔小路的尽头跑过去。 半山腰对峙的两方的双眼都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其中一方看着另一方,双方势力很悬殊,其中一方足足有十个黑衣人,而另一方却只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 黑衣人的眼睛从沈婵儿身上挪了回来,看着对面的男人冷笑道。 “她已经走了,你还要拦着我们?” 男人眼神瞟了他一眼,操着生硬的中原话道:“今天,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众黑衣人一听,哈哈冷笑几声,大声道:“大放厥词!就凭你?” 说罢,黑衣人集体冲了上来,男人双目一亮,抬剑迎敌,又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虽然双方势力悬殊,但是男子以一敌十的功力却不容小觑,还没打几个回合,黑衣人中就有几个已经挂了彩。 黑衣人叫嚣暂停,几个人喘着粗气,用剑拄在地上,看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男子,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阻拦我徐军抓人?” 男子抬起剑,用手绢擦了擦,平静的道:“高丽人,奉命要你们的命而已。” 说完,众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脖子顿感冰凉,浑身都冰冷,相互瞧了一眼,才明白,男子刚刚根本没有跟他们用出全力,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噗噗噗几声,黑衣人的脖子动脉上喷出一米远的血雾,纷纷倒地,直到最后都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男子又抬起剑擦了擦,收起剑,转身走下山去,刚迈出一步,忽然又停下,头也没回,开口道。 “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从树丛后面缓缓走出一个人,俏丽丽站在草丛里,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 “是郑白羽让你来的?” 听她问出这句话,男子便认定沈婵儿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他竟然没有发现,真是疏忽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她,生硬的勾了勾嘴角,道。 “巧合而已,正好跟这几个人有仇。” 沈婵儿不敢转头看倒在地上的尸体,真是看着那个男子,硬生生问。 “是不是,郑白羽派你来的?” 男子抿了抿嘴唇,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像郑白羽一样轻佻,不像九亲王一样温柔,更不像南荣锋一样阴沉,而是带着一种孤傲,光是用这个形容词,倒是有几分像南荣锋。 “我不用他派我来,是我自愿来的,只是想瞧瞧,把王兄迷的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沈婵儿的眉头抖了抖,抬眼看着他:“你是高丽王子?” 男子伸手摇了摇:“高丽二王子。” 沈婵儿深吸一口气,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此人竟然是郑白羽的亲弟弟,她仔细瞧着这人的长相,与郑白羽竟然一点都不搭边。 看她瞧着他的脸,男子轻笑一声,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沈婵儿顿时低声惊呼。 “郑白羽?” 男子撇嘴挑挑眉:“见过我的人,都这么叫,让我很郁闷。” 现在他再与沈婵儿说话,便是十足十的高丽口音,毫不掩饰。 沈婵儿不禁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瞧着月光下的他,简直跟郑白羽长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他的头发和他的发音,沈婵儿完全可以将两人混淆。 沈婵儿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郑白羽竟然有孪生弟弟。” 男子失笑:“就因为有我在王都帮他撑着,他才能常常在大周逍遥快活,现在他回去,该我出来玩了。” 沈婵儿心中很紧,低下头去,轻声道。 “能与二王子相见狠荣幸,我还有事情忙,告辞,今日多谢二王子相救。对了,还有,多谢你拍死了水中潜渡过来的徐军士兵,也多谢你将船划的很稳很慢,让我睡了个好觉。” 沈婵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男子站在原地傻呆呆的看着她。她竟然什么都看出来了,他掩饰的如此滴水不漏,她竟然……“七夫人,在下金在喆,我王兄金在羽。” 沈婵儿头也没回:“我知道了。” 说完,她大踏步朝前走去,眼里的泪水却一直在打转,好久不见,再见到郑白羽那张脸,她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不管是什么滋味,她不想再去犹豫,不想再去挣扎,她已经认定南荣锋。 沈婵儿能感觉到金在喆还在她身后跟着,她回京城的路上,总能感觉身后有眼睛盯着她,有时候竟然不止一双,难道是那个白衣男子? 每次想到这个,她都崩溃的倒在床上,死定定的盯着棚顶,心中感叹。 今生今世,惹了三个男人,南荣锋,九亲王,郑白羽,而这三个男人,个顶个的是情种,这算是她的不幸还是幸运? 她缩短了回京的路程和时间,与南荣锋南下的时候用了半个月,回去的时候只用了不到十天,刚进入京城境内,她便听到了一个让她心里一咯噔的消息。 “诶,你听说了吗?南荣府现在全部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啊!” “对对对,我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呢,到底咋回事啊?你知道不?” “天知道啊,现在七爷不在,八爷管理南荣府,八爷才多大年岁啊,还没到弱冠之年,他也只能用关起门来保护南荣府,着实难为孩子了啊。” “诶——客官,您的饺子——” 店小二刚好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跑过来送到沈婵儿面前,却不见了人影子,只有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道。 “诶?人呢?” 一个人影遮了遮头上的斗笠帽,低着头朝南荣府大门走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住,此人拿出什么东西塞进守卫手中,守卫看了看她,转身推开大门将物件递了进去。 不到一会儿,门内蹭蹭蹭跑出一大队侍卫,大门敞开,管家亲自出门将此人迎了进去,然后朱漆大门又缓缓关上,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参见七少夫人!” 沈婵儿进了南荣府便将头上的斗笠帽摘了下来,四周的侍卫齐齐单膝跪地,沈婵儿将斗笠帽交给管家,直接道。 “快起来吧,八爷呢?速速带我去见八爷。” 沈婵儿边说边朝南荣锋的书房而去,管家一路追随。 “七少夫人,八爷出去巡查各处商铺了,您好不容易回来,该好好休息一下。” 沈婵儿猛然站住脚步,转头看着管家,紧张道:“八爷去巡查商铺?去哪里?” 管家掐着指头细细算来:“好像有青家堡,姚家村,凤凰镇……” “好好好。” 沈婵儿立马打断管家的话,咬了咬嘴唇,环视一圈道:“府里还有多少侍卫?” 管家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七少夫人,您这是……” “回答我。” 管家被她的气势吓一跳,立马转头叫道:“冯将军!” 冯将军是八爷留下来的护院将军,冯将军立马站出来回答道。 “府内所有带编制的侍卫有一千五百人。” 沈婵儿皱起眉头:“算是护卫队,巡逻兵呢?” “不足三千人。” 沈婵儿紧紧握紧拳头,想了片刻,转身吩咐道。 “立马调精兵五百,速速去将八爷寻回来,给你两天时间,若是寻不回八爷,你便提着脑袋来见我。” 沈婵儿下命令风风火火,吓的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大家伙还沉浸在七少夫人归来的喜气中,却没想到沈婵儿进门便是这一亮相,着实闪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管家有些控制不住,沈婵儿一时间也没办法解释,否则就会人心惶惶,她只能道。 “现在外面世道很乱,怎么能让八爷出去巡视商铺?商铺什么时候巡检不行呢?快去!速速给我寻回来!” 沈婵儿一回来,可忙坏了府里的侍卫,调兵遣将就花了一下午,待到精兵出发之时已经到了傍晚,沈婵儿让侍卫们吃了一顿饱饭,然后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小蝶和荷月听说她回来了,纷纷过来帮忙,也是一直忙到很晚,三人才消停下来。 荷月是个外向性子,趁三人在房间里休息之际,忍不住问道。 “夫人,您这一回来就雷厉风行的下命令,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七爷出了什么意外?” 沈婵儿抬头问道:“难道京城没有收到消息吗?” 荷月紧张起来:“什么消息?” 小蝶也伸出脖子瞧着沈婵儿,一脸的认真。 沈婵儿趁机喝了一口水,才放松下来,幽幽道:“现在朝廷出兵,徐军高军合力,夹击南荣府,估计现在朝廷的兵马已经到了前线,而且……七爷麾下的高丽军队,恐怕用不上了。” 荷月震惊道:“为何用不上了?” 沈婵儿翻个身趴在床上,她也只是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却那么真实,在她脑子里不断翻滚,越来越像真的。 郑白羽正在暗中给拆南荣军的台,说到底,他是在拆南荣锋的台。 这个结论是南荣锋在战场上筋骨尽断那次总结出来的,他那次带领的前锋队伍便是高丽军队,若是高丽人时刻护在南荣锋身边,不至于让他受那么重的伤,但是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毕竟没有亲临,不好下论断。 但,听过王大哥的描述之后,她便已经断定,高丽军现在已经被南荣锋封杀,不可能再启用,而且,当南荣锋清醒之后,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南荣锋心中的困惑和感伤,他感伤的,是郑白羽为何能对他痛下杀手。 每次想到这个沈婵儿都不敢往下想,郑白羽的弟弟竟然一直守在她身边,原来,本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人,还会用不同的形式提醒她,他还在身边。不管是好的提醒,还是坏的提醒。 “夫人?夫人?” 荷月见她失神,叫了听两声,沈婵儿缓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 “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不懂,走,咱们去瞧瞧无悔无忧,好久不见了,想死我了。”<cmreadtype='page-split'num='11'/> 沈婵儿说着话就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走到门外,她才想起来问。 “一泓侍卫最近回来过吗?” 小蝶答道:“一泓侍卫总回来瞧瞧两位小少爷,然后又匆匆就走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沈婵儿点点头,自从上次在平安乡,她让一泓走了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应该是跟着南荣锋在前线,但是却能时常回来瞧瞧她的两个孩子,恐怕也是南荣锋的命令。 这样想着,沈婵儿轻轻推开两个孩子的房间,见到两个孩子安稳的睡在床上,她热泪盈眶,好久不见,孩子们竟然变了样子,她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看她落泪,两个丫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怕出声会吵醒两个小少爷,只能双双扶起沈婵儿,将她扶到门外去,轻声道。 “夫人,两位少爷都好的很,你不必担心,也不要担心两位少爷与您生分了,我看呐,根本不可能,无悔少爷每天念叨您,还每天给无忧少爷讲他们父母的事情,两位少爷对您与七爷崇拜的很呢。” 沈婵儿很心酸,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声:“是么,真好。” 她实在是没有资格评论,因为她对两个孩子有太多的亏欠,无悔从生下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疼爱,无忧生下来之后她发誓要好好照顾无忧,不会让他离开身边,可是直到现在,无忧已经断奶了,她竟然都没喂过他几次。 第272章 保护家园 沈婵儿想到这,心碎到难以呼吸,她缓缓坐在门外的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乌云渐渐消散,露出月亮来,普照大地,让人更是想念自己的亲人。 看她这个样子,荷月和小蝶也不敢多说,只是站在她身边面面相觑,忽然听到院子外的响动,荷月给小蝶使了个眼色,小蝶点点头,荷月转身走出院子的月门。 紧接着,她便一脸高兴的走了进来,走到沈婵儿身边,低身轻声道。 “夫人,八爷已经找回来了,正在房间沐浴更衣,稍后就来给夫人请安。” 沈婵儿大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很多,可算是有惊无险,只要回到南荣府,外面的人想要伤害到八爷,也要过了南荣府的众多侍卫这一关再说。 沈婵儿站起身,笑道:“还说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都是一家人。” 说罢,她转头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房门,小蝶适时道。 “夫人,您去吧,这里我看着,小少爷醒了奴婢立刻去寻您。” 沈婵儿点点头,跟着荷月走向大院。 八爷已经回来了,这才是解救南荣府的第一步,下一步才是最难走的,如果小童说的话是真的,那也就这几天,南荣府将遭大难。 她带着荷月走到南荣镜的院子外,被侍卫拦下。 “七少夫人,请夫人稍等,八爷正在沐浴。” 沈婵儿点点头,道:“我去客厅等他。” 侍卫点点头,派了一个人护送沈婵儿两人进了南荣镜的客厅,客厅里已经准备好了果盘和灯火,看来南荣镜正想在这里与她谈事情。 两人等了没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南荣镜特有的声音。 “七嫂!七嫂你可算是回来了!” 沈婵儿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过去,只见南荣镜穿着松松垮垮的里衣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水滴滴在胸前,丝绸的衣服贴在胸口,显露出他结实的胸肌,荷月立即将目光转开,沈婵儿却失笑一声,站起身。 “你瞧瞧你,也不怕吓坏了这里的小姑娘。” 说完,她的眼睛扫了一圈,这四周的丫头们全都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南荣镜。 南荣镜低头瞧了自己一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笑了笑,哦了一声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与七嫂说些事情,没事不许进来打扰。” “是。” 丫头们鱼贯而出,将门关上,屋里只留下荷月伺候。 南荣镜转身坐在椅子上,一边拿着毛巾擦头一边对沈婵儿道。 “七嫂,你刚刚回来,本来我应该摆酒给你接风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不允许。” 沈婵儿瞧着他:“怎么了?” 南荣镜道:“我这次是迫不得已才南下去巡检商铺,南荣氏旗下的很多商铺遭到竞争对手的挤兑,有些甚至濒临倒闭,都是在靠府上接济,而这并非是咱们经营不善,而是有人动了手脚。” 沈婵儿皱起眉头,南荣府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徐军有能力动手脚的,想要挤垮南荣氏旗下的商铺,需要大量的资金后盾,而现如今,有能力做这些的,也无非就两股势力,冷府,和朝廷。 沈婵儿皱起眉头思考,南荣镜又说了些不要紧的所见所闻,她都没有仔细去听,等他说完,沈婵儿抬头问道。 “你可有调查过?那些竞争对手的背景?” 南荣镜已经将头发擦干,将毛巾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咽下茶水道。 “我怎么没调查,可是调查下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些竞争对手就像是平地而起,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的,而且很突然,出现便是极大的手笔,目的很单纯,只为挤垮南荣氏。” 沈婵儿觉得,与真刀真枪的对战相比,这种经济上的拼杀才是最致命的,没有了经济支撑,别说南荣军,就连南荣府都要被人连根拔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息,到底是谁这么狠?直接从根上斩除南荣氏? 沈婵儿咬着牙,现在要分清缓急才行,她单手拄着额头,脑子飞快的运转,如果她想的不错,在南荣府打完一场漂亮的保卫战之后,商铺那边已经被人拿下的差不多了,用这种内忧外患的夹击战术,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八爷,到底能不能挺过去? 她咬紧牙,抬头道:“现在还有一件事十分头疼,你先听我说完这件事,再去想你该怎么打经济仗。” 沈婵儿将徐军与高军计划来攻打南荣府的事情简单明了的跟八爷讲述一遍,八爷只是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等她说完,他还是没反应。 “你怎么想?” 沈婵儿问了他一句,八爷缓过神来,忽然皱起眉头,猛然抬起一掌,啪的一声打在他身边的桌子上,沈婵儿只听咔嚓咔嚓几声,桌子竟然碎裂,塌在了地上。 门外的侍卫立即应声而动,围上门口,连连敲门喊道:“八爷!八爷您可好?” 沈婵儿看了八爷一眼,转头冲门口道:“无事,你们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们。” 她说完话,转头看着南荣镜,他毕竟还小,没有南荣锋当年的沉稳与阴狠,如果今天换做南荣锋听到这件事,想必他现在已经露出奸诈的笑容,准备迎战了,但是南荣镜此刻的表情,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贪生怕死的恐惧,而是肩负重任,经不起折腾,担心会愧对南荣锋重托。 “七嫂,你放心,就算拼尽南荣府最后一兵一卒,我也要保住南荣府!” 说着话,南荣镜狠狠抓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露出了青白色,沈婵儿只是看了他一眼,他这个模样倒是有几分像南荣锋。 她叹气道:“遇事先不要慌,更不要意气用事,我千里迢迢逃出来,就是来助你渡过难关。” 南荣镜看着她,表情有了些底气,并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日,南荣府四周都很平静,每日派出去打探的可靠亲信也是摇头,说无事,很安静。 南荣镜每每听到这个回报,并没有多少表情,七嫂让他在书房写大字沉淀脾气,他就一直在写大字,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心烦意乱,现在南荣府面临内忧外患,他作为现在府里唯一的男主子,怎么能每日只躲在书房里写大字? 但是他硬生生忍耐下来,也忍了几天,直到现在,他的心情平复很多,遇到事情想的不是为什么,而更多的是该怎么办。 他缓缓放下笔,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侍卫,拱手道。 “八爷,七少夫人命令府上解开封锁,进出正常。” 听到这个,南荣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眼神愣了一下,然后挑挑眉,翻开书页,漫不经心的道。 “那就解禁。” 侍卫慌张道:“八爷!您三思啊,现在这种情况下解封南荣府,就是将南荣府摆在了危险的地方啊。” 南荣镜摇头晃脑道:“听七少夫人的,解禁,一切照常。” 侍卫不知道最近八爷是吃错了什么药,做出的决定都异于常人,但是直到现在,南荣府也没有遇到袭击,难道是情报有错? 侍卫没办法,只能将南荣镜的决定发布出去,一瞬间,南荣府内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那些丫头们,不用每日闷在府里,可以出去逛逛了,忧的是那些管事的,这样敞开南荣府大门,太危险了,若是招惹来徐军或高军的人马……到了晚上,侍卫又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向南荣镜禀告。 “八爷!七少夫人吩咐,晚上也不许关大门!哪有正派府邸晚上不关门的?” 听出侍卫的不满,南荣镜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看着侍卫,淡然道。 “七少夫人要求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难道七少夫人还会害了南荣府不成?” 侍卫有些话说不出口,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说一句了,只见他猛然跪在地上,视死如归一般的表情,慷慨激昂的道。 “八爷!属下的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着南荣府,这种情况下属下觉得属下有资格说几句。” 南荣镜见他那个郑重其事的样子,失笑一声,放下书本,俯身看着他,道。 “嗯,说。” 侍卫抬头看着南荣镜,怒道:“八爷,虽然您是爷,但是您也才十几岁,不到成年,在成年人的眼中,您还只是个孩子,您做出的决定我们也要筛选一番,而七少夫人更是妇孺之辈,女人家如何能当的了南荣府的家?现在南荣府当家的不是孩子就是女人,您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说咱们南荣府吗?” 南荣镜觉得十分好笑,瞅着他,很配合的问:“怎么说?” 侍卫悲愤的吭哧了半天,扔下一句:“属下说不出口,反正不是好听的话!都说南荣府撑不过今年冬天就要消失了,现在南荣府里连个当家的人都找不到,七爷陷在战场回不来,而少爷们都那么小,这可怎么得了?外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对咱南荣府动心思啊!” 南荣镜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看着侍卫,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道。 “你知道你这些话如果说给我七哥听,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侍卫猛一挺身,坚定道:“属下就是要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直言!属下世代忠于南荣府,不能在这个关口眼睁睁看着南荣府衰落下去!” 南荣镜失笑一声,站在他面前,缓缓道:“想当年,当今圣上被托克国俘虏,是我七哥和七嫂将皇帝救了出来,再然后,南荣府里几个哥哥自相残杀,是我七嫂陪我七哥坚持到最后,淘汰到最后,留下那一个才是精英,这中间到底有多少艰难困苦,你我并不是当事人,可能切身体会到?” 被南荣镜教育一顿,侍卫的气焰也灭下去很多,低着头看着地毯,并不说话,但也并不服气。 南荣镜看他那个德行就知道他想些什么,轻笑一声道:“你可知道我七嫂为何让你们将府门打开,晚上也不要关上吗?” 侍卫正是纳闷这件事,立马抬起头摇摇头,等着八爷解答。 八爷笑道:“明日你便知道了,先下去休息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侍卫搞了个一头雾水,又被教育了一顿,心情很不爽,但也只能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 见他走出去,南荣镜负手仰头看向天上的明月,已经月上中天,半夜了啊,不知道明日的结果会如何。 他一直看着天空,就像一抹剪影,映在夜空中。 这一碗,南荣府里十分的安静,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直到天蒙蒙亮,有侍卫急匆匆跑进府里,才惊醒了整个宁静的清晨。 侍卫单膝跪在地上,跟沈婵儿与南荣镜禀告。 “回禀八爷,七少夫人,属下带人在外面盯了一晚上,外围至少有五千敌军,这四周方圆五百米已经被清空,就连路边摊也变成了徐军的人,他们本来要在昨晚攻进南荣府,却不知为何取消了计划。” 南荣镜自豪的微笑,看向沈婵儿,心中对这位七嫂的谋略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沈婵儿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松,这只是第一步,后面才是重点。 她深吸口气,转头看向南荣镜,笑道。 “八爷,今晚迎战,可有信心?” 南荣镜看了她一眼,傲然的看着门外,冷笑道。 “等他们好久了。” 这一日,南荣府四周都很安静,连叫卖的声音都听不到,府里的人还是照常生活,但是每个出门回来的人都是一脸个怪异,眉头紧锁,被人问到出了何事时,都会莫名其妙的问一句。 “你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吗?” “怎么不对劲了?其实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就连街道上都没几个人,咱们府四周就像一座空城一样,几乎没人了!” “不至于吧……搞什么?” “不知道……真的太不对劲了。” 下人之间窃窃私语,侍卫们却在秘密调遣,嘴巴封的很严,没有一人泄露消息,但是细心的人都不难发现,岗位部署有很大变化,严密很多,几乎将整个南荣府变成了一只铁通,固若金汤。 在所有人的忐忑中,终于到了晚上。 沈婵儿与南荣镜安静的坐在大厅里,下人们开始上菜,两人刚刚端起饭碗来,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信号弹响声,两人齐齐放下饭碗,走到门外去。 立马,外面的打斗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侍卫跑到两人身前单膝跪地。 “八爷,他们来了!” 南荣镜大笑一声,喝道:“好!传令下去!关紧府门,跑进来的一个都不许放出去!关在门外的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侍卫转身又跑了下去,沈婵儿只是端着小袖立在门口,目光冷淡的看着大门方向,做完她用计拖延了一晚,便是在给商铺那边时间部署,她不希望当她与南荣镜对付南荣府的敌人之时,商铺那边已经被人趁虚而入。 昨晚跪在南荣镜面前悲愤陈词的侍卫正是这次打前锋的侍卫长,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昨晚七少夫人为何要敞开大门一整晚。 徐军与高军的人马明明昨晚已经部署在了府门外,却见到南荣府大门敞开,四周连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对于这些疑心很重的江右人来说,这无疑就是一个枷锁,束缚了他们的脚步,他们搞不清楚这敞开大门的南荣府,到底真的是疏于防范还是个陷阱,所以,当徐军下令观察一晚之时,侍卫长已经敬佩起了七少夫人,若是他,他绝对没有这个胆量冒这个险,七少夫人虽然是妇孺之辈,但这份魄力与胆量,却令人佩服。 忽然,府门方向现出火光之象,沈婵儿猛然攥住双手,死死的捏紧,难道他们用火攻?南荣镜紧紧咬住牙,吩咐道。 “速去打探!” 身边的侍卫立马跃出一人,朝大门方向而去,不久便跑了回来,带来一个令人发指的消息。 “敌军采用了火攻!他们的人在外面,正在不断朝府内射火箭!” 果然,不出所料,如果想要彻底攻进南荣府,只能用火攻,这南荣府里都是一些古老的建筑与古董,最经不起火攻,一旦烧起大火来,整个南荣府都完了! 沈婵儿立马看向南荣镜,等着他下命令,只见南荣镜皱着眉头看着地面,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八爷!说话啊!” 底下的侍卫禁不住喊了一声。 南荣镜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沈婵儿恍然一愣,好像见到了少年时代的南荣锋,沈婵儿呆呆的看着他,忽然,南荣镜睁开眼睛,下令道。 “一队二队,前门冲锋,三队左侧翼,四队右侧翼,青龙组空中掌控敌军动向,白虎组奇袭敌营总部,朱雀组带着护卫队立即控制火势,玄武组稳坐府中,镇守中门!” 沈婵儿完完全全呆在原地,她没想到,确确实实没想到年仅十五岁的南荣镜竟然可以将侍卫调配的这么精确。 第273章 四面楚歌 南荣府的侍卫编制一共是四队四组,一队二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拼过的精卫,用他们来做先锋是最合适不过,三对四队从小就受训守卫南荣府,功夫也算精良,听其名,四组的指责与他们的代名词很相像,青龙组是一批轻功好手,让他们飞檐走壁在空中盘旋一整天都不会多喘一声,白虎组擅长暗地作战,奇袭是最有利的武器,朱雀组向来消息灵通,耳聪目明,头脑灵活,能及时调配现场物资,玄武组的锐气不足,但耐力十足,用玄武组作为后盾守中门,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听到他的号令,下面的侍卫立马应声转身跑了出去,整个府里像是炸开了锅的沸水,乌泱泱的下人从后院涌了出来,看到前院的场景,又突然做鸟兽散,大呼小叫的四散逃开。 南荣镜与沈婵儿就安稳的站在大院的台阶上,看着满天火光,竟然一动不动。 直到现在,沈婵儿才佩服起了南荣镜,更佩服南荣氏的男丁们,不用沈婵儿仔细去想,从大少爷往下数,一直到八少爷,南荣府的男丁们没有一个是孬种,个顶个的是强者,不论是头脑,还是功夫,都让沈婵儿不得不佩服。 南荣镜发现沈婵儿一直看着他,转过头,眯着眼睛轻笑一声,道。 “我脸上有花吗?七嫂看了我好久了。” 沈婵儿眼中还能显现那个吮手指头的婴儿,她抱着他逃出阁楼,跑回沈府的那一天,好像还是昨天。 她笑道:“怕吗?” 听她这样问,南荣镜将头转过去,看着跑来跑去不知道往哪里逃命的下人,还有满天火光,铺天盖地的厮杀声,淡淡道。 “怕,当然怕,这是心里话,但是怕没有用,想要活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家园,只能战斗。” 沈婵儿在他的话里没有听出慷慨激昂的斗志,而是坚定,坚定,不需要用斗志昂扬的话来激励自己,也不需要用撕心裂肺来给自己壮胆,坚定就是坚定,坚定的去守护,坚定的去战斗,要么生,要么死,很简单。 沈婵儿点点头,勾起笑容,脸上的表情虽然很淡然,但是天知道她心里似火在烧,无悔和无忧还在后院,现在虽然后院还很安全,但是一会儿呢?徐军打进来了呢?到底谁才能保护好她的两个儿子? 想到这,她正低头想事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夫人!” 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立马看向发声处,只见小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要给南荣镜行礼就被制止。 “行了,有事情赶紧说。”南荣镜知道,只要是小蝶或者荷月过来,就一定是无悔无忧的事情。 沈婵儿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小蝶喘口气,道:“一泓……一泓侍卫回来了,正在后院守着两位小少爷的房间,一泓侍卫让我来告诉夫人,让您放心,小少爷那边有他在。” 沈婵儿大松了一口气,一泓回来就好,只要有一泓守着两个孩子,她就能安心的守在前院,鼓舞士气。 “报——启禀八爷,前方战事吃紧,一队二队快守不住了!府里人手不够啊!敌军五千,咱们府里算上护卫队才三千有余!” 南荣镜轻轻皱起眉,咬了咬嘴唇,道:“还能撑多久?” 侍卫抹了抹脸上的血痕,咬牙道:“最多,最多坚持到天亮。” 南荣镜点点头,果断道:“那就给我守到天亮,天亮自然有人来救咱们。” 沈婵儿听到这句话转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侍卫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应了一声,转身小跑了出去。 沈婵儿见四周无人,轻声问道:“哪里来的救兵?现在能用得上的侍卫全都被带去了战场。” 南荣镜死死的皱紧眉头,看着前方,道:“我去借,七嫂,府里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撑到天亮,天亮我一定回来。” 沈婵儿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说话,南荣镜就跑了出去,身边的侍卫紧紧跟上,沈婵儿赶紧道。 “一定要带精兵,万万不可大意。” 沈婵儿担忧的嘱咐一句,她已经将徐军高军的意图告诉了他,他应该心中有数。 见八爷走了,小蝶紧张的看着人仰马翻的四周,问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一两句跟她说不清楚,沈婵儿皱起眉头看着前院的火光,现在就算前门的侍卫能撑到天亮,南荣府也撑不到了,这火光越来越亮,正在慢慢向中门蔓延来,万万不能让大伙蔓延到后院,那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现在心里很紧,一双手在袖口里攥出了青筋的颜色,但是不管心里怎么紧张,表面上她仍然要摆出十拿九稳的样子,就像她昨晚布阵,利用敌军的疑心,让他们在府外活活盘旋了一夜。 她转头问小蝶:“后院情况如何?大火有蔓延过去吗?” 小蝶咽了咽口水,现在四周充满了浓烟,呛的厉害,她掩住口鼻,扶住沈婵儿,大声道。 “夫人!咱们去后院吧!这里快要烧过来了!” 沈婵儿已经看到朱雀组跑了过来,那就证明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她绝望的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万里无云啊! 老天啊——下一场大雨吧——她心中苦求,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谁心里都明白,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靠自己! 她转头对小蝶道:“后院还有多少人?” 小蝶没想到沈婵儿没有要走的意思,焦急的道:“夫人!后院的下人只能保证后院的安全,如果调到这里来,后院很危险啊!” 沈婵儿紧紧的咬住牙,转头看着这座古老的府邸,南荣氏世世代代绵延了一千余年,难道要在她手上毁掉吗? 她咬牙道:“将后院的人手全部调过来!你回去守住两位小少爷!快去!” 小蝶完全吓傻了,大叫道:“夫人!后院还有很多女眷啊!” 沈婵儿挽起袖子,浓烟已经蔓延了过来,吵闹声音震天响,她大声对小蝶喊道。 “这个时候谁是女眷?不管是谁!都给我上来灭火!” 小蝶震惊,七少夫人这是要调动阖府上下,不论尊卑贵贱,一律上阵! “是!” 她只愣了愣,转身跑了下去,沈婵儿挽起袖子,冲到墙垣边上,这里正在从井水里面打上水来,泼出去,见她跑过来拎着水桶,朱雀组的组长吓傻了,当即抢过她手上的水桶,在浓烟中大声喊道。 “夫人!万万不可!请夫人退守到后院!夫人不可冒险!” 沈婵儿抢回水桶,大叫道:“一点小火!不怕!” 说完,她冲回到水井边,大院四角一共四口水井,但是都距离大院门口比较远,中途需要人手运输这一桶水,可是运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也所剩无几。 这满满全是木质的雕梁画栋,只有这一片墙垣是泥水浇注,才堪堪挡住了这孟浪的火势,沈婵儿闷头打水拎出来交给上头的人,上头的人转身交给后面的人,后面的人跑了一段路交给等在中间的人,等在中间的人拎着水桶又跑了一段路程交给门口的人,这么倒了三倒,时间也浪费在这路程上。 沈婵儿忽然直起上身,绝望的看着这四周,耳边传来令人崩溃的声音。 “东墙塌了!东墙塌了!” 众人一阵惊呼,大批的侍卫跑过去,活生生用身体去扑打冲进来的火势,沈婵儿绝望的看着这一切,眼前被一片水雾打湿,看不清这一片混乱,口鼻里呛的厉害,黑色的棉絮从天而降,该死的敌军竟然用了火油!怪不得会烧的这么旺!人力根本灭不掉! 看她阴沉的看着这一切,上头等着接水桶的人大声叫道。 “夫人!夫人!” 突然,她抬头大喝:“再拿水桶来!调遣四个青龙过来!” 朱雀组的人行动力是最快的,立马将她的话传达下去,还有另一批人去拿了水桶来,沈婵儿将两只水桶绑在一起,用尽力气才能将两只水桶同时拎上来,一只交给青龙组的人,另一只交给上头的人,她擦着汗,对青龙组的人喊道。 “用你们的轻功,立马找到火源,将火源扑灭!快!” 青龙组的人来了四个,应了一声,齐齐拎起水桶,飞檐走壁起来,向四周跃去,另外三个水井的人得到命令,也绑了两只水桶,这样就将运送出去的水桶加倍。 沈婵儿还命令将水缸装满,分出一批朱雀组的人,拿着淋着的麻袋去扑灭大火,这样的做法比直接浇水强了很多。 京城的深夜时分宁静,南荣府四周根本无人,更是静的出奇,整个京城都笼罩上了滚滚浓烟,敌军的气势很足,就算是不能烧毁南荣府,也能用浓烟将南荣府里的人活活呛死。 皇城内的守卫突然感觉热乎乎的棉絮从天空飘然降落下来,拿到手上却是黑漆漆一片,众人震惊,立马有人指向南荣府的方向,守卫头领立马转身朝宫内走去。 还没走到午门,身后便有人来报:“南荣府八爷求见皇上。” 头领一愣,恐怕南荣府遇到了灭顶之灾,否则南荣府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来找皇室帮忙。 一直折腾了好一阵子,众人惊慌失措,看着四周的一草一木,生怕留下一丁点的火星子,全部都熄灭之后,所有下人手脚发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女人哭孩子叫,刚刚神经紧张,吓坏了。 沈婵儿也弄的一身脏,头发凌乱,浑身湿乎乎的满是泥水,神情呆滞的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墙壁被烧塌了一大半,幸好,幸好大屋保住了,只要大屋保住了,祖宗灵位就保住了,南荣锋回来她也有了个交代。 她堪堪向后面走了几步,浑身有些发软,身后的侍卫立马扶住她,将她送到台阶上坐好。 “夫人,这里我们守着,您先去后院休息一下吧。”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侧就响起一个惊天地的惨叫声。 “后院——后院——” 沈婵儿蹭的一下站起来,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奔到沈婵儿面前,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沈婵儿上前一步立马抱住她,只见她胸口露出一个大洞,正在涓涓往外流血。 “夫人……后院……敌人闯进来了……” 说完,丫头气息已绝,沈婵儿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身后的侍卫立马将她扶起来,大叫一声。 “夫人!” 这一声惊回了沈婵儿的神智,她缓过神来,拎起裙子就朝后院快速跑去,身后的侍卫分出一批当先飞檐走壁,超越她朝后院奔去。 现在后院几乎没人,只有,只有两位小少爷! 沈婵儿心急如焚的跑到她的院子门口,入目的一幕就是这样的:一群侍卫站成一圈,与最中间的一小撮人对峙,侍卫的怀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沈婵儿双脚发软,快步跑到侍卫身边,只见无忧正在一个侍卫的怀里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这四周,哭声震天响。 沈婵儿一把抱住他,连胜道:“不怕,无忧不怕,娘在这,无忧不怕。” “娘!” 忽然从左侧传来无悔的声音,沈婵儿猛然转头看过去,只见无悔和一泓被一个铁网兜住,吊在半空中,一泓紧紧的抱着无悔,将他圈在怀里。 沈婵儿当即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立马冲上去,却被一泓大声制止。 “别动!千万别动这铁网!” “夫人不能动!” 两旁的侍卫也赶紧上前拦住沈婵儿,沈婵儿一手抱着惊魂甫定的无忧,双眼紧紧的盯着一脸恐惧的无悔,作为一个母亲,她现在就想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大吼出声,一泓放缓了声音,嘘了一声,先安定下沈婵儿的情绪。 “你别急,暂时没什么事情,但是你如果碰了铁网就会立马启动机关,这种铁网可以喷射出万枚钢针,铁网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沈婵儿震惊的愣在原地,急急的喘了一口气,吓的低声惊呼,眼泪落了下来,立马后退几步,现在才明白为何侍卫僵硬的站在这里一动不敢动。 沈婵儿紧紧抱住无忧,将他圈在怀里,仰天大吼道。 “到底是谁?出来见我!” 她的话音降落,从房顶缓缓传来一阵瓦片的声音,几个身影出现在房顶,另一半的人用大树遮挡住上身,看不清人数,这棵大树正好是吊住一泓和无悔的树。 沈婵儿恶狠狠的仰头看着房顶的人,没有一个认识的,看似该是徐大帅的手下,她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沉下声音咬牙道。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能利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想必各位该是有话要说的。” 房顶一人冷笑一声,开口的声音带着内力,传出去很远,中堂之音浑厚。 “七少夫人果然非同凡响,定力不俗。” 沈婵儿没时间与他们废话,面无表情道:“废话少说,开门见山吧。” “好!痛快!” 说完,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抖开,展现在沈婵儿面前,道。 “最近,我军得到一副图,不知夫人可认识?” 沈婵儿眯着眼睛,借着月光看过去,一看之下心中一惊,这正是她为了保命,伪造的一张藏宝图,小童危难之际,藏在小童身上的,她立起秀眉,沉声道。 “你们把小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只要夫人肯说出这张图的解法,我们立马放了小童。” 沈婵儿冷笑:“你们是一群低俗的货色,狗嘴里讲出来的话可信吗?我要先见到小童!” 身后的侍卫相互看了看,明显能感觉到七少夫人在拖延之间,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八爷应该马上回来了,只要援兵一到,南荣府就保住了! 侍卫长低头想了想,用唇语将命令传达下去。 “去迎接八爷,报告这里情况。” 这句话一个传一个,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用唇语传了下去,徐军都是一些没受过训练的土兵,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唇语这回事,就算是看到南荣府的侍卫鬼鬼祟祟的相互传递眼色,也看不懂到底是在干什么。 对方头领失笑一声,带着愤怒的意思,沈婵儿那句话绝对刺激到了他们的自尊心。 “七少夫人的嘴真是够毒!但是夫人刚刚也说了,废话少说,我要先知道这张图的用意才能让夫人见到小童。” 沈婵儿挑挑眉,冷笑道:“藏宝图。” 上面的人果然立马激动起来,不自禁向前迈了一步,蹲下身看着沈婵儿道。 “那就请夫人给在下讲解一下如何破解这张图。” 沈婵儿眯起眼睛:“做梦。” 对方很殷切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看着吊在半空中的一泓和无悔眼神一厉,身后的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只听一泓闷哼一身,无悔大叫起来。 “啊——疼——娘——” 沈婵儿立马大喝一声:“住手!” 上面的人停下动作,沈婵儿立马跑到铁网边上,双手刚刚抬起来,又硬生生停在半空中,看着铁网里面的一泓和无悔,问道。 “怎么了?伤了哪里?” 无悔哇哇大哭起来,一泓一脸的苍白,疼的说不出话来,看这个架势,一泓将无悔紧紧的圈在怀里,虽然是擦破了点皮,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听无悔的哭声就知道她无事,有事的是一泓。 “无事……” 一泓无力的说了一句,咬牙闭上眼睛,又将无悔往怀里搂了搂,众人都听到地上滴答滴答有水滴声,纷纷看向铁网下面,只见从铁网上滴下鲜血来,正在不断流淌。 第274章 以人换人 众侍卫露出凶狠的目光,看向房顶上的人,眼睛里燃烧着腾腾怒火。 沈婵儿气的快炸了肺,她迈开一步,看向房顶的人,恶狠狠的目光却低沉的很,就这么直视着他们,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战斗的火焰,光是气势就让房顶的人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躲开她的目光。 沈婵儿忽然大喝一声:“无悔!男儿有泪不轻弹!” 她出口教育疼的大哭的无悔,无悔今年也才六岁,六岁的孩子就算是再坚强,面对这种场面也会怕,面对疼痛也会哭。 无悔听到沈婵儿的声音,立马憋住了哭声,死死的咬住牙关,瞪着前方,一动不敢动,他心中明白,若不是刚刚紧急时刻一泓侍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现在流血的那个就是他,他颤抖的声音却传达出坚韧的语气。 “娘,我没事,您要快些救救一泓叔叔!” 沈婵儿瞪着房顶的人,大笑一声道:“好样的!我的儿!” 说完,将无忧交给身边的侍卫,抬头看着房顶的人,沉声喝道。 “想要知道藏宝图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个世上只有七爷与我知道这个秘密,我可以跟你们回去,放了一泓和我儿子!” “夫人!” “娘!” 身边的侍卫和无悔大喊起来,沈婵儿抬起手,不让他们乱喊叫,她只是瞪着房顶的人,他们不说话,沈婵儿恶狠狠的道。 “这是我的最后底线!你们趁我夫不在,这样欺负我妇孺小儿!是什么英雄!我现在是疯了!如果你们现在不放人!我立马跟着我儿西去!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个王八蛋!” 沈婵儿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她现在已经到了忍耐极限,今晚就像是一场噩梦,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她本来绝望,本来退缩,但是现在,看着自己的至亲被人践踏至此,她终于爆发,心里的一股怒气化作无边的勇气,逼的众男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听七少夫人这一番喊话,四周的侍卫皆是激愤的表情,眼神里就像是能爆发出一串串烈火,七少夫人一介女流之辈,竟被欺负至此,让他们这些男子侍卫胸中激荡! 房顶的人见沈婵儿拿出一把刀比在自己的脖子上,再瞧她现在满眼激动的神色,这种样子,说不好下一刻就抹了脖子,房顶的人立马出言劝道。 “别,七少夫人,事情没有闹到这种地步,徐军与南荣军皆是一方军阀,何必闹出这种误会呢?我们只是来寻夫人您问个清楚明白。” 沈婵儿大喝道:“放人!” “夫人……” 一泓虚弱的叫了她一声,沈婵儿脸上的戾气立马化为苦雨,转眼看向奄奄一息的一泓,一泓就像是一个一生不变的朋友,一生一世陪在她身边,无关情爱,无关恩义,就像是一种习惯,离开了,就会觉得少了一只手臂。 这种朋友,她不会失去!决不允许失去! 看沈婵儿满脸泪痕的看着他,一泓吃力的勾起一抹笑容,勉强睁开眼睛道。 “夫人……我一泓得夫人这样相待,此生……无憾了……” 说罢,他将头一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怎么了,无悔立马大喊起来。 “一泓叔叔!一泓叔叔你醒醒啊!” 沈婵儿呆呆的站在原地,双目圆睁,一泓,一泓怎么了?心里紧的就像是一个秤砣,很沉,很沉,一直沉到冰冷的海底,疼的她直不起腰来。 身边的侍卫一个箭步蹿到铁网边上,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伸进去,然后大松一口气,转头对沈婵儿道。 “还有气,只是很微弱了。” 沈婵儿听到这个立马来了精神,猛然转头瞪着房顶的人,咬牙切齿沉声道。 “你们给我听好了,若是一泓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派兵踏平徐军地界,屠杀你们的百姓,将你们的妻女扔到乱军中,被人凌辱至死,将你们的子侄阉身为监,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她这一番话就像是一阵天雷劈过,轰隆隆碾压过去,不管前方何物,统统碾碎。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看着站在最中间,就像是一位战斗女神一般的沈婵儿。 侍卫们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把咒言说的这么毒,满满都是深仇大恨。房顶上的人更是浑身不自在,七少夫人的话多多少少是吓到他们了,先不论她是不是一介女流之辈,她是沈府六小姐,沈府势力不小,又是南荣府七少夫人,当家主母,更是不能惹的人物,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她还是大周的念果公主,九亲王对她爱护有加,这一层层一道道,都像是架在徐军头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能落下来,砍掉他们的脑袋。 房顶的人迟疑了片刻,为首的人将手一扬,大树上的机关猛然松动,铁网晃动起来,侍卫做好准备,铁网下落那一瞬间,接住了无悔和一泓,立马有府医冲上来给一泓诊治。 无悔跑到沈婵儿身边,拉住她的衣角,沈婵儿低下头去,眼含着热泪,看着无悔委屈的小脸,笑道。 “乖乖的,好好照顾弟弟,听八叔的话,娘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娘……” “夫人!” 身边的侍卫摆出一副要跟房顶之人大打一场的架势,沈婵儿转头道。 “我南荣府堂堂一代将军府!不可做出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侍卫们听到这句话,缓缓收起阵势,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将无悔的手交给一个侍卫,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走进了屋里,房顶的人瞬间撤了个干净,无悔终于憋不住,大喊一声冲进了屋子,可是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铁网从天而降时在棚顶砸出的大洞。 “娘——” 忽然听到这一声刺破长空,正骑马飞奔回来的南荣镜忽然浑身一紧,僵直住,身边的侍卫大声对他道。 “八爷!是无悔少爷!” 南荣镜缓过神来,眼神闪过一丝很辣,更是发了疯一般的骑马飞奔,马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老远就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南荣府,朝廷派来的兵马紧跟其后,将围在南荣府外围的徐军全部歼灭,南荣镜等不及督战,当先闯进后院,却只见到一众侍卫守着无悔和无忧站在院子里,四周凌乱不堪,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他冲进来大喊道:“七嫂!七嫂呢?” 无悔见南荣镜冲进来,猛然站起来扑到他身上。 “八叔,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呜……” 南荣镜还是头一次见到无悔哭成这个样子,这孩子一直很像他七哥南荣锋,冷静,镇定,睿智,现在哭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巨变,吓坏了他。 南荣镜抱住无悔,皱眉瞪着四周的侍卫,侍卫齐身单膝跪下,请罪道。 “属下没有保护好七少夫人,请八爷惩罚。” 南荣镜左右瞧了瞧,果真没有见到沈婵儿,他沉下脸色,沉声道。 “我七嫂呢?” 无悔哭喊道:“娘亲被他们带走了!” 南荣镜凶狠的眯起眼睛,缓缓吸一口气,沉声吩咐。 “传令下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七少夫人平安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踏平徐军!” “是!” 侍卫们四散跃起,此刻门外的战事已经平息,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照常升起,但是这一夜,对于南荣府来说,却是一场噩梦,一场浩劫。 南荣镜看了一眼零零散散的四周,平时高贵富贵的南荣府,却经不起一次挫折。 他将无悔抱起来,无悔可能是吓坏了,哭累了,已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抱着无忧的侍卫跟在他身后,两人轻轻走进另一间屋子,这里是荷月和小蝶住的地方,两个丫头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等着两位少爷住进来。 见八爷走进来,仍然浑身颤抖的两人跪在地上,轻声道。 “给八爷请安。” 南荣镜点了点头,将无悔轻轻放在床上,侍卫将无忧放在无悔身边,看着两个孩子不谙世事的小脸,南荣镜站在床边,不知道想些什么,表情静静的。 荷月站起身,端来热水盆,轻声道。 “八爷,您现在这里将就一下吧,大院那边还没收拾好。” 南荣镜点点头,转身去洗脸。 整个南荣府在慢慢恢复,一切也算是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八爷南荣镜,笑容越来越少,有时沉静的看着皇宫方向,一看就是一个时辰,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知道他去朝廷借兵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红头士兵一路小跑的跑进坐落在山脚下的营帐里,营帐外满是操练的士兵,号令声音震天响。 士兵跑进营帐,递上来一封信,阿满一把抢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现出这些天最为轻松最为灿烂的笑容。 “七爷!撑过去了!八爷保住了南荣府!” 听到这个声音,坐在书桌里面的人影忽然动了动,将脸上的热毛巾揭下来扔在身边的水盆里,脸上扬起自豪的笑容。 “小八好样的!” 说罢,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沙盘面前,双手撑在沙盘上,盯着这一片高高低低的小山川,扬声道。 “时间到了,也该让他们尝尝我南荣军的厉害!” 这些日子南荣军一直消极回应徐军的挑衅,甚至步步后退,刚开始几日,徐大帅以为南荣锋有诈,后来日子长了,发现南荣军连连失守几座城池现出慌乱之态,主将南荣锋更是毫无音讯,便大起了胆子,不仅进攻了南荣府,甚至将南荣军逼到了江左后方,再往后面,就已经是京城了! 却不知这正中了南荣锋的圈套,只要将徐军主力拉到江左的战场上来,就彻底断了他们的军饷供给,只要切断长江运输,处在江左地界上的徐军就是孤军奋战,再挣扎也只不过是困兽之斗。 “启禀将军,徐军主力已经在昨夜趁夜过江,现在正在江左一代徘徊!” 门外的侍卫进来禀告,阿满顿时精神大振,看向南荣锋,南荣锋抬起脸来,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们火攻他的南荣府,欺杀他的家人,他凭借惊人的定力才守在战场上,这些日子,他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噩梦连连,但是,今日一战,便是雪耻之日! 他对阿满道:“召集所有副将,作战室开会!” 阿满满腔热血的应了一声小跑出去,南荣锋看着沙盘上的那条红线,已经渐渐逼近了京城,他忽然冷笑一声,皇上,摄政王,难道他们就不急吗?坐的还真是稳当啊! 正开着会,南荣锋正与几个副将说战场的事情,一个侍卫忽然走进来,见到里面正在开会,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眼阿满,一脸的焦急,走了几步,才走出去。 正巧被阿满瞧见了,阿满转头看了一眼南荣锋,见他还伏在沙盘上部署,阿满瞧瞧走了出去,见那个士兵还在门口徘徊,他开口道。 “何事?” 那士兵赶紧在阿满耳边耳语了一阵,阿满的双眼立马瞪了起来。 “消息可靠吗?” 士兵坚定的点点头道:“绝对可靠。” 阿满咬了咬牙,一副很棘手的样子,将士兵打发走,他转身走进营帐,瞧了南荣锋一眼,正巧南荣锋抬头看到他,将手里的尺子放在一边,低头看着沙盘道。 “有事情就说吧,刚才就看到有卫兵进门鬼鬼祟祟的。” 众位副将纷纷转头看向阿满,阿满拱手道。 “将军,战事要紧,属下还是在门外候着。”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门,却被南荣锋叫住。 “站住,有话就说,若是耽误了,你承担不起。” 阿满只能转回身,看向南荣锋,南荣锋的表情表明他已经猜到可能是南荣府里的事情,阿满与南荣锋相处了十几年,双方说出什么话来代表什么事情,几乎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加之阿满现在是这样一种表情,南荣锋立马就能感应到,与那个重要的女人有关。 阿满瞧了一圈众侍卫,只能低下头,硬着头皮拱手道。 “刚刚卫兵来报,前几日七少夫人已经回到了南荣府,助南荣府渡过难关之后,又被徐军劫去,至今下落不明。”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南荣锋竟然将放在沙盘边上的尺子生生折断,剩下的那一截掉在地上,传来啪的一声响。 阿满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补充道:“但是卫兵也说,夫人是自愿被劫走,想必夫人自有计划。” 南荣锋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除了那根被他不小心折断的尺子,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南荣锋只是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沙盘,目光略微有些发直,道。 “咱们接着说。” 世人皆知南荣七少夫人对于南荣七爷来说是个软肋,现如今七少夫人生死未卜,七爷还能继续开会吗?众人表示怀疑,纷纷看向他的脸色,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接着开会。 一个副将道:“将军,属下认为,在东口设伏并不是最有效的办法,上次设伏的教训咱们一定要吸取,这里距离高军的驻扎地实在是有些近了。” 众人纷纷附和,看向南荣锋,却见他只是看着沙盘,眼神不动,那个副将叫了一声。 “将军?” 南荣锋像是吓了一跳,抬头,道:“嗯,你接着说,我在听。” 那个副将看了看身边的人,也只能接着说:“将军上次说的对,东口设伏只是个样子,但是做样子也要有做样子的感觉,咱们这一批军队不能因为做样子就被困在东口出不来,将军认为呢?将军?” 副将又叫了一声,南荣锋恍然抬头,道。 “嗯?哦,会后几个参谋制定一套方案出来,如何将这一批军队妥善安顿好。” 他说完,一个老副将拱手道:“将军,会上暂时无属下的安排,属下军中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 说完,拱了拱手,走出了营帐,其余的副将个个都是猴精之人,想明白老副将为何要告辞,又瞧了一眼七爷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纷纷请辞,南荣锋宣布散会,众人结伴走了出去。 只留下南荣锋与阿满在营帐里,阿满走上前去,给南荣锋倒了一杯水,淡淡道。 “爷,莫要太过担心,夫人冰雪聪明,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南荣锋的目光转向窗外,这里靠近山脚,触目满是野花野草,阳光普照,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女手里带着花环,在花丛中静静站立,岁月静好,仍比不过她偶然回头,望见他的双眸。 “她无音讯多久了?” 他忽然问出口,阿满道。 “根据卫兵来报,南荣府渡过浩劫那一晚夫人就被带走了,直到现在,也应该有五日了。” 南荣锋淡淡的重复:“五日了……” 阿满无声的叹口气,当初夫人留在徐军做人质,七爷被放出来与朝廷谈判,在刚出村子口的时候他便安排了人来救出七爷,七爷却死活不肯跟着逃出来,当时阿满就明白是因为什么,若是七爷走了,夫人就陷入了危险之中。 第275章 一场豪赌 他费尽口舌才劝七爷逃了出来,七爷说,徐军附近有郑白羽和九亲王派去的人盯着夫人,夫人暂时无事,他要派兵攻打徐军,救出夫人,但是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夫人现在何处,谁都不知道,那么将军攻打徐军还为了什么? 阿满正低头闷想,忽然传来南荣锋的声音。 “修书给八爷,让他护好南荣府,夫人的事情,咱们来调查。” 阿满一愣,硬着头皮咬牙道:“七爷,咱们这边……” “我的话你没听见?” 南荣锋顿时来了脾气,吓了阿满一跳,他心中明白七爷现在的心情,只能立马应下,转身走出营帐,去给八爷修书,他转念又一想,八爷与七少夫人的感情非常人能比,就算是七爷修书让八爷只管好南荣府即可,也要八爷肯听才行,八爷一定不会放弃寻找七少夫人的。 这样想着,阿满就按照南荣锋吩咐的话,写好了信,交给卫兵。 但是后面的事情谁都没想到,南荣七爷就像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一般,一蹶不振,每日昏昏沉沉,不思战事,就算是副将们堵在了他门口,他也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恍恍惚惚,开会的时候不管副将们说什么,他只管嗯嗯答应,说不出什么可行性命令。 副将们知道七少夫人突然状况对七爷来说是个打击,但是从来没见七爷会因为女人的事情耽误了战事,现在正是南荣军生死存亡的关头,七爷怎么能犯这种糊涂! 但是不管如何劝,七爷仍然是一副烂泥扶不起来的模样,众副将渐渐寒了心,也就不与他说起战场的事情,遇到什么事情几个副将聚在一起商量一个对策出来,不管是对是错,先派上战场再说。 因为这样耽搁下来,南荣军的战事越来越差,渐渐又失守了一个城池,副将们急出了一嘴的水泡,军心不稳,士气低落,几个副将整日唉声叹气。 “难道天要绝南荣军吗?老天!真的容不下南荣军吗?” 副将在商量对策之时,一个副将禁不住压力,仰天长啸,将众人的心情拉入了谷底,灰心丧气,提不起精神。 就在不远处,两个人影站在暗处看着这几个副将,其中一个人影对站在前方的人低声说道。 “七爷,在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您还是找他们几个谈一谈吧。” 南荣锋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个人,身形消瘦了许多,可能真的到时候了。他转头对阿满点点头,阿满松了一口气,朝那个几个副将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几个副将转头看向阿满,阿满勾起久违的笑容,对几个副将道。 “将军们,七爷有情。”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但是现在不管南荣锋是不是醒悟,他们几个的信心已经不足,不管南荣锋再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再打起精神来,想到这,几个将军又叹了一口气,跟着阿满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 几人走到书房门外,阿满步上台阶,拱手高声道。 “七爷,几位将军来了。” 从门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来。” 阿满转身摆出请的姿势,几位将军摇头叹气的走上台阶,阿满推开门,这一推门,几人都当场傻眼,愣在原地。 阿满及时反应过来,两三步蹿进去跪在南荣锋面前,急切的高声道。 “七爷!您这是做什么?” 众人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几人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南荣七爷上身裸露,一根荆条背在身后,单膝跪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口的几位将军。 几位将军都是文武双全之人,就算是再不懂,也能想出一个成语来:负荆请罪。 几位将军反应过来,跟在阿满身后就跪在了南荣锋面前,连连拱手道。 “七爷,您有话慢慢说,为何要这样作践自己,我等承受不起啊!” 南荣锋看着几位将军,坚定的道:“你们承受的起,你们几位跟着我出生入死大半辈子,临到最后却眼看着南荣军渐渐凋敝,各位心中的痛我南荣锋明白!这都是我的错,今日,我南荣锋就向各位负荆请罪,表达我南荣氏对各位的感恩之情!” 说罢,他当先俯身下去,吓的几位将军蹭的一下站起来,合力扶住南荣锋,阿满听到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转身面向几位将军,高声道。 “各位将军,我家主子身份尊贵,就由我替我家主子向各位谢恩,请各位将军接受我南荣氏一拜!” 说罢,阿满是真不含糊,双手高举就拜了下去,几位将军正在忙活南荣锋,没有反应过来,阿满已经拜伏在地,几位将军又赶紧去扶阿满,连胜道不敢。 阿满直起身子,仰头看着几位将军,道:“最近这段日子的事情我家主子有话要说,这正是他的计划,请将军们一定要心平气和的听我家主子说完啊。” 他说完这句话,几位将军集体愣在了原地,转头看着南荣锋,只见南荣锋双眼迸出一阵精光,点了点头,几位将军相互看了一眼,着实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满将几位将军留在了书房内,当先走出门,轻轻关上门,向左右看了看,吩咐几个侍卫道。 “一定看好了,这附近方圆五十米内不许有活物!” 侍卫立马挺直身子,高声道:“是!” 阿满点了点头,走下了台阶,转头看着书房,他着实没想到七爷能用负荆请罪来演这出戏,这样一来,那几位将军不管心中是不是有不满,都会化的烟消云散,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七爷一起打拼下去,七爷啊七爷,不愧是南荣府最厉害的人物。 南荣锋找几位将军开了一个秘密的会议,谁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南荣军的军士们听到这个消息,还曾经抱着一丝幻想,是不是南荣军有救了?但是当会开完,那些个将军回到各自的军中,一切还是照旧,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好像是那几位将军也破罐子破摔了一般,南荣军,没救了。 终于,由于南荣军的消极对战,徐军一直打到了皇城根下,皇室终于坐不住了,派出使者求见南荣锋,南荣锋正喝的烂醉,将使者扔在军营外面大半个月,才晃晃悠悠的出来见那位已经急出了水泡的使者。 使者见到南荣锋,立马拱手道:“七爷,不可再后退了,京城界内了啊!” 南荣锋晃了晃昏昏欲睡的脑袋,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打了嗝,忽然笑起来,道。 “周老先生啊,好久不见了,上次你来找我就是去南关找我谈判,今天跑到这来,还是谈判,周老先生还真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啊……不知道令嫒现在可好啊?” 提起周娉婷来,周老先生就气不打一处来,周娉婷迷恋南荣锋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如果不能嫁给南荣锋,周娉婷发誓今生不嫁,这让周老先生恨透了南荣锋,既然不能娶他的女儿,又为何来招惹她? 周老先生没好气的冷笑一声道:“拜七爷所赐,小女很好,老夫今日来不是找七爷叙旧的,南荣府世世代代是大周朝的第一忠臣良将,现在南荣府两位大帅都重病卧床,南荣军交给七爷掌管,难道七爷要摒弃祖宗教训,让我大周朝面临分裂吗?!” 周老先生说话向来义正言辞,只可惜听的人这耳朵进那耳朵出了,南荣锋晃荡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周老先生,笑道。 “是谁派老先生来的?想必不是皇上吧?” 周老先生懒得看他这个德行,向上一拱手,道:“是当今太后派老夫前来。” 南荣锋失笑一声,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杯瞧的仔细,像是能看到茶杯上的花纹一般,低沉的道。 “老先生且先回去,我要与皇上谈。” 周老先生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南荣锋道:“你这是何意?你要造反吗?现在是挟徐军的威胁来胁迫皇上吗?” 南荣锋抬起眼皮,一扫刚才吊儿郎当的样子,挑了挑眼皮看着周老先生,淡然道。 “我是何意只有皇上知道,我只与皇上谈,连摄政王都不行,请周老先生带话回去,若是还想要他大周江山,就派个说话管用的人来与我谈。” 他这句话说出来,将周老先生气了个半死,本来就因为前段日子南荣锋闭门不见上了一股子急火,如今南荣锋说话又这样气人,周老先生当即猛烈咳嗽起来,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南荣锋蹭的一下站起来,在侍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两步上前,一把扶住周老先生,大声喝道。 “来人!快叫军医!快!” “老先生!老先生!” 南荣锋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周老先生,周老先生瞪着眼睛看着南荣锋,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将南荣锋拉向他的嘴边。 南荣锋赶紧凑上去,周老先生在他耳边轻声道。 “一定,一定不要让大周百姓……再受苦……” 说完,周老先生仰头晕了过去,南荣锋急忙抱起周老先生跑向里屋,阿满已经将军医扛了过来,军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阿满推到了里屋,南荣锋立马闪开位置,军医一眼瞧见周老先生,叹了口气道。 “晚了,七爷。” 南荣锋大喝一声:“赶紧给我治疗!不惜一切代价!” 军医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床边去扎针,用药,南荣锋走出里屋,阿满等在门外,瞧见南荣锋一脸的痛心,叹口气道。 “七爷,莫要太自责,谁都想不到会是这样。” 南荣锋懊恼的一掌拍向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阿满眼皮一跳,好久没见七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南荣锋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额头,低低的道。 “周老先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阿满只能无声叹口气,倒杯水给南荣锋,低声道:“七爷,这不是你的错。” 南荣锋没再说什么,猛然站起身,走出门外,直接走去书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下午都没再出来。 到了晚上,阿满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书房门口去,敲了敲门,低声道。 “七爷,周老先生……去了。” 屋里就就没动静,阿满转头看着身后的副将们,副将们轮番上前劝道。 “七爷,现在战事吃紧,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您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干扰了咱们的计划啊。” 几人说了几句,正愁没有别的方法之时,只听房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猛力拉开,赫然出现南荣锋一张冷峻的脸。 “七……七爷……” “进来开会。” 南荣锋忽然命令开会,几个人都没有准备,不知道南荣锋要说什么,但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想必也说不出什么大决策来,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没想到这次开会南荣锋将剩下一个月的部署都发布下去,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会议开到最后,一个副将看着南荣锋道。 “七爷,您要远行吗?” 阿满也看着南荣锋,瞧见众人的目光,南荣锋只是静静的看着沙盘,并没有说话,众人等了一会儿,南荣锋忽然道。 “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决定我会让阿满通知你们,最近一段时间将手上的军务处理好,咱们要有一场大决战了!” “是!” 几个副将也只能退了出去,阿满留了下来,站在门口看着南荣锋,南荣锋见他没有走,就知道他留下来要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南荣锋忽然问阿满,阿满转身将门关上,然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道。 “七爷,就算您想与朝廷谈判,也不至于要亲自前往。” 南荣锋失笑一声,转头看着他道:“难道真的让皇上来见我?” 阿满摇头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您亲自去跟朝廷谈判太过危险,现在您可是天下局势的关键所在。” 南荣锋苦笑:“不知不觉已经肩负天下了啊。” 阿满知道他打哈哈,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南荣锋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住,沉下脸色,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门口,冷淡的道。 “皇上根本不在皇宫,我现在去皇宫谈判,跟我谈的只是一众大臣而已。” 阿满一惊,挑起眉毛低声道:“皇上不在皇宫?您怎么知道?” 南荣锋回想起在平安乡的小河边瞧见的那一束目光,就嘴角带上嘲弄的笑意,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对沈婵儿有了兴趣,但是他可以肯定,皇上既然出现在平安乡,那么摄政王就一定不远。加之他察觉到的另一种力量,来自异乡,那是一种诡异的气息,与中土不同,却守在沈婵儿身边很长一段日子,想必该是郑白羽的人马。 那日,沈婵儿推着他出去逛了一圈,才让他下了决心要逃出去,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他不在沈婵儿身边,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见他只是冷笑不说话,阿满也不好多问,只能接着道。 “就算皇上不在皇宫,太后也不是好惹的,皇室对南荣氏虎视眈眈很久了,七爷可万万不能独自去冒险。” 南荣锋摇头道:“正因为到了紧急关头,皇室才更急切结束这种折磨,他们会同意的的意见,让我统领大周所有军队,待我拿下徐军与高军两大军阀,南荣氏就掌握了大周朝的所有兵力,到时候……” 阿满点头,又摇头,一百个不放心的道:“七爷说的这些我们都明白,但是我与几个副将都在疑惑一件事情,七爷不提,我们几个也不好多问,今日阿满我就斗胆问一句,七爷,您与朝廷谈判的筹码在哪里?朝廷并不是傻子,不是您说要全部兵马他们就会给您全部兵马的。” 听到阿满问这个,南荣锋转头看着阿满,阿满一阵拘谨,不知道眼神该往哪里放。 南荣锋忽然笑起来,拍着阿满的肩膀道:“小子成长了,不错。” 然后,他接着问道:“在你认为,朝廷现在最缺什么?什么对朝廷来说最具有吸引力?” 阿满仔细想了想,细数来道:“现在朝廷面临内忧外患,南方几处受灾,又在军阀的统治之下,赋税根本收不上来,每年还要支撑大批军队作战,现在朝廷最缺的当然是银子。” 南荣锋渐渐勾起嘴角,看着阿满,阿满瞧见他带有内涵的笑容,恍然大悟,眼神猛然亮起。 “七爷!您不会想……” 南荣锋抬起手指嘘了一声,但是这个动作就已经肯定了阿满的猜想,阿满心中激动不已,七爷手笔太大了,这就是将整个南荣府都押了出去,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豪赌! 翌日天不亮,阿满秘密召集所有副将来到南荣锋的书房,副将们进去不到一刻钟时间,又集体走了出来,朝自己的方阵走了过去,噤若寒蝉,一切都像是一场默剧。 南荣锋的书房从此紧紧关闭,虽然每天都往里面送情报,再拿命令出来,但始终不见七爷本人,倒是七爷的贴身护卫阿满时常进进出出,端茶倒水。 第276章 关于宝藏 这让守在南荣军附近的徐军探子很是迷惑,但是也只能将这个状况传达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军统帅徐大帅。 徐军与高军合力,一直将南荣军逼到了京城脚下,但是徐大帅却一直坐镇江右,一动不动,遥控着整个战场,近日来沾沾自喜起来,时常举办一场小型宴会,邀请各个地方官吃酒享乐。 这一日,探子将在南荣军外面搜集来的消息传给他,他正在客厅陪几位地方官员吃酒,并没有多理会,瞧了一眼,转头对侍卫道。 “以后这种不痛不痒的消息不要报给我,你们自己拿个主意就好了。”“是。” 侍卫走了出去,将门关上,徐大帅又给高大帅使了个眼色,高大帅给那几个地方官倒上酒,笑道。“今日什么军务上的事情都莫要来寻咱们几个,咱们要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几个地方官已经被灌的晕晕乎乎,对徐大帅高大帅的要求基本不会拒绝,这时候,徐大帅吆五喝六的就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想那厮南荣锋,当年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现如今还是败在我们哥俩手下,连连败退,现在已经退到了京城脚下,只要再加一把火,他南荣氏就立马在大周消失!咱们也能过几天好日子,几位大人,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对……对……”“那我们还等什么?哎……可惜啊,现在我军还差三万军饷,只要有这三万军饷物资投入军中,天下三分立马统一,我们也有筹码与朝廷谈判,到那时……几位大人就是我们的大功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好好……” “大人,只要今年……再多收一些课税……” “将军说的算……将军说的算……” 徐大帅与高大帅对了个眼色,两人齐齐露出得逞的笑容,又将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几位大人拽起来,吆喝着喝酒,喝他个天昏地暗。 门口一个小巧的身影闪过去,避开了所有侍卫的眼睛,一路小跑着跑到处在角落里的房子,轻轻敲了三下门,门被人轻轻拉开,身影立马闪了进去。 “情况怎么样?”是沈婵儿的声音,屋子里忽然亮起一豆烛光,只见沈婵儿端着一盏小蜡烛,照亮跑进来的人。 来人正是伤口痊愈的小童,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道。 “夫人,南荣军已经退到了京城脚下,徐大帅和高大帅正在给那几位地方官灌迷魂汤,让他们增加一倍赋税,支撑他们的军队。” 沈婵儿渐渐咬牙,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人渣!” 小童更是压低声音道:“夫人,现在别人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们要给南荣军最后一击,南荣军能撑过去吗?” 沈婵儿听到这,缓缓放下脸上的表情,转身将蜡烛放在桌子上,这里很昏暗,阴冷潮湿,跟以前的待遇完全不同,但是这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他们这些人将她压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得到那个藏宝图的秘密,她只要死扛着不说,想必这些人也没辙。 她拉着小童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瘦小的小童,道:“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小童有些听不懂沈婵儿想说什么,只能回答她的问题:“想啊,当然想。” 沈婵儿点点头,嗯了一声,拉着小童走到门口,用尽力气拍门,大声吆喝道。 “门外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 她喊了两声,门外忽然来了人,用剑柄捅了捅门,不耐烦的道。 “闭嘴!吵什么吵!” 沈婵儿严厉的道:“我要见徐大帅!我想好了,如果你现在不让徐大帅来见我,我后悔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她这样说,门外的侍卫忽然变了态度,立马道:“好嘞七少夫人!您且先等等,大帅马上就来,您可万万不能后悔。”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沈婵儿偷笑起来,小童仰头看着她,并没有笑,担忧的道。“夫人……您要做什么……” 沈婵儿赶紧嘘了一声,给他使了个眼色,笑眯眯的道:“你相信我,我心里有数。” 果然,不到一会儿,侍卫就拖着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徐大帅跑了过来。 站在沈婵儿的门外,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我们大帅来了。”沈婵儿嗯了一声,懒洋洋的道:“进来吧。” 徐大帅被侍卫扶了进去,见到沈婵儿坐在椅子上,小童站在她身边,正看着两人,侍卫将徐大帅扶到椅子上坐好,转身对沈婵儿笑道。 “夫人,你们慢慢谈,我去给你们倒茶。” 沈婵儿点点头道:“要上好的龙井。”侍卫一愣,心道徐大帅都没喝上上好的龙井,但是想到现在沈婵儿是老大,直接应下了,然后再出门去买。 徐大帅还在打酒嗝,但好在有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沈婵儿这次改变主意很不容易,一个抓不住就要后悔莫及,可是他现在脑子反应有点慢,不敢乱说话,就打着酒嗝看着沈婵儿,等着她先说。 沈婵儿笑了笑,起身走到徐大帅身前,俯身瞧着他,缓缓道。 “大帅,您可还想要那笔宝藏?” 徐大帅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抬头看向沈婵儿,打了个酒嗝,舌头有点大,但是明显感觉他已经在尽量克制。 “当……当然。” 沈婵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转身看了看自己住的环境,啧啧两声摇头叹气,精明如徐大帅当即就明白过来,立即站起身朝门外叫。 “来人!” 门外立马进来两个侍卫,徐大帅吩咐道:“给七少夫人换房间,挑一间最好的房间出来。” 沈婵儿诶了一声阻止了侍卫,不好意思的道:“别忙别忙,我既然来到这,就没有多娇贵,别找那什么最好的房间了,我看徐大帅的院子不错,如果徐大帅不介意的话……” 侍卫们登时一愣,七少夫人开口要徐大帅的院子?大帅的院子当然是整个庄子最好的院子,可是……侍卫看向徐大帅,只见徐大帅也是先皱了皱眉,看着沈婵儿,干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痛快道。 “好!就让给夫人了!夫人还有何要求?” 沈婵儿低头做沉思状,抚着肚子道:“哎……最近肚子好饿,吃不下东西。” 徐大帅转头吩咐道:“传令下去,从今以后夫人所用吃喝跟随本帅一起,开同一个小灶,不得怠慢!” “是!”侍卫们已经知道七少夫人已经想通,徐军可以拿到那笔宝藏了,大帅这样慷慨些又有何妨,只要拿到那笔宝藏,七少夫人想要一座金山都拿得出来! “这穿戴……” “来人!找城中最好的裁缝,给七少夫人制衣!” “这钗环……” “去!将城中珠宝行的掌柜的找来,将他们的镇店之宝都带来供七少夫人挑选!” “哎呀……徐大帅,这多不好意思,真是让您破费了……”沈婵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徐大帅此刻已经被她气的醒了酒,他刚刚一口气扔出去了几千两,但愿沈婵儿不是玩他! 他跳着眉角,皮笑肉不笑的道:“夫人,您还有何要求?” 沈婵儿又摆出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摆摆手道:“没了没了,这本也不是什么要求,只是徐大帅好客罢了,日后再相见,也好说话不是?” 徐大帅附和笑道:“是啊是啊。若是夫人没有旁的要求,本帅告辞,不能让客人在酒席上久等。” 沈婵儿像是猛然想起来一般,一拍脑门道:“哎呦,那您快着些,您怎么不早说?” 徐大帅真是要被她气死了,干笑一声转身走出房门,每踏出一步都像是带着熊熊火焰,地上的脚印都像是被火燎过一样。 侍卫们也将门关上,出去办事了,现在仍是深夜,就算是沈婵儿要换院子,也要等明早,旁边完全静了下来,沈婵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坐在椅子上捂着嘴,不敢笑太大声。 小童仍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走到她身前,担忧的问道:“夫人,您这样将宝藏交给徐军?” 沈婵儿摇摇头笑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宝藏。” 小童震惊:“那刚才……” 沈婵儿嘘了一声阻止他,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道:“你别多问,跟着我就是了。” 小童只能点点头,尽心尽力的跟在沈婵儿身边,帮她搜集所有消息,她在这个庄子里就像是隐形人一样,无人在意他,也无人知道这孩子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精的很。 翌日一早,徐大帅派人来接沈婵儿过去,她什么都没带,带着小童就搬到了徐大帅的院子,进了院子便是大刀阔斧的改动,将床幔全都换成了轻纱,地面铺上地毯,香薰,梳妆台,应有尽有,俨然改装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的阁楼。 徐大帅带着侍卫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指挥下人忙活,一个侍卫忍无可忍道。 “大帅!她这样折腾,将大帅置于何地?” 徐大帅眯着眼睛瞧着沈婵儿,心中明白沈婵儿这是在折腾他,没事找事的折腾他,但是只要她肯将宝藏拿出来,让她心里痛快几日又如何,等他拿到宝藏,第一个拿这个女人开刀! 一上午,该来的人都来了,最好的裁缝来给沈婵儿和小童量了尺寸,沈婵儿又挑选了几匹上好的布料,做了几套衣服,珠宝行的掌柜的来了之后,沈婵儿随便挑了几款清新淡雅的钗环,又给小童挑了一副长命锁,将众人打发走之后,沈婵儿笑眯眯的转回身,一眼就看到小童站在原地发呆。 她笑了笑,走到他身前,蹲在他面前,扶住他的肩膀道。 “想什么呢?” 小童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挂着的纯银压花长命锁,低声低气的道。 “我竟然能带上长命锁。” 听到这句话沈婵儿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轻轻笑了笑,将小童搂在怀里,这孩子实在是太苦了,若不是遇到她,可能现在已经活不成了。 小童一直没说话,沈婵儿将他带去床上,将他的鞋子脱掉,道。 “你先睡一会儿,晚上都没睡好,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 小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猛然起身道:“夫人!” 沈婵儿嘘了一声,冲他使了个眼色,道:“我知道,你安心睡吧,有我呢。”小童将信将疑的躺下,又看了沈婵儿一眼,才躺下睡觉,沈婵儿将他的被子盖好,起身走到门口去,看着夕阳西下,折腾了一天,今天晚上该有好戏看了。 到了晚上,沈婵儿正在房间里闲闲的翻开一本书,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门,她转头瞧了一眼床上的小童,他正睡的好,她赶紧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个侍卫。 “何事?” 她轻声问,侍卫很聪明,沈婵儿轻声他便轻声,轻声回答道。 “夫人,大帅请夫人过去用晚膳。” 沈婵儿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过会子来接我,我收拾一番。”侍卫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并没有出门,只是站在院子二门口等着她。 沈婵儿转回身将门关上,走到梳妆台边上,将今天送来的穿戴全都招呼到身上,又稍微打扮一番,站起身,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夫人。” 忽然听到小童的声音,沈婵儿转回头看着他,他已经睡醒坐在床上,睡眼惺忪,正瞧着她。 沈婵儿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记着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万万不要忘了。” 听她这样说,小童立马清醒了,登时瞪圆了眼睛,抓住她的手。 “夫人!你……” 沈婵儿笑道:“还不一定,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但是一旦惹怒了徐大帅,你一定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我的生死就掌握在你手中了,小童,我相信你。” 小童眼里猛然变得通红:“夫人……” 沈婵儿笑了笑道:“好了,不要哭,我先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放心,我会回来的。” 说完,她拉开小童的手,转身走出门口,小童咬了咬嘴唇,跳下床,穿好衣服,悄悄跟在沈婵儿身后,也溜了出去。 沈婵儿跟在侍卫身后走到了另一处别致的院子,这里虽然比不上原来徐大帅的院子,但是布局上却不输那个院子,更有江南水乡的韵味。 沈婵儿左右瞧了瞧,但是天太黑,没有瞧清楚,索性看了个大概,已经走到了台阶下。 “夫人请。”沈婵儿抬腿走上了台阶,门里说话的声音已经传了下来,徐高两位大帅谈笑正欢,听到侍卫的声音,门里的声音停了下来。 沈婵儿还没走到门口,徐大帅和高大帅就迎了出来,一脸笑意。 “夫人前来,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沈婵儿笑了笑,没有说话,施施然跨进门槛,见到满桌子的好酒好菜,站在原地。 徐大帅走到她正面来,笑道:“夫人最近消瘦许多,都是我这军营有所怠慢,真是对不住夫人,今日备了好酒好菜,先给夫人赔礼道歉。” 沈婵儿转过头,眉眼一转,笑道:“先给我赔礼道歉?之后呢?” 那个先字她咬的很准,意思谁都明白,高大帅笑了笑,走到沈婵儿身前道。 “夫人已经下了决定,何必再拖下去呢?拖久了怕夜长梦多啊。” 沈婵儿摇头摆手,啧啧两声道:“怕夜长梦多的人是你们,不关我的事,我还担心我拖的时间短了,说出宝藏的下落,下一刻就要被你们杀掉,不划算不划算,不干。” 听她这样说,两位大帅赶紧道:“不会不会,就算是之前与夫人之间有过结怨,但是夫人再不济也是堂堂大周朝公主,我等如何敢动公主殿下一根汗毛?那就是公然挑衅朝廷,与天下为敌,我与高大帅并非那等痴傻之人。” 沈婵儿笑了笑,扬了扬脖子,笑道:“先吃饭吧,不是说先给我赔礼道歉吗?你们两个站在这里说的最多的却是宝藏的事情。” 见她挑理,两位大帅也只能带着沈婵儿落座,先吃饭,再说事情。 “夫人,饭菜可合胃口?” 沈婵儿一边嚼着鸡腿,一边点头,嗯嗯两声。 “夫人,这道菜可是我等特意从北方请来的厨子亲自为您烧制,您尝尝?” “嗯嗯。” “夫人,这道清蒸鲈鱼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您一定要多吃一点。” “嗯嗯。”“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嗯,拿几个盒子过来,有些菜我喜欢,带回去慢慢品尝。” “诶!怎么能让夫人吃剩下的?夫人喜欢,吩咐就是了,随叫随到。” 沈婵儿知道这些饭菜都是徐军最高级别,不一定能给小童吃,但是只要将这些没吃玩的带回去,小童也能吃的很开心。 沈婵儿摇头,语重心长的道:“浪费的是可耻的……” 沈婵儿执意,两位大帅也只能随了她的意,准备了盒子,沈婵儿一边吃一边将大鱼大肉扔在油脂盒子里,徐大帅和高大帅都没吃几口,都被她带走了。 第277章 炮火连天 吃饭之时,两位大帅时不时提及宝藏的事情,沈婵儿要么支支吾吾,要么避重就轻,要么干脆打岔不答。 沈婵儿吃过菜饭又要吃火锅,吃完火锅又要喝茶水吃水果,一直折腾到半夜,终于将两位大帅的耐心消耗殆尽,第一个爆发出来的依然是那个脾气火爆的高大帅。 “夫人您可是快活?吃饱喝足,应该谈谈正事了吧!” 听他语气不善,向来不温不火的徐大帅阻止他:“老高,莫要着急。” 高大帅猛然转头瞪着他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耐性!这个女人明显就是在玩咱们!你看不出来吗?” 说完,又转头对着沈婵儿吼道:“你他娘的当我们两个是傻子吗?” 沈婵儿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猛然一抬手,手里的一杯刚到出来的茶水全都泼在了高大帅的脸上,只听一声惨叫,徐大帅蹭的一下站起来将沈婵儿拉开。 高大帅已经拔出剑来,因为脸上的茶叶遮挡了眼睛,看不清前方,一把剑正在身前胡乱挥舞。 “啊——你个臭娘们!敢用开水泼我!” 沈婵儿将手里的茶杯仍在桌子上,冷声道:“放心,不是很烫。” 她泼出去的水确实不够烫,再烫一点就更好了! 徐大帅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赶紧叫门外的侍卫叫军医过来,几个侍卫将高大帅扶了下去就医,屋里只剩下徐大帅和沈婵儿两个人。 徐大帅转头看着沈婵儿,刚才若不是他将她拉开,高大帅猛然拉出来的剑就要刺伤她,可是沈婵儿对此却没有一点感觉,更像是不满他将她拉开。 “你是故意惹怒高大帅?” 他忽然想到这一点,沈婵儿倒是十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再说:你也不笨么。 “为什么?” 徐大帅也终于忍不住怒吼出来,沈婵儿看了看桌子上一片狼藉,叹口气道。 “上好的龙井啊。” 徐大帅抓住她的肩膀,恶狠狠的问道:“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咱们不妨开门见山的说,我现在就要知道宝藏的下落!” 沈婵儿抬起眼睛瞧着他,忽然冷笑一声,道。 “是那么容易的吗?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如果那么容易就被你拿到,岂不是我南荣氏的耻辱?” “你!” 徐大帅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他恶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拔出剑来砍了她,但是他还要忍,沈婵儿说的没错,他就没指望能一两次就拿到宝藏,南荣锋在前线作战,并且在他的严密监视下,一时间不能动用那笔宝藏,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徐大帅担心自己因为生气冲动之下杀了她,猛然转身吼道。 “来人!送夫人回去!” 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卫,恭敬的请沈婵儿回去,沈婵儿瞧了徐大帅一眼,笑了笑,跟着侍卫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她打包的盒子。 刚走出门口,凉风吹来,她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了。 一路上她走的很慢,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好不容易走到院子里,却没看到小童,她急的站起身跑出去大喊。 “小童!小童你在哪?” 小童赶紧从一侧快速跑出去,沈婵儿见到他,大松了一口气,拉住他的手腕,轻声道。 “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完,带着小童走进屋子,她心中明白小童去了哪里,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小童虽然没有轻功,但是却比有轻功的人更懂得隐藏自己,甚至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沈婵儿在他身上放了香囊,无论他走到哪里,她都能感觉到。 小童坐在一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沈婵儿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帮他擦了擦嘴角,笑道。 “慢点吃。” 小童在吃东西,她坐在一边想起了很多事情,往后的事情会越来越难,她在等,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她猜的不错,南荣锋快来了。 从这个晚上起,徐大帅对沈婵儿越发客气起来,总是邀请沈婵儿去吟诗作对,品茶赏菊,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每次看到高大帅陪的抓耳挠腮,沈婵儿就心中好笑,也难得徐大帅这么好的耐心。 但是想到徐大帅能密谋四年,将一个庞大的迷局布进南荣府,对她的这点小小耐心也就不足挂齿了。 一连几日,沈婵儿都被徐大帅请过去附庸风雅,听他做一些蹩脚的诗词,并且虚心请教沈婵儿,沈婵儿虽然对教他没有多大兴趣,但是闲着也是闲着,与他更是没有别的话可说,索性教他一些诗词歌赋的技巧,糊弄着,时间也就过去了。 这一日,沈婵儿依旧被请过去吃酒,进了水榭,这里的荷花已经凋谢,沈婵儿忽然站住了脚步,心中叹了口气,又入秋了么?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转眼,又是一年秋收时。” 忽然听到徐大帅的声音,沈婵儿转回身,正看到徐大帅从水榭的台阶下走上来,清风吹拂他的衣袖,带来阵阵儒雅气息,沈婵儿瞧了他一眼,虽然徐大帅是农民起义出身,但经过多年的熏陶渲染,身上的田野之气已经尽数褪去,剩下的只有岁月的沉淀。 看沈婵儿瞧着他,徐大帅扯了扯嘴角,扬起手臂来,转了一圈,笑道。 “怎么样?今日新制的衣服。” 沈婵儿笑了笑,由衷的赞叹道:“挺好看的,绣工算是一流。” 说到这,她忽然愣住,轻轻皱起眉头看着那衣摆上的绣字,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便已经收回脸上的表情,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徐大帅点头笑了笑道:“多谢七少夫人夸奖,七少夫人还是头一次夸赞在下呢。” 沈婵儿扯了扯嘴角,坐在水榭凉亭中的,面朝湖面,一阵风吹过,湖面上已经干枯的荷叶传来刷拉拉的声音,更显得这四周凋敝气息。 见沈婵儿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徐大帅坐在她对面,吩咐道。 “上菜吧。” 沈婵儿忽然转头问道:“今儿不教授诗词歌赋了么?” 徐大帅从侍卫手中接过酒壶,将沈婵儿面前的杯子倒满,一边倒一边说。 “今儿本帅有些疲惫,学习嘛,有的是机会,学子也要休息的。” 沈婵儿一愣,失笑一声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湖面,徐大帅端起酒杯笑道。 “来,七少夫人,在下先干为敬,留夫人在这里这么久,夫人毫无怨言,让在下佩服,干了。” 说完,徐大帅仰起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沈婵儿瞧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开,淡然笑道。 “将军今日确实是有些疲惫,早些吃好,歇着吧。” 徐大帅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眼神十分闪烁,像是有话要说,双手一直在桌子上盘旋,但奈何沈婵儿一直将目光落在湖面上,并不看他,他就算有话也没办法开头。 徐大帅干笑道:“这湖面就那么好看吗?夫人已经好了好久。” 沈婵儿淡然道:“南荣府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湖面,我嫁去南荣府的第一天,对这片湖有着恐怖的记忆。” 徐大帅毕竟是男人,对这些八卦爆料没多大兴趣,只是自顾自的倒酒,淡然道。 “记住的事情不开心,开心的事情记不住,这就是人,顺应自然就好。” 沈婵儿转头看着他,徐大帅又仰头将手里的酒倒进了嘴里,沈婵儿无奈,笑道。 “徐大帅,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憋成这个样子,让我也不舒服。” 徐大帅侧头:“你早就察觉了?” 沈婵儿摇摇头笑了笑,站起身站在湖边,忽然想起在九亲王的府邸,她酒喝多失足落入冬日湖水的那一次,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仅事情是很久以前的,就连人,似乎都好久不曾想起了。 “若不是你那句‘记住的事情不开心,开心的事情记不住’打动了我,我想我直到最后也不会在意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徐大帅失笑一声,坐在座位上抬头看着沈婵儿,点头叹道:“夫人还是个爽快的人,当今世上像夫人这般的女人实在太少见了。” 沈婵儿淡然一笑,只是站在湖边,迎面吹着凉风,将鬓角吹到了脑后,衣袂飘飘。徐大帅只觉得从湖面传来阵阵幽香,似荷花搬出淤泥而不染,又似兰花一般,高洁美丽。 徐大帅摸着袖口的刺绣,沉声道:“夫人难道不认得这身衣服出自谁人之手吗?” 听他提到这个,沈婵儿远眺的目光,看着近处的湖水,抿了抿嘴角,有些人似乎真的已经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怎么样?孩子生下来了吧?” 徐大帅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出自二少夫人的绣工,沈婵儿一眼便已经瞧出来的,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跟她无关,关心太多,反而会给双方填负累。 徐大帅站起身,走到沈婵儿身边,侧身看着她,湖面上的清风吹动他的发丝,从侧脸飘过,掠过眼角。 沈婵儿稍微转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徐大帅脸上泛起温柔的光,这是沈婵儿不认识的徐大帅,在她的印象里,徐大帅一直代表着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但是这个样子的徐大帅,沈婵儿忽然想到了南荣锋,当南荣锋见到亲生儿子降生之时,那一抹温柔的表情,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徐大帅摸着后脑勺笑道:“她挺好的,生了,生了个儿子,这是我徐某人第一个孩子。” 沈婵儿转身,由衷的道:“恭喜。” 说完,她又转身看着湖面,徐大帅依旧是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见沈婵儿久久不说话,徐大帅看着她问道。 “夫人也有两个儿子,可知道当一个小生命降临到自己的手中,心里会有多大的变化?” 沈婵儿回想起无悔和无忧,慢慢的都是温馨,她嘴角渐渐扬起一个弧度,点头道。 “我明白,希望那个孩子能带给徐大帅一个温暖的家。” 徐大帅紧接着道:“但是如果没有夫人,这个孩子不可能降生,夫人给了他一次生命,未来,夫人可能还会给他一次生命。” 沈婵儿淡笑:“大帅说笑了,都是二少夫人命中该有,与我无关。” 说完,沈婵儿转身走到桌边坐下,现在已经上菜,最近一直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心中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也就不客气,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但是今天的气氛太不对劲,让她失去了品尝美味的兴趣,只想徐大帅赶紧说完,她好回去。 徐大帅转身走到她身边坐在桌子旁,看沈婵儿拿起筷子要吃东西,他忽然道。 “二少夫人也总跟我提起七少夫人,说夫人你冰雪聪明,令人佩服。” 沈婵儿一边将筷子上的菜放进嘴里,一边淡笑一声道。 “是二少夫人谬赞了。” 徐大帅看着沈婵儿,良久,没再多说别的,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湖边,静静的看着湖面,吹着湖面的清风,沈婵儿也只是吃了一点,稍微动了几口,侍卫将打包的盒子端给她,她拿了起来,低着头转身道。 “我吃好了,徐大帅慢用。” 却只见徐大帅只是静静的看着湖面,她说完这句话,徐大帅才幽幽的转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后低沉道。 “嗯,让侍卫送夫人回去吧。” 沈婵儿点点头,转身跟在侍卫身后,走回到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侍卫转身走了回去,沈婵儿便禁不住激动的心情,两三步蹿到房间里,见小童正在桌子边练习大字,她笑着上前拉住小童,蹲下身,抱住他,久久没有动弹。 小童被她吓了一跳,但是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激动心情,也不好打断她,就任凭她抱着,等沈婵儿将他放开,他将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轻声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 沈婵儿屈膝看着他,勾起笑容,道:“快了,他终于来了。” 小童一愣,歪着头道:“谁快来了?” 可是沈婵儿却不想再说下去了,她转身去床边坐下,刚才在湖边吹了一阵冷风,现在有些疲惫,想睡,但是又睡不着,她便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一直没再说话。 小童只觉得刚刚的七少夫人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双眼亮晶晶,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从他见到七少夫人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是冷淡的的性子,平时无事只喜欢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细雨,而刚才那一下,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七少夫人只是个女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女人。 小童歪着脑袋想,到底是谁要来了?能把七少夫人高兴成这个样子?实在想不出,他只能拿起笔来继续写字,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小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又给沈婵儿盖上被子,站在床边看着沈婵儿,七少夫人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良久,他才转身去写字,但是写字的时候心里也不安,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勉强写了一篇大字,他终于忍不住放下笔,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 沈婵儿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她正眯着眼睛享受慵懒的时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走过东侧的木质长廊,直奔她的门口跑过来。 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天地间猛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吓的沈婵儿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整个房子都在晃动,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土呛的她直咳嗽。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小童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拉起沈婵儿便往外面跑,沈婵儿心中大惊,难道……难道他真的来了? 小童一边跑一边对她低声喊道:“夫人快走!南荣军打进来了!” 沈婵儿一听这个,立马转身走进房间,从床铺后面拽出一个包袱,这是她前几日整理好的细软,她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沈婵儿带着小童,跑出院子,只见整个军营都乱了套,南荣军来势汹汹,而且所用的武器让众人闻风丧胆,沈婵儿却明白那是什么。 火炮。 想到这,她猛然站住脚步,将小童拉住,小童立马转身瞪着眼睛看着她,搞不懂她想做什么。 沈婵儿大声道:“回屋去!快!” 说完,就拽着小童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跑,刚刚跑进屋子,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就轰的一声被炸开,吓的小童哇的一声惊叫,眼圈里满是惊恐的泪水。 沈婵儿抱住他,捂住他的眼睛,喘着急促的呼吸躲在门口,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一切,一切都被炸烂了,到处是士兵的惨叫声,她也吓的不轻。 小童大声哭道:“夫人,咱们赶紧跑吧!要是落在咱们头上……” 沈婵儿捂住他的嘴,嘘了一声,安抚他道:“不会的,你相信我,只有我躲在这间屋子里,才是最安全的,若是乱跑出去,才是最大的危险。” 小童看向沈婵儿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自信,炯炯有神。他情不自禁点点头,咬住下唇,也不再哭了,瞪着眼睛看着门外的爆炸。 “轰轰轰——” 炮火声连天响,沈婵儿和小童躲在屋子里,一阵阵捂耳朵,头上掉下来的灰尘将两人弄的灰头土脸,一阵阵咳嗽。 小童果真惊奇的发现,不管别的地方被炸成什么样子,只有这间屋子,丝毫未损,他震惊的转头看着沈婵儿,沈婵儿吐掉嘴里的灰尘,抬眼看向门外一步步走过来的人影。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小童立马站在站在沈婵儿身前,瞪着眼睛等着外面的人走进来。 第278章 再见九王 吱嘎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南荣军服装的侍卫,进门来恭敬的单膝跪地,拱起双手,道。 “夫人,少帅派属下来迎接夫人。” 此人身后跟着一队侍卫,都是装备精良的近身侍卫,沈婵儿笑了笑,拉住小童的手,低头看着他道。 “走吧。” 小童十分的震惊,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南荣七爷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瞬间就将徐军军营平夷为平地! 他们站在门外,沈婵儿皱起眉头,看着满目疮痍,不忍心再看,闭上眼睛。小童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 军营中所有的建筑都被毁掉,只有这一个院子很突兀的立在最中间,四周尸体遍布,没有一个活物,可能活下来的已经逃了出去,就连边上的大树都被烧成了两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 侍卫恭敬的请沈婵儿走上停在院子门口的马车,沈婵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七爷呢?” 侍卫道:“少帅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请夫人先行回去,少帅马上就到。” 沈婵儿皱起眉头,厉声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侍卫一愣,抬起头看了沈婵儿一眼,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拱手道。 “夫人,这是军令,请夫人体谅。” 沈婵儿二话不说,立马转身朝徐大帅的院子跑过去,身边的侍卫拦都拦不住,小童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cmreadtype='page-split'num='1'/> 这里的建筑已经全部被铲平,无法辨别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她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徐大帅的院子,这里竟然也没有被夷为平地,但是院子门口站满了沈家军,沈婵儿心中咯噔一下,立马跑过去。 “夫人!夫人请留步,这里不可以进。” 门口的侍卫出手拦住她,沈婵儿转身给了侍卫一巴掌,大声喝道。 “我是谁你不认识了吗?” 门口全是沈家军,面对她,自然是带着一份特别的感觉,侍卫断续道。 “六……六小姐。” 沈婵儿猛然推开侍卫的手,冲了进去,越跑越快,心中不断默念,千万要等我!千万要等我! 可是她刚刚跑到台阶下,便听到一声刺破长空的咆哮。 “天呐——对我徐家不公——” 说完,又是一声女人的惨叫,紧接着,传来婴儿的哭声,但是哭声拔了个高音,戛然而止。 沈婵儿顿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双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她正巧跌在台阶上,抬眼便看到屋子里。 她来晚了,还是来晚了……屋子里有规矩的站着一排侍卫,为首的人是一袭白衣,在这干涩的秋天,显得干净宜人,但是配上那人冷峻的表情,只给人一种秋风萧瑟的冰冷感。 那人转过身,侍卫为他让开一条路,他款款走出来,在台阶上扶起沈婵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他那熟悉的味道扑了过来,沈婵儿眼前渐渐湿润,她眼前一家三口的尸体就摆在地上,让她看了心酸,心酸之后又是无奈,无奈之后只能生出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南荣锋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闭上眼睛。” 沈婵儿轻轻闭上眼睛,眼里的泪水如雨滴一般落了下来,南荣锋低身横抱起她,朝门外走去,身后的侍卫自动分出一批将这间屋子点燃,剩下的跟在南荣锋身后,护送两人走出了院子。小童从头到尾都跟在沈婵儿身后,面对南荣锋,他有一种敬畏感,一直没有抬头。 从上次徐大帅将沈婵儿请到水榭,谈一些关于孩子的问题起,沈婵儿便已经猜到南荣锋快来了,而徐大帅请她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想拜托她留下那个孩子,但是,她还是来晚了,就连二少夫人,她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想到这,沈婵儿将脸埋进南荣锋的怀里,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对于输家,她又该抱着什么态度?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可恨之人何尝没有可怜之处? 一直到南荣锋将她抱上车,沈婵儿都没有睁开眼睛说话,南荣锋将她放进车里,回头看到一直跟在身后的小童,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小童忽然抬头道:“我是少夫人的仆人,少夫人让我跟着她。” 南荣锋转头看着沈婵儿,她仍是没有反应,南荣锋转头对小童道。 “去找侍卫,让他们带着你。” 小童行了一礼,转身去找侍卫。南荣锋走进马车,沉声吩咐启程。 “启程——” 门外的侍卫高喊一身,马车咣当一声,然后就平稳的行驶,南荣锋一直看着沈婵儿,仔仔细细的看,这是他日思夜想的脸庞,总也看不够。 “你在怪我。” 南荣锋一边抚摸她的脸,一边轻声的说,沈婵儿没有睁眼睛,眼珠稍微动了动,开口道。 “没有,我只是需要自己静一静。” 南荣锋知道她看不得他杀人,但他心里明白有些人必死无疑,只是沈婵儿毕竟是女人,妇人之仁他可以理解,他仰身靠在车壁上,将她抱起来枕在他的腿上,也闭上眼睛休息。 沈婵儿的眼前一直回放那一家三口毙命的镜头,徐大帅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儿?沈婵儿从一开始就知道南荣锋不仅不会放过徐大帅,更不会放过背叛南荣府的二少夫人,以及那个孩子,在他看来,二少夫人和那个孩子都是肮脏的,必死无疑。 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似乎睡了很长时间,梦中却极不安稳,噩梦连连,那一家三口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盘旋,就像是恶鬼缠身,让她无法摆脱,二少夫人那怨念的眼神,还有那个婴儿浑身血粼粼的样子,让她不断呼喊,不断挣扎,却似乎总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婵儿,醒醒,婵儿?” 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拍打她的脸,沈婵儿猛然抽了一口冷气,惊醒过来,发现已是浑身冷汗,手脚冰凉。 她被那一口冷气呛了肺子,不断咳嗽起来,身边的人赶紧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转身道。 “倒水来。” 听到声音,她才缓过神来,她什么时候躺在床幔里了?这四周很像南荣府里她的卧室,但是布景稍微有些不同,她也能敏锐的发现,这里并不是南荣府。 南荣锋转手伸出床幔,幔帐外面递进来一杯水,南荣锋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沈婵儿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进喉咙里,感觉好了很多。 南荣锋站在床边轻声问道:“做恶梦了?好些了?” 沈婵儿本能的点点头,转头看了看这四周,才发现,床幔外面并不是丫头,而是几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她眨了眨眼睛,咽了咽喉咙,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南荣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道。 “这里是江右的行馆,你再休息一会儿,厨房给你温这粥,我去叫下人给你端过来。” 沈婵儿点点头,南荣锋转身掀开床幔走了出去,他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衫,与那个一身戎装的将军比起来,更带上了几分儒雅气质,沈婵儿忽然想起了那个体弱多病的七少爷来,她刚见到他之时,他只是一个处处不由己的庶子,一晃眼,已经成长为一代枭雄,时间过的真快。 沈婵儿看了看外面的状况才知道南荣锋刚刚应该是在与外面的几位将军开会,这里也并不是卧房之类的房间,而是他的书房,床幔外面就是沙盘,外面几位将军都围在沙盘边上窃窃私语,南荣锋站在他们中间,静静的听他们讨论。 不一会儿,门外轻轻走进来一个小小身影,沈婵儿一见,涌上微笑来。小小身影轻轻掀开床幔,蹑手蹑脚的将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站在床边看着沈婵儿笑。沈婵儿对他嘘了一声,然后招招手,小小身影小跑着跑到她身边,沈婵儿尽量压低声音笑道。 “七爷是怎么安排你的?” 小童摸着后脑勺笑了笑,也压低声音道:“七爷派我去小厨房,盯着夫人每日的进食。” 沈婵儿点点头笑道:“跟着师傅们好好学,学到一门手艺才是你以后的本钱。” 小童自豪的点点头,将粥递给沈婵儿,轻声道:“夫人,趁热吃吧,要不然七爷会生气的。” 沈婵儿笑了笑,端起粥碗挑了几口,实在没什么胃口,刚刚的梦魇一直搅乱她的大脑,在水榭中徐大帅殷切的目光,和挥剑斩杀妻儿时绝望的长啸,一直停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童歪着头问她:“没有胃口吗?” 沈婵儿笑了笑,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缓缓摇头道:“吃不下,你先出去吧,长时间留在这里会惹七爷不高兴。” 小童点点头,端着粥碗,回头瞧了她一眼,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到对面沙盘周围的人。 沈婵儿看了南荣锋一眼,转身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不知道想些什么,也睡不着了,起身又会打扰到他们,索性干躺着,闭上眼睛养神。 这么一直躺到晚上,外面侍卫叫南荣锋用晚膳,他们才停下讨论,众副将出门之后,南荣锋掀开床幔走进来,看沈婵儿仍躺在床上看着房顶,他笑了笑,走到床边搂住她,道。 “一下午,憋闷了吧?晚上出去走走?” 沈婵儿缓缓摇摇头,兴致不高的样子,南荣锋挑了挑眉。 “还在生我的气?” 沈婵儿还是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不该生气的,这些事情她管不着,更没办法断定南荣锋做错了,如果是她,估计她也会斩草除根,就是心理那道坎过不去。 看她不说话,南荣锋将她抱起来,从后面抱着她,平静的道。 “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我们回家吧。” 沈婵儿一愣,回家?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她情不自禁问了一句。 “回哪个家?” 南荣锋良久没有说话,两人像是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气氛陷入尴尬,就在沈婵儿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南荣锋忽然道。 “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沈婵儿静静的目视着前方,他这样细声细语的问她,还是第一次,他更是第一次问她有没有后悔过,他这句话问出来,沈婵儿一肚子的委屈瞬间转化成眼泪,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坚韧,都在这一刻融化开。 她没有说话,但双肩却在轻轻颤抖,南荣锋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伤感,将她抱的更紧了,就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这样他才甘心,才放心。 他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诉说道:“婵儿,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沈婵儿忍不住哭出声音,他说出这一番话来,就代表他成功了,他达成了他的目标,他不会再让她受苦,苦日子到头了吗? 沈婵儿猛然转身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这么多年,她为了他,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亲生父母,对不起亲生儿子,对不起四少夫人,对不起李妈,对不起幼柳,她似乎对不起她身边所有人,但是能换来他这一句对不起,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值了。 一夜缠绵,到了早上,沈婵儿浑身软绵绵,懒懒不想起床,忽然听到敲门声,南荣锋立马清醒过来,双手捂住她的双耳,低声问道。 “何事?” 门外的人尽量压低声音道:“七爷,朝廷来人了。” 沈婵儿听到这句话立马睁开眼睛,平静的日子这么快就要被打破吗?她并不是傻子,南荣锋能这么快攻下徐军大营,用的是朝廷的火炮,朝廷为什么将火炮交给南荣锋用?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只不过南荣锋不说,她也不想打破他的沉默。 只听南荣锋的声音更加低沉:“我知道了,请客人在客厅稍等。”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下台阶,南荣锋轻轻起床,轻手轻脚的船上衣服,又将沈婵儿背后的被子盖好,才传来轻轻的推门声。 听到他的脚步渐行渐远,沈婵儿也起床穿上衣服,叫了一声来人。 听到里面叫人,门外的小童立马跑进来,沈婵儿知道这里是军营,不方便有女人,所以她只能暂时使唤小童。 小童给她打了水洗漱,又将厨房早就做好的早饭端过来,沈婵儿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对小童道。 “七爷没有用早饭,叫厨房温着。” 小童点点头应了一声,沈婵儿吃过早饭,穿上正统的衣服,戴上代表公主地位的小凤冠,朝南荣锋的书房走过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她远远的走过来,立马双手行礼,恭敬道。 “给念果公主请安。” 她现在穿着这一身,就代表她不再是南荣氏七少夫人,而是皇室念果公主,她也不客气,念了句免礼,就朝书房里面走去。 却被侍卫拦住,侍卫恭敬道:“殿下,七爷正在里面接见朝廷使者,您不方便进去。” 沈婵儿转眼瞧着他,沉声道:“我可是朝廷中人?” “殿下当然是,殿下是皇室中人。” “我可是你们的七少夫人?” “夫人还是南荣府当家主母。” “好,很好,那就让开。” 沈婵儿不由分说,挡开侍卫的手,走了进去,侍卫又赶紧后退两步拦住她,两人一句两句就将阿满招了出来,阿满见到沈婵儿,吓了一跳,赶紧拱手道。 “给公主请安。” 沈婵儿看着阿满,好久不见了,很想叙叙旧,但是现在时候不对,她只能板着脸,道。 “我要见驸马。” 她说这句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告诉众人,她现在是以公主的身份出现。 阿满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只见沈婵儿一直朝他使眼色,他只能点头道。“公主这边请。” 说完,他当先转身跑上台阶,站在门口请示道。 “七爷,念果公主到。” 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良久,南荣锋的低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请公主殿下进来。” 阿满推开门,沈婵儿一颔首,施施然向前迈了一步,跨进门槛,抬眸之间,已经是眉眼流转,顾盼生辉。 屋里的人只见一位貌美如天人的美人儿跨步走了进来,身似剪裁,明眸皓齿,一张笑脸精致的没有任何死角,乌黑的青丝从额前梳了起来,松松的盘在发髻上,额前一道红水晶抹额,更让她明艳照人,发冠上的百鸟朝凤小凤冠,虽然没有皇后的发冠那般奢华,却也衬托出她浑然天成的贵气,一袭红袍黄金掐丝,细致的纹路如手绘上去的一般,她这个样子,竟然让南荣锋也看的呆了,其余人更是眼神发直,挪不开眼球去。 而沈婵儿站在门槛里,见到屋里的人,同样也愣在原地,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朝廷派来的人,竟然是……九亲王。 第279章 九王告白 屋里的人齐齐朝向沈婵儿,躬身行礼。 “参见念果公主。” 沈婵儿摆了摆手嗯了一声,眼睛从九亲王身上挪开,看向南荣锋,南荣锋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眉峰稍微皱起,表示不明白她此时来做什么。 沈婵儿看向九亲王,微笑道:“给摄政王请安。” 九亲王看着她勾了勾嘴角,笑道:“公主还是这样明艳照人,越来越像我那个庆果侄女,怪不得太后总是念叨你。” 沈婵儿敛衽行礼,微笑,从头到尾大方得体。然后走到南荣锋身边,坐下,面对着九亲王。 堂屋的正位没人坐,两个男人面对面坐在两侧的椅子上,过堂风吹进来,吹动两人的发丝,朝向一片偏移,沈婵儿坐下之后,看着九亲王笑道。 “不知摄政王今日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九亲王脸上的表情十分完美,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将手中的请帖送到两人面前,沈婵儿转头看了南荣锋一眼,只见他眉头稍微一动,接住请帖。 沈婵儿纳闷的看着请帖,翻开来,心中猛然一沉,只觉得咚的一声,沉入了冰潭里,浑身发冷。 “冷府小姐?” 沈婵儿忽然抬头看向九亲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让她感觉如此陌生?这还是九亲王吗?还是苏小九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请贴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中秋佳节,摄政王与冷府小姐冷心凝定亲宴,请南荣锋与沈婵儿一定回去赴宴。 沈婵儿心中七上八下,这件事南荣锋知不知道?冷府小姐冷心凝不就是幼柳?她又是什么心思?如果摄政王与幼柳成亲,那阿满怎么办? 沈婵儿下意识的用余光在屋子里瞧了瞧,未见到阿满,这种时候阿满从来都是不离南荣锋一步,想必这次是南荣锋将他支出去了,这件事……棘手了……她用眼睛瞟了瞟南荣锋,只见后者看着喜帖不言不语,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情绪。 九亲王笑道:“怎么?幼柳成亲,念果公主不回去祝福一番么?” 沈婵儿收回脸上诧异的表情,微笑道:“这是自然,九亲王与冷府小姐都是我这辈子挚友,两人成就好事,我当然要到场。” 九亲王笑了笑,看向南荣锋,歪头笑道:“那此事就这样定了?” 南荣锋抬头,道:“请王爷放心吧。” 九亲王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门外的花坛,转头对两人道:“这江右的风光真是迷人,本王还没有在江右游览过,本王就借你们这块宝地,游览一番江右风光如何?” 南荣锋站起身笑道:“在下求之不得,来人。” 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卫,自然也不是阿满,南荣锋吩咐道。 “给王爷安排上好的房间,过会子夫人会调配下人过去,先下去安排。”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九亲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随意的转了转,道。 “今日刚到江右地界,就奔你这来了,还没有好好休息一番,且让他们收拾着,七爷与七少夫人带我逛逛园子如何?” 沈婵儿站起身,敛衽道:“就让七爷陪王爷逛吧,我去看看他们收拾的如何,需要加一些什么东西。” “也好,有公主把关,本王这一趟江右之行必定会舒适之极啊。” 说完,扬声笑了笑,当先走出门槛,朝东走去。沈婵儿转头看着南荣锋,南荣锋也是一脸低沉,想必他也在想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办。 南荣锋转头道:“你先去吧,这件事我想办法。” 说完,跟上九亲王的脚步,走向东边,沈婵儿一筹莫展的看着手里的请帖,不知道现在幼柳是什么心情,身在天下第一富商之家,婚姻大事也是身不由己吧。 她无声的叹口气,去给安排的住处看了一番,嘱咐了几句,又加了一些宫里面惯用的东西,才转回到自己的卧房,一进门,她便想起来一件事,又转身走了出去。 问守在门口的侍卫道:“阿满侍卫呢?” 门口的侍卫说道:“刚刚阿满侍卫来找过夫人,不知道现在何处。” 沈婵儿没想到阿满竟然来找过她,想必他已经知道九亲王这次来的目的,她现在心里有点乱,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件事就这么简单?朝廷为了与冷府拉拢关系,摄政王便娶了冷府小姐?就这么简单?那为何一定是摄政王娶,皇上娶幼柳不是更直接一些?又为何是九亲王亲自上门来请他们夫妻回京城?南荣锋刚才那种表情又代表了什么? 她现在脑子里有很多想法一闪而过,但是都抓不住头绪,这件事可能要等南荣锋回来,问个清楚明白才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安抚住阿满,否则这家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带着侍卫队到处寻找阿满,终于在小湖边看到了他,他正坐在小湖边的石头上,面朝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朝湖水里扔石子,沈婵儿转头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沈婵儿朝前走了两步,阿满听到声音,立马转身站了起来。 “夫人!我……” 沈婵儿用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用平稳的声音道。 “我都知道了,你先别激动。” 阿满还是第一次乱了分寸,张着双手道:“夫人,我能不激动吗?幼柳……幼柳不能嫁给摄政王!就算是我没有福气娶到她,我也不会允许她嫁给摄政王!” 沈婵儿听出这句话有点意思,她朝左右看了看,这附近看似有一些南荣锋的侍卫,她走到阿满身边,低声道。 “咱们去湖心亭说话。” 阿满点点头,眼神中满是精光,像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与她说。 两人来到湖心亭,面对面坐着,离的远了根本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能看到两人一动不动的在说话,清风吹过,能见到沈婵儿的裙摆随风摆动。 秘密跟踪沈婵儿的朝廷探子躲在大树后面,皱起眉头,倾着耳朵仔细听,仍是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其中一人转头轻声问身边的人。 “头儿,听不清。” 另一个人也是一筹莫展,没想到七少夫人的警惕性这么高,他们奉命跟踪七少夫人,将她的一举一动报给摄政王,现在只能知道她来见了七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其余的都不知道,这样如何交差? 为首的头儿一咬牙,道:“撤。” 说完,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树后,只是树梢稍微动了动,旁人疑为风动。 两人一连谈了一个时辰,只见阿满站起来,朝沈婵儿拱手,沈婵儿站起身,两人走出了湖心亭,沈婵儿哪里都没去,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南荣锋还没有回来,沈婵儿想这两人恐怕要逛到用晚膳,她计算了一下时间,走到桌子边写了一封信,交给侍卫,道。 “这一封,务必亲手送到八爷手中,这一封是给一泓侍卫,也务必亲自送到。” 侍卫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跑去,沈婵儿看着侍卫的身影跑远,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已经渐渐西落的夕阳,如果阿满说的不错,如今,才是南荣府的灭顶之灾啊! 到了晚上,沈婵儿果然被请去与九亲王和七爷一同用晚膳,她穿戴了一番,安排了小童的晚饭,便去了客厅。 席间,九亲王与南荣锋对饮欢快,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沈婵儿心中无奈,两军对垒的时候怎么不见两人这么相亲相爱,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无奈的人生。 南荣锋忽然站起身,晃晃悠悠的道:“我去方便一下,王爷……王爷自便。” 说完,身边的侍卫扶住他,朝门口走去,沈婵儿本来想扶着他去,却被南荣锋推了回来,醉醺醺的笑道。 “别……你去招呼王爷,莫要冷了场子。” 沈婵儿无奈,只好又坐回到座位上,南荣锋为什么要把她留下?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明知道她与九亲王独处,会有多不自在。 南荣锋被人扶走之后,沈婵儿倒了一杯酒,对着仍然很清醒的九亲王笑道。 “还是王爷海量,我敬王爷。” 说完,当先仰头喝了下去,九亲王一直单手拿着杯子在桌子上转,仰身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听到沈婵儿的声音,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 “本王终于要成亲了,你可高兴。” 沈婵儿心中一紧,干笑一声,抬头道:“王爷与冷府小姐天造地设,我当然高兴,冷府小姐能寻到王爷这样的好男人,我也会安心许多。” 九亲王失笑,但是笑的很苦涩,他忽然站起身,双手拄着桌子边,朝着沈婵儿倾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瞪着她,咬牙道。 “但是你清楚本王心中并无他人!” 沈婵儿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九亲王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她错开眼睛,没有看他,淡然道。 “王爷,你喝醉了,我去叫人煮醒酒汤。”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被九亲王一把拉住手腕,他的手掌炙热,就像烧灼了她一般,心中猛然一动,几欲甩开,又担心动作太大会被侍卫发现,只能用身体挡住两人的手,低声喝道。 “王爷!放开!” 九亲王走近她,低头看着她,他走近了沈婵儿才问道浓重的酒气,想必他现在已经醉了,南荣锋都已经醉成那个样子,他又怎么能那么清醒?只不过每个人的醉态不一样,九亲王的醉态显得十分清醒罢了。 想到这,她心中释然很多,今晚他说过的话,明日也会忘记,这样最好。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也看着她,眼中满是痴迷,满是不舍,竟然还有淡淡的泪痕,沈婵儿生生后退了一步,这一滴泪,她实在承受不起,王爷的泪,让她没办法平静对待。 九亲王看她被惊吓的样子,忽然勾起嘴角,道:“这种情况下你又怎么办?你是舍弃幼柳?还是舍弃南荣府?这对你来说,可真是个考验啊……” 他的话很有内涵,如果是早晨,沈婵儿肯定听不懂,自从阿满对她说了许多之后,她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九亲王再说这句话,她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她低下头,苦涩的笑了笑,叹息道:“是啊,对我来说是个考验,老天一直在给我设置考验,从小到大,我闯过了无数的考验,这次也不例外,我会平稳度过。” 说罢,她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九亲王痴迷的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很想抬起手抚摸她的脸庞,见沈婵儿情不自禁躲闪,他眼中闪过痛楚,轻声道。 “别动,我成亲之后,你我便是形同陌路,今日,就让我放肆一回。” 他自称我,并不是本王,就代表他现在只想用普通身份与沈婵儿亲近一次,沈婵儿心中实在是不忍,便闭上眼睛,九亲王的手缓缓抬起来,落在她的脸上,那么细腻,那么温暖,那么润滑。 他忽然像是自言自语的叹道:“真舍不得啊……” 仅这一句话,沈婵儿的眼泪已经涌进了眼底,她没有舍不得九亲王,也没有惋惜两人的感情,只是心疼这个男人,内疚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她的出现,这个男人可以睥睨天下,可以傲视群雄。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吞了回去,睁开眼睛,看着他道。 “若是真的娶了幼柳,请珍惜她。” 九亲王看着她,一寸一寸肌肤的看着她,平淡的道:“我淡然会珍惜她,她是你的丫头,她身上有你的味道,有你的影子。” 沈婵儿忽然皱眉,他这是要将幼柳当成她的替代品,这样对幼柳很不公平,但是现在九亲王这个心态,她最好不要反驳,否则会无法收场。 忽然听到门外的响动,沈婵儿赶紧甩开九亲王的手,坐回到座位上,门外很快便想起南荣锋的声音。 “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说完,笑着走进来,九亲王低头看着已经坐在椅子上的沈婵儿,苦笑道。 “咱们一醉方休。” 这句话却是对南荣锋说的,南荣锋进门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给三个人倒酒,三人又有说有笑的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看似两个男人都已经醉的不行,沈婵儿劝道。 “今日到此为止吧,摄政王刚刚到江右,应该好好休息,日后有的是机会彻夜言欢,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见两人都已经喝的趴在桌子上,她转身叫人来。 “把九亲王平安送回卧房,照顾好了。” 朝廷侍卫应了一声,并没有让南荣锋的侍卫动手,几个朝廷侍卫将九亲王带走,沈婵儿命人将南荣锋带回到房间,进了门,她转身关上门,打算打水给南荣锋擦手脸,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转身就被人抓住手腕,摁在墙上。 铺天盖地的强吻印了下来,沈婵儿吓了一跳,弄的疼了,便使劲推开南荣锋,低声喝道。 “你疯了吗?” 南荣锋眼睛里像是冒出火焰一般,又冲上来摁住她的肩膀,撕扯她的衣服,粗哑的声音道。 “我是疯了!我是疯了!他抓着你的手,抚摸你的脸的时候,你可想过跟了他去?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啃咬着沈婵儿,就在沈婵儿因为他的这句话发愣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横抱起她来,快步走到床上,将她扔在被子里。 沈婵儿来不及挣扎,他已经欺身压了下来,沈婵儿也懒得挣扎了,响动大了还叫门外的侍卫笑话,她就咬住牙,任凭南荣锋在她身上冲撞。 南荣锋果然是受到了刺激,没撞击一下,都会在她耳边恶狠狠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沈婵儿没想到南荣锋竟然知道九亲王对她的态度,那么今晚为何将她与九亲王单独留下?试探?还是为了别的?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更难想象他回来之后那副淡然的笑容是如何装出来的。 南荣锋将她折腾的惨了,一直到深夜,她已经是浑身酸软,抬不起胳膊来,南荣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两人的呼吸慢慢融为一个频率。 南荣锋动了动,沈婵儿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嘶的一声,南荣锋赶紧松开她问道。 “怎么了?” 沈婵儿咬了咬牙,皱眉道:“疼……” “哪里疼?” “下面……” 南荣锋掀开被子,看到弄他弄的红肿的一片,叹了口气,下床叫了一盆热水进来,亲自洗了毛巾,慢慢给她擦拭,沈婵儿脸色真真发红,滚烫起来,南荣锋这样对她,还是第一次。 看她仍是一阵阵抽冷气,南荣锋坐在床边,叹息道:“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以后我会克制一点。” 他的这句话让沈婵儿心里软软的,她吃力的坐起身子,勾住他的脖子,借着月光看着他道。 “我们是夫妻,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我是你的,我会永远是你的。” 南荣锋看着她,欣慰的笑了笑,抬手将她乱蓬蓬的发丝捋顺,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又给她擦拭一番,才上床睡觉。 沈婵儿却一直没有睡,现在气氛正好,她可以问问她想知道的答案了。 “朝廷的火炮,你是怎么换来的?” 第280章 鸿门宴会 果然,南荣锋听到她问这个,浑身一僵,沈婵儿就在他怀里抱着,很明显便感觉出来,她抬头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只见他的脸色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语气却是淡淡的。 “太晚了,明日再说吧。” 他越是这样说,沈婵儿越想听他如何解释,其实这件事情阿满已经全部告诉她,她只想听听南荣锋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跟她说。 沈婵儿不依不饶的看着他,干脆直起身,跪在床边直视他的双眼,过了良久,南荣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摇头笑道。 “阿满全都告诉你了?” 沈婵儿根本没想瞒着他,直接点点头,道:“他说了,但是我想听你怎么说,外人的说法都是外人的理解,你的说法才是我在意的。” 南荣锋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躺好,他也躺在床上,将她抱在怀里,娓娓道来。 “用南荣府的宝藏。” 沈婵儿震惊:“真的有这笔宝藏?” 南荣锋点点头,看着房顶,语气平静的道:“那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就因为朝廷得到了那笔财富,才会命摄政王娶了冷府小姐,断了南荣府得到资金的所有可能性。” 沈婵儿冷笑,她早已经想明白了,在九亲王问她:她是舍弃了幼柳,还是舍弃南荣府的时候,便已经猜到,这件事的缘由一定跟南荣府有关。 沈婵儿点点头,因为她与冷府小姐的交情不浅,朝廷担心她会去找冷府求助,南荣府收复了徐军与高军之后,在军事上就是只手遮天,掌管了大周朝所有军队,并且还拥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火炮,而没了那笔财富,就等于断了粮饷。而朝廷光有那些财富一样没用,没有军队,皇上晚上会被噩梦惊醒的,所以他们在招兵买马的同时,一定会想尽办法断了南荣府筹借银两的渠道,首当其冲的,就是天下第一富商,冷府。 想明白了这些,沈婵儿抬起头,看着他,缓缓道:“那笔财富是南荣府的先辈们世世代代的积累,你就这样交给了朝廷,不想拿回来吗?” 南荣锋低头看了她一眼,失笑一声,将她搂的更紧,轻声道。 “睡吧,你累坏了,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心中有数。” 沈婵儿无声的叹口气,她就知道,很多事情南荣锋不会让她插手,避免了很多麻烦的同时,也出于保护她的想法,她理解,但有时候却不能接受。 他缩进南荣锋的怀里,幽幽的道:“那么……你今晚将我自己留给九亲王,是想试探些什么?” 或许,这才是她今晚最难以接受的事实,南荣锋又一次利用了她,在南荣锋的心中,女人,向来都是为事业让路,她以为她是个例外,但是一次次的事实表明,她只不过是一个特殊,并非例外。 南荣锋没有说话,就连呼吸都听不到,沈婵儿以为他睡着了,叹了口气,听到她的叹息声,南荣锋忽然说话了。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对你说出这次宴会的真相。” 沈婵儿一愣,震惊的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什么叫……宴会的真相。” 她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南荣府这样锋芒毕露,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与朝廷抗衡,只要南荣府消灭了三足鼎立,朝廷就会立马将矛头指向南荣府,第一个要消灭的,当然是南荣锋。 南荣锋静静的道:“这次宴会很危险,你一定要紧紧跟在我身边,酒席上,我中途离开,就是在给九亲王机会,让她提醒你,不要去宴会,可是……呵呵,他没有说,婵儿,这个世上,在男人心中,都是以事业为重,九亲王,更是这样一个人。” 沈婵儿很不想相信他,但是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他说的清楚,她也想的明白,如果这场婚姻是为了对付南荣府而来,那么这次宴会就一定会是冲着南荣锋而去,会危险,很危险,就在刚刚,九亲王有机会提醒她,让她避开危险,但是他没有,他已经……不再保护她了。 想到这,她心中忽然多了一分酸楚,想到了郑白羽,想到了苏小九,郑白羽曾经对他说过:从今以后,你不要再相信任何人,更不要相信我,因为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就在刚刚,九亲王也对她说:成亲之后,你我便是形同陌路。 她忍不住苦笑,曾经两个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后来变了质,再后来,已经渐渐成为了敌人,这种变化,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看出沈婵儿的不对劲,南荣锋皱了皱眉头,低头问她道。 “你心里不舒服?” 沈婵儿知道他是一个大醋缸,就算不舒服也不能说,她抬头笑了笑,道。 “没有,只是累了,熬的太晚了。” 南荣锋在她脸上寻觅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妥的表情,便抱住她,在她头顶道。 “那就睡吧,明日不知道九亲王还要找出什么幺蛾子折腾我。” 沈婵儿干笑一声,算是回应,便侧身躺在枕头上,望着床里,她现在竟然能骗过南荣锋了呢,是他已经对她放下戒心,还是她开始有自己的私心了?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她也很快就睡着,翌日一早,南荣锋已经不在床上,但是她习惯了,叫了一声,小童从外面走进来,将打来的水放在门口,他虽然是小孩子,但毕竟也是男人,便没有往里面走,站在门口道。 “请夫人洗漱用早饭吧。” 沈婵儿船上衣服,下了床,看了看窗外,天气很阴沉,一场大雨在空中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 “七爷呢?” “七爷一大早就去了书房,与众位副将商量战事。” 沈婵儿点点头,现在是收尾工作,还剩下几批徐高残党,收拾了就天下太平了。 沈婵儿洗漱完,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三足鼎立的时候,那么危险,那么困难,她曾经一度以为这辈子都过不去了,但是当度过之后,回想起来,那就像一段故事,已经距离自己很远,除了心中有一些感慨之外,别的,都没剩下。 身上还很酸疼,她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清淡的小菜,喝了一碗粥,便让小童撤了下去,小童刚刚端走托盘,门外就走进来一个陌生的侍卫,面上很是恭敬,他一进门,沈婵儿就敏锐的察觉到,他是朝廷侍卫。 侍卫当先拱手行礼:“给念果公主请安。” 沈婵儿道了句免礼,问道:“可是九亲王有事情?” 侍卫道:“回禀公主,我家王爷今晨已经离开了南荣府行馆,特地叫属下来与公主道个别。” 说着话,侍卫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沈婵儿。听九亲王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沈婵儿有些意外,拿过信来,道。 “王爷何事走的?七爷可知道?” “王爷走的急,并没有打扰两位,王爷也无什么事情,就是江右一些地方官上的事情,请公主放心。” 沈婵儿听说是公事,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不是因为她就好。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照顾好你们王爷。”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沈婵儿拿着那封信,转身,慢悠悠的走到桌子边,将信放在桌子上,她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单手拄在扶手上,盯着那封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看吗?这封信里的内容又会是什么?一旦她打开这封信,那么一切后果她都要承担,或许是警告她不要去宴会,也或许只是一封简单的告别信,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呢?她昨晚已经将对九亲王的友情封存,难道又要打扰她平静的心情吗? 但是她已经把信接下来了,侍卫一定会回报给九亲王,不管她有没有看,他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看了,还是应该看一看,免得出现什么问题。 她这样劝说自己,缓缓拿起那封信,拆开,这一个简单的过程她的内心却已经九转千回,一闪念了很多结果。 她看完信,将信放在熏香里的小灯炉里面烧掉,表情平静的走到窗边,吹着阴沉的冷风,忽然,一个水滴打在她的鼻尖,她缓缓仰起头,下雨了,渐渐的,豆大的雨滴砸在了地上,砸出了水花。 她心中百味杂陈,该笑吗?还是该哭?九亲王在信中竟然说了与郑白羽一样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再相信我,你提防了我,我才忍心对你下手。” 九亲王对她还是不忍心的吧,所以才会写了这封信,算是一种警告?还是算是一种宣战?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已经将他的立场暴露给她,就是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她,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 沈婵儿苦笑一声,心中反而更加平静了,这样挺好,没有了感情的牵绊,郑白羽,九亲王,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搏一回,让他们的人生不再有遗憾,男人,就该这样。 看完了信,她的心情似乎更轻松了一些,他要她提防他,她便提防他好了,这样才能让他放心,才没有辜负了他的关心。 沈婵儿撑起一把伞,漫步在雨中,这场大雨可真大啊,每一颗雨滴都像是砸在她心上,砰砰直响,她走到凉亭坐好,正好可以看到南荣锋的书房,只见门里几个身影不断走来走去,南荣锋正双手拄在沙盘边上,目光注视着沙盘,很认真,她情不自禁就勾起了微笑。 从今以后,心里,平静了。 “夫人。” 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小童打着伞,正气喘吁吁的看着她,见她回头,将一封信交给她,道。 “刚才卫兵送来的,说要您亲自拆封。” 沈婵儿赶紧拿过信来,一眼便看到南荣府的字样,她昨天才把信送出去,没想到今天就回过来了。 她拆开看,正是南荣镜和一泓的回信,一泓的伤情已经完全康复,现在正在南荣府辅佐八爷,她上一封信已经将朝廷与南荣府的关系对南荣镜说过,南荣镜回信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让她不必担心。 她知道或许她那封信就是多此一举,这么大的事情,南荣锋不可能不对南荣镜说,但是她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听南荣镜亲口保证才行,信里面还有无悔写的一个字。 娘。 沈婵儿看着那个娘字,心中无比甜蜜,加之今天的心情所致,她现在很想有一个安稳的家,一家四口平平静静度日,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希望这次风波过后,南荣府会平静下来。 这段日子倒是很平静,一直到回京的日子,都没发生什么大事情,战场的事情她也管不着,南荣锋每日也不算很忙,还有空陪陪她,两人经常相伴出游,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一直到回京的日子,这种生活,彻底打破了,在路上两人走走停停,时间也拖不过去,还是踏在了京城脚下,沈婵儿掀开门帘,看着从马车边上掠过去的京城城门,街道上车水马龙,江左入了秋,比江右冷了许多,路边的叶子落了一地,一阵秋风扫过,颇有一番萧瑟之感。 “别看了,当心着凉。” 南荣锋在车里看手中的卷宗,眼睛没有离开书本,出声提醒沈婵儿。沈婵儿转头道。 “快到南荣府了,我想下去给两个孩子买些东西。” 南荣锋转头看了她一眼,失笑道:“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全是你给孩子买的东西,还嫌不够?京城的东西两个孩子见的多了,不必买了吧。” 见沈婵儿露出失落的表情,南荣锋无奈,赶紧放下书本,道。 “好好好,去买去买,我陪你去。” 说完,吩咐道:“停车。” 马车边的侍卫立即叫停车,马车吱嘎一声停在路边,南荣锋当先下车,转身牵着沈婵儿的手走下来,两人走到一家档次最高的成衣行,沈婵儿进去给两个孩子挑衣服,南荣锋便站在门口,负手看着好久不见的京城。 见一个贵妇进门,京城店铺的掌柜的都是火眼金睛,见沈婵儿的穿戴,加之她身后寸步不离跟着侍卫,掌柜的立马将沈婵儿列为财神一级的顾客,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上来,笑道。 “欢迎夫人驾临小店,您瞧上什么样式的衣服了?我叫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沈婵儿转了一圈,这家成衣行果然很大,里里外外很多层,每一层挂着不同样式的衣服,都分好类的,她转头问道。 “小孩子的衣服在哪里?” 掌柜的赶紧招呼:“夫人这边请。” 沈婵儿点头致谢,跟着掌柜的朝里面走,里面还有一些客人,在挑衣服,沈婵儿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就尽量避开人群走,但还是撞见了在另一个隔层里瞧衣服的人。 她眼神一滞,那人瞧见她,也是愣了一下,但是反应的比她快一些,朝她笑了笑,道。 “你回来的可早,还有两天才开始呢。” 沈婵儿断然没想到,刚回到京城,第一个见到的熟人竟然还是九亲王,此时两人再相见,未免有些尴尬,沈婵儿敛衽,蜻蜓点水一般的行了个礼,九亲王用眼神示意她不必行礼,沈婵儿瞧着他的装扮,也是微服出来的。 她笑道:“怎么说也要回来准备一下,好久没回来了。” 九亲王走近她,两人面对面,他现在再见到她时,脸上的笑容显得那么客气,那么疏远,沈婵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分疼,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这却是对两人都好的结果。 九亲王道:“你确实好久没回来了,京城有了些变化,且要多瞧瞧呢,七爷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朝门外瞧,沈婵儿哦了一声,笑道:“他不喜进这种地方磨蹭时间,就在外面吹吹风,我们等下就回府了。” 两人的对话枯燥无味,说到这,也真是说不下去了,九亲王点点头,转身打算离开,却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吊儿郎当的人,朝着九亲王点了点手里的扇子,道。 “这就是你说的京城最大的成衣行?我瞧着也就那么一回事,不过这绣工确实不错,有机会……诶?是你?” 那个男子忽然见到沈婵儿,连他自己要说的话都不说了,直接震惊的瞧着沈婵儿,九亲王推开他的扇子,沉声道。 “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出去说。” 那个男子沈婵儿很熟悉,她皱着眉头瞧着他,忽然瞧见他拿着扇子敲了敲肩膀,她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当即愣在原地。 那人看出沈婵儿认出她来,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笑道:“你怎么从花街柳巷走出来的?挺厉害的么。” 沈婵儿恭敬起来,低头笑道:“过奖了,还多亏了皇……多亏了您救了我,否则我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此人正是将沈婵儿从徐军手中救下来的白衣男子,沈婵儿已经认出他的身份,只不过让她很不解的是,为什么皇上会亲自出现在她身边?又是什么目的?她与皇帝很少有交集,但是在她的印象里,这位皇帝可不是表面上这么单纯,他的心思就想深不可测的深谷,比南荣锋要可怕的多。 皇上笑呵呵道:“美女有难,我怎么能不拔刀相助?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的?后日,后日可千万要来我家,热闹的很呢。” 说着话,皇上转头用眼神揶揄了一下九亲王,沈婵儿瞧了一眼,正瞧见九亲王不自然的将头转开,卖力的看旁边的衣服,失笑一声点点头,道。 “一定去,这么大的好事,我当然要到场。” “好好!我可等着你啊。”说完,转头拽着九亲王的袖子道。 “走吧,你还看起来没完了。” 九亲王被她拽走,临走时转身朝沈婵儿摆了摆手,算是道别,沈婵儿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第281章 娉婷诀别 耽误了很长时间,她只能赶紧进去挑了几件衣服,担心南荣锋在外面等急了。 话说沈婵儿在屋里与这两人周旋的时间,南荣锋正站在门外望风景,这家成衣行的对面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风阁。 他忽然感觉楼上有一双眼睛扫过,他猛然抬起头朝楼上看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上的扶手上闪过,转身进了包房,南荣锋皱了皱眉,转身吩咐阿满道。 “在这里守着,若是夫人出来了,让她回马车里等我。” 阿满应下了,问道:“七爷不要属下跟着?” 南荣锋抬头看着那间包房,摇头道:“我马上回来,不必了。” 说完,他穿过马路,朝对面的醉风阁走过去,进了门,门口了高的小二立马朝他吆喝起来。 “诶!来了客官,客官吃点什么?” 南荣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中,道:“带我去二楼最中间的那个包厢。” 醉风阁的店小二也是见过小世面的人,拿着银子,为难的道:“客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楼上……楼上那位我们小店惹不起啊。” 南荣锋转头看着他,店小二的眼睛开始躲闪,南荣锋忽然轻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店小二手中,笑道。 “那我把这个东西押在你这里,等我下来取,可好?” 店小二低头瞧着手里的东西,忽然腿上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南荣锋面前,南荣锋猛然一个海底捞月,将他捞了起来,但是也惹来周围吃饭之人的目光,南荣锋弹了弹店小二的衣服,笑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带我上去吧。” 店小二赶紧将手里的令牌和银子放回到南荣锋手中,躬身连连点头道。 “七爷这边请,当心脚下。” 南荣锋嗯了一声,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店小二走到包厢门口,敲了敲门,轻声道。 “周……周小姐,门外……门外有位贵客进门。” 店小二正在愁该怎么解释这位贵客,却只听门里传来女人甜美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店小二一阵纳闷,七爷进门便要求进最中间的包厢,而周小姐连问都不问是何人,便让进门,难道这两人约好的? 南荣锋走进屋里来,一股香气扑鼻,不是酒菜的香味,而是女人的脂粉香,他轻微皱了皱眉头,掀开挂在门口的轻纱,走进去。 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独身跪坐在矮榻上,桌子上摆着香茶,并没有一道菜,那个身影穿着一身洁白的天鹅绒斗篷,在这个二八月难穿衣的季节,她这样穿,也显得过早了些。 南荣锋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笑道:“你在等我?” 身影缓缓转过头来,南荣锋愣在原地,她消瘦很多,也憔悴了很多,而她这个样子,他心中有愧,因为她父亲死在他的面前。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在此处等你?” 周娉婷开口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甜美,变得颤抖,沙哑,南荣锋知道她要哭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矮榻对面,低声道。 “你父亲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周娉婷苦笑:“不必了,人已经走了。” 南荣锋也觉得没有必要了,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问道。 “你可有事情跟我说?” 周娉婷看着他,她很沉静,变了,所有人都在变,经历的多了,当初那个人,也会不见,南荣锋看着她,渐渐眯起眼睛,等着她要说什么。 周婷婷道:“我来此处等你,只想劝你,不要去参加中秋宴,你明知道那是一个鸿门宴。” 南荣锋没想到她跑到这里苦苦等他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他淡笑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 周娉婷站起身,朝他走了两步,站在他对面,两人距离不足一米远,忽然,她缓缓脱下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轻薄的衣服,连她肚兜的颜色都看的清清楚楚。 南荣锋立马站起身背过身子,低声道:“你做什么。” 怪不得她在这种天气穿着那么不合时宜的斗篷,原来里面这么轻薄。 只听周娉婷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不如沈婵儿,论智谋,我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论长相,我并不输给她,论家世,她是将门出身,而我才是名门之后,更是皇亲国戚,我唯一没有让你见过的,就是这个身子,我想让你瞧瞧,我这副身子也并不输给她。” 南荣锋皱起眉头,并没有回头,沉声道。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也与输赢无关。” 周娉婷幽幽的道:“是啊,与输赢无关,你我只是没有那个缘分,在你我相遇之时,你的心已经被她占满,再容不下另一个人。但是你不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吗?就因为我出现的晚了吗?” 南荣锋听出周婷婷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他不欲与她多说,转身想走,却被周娉婷扑住,紧紧的抱住他,南荣锋只感觉一幅软绵绵的身子扑进了自己的怀里,让他浑身不自在,心里却是厌恶的很,这个世上,只有沈婵儿才配留在他怀里。 他没有伸手去碰她,只能运起内力,周娉婷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将她推开,险些将她推到地上,就在她惊呼一声落地之时,又有一只手猛然将她拽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她的斗篷已经将她裹住,站在地上,而南荣锋,只是背对着她,冷淡的扔下一句话。 “你吃茶吃醉了,该好好清醒一下。” 说完,他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一个身影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南荣锋吓了一跳,没想到沈婵儿的脚步声竟然躲过了他的听力,是他刚才分心了。 “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知为何,南荣锋第一句话竟然是解释,试问南荣府里的人,从来都是七爷听别人解释,七爷做事,从来不需要解释,今日在沈婵儿面前,他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慌张,但是也只有一瞬间,因为他见到沈婵儿温和的笑意。 “夫君,回去吗?” 沈婵儿像是没看到屋里的人,看着南荣锋,温柔的问他,南荣锋知道沈婵儿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面对这种事情,这种做法,才是他最欣赏的。 他勾起微笑,道:“回。” 说完,拉着沈婵儿的手,欲走出门槛。忽然,身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将他的脚步钉在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自尊都放下,你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南荣锋站住脚步,沈婵儿也终于将眼神挪向屋里,落在周娉婷身上,她知道,周老先生的死,对周娉婷是个很大的打击,她现在做出出格的事情很正常,但是一个女人,做出如此作践自己的事情,也实在是让人没办法容忍她堕落下去。 南荣锋没有转头,像是不想多看她一眼一般,冷淡的道。 “你放下的,正是我最欣赏的部分。” 他的这句话,让周娉婷的表情完完全全愣住,她爱一个人,失去了自我,却没有想到,正是那个真正的自我,才是她可以去爱一个人的资本,和立场。 周婷婷见他们两人仍是想走,她赶紧冲到门口,扶住门框,低声道。 “千万不要去……千万不要去……我已经原谅了你害死我父亲,但是我只求你答应我这一件事,千万不要去。” 沈婵儿转头看着南荣锋,只见南荣锋轻轻皱了皱眉头,缓缓低下头,道。 “我对不起周老先生,也对不起你,但是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冷静一下吧。” 听到他说这句话,周娉婷脸上的泪水忽然停住了,沈婵儿静静的看着她,现在对于她,沈婵儿只剩下同情,想当初,整个京城之内,也只有周府小姐让她有兴趣斗上一斗,她的智谋让她佩服,她的大气更让她羡慕,可是生活不会将一个人分出三六九等,该经历的,一个都不会少。 周娉婷哭够了,反倒笑起来,看着南荣锋的背影,苦笑道:“南荣锋,我用我最好的青春,苦苦追随着你,竟然只是陪你玩耍,从此以后,你我……再无交集……” 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让沈婵儿想起了两个男人,这种时候的心情,真真是痛彻心扉,让人直不起腰来,她转头看向南荣锋,只见南荣锋死死的皱着眉头,他也是难受的吧,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南荣锋没有说话,拉着沈婵儿走下了楼梯。沈婵儿转头看着周娉婷,她悲痛欲绝的沿着门框慢慢坐在地上,她看着她,一直看到转过楼梯,再也看不见。 两人出了门,南荣锋一句话不说,带着沈婵儿直接钻进马车,沉声吩咐道。 “回府。” 阿满也看出南荣锋一脸黑沉,不声不响的命令马车启程。坐在车里,沈婵儿几次三番抬起眼睛看了南荣锋一眼,然后又低头去看给孩子们带的礼物,他一直低着头在看手里的卷宗。 不知道第多少次抬眼皮看南荣锋,他眼皮也没抬,忽然道。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但是关于周婷婷的,我不想听。” 沈婵儿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关于她的话可说呢?只是担心你,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受。” 南荣锋苦笑一声,抬起眼睛来看着她,透过窗帘射过来的阳光笼罩着她,周身泛起温柔的光来,他笑道。 “你可能想错了,男人与女人有很大不同,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可能会很不好受的,但是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 沈婵儿看着他的眉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来,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男人与女人对待感情的事情的态度就是不一样的吧。 她这样想着,便勾起嘴角点点头,低头继续看手里的小礼物。 南荣锋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本,转身来将她抱在怀里,柔和的道。 “你啊,就是心太软,若是她哭的再惨一些,你是不是一个激动就把我送人了?” 沈婵儿扑哧笑出声,没想到冷酷的南荣锋也会开这种玩笑,她转头嗔了他一眼,佯怒道。 “说不定呢,谁叫你总气我。” 南荣锋无奈:“天地良心啊……”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周娉婷那件事便也很快就忘掉了。马车刚刚转了一个路口,南荣府还远在街道的另一头,就已经听到南荣府里热闹的声音了。 沈婵儿笑着掀开车窗探出头去瞧,起初还看不太清楚远处的人影,渐渐走的近了,越来越清晰,只见远在街道的那一头,南荣府的门口站着一排排侍卫,大门上挂着茜素红彩绸,颇有些成亲的架势。 沈婵儿失笑一声,将头缩回来,笑道:“看来八爷把你当成回娘家的小媳妇了。” 她说完当先笑起来,笑声很清脆,也带着一种轻松的欢快,南荣锋忽然看向她,瞧到她的笑容,也跟着勾起嘴角,她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 “胡说。” 南荣锋嗔了她一眼,只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响,吱嘎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车外的声音倒是戛然而止,只听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从马车两侧齐齐的传来侍卫的声音。 “恭迎七爷与七少夫人回府!” 南荣锋无奈的苦笑:“小八还真是张扬。” 沈婵儿一边跟着南荣锋走下马车,一边低声道:“小八年岁小嘛,你可不许数落他。” 南荣锋失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两人已经下了马车,站在了威严的南荣府门前,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着经历百年风霜的牌匾,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就算是经历了战火纷飞,就算是受尽了风吹雨打,南荣府依然屹立在京城最显眼的地方,世人瞩目,睥睨皇宫。 沈婵儿心中的感慨比南荣锋更甚,想当年,她初初嫁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她心中充满了厌恶,想要逃离的决心甚至延续到了无悔出生之后,但是当经历了种种,闯过了个个难关,她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甚至远在他乡的时候,会在梦中想起这个巍峨的南荣府,充满了尔虞我诈却卧虎藏龙的南荣府,让她又恐惧,又敬佩的南荣府。 “咱们是第几次远行归来了?” 南荣锋忽然转头微笑着问她,打乱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着他,或许,她对南荣府态度的改变,源自对这个男人态度的改变。 “数不清了。” 沈婵儿笑着回答,南荣锋轻笑一声,忽然从门里传来熟悉又清亮的声线,两人齐齐朝台阶上面看过去。 “七哥七嫂!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八爷南荣镜穿着一身简约却不简单的装束,快步走了出来,在他身后,一泓一脸笑意的带着一个男童,也走了过来,小孩子一路小跑,一脸激动的神情。 “父亲!母亲!” 是无悔的声音!只见那个无悔小小的身影见到两人之后,甩开小腿朝两人跑过来,让沈婵儿没想到的是,南荣锋上前两步,一把抱起无悔,举的高高的,惹的小孩子尖声大笑起来。 “父亲!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南荣镜走到沈婵儿面前,点头示意道:“七嫂,路上累坏了吧?” 沈婵儿大笑着看着那两父子耍宝,听到南荣镜的声音,她转头看着他,笑道。 “还好,见到家人,再辛苦也都忘记了。” 紧随在南荣镜身后的,是一泓,沈婵儿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感激,不知道她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道。 “一泓大哥,多谢你。” 很显然,一泓吓了一跳,本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她这样一说,他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道。 “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沈婵儿摇头笑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帮助八爷照顾两个孩子,若是没有你,我的无悔可能就没了,所以,这一声大哥,你当之无愧。” 南荣镜也十分敬佩一泓,转头笑道:“是啊,你就听七嫂的吧,她这人就这样,知恩图报,以后我也叫你大哥吧。” 一泓吓的不轻,赶紧拱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八爷您就别跟着闹了。” 南荣镜失声大笑,转身去跟那两父子打闹,沈婵儿转头看着这一家人,如果以后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她转头看了一泓一眼,见他仍是一脸不自然的表情,看着他道。 “我五哥知道我回来了吗?” 一泓道:“昨天已经通知沈府了,沈五爷说今日下午来瞧七爷与七少夫人。” 沈婵儿点点头,忽然道:“无忧呢?无忧怎么没出来?” 一泓挠挠头笑道:“无忧少爷在睡午觉,我没有叫醒他。” 沈婵儿怅然叹了口气,然后笑道:“一泓大哥,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怎么办,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南荣府的时候,你便是我南荣府的亲人,再直接一些,你我择日便义结金兰。” “这……这可万万不可,属下,属下不敢高攀。” “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有你给两个孩子当便宜舅舅,我求之不得呢。” 说完,她大笑起来,一泓看着沈婵儿,只觉得她这次回来与往日不一样了,像是变了一个人,开朗很多,沈婵儿在他面前几次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