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的猎物》 楔子 =日本= 大雪纷飞的名古屋,在偌大的白雪茫茫空地上,有一栋十分古朴却壮阔的建筑。 这建筑的现任男主人,正是日本第一大帮——山口帮的第二代接班人山口英夫,外界给了他一个挺贴切的封号——冷面阎罗。 此刻他正坐在自家的和室中,静静品着中国最高级的白茶——银针白毫,其怡然自得的神情,与门外戒慎恐惧保护他的两名保镳截然不同。 几年前他的父亲山口烈焰去世,当时回国才一年的他,就得全然担起山口家的家业,负责众兄弟的生计,以及维持黑白两道的平衡。 这真是应了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又啜了口茶,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喂。”他的声音彷佛来自地府,没有丁点温度,正如冷面阎罗再世。 “英夫,有事相求。”来电之人,也算是一方豪杰。他活跃于美国纽约,是全球经济舞台的重要人物,纽约客给了他一个封号——夜影,来无影、去无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说吧。” “我要请你藏一个女人。”封号夜影的郎夜君,快人快语地说。 “什么人?”山口英夫也没废话,直接问道。 “霍伯?香苹。” “她?”这个名女人不是外传是他郎夜君的地下夫人吗? “如何?” “成。”他爽快应道,也不细究郎夜君为什么这么做。 “谢了,兄弟。只要她的男人沙冽浪找来,而且准备娶她,你就可以放手。”郎夜君说出了真相。 “沙冽浪?”这号人物,也算是个响叮当的豪杰,在东南亚混得有声有色,人称“撒旦” “没错。” “就依你。”山口英夫肯定道。 “谢了,等我老婆生完,再来找你。” “随你高兴。” “你还是这么冷冰冰。”他取笑山口英夫。 他却举杯再次饮着茶“再见。”收线。 窗外仍然下着雪。 他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纽约 一个女人,他曾深深迷恋的女人,在洛克菲勒的巨大圣诞树前向他承诺: “当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你,我仍然会站在你的身边!” 就是那张白皙又纯真的脸蛋,和那真挚的告白,让他从此陷入无止尽的情感洪流里 直到一天,他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断然离开,从此便再也不相信女人与爱情! 第一章 今冬的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多,花惜人在接获好友,也是她纽约香美人俱乐部的大姊头香苹的求救电话,就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趋车前往五公里外的目的地。 在她的印象中,香苹可以说是她们五个结拜的姊妹中最有头脑,也最冷静的,可是这一次她竟然“逃”到日本来,而且还躲入日本最有势力的家族之一——山口世家暂住,真是奇怪。 香苹在电话中只透露她被一个有势力的男人纠缠,不得不到此地避避风头。 不过,就她和山口英夫接触的经验,那个像冰雕出来的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据了解,山口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们山口帮经营的山口株式会社表面上是正牌营生的大企业,但私底下可是刀口上舔血、胳膊上跑马的极道之家。而不管山口帮到了山口英夫的手中漂白了多少,要他完全与他父亲的极道事业划清界线,是不太可能的。 再说,日本人很重传统,子承父业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每次去他家整理庭园时,虽不常见到他,但是大宅内总是布满了黑衣黑裤的保镳,这哪是平常人家会做的事?香苹这会儿会不会是赶走了狼,又遇见了虎!? 不管了,她先去见见香苹再说,如果可能,她会试着将香苹带走。 白雪茫茫的大地,只有她那辆运送花材的货车在雪地中踽踽独行。 忽然,她闻到一股怪味,那是一种过度燃烧所发出的味道。 她的心头闪过一阵不安。该不会是她的车子快抛锚了吧!? 好巧不巧,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货车发出了噗噗的声响,紧接着在一长声的噗声之后,车子就完全静止不动了。 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不死心地继续转动车钥匙,并猛踩油门,奈何只听见几声无力又断断续续的启动声,却怎么也无法发动。 她气得大拍方向盘“呿!什么时候不抛锚,偏偏选在这个风大雪大的鬼天气抛锚!” 抓出皮包内的手机,她准备打电话求救,谁知任她怎么按通话键,屏幕板就是一片漆黑。 她的手机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没电!?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中,没车、没手机,就只能等上天垂怜,看能不能有车经过,救她脱困了。 真是好笑,她原本是要去救人的,这会儿却反倒成了待救援的对象。 一身火红雪衣的她,只好从车后方抓出一大把的樱花树枝充当求救的旗杆,以便远方路过的行车能看见她。 同时间,人称撒旦的沙冽浪,正马不停蹄地从泰国赶来这里,打算抢回他的女人香苹。 普吉岛和名古屋的天气真有如天壤之别,泰国是热浪袭人的夏季,这儿却是白雪冰封的北国,到处只见一片雪茫茫,连行道树都被洒上了银粉,煞是好看,只可惜他却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就在他的车子全速往山口宅驶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路边有着一个一身火红的小人儿,非常急切地向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树枝。 沙冽浪的司机兼保镳梅耶透过后视镜问道:“浪哥,要不要停下车子?” “不!”沙冽浪立刻回绝。他只想早点找到香苹,其它的都不想管。 梅耶点了点头,继续往前开。 但那小人儿可没就此放弃,抓起地上的背包,就一路追着他们的车子。 突地,一声玻璃被石头击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梅耶立刻煞车,机警地往后察看,沙冽浪也回过头,发现玻璃上真的有道裂痕,同时也看见那小人儿已跑近他们。 沙冽浪眼色一使,梅耶立刻将枪藏在外套里面,走出车外,戒备地瞪着跑近他们的小人儿。 只听见这个年轻女孩,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长串的日文。 梅耶却以英文回应她:“我听不懂日文,还有,你为什么用石头敲坏我们的车窗玻璃?” 花惜人立刻向他鞠了九十度的躬,并以流利的英文回答:“真的很抱歉,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因为我的车子抛锚,而且手机刚好没电,外加我要去救一个朋友,所以只好”说完,她又是一次九十度的鞠躬。 这时沙冽浪已从后车座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影立刻让娇小的花惜人退了半步。 她没见过这么野性又那么冷调的男人,她不禁臆测起这个男人应该是混黑社会的,再不也是和那个圈子脱不了干系的人 她是不是砸错车子、求错门了? 沙冽浪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胆大、身材却娇小的女孩。她清新干净得有如涓涓溪水,同时又散发出瑰丽如樱花的气质,那是一种不协调却又令人印象深刻的美。 他步步逼近她,有种猎人的敏感,直觉她或许对他会有用途。“你要去救一个人?” “嗯”她忽然不想跟他求救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惹不起。 “上车吧。”他不动声色地邀请她。 “你——我、我看我再等下一辆车好了。”她打算离开了。 但他却一脚绊倒她“在你打破我车窗时,就注定你的命运了。” 趴跌在地的花惜人,吃了一大口的雪花,愤而站了起来“你这个外国人,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她虚张声势地吼道,玉雕的脸蛋倏地涨红。 他当然知道,却故意摇头。 “这里是鼎鼎大名,威震日本的冷面阎罗的家乡。”她忽然觉得山口英夫的名号很好用。 “那与你何干?”他慵懒道。 “当然有关系!”她仍装腔作势地回道。 “什么关系?”他可没被她的夸大之词给吓到,他敢来这里就没怕过。 对呀,什么关系? 关系说远了,没有恫吓效果;说近了,又好像在吹牛。但是不搬出个名堂,只怕这个像撒旦的家伙一定会绑架她。 豁出去了!于是她大声宣布:“我是冷面阎罗的未婚妻!” 沙冽浪怔了半晌,实在没料到这个小妮子敢这么吹牛,索性打蛇随棍上“那正好,我刚好要去你未婚夫家作客,就麻烦你带路了。”不由分说,他一手便将她强押上车。 “放开我,你这个魔鬼!快放我下车!”花惜人沉不住气地大叫。 “怎么?怕了?难道你不是山口英夫的未婚妻?”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不关你的事!”她恼怒道,正准备以皮包中对付**的喷雾剂对付他,谁知拉炼还没打开,皮包就被沙冽浪轻松取走。 “安静地坐好,到了山口家我自会安顿你。”他老神在在地说。 “安顿?什么安顿?”她怎么觉得他的话中有话? 沙冽浪却在这时抓住她的手指,往他随身携带的计算机仪器按了上去。 “你——你在干什么?”她失声惊叫。 “确认你的身分。”他回答道。 “你——到底想干嘛?”她越来越慌。 “确认你的价值。”他说得轻松。 二十分钟后,沙冽浪得到一个答案,一个令他惊讶又感兴趣的答案。难怪他觉得她有些面熟! 在他调查香苹时,知道她在香美人俱乐部有四个死党,其中一个就是花惜人。 面貌清新的花惜人是中日混血儿,在花艺界小有名气。有趣的是,她和山口英夫的母亲交情匪浅。 据闻山口英夫是个孝子,如果利用他孝亲的弱点,以花惜人交换香苹,应该小有胜算吧。 他笑了,诡异地笑了。 身着雪白和服的山口英夫,盘坐在和室中,若有所思地饮着茶,不疾不徐地等候着准备进门的沙冽浪。 早在夜影要求他收留香苹时,他就知道对方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沙冽浪会来得这么快,看样子,他比香苹认知中的还在乎她。 和室的门终于在仆人的通报声后被拉开—— 山口英夫望着双瞳炯炯有神,浑身霸气的沙冽浪,立刻判断出他的撒旦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而沙冽浪自高而下,瞥着神色从容却又冰冷的山口英夫,感到有些诧异。 山口英夫明明浑身流着极道的血液,偏偏看起来又像来自冰天雪地的北国贵族,这种既矛盾却又和谐的组合,很令人玩味。 如果他们目前不是“敌对”的状态,他想自己会对山口英夫释出善意。可惜——是友是敌,尚无定论。 “请坐。”山口英夫冷冷地道,同时瞥见沙冽浪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火红身影。 他马上认出对方,她是母亲所钟爱,甚至有些宠溺的忘年之交,他们家中的花圃,大多是交由这个叫作花惜人的女孩所打理。 不过他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这个今天才下飞机的沙冽浪扯上关系? 一想到他俩莫名的关系,胸口忽然有股酸涩往上冒,惹得他十分不舒服,但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 沙冽浪用力将花惜人拉近自己的胸前,只听见她险些跌倒地惊叫道:“你这个粗鲁的人!” 山口英夫怔了下,他从没听过她说英文,而且还是以这么大的音量骂人。 据他母亲所形容,花惜人是她见过比传统日本女人更传统的日本女人,语轻、身柔、手巧、肤净。如今看来,好像有点落差。 花惜人看见了山口英夫质疑的眼光,尴尬地垂下了眼。一瞬间,她觉得眼前这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在某些地方有些神似。 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哪里像,就是觉得他们是同路人。 沙冽浪的声音立刻将她拉回现实“我要我的女人!” 山口英夫又啜了口茶“你不觉得自己走错路、上错门,也找错地方?”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你是谁,你也解我三分。我只是来要回我的女人。” “好吧,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已答应夜影,自然不会将人交给你。”山口英夫放下茶杯。 “如果我拿她交换呢?”他再度拎起花惜人,两人此刻几乎是前胸贴后背。 此举令山口英夫的胸口忽地一窒。其实他对花惜人并没有所谓的男女情感,但这一刻他就是不愿见到她靠在沙冽浪的胸前。 “放开我!”花惜人尖叫。 山口英夫登时显得有些浮躁,但仍未让沙冽浪看出自己的转变,只是冷淡地说:“我不认识她。” 花惜人倏地瞪大眼睛。 拜托,她为他们山口家整理庭园也有大半年了吧!说不认识她也太扯了! 山口英夫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沙冽浪当然知道他会这么说,继而说道:“但你母亲却视她如至宝。” “那又如何?” “如果我将她这双会栽、会种的手指轻轻一折——”他故意以**的动作抚过花惜人白皙的指间。 花惜人忽然感觉到沙冽浪并非无情人,只是个急于找回心爱女子的痴情男人罢了。 山口英夫见状,倏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他竟受不了沙冽浪对花惜人的小动作! 沙冽浪将他的大动作看在眼底。显然他压对宝了!这个女人不只是山口英夫母亲的宝贝,在山口英夫的心底似乎也有些许的分量。 “怎么样?”他持续**花惜人的手指,想探探对方的底限。 “来人!”山口英夫立时喝令道。 门外立刻出现人影“是。” “带香小姐过来。” “是。” 沙冽浪露出胜利的浅笑。 “别得意,我只是让她自己决定跟不跟你走!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全力保护她。”山口英夫微微动怒。 沙冽浪但笑不语。 十分钟后,香苹走进这里,一看见沙冽浪,立刻想逃走,但山口英夫却将她安在身后“有我在。” “香苹?”花惜人一见到她,惊讶地低唤,同时也为山口英夫那句“有我在”心口感到一股不知所以的闷疼。 “惜人?”香苹也看见沙冽浪的大掌摸着惜人的小手,妒意隐隐升起。 山口英夫说道:“这个男人说来找他的女人——你。我想问你,你愿意和他一起走吗?” 看着沙冽浪的大掌仍然在惜人的小手上来回抚摸,她突如其来地对山口英夫抛了一句连她也不相信的话:“亲爱的,你昨天不是才说要娶我为妻,并要我考虑的吗?” 山口英夫被这话弄得一头雾水,但旋即意会“是的,那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决定——” 沙冽浪却趁其不备,迅速将香苹从他手中抢了回去。“你和他没有任何决定!” “你不肯娶我,山口英夫愿意,难道我不能同意吗?”香苹怒问。 山口英夫这才了解他俩的心结所在,但却不想便宜这个男人,又将香苹抢了回来。“她是我的!我会给她一个名分,一场盛大的婚礼,还会给她一群儿女!” “你——”沙冽浪怒瞪着他,准备再次抢回香苹。 山口英夫却将她搂在胸前“你呢?你能给她什么?” “该死!”沙冽浪的怒气似乎随时会爆发。 香苹轻轻挪开身子,偷偷望着失控的沙冽浪,她从没见过他为谁这么失控过,他是有点爱她的吧? 只是他对她的爱,足以让他对她做出承诺吗? 山口英夫决定再下一剂猛药“香苹,你就嫁给我吧。我绝对是个有担当、有勇气释爱的男人。”他的话极尽讽刺着沙冽浪。 她望着这个十足入戏的山口英夫,忽然有些怔忡 据她了解,山口英夫是个冷情、不会开口谈情说爱的男人,如今怎么可能对她这个陌生人求婚,而且还求得那么真挚? 沙冽浪再也忍不住了,以极快的手法亮出小刀,作势准备划伤花惜人的脸蛋—— “住手!”山口英夫立时放开香苹,架开沙冽浪,护住花惜人的脸蛋,但那锋利的刀还是划过他雪白的和服,血慢慢地渗出 沙冽浪立刻抢回香苹“她是我的女人,要当新娘也必须是我沙冽浪的!”话毕,他搂着香苹,倏如一阵风般走出和室。 外头,山口英夫的保镳立刻将沙冽浪团团围住,只闻山口英夫不带任何情绪地喝令:“让他走!” 人群立刻分列两旁,沙冽浪顿时明白山口英夫之前所做的一切,原来是为了套出他对香苹的真心,于是转过头,朝他淡淡一笑“谢了。” “快走!免得我后悔。”山口英夫冷冷地目送他们离开。 花惜人彷佛历经一场来去匆忙的抢劫,久久之后才回神,看着白衣被血染红的山口英夫道:“你受伤了。” “送客。”他下着逐客令。 “可是你受伤了。” “你可以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生气。 “可是” “你不是医生,请吧。”话落,同时利落地撕下衣袖,旋即露出血迹斑斑的刀伤。 花惜人却没有半点惊慌“可是我曾经是个护士。” “什么?”他挑眼看着她。 她不慌不忙地走近他,将他的衣袖再撕成几片,绑在他的手臂上“如果你们家有医药箱的话,也许我可以——” 山口英夫霍然露出感兴趣的目光,示意属下照她的话做。 “为什么不再当护士了?”他突然好奇地问道。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朝他露出天真却夹着隐情的笑容“我发现种花、插花比较好赚。” 他立刻划开彼此的距离“滚!”又是一个拜金的女人! “你——我还没为你包扎伤口!”对于他态度的骤变,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不需要你!”他绝情地说道,头也不回地走出和室。 她望着他伟岸骄傲的背脊,不知自己哪里说错,或是做错了。 花惜人望着电话好久,就是不想拨这通电话。 香苹回国之后便告知她,要和沙冽浪结婚了,她当然为香苹感到高兴,可是他们俩却要她去做一件事,这事令她有点头大,即是让她去邀请“媒人”山口英夫参加他们的婚礼。 但是自从一星期前,她被那个冰山怪胎赶出他家门后,她便告诉自己少和这种人打交道,就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山口夫人,她都觉得应该保持某种距离比较好。 偏偏香苹千拜托、万恳求地要她联络山口英夫,在这种人情攻势下,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人家,总得尽力。 多次举起又放下的手,终于妥协地按下山口家的电话。 “喂,我是花惜人,我想找山口先生。”她轻声细语地说。 对于自己轻柔婉约的嗓音,她一直很感谢母亲。而妈妈没有发病之前常常告诉她“惜人的声音就像天籁,好听极了,将来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可惜她的脾气有点倔,这恐怕是很多大男人受不了的。 “对不起,山口先生目前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可否请您留下联络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有礼的拒绝声。 不过花惜人对这种有钱人家的电话过滤方式太了解,所谓“留下电话再联络”通常代表着“最好不必联络”所以不待对方说完,她立即开口道:“对不起,烦请告知山口先生,这是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花小姐,我当然知道您有重要的事才会找山口先生,不过他目前没空。”对方照样打太极拳。 “没关系,我可以等他。”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山口英夫通上电话。 若不是香苹要求,她可不受这种气! “这”经过一番思考,电话那头好不容易才传来答应的声音“那就烦请花小姐稍待一会儿,我帮您看看山口先生是否能够拨冗接听您的电话。” “谢谢你。”花惜人甜甜地道了声谢。 山口英夫坐在和室里喝着下午茶,仆人却跪在门外恭谨地说道:“少主,有一位名为花惜人的小姐急电找您,说有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对您说,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听?” 浓眉蹙起,她和他之间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犹豫之际,门外的仆人彷佛臆测到主人的心意,立刻响应道:“我会回绝她的。”旋即起身准备退下。 山口英夫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接进来吧。” “是。” 他接起电话,也不应声。 花惜人对着话筒直喊:“喂,山口先生,山口先生,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是花惜人,上次我还去过你家——” “找我什么事?”他的声音瞬间冷冷地响起。 “你在听啊!我还以为——”她喘了口气。 “有事快说。” “是这样子的,我的好友,也就是上次受你保护的香苹小姐和那个——沙——冽浪先生准备结婚,沙先生要我谢谢你的成全,并且让我询问你是否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 山口英夫不禁蹙眉,这事沙冽浪那家伙不会亲口对他说吗?既然找得到他家,还查不出他的电话?何需透过一个小女人来传达? 不对!这事有蹊跷!除非—— 是这丫头想借故接近自己。 以往这种事他碰多了,见怪不怪。只是她这么做,让他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拜金加上愚蠢的心机,这个女人简直一无是处。 花惜人倒是不知山口英夫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差,只是尽职地一再询问:“怎么样?山口先生,你会去吗?” “不去!” “不去?” “没事别再假藉名目接近山口家或是我。”他旋即收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什么?”花惜人对着话筒低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她—— 对他有意思!? 天啊!她才不会故意利用什么名目去接近他们山口家呢! 瞧他把她说得这么不堪,真是气人! 明明是沙冽浪与香苹再三拜托她打电话联络他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气急败坏地怒吼:“臭山口,你就别有事来求我帮忙!” 明年春天,她一定不再为山口家整理花圃!不管山口老太太多么热情的拜托,她都不会去,谁教这个自大狂以为她是有目的接近他! 拜托,她好歹也是妈妈眼中的宝,男人眼中的美钻,她才不缺人追求,更不愁吃穿,干嘛非巴着他不可?再说,她父亲生前还是一名清廉的警官,她没必要和一个黑道牵扯不清。 她自信她的花店即使少了他们山口家的生意,也不会因此倒闭的! 第二章 一栋栋整齐的房舍坐落在倚山傍水的山脚下,若不细看,很难察觉它是一家私人经营的疗养院,院里收容了许多精神有问题的病患。 其中一位病患,正是花惜人的母亲。 花惜人照例每星期一来到这里,以避开周末的人潮。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套酒红色的和服,上了淡妆,放下长至腰间的秀发,还特意旁分,夹上母亲最爱的紫蝴蝶水钻发夹,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与情人约会的娇羞少女。 平日工作的关系,她很少穿和服,但探望母亲时,她总会打扮得整齐美丽,希望因此可以令老人家的神志清醒一些。 她静静地坐在会客室,等候该院的院长小泽原将母亲带来。 其实推母亲至会客室不是小泽原的责任,她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和她多聊几句,也知道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她不想点破,就与他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 母亲终于被推进会客室,她朝小泽原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戴著眼镜的小泽原,笑脸迎人地说道。 她接过推车,小心翼翼地问候:“妈妈,你今天好吗?” 花月明只是怔怔地望着女儿,没有太多的反应。 花惜人旋即蹲在轮椅边,轻轻地抚著母亲的手“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惜人,你唯一的女儿啊!”花月明没有特殊表情的脸上,在看见花惜人头上的紫色发夹时,终于露出不一样的神情“紫蝴蝶,好漂亮。”她低声喃道。 花惜人立刻将它拿下“妈,你想起来了吗?这是爸爸送你的定情之物。” 花月明望着被塞入手中的发夹,双瞳陷入沉思,那是别人进不来的世界。 “妈——”她低唤,试图将母亲拉回现实的世界,却徒劳无功。因为母亲只是重复摸著发夹,不发一语。 花惜人继而转向身后的小泽原,询求答案:“我母亲——” “她一直没有进展,常常一天不发一语。”小泽原道出他的观察。 她心痛地站了起来“她连一句话也没说?没有哭泣,还是——” “没有。原谅我这么说,她安静得像个布偶,就连食物也常是端进去,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花惜人的肩头不禁垮了下来“院长,那我该怎么帮助我妈妈?” “叫我小泽吧,我们早已不算陌生人了。”他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她不语,只是睁著大眼望着他。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母亲,毕竟她也像我的亲人一样。”他再度拉近距离。 知道他的意图,她心头一惊。她不想让他跨过这条鸿沟! 于是她噙著淡然的笑“谢谢你,小泽院长。”这算是另一种回绝吧! 他微微一怔。原来她比想像中来得固执,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小智小姐,带花女士回房休息。”小泽原朝前方的护士叫道,并从花月明手中取走紫蝴蝶发夹。 只见花月明有一丝不一样的神情,似要留下它,却又不作表示。 花惜人见了,连忙说:“请将它留给我母亲吧。” “不成。”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她不解道。 “任何一种带尖或带刺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病患自戕的凶器。很抱歉,我必须拿走它,” “哦,我忘了。”她本想以此刺激母亲恢复正,却忘了它也可能成为伤害母亲的利器。 她弯下身子向母亲道别:“妈,下星期一我再来看你,我会夹上紫蝴蝶,希望你——”她停顿了一会儿,接著说:“会更好些。” 花月明突然伸出手摸著她的脸蛋,表情好温柔、好温柔。 花惜人激动地哽咽道:“妈,你记起我了吗?” 花月明放下手,双瞳却不再看她,仿佛之前的温柔不曾有过。 护士于是缓缓将花月明推至病房。 强大的悲哀在胸口翻滚,花惜人蹲在原地,很想放声大哭,但一滴泪也掉不出来。 小泽原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别难过,也许你母亲在她的世界里,是最快乐与安全的。” “真的吗?”她的眼瞳中有著珠光,无助地询问。 “我想是的。”他准备将紫蝴蝶发夹夹回她的发梢,冰冷的指尖却在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耳际,将她的理智拉回。 “我自己来。”她拿回他手中的发夹,悄悄划开彼此的距离。 此刻到来的山口英夫,正巧见著两人看似暧昧的互动,一股不明原因的烦躁,令他刻意出声: “小泽,我想你和我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吧?” 山口英夫那身笔挺的黑色西服,令他显得森冷凛然,身边的四名黑衣保镳,亦如阎罗殿中的牛头马面,更添他冷峻慑人的气势。 小泽原一转过头就打了个冷颤,但旋即压下惊悸,趋前陪上笑容“真是抱歉!让您久等,我们这就到我办公室坐一下,喝杯您最爱的茶。” 花惜人望着那如阎罗的冷脸,悬在空中夹发夹的手,变得笨拙起来,锵的一声,紫蝴蝶发夹便失手掉落。 “呃!”她忙不迭地弯身捡拾落地的发夹,可是一瓣蝶翼已与发夹分家,她的心几乎碎了。 心疼地拾起分戍两截的发夹,她吸了口气,难掩纷乱的心情,丢了一句话:“小泽院长,我先走了。” “喂——”小泽原还想说什么,但碍于出资赞助他们天慈疗养院的山口英夫在,而不便追出去。 完全将花惜人的表情看在眼底的山口英夫,不知怎地,竟对她那难掩心痛的神情动了一丝同情。 “她是谁?”山口英夫故意问道。 “她——她是一个病患的家属。”小泽原吞吐了下,最后还是据实以告,但却不打算告诉他太多有关花惜人的事。 他知道山口英夫感到兴趣的事物,他人是很难从他手中抢走的。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和花惜人建立起来的关系,会被山口英夫半路截断。 山口英夫不再追问什么。他想知道的事,没有人能锁得住,会这么问小泽原,不过是想测试这个男人的心思如何罢了。 他冷笑地睇著小泽原,对方连忙又恭谨地说道:“请!请!请随我来,山口先生。” 山口英夫抬起手“免了。”转身,他命令身边最倚重的保镳:“青焰,支票。” “是的,少主。”青焰立刻掏出一张钜额支票,交给小泽原。 小泽原恭谨地接下“谢谢山口先生对本院的大力支援。” 双瞳瞥了瞥支票的金额,又是一千万!小泽原喜形于色,却马上又强压下那贪婪的嘴脸。 “这是家父的遗愿,不用谢我。”山口英夫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今天不顺便参观本院已修整过的设施,或是探望病患?”小泽原追加了句,以暗示山口英夫他的钱都是花在刀口上的。 “不用。”山口英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准备到花园与母亲会合。 母亲今天特别说她想来看一位老朋友,他不知道母亲会有什么“朋友”住在这家疗养院,只好陪同母亲一起过来。 不然支付捐款这种小事,哪须要他亲自跑一趟。 走进花园时,山口英夫意外看见九宫亭里,母亲和花惜人坐在里面。他看见母亲对花惜人的呵护态度,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般,也看见花惜人娇羞的小女儿状,时而浅笑,时而俏皮,那和谐的气氛让他不想走近破坏,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处,望着她们。 但下一刻,他母亲却转过脸来。看见了他,她挥了挥手“过来吧。” 他立刻走近母亲,花惜人灿烂的笑容却因此不见了。 他走进亭子时,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山口夫人,我想我该告辞了,店里还有事,不打扰您与令公子了。”她做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长如瀑布的青丝因为少了发夹的固定,全散落到她那精致的五官上。 山口夫人也站起身,将手上的伸缩紫晶手环取下,轻柔地为花惜人绑住散落的发丝“你的头发真美。” “山口夫人您您太客气了。我有手绢可以系头发的,您的手环太贵重了,我想不妥。”她期期艾艾地说。 “那就留下,陪我这个老太太喝杯茶吧。”山口夫人趁势说道。 “这——”她是愿意陪山口夫人的,可是这个冷面阎罗杵在她们中间,倒教她左右为难。 “英夫,你就和我们一起去落英轩喝杯茶吧。”山口夫人提议到当地最有特色的花茶馆小坐片刻。 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拉拢这两个年轻人。她知道儿子自从“失恋”后,对女人一直不假辞色,但她可不想终老仍没媳妇相伴! 惜人这丫头,心思单纯,又古道热肠,很得她的欢心,若能将她娶进山口家,就再好不过了。 山口英夫一眼就洞穿母亲的安排,委婉拒绝:“母亲,快下雪了,我建议您还是先回家比较安全。” “对,对,山口夫人,我觉得令公子的话有道理,改天我再登门造访。”花惜人也忙著推辞。 尤美子看着儿子与花惜人像避蛇蝎般地避著对方,觉得有趣极了。 “那大家就在这里小坐一会儿吧。”尤美子说道,优雅的笑容中,还夹著不容反驳的威严。 不得已,两人只好一前一后地坐了下来,但却故意漠视对方的存在。 “如果现在能有一杯梅子茶该有多好啊!”尤美子故意说道。 “母亲,如果您现在就回家的话,我会令小香为您冲泡。”山口英夫说道。 “可是,我想喝落英轩的梅子茶。”尤美子轻轻拢著自己的发鬓,一派悠闲。 花惜人简直坐立难安。突然她的手机响起,她立刻按下通话键,暗忖这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喂。小泽原院长我会再去找您的。” 收线之后,花惜人发现山口英夫的脸色好像更阴沉了些,不过她却故意忽略,转向山口夫人说道:“我有东西掉在院长那里,想回去拿一下。” “呃,真不巧。”尤美子显得有些失望,这下子红娘当不成了。 山口英夫顺势催促道:“母亲,您的朋友见到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尤美子没有回覆,其实她也只是听说有个旧识病了,就住在这里,结果一经打探,并没有这个人。 就在花惜人走出亭子时,不远的前方站了一个身著雪白和服的女人。那张脸有著成熟妩媚,还有那么一点儿纯真,梳理得宜的包头与脸上的淡妆,仿若皙白芙蓉,可惜的是,仍然可以看出那是张超过三十岁的面容。 女子朝亭子里的山口英夫露出浅浅的笑,似有若无,却又带了点勾引。 尤美子见状,暗呼不妙,马上令道:“英夫,陪惜人一起去拿东西!” 山口英夫感觉不对,身子一侧,立即瞥见那抹白影。一阵惊诧伴随隐隐的痛恨,立即袭上心口。 她怎么会到了日本?她不是该在美国吗? 女子不慌不忙地瞥了花惜人一眼,完全不将她放在心底,直直走近山口英夫,也故意漠视尤美子,直呼:“英夫,好久不见。” 花惜人觉得胸口一阵莫名的闷痛,急急地离开这里。 尤美子的声音再次传来:“英夫,跟著惜人去!” 然而他却说出惊人之语:“青焰,代我送夫人回家。” “是!”青焰立刻上前。 尤美子没想到一向顺从她的儿子,竟为了旧情人而不理会她的话,而她虽恼,却也只能跟著青焰离去,因为她知道,儿子决定的事,没人改变得了。 白雪望着一行人全离开后,得意地在心中窃笑。 天空开始飘起小雪,白雪与山口英夫就这么互相对视著,不发一语。 最后还是白雪先开口:“你还是这么恨我吗?”她缓缓走近他。 他冷著脸不作声。 她是他的“初恋情人”父亲在世时,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是山口烈焰的独子,因此毅然决然地送他到纽约读书,并防止有心人士的盯梢。他一直以交换学生的身分在海外求学,他也的确认真地在当地半工半读,同时享受著不是名人之后的自由感。 后来,他认识了眼前这个长他四岁的白雪,他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变了。 他们很快地坠入了情网,爱得轰轰烈烈,那时他以为这段情坚不可摧,可以天长地久,直到他惊见她和一个金发男人在床上蝶戏,他才知道自己的“以为”多天真、多可笑! 当下,他拂袖而去,而她匆匆追了出来,以她惯常的安慰口吻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天,也是像这样一个细雪纷飞的日子。 他望着几近赤luo的她,不置一语。她再次急切表明:“我的心里真的只有你!” 然而他只是冷冽地反问:“那为什么还和别的男人上床?” 她愣了一下,接著呐喊出声:“我需要钱!生活要钱,艺术学院的学费、颜料、画笔,所有所有的东西都要钱!可是你只是个穷留学生,怎么支援我?那个金发男人,也就是我的指导教授,他提供我一切所需,只要我给他身体就够了!我不年轻了,我想早点拿到学位,早点脱离贫困!” 他森冷痛心地看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赤luo的上身“我想你是不爱我的。”话落,他转身就走。 “不!”她抓住他的小腿。“相信我,我灵魂深处最爱的还是你!” “但你的肉体却臣服于金钱。”他头也不回地下了结论。 “英夫,我——”她不敢相信十分迷恋她的英夫,竟可以如此决绝。 “穿好衣服,给自己留点尊严。”他抽回脚,再也不回头地走了。 而这一别,就是多年 “经过这么多年,你还恨我吗?”此刻天空缓缓落下雪花,白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山口英夫从过去的片段中抽离。 他瞥著精心打扮过后的白雪,断然地回道:“没有爱,哪来的恨?”他旋即抬脚走人。 “英夫,你知道,我也明白,你爱过我,而且是深深地爱过我!你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尽全力满足我,你也告诉我,和我**是世界上最美的事。你喜欢我皙白无瑕的脸蛋,喜欢我对艺术的执著与认真,你还说——”她试图勾起他深层的回忆。 他阴恻恻地反过头,不带任何情感地反击:“那是骗你的!” “什么!?不,不可能!”花容登时失色,就像卸了妆的中年妇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山口英夫毫不留恋地离开九宫亭,白雪却追了上来“别走!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算你不再爱我,或者根本不曾爱过我,但我们总算朋友一场,一起喝杯茶好吗?” “没有必要。”山口英夫脚步没有停过,而一直在他身边保护的保镳炙焰也跟了上来,横挡在他们之间。 “英夫!”白雪不放弃地叫道。 他不理会她,倒是炙焰开口挡驾:“白小姐,请留步。” “英夫,你难道真的忘了我们在纽约的一切?”她大喊。 山口英夫怔了下,随即又继续前行。他没忘!他从未曾忘记她给过他的污辱! 当年分手后,偶尔会听人提起她又换了哪个金主。如今,他已成为政经界呼风唤雨的冷面阎罗,她反倒后悔,想再续前缘。 哼!他山口英夫要的就是最好、最纯正的!她的确是他的最初,但她却自我作践,毁了她的价值,那就怨不得他对她如此不屑一顾。 白雪挫折地目送他离去。她费尽心力才找到山口英夫,她不会这么快就放弃! 打开皮包内的粉饼,重新揽镜自照,并再一次补妆。 她自信可以重回他的怀抱,因为她仍有那张曾经令他深深著迷的白瓷容颜,至于眼尾的些微鱼尾纹,下午她会去动手术,还她一脸青春。 回到座车的山口英夫,立刻拨了通电话“喂,母亲——” 尤美子悻悻然地截下他的话“原来我还是排在第二位。” “不,您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母亲。” “唉!你已经大到可以从泥沼爬出来了,我不想多说。” “我会听您的建议送花小姐回去。”他知道唯有这么做,才能安抚母亲不平的情绪。 刚才先送走母亲,只因他想重新检视他与白雪之间的纠葛。他相信只有再一次掀开伤口,才能看清他是否已经走过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事实证明,那女人对他的影响已不如当年。 尤美子听见英夫这么说,心头的巨石才放下,霍然自觉先前将他逼得太紧了“惜人是个好女孩,你看着办,我不会再逼你。” “我知道。”收线后,他立刻命令道:“炙焰,问小泽原要人。” “是。”炙焰下车,往前走了几步,正好看见花惜人。“花小姐。” 花惜人停下脚步,看着这名冷面壮汉问道:“有事?” “我家少主有请。” “少主?”她的眉心蹙了下,随即看到一轿黑色宾士停在不远的前方。 “是山口先生请您至他的座车一叙。”炙焰恭谨道。 “下雪了,请您代我转告山口先生,说我想赶在大雪之前回家。”她不想和山口英夫有太多的牵扯。 她正准备打开车门,炙焰却取走她的车钥匙“花小姐,得罪了,我必须强邀您到我家少主的座车那里。” “你——简直——”她想大骂这人是土匪,最后还是收口,走向山口英夫的座车。他不过是一个听令的手下,和他斗气也没用。 山口英夫一见她走近,立刻跨出车外,二话不说,就将她塞进宾士车内,对著已就定位的炙焰冷声道:“开车!” 引擎声响起的同时,花惜人的怒声也爆开:“你这是干什么!?” 山口英夫一直望着车外,没有看她“送你回家。” “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有人这样强送人回家的吗?“我要下车!” “不成。”他答得轻描淡写。 “你以为你是谁?你这样是绑架!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我有车子,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她怒气冲天地吼道。 山口英夫冷冷扯著嘴角,不作回答。 这是她第二次破口大骂,看来母亲对她的印象真的有待修正。 “山口英夫,我不管你是什么大人物,我不想搭你的便车,而且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做!”她边骂边开车门,但中控锁早巳被锁上,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住哪儿?”他突然冒出一句话。 她双手环臂,不想告诉他。 他终于撇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她也有一张皙白如芙蓉的脸蛋! 这让他的思绪又回到当年在纽约,第一次见到白雪时的震撼与惊艳。 突然间,他对这张纯洁无瑕的脸孔,有种迁怒般的唾弃。 “快说,住哪里?”冰冷的口气,似乎还夹著愤怒的火焰。 “我要下车!”她也有她的坚持。 “不说,我就送你去冶孃町。”他说了一家卖艺又卖身的男人乐园。 她的双瞳倏地喷火。“龌龊!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糟蹋女人?该下地狱的自大狂!”她突然以中文骂道。 “我小看你了。”他也回敬她一句中文。 山口英夫的母亲尤美子其实是中国人,而他自己也曾在纽约中文图书馆打过工,所以中文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语文学习能力极佳的他,更花了两年的时间书写中文,只为了能更了解中国文化。 “你——”他也会中文? “住哪里?”他无视她的惊诧,再次问道。 那逼视的黑瞳令她无法遁逃,只好吐实:“惜花道。” 车子就一路往前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他们来到她家的前一条巷子时,她才喊了声:“就这里。”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住处,就算他可以查得出来,那也是他的事,起码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下了车,她吸了口气,还是道了句:“谢谢你。”轻柔的软调,完全别于先前的凶悍。 他怔了怔,没搭腔,仿佛在自问,两种表现,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就在花惜人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山口英夫说:“要谢,就谢家母吧。” 她怔住脚步,原来是山口夫人的坚持。唉!他还真是个孝子。 直到听闻引擎重新启动,车子渐行渐远,她才转过身子目送他,心情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第三章 春天来了,雪渐渐融化,一场属于富商名流的聚会也将展开。 这场聚会特别安排在该地最著名的云霭名阁举行,它以四季云霭环绕闻名,是一些商界名流最爱的休闲、洽公场所。 这一届的工商理事会会长,也是安室集团的少东——安室全,为了使这次的聚会尽善尽美,特别委托花惜人为他们布置会场。至于座上宾,除了一些重量级的人物,当然也力邀山口株式会社的山口英夫前来参加,但是直至昨日,山口英夫的秘书仍未松口他是否参加。 晚宴即将开始,安室全还是没有等到山口英夫,不得已,只得宣布晚会开始。 音乐缓缓流泄而出,一对对的绅士淑女翩然起舞,舞池内衣香鬓影,煞是缤纷奢华。 至于在前一刻才将整个会场布置完毕的花惜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但仍快速地收拾花材、花器。 在她准备将这些花器搬上货车时,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红衣小姐,我看你也累了吧?我为你端了一杯饮料,很好喝的。” “谢谢您。”花惜人直觉地应了一声,双手马上在红色围兜前擦拭了下,转过身子正想接过饮料时,却迎见一双色眯眯的死鱼眼,右手旋即僵在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葛老町虽然也是一身西装革履,但却像只涎著口水的过重大熊,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似的。 他逼近花惜人,一语双关地说:“来,喝杯饮料吧,这果汁很好喝,就像你一样——甜得令人爱不释口。” 她警觉地后退,准备落跑“我——谢谢,我自己备有矿泉水,不用了。” 可是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能走。喝!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他已盯了她好一会儿,可不想让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拉过她,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扳住她的香颚,将饮料硬灌入她口中。 “不——不——要!”她努力地想推开她,可是却如蚂蚁撼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你长得真美!让我亲一个。”葛老町的嘴凑了上来。 “救——命——”花惜人眼泪都快飘出来,尽管使出全身的力量挣扎,仍然徒劳无功。 就在她闻到那满口的酒气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接著就看见葛老町如中弹的黑熊,咚地跌在地上哀哀恶咒:“该死的!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攻击老子?” 救下花惜人的男人不说话,浑身敌放著凛然的寒意,一动也不动地鄙视趺坐在地、频频哀嚎的葛老町。 葛老町看了这人一眼,忽然打了个冷颤,但仍壮起胆恶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破坏老子的好事?” 男人仍然不发一语,倒是他身边的保镳开口了:“不长眼的东西,山口英夫也不认识?” 葛老町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后,吓得屁滚尿流“你——你——是——冷面——阎罗!?” 一身深蓝色名家西装的山口英夫,懒得再看他一眼,旋即离开,只在经过花惜人的身边时停了下来。 透过灯光,他觑见她眼中的薄扁,心口再次闪过一丝隐疼。 花惜人根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而且还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为他所救。 希望这次他不会以为她是藉机让他“英雄救美”! 也许是自尊心作祟,她奋力吞下泪水,深澡吸了口气,力图以平稳的语气说道:“谢谢你。”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脆弱。 花惜人轻轻地揉著手腕,上头已浮现了明显的瘀青,而且还隐隐作疼,可见刚刚葛老町用力之大。 山口英夫看着她手腕上那五指瘀青,无来由地怒气陡升,刚才应该好好教训那好色的糟老头一顿! “你还好吧?”淡得令人不太容易察觉的关心流泄而出。 惊魂未定的花惜人,听见这声像是关怀的话语,心中暖了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 “以后小心点。”山口英夫的语调虽冷淡,却轻柔。 这时,安室全也闻声赶到这里,看到贵客临门,又瞧见跌坐在地、一脸狼狈的葛老町,以及一旁气红脸的花惜人,隐约可以猜出发生什么事了。八成是葛老町觊觎花惜人这个可人儿,打算强取豪夺,正好山口英夫“路见不平”救了她。 安室全立刻堆满了笑,并作出欢迎的手势“欢迎,欢迎,山口先生,我已经等了您好久,请先入内,我立刻就来。” 他又使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的仆人,让人拉起葛老町,而他自己则走近花惜人,贴心地问著:“你还好吗?” 情绪平稳许多的花惜人点了点头,温柔地说著:“我——还好,我想先回去。” “好,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去看你。”安室全为她拾起其中的一堆花材,送进货车后方。 “谢谢。”她感激地说道。 才刚转身准备进入大厅的山口英夫,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后,不禁停下脚步。原来他们两个认识,而且还颇有交情。 一股无名的妒火忽地升起,他忍不住地朝身后的花惜人冷冷丢了句:“猪笼草。” 他暗指她是以诱捕昆虫为生的猪笼草。 身为园艺专家的花惜人,当然听得懂他的话中之意,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 他情绪未免变化得太快,刚刚还出手帮她,怎么一下子又出言讽刺? 好不容易对他萌生的好感与谢意倏地消失,她回敬了一句:“罂粟!” 她的音量虽然不大,但山口英夫还是听见了。这个女人竟然骂他是带毒的罂粟! 这时,偏厅有个一身雪白的女人急呼呼地走了出来,朝著山口英夫嗲声嗲气地呼唤:“英夫,我等了你一晚,进来喝一杯酒再走好吗?” 花惜人马上认出她来,她就是那天到九宫亭找山口英夫的白衣女子。 山口英夫转回身子,背对白雪,看了安室全和恶咒他的花惜人一眼,突然冷笑“好,我正好需要喝一杯。” 白雪简直喜出望外,而花惜人则是一凛,接著便抓了她的工具,往货车上一抛,匆匆地发动车子离开了。 她车子越开越快,胸口的闷气让她浑身不舒服,隐约之间,她觉察到自己不喜欢那个老是出现在山口英夫身边的白衣女人! 至于山口英夫,则在完全看不见花惜人的货车时,对白雪抛下一句:“我突然不想喝了,告辞。” 原先的兴致,在看到葛老町对花惜人施暴时,失了大半,而在听见花惜人与安室全的亲密对话后,则消失殆尽。 但真正让他急于离去的原因,是他不想再和白雪这女人有所纠葛。对她,他只有厌恨与不屑。 在青焰的护送下,山口英夫迅速离去。 白雪气得直跺脚。她好不容易藉著陪肥佬葛老町,才能混进这个晚会,谁知还是让山口英夫跑了! 他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还有,那个卖花女为什么也在这里?她走之后,山口英夫为什么也跟著立刻离开? 这中间难道有什么关连?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关连 登时,她眼波变得犀利,因为她想通了某件事—— 这两人的交情绝非眼前所见! 这个女孩很像自己年轻的样子 不成!她绝不会给那丫头一点机会!以前,她不知山口英夫是只肥羊,现在知道了,就更没有理由将他让给别人! 山口英夫回到住处,立刻钻进和室中,一语不发地挥毫著。偌大的宣纸,全被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占满,但他仍像没有出完气似的,继续使劲挥毫。 从小就一直待在他身边的青焰,只是安静地站在门边,偷偷打量著他。良心说,他从没见少主这么浮躁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少主如此烦乱?他隐约觉得,与今晚那个名叫花惜人的女子有关,因为少主好像是在遇到她后,情绪才变得有些浮动。 嘶——宣纸被用力撕开的声音传来,可见山口英夫的情绪已不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 最后,他索性放下毛笔,扬声道:“沏茶!” “是!”青焰才一拉开木门,就见炙焰站在门外,他问了句:“什么事?” “出事了!我必须向少主报告。”炙焰忙不迭地回应。 “进来说。”山口英夫已经听见炙焰的话。 “是。”炙焰连忙走了进去。 而青焰也在吩咐门外的仆人沏茶后,又折回山口英夫的身边。 “少主,我们得到消息,全日帮最近正向海外购买大批武器,为的是要早日取代咱们的地位。”炙焰神色凝重地报告。 山口英夫早就耳闻全日帮的野心,只是没想到他们发展的如此迅速。 他父亲去世的前一年,他就被迫从美国回到日本,接掌山口株式会社的所有业务及帮中的弟兄。 为了避免落入深涉极道的悲惨下场,他尽全力为企业与帮中弟兄找寻另一条生路,也就是所谓的“漂白” 他将父亲全权交给他的企业全部上市,而且每一笔帐款的进出都一清二楚,至于一些零星的饭店、酒店、娱乐相关事业,他也将它们合法化。整整三年,他日以继夜地操盘运作,终于将企业化暗为明,全数成为合法企业。 可惜至今仍有些黑道人士,视他们为极道之家、黑道之首,欲取而代之。这个全日帮,想必也有这么点心态。看来,他们山口帮要完全摆脱“黑”名,恐怕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他有点惊讶,对方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窜起。 毕竟“老大”不是想做就能做,若没有雄厚的政经实力,想要称霸一方,谈何容易? 放眼目前,只有几个著名的大企业有这种能耐,但是已至巅峰的他们,又何需将自己染黑,自找麻烦? 那么只剩极小的可能性,就是一些中型企业想坐大,故而劝说商界大佬出资,美其名是让对方入股,实际上是成就那人的野心。 而这个野心分子,如今究竟是躲在哪件西装之下? 青焰与炙焰见山口英夫深锁眉心,也只好静静地等候指示。 “你们有什么建议?”他终于面向他二人。 青焰看了看炙焰说道:“与其让他坐大,不如先行封杀。” “炙焰,你说呢?”他又问。 “我们也大量收购武器,和他们对抗!”炙焰的冷声中,还夹著天生的烈焰。 “那我这三年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山口英夫故意回问。 “少主——”青焰深知山口英夫一心为弟兄漂白的心。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到时弟兄们反而无家可归。”炙焰补充道。 山口英夫诡诞地笑了,天生的嗜血因子正在体内翻滚“我从不拿弟兄的性命开玩笑。” “那——”炙焰欲言又止。 “炙焰,准备飞往拉斯维加斯的事宜。青焰,由你联络赌神夜寒星,就说我要再向他买武器。” 既然对方提著刀杀到他家门口,他当然没有理由任人这么挑衅!再说,他身为山口帮的负责人,就有义务令众弟兄有饭吃,而且活得有尊严! 他清了清喉头,淡淡的问道:“我的茶来了吗?” “来了!少主。”门外已响起仆役的声音。 而同一时间,受了委屈的花惜人,分别接到两通电话,正是她的好朋友萧恬心与霍湘打来的,邀她去美国拉斯维加斯的赌城碰面。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她的电脑竟然传来一则消息——她们已为她订好了网路机票,只等她收拾行李,来赌城享受阳光的洗礼。 望着窗外阴阴的天空,即使现在已初春了,日本仍然很冷,偶尔还会飘雪。 也许她真该到外面走走!听说赌城的沙漠玫瑰,比其他地方的都来得瑰丽特别。好吧!离开这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这时,山口英夫那张欺人太甚的俊颜,突地钻了进来,更加深她去美国的决心。 她按下电脑按键,告诉她们,她决定去赌城了! 名古屋国际机场 花惜人一改平日的红衣大袍,穿了一件过膝的米色欧式大衣,里面为同色调的安格拉一字领羊毛衣与合身毛裤,并搭配上米色的短靴。而那头长发,则分别用两支蝴蝶发夹固定住。 她那张姣好而清丽的容颜,让她一进候机室,就引起周围旅客的注目,她仅是点了点头微笑,便钻进手中的书里,悠然地候机。 不到五分钟,她耳边传来一抹成熟的声音:“惜人小姐。” 她抬头看见站在面前的男子,怔了下,旋即露出甜美的笑容“是你,安室先生。” “你也搭这班飞机去美国?”安室全有些兴奋。 “是。你也是?”因为她已看见他的行李箱,且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是。真高兴与你同机,你打算去美国哪里?” “我去拉斯维加斯找朋友。”她据实以告。 “这么巧,我也是到那里,但我不是找朋友,而是回家。”安室全并没有将他的全部行程透露给她。 “你住在那里?”她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安室全是道地的日本人。 “我父母多年前移民到那里,这次特别回去看看他们。如果你不介意,到了当地,可以到我家玩几天,然后咱们再一起回日本。”他也不管这邀请是否唐突,只希望能有这个可人儿作伴。 “我——”原本吵杂的候机室突然安静下来,让她口中的拒绝因此中断,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转身看着引起众人注意的方向。 只见不远的前方,有五个身材颀长、面色森冷的黑衣男子,朝著登机柜台走去。中间为首的正是山口英夫,至于在他左右两旁的,则是他最得力的四名保镳。 他们的四周形成一股气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也不敢发出声响,深怕一个不小心,为首那个俊绝却凛冷的男子丢来一个眼神,大夥会立刻被冻伤。 候机室最前面的座位原本挤满了人,却在他们走近时旋即净空。炙焰掏出一条雪白的帕子铺在上方“少主,请坐。” 山口英夫只是点了下头,目空一切地坐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的安室全蹙起了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原本轻松的心情,完全被这突来的景况所打散。 山口英夫这三年几乎不出国,全心放在整顿国内的企业,与安排旗下兄弟的生计上。而这次出国,地点就是美国,身边还跟了他的四名大保镳,这么劳师动众的目的,究竟为了什么? 他可不会相信山口英夫是为了度假!他就像一具冷血机器,根本不必休假。 看来,他此行的目的绝不单纯。 山口英夫像是有读心术地转过身子,直接而准确地对上安室全的双眼。 安室全吓了一跳。这么远的距离,少说有二十公尺,山口英夫如何知道他在打探他? 他不禁怀疑山口英夫是天生的杀手,不论多么混乱的场面,他总能嗅出不寻常的气味与讯息。虽然他不曾耳闻山口英夫杀过一个人,甚至一头动物,但他浑身逸射出的杀气,直教人不寒而栗。 他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他立即堆起笑容,朝山口英夫点了点头。 山口英夫依然冷漠、面无表情,就像面对陌生人一样。可是当他瞧见安室全身边的花惜人时,一双剑眉却浅浅地蹙起,一瞬也不瞬地睇著别于平日红衣穿著的她。 不可否认,她穿淡色系的衣著,较深色系的衣服更来得亮眼,他不懂她为什么不努力彰显自己的魅力?那不正好可以让她多钓几个冤大头?为何反将美丽藏起来? 她又为何选择今天如此盛装打扮? 难道是为了她身边的安室全?一想到这里,他变得有些烦躁。 若有可能,他真想将她的美丽隐藏起来,不让他人窥见,而她脸上的甜美笑容,也只能对他一人展露 他在想什么!?她的美丽与笑容跟自己有何干系?充其量,她也只不过是株猪笼草! “少主,我们该登机了。”青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迅速整理紊乱的心绪,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随著青焰登机。 而这时候机室也传来麦克风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请让头等舱与商务舱的旅客先行登机。” 花惜人却没有立刻站起来,因为她一心还挂在为何会稻山口英夫同机的事上,再想到刚才他的犀利眼神,到现在都没法平静,那双泛著冷光的黑瞳,仿佛指责她到处招蜂引蝶! 天知道,她也是十分钟前才遇见安室全的! “登机了,你是搭商务舱吗?”安室全问道。 “呃——”她坐的是头等舱,这是霍湘与恬心的好意。如果是她,也许会选择经济舱,不是她穷,而是不想将钱浪费在这上面。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安室全有些尴尬,心想一个植花、插花的女孩,也许舍不得花三倍的价格搭商务舱吧。 她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 也好,就让他误会吧!“安室先生,您请先登机。” “那就机上见了。” “好。”她僵硬地笑着。 目送他上机后,她才出示自己的护照,并在空服人员热情地引领下,进入了头等舱。 一踏进去,就发现山口英夫一行五人全在里面。她暗骂自己笨,像山口英夫这种身分的人,当然是搭头等舱! 于是,她转向空中小姐求助“如果可以,我想换到商务舱和我的朋友一起坐。” 这话听在山口英夫的耳里,有如炙火燎原,他冷冷目送落荒而逃的花惜人离去,才又将注意力放在文件上。这女人真是猪笼草! 飞机起飞后的十分钟,山口英夫起身前往洗手间,却在路口的地毯上,看见一只亮晶晶的东西,于是弯身将它拾起。 那是一支银色的蝴蝶发夹。 以花惜人今天的穿著,他直觉这是她张皇失措离开时所掉落的。 抓在手中的蝴蝶,突然化成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心头舞动著 他决定留下它! 第四章 美国洛杉矶机场 山口英夫在保镳的护送下,先行到候机室等待转机。 花惜人这时也从经济舱走出来,她之所以没有转坐商务舱,只因为不想应付安室全,但偏偏安室全在候机室一见到她,就立刻迎了上去。 “花小姐,这是我在内华达州的地址、电话,希望你能在与好友见面之后与我联络,让我做个东道主,带你去欣赏该州的奇花异草,尤其是它的沙漠玫瑰,保证让你啧啧称奇。我还有事必须先行离开,记得要拨电话给我。”他特意以花草诱惑喜爱植物的花惜人。 她尴尬地接下安室全硬塞给自己的名片,浅笑虚应一番:“谢谢你。如果可能,我会——”她的话在迎向山口英夫的目光时,不自觉地断了。 安室全也瞧见了那阴恻恻的寒光,现在他不想和山口英夫杠上,再说,他还得先到加州办些事,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向花惜人道别:“记得哟!”还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她乾笑地点了点头,等安室全离开后,才选择一个较偏远,且背对著山口英夫的位置坐下。 她抽出小说看着,试图赶走他带给她的混乱情绪。 一撮垂落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地将长发撩至耳后,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摸了摸头发。咦?她左边的蝴蝶发夹呢? 掉了吗?什么时候弄掉的!? 她连忙起身东寻西找,就是没看见那支发夹。 山口英夫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下意识地将一直握在手心的蝴蝶发夹,握得更紧。 这个小玩意儿根本不值钱,但对他有另一层的意义。 因为,它是她的! 仿佛这么牢握它,她也成了他可以掌握的女人。 其实,他要掌握一个人不难,只是对花惜人,他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他否认那是男女关系。 花惜人终于放弃找发夹,从皮包里取出一根发簪,将长发挽了起来,露出皙白的粉颈。 虽然看不清她整体的样貌,但他却清楚知道,不论她放下长发或是梳理成髻,都一样迷人。 以前他怎么没有察觉出她的娇妍与美丽? 这或许是和她的工作服与简洁的打扮有关吧! 就在这时,身著一袭雪白和服的女子走进了候机室,立刻引起山口英夫与花惜人的注意。 花惜人马上认出她,莫名不舒服的感觉旋即上心头。她怎么这么巧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和山口英夫约好的? 想到这里,刚才在飞机上喝的优酪乳,顿时化成块状,变得难以消化,让她胃疼腹痛。 也许是好奇,也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就是想看看这白衣女人,是否真的和山口英夫有约。 果不其然,这女人一见山口英夫,就往他的面前走去,而且极尽优雅的和他说话,让花惜人的胃部更是翻搅剧烈。 而山口英夫一瞥见白雪,脑中立即闪入一个念头—— 有人透露了他的行程! 回日本后,他非得好好彻查一番,揪出那个胆敢泄露他行踪的家伙不可! 山口英夫站起身,背对著花惜人,冷严道:“是谁让你跟踪我的?,” “没——我没有呀!英夫,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正好来送一个朋友的!”白雪慌乱地解释。 前些日子她可是花了大笔钞票,好说歹说地买通一个在山口家打扫的年轻女孩,才勉强得知他的行踪,一路尾随而来,所以她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他冷哼了声,表明了他的不信任。 “你不相信我?”白雪故作哀怜,水汪汪的大眼似要落下泪来。 “如果你不跟著上飞机,我就相信你。”他狠狠地将她一军。 “你——”白雪没料到山口英夫一句话,就阻断了她后面的所有计画。 这时,候机室的广播器再次传响“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拉斯维加斯的班机即将起飞,请头等舱与商务舱的旅客先行登机。” 听到广播的山口英夫,仍然站在原地,牢牢盯著试图败部复活的白雪,两人就这么僵持著。 花惜人这时缓缓前往登机门,就在快接近他们两人时,山口英夫突然按住白雪的肩头,并在她耳边低声说著警告。 可是这个动作看在花惜人眼底,却成了情人间的亲昵举动,她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甚至在将登机证与护照交给服务人员时,恍神地散落一地。 山口英夫瞥见花惜人的窘状,心口有些异动,但仍不作反应,只是继续加重手中的力道,冷绝地威胁白雪: “要我相信你可以,证明给我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倏地,他离开她的耳畔,双眼净是冷残。 慌忙捡拾起证件,心头绞痛不已的花惜人,再次将证件交给服务人员检查过后,匆匆登机。 山口英夫见花惜人一离开,便松开放在白雪肩上的手,一脸漠然。 不明就里的白雪,仿佛经历了一场酷刑,浑身不禁打著冷颤,只能朝著他俊挺的身影作揖“祝你旅途愉快。” 山口英夫毫不恋栈地转身登机,丢下惊魂未定的白雪。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最大的目的当然是驱离白雪,至于为何要凑近她耳边,引起遐思,似乎是想刺激花惜人。 但,刺激她什么呢 显然他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明白,没有心动,何来妒嫉? 飞机再次起飞,花惜人这回躲到商务舱,以避免和山口英夫有不必要的接触。 至于山口英夫,仍然于旅程中一直把玩著花惜人失落的发夹,全然没有自觉这动作,仿如被镶在这铁夹上的花蝴蝶,受到了牵制 拉斯维加斯 花惜人与山口英夫一下飞机,就分别被不同的豪华轿车接走。在上车之前,他俩的目光一直没有交集,反倒是上了车后,彼此不时偷偷瞄著对方的座车。最后,他们在赌城的市中心分道扬镳。 当花惜人一住进由夜寒星所经营的寒星赌场饭店,就接到霍湘的电话。 “喂,惜人,我会晚点到,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你先休息一下,我和恬心联络过了,她应该很快就会赶到。待会见。” “哦。”花惜人应了声,关上手机,正准备脱下鞋子,手机又响了。 她一打开手机,就看见萧恬心的名字出现在上方“喂。” “惜人,欢迎你来到赌城,累不累?我还要两小时才能赶到,因为我正陪我婆婆用餐,所以——嘿,请见谅。” “是和婆婆用餐,还是和老公恩爱?”她故意糗道。 她知道恬心当初可是很迷她老公夜寒星的。由于夜寒星的生活作息不同于一般上班族,所以恬心自然嫁鸡随鸡,变得晚睡晚起。 “惜人,你变得大胆了哦!”“我本来就大胆,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 “我是知道你在打抱不平这方面很大胆,但还不知道你对男女之事大胆。”恬心自从为人妇之后,讲话也较为开放。 “好啦,不跟你辩了,反正我等你和霍湘就是了。”她的四个好友全结婚了,只有她一个人小泵独处。不过,单身有单身的好,她自我安慰道。 “对了,寒星赌场的游泳池很棒,你真该去看看,因为它可是赌城最具代表的一个景观,也是设备最好的一座泳池。”恬心补充道。 “真会替老公宣传。”花惜人笑道。 “真的啦!”恬心提高声量辩解。 “好,我信就是了。” “不是要你信,而是建议你趁我们没来之前先去游个泳,放松一下。就算不游,看一眼也值回票价。” “是,遵命,小恬心。”花惜人笑着回应。 五分钟后,花惜人一身清凉地跨出房门,肩上还披了件泳衣外套。 她决定享受日本少有的阳光! 阳光普照的午后,让许多游客纷纷朝这个设计独特的泳池聚集。 这座游泳池,包含了一般标准池、儿童池、人工河流、小桥瀑布、海浪冲击,还有spa泡汤池应有尽有。 花惜人站在池边,久久没有脱下身上的罩衫,鼻梁上还戴了在日本难得派上用场的太阳眼镜。因为名古屋即使是盛夏,也没那么燠热难当。 虽然现在她已被这里的太阳照得有些头晕目眩,但她还没决定到哪一个池子,消磨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一句字正腔圆的英语:“小姐,需要我为你服务或是建议吗?” 她吓了一跳,连忙扯下眼镜,定眼一看,是一个英俊的金发男孩站在她面前。从他的打扮,可以看出他是这家饭店的工作人员。 “哦,谢谢你,我只是不知该选择哪个池子消磨时光。”她尴尬地笑了。 金发男孩也笑了“你一定是第一次来本饭店,我曾经告诉我的老板,太多的选择,反而无从选择。我建议,如果你不怕晒黑,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有阳光照射的池子;若你想同时享有游泳的乐趣,又兼顾美白的话,那么可以选择那个有椰林遮掩的美人池,水温刚刚好。” “真是谢谢你。”她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以前一直觉得,健康的棕色肌肤才漂亮,但今日一见,才发现皙白的肌肤更是有不同的美,尤其对你这么一个东方娃娃!” “嘿,小伙子,谢谢你的赞美!但别叫我娃娃,我绝对比你年长几岁。”她佯怒地白了他一眼。 “哇!你的眼睛可真美。”男孩吹了声口哨。 “好了,不可以消遣大姊姊。”她笑着纠正他。 他却一点儿也不以为意“ok,ok,好好享受你的午后时光。”他打算退下。 “还是谢谢你。”她又将墨镜架了回去。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道刚从水中上来的颀长的身影,一直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花惜人终于选了一个凉爽的角落,往躺椅坐了下去,满足地吸了口气。她终于可以体会到地大物博的好处,这在日本是享受不到的。 而刚刚一直盯著她的男人,这时也回到自己的位置,那里正好在花惜人的后方不远处。 花惜人在休息过后,再度摘下太阳眼镜,起身将一身雪白的外衫脱下。金光下,她鲜少日晒的肌肤格外的嫩白诱人,就像一尊白瓷娃娃。 她尽管娇小,身材却匀称动人,两件式的米色泳装,让她看起来就像误入人间戏水的仙子。 她显然不知身后有双犀利而深沉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一迳地做起暖身操。 暖身过后,花惜人转过身子,拿起躺椅前的泳帽,将她那头长发塞了进去。 而一直盯著她瞧的那双黑瞳,却在此刻亮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一向身著红衣,将自己包得密不通风的花惜人,身材十分傲人,尤其那对呼之欲出的双峰,实在超乎他的想像。 正当她往泳池走去时,男子,也就是山口英夫,倏地站了起来,并命令身后的保镳:“和我保持二十公尺以上的距离。” 炙焰与青焰虽不明白少主为何这么做,但仍听令“是!”当花惜人准备跳下水池时,腰间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揽住“安室全为什么没陪你来?”话落,对方也收回了手。 花惜人回过身,望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山口英夫,一时间愣住了,当她瞥见高大颀长的他只著一条短裤,厚实的胸膛上还有东方人少见的胸毛,顿时不知该将手脚往哪里摆,只好低下头。 但这个动作,却让她看见自己的“暴露”她慌乱地低呼了声,立刻以粉臂挡住自己的胸口。 “你不觉得这么做多此一举?”他似笑非笑地说。 她猛地抬头瞪著他“你——”她很想踹他一脚,最后还是忍下,扭头走回三步远的座位。 山口英夫见状,微微勾起嘲讽的笑容“这里的确是个逮冤大头的好地方。” 花惜人闻言,气得鼻孔冒烟,心跳加速。 她立刻抓起罩衫往身上套,用力扯下泳帽,再度折回他的身边,怒瞪著他“我好像一直是你眼中的拜金女,那么就请你大发慈悲,不要妨碍我钓凯子的机会!” 山口英夫环起双臂,睇著眼前娇小火辣的花惜人,再次觉得她比想像中大胆。 目前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挑战他的权威,这个女人终于在多次交手后,暴露出她的本性。 “那你一夜代价是多少?”他突冒惊人之语。 她一时怔住了。这个自大的男人竟然这么问她!? 因为愤怒,她胸口的起伏更是剧烈,可是山口英夫却反而故意盯著她的双峰,气得她直想刺伤他那双恶意的眼。“你没有权利知道!” “我想,在日本没有人比我更有权有势,至于在这里,也只有几个人与我并驾齐驱你若不找我,好像不够聪明。” 突然间,她冷静了下来,反向操作地刺激他:“你真是抬举我,但我的身分就只能找一些服务生、调酒员,或是卡车司机。像刚才的酒保,我就觉得不错。” 山口英夫没想到她会这么答,虽怒却不动声色,反倒露出冷笑“原来你的胃口这么小,那就祝你玩得愉快。”话落,旋即大步离去。 青焰待他回到座位后,提醒道:“少主,你和夜先生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山口英夫点了点头,俐落地套上浴袍,英俊的脸上净是冰霜。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忘此行的目的。 花惜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地走回躺椅边,跌了进去,小小的身子还不住地发抖。 她在干嘛呀?和他这么斗气做什么?她是来度假的,怎么又和这个冷面阎罗牵扯在一起? 嗯对了!他怎么也来这家饭店? 公事?还是和那个肌肤雪白的女人约在这里共度浪漫假期? 想到这里,她多时未进食的胃,开始冒出酸水 如果是这样,他阻止她游泳,还对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又为了什么? 望着自己的腰,突然感到先前被他搂过的腰际炙热了起来,双颊也不自觉地染红。 尽管对他的态度很不以为然,但她却无法漠视他们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亲密接触 第五章 寒星赌场饭店蒔萝厅 花惜人回到房间休息后,就接到两位好友萧恬心与霍湘的电话,请她至该饭店最近开辟的一间小型法式餐厅聚餐。 她特别穿上由恬心及她老公夜寒星所赠的名牌礼服去赴宴。 这是一件露肩的丝质礼服,浅银蓝的吊带环绕至粉颈,使她的皙白颈子格外诱人,斜裁的裙摆外加三寸高跟鞋,使她一下子拉长了许多,更添几分成熟妩媚的气质。 她特意上了淡妆,并以深色的口红强调唇形,长发往上拢,只在两鬓放下一撮发丝,冷艳中还带了那么点诱惑。 花惜人一走进餐厅,立刻收到众人爱慕的目光,她这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有盛装打扮了。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人院,她全权接下母亲留下的花艺工作,为了提高生活品质,她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更遑论闲逛、打扮。 坐定后,霍湘与恬心没有立刻出现,反倒来了个不速之客。 “花小姐,我可以坐下吗?”安室全已经拉开座椅,询问只不过是装饰用的。 “是你?”她没想到安室全也到了这里。 “你今晚好美,真的很不一样。”他一迳地赞美,深沉的双眼有抹不易察觉的盘算。 “谢谢,你不是回家了吗?”她疑惑道。 “哦,我临时接到一通重要的电话,所以赶来这里。因为对方刚好与我约在这家饭店。”安室全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她笑了笑,不知该接什么话。 良心说,她和安室全见面次数不多,顶多是工作上的接触,可是她看得出这个男人对她有那么丁点的兴趣。安室全在许多方面,都算是水准以上的优质男人,但她对他就是没有那种感觉,所以尽管他一再亲近、邀请或是赞美,都成了她的负担。 但她仍然保持应有的礼貌与应对,因为他是她花艺公司的重要客户,她不想拿生意开玩笑。她能有今日,几乎是靠她的工作能力、人脉,与母亲当年打下的部分基础。一个单身女人想要过得快乐、自在,只有正当且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因此,犯不著开罪这个人。 安室全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见花惜人,尤其今晚盛装的她,真是诱人,让向来总将事业摆第一的他,也不禁心旌摇曳。“你的朋友还没到?” “嗯,我想她们快到了。”其实她也不确定。 原来是等女孩子!他的心忽然变得愉快极了。“希望你不介意我在你的朋友来到前先陪伴你。你一定很清楚,在这个开放的城市里,尤其又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很容易受到骚扰。” 她心底虽有些不乐意,可是他的理由又那么堂而皇之,教她进退两难,只好勉强答应。“谢谢。” “你这次打算在赌城停留多久?”他又找话讲。 “嗯——”她正在考虑该不该实话实说时,视线内突然出现一群颓高且俊挺的身影。 为首的是名十分冷峻却又邪魅的男子,虽然身著笔挺的西装,仍难掩盖他邪肆的气质。再细看这人,她忽然觉得有几分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接著她在那张她认为不可能会有笑容的俊颜,看到了淡淡的笑意。原来是那个邪肆的男人,正朝身后一名冷面俊绝的男子寒暄笑着,并引领他进入蒔萝厅。 当她一见到邪肆男子身后的男人,及他身边几名眼熟的黑衣保镳时,原本勉强对安室全挤出的笑容,立时僵住。 山口英夫怎么也来了!? 接著,她听见门口的带位人员及领班,朝那邪肆男子恭敬地低声道:“夜总裁您好,请跟我来。” 夜总裁!? 花惜人旋即想起这人是谁了,他是恬心的新婚老公,夜寒星! 恬心大喜之时,她欢欣地准备去参加她的婚礼,谁知就在启程的前一刻,医院却传来母亲自杀的消息,所以没成行。 为此,恬心嘴上虽没多说,但却十分遗憾她们五个姊妹淘没有机会共聚一堂。事后恬心寄上她与夜寒星的婚纱照,当时她一见照片,就直觉夜寒星不是个好驾驭的男人,心忖恬心必是以她那单纯的个性,与出色的手艺,绑住夜寒星的心。 这次她来赌城,恬心还特别交代,一定要见见她的老公。没想到恬心还没见著,反倒先行见到夜寒星本人。 当她还在惊诧偶遇的同时,两道冷光倏地扫过她的桌面。 山口英夫一看见花惜人,原本应酬的浅笑立时冻结在唇边。夜寒星旋即觉察异状,却不动声色。 坐在花惜人正对面的安室全,原本温柔的目光敛成冷波,但此刻他认为还不宜躁进,也就微微朝山口英夫点个头。 山口英夫在见到花惜人与安室全在一起时,怒火不由自主地往上冒,然而思及他此行的目,只是单纯向夜寒星添购必备的自卫武器,于是已冒上心头的无名火,瞬间降至冰点。 “认识?”夜寒星像是明白什么似地故意问道。 山口英夫勾了抹不明所以的淡笑“你说什么?” 夜寒星也没点破,他是过来人,那种蚀人的冷光,只会在对手侵犯他的所有物时才会露出。 但夜寒星仍袭意说道:“蒔萝厅是我妻子为了她的一位密友,好像是叫花——什么的,而特别命名的,因为内人说这名女子的个性很像蒔萝。我不懂花草,我想你们日本人比较懂吧。” 在这之前,恬心已告知他花惜人及霍湘会来这里,还特别将花惜人的照片拿给他看,要他别分不清谁是花惜人,谁又是霍湘。 其实,他没记住她们的长相,因为他对恬心之外的女人没有兴趣,只是一见山口英夫这种表情,及瞧见那桌女孩错愕的模样,才忽然联想起她正是花惜人,并断定她与山口英夫一定认识,而且交情很微妙。 他可没兴趣当媒人,但顺水人情他并不介意,因为山口英夫是个难得的人物,再说花惜人又是恬心的好友,因此他也就透露个口风,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夜寒星这番话,山口英夫听出了一些讯息,也才知道花惜人和夜寒星的老婆是好友。 但最让他感到讶异的,是花惜人被形容成“蒔萝”因为蒔萝的英文俗名dill,意指“风平浪静”、“哄婴儿入睡” 照理说,好友口中的评量,可信度应该有个七八成,但眼见为凭,瞧,此刻花惜人不就像株猪笼草,正在捕获那算不上人物的安室全? 不想让夜寒星看好戏,山口英夫一脸漠然“我不懂花草,那是女人家的事。”他虽然如此说,但自小受母亲爱花草的影响,他早已具备这方面的常识。 夜寒星作出了然的表情“对,那是女人家的事,到现在我也分不清欧白芷与蒔萝的差别。”欧白芷是他母亲对恬心的赞美,而他也因为恬心最擅长烘焙的欧白芷饼乾而结缘。 “那我们就正式进入主题吧。”山口英夫马上导向正题。 “好,请。”夜寒星作出手势,一行人便往该厅的贵宾厅走去。 他们离开正厅后,花惜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风雪的侵袭,有些支撑不住,抓起皮包,匆匆丢了一句话:“安室先生,很抱歉,我不太舒服,先告退了。” 隔天,花惜人、萧恬心,霍湘三人一出现在“点点星光厅”这问被包下来的夜总会,便响起优美的乐音,轻快的旋律让人仿佛置身在热带的沙滩上,全身的细胞都活了起来。 身为女主人的萧恬心,洋溢著笑容对著身边的好友说:“你们两位可是来自天寒地冻的纽约与日本,所以我特别安排了不一样的音乐与情调献给你们。” 霍湘笑了,今晚她身著一套银色宽松的礼服出席,原本纤瘦的身子似乎变得有些丰腴。花惜人猜测,是否霍湘婚后老公太疼她,所以发福了。 当她们一行三人走近特意照明的光点处,长方桌前的英挺男子立刻站了起来,而他身边的几名壮汉也立正致意“总裁夫人晚安。” “大家晚安。”一身米黄色的萧恬心,客气地对著丈夫身边的保镳笑道。 夜寒星立刻走近妻子,低声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萧恬心双颊立刻染上两朵彤云“我很好。” 花惜人来回看着两人,总觉他俩问的亲密互动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萧恬心连忙为夜寒星介绍:“这是我的两位好友,霍湘及花惜人。” “欢迎二位。”夜寒星绅士地招呼“请入座。”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道。 但霍湘才一坐定,就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 “你怎么了?”花惜人担心地问。 “我没事,只是有点”霍湘不想说那个“吐”字。 “要不要看医生?”花惜人又问。 “不用,别紧张,这个现象很正常。”霍湘打开皮包,取出一个话梅,匆匆放人口中。 “你也怀孕了?”萧恬心低喊道。 “你也”霍湘望着萧恬心平坦的小肮,一脸惊诧。 “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位贵客了。”夜寒星幽默地举杯致意。 “谢谢。” 花惜人这下子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好朋友都怀孕了!难怪霍湘变得丰腴,而夜寒星也才会那么呵护地问恬心:“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她们四个人之中,最“特殊”的人。 因为她们五个人,除了她之外全都结婚,而且先后怀孕,只有她孤家寡人。下回聚会,只怕她们全携家带眷,畅谈的主题也可能变成了孩子与老公。 她忽然一颤,感到有些不安。 女人一旦结婚,想保有全然的自我恐怕有些难。妈妈以前就对她说过,当为人妻、为人母后,生活的重心自然就会转向儿女、家庭。 她曾问过母亲会不会遗憾,母亲则坚定地摇头“不会。因为你们是我的最爱,更胜我的生命。”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吗? 可是就连不相信爱情的房艳、看尽千帆的香苹都投入婚姻了忽然,她觉得爱情,甚或婚姻这两件事,对女人真的大有影响力。 那她的归宿在哪里呢? 仿佛看出花惜人的矛盾与尴尬,夜寒星立即转移注意力“我们也许该先上菜,不等另一个客人了。” “另一个客人?”萧恬心以为这是他们的私人聚会。 夜寒星解释道:“我想除了用餐,应该来点不一样的娱乐性节目,因此我安排了跳舞助兴。由于惜人没有舞伴,我便自作主张为她找了个伴。”他知道今晚郎夜君会赶来和霍湘共度假期。 “原来如此,你真细心。”萧恬心笑道,又转向花惜人“我相信寒星的眼光,他为你选的舞伴一定超水准。” “哦,我——不想跳舞。”她尴尬地笑道。事实上是她不想让陌生人碰自己。 “你的舞跳得最好,怎么可以不跳?何况你现在是唯一没有身孕的人。”霍湘突然加入说服行列。 “可是,我——我——”花惜人委实不想令夜寒星为难,但也不想勉强自己。 “来了,惜人的舞伴就在那儿。”夜寒星瞥了前厅的俊绝男子一眼,莫测高深地勾起唇角。 她们三个人同时转过身子—— “很棒的人选!”萧恬心满意地笑了。 “配得上我们的惜人。”霍湘也补上一句。 只有花惜人哑口无言,心脏直跳,呼吸变得不规则起来 怎么会是他? 夜寒星起身,迎上前“欢迎大驾光临。” 山口英夫本以为这只是夜寒星为他二人再次合作愉快所举办的聚会,没想到还有女士在座,而且其中一人,竟是一再和他针锋相对的花惜人。 花惜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山口英夫,紧张得抓起水杯就口,却一个不小心失手,刺耳的碎裂声瞬间响超,水花四溅。 “对不起!”花惜人真想找个地洞,或是用哈利波特的隐身斗篷将自己隐藏起来。 一旁的侍者立刻训练有素地整理地面。 “山口兄,请让我为你引荐我的妻子,还有她的两位好友。”夜寒星当然看出山口英夫的惊诧,与花惜人的无措,但却若无其事地引他进入这场有趣的赌局中。 他赌这对金童玉女有机会在一起! 山口英夫一走近餐桌,夜寒星便开始介绍:“这是内人萧恬心;这是霍小姐,现在已是夜影的妻子,郎夫人。”接著他将目光转向花惜人“这位则是——”还未道尽,就被抢白。 “不用介绍,我知道她是谁。”山口英夫冷冷地说道。 花惜人喘了口气,擞遇脸,倏地站了起来“我头痛,先告辞,你们慢用。” 霍湘却按住她的手“你还没用餐,先吃点东西再回房休息。” “我——一她很犹豫。 夜寒星却立刻扬起手,传唤身边的保镳“去请医生过来为花小姐瞧瞧。” “不!不用了。”花惜人没想到夜寒星如此大张旗鼓地张罗,弄得她好尴尬。 “惜人,你没有随身带药吗?”萧恬心体贴地问,因为花惜人以前是护士,会随身带著各种应急的药。 “我今天下来太匆忙,所以——”她哪是真的头痛,只是不想和山口英夫搅和在一块儿! “闻一下这味道!迷迭香你知道的,它可以治头疼。”霍湘是个调香师,旋即从皮包里取出一瓶按摩精油。 “谢谢。”花惜人接下它。她还真需要它来提振精神。 “请坐。”夜寒星若无其事地招呼山口英夫坐下,而且特别将他安排在花惜人身边。 花惜人浑身再次轻颤,仿佛被北极的寒风刮了一身冷。 晚餐正式展开,夜寒星与萧恬心称职地担任著男女主人,餐点精致得没话说,连音乐也恰人动听,原本紧绷的气氛渐渐淡去。 最后一道甜点上完之后,夜寒星突然说:“我想酒足饭饱之后,得运动一下。” 花惜人一听,刚送入嘴里的甜点差点没吐出来。运动一下,不就是说跳舞的时间到了!? 恬心和霍湘都怀孕,怎么跳?而她与山口英夫硬被安排成对换句话说,他们是当中最适合“运动”的人了。 这回,她的头是真的疼了。 “英夫,据我了解你曾在美国求学,所以跳交际舞对你应该不是难事。”夜寒星突然说道。 山口英夫没有回答,因为看着桌边在座的五个人,及被包下的空荡舞池,他瞧出了一些不寻常。 “便餐后的娱乐节目是跳舞,想邀你权充花小姐的舞伴,不知你意下如何?”夜寒星赶鸭子上架地问道。 山口英夫勾著唇冷冷地笑着。这才是夜寒星请他吃饭的真正目的! 这男人凭什么支使他?他夜寒星在赌城当他的赌神,他则做他的冷面阎罗,一东一西的黑夜世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会受他控制。 山口英夫完全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我不会跳舞。很抱歉扫了大家的兴。”却不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 这话早在夜寒星的预测之内,他不怒反笑“怎么会扫兴呢?反正我内人及郎夫人也身怀六甲,那咱们就改唱卡拉ok。据我知道,唱卡拉ok可是大多数日本人的嗜好。” “可惜,又令你失望,我不是大多数的日本人,但却不介意洗耳恭听优美的歌声。”山口英夫反将他一军。 “那我们可是志同道合,现在就请三位美丽的女士尽情的欢唱。”夜寒星使了一个眼色,不远前方的舞台便响起音乐声,马上有人将麦克风递上,而且仿佛内定似地,将它递到花惜人的手中。 “我——”花惜人握著麦克风,像抓著烫手的火钳,丢也不是,拿也不是。 “惜人,我记得你的歌声是我们之中最美的。”霍湘鼓励道。 萧恬心也加了句“我还记得花妈妈说,谁要是娶了你,将是他最大的福气,一辈子可以听见你温柔的嗓音。唱嘛,就算是为我及霍湘的baby唱的呀。” “希望我也有这个耳福。”夜寒星在一旁鼓励。 只有山口英夫一个人冷眼旁观。尽管他很怀疑他们的说词,但他承认,花惜人不发脾气时,声音的确很好听。 不过声音好听,并不代表唱歌能听。 “我今天喉咙痛。”花惜人实在没办法在山口英夫面前表演,只好扯谎。 “我想你们对她的形容可能过当了。”山口英夫突然插了句话。 “喂!”萧恬心可不服气了,夜寒星却在桌下压下她的手,暗示她不要冲动。他知道这男人在激花惜人。 花惜人真想用这麦克风敲在山口英夫的脑袋瓜上,但还是压下不平的情绪,瞥著他“你不会唱,就不要认定别人和你一样。” “我有没有认知上的错误,就看你的表现。”山口英夫不笑也不怒地回了句。 “先生,麻烦你演奏蒔萝——dill。”花惜人赌气道。 这首歌曲带了点地中海风情,很少人会演奏,但奇怪的是,这个乐团像是事先被知会过似地,马上演奏起来。 花惜人显然不知被推入了陷阱,执起麦克风开唱—— “蒔萝,蒔萝,dill,dill,执一株蒔萝,就像捧著熟睡的婴儿,让你心平气和;嗅一嗅蒔萝,一切都将风平浪静。蒔萝,蒔萝,dill,dill,黄色的花瓣,有著浪漫的风情,药草香的羽叶,开在印度,也飘过地中海dill,dill” 山口英夫冷漠的脸部线条,逐渐放松。 夜寒星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一局,他这个赌神小胜一回。 曲落,声止时,大厅一片安静,山口英夫的心却波涛汹涌。 铃——花惜人皮包内的手机却不识趣地响起。 她匆匆打开皮包“喂——” 对方低沉说道:“我是小泽原,你母亲” “小泽先生”她的心莫名地往下沉。 山口英夫从她的对话间,听出她是和小泽原对话,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收线后的花惜人,立刻对大家说道:“我明早必须立刻赶回日本。” 好友面面相觑,夜寒星倒是冷静“我会为你敲好机位。” “谢谢你,夜先生。”她旋即起身“我先回房整理行李。”拉著裙摆,她飞快地奔了出去。 见花惜人接完电话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赶回日本,山口英夫不禁感到郁闷。电话那头的男人竟然对她这么重要,重要到她得立刻赶回日本。 胸口的烦躁,让山口英夫一刻也待不下,他倏地起身“谢谢夜总裁与夫人的邀宴,我有事先行离去。” 他绝然离开,门边的青焰等人跟了上来。 才刚走出大门,就见花惜人心急的直盯著电梯钮瞧,这让心情烦乱的山口英夫,没来由地火大。 寒著一张脸,他走到她身旁“你到底是蒔萝,还是猪笼草?”昨天才和安室全盛装约会,现在又心急地要飞回小泽原身边。 泪水已在眼眶中的花惜人怔了半晌,没想到她和山口英夫真是冤家路窄,半晌,她才抬起头,像是发泄般地问了句:“你到底要怎么样?” 山口英夫在睇见她晶光闪动的双眸后,所有冷漠讽刺的话全含在口中,心弦仿佛被轻轻撩动,有那么点轻疼。 她见他不语,也没昔日的锐利与冷漠,于是不再多说话,侧过脸,吞下泪,昂首走进已经打开门的电梯内。 一进入电梯,她立刻按下关门键,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礼貌,但现在她真的很想静一静。 冷静地看着门关了起来,直到完全看不见山口英夫了,她的泪才又掉下来。 母亲的病、她和山口英夫暧昧不明的互动,还有她对他隐隐蛰伏在心口的情愫,在这一刻,弄得她身心俱疲。 电梯外的山口英夫,冷冷地望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眼眶中的泪,搅乱了他的心,有怜,也有怒。 她竟然能够牵引他的心绪! 为什么? 第六章 拉斯维加斯机场 花惜人在夜寒星的大力鼎肋下,顺利取得次日一早返回日本的机位。 到了机场,她才发现自己又被招待搭乘头等舱,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却也没多想就直接登机。 她希望好好休息,以便有体力可以应付母亲突发的病况。 昨夜回到房间后,她又与小泽原通电话,才知道母亲这次的情况比以往糟。 这已经是她住院后第十次自杀了! 也许是忧心吧,昨夜她头发未乾,就在冷气房里迷迷糊糊睡著了。一觉醒来,感觉头重脚轻,连鼻子也塞了起来。 看来,她很可能感冒了,希望飞行途中不会太难受才好。 提著简单的行李,她朝著空中小姐浅笑道:“我是b座。” “欢迎,请随我来。”空中小姐敬业地领她往头等舱的座位走去,并接过她的行李往置物柜放。 她一见那宽敞的座椅,立刻栽了进去,也不管这班机有多少贵客。现在她只想休息。吐了口气,她立刻将长发上方的发夹拿了下来,随手拨弄了两下头发,再调整座椅,便准备好好休息。 谁知,耳边却突然传出一抹熟悉的声音: “少主,此行所有订单都已处理完毕,您请过目。” 那是炙焰的声音!花惜人的心跳瞬间加快,朝著前方看去—— 天啊!她怎么又和山口英夫搭同一班飞机!? 而他只是冷冷地瞄了她一眼,就栘开视线。他眼底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惊诧,就像不曾见过她,正巧在这班飞机上相遇罢了。 花惜人勉强撑起身子去找空中小姐“我想换座位。” “b座不舒服?”空中小姐十分热心地上前询问。 “不是。” “那是”这她就不了解了。 “我想换到商务舱。”她一想到未来的十几个小时要和山口英夫共处一舱:心不由得揪紧。 “很抱歉,花小姐,今天商务舱满舱。”空中小姐一脸抱歉,更难理解有人会想舍弃最好的头等舱,去屈就商务舱。 “哦,那——”她的头越来越疼“可不可以先给我颗普拿疼?” “好,那您是否还要更换其他座位?” 花惜人瞥了一眼背对她的山口英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先给我一杯水吧。” 可她话才说完,就浑身一软,往地上跌了去 “哦!”空中小姐没想到花惜人会突然晕倒,求救的声音显得尖拔而慌乱。 山口英夫快步走近花惜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从容不迫地命令身边的青焰:“我们先下飞机,并联络当地的医生。” “是!”青焰旋即安排相关事宜。 二十分钟后,花惜人被山口英夫送往离机场最近的医院就诊。 金发碧眼的高大医生,站在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山口英夫旁边,还是有些压力。然而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冷静地面对这张比阎王更冷峻的俊颜。“先生,我想尊夫人是因为轻微的感冒,外加休息不足所引起的暂时性晕眩,只要打上一剂针剂及连续服用三天的药,原则上是可以恢复健康的。” 山口英夫虽然听不惯对方称呼花惜人为夫人,倒也没有反驳,因为在第一时间里,他就说明自己是她的亲人,也难怪医生会这么想。 只是他自白雪的欺骗之后,再也没有想过婚姻之事,更遑论让女人冠上他的姓氏,如今任一个外人这么理所当然的联想他们的关系,他的心头有种复杂的感觉。 医生见山口英夫不搭腔,以为自己的解释无法令他安心,又补了一句:“如果您真的不放心尊夫人的健康,当然可以住院观察。” 一直昏昏沉沉的花惜人突然睁开眼睛“我要出院!”气如游丝的她,焦虑地说。 山口英夫没来由地火大道:“你就这么不要命?急著出院做什么?” 她实在很气山口英夫这种说话的方式,真弄不懂他为什么老喜欢摆张阎罗脸给她看?虽说他在她不舒服的第一时间内送她到医院,但也不能这么说话伤人啊! 气不过的她,还是回了句:“我要命,也要回日本!谢谢你出手相救,但你没有权利这么无礼地质问我!”为了顾及双方的颜面,她以日文反驳。 山口英夫委实没料到母亲眼中的可人儿,其实是株道地的朝天椒,连生病也能这么咄咄逼人。 铃——花惜人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困难地想去拿皮包,而前一刻才恼怒的山口英夫,却放下身段,为她递上皮包。 她顿时感到有些尴尬“谢谢。” 一接过皮包,她连忙抽出手机,试图驱赶那奇异的氛围“喂,小泽先生,哦,我因为临时病了,没搭上飞机,我会搭下一班机返日。” 山口英夫一听到又是小泽原,脸色更阴沉了,冷冷地开口说道:“我想这是通私人电话,我还是回避一下。” 花惜人只想赶紧知道母亲的状况,对于山口英夫话中的故作淡漠,实在无力反驳。 她的沉默,让山口英夫误会这真的是通情侣间的私人电话,于是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而一旁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医生,登时不知该留下原地,还是追出去。 花惜人一边看着离去的山口英夫,一边问小泽原:“我母亲现在的情况如何?” “暂时已经稳定住了,就等你回来。倒是你千万要保重。”小泽原关心道。 “谢谢!我一订好机位就立刻通知你,再次拜托你照顾家母了。”她连声谢,收线后,望着站在身边的主治医生道:“医生辛苦您了,麻烦您,我要办出院手续。” “那你先生那边——”医生望着已关上的门扉,对山口英夫的冷颜仍感到不安。 “我单身。”花惜人有力地下著结论。 “哦——”金发医生恍然大悟。 “麻烦您了。” “这是我的职责。”点了点头,医生连忙走出病房。 山口英夫一会儿又折回房间,劈头就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回到小泽原身边?”那口气就像个护夫。 她也没弄懂他的反应,直接顶了回去“你管太多了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多管闲事。花惜人和什么人在一起、去哪里,或是做什么,干他什么事?他何必这么激动? 这不是他的作风与性格难道—— 不可能! 女人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在白雪的拜金与背叛之后,他不再相信女人,也不允许女人影响他一丝一毫,而他也真的做到了。 可是,今天他是怎么了? 不,不只是今天,而是这个小女人出现之后,他一直都不太对劲。 不!他不能再让这种非理性的情绪,影响他的生活与思绪! 顿时,他重新武装自己,霜冷的俊颜再现“先前的出手相救,你得记得以整理我母亲的花圃为代价。”话落,便丢下她往外走去。 她一时怔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说什么?她还没见过这么冷血无情的人,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猛吸了口气,她再次暗誓,绝不再有欠他的机会,这种人情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真不懂像山口夫人这么有礼数又温柔的女子,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冷面阎罗?一定是抱错了! 想到这里,她旋即被自己这荒诞的想法给弄笑了。 唉!她太累、太紧张了,才会胡思乱想一通。回到日本,她会离这个男人远远的,免得因为压力太大而发疯。 日本航空公司的七四七飞机,正全速飞回日本。 花惜人、山口英夫,和他的保镳,还是在同一个机舱。 仍在发烧与头昏脑胀的花惜人,有些疑惑地看着偌大的头等舱,为何仍然只有他们六个人?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山口英夫的杰作,他存心包下整个头等舱,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 他本不想搭理那个倔强又逞能的花惜人,但不知怎地,还是心软了。 只是,他不会让这个小辣椒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 空中小姐频频地对山口英夫嘘寒问暖,并刻意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弄得想好好休息的花惜人没办法真正的休息,再加上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冷脸,更令她坐卧难安。 许久之后,这位长腿大姊终于想到她了,堆著应付的笑容问道:“你想吃点或喝点什么吗?” “给我一杯白开水吧,谢谢。”在简单的英文应对之后,花惜人突然以极低声量的日文嘀咕道:“还有,拜托别再走来走去了。” 美籍的空中小姐显然听不懂既快又低声的日文,连声道:“您还要点什么?” “水而已。”她苦笑道。 耳尖的山口英夫听见了她的抱怨,遂转过身子,冷声命令道:“给她一杯水后,不到用餐时间,不要再进来影响我的睡眠。” 空中小姐一时怔在原地。本还想以她热情的服务,会得到帅哥的青睐呢!看来,她的如意算盘拨错了。 耸耸肩,这位棕发空服员只好虚应道:“好的。” 花惜人抬头看着山口英夫,知道他那么说其实是在帮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致谢,空服员一定知道自己对她的服务感到心烦;不致谢,又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 两难之际,山口英夫却故意漠视她,撇过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一时之间,她的心仿佛被冷风扫过,轻轻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他,总是冷漠得像没有一点感情。 他的出现不在她的预期之中,他的行事方法也不在她的理解范围内,他的森冷卓绝又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可是他那若有似无的“热心”却教她无所适从,又心旌动摇 轻叹一声,她收回眼神,接过空中小姐递上的温水,将手中的药送入口中,闭上双目。 别想太多,睡一觉吧!回到日本还有一大堆的事等她呢! 先前她又致电小泽原,他只说一切在控制中,但又要她早点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切在控制中,就不会催她快点回去;既然催她,很可能母亲的状况并不如他所说的 难道他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忧,而这么说的? 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梦中她回到了童年的薰衣草花田里,父亲、母亲一起牵著她的小手,徜徉在一片花海中,好不愉快。 怱然间,一阵枪林弹雨自湛蓝的天空射出! 父亲中弹了,刺眼的血渍沾满了他的全身,母亲的哭声旋即响起,那哭天抢地的大叫声,仿佛在呼求上苍还给她一个完好健康的丈夫,而自己手中的瓷偶也在同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并划破了她的手臂、脚踝 她痛苦无助地低泣“不!不!爸不要走,妈不要哭——” 梦呓的声音,刺耳地传进山口英夫的耳畔,他立刻起身走近花惜人,心头莫名掀起一阵波涛,大掌自然地按在她的额头上,却又立刻抽回来。 好烫! 这个不要命的丫头,发烧了还逞强,直喊著要回日本! 真弄不懂那个小泽原有什么好,值得她这么为他! “水!冰枕!”他恼怒地令道。 青焰立刻向一直坐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招呼的空中小姐领取这些东西。 而他也立刻为她按下座椅,让她可以躺下来休息。 迷糊中的花惜人缓缓睁开了双眸,眼角还有不自觉流出的泪水。他的心口仿佛被划了道伤口,隐隐作疼。 “喝水。”他大声地命令道。 虚弱的花惜人听话地喝了口水后就撇过脸,只想睡觉。他可不依地扳回她的脸,又令道:“再喝一口。” “不要,我要妈妈。”已烧迷糊的花惜人,将山口英夫看成口气总是硬邦邦的父亲。 拿著水杯的山口英夫一时怔住了。她竟然误认他?真是烧昏了!不成,他得想点办法。 “还有多久到名古屋?”他问著身后的青焰。 “一小时。”青焰看着手表。 “嗯,打开她的皮包,看看她都吃了什么药?还有没有退烧药?” “是。”青焰立刻打开她的皮包。 “顺便将耳温枪拿来。”山口英夫又命令一旁的炙焰。 “是。”炙焰也不敢怠慢,连忙取来耳温枪,交给山口英夫。 他一取饼耳温枪,就为花惜人量起体温。 三十九度!?她的病况并未控制得当! 该死的庸医! 山口英夫的四名保镳,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尤其是青焰,从未见主子这么关心过一个女人,就连交往多时的白雪,他也不曾这么呵护过。 难得一见的关怀与焦虑,在他得知十分钟后即可抵达名古屋后,才稍微平静。他在花惜人的身边坐了下来,温柔地将冰枕放在她的额头,思绪也飞向第一次见到她的经过—— 盛夏的午后,花惜人匆匆地赶到他家,原本净白的脸颊,在那一刻沾满了汗珠,娇小的她站在大厅,对著他的母亲又急又慌地说:“山口夫人,我知道这么请求有点喻越分寸,但是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不知道您可否帮这个忙?” 一向喜爱花惜人的母亲,朝她露出慈母的笑容“说吧,惜人,我能做的一定伸出援手。” “我的朋友有个古董寄放在我这里,由于它十分珍贵,我怕觊觎它的人会追踪到此,若我因此丧命,我没有半点怨言,只是东西丢了,无法对好友交代。” “丧命?”母亲有点吃惊她的说法。 于是,花惜人就将好友霍湘交给她的古董的重要性,与寄放在她那里的过程说了一遍。 母亲闻言后,决定揽下一切。 只是母亲的事,就是他的事。换句话说,他间接被迫接受花惜人的请求。 但自从他与白雪绝交之后,他立誓,女人若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他请母亲让他独自处理这事。 母亲担忧他会刁难花惜人,迟迟不肯答应,经他保证后,母亲才退出大厅,留下他二人。 他仔细打量著一身水蓝的花惜人,她双肩背著一只真皮皮包,一头长发也仅以水蓝色的丝带束成一束。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穿了双水蓝色的平底凉鞋,一只小脚十分好看。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必须承认她算是个清秀小佳人。 花惜人也许是见他半天不开口,索性开门见山地追问:“山口先生,不知你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她双瞳闪呀闪,好像夜晚星辰,晶亮迷人。 也许是对白雪的余恨未消,对上那双无瑕的双眸,他莫名地动了怒“我好像没有权利说不,谁教家母答应你的哀求。”他特意矮化她。 “我不想勉强人,既然您觉得麻烦,就当我没有来过贵府。”花惜人骄傲地抬起下颚,转身就走。 “站住!”没想到她还挺有个性的。 她止住了脚步,却刻意保持距离“山口先生还有事?” “你不怕对朋友难交代?”他反问道。 “这——”她一时语塞,但骄傲却立即取而代之“这是我的事。” “那好,请便。”他双手环臂,也不想多说。 她也真的有志气地走出大厅,可是才一跨出门,就被他母亲请回。 “英夫,你不是说不为难惜人吗?”母亲慈中带严的逼问声,让他收回了冷漠。 当母亲再次退出后,大厅又剩下他二人,好长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她沉不住气,打算离开“我想,我会跟令堂说明您已经帮忙了。至于真帮假帮,你知我知,不用点明。” 突然,他觉得这个小女人很有脑筋,也很有趣,这才出声:“东西我收下,也保证它不会被窃走,更不会落入歹徒之手,但你打算如何支付我酬劳?” “你开个价吧。”她倒也爽快。 他却在心头发噱,钱,他从不缺;女人,他也没兴趣。但这淌混水,看在母亲的份上,他已蹚上。 那他该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才算是公平的交易? 恰巧,他看到一张印有他山口家族的信纸,灵机一动“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你想做什么?”她一脸惊诧,还带有那么点惶惶不安。 他又丢出一支笔“写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不安地再问。 “你既然为了朋友,连命都可以丢,那我要你写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他故意激她。 她心一横,抓过纸笔,坐了下来听他说。 “我,花惜人今日受山口英夫之助,他日山口英夫有任何要求,敝人都将竭尽所能达成。若违背此承诺,愿意接受山口英夫处置。花惜人亲笔” 落款之前,她突然说道:“有一点必须更正。” 他眯起双眼打量她,最后还是默许她发言。 “是任何合法的要求,而非任何要求。”她挺起胸膛说。 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小女人真的很有勇气,因为,他还没碰过有什么人敢和他谈条件的,更别说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但他没说什么,依了她。 签了约后,她慎重地交出古董,然后迅速离开他家。 他望着她离去的娇小身影,突然觉得那天的心情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当时没有多想,如今却霍然明白,那时她的表现不但令他印象深刻,而且让他有些开心。 这是他在别的女人身上不曾发现过的。 异动的心思,在机长的广播声中被拉回—— “各位旅客,谢谢你们搭乘日本航空公司055班机,再过五分钟,我们就要抵达日本名古屋机场” 山口英夫悬荡的心终于放下,他体贴地为她系上安全带,大掌又摸了摸她的脸颊,感觉还是有点烫。 下了飞机之后,绑也要绑她去医院! 第七章 一下飞机,山口英夫即十分坚持地送花惜人就医,可是强打著精神的她,仍执意先去疗养院探望母亲。 “山口先生,让我走吧,我真的必须去天慈疗养院。”她虚弱地哀求道,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和他硬拗。 她连路都走不稳,还想去那里?一股怒气又冒了上来“难道你就这么急著见小泽原?” 她愣了一下,接著叹了口气“我是去见我母亲。” 其实她可以不向他解释的,但若不说明,只怕这个霸道而固执的人,不会轻易让她前去的。 “你母亲?”这回换他怔住了。原来,是他误会了。 这么说,她母亲是该院的病人?那,她的父亲呢? 良心说,他自美返日后,对女人就再也不闻不问,更不曾花精力去查探一个女人的祖宗八代的事,但这回他却有想知道她身世的冲动。 “拜托。”她首次放下身段央求他。 望着她乞怜却不妥协的波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怜爱如潮水一般,在他心中泛滥开来。 他知道她现在的体力很差,外加长途飞行的疲惫,就算去了疗养院也无济于事,只怕医护人员还得先救她 “你就这么霸道、不通人情!?”她见他不语,气得奋力挣脱他的搀扶。 他却将她抓得更牢,并冷冷地说道:“不行,你得先去医院。” “你——山口英夫——”她气急败坏地吼道,接著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急急令道:“青焰,快开车,令筱原医生马上过来!” “是!”青焰冷静以对。 由于山口英夫在日本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自然从礼遇外宾的通关口迅速离去。 体力稍微恢复的花惜人,在山口英夫一再的坚持下,只好退了一步,让他送自己到疗养中心探望母亲。 今天山口英夫只带了青焰与炙焰,他们此刻正分别站在会客室的门外,监视所有进出的人员,及保护山口英夫的安全。 也许是这两个忠心大汉的峻冷容颜,使得静候母亲的会客厅,显得格外安静。 要是在平日,她也许会基于礼貌找一些话聊,但今天她实在是头昏脑胀,什么话也不想多说。 她的确感谢山口英夫这一路的帮忙,但面对他那总是带著霸气的口吻与态度,她还是不能接受。 她相信,如果山口英夫不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会是个非常吸引女人的男人。 或许她也会受到他的吸引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呀!? 突然间,会客室的大门被打开,小泽原灿烂地对著坐在山口英夫旁边的花惜人笑着“真开心看到你,惜人。” 匆匆跨进室内,他才瞥见山口英夫也在场,先是怔了一下,旋即不自然地笑着问候:“原来山口先生也来了,怎么没事先通知我,也好到门口迎接您。” 山口英夫不发一语。 小泽原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花惜人,瞬间读出了不寻常气氛,戒备的神色倏起,以往的友善立刻被少见的阴鸷所取代。 “山口先生今天来敝院,不知有何贵事?” 他的态度让山口英夫有些警戒,但仅是淡淡地回应:“我陪她来这里一趟。” 这话听在小泽原的耳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花惜人母亲的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之所以叫她尽快返日,只是他个人的私心。 他希望藉著花母的病,牵制花惜人的行动,并让她不得不与他走近,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打从花惜人将她母亲送进院里来,他已不只一次利用花母的状况,让这个美丽如初雪的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这里跑。 而心思单纯的花惜人,也没有察觉出她母亲的状况,并非他所说的那么严重,所以他也就一再利用这点,加深彼此交流的机会。 花惜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我现在可以看我妈妈吗?” 她才站起,身子就往前倾,小泽原立刻上前,却被山口英夫一手挡下,并将花惜人搂在自己胸前,那股宣示主权的意图十分明显。 “带路吧!”山口英夫完全不理会小泽原变调的脸,理所当然地命令。 花惜人心系于母亲,以致完全没有看出这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也不察自己正依偎在山口英夫的胸前,亦步亦趋随著他往外走。 一把怒火在小泽原的胸口狂烧,但碍于山口英夫的势力,他不便表现出来,只能咬牙,努力撑著笑容,引他们去见花月明。 来到母亲的病床前,看着母亲安详的睡颜,花惜人的心里总算有些踏实了,显然母亲没有小泽原形容的这么糟。 她轻轻地握著母亲的手,来回安抚著,母女之间仿佛得到某种平静。 这个画面教山口英夫有所感触—— 也许,花惜人并非他之前所认知的,是株虚华而狡诈的猪笼草。 也许,他该重新认识这个女人。 突然,他被这个急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重新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都是带刺、带毒的,尽管她鲜艳美丽,但终究还是有毒物! 也许是气自己记不住教训,他选择回避,却在走出病房后,听见屋内传来花惜人的声音: “小泽先生,我母亲的情况是怎么发生的?我总觉得她现在看起来很安详,这是怎么回事?” 小泽原一时语塞,但很快找了个理由“她——她——就是想自杀,然后将多日存放的镇定剂一次吞服,还好抢救得宜。” “哦!”她虽然一脸恍然大悟,但总觉得他的话有些漏洞,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破绽。 直觉告诉她,她该为母亲换一家疗养院了。 她觉得小泽原的话有某种程度的隐瞒,而且最近这几次他的表现也有点怪,好像故意找她回来似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或许小泽原不是坏人,但他藉母亲的病与她不时攀谈是事实。 他对她有好感,这是她一直知道的。但情感之事,半点勉强不来。如果他一再假藉这名目接近她,她可不想纵容。 这么做是有违专业的! 门外的山口英夫,清楚地听见他们间的对话,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立刻对身边的青焰命令道:“调查一下花惜人母亲的真实病况,还有小泽原这个人。” “是!”青焰立即应答。 “准备发动车子。”他又对青焰说道。 “是!”山口英夫回到病房,不带任何感情地命令:“我们该走了。” 花惜人抚著母亲的手突然松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们才刚来!她还没跟母亲说到话,她要确定母亲真的没事! “明天我会再带你来。”他也不解释自己独断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我想再留一会儿。”她不顺从道。 “不成。” “为什么?”这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因为你也病了,还在发烧,你难道忘了?或者你想将感冒传染给你母亲?”他说出了事实。 “我——” “走。”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纤细的手。 小泽原的双眼再度喷火,山口英夫却视而不见,硬拖著花惜人离开。 “你太过分了!”她怒道。 虽然他说得有理,但这种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感受的作法,她实在不能认同。 “我不想再抱一个昏倒的胖女人。”他故意激怒她。 “我没让你这么做!”她简直快吐血。 “你还得照顾你母亲,所以必须有健康的身体。” “你到底是不是人?”她气得听不进任何话。 “大家说我是阎罗,你说我是不是人?”他倒有闲情逸致和她抬杠。 她发现她的头更痛了!“你不要管我!我要回家!”她气急败坏地胡乱吼道。 “我送你一程。”他仍不动气。 “不用!”她断然拒绝。 “由不得你。”他半点不妥协。 “你——”她为之气结。 车子就在这时驶近他们“上车吧。”他命令道。 “我不上!”她仍然拗在原地。 “你希望我的保镳看到我将你塞进去吗?” “你真该下地狱!” “我已经在地狱。”他一语双关地说著自己的别称,以及暗示他目前所处的景况,并作出请进的手势。 她恨恨地瞪著他好一会,才乖乖的上车。 花惜人终于在山口英夫的强制护送下,回到住家附近。 一个右转弯,他的车子驶进一片花海中,一栋小白屋旋即跃入山口英夫的眼中。 霎时,他的心中被一股温馨所充满。 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情绪。 他自小家中就富裕,家大宅大,仆人更是多得数不清,而随著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家中的保镳更是如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涌进他们山口帮。母亲不愿他太早涉入“黑社会”所以坚持提早将他送往美国读书,并以一般人的身分出入,还加派保镳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在层层戒护下,媒体几乎没有机会拍到他的照片。 而父母亲为了训练他自力更生,自小就严厉告诫他,父母对他的照料只到他二十岁为止,之后他的生活所需都必须自己赚取。也因此,在纽约的那段日子是辛苦的,每日的生活不是到学校上外,便是到在外打工。 也因此,白雪当时以为他只是个穷苦的留学生。 两人分手后,他对女人不再信任,却也不曾借酒浇愁或自残。因为她不配,也不值得他为她这么做!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攻读完博士学位,立刻打道回府,父亲也在他回去的一年后辞世,他则正式成为山口帮的接班人。 虽然他住在偌大的屋宇中,有仆人服侍、保镳在侧,花园的花草四季缤纷灿烂,但似乎与他完全没有关系,唯一让他牵挂的,只有当初要他远离是非之地的母亲。 如今看到这么一栋小屋宇,微弱的灯光闪现的是小康家庭的难得温暖,就像贫家的孩子,终于可以在花火节看见满天烟火的喜悦,而身边的娇小人儿亦如手中的仙女棒,闪著金光,照亮了他曾经失去的信赖与对爱的动力。 突然间,他好想将这个女人拉进自己的胸膛,狂烈地吻她,直到彼此喘不过气。 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疯狂念头,给吓了一跳。 他以为他的爱与情已死,再也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可是她花惜人却悄悄推倒他已封死的心墙。 他会因她的话或怒或喜,会因她的健康或忧或急,甚至连她小窝的灯光,也可不费吹灰之力照进他黑暗了许久的心灵深处。 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这个娇小却个性坚强的女孩,的确与众不同。 于是他决定进她的屋子,一探究竟。 他想了解自己究竟是一时的迷惑,还是另一个春天的来临。同时也看看她到底是蒔萝,还是猪笼草。 “我送你进去。”山口英夫收起复杂的心情,望着疲惫的花惜人。 这一路上她几乎不曾真正的休息过,连黑眼圈都冒了出来。 他很想平抚她的疲惫,但手才轻轻一扬,就立刻又放了下来,因为他仍在抗拒她对自己的影响。 花惜人当然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绪,再一次听见他固执己见的说法,她本想反驳,最后还是作罢。因为这一路上,山口英夫总是命令她做这、做那,尽管她一再反抗、激辩,最后的赢家还是他。 唉!争,只怕是再一次的心力交瘁。 一连多天的过招,她知道山口英夫是个极难妥协的人,要他让步好比六月雪,但她可也不想让一个男人就这么登堂入室! 或许她可以试著以礼相待,再不就淡漠以对,藉此驱离他或是阻止他不该有的霸道行为。 她决定先采取疏离而不失礼的方法,杜绝他踏入她的世界! “山口先生,非常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她向他行了个九十度的躬,又继续说道:“但我是一个单身女子,不方便请你入内,也希望你送至此即可。” 山口英夫看穿她的伎俩,刻意漠视她的冷淡,仍决心一探究竟。 “不客气,我坚持送你进屋。”他语气平淡,但仍夹著不容错辩的坚定。 “山口先生,你——”她用力吸了口气,思忖现在该以什么方式赶走他,却被他的下个动作所打断。 “钥匙给我。”他已伸出手。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生气了!“你总是这么为所欲为吗?” “你现在很虚弱,我不想和你争,钥匙交给我。”他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既不恼也不怒,只是一意地命令她。 她突然用皮包砸向他的大手“你这个霸道的坏东西!” 她这个动作,看在不远处的青焰等人眼中,直替她捏了把冷汗,因为此举可是犯了少主的大忌。 但山口英夫什么也没有做,仅是抓过她的皮包,拿出钥匙打开门,半推半拉地将花惜人拉进了屋内,同时也将保镳们锁在门外。 他知道她气自己的霸气,却又因为拗不过自己,只好以皮包砸向自己。而她出气的同时,也是妥协,因此,他又何必与她计较? 他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熟悉自在地打开室内的灯光。他看见了单身女郎细腻的一面,一桌一椅、一杯一碗都有各式的花朵装饰,窗台上也栽植了各种的花朵,就连窗帘的流苏都是以一朵朵的花串起来。 他就像是走进了花团锦簇的世界里,刹那间,他刚硬冷漠的心软化了。 她是蒔萝!是蒔萝吧? 是!是蒔萝! “你已经送我进来了,可以走了吧?”她索性下达逐客令。 “你讨厌我?” 她怔住,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 她真的那么讨厌他吗? 是吗? 她不断地自问,却找不到肯定的答案。 “你的冰箱有水吗?我渴了。”他虽然这么问,却自己拉开冰箱,为彼此都倒了水。 花惜人从他的手上接过水杯,心情突然变得好复杂。 他怎么可能为女人服务!?怎么会?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特别礼遇她,但他不愿深入这个问题。 也许是怕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令他难以面对。 久久之后,花惜人才回神“我只喝温开水。”匆匆走到热水瓶处加了热水“你要加点吗?”她像只是找话说似的。 “不用。”他啜了口冰水。 其实他不爱喝白开水,只喝茶,而且是上好的茶。喝水,不过是缓和气氛的藉口。 一口饮尽杯中的冰水后,火热的思绪也在这时降温,放下杯子,他说道:“你早点休息,待会儿我会让我家的家庭医师,再来替你诊治一下,另外,也会找个女仆为你打点这些天的生活起居。”话毕,就往门边走去。 她却喊住他:“你不需要这么做的。” “需不需要由我判断。”他没有回过头看她。 “可是你这么做会打扰我的生活。”她直接说出她的顾忌。 “你昏倒在我面前时,就已经打扰到我的生活。现在不过是扯平。” 这是什么理论!?“但你可以视而不见啊。” “可惜我双目犀利、头脑清醒。”他仍不动怒。 “你到底求什么?”她大胆地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坚持? 他的心霍然鼓噪著,但高挺的身躯却一动也不动。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为了我的母亲。” 她的心顿时有些失落。 但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她故意说道:“谢谢你的提示,我会好好照顾令堂的花圃,倒是你别一再往这里跑,免得你的女友误会。” 女友误会?她是说白雪吗? 他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问:“我不怕,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呢!”她挺直了背脊,试图说服彼此。 “那不就结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何惧之有?难道你对我有不一样的想法?” “嫉妒”二字立刻刮进花惜人的心口。难道在她潜意识里,真的嫉妒那个白皙胜雪的白雪? 心慌意乱的她咬了咬下唇,再度逃避现实“你想太多了,山口先生,我累了,你请回吧。” 她的逃避却触怒了他“最好是我想太多。不要爱上我,我不会让任何女人冠上我的姓氏。”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在心中自问: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她从不奢望嫁入豪门之家,更别说还是有著极道背景的家庭。 她只希望有个爱她的丈夫,一生一世守护著她,即使粗茶淡饭,她也甘之如饴。 可是,这个男人在哪里?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透过窗口,看着山口英夫走进黑色座车里。 她为什么直盯著他看!?难道她早将他镶在心口上!? 不会吧 铃——她的手机响起,唤回她游离的神魂。 打开皮包,看了手机上的号码后,她没有按下通话键,反而关机。 她现在不想接任何男人的电话,尤其对方不是她的良人,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至于被她关机的安室全,被她的不回应给惹怒了。 他决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让这个小女人重新正视他的存在! 第八章 天慈疗养院 小泽原坐在院长室抽菸,望着窗外白蒙蒙的天空,不发一语。 壁上的指针已从九点指到十点,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迳地抽著菸,一根接一根,直到菸火烧到他的指节才被烫醒。 望了一下壁钟,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用力拨著花惜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花公馆,请问您找哪一位?” 小泽原怔住了。据他了解,花惜人根本没请佣人,而且她这两天才下飞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临时女佣。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倒问:“你是谁?” “我是山口小百合。”女佣礼貌地回覆,完全不介意小泽原的无礼。 “山口——小百合!?”他马上将她的姓氏和山口家族连在一块,一把火倏地升起。 难道昨天山口英夫送花惜人回去之后,就派了自己的人来? 他对花惜人费了多少心血,也不曾踏入她的香闺一步,但这个自大、该死的男人,竟一下子就登堂入室了!? 他不服! “是谁让你来花小姐家的?”他仍然咄咄逼人。 山口小百合虽然觉得小泽原这种质问法实在没有礼貌,但还是平静回覆:“是我家少主山口先生让我来的,因为花小姐的烧仍未退。” “山口先生?哪个山口先生?”被妒嫉冲昏头的小泽原,没在第一时间内问候病人的状况,反而问起不该问的事。 “就是山口英夫先生。”山口小百合还是礼貌地回应。 砰的一声,小泽原用力摔上电话。 山口小百合只觉得一头雾水,摸不著头绪。 挂上电话的小泽原,突然抓狂地以燃著火光的菸头,烧向自己的手背,哇哇大叫了之后,又疯了似地大笑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关心的问候“院长,院长,您还好吧!?” 妒红眼的小泽原一把抓起桌上的菸灰缸,往门砸了去“滚!” 门外的人吓得赶紧退去,心里纳闷一向冷静自持的院长,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却也没有细究,快步离去。 小泽原直到听不见门外的声响后,原本激怒潮红的脸才逐渐恢复正常。望了望被烧破皮的手,他冷冷的笑着,转了转眼珠,又按下重拨键。 “喂,花小姐在吗?”不待对方说话,他就抢白。 “先生,请问贵姓?”山口小百合虽然听出对方的声音,但仍尽职地询问。 他真想臭骂这该死的女佣一顿,但仍压住火气“这里是天慈疗养院。” “请问有什么事?”她又问。 “如果你可以负责花小姐母亲的生死,我就告诉你什么事!”他还是发飙了。 “哦,您请等一下。”山口小百合只好将电话交给花惜人。 “谢谢你,小百合。”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的花惜人接过电话。她必须承认山口英夫派来的这个女孩非常细心,而且能干。 “喂,我是花惜人。” “我是小泽原。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他的口气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 “好多了。不知我母亲的情况可好?”她不想和他闲话家常,自从对他有种莫名的戒心后,她只想和他保持距离。 希望自己的身体能早点好些,以便为母亲办理转院手续。 “不好。”他也不似以往和缓的说话方式,直接加重花月明的病情。 “难道她又自杀了?”她的身子倏地挺直。 “没有,只是很虚弱。我想她可能很危险。”他刻意模糊花月明的情况,为的只是将花惜人骗来。 “那我马上赶来。”提及母亲的病况,她对小泽原的戒心顿时消了大半。 “你一个人可以开车来吗?要不要我来接你?”他故意这么问,只是想确认她是否是一个人出门。 “我可以,请放心。”她拒绝了他的好意。 “好,我等你。”他旋即收线,露出诡诞的笑。 花惜人放下电话后,立刻说道:“小百合我要出去一趟,你也可以回去了。谢谢你的照顾,也代我向你家少主致意,等我回家后,会再亲自致电答谢他。” “花小姐,请原谅,我家少主令我二十四小时伺候你,直到你的病完全康复。”山口小百合回应道。 她无奈地笑了。真像山口家的人,果然有原则。 但她也有她的坚持“我是去看我的母亲。良心说,我不希望有人跟著,那可能是我和她老人家最后相处的时间,所以请你见谅。”她已开始换装。 “这——”这下子山口小百合倒有些为难了。 “你是个称职的好帮手,真的谢谢你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我好多了,而且有事在身,因此必须请你回山口家。”她已整装完毕,准备出门。 “花小姐,那我送你一程。”山口小百合仍不放弃地说服道。 “不用了,真的谢谢你。”她拍了拍山口小百合的肩头,同时从皮包拿出了一个事先备妥的福袋“收下吧,愿你永远平安吉祥。” “花小姐——”山口小百合顿时不知该不该收下。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知,我知,山口先生不知,也不需要知道。”她幽默地说。 山口小百合也就不便再说什么地和她一起出门,但在目送花惜人离开之后,立刻致电给山口英夫: “少主,花小姐接了通电话后,就说去看她的母亲,而且不让我陪伴。只说这次会面可能是她们母女最后的相处时光。” “知道了。”山口英夫尽管语气平静,但却心焦如火。因为他直觉这事绝非表面上这么单纯。 “少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那通电话只说他是天慈疗养院的人,口气很不好,甚至还语带威胁,有点怪。” “你先回来,这事我会处理。”他旋即命令道。 “是的。” 山口英夫正准备命令青焰和他一起去天慈疗养院,内线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 “少主,有关小泽原的底细已经查清楚了。”青焰道。 “小泽原的确是领有执照的精神科医师,但十年前他也是精神病患,而且被诊断出为多重人格分裂的患者,并持续治疗到他招募大笔资金,成立了天慈疗养院为止。” “那他的病到底治愈了没有?”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在小泽原的主治医师的就诊记录中,只写四个字——持续观察。”青焰答道。 “也就是说,他不算是真正的康复?”他冷声地问著青焰。 “我想是的。”青焰也说出他的看法。 “立刻带上兄弟和我一起去天慈!”山口英夫再也坐不住了。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非常关心花惜人,不希望她发生任何意外! 她是自白雪之后,第一个让他打开心房的女人。 摸著她遗落在他手上的蝴蝶发夹,他的心更加确定。如果他对她无心,那也就不会留下她的发夹,更不会不时把玩它。 他在乎她!他再也不能否认。 倏地,他将抽屉中的枪枝放入腰间,并迅速地穿上大衣,往屋外走去, 他不信任小泽原,不管花惜人同不同意,他都会将花月明转院! 小泽原好整以暇地坐在院长办公室等著花惜人,整间办公室弥漫著浓浓的烟雾,就连平日看上去和善的双眼,也显得空洞无力。 不知多久,他的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仅是望着门板,连口也懒得开,等著对方自行入内。门在他的刻意漠视中,被轻轻地推开。 门外站的正是病未痊愈的花惜人。 她一进门就被臭气冲天的烟雾给呛得直咳嗽,烟雾茫茫中,她只见小泽原像是变了个人似地坐在那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倏地冒上心头。但担心母亲病情的花惜人,这会儿也顾不得心上的不安,迳自往前走去“小泽先生,我妈她怎么了?”她好担心母亲可能往生了。 小泽原仍然抽著香菸,事不关己地反问了句:“你就只关心你母亲?” 她一怔。他这是什么话?她若不关心母亲,为何抱病来这里?小泽原平日不是这样一个人啊!他这么问实在失礼,也不专业。 她怀疑小泽原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因为他现在的表现及这屋子的诡诞,完全异于这些年来他所呈现的行为模式。 这是一种危险的徵兆,她得小心点! “小泽先生,你还好吗?” 经她这些年和母亲及一些精神病患交手的经验,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和这些人讲话得小心点,千万别激怒他们。 小泽原突地站了起来,就像狮子扑向猎物般抓住她的手腕,几近逼问的口气道:“我好?你说我好吗?” “我——”她怎么知道?但她可没在这节骨眼上回他嘴。 “哈!我就知道你这个白瓷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他张狂地笑道。 她的心直喊不妙,他就算没病,也濒临发疯的临界点。她可不想因此错过和母亲见面的机会,于是她冷静地又问了一声“我母亲还好吧?” “好!好得很!”他答得诡异。 “那你——” “那我叫你来做什么,是吗?”他点出了她的疑虑。 她没有回应,但双瞳已说明了一切。 “你听好,你母亲的生与死、好与坏就操纵在你手中。”他不直接点明地吊她胃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有个哥哥,或是父亲仍然健在,这样现下的她也不会如此无助。 “我要你和山口英夫保持距离,永远不得在一起!”他大声说出他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私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她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绝不会这么做的。 “我知道!而且非常清楚的知道。打从花月明一住进来,我对你就深深的爱慕,可惜你连看也不多看我一眼,更不曾对我嘘寒问暖。如今更可恶了,竟然和那个冰块搞在一块,还让他住进你家,让他的女佣服侍你!你简直不要脸!”他抓住她的手劲越来越大。 “你弄痛我了!”这个人疯了! 她在护校读书时就知道,精神科医师比正常人罹患精神病的机率多三倍,这多少和他们承受过多的精神压力有关。难不成,小泽原也因为工作之故,而罹患精神方面的疾病? “你都不在乎我的心痛与感受,我又何需顾及你的皮肉之痛!?”他再次加重手劲,并一把将她按在桌面。 砰的声响从桌面发出来,她被摔得疼得不得了,正想爬起来,又被他按了下去。 “你想干什么?”颤抖的声音泄露出她的恐惧。 “想干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突然抓起桌上已上好麻醉药的针头,在她的眼前虚晃了几下。 “请你——不要伤害我。”她害怕极了,哽咽地哀求道,毕竟她还没见到妈妈一面。 “可以,但是你必须付出代价。”他邪佞地笑道。 登时,她浑身再次打著冷颤,噁心的感觉倏地爬上心头,直觉他的要求绝对异于常人,但她还是鼓足勇气问道:“什么代价?” “就是这个!”刷地一声,他用力扯坏了她前襟的衣扣。 “不!”她大叫。 “不答应,就永远见不到花月明!”他一直直呼她母亲的名字,早不是平日那个彬彬有礼的小泽原。 “拜托你不要这么对我!”珠泪几乎夺眶而出。 “那你当初这么对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满嘴菸味的厚唇,已慢慢接近她。 她撇过头,但他立刻将她扳正“想逃?有这么容易吗?”他索性架开她的双腿,以胯下摩蹭她。 “不要!不要,求求你!”她的泪终于决堤。 门被打开的巨大声响,霍地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是山口英夫!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还有花惜人不曾见过的忧虑。 他怎么会来这里?是小百合告诉他的吧! 他可以选择不管她,但为什么赶来?难道他知道她会遭遇不测?就算她会有危险,他也可以选择漠视啊! 然而,他不但没有漠视,反而来救她!这代表什么?他在乎她?真的吗?但不论如何,她真高兴在这一刻看见他! “拿下他!”山口英夫一声令下,小泽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炙焰等人给制伏。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奴才,放开你们的脏手!老子可是这家天慈疗养院的院长,给我搞清楚点!”小泽原鸡猫子鬼叫起来。 炙焰可受不了小泽原的嚣张气焰,立即驳斥:“如果没有我们少主,你什么也不是!”“你是什么东西!”小泽原就像负伤的野兽,再次抓狂。 “带下去!”山口英夫冷声令道。 “等一下。”泪眼汪汪的花惜人喊道。 怒气高涨的山口英夫不解的看着她。 “告诉我,我母亲现在到底人在哪里?”花惜人低声哀求著小泽原。 “哼!”小泽原只是冷哼了一声。 “说!你到底把惜人的母亲藏在哪里?”山口英夫冷酷地逼近小泽原。 小泽原愤恨地看着他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山口英夫伸手就给他一个重重的耳光“说!” 这时,门边传来青焰的声音:“报告少主,花女士已经找到,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注射过量的镇定剂。” “我母亲现在在哪里?”她抓紧被撕破的外衣,跑近山口英夫。 他二话不说,马上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为她穿上,还细心地替她扣上衣扣。 “啊!”被制伏的小泽原见到这一幕,再度抓狂,还不断地大叫:“你们这对奸夫yin妇!” “带他下去!移送法办!”山口英夫一边为花惜人整装,一边不带感情的说道。 炙焰等人旋即领命退下。 而山口英夫这才正视这张令他迷惑多时的脸蛋,并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 “女人就是女人,有时不要太逞强。”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的话。不过,他实在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你——唉!”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能说什么?难不成要她再这个时候,叫他改一改他说话的口气与方式吗? “青焰,带路!”他为了转移尴尬,迅速退出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不习惯说这么感性的话。 穿著山口英夫外套的花惜人,不发一语地跟著他们离开,心头却泛起自己也弄不懂的情绪。闻著外套上淡淡的茶香,她仿佛浸润在一片茶园中,浑沌里还有那么点清醒。 他对她应该有这么一点情吧?应该有吧? 她的手不自觉地摸著黑色外套的扣子,步履变得轻盈起来,仿若置身在晨雾中。 这是他为她扣上的! 里面有他对她的情。她宁愿选择相信他对自己有心。 一早,山口英夫就来到此地医疗设备最优等的医院,在青焰为他推开头等病房的门扉后,独自走近整夜守在花月明身边的花惜人。 他递出手中的保温锅“这是我母亲令人为你准备的。” “谢谢,我已经用过早餐了。”花惜人笑了笑,还是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往一旁的柜子放上去。 “吃了它。”他一如以往地命令她。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这几天她真的累坏了,脾气也变得不太好。 “我只是要你吃了它。”看见她眼睛下方因睡眠不足所引起的黑眼圈,他有说不出的心疼,和莫名的心烦。 “真的很谢谢山口夫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强人所难,我已用过早餐了。”她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口气太冲。 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之间总是这么针锋相对。 听她这么说,山口英夫胸口的无名火立刻被点燃,口气也就更差“趁热吃了它,而且就是现在!别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他关心她,而且超过他的想像地关心,因此面对她的拒绝,委实难以接受。 其实这锅补汤不是他母亲令人做的,而是他令最好的食疗师,特地为她烹调的,为的只是让她趁热喝了,有体力撑过她母亲病榻的这段期间。 他不愿以自己的名义告诉她,故而以母亲的名义行事,谁知她却不领情。 “你——你这是威胁!”她再次觉得这个男人专制到了极点,根本听不进一丝与他不一样的声音。 “你说威胁也好,命令也罢,反正就是现在吃了它!” “难道没有人能制得了你这倔脾气?” 她母亲现在正病著,而她却为了一锅汤,和这个骄傲又自负的大男人争执著! 山口英夫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被她这么一问,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以前和白雪在一起时,她也拿他没办法,几乎处处迁就他。若有,也只有一个人能够令他的脾气稍微收敛一点。“若说有人可以让我做什么事,大概只有家母吧。” 她不再说话。难怪他一再坚持要她马上吃了这些早餐,只因为这是他母亲的爱心。 “吃了它吧。”见她不再争辩,他的语气也就平和许多,同时发现敢和他唱反调,甚至试图说服他的人,大概只有她花惜人。 她暗喟了声,知道这一回合自己又败阵了。 忽然,一直未曾苏醒的花月明,发出了声音。 “妈!”花惜人原先为难的心情立刻被转移。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敏郎!郎!不要死!”花月明忽然大喊,同时睁开双瞳,对上女儿焦虑的眼神。 “妈,你感觉怎么样?我是惜人,你的女儿。”她立即握住母亲的双手。 花月明的双眸顿时从悲伤中镇定下来,但仍然无神地望着花惜人。 “妈——”花惜人终于松了口气。母亲能够苏醒,表示被小泽原故意注射的过量镇定剂并未危及她的生命,但母亲却呆滞了许多,这让她感到万般心疼。 原本呆滞的花月明在瞥见山口英夫时,再次惊声尖叫:“山口烈焰,你这魔鬼!你给我滚!宾!”她像个抓了狂的疯婆子,迅速抓起一旁的保温锅,就砸向山口英夫“滚!我不要看见你!宾!是你,是你害死敏郎的!是你,给我滚!” 花月明此刻狠厉的目光,和先前的呆滞判若两人。 迅速闪过攻击的山口英夫,对于花月明的抓狂和莫名的指控,一时想不通,但他清楚地听见她喊的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的父亲山口烈焰,另一个则是田中敏郎。 这个叫田中敏郎的男人,究竟是花月明的什么人? 情夫?还是花惜人的生父? 对于花惜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派人调查过她,自然对她家的事不甚了解,再加上花惜人并没有从父姓,所以他才如此推测。 至于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激动的花惜人,实在不明白那个山口什么的,和山口英夫有什么关系。 再说,母亲口中的人,并非站在她旁边的山口英夫啊! 听著母亲激动的嘶喊声,花惜人望着面无表情的山口英夫,问道:“山口什么焰的,是你的什么人?” “山口烈焰是我的父亲!”话落,他旋即离开病房,留下花惜人一个人怔在原地。 山口英夫一走出病房,就命令青焰:“立刻查明我父亲和一个名叫田中敏郎,以及花惜人的母亲花月明有什么关系!” “是!”当他们驱车准备离去时,却看见安室全的座车驶进这家医院的停车场。他显然没有发现他们。 为了弄清他为什么来此,山口英夫命炙焰将车子停下观察。他看见安室全手捧一大束花走出座车,像是要探病似的。 “青焰,去查一下他的动向。” 安室全出现在他与花惜人身边的频率太高了。超出常情,就是不正常,也是危机的开始。 “是!”青焰领命而去。 他的心绪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纷乱,仿如突降的冰雹,有力地敲在他的心口上。 第九章 山口英夫坐在自己的和室里,面不改色地听取青焰最新收集的情报。 “少主,花惜人小姐的母亲花月明其实是台湾人,由于家中单传,所以她便和丈夫田中敏郎协议,如果生的是女儿便跟她姓,如果是儿子则随他姓。遗憾的是,花月明产下花惜人之后,就因难产所引发的并发症而无法再生育。因而他们夫妇只有花惜人这一个女儿。” 青焰挺直身子继续报告:“田中敏郎生前是名古屋有名不收贿赂的警官,可惜晚节不保,后来几年因暗中收贿而招致威胁,最后因羞愤而自杀身亡,花月明也因此发疯,送人天慈疗养院。” 山口英夫的面色不禁有些凝重,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何花月明在看到他时,直呼是他害死她的丈夫? 他的确和父亲长得十分神似,但和田中敏郎的死有何关联?难道父亲 青焰接著说出他的困惑:“少主,我希望你听了下面事实不要激动。”话落,才觉得自己多虑了,少主处世一向冷静,连忙致歉:“少主,请原谅我的造次。” “说吧。”他隐约觉得下面的话是重点。 “田中敏郎在生前收受贿赂的对象,就是主人。” “我父亲!?”真的是他父亲!? 他知道父亲当年在道上如鱼得水,这中间的巧妙,就在于黑白两道都罩得住。换言之,暗中一定和警方高层达成某种协议,只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罢了。 据资料显示,当年田中敏郎在警界的声誉与地位如日中天,他俩交手在所难免,难怪花月明会在苏醒后的第一眼,就对著他恶咒与大叫。 看来父亲与田中敏郎的利害关系,多少会让他和花惜人的未来带来变数。 这事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毕竟他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 青焰继续道出一件令人忧心的事: “至于安室全这个人,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他正是全日帮的帮主,过去一直以正派经营的方式,掩饰他的黑道身分。上次和我们一起去美国,并非单纯地探望父母,而是采购军备。他目前正在积极部署,有意拿下我们京都的堂口。” 山口英夫放下手中的茶水,起身令道:“令弟兄全面提高警觉,至于花惜人及她母亲那里,就让炙焰多带些俐落的弟兄暗中守护,不得有误。” “是!”青焰恭谨领命。 “下去吧。”山口英夫面色冷凝地大手一挥,望着窗外的花草,突然看见不远处长满了蒔萝。 这些蒔萝是什么时候种的?他怎么没注意到? 思绪一下子飞到了赌城 他记得夜寒星特别形容花惜人有如生于燠热的巴勒斯坦的蒔萝。 起初他不以为然,随著相处时间的拉长,他的心开始动摇,而这一刻,他必须承认她就像蒔萝一样,真是个奇迹!竟然可以在积雪融化的初春生长,同时也融化了他冰封的心。 抓起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拨著花惜人的手机号码“喂。” “喂。”花惜人听见他的声音先是一怔。 “我想,我们该找个时间聊聊。”仍是那种夹著薄冰的冷调。 “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母亲的指控声仍在她的心头回荡,这让她实在很难平静地面对这个男人。 “谈我的父亲、你的父亲,还有我们。”他说。 “我们!?”她的心头猛然一震,说不出是惊诧,还是震颤。 这段时间,他们总在无意间凑在一块儿,却又兜不拢,如今再加上一代的恩怨,他们哪还有未来可言? “是的。” “我看,不用了吧。我不想刺激我母亲。”她勉强自己说出违心之论。其实,她也很想见他。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给她这么大的吸引力,让她摆荡在得与失之间。 明明想漠视他,可是那英挺峻冷的身影,总不自觉地钻了进来 她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 山口英夫见她不语,又想了想她的顾忌,意外地妥协“好,这次依你。” 她怔住了。 他说什么!?这次依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懂得依人了?为什么不再坚持? 如果他能一如以往地坚持,她也许会同意见面,那就可以进一步认识这个男人,及解析自己复杂的心情 他为什么不再坚持? 她的心思反而因他的让步降至谷底,满载的失望无法告诉对方,只能任沉甸甸的郁闷隐藏在心中。 “不过,这几天你要多注意安全。”他不忘提醒道。 “哦。”原来他还是在乎她的。她的心口盈满了暖意。 “晚安。”他觉得该收线了,虽然目的没达成。 她却喊住他:“山口先生。” “叫我英夫。” “什么?” “英夫。”他道。 “哦——”她实在叫不出口。 “叫我英夫。”他坚持道。 “英夫先生。”她吸了口气称呼他,最后还是加上了先生二字。 “英夫!”他十分坚持。 她轻喟了声“英夫。” 他这才放过她“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我,我——没事。”这下子换她想挂电话,逃避现实。 “不准挂电话!”他不容她逃避“说吧!不管你说什么、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他再次打破自己对女人的原则。 “你!?”她简直受宠若惊。 “说吧。” “那你的女朋友不介意你——”她真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她干嘛问这个问题?这不正说明她在乎他和那个女人的事!?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心情没来由地好。原来她在乎他,在乎他是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不疾不徐道:“这问题需要时间解释,等你想见我时,我再对你说明白。” “哦,”她有些失望,谁叫她先说别见面,这下也怨不得他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没了。” “那晚安。”他说。 “晚安。”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收线后的山口英夫,再度望着窗外满天的星光,仿佛为他俩的发展,预告著好兆头。 但他得先解决安室全的问题,再好好和花惜人谈谈。 花惜人一早就听见医生说母亲的病情已稳定,可以选择回家疗养,或是送至一般疗养院观护。 有了上一次不愉快的经验,她决定将母亲带回家,并请一名有经验的护士看顾她老人家。 她准备结帐离开这家贵族医院,可是当她瞥见帐单时,却愣住了。 这里的收费比自己想像中的便宜,而且便宜很多,这不禁令她起疑。 她想,这一定是山口英夫向院方打过招呼,所以才能有如此优惠。 至于为何没有代她偿清所有帐款,她想,他一定摸清楚她的个性,知道这么做,她绝不会接受他这份“馈赠” 但这份情她记住了! 回到家中,她立刻扶母亲到房间休息,多日来一直鲜少开口的花月明,突然喊住她:“惜人,我很好,不用扶我。到我梳妆台右下方的抽屉,将那封给爱妻——月明的信给我。” 她不明白母亲这一刻,为何显得如此清醒?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做。 “去啊!”花月明再次说道。 “是的,妈。”她又看了母亲一眼,满心疑惑。 “看什么呢?孩子,快去拿呀!”花月明平静的就像一个完全没有患病的人。 “哦。”花惜人终于依母亲的意思,将信件取来。 花月明坐在摇椅上,望着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女儿,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问了句:“你今年几岁了?” 花惜人的心再度沉入谷底,这表示母亲的病仍然没有预期中的好,虽然镇定剂已退,但大脑还未恢复到最好的状况。 花月明微笑着“坐到我的身边来吧,不管你几岁,都是我最爱的女儿,我病的这几年,拖累你了。” “不,一点儿都不,你教导我及留给我的一切,都足够我们母女过一辈子。只是不能见你享清福,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花月明望向墙壁上那张田中敏郎的遗照,站了起来,缓缓走近它“你知道我很爱你的父亲,” “嗯。”她当然知道。 “我无法忍受他离开我,尤其是在那样的一个理由下。”花月明摸著他的遗照,泪水迅速挤至眼眶。 “妈,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抓著父亲给母亲的信,彷佛知道这封信将是关键。 花月明忍下泪,折回原处“孩子,坐下来吧,我们该好好谈了。否则我怕要是有一天,我又——” “妈,不准你再离开我!我已经失去爸爸了,不希望再失去你!”她哽咽地喊道。 “傻孩子,别哭。你父亲走后,我才明白,每个人都将一个人生活,没有谁是谁永远的依靠。” “妈——”她的心再次被撞击。 母亲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些年,她已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 “把信打开吧。”花月明说道。 “可是这是爸写给你的。”她犹豫道。 “没错,但也该是让你明白真相的时刻了,念吧。” 花惜人缓缓打开信封,抽出了几张标准信纸。一见这信纸,父亲昔日的影像立刻浮现出来。 这就是她的父亲,总是一板一眼,正直不阿。 可是当她开始阅读此信时,这些曾经刚直的形象,却逐一地破灭—— “月明: 我的爱妻,你与惜人是我这生最爱,也最放心不下的人。但我却做了件不可原谅的事,所以必须以死谢罪! 我不想说是为了给你及孩子有更好的环境,而与黑道勾结,但事实上,数年前我就已经开始收受贿赂,受贿的对象正是日本第一大帮——山口帮。 山口烈焰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行贿的钱全由一个叫安室全的人转交,所以完全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是山口帮做的。更令人泄气的是,局内许多高层几乎被该组织收拢,即使我想扳倒山口帮,也力不从心,除非踩著长官与弟兄的背脊走过! 我知道自己做不到! 其实,我亦可以当场拒绝安室全那家伙,可是他以你俩的生命安全威胁我。尽管我身为警官,但仍有力有未逮之处。他那种人就像豺狼,让人防不胜防,这也是我妥协的原因之一。 我并不恨山口烈焰这个人,良心说,我们照过几次面,他也算是极道中的义气之辈,但弟子众多,不免难以管理,所以我怀疑,安室全这小子是以自己的方式威胁我,以便达成山口烈焰交代的事! 但最该自责的不是他人,而是我自己。因此,当安室全威胁我若不继续收贿,将举发我时,我只好选择以死保全最后的一点尊严。 请你们原谅我的自私,独自离开人世。 至于安室全这个人,你必须留意。据我长期观察,他这个人野心极大,而且城府很深,甚至我敢断言,他将在日后坐大,而且会自立门户和山口家族一较长短。 山口烈焰的独子,从未参与过他父亲的事业,就像白纸一张,我怕即使山口帮社有一天交到他手里,也很难有其父的魄力。 总之,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记得带我们的惜人回台湾,别留在这里。 就此别了。我的妻,我的儿! 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要多珍重!要车福! 夫敏郎泣血绝笔” 花惜人读完信后,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她一向正直的父亲,最终竟然晚节不保! 更让她难过的是,让父亲失节的幕后黑手,竟是山口英夫的父亲山口烈焰,还有一直以温文有礼的形象出现在她身边的安室全! 她到底还可以信赖谁?日本根本不能再待了! 安室全早就蛰伏到她的身边,另外,山口英夫虽然不需为她父亲的死负责,但他终究是山口烈焰的独子,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教她不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她对安室全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且她手中也没有握有他什么证据,但为防万一,离开这里或许可避免一些意外,还可趁此机会,好好想想她和山口英夫,该不该再这么牵扯下去。 “妈,我想——” 她的话还未落,花月明就说话了:“你也认为我们该回台湾?” “难道不是?” “生死有命,我已死过一次。而且山口家也该还我些什么了吧!?” “妈——” “山口烈焰的儿子不是对你不错?”花月明眼中忽然透出精明的波光。 “啊!?”母亲怎么会这样说?怎么这一刻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知道那个山口英夫对你是不一样的。既然他的父亲欠我们些什么,就由他来保护我们的安全及家园。”花月明说话的模样,完全像个正常人。 “妈,可是可是我不想和他牵扯不清。”她的心很矛盾。 “世事就像经纬线,谁也逃不了必须和某些事、某些人交会在一起的命运。” “妈,我——” “你敢说对他完全没有感觉?”花月明在出院的当晚,就瞧见惜人和山口英夫通电话后的神情,还有暗喟的矛盾。 她是过来人,知道女儿早巳陷入,只是碍于她父亲之死,而无法跨越那个障碍。 至于她的盘算,虽说不全然是为了惜人,但就目前的情势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其实,她并非真的疯了。 也许在一开始,她曾因敏郎的遽逝而情绪失控,看似发疯,但在看完他的遗书之后,她决定开始装疯。因为她发现安室全已暗中派遣一些黑道兄弟,试图从她身上找出敏郎可能留下对他不利的只字片语,甚至还派人跟踪她,以确定她是否具有威胁性。 她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与他抗衡的,唯有装疯卖傻,她们母女才可能有生路。 只是没想到,她被送入了真正的疯人院,惨遭小泽原那个变态疯子的恶整! 总算老天有眼,山口烈焰的独子适时出现,解救了她,而且对他们家的惜人也另眼相待,这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终于可以有个了断。 “妈——”花惜人虽然犹豫,但仍想说服母亲离开日本。 “如果你敢说自己完全不在乎山口英夫,或是敢说不要为父亲报仇,那我们就立刻整装回台湾!”花月明硬要惜人面对自己的心。 “我——”她无言以对。 在这段日子里,山口英夫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偏偏那些刻意疏离的态度中,她仍可以觑见他对自己的注目与关心。 她相信这一切不是她的幻想! 每当她孤单无助,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总会想起他对她的关心,以及两人相处的情况。他的身影总在她心田盘踞不去。 她的姊妹淘曾说,如果她的心一直为同一个男人所盘踞,便是恋爱的徵兆。 但她对他,只有爱恋的徵兆而已吗? 她知道不是的。 她清楚地了解,如果她决定把心献给哪个男人,那人必定是山口英夫。 只是她无法强制山口英夫,如她对他这般思惹情牵。 她不懂他,也不确定他是否深爱自己,只确知她的心已为他沦陷。 逃避,是为了母亲的安危,也是为了自己仅存的丁点尊严。 “妈,我们还是自救吧。” 花月明却不容她犹豫。“惜人,给山口英夫打个电话,告诉他,你是田中敏郎的女儿,就说留意安室全这个人。至于他怎么做,全看他的。当然你也可以藉此,测知他对你是否如我所说的,是个有心人。” 花惜人没有吭气,一颗心七上八下。 “拨吧。” 花惜人慢慢拿起电话,停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挂上电话。 “我亲自去一趟好了。”她拖延道。 郊区外,一栋外观不起眼的建筑物里,一群人静静地等待他们的主人到来。不到三分钟,众人立即发出一致的“恭迎帮主”声。 在一声声的恭迎声中,一名面无表情的短发男子,疾步向前行,浑身冷残之气,就如冬日大雪,而那张异常消瘦的脸颊,让他看上去,活像从地狱来的使者。 他终于在呐喊声中坐上最前方的座位。手臂一抬,下方的人全合上了嘴。 他冷冷地扫视全场镑个被训练得表情一致的年轻脸孔,幽幽出声:“这里只能有一个头。” 下方立刻响起附和声:“绝情冥王!绝情冥王!绝情冥王!” 男子再度抬手,下方立即安静下来。 “很好!你们既然已经明白有我绝情冥王,就不能有冷面阎罗的存在,现在我正式宣布,剿灭山口帮计画,即刻开始!” “全日帮必胜!全日帮必胜!帮主称雄!帮主称雄!”众兄弟的情绪随之高涨。 男子冰冷的脸终于有了些微的笑容,他吩咐一旁的左右手“就照我们先前的计画,一一打击山口英夫的堂口!” “是!”二人旋即应声,并挥手一指,台下的聚众分别从大厅的四周离去。 他二人在向男子低头致意后,也迅速离开偌大的厅堂,独留男子一人。 这时,他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山口英夫,有我安室全,就不会有你冷面阎罗!”话落的同时,大厅响起喀的声响,一支木制的小刀,被他折成了两段,阴冷的狂笑声流泄而出。 犹豫就像一条紧紧缠身的锁链,让人时时感到呼吸困难。花惜人终于下定决心,与山口英夫联络。在以电话找不到他时,决定直接去山口家,提醒他注意安室全这个人。 看着已睡著的母亲,她轻轻地放了张留言条,低声说了句:“妈,我先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亲吻母亲的额头后,她便出门。 才准备上车,她的手脚立刻被箝制住,口鼻也让对方以事先备好的麻醉剂手帕捣个正著。 冰凉刺鼻的味道随即扑鼻而来,她试图反抗,却发现四肢渐渐使不出力,连意识也开始馍糊,一个可怕的念头立即袭上心头—— 母亲不会也惨遭绑架了吧!? 不!不可以!谁来救救她们啊?谁啊?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脑海,迷迷蒙蒙中跃至她眼前—— 山口英夫!? 在这一刻,她唯一想到、看到的人,竟是他!? 一个和她纠葛不清的男人! 但那身影似乎越来越模糊她几乎快看不见他! 唉!她再次喟叹。这是她的幻想吧?山口英夫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凑巧救下自己。 一切听天由命吧! 纤弱的柔荑,放弃地垂了下来,昏了过去。 抱住她的歹徒才准备再度发出攻击,手却立刻被一发子弹精准的射中,同时一声如雷的震怒声,从他的后脑直劈而来: “敢动我冷面阎罗的女人?找死!” 被射伤手臂的歹徒,巨射性地松开昏迷的花惜人。眼明手快的山口英夫,在她坠地之前,将她揽进怀中。 抢回花惜人的山口英夫,再也无所顾忌,冷血下令“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那个该死的安室全,交给我亲自审问!” “是!”很快地,全日帮的人就被山口英夫带来的弟兄团团围住,至于远方一旁观战的安室全,完全没料到山口英夫会亲自参与这场械斗。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山口英夫在乎花惜人的程度,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多。 他决定彻底打击他! 于是他持枪瞄准被抱在山口英夫手中的花惜人,谁知还未扣下扳机,一把灭音枪就抵上他的脑门“跟我去见少主!”青焰面色森冷地令道。 不愿服输的安室全本想作殊死战,但看见山口英夫的另外三名得力保镳全到齐了,而且枪口一致对著他,只能任青焰夺走自己的枪枝。 他放眼一望,他的兄弟倒的倒,被抓的被抓,他知道自己已经惨败。 瞪著走近的山口英夫,安室全由悲转怒,大声狂吠:“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认为山口英夫一定会将他灭口,尤其他又令人迷昏他的女人,所以对方怎么可能轻饶他? 山口英夫没说话,在家庭医师赶到时,将花惜人极其小心地放上担架后,再转过身看着安室全“将他的狐群狗党全移送法办,至于这个人——”他继而冷笑,隐约中刮起一阵冷冽暴风。 安室全心头有些惊颤,但仍逞强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山口英夫仍然冷冽地笑着,一句话也没说。 安室全这会儿才打从心里真正害怕起来。 第十章 冬雪初化的春天,山口英夫与安室全就这么对望着,在他们四周围著的,全是山口英夫的弟兄。 深知大势已去的安室全,仍流露出不驯的态度。 山口英夫知道对方气焰敢如此嚣张,和当年安室全在他父亲下面做事有很大的关系。据情报显示,此人是个野心极大的人,只要给他机会,绝对会邀集群众,自立为王。 可叹的是,他下的注太大,压到庄家头上,而忘了每场赌局,皆是庄家全胜的定律。更何况,他遇上的是他们这种资本雄厚、立基稳当的大家族,他赢的机会更是一点都没有。 “你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山口英夫终于撂下话。还不忘瞥著昏迷而纤弱的花惜人。 安室全霍然大笑“我真是笨啊!你在乎那个女人!可惜我知道得太晚,否则这里的一切将属于我!包括你所爱的那个小女人。” 山口英夫被他的讪笑点明,一直有如迷雾森林的心田豁然开朗。 他对花惜人是有感情的! 只是白雪的事情之后,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女人,也不相信爱情,更不愿正视自己的心声,所以即使花惜人那娇小的身影,已如入无人之境地闯进他的心田,他仍然抗拒这个事实。 他一直漠视他们之间情感的转变,也一再抹煞可能产生,甚至已产生的情感。 但是当她被迷昏,倒在一双邪恶,肮脏的男人之手时,他几乎陷入疯狂! 他根本容不下任何男人碰她!一下也不成! 所以,他断了那个袭击她的男人的手筋,让他永远没有机会抱任何女人! 是的,他是爱她的,即使是防火的钢筋水泥,也挡不住他对她的渴望与在乎! 而这个该死又臭屁的家伙,竟然看出他一直忽略,却又真实存在的事实。 “闭嘴!”他厌恶极了这家伙的笑声。 笑声戛然而止。安室全挑眼望着山口英夫“恼羞成怒?” 山口英夫不语,只是寒著张脸瞪著对方。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如果没有你,我会追求她!”这是他心中隐约的失落,他在任何一方面,都比不过山口英夫。 “你不会再有机会。”山口英夫断言道。 “只要她没结婚,谁都有机会!倒是你,你会让她冠上你的姓氏吗?” “不用你管。”冷沉的脸,倏地燃起一簇火苗。 “我只是让你明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可是会在名古屋的大牢中写情书给她的。”安室全撂下话。 “你敢!”山口英夫终于被激怒。 “我都敢剿你的地盘,为什么不敢写信给一个可爱又值得男人爱的女人?而且我每一封信都会恳求她嫁给我,因为我一定会东山再起!”安室全认真地说道,一脸豁出去、不顾一切的表情。 “青焰,送他入狱!并关照里面的人,没收他所写的每一封信!” “哈!承认爱上一个女人有什么难的?山口英夫,也许你在许多地方的资源比我丰富,看法或许比我有远见,可惜对女人示爱,你永远是幼稚园的小班生!”话落,他主动伸出手,任青焰摆布。 山口英夫盛怒的俊颜瞬间翻白,这个该死的家伙没说错! 望着安室全被带走的背影,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他该怎么面对他和花惜人的未来? 向她示爱?她对自己的感情又有多少? 如果她拒绝呢? 绑架她?强迫她? 他不干这种事! 忽然,他摸到衣袋中那枚有棱有角的东西。那是她的蝴蝶发夹。 突然,灵光一现,他想到怎么让这个小女人投入他的怀抱了。 花惜人缓缓苏醒过来,触目所及是她完全陌生的环境,空气中还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这味道似曾相识 忽然,她判断出空气飘散的,是她一直喜欢的味道——蒔萝! 想必此人也是爱花之人。 只是,她为什么在这里? 哦,她想起来了!那时她准备向山口英夫揭穿安室全的真面目,却遭到毒手,昏了过去。 她依悉记得昏迷前,她衷心盼望山口英夫能够救她脱离歹徒的绑架,而隐约中,她仿佛真看见了他那如神祗的身影走近她。 他真的来了吗? 如果不是他救了她,那么又会是谁?她现在究竟在谁的住处? 她拉开被褥,缓缓走向窗边,掀开窗帘,大地已一片漆黑,但花园中仍有微弱的灯光,照射著每一个出口。 她马上认出这里,这是山口英夫的家!而且还是他的私人宅院! 过去,她曾为他的花园规画整理过,但仅有那么一次。之后,他就不准她再踏进这里一步。 从侧面得知,那是因为他已身为山口帮的龙头,基于安全的理由,他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这里,她当然也被列为管制的对象之一。她不懂他的世界,却尊重每一个人的隐私,从此之后,绝不主动问及这里的一切。 如今她来到这里,说明了一个事实—— 她看到的模糊身影,真的是山口英夫!他还救了她,并让她住进这个被视为禁地的别院。 他为什么这么做?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知母亲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既然救了自己,那表示她母亲也该是安全的。不过,她还是找个人先问问,才能安心。 她重新折回床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穿了一件白缎开前襟的睡袍,她一时怔住了! 这衣服是什么时候换上的?又是谁帮她换的? 是山口家的女仆? 此时,一个奇怪的念头跑了出来—— 会不会是山口英夫为她换的? 双颊倏地一片赧红。不!不可能! 他绝不会这么多管闲事!再说,他对她这娇小的身躯怎么会有兴趣?白雪的身材可是比她好。 哇!瞧她在想什么?她和白雪,甚至山口英夫,都扯不上关系! 就算有,那也是山口英夫一再救了她,她又欠了他一次人情罢了。 醒醒吧!这种男人她要不起的。 再说,他们的双亲还有一些扯不清的恩怨情仇,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儿女情长,搞不清楚状况? 叹了口气,她抓起床边的电话,却又马上放了下去。因为她看见桌上的时钟,正不偏不倚地指著午夜十二点。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是挂心母亲的病况,二则为自己与山口英夫暧昧不明的情感,找不到方向。 绕著绕著,她绕到了浴室的门边,光洁的空间与芬芳的气味,让她纷乱的心找到了某种出口。 她决定先淋个浴,清醒清醒。 走进浴室后,才发现这偌大的浴室是没有门扉的,仅以日式屏风作为掩饰。 她正在犹豫该不该宽衣解带,目光突然被按摩浴白边那些美丽的瓶瓶罐罐所吸引。 那是各种不同香味的沭浴乳、花瓣、香精油 单看它们的瓶身就够诱惑人的了。 她决定卸下羞怯与顾忌,好好享受泡澡的滋味。 可是她褪尽衣衫,踏入浴池不久,就耳尖地听见有人走近屏风。 “什么人?”她虽惊,却镇定地问。透过光影,她可看到屏风后方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是我。”浑厚的声音,有著难得的压抑。 “山口——英夫?”天啊!她委实没料到他会在这时进来。 “正是我。”他本来只是来看看她的情况,没想到却遇到她正打算沐浴。 “你——你可不可以先到外面坐一下?我马上就好。”她这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他不语,退出浴室,在大床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而她也在三分钟后走出来,仍然穿著那件白缎的睡衣,双手不住地揪著衣襟,却不知道这反而将她的双峰,衬得更加明显。 这景况看在山口英夫眼底,形成一种诱惑,可是他仍不动声色,等她先开口发问。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不知我母亲的情形可好?”她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半湿的长发垂落在她的粉颈、前胸,凌乱却又带著致命的吸引力。 “我已请全天候的特别医护人员看顾她,你可以放心。”他已起身走近她。 luo足的花惜人,此刻显得格外娇小,他可以感到自己睡袍下方的特殊变化,不管是该死的生理需求,还是对这个女人的渴望,总之他的大脑与身体,都命令他将这个小女人压到这张宽敞的床榻之上! “哦!谢谢你。那我——”前襟垂落的发丝刚好被衣扣夹住,吃痛的她,只好努力扯弄著,那模样真的有些狼狈。 “我来。”他的大掌突然插入她前胸的衣扣,与夹住的发之间。 她的呼吸顿时不听指挥地急促起来,胸口也因此上下起伏,甚至还碰到了他的手指! 一阵麻颤同时贯穿两方,燥热迅速窜至彼此的感官神经。 她越是压抑,呼吸越是不听使唤,双手也慌张地加入帮忙拉扯的行列。 突然问,轻微的绽线声,从急促的呼吸声中划开。 纠结的头发是解开了,但胸前唯一的那颗扣子也掉了! 酥胸若隐若现地呈现在山口英夫的眼底。 他再也顾不得绅士风度,或是彼此间的浑沌不明的情愫,一把抱起她便往大床压了去,双唇更是准确无误地覆上她诱人的小嘴。 “唔——”她实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急促的动作与索吻,就如午后的西北雨,来得又急又快,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而他也不想解释什么,有些话任他怎么说,也无法道尽心中真正的想法,倒不如以身体来诠释他对她的渴望与认同。 她柔软的唇瓣经过他初时的采撷过后,变得更加娇艳柔软,充满了邀请的魅力,他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盖过来,深入她的小嘴,时而摩擦,时而品尝,甜蜜的热气不断上升 温柔的动作突然转为激切,他狂野地舔舐她的唇、她的粉颈,灵巧的手指则贪求更多,放肆地在她的胴体上漫游,并扯下睡衣,直接抚触她的雪肤 狂宴过后,她累坏了。 在这场激情且合作无间的爱欲中,她好像没听见山口英夫对她说过一个字,连名字或是昵称都没有,更遑论那三个珍贵且迷惑人心的字眼——我爱你! 而她就这么和一个近乎陌生,却又让自己迷惑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她遗憾吗? 不!她不遗憾。 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真的别具意义,如果她可以回到童贞之前,她知道她还是会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这个男人! 也许是认同,也许是早在这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看山口英夫以外的男人了,所以她给了他自己最珍贵的一切。 她沉沉地睡去,梦里,她仿佛听见他的告白,仿佛听见了 花惜人累得睡著了,但山口英夫却怎么也睡不著。 他真是禽兽,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要了她,而且什么也没有说!? 总得说些什么吧?例如,他希望她跟了他,或是什么好听的话,可是,他一句也没说! 难道她不值得他对她好吗? 不,当然值得! 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就属惜人最让他放心不下。 他看着沉睡的她,再次倾身吻了她的唇畔。抱歉,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他取出一直塞在睡袍里的蝴蝶发夹,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缓缓退出房间。 次日清晨 山口英夫在花厅接见白雪,同时令身边的保镳全退了出去。 本来他不想理会白雪的,但后来还是决定和她好好谈一谈,以便让她完全死了这条心。 “英夫,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刻意打扮过后的白雪,仿若无可挑剔的雪白佳人,她试图以温柔与美丽打动她圈定的猎物。 但山口英夫只是鄙夷地冷睇了她一眼。 “我——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白雪索性上前抓住山口英夫胸前的衣襟。 他一把扯下她的手“我问你,如果我还是当年你认知的穷学生,你还会爱我吗?” “我当然爱!”她努力点头保证。 “哈!果然是个十足十的蛇蝎美人,睁著眼还能说瞎话!对你,我早已没有任何感觉了,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爱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是谁!?是那个卖花女吗?她——”白雪有些抓狂。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他冷漠地说道“总之,你永远没有机会。” “你就这么绝情?”白雪还在作垂死的挣扎。 “是。” “对我?还是对所有的女人?”她又问。 “所有的女人!你可以走了吧?”他不耐烦地驱赶她。 “哈!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冷面阎罗啊!看来那个最新被你钦点的女孩,也不会有几天好日子过的!哈哈!”白雪转身离去。 她开门的同时,正好看见如初绽春花的花惜人,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她高傲地瞄了比自己娇小的花惜人一眼,毫不留情地抛了一枚炸弹—— “山口英夫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你最好早一点明白这个事实!”话落,白雪遂往外走。 顿时,花惜人的心宛如水晶掷落在地,碎成一片。 因为,她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山口英夫所说的那句话——他对所有的女人都绝情! 看来他们昨晚的欢爱,也只不过是场美丽的邂逅罢了! 天亮了、雾散了,梦也该醒了。 她缓缓地退开,绕过花厅,什么也没带走地离开山口家。 初春的名古屋,意外地下了场小雪,这对四季分明的日本真的很特别,但是花惜人根本无心欣赏,沉重的心情让她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原以为自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山口家,可是没有想到每走一步,都像陷在泥沼里,越走,鞋上的泥泞就越厚,沉重地将她一再往下拉。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坚强与不在乎! 她在乎他!她爱他!早在他刻意漠视之前,就已为他深深著迷;肌肤之亲之后,只是让她更加明白,只有真正在乎一个人,才可能完全将自己交出来。 她赤luoluo地将自己交给山口英夫,也同时享受他带给她的欢愉。他们无间的配合,在在证明她愿意成为他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不希罕! 既然如此,她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泪水不争气地直直滑落。她该怎么办?她已管不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私心地想投入山口英夫的怀抱,可是 他不要她! 她好想放声大哭,却又觉得可悲,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每天都会发生单恋的苦,她绝不是特例。哭似乎解决不了问题,也无法平复心情的郁卒。 她索性蹲了下来,边掉泪,边在雪地上无意识地画著 远处缓缓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但她连抬头的意愿也没有。 今天她没穿醒目的红色大袍,反而是雪白的棉袍,正好和雪合为一体,如果对方因看不清她而撞上她,她反而会松一口气。天国应该不会有烦恼吧? 她还有老妈待奉养与照顾呢!她竟然忘了,真是糟糕! 然而,车子却在她瘦小的身影前停了下来,并没有撞上她。 她继续在雪地上画著,完全不为所动。 “下雪了,我送你一程。”山口英夫的声音,意外地在她耳畔响起。 她缓缓抬起头,一直梦寐以求的修长身躯,就正站在她的前方!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是梦吗?” “若是,也是最好的梦,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他一把抱起她。 一阵天旋地转令她眼花撩乱“你——你为什么来?”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逃?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他认真地看着她。他是爱她的,只是,她爱他吗? 看着他认真且深情的眼光,她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并不讨厌你啊!再说,我也没有要逃走,而是”音量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是你——不要我呀!”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喉头处。 “谁说的?”他轻轻蹙起眉,将她的下巴抬起,让她直视著自己。 “你告诉白雪的呀!” “原来你在门外偷听。” “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讲话太大声。”她反驳。 “你还漏听了另外一句最重要的话。”他故作神秘道。 “什么话?”她睁大双瞳问道。 他凑近她的耳畔说:“做我的新娘吧。” “什——么!?”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就是你听到的。”他认真地回应。 “可是你不爱我啊!”“谁说的?” “我——我以为你——”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那你爱我吗?”他真挚且慎重地问著。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山口英夫满足地笑了“那么现在的你,就等著做我山口英夫的新娘。” “谁说要嫁给你了!?”花惜人娇嗔地说著。 “我说你是我的新娘,你就是。” “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你还记得自己欠我一个人情吧?” “我——记得。” “我现在就要这个人情!这个情债,你就用你的一辈子来偿还,就像沾在发夹上的蝴蝶,永远别想飞走。”他暗指著曾经拾获花惜人发夹的事。 “哪有这样的?”她哭丧著脸,这是哪门子的求婚法?一点都不浪漫! “就这么定了!青焰,去开车!”他故作冷漠道。 她望着他英俊的侧脸,突然笑了。虽然她被“强迫”成为他山口英夫的夫人,倒也如愿以偿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美梦成真,她并没有损失。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丈夫——山口英夫。 雪,停了,朝阳奇迹似地穿过云层,露出了笑脸。 真好!她想。 他也笑了。 因为他用这种“威胁”的方式,解除自己不擅示爱的困窘,同时也得到他日思夜想的美娇娘! 全书完 编注:欲知郎夜君与霍湘之情事,请翻阅贪欢限情252金主的猎物系列五之一“邪君的猎物” 欲知夜寒星与萧恬心之情事,请翻阅贪欢限情288金主的猎物系列五之二“睹神的猎物” 欲知安东尼与房艳之情事,请翻阅贪欢限情300金主的猎物系列五之三“尊爵的猎物” 欲知沙冽浪与香苹之情事,请翻阅贪欢限情326金主的猎物系列五之四“撒旦的猎物” 后记 “金主的猎物”这五本系列小说,终于在忙碌与生病中完成了。给我自己拍拍手!也谢谢我的经纪人卢大姊,及所有工作人员的通力合作,才能让它有模有样地呈现在各位面前。 本想在这个系列之后写个单行本,但后来灵光一现,又有一式三本的新系列闪进我的脑门,现在第一本故事已经过稿了,已经著手第二本了! 希望二五年我的写作速度能加快些,免得让爱护我的读者等得太辛苦,或是将我忘了。 写作这条路很寂寞,有读者的鼓励与支持是很重要的。也许当你们看到这本“阎罗的猎物”时,已经快过年了,在此先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还有——好好爱护自己。 ps:想写e-mail给我的朋友,请写至: "mailto:aprilludiscovery">aprilludiscovery 请注明“我是席晴的读者”我的经纪人卢大姊便会为我转信。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