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你的心上人》 第1页 [现代情感] 《成为你的心上人》作者：无能狂喵【完结】 文案： 许迟迟暗恋了程源五年。 后来，天之骄子的程源坠落凡尘，一蹶不振，那个时刻，只有许迟迟在他身边，倾自己所有去爱他。 终有一日，成为你的心上人。 爱一个人，心似莲花。 慈悲和宽容，心动与忍耐，都在里面。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迟迟；程源 ┃ 配角：王韵韵，刘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许迟迟暗恋了程源五年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许迟迟走过去。 小小的房屋里，他正在打扫，看得见的阴暗和脏灰被一点点扫出来，直至门口。然后他转过身拿簸箕，才发现了她。 程源扫了她一眼，仿佛她与一个箱子一块木头并没有任何区别，继续动作。 “程源。”她不由得喊出他的名字。 没有反应。 许迟迟上前了两步，也许靠近了他的门口。他盯着她的鞋，又抬起眼对她，“走开。” 恶狠狠的。 许迟迟怔怔的，退出两步。 程源到前方垃圾桶处倒垃圾，不再看她。 炎热的六月夏天，许迟迟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一路走过来她的身上已经出了薄汗，太阳让她的眼睛几乎都快睁不开。 可她还是看着他。 她的愿望成真了。 可她却没有比这一刻更憎恶自己，憎恶到无以复加。 两个月前，她参加的心理协会组织了一个出游。是到城内一家很有名气的寺庙内参观，当时来的十几个同学零零散散的各自行动，她懒得走，一个人蹭在大殿前。 偶然听到过来烧香的阿姨们说这里的签很灵，特别是在靠近正午时分，传说那是天上神仙下来收集愿望的时刻。 于是她也买了香，诚心地跪在金刚怒目的佛祖面前。 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求什么。直到看到程源跟另一个女同学说说笑笑从旁边走过。她的心突然一阵绞痛，像是没来由被一只黄蜂叮了一口，有点疼，有点麻。 今日他的目光在那个女生身上，那样微笑着。二十岁的男孩温柔又帅气。 惶恐，伤心，愤怒，嫉妒—— 她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于是她想，这个佛祖真的灵吗？如果灵的话能不能让他在此时此看自己一眼。 真的很奇怪，程源突然就扫过来了。正好目光对视，许迟迟一下不知所措，率先移开眼睛。可是心还是砰砰着的，好像里面装了许许多多乱撞的蝴蝶。 再去看时，程源已经跟那位女同学已经走了，然后她从背后看到他们两个的手渐渐牵上。许迟迟知道她叫王韵韵，是程源他们系的系花，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高校校长，人气质又美丽，在学校里很出名，许许多多的男生都追过她。 而程源更是不差，他的父亲是C势的建筑局副局长，母亲也在局里工作，还是名门之后。更别说这年代，好看的男孩子比好看的女孩子难找许多许多。 于是程源身边永远有那么多美丽又优秀的女生围绕，连最末等也轮不到她。 那时刻她想，就这么让他跌下来吧，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的，只有渔民陪渔民。 只会有也许只有跌得很深很深，才能看得到她。 事情就突然发生了。 某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许迟迟在食堂吃饭，扫一眼时看到电视机里正好播出程源父亲被抓走的画面。 她目瞪口呆。 回去之后上网搜新闻才知道，程源的父亲贪污了，而且涉及的金额很大。案子要审理很久，但是据说罪证确凿，很可能会是无期。 许迟迟怎么也不敢相信，每日如坐针毡一般等着。不会那么灵吧，她心想。佛祖不会在乎她那个恶毒的愿望吧，她只是一时的嫉妒而已啊。 但是，案件最终的审判结果下来了——无期徒刑。而程源的母亲，因为帮助掩藏罪行，转移大额财产，被判了十年。程家的根抓起来一下牵连无数人，霎时间所有和程家有过接触的人都人人自危。 但是许迟迟并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恰恰是这个贪污案中一个很重要的证人。 许迟迟脑袋都嗡嗡嗡，根本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那天，她赶到他家里去。那里站满了警察，正在戒严。 程家封了，所有财产全部没收。 而程源不见了。 她一片混乱，心想着他到底在哪儿，他是无辜的，他没有罪行。可是他到底在哪儿？她去找他，不停地问，很多人都不敢在跟他家扯上关系，她打听了好久才一路追过来，知道他在租了个房子。 可是她不知道是这样一个阴暗肮脏的房子，简直就是一个半地下室，终日不见阳光。大白天从外面望去，竟看不清内里，只余一片昏暗。 她深深地后悔了。她不应该许那个愿望的，不应该的。 她自私自利，她卑鄙无耻。 程源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她面容上的悲戚，终于站定，没好声气，“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许迟迟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曾经许下过那么一个愿望。 -- 第2页 “别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什么？”许迟迟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还跟自己的父亲有关。她咬住唇又松开，装作无事一般问，“你住这里吗？” “你眼瞎么？” 许迟迟愣住，她真的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这么刻薄。 程源扫了她一眼又没说话。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可是她这样一幅泫然欲泣的面容真的很恶心。他不需要她同情！ “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许迟迟问。 “不需要，你走开就好！”程源进去，砰一声关上了上门。 程源一直没有来学校上课，整个学校都已经传得风风火火，程源之前有多大名气此刻也就有多么轰动。 许迟迟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她真的无法原谅如此轻易许下这样自私愿望的自己。于是，她又跑到那寺庙去了一趟。 再次祈求：佛祖啊，能不能请你把他失去的都还给他，请他不要再难过？ 她真的无法接受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都是阴郁和冷漠。 仰起头，面前金光闪耀的佛祖没有表情。 事实也不可能变为虚幻。 于是许迟迟知道，她去找佛祖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对事实并没有任何用处。既然是自己种下的孽，便要自己偿还。 她便又去那出租房找他。 他已经完全不说话，完全把她当成陌生人。 可是许迟迟就是有这么份耐心，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这份耐心。她想要一件玩具，父母却不搭理她的时候，她的作业做好了老师却没有给相应的小红花，她都是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他们身边，直至如偿所愿。 程源有一天终于火了，“你到底来干什么？！”天天在这里如同一尊门神一样看着他。 许迟迟摇摇头，她不来干什么。 她只是有点怕他会出事。 这个居民楼的半地下室又小又肮脏，即便盛夏里面也是阴阴的。而程源就这样一个人待在里面，她几乎很少看他出来，也很少看他吃东西。 她都觉得他都快一个人在里面饿死了。 “别来烦我！”程源真的很火了，心里头许许多多的怨气憋得太久了。他猛地推了她一下，使她咚一声撞在后面的门上。 旁边的路人走过都奇怪地望了一眼。 程源别过眼睛，闭了下眼睛。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最近心里太抑郁了，她一直来烦他吵他，他这才忍不住发作。 “你走开不就行了！”他吼。 许迟迟拍拍屁股站起来，“我担心你……” “呵……”程源简直怒极反笑，她担心他，她有什么理由担心他？“我家这么惨还不是你爸害的？！我爸没有打过电话给你爸让他改证词？” 父亲出事之前对他说过，他是被陷害的。因为她父亲要他批一个工程，他不肯。她父亲便联合其他人设了一场局构成了父亲贪污的罪证，以此要挟他不得，这才转而举报。 还有父亲当时得罪了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他是知道的。在这两方的夹击下，他的父亲才会被判得那么重。 第二章 许迟迟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她不清楚具体，只知道程源父亲的确打过电话给她爸爸，还是她接的。当时她以为只是生意上的事，所以转交给了她爸，陆陆续续只能听到一些关于“ 招标”“证据”之类，当时她并不明白，也没放在心上。 如果这事真的跟她爸有关…… 程源不想理她，准备关门，她突然用手拉住门，“我补偿你好不好？” “你补偿我，你拿什么补偿我？” “什么都可以。” 程源盯着她。她可真是圣母心肠啊，居然想要来代替她父亲偿还过，果然她也知道她父亲是个败类，渣滓！ 于是他冷笑：“什么都可以，你确定？” “嗯。”许迟迟郑重地答。 “那你现在跟我进来上床吧。”他恶毒地说。 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比干仇人的女儿更快乐的不是吗？更何况还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许迟迟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你不敢？！”他嘲讽，不敢就滚回去，少来这样在他面前装可怜。 “如果这样你会好受点吗？”她问。 “当然。”跟谁上床不是上床，他都会舒服的。 “那好。”许迟迟居然同意了，低着头正要走进来。 程源没动，“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她抬起头，“不是你说的吗？” 程源侧过一边让她进来，“你可不要后悔！”他重重地推上了门。 许迟迟第一次进这里，真的很湿很暗，甚至空气中有种难闻的旧墙灰的味道。这是一个两室一厅，却小的可怜。左侧的房子开了门像是程源的，右侧却是紧紧锁着。 他一关上门这里就跟晚上十点多一样，程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还吓了她一下，“怎么，你后悔？” 许迟迟朝着有光源的那个房间走过去，的确是成员的。因为有窗口还明亮些，但是设施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之前在客厅看不清，这里的墙壁都已经斑驳了，掉着灰。头上一个扇片速度几乎可见的咿呀咿呀的吊扇。 “你想走还来得及。” -- 第3页 许迟迟没有说话，默默地把白色连衣裙解了，因为程源在她身后他只能看到她的背。 然后她转过身有点紧绷地站着，“来吧。” 程源眯起来眼睛，“你不怕我虐待你？” 许迟迟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怕还是不相信。 紧接着程源却恶狠狠地吐出，“你爸就是这样教你的，对任何男人都能投怀送抱都能投怀送抱？！” 许迟迟没说话。 对她来说，他从不是“任何”男人。 程源简直觉得她不可理喻。而是有点愧疚般的他又没有阻止她，因为她给他的感觉是，无论他怎么阻止她都会搬进来的。她什么都不怕，身子都给他了，还怕这些。 不过他想，没过几天，她恐怕就要夹着尾巴逃出去了。 这里，怎么可能是她这种家里有钱的人住的地方。 “让让。”再让他开门之后，她把东西拿进来。 一件又一件，许许多多。程源关上门压根没理她。为什么他会租两室一厅，因为他当时很急，也没钱。 房子被封了，家里的存款也被冻结了。 他取不出钱，只好拿着现有的一点现金租房。可是现在都是押一付三的租房，而且六月份毕业季房源紧张，他手头几千块钱，只能租到这样的。 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讽刺。 什么时候他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许迟迟把东西搬进另一间房，可是这房间他像是从来没打扫过，墙壁脱落，手一摸都是印。空气沉闷，窗户太小，她晾了一天空气里都还是有异味。 她去看了看，有厨房和厕所。但是真的太小了，好像一个正常的人转身就能充满整个空间。客厅的垃圾桶里就只有方便面盒子，他就只吃这些东西。 许迟迟搬完了东西当即动手收拾起来。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这件事告诉别人，在别人眼里她肯定又傻又贱；在程源眼里，他的眼神明白着告诉她，他简直觉得她智商有问题。 可是许迟迟只知道，她第一次这样直视着看清了程源的眼睛。这么多年的暗恋生涯，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深深被隐匿于黑暗中的愤怒，绝望，痛苦，爆发，无助……一切的一切。 如果让他一个人下去，她真的保不准他会出什么事。 程源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拖地，整个房子一下子干净了许多。程源对着厨房的水龙头喝自来水。他其实有箱子放在房间里，但是他没有整理。 “别喝自来水，里面有消毒剂。” 程源没理她。 程源又拿凉水洗脸。 许迟迟想，是啊，这么夏天他肯定很热啊。 许迟迟打扫完后，看到桌子上有程源的钥匙。于是她拿钥匙配了一把，然后又从超市买了许许多多东西回来，甚至两份晚饭。 他瘦了，她注意到他像是已经没什么钱了。 程源一直在房里不出来，晚上六点，许迟迟敲了敲门让程源出来吃饭，他没回。但是到了六点半却出来了。 许迟迟在等他，饭就放在桌上，看见他仍然还是笑。 程源还是去喝水，他并不是完全没有钱的，只是不想出去。凉水洗了脸后人好像清醒了许多，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吃点饭才有力气啊。伤害自己有什么用。”许迟迟说。 程源当然知道她是在激他。 程源没理她，又进了房。 直到晚上十一点，他出来。许迟迟还坐在那里，面前的敞开的饭盒一动未动，显然还在等他吃。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自己亏待自己，你父母知道你这样得多难过。” 许迟迟提到了他父母。 程源也想起了他父母。现在估计已经在牢里面了，还过得习惯吗？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吃饭吧。”许迟迟语气仍然温和。 程源于是就过来了，他其实也是饿极了。 第三章 许迟迟看着他狼吞虎咽。她想从他父亲被查之后，他好像一直被扣着盘问，要他坦诚自己父亲的作为。之后他父亲终于被定了刑，他却开始一无所有，再无人亲近他，碰见他如同碰见奇异的外星生物。 她无法想象曾经如此高傲的他是如此承受下来的。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替他偷偷流眼泪，为她难过到无以复加。她并未真正谈过恋爱，可是这从十岁起就开启的暗恋似乎已经成为她人生关于男女之爱的全部。 “别看着我。”程源说。这种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卑微又可怜。 许迟迟点点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开始整理东西。 一吃饱了，心情好像也会格外稳定。 他呆呆地坐在桌旁想一些事情。然后他把几个饭盒扔进了垃圾桶，回到房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人，始终要靠自己站起来。 许迟迟很高兴他的转变。因为她在，出租房里的东西渐渐变多了，甚至洗衣机也有了。也装了空调。天气热的时候她就开客厅的空调，开得大大的，这样两边都能有凉气。 可惜程源一直在房间不出来，否则她倒很想把他那里收拾收拾。不过他肯好好吃饭就已经足够好了。 许迟迟这几天一直给他带快餐吃，放在桌子上她也不管，他会吃光的。 -- 第4页 于是程源发现他住的地方好像越来越明朗了。之前那种阴暗狭窄如同囚房的感觉再也不见。除却他那里，客厅和厕所都把那种昏暗的老灯泡换成了日光灯，灰暗的墙壁贴上了花纹纸，冰箱打开永远都是满满的，摆放了许许多多的吃食，水果和饮料。 甚至连厨房也开始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她居然开始自己做饭。 程源无动于衷，即便她去上课了，他还是会把自己的门紧紧关上。但是有一天，他躺在床上。 炎热的夏季，老风扇咿呀咿呀。 他看着窗户外人在阳光下行走，车辆鸣笛。 每个人都在生活，好像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他突然打开门，让整间房子也晾一晾，透透气——正如他的心一样。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程源终于去上课了。大概他之前旷了那么久的课，大家都做好了他退学的准备，他乍然又来上课，反而让人吃惊。 只是他已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哪怕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人打量他，并伴随着窃窃私语。 许迟迟却格外开心，他像是终于走出来了一点。她更加卖力的去找他，去证明他并不是孤立无援，即便在学校还是在生活上。 程源当然不理她。事实上，她怎么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对许迟迟来说，他不排除，这就已经足够了。 是不是和他相处的一点点事情都能够让她快乐呢。她觉得自己的爱情实在卑微，然而又忍不住卑微，于她一见他她就无法抑制。 他们着实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像是真的他的女朋友，与他分享周围的一切。虽然这时候会有深深的负罪感招摇过市般跑出来。 他大概是真想认真读书了，晚上很晚回来，甚至会带功课复习。她很安静，甚至会注意不把自己的眼神投过去打扰他，此时此刻，她宁愿化作一堆空气，只要能在他身边。 某一天，许迟迟从厕所里洗澡出来开门，迎面碰着程源出来喝水。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但也许因为是许迟迟身上没擦干净就穿了睡衣，衣物贴在身上显现出美妙的胴体，而她沐浴后的香气有格外吸引人。 程源当时虽然克制自己没有看她，倒了水就回去。可是他也发现自己开始有反应了。 夏天，身体躁动，到处似乎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只有客厅一个空调，关上门还是好热，许迟迟经常半开着房门睡。程源晚上出来，经常看她侧着身睡在床上，胳膊和腿都露出来，甚至隐约可见内衣。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引诱他？ 毕竟他正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尝□□，每天孤男寡女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程源开始深深的后悔跟许迟迟发生过关系。 因为一旦有了身体接触，见识过彼此最私密的地方，就难免双方产生异样的情绪，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反而让自己跟许迟迟扯上了最大的关系，摆脱他不得。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着。在学校里因为有时候一起来上课下课，确切地说，是她跟着他来上课下课，两人的流言传得满天都是。 而与之相比，他之前的事却淡了许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毕竟都市社会，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时间盯着别人。 他的学校的生活轻松了不少，他也深觉因为一时意气用事甚至想过退学是个错误。人必须得现实起来不是吗？ 虽然住在外面但是平常上课和下课还是和室友在一起。男生们也又渐渐熟络了起来，也渐渐的偶尔会提及他父亲的事。 有一天，寝室四号床的李广城问他：“哎，你是不是真跟日语系的许迟迟好上了？” 程源不作回答。他没法承认也没法不承认。 但是对李广城来说这就等于是默认，何况他也看到过好几次许迟迟找他，“你行啊，小子。别人我不清楚，可是许迟迟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虽然有时候穿的挺土，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她老爸可是兰羽企业的老总，家里可有钱呢。” 李广城过来拍拍他的肩，“真厉害啊，这么快就知道新女朋友了，以前还那么挑。” 提到兰羽本来就戳了程源的怒点，而他又露出那种他的父亲进牢里了，他家败了，所以他就立刻找了一个以前他看不中的富二代榜上的意思。 程源腾地就火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是啊，她对我可喜欢了，倒贴着让我上。” 这话一说出，周边人全都看着他。 程源转身就走。 程源回了住的地方。那时候许迟迟正从冰箱里那牛奶喝。看到他回来还有点震惊，“你这么快就回来。” 程源没理他自己又回了房间，但是听到许迟迟正从客厅回房。 “你过来。”程源说。 许迟迟眨眨眼睛，走过去。 程源突地吻住她，把她压到床上。 他狠狠地吻住她，几乎要把她的嘴唇蹭到。但是吻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狠狠地锤了一下床。 许迟迟都觉得下方的床板强烈震了一下，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程源起身坐在床边。 他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别人羞辱他，他用侮辱她的方式回击也就够了，居然把愤怒发泄在她身上。 -- 第5页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变成自己最憎恶的一种人？！ 第四章 许迟迟默默起来，坐在他旁边。 程源闭了闭眼睛，“你走吧。”要了她第一次，算是他对不起她。以后不要再扯上关系了。 许迟迟看了一眼他，显然他今天心情很不愉快。 “我不走。” “你不走迟早会后悔的。” “我不怕。” 程源决心不管她了，如果她听到他骂她的话，她会走的。没有一个女人被这么侮辱了还要干巴巴过来——至少现代任何有骨气的女生不会这样。许迟迟的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和他住一起的热情，不管是什么原因，谁知道她能坚持多久？ 但是许迟迟还是每天来找他，让他觉得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句话一样。 “晚饭吃什么。我七八节没课了，正好回去做饭。” “不想吃什么。” “噢？”她低头想了想，“青椒炒豆腐，还有炒鸡爪好不好？” 他不回答。 “那我回去了。”她笑嘻嘻地走了，跑过来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么一句话。 他知道之前她试过打电话和发短信，不过几次之后发现他既不会接，也不会回，于是她就这样等在他楼下，只有看到他下来的时候才会迎上来。 程源转身。 迎面走过一个女生，程源愣住。 王韵韵也楞了一下，紧接着，她露出有些许尴尬的伸手，伸出手招了一个，“嗨。” 程源冷硬地点了点头就上楼去了。 走在楼梯上，程源想，真可笑。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卑微，不敢面对的一天。 未出事前的程源是天上的月亮。小时候在德国住过几年，所以德语一直很好。初二的时候转学到了许迟迟他们班上，回到国内，凭着家世，长相，身高，特长，他一下就成了整个班里的爱慕对象。 人缘一直很好，无论走到哪都有许多人跟着他，初高中打篮球的时候，周围全是女生在尖叫。因为温和跟男生的关系也不错。 因为父母要求甚高的缘故，他一直很努力的学习，参加各种竞赛，演讲，甚至有一段时间学校操场上的优奖墙上，一个月贴了四张他的奖状。 他是学校的骄傲，是父母亲的骄傲。 所以他必须维持这样的形象，比别人付出更多，且看起来游刃有余。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瑕疵。 交女朋友也是这样的。初高中父母不会让他谈，到了大学他要求甚高，也一时没谈上。直至他碰上王韵韵。 他喜欢优秀的女孩子，不仅仅是外貌姣好，而且必须成绩好，游历广，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谈得来。他碰到过很多向他示好的女孩子，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他喜欢的优点，但能够集合一身的只有王韵韵。 可是王韵韵很矜持，她会对他流露出好感，却不会主动来追他。她也不是玩那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很忙，她修了双学位德语和计算机，一个女生同时修一文一理简直不可思议。她还参加了很多协会，甚至大一刚进来就主持过开学典礼。 她简直足够吸引他，从来没有人让他如此心动过。 可是从那一刻，从他们的眼神接触，她率先避开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他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程源并不喜欢许迟迟，但是他的防线渐渐松懈。 六月的夏天，傍晚天边火烧云，耳边还有蚊子在嗡鸣。而她就穿着一件短袖和牛仔裤，坐在那里开电风扇扇风。她是直接上完体育课回来的，脸上红彤彤，扎起的头发有些散乱，发丝粘着脖颈。 他不知道为何这副汗涔涔的模样会突然对他造成巨大吸引力吸引力——也许是因为此时此刻，她鲜活美丽而富有生命力，和他恰恰相反。 许迟迟之后去冲了一个凉。因为反正打算之后也不出去，就穿了一件睡觉时的短袖短裤。她出来的时候程源在看着她，许迟迟也看着他。 他没有避开眼神，于是她明白了，走进来。 她知道程源并不喜欢她，更有部分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寂寞，他愤怒，他压抑，他无处发泄。 可是能帮到他有什么要紧，何必在乎那么多？ 自己其实是一个极度容易满足的人。正因为清楚，爱与被爱，她是深深爱着，而他是不为所动的人，所以反而对她的点点表示都视若珍宝。 某种意义上，她简直像个溺爱孩子的父母，巴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也许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一个“陌生”的，和他并没有感情的女性抚触。 可是她遇到他就已经不要脸了，她微笑，露出温柔的眼神，伸手触碰他。 她觉得好高兴。 程源皱起了眉头，他并不喜欢由他主导的运动变成了她尽情地吻他，那好像他们之间的地位互换了。 许迟迟的第一次是他，他的第一次何尝不是她？说起来，他们竟还是彼此的唯一。这段事实就算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改变。既然这样，故意克制不让她快乐惩罚她有什么意义？反正她好像是水火不侵的，光连吻他也能吻得这么尽情。 那么是不是反而变成了克制自己？ 于是他也放纵了，回吻她，拥住她，反正她也有需求，他们只是互相满足，仅此而已。 第五章 -- 第6页 结束许久许久以后，她的身体她的情绪才冷静下来。 程源坐起身来，炎热的夏天，外面有着蚊虫嗡嗡嗡的声音。他赤着身体坐在床边，身上有着刚刚出的粘腻的汗，可是这样年轻而健壮的躯体谁不为之折服。 他的面容却带着微微的冷峻和忧郁，许迟迟想，这样看他倒更像个惹人疼爱的孩子。爱一个人，总会不自觉把他当成小孩般想要保护。 程源捡起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许迟迟香汗淋漓地躺在床上，想着想着又有点想笑，有点偷偷的快乐，又有点偷偷的羞愧。她是个保守而谨慎的人，可是第一次觉得互相抚触是那么美好。喜欢啊，就会有触碰的欲望。 程源从浴室回到房间里看到她还躺在他床上。 “回你自己房间去吧。”他说。 他不会让她留宿下来，他们只是那种关系。 许迟迟哦了一声点点头，立刻起身，迅速穿上衣服下床离开。此时此刻，她倒更像一个做错事怕受罚的小孩子，但是眉目间却有点偷笑自得。 程源想，到底是谁上了谁？ 人生真是可笑。 和那个暧昧到差点水到渠成的女孩子仅仅只是牵过手，和许迟迟却有了身体最深处的亲密接触——她还是他仇人的女儿。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每当身体里有种强烈冲动的时候，他就会召唤她过来。虽然他对她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身体无法说谎。 他喜欢她姣好的面容，年轻的身体，白皙的肌肤，甚至动情的声音。许迟迟也似乎因此得到了快乐，所以他并不觉得亏欠。 转眼就到期末了，程源之前因为缺席已经扣了很多学分，这次他必须靠考试的成绩补上去，所以他复习得分外认真。 这时候许迟迟当然不敢打扰她。每天回来只要看到他在，必定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影响他。 许迟迟也快考试了，但是她的考试时间比他晚几天，而且日语她一直有基础，倒是不怎么担心。就在许迟迟以为程源会为考试一直认真复习到放暑假时，他却出了一件事。 这件情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当时是星期三下午，下午三点半。许迟迟当时没什么事，正在寝室里复习。寝室的女生王璇突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她在操场看到程源和刘勋打架了，这边很多人，让她快来。 许迟迟立刻就赶过去了，那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两个人早已被老师和同学拉开，旁边站了一圈人。许迟迟好不容易挤进去，却听体育老师吹着哨子，“你们为什么打架？” 许迟迟看到程源身上流血了，立刻过去，“你没事吧？哪受伤了？” 程源甩过她的手，恶狠狠盯着前方那个人。 “为什么打架？！”老师还在怒吼。 许迟迟这才抬头过去看，那边的那个人是刘勋。他同样也伤痕累累，刘勋她知道，以前和程源是死党，关系好得不得了，怎么会突然打架呢。 紧接着她看到了站在刘勋旁边的王韵韵。 两边当事人都不肯说话，渐渐就有学生传了。 “老师，可能是因为一些感情纠纷。” “三角恋。” “程源先打刘勋的。 …… “好好学生不学习天天搞这些事情干嘛？”老师很严厉，“自己受了伤，坏了关系不说，耽误了这么多同学的上课时间你们赔得起吗？程源，你为什么打他？” 程源不说话。 王韵韵开了口，“老师，不好意思。刘勋受伤了。我先扶他回医务室。” 王韵韵是女生，体育老师很少是会为难女生的。他等了半天，这两个人只是互相仇视着，谁也不肯先说话，他只好说：“好吧，你先扶他回医务室。” 转头又严肃叮嘱了一句，“要打架找别的时间打去，别在我课上打。” 王韵韵点头：“谢谢老师。” 她扶起刘勋，对程源说：“你也去包扎一下吧。” 人群渐渐散了。许迟迟想扶起程源，他却自己站了起来。 “别管我。”他背对着她半侧过脸说。 许迟迟却一直跟着他。 “你手肘出血了，先消毒吧。” 程源没理她。 他一路从学校走回住的地方，许迟迟一路跟着。看到他回家，她才跑转头去药店买了一些碘伏和棉签。 一回到家，她发现他把胳膊放在额头上，一个人躺着。 许迟迟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给他擦拭伤口。 手肘都磨破了皮，两人这次似乎是真对上了，下手格外重，他的脖子脸都青肿了。许迟迟给他用碘伏消了毒，然后贴上创口贴。 但是她却没立刻走。 “晚上有课么？”她问。 程源没回答。 “哎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以后找个比她更出色的女朋友。” 程源仍然没回答。 许迟迟也觉得自己劝人的水平低得可怜，她又不想放他这么一个人。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她想尽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知道很可能会惹得他发脾气，但发脾气也比这样好。 “你走吧，让我静静。” 他的声音从胳膊下传出来，很冷静。可是她却觉得此刻的他脆弱无比。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的人……她想安慰他，可是她发觉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 第7页 许迟迟起身走了出去。 程源的内心十分十分的愤怒，渐渐握紧拳头。一种被欺骗，被背叛，被鄙视，被嘲讽的情绪一直在他内心徘徊。 刘勋是他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可就是这样他觉得值得一辈子信赖的朋友却在他今天吐出想要重新调查父亲的案件，请求帮助时，狠狠地奚落了他，“你傻了吗？这案子怎么可能翻案。证据确凿，你爸就是罪有应得，你就别妄想翻案了。” 当时他愤怒比武，他岂能容他侮辱他的父亲？ 于是出拳揍了他，直到现在也不后悔。 他的确错了，他不应该请求他的帮助。他的父亲一下马，他的父亲便升了，怎么可能帮助他。他以为至少他还会给他些意见，没想到原来一旦没有了父亲权力的笼罩，所有挚友都是虚言。 他暗暗发誓，迟早，迟早有一天他会翻案，迟早有一天他会证明自己的父亲的清白。 第六章 程源走出去，却赫然发现许迟迟坐在客厅里等他。 一听到他过来立刻站起来，脸色发白，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还好吧。”她怯怯地问。 他点点头，“嗯。”却避过了她的眼睛。 许迟迟却慢慢笑起来，从他表情上看应该是已经过去了，“你待会儿要回学校吧，我马上做饭。” 她很高兴，立刻做了四菜一汤，很丰盛。甚至拿出了以前买的一些凉菜和卤味。桌上还有几瓶冰镇的啤酒饮料。 “我今天多买了一些菜，超市里还有啤酒打折。你要是心情不好喝点啤酒睡一觉就好了。选修课我也可以帮你点到。” 程源没理她，坐下来吃饭。 他才不会喝啤酒，买醉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他会好好的吃饱了去学校上课，他会证明给他们看。 这件事第二天当然就在学校里传得风风火火，加上几个室友都知道她和程源的关系，都不由得问：“你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程源为了王韵韵跟刘勋打架，你这个女朋友没有一点反应吗？搁我我可受不了这个，要么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要么分。” 许迟迟微微笑，她们的爱情观和她不一样。她们的爱情是双方平等的，互相喜欢暧昧开的头，因了解彼此而加深感情，轻飘而美丽，可以思考，选择，分手和离开，因为她们这样大好年华仍然能找到可以重新喜欢和暧昧的人。 可是她不能，这么多年，她的一个喜欢一个爱，这两个字全都在程源身上。谁都不会理解，谁都不会明白的。如果在他这个时刻，她没有为他全力付出过，没有让他走出来，她一定会后悔。所以对于程源，她不会轻易放手，也不能放手。 既然只是她爱他，又为何要他对她负起责任？ 女朋友，她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他没有否认，也只是骨子里懒得解释罢了。 于是就这样吧。 “我不介意。” 之后这些话又立刻传了出来，甚至入了程源耳里。因为和李广城闹矛盾，寝室的关系有点岌岌可危。他中午都在图书馆外面的桌上休息。 中午图书馆没什么人，他趴着睡觉，正好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许迟迟真和程源在一起了？她好厉害啊。” “我还听说他们已经同居了。” “哎，程源以前还好，现在这样……也有点……你也知道他和李广城，刘勋都闹了矛盾吧。” “是啊，以前还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受的打击啊太大了呗。” “许迟迟爸爸不还是程源父亲那案的证人么，怎么又会走到一起去？” “谁知道啊。许迟迟难道喜欢程源？” “有可能。不过等他家里出事后跟他同居也是蛮拼了。” “哎呀，也许可能人家就是想一偿所愿呢。以前程源多高傲啊，什么样的女孩子都看不上。现在跌了，和他同居几个月然后分了也挺好的。” “可是程源肯定不喜欢她吧，上个星期还听到程源和刘勋为王韵韵打架呢。” “谁知道。程源说是她倒贴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人还在说。但转头一看是谁吓得魂都掉了，立刻卷起书走了。许迟迟把塑料袋放在住上，拿出快餐盒。 “我给你带的，肉末茄子和土豆丝。” 程源起来盯着白色的快餐盒，目光触及她的手，最后她的脸，她连一点在乎这些话的表情都没有。 专业期末考就结束了，学校里正式放暑假。许迟迟乐得轻松，考完试当天就把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也带了过来。 她考的比程源晚，程源是应该早就在这里的，可是她却没看见他。 晚上七八点，他才回来。许迟迟不敢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只好把搁在放桌上防虫罩子拿开，给他添了一碗饭，“你饿了吧，快吃饭。” 七月的天，程源一身的汗，他一回来就先进浴室冲了一个痛快的澡，之后才坐在饭桌上，大口大口吃饭。 之后几天还是如此，他早上七点多出去，晚上七点多回来。渐渐地，许迟迟才发觉，程源估计是找工作了。 她疏忽了，这里的房租上次房东来找，她已经预付了一年的，家里也是由她买米买菜，交水交电，但也并不代表着程源不需要钱，而且暑假之后开学，要交学费书本费也是一笔大开销。 -- 第8页 许迟迟白天去商场里给他买了几件衣服和鞋子，放在他房间里，她本来还想给他充话费，但怕做得太明显他不开心。 等到他这天晚上回来，许迟迟给他准备了非常可口的凉面。 她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可是就短短几天，人就晒黑了，每次回来汗都会湿透整个衣服，而且也像是饿极了，狼吞虎咽似的。 许迟迟心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找工作了？” 程源没有回答她。 “在哪啊？中午我可以给你送饭过去。” “不用，你别管。” 许迟迟不好说什么。 晚上，程源头一次敲了她房门，“借你笔记本电脑一用。”许迟迟当时正在看电视，听完连电视都没关，直接合上盖子傻傻的给他了。 许迟迟这才想起来，是啊，他都没电脑。 到了晚上十点，程源又把电脑还给她了。许迟迟接过，在他走后悄悄关上房门看他的历史记录——她知道自己其实挺可耻的，但是她就是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似乎删了浏览记录，也没什么东西留在她电脑上。 但是许迟迟为了知道他的丁点讯息简直不择手段，下了各种能够恢复记录的软件，一个一个试，最终她找到了。 他查的是德语翻译的兼职，而且好像已经找到了。 程源第二天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他又借了她电脑，只是因为之前他发送给那个人的翻译合格了，那个人发了一份新的文件来，他需要电脑接收。 但是许迟迟查他历史记录的事一下就暴露了，她压根没删自己的浏览记录，下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软件，虽然有些因为用完卸载了，但是还有很多流氓软件删也删不掉的盘踞在她电脑里，弄得她的电脑一直在闪弹窗！ 他暗骂一声：白痴么？！ 程源三两下给她弄好了电脑，用U盘把东西下载之后，把笔记本合上还给她。 “我以后不会再用你的电脑了。” 程源如此说。借过去之后许迟迟就反应过来她的记录没删，她一个劲的在房间里打转，想过去敲门又不敢，心里简直又悔又恨。 现在这样被他当面说，真心羞愧。 她重重低下头，接过电脑，小声的应：“哦。” 没过多久，程源就出门了，许迟迟猜想他应该是去网吧了。网吧那里又不干净，还花钱，许迟迟心里实在是难过。 她不应该查的，就让他一直用好了。 第七章 晚上十点程源又回来。也许是因为在网吧待久了，她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但她知道他一向是不抽烟的，这旁边的网吧可见环境有多乱。 “那些弹窗弄没了，谢谢你。那个……你觉不觉得我的电脑太慢了？”她试图与他打起话题，“我的电脑还是三四年前的，现在开网页都很卡似的。我想买台新电脑，你能帮我选选吗？” “自己选。” “可是我不懂啊。我这台索尼花了七千多，我同学都说我买亏了。” 一个就是外观好看点，配置散热都完成烂成那样的机子需要七千？搁以前他会不置可否，现在完全觉得人傻钱多。 “你帮我选选。如果要处理文档，又要方便携带的要哪种？” “你不缺钱的话就苹果吧。一般的就联想华硕。” “好的。”她高兴起来，她用手机搜索起苹果电脑来，把页面给他看。 “哪个？” 他扫了一眼，“第二个。” “好的。”她乐滋滋的，立刻就下单了。 程源没再理她，径自入浴室再冲凉。 程源第二天回来就看到她正坐在客厅的饭桌上玩新电脑，尺寸似乎不对，他选的是13.3寸的，而这个是15.4寸的。 “我的电脑到了，可是我好像不太会用。好像也没比Windows好哪去。” 程源忍住了吐槽她的冲动，从冰箱里拿冰水喝。 “我觉得还没我的索尼好，太大了。要不给你用吧。” 程源几乎想冷笑了，她当他傻子么？ “许迟迟，你不用这么讨好我。我还没沦落到吃你的住你的，还要让你花钱给我买东西的地步。这期间你花的钱我都会还给你的，带利息。” 许迟迟知道，他是要强的，她给他买的衣服他没退回来，也从来没穿过。 “我知道啊，你又不是一个会贪小便宜的人。所以我是借给你用啊，又不是给你。你以后再还给我不就行了吗？” “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买了很多新东西不喜欢，也懒得退，就直接给我同学了。连手机都给过，所以电脑也不算什么。而且真的以前听说苹果哪里哪里好，可是电脑一用还是不怎么顺手，你看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菜单键在哪里。你要是不用，我也只会把它放在那里浪费而已。” 程源没说话，许迟迟知道他也许是有点心动了。 “那我先把电脑放在你房里。你好好保管，不然很容易被偷掉的。” 他没有阻止她，她竟舒了一口大气。程源站在冰箱面前，许久才转过脸不带什么感情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不用。”许迟迟连忙摆手，“咱们是同学啊，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有什么。” 第二天程源出门了，许迟迟注意到他居然穿了她送给他的衣服，简直感动到无以复加。也许他是想通了，知道这样犟着并没有什么意义。 -- 第9页 他知道等以后他会还钱给她的，统统还清。 程源不在的时间许迟迟很寂寞，每天上网除了看电视刷微博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妈妈打了个电话给她，问她暑假为什么不回来，还有卡上怎么突然少了那么多钱。 许迟迟只好谎称她暑假跟老师和班上同学出去做实践任务了，那里需要交那么多的费用，总算把她的爹妈瞒过去了。 许迟迟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夹板中行走，两面不讨好。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要看见他，她就没有办法。 日子一天一天过，很快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她和程源至少还算和谐，也不会吵架更不可能打架，只是他偶尔会冷着脸不搭理她，不过她觉得那是正常的。 星期三下午以前高中的一个同学一起逛街，正穿过这个城市西边最繁华的一个商业地带时，走过一家超市，映入眼前的事一个大的半圆形红色充气囊，上面绑满了气球。 “好热闹，那是什么？”旁边的同学问。 两人凑上前看，原来是一个红酒展，邀请人进去参观各地有名的红酒。进去参观的人都要花钱买卡，她们两个对这种展览根本没兴趣，旁边人也就是看看就走。 本来他们都要走了，谁知那同学眼尖，嚷道：“那不是程源吗？” 许迟迟转过眼神去看，这栋高大的深蓝色玻璃建筑下，他正穿着礼仪的服装给花钱参观的人作登记。 许迟迟知道这类兼职，以前还有同学做过。就是某一些展会需要礼仪人员，一般要求163以上面容身材姣好的女性和175以上体型正常的男性。这种展会一办可能就是好几天，甚至大半个月，当礼仪人的都辛苦，有时候站好几个小时都不能休息。 许迟迟一眼就认出了程源，程源因为同学的声音也转过头看她。许迟迟心头一酸，旁边的同学还在嚷，“是程源吗？怎么他会在这里？” 许迟迟连忙扯过她，“你认错人了，不是他，咱们走吧。” 这些话因为周边人少而清清楚楚传入程源的耳朵里，许迟迟死命拉着她同学走，仿佛不想她看见似的。 他冷冷一笑。 原来她并不是不要脸，她也会羞愧的。 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以前的程源，竟然在这里做事，多么让人丢脸。 恰恰相反，许迟迟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因为她了解程源是个高傲自尊心强的人，在这种地方高中的熟人看见，她反而怕他难堪。 高中在学校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不知道程源，他几乎成了学校的名声，此时此刻如果别别人看到他这样，再传出去，那程源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知道程源家败了一回事，亲眼看到他这么辛苦做兼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生怕别人在程源面前露出点点的瞧不起，哪怕是同情，怜悯，这都不行，程源无法接受的，他只会更阴郁更难受。 许迟迟中午时分和同学分了手，回了家。躺到床上，想到那样辛苦的程源她有点难过，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么辛苦的事情啊。 晚上程源回来许迟迟给他准备了许多吃的。但或许是因为尴尬两人都没什么话。直到最后许迟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把自己搓好的内衣挂在窗口的栏杆边上晾。 栏杆靠近门，这快半地下室的房间是不可能有阳台的。 而门的左右侧便是他们相对的房间，程源开着门通风，一旦关上门房间里总有种闷闷的老旧墙灰气息。 于是他也就看见许迟迟隐约的身体。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真丝睡衣，此外外面的天还红红的，因她抬手的动作倒把里面女性轮廓照的很清晰。 因为洗澡她把头发扎起来了，几缕发丝湿漉漉的搭在脖颈上。 手臂和裸露出来的长腿都是雪白雪白的。 夏天真是一个躁动的季节。蝉鸣求偶，万物生发，他的身体他的心也就在这一刻突然蠢蠢欲动，抑制不住。 “过来。”他招呼她。 她愣了愣，放下塑料盆走过去。 他勾过她的脑袋就开始吻她。不一样的女性触感，刚刚洗过澡的香滑软嫩的肌肤，明明是同一款沐浴乳，却在她身上有着格外香甜的气息。 他的□□涌动，越发无法抗拒。 他把她抱起在床上。心里或许有芥蒂不甘，许许多多不能说的东西，但是这样年轻男女的身体又怎能抗拒得住彼此的吸引力。 他们很快沉沦在里面，甚至跟以前不一样，不仅做了一次，而是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次。试了许多种不同的体位和方式，直叫人把整个身体都要清空。 第八章 在这样夏天的傍晚，身体的贴合让他们一下出了很多汗，但也好像畅快了不少。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体育运动。 程源去洗澡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罪恶，为什么会抗拒不住诱惑和仇人之女上床，他的父母还在监狱里，他却一个人在这沉沦鱼水之欢么？ 程源洗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莫名发现许迟迟居然在他床上睡着了。也许是这次做得太厉害，她经不住累了。 她已经把衣服穿上了，蜷着身体窝在他的凉席上，这样看，她倒也是柔软无害，白皙的小腿处还是有他印出来的红痕。 不知为何程源突然一下软了心，没有叫她起来，反而自己坐回书桌边，开始做他的德语兼职。 -- 第10页 其实听着她悠缓的呼吸声，还挺让人平静的。 直到晚上十点多，她还一直没醒，睡在他床上津津有味。他才忍不住叫醒了，“快醒醒，醒醒。回你房间睡，我要睡了。” 被叫醒的许迟迟人还懵懵的，只有一些类似反射行为的意识。她顺从的抱着枕头，穿起拖鞋穿过客厅，迷梦着眼走入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继续睡。 程源无奈，她居然把他的枕头给抱走了。 算了，就这样睡吧。但是到了十一点多，程源又不习惯了，没枕头根本睡不着。他只好又起身去她房里拿枕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她房间。他租房子只是因为家里已经被收缴了，他没地方住，身上两千多块钱只能租这种房子，本来他想住单人间，但是因为房源稀缺，而他又太急，才选择了这种一室两厅带厨房和厕所的房子。 但是既然能卖的这么便宜，必然是有其他因素了。这间房子地段很不好，采光和通风都不行，装修更是老旧，很多基本家具都没有。厨房和厕所小的几乎只能站人，客厅根本就不像客厅，就像两个房间的一个过道一样。 他的房间只有十六平方米，许迟迟的就更小了。 她却把这里打扮得跟一个新家一样。程源想起来他第一天晚上来的时候坐在这里。这里阴沉老旧像是堆积了好几年的灰尘，连呼吸都沉重，他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他提起精神打扫了一下这里。虽然干净了，可还是觉得陌生，觉得阴冷，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反而像是一个老旧的关人的地下室。 可是许迟迟来了，她把这里像是重新修饰了一下似的。墙上贴上了花纹纸遮住剥落的墙灰，黏了钩子用来挂伞和钥匙，桌子上放上零用钱罐，抽纸巾甚至还有一束假花和水晶球，椅子上有坐垫和抱枕，甚至冰箱都用毛巾盖住，上面放了许许多多的篮子篓子。 而今天第一次见，她的房间更花哨。周围四面墙都用贴纸贴住了，网上那种一格一格的小柜子堆得特别高，她的衣服，她的护肤品，她的书她的椅子她的书桌几乎摆的放不下。 程源不想看这些东西，伸手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枕头。对面的窗帘出一阵闪光不久就传出喇叭的鸣笛声，原来她这里靠近小区的停车场，还挺吵的。 程源拿回枕头关了灯和门回去。 看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她不敢动他的房间，除了从寝室多拿了一些衣服和书过来，他这里倒没什么改动——啊，对，她给他买了一个柜子。 网上买的，那种鲜绿色用来放书的小书柜，颜色艳眼得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简直好像一种隐喻。 程源这个礼仪招待员的这个简直做了十几天就结束了，一天两百块，收入还不错。德语的翻译也已经交稿了还在等那边的审核，暂时还没有新的单子派过来。 但是程源不可能就这么闲着，他必须找新的别的兼职，否则暑假一晃而过，他连学校的学费都不够交。他的长处就是英语和德语都很不错，但是一上网才发现，找翻译兼职的学生多如牛毛，之前那个就是他把价钱压得很低才谈下来的，这个城市繁华物质，会几门语言的学生并不稀缺。 这个时候程源就算过得再辛苦也不会跟任何人求助，这是他的骨气。找不到他就继续找，什么都做，他就不相信这一个月他就找不到事做。 功夫不负有心人，程源又找到了一份德语口语的翻译工作。有个德国人工程师来中国考察，正好待三个星期左右，需要一个随行的翻译，包吃住，但是价格很低。 面前那天人很多，看来想做这份工作的人并不少。程源和德国工程师用德国工程师聊了聊，他日常用语还是可以的，但是涉及到一些专业用词就有点艰难。 之后面试官问德国工程师他的想法，那个工程师给他打了一个七分。 最后，他们谈到薪资。面试官问他，他想要的薪资是多少？ 程源对于翻译这块的水平并不是很懂，网上的说辞也是五花八门，他犹豫了一下回答：“六千。” 那面试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就让他回去等消息了。 程源想这么多人面试，是否他的薪资报高了。直到当天晚上接到通知明天去签约的电话，再到网上一查，他是报低了。 不过也无所谓，既然答应了，也就不能反悔。程源如此想着，当夜就从手机上下了一部德语词典开始啃土木方面的专用词。 第三天他就住进了那公司的内部宿舍，他以为这份工作不会很难，没想到却很麻烦。这公司估计是为了省钱，就他一个翻译，那个德国工程师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期间的翻译都得由他来，甚至公司官方的书面文稿还得由他撰写。 他深深觉得六千的确是低了，但是已经签了合同后悔也没用。 一个星期之后的中午，程源陪同那个德国工程师和公司的一些领导出去吃饭，没想到正好撞见许迟迟站在门口等他。 她一见他，非常高兴的迎上来，“程源。” 公司领导问：“你朋友？” 程源点点头。公司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先去饭馆那里等你。” 一行人走了之后，程源才对她说，有些不耐烦似的：“你来干什么？”他并不喜欢她来找他，更何况，她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这的，他并没有跟她说过地址。 -- 第11页 “我担心你啊。我打电话你又不接。”许迟迟低头踢踢地上。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我给你买了水果。”许迟迟递过去，一大串提子，她知道他最喜欢吃提子。 “不用了，我待会儿去吃饭，拿着一袋水果多麻烦。” “那我先放在前台姐姐这里，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带着就行了。” “你随便吧。”程源走了。 第九章 到了晚上七点多，德国工程师和老板的讨论迟迟没有结束，一直在两种语言中交缠程源真的是很痛苦。 中途出去上厕所，前台姑娘正好收拾东西下班。 “唉，程源，你女朋友放了一大袋提子在我这。我放桌上了，待会儿记得带回去。还送了我这么一大袋，谢谢她了。”前台姑娘笑着走了。 程源突然觉得很疲惫。 他很想就这么回去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日月无光，然后醒来，这一切都没发生。整个暑假他一直在跑一直累马不停蹄一般，原来谋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他不能再任性，不能再有脾气，不能想不干就不干，他没有退路。 生活竟然能如此的艰难。 而这样的他何年何月才能积累起财富与势力查出那个人作伪证的证据。 晚上八点半了，他们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讨论。 程源拿着提子回了宿舍。这宿舍只有他一个人，是那个老板特意请出来给他和那个德国工程师住的，一人一间。 但是今晚那个德国工程师不在，老板带那个德国人去做桑拿了，之后很可能会去找小姐开房住一晚，因为程源说自己实在很累才没有让他一起去。 程源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拨了一个电话给许迟迟，“你过来一下。” 半个小时后，许迟迟就来了。 程源开门让她进来，她好奇地环顾四周，然后看到茶几上她的提子，“你没吃啊？”她像是立刻就习惯了这里，从桌上拿上水果盘去厨房里清洗了一下，然后端上来。 “很甜的，你尝尝。”许迟迟拿一颗给他。 程源看着她。 “不吃？”许迟迟就剥了皮自己吃了。 她突然就被就被程源压倒在沙发上，紧接着他的吻就如同暴风烈雨一般袭来。但是因为她嘴里还有提子籽，唇齿交缠之间竟然到了程源嘴里。 他呸了一声吐出来。 许迟迟噗嗤笑。 “你居然还敢笑？”程源撩起她的衣服解她的胸罩扣子，许迟迟紧张地问，“就在这里吗，不会有人来？” 程源定了一下又停止住了动作。 坐起身，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也许是因为这几天一直任劳任怨的做事太累了，他心里很烦躁。今天许迟迟找他，还给他带提子，不由得让他让她找到一个缺口瓦解自己冰封的冷漠，想放纵一下。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人关心的。 至少有一个人，只要他叫，她就一定会到。 “不做了吗？”许迟迟问他。 程源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没套子，你回去吧。” “我去买。” 程源半靠在床上，心情好像放空了，渐渐冷静。许迟迟坐在床边扣上衣服，然后把被压在衣服下面的头发拨出来。 她转头看他，“我走了。” “嗯。”程源点头。 不久他就听到她穿过客厅，在沙发上拿起包，然后关门离去。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他就这么把她招了过来做完事后又让她一个人回去。 程源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她还没到楼下。 犹豫了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 “程源？”许迟迟一头雾水。 “需要我送么？” 许迟迟停住脚步笑了笑，他毕竟心还是软的，“不用了，打计程车很快的。你好好休息吧。” 程源知道明明主动打电话要送她，仅仅是为了自己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如果按照以前，其实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应该去送她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露出丁点向她示好的意愿。 隔天他接到了许迟迟打给他的电话，他没有接，却也悄悄舒了一口气，知道她应该没出事。她每次都是隔两天一个电话，时间会选在晚上七八点左右，怕打扰他。 有时候看着手机还奇怪，他现在所有的未接来电全是她的，可他又并没有保存她的名字，所以通话记录上一直显示的是她的号码。 3588,3588，看着她的手机尾号，竟然都看习惯了。 某一天，他决定存她的名字，当然不会保存叫许迟迟，更不可能叫迟迟。就改了一个1。 所以曾经拥挤的未接来电那栏突然变得很简洁。 1的未接来电。 1的未接来电。 1的未接来电。 这个1是谁呢，曾经有人问他，他说：“Somebody。” 两个星期之后，程源的这份翻译工作终于做完了。他拿到了全额的辛苦钱，真心来之不易。这天晚上收拾东西回家，居然觉得分外轻松。 然而就像老子说的一样，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许迟迟没有出事，他却遇到了抢劫犯。在他路过天桥底下时，有两个男的居然用刀挟持住了他。 -- 第12页 “把钱拿出来。” 此刻是周五晚上九点多了，天色阴暗，他被挟持到靠近最里面藏垃圾的地方。此时此刻，不应该和他们硬拼，程源乖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他并没有多少钱，被他们拿去也无妨。 “就几百？”那两个男人似乎很不高兴，“卡里有多少？” “我卡里没钱。” “骗我哪！”那个男人搜出他的手机，找到了一条银行的入账通知，“这不刚打进了六千嘛。走，去ATM机那。” 程源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还是真的这么大胆，居然敢挟持他到ATM机那去。 “ATM那可是有摄像头的。”程源试图打消他们的念头。 “你别管，走！” 程源先顺从地走了一段路，而后猛地转身一脚揣想那个用刀挟持住他的男人的肚子，身旁的男人扑上来，三人扭打在一块。 有个姑娘经过吓得尖叫起来，有人闻讯赶过来了，那两个人见势不对跑了。 程源这才感到疼，热血流出来，原来他的胳膊被划伤了。 有人报了警，程源很快坐上了警车回去做笔录。警察盘问过后就放了他，然后问他有没有家人的电话，通知过来接他。 程源摇了摇头。 第十章 处理完伤口，程源就自己回家了。许迟迟那时候正做了一大堆夜宵等他，乍一见他，简直吓了一跳。 “你怎么成这样了？”她惊慌地过去扶住他。 “遇到抢劫的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受伤了？没事吧？”许迟迟盯着他的胳膊绷紧张地问。 “没事。”他做完笔录就自己去了旁边一个小诊所，护士也只是说轻伤而已。许迟迟却担心得不得了，“伤到骨头了吗？” 程源不想多说话，径自进房坐在床边发呆。 许迟迟跟进去蹲下来看他的胳膊。 “他们要钱你就给他们啊，为什么要这么拼？钱只是钱啊，以后还可以赚，可是命没了——” 程源一声未吭。 她懂什么，在那一刻他压根没有想过自己，真的就只是在想，他这两个月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才赚到的钱怎么可能就这么给他们，怎么可能？！ 他本来是想让她别说了，一直唠叨真的很烦，嘴唇动了动接触她的眼睛却又改了口，“有什么可哭的？”他又不是死了，可是莫名地他没骂出来。 许迟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红了眼眶。 她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突然双手伸了过去摸他的脸，程源没说话，许迟迟紧接着轻轻地抱住了他，像是安慰似的。 “世界上有些东西再重要，也没你的命重要。” 程源怔着，她居然懂，这世上也只有她懂。那时刻他的脑袋里都是钱不能丢。但是事情过去之后他却恐惧了。那两个人是凶徒，要钱不要命，手上还有刀，当时他却敢冲上去，如果一着不慎，也许他就这么被捅死了。 人生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而且是为了六千块钱被捅死，多冤，他的人生他的目标他的愿望全都没有了。 是的，他不是无坚不摧的，他也会怕。 许迟迟又松开他笑，“没事就好了，大难必死必有后福的。以后就再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了。饿了吗？家里有饭。” 程源摇了摇头，许迟迟还是坚持他应该吃点东西，于是又下了一碗面。因为怕他不方便，甚至端到了他房里吹冷了面条喂他。 “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手受了伤又不是残废了。”他径自拿过面条回到客厅放在桌上自己吃。 许迟迟笑，他好像走出来了，之前那种怔忪的神态没有了——那种怔忪有点吓人。 他发现许迟迟在望着他。他忍了一会儿，终于出声：“别看我。” “好好，我不看你了。”许迟迟抿起嘴笑，低下头看着灯光投照在玻璃桌上他的身影，“你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呢。”她喃喃地说。 程源吃完了面，许迟迟去厨房洗碗。 程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回来，没有碰到什么事吧？” 许迟迟怔了一下又笑了，她好高兴，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在开始关心她呢？ “没有。” 那天晚上打完的回来她的确有点害怕，因为从下车的地点到她住的房间还有几百米的小路要走，晚上又没什么人，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别提多恐怖了，生怕从某个地方窜出几个人来。 所幸一路无事。 回来之后立刻把门窗全部锁得紧紧的才敢睡。还是因为害怕睡得不太好，这里之前曾经发生过入室盗窃案，而且他们还是一楼，就她一个人在家。 但是她全都忍耐下来了，成长和爱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不能总依赖别人。 而且想想那天他的脸色其实特别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整个人都像没劲似的，去陪陪他挺值得的。 许迟迟收拾完了碗筷，程源已经回房里去了。 许迟迟问他，“待会儿你怎么洗澡，要不要我帮你擦身子？” “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 “哦。”许迟迟点点头， 她也不想变成一个什么都要掺一脚的唠叨老太婆，那样只会惹人反感。她回房间，临了又加了一句，“有什么事叫我，我会马上来的。” -- 第13页 程源当然没有叫她。 离暑假开学也没几天了，程源手上受了伤，也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先静下来养伤。所幸钱没有丢，合合拢拢一万不到，学费是够了，但他还要算自己上学之后的生活费，还有要还许迟迟的钱，他不会总依赖她的。 程源想起那个德国翻译的兼职工作，那个不需要去外面可以长期做下来。不过上次那份文稿翻译的尾款还没给，编辑承诺说审核过后一个月给钱。 他现在倒也不急，问问他还有没有稿子可接。他说有一份，程源大喜，虽然那只手最好不要动，但是一只手也能打字。当即接下了那份工作，这几天在家里专心翻译。 正在这时候，程源外婆打电话说要过来看看。家里出事后，亲戚都被盘问过，关系都有点冷落，只有外婆对他一直甚是关心。 程源不想让外婆关心，可是他现在住这房子，手又受了伤，没办法不让她担心，程源只好请求许迟迟的帮助。 “明天我外婆过来。” “明天吗？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接她吧。”如果外婆知道他有个女朋友一起同居，说不定会放心点。 “真的吗？”许迟迟很高兴，“我一定去。” “待会儿我给我外婆电话。” “嗯。” 能够接待他的亲人，许迟迟真的很高兴的。甚至有种媳妇要见婆婆的感觉，别提多么期待了。早上一起来，她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顿，到了九点正好能和程源一起出门。 “外婆。” 火车站人来人往，许迟迟还没看清楚是哪个老人家时，程源已经出声了。 “源源。” 源源？许迟迟听到这个名字一乐。 “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能拿。”程源看起来很年轻，格外有精神，想帮她拿东西她都不让。“哎哟，你手怎么受伤了？” “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外婆知道他喜欢打篮球。 “严重吗？怎么就受了这样的伤？”外婆有点怀疑似的。 “不严重，过几天就好。” “是啊是啊，医生说不严重的，您别担心了。”许迟迟插嘴，程源外婆才发现程源旁边站了一位姑娘。 “这位是？” “你好，婆婆，我叫许迟迟。”许迟迟估计的打招呼。 程源的外婆估计猜到了，点点头，“你好。” “我帮您拿，回去再说。” 三个人一起出了火车站，聊着家常。 “放暑假我让你来我这里，你又不来。”程源外婆叨念。 “我有事。” “散散心也好。” “我挺好的，不用散心。” 程源外婆叹口气，又看了一眼他包扎的纱布，显然是很担心这个倔强的外孙。气氛有点尴尬，许迟迟试图挑起话题，“对了，婆婆，您来过这里吗？这里很好玩呢！” “我妈都嫁到这里了，她能没来过这里？”程源看了她一眼说。 许迟迟尴尬得没出声。 程源外婆立刻就解围了，“来过，不过很少，离我们那太远了。” 程源外婆还挺让人亲近。 “那这次来我陪你好好逛逛啊。”许迟迟接口。 “好啊。” 火车站人很多，十分嘈杂。两人排队等计程车，许迟迟又开口，“婆婆，火车上累吗，我去给您买瓶水。” “不用客气了，小姑娘。” “要的要的。”许迟迟咚咚咚就去买水了，还给程源带了一瓶。 排了许久，三人终于坐上计程车。因为热司机关上窗户开了空调，里面有种非常难闻的气味，许迟迟和程源习惯了还好，可程源婆婆却很不适应似的。 程源说：“麻烦您，把空调关了，我开窗户，我外婆晕车。” “年轻人，这么大热天关空调不要热死人。” 程源皱起眉头，刚准备说话，许迟迟接过：“师傅，就一会儿，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的。老人家身体不舒服，您体谅体谅。待会儿吐您车上也不好啊。” 也许是她声音软萌软萌的，司机关了空调。 许迟迟高兴地说：“谢谢了。” 第十一章 火车站离学校还挺近，半个小时就到了。程源看外婆不对，像是很难受，许迟迟赶紧扶她下了车。 “外婆，您没事吧？”程源问。 程源外婆摇摇头，吐了一股酸水出来。 许迟迟赶忙给她拿着包和水，顺便递纸巾给她。 “好些了吗？”她拍着背问。 “嗯，好多了。”程源外婆点点头。 她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吐出什么。但是这样呕一下人的确舒服多了。 她接过纸巾说：“太麻烦你了。” 许迟迟慌忙说：“没事没事。” 三个人在旁边歇了一歇，带程源外婆恢复了才往他们住的地方走。期间程源都在和他外婆聊天，许迟迟注意到程源因为外婆走得慢，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其实真挺孝顺的。 走了几分钟，到了出租屋。 程源外婆边打量着边说：“你们就住这？” “对啊。”许迟迟给她倒水，家里已经预先买了一些水果，这时候正好洗净拿出来吃。 程源外婆到处转了一下，这房子的确太小了。现在乡下都是一栋一栋的楼房，又开阔又通风。而这里阴暗逼仄，老旧斑驳，她沉沉叹了一口气，朝着刚刚去开空调的程源，“可怜你了。” -- 第14页 程源没说话，许迟迟却心中一动。 程源外婆叹气，程源父亲被抓，家里很多人都被查了，人心惶惶。又临着孙媳妇正好生孩子，她实在走不开，听说东西全被封了，只能托人给他带点钱急用。 之前也说过让他来她那里来冷静一段时间，他却说还要上课，不肯来。她也就没办法。断断续续的她居然到现在才来。 “没事。”程源又开始，扶着外婆坐下。 许迟迟刚忙端着洗好的提子出来，“来，婆婆，吃提子，今天早上买的很新鲜。” “别客气，你也坐。” 许迟迟笑笑也坐下来。 “你爸妈怎么样了？你去看过他们了吗？” “嗯，还好。”程源说。 “怎么就这么冲动呢？都当官了就算穷一点也别贪啊。” 许迟迟注意到，程源张了张口，又没说话。 许迟迟赶紧招呼，“婆婆，吃提子。” 程源外婆点点头。 程源看她，“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事吗？” 许迟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想让她听到他和他外婆的谈话，点了点头笑着说：“是有事。不过现在都快中午了，我下午才走呢，我去给你们做饭。” 油烟味滋滋渣渣的，许迟迟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不久，程源婆婆就进来了，“让你一个人做饭真对不住，我来帮你。” 许迟迟连忙招呼，“怎么会呢，这是我的本分啊。婆婆您别动，我来我来。”许迟迟想去抢，奈何没抢过，老人家力气比她还大。 “没事，洗点菜算什么。又不是没洗过。快去吧，菜都要烧起来了。” 程源外婆捋起袖子显得很老练，许迟迟也就只好再回去炒菜了。 这厨房非常狭小，还很热，如果不是外间还开着空调，两人早就汗涔涔了。程源外婆说：“辛苦你了。”这个时候还有女孩子肯陪一无所有的程源吃苦，她倒是没想到。 “没事没事，这里很热，婆婆您出去歇着吧。”许迟迟以为她是说这里热。 “你都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我在家都不开空调的。乡下凉快。” “真的，下次我也去看看。” “欢迎你来。”顿了顿，程源外婆说：“程源就那个脾气，你别介意。” 许迟迟没想到她会和她说这些，虽然极力隐藏了，但是程源外婆也感觉到了一些异样，譬如全程他们之间都很少说话。 不过以她的常理来看，她只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她来之前吵架了。 许迟迟摇摇头说：“我怎么会介意呢，他又没什么。” 外婆笑笑，她倒觉得许迟迟是个好女孩，“大概是他父亲出了事，他脾气暴躁点了，你多担待。” 许迟迟点点头，“您放心。” 程源的保证不能让她放心，这个女孩的保证却让她真的放心了。 程源外婆看她炒菜动作还蛮熟练的，问：“你在家里也常做事吧？” 许迟迟笑：“也没有，但是我家的规矩是谁想吃谁负责。轮流做菜和洗碗的。” “真不错。” 吃完午饭，待到了一点，许迟迟就借故走了，留着程源陪她。直到在一家商场呆到了傍晚，她才又买了许许多多水果和菜回来。 回来就接着做晚饭，既然他不想她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她也就不去问。这次程源外婆也不再提程源父亲的事了，只一个劲提程源小时候的事。 譬如他第一次去他外婆那，跟那些野孩子去抓知了，结果摔了一跤，掉到水里差点死了。 又譬如他十岁就有小女孩暗恋他，跟在他后面不走。那些大人就取笑他说他想娶媳妇，他就脸红了说，谁想娶媳妇。 等等等等。 许迟迟听得直咯咯笑，反而和程源外婆聊得十分熟络。但程源好像连这个也不愿意让她听，阻止了话题，可是他外婆过几分钟又把话题绕回来了，简直不给他面子。 许迟迟一直在看她们的祖孙两的“好戏”。 可惜到了晚上九点，老人家每天睡觉的生物钟到了，已经撑不住了。 许迟迟给程源外婆介绍了浴室在哪，趁她洗澡的时候连忙给她铺好床。这里两室一厅，她把自己的房间让婆婆睡，去和程源一起睡。 但是程源外婆洗完澡却回来，租两室一厅她理解，程源说了当时急着找地方落脚，随便租的，“可是你们俩怎么会分开睡？这里一张床，那里一张床？”这床铺和旁边的日用品显然是常住的样子。 许迟迟铺着床的手都愣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程源却轻描淡写地说：“她晚上说梦话，吵得我睡不着。” 许迟迟只好起身尴尬的笑，点头：“是啊，是啊。” 程源外婆恍然，看着许迟迟，好像在说，你这个小姑娘原来也是有缺点的。 许迟迟无地自容。 外婆关门睡了，许迟迟到程源房间。其实说到底，她得感谢程源外婆来呢，不然她跟程源这样坐下来说说笑笑的机会都没有。刚刚听了他那么多趣事，她觉得自己好像又了解了他的更多方面。 不过刚刚，他说她说梦话，她还是很纳闷的。 程源在那铺床，许迟迟问：“你听过我说梦话吗？”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梦话，从她懂事起就是一个人住的，宿舍也没住多久，还真的从来没跟她说过。 -- 第15页 “我怎么知道？”程源从衣柜里再拿出来一个枕头。 许迟迟郁闷。 晚上关了灯，两人睡觉。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不做什么事就光躺在一起来，不知为何许迟迟心里有点激动无法平静，难以述说的感觉，听着他的呼吸声，数着他的呼吸声。 月光打进窗口，好安静好安静。 她试图挑起话题，“程源，你外婆多少岁了？” “七十六了。”程源侧着身背对着她，显然也没睡。 许迟迟偷偷地转过身看着他。他睡觉都穿着已经白T恤，外面的灯光从窗口打进来，她就打量他的头发，他的脖子，他的肩胛骨，他的背。 “是吗？看起来真有精神。你妈妈是她唯一的女儿吗？” “不是，老三。” “哇，你妈家里多少人啊？” “六个。” “真多。”许迟迟赞叹。 “那年代不就那样吗？”程源说。 “没啊，我外婆就我妈和我舅舅一儿一女。” 程源又不吭声了。 许迟迟撇撇嘴，“程源，你租房的钱是你外婆给的吗？” “嗯。” “那她肯定很疼你。从老人家手的钱都是存着养老的。” 也许这话说到他心头上了，他突然不再回应她，背对着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许迟迟也有点后悔自己唐突了，找不到别的话题了，只能渐渐地睡过去。 第十二章 第二天许迟迟本来想早点起来的，但是她的生活习惯让她觉得七点左右就已经蛮早了。没想到程源外婆五点就起床了，而程源六点就起来。 居然就她一个人睡，她有点羞愧，她应该是最先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昨晚和程源说话，她睡得太放松了，以至于早上没发现他起来。 许迟迟问程源，“你干嘛不叫我？” “我为什么要叫你？” 程源长出胡子了，正对着镜子刮胡子。 许迟迟盯了一会儿，然后问：“我昨晚有说梦话吗？”其实她是想掩盖自己为什么觉得他没胡子的时候很帅，有小胡茬的时候也很帅，刮胡子还很帅的心情。 “我不知道。”他才不会关心她。 许迟迟却想，那就是没有什么影响了，就算说梦话，打扰不到他那就行了。许迟迟正准备回去，想了想，又回头，“那我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吗？” 程源想乐享，“你头发太缠人了。” 程源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许迟迟又八爪鱼似的抱着他，窝在他怀里还怎么动都不肯走。而她的头发又在他的脖劲处缠得他不行。 许迟迟“哦”了一声点点头。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老人家早已经把早饭煮出来了。许迟迟真是后悔不迭，忙过去帮忙，“对不住，我睡晚了。” “没事。我睡眠少，早就必须得起来做点事，不然好像浑身都不对劲。” 许迟迟只好笑，“婆婆，昨天睡得好吗？” “嗯，就是床太软了，有点不习惯。” “那我今天晚上给您把下面的被褥撤了。” “不用了，我今天就走了。” 许迟迟惊讶，“这么快？” 程源外婆叹口气：“家里一大堆事呢。” 程源这时候才过来，“火车票我已经帮您买好了。”显然他是早知道了。 “那就好。” 程源上午再没让她出去，显然要谈的话已经谈完了。到了十一点，她出去买菜，这次买的格外多一点。 许迟迟真是希望程源外婆再多住几天，因为这一年来，程源都没和亲人朋友交流过，有他奶奶在，能开解他不少。 不过老人家不适应这里，这里也的确太小了，三个人住很局促，而且老人家都买好火车票，也没办法。 到了下午三点，程源外婆就要走了。 两人一起去送，在待客室等了很久。因为许迟迟和程源外婆毕竟也只有一天的接触时间，都是程源和他外婆说话。 外婆一直叮嘱他让他养好身体，不要乱想，程源都认真听。 等了半个小时，火车开始票检了。 程源外婆朝他们，“我走了。” “嗯。”许迟迟点点头，“一路顺风。” 程源一直都没说话，目送着他的外婆。 外婆朝他们招手，许迟迟也朝她招手。 “一个老人家坐了十几个小时车来这里真不容易呢。”程源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迟迟接着说，“所以啊，别再让老人家担心了。” 程源没理她，转身回去。 他当然知道一个老人家千里迢迢来这里有多辛苦，昨天她还给了他一万块钱的生活费，让他不要太辛苦。其实她之前就想给，但是不会转账，本来打电话让大儿子转的，结果她以为大儿子转了，他却没转，这才过来想亲手给他。 因为大舅舅之前让爸爸帮忙，爸爸没帮。以前他爸爸没出事时，每次见他还好言好语，这次竟如此势利。 程源心里升起怒火，但此时此刻他再也不会表露。 外婆给他钱，他当然是不肯要，外婆却硬要给，甚至都说了不要你就不是我外孙，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心里不安，让她这趟白来这种话。 逼得无奈，他只好接受了。 可是在心里，他却暗暗发誓。 -- 第16页 迟早有一天，他绝对会争回这一口气，会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他。 他手上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几天后就好了。正好新生开学，学生陆陆续续地回学校，也有很多新生到学校报到。 有了一万块钱加上自己这个暑假赚的，程源交了学费书费充了校园卡饭钱水电之后还剩了一万五，心里头稍稍有了些底气。那两个星期随行翻译的时间虽然少，但他学到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现在他有了急切想赚钱的欲望，也深深觉得每天打工看老板的脸色不是一个赚钱的好途径，年薪能到百万的职业经理有多少，又有多么难做到，期间要经过多少历练。 不如趁现在他还在学校里有这个时间资本的时候试试自己创业，当然创业也不是简单的，可是他也不是要想和比尔盖茨，扎克伯格一样创得改变世界。现在互联网发展这么快，他本身也是学计算机的，和无数雄心勃勃的青年一样，他何尝不随这股大风试试机会？ 当然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自由年代人人都想创业赚钱，所有人都在瞅机会等时机，想要在里面胜出必须有过人之处。 程源瞄准了手机APP，这是个快餐式的时代，手机app也是如此。总是听说某款应用突然特别火，全民风靡，又默默沉寂下去。然而仅这短短火热的时间，就能够迅速聚集大量财富。最重要的是手机APP除却运营，其制作的成本并不高，能不能做出好的产品只在于你是不是足够创新，之后便是产品能不能见光。 程源目前并没有什么好点子。参加了学校的一些创业组织，还有一些交流群，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在默默潜水和暗自打听观察了一个多月之后，程源终于找到了两个彼此想法比较接近的人，约出来见面，大家谈得很愉快。 那个男生是今年刚大四的生物系的男生，虽然不是专门学这行的，却很了解，手上也很有资源，已经有几个想法和项目了，但是缺乏制作的高手，所以正在找人。另一个姑娘则是他的女朋友，传媒系的，负责UI编辑运营等等。 三个人正是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两个星期后，又另外增加了一个APP把控等等诸多事项的数学系男生，四个人一起朝着未来这条路齐头迈进。 这个时候程源仍然一边忙着项目开发的事情一边做兼职，但是他发现那个德语翻译的编辑渐渐不怎么接他电话了。 他之前那个文稿翻译的尾款还有九百没有打给他。之前到了约定日子说是会计不在让他等，然后就是有些钱没核算清楚，然后就是他出差回去再给，再就是他在外面听不清他说话。 因为开学事忙他没怎么在意，但是一拖就拖了一个多月，他第二份稿件的钱也应该下来了。程源这才发觉自己很可能遇上了骗子公司，想硬拖着这笔钱不给了。 程源上午给那个编辑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终于和许迟迟吃饭，他越想越气不过。 “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许迟迟乖乖借过去了。 程源拨了一个电话，那边传来“喂？” “我是程源。王编辑我两份翻译稿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哈哈，程源啊，你换电话号码啦。不是告诉告诉雇你我们公司现在不是有点紧张吗？过几天再给你啊。” “说好的审稿过后一个月再给，现在都已经八月份了。”程源有点生气。 “哈哈，你也体谅体谅，最近生意不好做。” “再怎么不好做第一份的钱总要给我吧。” “啊，我有事，先挂了哈。”那人立刻就把电话断了。程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怪自己当初为了赚钱有点心急，没有仔细查过这家公司。 “那家公司不给钱啊。”许迟迟接过手机问。此时她已经是短发了，因为程源说缠人没隔几天就剪了，但是又因为舍不得自己蓄了这么久的长发，正好就剪到了脖子那。 但是这个发型，发尾老扫在肩膀上，她倒被缠死了。于是她又去烫了个卷。她觉得这个发型让她偏成熟了点，但是不知道程源喜不喜欢，他一直没说。 第十三章 程源还回手机没说话。 “我帮你打电话给他。”许迟迟试探着问。 “不用！你打电话去有什么用？” “我可以帮你骚扰他啊。” “他不会换电话号码么？” “换一个骚扰一个。”许迟迟笑嘻嘻的。 程源扫了她一眼，她也太天真了。还是下次找个时间去那家公司看看。 一去才发现，那公司去年就搬走了。根本就是个空头中介公司，现在他根本找不到了。新的公司说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来找的了，之前还有在这里闹得不肯走的。 他想报警也不行，他压根没签合同。之前谈的时候那个老板很爽快的就把预付款打来了，好像不怕他拿了钱就走人了似的，所以他一下就轻信了他，上了这个当。 程源只能怪自己。 但是时隔一个多月之后，程源的手机却提示他收到了那个编辑打来了的两千六百钱。之后是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我是王编辑，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全结清了。求你别再让你的女朋友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了。她都打电话给我老婆了，我老婆都我以为有小三了。咱们现在两清了，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 第17页 程源走在路上接到这条短信有点莫名其妙。 紧接着他才反应过来，他突然顿住，唇角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来，甚至有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因为旁边人来人往，他才忍住。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人家老婆都挖出来了。 晚上程源回去问许迟迟。 许迟迟得意地回答：“找人人肉啊。我连他大舅子，嫂子的电话都人肉出来了。他换了号码我就打给她老婆，天天打天天发短信，反正我套餐短信多，想起来就发想起来就发，还不怕烦死他。” “你厉害！”他是由衷地赞叹，他的确没有她这份耐心。 “那当然。”能帮他追回欠款，不枉她一个月发了快三千条短信，许迟迟也很高兴。 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容又慢慢沉静了，“谢谢你。” 许迟迟微微笑，“没事。” 大概是时间久了他又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他最近真的开朗了不少，许迟迟高兴他的转变，只要他开心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趁着他对她感觉还好，她趁着机会甩甩头发问：“我刚理的发型怎么样？” 程源早就发现了，他刚说了就去换，也太明显了。 他拨拨碗里的饭，“你还是留长头发吧，比较适合你的形象。” “我什么形象？”许迟迟问。 蠢萌蠢萌的。程源在心里说。 开心也有不开心也有，但至少目前生活酸甜苦辣很有味道。但是这种味道被冲散了，因为他们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少。原因是因为大三，大家的课业都忙了起来，而程源又另外忙他项目的事，甚至经常需要通宵。 因为学校过了十一点就会断电很麻烦，而麦当劳也不能一直都去，哪里连个想稍微睡一下的也没有，实在很累。程源就提议让他们几个到他住的房子里去，虽然小，凑合睡一睡，也是行的。 那天晚上带人回去的时候并没有跟许迟迟说，害得她还穿着睡衣去开门。看到还有两个男生脸上一热，招呼他们进来就去里面换了身衣服出来。 地方太小了，三个人都没有床睡，只能轮流。许迟迟也觉得他们太辛苦了，索性就把自己的床位让了出来，反正她学校宿舍的钱也交了，随时可以回去睡。 在程源房里摆了一张折叠床，客厅里一张。那个女生偶尔来，如果来的话，就睡许迟迟那里。 于是这里突然就变成了他们四个人的会议地点。许迟迟只在白天来，也只是给他们做饭，买点水果而已。 临近九月份一个周末，他们三个男的聚在一起商讨。到了上午十点多，有个男生饿了去冰箱里拿东西，发现冰箱里还是满满的水果，凉皮，牛奶和蛋糕巧克力，下层还有冰棒和雪糕，冰箱上面呢还有很多饼干和零食。 他拿了一块小蛋糕出来，分给他们说：“程源你女朋友真好，每次我们来冰箱里都是塞得满满的东西，完全饿不着。” 程源没说话，问：“今天张洁怎么没来？” 张洁就是那个大四生物学长的传媒系女朋友。 “她懒了。说跟我们天天开会皮肤都不行了，周六周末她要补觉。” “这就是差别啊。”那个男生坐下说，“我对女朋友要求一直是很高的，所以到现在我都是光棍。可是我觉得程源的女朋友真的很不错，从没听见过她撒娇抱怨，每次见我们都客客气气的招呼。人长得其实还不错，身材也好。” 大四的生物学长笑，“你喜欢？” 那男生点点头，“还行吧。” 学长笑起来，“可惜那是人程源女朋友。” “我又没说抢，称赞一下都不行啊。” 下午，他们走后，程源给许迟迟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晚上他们不会过来了，你过来吧。】 很快他就收到了许迟迟的短信。 【好的。】 程源不知道现在对许迟迟到底是什么感觉，今天王峰称赞许迟迟，搁以前他对她反感的时候他会说你喜欢那你就拿去，但是现在他不想这么说，他不想这么侮辱她。 可是若说对他真有什么感觉他也无法分辨，他是不可能会爱上她的，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他们的身份也不容许爱上彼此，否则那就是狗血剧了。 她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她忍让他包容他逢迎他讨好，尽着最大的努力维持着他们这种虚无缥缈的关系，从来不生气也不难过，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烦扰过他。 可是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许迟迟来了。 “他们走了？”她放下包问。 “嗯。”他点点头。 她看了看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程源盯着她的动作，为什么她一点抱怨都没有。甚至可以说任劳任怨？ 明明这里是她的地方（房租是她交的），他却把当成自己的所有地。带人来也没和她说一声，反而让她回宿舍睡了。 “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我带人回来。”尽管他们几个也是知礼的人，在别人家里也不会太过分，但是这样总归是在剥脱她的空间。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许迟迟回答。他交朋友挺好的，以前的那些朋友他都彻底断了，几乎不怎么和人联系。 现在交上了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她觉得反而是一件好事。 -- 第18页 连衣裙被扯了一下，许迟迟回头看他。 然后许迟迟笑了一下，把扫把放在旁边慢慢俯下身去吻他。 程源却没让她吻。 “你同情我？”他问。 许迟迟仍然笑，好像她对他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着的，嘴角如同弯月一样，“我爱怜你。” 爱怜么？ 爱怜是什么？ 从来没有听过女人对男人用的。她真的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似的对待么，明明他还比她大半年。 女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母性光辉？ 许迟迟吻他，蹭住他的脖颈，低声说：“我想你了。” 不想那么多了，无论如何，迟早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分清楚的。程源转过身，把她压在身下。 第十四章 转眼就是期末考，之后便是放寒假。 天气一变冷，假期中的学校就更冷清了。大四学长，他女朋友，还有那个数学系同届都是外地的，都赶回去过年了。 许迟迟之前还陪程源在租的房子里住了一会儿，不过她妈妈从一个星期一个电话，到三两天一个电话，再到上午打了下午也打。 很不高兴似的，连连质问，为什么女儿就在本市放寒假了还不回来？ 虽然每次接电话许迟迟都是出去接的，不过频率太多，估计程源也明白。许迟迟只好二月初这天收拾东西回家。 又分外担心程源一个人过年很难过。过冬了，许多东西也要添置。她就在前一天简直大购物似的，买了新的被套床单，新棉袄，睡衣，拖鞋，椅子上都换上了毛绒绒的坐垫，连程源房里的窗帘都换了厚款的，柴米油盐，冰箱里的零食水果都补充满了，最后看一切都打理妥当了才启程。 最后她也怕程源没钱花，于是从银行取了三千块钱现金藏在冰箱上面的一个饼干盒子里。 告诉程源具体藏钱的地方后说，这钱就当他们共同生活的公积金，纯粹用来应急的，谁用都可以。 以程源的脾气他当然不会理她，他是百分百不会用的。 许迟迟也知道，但总归是个保障，谁也有逼于无奈的时候。 于是许迟迟就大踏步朝家出发了。回到家免不了要被一顿骂，花钱花得多，还不回家，她妈妈早就猜想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许迟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她妈妈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看看。 许迟迟打着马虎唬过去，怎么把程源带回来？程源见到她爸妈不上去干架才有鬼。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晚上许迟迟给程源打电话他也不接。她不知道他的动态，于是老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孤单，好像爱上了一个人，就注定要把自己的一颗心剖开，一半在自己身上一半在他身上。 二月十四是情人节，反而这天许迟迟不敢给程源打电话。 她闲得无聊上网看□□空间，程源从来都是隐身不发任何状态的，许迟迟知道。她去看同学的空间，秀恩爱的仍然秀恩爱，单身狗的仍然自嘲单身狗。 有个女同学收到了男生亲手做的一栋小木屋，并且附言希望能够一直走下去。女生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也好羡慕，他们是高中就谈起的，到现在还这么恩爱。真好。真正的爱情啊，是不是就应该这样，你付出同等心意，我付出同等心意，尊重彼此，爱护彼此，这样一直牵着手走下去。 许迟迟觉得无聊，看着程源灰暗的□□头像，终于选择下线。 时间又飞速过去，转眼来到了除夕。 小时候在农村，除夕十分热闹，虽然她跟奶奶住在一起，但是旁边有很多小孩子，经常一起玩一起跑。 现在越长大，年味也越来越淡。 一家人六点半就已经吃完了饭，然后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过她父母都是工作狂人，不久就又都回到办公室处理事情去了。 微信上一群人正集合一起去广场万人狂欢倒计时。 许迟迟突然有种冲动，她起来去楼上找她妈妈说：“妈，我跟同学一起去广场倒计时，晚上再回来。” 老妈皱起眉：“大晚上玩那种活动？”终究她也没反对，“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让人去接你。” “行。” 许迟迟迅速回房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上帽子披上围巾出门。 家里离程源那里有点远，计程车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年夜价格也十分贵，不过许迟迟不管了，她想立刻见到他的心情很强烈很强烈。 终于在走过一段常常的甬道，看到周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同时。 许迟迟站定在出租房的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程源打开门。 她一笑，张开双手抱住他，“Surprise！除夕快乐！” 程源皱皱眉，“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 许迟迟进屋，看到桌上有个方便面盒子，“你居然只吃这个？” 程源关上门，“吃什么都无所谓。” 许迟迟脱下外套，捋起袖子，“你饱了吗？我再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了，我不想吃。” “没事，我也饿了，我做点吃点。” 许迟迟打开冰箱一看，她走的时候给冰箱里塞了卤味，肉和菜，结果他居然一点都没吃，菜都完全坏了。 -- 第19页 幸亏肉还能用，许迟迟想如果做面，他刚吃了方便面，估计会有点反胃。虽然麻烦点还是炒两个菜做饭吧。 厨房出来滋滋的油烟味，然后是菜香。 程源开了一点窗户通一下风，本来他一直在弄那个APP的事，但是现在心神有点乱，定不下心来。 许迟迟走了之后，他乐得没人打扰他，开始孜孜不倦地编撰程序。但是时间久了之后就觉得有点麻烦，有时候肚子饿了，没有人做好饭菜给他，还得自己出去找吃的。 然后呢，那种事情只能靠自己。当然以前也不是没靠过自己，但是有过和没过的差别还是挺大的。他甚至会怀念她的温度。 冬天她如果在他怀里一定抱得他紧紧的，像个八爪鱼一样。 过年，他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也不和人联系，只是一味做事。但是越靠近除夕，每次出去吃东西就发现旁边的人多起来了，在异乡的人慢慢回来了，门口上开始贴上了对子，挂起了红灯笼。 连像他这样一个人吃东西的也少了，偶尔傍晚就他一个人坐着。 孤独，与寂寞。 虽然他并不想这样承认，但事实是如此。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一个人过年的感觉，去年他还是和爸妈过的，除夕晚上总能收获一大堆短信，也和朋友疯玩过，而现在他只能蜷居在这里，像个无助的幽魂。 渐渐地他也不想出去吃了，干脆买了一箱泡面一日三餐。 胃看到方面便都已经觉得有点恶心，但是他没有办法，他逞强他骄傲，在他没有做出成绩前，他不会向任何人求助。 他有的只是一股他必定以后会为父洗清冤屈，功成名就的执念。 倒那时，他才能坦然面对以前那些人。 许迟迟做好了一份红烧肉，她迫不及待地端出来到他面前，用筷子夹起一块给他，“你尝尝，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呢。” 程源转过头。 “就尝一下，就尝一口。”许迟迟乞求着。 肉的香味在鼻尖。为什么方便面是热的，肉也是热的，味道却能如此不同呢。 他终于张口吃了一块。 暖热的汁液，肉味的感觉，渐渐滑入喉咙，落入腹中。 “好不好吃？”她期冀地问。 “嗯。”他点点头，心中却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也随着那肉块被吞入腹中一样。方便面是一个人在外漂泊的味道，而红烧肉是不是家的味道？ 第十五章 “我待会儿要做鱼，估计要挺久的，你先吃这个。”她把菜盘放回去，用小碗盛了一些过来，把筷子放他手上，“你先吃吧。” 转身，她又去忙别的去了。 程源盯着小半碗的红烧肉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保存资料合上电脑。端着碗筷放下坐在客厅等她。 他等她一起吃，这是一个人对这样劳心劳为为他的人应有的尊重。 许迟迟就做了两个菜，一个红烧肉，一个鱼。她想做素菜，但是冰箱里面的菜都已经坏了。幸好下层还有一袋饺子，她索性就煮了饺子。 她盯着面前的菜，“有鱼有肉有饺子，够了，开吃！” 她好像也是饿了，热乎乎地吃饺子。程源看她吃了，这才慢慢的吃。虽然他已经吃过方便面了，其实那方面还是他下午四点多吃的，他没收拾而已，所以现在他饿了。 许迟迟吃了一小碗就饱了，她本来饭量就不大，在家吃饭了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饿。她抬头看着程源，他都已经吃了两碗了，显然是饿了。 许迟迟想，为什么她的心一碰到他就这么容易柔软？他其实这些天一定过得很辛苦吃不好睡不好，他自己浑然不觉，她却觉得感同身受。 是她太过代入了，还是圣母病又发作了？ 现代社会说女性要坚强，自立，对待爱情不能盲目投入，一定要保有理智和分寸。毕竟是个商业时代，恋爱也是一项投资发展看情形涨势选择抛还是留的商业行为。 所以说爱情并没有那么伟大，荷尔蒙而已。不能让短暂的荷尔蒙上脑，坏了自己的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到底是什么呢？很长吗？长到足以放弃现在吗？ 她不知道，她不是分析家，她做不了评估。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荷尔蒙很强烈，强烈得脑袋里都是他。看他这样，她会难过，她会疼惜，甚至会想上去摸摸他，抱抱他，亲吻他。 他们当然会□□。 有时候言语是谎话，它代替不了内心的感情。身体与身体的接触和言语与言语的接触万分不同，它直白又强烈。 纵观世界，动物间的性，只是为了繁衍物种，保存基因。但到底是人类特殊，又在男与女之间发明了爱情这个词。 于是当今社会总有人说到底是因爱而性，而是因性而爱。 谁也说不清。 但是谁都知道两具身体的接触是美妙的，这是上天让男女互相吸引设的局。异性的接触让人震颤，害羞，激动，兴奋，越是私密之处越是如此。 而爱情仿佛催化剂，它为这生理上的结合蒙上了美丽的面纱，让人觉得若隐若现，勾魂摄魄。 正如化学方程式，两种物质碰撞互相起反应会生成另一种物质，但是如果加了催化剂，那么它会生出更强烈更高级的物质。 也许这就是爱情存在意义，正如任何生物都可能基因突变，那么爱情也是人类群体的基因突变，它让我们创造出更美丽更和谐的家庭，更勇敢更坚强的孩子。 -- 第20页 他们缱绻相依直到晚上十二点。 许迟迟之前就说过，“今晚让我待到过完十二点再走，今天的最后几个小时，我想跟你一起过。” 程源同意了。 他们很安静，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许迟迟看着时针分针秒针终于完全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窗外传来烟花光亮，映入房内。 许迟迟很高兴。 原来时间就是这样的，她在他的时间里度过一年，他也在她的时间里度过一年。尽管他们各自的感受和想法不一样，甚至回忆的长短都不一样。 但是时间毕竟在那里。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时间圈，而他们的碰撞了，渐渐地重合了一小部分，总是令人欣喜和慰藉。 再没人能把他与她这份重合的时间拿走，无人能动。 “你想我留在这里吗？”她问。今天她可以选择留下来过夜，或者回家。 程源选择了沉默。 许迟迟却觉得，他至少有一丝不舍她了。 她起身双臂圈起，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我回家了，你好好睡一觉。”她俏皮地眨眨眼，“我明天会再来的，我新年的第一天也想和你一起过。” 许迟迟起床穿衣服，但是她站在床边却好像吹到了冷风。她走过看看窗口，使劲拍拍它，“这窗口漏风啊，改明来让人修修。” 程源突然有种错觉，他们的性别是不是颠倒了？ 眼前他躺在床上，她在旁边穿衣服。她背着家里偶尔来一次，房子她租的，日用品她买的，连他的电脑都是她的，现在连窗户坏了她都是她叫人来修，她唯一的要求或者嗜好似乎只是经常主动吻他，跟他上床？ 这个世界怎么了？ “我送你吧。”程源开口，都凌晨了。虽说是除夕也不一定安全，许迟迟转过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 两人走了几分钟出了小区站在马路旁边等计程车。 许迟迟出门的时候就用手机应用招了一辆，在路口没等多久车就来了。 “我明天再来看你。”许迟迟踮起脚吻了他一下，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朝他笑着招手，“拜拜。” 他看着她渐渐远去。 程源回到家，把外衣脱了放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冷意，窗口的确在呼呼响着，有风灌进来。 程源关灯睡，听着外面烟花还在噼里啪啦响着，渐渐睡着。 第二天，他就买了些工具，自己把漏风的窗户钉上了。不至于连这种事也要一个女人负责，更何况，这还是他的房间。 但是他越想越觉得奇怪。 许迟迟究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让他觉得自己简直被一个富豪包养了——对，也许这就是她的用意。 她不是正在用这种方式腐化他吗？化解他的仇恨，他的愤怒。 她付出了什么。 时间金钱和身体。 可他在享受的时候，她不也同样在享受着，甚至比他更主动更卖力。除了金钱，她并没有更吃亏——以前那种女人交出了身子就弱势了的念头已经完全落后了。 现在不也有很多女人只要没有生孩子和得病的烦扰，也能玩得风生水起。找一个干净而稳定的人满足双方需要何乐而不为，再没女人因为和谁发生了关系就一定要嫁给谁，这个社会在进步。 他冷笑一声，倒不知道许迟迟在这方面已经如此先进。 第十六章 待到许迟迟在家吃过了年夜饭，打着去找同学的名号兴冲冲跑来这里时，他却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怎么了？”许迟迟问，此时她买了一大堆东西来，怕他吃不好，昨天回去就买了很多，准备晚上带过来。 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完全不理不睬。 “你怎么了？”许迟迟走近又问了一句，“我又买了饺子和汤圆。还有米粉面条。”程源压根没理她，进房做事。 许迟迟跟过去，站在他旁边，他毫无反应。 许迟迟凑过去想亲他，他却偏过脸，“别碰我。” “你到底怎么了？”许迟迟扯着他的手。 “你很烦。”程源说：“我只想在家好好做事，你别来了一次又一次。” 许迟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程源不想说这些，觉得现在自己像个负气的孩子。可他必须成熟，不能当小孩。他没有看她，她却在等他回答。 “过完年吧。” “初七？” “不能。直到寒假结束。” 许迟迟似乎很久才接受这个答案，“那我跟你吃完饭再走。” 她又去热饭菜了。 程源闭上眼睛，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她也是好意，他为什么要端出这样一份冷漠的面孔。 可是他内心的确阴暗狭窄，乌烟瘴气了，每当他生气，就会用这种自虐似的用这种方式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饭。许迟迟把饭菜收起来，幸亏这次买的很多都能冰冻，她提醒程源，“放在冰箱里你记得吃啊，别让它坏了，太浪费了。” 程源点点头。 许迟迟洗完碗又抹了桌子扫了地，干完一切事情后好像到了她不得不走的时刻。 终于，她鼓起勇气又凑到程源身边。 程源不耐烦，“你为什么老这么主动？”真的每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真的让他很有种被花钱圈养了嫖的感觉。 -- 第21页 许迟迟被这么直白的拒绝了，有点脸热，弱弱地说：“我以为你需要。” 程源不再说话。 她拿起包，“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两人送出一段路，但跟昨日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许迟迟悄声问：“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不是。” 他很冷淡，许迟迟不敢再多说。计程车来了，许迟迟顿了顿才坐进去，然后拉开窗口朝他，“记得吃饭。” 许迟迟远去了，消失在霓虹光点中。 程源捏紧拳头：自己简直就是个混蛋！ 为什么人会有自尊这种东西，为什么人又会因为别人对他好了而感动，为什么有一刻他觉得她可怜，又为什么还会觉得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能怪谁。 为什么她要这么对他好，而他又为什么觉得不能接受？ 为什么生活都好像是无解之迷，寻寻觅觅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很烦闷很暴躁，他憋郁得无可诉说。 所有他只有把这一切都像收拾杂物一样全都堆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每天做自己的事情，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寒假的前两天，他听到敲门声，开门。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递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给他，“先生，您的蛋糕，请签字。” 程源皱了皱眉，“我没订过蛋糕。” “别人帮您定的，好像叫——”快递小哥看了看单子，“——许迟迟。是您朋友吗？” 程源没说话了，接过蛋糕签了字，和快递小哥道了谢。 关门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拆开，里面有张贺卡。 “祝程源小同学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幸福，马到成功，事业有成。生日快乐！——By许迟迟。”它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他打开蛋糕，上面还有字：开心每一天。 为什么这么用心明显的希望他开心快乐？快乐有意义吗？又或者说没有意义吗？他觉得自己简直快成为哲学家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记得，但他并不想过。 生日与非生日的日子同样是某一天而已，没什么区别。只是表明了他度过了二十岁，正式迈入二十一岁而已。 年龄的意义只在于代表阅历，人越成长，懂得越多，越明白这社会上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也会越来越沉默，懂得分辨和体谅。 程源给许迟迟打了一个电话，“你在哪？” “蛋糕收到了吗？” “嗯。”他顿了一顿说，“如果今天你想来就来吧。” 那边似乎很高兴似的，“好，我马上就来。” 没有多久，他就听到了敲门声，她估计早就在这附近了。一进来她就给了他一个热烈灿烂的笑容，“生日快乐！” “谢谢。” 这场生日庆祝只有他们两个人。点上蜡烛吹了蜡烛，吃蛋糕，没有生日歌，没有欢声笑语，但是足够了。 “希望程源越来越好。”吃蛋糕前，许迟迟念叨。 程源说：“这世上没有神仙。”否则每刻每刻都有人过生日许愿，他都要听？ “没有神仙还有心意啊。”许迟迟说，“来，吃蛋糕。”她切了一小片蛋糕放在他面前。 程源想：是啊，还有心意。两个人相处，除了时间，金钱，身体，不是还有谁付出了心意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又好像没想通。反正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没有了，也不再压抑了。他吃蛋糕，发现许迟迟也在吃蛋糕，却吃得像个小兔子一样。 她专挑蛋糕上的巧克力片吃。 ——原来她喜欢吃巧克力。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为何要在意她关心她喜欢吃什么？ 许迟迟看他，“看我干吗？” “你脸上有东西。”他目不转睛地说。 “哦。”许迟迟摸摸脸，程源就突然吻下来了，几乎让她招架不住。但她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搂住了回应。 蛋糕再也没人吃了，两人一路拥吻着走到房里，脱着对方的衣服倒在床上。 第二天许迟迟就回来了，当然也是因为学校要开学了。 暑假寒假暑假寒假，时间过得真快。他们都到大三下学期了，考研还是工作，这真是一个永恒的难题。 程源是肯定不打算读研的，读研对他并没有意义。许迟迟当然也就跟着他不读研，而且她日语读研也没什么意义，可是找工作啊，她就有点烦。 一步入社会就不如像学生这么轻松了。 她的课不紧，象征性的投了几份简历。因为简历写得实在太简单，没什么回她。她很受挫，她的简历只有两页，能挂上去的东西非常少，还用很多兴趣爱好来填字了。 相比另一个室友的就比她丰富多了，简直如同一本小作业本。光简历就有六页，详详细细学历，奖项，内容，活动全写上去了，后面还有奖状的扫描版。 先不说到底写得如何，她要是老板也肯定先约人家见面啊，至少人家显得郑重，说明正视这份工作。 同学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实习，过两天就风风火火去上班了。 许迟迟郁闷。 第十七章 而那边呢，程源他们开发的事项仍然很忙碌，她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了，也不知道他对未来工作的打算。 -- 第22页 许迟迟其实想过，毕业的日子也许就是他们分手的日子。 她对于程源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回报过什么，无论是钱还是感情，她也不需要他回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她先挑起的一厢情愿。 因为那时候他的确真的显得很抑郁很难受，她怕他一个人在那里住下去就这样颓废了放弃了甚至做出什么轻生的事情。 所以她要去看住他，鼓励他。 她早知道他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更不可能结婚，毕竟家仇摆在那。 她原本的设想是，帮程源站起来，之后功成身退离开他，站回自己家人旁边。但是现在她有点不舍得。 理智让她定了毕业这个期限——正好也是许许多多情侣劳燕分飞的日子。 这个期限到了，那么她就是时候离开他了。 所以随着时间的临近，她很烦闷，她害怕这样一天的到来，甚至巴不得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程源当然不知道许迟迟的心思，他当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奇怪的是，他的课程和许迟迟完全不一样，许迟迟大二忙一点大三轻松，而他是大二轻松大三忙碌。 特别是大三下学期，一大堆专业全挤在那，手上还有好几个手机项目，别提忙时间多挤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忙碌，让他有了重重的充实感，也觉得人生有了目标和希望。到了大三结束，暑假再次来临的时候，他们开始去朝一些大公司推广他们的APP，其中一款APP终于引起了人的注意。 这款APP是程源想的，一款根据学校，院系，班级分门别类，可以帮助别人查找到不同学校自己相同系应届甚至往届的学生，还有大学同学的初高中同学都去哪儿，通过人认识人的应用，源于世界是一张网，你和比尔盖茨之间只差六个人这个想法。 起初，他们本来是想做一款学习交流软件，没想到给牛人看过之后，却说可以往社交方面主打。因为现在正好现代男女关系紧张，男的找不找女朋友，女的找不找男朋友，现实生活中只能靠相亲，网上又全是陌生人。 从网上找回原始的方式，同学介绍同学，没准他就和你在一个学校一个公司，不是比七大姑八大姨介绍邻居亲戚等等好得多吗？而且现代白领心高气傲的，也比较容易接受这个形式的认识。 有个公司想买下了这个APP，并且把它当做自己做来年将做推广的APP之一，同时聘请了程源和那几个同学一起进他公司工作，负责这个APP。 程源别提多高兴了，自己和志同伙伴的伙伴做出来的东西能够得到认证并且问世，这种感觉别提多少。 不过因为这事引起了他们的矛盾。生物系学长正好已经毕业，全身心投入这个项目。他并不赞成把APP卖了，反而是想靠自己做大。 程源和那个数学系男生则是觉得风险太大。APP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才可能火，能火的APP万分不到其一，而且从他们自身方面来说，并没有前期投入的宣传资金。 就这样学长带走了其他几个也有公司询问的APP，只把这个APP留给了他们。而程源和那个数学系男生也在这个暑假过后，正式进入那个公司实习。 他们几个闹崩了，许迟迟还挺惋惜，毕竟她还挺喜欢那个学长和他女朋友。不过她始终是只能站在程源这边的。 许迟迟闲了一个大四上学期，终于在寒假过后，狠了狠心对自己的简历好好修饰，把感想经历一并写上去，最终三月中也找到了一份实习，是在一家日本企业里当个小助理，工资少得可怜。 自从两人都工作后，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方，中午也没法碰一碰吃饭。 日企规章制度繁琐麻烦，许迟迟每次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每次回来趴在床上就不想动。程源却好像很有干劲似的，每天都回来都看到他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手指飞舞，简直眼睛里能冒出绿光。 有一天，许迟迟在床上躺尸。 程源却突然过来。 “把你银行卡给我。” “干嘛？”许迟迟乖乖给他了。 程源用拍了一下卡号，“待会儿我给你转钱。” 许迟迟愣了愣。 程源回房又对这电脑去了。 不久，继续躺尸的许迟迟接到一条手机短信。有人往她卡里打了一万块钱。许迟迟不由得过去找他，“你往我卡里打钱了？” 程源对着电脑眼睛都没动一下，“还不够，只是先还你一些电脑的钱。”之前外婆和打工赚的一万五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费，否则他不可能一边打工还一边开发这个项目。 人要有轻重取舍，大学的时机很好，可以给他很多试错的机会，不值得忙忙碌碌打工浪费。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平衡自己的时间，也找了一些轻量的翻译兼职。 如今他已经有工作了，也开始能自食其力。所以他要开始慢慢还她的钱——拿仇人家的钱过活简直是他这辈子发生过最可耻的事情。 许迟迟很高兴。 她知道他会还的，始终会还她的，从来没有质疑过。她如此厚脸皮地缠着他不就是认准了他是个好男人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只要他走出来了，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出色很出色的男人。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赚的。”他漫不经心的说。 -- 第23页 许迟迟漫不经心地转着卡，紧接着又笑，半靠在门框上，“你好厉害。” 程源停住了。 前年他把漏风的窗户修好了，她发现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你好厉害，现在他还钱给她她的反应也是你好厉害，但他一直不觉得这到底有什么可厉害的，不都是应该的么？ 许迟迟心里却想，在别的大学生还浑浑噩噩的找工作，控诉着步入社会多么艰难，他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赚到了钱，还还给她。 真的，不由得她不为他骄傲。 许迟迟又走了。 程源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工作。 但是许迟迟也知道一旦他的能力被认可，转化出金钱，也就是他彻底还清出她的债，张开羽翼报仇的时刻。 这一天，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第十八章 在日企工作实在是太烦了，最重要的是这家公司严重剥夺了她的时间，连她这样一个实习生也要被变态的要求加班和不给加班费。 毕业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她觉得为这样一家公司工作浪费和程源相处的时间不值得，索性就辞了。但是每天程源去上班，她待在家无所事事，同学们又都在找事做，她也深感自己无力和挫败。 某个星期六晚上，许迟迟拉着程源看电影放松。 学校是有个专门的教师用来放影片的，所有学生都可以免费观看，是个很好的去处。因为觉得程源每天上班下班太累，星期六晚上吃过了饭，她就抓了他来学校散步，并且看场电影，就当是一场约会——虽然他们从来没去外面约会过。 那部影片名字叫《红龙》，剧情介绍是FBI探员调查连环杀人事件，她以为是部探案片。影片开始的基调也很正常，结果到没多久就突然悬疑恐怖了起来。 许迟迟被那个镜中面具吓到了。 心都很明显的感觉抖了一下，她不敢再看，想走。程源却似乎看得很入神，许迟迟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像有点恐怖。”她悄声说。 “哪里恐怖了？”程源根本不理解。 “就是有点恐怖。要不我们先走吧。” “我还想看完，要走你先走吧。” 许迟迟只好在坐着，可是她闭上眼睛电影那种诡异的声音还是传来，周边伴随着层层惊叹声，这不由得更害怕。 许迟迟只好起身从旁边穿过，回到教室外面。就算到明亮的教室外面，人来人往，那种恐惧也没办法立刻驱散。 但是她已经不敢进去了，只好坐在教学楼中间的圆桌上等。 过了半个小时，程源才出来，走到她面前，“你就这么怕，不是你让我来看的吗？”一个人看电影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他怎么能理解她，她就是生性胆小，怕这种恐怖片。但是许迟迟也没争辩什么，乖乖地起了身跟他出去。 一路上他们也没说什么话，许迟迟默默跟在他身后。程源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她，伸手拉了她一下，才发现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就这么怕？” “是的确很恐怖啊。”她低声说。 “你是不是这辈子没看过恐怖电影？” 许迟迟没回答，但他知道她是默认了。他知道有些女生是很胆小的，但他不知道她能够胆小到这个地步。那个影片除了气氛和BMG恐怖一点，根本没有一点恐怖的，而且开篇才刚二十分钟，连正片都没到。 程源也无奈，他觉得那部电影还挺好看的。但是现在也只能陪着她回去的。 像是解释一样，许迟迟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看恐怖片，可是我只要看了一部，脑袋里就会一直回想盘旋不去。小学时候看过一部鬼片，吓了整整一个星期，以后就再也不敢看了。” 程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解释得这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欢和爱好，他又没有强迫她看。 “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许迟迟的房门灯还亮着，她居然昨晚还开着灯睡。 程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四毕业这年，六月六号，正好是他们大学百年校庆。学校里搞得很欢腾热闹，因为是他们大四生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月，又如此有纪念意义，所以这些大四学生在忙着毕业晚会的同时对校庆也格外出力。 既然要忙两头，做事的人肯定就要多了。 许迟迟这个系人并不多，部分找实习去了，部分去准备毕业晚会，那么剩下的这些闲的就被调来准备校庆了，简直都没办法推辞。 她被选去了一起去跳一个民族舞，一共九个人。除了教舞的女生，中间只有两个女生有舞蹈基础。许迟迟当然不在会的人里面。 她之前对舞蹈有过一段兴趣，学过健美操和拉丁，但是没几天就放弃了。她运动天赋不是很好，人家下叉稍微压几次就下去了，她却疼得嗷嗷叫死都下不去，当时整栋楼都探出头来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所以被抽去参加跳舞，她不开心。其实也有女生两边活动都没参加的，可惜那是有条件的。之前校庆是用自由报名的，而这次是因为人不够，所以选了她们这几个长得差不多高，体型纤瘦的女生，因为要穿古代衣服，格外要求身材。 参加跳舞不开心，而且得知跳舞因为时间紧，要紧锣密鼓排练整整两个月就更不开心了。但是没办法啊，这个时候如果推辞了，指导员也会很为难的。 -- 第24页 只有抱着为校献身的精神，上吧。 于是许迟迟每天早上九点就去排练，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下午又接连跳三四个小时，晚上居然还有。 幸亏参加的人中并不仅仅是他们大四的，还有两个大三的偶尔有课不能来，这个日程不是每天的，否则许迟迟就要这么跳死了。 所以程源每天回来，每次都发现许迟迟开着房门直挺挺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他回来才会起来做饭，像是一点劲都没有。 这时候因为互相都有忙碌的事，他们做那事的念头渐渐淡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想来一发，当然程源发现了许迟迟练舞的好处，至少她的腰软了，腿的力大了些，人因为运动皮肤总是透着红，有时候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不过缺点就是，头一次，许迟迟在做着做着的途中睡着了，并且怎么叫都叫不醒，简直让人挫败。 经过两天紧锣密鼓的训练后，校庆总算到来了。 许迟迟一早就盯住了程源晚上下班后一定要来看，校庆晚会七点钟开始，她出场大概八点左右，哪怕他看完了她之后就走也行。 其实程源本来就打算去看的，大四了逢着百年校庆，机会也是难得，留点念想也好。当天下午六点半程源先走，刚出门，就看到许迟迟给他发的短信。 【到了吗？】 【刚出发。】 【那好的。】 她跳个舞真是很激动啊，有多么想让他看。 第十九章 其实许迟迟之前是不想让他看的，她觉得自己跳的简直烂极了，根本不想让人分辩出那个人是她。 领头教跳舞的女孩子是个非常有气质的，专门学古典舞的女生。她教了很多她们这些不懂舞蹈的女孩子提升气质的方法，譬如如何练习腰身与肢体的柔软度，如何一直挺胸抬头提臀，如何瘦身并且使身材均匀，还有很多很多保养和修身养性的方法。 最最后，她说了。 女孩子要的是一个气度，换言之是自信。当然，自信不是凭空来的，你一个不修边幅的女孩子和一个认真打扮的女孩子站一起，自信又从何而来？ 最终，不管人天生长得如何，女孩子一定先学会打扮。不一定要化妆，但至少衣服，头发不能给人的感觉太脏乱，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慢慢地从不扎人眼，到慢慢有点小亮眼的；第三步才是人群中一站，就鹤立鸡群。 如果没有先天上的优势，想直接达到第三步很难很难。 所以她建议，做到第二步。不扎眼，偶尔有点小出彩就够了。而如果有喜欢的人，这点出彩可以特地为他留着。 这个女孩子才比许迟迟大一岁，却很能说很能说，格外有气质。 要是许迟迟是男的，简直立刻就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此成了她忠诚的教徒，说什么听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训练这么辛苦，许迟迟手脚僵硬的外行人却能坚持下来最后还练得小有成就的原因——她终于能下叉了，而且轻松自如。 最后一次排练，领舞的女生比较满意之后。 领舞的女生告诉她们，“这次表演，你们有男朋友的就把男朋友叫过来，有喜欢的人就把喜欢的人就叫过来，有讨厌的人就把讨厌的人叫过来，总之，把你最想展现的人叫过来。” 有女生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们跳得很不错。当天我们会画最好看的妆，穿最好看的衣服。会跳舞又好看的女生不值得让人羡慕吗？” 女生都兴奋起来，许迟迟也好高兴。 其实这次，还算是有意外收获呢。 但因为程源来看，许迟迟更紧张了。她们的三次彩排已经过了，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她们不能吃东西，否则小肚子会凸起，运动起来也不舒服。 大家都在后台的化妆间里补妆。 尽量休息好，调整好心态。 到了晚上七点半，校庆晚会终于开始了。先是主持人上台念贺词，因为之前排练，许迟迟都听熟了，反倒没什么感觉。 她在后台看不清密密麻麻礼堂里坐的人。 她穿着服装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到了吗？】 【到了。】 【坐在哪？】 【第九排中间。】 【给我占个位置。】 【嗯。】 许迟迟的心又稍稍定了。把手机放回包里，开始慢慢深呼吸回想，脑袋里把舞蹈动作又全盘排练了一遍。 终于主持人念到了： 下面有请我们学校外国语学院日语系的女生为大家献舞，名字是《春江花月夜》，有请！ 掌声雷动，她们排成一排踮起脚尖出去。 在跳的时候许迟迟脑袋反而是空的，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听着音乐跟着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音乐到了尾声，她们摆出了最后的结束造型，谢幕。 到了后台，许迟迟迟钝又放空的大脑才慢慢反应过来。 啊啊啊，她好羞愧，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跳好，早知道应该更努力的练习了。 但是那个舞蹈系女生却拍起掌来手，朝她们鞠了一个躬，“这两个月辛苦你们了。你们今天很好，特别棒，待会儿一起吃饭。” 虽然说她有安慰她们之嫌，她们还是很高兴，都欢呼起来。不管跳得好不好，总算是过去了，心里没负担了。 -- 第25页 许迟迟卸了妆换了衣服就往前台观众席里跑。 她找到程源，气喘吁吁穿过众人坐到他身边。刚过来，她不好意思问他跳得好不好。到离她们表演都过了四个五别的节目的时候，她才仿佛无意的问：“我刚跳得怎么样？” 程源看着前方没回头：“不错。” 许迟迟紧张兮兮盯着他等答案，听到这两个字，她也挺满足了。在许迟迟转头去看节目的时候程源才侧过眼神看她。 她妆已经卸了但是头上的发饰还没摘，配着一身休闲的衣服格格不入。但是她的面容很沉静，瞳孔里闪耀着舞台的灯光，鼻尖和唇角都被光辉勾勒得圆润。 她上台第一眼，他就知道哪个是她。真的是他眼神太好了，还是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了，他不知道。反正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平心而论，她跳得还不错。如果不是知道她没有过基础，他倒真觉得她是以前学过的。就是有点呆。 最后她们谢幕那里，所有女生排成一排走下去，但似乎是有人安排了，有九个男生一人捧一束跑上去给她们送花。 头一个领舞的女生还跟那男生拥抱了，引起一片掌声，显然是情侣关系。 但是许迟迟就在那里发呆，那个男生把花就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没接，他不知道那个男生有没有提示她，但她就这么茫然地看着前头，呆呆的走了下去。 晚上十点许迟迟推迟了庆功酒会，跟程源一起回家。 这天晚上的天气极好，繁星密布，微风习习，许迟迟觉得心情十分十分的愉快。 他居然说她跳得不错。 许迟迟张起双臂一脚一脚踩在石砖上，像是好玩似的，小声哼着歌。 “别哼了，你五音不全。” “谁说的？！”许迟迟很气愤，“她们都说我唱得可好听了。” “那是恭维你你不知道？” “哼！“许迟迟发出一个不满的音节。 程源不置可否，把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前走。 许迟迟跑上去揽住他，“今天我好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是学校百年庆典又不是你百年庆典。” 今天他说话怎么这么损，许迟迟瞪他一眼，“我就是高兴，要为这清风高兴，为这明月高兴，为这大地高兴。” “还作上诗了？”程源简直无法理解，她一高兴起来简直跟个疯子一样。 “我还会背呢。” 许迟迟站停住，背下来：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象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象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到最后一句，她真的悄悄看了程源一眼。 第二十章 程源往前走着：“什么诗，我没听过。” 他好像从来不会停下来等她，更不会回头望她。 许迟迟追上前去：“李敖的。” “是不是和女明星结婚了三个月就离了的那个？” “你居然知道？” 程源终于停下脚步：“在你眼里，我见识这么浅？” 许迟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觉得这有点八卦。” 这次轮到程源瞪她一眼往前走，许迟迟顽皮的偷笑起来，又连忙追上去挽着他的手臂哼她的歌： Whenever sang my songs On the stage , on my own Whenever said my words Wishing they would be heard I saw you □□iling at me Was it real or just my fantasy You’d always be there in the corner Of this tiny little bar …… 但是之后回学校询问她们校庆的感想，她们却觉得很一般，根本没有领舞女生说的那么好。最后她还收到了那天录得一段视频。 的确还挺一般的。 因为她们很多人基础都不行，领舞女生当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让她们跳出高难度又亮眼的舞蹈，只能选一些简单的基础舞蹈动作。 舞蹈设计一般，好一些的在于她们的服装选择还不错，搭配灯光很好，动作也比较整齐，没有犯太大错。 但是在学生自主排练的节目里算不错的了。 而让她最最郁闷的事，高中大学都在一起的同学在舞台上居然没认出她，使劲找都没找到。 上舞台所有女生都要画超浓的妆，她们身高胖瘦又差不多，加上一直跳舞走位，她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许迟迟简直伤心了，她以为程源夸赞不错，是看了她的舞蹈得出的结论。却没想到他是压根没发现她。他坐在第九排，同学坐在第五排，而同学都跟她相处六年了，程源才三年左右，更不可能发现她了。 好心情一下就被打击了，临近毕业实习的同学又陆陆续续回来拿毕业证了。分离的情绪渐渐弥漫在整个校园里。 许迟迟还是没找工作，她想等毕业再找。她知道程源之后是会去那个互联网公司上班的，但是那里离现在住的地方有点远，她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搬走，又或者就直接这么让她离开？ 一想到这些，许迟迟就头痛。 她闲得无聊正好去听一些关于就业的讲座和宣讲会。有一天她发现一个已经毕业从事人事的学长回学校办一个讲座，是关于毕业后签合同，五险，户口，档案等等的事，也会传授一些面试和就业经验。 -- 第26页 正好是星期六，程源这周末没加班，许迟迟连忙拉程源来听。 程源本来是不愿意来的，连周末他都在家办公，忙的不可开交。可是许迟迟千求万求，又说他拿到毕业证就要跟那个公司签转正合同了，应该会有用，才把他拉过来，而且讲座十点开始，十一点结束，正好在学校吃饭。 程源这才来了。 听着学长耐心讲解，一直回答学生的提问，许迟迟很多不懂的事都得到了解决。原本预期一个小时的讲解会，四十多分钟就差不多要结束了。 结果临近末尾，学长都在说结束语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回来说：“同学们，今天真是凑巧。我大学刚毕业进的公司老板也来了这边，我正好也就邀请他给同学们讲讲。关于职业生涯规划，选择与定位的问题。有请。” 大家鼓掌。 许迟迟一看，脑袋都大了——竟然是她爸爸。 “相信大家都知道兰羽，是本市最著名的房地产公司。而兰羽公司的董事长便是许博文先生，他二十二岁土木工程本科毕业，大学毕业后即开始创业……” 学长的介绍词许迟迟已经没心情听了，她转头看向程源。 他正死死盯着前方，捏紧了拳头。 许迟迟简直悔恨，今天不应该硬要拉他出来听这个宣讲会的，这次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出所料，程源转身就走。 许迟迟连忙追出去。 “程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爸今天会来。” “别跟着我。”他不理不睬，脚步飞快。 “程源……”许迟迟想拉他没拉住，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他走。 程源匆匆下楼。 走到教学楼下面狠狠捏紧拳头，甚至想打一下自己。 他并不是生她的气，他是愤怒自己。这么久，生活太安逸，他居然忘了那些仇恨，忘了害她们家的人！ 他太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许迟迟一个人郁闷的坐在走廊旁边的座位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跟他家有仇的是她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迟迟爸爸的演讲也结束了。人群渐渐散开，许迟迟爸爸走到许迟迟面前，看着茫然坐在座位上的许迟迟。 “迟迟。” 一看是爸爸，许迟迟吓得站起来。 “一起去吃个饭。” 许迟迟爸爸先是带她跟那个人事学长还有校领导一起去外面的餐厅吃了一顿，之后知道许迟迟下午没什么课，就开车把她带回家。 一路上许迟迟都不敢说话。 之前有外人在还好，他们聊公事，说说笑笑不会注意到她。但是现在就她跟她爸两个人，虽然知道她爸也挺疼的，但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就特别凶。 在家里，许迟迟和妈妈的关系好点。爸爸年轻时从一无所有创业开始，到现在付出太多太多，导致他现在也完全歇不下来，就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所以他们见面的机会少，说话的机会更少。更何况她爸爸还很严肃，是个很要求自立的人，在家里，他说一不二，就算她小，只要能做的事她都应该去做，包括自己打扫自己的房间，洗碗洗衣服等等。 “说说，你这几个学期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开口问了。 许迟迟悄声回答：“没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你整天不回家？暑假根本不回来，过年都跑出去。你男朋友什么样的？”他当然猜到女儿是交男朋友了。 “没什么样。” “说清楚点！” 许迟迟咬唇，“就是一普通男朋友。” “是吗？那毕业呢，你有什么打算，窝在学校里这么久都不去找工作？”他还看了她一眼。 许迟迟简直不敢跟他对视，“天太热，我想等拿到毕业证再去。” “你等到毕业，好工作已经被你同学抢走了。”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份好工作。”许迟迟低声反驳。 许迟迟爸爸没说话，其实他对女儿的工作倒真不是很在乎，他虽然创了一番事业，但也知道工作的辛苦，他是不希望女儿太有事业心的，那样会很累。 “你男朋友呢？什么家庭？”他倒反而挺关心这个。 “就是一般家庭。” “一般到底是什么一般，别跟我打马虎眼。” 许迟迟知道，他没有老妈那么好糊弄。 “就是普通的，家里做点小生意。” “什么生意？” “一家运动器材店。”许迟迟撒谎。 “人怎么样，跟你一届？” “啊。” “什么时候带回来见见？” 一个谎言要许多谎言来圆，许迟迟决定撒一个终结的谎言，“其实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车子遇到红灯停了，许迟迟接着说：“我没去找工作就是因为其实我失恋了。” 她爸爸转头皱起眉看她。 许迟迟接着说：“毕业就分手，您也知道啊。” “我跟你妈可是从大学谈下来。别把群体现象带入个人。” 许迟迟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也是大二好上，之后一直到毕业结婚。不小心有了她，因为那时候创业忙，才把她丢给奶奶带。 “为什么分手？”他又发动油门。 “就是那些原因啊。他找了外地的工作，我又不愿意这么跟他过去。您也知道我是不喜欢在外地，就喜欢待在家里。”许迟迟面不改色的撒谎，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 第27页 “嗯。让你跟他去外地的确不好。” 她老爸好像被糊弄过去了，许迟迟真是庆幸。 “那你对以后呢，有什么打算？” 他爸每次问话都是这样的，一板一眼，许迟迟只好继续撒谎，“就是毕业后找个工作，然后再旁边的地方租房子……” 第二十一章 他爸爸把她送回了家，因为他有事忙，看她进屋就直接回公司。 许迟迟拆下安全带，推门。 想了想又停住，“爸，当初程峰局长贪污的事，您为什么要举报他啊？” “你小孩子懂什么，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许迟迟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有个同学学法律跟我说起这个事，我就记住了。那我下车了。” “嗯。” “爸爸再见。” 许迟迟爸爸离开了。他不在，许迟迟真的是浑身轻松。 她心里又开始担心程源。但是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呆一晚再走。回到家只有她妈妈一个人在家。 她妈妈知道她要回来，所以在等她。 “迟迟，外面很热吧，来吃西瓜。” “哦。”许迟迟点点头，乖乖坐下吃瓜。 “怎么，你爸又骂你了？你打电话老是支支吾吾的，我们都怕你瞒着什么，这次你爸是专门去学校找你的。” 许迟迟这才知道，幸亏没让她爸碰见她和程源在一起。 许迟迟吐出西瓜子，“我在学校很好啊，干嘛要担心？” “你啊，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娘啊。你男朋友怎么样，有时候带回来，又不是要你结婚。” 许迟迟只好把谎再撒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性格不合，而且他要去外地。”许迟迟继续吃瓜，力求做一个安静的吃瓜少女。 她妈妈对这事倒很谅解，“异地恋，也难免。” 许迟迟想转移话题，“我听爸说，你们说大学时就开始谈起的，之后一路就结婚生我了。那时候我爸整天忙工作，你一个大着肚子上班，没怨过吗？” 一提到这些往事，她妈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开始详细叙述起来。 许迟迟默默地吃着瓜听。 到了一点多，她妈妈要去睡午觉。许迟迟也正好上楼，心想，她会爱上程源真的就是遗传啊。 当年俘获老妈的也是老爸清秀又干净，人很实在专注，有书卷气。她妈妈还是主动追的他老爸，那年代女追男的可真不多。 而且说实在的，听描述，她真觉得她老爸年轻时跟程源有点像。 也是人很优秀，内敛，话少。 怪不得人家说，女儿总会选择跟爸爸相似的人呢。她以前不相信，现在倒真觉得是。可惜啊，她和程源注定不会有结局。 许迟迟躺床上，看着手机里程源的号码。 她想给他电话，但是她也知道他不会接。 算了，明天回学校再说吧。 第二天中午，许迟迟就回了学校。美其名是回学校，当然也是回租的地方。程源不在，她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他才回来。 估计是去公司加班了。他们创业型公司压力很大，每个人都赶班赶点的做。 “程源！”许迟迟站起来，“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了宵夜。” 程源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没说话。 许迟迟仍然讨好他，“吃一点，很好吃的。” 程源放下公文包进房，然后又拿了衣服出来洗澡。 “你知道吗？我今天听到一个很好听的笑话。有一天，一个人经过小区楼下，听见楼上有女声对他喊：‘陛下！’，他好奇，抬头站定抬头，随口应道：‘谁在呼唤朕？’楼上窗口探出脑袋：‘陛下！’男立即答：‘朕在此！’哗，一盆洗脚水泼下来。哈哈哈……”许迟迟笑得慢慢停了，很尴尬，程源好像根本没听到，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关门去洗澡。 许迟迟一个人呆坐在客厅。 没过多久，程源洗完澡出来。看她还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本来想回房睡觉，想了想又走回去站定在她面前。 “你有时间去看看房源的信息。” 许迟迟愣愣的抬头看他，他接着说：“找个地方咱们一起搬过去，这里太小了，上班也不方便，我也会找的。房租正好下个星期到期。” 他们也住在一起整整两年了。 许迟迟慢慢的嘴角翘起来，他说的是“咱们”！ 是“咱们”。 许迟迟立刻站起来点点头，“好。” 许迟迟开心起来了，其实她已经做好准备了。毕业就是分手的时刻，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程源也会把她规划进他的未来。 真的，太让人激动和兴奋了。 原本相等程源不再灰心丧气，靠自己站起来就走，可是现在她却舍不得走了，上天，就再给她一点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就再多一点点。 此刻的许迟迟简直如同一个拖延症病入膏肓的病人，只想分离的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越晚越好。 转眼就是六月底，大学毕业。 二十多岁的青春，狂欢与热闹，人生与未来。 程源还好，自从他家里出事后，他就一个人独来独往，而且最近上了班也的确忙得不可开交，倒真没时间一起疯。 可许迟迟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多愁善感，加上天天在学校里难免受那种情绪影响。想到见了四年的同学以后天南海北再也难见了，不由得堵得慌。 -- 第28页 在校毕业酒会之前，她们班上就已经聚餐好几次。班上女生多，一窝人在学校不远处的商业街吃饭，说说笑笑，又吃吃哭哭，只有几个男生非常尴尬的坐着看着，简直引人注目。 连程源都撞到过一回。 他真的是无法理解，只是毕业而已，为什么搞得这么生离死别似的。也许是他冷漠了，他在这大学里并没有许许多多可供留恋的青春回忆。 他反而希望早点毕业，早点离开这里，早点奔向未来，早点撑起自己的一片天。而至于同学，朋友，他则是觉得好朋友无论多远仍然是好朋友，而泛泛之交始终是泛泛之交。 很快就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 因为学士服是统一租借的，所以是一个系一个系轮流拍。许迟迟今天正好赶上程源他们系拍，别提多高兴了。 在自己系里拍完之后她立刻就去找程源。今天她爸妈可能会来找她，她必须先跟程源拍过才行，不然之后就很难找了。 千辛万苦，一个系一个系问过去才找到了他。 程源往教学楼走，把学士服都脱下来可，许迟迟赶忙冲过去，“程源，跟我拍张毕业照。” “没什么好拍的。” “就拍一张嘛，留个纪念意义。”许迟迟竖起食指。 程源看着她。 许迟迟也回望他，“就一张，就一张，好不好？”烈日炎炎的，她扯着他的袖口对他撒娇。 程源无奈，只好重新带上学士帽，套上衣服，“就一张。”他申明。 许迟迟立刻笑嘻嘻地点点头，“嗯，就一张。” 许迟迟去把摄影师招呼来。摄影师让他们站定位置。 “好——开拍！” 于是照相机里留下的是二零一二年六月最后一个日子，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穿着学士服站在学校宏伟的科技楼背景下。 女生泛起灿烂而明亮的笑容，而男生则因为太阳太刺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二十二章 毕业照之后便是最后的晚餐——毕业酒会。 因为之前用上班为理由缺席了很多次班上自己办的毕业聚餐，这次他请到了假还不去，就于理不合了。 程源只好过来，但是程源坐在这里简直连在公司加班的半分自在都没有。院系领导在讲话，同学们在举杯庆贺，他冷淡而平静地看着一切，甚至觉得自己完全格格不入。 是他太成熟了还是根本不够成熟？ 在这种场合，即便做面子也是应该做出点行动来的，否则他会显得很孤立。在公司待了将近半年，和上司出去吃饭他也学到了一些，他并不是不懂。 ——人是需要有圈子的，而且未来很可能，他会在另外一些酒桌上碰上这些同学，为着利益说说笑笑，大谈情谊。 可是唯独此时此刻，在这里，他不想伪装。 他的青春就是如此平静苍白，不值得热血起哄。而他这样完完全全表明自己情绪与态度的坐在这里，反而是对青春最好的祭奠。 老师讲完了话，便是同学们自由吃喝的时间。 刘勋来找他，“来，程源，我们喝一杯。” 他给程源满上酒，“当初那些话我也说得太过分了，对不住。” 程源摇摇头，“没事，也是我太敏感。” “咱两还是兄弟！来，喝一杯！”他举起酒杯。 程源和他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刘勋笑一笑，又去找下一个人了。 这是毕业传统的方式，把之前能说的，不敢说的，全都说出来了。他们似乎想把这四年完全的留在脑海里，所以选择尽释前嫌。 程源倒是毫无感觉。发生过的间隙就算最后解释了，也会有疙瘩留在心里面。他和刘勋是不可能再做回从前的兄弟，只是做个样子为了日后好相见罢了。 “程源，有没有时间？我们谈一下。”王韵韵居然来找他。 从他家出事之后，他们就已成陌路，她还是头一次找他。程源点点头，和她一起出去了。 避过其他在角落说话的男女，他们站在一个靠近窗台的走廊处。 “以前的事，对不起。”她的右手搭着左胳膊。 “你有什么事对不起我的？”程源问。 “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王韵韵顿了顿没接下去。 “那不关你的事。” “虽然是这样，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歉疚。”毕竟他们都暧昧了很长一段时间，王韵韵心想却没说出来，“抱歉。” “没关系。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你可以不用担心。我没有怪你。”程源说着。 王韵韵抬起头，“谢谢你。” 程源看着她，以前他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人漂亮，家世也不错，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高校校长，人一站就很有气质，同样也是优等生，芭蕾小提琴特长，他没有理由不喜欢这样优秀的女孩。 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她有点陌生。 也许本来，他们就有点陌生，看到的不过都是彼此的表象。他们连恋爱都没谈过，只处在朦胧的暧昧阶段，又何来了解？ “那我走了。”王韵韵脚尖踏出一点，又突地伸手抱住了他一下：“Alles gute!（德语，祝你好运）” 程源没说话，站在原地。 程源想，人真是一种会趋利避害的生物。在他愤怒痛苦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跟他说过这些话，但是在他已经完全走出来了，也不介意的时候，他们却一个个跑来请求原谅。 -- 第29页 从这里满目望去，有人喝酒，有人吃菜，有人表白，有人起哄，有人装醉，有人发疯。而他只是一个无关的看客。 人生是一个荒谬的舞台。 程源转身下楼。 程源回了住的地方。因为每个系的毕业酒会时间都不一样，许迟迟没能和他重合到。她已经洗了澡在那看电视，看到他回来还有点惊讶，走到门口，“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毕业酒会吗？” 程源过来就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要她，真的特别特别想要她。 “你怎么了？”许迟迟问，好像脸色不好。 “没什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他并不是父亲刚出事时那个敏感脆弱的少年了，正因为他成长了，他反而能理解他们。 他怪不了任何人。没有人有必要在你失意时，难过时，必须要安慰你，鼓励你，帮助你。就算是你最亲的人你也没资格要求他们。 可是为什么有人就能做到呢，有人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呢？ “你到底怎么了？”许迟迟摸着他的额头，“你身上有酒味，喝醉了？” 程源盯着她，也许他是真的喝醉了。 面前的她突然变得很美很美，声音听起来很温柔，眼神看起来很关切，一切一切都让人垂涎。 程源吻她，热烈地吻她，毫不停息地吻她。 不远处，他的手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终于，在过几天后，程源拿到了自己的毕业证，正式与公司签合同转正。从此踏入社会，寻求自己未来的一片天。 他签正式合同的这一天，许迟迟她们系里也办毕业酒会了。 外国语系男女生比例一比八，场面可想而知。到处都是女生抱团，一窝子搂搂抱抱的，这个我对不起你。我小心眼，那个我也错了，太粗心。边哭边聊，边聊边哭。 寥寥的二十几个男生如同稀有动物一般每桌子安排一个，却和这些女生压根找不到话题，只能尴尬地坐着。最后自由活动时，他们趁这些女生离位的时候立刻凑成一桌，尽情地喝酒去了。 许迟迟当然在聊天，她跟寝室女生和班上，还有隔壁班上几个女生关系可好了。大家说着未来的打算，出国，考研，回老家，一个个天南地北，越说越让人难过。 最后只好喝酒。 不过许迟迟没怎么喝，这些女生都住宿舍，她却还要走回住的地方去呢。没过多久，突然有个男生来找她。 许迟迟愣了愣，她对他好像没什么印象。 “许迟迟，我敬你。”听到这话许迟迟连忙站起来。 “其实我还一直对你挺有好感的。”那男生说。 “呜！”旁边有女生嗷叫。 许迟迟脸热了。 “你可能不太记得我。我之前去图书馆借书把钥匙丢那了。是你在那等了半个小时等我回来还给我。那天我印象很深。回去就打听你来着，但是知道你有男朋友，也就没敢动。”旁边仍然有人在哄笑。 “现在我敬你一杯，希望你跟你男朋友恋爱顺利，白头偕老。” “谢谢你。”许迟迟与他碰杯喝酒。 虽然真的没什么印象，可是有个男生喜欢过她，在毕业这样说出来，心里还是会有点小感动。 虽然人生就是相聚与分离。可是每次分离的时候都狠狠欢乐，相聚的时候也大笑开怀，也是人生嘛。 第二十三章 这场欢宴十一点半才正式散场。 很多女生喝得烂醉如泥的被抬回去。许迟迟一个人走回去, 刚刚喝酒人很多，太热了，现在正好散散。 现在晚上起了一些风, 吹吹风，看着月光与星光, 心里面美丽而忧愁——这就是毕业。 穿过学校的女生宿舍, 走到校园后门口，赫然发现有个人站在那等她。 许迟迟站定脚步, 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砰一声照亮天空，远处传来隐隐的嬉笑热闹的声音。许迟迟的心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温热，像是被开水冲泡迅速浮起来的的茉莉花茶。 她嘴角完全忍不住地翘了一个微笑。 虽然穿着高跟鞋也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狠狠扑到他身上。 程源被这冲刺力都撞得后退了几步, 不由得抱住她。他本来还在工作，但是看她这么晚还没回来, 打电话也没人接, 怕她不小心一个人喝醉了回来遇到点什么事，所以才过来看看。 “你来接我啊？”许迟迟也知道问的是废话，但她就想确认, “我好高兴。” 程源没答话, 拍拍她的背，“走吧。” “让我多抱会儿。” 许迟迟像是很依恋他，就这么紧紧得抱住他，蹭着他的脖颈，很高兴, 很满足，像是一辈子都不想松手似的。 程源任她抱着, 抬起头看天上被乌云半笼罩的月亮。 直到她好了，松开他，“我们回去。” 由于都拿到了毕业证，接下来就是看房子了。 星期六上午联系了中介带他们看房子，看了两处，最终程源和许迟迟决定了最后一处。最后一处是一栋居民小区四楼的两室一厅带厨卫。地方看起来还很新，而且维持得很干净。面积仍然不算大，只有五十平方米，不过比之前是好太多太多了。 这里离市中心远，但是离程源公司近，每天半个小时地铁就到了，很方便。不过就算这样，在如今房价飞涨的年代，即便这个房间离市中心较远，月租也有二千五，水电网自交，而且要一次性押一付三。 -- 第30页 许迟迟知道程源刚毕业，之前还还了她钱，怎么一下就能拿出那么多。只好连忙说，房租一人一半，她住下来之后就立刻会去找工作。 程源却拒绝了她，他像是早就准备似的。和中介联系了时间，下午直接带好钱签合同。因为今天他们今天就想搬进来。 签好合同，房东给了他们钥匙后，他们回去准备搬东西。 许迟迟问：“你哪来那么钱？”许迟迟知道他实习的工资只有两千，转正后的工资是八千多，但也是税前，而且他转正连一个月都不到。 “我自有办法。” 他不肯多说，许迟迟也就不好再问了。 下午请了一辆车开始搬家，因为他们的房子明天就到期。每天呆在这里觉得很小很狭窄，但是真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东西看起来不多，收拾起来却要人命，有些东西想带又不想带，纠纠结结，忙忙碌碌，到下午三点才完全收拾好了，顶着烈日运送过去。 第一次许迟迟有种找到属于自己地方的感觉。之前和程源住在一起，因为离学校太近，她始终觉得跟宿舍差不多。 但是这一次，心真的好像稳定下来了，好似两个小年轻人脱离父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自娱自乐，自由自在，迎接他们的是属于完全属于他们的新世界。 因为他们是分别打包收拾自己的东西，所以也就分别自己拿上去。当然客厅里还有一些大件自然是程源拿的。 程源原以为他需要做很多，毕竟零零碎碎的，两年积攒的东西也不少。而且他的专业书还特别多，但是好几趟下来，他发现许迟迟的东西早就搬完了，而他还有。 她甚至还帮他一起搬。 他记得出门的时候，许迟迟的东西比他多，化妆品，衣服，鞋子一袋又一袋，后来他才发觉她身上都特别能挂东西，每次上电梯的时候两只手能挂五六个袋子。 上楼之后放下东西，她又立刻噔噔噔直接从楼梯下楼，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等他到楼上门口时，她第二趟东西都放完了。 程源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也许许迟迟的面貌和身形问题，又或者是她富二代的背景，她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很柔弱娇小的，而柔弱娇小的女生这种重力活也会理所应当的留给男生来做。 头一次，他觉得他也并不完全了解许迟迟，他想起为了能给他追回欠款，她能有耐心的给那个人一个月连发五千条短信，那个人简直都怕了她。 其实她很坚强也很有耐心，甚至还很自立很有勇气。 她还有很多很多他并不知道的地方。 两人千辛万苦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上楼，结果许迟迟歇都没歇就开始拉开袋子整理。程源问她，“你不累吗？”上上下下跑了快五六趟了。 “不累啊。”许迟迟低头拉开箱子拉链说，虽然她脸因为运动泛红，额头和鼻尖脖子都流汗了。 许迟迟真的不累，她就是很激动而已，而且前两个月跳舞的密集训练，她体能稍微比以前好了一些，这些还不算很辛苦。 许迟迟开始把自己的包拖进她的房里去。 之前在那个小房子里，屋里不通风，经常有味道，用空气清新剂都没什么太多作用；热水器有问题，好一阵冬天烧的水根本不热；厨房好小，还是煤气灶，夏天做饭站在旁边都能出汗；她住的房间靠近停车场，半夜老有人开车灯光扫过这里，把她吵醒…… 反正有点瑕疵的地方太多太多了，现在进了一个新家，怎么能使她不开心不快乐？ 许迟迟很快就把自己房间打扫赶紧布置好了。转头去看程源，他还在慢悠悠地摆书，“我要不要我帮你？”她倚着门口就要进来。 程源却说：“不用，我自己能整理。”他倒是真不喜欢自己分内事，还给别人做。 许迟迟也不强求，也没立刻走。 她倚着门口看程源摆书，他不像她那样先把东西一股脑先堆上，等以后有时间再分。而是先把东西的大体位置摆上，然后一点点放。 瞧他放书，一本一本的看，都要分门别类全部摆好，折角都不能有，简直有强迫症似的。 许迟迟心里想，他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理科男。不过也挺好的，她又不催促他，个人有个人的空间嘛。 许迟迟开始打扫客厅厨房和浴室。之前本来就挺干净，中介公司请人来打扫过，只有厨房的一些边边角角还有一些污渍让许迟迟稍微卖力了一点。 看着自己打扫出来干净的客厅，许迟迟很满意。 程源此事才慢慢整理好他的房间，一出来见所有事情都做完了，许迟迟正回头看他，“正好六点了，咱们先去吃个饭，再去超市里买东西。” 程源只点点头。 这次搬家，他居然让一个女人独立搞定了大部分事情，真是汗颜。 随便找个餐馆吃了饭，两人去了最近的沃尔玛，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许迟迟一看到琳琅满目的东西就两眼放光，之前在小屋子里旁边都只有小商铺，而市中心的超市又太远了，买了她也拿不回来，所以购物欲简直不能尽性。 这次她必须大肆采购。 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没带过来，比如柴米油盐，还有一些牙刷用了几个月也正好扔了，沐浴乳什么也该换新的了，还有新的拖把扫把等等等等太多了。 -- 第31页 此时此刻，程源觉得自己跟被老婆奴役的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差别。许迟迟在前面看到什么扔什么，他则地推着车跟在身后，偶尔才会默默停下选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时候她就会回来，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一通。说这牌子还是那个牌子好。 他才不会听她的，他的事情他做主。 直至到了保险套专区，她简直一脸坦然地，停住拿起几盒仔细比量。不是没有买过这个东西，但是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大方站在这里看好几分钟每一款产品的详细介绍。 “这是紧致型，这是超薄型，这是螺旋型，你喜欢哪个？” 程源把她手上的三盒都放进推车里，推车就走，他真的是不想跟她待了。 许迟迟窃笑着，没想到，他居然比她还要放不开。 第二十四章 到了结账许迟迟早有准备，趁着程源还在后面，一早拿出自己的卡。但是在离收款员小姐的手还有两厘米的时候，她的手被硬生生按了下去，程源递过他的卡给收款员小姐，“刷我的。” 许迟迟本来想抬起头争辩，但是程源看了她一眼——不容置喙。 许迟迟不敢再说了。 “你好，总计一千二百八十五元。” 许迟迟惊讶了，这些东西居然有一千。 她后悔了，她之所以买这么多，是因为程源付了整个房租，所以她想以买日用品当做回馈，所以买多了点，没想到还是程源付账。 “那个……这条真丝圆形地毯可以不可以不要？”这是这里面最贵的东西了，四百多，拿掉这个会好很多。 “啊？”收款员小姐楞了一下，她都把快卡放进POS机了。 “别理他。”程源说，“刷卡。” 那收款员小姐一眼就看出了谁是当家做主的，很快的刷完了卡，把账单放进塑料袋里，“慢走。” 许迟迟忧郁地走出去。 “我今天花了你太多钱了。” 程源拍拍她可怜的小脑袋，没说话。购物车推到了外面就要自己拿着塑料袋走。程源一次性拿了三袋，只留给许迟迟一袋很小的。 “哎。给我点。”许迟迟甚至去抢他手里的。 “别抢。”程源制止她，“走。” 许迟迟站在原地，看着他拿着东西的背影，他们还买了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别提多重了。可是此刻，他竟会愿意为她承担，无论是房子还是重物。 人生真好啊。 许迟迟追上去抿着嘴笑：她知道，她从来没有选错人。他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公，无论将来他和谁结婚。 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你的钱真的够吗？上次你给我的一万块还在我卡里没动呢。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还有好几万，从来没用过，你有需求就从我这里拿。以后你再还给我就行了。”许迟迟真是担心他打肿脸充胖子。 “我以后每个月打两千给你。” “啊？”许迟迟楞了一下，“你干嘛？我以后又不是不出去做事了。”她还要找工作呢。 “我欠你的。”他说。 两人回去再拾掇一下，新家就好了。许迟迟喜欢死了这里，温热的热水器，干净的装修和家具，她的房间终于能够摆得下她的衣柜和全身镜了。 许迟迟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闻着新床单被褥的香味。 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就当她快要入睡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迟迟，你们学校是不是封校了？” 许迟迟猛地坐起身来，“是啊。” “那你现在住哪儿？” “我跟我同学一起住呢。” “在哪儿啊，我跟你爸去看看。”她的父母虽然尊重她的意见，但是也不会完全放任女儿一个人在外面。 “现在这么晚了不好吧，明天再来吧。” “嗯。我们是说明天去。报地址给我们。有什么要带的吗？” “不用。”许迟迟装作镇静地给她妈报了一个单身住的朋友地址，“你们明天什么时候来？” “大概早上十点吧。” “好。”许迟迟挂了电话，连忙拨通了那个女生的电话，“飞飞，你的房子是不是一个人住啊？”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 “太好了，我明天带点东西过去假装我也在你那里住，我爸妈要来看我，你就帮忙装装样子糊弄他们。” “你不是跟程源一起住吗？你爸妈很不喜欢他？” “唉，说来话长。求求你了，帮一下忙。” “我当然不会推辞。明天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 “你真是太好了！我明天找你，拜拜。” 解决了这里，许迟迟就在想，明天要带点什么东西过去糊弄她爸妈，衣服什么的是要带的，毛巾牙刷什么的也带带，多带个枕头，拖鞋——啊，许迟迟躺下去，心好烦。 早上六点许迟迟就起来收拾了，到了七点半一切妥当。去找程源，他正好起床刷牙，许迟迟从盥洗室门口探出一个头，“我出去一下哈，大概晚上回来。” “嗯。”程源点点头。 但是浴室镜子里又照出她拖着一大袋东西，他吐出口中泡沫，“你去哪，带这么多东西？” 许迟迟眼珠子一转，“网上有个活动说捐献不要的衣服和书给贫苦儿童，我今天正好路过那里，就带过去了。” -- 第32页 “噢。”程源点点头。 许迟迟见他相信放下心来，“那我走了。” 推开门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天啊，她都要佩服自己撒谎面色改不都改了。 八点多许迟迟就到了李飞飞那里。她租的是靠近市中心的房子，比程源那里装修差点，一室一厅带厨卫，离她公司近，只要走十分钟，她的房租也要二千二。这年头，房子简直成了整个中国人民的心头大患。 许迟迟来不及感慨，趁着还没到九点，赶紧把自己两件衣服装模作样的挂上去晒，牙刷毛巾拖鞋都摆上，放一个她的空行李箱，几本书。 “你这是要搞特务活动啊？”看着她忙来忙去，李飞飞不由得感概。 “我也不想这样。”许迟迟还在想在放点什么东西不容易看出破绽。 “你爸妈就那么讨厌程源，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程源不是挺优秀的吗？” “他优秀不代表我爸妈就喜欢他啊。”既然同学想的是这个理由，就顺着她说下去了。许迟迟简直觉得自己要成为说谎大使了。 “那倒是。程源家里出了事，否则你们还真算是门当户对。现代这年头，再能拼也拼不过有权有钱的。” 许迟迟手停了一下，然后递给她一个娃娃，“帮我放放。” 别人拼可能是为名为利拼，如果知道再拼下去没有好处，自然就会放弃。可是程源，他是在拿自己的命拼，证明自己家人清白的信念就是他活下去的信念，没有人能够动摇。 九点四十多，许迟迟接到了她妈妈打的电话，他们已经到路口了。许迟迟报了具体的门牌号，又环顾了四周觉得收拾妥当了，才噔噔噔下楼去接他们。 一想到要帮许迟迟做戏骗她爸妈，李飞飞也不由得紧张了。一看到许迟迟爸妈进来，她立刻上前去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声音都抖了几下。 许迟迟妈妈倒笑得很温和，“就你跟迟迟住啊？” “对。” 许迟迟妈妈环顾了一下，“房子有点小啊，怎么不租个大的？” 许迟迟连忙说：“我们两个睡一起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而且我还没找到工作，她怕我负担不起来着。” “也是。”许迟迟妈妈说，“我家迟迟有点懒，让你费心了。” 李飞飞连忙招手，“没事没事。叔叔阿姨，喝茶。” “啊，谢谢。” 见她妈还在看房子，许迟迟扯开话题，“你们怎么想到今天来看我？” “今天有空啊，难道还能一直不来看你？找工作了吗？” “打算今天投简历呢。” “嗯，早点找。对了，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 三人陆陆续续聊了十几分钟天，没过多久，她爸就看看手表站起来，“既然你没事那就是。这姑娘比你成熟稳重，你多学学人家。我先走了。” “哦。”许迟迟乖乖点头。 “你这么早就走？”许迟迟妈妈问，许迟迟爸爸则回答，“公司事情多。” “你从来没有事情不多的，好吧好吧，你走吧。我跟女儿多聊聊。” 许迟迟过去送她爸爸，其实她爸爸走了，她心里还挺舒了口气的。如果让她爸知道她居然这样骗他，可不得火冒三丈，今天就得把她拖回家里去。 剩下只有她妈妈就好多了。陪她吃了顿饭，又逛了会儿街，她妈妈就走了。 一颗从昨晚就提心吊胆的心此时才放下。许迟迟连忙回到了李飞飞屋子里收拾东西。 “哟，这么急，赶回去陪情郎啊？”李飞飞笑。 “我是赶回去早点睡一觉压惊，吓死我了。” “你爸妈还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们没跟他们多接触。其实性格都挺严肃的。” “也有点感觉到了。但是你这样行吗？程源那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要是你爸妈不喜欢他，身为男生更应该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 许迟迟没说话。 李飞飞凑近她，“哎，你想过结婚吗？” 好像一毕业，结婚这件事一下就降临到了每个人头上，许迟迟摇摇头，“还没想过呢。”她跟程源是不可能的。 “那如果你跟程源在这么继续下去，你爸妈又一直不接受，你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其实是许迟迟已经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她自己都不敢想这个问题。说话间许迟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我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李飞飞笑一声：“重色轻友的家伙。” 第二十五章 许迟迟又拖着一大袋东西回来。这一天这么奔波, 真心累死了。许迟迟看程源房里亮着灯，这房间哪都好就是采光有点不好，才六点, 这里面就很暗了。 许迟迟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去程源房间门口。 “你饭了吗？” “吃了。” 他带着一副眼镜还对着电脑在做事呢, 听到问话头都没回。许迟迟头一次看他戴眼镜, “你近视了？” “没有，防辐射的。” “噢。”正好, 她也累了不想做饭。于是又浑身没劲地走回自己的房里去趴床上。不过这个时间，真是想睡也睡不着。 她想起李飞飞的问话。 “那如果你跟程源在这么继续下去，你爸妈又一直不接受，你怎么办？”她爸妈或许能接受, 但程源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 第33页 房门被敲了两下, 许迟迟扭过脑袋看。程源站在门口，她没有开灯, 他站在那里是逆光, 白衬衫被身后的灯光勾勒出清浅的光晕，他带着黑框眼镜，玉立修长, 眉目隽永。 许迟迟心突然就咯噔了一下, 如温水泡软，如花瓣掩埋。 “你吃饭了么？”他问她。 许迟迟摇摇头。 “我给你做点吧。”他转身走了。 许迟迟用手遮住眼睛。 高兴又难过。 他啊，成熟了体贴了，却比以前年轻的时候还要吸引她了。 爱一个人，心似刀割。 吃过程源做的饭, 许迟迟顿时觉得精神满满。今天是周末最后一天，她要养足干劲找工作了。一晚上投了将近二十份简历, 许迟迟在隔天上午收到三个面试电话。 一个是外企助理，一个是出版社日语编辑，还有一个是新型移动APP应用的内容编辑，因为涉及日漫交流翻译等等，所以要求日语。 许迟迟私心是最想做第三个，十几岁的时候疯狂迷上了日漫，后来才报考的日语专业。虽然她们总说这个专业找工作很难，但是对于许迟迟来说能够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收获。更何况最重要的是，许迟迟没有家庭负担，父母要求她自立，却从不要求她赚钱，她攒点社会经验养活自己就成。 于是这份淡然的态度传入眉心眼角，面试时，与其他为生计拼搏或抱有梦想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也是反而，她的这份态度让人喜欢。 因为太急切或者太功利对于工作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任何工作做下去都会发现是日复一日的重复，要慢慢学会找到其中的乐趣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许迟迟这种淡淡的，不是很重视也不是很马虎，本性上还算认真仔细的女孩子，反而是最适合编辑助理这类工作，因为他们不需要你干得多好，只求你稳定。 所以除了第二份，其他两份面试许迟迟都拿下了。第二份是因为工资没有谈拢。许迟迟理所应当地选择了第三份工作，星期二开始正式上班。 本来晚上她想跟程源说，庆祝一下。但是程源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那时许迟迟都已经睡着了。早上起来又跟程源不同步，她离得较远，坐公交车大概四十分钟，所以要起得早些。 所以这一来二去，竟一直没怎么见面。 而程源又不是喜欢跟她打电话聊天的人，有时候她打过去，他还是不接。不过理由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是忙得。 原以为他实习期就已经够忙了，没想到转正后更加天昏地暗。每天晚上必定是十点以后回来。十点还算早点，十二点是常态。周末呢，还得花一天待在公司讨论，另外一天回来准备资料。 相反，许迟迟的工作一个星期左右就已经适应了。任务虽然有点繁琐，但也不是很重。上班没有太多聊天的时间，但是认认真真做，总能赶在下班之前全部做完，一身轻松地回去。 因为她回去程源也不在，她懒得做饭，渐渐地也开始一个人在外面吃。 一个月下来，往她房里的体重计上一站，竟瘦下了三斤。 果然跟以前她在学校一个帖子里问减肥方法一样，那里面有学姐痛彻心扉的经历：大学的胖就好好留着吧，工作保你瘦，以后你想增肥都增不起来了。 果然是这个道理。 许迟迟也觉得现在人都太病态瘦了，有点肉挺好的。至少她摸自己也觉得有肉舒服点。于是许迟迟决心让自己稍微胖起来一点。 她瘦下来是九十三斤，她希望自己能增到九十九斤左右。 于是许迟迟开始炖汤，如网上说的，买了一大块好的排骨剁碎，然后加海带炖。反正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就研究厨房。 当然，滋补汤也不是全为了自己的，部分也是为了程源，他每天这样起早贪黑的工作，甚至吃饭也不定时，她怕他把身体搞垮。 所以有一天晚上，程源十二点多回来，看到客厅里亮着灯，桌上有个小小的保温瓶，下面压着一行字，“我试验的海带汤，明天早上记得带到公司去喝。” 第二天晚上回来，许迟迟发现桌上那个保温瓶已经被带走了，别提多高兴，再接再厉，今天试验萝卜排骨汤，以后山药，玉米，藕片，争取一个月做一种不带重样的。 有了事情做，下班后的生活也不无聊起来。 更何况，工作反而能让人的作息稳定。早上七点准时起来，晚上六点四十又准时回来，洗个澡，做汤，看电视，刷微博，看看书，十点钟必定犯困要睡了。 于是留好灯和保温瓶进入梦乡，生活倒也充实自在。 又这样陆陆续续过了两个月，许迟迟也转正了，工资也比以前稍微高了一些。而且程源真的说到做到，每个月都要给她两千块钱。 弄得她拿也不好，不拿也不好。 索性就把这些钱投了一个基金先存起来。 而且她觉得自己不用付房租，又收钱，程源的经济压力也太大了。她想回报一点，就陆陆续续给家里添了一些精致的小东西，她估计这房子程源还能住蛮久的。 因为他每天早出晚归，加上东西也是一点一点添置的，程源倒也没察觉，直到中秋和国庆连休，公司提早下班。他六点多就回来，赫然发现客厅角落居然有一台跑步机。进厨房找东西吃发现多了消毒柜和微波炉，去浴室发现以前的圆形花洒变成了超大的高压方形花洒。 -- 第34页 程源不由得赫然，他每天晚上回来，竟从没发现过。 第二十六章 七点钟的时候许迟迟买菜回来了，她也放假，所以多了买东西回来。看到程源回来还有点惊喜，“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我看到打折就买了，挺实用的。” 程源没说话。 许迟迟怕程源生气，认为她乱花钱，就低声说：“因为我工资都留着，存着也没什么用。总想花一花，买的都是可以长久用的，以后就不会买了。” 程源坐下来，她果然是富二代，其实她对钱根本没什么感觉。 “没事，你喜欢就好。” 许迟迟真是摸不准他的情绪，拿了菜进厨房，又出来。 “其实我还买了一个护目仪，你试试。” 看他闭目休息，许迟迟从房间拿出来给他套上，“网上说很有用，最适合你们这些年轻的程序员。每天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别提多伤害眼睛了。” 许迟迟温柔的揉捏着他肩膀，一不这样捏还不觉得，自己的肩膀居然整个肌肉都完全紧绷了。在这双柔软的双手下，他渐渐放松。 然后他突然想到：“你这些东西是给我买的么？” 跑步机，护目仪，甚至那个喷头上帖着负离子去疲劳标签的巨型花洒。 “没啊，给我自己买的。”许迟迟回答。 程源不置可否。 稍后，拉过她的手，示意不用再揉了。许迟迟笑了笑：“你等着，我去做饭。” 两人一起吃了顿饭，今天放假，程源也不再急着工作。坐在沙发的客厅上，跟许迟迟一起看电视。 开了机，许迟迟就从玻璃桌下面拿出薯片吃。程源看到玻璃柜下面一大堆未开封的零食，她倒是很会享受，怎么从来不见胖？ 许迟迟给他吃，他不要。 他发现他们的坐姿完全不一样，他是半靠在沙发上像是休闲似的，而许迟迟是脱了鞋曲起腿边吃边看，活像一只驻足的长耳兔子。 许迟迟进了电视自带的官方应用里选片子，一般他们是看欧美的。但选择框晃来晃去，许迟迟一直选定的是一些封面明亮，介绍看起来似轻喜剧或正常向的。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学校看了一部稍微恐怖点的片子，她就吓成那样。 终于选定了一部有俊男美女的爱情青春喜剧片，许迟迟坐定下来看了——反正程源说他看什么都无所谓。 没想到这片子一开头就是黑屏热烈喘息，画面一亮便是女生仰头嚎叫的表情，吓得许迟迟薯片都掉了一个。 ——其实那啥的画面还挺狰狞的。 之后就是冗长的倒叙，不怎么好看。 许迟迟薯片吃了点儿就饱了，又拆牛肉干。拿一条递到他面前，“你吃不？”她以为他不会吃，因为他很少吃辣的。 结果他看了一会儿，却突然伸过脑袋直接咬，嘴唇碰到她的手指。到这步了，许迟迟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礼尚往来般，她叼了一条牛肉干嘴倾前身体对嘴喂给他。 程源接了，且吃了。而后他抱着许迟迟转了个身。 程源中秋和国庆只放了头三天，四号就要回去做事了。许迟迟不由的感叹，他真的是精力充沛，如果她每天这样加班，早就受不了了。 许迟迟的增肥有点疗效了，体重一称居然到了九十七，稍显满意。 于是她周末回家，告诉她妈她胖了。这一年许迟迟每两三个星期总要回一趟家，因为她怕她妈突然兴起去找她，然后暴露，索性主动出击。 她妈很惊讶说：“为什么我看别人工作都瘦，就你胖？” “因为我吃得好睡得好啊。”许迟迟回答。 “那是因为你心宽吧。” 许迟迟去冰箱里拿水知道又要扯到那件事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妈突然关心她的终生大事了，总是问她在公司里有没有找到合意的人。 她公司里仍然男多女少，而且每个部门的接触也不是很多。反正她的机会不多。虽然其实也有合眼缘的，但是有了程源，其他人她是绝对不会想的。 “你都快二十三了。让你找个男朋友，又不是逼你结婚。” “好好好。”许迟迟回答，某些方面她父母还是挺开明的，“对了，下个星期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到再告诉你。” 时间真快啊，又是一年生日。她记得之前生日还是跟程源在那个小地下室里，程源压根不知道那天是她生日，她也没说过。 她也只跟父母和寝室的姐妹庆祝。 今年呢，其实她挺想跟程源一起过生日的。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是很不巧程源那天出差。 他十月十号走，而她的生日正好是十月十二号。她刚从爸妈那里庆祝回来，爸妈合送给了她一台新出Kindle，意思是希望她多多读书。 这个礼物是她指定的，所以还蛮喜欢的。 十点左右，父母就开车把她送回到她同学那里。她上楼几步见他们走了才折返下去，回头招计程车回去，简直有做特务的潜质。 回家就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程源不在，她把所有门窗都锁得紧紧的才去洗澡。其实这小区的治安还行，没听说过有什么事件，不过她还是会怕。 -- 第35页 临睡前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二十了，没有电话和短信。几个室友挑着昨天零点给她发短信，她都已经回复了。 她看着程源的名字，想给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他睡觉。 毕竟如果能出差，只要不认床，反倒比在这里每天晚上加班舒服。 许迟迟终究还是没有打，渐渐睡着了。 第二十七章 工作后时间就好像越来越快, 不再用一天一天算，而是一个月一个月算。立刻就是新年，再也没有寒假放了。 许迟迟第一次体会新年只在除夕前一天放, 还只放七天。而为了过年还要连续好几天加班加点的处理各种事项。她看到朋友圈还有同学抱怨根本买不到火车票，甚至还有过年还要加班的。 真的太辛苦了。 但是对许迟迟最难的问题在于过年到底是回家还是跟程源一起过？她真的也开始厌烦这种藏着掖着永远不能见光的日子。 没想到程源对许迟迟说, 他过年还要加班。 许迟迟刚要骂公司不人道, 结果程源说是他自己申请的。 许迟迟只好闭嘴了。 除夕前一天默默收拾东西回家了。 这七天唯一的交集只有除夕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许迟迟给他发的短信：新年快乐，祝新的一年里你身体健康, 事业有成！ 他们的关系有时候亲密有时候又疏远呢。 人啊，真的有时候要隔很久之后才能发现自己的变化。大学四年是一次成长，而毕业工作又是一次成长。 过年的时候参加了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居然个个都说她漂亮了, 她简直乐开了花。不过她发现其实所有女生都漂亮了, 都更会打扮自己了。 同学聚会无非是谈工作，婚恋等等问题。 然后他们就谈到程源。 本地人, 高中和大学圈子差不多。她和程源在大学里那么多人知道, 高中也并不奇怪。 “迟迟，你真跟程源好上了？” 许迟迟点点头。 “我以前听这消息还不相信，行啊你。” 许迟迟笑笑。 “对了, 这次隔壁二班也在聚会, 程源怎么不来？” “他忙。” “过年都加班。” “嗯。”同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同学聚会散后，只剩下当初那个跟她在商场逛街碰到程源做接待员的女生，她却对她说：“迟迟，你还跟程源在一起呢？” “对啊。” “没想过分？” “为什么要分？” “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现在差距是不是有点大了。程源家里人都进去了，他现在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连过年都要在公司加班, 他是多么忙啊。你这样嫁给他难道不会受苦吗？你爸妈同意吗？” 许迟迟没说话。 “在你眼里程源没有背景就不值得嫁啦？”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门当户对挺重要的，你看王韵韵就跟刘勋在一起。如果程源没出事, 她现在肯定就是程源的女朋友了。说到底程源爸爸还比刘勋爸爸官职大。这就是现实，你们俩的爱情能撑多久，如果你爸妈不帮你，你们连买房都很艰难。”顿了顿，女同学又接着说：“而且你知道吗？程源自从家里出事了就很少和这帮同学来往了。高中的大学的都邀不到他，所以大家都孤立了他。现在是个讲求人际关系的社会，他这样，未来的发展很让人忧心啊。” 许迟迟反而笑：“你想得真多。” 女同学怀疑地问：“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许迟迟摇摇头，深深叹口气说：“那是因为他真的忙啊。”他很拼很拼的，谁都不知道他有多拼。 “你已经陷入爱河看不清人了。”女同学作出结论。 许迟迟笑笑，是吗？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天真吧。她觉得融不融入那个圈子无所谓，虽然这圈里很多富二代官二代，可是程源有能力有才华为什么要靠他们？再者日后如果真的需要帮助，难道只凭一些情分就能寻求到帮助吗？到底还是要看利益关系，这才是这个物质社会的精髓所在。 程源选择先壮大自己这并没有错。就算现在来讨好他们，他们估计也只会装模作样的怜悯他吧，有什么必要？ 而且和他关系好的人有很多啊，他并不是一个人都不联系的。譬如那个带走了项目的大四学长，虽然闹崩了，但还是很欣赏程源。他从美国拉了一大笔风投回来，还想挖程源过去一起创业。还有个高中去美国的同学，他们也经常聊天。刘勋也偶尔会联系他，虽然频率并不多。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经常也会偷偷瞄一眼他的电脑。 所以这个同学会她不放在心上，而且如果以后同学会每次都变成炫富与八卦的场所，她也不怎么想来参加了，找好的朋友自己聚一聚就好。 中午和同学聚完会突然就想程源了。 虽然知道他现在肯定还在公司里忙，不过她就是想看看他，没道理过年七天两个人都不见一面吧。 许迟迟当即坐车直接到了程源公司楼底下，具体地址她也是知道的。正犹豫着上去还是先打个电话给他，他却正和一行人坐电梯下来。 显然他们这批程序员这时候才刚想起吃饭。 不过带头的却是个女生，且和程源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知道她是程序员还是别的部分的，人又高又瘦，一头咖啡色的波浪卷，画着淡妆，一套白色的女士职业装十分漂亮，简直跟美国电影里的职业精英似的。 -- 第36页 这时候程源看到了她，便上前，“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 后面的几个同事都跟上来，“谁啊，程源？” “你女朋友？” 程源点点头。 几个人都惊讶了，“来这么久了，真心不知道你有女朋友，行啊你！”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其实这个时候许迟迟已经吃过了，但是为了能和程源在一起，她还是点点头，“好啊。” 几个人一起到了餐厅，显然是熟客，服务员都认识他们。几个人点了菜，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彼此认识，所以就格外招呼许迟迟。 许迟迟其实觉得有点尴尬的，人家公司同事一起吃饭，她却硬要凑上来。 她不太多说，人家招呼她她就一个劲点头道谢。 饭桌上他们也是说一些他们公司的事，还有一些项目进展，许迟迟也听不太懂。也许是她过分安静了，没参与话题，大家又顾着她，话题老梢着她，许迟迟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吃过饭后出了餐厅，几个同事自然有自知之明，先走了。 临行前只有那个女同事过来跟程源说：“程源，我有个同学正好是学法律的，法律世家，祖父孙都是。你要是想要，待会儿我就把他号码发你手机上，你自己联系他。” “好的，谢谢。” “没事。”那女同事招招手走了。 等他们走后，许迟迟扯了扯程源的袖子，“她是谁啊？” “公司的人事助理。” “跟你很熟？” “同一批进来的新人。” 许迟迟没说话，程源问：“怎么了？” 许迟迟摇摇头：“没事。” 但是她显然不开心了。两人走了一会儿，她又问，“我今天来找你是不是不太好啊。你跟同事吃饭来着，打扰你们。” “没事。” “可是我刚刚的表现好像有点太不合了，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程源摸着她的头，“你想这些干什么。” “当然要想啊。人家以后会传你闲话的，说你找的女朋友怎么这么不大方？” “谁会在意那些东西。” 许迟迟想想，“也是。”一般来说，别人眼中的自己真是不算什么。他们很可能连想过都没有就投入自己的事中了。 许迟迟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又抬起头跟她笑。 程源摸摸她，“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了，你忙。我今天晚上回家了，等你回来。” “嗯。” 第二十八章 许迟迟又回来了，年就过完了。 时间真是飞快，冬去春来，日复一日的工作，稳定下来的成人的世界其实有点枯燥疲惫。到了春夏交接的时候，许迟迟突然想去学门技艺，或者说兴趣让自己单调的生活充实起来。 她一直记得以前看过黄碧云《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这部书有一句话。 ——之行，如果有一天我们淹没在茫茫人海中，庸碌一生，那一定是我们没有努力活得丰盛。 她一直把这句话当作座右铭。 于是许迟迟选定了游泳，夏天做这个最凉快，而且对皮肤也好，还能瘦腿。想到就去做，许迟迟立刻去网上淘了几件泳衣，想到以后拉着程源一起去，她又去给程源买了一套泳衣。 在网上查了旁边的游泳馆，竟然有个很近的。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别提多高兴。不过一个人去好像还是有点孤单，许迟迟在等程源，等他什么时候有空跟她一起去。 结果许迟迟就从三月等到了五一劳动节。程源似乎永远在大型节日的时候才有休假，还比正常休假少好几天。 程源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他学过游泳。兴趣不是很浓，放假的时候他倒更宁愿待在家里看看书，放松放松。 结果被许迟迟死活拉着要去，她都等了两个月了，岂能善罢甘休。程源无奈，只好随她了。他拗不过她，这次她几乎要拖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了。 程源其实也挺想满足一下她的，毕竟自从工作后，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公司里很多一样的男生都为此受到了女朋友的埋怨，甚至有一个已经分手了，这几天都睡在公司里，胡子邋遢，颓废极了。 许迟迟却似乎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上班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打电话打扰他，能自己处理的事情甚至都不会跟他提起，以至于很多人信誓旦旦说他根本没有女朋友。 有时候他倒挺佩服她这种心态的，很尊重人，不是太松也不是太紧，正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内。而且她自己也会找乐子，无论是煮汤还是游泳，至少她一直在娱乐自己。 五月的游泳馆人并不多，大部分是家长带着孩子来游泳的。许迟迟挑了一处浅的水域开始下水，她以为水会很凉，结果却很温暖。 许迟迟立刻下来，站在水里招呼程源，“你也快下来，水好舒服。” 程源也下水，这才发现这水只到了半个胸口。 他皱了皱眉，水也太浅了吧，儿童区？ 他怀疑地看向许迟迟，许迟迟别过脸，装作不知。紧接着她就双脚离地，扑腾两下想往前游，却立刻就呛了一口水。 “呸！”她抹了把脸。 程源终于知道了，“你不会游泳？” -- 第37页 她拉他来美其名曰一起锻炼身体，结果是个旱鸭子？ “来游泳的人都一定会游泳啊。”许迟迟理直气壮地回答，“去日本看见的也不一定全是日本人哪！”手臂在清澈的水底下尝试性的拨动着。 她可真会类比。程源转过脸，简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见他不理她，许迟迟这棵小水草又攀上来，仰着真挚的小脸，“你生气了？” “哪敢。”程源三两下就游得很远。 许迟迟愤恨，他游走了。虽然是儿童区她也不敢游。只好慢慢的走过去。程源游了一会儿就不游了，水太浅了，没感觉。 “我去深水区。” “哎，别走。”许迟迟牢牢抓住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程源看着她，“你要想让我教你早点说。” 许迟迟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聪明。” 程源真是不想再看她了。 程源先教她手上的动作，怎么排水怎么借力。手上的动作倒是三两下就学会了，到了腿就算扶着墙壁，也愣是蹬不起来。 “向下向后蹬腿。腿张开点，用点力。” 许迟迟脸皮就一红，越发不敢动大了。她觉得蛙泳方式好难看，可是他说蛙泳是最适合初学者上手的。 问题是他正看着她的屁股啊，她的泳衣裙子浮起来能露里面的内裤啊，叫她怎么好意思做出那种动作？ “你怎么老是蹬不上来。”程源在他旁边扶着墙壁，“看我的。慢慢地把两脚往外踢在收回来在踢——” 许迟迟的眼神却都在他水里隐约可见的紧致臀部上了。 “你在想什么？”程源发现她目光不对。 许迟迟赶忙摇摇头，示意自己的清白。 “好好学就好好学，别想些有的没的。” 许迟迟简直震惊，这是被他爸附体了吗？简直跟她爸在小学的时候教她做练习题时说的一模一样。 “你先自己练着吧。我去那边游游。” 他一个人跑去深水区游了，许迟迟只能苦逼地一个人练。不过他走了，许迟迟倒是不怎么害羞了。自己一个人蹬着慢慢找感觉。 程源到了深水区，猛地憋了口气自由米游了二十米左右。一直换气只来回了三圈就开始感觉到疲惫。程源在水域的墙壁处停下来，他的体力的确不行了，确实得多运动。 程源歇了一会儿正想继续，耳边却传来旁边水域两个男生的对话声。 “那个女生不错啊。” 程源转过脸，看他们指的正视许迟迟的方向。两个人笑，“身材不错，脸也不错。皮肤也蛮好……要不待会儿去她旁边游游看看？” “你去？” “我不去。” “谁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呢，不可能一个人来吧？” 说着，程源去了。他正好走上扶梯，走到尽头的许迟迟那边。许迟迟还在蹬腿，看他过来，便停下来问道：“你游完了？” 程源点点头又下来，站在她旁边，背正好挡住那两个男人的视线。 “你怎么了？”许迟迟问。 “没什么。”程源别过脸，“你继续练吧，我看看。” “哦。” 许迟迟又开始扶着墙壁练蹬腿。可奇怪的是之前程源教她的时候毫无杂念，但是被别人评论一番他却开始重新打量她。 也许因为太过熟悉了反而忽视了，甚至说他很少会让自己刻意去看她。 可是此时此刻才发现，跟他以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他的印象停留在他们大二那年第一次的时候，心中难以数说的情绪，还有身体的无法控制，让他只是觉得她的身体很模糊的白皙柔软香甜。 但是现在，看着她的背，她的腰，她的腿。 原来还是有些许变化的。以前瘦得跟竹竿一样，摸着又小又娇巧。现在她身体开始有了肉，腿部腰部手部都挺明显，胸部和臀部却更明显。她不仅仅是胖了，是一种长开了，长熟了，更女性化的感觉。 这是正好到了女性最适合生育的时候吗？ 她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 程源把手摸在她的背上，许迟迟因这动作停下来看着她。 程源望着她，她白皙的肩胛，被水浸湿的睫毛，突然低下头亲了她一下。 他们在最边角，场中间到处都是拿着游泳圈换闹的孩子，而他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她，竟一时没人看到。 许迟迟楞了一下：“你怎么了？” —————————————————————— 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去吃饭吧 第二十九章 程源没说话, 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再次亲了她一下，接着，再亲一下, 再亲一下。许迟迟反应过来，简直忍不住想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回敬, 可惜这里人太多, 她不好意思。 有小孩子的笑声在靠近，程源松开了手, “练吧。” 有点不尽兴的感觉。他为何在这里要挑起她，要是在房里她早扑倒他了。许迟迟只能再不甘心地应一句，“哦。” 程源却开始无法理解自己。刚刚他是怎么了？被她的荷尔蒙吸引了？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燃起□□，而是仅仅地只是想这样吻吻她。 -- 第38页 程源的外婆生病了, 在家做事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昏了过去。 二舅舅通知的程源。程源立刻请了三天假回去。本来许迟迟也想去，程源却不许。他的理由是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没必要让她也请假。 许迟迟听了之后也不再说。 她心里明白, 他是不想让她见他家里人。一旦带回去一定会认定为女朋友，之后便会询问家里，结婚等等打算, 太麻烦。 程源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 到达了一个南方三线小城市。然后他打的直奔医院。 窗外风景迅速飞过，他真的许久许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变得很快。 四十分钟就从火车站到了医院，他打了个电话给二舅舅问了具体的房间号，在医院楼下买了些水果上去。 舅舅们都不在, 只有二舅母一个人在这。 她正在削苹果，看到他来, 起身：“程源，你来啦？” “是的，舅母。外婆怎么样？” “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老年人高血压高，天又太热，中暑了。之后还得做一个检查，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程源坐下来，“外婆，你还好吗？” 他外婆看起来还挺清醒的，“我没事，明后天就出院了。你这么大老远过来辛苦啊。” “没事，我正好来看看你。” 祖孙俩聊了一会儿，中午时分几个舅舅和舅母，表姐表妹都来了，好几年不见程源又互相热闹寒暄了一番。 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了顿饭，程源下午跟二舅舅回家。二舅舅两口子都是高中老师，儿子在外地读书，只好有空房间。 一回他，他找程源坐，又谈了他爸妈的那些事。 “你爸啊，就是心高气傲。当了几年官，习惯了别人托着他。这件事啊，唉，谁也没办法。” “舅舅，你也觉得我爸是咎由自取？” 二舅舅反而愣了愣，“你难道觉得不是？” “我爸跟我说明明是有人行贿不成，故意录视频陷害他，还在庭上做假证。正好，他也没打理好上面的关系，这才被办了。” “哪有那么容易陷害？”他舅舅摇摇头。 程源决定不再说了，再没有翻案之前谁都不会相信他爸。这件事，现在只能埋心里。 “舅舅，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会儿。” “好，你去吧。” 程源隔天上午再去看望，他就三天假，今天下午也就要坐火车走了。他外婆身体好多了，躺在床上不舒服硬是想下来走走。 二舅母拗不过她，只好跟程源一起陪着她在走廊走。她老人家性子也倔，不喜欢人扶，自己硬气着走了好几个来回，一点事没有。 不过呢，累是有点累的。 正好到了十一点，二舅母让程源把老太太付回病床，她下去打饭。 程源把外婆扶回床上，外婆还在感叹，“人老了就是不喜欢医院，闻着药水味都难受，巴不得早点走。我又没什么事，他们硬是要说做个什么全身检查。” “这也是为您好。这次确保了，以后就不会来医院了。” 程源外婆还是叹叹气。她这么大年纪，这些道理也不是不懂，“那个迟迟，没跟你来吗？”昨天身边一直有人，她也没机会问。 程源摇摇头。 外婆叹口气：“那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程源没说话，顺手拿过旁边的一个苹果削皮。 外婆叹口气，“一个女孩子在最美好的日子无怨无悔地跟你四年，不可能仅仅是想偿还什么吧。只能证明她是真心喜欢你。” 程源低着头，苹果削完了，切了一个小方块，“外婆，吃苹果。” 她外婆接过，“你什么打算呢？年纪也不小了，没考虑过和人家结婚？” 如果大学谈场恋爱毕业分手，她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他们毕业后还在一起，而这时候两个人都能够独立工作，实际上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 大人便要为大人的行为负责，不可以再拿年少轻狂做借口。他们同居那么久，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程源现在虽然表面上成熟懂事了，但已经很难有人能够进入他的心，更何况许迟迟和他还算有点家仇的，现在都还生活在一起，互相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呢？ “有些债我必要还的。不还我做不了下一步。”程源说。 “你还是想报仇？”外婆问。 “不是报仇，我必须调查清楚当年的事。” 外婆无奈，却也不好劝诫他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标，她不应该干预。 只是她觉得，程源对不起人家姑娘。 程源想还债。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许迟迟陪在他身边的那两年至关重要。那个女孩用青春，金钱，爱情，□□宽慰了他，使他没有做出更偏激更极端的事情。 从她那时候去就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并不担心程源的原因。因为那个女孩啊，眼睛里有耐心，有爱意，还有明亮仿佛不会受打击的笑靥。 她不会失败的，程源一定会受到她的影响。 但是程源并不想承认这件事。理智告诉他，他是必须为父亲挣回一个清白的，如果因为爱上仇人的女儿放弃，他罪无可恕。 所以他要偿还，无论是金钱，□□，青春还是感情。他要等量的回报这些东西，甚至更甚。他始终是要复仇的，如若欠她一点，他便无法下这个手。 -- 第39页 可是啊，他在付出时间，感情，金钱的时候那个女孩难道不是同样在付出吗？那到底是谁欠谁呢？金钱或许可以还清，感情债还得清吗？时间又能替代吗？ 而他会真的想不清这一层吗？ 外婆看着他：又或者其实他自己也是在找借口拖延呢。 第三十章 程源很快回去上班了。某个星期六他加班的上午，突然给许迟迟打了个电话。 “迟迟，你在不在家？我有份文件放在电脑里了。你能不能给我发过来？” “好，你等一下。”许迟迟立刻从客厅的沙发上起来，开了程源房间门，坐下打开电脑，“要密码。” “993834。” 许迟迟输入，看见桌面上放着两份文件，看了一眼。 “编译器优化开头开头的那个？” “嗯。” “你等一下。我用□□给你发过去。”许迟迟登上□□，找到程源的昵称直接把文件拖进了窗口。 很快显示对方已经接收了。 “好，谢谢，我挂了。” “嗯。” 许迟迟在看另外一份文件—— 《关于最近兰羽集团及其老总的跟进工作》 很显然这份文件不是程源自己写的，而是别人发给他的。难道程源找了别人调查她老爸吗？许迟迟把鼠标一上去想点开，又停住了。 如果是会怎么样，如果不是又会怎么样？ □□文件接收完了，弹出了完成窗口。许迟迟把鼠标移过去关闭窗，然后她盯着鼠标箭头一会儿。 ——程源会知道她看过的。 这个念头忽然闪过。 她最终关了机。 许迟迟走出房门，但是她的脑袋已经乱了。 也许是她忽视了。程源这两年一直忙于工作，她以为他的动作会在以后，没想到，他没有一分一秒忘记过他父亲的那件事。 其实早就开始调查了吧，一定是会复仇的。 许迟迟等他回家。突如其来他这天回家特别早，甚至还给她带了一份礼物。 “什么？”许迟迟惊讶了，从来都没想过他会给自己带礼物，今天也不是自己生日什么啊。 “打开看看。” 许迟迟打开来，是一对非常小巧的六爪钻石耳环。 “好漂亮！”她赞叹，“干嘛今天突然送我一份这么大的礼物？” “我升职了。” “真的？” 程源点点头。 她好高兴，说道：“那必须得庆祝一下。咱们去外面吃吧。你等我收拾收拾。”许迟迟立刻就回房去换衣服了。 程源坐在沙发上等他。之前温和的面容又渐渐沉寂了。许迟迟出来的时候他双手交叉着倾前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迟迟上前过去，“我好了。你看好看吗？” 她牵着裙角转了一圈。今天她穿了件黑色吊带裙呢，盘起头发，带着闪闪发亮的耳饰，真的特别美。 “很漂亮。” “那咱快点出去吃饭。” 他们选定了一家高档的餐厅。庆祝，当然要配以红酒和西餐。在美妙的灯光与音乐的陪伴下，两个人轻声细语的聊天，别提多浪漫了。 许迟迟很高兴了，喝了红酒说了好多自己的童年趣事。她小时候在奶奶家和人一起摘桑椹掉到过水里，因此有点怕水。但是她现在准备克服了，所以去学游泳。 小学的时候有个女生欺负她，六一儿童节她要上台表演，她却在后台光天化日扒她裙子。她火了，头一次和人打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弱。后来这件事被同学告到了老师，她以为会受罚的，结果没有。那个女孩欺负了班上很多女学生，很多人都告了状。但是老师奈何不了她，只能口头教训她，可是她屡教不改。 这件事被许迟迟妈妈听到她生气了，专门开车堵了那女孩跟她谈了一小时。那个女孩自此之后再也不敢惹许迟迟。 直到她后来升上初中。 程源是转过来的。以前他好像在市内的一个实验中学，后来不知道怎么在初二的时候转到这里来了。一转来，他的名声就开始流传，官二代啦，人长得特帅啦，笑起来很好看啦，成绩很好很好啊，老得奖啊，居然会德语，还会小提琴。 几乎是归纳了所有女孩子都最喜欢的点。所以他立刻就成了班上的风云人物。她敢打赌，当初暗恋程源的女孩子绝对超过女生人数一半，绝对。 那就是那时起，许迟迟开始注意到他。不过她和程源交集很少，而且是朦朦胧胧的，哪敢表达，只能一直悄悄的关注着他。也就是在那段时期，许迟迟燃起了要做一个优秀的，配得上程源的女孩子的念头。 进了高中，他们是邻班，交集更没有了。路上碰见他能认出她来，遥遥打个招呼，仅此而已。不过她还是能听到他很多很多事，比赛啊，篮球啊，他永远到哪都是焦点。她甚至还听说过他的很多很多绯闻，各种描述都有。那时候的生活啊，都像一个个绮丽的梦境。 最后他们上了大学，他在计算机系，她在日语系。上课都从来碰不到一起，宿舍更别说了。偌大的校园她和他撞见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当然这是在她没加入加心理协会之前。 事情就突然在她许愿的那一次急转直下了。她都没想过那么灵验，其实她那时候是有私心的。程源太优秀了，优秀到她一点表示都不敢表露，不只是因为自身腼腆，而是因为知道程源身边有太多优秀的女生围着他。 -- 第40页 就譬如王韵韵，她大学之前都在美国生活，大学才回了中国。可是这样一个一看起来就十分有气质的女生却和程源选了同一个专业，甚至每次考试成绩都还和程源不相上下。更别说，她父亲是外交官，同样一口德语说得溜，加之会弹钢琴。开学典礼她还看她表演过，一直以为是艺术生，死都没想过居然是理科生。 这样的女生程源怎么可能不为她折服？ 当时他们俩一起参加了心理协会，还经常一起来，许迟迟心里就已经有点感觉了。社团活动前一天，她就那么好意无意地在学校后街碰到了他们走在一起。 程源还跟她打了个招呼，轻轻一个“嗨”字。 许迟迟低下头没回应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只是太难过了。暗恋的人迟早会有女朋友的，她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是真正看见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那时的心情。 又悲哀又心酸，好像一只卑微的蚂蚁。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她去寺庙游览心情格外不好，又碰到他们两个还在一起，不由得心里就开始嫉妒了起来。 于是她这样偷偷想过。 程源太优秀了，以至于他不可能看见她。那么如果有一天他摔下来到她的位置，而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默默支撑着他，那么他是不是会爱上她呢？ 她没有想过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居然会被佛祖发现，甚至应验。得知程源家里出事的时候她真的真的觉得好像被雷打了一样。 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呢？怎么可能呢？ 现在想起来也许一切只是凑巧。像是第一次许愿，程源突然扫了她一眼，可能仅仅是因为他记起昨天和她碰到，她匆匆走过不理睬的情形。 而程源父亲，那时候贪官出事的新闻不绝于耳，如果不是切身相关，大家也都只会立刻抛之脑后。 当然，许迟迟在跟程源聊天的时候只说了自己小学的趣事，并没有夹杂初高中乃至大学的暗恋经过，有些事情是不可说与人听的。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有勇气问。 “呐，那时候王韵韵和刘勋在一起，你在意吗？”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突然想到的。” “有点在意吧。”程源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回答。 “有多在意？” 程源抬起头看她，原来她当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忍住了。 “我倒更在意刘勋跟我打架的事。” “你们不是为她的吗？” “谁告诉你我们是为她打的？” “哦。”许迟迟拿起红酒后，程源却瞥见她嘴角有一丝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 “那你要是现在再碰见她会怎么样？” 今天她哪来那么多问题？ “不怎么样。” “不会有感觉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许迟迟不说话了。 程源心想，有时候她的情绪真的很好猜。 “不谈她了，我们喝酒。”许迟迟和他碰杯。 程源和她碰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不会留恋已经失去的东西。留恋毫无意义。”就算他留恋也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或者说答案，譬如他父亲的事。 许迟迟看他一会儿，然后放下酒杯忍不住笑。 他真的好正经好严肃啊，可是意外的—— “你有时候真是好可爱呢。” 可爱？ 程源皱了皱眉头。 “来，什么都别想，喝酒。”许迟迟却高兴极了。 第三十一章 高兴的代价就是喝多了, 发酒疯。 晚上十点半，程源千辛万苦把带回家，他已经被她累惨了, 走出餐厅就已经东倒西歪，他一边照料着她一边打车, 偏偏她还不安分, 抵着车门死都不肯进去。 进了车内倒是好多了，很安静地把脑袋放在他腿上睡觉。 但是司机的眼神就有点奇怪了。 车开到半路上, 那司机突然笑起来，“我前天才看了个案子，一个男的捡一个醉酒女去开房，醒来后人家报警, 被判了三年。哈哈哈哈哈。” 程源看了他一眼。 那司机避过眼神没敢再说。 程源发现那司机开车开得特别慢, 好像在犹豫什么。 “我是她男朋友。”程源解释。 “啊哈哈，是啊, 小两口。” 其实这司机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穿得道貌岸然的也有可能是人渣。毕竟这时代不安全人人自危。谁知道他是什么恶徒, 要是突然背后捅他一刀怎么办，最好别管。 不过到最后呢，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就毁了人家一辈子。要是人家是正常人家的女孩子, 可不得难过死。 所以，司机开到了目的地的时候还特别看了一眼房子。 程源不管他了，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司机也算是尽责了。他拍拍许迟迟的脸，“到了, 起来。” 许迟迟被他弄烦了，伸手弄了一下他, “你干嘛？” “到了，下车。” 许迟迟坐起身来，人却怔着一动不动，就好像清晨还在梦里却被闹钟叫醒一样还在待机状态。 程源给了司机钱，强硬地把许迟迟拉出来。 “你干嘛啦！”许迟迟闹别扭。 -- 第41页 “你想不想回去了？！”他斥责。 许迟迟不说话，乖乖地下来趴在程源，皱起眉头，“我有点反胃。” “别吐就行。” 程源扶着她，“上楼。” 千辛万苦才扶上了楼。程源简直被她累惨了，跟条泥鳅一样，动不动往下掉。他还得一直扶住她，又怕她突然吐起来。 “程源。”许迟迟闭着眼呢喃着他的名字。程源把她扶回房间，放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刚想走，许迟迟却用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许走。” “你喝醉了。” “我没醉。” 所有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程源，你喜不喜欢我？”许迟迟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程源望着她没说话。 “不需要很喜欢。有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程源仍然没说话。 “难道一点点都没有吗？” “你好好休息。”程源想走，许迟迟却不放他走。 “今晚我想做啊。”她说。 “你喝得这么醉还能做。” “酒能催情嘛。”说着许迟迟开始褪下肩部的吊带，因为之前枕在他腿上，她发型已经完全乱了，黑发铺散在周边，耳饰闪耀着光芒。 此时此刻，他并不急着做。 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了。从外婆那回来的火车上，他一夜未睡。最后他作出决定，他要让她离开他。 不再偿还，而是止损。 停止付出双方的时间和感情，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两年前，他就应该这么做。今天离那个夏天，她来找他的时候正好四年，所以他才会送那个耳饰——那代表着分离与决绝。 许迟迟很享受他的抚摸，闭着眼睛双颊醉红，微微笑。 看着她，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幕留下来。 就像当年那个夏天她站在他的门口，那天他才刚刚搬进来屋内阴暗狭小闷热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她就那么闯入了，等在门外久久不肯离开。 可是现在他已然不记得她当时的样子，只记得那时候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而以后如果隔了十年，八年，他还会记得她此时的样子吗？ 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诱惑。 程源掏出手机，拍了许迟迟几张相片。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许迟迟。”他她的名字。 “嗯？” 他却什么都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吻她，热烈地吻她，想要吞噬一般的吻她。许迟迟也紧紧抱着他…… 这是许迟迟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天，甚至是最高兴的一天。 程源第一次送她礼物，一起吃饭，他送醉酒的她回来，那样激烈地吻着她，好像内心有无数无法诉说的感情，她也一样，甚至比他更多更多。 程源升职之后，好像就没有之前那么忙碌了。大概是他们之前在加班加点的赶好几款重要APP的研发，现在开发完成了。之后的事就交给运营部填充内容，再配合他们做修改和调试。 所以这个间断期，他轻松了一些。 许迟迟当然希望他轻松，每天这么累人都要累垮，还特地买了一本《程序员颈椎保护指南》放在他书桌上好让他注意身体。 不过渐渐地，她发觉程源就算每天能正常下班，他回来后好像还有很多事。却也不像以前一样埋头电脑，而是跟人打电话商量什么，一直避着她说。 其实他就算一个人在他房间里关着门打电话，她拖地的时候靠近也是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许迟迟不止一次地听到了兰羽，也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甚至有一次，许迟迟之前出去了，程源开着门在房里面说。许迟迟刚好回来，也许是声音太小他没注意到，竟一直在说。 “我说过我想知道的是四年前那件事，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拍到我爸行贿证据的。旁边那个女人是谁？你不要跟我一直查他的行踪。” 他好像跟人起争执了。握着电话走出来竟一下迎面碰上拿着菜站在那里的许迟迟，双方愣住了。 手机里还在絮絮不休。 “程先生，虽然您付了钱。但我还是必须得告诉你。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查的。这可是贪污案啊，谁敢动，这里面涉及的程序太多了。而且律师也说过，现在那些证据都很确实，根本找不到缺点。而且当时的人证要么在牢里要么还在当官，你让我怎么……” 许迟迟把菜放进厨房了，听到程源又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菜拿出来洗。 晚上，他们这顿饭吃得格外沉寂，谁都没有先说话。 他们始终是要分手的，许迟迟知道。而且上天都给了他们四年，已经算是宽待了。许迟迟没有资格抱怨。 然而她还是没有主动提。 直到有一天，她拖地，想拖他的房间，却发现他的房间上了锁进不去。一开始她以为是不小心扣上了，于是打电话问程源。 谁知他却说：“暂时先不要进去吧。我自己会打扫的。” 许迟迟刹那间明白了。 那里面有关于她父亲的重要资料，不想让她发现。 他终于动手了。等了四年，连她也要开始防着——毕竟她是他的女儿啊，面对她父亲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许迟迟就这么呆坐在客厅里一下午，要问她想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人生啊，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 第42页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好好的去爱一个人。 第三十二章 程源自此之后便沉默了许多，即便许迟迟像是完全没变过的挑起话题，他也只是寥寥几句应付。他比她更不擅长假装。 许迟迟不想再这样了，这样无非是两个人都用着另一副面具过日子，都会很累的。 “我公司离我家更近，我想搬回我家住。” 星期三晚上，晚上十点半，终于等到程源回来的许迟迟说出这句话。桌上空空如也，橘黄色的桌面干净得有一层光漾。 程源点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 许迟迟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他们都知道会分手的，始终会这样的，一旦他稳定了下来做好的准备某些事情就不可能不开始了，然而此时此刻她心底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爱情啊，到底是什么呢。 许迟迟回房去了，独留程源一个人在客厅。她关上门，置身于黑暗中。她想，长大成人真是一件难过又可贵的事情。 她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跟小时候似的可以不管爸妈的情绪抢着要，她长大了必然就能以及己人的体谅他人，更体谅父母。人生在世谁也不是一帆风顺，长大了再大的委屈只能自己咽着，再大的难受也要自己扛着。 不能跟小时候似的，难受就哭了，引得别人心疼了，自己好像也就不委屈了。 许迟迟后来给爸妈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说她同学要搬走，她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住那个房子，所以索性退了回家住。 她爸妈倒是不以为意的，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无所谓。 所以这才是许迟迟能在这份爱中勇往直前的缘由，她的人生很平顺，连现在的分手也是她人生中经历过的最疼痛的事情了。回家歇一歇，自己哭一哭，也就算全身而退了，再也与程源无半分关系。 星期五中午的时候，程源收到一条短信，是许迟迟的。 她的名字还是那个1。 【我今晚就搬走了。】 程源看了一会儿，然后回了一个【嗯。】 晚上，等程源回去的时候，客厅已经是灰暗的。他自己开了灯，看见橘黄的桌上放了一串家里的钥匙。 他拿起来，握在手里。而后走到许迟迟房间，开灯。 那里已经搬得很干净，客厅里没怎么动，但是这间房子所有有关她的东西她都带走了，现在简直像一个即将等待别人入住的新的出租房。 程源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感觉。他关了灯，去洗澡，一如既往地坐在床头看会儿书很快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新的一天。 程源日复一日的上班。 程源一直想过摆脱她，摆脱了她自己就能不再有任何隔阂的去调查。然而有时候想起自己也真是虚伪，如果真的一直想摆脱，他明明就有拒绝的权力，又为何不干脆一开始就痛下决心斩断呢？ 程源不想再想这件事情。 既然她离开，就已经是结束了。 九月份，正好是毕业季后几个月，公司里有新进了许多新同事。程源现在已经是能够负责三个人的小组组长了。他也上手带着些新人。 其中有个女生叫周彩林，是个短发大眼睛的开朗妹子。程源和她相处得不错，她也很聪明，甚至是他觉得最有可能熬过试用期呆在公司里面的人。 不过时间相处久了，他觉得这个女生可能开始对他有点别的想法。毕竟男女之间，就算没发生什么，光是那种气氛还有一些女生的小动作就很容易让人怀疑。 譬如她看到他眼睛会一亮，甚至脸红，经常视线相撞。 她对谁都很开朗，程源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毕竟这种事不能直说，就先放着。他尽量会和她摆出上级和下级的关系来。 这个星期六，因为有个关系很好的同事上个星期正式离职，他们研发部的一群人都被邀请去聚餐。 程源当然也去了。 吃完东西就来KTV包厢唱歌，同事里有麦霸当然也就有不太喜欢唱歌的。程源就属于这种，在他们唱歌的时候程源出来，站在KTV的走廊上，呼吸着冷空气，俯视着都市的霓虹璀璨。 “源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程源转过头去，正是周彩林。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碎花长裙，配着短发很清爽。不过因为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她双脸红彤彤的。其实在她叫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些预感，但他希望这个预感不会成真。 他点点头，“你怎么也出来了？” “包厢里人太多了。”周彩林走到他旁边，和他一样背靠着窗口，扭头看着下方，“源哥，你跟你女朋友了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 周彩林嘿嘿笑了笑。女生是很敏感的，有些事情就在动作言行间。他以前每天中午都带汤来喝，现在却突然没有了。而且以前他每天来上班，他身上都很干净，甚至衬衫都有着淡淡的香味。 隔段时间香味就会换一种，薰衣草，柠檬，金银花，玫瑰香，显然他女朋友很喜欢柔顺剂，每段时间都会换一种味道。她看办公室里其他单身独居的男人的状态，每天忙成狗，回去能记得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就已经很不错了，早上她经常看到穿一身昨天皱巴巴，脏印子都没洗干净的衣服来上班的同事。 -- 第43页 最近呢，程源身上的香味彻底没有了，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肥皂味。以她推测，程源和女朋友分手之后，估计都是自己手洗衣服的——因这，她反而觉得他更好。 “我听他们说过你女朋友，看起来很漂亮，怎么就会分手了？”她问。 “性格不合。”程源随便答了一句。 “噢。”周彩林点点头。 程源不想再多说了，“我先进去了。” “哎，等等。”周彩林叫住他，在他身后，“源哥……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话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不过从你面试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的非常有魅力，我——”她像是鼓了口气，“——我挺喜欢你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试试。人家不是说结束一段旧恋情的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恋情吗？” 她在等着他的回复。 程源却在很久后才转身，“谢谢你。” 周彩林露出明显的失望的表情，“为什么？对我没感觉，还是没走出来？如果还没走出来我可以等，我不是让你现在就接受我。” “抱歉，我现在忙事业，不想恋爱。” “我知道了。打扰了。”她走到了。她知道这根本就是借口，只是不想让她没面子。到这步，她还不知道就太厚颜无耻了，“麻烦跟大家说一下，我先回去了。” “嗯。”程源点了点头。 她走后，程源又退回几步，感受着夜间的清风吹过脑袋。为什么觉得心里这么烦躁，而这股烦躁并不是因为周彩林表白带给他的，而是心里一直有，碰上这事，更加催化了而已。 项目经理陈戈叼着烟从走廊出来，“这小妮子跟你表白了啊？” 程源抬起头，“你听到了？” 他点点头，“她对你有心，很容易看出来。” 程源没回应，陈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给他，示意：要不要？程源看了一眼接过，拿打火机点了火。他以前是从来不抽烟的，因为以往以来的学识告诉他，抽烟根本就是一项害人害己的行为。可是现在，他的确需要一口烟来冷静自己。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起来很烦躁。” “有这么明显。” “很明显。要是以前，你会用更好的方式拒绝她，不会这么冷酷。” 程源转过身看着只有几颗星星的夜空和下方来来往往的车辆，“刚跟女朋友分手，心里有点奇怪。” “谈了几年了？” “大概四年了吧。”程源继续抽了一口烟，的确，烟这种东西很能够让人觉得闷闷的心里好受些。 “初恋？” “嗯。”程源点了点头，到这步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他的确对许迟迟开始有了感情，而且并不算太浅的感情。 “人嘛，都是这样过来的。”陈戈拍了拍他的肩，“干我们这行吃的就是青春饭，每天就是拿时间换钱。情人出了学校工作了有几个能坚持下去的。就算结婚了还一大摊子事呢，现代人都累，都没办法。可是再没办法也要活下去啊，那么多人看着你呢。” “我知道。” “知道就好。放松点吧。调整下状态，以后会碰上更好的女孩子的。” 一旦在意志脆弱的时候抽了烟好像就戒不掉了。以前程源很少在工作途中出去抽烟，都是多喝两口水或者柔柔太阳穴，可是他现在也偶尔想抽两口，麻痹一下自己。 早上十点，陈戈在公司安全出口的角落里吞云吐雾，却没想到程源也来了。看到程源从口袋里麻利地拿出烟，点上。 “看来我教坏你了。” “你教不教，心里烦的时候都会抽上。” “周彩林跟我提辞职了。”陈戈看着前方说，徐徐吐出一口烟，“再过两天她就能转正了。” 程源没说话。 “不过我倒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女孩子来干这个，无论有多大热情都太累了。而且面对着你肯定尴尬没那么容易放下。当然，劝我还是要劝劝的，不过看她去意已决了。” 程源看着黑暗中的那点火星：有些爱情就跟这些火星一样，终止于心动的一瞬间。 程源这边终于没有了些干扰，准备打足精神工作，许迟迟这边却出了事。 第三十三章 和程源分手后, 许迟迟搬回了家。因为家里的氛围很好，工作也很平顺，她虽然心里有时候会想程源, 想到心疼，但为了不让家人看出, 很快就能面色如常起来。许迟迟装久了心情竟反而冷静了, 更何况她一直做好了会分手的准备。 这天上午，许迟迟去公司前台那领一个快递。她在网上买了一双鞋子。签收的时候突然发现快递员在盯着她。 “许迟迟。”他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 “怎么了？” 快递员摇摇头，“没事。”眼光却一直在上下打量她。许迟迟很不喜欢这种视线，签完了字说了声谢谢就走了，心想以后再也不找这家快递包邮的。 到了这天晚上下班, 许迟迟微信上莫名其妙收到一条添加好友的短信, 备注是她的真实姓名。许迟迟顺手就点了添加，以为是以前哪个同学换了号码。 没想到没过多久, 那边就发了一条微信来。 【约不？】 许迟迟愣了一愣。 【你谁？】 【你很骚, 约不？】 -- 第44页 许迟迟立刻就删除了好友，不知道那个人怎么弄到的她的手机号码加了她微信，但是真是恶心透顶。 许迟迟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这天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发现手机上有条短信,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的内容是一条彩信。 许迟迟觉得应该又是某种木马链接什么的，所以没点，把那个号码加入了黑名单。没想到隔了几分钟，手机震动，提示到拦截了一个短信。 许迟迟看了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又发了一条彩信来, 并且加了注释：你的照片。 许迟迟愣了愣，这种木马链接这么快就发第二次？她擦着头发没理。隔了五分钟，手机又震动了，仍然是那个号码。这次他没再发图片而是言简意赅地直接说。 【我有你的照片。】 这已经不像是那种广而发之的木马了，反而是像针对她的。 她立刻回上。 【你是谁？】 【看微信。重新加我，我发给你。】 难道是新型窃取个人资料的方式还是某种诈骗的手段。许迟迟又回： 【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胸罩，粉内裤，带一对耳钉，躺床上。】 许迟迟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盯着手机短信一字一句的看了半天没动。然后她咬了咬牙重新加回了那个人，手心却立刻出了冰凉凉的冷汗。 那个人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许迟迟心一跳。有三张都是许迟迟躺在床上，醉眼迷蒙地看着前方，发丝散乱，耳钉闪闪发亮。因为喝醉脸上挂着媚态的笑容，极像做某事的样子。 这三张除了有点位置偏移以外其余地都差不多，有一张因为许迟迟手动了，甚至有点小露点。 许迟迟怔怔看着，突然觉得外面下了鹅毛大雪，滚滚把她盖住，她发现自己连手指尖都沁出了冷汗，在颤抖，屏幕上的滑动留下了印记。 那个人又继续发： 【你很骚，想干。约吗？】 【照片哪来的？】许迟迟问。 【网上的。约吗？】 【哪个地址？】 过了不久，那个人给她发了一条网址。又问她约不约，许迟迟只能庆幸这个人精虫上脑，倒没想过以此要挟她。 许迟迟开了笔记本登上了那个网站。那是一个黄网，许迟迟找了半天才在什么一个活色生香图片区找到了自己，翻了十多页才找到。 上传时间是上上上个星期六晚午十点。 图片有六张，除了那三张，后面还有她伸手往前想去勾脖子的画面。也因为这样，拍照片的主人没有继续拍下去。 仅仅只有六张，可对许迟迟来说简直如同天昏地暗般，她的每一寸每一寸都被这样裸露地展现在这里，表现着她给最亲爱的人才有的表情。 那时候她有点感觉程源在拍她，不过那时候注意点不在那，压根都没在乎过。可是现在现实却狠狠地反手给了她一巴掌。耻笑她的天真。 许迟迟滚轮滑下去，下面居然还有几条评论，带着恶心的淫邪趣味，几乎无法直视。那个人估计就是上黄网无意间看到了她的照片又看到了她真人，才一时兴起联系她的吧。许迟迟猜到他是谁了。 身后的手机又震动了好几下。 许迟迟却没去管，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连喘息都有点困难。网站上的照片很大，照得她媚态横生，她盯着自己，甚至从来都没有看过这样的自己。 照片中的人在笑，脸色通红，耳钉闪闪发亮，好高兴好高兴。人生第一次收到了喜欢的人的礼物。 然而转眼之间就已经变为了一种讽刺，一种终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疤。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放在网上任人观赏，猥亵，意淫。 许迟迟关了电脑，把那个人重新拉黑，躺在床上休息。她平躺在床上盯着顶上的天花板许久许久，大概到了十一点，许迟迟又开了电脑，登陆了那个网站。 注册会员，然后私信了网站的管理员。 【你好，这组照片是被偷拍的，能帮忙删除吗？】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 隔了半个小时，许迟迟再加上一条。 【这涉及到侵犯隐私。如果不删除，我会立刻举报这个网站。】 过了大概十分钟，许迟迟就收到了回复。 【您好，照片已经删除了。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照片是用户所传，与我们网站并无关系。】 许迟迟再去看，那组照片已经没有了。照片在这种网站里，尺度并不算很大。被删除也像一粒小石子投入湖水中，毫无痕迹。 许迟迟关了电脑。关了灯继续回床上睡觉。 只有这样寂静时，她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脑袋中甚至嗡嗡嗡的开始鸣叫起来，像是有小火在烧。许迟迟在想，还会有别的网站转载吗？还有别的人把这组照片保存了吗？还会有人将来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认出她么？ 她觉得恐惧，她觉得害怕。她甚至设想出来无数种别人拿出这组照片羞辱她的方式。她所有朋友亲人看到这组照片后的表情。 许迟迟侧过身，攥紧被子缩起来。窗帘那还有月光洒进来。 可是这些害怕和恐惧都无法比拟那种心脏一点一点被啃噬，一点一点腐烂的痛感。在程源眼里，她算一个什么？ -- 第45页 许迟迟第二天上班，提了离职。主管都很惊讶，她战战兢兢在这里都两年多了，工作一直没什么大问题，突然离职有点让人吃惊。 许迟迟没什么借口可说，只能说自己太累，想换一个别的工作。 主管苦口婆心地劝了很多，许迟迟全程话很少，不为所动。主管让她回去之后，又把她同事招了进去问话，问她这些时候的状态，怎么会离职得这么突然？ 许迟迟坐在办公桌上发呆，事实上，此时此刻她的整个人状态都不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工作了。那个快递员都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姓名，还有手机号。现在她一听到公司有人领快递就怕，要是他来了，恼羞成怒把照片散发出去怎么办？ 她必须走，必须离这片区域远一点。 下午主管再把她叫进办公室劝了一通。许迟迟还是默默地坚定立场。并且提出希望离职越快越好，主管都很纳闷到底谁惹她了，莫名其妙走得这么急。问她是不是已经找了别的工作，她又说不是，只想好好歇几天。 主管没办法了，不过她手头上工作有点多，她们还得重新招人来接替她，最快也只要一个星期。许迟迟想争也没有办法，这是合同上规定的。 同事们对她走也很惊讶，聊了一会儿始终在她身上探不到什么讯息。只好等周末大家一起吃顿饭当是践行。 整个星期许迟迟都是度日如年，生怕再次碰见那个快递员。前几天那个快递员还给她发短信，无非是一些色情文字，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信息了。 但是也算是背，就在许迟迟交接完的前一天中午，她又碰到了那个快递员。不是在公司碰到的，而是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那个快递员在隔壁公司送货。 偌长的走廊里，迎面撞了一眼。 许迟迟没敢动，连呼吸都不敢急促了。那快递员仍然是看着她，紧接着露出了然而猥/亵的目光，一双眼睛仿佛把她从上到下扒了个遍，又意/淫了个遍。 隔壁办公室的前台喊道：“快递员，是我们这里的东西吗？快点，我们要去吃午饭了。” “是是是。”那快递员进去了。 许迟迟立刻去了厕所，没听到外面有离开的动静都没敢出来。过了半个小时，她又接到了一条被屏蔽了的短信。 【你到底约不约？】 他似乎只是想和她约，许迟迟简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幸亏她今天下午就能完全离职了。但愿此生再也不要碰见他，再也不要遇见任何有关看过那些照片的人，再也不要被人用那样羞辱的目光看着，再也不要。 她躲在厕所的最里面捂住脸，生平头一次觉得如此委屈如此难受。 第三十四章 一转眼就是国庆。程源的公司为了庆祝创立十周年，还有公司老总结婚十周年，在九月底国庆前一天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晚会。 晚会不仅在市中心非常出名的一家餐厅办，连其他公司很多有合作的公司员工也被邀请来。这场派对老板花了大钱，务必要求人事部搞得有声有色。 私底下，公司的人事部却把这个办成了大型联谊，因为有很多别的公司的人参加，他们就搞了很多例如男女背靠背夹着气球走路，传牙签，小蜜蜂等等游戏，当然为了吸引他们参与也设置了丰厚的奖品，为了推销办公室的单身狗简直不择手段。 因为老总要求全公司都参加，程源也推辞不得。更何况放假前一天晚上他反而不愿意回住的地方。 不过来了这里也不过是想在吵闹中寻求一分不孤独罢了。周围人热闹而疯狂，主持人在台上尽情地叫着。 “抢椅子，开始！” “加油，加油，加油！”人看着热闹，各自起兴助威。 “音乐……停！没做到椅子的淘汰！” “啊啊啊啊啊啊啊！”人群尖叫，有人鼓掌有人欢呼。 主持人的声音在话筒里传出了回声，“没做到的椅子的人站这边啊，待会儿接受惩罚。来来来，我们继续！” 又开始重复一轮。 程源想点根烟，无奈在这里不适合抽。旁边的经理看他，“无聊了？你怎么不去参加？” “没兴趣。” “这里来的姑娘可都是至少跟我们学历差不多的，不去挑个顺眼的？总比以后被逼着相亲看中了就要定下好。” 程源摇摇头，“现在没谈的心情。” “也别太冷淡了，有时候放开点自己的心。”陈戈就觉得程源有时候太封闭自己，谁也无法从他身上得知他真实的想法。 有震动声，他看程源拿起手机看短息。 “哟，换手机了。Iphone6？”陈戈接过去看了看，“这么快就买了，不是九月份才刚上市的吗？” “正好手机掉了，就买一个。” “多少钱。” “六千多一些。” “不过，要是用得好我也买一个。你看台上的奖品就有Iphone6有多少人是冲那个去的。苹果牛啊。”经理赞叹，程源笑笑。 程源本来只想当旁观者，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拉上台的一刻。 因为人数太多，几个游戏开始分场地同时进行。莫名其妙地她们搞什么抽签，本公司的名单全在她们手里，被抽到的人必须被强制分配到不同主持人主持的游戏中。 程源一早觉得这就是谋划好的，这些被抽到的人没有一个是结了婚的，摆明是要给他们这些独身的创造机会。 -- 第46页 程源被抽到的人事部王甜甜主持的游戏：真心话与大冒险。程源简直觉得自己被坑了。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从A到K总共十三张牌，拿到A的人可以随意指定一个牌数的人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之后被指定的人下局则可以翻身，由他来选定玩真心话或大冒险的人，往返轮回下去。 一句局拿到A的人是公司的市场部助理，刚进来没多久的女学生，选了七，正好是程源他们这研发部的组员。虽说是后辈对前辈，但她一点也不害怕，玩起来绝不含糊，先问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组员选了大冒险，于是被要求当场跳三分钟以上脱衣舞，可让一群人尽了兴。开篇就这么给力，后面当然越玩越勇，被选中的人自然都要报复回去，一来而去，尺度竟越来越大，拥抱接吻都算平常。 程源第三局不幸中招，选了真心话。是一个其他公司的陌生女孩，问他还是不是处男。程源当然摇头。 没想到第七局，他又被选中了。这次他选了大冒险。下指令的人是公司里的人事部女成员小王，人称自来疯，最喜欢看各种综艺节目，每天几乎都能听到她讨论各种明星八卦。 待着程源，她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昨晚正好看过网上快乐大本营，张翰那集。于是就提出：“给你朋友打电话说你得了癌症，问他愿不愿意为你捐献骨髓？” 周围的人开始啪啪啪鼓掌起哄，程源无奈，拿起手机，“谁都可以？” 小王还在沉吟，旁边有人在叫唤：“前女友，前女友！”叫唤的人越来越多，小王一沉吟，说：“那就前女友吧。”其实她到更希望打给那些有过暧昧的人，这样才比较有劲。 程源看着电话里排头的那个“1”。 “打、打、打、打。” 程源拨通了电话，响了几声后那边有人接起来了，“喂。” 程源竟一时说不出话，这一声“喂”真是让他发觉，许久许久了，他没有听过她的声音。程源说不出话，小王也料想他会尴尬，于是抢过手机捏着嗓子说：“喂，你好。” “你是？” “我是XX医院的，我来通知你你前男友病危，需要人捐献骨髓，你愿意吗？” 那边很快回：“骗子？” 周边的人又在大笑，小王把食指竖在嘴唇上阻止他们吵闹，“我们不是骗子，我们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医院就是这么吵你知道的。现在你前男友已经入院昏迷了。我们发现他手机界面停在你这个号码上，所以问问你，你愿不愿意为他捐献骨髓？” “你们是在开什么玩笑？”许迟迟说，“程源呢？” “我们不是开玩笑，我们是说真的。如果找到合适的捐献者，我们可以立刻安排做手术。他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我们现在也没找到别人。” “你们医院是不是在鹿苑街那里，我可以马上过去。” “不，不用马上过来——”话还未说完，手机就被程源抢过去了，他起身走过他们找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 “抱歉，她们是在骗你的。” 那边沉寂了很久才回应了一句，“很好玩么？” “你生气了？”程源头一次感觉到她如此明显的愤怒情绪。 那边没有正面回应，很久才仿佛克制了语气说，“你没事就好，我挂了。” 程源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程源看着手机，这根本不像她，她性格一向很好，从来不会如此容易生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与程源的热闹不同，许迟迟正在玄关上发呆。她家客厅用的是多层实木地板，只在门口留出小半圆形状没有铺高的地面。 此时此刻，许迟迟就抱膝坐在那里，客厅的白色时钟正好转过十点半。 今天她爸妈都出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家。她辞职了，想在家歇一歇，晚上吃了饭在这看电视，直到程源打了电话。 之前她犹豫过要不要接，可是还没等犹豫出结果，下意识她就滑动了接通。 许迟迟双手搭在膝盖上，额头搁上去，看见下方的阴影。 她简直为自己想笑。 ——亏她还有点点相信，关了电视跑到门口。 许迟迟闭了闭眼睛，玩笑，也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她当一个玩笑。是她一直沉醉在自己的美梦里，认为这是爱情，这是付出，这是宽容与忍耐。 所以她自以为这样任劳任怨付出很伟大，自以为就算分手了当不成情侣大家也会有份念想，自以为在年轻时候这样倾心付出过也可以算是无怨无悔了，自以为在程源心中她不算很大，也会有个小小的角落——这样就够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跟自己的幻象在谈恋爱。她给自己编织了一个付出与收获的美梦，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的美梦，于是自己沉醉在里面了。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程源，程源也未从尝试了解她。也许在她冒出粉色泡泡的旁边，程源也只是在用冷漠的眼神哀悼她的愚蠢。 的确，她太愚蠢了。 这么多年，她竟一直未分清楚自己的定位。对他来说，她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侮辱了她她还会傻笑着说什么爱情，什么付出的可怜床伴，仅此而已。 第三十五章 -- 第47页 程源国庆放假, 因为无聊第一天早上就起来开始清理整个房间。时间很充足，他扫得格外仔细。十点多，他才把自己的房间全部整理好。喝了口水, 继续清理客厅。 许迟迟走后，这还是第一次整理。 房间和心理一样都需要定时清理。 他先把客厅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整理一下, 把垃圾弄出来, 之后用抹布全部抹干净，再一起扫出去。 这里的东西大多数是许迟迟买的。 和现代所有女生一样, 对购物简直停不下来。除了衣服鞋子抽纸等等日用品，她连镜子，凳子，书桌都要从网上买。 茶几上放一对精致的日本娃娃, 边角上花瓶里装着几可乱真的玫瑰花。茶几下层有个三层的粉红色收纳盒, 里面是指甲刀，镊子, 夹子, 剪刀等等各种东西。 程源甚至从里面发现了一团针线，可是看样子是完全没有拆封过的。 程源清理完茶几，又去最里角清理那个大型书柜。书柜很高, 两米左右。最上角的长型格子里有一个绿色白圆点小盒子。程源拿下来看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些小镊子，溶胶枪，铜丝，还有一些珠子，铜片……这是古装首饰？右侧的小格子里放着一个小布偶和两个手办, 是个有着双马尾绑着蝴蝶结的橙发少女，还有一个红头发男生揪兔耳的男生。 …… 程源真的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品味。 第二层一个正方形的小格子单独放着他们的毕业照。程源看着照片中两个人不由得怔忪。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候他还是个刚毕业了想一展抱负的少年。 但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那时候居然有这么黑这么瘦。因为天太热，他穿着学士服额头鼻尖全是汗，照相的时候还不由得眯住了眼睛。 而许迟迟那时候也还是很瘦，不过跟现在差不多。她照相的时候想挽他胳膊来着，不过没成功，只好站在他右侧，左手悄悄抓住他学士服的一角，右手摆出了一个耶的手势。 真是傻气。 程源看了许久，又把照片架放回去。下面一些格子空了许多，只剩一些交水电的单据什么。以前这里曾经塞满了她的漫画小说和绘本，现在估计都带走了。 程源把一些没用的票据理出来扔了，捋起袖子，从厨房打了桶水，把抹布浸湿拧干了开始擦柜子。从上到下，擦到柜子脚，他看到柜子底下有张对半折叠的白纸。 他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地居然全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有些人的像个小学生一样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样一张A4纸，从头到尾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写满他的名字是有多闲。 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 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程源。 程源心中忽然一痛。 晚上，程源刚从浴室出来便看到放在床上的手机在亮灯，程源拿起来，是张丹沁。她是跟他同一批进公司的同事，虽然是人事部的，但是日常的接触都很好。 程源接通，“喂？” “喂，程源。刚打你电话没人接啊。” 程源擦着头发，“我去洗澡了，怎么了？” “说好的吃饭呢。之前介绍同学给你认识，就说请我吃饭了。没想到我一等再等都等好几个月了。之前一直觉得你忙，这次国庆也没见你出去呀。” “抱歉，是我给忘了。” “我就知道。” 她的语气带着笑，这句娇嗔之后的短暂停顿让气氛徒然增添了一丝暧昧。 程源知道她在等他回复。 “明天中午成吗？在ZZ餐厅，我请你吃牛排。” “好啊。你肯请就行，明天再联系你。” “嗯。” 程源挂了电话。 程源想，也许那个女孩说得没错，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开始一段新恋情。他不能够再沉溺在这份感情里，于事无补。 第二天见面，程源眼前一亮。张丹沁显然是盛重打扮过了，跟在公司的干练形象完全不同。今天她穿了一件十分清凉的水红色碎花通勤连衣裙，波浪卷很顺从的披散在肩后，化了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淡妆，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 她走到程源面前，从他眼前划划手，“怎么，认不出来？” 程源笑，“很少看你穿成这样。” “出来玩当然要穿的轻松点。咱们去吃饭吧。” 成年男女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来。如果一个有些暧昧异性单独约你出去，而你又同意了，吃饭的时候又聊得很开心，之后还有下一步的邀约。那么双方都等于默认了这段感情。 吃过饭，程源邀请张丹沁去看电影。 理所当然地，他们在电影院排队的时候牵了手，开始了交往。 程源之前为为什么没有选周彩林，而是最后选了张丹沁。除了张丹沁正好挑对了时间外，也是因为，从个人喜好上来说，他比较欣赏张丹沁。 刚进公司有一个月时间的员工培训，搞了很多有关职场方面的讲座与活动。其中有个环节是自我介绍。张丹沁在自我介绍里说，在公司她会把自己当做中性人，不会把异性看作异性而无法明确说出想法，也不会因为女生是女生而留有情面，她对事业的态度是对婚姻的态度，坚持与忍耐，磨合与改变，是需要用一辈子来实践的事情。 -- 第48页 他很认同她的想法。 她给他的感觉像王韵韵。王韵韵小时候跟她的父亲在德国住了十几年，因为对中国的教育感兴趣而回来上大学，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也是自己独自回来。 以前和王韵韵聊天，他就感觉到，王韵韵很有事业心，且不服输。与其他在这个年纪会迷茫，沉浸爱情或者其他虚拟世界中的女孩子不同，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清清楚楚。 当然，他并不是现在还迷恋王韵韵，企图在张丹沁身上找她的影子，他只是纯粹喜欢有事业心的女孩。 程源的假期有七天，在和张丹沁确定关系之前，他并没有什么出行计划。但是昨天和张丹沁看完电影，又送她回家后，她提出，“明天去哪儿玩？” 程源想了想。 他的恋爱经验不多，和许迟迟出去玩的经历寥寥，而且一般都是许迟迟软磨硬泡拉他的。 “去游乐园逛会儿？” “去爬山吧。”张丹沁说，“一直在公司里觉得好疲惫。国庆想爬爬山锻炼身体。” “好。” 张丹沁笑了笑，今天刚刚确认关系难免有点激动。她笑着看他，程源也微微笑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倾前吻她。 也许这就是男女间的本能，以吻封缄。 张丹沁也回抱着他，第一次约会，也没太亲密。嘴唇碰了一下又分开，张丹沁朝他招招手，“明天见。” “明天见。” 程源看着她上楼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程源起床，昨晚微信上和张丹沁商议好了，去爬位于郊区的一座大山。山离他住的地方有点远，大概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约好了九点半在那里碰面。 九点程源就到了，等了十分钟，张丹沁也到了。 今天天气也很不错，她穿了一套纯白色的李宁运动装，头发扎起来，背着一个书包倒是年轻不少。 “你倒是挺像学生的。”程源说。 “哈哈，我也觉得我像。”张丹沁和他开着玩笑。假期人很多，整条路上都插满了五星红旗来，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吃过早饭了吗？”程源问。 “吃了。” “那买点东西上去吧。”程源从旁边的摊子上买了四瓶水，两个面包放进背包里。张丹沁则买了一些薯片之类的零食。 一开始还是挺顺利的。 两人边走边聊，很轻松。但是一个小时后，张丹沁就累了，本来女生体力就不好，这山坡却反而越来越陡了，远远看不见尽头。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程源给她背了包，又手牵着手往前带她。 张丹沁尽力往前走，也并不想给人拖后腿。不过走了很久，仍然不见山顶，她问刚下来的老奶奶，“请问这山还有多久才能到山顶？” 那个拄着木棍下来的老太太笑着说：“年轻人，你这才三分之一呢，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听得张丹沁心都凉了，她问程源，“这山怎么这么长？”这山是程源决定的，他以前爬过，他说女生可以爬得上去。 “没有很长，再走走就到了。” 喘息声就在耳边，嗓子发干，整个心肺都好像被冷水泡涨了。张丹沁停在台阶上拧开瓶子喝口水，躲在树后面叉腰歇着。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上来，小两口，朋友，家人，带小孩的，也是一个个累得汗流满面。 张丹沁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些，又拉住程源的手往前走。她看着前面的程源，他背着两个人的包，脸上虽有汗，却还是很有劲。 只是太阳越来越大，山上的雾气渐渐散开，虽然不至于太热，但是这么剧烈的运动早已让张丹沁两腿发软，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 她天天都是穿高跟鞋上班下班，做过的运动也只限于练习瑜伽之类，这种要求体力的活对她来说的确有些难。 到了中午十一点半，他们终于到了半山腰。那里有个非常大的凉亭，很多人都在那里休息吃午餐。程源和张丹沁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能歇下来张丹沁实在太高兴了。程源又去旁边摆摊的拿来买了点吃的，张丹沁虽然饿，可现在累才是第一位。 她用纸巾垫在地上坐着，用帽子给自己扇风，喘着气说：“你说你之前来过是跟谁来过？” 第三十六章 程源摆出东西，“前女友。” “她爬上来了，身体很好？” 程源摇摇头，他从来不觉得许迟迟身体好，虽然她兴趣总是容易转变，有时候想长跑，有时候想学跳舞，有时候还练倒立，有时候还做仰卧起坐。 “可是我觉得这山很难爬，对女生来说有点难度。你干嘛爬这么快，我在后面都追不上你。” “早上爬上来，待会儿就可以早点下去。” “你要走下去？”张丹沁吃惊。 程源愣了愣，张丹沁接着说：“我以为我们待会儿是坐缆车下去呢。” “你要想坐缆车下去也可以，咱们慢点。”程源把面包给她。 他好像在迁就她似的，张丹沁接过点面包，又问，“你跟你前女友是走下去的？” “嗯。”程源点点头。 他们是一鼓作气直接在中午的时候爬了快三分之二，吃了饭歇了会儿就立刻又爬上了山顶。到了山顶歇了蛮久，许迟迟拍了风景照系了愿望铃，这才下山去。连下山都是她直接走下去的，好像都没有商量过。 -- 第49页 两人吃过了饭，坐了一会儿。又开始向山顶进发，也许是因为程源提起了前女友，让张丹沁燃起了一点好胜之心，这次她不怎么喊累，只憋着气往前走。 到了山顶程源都看她涨红了脸，喘着气，整个背全都湿透了。她反手扯着T恤不让它黏在身上，“我终于爬上来了！” 张丹沁很激动，程源笑笑，放眼望去。 虽然是下午一点多了，但是这里山脉高，可以望见整个遥远的城市。张丹沁跟着走过来看。然后指了一处问：“哎，那里是你住的地方吗？” 耳边同时回响了一句，“看看看，程源，那是咱们住的地方。” 程源点点头：“是啊。” 这样看过去真小，连城市都小更何况他们的那间小小的房子。人在城市之中简直如同蚂蚁。 剧烈运动完，呼吸着山上的空气，程源感受到了一种由身到心的畅快。 “那是我住的地方。”张丹沁撑着下巴说。 程源顺着方向望过去。他和她也隔了很远。 山上的风很舒服，两人吹了很久，然后张丹沁转头举起手，“走，咱们下山。”她居然是朝着下山的路走的。 程源问：“不是要坐缆车？” “不要啦，现在还早。而且下山要比上山轻松多了。我觉得应该可以的。”她刚跨下一级台阶，立刻就哎哟一声扶住程源，“下山小腿好酸。” 程源扶住她，“歇会儿再走。不用这么急。你不系铃铛什么的吗？” 张丹沁扭头看了看，山上栅栏上系的许愿铃铛，“那不就是骗钱的，一点用都没有，我才不系呢。” 程源笑笑，这点他们的观点倒是挺相似的。 不过许迟迟就不一样了，她的体力并没有比张丹沁好到哪里去，然而她之所以比张丹沁爬得快，是因为两个人爬山的缘由大相径庭。 许迟迟当初拉他来爬山一是为了锻炼身体，二是当景点来玩的。一路上她左看看右看看，偶尔才会扯他聊天。爬上她背着个小包也跳得跟个兔子似的，盯着石梯层数快速跑，跑到他前头歇着，等他快接近了她就又爬上去，像是和他玩一场游戏——虽然到一半的时候也看到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因为这样，他们很快就到了山顶。到了山顶，她去拍照，系铃铛玩得不亦乐乎。他觉得这种并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参与她的活动。 许迟迟却说，“本来就是来玩的，放轻松啊。” 她好像把什么都能当做一场游戏，连找工作都只是为了兴趣，所以兴趣多，注意力老变来变去，有时候突发奇想很聪明，有时候又笨得可怜。 程源想这些的时候，张丹沁已经歇好了，“下山？”她问他。 程源点点头。 因为爬了一天太累了，三点多他们就坐上了公交车准备下山。不过下山人太多，没有座位，程源和张丹沁拉着吊环只得挤在人堆里，过了七八站，才有了旁边的一个座位。 程源让张丹沁坐上了。 他站在张丹沁旁边，凝视着公交车外面闪逝而过的风景。 二十多站公交后，两人下车乘上地铁。因为实在已经没有精力再进行后面的约会了，两人在地铁上共乘了五站后，程源下车换乘地铁，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程源洗了个澡，把脏了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 出来后发现手机上有条短信。 是张丹沁的。 【我到家了。】 程源顺手回上。 【嗯，好好休息。】 之后的活动便如正常情侣一样，一起去游乐园，或者公园，晚上一起吃饭，散步，聊天，程源很喜欢这种不急不缓的状态。 亲近而又留有余地。 国庆过去就是上班。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程源接到了张丹沁一条短信。 【中午去哪吃？】 程源想了想回复。 【楼下的吉野家吧。】 【好的。】 之后程源埋头工作，仿佛没过多久，桌子便被敲了敲，“公司人都走光了。你还在做事，我都等了半天你来找我了。” 程源的眼睛这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抬头看向张丹沁，“抱歉，忘了。” 张丹沁甩了甩头发，“走吧。” “嗯。” 两人到了吉野家。张丹沁先找了座位，程源去点菜。他回来脱下坐在桌上，却发现张丹沁在打量他。 “怎么了？”他问。 张丹沁下颌搁在支起的双手上，“你话好少。我原来以为你话少只是因为不熟。没想到我都跟你接触好几天了，你还是这样。” “性格这样吧。” “那你有对人热情的时候吗？我感觉总是我主动找你，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你却很少关心我。” 程源愣了愣，他还以为这几天他们相处得很好，却没想到她心里却有备受冷落的感觉。 “抱歉。”程源的确有些歉疚。他不知道怎样和张丹沁相处，他所来自的恋爱经验全部来自许迟迟，而许迟迟是很少打扰他的，只有在他休息的时候才会软磨硬泡和他出去。 张丹沁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而与此同时，许迟迟正在这旁边面试。她离职后歇了三天又加上国庆，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了。 所以继续找工作，否则一个人在家会郁闷死。投的有家公司正好在这边，起先看到这个地址她还犹豫了会儿，不过既然只是面试，不妨来看看。 -- 第50页 她是最后一个面试的，跟面试官聊得还挺投机，所以就拖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二十。 她肚子早饿了，走了几分钟看见一家吉野家，反正她挺喜欢吉野家的，直接就进去了。这周边都是办公楼，中午人格外多。许迟迟正百无聊赖的排着队，一扭头就看见位于西侧里面有个熟悉的背影。 她只需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来。不过因为方位关系，此刻更清晰的是程源对面那个人。 许迟迟认识她，之前她来找程源的时候他们一起吃过饭，那时候就觉得程源和她很聊得来。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许迟迟心里想。 他们在聊天，女生显得很开心。许迟迟看到她聊着，很自然地把碗里的一块牛肉直接放到他碗里去了。 许迟迟没有再看。 她的前面已经只剩三个人了，许迟迟却转头走了。她顶着烈日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觉得离他们够远够远，再也碰不到他们时，才随便找个了小摊子点蛋炒饭。 十二点四十，即便是小摊子上，人也还是很多。老板说已经快没有位置，只剩一个能被太阳照到半边的小桌子。 许迟迟去那坐下了，发呆等着吃饭。 前面坐着三三两来那个的同事或者情侣，中途有人离开空出了有阴凉的位置，许迟迟没动。太阳正好照了一半在她脸上，让她觉得眼睛有点迷蒙。 “蛋炒饭。” 老板把饭端上来了。许迟迟拿出一次性筷子吃，不过这蛋炒饭又油有感，许迟迟吃了一点就觉得毫无食欲。 紧接着她觉得自己简直可笑至极。 为什么要这么自虐，为什么要放任自己难过，为什么要让自己变得卑微而可怜，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爱情本来就不公平，她知道的。本来她就从来没有奢求过他会爱上她，离开后还对她恋恋不忘。 可是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能不能给她一点念想，能不能不要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可怜的傻瓜，能不能不要这么快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 能不能，能不能为她心疼一次。 第三十七章 这个周末, 因为张丹沁和她的室友闹了矛盾，所以重新找了房子，程源帮她搬家。请了辆面包车托运, 却没想到路上他们却开始吵架。 起先张丹沁是一直在说她和室友之间的一些事。 譬如她室友有点公主病，为了养生每天晚上十点半就得睡觉, 客厅里还不许开灯, 否则会影响她。吃的东西一律都是素食，不闻柴米油盐味, 每次张丹沁炒菜做饭她都会把客厅所有窗户都打开，甚至开电风扇，所以她们一直分开吃。有次张丹沁洗澡不小心把香皂放进了她的肥皂盒里，她简直仿佛张丹沁用过的东西有毒一样立刻把她的香皂拿开了……诸如此类, 等等等等。 毕业后住了两年, 懒得搬家，本来觉得忍忍也就过去了, 反正她们本来也毫无交流。结果前天星期三, 张丹沁晚上八点回家看见她房门开着，浴室灯亮着。 她以为她在洗澡，没多想回到自己房里。 结果隐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张丹沁越听越不对劲, 听到水声哗啦啦停了，紧接着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张丹沁开门一开，可不得了，两个围了一个浴巾，洗了鸳鸯浴。 当时张丹沁就火了, 两人大吵了一架，晚上张丹沁就直接联系了中介找房子, 周末必须搬走。 张丹沁每次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程源劝她。 “以前我都忍够了，但是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她还说你自己不也是有男朋友了，你跟你男朋友想亲热，他租房子你又租房子，去了一年小宾馆，钱都够租房的了。怎么就不能带回家了？我说我就算有男朋友也不会这样带过来，我不会影响到别人。结果她就说，她怎么影响我了。我们本来就是分开住的，好几个月不说话，你把这里当群租房，只共用个厕所不就得了。我当时就笑了，我租的两室一厅，怎么就当群租房了？！” 程源拍拍她的背，“你跟她是网上认识的？” “嗯。刚来这里的时候急着找房子，但是房租贵。就从网上找人合租。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个极品。” “她带人回来之前没跟你说吗？” “好像跟我在□□上说了一次，我没理她。” “也许她就以为你默认了。” “笑话，我怎么就是默认了。两个女生住在一起，不可以带男人回家。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她之前不是一直和男朋友在宾馆吗？以为你交了男朋友能理解她，所以才带过来的。” “我交了男朋友就能理解她？不管我有没有交男朋友，我不会在没有另一个人的许可下擅自把男朋友带回家。我信任我男朋友，可是我室友凭什么信任我男朋友，我尊重我室友，我就得为她的安全负责任。” 话题好像又绕回来了。 “那你当时那个□□上就应该明确跟她说。” 张丹沁腾地火了，“我忙得四脚朝天，我哪有功夫理她。况且发个□□息我都没回应就算默认了吗？发条短信打个电话那么难？” 她们当时不是已经到了好几个月不说话的地步了吗？怎么还会打电话发短信？ “合着你觉得这件事还是我错了？”本来她就火，程源这一问火上浇油。 -- 第51页 “我没觉得你错。这件事你室友做错得多，我只是希望你冷静一点。” “我室友做错得多，那你意思是还是我错了？”张丹沁眼睛都快喷火了。 程源只能闭嘴，他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会劝人的料。 两人的沉默直至到了司机停车，“到了。”程源付钱却被张丹沁一手拍过，“不用了，我自己付。” 程源只好由她，他下车把东西搬下来，张丹沁板着脸下车。 “好了，别生气了。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去，你拿那些小的。” 张丹沁看着他，“程源，我都怀疑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容忍我站在我这边的男朋友，而不是一个审判我做得对还是不对的法官。” “司机已经等急了，我们先把东西搬上去说好吗？” “我在生气诶，你怎么能这么理智？张丹沁抱着手臂，简直觉得可笑极了，她狠狠踢了一下地上的箱子，“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我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半天才回我一个，天天都是我动着心思找你。我们才刚交往两个星期，不是两年好吗？你这么老夫老妻地跟我说大道理有什么用，你就不能顺着我一下？” 银色的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车门打开，司机看着他们。 程远站在那里，“好，是我错了。”他弯下腰，“我先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不许搬。”张丹沁却硬是把箱子给踢了开，“没说清楚不许搬！” 程源头一次觉得她也会这么蛮不讲理。 周围一直都有路过的人，他实在不想在大街上吵。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想要你怎么样，我想要你怎么样？你不明白吗？你真的喜欢过我吗？我生气的时候你要是关心你就不会哄我吗？我昨天跟你打电话发泄的时候你说你忙，结果到第二天早上才给我回电话？你要是昨天好好听我说，我今天会有这么多气吗？！” 原来她昨天就已经积累了不满。 “抱歉，我昨天的确是有事忙。” “抱歉？”张丹沁抱着手臂转圈，“你的回答能不能别这么官方？弄得好像一直以来我都在跟一个官方机器人客服谈恋爱。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可是你从来没有求知我的欲望。连吃饭看电影你都一板一眼的。拜托，我真不是下班后还跟你一起吃饭的同事，你能不能别总是对我那么客气？” 程源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直以来他觉得这段关系还算和谐，没想到在她心里缺陷却这么多。 张丹沁深深吸了一口气，“程源，告诉我你跟我谈恋爱的原因是什么？你喜欢我什么？” 程源没回答。 张丹沁笑了，“你不喜欢我还接受我？” “喜欢不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一开始我对你的确有些好感。” “好感……”张丹沁撑着自己的额头都想哭了，“所以只是好感么？到现在也没转变为喜欢？” 他没说话，张丹沁知道是了。 她看着程源许久，心终于渐渐冷了。她自己把箱子搬起来，“不用你搬了，我自己搬。咱们分手吧。” 程源帮她，她却制止，“不用了，我交男朋友不是要一个劳力，陪我吃饭，给我搬东西。没遇见你之前什么事也都是我自己做的。” 她抱着箱子走出了几步，又背对着他说。 “程源，你对我有好感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我的表象。觉得我工作认真努力，你欣赏而已。事实上，这么久了，你的那些好感一直没有转化为喜欢，还把我当同事一样，只能证明我对你其实根本没有吸引力。你要是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对他和对别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你和你之前交往四年的女朋友是什么样，但是现在的你的确不会爱人。”顿了顿，她自嘲着说：“又或者你喜欢的一直就不是我这样的。你只是寂寞空虚冷了，拿我当逃避对象。” 张丹沁走了。 身后的四十多岁司机不嫌热闹的鼓掌起哄，“小姑娘，好样的。这样的男人甩了他！” 程源回到了家，松开领结，他有点烦躁。如果一点都不烦躁，那他也太铁石心肠了。 程源坐回办公桌上，旁边放着一本计算机编程的书。程源翻开书，打开里面夹着的那张纸。 ——你要是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对她和对别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么？ 程源看了上面自己的名字，许久，又把它折好了放回去。 合上书，打开电脑。 不再想这些。 程源深吸一口气，谈恋爱原来也是一件极其费神的事情，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继续或开始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父亲的案件调查清楚。 第三十八章 星期一上午，程源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外婆的一个电话。 “我打迟迟的电话怎么停机了？” “停机？” “是啊，打了好几天一直停机。她没交话费么？”程源和许迟迟分手的事情一直没和外婆说。 “外婆，我帮您问问她。”程源先挂了外婆的电话，打了一个许迟迟的电话。她的确停机了，可是奇怪，她这个电话号码从高中用到了现在，她又没去外地，怎么会停机？ 程源想了想，从□□上找到了许迟迟的昵称，看她的最新签名。 -- 第52页 上面已经写着：不好意思，换新号啦，138XXXXXXXX。 程源没多想，回了个电话给外婆。 “她换号了。” “换号了，你都不知道？你们俩怎么了？” “您有事找她？” “没什么事，想跟她聊聊天而已。” “那就别打扰她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尽量不要去影响对方的生活。 程源外婆停了半晌没说话，“好好好好好，你们的事，我不管了。”挂了电话。 外婆生气了。 程源放下手机，他好像总有惹女性生气的本事。 没隔两分钟，程源又接到了电话，是之前张丹沁介绍给他的同学胡律师，一接通，那边就开门见山地说：“抱歉，程源，你父亲的事我帮不了你了。” 程源坐在椅子上，他很烦躁，又想抽根烟。可是这探望室不允许抽烟。程源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多久狱警推开门，他的父亲被带了进来。 看见程源，他似乎很高兴。 “程源，你来了？” 程源坐在椅子上，他的父亲发鬓又斑白了。 “嗯。爸，还好吗？”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他问他。 “还好。你呢？工作辛苦吗？” “我没事。” “那就好。你也这么大了，交女朋友了吗？”他爸热情地问着他的生活，他却垂下眼睛，默然许久，说：“爸，我想为你翻案。” 程源父亲吃了一惊，“翻案？！” “嗯。如果你是被诬陷的，我一定要还你一个清白。” “程源，你傻了？！你怎么可能能跟他们斗？”他爸激动得快站起来。 “只要有证据又为什么不能？”程源的语气十分坚决，“之前不也有个贪污的案子翻了么？” “你可知道那有多难？” “那又有什么关系？！” 程源父亲瞪大眼睛，他来看过他好几次，他们只是聊一些家常，他从不知程源竟有这种想法，他大声呵斥，“不许翻案！听到没有！不许翻案！” “爸，你怕我查出什么么？”程源盯着他。 程源父亲愣了一会儿，而后转为怔怔，最终缓缓叹息一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程源没说话。 程源父亲低下头，“抱歉，程源。我没想到你心中这么在意这件事。我以为你能相信我是清白的，然后好好生活。”顿了顿，他接着说，“对不起，爸爸骗了你。” 程源闭了闭眼睛。 “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不能让自己一辈子在孩子心中都是个贪官的形象，所以才撒了谎。在那一刻我才后悔，自从有了权力都是别人捧着我，反倒让我迷失了自己。在别人眼睛里我是什么样的无所谓，可是在自己的儿子眼里，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贪污过，从来不是一个这样万民唾骂的父亲。” “所以之前你说许文博向你贿赂不成反诬告是骗我的。”程源声音低了，“你甚至还和别人有婚外情。” “抱歉，程源。是我当时太贪心，一时没忍住诱惑。” “我妈知道么？” “她知道。” 程源深吸了口气，“你之前跟许文博索贿不成，还打电话威胁他？” 程源父亲点了点头，“他太不给我面子，别人不做的事情他就不做，所以我处处为难他，没想到反而逼急了他。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只是别人都奉承我，渐渐地我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顿了顿，“至于婚外情，我不能辩解。但我心中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家，是你妈和你。” “如果你没入狱，你还会说这些话么？” 程源父亲怔然。 原来他的家庭是他的母亲苦心维护，塑造给他一个只是父亲事忙，而他们仍然恩爱的假想，实际内里早已支离破碎，而他却一无所知。 “抱歉，程源，我那天突然对你说我是被冤枉的，只是不想在你心中那么肮脏。我只是想让你有着一个父亲是清白的念头，然后安安静静的生活。” “如果我认为我的父母都被人冤枉，身陷大牢，我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的生活？！”程源猛然抬起头看他，眼眶发红。 这么多年，他努力坚持的信仰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一个受贿还出轨的父亲要在儿子心中留下光辉形象的谎言？ 他的父亲无话可说。 “抱歉，程源。”从他做错开始，他对儿子能说的只剩这句，“抱歉。” 程源开车去了许迟迟公司门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觉得好像无处可去，很想见见她，见见她，他心里似乎就能好受些。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许迟迟毕业时候找到这份工作十分高兴地把地址给他看，他当时没在乎，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下意识记住了，才会在此时此刻兜兜转转开到这里来。 现在才下午五点。 程源坐在车上抽烟，一根一根，一根接着一根。这是他国庆才刚贷款买下的车，现在这个车里却充斥着烟味。 晚上六点，公司大门口开始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程源却没有发现许迟迟。 天越来越暗，直至晚上七点半，公司门口只有偶尔一两个人出来。仍然没有许迟迟。路灯越来越显得明亮，程源抬起头看着写字楼上的灯，也许她在加班，又或者她已经走了。 -- 第53页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他回到了住的地方。开门，阴暗一片，房间里因为没有通风，有点闷味。 程源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径自回房。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楼下偶尔还能传来这时候出来玩耍的孩子吵闹声。 因为抽了很多烟，嗓子发干，程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房间的时钟秒针滴滴滴，十分清晰。 程源松开衬衫，去洗个澡。 热水冲头，人冷静许多。 手撑着墙壁，任由水流滑过。谁也不能怪。谁也没必要为你的人生负责，个人有个人的抉择，他知道的。 程源擦干头发打开电脑，□□上消息一大堆，还有转来转去@他的十几封邮件。程源接收邮件，是已经上线的APP用户反馈出现出现大BUG，必须在尽快的时间修改完成。 之前经理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程源因为探监调了静音，没接。 现在整个研发组都在通宵加班，一看他上线立刻联系他。 他把它下下来，看着密密麻麻地源代码。 ——人生简直跟这APP一样，不停地出BUG解决BUG，出现BUG解决BUG，出现BUG解决BUG，无穷无尽。 它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物”，从来不会得知在这身后维护它的这一拨又一拨的人，有没有疲惫过，失意过，绝望过。 星期五的晚上十一点，几个研发组的人一起在公司的安全通道拐角处抽烟。黑暗中烟雾缭绕，火点闪动。 之前还会抱怨，现在都已经没什么心情说话。 有一个接到女朋友电话，走远了解释，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一些，“我也不想，这产品出了问题我能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有多久，看情况，明天估计可能也要吧，宝贝，你体谅我点……” 他的声音也渐渐没了。 几个人抽了会儿，陆陆续续回去。程源仍然靠着门抽烟，经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最近抽得有点凶啊，注意身体。” “嗯。”程源淡淡应一声。 “有什么事吗？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没什么。” 程源抽了会儿打算回去。不过刚从门背上起身就觉得脑袋有点晕。他起初以为自己是低血糖，毕竟他最近都没什么食欲，紧接着走了几步，天旋地转，眼睛一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程源这一倒可吓坏了一帮同事。掐人中没醒赶紧打120，最后一伙人也不敢动他，先让他平躺在地上，大家散开透气。等120来了，派了一个同事一起上救护车。 这时候得通知家人了，免得待会儿要做手术还要家人签字。可是他们来得及，程源的手机还放在办公桌上。同事回打给了经理，让他通知程源家人。 经理走到程源办公桌前，拿起程源的手机，按下开机键，直接进入主屏。幸亏程源一向不喜欢用密码，不需要解锁就能打开。 经理看到他个人收藏号有五个人。 一个爸，一个妈，一个外婆，一个1，一个11。 经理对后面两个名称有点懵，不过他先打过去，程源父母的号码都已经显示为空号；接下来打外婆，经理又犹豫了一下，这样打过去可能会吓坏老人家，而且这么晚了……经理决定打这个“1”，然后电话显示停机了。 经理都纳闷了，程源从来没有打过这些亲人的电话吗，怎么两个空号一个停机都不知道。紧接着他拨打了11，终于通了。 “喂？” “你是许迟迟？”经理听出了她的声音。 那边似乎愣了愣，“你是？” “噢，你不记得了，我是刘经理，上次还一起吃过饭。我想通知你程源刚刚在办公室昏倒了，现在正送往医院呢。” “怎么会？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我马上就来。”许迟迟掀被下床，又停住了，“你们怎么会通知我？”程源不是有了新女朋友吗？又是怎么知道她新号码的？ “他的紧急联系人设的就是你啊。” 第三十九章 程源睁开眼睛, 已经是隔天早上八点。 只有许迟迟一个人坐在他床边，“你醒了？” 程源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连抬起手都有点困难, “你怎么在这？” 许迟迟边按铃叫着护士边提示，“别动。” 主治医生说过, 等程源醒来要让他看看。没多久他就来了, 看了看程源的状况，“人醒了就没什么问题。”边说着边在纸上作记录, “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好好珍惜身体。加班还抽烟抽得那么凶。再年轻也扛不住。” 许迟迟问：“他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压力大，心情郁闷，又不吃东西还抽烟，可不得得病吗？幸亏这次是小病, 有多少人是这样持续好几年后才来医院看的, 那时候就不是小病了。你没看那么多人猝死吗，你们做这行的更得小心。” “好。”许迟迟回答, “谢谢医生。 ” “以后让他多休息, 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养好身体。” 医生走了，护士来看了看程源的检测仪和药水瓶, 确认没问题之后对许迟迟说, “等药水没了，叫我。” “嗯。我知道，谢谢。” 护士也走了。 她看程源想起来，给他垫垫枕头让他头稍微抬起来，“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源摇摇头。 -- 第54页 许迟迟看着他, “加班加得这么凶，真不要命了？” 倒有点训斥他的意味, 程源嘴角动了动。曾几何时，他被两个劫匪抢劫的时候，她倒从来不敢说。 “喝水？”许迟迟看他嘴唇动了动，把杯子送到他唇边。程源喝了，抬起头问，“我医药费谁付的？” 他的自尊心总是这么高，许迟迟放好水杯，“我付的。” “我卡里有钱，你待会儿去取了垫上。” “嗯。”许迟迟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移开了，“你公司那边你同事已经帮你请过病假了，别担心。” “你在这照顾了我一晚上？” “嗯。”许迟迟又轻轻应了一下。 “谢谢。”程源说。 许迟迟没回答，她低下头。事实上，她也不想来照顾，这不是她的本分。只是她来这里时医院里只有已经被送入病房挂药水的程源和他的同事。 同事也累得不行，只好许迟迟一个人在这里照顾。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吧，我能行的。” 许迟迟没理他，“累了就再睡会儿，到会儿你的同事们会来看你。” 程源看着她，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许迟迟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这一整晚，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看着药水，换着尿袋，就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因为提心吊胆，她没有任何睡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有些发干的唇和平缓的呼吸。 许迟迟在程源身边坐到了十点四十多，程源的同事们都来了。经理帮他拿回了包和手机交给了许迟迟。听到许迟迟说程源没什么大事，也大舒一口气，“你没事就好，突然晕倒，把我们也给吓蒙了。” 程源笑了笑，“抱歉。” 张丹沁也来了，许迟迟让她坐下，她道谢说不用，问程源，“程源，身上还难受么？”他的脸色很苍白。 “不难受了。” “那就好。” 张丹沁问完了这句话就沉默了，办公室里知道他们谈过的也没几个。旁边的男同事更是不懂眼色的，还在争先枪后的询问。 “我去打杯水。” 许迟迟拿着杯子说出去。张丹沁接着说：“我也去上个厕所，你带我一下。”两个人一起出去。 走出了病房门口，张丹沁就说：“昨天晚上都是你在照顾他？” 许迟迟拿着水杯点点头，刻意放慢了脚步，“待会儿我就走，你来吧。” “程源没告诉过你我们早就分手了？” 许迟迟摇摇头，他最近发生的事她不知道。 “听经理说他电话里存的紧急联系人是你。” “凑巧吧。” 张丹沁笑了笑，“有时候我真觉得程源很容易得到女孩子喜欢，却没有几个女孩子会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看起来又高又帅气，认真也努力，好像是上上之选，可是这样的人却好像根本不懂怎么谈恋爱，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就连最基本地说情话约会都不怎么会，你是怎么和他相处下来的？” 许迟迟垂着头，对她，她有一种自卑感。她和程源是她自己倒贴上去的，而张丹沁是程源自己选的，从这一点，她便无法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他不是不会，他只是慢热。”虽然程源都不算和她真正谈过恋爱，也不算对她说过情话，做过约会的事，但她觉得他并没有她说得那么不堪。 “慢热？” “嗯。”许迟迟点点头，“你们交往的时间有点短吧。他以前出了一点事，需要慢慢打开心房。要是你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其实他耳根子很软，心地也很软，要是真把你当成朋友或爱人，一定会很重视你。” “你真了解他。”张丹沁笑了笑。笑容渐渐淡了，她垂头看了看鞋子，她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程源养好身体，可是她的好奇心让她无法不想这位交往了四年的前女友询问。 因为对于程源和她的这段仅仅两个星期的恋情，她的确觉得懊恼和不甘。 她回去后也觉得自己当时生气话说绝了，可是第二天上班程源一点想复合求好的意思都没有，这让她很不愉快。 起先她认为这段感情不长久，都是程源的错，因为他太不懂女人心，太把自己当回事。可是后来她又仔细想过，程源的话并没有错。两个人不可能一开始连比较深入的接触都没有就谈及喜欢，喜欢和爱情的确都是先由好感一步一步培养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她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对他的喜欢而他不能？ 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轻视了。并不完全是和程源分手的难过，更多的是，被一个男人待在她身边却完全不认同她的魅力而感到愤怒。 然而这从侧面上也印证了，他们相处仅仅两个星期，的确好感度和喜欢度都不够。否则，她分手后想的，怎么还会是这些东西？ 许迟迟却以为张丹沁觉得她这话卖弄了。 “我只是和他相处的时间多一些，所以了解一点。” “那你打开了他的心房吗？又为什么要分手？”张丹沁问，许迟迟不想回答这个，只想知道，“你会来照顾他吗？” 张丹沁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我们两个没分手我会来的，但是我们都分手了……” 许迟迟点点头，她明白了。 她转身想走，张丹沁却问：“你呢？这几天你会留下来照顾他？” -- 第55页 “如果他有别的亲人来我就走，如果没有人我就留下来。” 许迟迟拿着水杯走了。 张丹沁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她好像有点明白程源为什么会把紧急联系人设成她了。 茶水间里人排了队，许迟迟拿着水杯一步一步前进。和张丹沁总共加起来应该是见过三次面，但是最直接的联系就是这一次。 张丹沁有种职业女性的成熟度和气质，就连身高也比她高。和她站在一起，很容易觉得自己被比下去。她的确是程源喜欢的型，程源总是对自信的，高傲的，有追求的女孩子情有独钟。 本来在从前，许迟迟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近来，她突然对自己自卑起来。说是近来，也就是在和程源分手后。 以前她不觉得自己有多差，至少从小到大也有蛮多人追过。可是和程源的四年，程源最后还能做出那样的事，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其实是一个特别惹人嫌弃的人？ 她被人追的历史到大学毕业酒会上那个陌生的男生祝酒后戛然而止，之后就算她和程源分开了，且换了一家新公司，公司里面很多男性，但是好像也没有一个表露出对她的好感。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她也会急躁，她最美最美的年华就快要没有了，为什么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她的心，能够替代程源，能够让她重新快乐起来？ 是不是证明，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值得被追求？ 许迟迟回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了，程源已经被摇床摇起来坐高了。 “这样坐你不会不舒服？” “是我让他们帮我摇起来的。” 许迟迟没什么好说的了，放下水杯，看到瓶中的药水已经快没了，立刻按铃叫了护士。 程源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那里排队。” “你们说什么了？” 许迟迟当然知道“你们”是指谁，她看着点滴，调慢了程源手边的滴速器，“没说什么，就聊了一下你。” “聊我什么？”他似乎很好奇。 许迟迟坐下来，打开抽屉拿出程源的药，“聊你是个不容易和人交心的人。有什么事总喜欢自己扛着，从来不会向人求助，还不喜欢别人说。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很轻，好像什么都比命重要。自己都不会珍惜自己。” 许迟迟说这些话本来就是抱怨，程源却看了她许久，突然嘴角微微一翘，笑出声来。 许迟迟纳闷，“你笑什么？” “对，我就是你说的这样。”程源笑着，看着她。突然揽过许迟迟的脑袋吻了她一下，他的嘴唇都脱皮了，触感并不好，身上还有着病服上的药水味。 可是他的气息和她的气息都离得很近。 有她在身边，程源真的觉得很安心。这世上，只有她能够了解他，能够无论他发生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他松开了她，许迟迟怔住了。 后面从门口进来换药的小护士笑：“小两口这么急着亲热，等病好了再说啊。”小护士仰起头换药。 “护士，还有多少瓶？”程源问，旁边的许迟迟都好像定住了，他来了些精神自己的病当然自己问清楚。 护士看了看，“还有大概三瓶吧。” “要吊多久？” “一个星期。” “好，谢谢。” 护士走了。许迟迟低下头，匆匆站起来，“快十一点半了，我去给你打饭。” 第四十章 许迟迟并没有想凭借这个机会就和程源复合的意思，但是程源刚刚的那个吻的确让她心又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程源对她是什么意思，觉得此刻只剩她照顾他需要给她点甜头，又或者是别的？她也不想管了，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出现在程源面前，最后一次随叫随到。 下午两点，程源本来闭着眼睛休息，但是因为昨天睡太多了反而睡不着。他转头看许迟迟眼睛时睁时闭，一个劲在打瞌睡，就说：“你累了就趴我床边睡会儿。” 许迟迟摇摇头，“我看着药水。” “我可以看着。” “没事，反正这是最后一瓶了。你睡吧。” 许迟迟去厕所洗了把脸，精神又好像好了些。过了半个小时，程源的最后一瓶药水也终于吊完了，护士来把药水瓶收走。 程源要起来。 “你怎么了？”许迟迟扶着他。 “上个厕所。”他都忍了很久了。 程源扶他到厕所，厕所都是开着的，很多家人都扶着病人，许迟迟也没顾忌，直接站在程源厕所门外面等。 等程源出来洗完手，又扶他回去。 “你这么扶着我我都觉得我七老八十了。” “身子弱就别逞强了。”许迟迟说，把他送回床上，拿起旁边的梨，“我给你削个梨吃。”门口闹哄哄地，推进来一个病人，看样子三四十岁左右，刚做完手术插着各种管子，看样子还没醒麻药，家属亲人围了一圈。 “注意这两个小时不要让病人睡着，一直唤醒他。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如果渴了就用棉签沾点水涂嘴巴。等两个小时过了才可以睡。” “爸。” “老张。” …… 程源看着，进了医院，才知道在这里最能感受到什么叫做生老病死。 -- 第56页 手机震动，程源拿过，是公司的群聊天，他们仍然在忙碌。如果他没有进医院，现在估计还在那里吧，连自己身体上的异常都没发现。 许迟迟把梨削了皮递给他，程源说：“你也吃。” “嗯。”许迟迟点点头，拿过一个梨继续削皮。 “这两天你没有什么事？” “没什么，周末。” “你为什么会换手机号？”程源问。 许迟迟看着梨皮一点一点旋转着从自己拇指边掉下来，“我换新工作了，而且以前那个手机号不太想用，就换了一个。你呢？为什么会存我的新号码？” “在你□□签名上看到了。” 梨皮终于全部削完了，“我还以为就算你看到了也不会存呢。” 程源没做声。 “为什么你把我的老电话号码设为1，新电话号码是11？” “懒得打字而已。” 许迟迟点点头。 程源又接着说：“也可能是因为比较好找，一直在最开头。” 临床开了电视，拿着遥控换台，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没过多久，程源转过头来却发现许迟迟已经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她是累坏了吧。 程源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 “哎，小伙子。”旁边五十多岁的阿姨悄声问他，“这个小姑娘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妹妹啊？” 程源愣了愣，“女朋友。” 阿姨点点头，“我以为是你妹妹呢，你们长得有点像。” 程源从来不觉得他跟许迟迟长得像，“怎么会？” “就是动作神态有点像。你们肯定交往很多年了，别人都说我跟我老公很像呢。”程源目光越过她，去看了看她看电视的老公，她老公转过头来嘿嘿一笑。 程源也笑了笑，的确是有些。 “我还说如果是你妹妹，还可以介绍给我儿子。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好，很有耐心。”那阿姨又问，“你们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程源摇了摇头。 “怎么不结婚呢？”那阿姨絮絮叨叨起来，“结婚多好啊。我有个儿子二十五六岁了还打单身呢。你看现在连个在身边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多可怜。以后他病了，谁来照顾他，二十五六岁结婚生孩子最好了。虽然说现在你们年轻人压力大，但是趁着老人家还有劲的时候可以帮你们带孩子啊。不然等三十岁了，生孩子危险不说——” 程源感觉到许迟迟脑袋转了一下方向睡，估计是吵到她了。 “您儿子现在哪上班？”程源打断她。 “一个珠宝公司。他学设计的，去年才刚研究生毕业呢。唉，前天老板叫他一起出差。要后天才能回来。他老爸在这病着呢，都没办法过来。” “噢。” “其实我还有个女儿。她嫁到外地去了，也没功夫来。人老了老人，指望儿女照顾都是笑话。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哪还有时间管我们。” 程源没继续问，话题渐渐终止了。 吃过晚饭后，许迟迟陪程源看了一会儿电视。到了晚上八点，程源催她：“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好。” “我再陪陪你。” “不用了，我看会儿电视就睡了。” “真不需要我陪？” “不用。” “那好，我明天来，你晚上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 许迟迟看了看周边又说：“这里有苹果，梨和香蕉。热水已经上满了就在这里，柜子里有牛奶和饼干，饿了可以吃一点点。还有晚上睡觉记得把包和手机放起来，这下面的柜门有钥匙，可以锁上。”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许迟迟也知道，说多了，显得自己很唠叨，拿起包，“那我走了。” “嗯。” 程源看着许迟迟出去，她离开后他的身边就很安静。其实他不算有什么大病，不需要这样陪着。然而这整个病房到处都是来陪侍和探望的亲人，他一个人倒真显得有点冷清。 人为什么会需要温暖和陪伴呢？ 程源看了会儿电视也困了，本来想睡。对面那个做手术的人亲戚又来了，对面那个男人似乎亲戚朋友很多，送他送过来开始，陆陆续续快来了六批人，显得整个病房热热闹闹的。 这次，来的是他妻子的姐姐，聊了许久，又给了钱，双方推辞许久后才接受。 那个男人好像已经醒了，能稍微说话，便问送了多少钱。 他妻子算了一下说，一千二。 那男人又问了一下，女儿去哪了，在哪睡？ 妻子回答说，去她外婆那里。 对面那户人的老婆把床搬过来铺开后睡下后，这房间才熄了灯。 程源一直都没有睡着。第一次在医院里睡觉，闻着整个房间特有的药水味，对面前那对夫妻还在小声说话，隔壁床的老头老太都在打呼，声音很响。 一瞬间好像也走入了完全不同的人的世界。 中年人的家庭，老年人的家庭。 在这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觉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承认自己有时候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也承认自己想要别人陪伴。 许迟迟第二天早上七点就来了，因为程源早上八点就要做一个检查。许迟迟陪程源等在外面，程源问她，“昨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 第57页 许迟迟摇摇头，“没事。”事实却是，她在出租车上睡着了，还是司机把她叫醒的。 “你爸妈没问起你？” “我跟他们说来陪我朋友。” 程源点了点头。没多久，护士就念到了程源的名字。程源进去做了CT，扫描结果要下午十一点才出来。 许迟迟又陪程源回到了病房。 “你衣服我已经给你送到干洗店洗了，待会儿下午领回来。你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嗯。” “还有这么多牛奶和水果，要怎么带回去？”都是他同事拿来的。许迟迟思索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你生病这件事没通知亲戚朋友吗？” “没有。” “你不想让他们担心？” “我不想麻烦，反正快出院了。” 许迟迟低头把东西收捡起来，程源看她，“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我觉得于情于理，你都应该通知他们。毕竟他们不是神，没办法得知你的情况。你单方面断了他们对你的消息，那他们就算心里想对你好也表达不出来。” 程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低下头沉思，好像真的不知从何时起封闭了自己。 之前抱着为父亲翻案的想法，周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渐渐地他也不再听从他们的意见。和他们越行越远。 检测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没事。回去后只需要注意休息和营养，外加多运动，压力不要太大。 许迟迟大舒了一口气，配程源吃过了中饭，下午结清了医院的住院费，打车一起回去。 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 许迟迟把东西放在了客厅的住上，环顾四周，这里真的一点也没变，有点感触。程源在身后看着她。 她看了一会儿，提着包转身，“我回去了。” 到这一步就够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愿此生再不相见。 程源默然，在她擦身而过时说：“有没有兴趣再住下来，咱们重新开始？” 许迟迟低着头摇了摇。 她不能再住下来，他们也不可能重新开始。再留在他身边她只会像溺水的鱼，离不开他却又偏偏痛苦。 她只能走开，走的远远的，再不能见他。 许迟迟深吸了一口气说：“祝你以后找个好的女朋友，开始新生活。” 许迟迟想走，程源却又拉住了她，“如果我说，我非你不可呢。” 第四十一章 许迟迟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勇敢。 她居然拒绝了程源。人生, 人生头一次拒绝了他。她的高中同学形容她对程源像贪吃的仓鼠，永远抵御不了食物的诱惑，就算用绳子捆子眼巴巴都要跑过去。虽然她并不太赞成这个比喻, 不过连她自己也觉得只要程源向她招招手，她就会立刻不要脸地回去。 程源对她说——如果我非你不可呢？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大跳了一下, 真真正正的大跳了一下, 好像那句话是一双手就这么紧紧捏了她一下。 程源没有对她说过这种情话，这是第一次。 然而头一次理智比情感更快的让她拒绝。她长大了吧, 成熟了吧，不再是以前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少女了，看见喜欢的人整颗心都想掏出来给他，恨不得把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许迟迟走出了小区门口, 坐在车站牌下的凳子上。 他对她说这句话, 她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喜欢上她了。也许这几天照顾他让他生出了依赖感，又或者仅仅只是为了报答她, 反正他总是把什么事情都分得很清楚。 可她已经不想再要这些虚伪的感情, 不想再陷入这个泥潭里面。再相处几个月，他可以很轻松地挣脱出来，而她不行的, 她只会在里面溺死, 永远出不来。 她的青春稍纵即逝，再也浪费不起，她已经无法无私，无法不奢求回报，无法不去在乎。 许迟迟用双手捂住脸。 四年了。身为一个女人, 她把最美最好的一切全部给了他，青春, 身体，无限的宽容与爱，然而这样也不能使程源爱上她，所以她已经放弃了。 很早以前就放弃了，就让时间停留在此处。 家里人给许迟迟安排了相亲，并不是家长逼迫的，而是许迟迟自愿的。有时候必须承认现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公司里的男性条件好的有一些，然而并没有人追她。 虽然现在很多年轻人反感相亲，可是许迟迟觉得这也只是一种认识别人的方式，只是目的性太强而已。 由第三方帮忙，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微信号后第三天，那个人终于联系了许迟迟，邀请她下班后吃饭。 许迟迟也没有推辞。 这个男生条件还是很不错的，父亲是博士生导师，母亲也是大学教授，有个舅舅还是某个市级的厅长。他在国内顶尖大学毕业，二十六岁，目前还在硕博连读中。 在饭厅门口，许迟迟第一次见到了他。之前是见过照片的，感觉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有点内向似的，这一见面倒挺开朗。 “你好。我是陆志云。” “你好，我是许迟迟。” 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后，进了饭店。陆志云把他的包放下，“你给我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什么？” “你之前发的照片给我的感觉还挺会玩，现在看倒很文静。” -- 第58页 他们的感觉居然截然相反，许迟迟笑了笑，“也许是因为我给你发的是我大学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去游乐园，玩得比较开心。” “嗯。”他点了点头，“叫吃的吧，你喜欢吃什么？” 双方叫了菜，又继续聊天。因为大体的年龄家庭许迟迟都大概知道了，就问他一些学校里的事，他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是学生物的，方向是遗传生物学，经常跟导师跑各地做研究，还种过水稻养过羊。 许迟迟觉得有时候他还挺幽默的，“那你最喜欢哪科的？” “我大学里面最喜欢的是人体解剖。” “人体解剖？”许迟迟惊讶了一下。 “我那时候觉得那门特别有趣，人体206块骨头一下就背熟了。一看人就想到他有哪些肌肉，脂肪怎么分布的，很有趣。” “那你怎么没有选这门？” “我妈说这门前景并不是很好，当兴趣就可以了。”他抬起头，“你有什么爱好呢？” 许迟迟想了想，“看小说啊，看电影啊，偶尔画画，好像也没什么。” “你会画画？” “自学的，很烂。” “挺好的。我觉得喜欢画画的女孩都很好。” 许迟迟笑了笑，这个男生给她的感觉并不坏。 “看电影吗？”他问。 许迟迟点点头，他去结了账然后出去。十二月份了，天很冷，然而这市中心的广场璀璨的灯光和之下来来往往亲热的情侣把整个夜都暖热了。 许迟迟和他走了一阵。 “喝不喝奶茶？”他又问。许迟迟点点头，他便给她跑过去买奶茶。奶茶那里很多人挤着，他在等待。这样看，他们跟这其他许许多多的情侣并无区别。 许迟迟找了个椅子坐下，想起来，以前总是她问程源你要不要喝奶茶，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乐滋乐滋地跑过去买。她同学都批判她不正常，把男女关系都颠倒了。可是她觉得只要双方开心，谁买奶茶都无所谓。 可现在这才是正常的吧。身为女孩就是应该矜持一点，就是应该多享受一些被宠爱被保护的感觉啊。 “给。”他把暖热的奶茶递给她，“给你买的原味的。” 许迟迟接过，“谢谢。”他坐在她旁边，拿出手机订电影票，送到她面前，“你想看什么？” “你决定吧。” 他订了一部豆瓣上评分高的外国片，“抱歉，我看不下去中国的电影。” “嗯。”许迟迟觉得无所谓。 电影定的是购物中心顶楼九点场的，还有四十分钟，反正很近两人步行过去。天上似乎有点下小雨的感觉，陆志云从包里拿出伞给许迟迟遮上。 “你带了伞？” “我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你好细心。” “这是起码的准备吧。”话音沉默之间，陆志云突然说：“你好像有点忧郁？” 许迟迟愣了愣，停住转头，“我吗？” “可能是我说的太直白了，就是你好像有一点对什么都无所谓，毫无兴趣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你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打击？” 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是这样的，她竟都不知道。 “没什么，最近新工作不太适应，有点烦躁。” “那倒是。出社会了压力总是很大，会调节就好。” 许迟迟决定开心起来，“你呢，每天待在学校里不闷，主要做什么？我听说博士生都很辛苦。” 许迟迟开始问问题，热烈的交谈。他提醒了她，对的，她不能用一副怨妇的面孔去对待别人，她必须振作起来。 陆志云把她送回了家，没多久她就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 【晚安，有个美梦。(`ω)】 他居然也喜欢用颜文字，许迟迟笑了。这次约会的确给她的感觉很不错，许迟迟给他回了一个。 【嗯，祝你也有一个好梦。^_^】 她想，她要去谈一场新的恋爱了，一场不带着过去，不带着家仇，不带着暗恋与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恋爱。 她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程源的电话号码，其实她本来就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是那次那个经理用他的电话打过来，而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号码。 许迟迟删掉了所有关于那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就好像也要把他从她的生命里删除一样。 也许是那个男生给许迟迟的生活增添了新的色彩，许迟迟开始开朗起来。新工作，她的确有些不适应，一来，之前那个工作并不是她自愿辞的，她还是有些留恋；二来，她新公司的上司是个二十八九岁左右的女生，很胖，脾气非常暴躁，对她们这些年轻的女生好像很有敌意似的，哪里都不顺眼。 之前许迟迟进来，可能老板对许迟迟的感觉很好，还特意介绍了。许迟迟头顶上司就有些针对她，她刚进第一天就抛下一大堆事给她做，还不带她。 因为是新人，许迟迟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加班加点完成这些事。这几天许迟迟决定让自己变开朗，于是每天早上过来都会特意和女上司打个招呼，笑容满满的，渐渐地女上司对许迟迟的态度也不再争锋相对了，甚至晨会还为她说话。 当时许迟迟还给她抛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没理她。 但是之后两人关系好了很多。其实许迟迟都有过辞职的打算了，但是她们的关系消融下来后，又觉得没必要。 -- 第59页 后来，许迟迟更觉得其实她当她的上司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她工作能力超高，非常尽责，勇于提出意见，很值得让她学习。 三个月已过，签了入职合同，许迟迟的工作算是终于稳定了下来，和同事也相处得不错，以前的同事也仍然有交流。 和陆志云也在联系着，每天都会发微信和短信，工作日看情况两三天出去一次，周末再约。 他的心态很好，很会安慰人，许迟迟觉得他给她带来了很多正能量。 不走出过去是永远不会知道的，这种恋爱状态才是最好的，成年人之前的感情，互相投入，互相付出，认认真真，开开心心，再也不会有谁傻乎乎地跟着谁，傻乎乎地单方面爱人。 第四十二章 许迟迟正和同事边聊边走出办公大楼，路边的汽车鸣笛突然就响了一下，许迟迟抬起头去看，正是程源。 “有时间谈谈吗？”他在车窗里问她。 许迟迟并没答话，旁边的同事看情形做出再见的手势，“你有朋友来找你，那我先走啦。”朋友远去，许迟迟站在车门前，“有什么事吗？” “上来谈谈，不会耽误你几分钟。” 许迟迟坐上车，程源摇上车窗，发动引擎，“去吃饭吗？” 许迟迟看着前方摇摇头，“不用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的态度有些冷淡。程源又熄了火，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包烟，“前几个星期我去监狱见了我爸。他跟我说了件事。” 程源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他告诉我之前说你爸诬陷他都是假的，他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在我心中留下一个坏印象，这是一个父亲的谎言。” 程源含了烟却没点上，重新看向窗外。窗外人来人往，灯火璀璨。 “那次回来后我就想了很多。想家里的事，然而更多的是想你。抱歉，这么多年，我伤害了你。” 许迟迟没做声。 “从那之后我便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直到我生病住院，你来照顾我。那时候我对你的感情突然完全不一样了。我没办法形容。” 程源手夹着烟重新放下，“爱一个人会把她当小孩子，心就像冰淇淋。” 许迟迟闭了闭眼睛垂下头。 “许迟迟，我喜欢你，甚至，我爱你。” 他们之间持续了许久的寂静。 十二月份的天到七点已经很暗了，外面的风吹进来有些冷，程源重新摇上车窗。 “我问你件事。”许迟迟开口。 “你说。” “之前你帮我拍过几张照片，你有把它传到网上去吗？” “什么照片？” “就是那次你带我出去吃饭，送我耳钉那次。我喝醉了，你拍的。” 程源几乎已经不记得拍照片这件事了，那天他也喝了些酒，酒精作用加上许迟迟当天的确很妩媚，他才拍了照片，否则他很少拍别人。 程源沉默一阵，“有人把它传上去了？” “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看到了来找我。” 程源这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换电话号码，突然换新工作。他记得那些照片的内容，对于一个女性来说，那是一件多么羞辱难堪的事情。 “抱歉。”程源说不出别的话，尽管他知道抱歉也没用。 “不是你传的对吗？我看到你换手机了，以前的手机掉了还是送给别人了？” 程源却没回答，“那个人找你说什么了？要挟你？” “没什么，我已经躲开了。” “如果他再来找你，让他直接来找我。” “嗯。”许迟迟点了点头。 程源没有再说话，许迟迟开口，“你到前面那个公交站放我下来吧。” 程源很轻地应了一声，许迟迟瞥了一眼他，稍后她又收回视线。 路灯流转，行人匆匆，他们的车在光影间穿过。 仅仅一站的距离，很快就到了。许迟迟开门下车，公交站那里站满了人，身后的广告灯的光芒都被掩盖。 许迟迟站了过去，程源却没立刻走。 公交车来了，在他身后不停地按喇叭，程源这才转动方向盘驶入大道。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二天就是元旦。陆志云昨天晚上就已经约了许迟迟一起去倒数新年，没想到晚上八点多许迟迟突然给他发了个微信说有点不舒服，不去了。 陆志云也没办法，今天早上他约许迟迟去寺庙拜佛，据说在元旦这天拜佛，新年会有好兆头。 两个人到了寺庙里。也许是这天大家休息，人反而不多，两个人买了票进去。刚走到大殿门口，陆志云就接了一个电话，走到一边去了。 许迟迟站在门口，看着雄伟宝殿里的阿弥陀佛。 他正含着笑，仿佛在看着她。 她记起那天她就那么跪在那里诚心的求拜，而程源和王韵韵就站在宝殿的内侧，有说有笑。 那时的程源看了她一眼，彼时他还是个朝气蓬勃，长身鹤立的少年，眼神明亮，笑容温雅，看得她心慌。谁也想不到两个月后，他将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变故，从此和她纠缠不清。 “抱歉，有点事，你等久了吧。”陆志云终于打完电话过来。 “没事。” “不拜佛吗？”陆志云问她。 -- 第60页 许迟迟摇了摇头。 陆志云笑笑，也没再继续问。两个人往回走，香炉摆在寺庙门口到大殿的中心，烟雾缭绕，直上青天。 “你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姻缘庙，他们都说这里来求姻缘很灵验，我爸妈也让我带你来看看。” 许迟迟仍然很沉默，陆志云察觉到她似乎并不太想说话，“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没回，但隔了一会儿，她却问他，“要是今天你爹妈没催你出来跟我约会，你会主动吗？” 陆志云显然怔了一怔。 “我刚刚在想，我们两个以后要是真的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陆志云沉默了，突然冒出，“你是不是不想谈了？” 许迟迟望向他，他生气了？ “既然是相亲大家都摆出态度来，你不要一直想东想西，这样会搞得我很累。” 许迟迟隔了半晌没说话，然后她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脑子有点乱。” “没事。”陆志云面容恢复温和，“也是我不对，我语气太重了。”他想揽住她的肩，许迟迟却简直如同冰冻一样立刻全身僵硬，肩膀都缩了起来。 陆志云又松开了。 两个人有点尴尬，许迟迟抿了抿唇，她也不想这样，但是她没办法对他放松。之前还好，可是刚刚他一生气，让她觉得有点可怕。 也许之前都是对不熟悉的人展现出来的表象，其实内里的他更像她之前看过的那张照片——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风衣，眉头皱起。很严肃，很苛刻。 “我们回去吧。”他说。像是也没有了应付她的心情。 许迟迟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就这样吗？ 他也有情绪，甚至比她更多。因为父母催促而出来相亲，相亲的对象状态很不好，每天都需要人哄着，于是他也开始不耐烦了。 许迟迟许久没动，他终于停住回头了，“你不走吗？” “你先走吧。”许迟迟说。 他看她一阵，像是已经不愿意耐起性子劝她，自己离开了。 许迟迟找到旁边的一张石头凳子坐下来，也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吧。 她并没有怪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失落。 为了维持这份感情，他们每天定时定量通电话，发短信和微信，周一到周五两次的约会，周末节假日固定好一起吃饭。他们以为这是缩短恋爱加快接触必经的过程，但是现在想起来，只是在加速他们对对方的不了解。 因为不了解，频繁的约会却让他们觉得到了可以互相接触身体的地步。然而身体不会说谎，他们是陌生的，甚至是对立的。之前熟悉的状态一旦变换，身体也会作出相应的反应。 ——她恐惧他。 然而他又有什么错，相亲的对象每隔几天吃饭约会聊天，耐着性子哄她，揽一下肩却那么大反应，他为何不能生气？ 许迟迟用双手盖住脸，这可真是可笑啊。 她和程源从仅仅见面打个招呼到直接上/床，速度比她和陆志云的接触更快。程源还是直接触摸她的裸/体，做到了最后一步。 可她因为他陌生的抚触而恐惧的同时，感知的皮肤底下仿佛血液一般流过的却都是感情，是爱恋，那东西发着热在她的四肢百骸乱窜，让她相比于恐惧更觉得震颤，激动，兴奋，茫然。 她对程源的爱是滴水汇成小溪，小溪汇成河流，河流汇成瀑布，瀑布落入万丈深渊。 许迟迟知道，肯定会有人说她的，说她贱，说她不知自爱，说她没有骨气，说她简直莫名其妙。可她还是去找程源了。 也许再给她一些时间，今生今世，她可以重新爱上另外一个人，重新过上新生活。 但那一定需要很久很久。 她不耐烦了，她等急了，她不想再重新付出一次。她喜欢程源，她想要程源，仅此而已。现在他们之间所有的阻隔都没有了，家仇，没有感情，第三者，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们都只剩下自己，而且都爱着对方，没有必要再去在乎别人。她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感情才把程源的心房打开，让他爱上自己，怎么就可以这么拱手让人？ 许迟迟下了车站跑起来，她很激动。 谁也没资格评判她的生活，谁也没有！就算他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也是他们的幸福！谁也管不着！ 许迟迟按下门铃，她喘着气，涨红着脸。 她要对程源说。 她要对程源说。 她想重新开始，重新毫无挂碍的开始，重新深深地爱着他也被他深深地爱着，重新地你属于我我属于你，重新开始正常男女的一切一切，这才是她在佛祖面前磕头，最想实现的愿望。 程源打开了门，许迟迟动了动唇刚想张口，却突然发现程源的身后客厅饭桌的那边站着张丹沁，也正好扭头看她。 第四十三章 许迟迟登时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她头皮发麻, 脑内似火烧，只感觉自己真的傻透了，蠢透了, 恶心透了，可悲又可笑。 快步下楼梯, 她想, 自己居然还会相信他，相信他喜欢自己, 相信他非她不可。如果真的非她不可就不可能一点行动都没有！ -- 第61页 他始终在等她送上门，始终在拿她取乐，始终把这一切当做一个笑话。 这世上一切都是假的，什么爱情, 什么感情全是假的, 她蠢到会相信自己的幻觉，蠢到自己麻痹自己。 她活该被人骗！ “许迟迟！”身后有人在叫她。许迟迟仿佛没听到, 她抹了一把眼中流下的泪水, 她不要再这样了，不要再被人奚落，让人看笑话了。 这么多年, 她的委屈, 她的忍让，她的爱恋都只是一场梦。 程源终于追上了她，一只手把她强硬地攥了回来，她跑得太快，他差点都追不上。可是程源知道, 不能让她这么走，这次要是走了, 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楼底下，阴天的下午安静无声。 许迟迟在哭，哭得很伤心，很难过。这么多年，也是程源第一次看到她哭。有时候她会开心，偶尔会生气，更多的时候是偷着自己乐，可是这么多年，他头一次觉得她软弱无比，如此悲哀，如此绝望。 “许迟迟……”程源低低地叫了一声她。 许迟迟只是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此时此刻，她早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心中忍耐了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洪水像是开了闸一样喷涌而出。 这么多年，她到底算什么？爱上了一个知道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人，爱上一个永远不会关心她，永远不会保护她的人，爱上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找别人把她替代的人……爱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付出这么多这么多却连一丝怜悯都得不到？ 在那间房子里，冬天她洗澡的时候每次都会冻得浑身发抖；夏天的时候床上有老鼠爬过吓得她整夜不敢睡；买袋米自己一个人拿不起拖回来磨破了袋子站在路边上不知如何是好；朋友们晒男友说要请吃饭她也只能笑笑；来大姨妈痛得难受也要担心他有没有吃好睡好。 这一切一切，他从来不知道。她从来不能跟父母谈及她的恋爱，也从来不会“被”邀请约会，程源甚至对同学说是她倒贴让他上，就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难过。 是啊，她也会难过，她甚至已经难过了很久很久。在昨天程源对她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家仇的时候，她才真真正正的看见了一丝希望的影子。可是这丝希望很快又被打破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她脑袋已经乱了。 她付出从来不是为了让程源回报她，然而如果真的一丝回报都没有，那她是多么的可悲。 “许迟迟，你听到了吗？”程源好像在晃她，声音里有着紧张。许迟迟茫然地抬起头，刚刚压抑已久的难过像是在胸口里面如核弹般炸了一朵蘑菇云，挤压她的内脏，她的脑袋，她的思维。 “你听清楚！我跟她是谈过没错，但是分了。她只是来给我送资料，没有别的！” 许迟迟仍然怔着，脑袋里好像有重重的水压着，以至于眼泪仍然不断地从她眼睛里流出来。 不受控制，也无法控制。 “许迟迟，你相信我。”程源抱住她，刚刚她一个劲嚎啕大哭的确让他害怕了，他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多眼泪，哭到最后仿佛换气困难，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再哭了。”程源双手捧着她流泪的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有路人走过，好奇地看着地上这对奇异的男女。 程源却已经无法注意到他们，他现在整个眼里，整颗心里都只有她。再没有这一刻，能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程源抱着许迟迟，又拨开她的头发，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我跟你发誓，我跟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你要不相信，咱现在就上去说清楚。” 许迟迟闭上眼睛。 程源把她按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张丹沁已经在客厅里等了好半天，房门未关，看到他们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 她站起身来看到程源拉着许迟迟进来。 她率先开口，“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程源前几天提了辞职，昨天有档案送回来了公司，我想有时间正好给他送过来，也是私心想问问他为什么辞职，没想到让你碰见了，反倒误会了。” 许迟迟摇摇头。 他们两个很沉默，张丹沁觉得他们可能需要私下相处，于是拿起包，“东西我也送到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谢谢你跑一趟。”程源开口。 “没事。”张丹沁又瞥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程源攥得很紧，像是完全不想放开似的。 这就是差别，当初她提分手，他都没有今天一半激动过——一看到她走就立刻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人和人的地位真的是不一样，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相处的时间那么长，而她大概只是一个缓冲期。 张丹沁走后，程源关上了门。防止她又跑开。看到她情绪好多了，他这才放下心。牵着她坐下，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给她。 “喝口水。” 她都哭那么久了，他都怀疑她身体里还有没有水分了。 许迟迟喝了一口，大哭过一场之后，像是尘土地里面下了一场暴雨，雨过之后清新无比，像是把所有埋藏在心里的情绪全都带走了。 程源在看着她，许迟迟没跟他视线接触。 “刚才她说你辞职了，为什么？”她记得程源对这家公司还蛮喜欢的，公司是创业型，奔着上市去的。在里面工作三年且有成果老板会给一定股份，他都两年多了，明明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看到曙光了。 -- 第62页 “因为我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我去珍惜。” 许迟迟沉默。 她不知道那更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指她，她不想问。 “还难受么？”程源开口，从茶几底下拿出几包薯片，“吃点东西，心情会好点。” 许迟迟拿过一看，都是她以前买的，“过期了。” 程源接过一看，的确过期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自己都不吃，连这些也不扔，许迟迟心里想。程源又去开了电视，“看会儿电视吧。” 他又把她拉去沙发上看电视。 他现在是在讨好她吗？ 电视让这客厅里嘈杂起来，许迟迟看了会儿电视发现自己完全看不下去，微微扭过头程源还攥着她的手没放，她稍稍动一下他就攥得更紧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许迟迟吓了一跳，拿起电话来看。居然是陆志云的，许迟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也没避开程源。 “喂。” “喂，是我。你在哪儿？抱歉我刚刚有点生气，回去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但是我去找你你已经不在了，你回家了？” 许迟迟没说话。 “怎么了？还生气呢。我下次向你赔罪。” “抱歉，我在我前男友家里。” 那边愣了愣，紧接着语气一变，“你什么意思？” “抱歉。”许迟迟只能这么说。 那边像是完全被激怒了，“我只是对你发了一丁点火，你就找前男友向我示威，你也是够可以的。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要不要谈一句话？！” “不好意思。” 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许迟迟收到了一条微信，只有两个字—— 贱人。 许迟迟知道，她是该骂的，一开始没想清楚就不应该耽误别人。她放下手机，心中有点怅惘。程源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你知道是谁？”许迟迟转过头。 “知道。之前查你新公司地址的时候看到过你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还来找我？” “我没办法就这么失去你。”程源的瞳孔里倒映着电视荧幕的光辉，“而且我相信我比他更能给你幸福。” “你真自信。”许迟迟低下头说。也许是她对他的爱太多给了他这份自信吧。 程源突然双手环着她撑在沙发上，盯着她，“我是认真的。我想过也许你离开我会有新生活，过得更好。但是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这辈子一定会让你幸福，让你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许迟迟连眼睫毛也垂下了。 程源双手抚摸着她的脸，“我爱你，许迟迟，很爱很爱你。”许迟迟的眼睛里又有泪花，但她忍住没让它出来。 程源吻了一下她的唇，揉揉她的脑袋，“好了，以后不许再哭得那么难过了。” 言语已经匮乏，无法再表达。 程源歇了一会儿，扭头问她：“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下你爸妈？” 许迟迟转头，“为什么？” “当然是见家长。“ 许迟迟眨了一会儿眼睛。他翻转身，她也翻转身，程源摸着她的头发，许迟迟慢慢笑起来。 第四十四章 见家长这件事，许迟迟觉得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她瞒了她爸妈这么久，一下全被抖出来，那可就惨了。 不过程源却一直在催她，好像生怕她就这么跑了似的。不得不说，每次被催许迟迟还是有点点小自得的，本想先拖一会儿，跟家里慢慢解释好了再把程源带回去，其实她也是怕两方一见面谈不拢会很尴尬，总得做些铺垫。 可是没几天陆志云把被甩的事跟他父母说了，他父母很生气打电话过来责问。许迟迟爸爸和陆志云爸爸本来就是交情蛮好的老同学，这一听自己女儿犯这么大错，当然生气。许迟迟知道自己有错，也没敢辩驳，低着头挨训。 但是她爸好像还不过瘾似的，硬要许迟迟把人带回来，俨然是看看到底什么人把他女儿迷得晕头转向，要是看的不合心意，必须立刻分。 因为这种种缘故，许迟迟无奈，只好提前把程源带回家。但是她真心怕她爸妈看不中程源，那他们可就真的命途多舛了。 只好千叮万嘱程源，按她以前撒的谎来，就说他们是大学恋爱，中间断了几年，之后又和好的，万不能把父母辈的一些事说出去。那些事情以后再说。 星期六上午，一个大晴天。程源挑了一些礼品，许迟迟把程源带回家。 在门口脱了鞋，许迟迟给程源一双备用的男士拖鞋，然后穿着自己的棉拖手拉着手把他带过来。 “爸，妈，这是程源。” 许迟迟爸妈已经在沙发上等他，程源看到他们也客气地点点头，“叔叔，阿姨，你们好。”程源把买的礼品放到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迟迟爸爸铁青着脸打量他，只嗯了一声。许迟迟妈妈则起身，“太客气了。” 程源听许迟迟说过，她的父亲很严肃，说话做事从来不留情面。妈妈好一些，但是人很精明，很难猜测她心里到底想什么。 “快坐，快坐。” “好的，谢谢。”程源坐下来。 -- 第63页 沙发是单人的，许迟迟就坐在程源沙发旁边的扶手上。父母毕竟是了解许迟迟的，从进门牵手到后面坐在他旁边都意味着她很重视这个男人，否则不会如此紧张。 “来，迟迟，冰箱里有点水果，洗出来给程源吃。”许迟迟妈妈起身拉着许迟迟走，虽然家里的大事小情大部分都是许迟迟妈妈拿主意，但关键时刻都是要看许迟迟爸爸的决断。许迟迟妈妈并不打算四个人这么谈，太费功夫。 看人，许迟迟爸爸在行。 “噢。”许迟迟应了一声，转动眼珠子去看程源。程源和她笑了笑，露出一个自信的目光。许迟迟这才有点放心，跟她妈妈进厨房去了。 这样就变成两边面谈了。 许迟迟妈妈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橘子和梨，一边问许迟迟：“你说你们大学谈了两年，毕业的时候分了。最近碰到又在一起，他追你的？” “嗯。”许迟迟点点头。 “想结婚了？” 许迟迟把手背在身后，歪了歪脖子说，“反正就是想跟他在一起，结婚就是稳定下来关系而已。” “陆志云呢。没感觉？”许迟迟妈妈看她一眼。 许迟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反正一直熟悉不起来。” 许迟迟妈妈叹了口气，“我就一直担心你太单纯，容易上别人的当。他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他爸妈做什么的，家里多少资产，有没有什么遗传病史，你都没打听过？” 许迟迟当然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可是她不敢说啊。 “父母就是在国外做一些体育器材生意，我大学跟他谈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吗？家里清白的。虽然说资产没多少，可是程源很能干啊，他毕业没多久月薪就好几万了，在一家创业公司里快当上组长了呢。” “打工有什么用，还有我问你是哪家公司？” “好像是叫鑫新吧。不过他最近辞职了。” “辞职了。你不是说很有发展前途的吗？”许迟迟妈妈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在骗我？一点具体的信息都没有。” “不不不，当然不是。”许迟迟慌忙摆手，“他是辞职了不错。现在也没打算再找工作。以前一个学长回国了，找他一起创业，他正准备和他见面呢。” “现在又创业了，哪有那么简单。你跟他谈的时候跟他说过家里的事吗？”许迟迟妈妈盯着她语重心长的问。 许迟迟有点发慌，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往她不想的地方发展了。没想到门口有脚步声靠近，她爸爸一张冷脸出现在厨房门口，“迟迟，你跟我来一下。” 她爸爸的一张脸真是青得跟铁一样，许迟迟心想：惨了，全军覆没了。 许迟迟乖乖地跟她爸爸进了书房，她爸爸关上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除了以前她弄坏过一次他的文件外，她爸爸再也没有这么凶狠的骂过她。 “你胆子真大，连我跟你妈也敢骗！”他走来走去，就差要扔东西过来了。 许迟迟缩着站在那里真是一动都不敢动。慢慢才听明白，原来程源竟然把一切都老实交代了。他父亲的事，两家的渊源，他以前的恨意，包括许迟迟主动来找他和他同居的事情。 许迟迟简直觉得要被他害死了。 她爸爸断断续续地骂了快十分钟，火气慢慢消了。这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许迟迟妈妈在做饭，许迟迟爸爸又开门带着许迟迟出来。 程源还坐在沙发上，转头看她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许迟迟瞪大眼睛，简直气得想过去敲死他，怎么就这么老实全都交代了？！她爸妈知道以后怎么可能再接受他，她本来是想等父母接受他并喜欢他以后再慢慢说出这件事的，这可倒好，全都弄砸了。 客厅里，许迟迟爸爸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和程源聊天，许迟迟也找了个位置坐着旁听。她很灰心丧气，总觉得这次程源在她父母心中的形象全都毁了。可是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她爸爸跟程源压根没在谈他们之间的事，而是在谈什么股市，创业，基金，发展什么东西的，许迟迟都没怎么听懂。 而且他们的语气特别平静，简直好像日常聊天。 这反差也太大了，她爸跟程源聊得这么投机干嘛，于是她说：“搞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啊？” 许迟迟爸爸立刻瞪了一眼她，好像在说不懂就别乱插嘴，程源则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睛里似有温柔的安慰。 许迟迟突然心就安定了下来，反正她也听不懂，起身，“我去帮我妈了。” 走过的时候，她有点高兴的翘起嘴角。她想程源做的是对的。一开始就应该全部坦白，免得日后她父母更觉得被欺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应该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程源真的不差，她喜欢的她父母也一定会喜欢的。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选错。 四个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气氛还算和谐。许迟迟爸爸和程源真的有很多东西要聊，直叫人插不上嘴，虽然内容都不怎么关乎他们。 许迟迟都想，看吧，她就觉得程源和她爸爸像，两个人共同话题也太多了。 到最后许迟迟爸爸满意地拍拍程源的肩，“有空下次来，我再跟你好好聊聊。” 许迟迟心想：这可好了，一场见面会，简直成了知己的座谈会。 两个人一从家里出来，许迟迟率先舒了一口气。看情形居然还不坏，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些。程源远程解锁车子。 -- 第64页 “喂，你干嘛要全部向我爸坦白，不按我们说好的来，我都要被你害死了。” “现在不坦白以后只会更难说出口，你也不想被最亲的人欺骗到现在吧。” 虽然心里早就有答案，许迟迟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高兴，但面容上还是装得平静，“那要是他们恼羞成怒把你赶走怎么办？” 程源打开车门，“我相信诚意是能打动他们的。我一开始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就表明我并不打算骗他们，也不会骗他们。我对你认真，所以对他们也一样要认真。” 许迟迟忍不住露出了一丁点微笑，可是语气又故意十分委屈，“可是我今天被你害惨了，我爸把我骂了好一顿。” 程源本来已经快要坐上车，听到这话又回头站在许迟迟面前。他摸着她头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是我不对，一开始就让你忍受了那么多，现在还要被骂。我答应你，以后不会有了。要骂也是咱俩一起被骂。” “胡说。我觉得你才不会被骂。我爸可喜欢你了，才不会骂你。”许迟迟埋怨。 “那以后你爸面前我替你扛着。” “你说的。”许迟迟这才心满意足了，“咱回去吧。” 许迟迟和程源走后，许迟迟妈妈开口：“老许，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小伙子商业眼光不错。” 许迟迟妈妈无奈的笑了笑，他总是更看重事业。不过从她的角度来说，她感觉得出来，许迟迟是真的深陷其中了。从进来开始两个人的目光就一直在围绕对方。 偶尔一瞥，眼里是调笑，是安慰，是你懂我懂的知心。 “唉，女儿长大了，始终要嫁人啊。”许迟迟妈妈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算了，她开心就好。” 第四十五章 许迟迟父母那边总算是没问题了。不过呢, 他们并不赞成他们现在就在一起同居，所以许迟迟还是回家住的，偶尔会在程源那里过夜。 结婚并不是一件小事, 现在也只是男方见了女方父母，许迟迟还没去程源那方见过面。还要两方长辈一起出来吃饭商谈, 婚房啊, 彩礼啊，嫁妆啊等等等等, 还挺麻烦。 许迟迟现在得到了程源的保证，倒也并不是很急。更何况，程源和那个出国的学长见面吃了几次饭，估计要谈开公司的事了, 又要忙起来了。 不过呢, 有些事情并不是很受人控制的。 许迟迟想，至少得半年或一年后结婚, 可是没想到他们必须早点领结婚证, 因为她——怀孕了。算算，还就是他们复合那天的有的。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意外。 许迟迟把这个消息告诉程源的时候，他反倒一点都不惊讶, “反正都会有的, 也许是想早点出来庆祝我们复合吧。” 彼时程源刚从外面回来，许迟迟扶着腰看着他，“是不是一切都是你算好的啊，你那天故意想让我怀孕。” 程源失笑，放下公文包, 抱着她：“是是是是是。是我算好的，我故意让你怀孕, 就是想套牢你，好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哼，那这个孩子咱是要？” “当然要。你还想打掉？” “不是，我问问而已。”许迟迟把脑袋搁在他怀里，“那就要领证了，不然以后孩子很难上户口。可是婚礼怎么办啊，我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快显形了。唉，我爸妈要是知道，又要生气了。” “没事。”程源拨拨她的头发，“说好我替你扛着。” “嗯。” “咱先领结婚证。婚礼先缓缓，等生了孩子你身体恢复了再办婚礼。至于办什么婚礼，哪里度蜜月，都看你的意思。你要现在想也可以，趁还不太显形可以早点办。” “我才不要呢，多丑，玩得也不开心。” “听你的。” 安静了一会儿，程源说：“抱歉，又要让你受苦了。你都没做好准备。” “那有什么关系，早点生挺好的，我还可以当个辣妈。” 程源笑了，“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我，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是在骗你吗？” “骗我什么？”许迟迟有点纳闷地问。 “骗你我父亲的事。也许我父亲根本没有对我说过一切都是他撒谎。可能是我没有其他办法报复你父亲才娶的你。毕竟你是他的独生女，合法继承人。娶了你等于将来拿走了他的公司，这不是没办法用法律绳之以法的情况下最好的报复方法吗？” 怀中许迟迟的身体僵硬了，程源心头一滞，“你当真了？” 许迟迟没说话。 程源低头看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开这种玩笑的。” 许迟迟还是不说话，但是手却从他身上离开了。程源慌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立声明。” 许迟迟低声说：“你就算想这样报复我爸也没用，他把公司看得比我重要多了，将来是不可能给我的。” 程源把她按进怀里，“我娶的是你，不是你家的财产。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了。” 程源很后悔自己开了这个玩笑。他以前偏激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是那时候自尊已经不能容忍自己用这种方法洗清冤屈，更何况现在。 只是没想到前几天偶然心念一动吐出来，反而让两人中间有了一根刺。 -- 第65页 许迟迟很单纯，他说什么便信什么，甚至如若他不提起压根不会有这个怀疑。他心怀感激和感动，于是也更珍视和重视这份信任，他不能让许迟迟带着怀疑和他结婚。 程源说带许迟迟去一个地方。许迟迟看着路以为是他们的学校，可是车子却驶过校门口，停在他们以前住的出租屋的道路路口前。 许迟迟有些纳闷：“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程源抬起头，正值中午，日晒光照，老旧的居民楼散发出不变的陈旧的光辉。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在最底层——零楼，几乎就是半个地下室。 现在只有一个光着膀子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抽烟，露出中年人特有的倦怠而厌烦的神色。 “你还记得这里吗？”程源问。 “嗯。”许迟迟当然记得，只是她并不明白程源为什么好端端把她带回来——念旧？ “它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跟你分手后的有一天，我办事的时候路过过这里。突然它觉得好陌生，怎么会这么阴暗狭□□仄。那时候我想，当时的你到底是怎么陪我住下来的？” 许迟迟低了头没说话。 那个中年男人抽完烟又回去了。铁门关上，简直如同一间牢房。 “那时候如果我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你肯定能挺过来的。” “所有人都会这样说，但是真正肯过来陪我的只有你一个。”程源目光回望她，“许迟迟，我欠你。今生今世都欠你的。” 许迟迟想说她并不需要他欠她什么，然而话又没说出口。 “昨天的事我愧疚了很久，可是现在我也庆幸是自己给你预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而不是由别人假设了告诉你。如果我爱你，就应该为你想到所有可能，正是因为你太过相信我，所以我才要为你保护你自己。所以许迟迟，咱们签个婚前协议，如果有一天咱们要分手，无论谁先提出离婚我都会净身出户。” 许迟迟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张开嘴唇刚想说。程源打断她，“你先听我说完。许迟迟，我爱你。”程源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睛，“现在这一刻，我很爱很爱你。可是我就算再有信心也无法保证将来。世上最保障权利的东西反而是最无情的，婚姻很美好也很现实。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是现在我要给你所有我的一切，甚至未来我所有的一切，这才是你最好最好的保障。我把我的一生都给你。” 许迟迟扑上去抱住他。 紧紧的抱住他，程源也回抱住她。 也许这番话又像是一种结婚的变相诱哄，有些人当然会这么想，甚至大部分正常人都会如此。因为人本性终归是自私的，对于结婚这件几乎可以决定一生的事也总会露出怀疑的念头。 这个人是真正的自己要选择的一生的伴侣吗？这个人值得和自己共度一生吗？这个人确定不会欺骗自己背叛自己吗？ 任何人都会这样。 包括他，然而他当初他没有和许迟迟复合，那么在未来跟任何一个女人结婚他都不会做到这一步。但是对象如果是许迟迟，那么他就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止这一步。 许迟迟说如果她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也能挺过去。但是这个如果并不存在，无法印证。他只知道他人生最艰难时刻是她无怨无悔的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所以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值得这一切，甚至值得比他更好更好的男人。但是上天垂怜他，给了他一个许迟迟。为此，他必须感谢。 “嫁给我吧。”程源从怀中掏出钻戒。虽然她没有任何要求，但是普通女人应该得到的，他希望是她自己拒绝，而不是没有。 许迟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程源今天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他的这番话简直比得过四年一对普通情侣耳鬓厮磨的所有情话，她的心砰砰砰砰跳。 许迟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才发现自己嗓音突然沙哑。 她伸出手指，程源给她戴上。 “我前几天定做的，也不知道你不喜欢。” 许迟迟点头，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很喜欢。戒指冰凉的触感在食指上，无任何东西能够比拟这一刻，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程源笑着看了她一眼，她眼眶发红，紧闭着唇像是嘴唇一动哭泣声便会泄漏出来。程源心头也一热，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尘埃落定了。 他把她的额头按在自己胸口上，“傻瓜。” 第四十六章 过年放假，程源把许迟迟带回了老家，面见了程源母亲那边的亲戚。之后元宵，程源的家人过来正式和许迟迟的父母见面。 许迟迟当然是有点紧张，她和程源彼此的问题搞定了之后，最担心的就是关于婚房，彩礼，嫁妆等等的事。其实她都跟她妈妈说过她不需要婚房，就跟以前一样住在租的房子里就可以了，结果被她妈妈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她太傻，两个人能住，孩子生了怎么住？以后孩子上个幼儿园还得转车。更何况，本来结婚就是应该确定男女方财产的时候，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求，以后想要求都没机会了。 许迟迟没把程源和她订了婚前协议的事情说出来，她私心里是觉得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的。可是她觉得父母的要求太高，他们想让程源在离市中心不远，靠近许迟迟家里的位置买一套婚房，价值大概三百多万左右，当然并不是他家全出，而是各自出一半，房子写两个人的名字。 -- 第66页 如果是一般人家，按照这个方法来没问题，可程源……他父母都进了牢里，虽然有亲戚但到底比不得父母。结婚又是大量需要用钱的时候，特别现在房价这么高，首付一半也要五十多万，程源根本负担不起。 许迟迟心里很着急，天天去劝她妈妈。她妈妈简直要被她给烦死了，最后才语重心长的说，她之所以提买房子，只是因为既然结婚就不能让别人看扁了自己的女儿。过几天，她就会松口，反正她家也不是很在乎钱，大不了直接给许迟迟买一套房子写她的名字。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等。 许迟迟这才放了心，但是看程源有点压力大，她又有点忍不住。 其实她妈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过是在结婚的时候让程源多付出点，以后才会更珍重他。可是她已经不需要程源再证明什么了。 许迟迟悄悄流露过她爸妈可能直接给她买房子，做他们婚房的意思。但是没过几天，程源却给她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你说你爹妈那边的亲戚愿意为你出房子的首付？”许迟迟有点惊讶的问。 “嗯。”程源点点头，“一边出三十万，总共六十万。” “你怎么做到的？” “你教我的，告诉他们自己有时候无能为力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是亲人不需要把他们想得太势利。” 许迟迟看他半晌，知道这估计是他主动开口的。她有点开心又有点心酸。开心的是他终于主动接近别人，敞开心扉，哪怕只是寻求帮助；心酸的是，他的确为她跨出了不容易的一步。 许迟迟双手摸着他的脸，“你辛苦了。” 程源低下头和她额头贴着额头，“我想过了。这些钱用来做首付，之后的房贷由我来还。你家只需要负责装修和家具就好了，婚礼和蜜月也由我来办。” 所以啊她要告诉她爸妈：看，她并没有选错人，这个她选中的男人愿意用自己的方式给她撑起一片天。 不过许迟迟知道，就算是这些亲戚主动出钱，依程源的个性也不会不还。加上之后的婚礼蜜月，房贷车贷，而且马上要生孩子，他的压力一定很大。 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默默支持他。 在三月份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们终于领了结婚证，和所有结婚的人不一样，他们不是去庆祝，而是一起去监狱探望了程源的爸妈，把结婚证透过窗给他们看。 程源的父母看得老泪纵横，一直在说：“好，好，好。” 许迟迟也泪涌，让他们放心，她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 一起走出监狱门口的时候就好像连月的阴雨过了看见一个大晴天一样开心而平静，他们回去一起吃完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开始了正式的夫妻生活。 六月份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正好半年的时候许迟迟辞职了。 其实许迟迟早已经有点辞职的念头。当时面试的时候老板还特地问过她，这两年内有没有结婚和生小孩子的打算，当时许迟迟很坚定地说没有，没想到才半年多，她就直接怀孕了。 从她怀孕之后，老板看她的脸色就有点怪，好像很嫌弃她似的。许迟迟当时就有点不想做的，但是不想给程源增加太大经济压力，又忍了忍。 六月初，去医院产检，医生说她身子虚，缺乏运动加贫血，需要好好休息调养，程源就坚定让她辞职回家。许迟迟也没再抗拒，主动辞了职，回家休息——当时听她主动辞职，老板眼睛都亮了，因为再过两个月她就能申请产假了。 不过无所谓了，再待两个月被嫌弃的折磨远胜于产假的福利。 新房付了首付，但是还没交房。他们仍然在之前那栋出租房里住着。八月份的时候，程源的外婆来了。许迟迟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不便，许迟迟妈妈也要上班，程源也是担心她，所以专程把外婆叫来。 其实程源有个姑姑也想来照顾她，不过许迟迟推辞了，走动不是太多毕竟不是很熟，许迟迟还是比较倾向外婆的。虽然说不太想麻烦老人家，但是程源每天晚上也都会回来，自己的妈妈也每个星期会过来帮忙，应该也不是太辛苦。 许迟迟每天就挺着大肚子早上和外婆一起出去散步，中午偶尔也会搭把手帮外婆做饭，晚上就是从九点起就歇着了。 那个学长本来邀请程源一起开一家新公司的，甚至拿到了风投资金，不过出于对稳定生活的顾虑，程源还是推辞了。因为许迟迟怀孕，程源也必须抽出时间陪她，无法兼顾两头。 程源凭借以前的资历又去了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工资又翻了一番。不过加班仍然是常事，但是没有之前那个创业型公司那么辛苦了。 今天下午许迟迟玩手机看到那个学长的手机软件上了各大APP应用市场的推荐，许迟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程源晚上八点半回来，外婆正好没睡，跟程源说了什么。程源直接走进房里来看她，“还好么，有没有不舒服？” 许迟迟摇摇头勉强坐起身来。 程源掀开被子看她小腿，“还肿呢？”许迟迟怀孕后一直都有点水肿，加身上酸痛。程源伸手给她揉着小腿，“外婆说，你对她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也不说，自己忍着，让我好好照顾你。” “外婆是老人家，我怎么好让她做那么多事？” -- 第67页 “我知道。所以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你工作那么辛苦。好了，别揉了，洗个澡睡吧。” 程源没听她，继续揉了一会儿，“腿胀吗？” “不胀了，快去吧。” 程源这才去拿了衣服洗澡，程源洗完澡出来，外婆已经睡了。他关了灯睡在许迟迟旁边，温柔地摸着她的肚子。 黑夜中，许迟迟问：“程源，放弃那个创业机会你后悔吗？”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我觉得你其实更想做这个。做自己的东西多自由，胜过给别人打工。” “现在咱们家才是最重要的。”程源的声音从旁边一侧传来很低，许迟迟怀孕了，体积大了许多，为了防止掉下去一直睡中间，他只能靠边睡着。 许迟迟在黑暗中眼睛眨了眨，渐渐地听到了他缓慢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 许迟迟扭过头，怀孕的是她，所有的人也都哄着她，但是许迟迟知道他也疲惫，每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她，甚至半夜睡醒她无法自己翻身，也得他帮忙，上厕所也会陪着。 睡吧。 许迟迟安静的看着他。 也许并不是没有过烦躁，但是他们都选择为对方忍耐付出。 所以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生生不息。 初秋，在一个满街黄叶，萧瑟大风的日子。许迟迟终于把她的第一个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可爱的男孩子，程源高兴坏了，但是呢，两家人却为孩子的取名争论了起来。 程源外婆呢，觉得应该是按程源父亲的延顺下来的林字辈取，而许迟迟爸妈却想另外取一个。最后达成协议，反正都是独生子女，许迟迟还可以生第二胎，第二胎再按许迟迟爸妈的想法取了，第一胎就按程源家的辈分取。 于是就因为一个取名，许迟迟的第二胎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许迟迟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她可不想再遭受一次怀孕和生孩子的痛苦了，先应付着，过几年再说吧。 许迟迟做完月子不久后，外婆就回去了。想来她也待了大半年，也想家了。外婆走后，家里回归两人在加一个小宝贝的生活，又是一番忙碌。 不过等孩子长大些，程源和许迟迟就该筹备自己的婚礼和蜜月了。 领证前几天他们去拍了结婚照，不过到底没有一起请同学朋友吃喝玩乐痛快。酒席还是要办的，不过蜜月呢，国内去哪里都是看人，国外似乎有点远。 许迟迟还在考虑中。 可能生了孩子和没生孩子心态不一样，她也并不是很急，也不是很有激情，心里头反而更担心这个刚出生的小宝宝多一些。 毕竟是不同了，他们都要共同负担起一个新生命，不可能只考虑着自己——复合后没有好好再次热恋过，就直接怀孕结婚，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吧。 然而人生不可能事事都是圆满的，谁的人生都不可能。 长大成人，做人妻子，为人母亲。 她要学会自己快乐，也要学会带给别人快乐。 蜜月前一天的一个下午，程源还没有回来。 许迟迟刚哄宝宝睡着，抬起头乍然见窗外红彤一片，夕阳照地。 周围很安静，客厅里的时针滴答滴答一圈一圈地动着。 岁月真美，美入骨髓。 今后她的日子估计以后就会这么一成不变吧。办完酒席度完蜜月，她也还是要回来，或许上班或许全职带宝宝。他们的爱情终究会归于柴米油盐，归于生活琐事，归于孩子，归于未来。也许再无浪漫，再无甜言蜜语。 但终归是平静的。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程源是否从忙碌的工作中也抬起头看窗边的夕阳，如果看到了希望他的感受和她一样。 ——感谢他们有爱情。 她和程源，这辈子还很长很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