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剑风华》 第一章 一梦江南 扬州,吴兴郡武康县。 小城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小桥流水、郁郁葱葱,虽然不及姑苏城那般园林横立,但家家户户多是临江而建,院中都或多或少有花园亭台之类,别有一番景色。 时令刚刚立秋,清澈的流水交汇纵横,穿过小城流入江河,在闷热的时光里带来丝丝的清凉,水岸边人家大多都打开门窗,门前多有小船飘着,称得上“人家两岸柳荫边,出得门来便入船。不是全无最佳处,何窗何户不清妍”。 一座座石拱小桥横在东西两城之间,两旁的杨柳树微微拂动,正凝望着河水中缓缓而来一叶扁舟。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怎不忆江南”。 此时已是午后,街面上人来人往,河道中也有不少乘船出行之人,这艘小船不过一丈多长,也没什么精妙装饰,要不是船头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朗声吟诵也不会引起别人注视。 水面上微风拂面沁人心脾,此刻少年站直身体白衣飘飘,头发半束在身后肆意潇洒,眸子中夹杂着几分童真又有几分洒脱,午后的暖阳映照在脸上更显的棱角分明,约莫过了束发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单薄的身体但站直后却也十分挺拔,尤其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剑眉星目更给他添了几分男子气概,虽称不上美如冠玉,倒也是一表人才。 少年一边吟诗一边拿起手中一盏酒壶,墨绿色的玉壶中倒出一口美酒被少年一饮而尽,身旁放着一把青铜色的古朴长剑,略显奇怪的是古剑并未开刃而且显得有些厚重,只不过在这个世道,佩剑不过是一种时尚,没人会把这个风姿潇洒的少年与习武之人挂上钩。 “陈家公子又唱的什么啊,怎么老小我世代住在这江南也没觉得这有公子说的那么好啊”河岸边一名渔夫打扮的老者笑着对少年说着,单从外表看无法把这破旧衣裳的渔夫和白衣公子联系在一起。 然而白衣少年见到老人搭话却是喜上眉梢:“老张,这江南啊你得站远了看,你天天对着自家鱼塘看一辈子也看不出江南美啊”。 “站的远,那得多远才看的到啊,公子你难不成还出过远门”? “非也,我也没出过远门,不过我时常神游万里,自然知道江南之美啦”。 渔夫听少年说的神乎其神倒也不与他争辩,轻轻一笑挑起筐里的鱼儿挥手离去,似乎对少年所说并不意外,四周许多聆听二人对话的此刻也多是一笑了之,倒是纷纷对着船上的白衣少年问好,不论是行走的路人还是岸边的商贩都无一例外。 “陈公子,啥时候再来我家做客啊,我家小虎天天吵着闹着要你讲故事呢”。 “刘姐,去多了怕你家那位又吃不下饭啦”。 “去去去,小不正经,有空来哈”。 “没事陈公子,我家的人看到你才吃得下饭呢,家里有新鲜的螃蟹记得来尝尝啊”。 “王伯,看来吃了我的药腿脚好利索啦,去也行,不过你家小花还是别给我介绍了,不然隔壁阿牛又吃不下饭了”。 “哈哈”...... 很显然,白衣少年的人缘十分的好,即使大家看他谈吐怪诞但也没有因此感到反感,想起这其中缘由少年轻笑一声继续喝了一口酒,低声吟唱着这首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忆江南》。 “只怪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心地善良吧”少年十分不要脸地想着。 来到这个世上整整十个年头了,每到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来,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公交车祸后,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等再有了意识,自己却从床上猛然坐起,把给自己看病的郎中吓了一跳...。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武康富商陈升的独子,自幼体弱多病,当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即使是那位扬州数一数二的郎中也束手无策,就在一家人围在自己床前悲伤欲绝时,自己竟然奇迹般地苏醒,难怪让人大吃一惊。 事后郎中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能大病痊愈,但陈家看着小公子没事喜出望外也不多想,只觉得是上天开恩,便在城里大宴宾客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自己一直静卧在床,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十年的时间,他了解到自己所到的是历史上的乱世南北朝时期,自己则生活在南齐的扬州地界,不过好在经过多年战乱,现在的南齐与北魏正处在安稳的对峙期间,加上地处江南小县城,这么多年倒从未感觉到乱世的苦处。 陈家的酒楼和酒庄远近闻名,老爷陈升还下着一手好棋,开了几家棋舍也是生意兴隆,不仅在武康,甚至还有分店在周边十县,他又是独子,从醒来之后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比起前一世苦难生活,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做不完的工作和付不完的房租,这里只有让他沉醉的水乡美景,安乐的小城生活,更有他曾经可望不可及的家庭温暖。 “再活一次,到古代做个侠客”。 想起自己当年的“遗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天爷似乎是真的可怜自己这个可怜人了,至少这十年来,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古人生活,而且魏晋时期民风开放,也没有许多迂腐规矩,更让他乐在其中。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只不过这梦里美中不足的就是一点,他现在的名字并不如生活这般平淡。 他叫,陈庆之。 王师大将莫自劳,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句诗描写的正是南北朝时期传奇名将陈庆之,作为一代儒将披挂上阵,创造了以五千兵马一路北上战胜十万北魏大军并攻入洛阳的奇迹,在后世成为儒将的代表人物。 第一次听到自己叫陈庆之的时候,他的内心仿佛晴空霹雳一般,等到平静下来之后他细细盘算过,且不论什么平行时空的问题,就算真是历史上的南北朝,上一世的他对历史虽然并不是很透彻,但大概知道现在已经是南齐末期,那位赫赫有名的“陈庆之”此时应该早就陪伴在后来南梁的开国之主萧衍身边了,而自己还在这小县城,恐怕也只是与这位将军凑巧重名罢了。 要是换作别人兴许对一代儒将这个身份还会有所憧憬,但他并不以为然,上一世自幼父母双亡,为了生存历经人世悲苦,所以从未想过做什么大将军,做个快意潇洒的侠客才是他的愿望,更何况上一世对他最好的姑父就死在战场,当时他就发誓绝不会去当兵,更别说做一个杀敌无数的将军了,好在生活如他所料,十年来他一直从未出过武康县,也已经欣然接受自己陈家公子陈庆之的身份。 第二章 武康沈氏 “喂,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老头”! 突然一声厉喝唤醒了陈庆之的回忆,他抬头看去,那刚刚与他交谈的渔夫老张不知怎么坐倒在地,鱼筐掉落撒了一地的鱼,急的老张连忙想要用手去抓,可手还没碰到鱼就眼睁睁看着那鱼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明明是他撞到的我,我的鱼都散了,你们赔我鱼”老张气鼓鼓地站起来,对面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光头汉子,一身蓝色衣裳,仆人打扮,身后还有同样打扮的四五人,个个都是魁梧汉子,让人看不清他们身后人的相貌。 “哼,什么臭鱼烂虾也配让我家公子赔,撞你又如何,脏了我家公子衣服今天就废了你的手”那光头大汉恶狠狠地说完,一脚抬起作势就要踢向渔夫老张,那汉子腿法迅疾老张哪里能躲的了,一时间吓得闭上眼睛哆嗦起来。 一瞬间四周冒出数声惊呼,那光头大汉一惊,看着眼前一剑挡住自己的少年不由暗自道:“哪来的愣头青,看着文弱劲还不小”,他本就不把渔夫放在眼里,那一腿也没打算留情,被少年一剑挡下自然疑惑不已。 渔夫老张缓缓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原来是陈庆之挡在了自己身前,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心有余悸,身子一软往后倒去,陈庆之却没有上去扶而是贴过去不知耳语着什么,只见那渔夫老张先是微微迟疑,突然低头捂着肚子哀嚎起来,紧接着猛地一口竟然吐出鲜血。 “哇,老张你没事吧,没想到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当街就要杀人啊”陈庆之见状赶忙上前搀扶着喊道。 那一旁的光头大汉一愣,看着地上“装模作样”的两人冷哼道:“老头你装什么呢,我都没踢到你,你赶紧给我起来,给我家公子赔礼道歉”。 “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谁不知道习武之人都有内力,不仅能隔山打牛还能伤人于无形,小可刚刚一接触大侠就手臂发麻可见大侠你内力深厚啊,就算你稍稍用力也不是老张能受得了的啊”。 “小子你胡扯什么呢...我...我才用了三分力自然不会伤到他”那光头大汉正想说自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有把子力气而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灭自家威风只好将错就错了。 “那是,大侠你必然是留了手,只不过既然你是习武大家就应该有大家之风,你们撞倒了老张还让老张赔偿岂不是折了你的身份”陈庆之见汉子上套随机附和道。 “谁说的,谁说我撞到他了”。 “大侠这又是你的不对了,做人怎么能不诚实呢,你看你武艺高强,老张不过是一卖鱼老翁,他想要撞到你还把你衣服弄脏那怎么可能,难不成老张...你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我竟然没看出来啊”。 老张听得陈庆之说着又见他偷偷对自己眨眼,赶忙心领神会继续哀嚎道:“天爷啊,公子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自小就有肺痨哪里是什么武林高手啊”。 陈庆之听闻后笑着看着光头大汉继续道:“那大侠你也听到了,老张想要撞到你还脏你衣袖怎么可能,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要我说你还是赔了他的鱼,坦坦荡荡才配的上你这绝世武艺的身份”。 “我....我不是...不是....”那汉子一听顿时抓耳挠腮才知道自己是有嘴难言了。 “我说大侠,你不会想要撒谎说自己毫无武功,打一个卖鱼老翁还得耗费全力,结果被我一个文弱小子一把拦下吧,那更说明你是做贼心虚就为了这筐鱼杀人灭口啊”陈庆之微微一笑继续说着,直把那汉子说的汗如雨下。 陈庆之说完扶起老张,二人偷偷对视一眼只见陈庆之装着叹息道:“大侠啊大侠,我们都敬佩你武艺高强,想来也不与我们一般计较,这武康清江鱼味道鲜美,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卖给你,你就再拿一百钱给老张看病吧,你看他这被你轻轻一脚踢的肺痨复发,若是真不幸那可是要告你当街行凶的啊”。 “一百钱?你小子怎么不抢去啊,我...我连你一块打了“光头大汉气不打一出来顿时怒道,作势就撸起袖子要动手,陈庆之眼神一凛侧身挡在了老张身前,双手压在了腰间佩剑上。 “够了,被一个毛头小子欺负,一群废物”一声高冷的声音从光头汉子身后传来,只见一名身穿紫色云纹长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出,与陈庆之年纪相仿但身材略微富态,手中折扇轻轻挥动,鼻孔向天说不出的嚣张跋扈。 “跟一群乡野村夫有何说的,这渔夫见到本公子过桥也不知礼让撞倒他是轻的,目无尊卑贵贱要按旧礼,应该用仗刑打死才对”。 陈庆之见他满口道德礼法却随随便便要人性命,不由心中一冷,想起前世种种更觉得眼前此人可恶,于是便起身冷冷道:“原来如此,看来公子是故意要杀人灭口,眼黑罢了没想到心也是黑的”。 “小子,你知道我家公子何许人也,竟敢顶撞我家公子看你是不想活了”那光头大汉立刻上前指着陈庆之说道。 “敢问何许人也”陈庆之问道,看着眼前公子满面寒光,一双眼睛怒视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 “我家公子沈趋,乃当朝司徒沈约大人的二公子,身为武康人,你应该知道武康沈氏吧,现在赶紧跪下给我家公子磕头请罪,要不然小命难保”光头大汉趾高气扬地说道。 “原来是武康沈氏,这倒有点难办”陈庆之听后心中略微一惊,这武康沈氏可不简单,自东汉沈戎拒绝光武帝封候后便迁移至此,逐渐成为武康乃至江南的名门望族,自晋朝以来世代入朝为官,尤其是现在的家主沈约更是了得,文治武功乃当世一流,不仅受封五兵尚书更是官至司徒,而且沈约文采出众,更是有着国子祭酒的职务,亦是天下文人翘楚。 陈庆之对沈约自然很熟悉,沈家的沈园就在武康城郊一处僻静之处,不过自从沈约入朝为官便很少回来,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冒出沈趋这么一个二公子,不过陈庆之虽对沈趋知之甚少,但眼下看来不过是一个仗着父亲威名胡作非为的公子哥,陈庆之向来厌恶这些不学无术、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当下心生一计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沈趋。 “原来是沈公子啊,令尊沈大人可是我们武康的骄傲,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二公子倒是看来不经常出来走动,小可有些孤陋寡闻了,不过看在沈大人面上,小可今天也不怪沈公子,毕竟不知者无罪”。 “你不怪我?”沈趋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庆之冷笑道:“果然是粗鄙之人,目无尊卑,你倒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治你一个妄言之罪”。 “好啊,那小可就说了,二公子可能不太熟悉我朝律法,我等都是平头老百姓,若顶撞朝官自然要受罚,不过除非对方是明确受封的朝廷命官或者承袭爵位的世子,据我所知大公子才是沈家世子吧,虽然二公子身份尊贵但毕竟无官无爵,当街行凶就得按律法处理了,你说呢二公子“。 沈趋顿时一震,目光一冷,他自然知道陈庆之所言不虚,但是即便在建康城所有人也都因为父亲的缘故让着他,一来二去自幼便让沈趋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哪里管的自己到底有没有爵位承袭,此时才如大梦初醒,他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武康城也有入敢这么威胁自己。 ”哼,你小子就算知道律法,那也应该知道告状是需要证据的,无凭无据就敢诬陷我,我一样能治你的罪”沈趋沉思一番厉声说着。 “谁说我无凭无据,老张就在这,你看他胸口的血迹,这一地的鱼就是物证,至于人证嘿嘿,我说诸位邻里,大家可看清楚了,这位二公子当街行凶若愿意指认的麻烦应个声”。 陈庆之话音一落,沈趋原本想笑,他不相信会有人为了陈庆之得罪自己,但令他意外的是,还没等他笑出来,一声接一声的附和声就传了出来,沈趋一行人瞪大眼睛扫视四周,应声的大多是街边小贩,渔夫,船夫等穷人。 “你...你...“沈趋顿时气的哑口无语,脸色涨到通红,那光头汉子见状知道自家公子已然没有办法,做为沈趋养的恶奴,当即决定替他出头,二话不说就大喝一声“找死”向陈庆之扑来。 陈庆之看着光头汉子倒是不慌不忙,身子猛地一闪左手一抓,正好抓住了汉子手臂,那光头汉子来势凶猛却没料到陈庆之不退反进,想转身也来不及了,只见陈庆之脚下一动踢在了光头汉子膝盖处,手腕一转借着他向前的冲劲一推,那光头只觉得膝盖一软却又收不住向前的趋势,“哐当”一声脸朝下摔了个正着。 “沈公子,你可要管好你家这位大侠啊,再要是不小心惹出事惊动官府,我觉得沈大人脸上也挂不住吧”陈庆之拍了拍衣袖灰尘淡然道,周围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沈趋面容暗沉,脸上的肉气地都抖了起来,他看了眼摔出鼻血的光头咬牙切齿,忽然细想着陈庆之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报个名字,本公子一定好好记住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庆之是也”。 “咱们走着瞧”沈趋说完一甩手就要离开,正在与陈庆之擦肩而过时却不料被一把拦下,陈庆之笑着道:“二公子贵人多忘事,您忘了还有一百钱呢”。 沈趋看着陈庆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对自己笑着,只觉得气血翻涌恨不得当即用剑砍了这人,强忍住怒火后一巴掌扇在了光头大汉脸上道:“废物,把钱给他们”。 可怜那光头本就鼻血不止,被这一巴掌扇的直接眼冒金星,看着沈趋已经远去才缓过神来,看着陈庆之伸出的手只好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一串五铢钱。 “好了老张,拿钱回去给孙女买点好吃的,再换身衣服吧”陈庆之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多谢陈公子,让我把鱼血偷偷抹到口中当人血,这招真厉害哈哈,可是为啥叫碰瓷呢”? “天机不可泄露”。 秋风正吹过他的脸颊,少年郎饮下手中美酒,悠然自得。 —————————————— 武康沈园,月明星稀。 “查清楚了吗,那小子什么来路”? “二公子,那陈庆之就是一普通商贩的儿子,家里有几个酒楼、酒庄和几间棋舍还有一点田产,没有任何背景,也就是平日里这小子人缘不错,听说总是救济那些贱民所以今天才会有那些人帮他说话的”说话的正是今天早上被陈庆之羞辱过的光头汉子,而他正跪在地上向对面的沈趋汇报着。 沈趋站在窗前背对着光头,听着光头的话他脸色逐渐暗沉下来,挥了挥手让光头离开。 “若非父亲与陛下不和主动提出告老还乡,这种贱民怎么敢踩到我头上来”沈趋想着白天的事,真正让他忌惮的还是陈庆之说的那句不要牵扯到父亲身上:“世人都以为是父亲淡泊名利,哪知这都是为了明哲保身,若是真闹出点什么被陛下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沈趋想着突然握紧了拳头暗自道:“哼,就算我沈家蒙难,也不是一介贱民能够羞辱的”。 第三章 欲速则不达 翌日清晨,武康县依旧人来人往,安逸祥和的江南小城没有因为沈约的到来而乱了方寸,毕竟沈约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因为太高,反倒让小城百姓没那么关注,生逢乱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小人物们在这里安稳度日,谁会在乎什么大人物? 不过比起沈约,武康的百姓今天更关心的是一年一度的“棋弈”大会,如今天下下棋之风盛行,武康自然不例外,下棋是多数人家老少皆宜的娱乐方式,不过除了陈庆之。 “陈老爷子今日也要出手,多少年没见他参加棋弈了,真让人期待啊”... “陈公子,你父亲那样的棋艺你竟然不学,真是可惜啊”陈庆之听着旁人的话,看着此刻围在自家棋舍里的众人只得摊手一笑,他总不能跟人说,自己不学下棋是怕真跟历史上的陈庆之一样,因为下棋入朝为官吧。 陈家的棋舍远近闻名,最开始只是陈升开馆教棋的地方,后来陈家把棋舍与酒楼联合起来,来往众人不仅可以下棋娱乐,也可以在此饮酒品茶,与三五好友畅谈聚会,加上棋舍装饰清新淡雅,檀香环绕其中,更有乐师为人助乐,平日里有不少周边临县士子都会慕名而来,这一年一度的武康棋弈大会便设在此处。 说起这棋舍,众人不知道这其实得归功于陈庆之,当时刚满十岁的陈庆之给父亲建议的时候,谁能想着他脑子里想的,可是几千年以后的“麻将馆”...。 “这棋舍放到以后,那也是得五星好评的”陈庆之望着自己的杰作偷笑着。 突然一阵喧嚣打断他的思路,循声看去只见门外进来一老者,身长挺拔足有七尺,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慈祥和蔼,头发往后梳的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只有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穿插在黑发中,悄悄诉说岁月的痕迹。 “诸位邻里同乡,今日乃我武康一年一度的棋弈大会,棋道三百六十余一,顺应周天之数,更应人心善恶,世有黑白,吾辈学棋下棋是为分清善恶、通晓事理、守正自清,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今日与诸位一同切磋,不争棋技高低,只为琢磨棋道,随意手谈便好”老者走上棋舍中央,朗声说完坐在青石打造的桌椅上。 “陈老您棋艺高超,就是当朝棋官也不敢言胜,我们这些小辈哪里比得上...”。 陈升抚须而笑,正欲说话却又听得门外一阵疾驰的车轮声传来,扭头看去,只见一辆牛车停在棋舍门口,牛车被两头牛拉着,四方以绢制的帷幕披着,车顶和柱子都雕刻着精美装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上面下来三人,看到中间那人时陈庆之眉头一紧,正是昨日被他赶走的沈趋。 魏晋南北朝是历史上一个很特殊的时期,不论在这之前还是以后,牛车都是穷苦的象征,而只有在此时,随着连忙战乱,马匹数量有限,加上南北对立,南朝很难获得北方良马,所以从天子到大臣便开始了流行坐牛车,像沈趋这样可以被两头毛色相同的牛拉着的,已然是贵族标志了。 “好大的口气,以前常听父亲说武康求学之风浓厚,却不知尽是些井底之蛙,区区一介商贩也配和棋官相比了”? 陈庆之看着向自己投来挑衅目光的沈趋,换了一身锦绣云纹的乌衣,正是建康城乌衣巷富家子弟的打扮。 “怎么沈公子,难不成我朝律法有了不许商贩下棋比棋官厉害这一条了吗”陈庆之对于沈趋的挑衅视而不见,平淡地问着,说话间陈升也走到了前面。 “哼,你不用在这强词夺理,听闻今天是武康棋弈,我沈家作为武康名门,自然不愿家乡父老被一叶蔽目,特地前来重振武康棋道”沈趋收起折扇冷哼道。 “既然沈公子前来参加大会,那老朽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请吧”陈庆之看着拦下自己发话的父亲旋即释然,自己父亲的棋技他还是信得过的。 “慢着,既然你要自比棋官,本公子便请来了当朝棋官,你可敢与之手谈一局”? 沈趋言罢陈庆之抬眼看去,刚刚倒忽视了门外两人,此刻细看是两名穿着淡蓝色道袍的男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年纪较长,一双丹凤眼不见波澜,颇有高深之气。 “在下正一教茅山宗陶永,得沈大人抬爱,曾向陛下举荐受封棋官,今日应沈公子之邀前来,棋道与我正一法门相辅相成,既是传道那我也是义不容辞的”说话的正是那个年长的道士。 “姓沈的原来你是狐假虎威啊,怎么你是怕你不如我爹是吗”陈庆之听完立刻回应道,他没想到沈趋把正一教都给搬来了,听得来人说正一教门人众人都是一惊,且不说这陶姓道士棋官与否,单单正一教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也足以让人瞩目了。 自当年开山祖师张道陵创教以来,如今的正一教早已是道家正统,上至天子众臣,下达黎民百姓,信徒广布天下,门中不仅弟子过万,更有龙虎山、茅山和阁皂山三大道场,凭借高深的剑法和道家心法威名远播,虽然在北朝正一教略微势弱,但在南朝可谓风光无二。 “唉,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既然是传道授业,何来狐假虎威,这位老先生意下如何呢”陶永不慌不忙说着。 “既然道长不吝赐教,老朽自然愿意,庆儿不得无礼”陈升虽然察觉到了来者不善,不过也是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答应了那本公子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输了那就是你们自大妄为,为正视听可别怪我砸了你家这骗人的棋舍”沈趋一听急忙说道。 “爹...”陈庆之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升挥手打断,只见他缓缓与那陶永一同走到棋桌,众人连忙把棋桌围得水泄不通,毕竟不论这棋局谁胜谁输,都不是寻常可见的对弈。 “那你们要是输了呢”陈庆之赶忙问道。 “若输了,随你惩罚”沈趋不屑一顾道。 “道长,今日对弈您执白还是执黑呢”棋桌旁的棋童突然一愣对着陶永问道。 陈升看着陶永微微皱眉笑道:“道长为尊,自然是我执白了”。 “陈老爷可多少年没有先手了啊,这道士当真如此厉害”? “你知道什么,棋局黑白可是蕴含地位之分的,像咱们都是白丁便是白棋,人家可是正一教的高人,自然地位尊贵,往常陈老与我们下棋那是因为咱们尊陈老棋艺高超,所以让陈老执黑,现在也只能让对面执黑了,而白先黑后就是说那些达官贵人礼贤下士让着我们百姓,让白棋先走了”。 陈庆之听后心中冷哼一声,这陶永看着仙风道骨以为是世外高人,却不过也是个假意清高之人。 随着陈升白棋落下,对弈就此开始,往来参观的人早把宽敞的棋舍围的里三圈外三圈,要知道陈升在武康与人对弈上千局都未曾一败,可对方毕竟也是当朝棋官,虽是虚名那也算莫大的认可,谁输谁赢都是让人难以预料的。 半晌过后,二人对弈已经三百多步竟然未见分晓,众人皆屏住呼吸欣赏这难得的高手之争,陈庆之虽然不愿下棋,但棋路倒是看得出来,虽然场上黑棋攻势凶猛接连在开局吃掉不少白子,但陈升都能冷静应对化解危机,再寻找机会蚕食对手,现在反而隐约有反攻之势了。 正如陈庆之看的那样,此刻的陶永微微皱眉心中苦闷不语,他一开始丝毫不把陈升放在眼里,为了在沈趋面前展现自己的水平,一时间急于功成下的过于凌厉,没曾想对方不但不着急,反而是多点开花,在自己急功近利的局势里找到破绽逐一击破,想到这他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陈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小看这老儿了,但是我绝对不能输了”。 “陈老这一招秒啊,反走一条龙,这黑子首尾无法相顾了啊”只见陈升突然抬手往一子落去,倒有人眼尖一眼看出其用意不由地喝彩道。 “嗯?”突然不知怎的,陈升的手竟然停在落在上方迟迟不落下,陈升狐疑一声看了眼对面陶永转而把白子落在了旁边位置轻声道:“道长,好计策”。 “哼,凭你也想赢我”陶永心中暗暗说着,手中两指在桌下轻轻转动着,刚刚正是他用内力逼得陈升无法落子。 “这老家伙耍诈”陈庆之自然察觉到此间变化,一时气愤便要上前理论,却听陶永笑道:“庆儿,好好看,好好学”。 陈庆之一愣继续看去,接连几步白子都是即将落下之际突然改了位置,引得众人一阵惊异,那陶永倒是脸上满是得意,乘胜追击之下连吃了一大片白子。 “道长,道家无为二字何解” 陶永被陈升这么一问迟疑了一下,想着这老儿应该是故弄玄虚想要让自己分心便轻笑道:“无为便是天地生万物,然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老先生若是想要认输也无妨,胜负自有天定切莫强求”。 “这棋道也是如此,欲速则不达啊”。 陶永一愣突然看陈升随手一起赶忙再次去拦,却不料陈升不慌不忙落在一边,和刚刚几步相连却成了神龙摆尾之势,陶永顿时瞪大了瞳孔,明白了陈升这几步都是故意而为,在虚虚实实间引自己大意,看似被迫下的位置其实都是早就计算好的。 “这...这...”陶永顿时方寸大乱,只见陈升接连开始串起包围圈,不论黑子如何突围总是无法逃脱,而陈升更是虚虚实实让自己不知道该不该用内力拦下,短短几十步后场上局势大变,黑子已然是颓败之势了。 “我说道长,认输也无妨的,胜负自有天定切莫强求啊”陈庆之看胜券在握,笑嘻嘻地搬运着刚刚陶永的话,而陶永已经六神无主黑子在手却迟迟无法落下。 “我...我输了?”陶永不住地呢喃着。 “道长谦让了,老夫侥幸哈哈”陈升起身道。 一众喝彩声中沈趋脸色阴沉,看着陈家父子握紧拳头,冷哼一声便转头就要走,陈庆之见状赶忙喊道:“唉,沈公子,输了得有惩罚啊,今日也是家乡盛会,沈公子要不慷慨解囊,包了今天酒水,不多不多,五百钱就好”。 沈趋听得一阵肉疼,脸上肥肉一阵抽搐看着陈庆之咬牙道:“等着,稍后给你送来”。 “谢了沈公子,大气啊”。 第四章 雪落无痕霜满天 “你确定他不会武功”? 牛车里,沈趋铁青着脸愤然问着,对面的陶永早没了刚刚的神气,耷拉着脸回道:“绝无武功,我用内力锁住他时他毫无还手之力,身上更没半分气息流转,今日是贫道栽在这商贾手里了”。 “好啊,本公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沈趋瞪了陶永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没有武功,那用江湖规矩解决倒也毫不费力了”。 “江湖规矩?沈公子是说...可是对方并不是江湖中人啊”陶永有些犹豫道。 “哼,身在乱世他们岂能置身事外,道长别忘了你茅山宗如今可是进退两难,陛下那里正一教可不太说得上话了,不过道长放心,只要有我沈家在,一定会尽力维护正一教的江湖正统地位的”沈趋一双眼睛望着车外,随后玩味地说着,眼中的杀机转瞬即逝,隐藏在虚伪的笑脸中。 ————————————————— 陈家府邸在武康城东,陈升近二十年的经营让陈家购置了一处武康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宅,与当世绝大多数富豪人家相同,陈家也乐于建造私家园林。 穿过两旁石雕瑞兽守护的朱红大门,伴着两侧荷塘再沿着青石板铺砌而成的道路径直向前,陈宅的中心就是一处名为“黄粱”的园林。 园林里假山林立,花鸟虫草,亭台楼阁尽显陈家富贵,虽然陈升不知道儿子当初为何起黄粱这个名字,但倒也觉得别致便采用了,他并不知道,陈庆之是因为总觉得自己这一世如黄粱美梦才取的这个名字。 园林与主厅仅有一墙之隔,还有几天就是七夕了,黄粱园的凉亭里陈庆之一家三口正在品尝着新鲜的蟹膏。 自从陈庆之死里逃生,陈升夫妇对他更加的爱护,无论什么都是有求必应,让上一世从未感受家人温暖的陈庆之心里对二人充满了敬爱,陈庆之的表现也让陈升夫妇十分欣慰,虽然他不愿意学棋只喜欢练剑,但是比起小时候沉默寡言,如今的陈庆之不仅开朗聪慧而且心地善良,在武康城更是广结善缘。 天上的月,地上的灯,明晃晃地映照着,照着满池荷花多了几分暖意。 陈家的酒远近闻名,不过父子二人倒也不贪杯,简单的一顿晚餐眼看就到了收尾,随着三人起身,丫鬟仆人也都开始了打扫,陈升刚走下凉亭却猛然回首。 “你身上这图案,哪里来的”? 听到陈升突兀的话,陈庆之连忙看去,只见一名青涩丫鬟背对他们,原本墨蓝色的衣服上不知怎么在背后多了一朵雪花图案。 那丫鬟茫然无措,平日里陈升作为家主一向和蔼可亲,而此刻却脸色严峻让人不敢直视,陈庆之缓缓走上前端详那雪花图案,约莫拳头大小八角形状,画的栩栩如生。 “碧儿,你什么时候在这衣服上画了这雪花图案啊”陈夫人见状开口问着,虽然上了年纪,但得益于保养,陈夫人不仅容貌依旧白嫩而且身材更是少有赘肉,是武康城有名的美人 “回夫人,奴婢不知啊,这衣服都是府里发来的,从未动过针线”唤作碧儿的丫鬟此刻才发现自己背后的变化,竟然是毫不知情。 “这雪花图案倒是奇怪,看起来不是针线活也不是染的,倒有些像...”陈庆之欲言又止。 “是像由内力印在上面一样是吧”陈升接着陈庆之的话说道,陈庆之闻言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由内力印上去的,用内力将真气化为雪花打在衣服上,还不让人察觉,真是神乎其神了,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爹早年间游走江湖,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这雪花图案倒是听说过的,这种掌法名叫凝雪掌,是听雪堂的绝学”陈升走近看了看雪花图案慢慢说着,眼中一丝释然悄悄划过却依然落在了陈庆之眼中。 “听雪堂?老爷那不是...”陈夫人听后一惊,陈升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就是那个江湖上号称“收金杀人,听雪无痕”的听雪堂,年轻时在北边做生意时听说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要给钱就能取人性命而且不留痕迹,所到之处就只有这雪花图案而已”。 碧儿听到陈升所说立刻吓得昏了过去,一众仆人也都是胆颤心惊,陈庆之心中疑惑不已,听雪堂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当初来到这世上他就一直热衷于打听这些江湖之事,事实也如他所想,这个世界的的确确存在武林门派和江湖高手,既然有江湖那就有正邪之分,这听雪堂就是其中势力最大也最神秘的魔教,只是听雪堂一向很少来江南走动,此番突然前来让他倍感不解,更离奇的是父亲看似忧虑实则胸有成竹的表现。 “老爷,那这听雪堂现在何处啊”问话的是一名精壮汉子,正是陈宅的护院耿壮,浓眉大眼年纪看着不大,七尺身材手中却拿着一根铁棍,带着数十名家丁将陈庆之等人挡在后面,不过即便如此精壮汉子也是忍不住的打颤。 “只怕已经来了”陈庆之蓦然回首,看着不远处的围墙道。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传来,一阵疾风划过一塘池水,月色下隐约看见一柄飞刀赫然飞来。 “哐当”一声金器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响起,陈庆之拔出青铜古剑挥剑将飞刀斩下,青铜剑虽未开刃但看得出来质地十分坚硬,月光映照下,地上一寸长短的飞刀闪出一道寒光,陈庆之连忙对身后陈升道:“爹,来者不善,您带着娘往后躲躲”。 “哗啦啦”飞刀刚一落下,只见墙外立刻翻进来七八名黑衣身影,个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借着月光和灯光依旧清楚可以看到他们袖口的雪花图案,当头一人身材高大手持长剑,竟脚踏莲池飘来。 “不知道我陈家和大侠何怨何愁”? “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并不多搭理陈庆之的问话,二话不说提剑而来,只是陈庆之却觉得这人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少爷小心,这人交给我”耿壮大喊一声跳步上前,手中铁棍对着蒙面人猛地挥下,那蒙面人冷哼一声就提剑格挡,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耿壮的实力,竟一个照面被震地退了两步。 “耿大哥,小心点”,耿壮虽是护院但与陈庆之自幼长大,虽然耿壮叫他少爷,但陈庆之一直都以大哥称呼他,其实耿壮也不过年长他五岁而已。 耿壮父亲是刘宋时期参的军,学过几手拳脚教给过耿壮,后来家道中落流浪街头,被陈升带回了家里给陈庆之做了伴读,不料耿壮天生神力,一身力气寻常五六人都按不住他,陈家便让他做了护院,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不一会功夫,除了耿壮与那高大黑衣人,其余家丁也都纷纷和黑衣人交战在了一起,不过他们可没有耿壮的本事,虽然人多但在这些武林高手面前,不过几个回合十余名家丁已经负伤倒地了。 陈庆之皱眉看着局势,耿壮仗着力气拼命挥着铁棍,但显然黑衣人已经发现了耿壮不过空有力气,剑招陡转抓住耿壮收棍不及的弱点逼得耿壮倒退数步,手臂都划出几道血痕。 “爹,你到底有什么底牌倒是快使出来啊”陈庆之心中急躁看着父亲想着,虽然他不知道陈升为何有恃无恐但想来总是有应对之策的吧。 “呃啊”! 耿壮突然吃痛叫喊一声,那黑衣人手中长剑灵巧地贴着铁棍掠起,在他胸膛划了长长的血痕,再接一脚飞踢,耿壮瞬间倒飞出去,那黑衣人见状更是乘胜追击,一剑刺出眼看就要刺穿耿壮胸膛。 “不管了,豁出去了”陈庆之见陈升迟迟不动作,又无法对耿壮见死不救,当下提起青铜古剑飞身刺出。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只见陈庆之手中青铜剑飞快,与那黑衣人战在一起,黑衣人侧身一闪到了池塘边。 “竹溪剑法,哼,江南小派的绣花针罢了,可惜了这把剑,倒是个不错的摆件”黑衣人端详了一下陈庆之冷冷道。 陈庆之还未来得及回味,却见那男子一脚踏在青石板,手中长剑在池塘中一掠,长剑带着水气猛然划出,整个人再次提剑而来,水气竟然瞬间凝结成数道小剑顷刻间飞速刺来。 “凝水成剑,如此高深的内力,爹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这一夜的武康城,月夜照的清亮,却遮住了许多黑暗。 第五章 江南绣花针 七夕前夕的武康城,并不是那般的浪漫,反而多了许多肃杀。 陈升望着眼前的激战满脸平静,只是看向陈庆之的背影时多了一分忧虑,陈庆之在等他做出对策,他又何尝不是呢。 黑衣人长剑还未到,十几柄水剑就已经来到陈庆之眼前,陈庆之惊讶之余连忙闪躲,水剑来的飞快,逼得陈庆之整个人都快贴到地上,水剑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着一股子寒意。 “不好,爹快躲开”陈庆之看着水剑飞去方向急忙喊道,正要起身却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是那黑衣人一剑向他刺来,陈庆之无奈只得挥剑格挡。 “有我在少爷”! 忽然听得背后一身大喊,陈庆之听出来是耿壮的声音,余光一闪便看到耿壮拼尽全力一棍将水剑砸成了一滩水,不过自己也被反震地倒在了地上。 “暗箭伤人,算什么本身”陈庆之定下心来,看着眼前黑衣人愤恨道。 “就你也配跟我谈本事,去和阎王爷说吧”黑衣人冷笑一声,只见一掌接一剑突然拍出,浑厚的内力带着劲风向陈庆之而去。 陈庆之瞳孔微张,青铜古剑还在格挡对方长剑来不及收回,当下只得猛地向后一退,顺势一脚蹬了出去与黑衣人的一掌撞在了一起。 “噗通”一声,陈庆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青石板瞬间被砸出一道深深裂缝。 擦过嘴角渗出的一丝鲜血,陈庆之并没有退缩,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青铜古剑顺势刺出,接连三招陈庆之将青铜古剑从三个刁钻方向刺向黑衣人,只是陈庆之虽然出剑飞快,但是青铜剑明显过于厚重,对比灵巧的剑招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竹溪剑法讲究一个巧字,你却用一把重剑,还是个不开刃的古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只见他周身真气如浓雾一般飘出,他轻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扫而过,看着不紧不慢手中剑气却猛然四散,陈庆之只觉得自己剑气被整个牵扯着往外散去最终变得毫无威力。 那人翻身长剑凌空刺出,全身真气汇聚剑锋,巨大的冲击力将陈庆之狠狠地撞在身后的柱子上,整个凉亭都是一阵抖动。 “奶奶个腿的”陈庆之揉了揉胸口只觉得撕裂般疼痛忍不住骂道,不过一丝疑惑倒也涌上心头:“这家伙内力走的分明是宽厚柔和的路子,剑法也是以静制动,这样的功法更适合慢慢磨死对手,一点不像杀伐果断之人”。 “你小子命还挺硬”黑衣人皱了皱眉,陈庆之在他眼里武功低微,就算站得起来只怕应该五脏俱裂才对,当下不想耽误时间便再次作势提剑而起。 “别动我的庆儿,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一声娇喝突然传来,陈庆之一愣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娘亲,竟然张开双臂挡在了自己面前。 “哼,螳臂当车,你不用急今天你们一家都得死,一个也逃不了”黑衣人微微一顿说着。 “嘿嘿,这娘们风韵犹存,一看就是一摸就出水的人哈哈,老子喜欢,死之前也得给老子爽一爽”那边话音刚落,却见一名身材修长的黑衣人刚一脚踢开眼前家丁,目光猥琐地盯着陈夫人笑着说道。 陈升立足凉亭之上,听到此人言语猥亵夫人顿时脸色一变,攥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却只听得一声“你再说一句试试”? 众人惊异地望着缓缓站起来的陈庆之,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少年此刻眼睛血红满脸愤怒,提着古剑向前走去。 “庆儿...”陈夫人转身看着陈庆之,心疼地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角鲜血眼中泪花闪闪。 “娘,放心,交给我”,陈庆之不等陈夫人说什么,怒目圆睁向前走去,此刻陈家家丁死的死伤的伤,八名黑衣人却是毫发无伤。 “嘿嘿,有意思小子,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要了你娘,能奈我何啊哈哈”那修长黑衣人大笑着,可下一秒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池塘寂静无声,连风吹过荷花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突然被一剑刺穿胸膛的修长男子鸦雀无声。 “这小子...内力怎么突然大增?那把青铜剑明明没有开刃竟然也能如此锋利”带头的高大黑衣人心中疑惑不已,眼前的陈庆之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步就冲到他们阵前并且手起刀落杀了其中一人,就是自己也不敢说能做到啊。 “师兄!臭小子,我杀了你”终于缓过神来后,其中一名矮胖身材的男子猛然喝道,发疯似的冲向陈庆之,他手拿双刀舞得飞快,眨眼间片片刀锋就把陈庆之所有退路封死,眼看就是必死之局了。 陈庆之一剑从修长黑衣人身上抽出,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开始变重,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是很快就安定下来,看着双刀袭来,整个人不退反进,二人不过五步距离陈庆之却不着急,脚下连续踏出三步,每一步都角度古怪,却不偏不倚躲开了飞快的双刀,而且第三步后不知怎地,竟然来到了五步之外双刀男子的身侧,奇特身法令众人都是一惊。 “你师兄敢侮辱我娘死有余辜,敢不敢报个名号也让我知道我杀了谁?”陈庆之问道。 “臭小子,有本事你别躲啊,我师兄弟人称黑白双雄,江湖上谁听了不闻风丧胆,侮辱你娘怎么了,谁让你娘长的风骚勾引咱们,奶奶的没想到师兄却栽在你手里,你这小子偷袭我师兄,今天我非得把你头砍下来不可”那黑衣人怒骂一声继续挥刀砍来,却没注意到身后其他黑衣人脸色都是一变。 “哼,果然不是听雪堂的人,敢侮辱我娘,今天就让你们做了黑白无常”。 陈庆之脚下一顿,手中青铜剑迅速刺出,身法之快宛若一道青色闪电,之前还略显笨重的古剑此刻也是如鱼得水一般,在陈庆之手中仿佛一根绣花针一样翩翩起舞,与双刀交战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一起上,解决了他赶紧把事情了了”带头的黑衣人看着陈庆之剑法凌厉几个回合后已经压制着双刀男子,也顾不得什么顾忌,转眼间七个人对着陈庆之围殴而来。 “好,那就让你们尝尝江南绣花针的厉害”陈庆之见状倒也不慌,大喝一声道。 下一瞬,只见陈庆之脚步越发古怪,总是踏在不同方位却也总是躲过袭来的刀剑,整个人仿佛泥鳅一般穿梭在七人之中,速度之快只有道道残影,看似被包围但却游刃有余,手中青铜剑不时从各个破绽刺出,不一会几人都有了不大不小的伤。 “诸位小心,这小子身法奇怪,莫要一个一个来让他有可乘之机,咱们一起出手”带头男子突然喊着,说完七个人点了点头,把陈庆之围在中心同时从四面八方出手,完全不给他一点闪避空间。 “嗯?”眼看距离陈庆之还有两步,黑衣人却见陈庆之双脚画圆手中长剑随着身子划出一道青色剑花,顿时间七人只觉得陈庆之内力再次上涨,一道青色真气从身体里迸发而出,随着剑舞化作一道道剑气围绕在四周。 “这小子,隐藏的如此之深,这份内力连我也赶不上啊”七人武器还剩一步之遥却宛如遇到了铜墙铁壁,在青色的剑气格挡下再也无法向前一步,带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分惊骇。 陈庆之双目紧闭,嘴里不住念着什么,手中青铜剑舞地越发的快,青色剑气包裹下着让人看不清面目,真气凝结越来越多一股压力把七个黑衣人牢牢挡在外面。 突然陈庆之双目睁开,猛然将青铜古剑插在地上,只见周身青色剑气顿时急停再急转,剑气凝结如同一柄柄青色长剑一样。 “江南绣花针,也能杀人”陈庆之怒视一眼带头的那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提起古剑秋风扫落叶般横空一扫,数道青色剑气怦然散开,剑气如风带起池水一阵波澜,映照月色格外的清冷。 “轰”的一声,七名黑衣人全部倒飞了出去,正对剑气的三人还未来得及收回武器就被剑气刺穿,鲜血洒满整个池塘。 偌大的黄粱园中,原本秀美如画,此刻已然是断壁残垣一片,剩余四人纷纷被震到了假山上撞的假山四分五裂,那双刀男子和另一名持剑男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庆儿,你没事吧”陈夫人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突然间陈庆之同样鲜血猛地喷出,陈夫人看到立刻赶了过去。 “不打紧的娘,只是用功太猛了而已,让我去抓住他们给您出气”陈庆之深呼一口气挺起身子笑着道。 “原来是用气血催动内力的法子,小子你可真是够狠啊”池塘边突然响起一声冷哼,原来那带头黑衣人在陈庆之剑气袭来之时竟然急忙拉住身旁人挡在自己身前,虽然也被振飞出去但却只是轻伤:“你这功法如此霸道,是跟谁学的?算了,跟谁学的也不重要了,明年今天必定是你的忌日”。 “阁下找替死鬼的本事比你功夫强多了,想要我的命那倒是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陈庆之古剑一指,只见一道青色真气再次凝聚在古剑上。 “这小子内力莫非真如此深厚,连强行催动气血后都没事?”黑衣人见状停下脚步狐疑着。 看着黑衣人停下的脚步,陈庆之倒也是一阵庆幸,自己的功法虽然霸道,但是毕竟刚刚强行催动气血犯了大忌,一时间难以恢复,但好在这门功法除了霸道恢复起来也很快,再撑一会他就有信心杀了眼前黑衣人。 二人就如此僵持着,谁也不敢擅动,而假山旁的两人也慢慢站了起来,看到二人站起来黑衣人顿时信心大增,当即开口:“你们快过来,随我一起杀了...”。 “嘭嘭嘭”三声巨响突然划破长空打断了黑衣人的说话,只见东北方向夜空中三道烟花炸开,黑衣人看着猛然皱眉,转头看了眼陈庆之恶狠狠道:“算你小子走运,咱们走”。 “不许走,把那淫贼留下,可恶”陈庆之不明所以,但看着黑衣人带着两人飘然离去,自己也无可奈何只得愤然喊着,古剑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凉亭上的陈升望着黑夜,终于走了下来。 第六章 归元丹 武康城,夜半时分,月华流转。 仅仅一夜之间,这座宅院恍若隔世。 “庆儿,疼不疼啊,快去请大夫”陈夫人擦拭着陈庆之的伤口然后吩咐着躲在后面魂不守舍的家仆们。 “不碍事娘,都是皮外伤,您受惊了”陈庆之摇头笑着,但他知道自己刚刚催动气血强行提升功力,就算恢复再快,一时半会也是没力气了。 “你呀,可不能再逞强了,娘本就担心你习武之后总会在外惹事,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来”陈夫人显得忧心忡忡。 “哼,还能是为何,这些时日想想谁和咱家结仇,一猜便知”陈庆之搀扶娘亲走进凉亭说道。 “难不成,是沈家的二公子?娘听说你和他有些不愉快,却也犯不着买凶吧”陈夫人秀眉微蹙一脸的不可置信。 “娘,这世上总有人高高在上,咱们性命在他们眼中恐怕还不如一件物件”陈庆之为母亲递上一杯茶水道。 “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小心不可争强好胜”陈夫人望着儿子满眼的疼爱。 “放心吧娘,只是儿子断然无法容忍这些奸贼欺辱娘,这次让那淫贼跑了,总有一天我亲自拔了他舌头”陈庆之愤然说着,陈夫人听着又气又好笑,轻轻用手敲着他的额头。 “庆儿今晚多亏你了,这几年你武功倒是进步飞快啊”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升看着眼前的母子深情突然打断道。 “额,那是清泉子师傅教导有方...不过还差得远爹,我...我不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剑客嘛,这些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了爹” “哦,看来清泉子果然是大师,你有此武艺爹娘倒也安心,今晚你辛苦了,这些贼人爹会交给官府,你早些休息吧”陈升看着陈庆之支支吾吾的话也并没多问。 “那爹娘你们也安心休息吧,孩儿告退了”陈庆之也听得出此刻父亲是要支开自己了,虽然对于今晚父亲表现大有疑惑不过他毕竟也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乐得先回避了。 “对了庆儿,爹早年间曾经得到过一颗佛门疗伤神药,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记得用温水服下”陈升紧接着说着,说完便让陈庆之赶快去休息了。 月色渐暗,蛙声连连,几家欢喜几家愁。 “今晚你到底怎么了,平日里从不见你对庆儿那般冷漠,明明关心的不行把你压箱底的归元丹都拿出来了”陈夫人在烛光下对躺在一旁的陈升不满地质问道。 “看你说的,我让他回去休息还是我的错啦”陈升不置可否。 “那...听雪堂...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来找庆儿的还是...?”陈夫人突然陷入一阵担忧中。 陈升缓缓抱住夫人轻声道:“放心吧,他们不是听雪堂的人,应该就是庆儿说的那个沈家二公子,有我在不用担心”。 “可我明明看到雪花图案了啊”不安的声音继续从陈夫人嘴里传出。 “世人都知道听雪堂“雪落无痕霜满天”的传闻,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雪落惊风雨,霜寒十四州,只见雪落不觉霜寒,伪装的还差些火候”陈升极为淡定的说着,仿佛这江湖秘闻都如家长里短。 “怪不得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害我在这担心,你也真是的,从头到尾就站在那里,你不怕庆儿出事吗,还是你觉得你夫人被人羞辱也无所谓了”陈夫人说着说着佯装恼怒道。 “茹云,你当知我心的,我只是...想要看看庆儿隐藏了多少本事,况且有我在,怎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呢“陈升轻声唤着夫人名字抚摸着依旧浓密的秀发道。 “知你心,知你心,若是我不知还能在这吗,不过你说的庆儿隐藏的本事什么意思”? “其实之前我就有所察觉,庆儿不知从哪里学了一门功法让他武功进步飞快,你也知道我让他拜在竹溪派门下,还让清泉子刻意只教剑招,按理说他应该空有花架子才对,于是我便...”。 “于是你就趁着这个机会逼庆儿出手,好看看庆儿的武功,好啊你陈大师,棋局都算到你儿子身上啦,我可不管什么武功高低,庆儿愿意学就学好了,你再这样把庆儿置于险地,我便再不理你了”陈夫人瞪着陈升接着说着,手上也突施冷箭掐在陈升胳膊上。 “好好好,答应你便是了,下不为例”。 ———————————————— 不同于陈升夫妇的床头吵闹,陈庆之的房里安静许多。 昏暗的灯光下一道微若的青色光芒萦绕在陈庆之身上,豆大的汗水不满额头,正在打坐疗伤的陈庆之脸色憋的通红。 回来没多久陈庆之就收到了那颗归元丹,这归元丹不愧是佛门神药,拇指大小的药丸下肚顷刻间让陈庆之气血通畅起来,加上他自己运功疗伤,没多久内力就恢复了十之八九。 但是正所谓盈满则亏,陈庆之也没想到这归元丹药效这般猛烈,而他所练的功法本就霸道,二者一来二去在他体内相争不下,在内力恢复后竟然还在不断攀升。 “老爹啊老爹,你这药怕不是给孙大圣用的吧...”陈庆之无奈地想着,只是他不知道这归元丹本就是佛门用纯阳功法炼制,需要得道高僧将功力融于丹药之中,寻常人服用后,只会被这至阳至纯的药力包裹从而疗伤,甚至还能增强气血,但是他体内那股霸道真气此刻竟然丝毫不示弱,在归元丹刺激下仿佛如烈火一样要把这归元丹完全炼化成自己的一份子。 青色光芒持续大涨,陈庆之只觉得自己体内如烈火焚烧一般痛苦,稍有不慎就要痛的大喊出来,可他却不敢被别人发现自己内功的秘密,只能咬牙坚持着,不断默念着几句口诀催动自己的功法炼化那归元丹。 “既然如此,那小爷我也当一回孙大圣”陈庆之一咬牙把体内真气催动到顶峰,强势向体内归元丹的纯阳之气压去。 “声相应、气相感,天地同理...”陈庆之不断重复着一段段口诀,体内真气愈发攀升,从外看去,只见一道道青色光芒裹挟着淡淡金光此起彼伏,在陈庆之咬牙坚持半晌之后,金光渐渐暗淡最终竟然如一张金色光幕盖在他身上消散不见。 “...好家伙”猛然睁开眼的陈庆之痛的青筋暴起,他无奈之下想要用体内霸道真气把归元丹炼化,相持一会后他就发现,只要自己忍住疼痛,归元丹的纯阳之气似乎已经被自己压制了下去,可不一会那股纯阳之气就开始外散,那一刻,原本体内的灼热感瞬间换到了皮肤上,疼的他差点就大叫出来。 好在这样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自己体内的霸道真气就立刻穷追不舍把纯阳之气吸收了进来,于是便出现了金色光幕的场景,此时体内的灼热感终于消散,看着自己已经汗流浃背的样子陈庆之哭笑不得。 “好在有惊无险,这归元丹如此猛烈,竟然把我的周身筋脉全部灼烧了一遍,不过融合这纯阳之气倒让我有种功力大涨的感觉”陈庆之劫后余生想着,他闭上眼睛运气感觉着自己的变化,猛然间自己熟悉的霸道真气由内而外在自己周身出现,整个人也变得红润起来。 “看来是真的因祸得福,师傅说我的功法虽然进步飞快,但一旦遇到瓶颈再往前就需要机遇,这归元丹看来就是机遇,老爹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早点拿出来,嗯...“陈庆之正在洋洋得意却突然觉得体内真气愈发汹涌,竟然隐约有无法控制的趋势。 陈庆之惊讶之余想要收回真气,可是却有一股雄浑的真气迟迟收不回去,看着自己周身越发红润,不由无奈起来:“这突然得到的真气一时半会还无法收放自如,难不成我要像个红孩儿一样见人“。 “这可不行,师傅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要是无法控制必然反受其害,这股真气太过充沛,所以我的筋脉承受不了,必须得想办法把多余真气消耗掉”陈庆之想到这里拿定主意,能够吸收大部分归元丹已经是意外之喜,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想到这陈庆之起身悄然走出房门,平日里除了耿壮,陈庆之向来不喜欢有其他仆人伺候,尤其是丫鬟,毕竟脑子里还是几千年后的思想,一直都不肯接受陈夫人安排的暖房和贴身丫鬟。 一道身影悄然掠过围墙,陈庆之脚步轻盈加上耿壮今夜在外疗伤,自然也无人发现,夜色已深,晚风吹拂下的武康城比起白日里多了许多清爽,陈庆之深吸一口气,门外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陈庆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连个打更人都看不到,自己家里今天这样吵闹官府也没动静,他自然知道,定是沈趋和官府早就勾结好了。 “在哪里都一样,总会有阶级的差距”陈庆之摇了摇头,身上的真气已经充盈高涨由不得他多想,当即催动脚下步伐,一个健步越上一颗桂花树,再一步向后横移迈出,看似古怪但是身影却不偏不倚踩到被风吹起的一片落叶上,几步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跑步,是陈庆之能想到最靠谱也最古老的消耗方式了。 不过他并不是单纯跑步,而是用这股溢出来的真气飞檐走壁,要是被其他习武之人看到他这样毫不换气地使用轻功,只怕都会惊讶他是哪个绝世高人。 陈庆之漫无目的的狂奔着,肆意感受着耳畔晚风拂过,忽而踩一片落叶飞起,忽而点一瓦青砖掠过,小桥流水上,荡起一道道月光,都不及此时少年潇洒。 曾经的他,被高楼大厦遮挡住心中的梦,可如今,清风作伴,星辰为友,陈庆之笑的格外开心。 直到一阵刀剑争鸣的声音传到耳中,他才发现自己转眼间就来到了城外,他望着声音来处,那是沈园的方向,也是那道烟花绽放的方向。 第七章 真真假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夜里这句话应验了两次。 沈园在武康的地位特殊,虽然是武康地界,但是沈约的威望极大,地方官吏哪里敢招惹,好在沈家老太太倒也不爱热闹,于是就把沈园修在了城外东北郊的一片田野上,方圆数十亩的土地和鱼塘都是沈家的,绿树环绕,水波荡漾。 自从沈约回到武康,这周边的达官贵人是差点把沈园的门槛都挤破了,不堪其烦的沈约直接开始闭门谢客,这才止住前来拜访的人群,官府更是下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沈园附件,以至于此刻整个沈园杀声隆隆,武康城内却是毫不知情。 陈庆之疾驰而来只觉得体内真气平复了三分,但依然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堵在胸口,听到沈园的动静连忙大步流星过去,沈园门前是一片宽阔的荷塘,比起陈宅的黄粱园大上许多,陈庆之驻足望向对岸,门口的两座威武石狮竟然都已经破烂不堪。 “据说沈园有护卫五百,个个都是军中好手,不知什么人敢硬闯”陈庆之低眉思考着,突然喜上眉梢:“倒是个替我消去这真气的好地方”。 说罢陈庆之身影一跃而起,眼前遮天莲叶在他脚下却是如履平地一般,眨眼睛功夫一道白色身影划过荷塘来到沈园门口。 陈庆之推开朱砂大门,入眼就看到了一地七八人的尸首,个个都是家丁打扮,他们勃颈处都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俯下身子仔细一看,陈庆之心中一惊:“好快的剑,全部是一招毙命”。 “沈大人小心,师弟保护大人”! 园中传来的一声惊呼让陈庆之浑身一震,这声音他此时再听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那贼道士,我说为何在家里听那蒙面人说话如此耳熟,竟然是跑到这来了”。 陈庆之不再犹豫,此刻溢出的真气让他的皮肤依旧红润,脚下青光乍现高高跃起,凌空不断踩在几个不同方位,眨眼间就已经飞出去数十步了。 闪过两道拱门,横七竖八的家丁尸首映入眼帘,陈庆之定睛一看已经来到了沈园的一处花园,只不过此时不见花团锦簇只有满地狼藉。 陈庆之来的飞快却又轻巧,站在门外他远远看到有两队人正交战在一起,正对自己的是一群沈园护卫,算上这一路看到的尸体,沈园护卫就算没有五百也有百余人了,但是此刻也就剩不足二十人了,最前面的那人陈庆之更是一眼认出,不是那陶永又是何人。 陶永并没有发现偷偷来到的陈庆之,他身边还有两名同样穿着道袍的男子,一名是陈庆之之前见过的年轻道士,另一人身材颀长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倒是初次看见,三人正严阵以待,尤其那年轻道士右臂上更是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直流,而他们的对面赫然站着十名黑袍披风的蒙面人。 “嗯?那是....听雪堂?”陈庆之的视线划到黑衣人身上猛然一惊,却看到那十名蒙面人衣袖绣着一朵雪花图案,回头再一细看,果然发现墙面上也有同样的雪花图案,刚刚着急过来竟然没有看到。 陈庆之面露疑惑,看着旁边拱门的一朵雪花图案,刚要伸手去摸,还未触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来,暗自一惊后陈庆之再看向花园内,双方又交战在了一起。 “那贼道士用的剑法果然与我家那蒙面人一样,定然就是他乔装打扮前来刺杀的,那小道士看着也眼熟,想来也是帮凶了”陈庆之看着陶永出剑总是后发制人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旋即又疑惑道:“可是对面这些人又是谁,难不成这是李逵打李鬼嘿嘿,倒也有趣”。 陈庆之本就笃定陶永等人上刺杀陈家的凶手,此刻看到他们遭殃便乐得旁观,只见陶永三人背靠背以三角之势应对着八名蒙面人的攻击,那八名蒙面人各自站在八个方位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听雪堂被称为西域魔教,可这八角形的阵法倒有八卦之意,八人互为犄角变化多端,就是这阵法似乎急于求成,少了许多退路,想来是魔教之人还不能领悟透彻吧,不过倒符合他们杀人如麻的风格”。 陈庆之旁观者清想着,那八名蒙面人个个用刀攻势十分凌厉,不断变化各自方位但八角之位却岿然不动,这些听雪堂杀手单个拿出来并不强,但八人合力威力大增,若不是陶永三人内功深厚,凭借正一教那以静制动的法子见招拆招早就败了。 “额啊”一声痛喊传来,那名年轻道士一时出剑慢了三分被蒙面人一刀划在肩头,若不是陶永凌空一掌逼退另一名偷袭的黑衣人,只怕是小命呜呼了。 “敬平没事吧”陶永轻呼一声道。 “师傅,弟子无能,拖累师傅和师叔了”被唤作敬平的小道士咬牙坚持站起来说着,三人再次站定看着不断缩小的八角汗如雨下。 “哼,原来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听雪堂也只会以多欺少啊,传出去也不怕人耻笑吗?” “呵呵,道长你在说笑吗,中原武林视我听雪堂为魔教妖孽,我们还会在乎这点名声吗,倒是你们正一教不是总说自己天下第一吗,这八人不过是我听雪堂年轻弟子,看来正一教是空有虚名啊,不如道长改投我听雪堂,我也好教给你这【玲珑雪影】阵法”八角阵外的一名壮硕的蒙面人大笑着取笑陶永道。 “你...尔等妖孽,休要猖狂”陶永恼羞成怒道,一剑刺出与八人交战在一起,身后两名道士也紧随其后。 “这阵法取名倒甚是文雅,不过这三个道士竟然看不透这个玲珑雪影阵其中的八卦方位,一味往死门方向突破是为何?也罢,反正带着个拖油瓶有你好受的”陈庆之幸灾乐祸看着。 场面上陶永和哪个颀长道士二人均是武功深厚,剑法虽然缓慢,但是有如一张大手将听雪堂围攻之势一一化去,但是那个小道士却是叫苦不迭了,此刻流血不止怕是剑都拿不稳了强忍着迎敌,屡次陷入危局还得陶永二人分心来救,一来二去正一教三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连陶永胸口都猝不及防挨了几脚。 陈庆之看了许久也并未找到那个在陈家羞辱母亲的矮胖淫贼,又看着场上局面已定心中默默道:“就让这贼道士吃点苦我再出手,也算替母亲出气了”。 这边陈庆之按兵不动,那边空出的两名蒙面人可没有闲着,那个壮硕的男子手拿一把长刀开路冲进家丁之中,长刀飞舞如砍瓜切菜一样如入无人之境,刀法飞快竟然有道道残影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那另一名身材纤细的蒙面人不慌不忙往众人身后一间房屋走去,被困住的陶永见状冷汗直流高声道:“沈大人小心”! “沈大人?是了,听雪堂来这里应该不是单纯找正一教的麻烦,是为了沈约而来的啊”陈庆之听闻顿悟道:“沈家常年救济灾民,沈约大人也是德高望重之人,竟然有人买凶杀他”。 “吱吖”一声那杀手推开了房门,只听一声怒喝传出,一名身穿墨色长衫,留着一缕淡淡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挥剑砍向那杀手,却不料杀手不偏不倚忽地一闪到了男子身后,一掌拍在男子背上。 “元达,小心啊”一声苍老却极富磁性的声音从屋内再次传来,一名白发老者被人搀扶急忙走出,看着被拍到在地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息道:“既然为了老夫而来那就取我性命好了,与他们无关啊”。 “嘿嘿,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沈老先生不会这也不懂吧,今日这里谁也别想跑哈哈”那名长刀男子一脚踢飞被自己一刀刺穿的最后一名家丁大笑着,二话不说脚下飞快挥刀砍向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嗯?”那男子猛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去,一阵拳风扑面而来惊的他连忙抽刀格挡,只听砰的一声,那长刀男子竟然径直往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呼~痛快,小爷我憋了半天了啊”陈庆之浑身冒着热气,马步稳扎收回刚刚长拳长出了一口气,刚刚那一拳毫无保留,压抑许久的真气轰然迸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拳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场面一度寂静下来,几声蛙叫不时传来,围攻陶永的八人也瞬间停下,互相交流着眼神满是惊讶。 十米,一拳把那长刀男子轰出了十米,削铁如泥的长刀赫然被砸的弯曲起来,那男子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陈庆之一脸的不可置信,几秒后晕倒在了地上。 “是你?...你怎么会...”沈约身旁一名年轻男子忍不住惊呼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陈庆之循声看去竟然是那沈家二公子沈趋。 “别来无恙啊二公子,托您的福我还健在,让您失望了”陈庆之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看了眼另一旁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的陶永,做出了一个难以让人理解的动作。 陈庆之五指伸出对着陶永再慢慢放下食指、无名指...单单留了一个中指道:“贼老道,小爷我今天看在沈大人面子上,救你一命记得回去给我烧香磕头”。 陶永听后脸色涨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正当此时那名沉默不语的杀手终于有了动作。 “找死”。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不知何时抽出一把细长的银色宝剑寒光四溢,更是悄无声息来到了陈庆之的身后。 第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庆之感觉到身后的一抹寒意,来不及多想,刹那间身子微微一倾向右迈出一步,青色真气在脚下乍现,看似普通一步,身子却诡异地偏向另一个方向,整个人贴地瞬间转过身来向后掠去,一道剑光紧接着在眼前刚好划过。 “嗯?”那杀手微微一怔,他自认为自己出其不意陈庆之决然无法躲开,没想到陈庆之身法如此诡异,在眨眼间变换身位,躲过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剑。 那杀手一击不得并未停滞,手中细剑再次袭来,只见一道道银色残影出现,一时间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好快的剑法”陈庆之暗道一声,不敢大意脚下连忙踏出几步,青色真气光芒大作,只见他忽左忽右、脚下踏出方向总是虚虚实实、捉摸不定,好似一道青色莲花在夜空中渐次盛开。 “你是属泥鳅的吗”? 杀手的声音很轻但依旧能听出些许的不耐烦,他手中那是一柄软剑,细长锋利剑法刁钻,专攻脖颈动脉之处,时而弯曲如勾,时而复直如弦,挥剑时铿锵有力残影连连,原本这样的剑法最是让人无法躲避,却不料几十个回合下来连陈庆之衣服都没有碰到。 “你见过这么帅的泥鳅吗”陈庆之微微一笑挑眉道,说完脚下接连三步踏出,第一步躲过面前一剑,第二步看似向左却悄然转至右侧,逼得那杀手撤剑后退三步,第三步顷刻间来到杀手面前一掌拍出,杀手来不及提剑只得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嘶~”陈庆之一掌将杀手击退数米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对掌一刹那仿佛碰到了寒冰一般刺骨,好在他此刻本就真气充沛浑身发热,这一掌的寒气倒是正好解了他身上的燥热。 那杀手慌忙之下仓促对掌,顿时觉得一震,整个人倒飞出去,即将摔倒之时借力一个翻身才不至于摔倒,但是陈庆之雄浑的真气冲劲实在太大,竟然一不小心将遮脸的面纱掉了下去。 深呼一口气,那人起身凝视,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如雕刻般英气逼人的脸庞映入众人眼中,他的眼睛就像泛着波光的水面,清澈透明,嘴唇饱满而丰润,而此刻因恼羞而微微撅起,令人想起了夏日刚剥开的橘子,清新美味。白皙嫩滑,不带一丝杂质。凤眸微扬,带着一丝冷意,睫毛纤长又浓密,鼻梁挺立,唇不点自红,眉不画自黛。 “额...我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陈庆之对望看去一时竟愣在那里,好一会看到那人躲开自己目光,陈庆之才缓过神来,想起对方身份不由心中苦笑。 “你能接这一掌还站得起来,也算有些本事”陈庆之远远道,他这一掌并没有留手,本就是为了消耗自己多出的真气,那浑厚的真气只怕比自己强行逆转气血时还要强上几分。 “中了凝雪掌毫发无损,你到底是谁”那俊秀杀手冷冷道,语气显得有些微弱。 陈庆之微微皱眉,原本八名围着陶永的杀手此刻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陈庆之深吸一口气暗道:“来的正好,小爷我还剩几分真气没消耗完,正好用在你们身上”。 想到这的陈庆之咧嘴一下,青色真气萦绕全身,再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右手伸出对着那八人挑衅地招了招手道:“来,陪你们玩玩”。 拳脚、刀剑,眨眼间交织在了一起,八人不断变换方位,攻势依旧凌厉,陈庆之脚下飞快身影不断游走,再次展示着自己“片叶不沾身”的诡异身法,一时间战的难分难解。 “师兄,这位少侠你可认识,为何刚刚唤我们贼道士?他武功身法如此奇特,而且真气源源不绝,每一拳每一掌都虎虎生威,脚下轻功更是没有一点迟钝,这样深厚的内功简直不可思议”陶永身后那名颀长身材的道士轻声问着。 “额...我也不认识,可能认错人了吧”陶永装作不知道,心中却惴惴不安起来:“这小子明明不久前还逆转气血,此刻却又功力大增,若他空出手来我也不是对手了”,陶永并不知道陈庆之吃了归元丹此刻功力大涨,当下眼中闪出一丝狠厉。 再看这边的陈庆之,在听雪堂“玲珑雪影”阵中闪转腾挪,不论八名杀手如何进攻都能顺利躲过,看起来十分轻松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苦楚。 “我说这贼道士怎么连八卦阵都不会破,这西域魔教当真是不一般,八卦之中竟然没有生门,东北西南位置全是死门,摆明了不死不休啊”陈庆之无奈地想着,原来是这玲珑雪影阵虽然改自八卦阵但却内有不同,寻常八卦阵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生门乃是列阵之人迂回闪避之处,听雪堂却用死门代替生门,导致阵法变化完全不同于八卦阵,虽然少了退路却是杀机四伏。 陈庆之突然心生不妙:“糟了,归元丹多出来的真气已经快没了,若没有这些真气单凭自己若短时间无法破阵,迟早得耗尽真气”,一边想着一边闪过一人刀锋,这八人配合默契攻势不断,虽然自己偶有拳脚得逞,但都碍于提防无法乘胜追击。 突然陈庆之眼光一斜看到陶永心生一计:“对,阵内没有生门,可外面有啊,贼道士不是很会拉替死鬼吗,那你替我死了这阵不就破了”。 “道长,这阵法着实厉害,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啊”陈庆之大喊着,猛然一跃凌空踩出几步,朝着愣在那里的陶永而去,八名杀手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逃走,各自猛然一闪变换方位,玲珑雪影阵再次将陈庆之罩在里面。 “哪里跑”西南方位的杀手紧随其后一刀劈来,东北方向另一人同样袭来将陈庆之落脚之处完全锁死,然而陈庆之却得意一笑。 “小子,你干什么”? 陶永刚刚还在发愣此刻突然醒悟,陈庆之在落下之后面对双刀围堵没有闪躲,而是脚下一闪引着那二人朝不远处的陶永袭来,八名杀手紧随其后,眼看那玲珑雪影阵将再次笼罩过来。 “道长,得罪了”一步之遥距离时,陈庆之再不后退猛然停下,转身后身影一闪,竟然来到陶永身侧一把推出,来不及反应的陶永就被推到了玲珑雪影阵中。 “臭小子,你怎么。。。”陶永大怒可还未说完等待他的就是两把锋利的长刀。 “师兄”! “师傅”! 陶永无奈提剑奋力格挡,只可惜对方来势凶猛,虽然挡住其中一个,却被另一人一刀砍在肩头,顿时左肩鲜血直流,一道长长的刀痕让他差点栽倒下去。 “死门已开,多谢道长”陈庆之见状一步踏出,此刻玲珑雪影阵中东北方位杀手一刀得手却来不及回身,以至于后背无人防护,陈庆之一步闪到他身后,攥紧拳头一拳轰在杀手背部,只听得砰地一声,那杀手整个人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竟然看到了玲珑雪影阵的破绽”那名在一旁观战的俊秀杀手看到忍不住暗自称奇,转而赶忙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听雪堂今日告辞”。 八名杀手闻声而动,纷纷朝那名俊秀杀手靠拢。 “往哪走,都去死吧”捂着左臂蹲在地上的陶永面目狰狞,双眼血红狠狠道。 声音一落,只见一道道寒光从陶永手上闪出,陈庆之定睛一看,正是一柄柄银色飞刀。 飞刀疾驰而去,瞬间划破长空在几名杀手身上带出长长的血痕。 陈庆之寻声看去,那几名中刀的杀手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一个个口吐鲜血抽搐起来。 “师兄。。。这飞刀,掌教不是说。。。” “闭嘴,还不快去杀了那贼人”面对惨状那身材颀长道士忍不住说着却被陶永狠狠打断道。 “贼道士暗箭伤人也就算了,竟然还下毒”陈庆之鄙夷地看着陶永想着,又想起若不是耿壮档下当时的飞刀只怕此刻后果不敢想象,想到这陈庆之恨不得上去给陶永一拳。 “好一个名门正派的正一教,领教了”。 那俊秀杀手眼神冷厉看着陶永,说罢便挡在八人面前,那名身材颀长道士也立刻迎了上去。 那杀手冷哼一声甩开黑色披风露出别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只见他将软剑一甩而出,一道白色真气随剑而出,那道士顿时觉得霜寒刺骨便提剑格挡,却不料那软剑顺着他的剑锋一勾,剑锋朝着手臂划去,一道鲜红的血口顿时在手腕上撒开。 “额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血色染红了花园,天上的月也躲在了云层背后不忍直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听雪堂好威风”那杀手扶起八人,刚要转身离去却被陈庆之一声打断,转身一看陈庆之已经来到身后。 那杀手眉头一皱,陈庆之脚下步伐却是飞快,已然一步掠到身前,在那杀手惊讶眼神中一掌拍向了胸口。 下一刻,陈庆之却愣在原地,那布满手掌上的温热和柔软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顿时如触电般连忙收回。 “好家伙...”。 第九章 江湖茫茫 陈庆之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手上的温热久久无法散去。 他不敢抬头望向那张精致的脸,低头突然看到黑色披风被风吹起,一双小巧的黑色长靴渐露眼前,让他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仿佛晚风吹起的不是衣角而是他的心房。 陈庆之终于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下一秒却下意识地一把推开面前的杀手。 “小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救这名杀手。 陶永一掌重重拍在了陈庆之的胸口上,一口鲜血涌出,陈庆之摇摇欲坠向后倒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眼睛无力地想要合拢,用尽力气看去,隐约看到那黑色长靴欲前又止,又隐约听到陶永一剑刺出的声音,也听到远处一阵齐整步伐的声音,似乎是官兵来了,最后隐约看到那抹黑色飘然消失,他也终于昏了过去。 —————————————— 依稀间,陈庆之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 他刚刚迷迷糊糊地醒来,得知自己大病痊愈,举家欢腾。 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做陈庆之,于是他陷入一个问题中,做将军还是做侠客? 三秒钟后他敲定主意,他不想卷入乱世纷争,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做个逍遥侠客。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陈庆之需要搞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侠客? 他想要去问身边的人,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似乎家里的管家仆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好一段时间连一个敢和自己当面说话的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八岁的陈庆之拦下了给自己送药的耿壮:“那个...你叫耿壮是吧”。 “啊...少爷你叫我啊,有...有事吗”耿壮略微有些吃惊,踏出房门的脚又缩了回来。 “咳咳,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陈庆之这些天精神还没恢复,本来陈夫人找了好几个贴身丫鬟但都被陈庆之拒绝了,最后便成了耿壮照顾他了。 “少爷...你有话尽管问,那啥...不用客气”耿壮挠了挠头,陈庆之的反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知道,从前的我是脾气很差吗?为何你们都躲着我”? “少爷...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只是”耿壮闻言一惊,着急地想要解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你不用怕,其实...其实我可能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陈庆之赶忙打断,看着耿壮不解的眼神继续道:“我意思是我刚刚痊愈也许脑子受了伤,对之前的事记得也不太清了,但是我也不想活得稀里糊涂的,万一我曾经做错了什么,我想我还可以弥补,所以还请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躲着我”。 耿壮一怔,看着陈庆之诚恳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吧,少爷你脾气不坏,就是有些怪”说完一停顿看了眼陈庆之,见他没有生气继续道:“我觉得吧,就是以前少爷你身子骨太弱了,从来不出门也没个朋友,可能也被外面的人嫌弃,但是少爷你心气又傲所以慢慢就不怎么爱和人说话,我们做下人的往往去帮你却让你误认为是看不起你,稍有不慎就大哭大闹,少爷一不高兴夫人就责罚我们,所以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敢和您多说话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曾经是个抑郁症患者啊,谢谢你啊耿大哥”陈庆之得知真相苦笑一声,却不料那耿壮听到他的称呼顿时如五雷轰顶。 “少爷...你叫我什么”? “嗯?耿大哥啊怎么了,你比我大叫你大哥应该的”陈庆之不假思索道。 “不不,使不得”耿壮赶忙摆手道:“少爷是主,我是仆人,身份有别不敢造次的,少爷能痊愈大家其实都很开心的,更不能要少爷弥补什么,有啥需要您直接吩咐就好了”。 “什么主啊仆的。你没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我陈庆之也没比耿大哥你多条胳膊多条腿,不过投胎好点有啥了不起的,在我眼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年纪比我大又照顾我叫你大哥没有不妥”陈庆之笑着道。 “可是,可是...”耿壮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 “别可是了耿大哥,不管之前我是什么样,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都不是从前的我了,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了,反正这声大哥我是叫了,你若不应那就是觉得我不配做你小弟了”。 “少爷...多谢少爷...从前我听爹爹说那些大将军说话的时候让人...让人肝脑涂地,今天少爷说的耿壮想不明白,但是打从我出生起除了我爹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从今天起,耿壮对少爷也是肝脑涂地”这是耿壮这辈子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他爹死的时候,那次哭的伤心,这次哭的开心。 从那以后,耿壮便对陈庆之形影不离,而正是他解开了陈庆之心中的疑惑。 “耿大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大侠啊”陈庆之嘴里叼着狗尾草,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大侠?当然有了少爷”耿壮同样坐在一旁,虽然年幼但半裸的身上露出结石的肌肉显示着少年的力量,他望着身旁的少爷不由自主地笑,少爷没有说谎,从那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幽默风趣而且待人友善,甚至还会跑到这乡下田间摸鱼玩耍,不光是他,陈家上下乃至街坊邻里,都对公子甚有好感。 “真的吗,你见过吗耿大哥,真的有武林高手?”陈庆之大喜若望坐了起来。 “额,我没见过,不过我以前听我爹游走江湖说过很多大侠故事,而且习武这种事世人皆知的,我也会功夫啊”。 “你可拉倒吧,你那功夫不就是全靠一把子力气,我意思是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大侠”陈庆之对耿壮白了一眼。 “飞檐走壁,你是说轻功吧,少爷那得有内功真气才行”耿壮绕了饶头道。 “内功真气?果真有这种东西”? “自然有的,江湖上那些大门派各有各的内功路子,我爹跟我讲过这些江湖弟子就是可以飞檐走壁,以一当十的”。 “那你快跟我讲讲,都是什么门派,什么功夫啊”陈庆之顿时来了兴趣盘起退来。 “嗯...当今武林,有佛门和道家两个大的宗派,就像正一教和北魏那边的白马寺,分别是道家和佛门的代表,门中弟子也都是信教之人”耿壮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若不信教可有其他门派”? “有的,我爹曾说江湖上还有三山两河一隐楼的说法”耿壮想了想点头道:“三山是蜀山的巴蜀剑派、黄山柳家、华山的公孙家,两河是汉江的怒江盟、淮河的白龙寨,那个隐楼就厉害了,我爹说那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叫烟雨楼,据说他们通晓天下事,但是却很少行走江湖”。 “那他们都是什么功夫,谁比较厉害啊”陈庆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耿壮面色一窘。 “这个...少爷我也不知道他们谁厉害啊”耿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不过听说很多年前烟雨楼经常评论天下英雄,叫什么烟雨评,只是现在已经断了许多年了”。 陈庆之轻叹一声旋即又兴趣高涨道“既然都是大门派想来本事都不低,嘿嘿,巴蜀剑派,用剑才是最帅的,就这个了”说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溜烟往回家跑去。 耿壮看着少爷起身赶忙穿衣服去追,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少爷,还有西域魔教听雪堂呢”。 “去你大爷的魔教,小爷我要当剑侠”。 陈庆之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回到家里,开门见山就对陈升说了句:“爹,送我去巴蜀剑派学剑吧”。 后来据说那一晚后,陈庆之的屁股一个月都没法落地。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陈庆之想学剑的心,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几个月,以至于耿壮都以为陈庆之又回到从前了,在陈夫人的劝说下,陈升终于答应了陈庆之学剑的请求,不过不是巴蜀剑派,而是离武康城不远处的竹溪派。 耿壮记得送陈庆之去竹溪派的那天问他:“少爷,你为啥非得学武呢,老爷的棋术那么好你要是学了一样让人佩服,而且咱家不是还有酒庄...”。 “耿大哥,你可别跟我再提酒庄了,鬼知道老天爷咋想的,这辈子竟然还跟酿酒厂有关系”陈庆之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嘟囔着,耿壮只得疑惑地“啊”了一声,他不会知道自己少爷上辈子就是酿酒厂的工人....。 “少爷你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耿壮同样嘟囔道。 陈庆之突然停下脚步,竹溪派在莫干山脚下,此刻眼前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山泉环绕竹林而过送上清爽。 “学剑是为了不信命”陈庆之突然道。 “啊?为啥不信命少爷,老话都说人各有命”耿壮愣了一愣。 “因为我想好好按自己的心意活一次,而不是只去做陈庆之”还不到耿壮脖子的孩童若有所思:“人总是哭着降临世上,但也可以笑着灿烂离去不是”。 “少爷,我听不懂,不过只要少爷开心那我也开心,听说这竹溪派的清泉子大师也曾经在巴蜀剑派做过客卿,剑法也是很厉害的,虽然你三天才去学一次,但是能得到他的真传那也不容易呢,要不是老爷帮他们修缮门派,哪能随便收徒呢”耿壮边走边说着。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练,当天下第一的剑客”。 自那以后,莫干山的竹林里,不论冬寒夏暑总有一名白衣少年仗剑独行,那时,他满眼都是星辰大海。 第十章 山中人 八年前,江南,莫干山。 素有“江南第一山”的美名,不仅得益于“干将莫邪”的传闻,山中的竹、泉、云多为世人称赞,一眼看去修竹满山、绿荫环绕,流水淙淙。 竹溪派位于莫干山剑池,创派祖师清泉子今年已经是甲子之岁,据传曾是巴蜀剑派最尊贵的六位客卿之一,与巴蜀剑派后来不和便独自开山立派,因剑法多变刁钻被称为“巧剑老人”。 这一日清晨,天色微亮,山中翠竹上的露水还未消散,云雾缈缈一派蒸腾气象,剑池旁便是一条如挂在悬崖上的银色光幕般的瀑布,危崖飞瀑由此而来,原先竹溪派在此不过几间竹屋,这两日听闻武康有一富商为了让儿子拜入门下,特意花钱在这修了一栋依山而建的院子。 院子外就是传闻当年“干将莫邪”出世的试剑石,石旁有一台阶,沿着台阶跟随瀑布一路往上,有一凉亭名为“观潮亭”,百米之高流云飞鸟尽收眼底,此时的凉亭内坐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人留着一缕山羊胡子,正是竹溪派掌门清泉子,只是此时连烧水做饭的弟子都还未起来不知为何他已经在这里。 “阁下清晨来访不知有何贵干”清泉子看着对面带着一副青铜面具的人冷声道。 “这院子住的可还满意”那人声音清亮,起身背对清泉子毫无顾忌。 “一应俱全甚为满意,怎么阁下是想要老夫这院子吗”? “满意就好,按我说的做,否则这院子就不是你的了”那人一语寄出令清泉子勃然大怒。 “好大的口气,阁下特意来这挑衅那就让老夫看看你有何本事”。 清泉子突然身影一闪,拿起一旁一把长剑刺向那人,来势汹汹不过眨眼之间,那人却视而不见轻声冷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只有左手手指轻轻一勾,只见一片竹叶顷刻间来到身前。 清泉子汗如雨下,那竹叶贴在自己脖颈处看似柔弱无力,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明日有一少年上山,名叫陈庆之,你收他为徒,把你剑招悉数传授,但不可传授内功心法,若有违反,我再来找你”。 清泉子望着竹叶落下,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瞬间瘫坐在石椅上冷汗直流。 —————————————— 武康城,陈宅,清晨。 “噗通”一声,陈庆之一屁股摔倒在地,疼的呲牙咧嘴。 “少爷...你没事吧”一名皮肤黝黑的精装汉子上前来,正是耿壮,此刻是一脸的尴尬。 “耿大哥,你是吃什么长的力气这么大”陈庆之缓缓起身,此时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一力降十会我算领教了”。 这是陈庆之去竹溪派学剑的第八年。 耿壮看了眼陈庆之有些失落的表情道:“少爷你别灰心,老爷不是说我是什么天生神力嘛,但是你看少爷现在剑耍的那才叫一个威风,我这种大老粗也就会用棍子砸来砸去的”。 “威风有什么用,这竹溪剑法软绵绵的,我刺你十剑都被你挡下,你一棍子我就飞了”陈庆之略显无奈道:“也不知道清泉子老头教的我对不对,为何我总感觉自己一副花架子呢”。 “没事,少爷别想了,不如我陪少爷去妙音坊听曲啊”耿壮憨笑着对陈庆之说着,后者轻咳一声道:“耿大哥,我在认真练剑呢,岂能沉迷酒色呢”。 “哦哦,对,少爷说过不能说去青楼,那叫去...学习传统文化”耿壮再一拍手道。 陈庆之顿时脸色一红,看着两名捂嘴从门外闪过的丫鬟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无奈地道:“不去不去,要去你去,我继续练剑去了”,说完拿起手中木剑赶忙往屋里走去。 “少爷你上回不是去了挺开心嘛,喝醉了还看着婉儿姑娘说什么这曲唱的真白...”耿壮并未看出少爷窘色接着说着,却被陈庆之赶紧转身用包子堵住了嘴。 回到屋里的陈庆之重重的拍了一把脑门:“早知道就不带耿大哥去了,哎,只是练剑八年还不如他吃八年饭厉害”。 八年前上莫干山,清泉子收自己做了外门弟子,但是也对自己算得上悉心教导,竹溪剑法三十六式全部教给了自己,但是八年过去自己却是同门里进步最慢的。 “难不成真的像他们说的武学上天赋极其重要,并非可以勤能补拙”陈庆之回忆着,如他所料一样,上山之后师傅就告诉自己武学一途很辛苦,需要先打牢基础、淬炼筋骨才可以,于是他便日夜不停开始了锻炼,就算是最基础的马步和长拳,他一练就是一天。 清泉子说他自幼身体孱弱,于是最开始的三年自己连剑都没摸过,整天都是上山下山挑水劈柴锻炼筋骨,再不就是扎马步打木桩而已,两年之后,身子骨自认为出类拔萃的陈庆之再向清泉子请求练剑,于是清泉子就教了自己一招最简单的起手式,告诉他练到拿稳剑绝不会被人取下才可以练后面的剑法。 这一练又是一年,等到陈庆之跟同门试验了无数次,确认自己拿的足够稳后再去找清泉子,这次清泉子终于教自己剑法了,只是他没想到一共三十六剑招,清泉子教了自己四年时间。 看着比自己入门晚但是却已经内功小成的弟子陈庆之曾不解地问清泉子:“师傅,三十六式别人不到一年就可以学完,为啥我一年最多学九式呢,每日反复都腻了,能不能教我内功心法”。 “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你不懂嘛,不要光想着一飞冲天,你武学天赋较差,打好基础等到时机成熟再说”清泉子总是这样回答他,于是八年过去了,他就只学会了剑招而已。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耐烦起来,自己两辈子的智商加起来竟然武学天赋如此差嘛,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成为大侠,拿起桌子上一个酒壶一口喝下却被呛的眼泪横流。 “也罢,八年不成我就练十八年,十八年不成那就二十八年,总有一天我会练成的”陈庆之烈酒入口豪气纵生,当下走到窗前,一把青铜色的古剑横于眼前,这是那年开始练剑时父亲送自己的生辰礼物,据说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古代名剑。 虽然现在青铜剑早就已经被淘汰,但一向不喜欢自己习武的父亲送自己剑,当时陈庆之喜出望外,对这把剑也是爱不释手,即便他没有开锋略显厚重他也不在乎,更是给这把剑起名“三万”,不过没人知道这名字的真正含义。 拿起青铜剑和酒壶,陈庆之一把推开房门来到后院,也就陈家是武康城首富,陈升才在陈庆之请求下重金自西域买了一匹良马,通体雪白,体态健壮,此刻看到陈庆之来知道终于可以奔跑也是一声嘶鸣,陈家上下平日里只有陈庆之骑马出门,往来莫干山和武康之间。 白衣白马,一骑绝尘而去。 武康城到莫干山三十里路,白马脚步飞快不过片刻就到了莫干山,不过陈庆之没有去竹溪派,而是一路向山中狂奔,直达一座幽深的山谷才停下。 “小白,憋了好几天终于释放了吧,可惜你是跟了我,若是跟了那位“陈白衣”,想来你也是留名青史了”陈庆之抚摸着马屁说着。 白马闻声撒娇般蹭了蹭陈庆之,后者微微一笑再环顾四周一眼,这座山谷在莫干山后,被茂密的竹林遮挡入口幽静至极,翠竹溪水环绕山谷,鸟雀声声不绝于耳,如一个世外之地。 多年前陈庆之为了锻炼筋骨每日跑步,曾经无意中跌落峭壁来到这里,不过当时年幼时日又晚,心中害怕的陈庆之没有多待便又回去了,这次心情烦闷所以才想起了这里。 走入山谷深处,两旁山林足有数百米高,谷中竹子生长茂密,将日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陈庆之俯下身喝了一口溪水,甘甜爽口沁人心脾。 “如此幽静美景,此生得见也是不枉此行了”陈庆之烦闷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不少,来到一块巨石旁取下行囊,拿起那把青铜古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练习自己的三十六路竹溪剑法。 陈庆之不知道的是虽然清泉子不教自己内功心法,但是却是真心想让他练好剑招,得益于多年的锻炼筋骨还有清泉子对他基础的打磨,这把青铜古剑对寻常人来说有些笨重陈庆之拿的倒是稳稳当当,即使竹溪剑法以轻巧闻名,在他手里也是如鱼得水,三十六式剑法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舞地虎虎生威。 “咚”的一声,陈庆之一剑砸在一旁巨石上,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留下的淡淡划痕不由又烦恼起来:“三十六路剑法我早已烂熟于心,即使对敌随机应变我也可以,为何还是天赋太差,练了八年还是个花架子,既然如此,老天爷你让我重活这一世干嘛,难不成就是想告诉我,我不是练武的料子,就应该乖乖下棋写文章,等着有一天去那建康城做个郁郁寡欢的大将军吗”? “老天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不成人就非得认命吗,我偏不认命,哪怕我练剑一辈子也是如此我也不认命”! 愤然怒喊的声音传递在山谷深处飘荡着,陈庆之颓然靠在巨石旁一口饮下烈酒,脸色已然微微泛红。 “既然练剑,为何剑不开锋”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陈庆之木纳地应声道:“我也问过爹,爹问我学剑是为杀人还是救人”。 “你如何回答”。 “自然是救人,于是爹就说既然为了救人那何必开锋”。 “你爹有大智慧啊”声音在此响起,陈庆之才如梦方醒赶忙起身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一名布衣老者手捧一书坐立在那。 “你是何人,怎么在这”? “山中一老翁,读书已甲子”。 第十一章酒水相逢 莫干山一代曾有传闻,深山中有野人出没,以至于虽然常有人登山踏青却少有人深入其中。 陈庆之被眼前的老者惊的酒意全无,好在老者布衣整洁,鹤发童颜全然不像传闻中的野人。 “额,晚辈打扰先生雅兴了,不过这里听闻有野人出没,老先生独自在此可不太安全”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想来定是刚刚自己喝醉了酒没看到这老者。 “我是野人吗”? 陈庆之一愣,老者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书,白发随意地挽在身后随风飘散着。 看着陈庆之老人又问道:“那你是野人吗”? “我...我自然不是,先生当然也不是”。 “你不是,我不是,这谷中就你我二人,何来什么野人”老人笑着翻书道。 “不是...晚辈乃竹溪派弟子,门中许多弟子都曾见过有野人在山中游荡,老先生还是得小心些”陈庆之对老者作揖道。 “我在这谷中生活已过甲子,从未见过野人,你大可放心”老人语气平淡但陈庆之却是一惊。 “一甲子?先生您说您在这山谷已经一甲子,莫非...”陈庆之欲言又止,心中想着莫非大家看到深山里的野人就是这个老人吗? “算了,想来这老先生是那不出世的隐士,却被以讹传讹成了野人”陈庆之看老者不置可否苦笑一声走到巨石边,放下手中青铜剑又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少侠来这是为了喝酒吗”老人看了眼陈庆之突然问道。 “额,那倒不是,说来话长,其实...我是来练剑的”陈庆之无奈说着。 “嗯,你练剑我看到了,武功平平不是很好”老者眼神深邃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陈庆之面色一囧道:“是,我武学资质极差,练剑八年才刚刚入门,连老先生都看出来了,看来我果然不是练剑的料”。 老者闻言缓缓合上手中的书笑道:“方才你不是说你不认命吗”? “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认命,哪怕到头来一场空我也算问心无愧”陈庆之听到认命二字顿时愤然,旋即又失落道:“不过我也懂的武学一途天赋最为重要,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还妄想不认命让老先生见笑了”。 “这世上许多事都是到头来一场空的,但还能坚持下去而且问心无愧,那就已经不是平庸之辈了”老人掸了掸灰尘站起身道:“况且我也不会武功,还不如你呢”。 “先生谦虚了,您不会武功还敢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山谷里,这里就算没有野人平日里也有豺狼野兽的,晚辈知道先生是为了安慰我,先生想必是那隐世高手”陈庆之摇头道。 “呵呵,谁告诉你隐士之人就都是高手呢,也许是那不敢入世之人呢”老人笑了笑,背起身旁一个竹篓,里面隐约可见全是书本,再一转身扶着一排排竹子慢悠悠往坡下而来。 陈庆之看着老人步履蹒跚心中一惊,赶忙过去抓住老人手搀扶老人下来道:“先生你真不会武功啊”。 “武功对我无用,也就不会”老人走下山坡平淡地笑着:“多谢少侠帮忙了,我得回屋了,不然天色一晚豺狼出来我可没多少肉够它们啃的”。 “原来先生有住处,让我送你回去吧,以免路上真遇到豺狼了,我再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看您孤身犯险”陈庆之言辞诚挚道。 老者身子一顿眼中升起一道惊喜缓缓点头道:“那劳烦少侠了”。 山谷纵深曲折,一路上俱是陡峭山坡,狭隘小道,连马匹都无法走过,陈庆之为了让老人早些回去半路上便背起了老人,心中不免感慨虽然这山谷幽静雅致,但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上如何独自生存的。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翻过一道斜坡后,陈庆之终于看到了老人口中的那个住处,那是一间建在宽阔平地上的茅草屋。 “老先生,你就住这啊?”陈庆之放下惊讶地问道:“这草屋如何能够抵御豺狼野兽,您胆子可真大啊”。 “竹林草堂,清风作伴,明月为友,岂不快哉”老人笑了笑向前走去。 草屋前有一块草地,陈庆之闻着有淡淡的草药味,想来是老人的药圃了,药圃中横七竖八摆放着几块落石。 “少侠可跟紧了,一步也不可踏错”老人走在前面,踩着其中一块石头往前走去。 陈庆之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却看见老人并不是径直走着,而是忽左忽右,那布满药圃的石头在老人脚步挪动下宛若活物一样竟然不时发生移位,陈庆之顿时不敢大意跟紧老人步伐。 “老先生,这石头阵是什么东西”? 二人穿过药圃走入草屋陈庆之望着那石头瞬间又恢复了本来位置啧啧称奇,草屋内只有一桌一床和些许物件皆是用竹子打造,老人缓缓坐下笑了笑:“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不过也能护我周全了”。 “我就说老先生您是世外高人,这阵法玄妙无比,比我爹那下的棋局厉害多了,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大名”陈庆之意犹未尽想起这一路还没问老者姓名赶忙作揖问道。 “棋如人生,若非活的通透岂能下的高明”老人递过一杯泡着竹叶的清水给陈庆之道:“我既然已经归隐山林,世俗名字于我已经没有必要了,平生最爱就是这里的这山泉竹露,你叫我水先生就可以了”。 “先生倒是风趣,爱喝水就是水先生,那我爱喝酒岂不是酒先生了,不,先生我是断断称不上了,那就叫酒小子吧”陈庆之接过清水一饮而下,只觉得泉水甘甜滋润犹胜寻常酒水,再加上竹叶的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不免沉醉其中。 “酒小子...倒是与少侠这份豪情相得益彰”水先生点头笑道。 “既然相逢是缘,我喝了先生最爱的水,那就请先生也尝尝我最爱的酒吧”陈庆之从行囊中拿出酒壶道。 “酒小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酒不同于水,再说我已老矣,无豪情万丈难以饮酒作乐”水先生摆了摆手拒绝了陈庆之的好意。 “先生虽然年岁较长,但敢一人隐居深山寄情山水,纵无豪情也是豁达之人,不过看先生样子莫非心中有什么苦楚”陈庆之看着老者想了想道:“不过那您更得喝酒了,所谓借酒消愁嘛,酒入愁肠我保证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曹公曾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然而若饮酒不醉却是徒增忧愁,若要喝醉却非一杯之功,罢了罢了,还不如饮水还得自在清明”。 陈庆之听闻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在武康酿酒为生,我呀剑术不行,这酿酒的功夫倒是在行,这壶酒名叫仙人醉,别说您是千杯不醉的高人,就算是天上仙人几杯下肚也是神游四海了”。 “仙人醉?你这名字当真敢起”水先生拿起水杯的手略微停顿,眼光扫了一眼那酒壶道。 “如何?先生要不要尝一尝”陈庆之看出水先生眼中的一抹渴望,打开酒壶轻轻用手一扇,一阵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陈庆之看老者不置可否便主动拿起一个竹杯将酒倒上递给了水先生。 “仙人也醉?”水先生看着近乎透明的酒水眉头微皱问道。 “醉入凡间不做仙”陈庆之笑了笑。 “哈哈,好一个醉入凡间不做仙”水先生朗声一笑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下。 “咳咳咳...”水先生只觉得那酒水如火烧一般冲上喉咙,呛的他一时间竟犯出泪花,可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喉咙向下开始一股暖意充斥全身,那火辣的感觉变得柔和起来,一阵浓香流于唇齿之间。 “哈哈,水先生觉得仙人醉如何”陈庆之见状大笑。 “这酒你是如何酿得的,这般浓烈而又醇香,世间罕见啊”水先生忍不住赞叹道。 “这个嘛,我都说了我酿酒是有天赋的先生,怎么样,如此几杯下肚叫先生飘飘欲仙”陈庆之笑的得意,这是他带到这世上最得意的东西了。 上一世原本就在酿酒厂工作的陈庆之虽然称不上酒鬼,但是毕竟环境影响,饮酒算是他一大爱好,不过现在的酒多半都过于清淡,总觉得不过瘾的他便自己动手酿出了世上第一杯蒸馏酒。 他还记得当时把那些酿酒师傅给激动的,不过他并不想因此而得名,于是就借口说自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自那以后,他只有偶尔酿些许烈性酒,还被陈升取名仙人醉,只有在招待贵宾时才拿出来所以并没有流于市场。 “今日若先生不嫌弃我酒小子,就与我痛饮一番如何”? 水先生感觉着心口的暖意渐渐下去,看着少年爽朗的笑意点了点:“也罢,酒水相逢,真乃缘分”。 一杯落一杯又起,少年与老人在这山林之间肆意饮酒,看那落日余晖,层林尽染,听那风啸鸟鸣,不绝于耳。 酒入愁肠,几分怅然,几分洒脱。 “要我说啊,酒还是比水好喝,是吧水先生”陈庆之面色微红,二人已经坐在山坡上,对着漫天红云畅谈着:“解得了人间的愁,忘得了不堪的事,还壮了那怂人的胆哈哈”。 “愁人喝酒只怕更愁,豪侠饮酒才更有豪情”水先生已然躺在地上满面红光。 “嗯,你书读得多你有理,那我以后叫你水先生还是酒先生啊嘿嘿”陈庆之一脸坏笑。 “你的酒确实好,但是我喜爱这水也不单单是好喝,酒可消愁,水亦可以,人若如水,何患忧愁,酒小子你可懂得”? “嗯...说的高深莫测,不就是那个什么...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嘛,我懂我懂”陈庆之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下同样躺了下去。 “人心...不如水”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一旁的水先生睁大了眼睛看着痴痴笑着的陈庆之,嘴里始终念着陈庆之说的那句诗陷入了沉思。 第十二章 浩然正气 “酒小子,你想要当天下第一的剑客是吗”水先生蹒跚起身说道。 “是啊,毕生所求”陈庆之看着他不明所以。 “既然我与你有缘,你且跟我来”水先生带着陈庆之回到屋内,取出一块大铁盒道:“这是外面石头阵的诀窍,若你有本事解开其中奥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陈庆之借着酒意看去,那铁盒里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石子,同时还画着四四方方的格子,只得疑惑地看向水先生道:“先生,这跟我当剑客有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你要按我的要求把石子摆放正确,我就告诉你关系”水先生笑着卖起了关子。 “那...那行,要怎么个摆法”陈庆之只当水先生是喝醉了跟他玩闹,不过想想就算学到那石头阵也是不错的当即答应了下来。 “这里共有九九八十一格,我给你摆好其中一些,我要你把剩下的每行每列都摆上不同数量的石子,且每行每列俱是从一到九之数如何”? 陈庆之看着突然一本正经的老者不由暗自想笑:“这不是数独吗?以前在孤儿院没什么玩具就钻研这个了”。 “好,那还请先生出题”陈庆之轻松一笑答应着,水先生看着他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动手在格子里摆起了石子,不一会就摆好了其中二十二格。 “二十二格?还算有些难度呵呵”陈庆之看了一眼装作愁眉苦脸开始了摆放,不一会就抓耳挠腮故意摆错了好几个格子,他可不想让水先生太过惊讶。 “你慢慢解,屋里有我存下的春笋,我去做点笋羹拿来给你解酒”水先生摇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片刻功夫后,水先生端着一碗清香扑鼻的笋羹进来,可刚一进门他就整个呆在了原地。 “你...你解开了”? 水先生快步上前,看着铁盒中八十一个格子里正好摆放着不同数量的石子,每行每列也都是从一到九之数,端详许久后,水先生忽然转身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天意,天意啊”。 “额,先生你没事吧,要不你先自己喝点羹解解酒”陈庆之收起得意的笑脸道。 “无妨,无妨,我且问你,这图你是怎么解开的”水先生凝望着陈庆之问道,眼神深邃之极让陈庆之顿时紧张起来。 “我...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咋解开的,我就凑数嘛,然后凑着凑着就发现好像还有些规律,就解开了先生”陈庆之尴尬地解释着。 “我花了半生想出的图,你用了半柱香功夫就想到了其中规律?”水先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庆之,后者本就紧张此刻更是眼神躲闪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呵呵,你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水先生突然话语一转轻笑一声,陈庆之闻声看着老人,想来自己也无法解释便挠了挠头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那我便信守承诺,助你一臂之力”水先生收起笑容,缓步走到窗前,在枕边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了一本书走到陈庆之面前。 “先生,这是什么”陈庆之接过那本书,书上并无书名,全书俱是用麻纸所作,书里还夹着一张略微泛黄的树皮。 ”此书名为《浩然正气经》,这张树皮所绘的图名为九星步,书乃内功心法,图是身法轻功”水先生悠然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惊又一喜连忙翻开书本,里面果真记载着功法口诀忍不住念了起来:“走阳桥,入肩井,通神阙,交会阴,上行鸠尾,下入轱辘,养玉枕而转膻中,双龙竞走,会于丹田...声相应,气相感,天地同理,周而复始,无所不至,无所不包“,顿时觉得玄妙莫测,胸中一股激荡之气油然而生,再看向那树皮,约莫三寸大小,上面画着一张九宫八卦图案,图案里依次演变着繁复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 “这两门功法需要你同时练习,相辅相成,除此之外,你还需要熟读《素书》和《河图洛书》两本经典,以素书之理贯彻浩然正气,以河图洛书记载的九宫八卦图演习这九星步,其中繁琐复杂非常人可以领悟,日夜练习之辛苦亦非易事,你可愿意学”? “我当然愿意,就怕晚辈武学资质太差有辱先生这绝学,不过若说什么辛苦艰难,我是决计不怕的”陈庆之郑重地说道。 素书也被称为黄石经,相传乃秦代末年大家黄石公所著,其中将儒家与道家思想融会贯通,乃是一本奇书,甚至有人传言当年黄石公三试张良传下此书,最终助刘邦打下天下。 至于河图洛书更加神秘, 传说中黄龙负图,出于黄河;神龟驮书,出于洛水,前者称之为河图,后者就是洛书。后世便传九宫之图,法以灵龟,八方之数,相加皆为十五,乃是术数和八卦五行的起源,陈庆之对这两本经典都略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没想到水先生竟然有这两本典籍,心中自然激动不已。 “呵呵,正是你有这份心境才可以练成这武功,天赋资质固然重要但绝非决定成败的关键,再者说了,你练竹溪派武功资质不够,可我觉得你练这门功法却是天赋异禀,不用妄自菲薄”水先生坐下道。 “多谢先生”陈庆之大喜说着,话音刚落却想到什么皱眉道:“不过还是算了吧先生”。 “嗯?怎么你觉得这门功法不合心意吗”水先生不解道。 “不,先生珍藏的功法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今日与先生偶遇乃是缘分,送先生回来是担心先生安危,与先生痛饮那是兴致所至,真心与先生结交,并不是为了索取什么,若拿了这功法倒显得我别有所图了”。 “就算有所图那又有何妨,我说过武功对我无用,这书放着也是浪费,若得有缘人能够发扬光大,也算没有辱先贤遗命了”水先生起身踱步道:“这浩然正气经背后含义你可知是什么”? “浩然正气,莫非是儒家?”陈庆之凭借后世记忆说道,水先生又是点头欣慰道:“不错,正是儒家,或者说是儒家之精华,一个仁字”。 “仁?可我刚刚粗略看这书所记载功法似乎走的是霸道路数先生”陈庆之端详着手中经书说道。 “不错,浩然正气经就是仁爱的王者之道,是先贤从《素书》为基础,结合百家武学领悟的功法,王者之道看似霸道,其内蕴却是“仁”字,仁爱者当怀浩然正气,不论是世上何种武学,只要心怀仁爱便可包罗万象,其实这与你父亲所谓的剑不开锋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说你父亲有大智慧”水先生点头说着,言辞之中不难听出激动之情,与先前处事不惊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曾经承蒙先贤不弃保管此书,也得先贤教诲拜于门下,但是师门有约,我不可练习浩然正气经,而我也不愿习武出世,若不是你,只怕这书将会和我一起长埋青山之中了,如此一来虽然没有背叛师门,但不论如何对不起先贤留下的这本书,传给你是你的缘分,亦是我的解脱”水先生看着陈庆之陷入沉思继续道:“至于九星步,是我在山中一甲子读书所悟的,我曾经立誓解开那石子图的人便传此步法给他,既然你解开了图里奥秘,我传给你也是信守承诺”。 陈庆之在水先生说完之后凝眉许久才下定决心接过那《浩然正气经》,却见他起身跪地对着水先生连磕了三个头道:“既然先生对我有传教之恩,那今日起先生也是我师傅,当受我三拜”。 水先生扶起了陈庆之淡然一笑:“我虽把书给你,但并不会教你习武,其中奥秘你需要自行领会,自然也不需要拜我为师,你只要记得你所立下的誓言勤于练习,也可以无师自通,更何况我答应过师傅不会收徒,所以,我还是水先生,你也还是酒小子”。 “先生,不知写出此书的先贤到底是哪位呢,想来江湖上也是赫赫威名”陈庆之当即也不再纠缠于世俗的师徒之礼转而问出心中疑惑。 “先贤一脉都不是江湖中人,与我一样都是读书人”水先生的话让陈庆之大吃一惊。 “读书人?读书就可以读出如此精妙的功法吗”? “世间大道,殊途同归,我虽不通武学,但凭借对《河图洛书》钻研也可以想出九星步,更何况先贤呢”水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先贤的浩然正气确实有一个弱点,与寻常武学截然不同”。 “是何弱点”陈庆之问道。 “是你的本心,若你记住仁爱二字,心怀正义那浩然正气就是绝学,但倘若你失去仁爱之心,不论你武功高低,都会一夕之间空空如也,甚至伤及性命”水先生说着看着陈庆之惊讶神色坦然道:“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一点,你若是觉得代价太大可以反悔,我不会怪你的”。 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不是反悔,先生所说仁爱正义本就是习武之人应有的,只是世事无常,我不敢向先生大言我一定是正人君子,不过这倒也是好事,倘若我真的误入歧途那一身武功丢了也好,既然先生相信我把此书给我,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先生厚望”。 “厚望谈不上,问你无愧就好”水先生又是一笑:“酒劲来咯,这碗羹你喝了吧,天色渐晚你回去吧”。 陈庆之望着独自走向竹席的老人深深作了一揖,拿起水先生放在桌上的《浩然正气经》、《素书》和《河图洛书》向来处走去。 从那天起,这座隐秘的山谷成了水先生和酒小子的秘密,也是从这里开始,他的生活每日除了习武便多了读圣贤书,武功修为如江河入海一日千里。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一杆粗壮竹子上,陈庆之迎风回味着九星步的口诀,陈庆之通过熟读《河图洛书》明白洛书九数为算术之祖,河图化为八卦,八卦又为六十四卦,每卦之中,皆含有一个小九宫。 九宫之中,又分阴阳奇偶之数,这是取自河图阴阳之理。九宫图有四十五个方位,每一个所在,又包含着一个八卦。五行也能化作九宫,如此相互推演,以至无穷……。 陈庆之便以自身为中宫,不同卦位便可做出无穷变化,仅仅两年时间,他已经可以凭借这玄妙的功法做到曾经梦寐以求的飞檐走壁了。 “河图洛书虽然奇妙,但是凭借九宫八卦图就能想出如此神奇的轻功,水先生与先贤一样都是世外高人”陈庆之闭上眼努力回想着自己这两年的点滴,猛然间他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俊俏身影向自己一剑刺来,惊的他连忙用九星步去躲,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直到那剑深深刺到了自己心口。 “呼呼呼~”陈庆之猛然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看向四周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待到缓和几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 “原来是做梦啊”。 第十三章 两面休文 武康陈宅,时日已经来到了七夕。 陈庆之穿好衣服走出门,努力回想着那一晚的一切,陶永的那一掌让他受伤不轻若不是浩然正气护住经脉,只怕自己早已经经脉寸断而亡了,想到这的陈庆之气不打一出来:“这贼道士下手可真狠,我也真是,干嘛救那个杀手”。 想到那个杀手那一袭黑衣和柳眉微蹙的样子再次印入脑海,陈庆之痴痴地望向自己的右手。 “少爷,你醒啦”一道呼喊声将陈庆之唤醒,耿壮一溜烟跑了过来憨笑着。 “耿大哥,我是怎么回家的”陈庆之疑惑道。 “你还说呢少爷,可把我们吓死了,那天晚上你怎么跑到沈园去了”耿壮反问着,见陈庆之一时语塞便不追问继续道:“是沈约大人派人送你来的,少爷来的时候全身发冷口吐鲜血,夫人都担心死了,不过沈大人说少爷你帮忙击退了山匪有恩于他们,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少爷治病,还好还好,少爷是吉人自有天相嘿嘿”。 “山匪?哦哦,那...耿大哥你可有听说那些山匪怎么样了,还有我娘呢”陈庆之先是一愣又连忙问道。 “夫人就是受惊没大碍少爷,听说那些山匪都被沈园关押起来了,不过也是奇怪少爷,武康一向安稳何时有了山匪出没,还去沈园作乱,这是吃了豹子胆了”耿壮如是说着,又想起什么似一拍手道:“对了少爷,还有件奇怪的事呢”。 “什么奇怪的事”。 “那天晚上沈大人来后,竟然把那天晚上刺杀咱家那些刺客都带走了,听说是替咱们审讯保我们平安,我一想那肯定是少爷你的功劳了,要不平日里沈约大人咋能和咱们扯上关系呢”耿壮眉头上扬说着,仿佛是他救了沈家一样。 “其实我也没干啥,我那功夫你也知道,说不定还是帮了倒忙,沈大人不嫌弃罢了”陈庆之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道说着。 “谁说的,那天晚上少爷你一个人就打败了那几个刺客,比我厉害多了,嘿嘿,少爷你啥时候学的这高超武功也不告诉我”耿壮撞了一下陈庆之肩头笑着道。 陈庆之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早就暴露了,只觉得一阵头大道:“额,我...我也是瞎猫碰了死耗子,可能就是无意中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嗯...老爷也是这么给沈大人说的,对了,沈大人今天还特意来咱家说要看望少爷,老爷还让我提前过来收拾呢”耿壮一拍脑门说道。 “啊?沈大人要过来,你咋不早说”。 “少爷也没问呐...”耿壮尴尬地说着。 陈庆之无奈地看了眼耿壮,却听得不远处小院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不一会只见三个身影走来,当中那人满头白发正是沈约,身旁陈升与之交谈喜笑颜开,倒是二人身后有一少年愁眉苦脸,半个身子躲躲藏藏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哼,这家伙也来了”陈庆之一眼认出那少年就是沈家二公子沈趋,不过他还是赶忙上前作揖迎接道:“晚生陈庆之见过沈大人,二公子”,那声二公子特意提高了声音,怒视了一眼沈趋。 “庆儿,你醒过来啦,沈大人和二公子特意前来看望你,可不许无礼”陈升微微瞪了一眼陈庆之道。 “哈哈,无妨无妨,老夫今日本就是带犬子前来当面看望公子的,看到公子无恙老夫欣慰至极,哪还有怪罪陈公子的道理”沈约捋了捋灰白胡子笑道。 旋即几人便走入房内一番寒暄,约莫一炷香后沈约突然对陈升道:“陈老弟可否让我与令郎单独谈谈呢”? “既然犬子得大人厚爱,那庆儿你好好招待沈大人和沈公子”陈升说罢便起身离开,还带走了门口把守的耿壮。 “额,大人是有何话要跟我说吗”看见沈约支开父亲陈庆之问道。 沈约笑容慈祥看着陈庆之,下一瞬缓缓扭头看着另一旁的沈趋却神色大变,一脸肃穆正色道:“跪下”! “爹...”。 “跪下,你是听不到我的话了吗”? 陈庆之看着沈约瞬间的变化一惊,全然不似刚刚和蔼可亲的老人形象,不由心中暗暗一惊:“恩威并用的法子,怪不得沈大人能够在乱作一团的朝堂位极人臣”。 沈趋显然害怕父亲的呵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难堪地低下头去,那沈约却转过来继续对陈庆之一副和蔼面目道:“今日前来探望不曾想公子已经醒了,既如此老夫也不用再多跑一趟了,犬子无礼,曾经与公子多次冲突还犯下弥天大罪,老夫特地带他来给公子赔罪”。 “沈大人言重了”陈庆之起身作揖道:“不管我与二公子有何冲突也跟大人无关,更何况大人此番为我疗伤花费不少心思,晚生怎可怪罪大人”。 “子不教父之过,是老夫疏于对他的管教了,不可说与我毫不相干,公子能够以德报怨实乃大义,不过既然犬子犯错那就该罚,今日让他给公子磕头认罪,再罚他禁足三月吃斋念经弥补过错,自然贵府那些死伤者,老夫都会奉上一笔丰厚的赔偿,公子可否看在老夫薄面上原谅犬子”沈约平静地说着。 “这沈大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心思却深,这是提醒我沈趋是他儿子,若事情败漏必然会影响他,于是来这一出苦肉计想要息事宁人,却可惜那些枉死的无辜人,纵使再多的钱也无法复生了”陈庆之心生寒意想着,但也知道沈约此时还是善意提醒,若自己当真追究,恐怕会惹祸上身。 “既然大人如此说,晚生自当遵从,与二公子的恩怨也就此作罢了”陈庆之再次作揖道。 “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公子大义凛然而且武艺超群,老夫打算举荐你任扬州参军一职,公子可愿意”? 陈庆之闻言一惊,心中再次暗叹:“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我,谁不知道扬州守军那是沈大人的旧部,让我去做参军是招揽也是想监督在身边吧,只是他明明已经告老还乡不理朝政,却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当真只是怕沈趋的事情败漏吗”? “谢过沈大人美意了,只是我才疏学浅,平日里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那一日也是情急之下才功力大增,实在难以担任参军一职”陈庆之开口拒绝,看在沈约想要说什么陈庆之连忙抢先道:“沈大人放心,晚生只求做闲云野鹤,并无什么功名追求,二公子今日既然已经向我赔罪,晚生也不想借此向大人要求什么,我陈家一介商贾而已,沈大人的恩惠,晚生已经感激涕零了,只求一家平安绝无他求”。 沈约波澜不惊的眼神微微眯起看着眼前少年,拿起身旁茶杯抿了一口便说道:“既然公子不愿,老夫也不强求,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说完看了眼跪着的沈趋眼神一厉道:“向陈公子磕头赔罪,谢过公子大义”。 沈约语气严肃让沈趋没有半点反抗之心,当即不情不愿地对着陈庆之磕了三个响头说了声:“多谢陈公子”,每每低头下去眼神都闪出一丝恨意。 又是一番寒暄,七夕时节江南多有诗会举行,沈约作为文坛领袖此番回到武康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觐见,沈园也借此举行了一场为期三天的盛大诗会,沈约以陈夫人同意为由再三邀请,陈庆之才答应等再休息两日便前去拜访。 陈庆之望着牛车远去的沈约二人,心中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沈休文啊沈休文,怪不得这天下读书人这么多,敢起兵造反的就你一个”。 而那边的牛车里,沈约看着双眼泛红的沈趋冷冷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在这哭哭啼啼算什么”。 沈趋一脸不忿道:“爹,孩儿不服,他陈庆之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他下跪,不过区区一个商贩之子...”。 话还未说完却见沈约抬手就是一掌扇在沈趋脸上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男儿当能屈能伸,更何况若没有陈庆之今日你我父子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沈趋委屈又惧怕地摸着脸道:“那也不用如此吧,给他点钱就算了,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实在应该学学那陈庆之,为人心思成熟多了,与我交谈不卑不亢,一边原谅了你一边又拒绝我的招揽,他说只求一家平安是卖一个心安给我,告诉我他会顾及家庭安危答应我息事宁人,但是却提到他功力大增的事实,也是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呵呵,这年轻人,倒是像我年轻的时候”沈约抚须说着,眼中意味深长。 “哼,功力大增又如何,还不是被陶永打伤了,怕什么爹,咱家不还有正一教的帮忙”沈趋依然一脸的不服气。 “哼,你休要再提那个陶永,不过一个见利忘义、暗箭伤人的小人,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和这些江湖人走的太近可你偏偏不听,不论正一教也好,陈庆之也罢,你应该要把他们当作你手中的剑,而不是让他们牵着你走”沈约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沈趋继续道:“我方才给陈庆之说的不是空谈,这三个月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沈趋“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深埋了下来。 而另一边的陈庆之,也在悄悄地赶往莫干山,他这次去一是为了赔罪,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水先生,自己在及冠后出门游历才可以显露身手,另外沈约告诉他,那名杀手在逃亡时身受重伤一路逃到莫干山被逼跳崖,不过却没有找到尸首,一种不安在他心中隐隐升起。 第十四章 偏不如意 莫干山,竹林深处有一处僻静幽谷,谷中翠竹挺拔、泉水淙淙,更有银杏、枫树和松柏等,一眼望去,红绿相间,鹅黄满地,宛若一座天然的染坊。 一个正在捡食松子的松鼠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到,一转身跳上了一旁的松树,看着那一袭白衣纵马自深山竹林穿过,宛如精灵般纵深跳下那块被掩盖的峭壁来到谷中。 “小白,自己去玩吧”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脊背,陈庆之不作停留全力运气朝草堂而去,青色真气在脚下不断绽放,少年闪转腾挪不一会就已远去。 水先生对陈庆之能够短时间内领悟九星步归结于天意,但他不知道的是陈庆之之所以能够进步飞快,是因为他那几千年后的数学知识,九星步依托于《河图洛书》中的九宫八卦,变化也是来自于九宫图的算术之理和八卦的相生相克,换成旁人当然会觉得复杂,不过陈庆之却一想就通,每当他使出九星步的时候,就把自己看作是九宫八卦图的中央,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离不开其中术数之理、八卦方位,所以才可以随心所欲如“泥鳅”一样。 如今陈庆之的九星步愈发娴熟,加上内力大涨顷刻间就来到了草堂外,屋外一张竹椅上空荡荡的不见往日读书的水先生,陈庆之心中一紧连忙几步迈了上去,再一步步走过门口的石头阵向里走去。 自从知道九宫八卦图的奥妙陈庆之就愈发觉得水先生厉害,不仅能够靠此想出九星步还能创出玄妙的石头阵,有一次陈庆之自觉的自己轻功大成就径直往前走去,却不料原本普通的药圃顷刻间变成了吃人的沼泽,要不是水先生救他及时,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回到眼前,走过石头阵的陈庆之屏住呼吸环视四周,出奇的安静让他越发不安,取下背在后背的“三万”,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屋门。 屋内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陈庆之不敢大意,连忙一个健步闪进去,却并不像他想象的危机四伏,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两杯竹叶水放在桌上。 不对,陈庆之细心一看,终于发现竹席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身影,是那个梦里挥之不去的身影。 “是她”? 陈庆之咽了咽口水再次确认四下无人缓步向前走去,三步,两步,一步,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莹白如玉,娇嫩胜雪的脸,双目紧闭,秀眉如柳,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撩人心弦,朱唇微启露出点点皓齿,陈庆之一眼看去竟然刹那间忘了之前的种种不安,只觉得容色清丽不敢逼视。 陈庆之眼神闪避却忍不住又瞧了两眼,那女子一身黑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纤腰娉婷不值一握,两道诱人的风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陈庆之蓦然间只觉得手心冒汗脸颊发热起来,正要强忍着扭过头去,只听到一声柔弱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陈庆之慌忙之下扭头看去,与那黑衣女子四目相对,一双灵亮慧黠,不带一丝尘世气的双眼看着自己,妩媚而又可爱,此刻因为虚弱脸色显得苍白,更添了一份纯洁妍丽的味道。 陈庆之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从疑惑渐渐转成温怒,脸上不知是羞还是怒的晕红流霞一般,女子看他目不转睛眉头微皱轻喝一声:“淫贼,你看什么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没看什么,我...”陈庆之慌张不已,又见那女子纤纤玉手捂着自己腹部,气息虚弱便问道:“你...你受伤了嘛,我还想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哼,我在哪需要你管吗,我受伤还不是拜你所赐,还在这虚情假意,要杀要剐尽管来吧”女子娇喝道。 “喂,你可别倒打一耙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骂我,你受伤的时候我都昏过去了与我何干”陈庆之赶忙辩解道。 “若不是你突然杀出阻止我们的计划,我会被那臭道士缠住,我会被官兵围堵,我会被那道士一剑刺伤吗”女子说的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引起腹部剧痛连忙紧皱眉头咬紧嘴唇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我说我本来是去跑步的你信吗”陈庆之说完看到女子冷冷一眼尴尬地摇头继续道:“谁让你们非要刺杀沈大人,虽然说那老头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当时情急之下我也只能救人了,算了,你都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躺下休息吧”。 “呵呵,何必说那么多,假仁假义,你们不是总说正邪不两立吗?如今我无力反抗,你这淫贼赶紧一刀杀了我去邀功,若你敢胡作非为我立刻咬舌自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女子不顾自己腹部的疼痛冷声继续说着:“还有此间草堂的主人是无辜的,若让我知道你加害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的,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呢,姑娘我说你还是躺下我给你疗伤吧”陈庆之无奈说着。 “我躺下?你是疗伤还是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一贯如此道貌岸然,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女子瞪了他一眼愤然说着。 “也罢,小爷我好男不跟女斗,让我看看...”陈庆之本想上前看看女子伤势,却不料那女子顿时起了误会一掌向他拍来,可是明显一瞬间气血翻涌登时又昏倒了过去。 “啧啧,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好”陈庆之看着倒下去的女子独自说着。 门外这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陈庆之一喜转头过去,门外果然是水先生慢慢走来,手中依旧拿着一本书走一步看一步,背上竹篓里却多了几株草药。 “先生,你回来啦”陈庆之招手道。 “呵呵,原来是你这酒小子来了,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水先生放下竹篓,拿着那株草药走近问道。 “你还说呢,我要是不来,可都不知道水先生说金屋藏娇啊嘿嘿”陈庆之一脸坏笑说着,撇了撇嘴示意屋内的女子。 “你这小子,虽然不让你叫师傅也不是让你取笑我的吧”水先生走进屋说道:“那姑娘你可认识?前一日不知怎么竟然掉在了谷内两颗松柏之间,若不是我正好看到,只怕也喂了秃鹰了”。 “说不上认识,一面之缘罢了,说来,今天倒也是因为这个事来给先生汇报的”陈庆之坐下正色说道。 “哦?难得你这么正经,说来听听”水先生笑了笑道。 陈庆之闻言轻声一叹,便把自己说如何跟沈趋结下梁子,如何在刺杀那一夜为了母亲名誉愤然出手,又如何吃了归元丹内力大涨偶然间撞到沈园遇刺,又为了救沈约跟听雪堂大战一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水先生,说完陈庆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水先生对信誉看的极重,自己此番违约不知道水先生到底会不会怪罪自己。 “这样啊,没想到一夜之间你遇到了两次听雪堂,一真一假,果然离奇”水先生继续说着:“你父亲的归元丹倒帮了你的忙了,浩然正气虽然进步飞快,但遇到瓶颈突破也极难,这番机遇也是你的缘分”。 陈庆之见水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提自己违约的事只好起身作揖道:“先生,咱们曾经约定浩然正气和九星步要到我及冠之年出门游历才可以使用,这次是我违约,我就是来向先生领罚的”。 水先生突然一笑,看着陈庆之不解的样子起身拍了拍少年肩膀道:“你还记得我说浩然正气精华是什么吗”? “是仁爱二字”陈庆之如是说道。 “那便是了,虽然你违约是事实,但那是你为救父母、为救沈约,凭的都是心中的仁爱之心,若你坚守诺言而不出手,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便是违背了仁爱的本心,那便守约又有何用呢”? 陈庆之听到水先生所言心中一喜:“先生不怪那就好了,那这姑娘怎么办,她伤的重吗”? “呵呵,我看你担心违约是小,找这姑娘是大吧”水先生看陈庆之着急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我...我这不是,仁爱之心嘛”陈庆之眼神躲闪说着。 “她身上有剑伤,伤口在腹部好在并没伤到肺腑,但是筋脉受到一股内力和冲撞所伤,虽然我用了不少草药性命无忧,不过想要恢复如初,需要用内力帮她修补受损经脉”水先生看着陈庆之笑道:“这一点我无能为力,倒是你可以帮帮她,你的浩然正气真气虽然霸道,但内含温和之气,用来修复确实是再好不过,不过她经脉受损严重无异于重塑经脉,即使你帮她也需要耗费颇多,还得每日悉心照顾才可以”。 陈庆之皱了皱眉,看着竹席上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身影轻叹道:“不过先生,她是听雪堂的杀手,虽然我也想救她,但是若救了她,日后她再杀人那咱们是不是好心做坏事了”。 “人海浮沉,黑与白本就难分,你要记住,这世上的好与坏不可只听一面之词,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况且,就算是邪恶之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水先生意味深长说着。 “那倒是,希望她不是传言那般邪恶吧”陈庆之点头说着,看着那女子不断皱眉蹙额便继续道:“那还麻烦先生再照顾她一日,我回去拿点衣物让她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她这样跟我回去一定引起注意了”。 “你不是让我要杀了你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意”陈庆之暗自偷笑。 第十五章 翠花姑娘 七夕前夕,莫干山往来武康的官道上,一辆牛车缓慢前行,驾车的是一白衣少年,少年口衔尾草悠然自得,不是陈庆之又是何人。 “我说姑娘,这一路上你都板着个脸,马上就要进城了,你总得给我这个少爷一点面子吧”陈庆之撇了一眼车里说道。 “呸,今日之辱迟早跟你清算”清脆的声音传来,一阵风吹过,露出里面那绝世容颜,只不过此时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脸上也蒙起了纱。 “喂,我说你怎么总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陈庆之瘪了瘪嘴道:“我这是答应水先生救你好吧,为了给你疗伤带你回去才让你假扮我买下的丫鬟好吧,你不谢我就算了还骂我”。 “你才是狗呢,装模作样,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如何看上你的,若不是看在他的救命之恩上,我是断断不会同意换这身衣服的”清脆悦耳如铜铃的声音继续传来:“还有,你既然要救我,又为何封住我的周身穴道让我无法运功,还不是居心叵测,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如直接杀了我领赏好了”。 “又让我杀了你,你就这么想死嘛,我偏不如你的意,反正你现在骑虎难下,这丫鬟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我就是想干啥你能拿我怎么的”陈庆之故意说着气话,虽然答应了带这个杀手乔装回去疗伤,但是他又不得不防,所以刚一上车他就点了对方的穴道,没曾想是有理说不清了。 “你...无耻淫贼,我一定会杀了你”那女子狠狠说道。 陈庆之初时没有察觉,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重了些回头瞧去,正看到女子咬着下唇一脸悲愤之色,只得轻咳两声道:“那个,你可别哭啊,堂堂魔教杀手要是哭了鼻子,传出去可丢死人了”。 那女子听到陈庆之所言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盈盈水瞳有着淡淡的悲伤,却又别有娇媚之色,陈庆之只一眼就觉得心神不宁赶忙转过头去,那女子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一路上二人便不再对话。 半晌过后,牛车才到了武康陈宅,陈庆之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冷若冰霜的女子不由轻声道:“拜托女侠,你好歹装一装啊,别忘了现在我是少爷你是丫鬟”。 当然,女子回应他的又是冷冷一眼。 穿过几间院子,陈庆之带着女子来到自己偏院,门口站着两人,男的高大硬朗正是耿壮,女的穿着一身褐色华服脸色焦急,看到陈庆之时才松开皱着的眉头,正是陈夫人。 “庆儿啊,听闻你一大早就跑了,担心死娘了,你身体刚刚好,怎么就乱跑了”陈夫人踱步上前美目微怒道,又瞧见了陈庆之身后的女子疑惑道:“庆儿,这位姑娘是谁”? “娘,她嘛,是我买来的丫鬟,叫...叫翠花,我老早就买了一直忙着没顾上,这不今天想起来就去带了回来”陈庆之想了想坏笑道。 陈夫人和那女子都是一愣,陈夫人眼神看过去,只见那女子面纱上眉头紧锁一脸不忿,但又看那双眸子清丽可人便莞尔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穿着我们丫鬟的衣服,翠花,这名字倒也朗朗上口,不知道你买翠花姑娘回来是打算安排在哪里”。 “就在我院子里吧”陈庆之不假思索说着,耿壮和陈夫人却是一怔齐刷刷看向了他。 “少爷,你啥时候让丫鬟进来...”耿壮话音未落就被陈夫人抬手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们院里总也需要个帮忙的人的,就让翠花在这收拾院子吧”。 “不用,院子我自己收拾,她是贴身丫鬟”陈庆之嘴角上扬看着“翠花”笑道:“得暖房”。 “你这孩子,真不害臊,好了好了,娘走了,随你的吧”陈夫人顿时一羞说着,再看向那翠花姑娘眉头又紧了几分,便悄悄对陈庆之说:“这姑娘可是正经买来的,你可不许做那强人所难的事情,我看翠花姑娘不甚愿意”。 “放心娘,孩儿自有办法”陈庆之笑着道,陈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夫人,少爷是不是嫌弃我了,平日里都是我帮忙的”耿壮护送陈夫人回去,路上不解地问道。 “自然不是,只是,少爷如今长大了呵呵”陈夫人眼带笑意说道,留给耿壮一脸疑惑。 再回到陈庆之这边,翠花姑娘跟他进屋眼带冷霜,刚刚若不是自己穴道被封无法用劲,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杀了陈庆之。 回到屋里,陈庆之看着一言不发的翠花问道:“不骂我两句”? 翠花姑娘却不理他,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呵呵,这是你不骂我,那我可得寸进尺啦”陈庆之抿嘴一笑,说罢立刻上前到了翠花姑娘身边。 “你...你干什么”?惊慌失措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将自己点穴定住的陈庆之她神色大变。 “不是你叫我淫贼嘛,那你说我干什么,你现在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咯”陈庆之继续坏笑着,看着女子惊恐的眼神一把将她抱起,眨眼睛就放到了床榻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却是安静地出奇,原本羞愤不已闭上眼睛的翠花这才缓缓睁眼,在她的对面,是那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淫贼,此刻却正在为自己运功疗伤,双手隔空向自己传送着真气没有接触自己一点。 “.他不知道这样会凭空耗费许多真气嘛”她睁大眼睛看着陈庆之心中想着:“莫非他是为我考虑刻意保持距离吗”,想到这的女子顿时皱眉想道:“不对,一定是他故意如此想骗我上当,他那般侮辱轻薄,我岂能相信他”。 青色真气渐渐攀上女子周身,她只觉得一股温和之气钻入体内,充斥自己的经脉之中,原本隐隐作痛的经脉一阵酥痒过后渐渐有了舒畅感觉。 “至少,他确实在替我疗伤”女子一念至此又看向对面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看陈庆之,少年眉目清秀,剑眉入鬓,因为耗费功力渐有汗水流下,女子不知不觉看着那一滴滴汗水流过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不知是因为青色真气还是何缘故一阵燥热,脸色霎时间染上了一抹红晕低下头去。 “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帅的淫贼是吧”翠花被陈庆之戏谑的声音打断,抬头看到陈庆之早已撤掌,杵着下巴笑着看向自己。 “无耻,淫贼就是淫贼”翠花瞪了一眼陈庆之,脸上红晕还未消失,自有一分可爱味道。 “行,我是淫贼”陈庆之起身苦笑一声接着道:“那你可得小心,等你伤好了,少爷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陈庆之一指解开了翠花身上的穴道,翠花正想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登时软坐在床上又觉得羞愤,干脆转过身不再搭理陈庆之。 陈庆之看向女子背影,淡蓝色的长裙贴在身上显出婀娜身姿,后颈上露出的肌肤莹白若雪,陈庆之痴痴望了一眼赶忙扭头道:“你在这休息,我出去走走,别乱跑”。 说完几步踏出房门,深吸一口气才觉得清朗许多,连忙向外走去,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耿壮。 “少爷,你这是咋啦,不是让翠花姑娘服侍你,怎么大汗淋漓的”耿壮看着陈庆之的样子惊讶道,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喊的四周几名仆人丫鬟全都捂嘴偷笑了起来。 “你丫...真会说啊”陈庆之一手捂在脑门只觉得无可奈何,从今以后自己的清誉算是没了。 “啊?少爷你啥意思”耿壮一脸不明所以,突然想到什么道:“哦,对了少爷,那个沈大人派人来,说提醒少爷明日诗会务必到场,可不能忘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事”陈庆之随口嘟囔了一声往前散步,耿壮便也随了上去。 “少爷你知道不,听说那诗会可热闹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有吟诗作对的,还有杂技表演呢,最重要听说还会有美味珍馐随意品尝呢”耿壮一五一十地说着,眼睛直直盯着陈庆之。 “干啥,你不会也想去吧,那诗会都是文人墨客、世家子弟卖弄文采,调戏民女的地方,之前几年我都懒得去,你去干什么”陈庆之笑话道。 “我...我去保护少爷安危啊”耿壮话刚说完就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头,如今陈庆之武功已经暴露,他自然知道是不需要自己保护的了。 陈庆之看向垂头丧气的耿壮煞有其事道:“耿大哥说的有理,双拳难敌四手,那里人流复杂,真有麻烦我一个人也不行,还是大哥跟我一块去吧”。 “哈哈,好嘞少爷”耿壮闻言立刻大笑起来。 “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陈庆之看着耿壮一头雾水继续道:“今晚我跟你一块睡,但是你不许告诉别人”。 “啥?和我睡?那翠花姑娘呢,她睡少爷屋吗,她不是暖房...”耿壮还没说完就被陈庆之捂住了嘴巴,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道:“你还想不想跟我去诗会了,那翠花姑娘舟车劳顿,睡我那屋不是舒服点嘛,怜香惜玉懂不懂,反正你不许说哈,不然咱就别去诗会了”。 耿壮挠了挠头,一知半解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到夜幕低垂,陈庆之的房间被人推开,翠花警惕地坐起看向来人,发现不是陈庆之而是耿壮松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院外我那屋呢,让我给你送饭和药,少爷吩咐可不许外传哟翠花姑娘”耿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 “哦…”翠花姑娘不禁陷入沉思。 第十六章 七夕诗会 翌日一早,武康人流攒动,纷纷朝城外而去,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座远近闻名的沈园,而今天正值七夕,沈园那场盛大的诗会也就此拉开帷幕。 人流中有一行三人乘坐一辆华贵牛车而来,车辙上刻着的陈字显露着车主人的身份,车头赶车的耿壮一路上与人打招呼笑个不停,这是他头一回参加诗会,虽然他主要是为了混吃混喝。 车厢里,陈庆之和翠花对立而坐气氛一度尴尬,陈庆之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家,再三考虑还是一块出行了。 行至一半陈庆之走出车厢接过耿壮手中缰绳,把不明就里的耿壮换到了里面,长出了一口气暗自道:“果然红颜祸水,漂亮女人碰不得...”。 想着自己刚刚在里面总是不由自主去瞅翠花姑娘的样子,陈庆之就觉得无奈,还是一个人自在些,免得又被说是淫贼了。 “翠花姑娘,你去过诗会嘛”耿壮望着人来人往问道。 “没有,很有意思吗”翠花淡淡说着,脸上一面白纱遮住了大半的脸。 耿壮把昨天描述诗会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突然把头凑来小声笑着道:“翠花姑娘,少爷对你可真好,这诗会一般那些公子出门都没有带丫鬟的,因为少爷说他们都是去调戏其他姑娘的呵呵,你看我也就算了毕竟跟公子那么熟,可你才刚来就带上你,可见公子对你不一般”。 “是吗,也许凑巧吧,若是他的其他丫鬟他也会带上吧,不是说为了路上服侍他嘛”翠花没好气地说道。 “你有所不知,你可是少爷第一个丫鬟”。 “什么?你是说在我之前他都没有丫鬟吗,他不是你家少爷嘛”翠花眼神一怔问道。 “少爷从小就不喜欢丫鬟伺候,都是我陪着少爷的,哪还有其他什么丫鬟,所以昨天你来我都吓一跳呢”耿壮说道。 车厢内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外面坐着的白衣少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似乎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忽然又想到什么的翠花似乎脸色一红,小声对耿壮问道:“那...你家少爷不会是不喜欢女的吧”。 耿壮一愣仿佛回想了一番突然笑道:“哈哈,那不会,少爷和我去妙音坊听曲儿的时候笑的可开心了,一直看姑娘的呢”。 耿壮一时说起忘了陈庆之就在车外,只见陈庆之顿时连咳数声道:“别说了…到地方了下车吧”。 车内翠花见状不由浅浅一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再次来到沈园,门口的石狮早已修补,全然不见当日血战的痕迹,陈庆之看了眼翠花轻声道:“若是当日山匪得逞,恐怕今天这诗会也看不到了”。 “那你们这沈大人心也真大,山匪都还没抓完就急着开诗会,死去的亡魂都还没散去呢吧”。 陈庆之轻叹一声径直走入沈园,不一会,就看到园中亭台楼阁、假山花草应有尽有,园中桂花与荷叶的香气交杂在一起,更有一池宽阔的湖水坐落园内,不少应邀而来的文人墨客或泛舟其中,或游走在廊亭吟诗作对,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借此暗生情愫。 随处可见沈约的字画和诗文令人驻足欣赏,一座宅院近乎容纳了半个江南的诗情和浪漫,当晚只顾着交手却没顾上这园中风景,此时才让陈庆之领略到了这沈园的气派景象。 “陈公子,您终于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将陈庆之从惊讶中拉出,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气质不凡的男子向他走来,看到陈庆之不解神情那人走近说道:“陈公子,在下沈旋,这几日常听父亲说起你,少年英雄令人佩服啊”。 “小可见过世子,世子谬赞了”陈庆之赶忙作揖道,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素未谋面的沈家世子。 “陈公子多礼了,你可是我沈家的救命恩人,不过那晚我恰好不在府中,没有看到公子英姿实属遗憾”沈旋回礼道:“陈公子还请跟我来,家父和几位朋友等候您多时了”。 陈庆之不再犹豫便跟着沈旋前去,顺便麻烦沈旋托人带耿壮前去品尝美酒美食,也让耿壮了了一桩心愿。 “陈公子,这位姑娘是?”沈旋走在陈庆之身旁,看了眼后面带着面纱身穿长裙的翠花问道。 “哦,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叫翠花”陈庆之随口说着。 “额哈哈,陈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啊”沈旋闻言看着陈庆之会心一笑道,陈庆之自然知道沈旋理解错了,不过也不解释什么而是转身看了眼后面的翠花,十分玩味地挑了挑眉。 翠花看见他大庭广众如此轻浮心中刚刚才对他升起的一丝好意顷刻间又被“无耻淫贼”代替了,不愿与之对视扭过头去,柳眉微蹙起来。 不一会,三人走到一处阁楼,阁楼装潢精美,牌匾上大大写着永明阁三个刺金大字,看到陈庆之的目光沈旋遂解释道:“昔年父亲拜在竟陵王门下,与谢脁大人和王融大人等被称为竟陵八友,一同开创永明体诗受世人推崇,只是不曾想谢大人与王大人蒙冤而死,父亲为纪念故友就修了这永明阁”。 陈庆之微微点头,谢脁的名字他自然听过,虽然他不通诗文,但沈约和谢脁等人的“竟陵八友”在当世文坛确实举足轻重,如此看来沈约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推开门三人大步前去,阁楼一层和二层俱是字画和图书,待上到三楼,一股菜肴美酒的香味扑鼻而来,陈庆之这才看到早已有三人坐在阁楼上眺望着楼下,园中景色尽收于眼底。 “父亲,陈公子来了”沈旋说道。 三人应声转身,陈庆之这才看清三人面目,除去早已见过的沈约,剩余两人中其中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留着淡淡几缕山羊胡子,只觉得一阵眼熟,而另一个身材宽大,留着两撇胡子,一双丹凤眼的男子却是毫无印象。 “哈哈,陈公子,你可终于来了啊”沈约缓步上前说着,那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同样上去作揖道:“公子可还记得我,那日多亏公子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 陈庆之瞳孔长大终于想起男子就是那日被翠花一掌打倒在地的那人,连忙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没事了吧”。 “拖公子的福,一点小伤已经无碍了,倒是公子却因此受伤我们兄弟本应该早点去探望的,只可惜我们都卧床养伤给耽搁了,好在今日终于见到公子了”。 话音一落那名久未开口的男子便立刻笑着上前道:“公子可能对我没有印象,说来惭愧,那晚我早早被伤一直躺在屋里没有出去,乃至未曾见过公子神勇啊,听闻休文公说公子姓陈名庆之是吗”? 陈庆之一愣,没想到当日木屋内还有一人没有露面不过并未多心道:“在下正是陈庆之,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哦,我叫沈叔达,这位是我兄长叫沈元达,我们都是休文公的远房亲戚,这次本是陪同休文公共同探亲的,却不料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称沈叔达的男子介绍道:“不过多亏公子啊,没能让奸邪之人得逞”。 “哼”那边站在陈庆之身后的翠花听后突然一声冷哼,陈庆之见状赶忙解释道:“额哈哈,这是我的贴身丫鬟,那个...脑子不太好,还请各位见谅”。 “原来如此哈哈,公子协美出行倒也是风流之人”沈叔达笑道,说完几人便纷纷落座,陈庆之则趁众人不注意赶紧点了翠花的哑穴,这才松了一口气。 “哦,还未给公子说,陶永道长那日误伤公子自觉惭愧,已经早早离去了,托我向公子问安呢”沈叔达给陈庆之斟酒接着道:“只是可惜了,没能抓住那带头的听雪堂少主江雨禾”。 陈庆之听到陶永名字忍不住心中冷哼一声,又听到江雨禾三个字大惊失色道:“江雨禾?阁下是怎么知道带头那人身份的”,说完忍不住撇了眼站在身后的“翠花”心中暗暗心惊。 “莫非翠花就是那个江雨禾”。 “那一日魔教余孽被我们捉住,竟然除了那被公子打晕的男人,其余八人全部都是哑巴,经过严刑拷打,他们倒是嘴硬一声不吭,唯一开口的男子还咬舌自尽了,不过我们搜出来他们身上的听雪堂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雨字,据说听雪堂“风霜雪雨”四大护法令人闻风丧胆,这雨字令牌就是听雪堂少主江雨禾的标志,所以那逃跑的一定就是她了”。 “这样啊,那倒也未必一定是江雨禾领队呢”陈庆之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刺杀休文公这样的任务,魔教怎么会交给普通弟子,更别提那一晚公子也看到了,那杀手用一把软剑,据我所知听雪堂人人用刀,只有江雨禾一人用剑”沈叔达摇头说道,陈庆之听了再撇了一眼身后“翠花”,只见他眉头紧锁,眸子里冷若冰霜,不由又确定了几分。 “不过沈大人我一直想知道,为啥那听雪堂杀手会来刺杀各位呢”陈庆之赶忙转移话题问道。 “哼,休文公向来清明,从来都是心系社稷、忧国忧民之人,怎么会和江湖魔教扯上关系,还不是有人想要休文公的命罢了”沈叔达说道。 “沈大人名声赫赫,又是陛下重臣谁这么大胆子敢买凶杀他”陈庆之惊异道。 “公子都说出来了,呵呵,咱们心知肚明就好,除了那人谁能请得动听雪堂的少主江雨禾亲自出手呢”沈叔达笑了笑,陈庆之顿时愣在那里,沈叔达的话里话外他当然听明白了,陛下重臣那除了陛下还有谁敢杀? 当朝皇帝萧宝卷据说昏庸无道、残暴成性一向被人诟病,这一点陈庆之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沈叔达跟他如此坦白却让他有点意外。 “叔达,谨言慎行,不可妄下推断,不论如何,今天咱们是为了感激陈公子救命之恩,不要让陈公子难堪了”一旁的沈元达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咱们今天不说此事了”沈叔达闻言赶忙说道。 僵局打破众人也不再提及此事,随之好酒好菜开始畅谈起来,酒过三巡陈庆之越发觉得那沈元达为人豁达正直而又风趣幽默,天南海北和江湖轶事都是无所不知,当他说起羡慕“竹林七贤”这样的潇洒之士时,都让陈庆之觉得和自己的心意不谋而合,反倒是那个沈叔达给他一种城府极深,看不透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时日已晚,临走时,已经喝到酣醉的沈元达已经与陈庆之相交甚欢,约好三日后由陈庆之做东去陈家酒楼再次相聚。 夜幕降临,武康城重归一片宁静,白日里纵情放歌的文人墨客或多或少都醉在了梦乡,反倒是最忙碌的沈园,此时永明阁中,沈约和沈叔达在书房里依旧激烈讨论着。 在一阵激烈的争论中,沈约猛然拍桌子喝道:“萧叔达,你莫要再说了”! 第十七章 银蛇魔女 武康,沈园永明阁,白日的喧嚣已经散去,只有两道身影站立窗边。 “叔达,你可还记得你我昔日在竟陵王门下时,殿下的谆谆教诲吗?”沈约语重心长地说着:“殿下一生体恤民情,宽厚仁和,宁愿身死也不愿卷起战争,可是你呢”。 沈约看着一旁沉默的沈叔达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怪你,但是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为何转投萧鸾麾下助他谋反登基,若你只是为了推翻昏君我能理解,可是你怎么会站到那个祸国干政的人身边,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手段吗,元长兄和殿下最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就不曾为他们考虑吗”。 “殿下的恩情我自然铭记在心,但是治国平天下不是靠仁慈之心就可以的,竟陵王并非帝王之才,我只是为了大局考虑而已”沈叔达抱着膀子沉声说道。 “呵呵,大局考虑,那萧鸾父子的暴虐也是你的考虑了吗,倒是自那以后,你是如日中天啊叔达”沈约冷笑一声。 “怎么休文公,莫非你觉得我德不配位吗,良禽择木而栖何错之有”沈叔达躲过沈约目光道。 “也罢,老夫不愿再与你理论,我已经辞官回乡不理朝政,你莫要指望我了”。 “休文公,之前种种是非已经是过往,可如今陛下如此荒唐我们岂能坐视不理,难道谢脁兄就白白死了吗,我不信休文公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沈叔达突然走近道:“难道是你怕了,怕事情不成晚节不保”? “笑话,我沈休文一生为国为民,若能还天下清明死又有何惧!可是如今叛乱刚刚平息,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怎么能再起刀兵,那样如何对得起竟陵王殿下,更别提让我去欺骗天下士子说陛下杀害了元达,此等欺瞒众生的事恕我无能为力”沈约面色肃然道。 “休文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只是用点手段而已,待功成以后,民心所向,天下太平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沈叔达焦急地说着。 “民心所向?若元达身死,你揭竿而起,这民心向谁?萧衍啊萧衍,你难道想当第二个萧鸾吗?”沈约怒道。 四目相对一阵宁静,待到被唤作“萧衍”的沈叔达微微一笑向后退去道:“休文公何必动怒,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说的对,是我今日喝多了酒昏了头,还是从长计议吧”。 沈约因愤怒显得有些涨红的脸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看着沈叔达,只见他轻轻作揖便转身离去,看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沈约只觉得怅然若失,苍老的容颜上愁云满布。 另一边的陈宅内,陈庆之再一次为翠花姑娘疗伤结束,但是却没有离去,而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直到女子微怒道:“你看什么看”? “我在看,原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就在我的身边”陈庆之向后斜靠在床边看着女子道: “是又如何,现在后悔救了我这个女魔头了吧,你现在也还可以杀了我扬名天下,让那些达官显贵对你青眼有加”。 陈庆之不为所动,突然挺起身子贴近了翠花姑娘,惊得后者蹙眉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缩起那双修长玉腿抱于胸前。 “呵呵,女魔头也会羞红了脸啊”陈庆之望着眼前可人笑着道:“你说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你这听雪堂少主,被我堵在床榻上,那我不更有名吗嘿嘿”。 “你...为何百般侮辱我,你不如一刀杀了我”江雨禾羞愤难当,倔强地抬起头看着陈庆之道。 陈庆之轻声一笑站起身来,看了眼不解的江雨禾继续道:“是你喊我淫贼的,那我就得有淫贼的样子不是,放心,答应了救你我陈庆之绝不反悔,况且,每天让一个这么美的女魔头给我当丫鬟,我赚大了”。 —————————————— 听雪堂,相传是当年“五胡乱华”时期,来自西域的高手为了与中原武林抗争创立的门派,不过多年来却无人知道那高手到底是谁。 人们只知道,听雪堂在遥远的西域天山,门中弟子个个心狠手辣、行事放纵,多年来打着“收金杀人,踏雪无痕”的旗号,屡次刺杀江湖中人,甚至是朝廷命官,引得无数人对其又恨又惧。 听雪堂门中有“风霜雪雨”四大护法,各个武功高强,尤其是其中“雨”字门的护法江雨禾,更是堂主江天的义女,据说是蛇蝎心肠,手中一把软剑“银蛇”杀人如麻,被人称为“银蛇魔女”。 陈庆之脑海中回忆着关于江雨禾的传闻,世人总把她形容成邪恶无比、相貌丑陋的女魔头,但又有谁知道,江雨禾不过也是一个会害羞的姑娘呢。 “这世上的事,当真多的是出人意料啊”陈庆之轻叹一声,一夜过去,想到自己屋里藏着的是江湖中人做梦也想杀了的女魔头,不由苦笑一声,还未入江湖,这江湖已经不请自来了。 再次推门而入,江雨禾的伤势虽然有所缓解,但是想要重塑经脉却不能有一日停歇,不过好在陈庆之发现给江雨禾疗伤虽然耗费功力,但是却发现自己每次坚持的时间都长了不少,似乎在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兴许是归元丹的缘故,我的经脉承受能力也强了不少吧”陈庆之低头想着向前走去,突然抬头看到床上无人,一惊之下赶忙转身看去,才发现江雨禾早已经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反倒是自己一直低头没有看到。 看着江雨禾像看呆子一样看自己陈庆之尴尬道:“额,我来给你疗伤,还以为你躺着呢”。 “我一直坐着等你”江雨禾眼中的冷傲不经意间已经少了几分。 “等我?干嘛坐着等我,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陈庆之不解问道。 “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你能不能答应我”江雨禾咬了咬嘴唇道。 “什么事?你可别又让我杀了你”陈庆之坐下继续道:“当然,放你走也不行”。 “你为我疗伤的恩情日后我一定报答,只是现在,请你一定答应这件事,因为...因为我也没谁可以相信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江雨禾眼中带出一丝忧愁。 “到底什么事”陈庆之看江雨禾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道:“你是不是,想要救你那些被抓起来的属下啊”。 江雨禾瞬间抬头看向陈庆之,显然心思被猜中眼中先是一阵欢喜之色涌上,瞬间又换上一分犹豫,长长的睫毛也随之一颤,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我希望你能帮忙救出他们,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在你们眼里他们都是魔教杀手,但其实他们都是些不大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跟着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那里受罪而我却在这苟且偷生”。 “孩子?你们听雪堂的杀手竟然是孩子?”陈庆之闻言眉头皱起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你们是魔教,竟然让孩子给你们卖命”。 “他们都是天生的哑巴,如果不是被我们在儿时救下,早就被卖了当奴隶或者被遗弃了,是我们教他们武功,给他们吃穿,他们也是心甘情愿加入我们的”江雨禾赶忙解释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一日他们被那臭道士暗器所伤,还中了毒,如今又不知受多少罪,如果非要抵罪,我宁愿去替他们,还请你救出他们,你相信我,有我在他们绝不会伤害别人的”。 “你连我这个女魔头都敢救,还怕去救几个孩子嘛”江雨禾看陈庆之久久不语着急道:“以你的身手我知道不难的,我答应你,只要你救出他们,我会亲自去请罪”。 “先生说这世上的好与坏本就难分,名门正派的正一教也有陶永这样的小人,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可以答应你,去看看,若如你所说当真都是些孩子,那我可以救他们”陈庆之说完看到江雨禾神情喜悦赶忙又说:“不过,你必须保证这些孩子出来不能再随便杀人了,还有,你也不用去请罪,我答应过先生照顾你,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好,我答应你,他们一出来我就让他们原路返回”江雨禾连连点头,刹那间笑靥如花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皓齿。 “嘿嘿,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报答我呀少堂主”陈庆之换回一脸坏笑,身子还往江雨禾身上顷了过去。 “我说我去请罪你又不让,那你要我怎么办”江雨禾脸色一红扭头道:“你不要以为帮了我就可以有非分之想”。 陈庆之看着此时的江雨禾面如桃花,玉容上顿时间晕红流霞,更是娇艳万分,那白皙的脸庞在红霞中宛如柔亮蜜光一般不由一痴,赶忙收回身子轻咳道:“我还没想好,反正你记得欠我一次人情就好”。 第十八章 是非难辨 夜深人静,武康沈园。 一道身影飘然一闪,越过了高高的围墙,几息间避过来回巡视的守卫到了沈园深处。 为了救听雪堂的那几个杀手,陈庆之一早就去找了沈元达套近乎,二人自然又是一番畅谈欢饮,最终才打听到沈园有一地牢,位于沈园永明阁下的一处暗道里。 此刻的陈庆之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悄然来到永明阁前的湖边,几树垂柳围绕湖边,陈庆之九星步凌空一跃,仿佛一阵清风立在树梢。 “这永明阁四面都有护卫,这暗道在哪里还不确定,被那丫头几句话说的就答应了,真是大意了”陈庆之苦笑一声,这趟救人远比想象中难得多。 说罢随手摘下一枝柳条,忽地一甩,只见湖面上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水面的声响顿时引起了永明阁护卫的注意。 “快来人,看看是什么东西”护卫纷纷到岸边查看着。 陈庆之接连摘下几枝柳条,纷纷朝永明阁侧面一暗处甩去,柔弱柳条在他手中疾驰而去,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惊得护卫赶忙过去查看,陈庆之看准时机一个健步跃下,一道青色微光在脚底升起,九星步三步踏出,趁着护卫转身查看的时机瞬间抹进了永明阁。 轻舒一口气的陈庆之将门轻轻掩住,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后开始了观察四周,一如第一次来,永明阁一楼都是字画墨宝,都被装裱起来或陈列或悬挂供人欣赏,全然看不到暗道的痕迹。 “沈大哥的确说在这下面有地牢,不过其中暗道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机关是其中一幅字画”陈庆之回忆着与沈元达的交谈一阵头疼,这里字画少说好几百幅,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翻找只怕还没找到就引起外面护卫的注意了。 陈庆之小心地踱步走着,来回好几圈也没有发现这些字画有什么机关,不由一阵苦恼:“这沈老头也是,自己家放个监牢就够奇怪了,你还修个藏起来的地牢,天天把人关地底下多慎的慌”。 猛然陈庆之停下脚步一喜道:“对啊,地底下,这地牢要是在永明阁下面,那入口处定然空心,与其他地方肯定不一样”。 想到这的陈庆之也不犹豫,连忙催动九星步飞快在永明阁一层地上来回踩着,他身法奇快又刻意小心翼翼,以至于外面的护卫都无法听到里面的动静。 突然陈庆之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身后一个摆着一副山水图的方桌,桌子长约三尺有余,位于阁楼东南一角,桌上山水图也非名家手笔,平日里想必是毫不起眼的。 陈庆之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桌底的地面,永明阁地板都是用汉白玉打造,光滑整洁,陈庆之轻轻运气一探,顿时喜上眉梢,果不其然,这桌底的汉白玉石竟然是中空的。 陈庆之连忙起身看了眼面前字画,不断用手轻轻触碰,终于发现桌子右下角雕刻的双龙戏珠上,那珠子有着不用寻常的光滑,显然是长期被人触碰的结果,没有犹豫陈庆之立刻按了上去。 “呼哧”一声,那方桌竟然缓缓向后移去,顷刻间露出一道一人宽的通道来。 陈庆之唯恐被屋外护卫听到动静,不敢迟疑赶忙钻了下去,通道一路上有微弱烛光指引,弯弯绕绕大概走了几分钟,陈庆之终于看到眼前透进来一道强光,连忙走了过去。 “谁啊,还没到换班呢”一声狐疑声音在光亮处传来,是一名看守地牢的护卫,盯着通道的黑暗一脸疑惑。 下一瞬,那护卫瞪大眼睛想要呼喊,可那一拳来的实在太快,还没等他叫出来就被一拳打在面门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昏了过去。 “你是谁,竟敢擅闯地牢”。 声音引起了几名昏睡护卫的注意,看着一袭黑衣的陈庆之不免惊呼着,可陈庆之也不给他们过多呼喊的机会,以手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护卫打昏了过去,待到把他们全部用衣物堵住嘴再绑住手脚,陈庆之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这沈园的地牢。 地牢与寻常监牢并无两样,一道通道两旁都是牢房,不过牢门都是石头打造,几根石柱上摆着火把照明,还有刚刚那几名护卫休息的房间,除了自己下来的通道再没有出口了。 “嗯?这是什么”陈庆之突然眼神余光一扫,在另一边墙角发现了一处祭台,疑惑地走上前,祭台不大摆着三个牌位,牌位下面分别放着三个骨灰盒,香炉已经熄灭,但看得出常有人来此祭拜。 谁会在这祭拜人呢?陈庆之不免疑惑朝那三个牌位看去,看到第一个牌子的名字顿时瞳孔放大,再看向其余两个心中不由一怔,那三块牌位分别写着“故友王融、故友谢脁和先王萧子良”的名字。 “沈大人,竟然是把这三个人的骨灰摆在了自己的地牢里,王融和谢脁都是曾经的竟陵八友,而萧子良便是那竟陵王,听说三人都曾受到奸人迫害而死,没想到沈大人竟然敢把他们的骨灰偷偷拿来祭拜,怪不得这地牢要如此隐蔽“陈庆之叹息道,沈约看来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收回心思,陈庆之对着三个牌位深深作了一揖,然后便转身朝牢门那边去了,此时石门紧锁,陈庆之走到第一间用劲一推,石门缓缓推开,可陈庆之却当场愣住了。 那幅画面让他呆若木鸡,胃里一阵反胃,久久无法释怀,强忍着眼中泪水陈庆之缓缓上去,那是一个矮他半头的少年,满脸是血,气若游丝,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可是那脸上却没有了任何眼神,只有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陈庆之颤抖着抬起手碰了一下少年肩膀,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哪块是完整的了,刚一触摸就惊醒了少年,那少年嘴里不断发出“呃呃”的嘶吼,发泄着自己的愤怒,陈庆之这才看到,有一根锋利的铁钩已经深深穿透了少年的琵琶骨,让他无法动弹。 陈庆之不由地向后退去,再一转身一一打开剩下的七个石门,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惨象,陈庆之只觉得呼吸也成了一种沉重。 “为什么?他们真的是孩子啊”陈庆之心中无力地呐喊着:“何必让他们如此生不如死”。 一声声虚弱的嘶吼在这些孩子口中发出,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着苟活的,亦或者是谁残忍地逼他们活在这悲惨的世界。 陈庆之不敢再看,他解开那血淋淋的铁钩,封住八名少年的穴道,尽量让他们减少一些痛苦,可是他们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陈庆之一言不发,沿着出口将八个少年一步步背了出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一声厉喝在永明阁的门外响起,陈庆之听出来了,是沈家世子沈旋。 “看来是瓮中捉鳖”陈庆之自嘲一笑,门外的张弓搭箭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庆之一步步走出门外,他知道沈旋认不出他。 “魔教妖孽,受死吧”沈旋狠狠说着,大手一挥,漫天的飞箭向陈庆之射去,他退回阁内闪躲着,他不敢当着沈旋的面使用九星步。 擒贼先擒王,陈庆之想到了逃跑的办法,就算不用九星步,他和沈旋的距离不过十步,对他来说足够了。 用力往前一闪,左手在地上猛然一拍,散落在地上的数十片落叶纷纷被他震起,霎时间又猛然向前拍出,一阵旋风随之而去,漫天的飞箭中硬生生被陈庆之破开了一条路。 终于安静了下来,陈庆之夺过沈旋手中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他可以走,那八名少年决计走不了了。 “如果,我说如果,他们走不了亦或者生不如死,那麻烦你,帮帮他们了结此生吧”这是临走前江雨禾的话,陈庆之心中五味杂陈。 “借剑一用”陈庆之压低声音说着,然后身影一闪带着沈旋退回了永明阁。 “要杀便杀,无须多言”沈旋刚硬地说着,然而陈庆之却并不是在看他。 他望着手中剑,看着痛苦地躺在地上的八名少年。 父亲曾经问他练剑是杀人还是救人,他说他要救人。 可他没想过,杀人也是救人。 剑起,风过,血光四溅。 陈庆之不敢回头,带着沈旋向外疾驰,直到走了很远,他才放下沈旋再独自狂奔而去。 片刻后,他来到一处僻静的渡口,那里有一艘乌篷,岸边还有一匹白马。 乌篷中走出一名女子,裹着斗笠走上前,揭开面纱看着陈庆之。 “谢谢你”。 “都死了,我杀的”陈庆之眼神躲闪。 “这滋味和你想的江湖,不一样吧”江雨禾轻声说着,与陈庆之擦肩而过。 马蹄声响起,江雨禾望着将自己抱上马的少年,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一起回去吧,你需要疗伤了”。 月色下,白马疾驰,寒鸦繁星。 陈庆之后来才知道,那八名少年自幼跟江雨禾长大,如亲姐弟一般。 有的人死了依旧有人惦记,有的人死了,只是死了。 江湖的见面礼,竟是这般沉重。 这一夜的是非,陈庆之分不清了,少年的心判若两人。 第十九章 元达之死 风刮了一夜,刮走了许多血腥气。 待到第二日清晨,陈庆之倦怠地看着日头升起,无力地推开门。 无论如何,太阳还是照常升起,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少爷,少爷,不好了”。 耿壮一向早起,他一直都兢兢业业地操练护卫,此时不知怎的慌张地跑了回来。 “耿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庆之心里惴惴不安道,总感觉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今天沈大人派人来说,元达公子被刺杀身亡了,说无法赴约,让少爷你见谅”耿壮定了定神一口气说道。 恍然间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陈庆之脑中响起。 “怎么会?昨天他还和我把酒言欢,是那般的气宇轩昂,口若悬河呢”陈庆之不可置信地呢喃着,身子不住向后退去。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节哀吧少爷,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干的”耿壮担忧地看着陈庆之又愤愤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就是一夜之间,为什么就死了?”陈庆之出神地想着,眼眶止不住地泛红起来,沈元达的死,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 他回忆着在永明阁与沈元达第一次相见,他们二人宛如相见恨晚一般,虽然年岁相差许多,但他们都向往潇洒江湖,都渴望自由自在、寄情山水,厌恶这世上的蝇营狗苟和追名逐利,可他是世家子弟,前程似锦,更显得这份心性弥足珍贵,也让陈庆之为之敬仰。 这是他来这世上,除了水先生外,第一次深深欣赏一个人。 今天本该是他做东设宴,与他再一次畅谈痛饮的日子,他老早就拜托酒楼准备好了,可是沈元达就这样死了,陈庆之心中泛起悔恨,他不曾想过,昨日的那顿酒竟是最后一次。 “你永远不知道哪句道别会是永别,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江雨禾带着面纱走出房屋,她脸上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愈发地白里透红,一头长发扎成长辫更显的娇媚可爱。 陈庆之望了她一眼,明白她与自己算是感同身受。 “那你还好吗”陈庆之问道。 “行走江湖总以为是来日方长,其实多的是世事无常,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别想不开”江雨禾语气一如即往地平淡甚至略有些冰冷,但似乎最后多了几分关切之情。 陈庆之晃了晃神,他突然想起前一世有本书里的话:“人生来就是要学会离别的”,当下点了点头道:“我懂的,我想去沈园看看,你们随我一起去吧”他最后的眼神落在江雨禾身上。 “嗯”江雨禾轻声答应点了点头。 一日之隔,三人再次同行前往沈园,心境却大不相同。 —————————— 沈园,灵堂。 三日里,这里从欢声笑语变成了一片悲怆,昨日的热闹景象似乎还在眼前,但却已经是离人悲歌,恍若隔世。 出人意料的是,沈家没有大张旗鼓地置办丧礼,只有寥寥几人前来,面色沉重。 陈庆之直到沈旋前来迎接才进来,待走进灵堂,他看到了沈约和沈叔达,只是他并不知道沈叔达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萧衍。 “陈公子,你怎么来了”萧衍看到迎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叔达兄,我刚刚听闻噩耗,元达兄与我也算相交一场,我怎么能不来送送他”陈庆之沉声道。 “哎,陈公子有情有义,兄长泉下有知想必定会感激的,只是兄长生前不喜热闹,这丧礼本也没有邀请外人,还请陈公子见谅”萧衍说道。 “叔达兄言重了,故人在上,我怎敢责备,倒是我不知规矩擅自来了”陈庆之作揖道:“我与元达兄生前曾有一场酒约,可惜却天人永隔,我只想了了这个心愿,便不再叨扰”。 “陈公子既然来了,就上前来祭拜吧,想来元达,也是愿意的”沈约似乎又老了许多,跪坐在蒲团上愁容满面。 “多谢沈大人”陈庆之说罢走上前,看着那灵位哀叹一声。 “元达兄,小弟可没有违约,我带了好酒,叫仙人醉,你先尝尝,如果喜欢托梦于我,我会常常带来给你的”陈庆之悲痛地说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 说完,陈庆之取下身旁一个酒壶,拔出酒塞灌了一口接着道:“元达兄,咱们来生有缘,再痛饮一番”,眼睛泛红的陈庆之将手中烈酒尽数倒在灵位之前,深深鞠躬作揖。 “陈公子还请节哀顺变”沈约缓缓起身说道。 “沈大人,能否告知,是谁刺杀的元达兄嘛”陈庆之起身问出心中疑问。 “哎,陈公子对我沈家有恩,我也不瞒你,虽然没有捉住真凶,但是元达确是死于那妖女江雨禾之手的”。 陈庆之闻言顿时一惊,不由皱眉撇了一眼门外的江雨禾,看到对方眼中果然露出愤然之色,想了想问道:“那江雨禾...不是重伤跳崖了嘛,想来生死都未知,沈大人怎么确定是她干的”? “陈公子有所不知,兄长死时,身上留下了一道八角雪花印迹,正是听雪堂绝学凝雪掌留下的”萧衍上前道:“想来那妖女肯定没有死,反而回来继续行刺,没想到刺杀休文公不成就害了兄长当真恶毒,若不是兄长机敏,临死之际在一旁用血写下那个「雨」字,只怕真相无从得知啊”。 “你说是元达兄临死前写了一个「雨」字?难到那...江雨禾不曾发现嘛,会不会是嫁祸于人”陈庆之疑惑道。 “哎,兄长为了不让妖女发现,他把那字偷写在了手心,直到我们清理兄长遗体才发现的”萧衍摇头一脸悲痛之情。 陈庆之和江雨禾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都看出了那份不解。 “哼,魔教妖人当真可恶至极,他们为了刺杀一事计划周密,昨天夜里还有同伙潜入地牢营救之前被捉的魔教中人,若不是他引得我们把护卫都调走而忽视了其他地方的防范,怎么会让妖女有可乘之机”一旁的沈旋同样愤恨道。 陈庆之顿时再如五雷轰顶,竟然就是自己救人的那个时候...。 “不错,那魔教中人当真歹毒,一招声东击西骗走了护卫,可怜我兄长一生光明磊落、鞠躬尽瘁,竟然还是不被人容忍,若不是...”萧衍更是语气激动地接着说着,却被沈约抬手打断了。 沈约望着怔怔出神的陈庆之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不要在这喧哗了,今日丧礼不便招待陈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莫要太过伤心了”。 陈庆之木纳地点了点道:“在下告辞了沈大人”,说罢作揖便转身要离去。 “我送送公子”萧衍突然说道。 几人缓步走着,萧衍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陈庆之忽然道:“陈公子与我兄长此等忘年之交,倒是真心令人羡慕,可惜我兄长死的凄惨,背后恩恩怨怨更是曲折,说不好还要牵扯朝堂之事,想来陈公子也想为我兄长报仇吧,在下不才在军中有些人脉,不如公子与我一同参军,借军中之力调查清楚报仇雪恨如何”? 陈庆之顿足皱眉,看了眼期待眼神的萧衍摇头道:“叔达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在下一来没有领军之才,不敢当此重任,二来我平生所愿不过做个闲散之人,叔达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报仇嘛”说到这陈庆之偷偷瞄了一眼江雨禾接着道:“报仇一事还得多加调查,元达兄生前心胸豁达,想来他也不愿看到叔达兄你陷入仇恨中无法自拔的”。 萧衍眼中期待之情顿时一散,突然蒙上一丝不甘,不过他依然笑道:“公子说的是,是我报仇心切了,此事我会从长计议的”。 不一会陈庆之三人就离开了沈园,刚一出门没多久,江雨禾就轻声道:“尽是些虚伪小人”。 “什么意思”陈庆之不解地看着她,又使了个眼色让耿壮在一旁稍作等候。 “那个沈叔达看起来一点也不因为兄长离世难过,反倒是着急想要借题发挥似的,他们把罪名安在我头上,不过找了个借口罢了”江雨禾冷哼道。 “他也是想要报仇而已,再说了,他们说的证据确凿,除了我相信你谁又能相信不是你做的”陈庆之无奈地说着。 江雨禾听到陈庆之说相信她时眸子突然一亮,嘴角微微撅起道:“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我当妖女也习惯了,不过我可以断定不是我听雪堂中人做的” “你如何能确定,那雪花印迹...”陈庆之说到这又想起陶永也曾伪造过听雪堂的雪花图案不由轻叹一声:“不管是谁,我只恨我自己昨晚为何没能注意到,不然也许我就可以救下元达兄了,现在反倒我成了帮凶”。 “若是我门中人出手杀人,绝不会有他写字的机会,更何况我门中规矩森严,一次刺杀不成绝不会再杀第二次的,所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你也不要太自责,昨日那样的情况任谁也没办法”江雨禾赶忙道。 “只可惜事已至此,想要知道真相还你清白难上加难”陈庆之苦恼道,听到江雨禾耳中却是一震眼神顿生柔情,轻轻转身少见俏皮地说道:“虽然难,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你有办法找出真凶”? 看着陈庆之追问,江雨禾轻声一笑忽地转身,一头长辫画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若你能拿到死者生前的随身物件,去找神秘的烟雨楼,据说他们就可以帮你找出你想要的任何答案”江雨禾说道。 “烟雨楼?真那么神奇吗,况且我怎么拿元达兄的物件呢?”陈庆之急忙道。 “宁可信其有嘛”江雨禾突然走近对陈庆之继续耳语道:“不如这样...”。 陈庆之听后一愣:“这...你确定可以嘛”。 江雨禾眼角带笑道:“你只管进去找,其他的交给我”。 第二十章 风雪出天山 “什么?你说陈公子的贴身丫鬟又回来了”? 萧衍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回到了门口,看到了江雨禾正站在门口。 “姑娘怎么回来了,你家公子呢”萧衍不解道。 “大人,我家公子说他不小心遗落了家传玉佩,命我回来寻找,不过他伤心过度不忍心再睹物思人,便先行回去了”江雨禾一改冷傲面孔说着,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感觉。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陈公子掉哪里了吗”? “公子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沿着这一路慢慢寻找了”江雨禾缓缓说道:“不过那玉佩并不大,是夫人送给公子的,不知大人可不可以多叫几个人帮我一块找呢”。 萧衍微微皱眉,不过看着眼前江雨禾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也只好道:“好吧,那我多叫些人帮你找找”。 “多谢大人”江雨禾笑了笑。 不一会,就只见越来越多的家丁弯腰曲背,一寸一寸地在地上找起了玉佩,而江雨禾则站在那一会“好像在这”,一会又“好像在那”,指挥的家丁东奔西跑,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玉佩不仅没找到,被喊来帮忙的家丁却是越来越多了。 “我说姑娘,你确定那玉佩掉在了这里吗,刚刚陈公子应该也没去过这么大的地方吧”萧衍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别急别急,就快找到了,那玉佩十分珍贵,要是找不到,回到家少爷和夫人都得怪罪了”江雨禾一边说一边委屈地难过起来,倒让一旁的萧衍倍感无奈道:“好好,你慢慢找,肯定能找到”...。 而另一边,看着护卫家丁都被江雨禾调走,陈庆之早就运起九星步趁人不注意到了沈元达之前居住的偏房。 沈元达居住的房间十分朴素,并没有多少贵重摆设,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着,陈庆之看着故人遗物心中又是泛起波澜,长叹一声:“元达兄,我定会找到真相的,不管那烟雨楼是真是假,我都会试一试的”。 想到这的陈庆之开始仔细的搜擦屋子,大部分沈元达的贴身物件都已经被收拾了,陈庆之只好在各种角落希望能发现一些遗落的东西。 “嗯”? 终于搜寻半天后,陈庆之在床榻一角发现了一缕细长的灰色布条,不过小指大小难以察觉,但可以肯定那是沈元达衣服上的布料。 “可能是元达兄昨晚争斗时不小心扯破的衣角”陈庆之连忙取下布条,小心翼翼地装好放入怀中,再次确认没有其他物件后便赶忙离去了。 这边迟迟没找到的江雨禾突然听到一声“布谷布谷”的叫声,轻轻一笑看无人注意连忙蹲下,偷偷从怀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的玉佩仍在地上再捡了起来。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江雨禾赶忙惊喜地叫了起来,引得众人侧目看去,那些个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满头大汗地家丁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里刚刚怎么没发现呢?”萧衍走上前一脸疑惑地说着。 “大人这玉佩跟这地面颜色十分接近,就算一眼看的都不一定发现,若不是我细心也难发现呢,多谢大人帮忙了,我一定回去跟公子说大人的热心帮忙,公子日后一定会来感谢大人的”江雨禾解释道。 萧衍听后疑惑之色渐渐消失,眼中喜色一闪道:“呵呵,找到就好,那就有劳姑娘了,代我向陈公子再次问候,我期待与他也成为忘年之交呢”。 “大人,那小女子告退了”江雨禾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片刻后,沈园外树林里,无聊的已经睡着的耿壮被陈庆之一声大喝吓得从一颗开叉树梢上掉了下来。 “哎哟,你吓死我了少爷,你俩到底干啥去了也不让我跟着,是不是偷吃啥好东西去了”耿壮看着姗姗到来的二人摸了摸屁股道。 “嘿嘿,不告诉你”陈庆之笑道。 “少爷变心了,以前都是带我去吃好的,现在就成翠花姑娘了”耿壮努嘴继续道:“少爷你多久没带我去妙音坊吃他们的鱼羹了,咱们今天去吧,你上回不是说婉儿姑娘做的鱼又细又长,完全不够吃呢”。 “滚...”陈庆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 极目西北,皑皑雪山如银色长龙盘踞大地,绵延千里,山顶冰雪千年不化,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世人称之为“天山”。 走进天山,更会惊叹于它的巍峨壮丽,高山冰川、茂密丛林甚至一望无际的草原围绕着它,好一派“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气象。 多少年来,这座高山伫立于此,却少有人敢上前一观,除了它的严寒与耸立,还有这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听雪堂。 天山,一处天然洞府,森严气派,不怒自威,无数严阵以待的持刀武士守立门口,全部身穿黑色长袍,身上袖着八角雪花图案,这里正是听雪堂的总堂所在。 只见一只雄鹰长啸一声,如利箭般俯身冲了下来,但是守卫的武士却不闪不躲,而是缓缓举起手,待那雄鹰而至却温顺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武士从鹰爪上取下传信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迅速朝洞内狂奔而去,洞内灯火通明,足有百米之高,钟乳奇石层立其中,多处可见练习刀法的武士,无处不透着森严之气,待到片刻,那武士跑到一宽敞大厅,厅中央一狼皮座椅上端坐着一名披发男子,眼神狠戾,鹰钩一样的鼻子,身材高大魁梧。 在那男子下面,另有两侧座椅,当前四个座椅位置靠前,但上面却只有两男一女三人。 那武士低头过来,不敢抬头看那中间座位上的男子,只是乖乖地把书信递呈了上去便立刻掉头走了。 那男子手指细长宛如鹰爪一般,翻开书信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憋了一眼下面那空着的椅子道:“雨禾失踪已多日,你们还是没找到踪迹吗”? “堂主,我已经派各个分堂弟子四处打听了,只知道少主在武康那一晚后就不知所踪了,玲珑八子也都不见了踪影”下面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回答着,他的双手戴着一对铁质手套,背面全是锋利的倒刺。 “堂主,不知道少主去江南到底是什么任务,以她和玲珑八子的武功就算任务失败也不至于音信全无吧”铁手套男子身旁坐着一名和他身材极其相仿,就连发型都是如出一辙的男子,只不过没有手套而已,此时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此人一问台下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那名狼皮座椅的男子,而他正是听雪堂堂主江天,听雪堂有个规矩,门中弟子出任务只有堂主和本人知道,就连四大护法也不能知道。 “不是什么大任务,最多遇到正一教几个臭道士而已”江天声音低沉阴冷,仿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寒意。 “哼,正一教,莫非是他们抓了少主”那名铁手套的男子怒道。 “若是他们抓住了少主,早就昭告天下了,堂主,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变故吧,嘿嘿,说不定少主被哪里小白脸勾走了呢”最前面四个座位上唯一的女子此刻捂嘴笑着,一袭紧身的黑色长裙勾勒着她傲人的曲线,烈焰红唇,媚眼如丝,笑起来声音都足以让人为之倾倒了,若论相貌也是极美的。 “冷雪,你以为少主跟你一样看到小白脸就走不动路了嘛,堂主,还是再加派人手去江南查看吧,以防万一”那名铁手套的男子说道。 “哟哟,西风、寒霜,你们两兄弟可真是对少主忠心耿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效忠的是少主呢”那名被叫做冷雪的女子媚笑着,他们三人就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中的“风、霜、雪”了,不过从这交谈看得出来,冷雪和其余三位关系并不是很好。 “好了,西风,你和冷雪都去加派人手寻找雨禾,至于正一教,冷雪说的有道理,再者想必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抓住雨禾,你们都退下吧”江天打断了三人争吵说着,又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待到大厅只剩下江天一人时,他又打开了那封书信,只见用力一捏,那封书信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雨禾,你可别给我添乱,你不应该这个时候躲起来的呀”江天自言自语说着,下一秒只见一道黑色虚影一闪,整个人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不过数十息的功夫,远在天山脚下的一辆马车顿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马车旁十几名护卫瞬间拔出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江天。 “江堂主,浮影万千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啊”马车里传来一道如雷鸣般的声音。 “阁下书信约我在此,可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江天冷冷道。 “我答不答应,得看你诚不诚意了”马车中人继续说道。 “哼”江天冷笑一声,却见他大手一挥,一个三寸大小的黑色铁盒顿时间飞出射向马车,在那些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车内。 “大人...”那车夫焦急喊道,听到马车内那人一声“无妨”才安下心来。 一会后马车中那人继续说道:“我如何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我若不想与阁下合作,此刻,阁下已经是死人了”江天抬起头霸气侧漏:“这点人马,螳臂当车罢了”。 “大胆,敢和大人如此说话”那车夫顿时暴喝一声就要出手,却听身后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堂主爽快,你与我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信你这次,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封信里,希望咱们合作顺利”。 很快马车消失在风雪中,独留江天一人看着那封书信久久未曾离去。 第二十一章 风起云涌 武康,陈宅。 “什么?你不知道烟雨楼在哪里啊”陈庆之无语地看着床榻对面的江雨禾。 “烟雨楼隐世十余年,我自然不知道在哪里了”江雨禾因为刚疗伤结束脸色还有些绯红,此刻撇嘴说着尽显女儿态。 “你不知道你给我出这个主意干嘛,那我要去哪里找啊”陈庆之一整个无奈道。 “小混蛋,我只是告诉你烟雨楼可以帮你找出真凶,但没说可以找到烟雨楼啊”江雨禾见陈庆之焦急模样便得意道,这些时日她总觉得自己被陈庆之羞辱此刻终于算找回场子了。 “你...等会,你叫我什么?”陈庆之正要发作突然一顿问道。 “嗯?”那边江雨禾也是一愣眼神飘忽不定起来。 “哟,不叫我淫贼了女侠”陈庆之玩味地往前坐近了些道:“小混蛋?我怎么听不出一丝骂人味道呢,呵呵,是不是被小爷我这该死的魅力迷住啦”。 “别胡说了,哪有被人骂混蛋还开心的,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被你迷住的”江雨禾倔强地扭过头说着。 “别动不动死不死的,你还是快说说怎么能找到那个烟雨楼吧,不然的话嘿嘿,我就让你知道小混蛋有多混蛋”陈庆之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挑眉说着。 江雨禾见状赶忙又缩了一下自己的玉腿,皱眉瞪了一眼陈庆之道:“哼,你过去些,我告诉你”。 陈庆之闻言往后躺了过去抬了下下巴示意江雨禾可以说了。 “我确实不知道烟雨楼在哪里,不过,我大师兄倒是曾经说过一些蛛丝马迹,烟雨楼应该就在洛阳附近的”江雨禾想了想说道。 “你大师兄是谁,靠谱吗”陈庆之将信将疑道。 “听雪堂四大护法你应该听过吧”看着陈庆之点头江雨禾继续道:“大师兄就是「风霜雪雨」里的西风,他从小在义父身边习武,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很精通追踪术,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烟雨楼的下落,虽然也没有确定,但是他确实说过在洛阳附近发现过烟雨楼门人的踪迹”。 “洛阳啊,那倒是有些远,话说这烟雨楼好端端怎么就藏起来了,你们听雪堂找他们又是干什么”陈庆之问道。 “烟雨楼隐世的原因至今也是迷,真是可惜都未曾亲眼目睹那传闻中晓通天下事的本领,连曾让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烟雨评都已经停了十年了”江雨禾陷入沉思接着又道:“而且我门中规矩森严,大师兄去找烟雨楼做什么我也无权过问,能知道在洛阳还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那烟雨评到底是何物”陈庆之不解道。 “烟雨楼传闻精通占卜预测之术,烟雨评就是他们推算出来的江湖各路高手武功高低的排名,还会给予评语评价,当年在江湖几乎人手一本”江雨禾乌黑眼睛抬头看着仿佛在憧憬着什么。 “怪不得如此令人痴迷,恐怕天下习武之人都以能上那本烟雨评为荣了吧”陈庆之看出江雨禾心思说道。 “那自然是,不过咱们都没这个机会了”江雨禾脸色一红说道。 “唉,那十年前烟雨评上最厉害的人是哪个啊”陈庆之饶有趣味地问道。 江雨禾眼神一怔,一抹暗淡一闪而过接着缓缓道:“烟雨评为不引起太多纷争,从未写过谁是天下第一,只有四大高手并驾齐驱”说完看着陈庆之热诚的眼神又接着道:“十年前最后的四大高手,分别是我义父江天、白马寺的昙鸾方丈、黄山柳家的柳破虏和流云剑”。 “嗯?这个流云剑没有名字没有门派吗”陈庆之皱眉问道。 江雨禾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流云剑的名字,只知道他曾经师从巴蜀剑派,不过一早就叛出师门了,因为烟雨评说他剑法如「月华流云」般潇洒自如,所以江湖人都称他流云剑,只是...”江雨禾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你要逼死强迫症啊”陈庆之见她突然不说话急不可耐道。 江雨禾先是一愣,她自然听不懂强迫症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轻叹一声接着道:“只是流云剑已经消失十八年了,有人说他早已经前往海外,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陈庆之啧啧道:“那倒是当真可惜,都没见过月华流云般的剑法是什么样子”。 江雨禾不知怎的同样陷入沉思,一抹愁云落入眉间。 “既然如此,那就得去一趟洛阳了”陈庆之突然起身道:“你跟我去吧,这一路还得给你疗伤”。 江雨禾一愣接着突然轻笑道:“小混蛋,是不是没出过远门呀,看在我欠你一次人情的份上,姐姐我就不辞辛劳带你去一趟洛阳”。 陈庆之这次倒没有拌嘴而是认真道:“我得先去找一趟先生”。 ———————————— 武康,沈园,永明阁。 沈约和萧衍又一次站在窗前,身旁再无他人。 “休文公,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是无法下决心嘛”萧衍问着眼前一脸犹豫的沈约。 “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陛下会对元达赶尽杀绝啊”沈约闭上眼睛悲愤道:“他都放弃了尚书令,何至于此啊”。 “萧宝卷生性残暴多疑,休文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早就说过大哥是愚忠罢了,在萧宝卷眼中大哥这样的忠臣还不如那些只会讨好他的佞臣”萧衍继续说道。 “你说你手里有陛下让听雪堂刺杀元达的证据,证据是什么”沈约转身问道。 “休文公且看,这封书信是我在皇宫内安插的眼线发现的,里面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出来吧”萧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沈约。 沈约疑惑地打开书信瞧了两眼,顿时气到手指颤抖道:“这...这是茹法珍那奸贼的笔迹,元达那时才刚刚平叛成功,陛下竟然就让他联系听雪堂暗杀元达,竟然如此荒唐”。 “当时我发现这封信,所以才让兄长赶紧回到封地,没想到兄长竟然要和休文公一同辞官回乡,我早就说一旦失去兵权将后悔莫及,现在看绝非我危言耸听啊休文公,咱们再没有动作,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了”萧衍走近对沈约言词阙阙道。 “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啊”沈约愤然怒喝着,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萧衍道:“叔达,你有什么打算”。 萧衍见状喜上眉梢道:“萧宝卷如此残暴无道,休文公只要手书一份问罪书,然后公布天下,以休文公的影响力必然能让天下人群情激愤,到时候我回雍州封地揭竿而起,讨伐昏君,那定然是马到成功啊”。 沈约低眉思索一阵道:“好,这封问罪书我写,不过叔达,一来就算师出有名,但是咱们起兵后依然需要推举一位民心所向的明君,否则咱们与萧鸾有何区别?二来,虽然你雍州兵强马壮,但是朝廷所拥有的兵马数量远胜于你,如果咱们单独起兵,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休文公请放心,我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萧衍笑了笑道。 “哦?说说看,你如何应对”沈约问道。 “如今皇亲国戚里,属南康王最得人心,况且他还是荆州刺史,手握持节大权,只要咱们拥戴他为帝,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了,而且一旦联合荆州兵力与我雍州成犄角之势,水路两军同时进发,再加上多时候萧宝卷定然已经离心离德,咱们一定成功”萧衍信誓旦旦道。 “南康王,虽然听闻他儒雅仁慈,但是今年才不过十二吧,会不会太小了点啊”沈约忧虑道。 “正是因为南康王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仁慈之心才难能可贵啊,比他父兄强上百倍,再者其他那些藩王各怀鬼胎,休文公你信得过哪个?”萧衍急忙说道:“休文公莫要犹豫了,咱们是为这天下人起兵,岂能婆婆妈妈”。 沈约点了点头终于眼神坚毅道:“不错,咱们是为天下人而举兵,何需考虑良多,若能推翻昏君还天下太平,就算我死了也对得起竟陵王殿下了”。 “对对,休文公说的是啊,如此便有劳休文公了”萧衍作揖说着,一抹阴险笑容在低头刹那浮现。 “不过,还得需要一人去荆州与南康王联络才是啊,况且荆州实际大权在长史萧颖胄手中,还得争取他的帮忙才行,就怕此人瞻前顾后不肯答应啊”沈约心思一定,立刻显示出他缜密的态度来。 “这点我也想过休文公,我打算派我亲信参军王天虎带着休文公的书信前去拜见,倒不怕那萧颖胄不答应,咱们只需要稍微透露点消息给建康,让萧颖胄知道骑虎难下,除了起兵合作别无他法就行了”萧衍依旧胸有成竹地说道。 “虽然不太光彩,但确实是一个妙计,如此看来,王将军这一路会危险重重啊,得想办法护他周全,还得保证计划不会暴露才行”沈约踱步道。 “休文公,眼下的武康成,倒是有一个绝佳人选”萧衍阴险笑道。 ———————————————— 七日后,莫干山,幽静山谷,一处草堂静立其中。 “所以,你打算提前出门游历了是吗”水先生望着对面的陈庆之悠悠道。 “是先生,元达兄的死毕竟我也有责任,我也想找出真相来,况且,最近我总是想不通许多事,想来要真出去走一遭才能明白”。 一袭白衣的陈庆之,望着手中的“三万”剑,眉头紧锁。 第二十二章 白马风流 临走前,陈庆之为水先生留下了一坛自己酿的仙人醉。 回去的路上,陈庆之牵着白马,走过初见水先生时的那颗巨石,顿足弯腰捧起溪水,溪水顺着手缝缓缓流下,纵使陈庆之捧着很小心,也无力阻止。 在草堂里他向水先生说起了这几日的遭遇,他问水先生:“沈休文重情重义,对自己故友冒着杀头风险都要设牌祭奠,可是为什么会纵容对那些少年酷刑审问”。 “你不是说过,听雪堂是魔教,江湖人人得而诛之吗”水先生问道。 “纵然是魔教,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呀,即使罪大恶极,何不一刀杀了,为了引出幕后之人,就可以残害他们吗”? 水先生继续道:“狼群会为了受伤死去的同伴哀嚎,但他们绝不会可怜其他狼群,更不会怜悯弱小的羔羊”。 “先生是说,沈约这般的文人君子,也是像狼一样吗?”陈庆之忧郁地问道。 “乱世之中,芸芸众生不过蝼蚁,你要的答案自在江湖之中,你且出门去吧,去看看这人间,到底是何模样”。 陈庆之松开捧着溪水的手,任由其流下,轻叹一声翻身上马,离开了这座山谷。 他在这江南水乡安逸了太久,只觉得人间处处是欢乐,竟忘了如今天下,正是乱世纷争,这几日的遭遇,让少年对于自己那逍遥自在的侠客梦,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 待到陈庆之回到陈宅,刚一下马,就听到耿壮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耿壮脸色着急道。 “咋啦耿大哥”。 “沈大人派人来请你好几回了,他们说有要事请你商量,结果你一直不在,他们就把翠花姑娘带走了”。 陈庆之一听顿时一惊,抓住陈庆之的手忙问道:“什么?他们把翠花姑娘抓哪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 耿壮被陈庆之问的一时语塞,半天挤出一句道:“我...我...看是看了,没看住不是,他们去沈园永明阁了”。 下一瞬陈庆之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马竟直接出门而去,只见马蹄声声顷刻间不见了人影,只留下耿壮呆在那里自言自语:“翠花姑娘...自己非要去的”。 陈庆之心急如焚,一路上策马扬鞭,惊得路上众人纷纷侧目,只是陈庆之跑的飞快,只留下白色身影供众人议论,不一会就出了城门往沈园方向而去。 好在有几个眼尖的人认出他的身份,顿时小城传的沸沸扬扬,俊朗少年一骑绝尘,倒还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儿暗自生出许多向往之心,纷纷猜测陈家公子这疾驰而去不知为了谁,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而这边的陈庆之不过一会就来到了沈园,穿过那接天连叶的荷塘,陈庆之纵身下马,一柄青铜古剑背在身后,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沈园大门,守门护卫连喊话都来不及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陈庆之步伐极快,九星步顺势而发,只见脚下青光闪闪,惹得沈园众人一阵惊呼。 他径直来到永明阁前,楼下护卫一眼认出了他,本想笑脸相迎,却不料陈庆之九星步闪转腾挪擦着众多护卫身子直接进去了。 楼下这些护卫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地愣在了那里。 陈庆之一口气翻上三楼,一把推开门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一张张惊异的脸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的陈庆之,而陈庆之更是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开了。 屋内一共六人,除去沈约、沈旋和萧衍,还有一名虬髯大汉坐在他们身旁,而另一边则有两名女子站立着,一名女子身穿淡蓝色长裙,一道黑色长辫撒在身后,脸上蒙着一道白色面纱,眼神乌黑亮丽熠熠生辉,正是江雨禾。 而另一名女子身形与江雨禾倒相仿,不过脸上多了许多脂粉气,一双杏眼不知所措,头上的金钗惊地晃了起来,此女子陈庆之也是再熟悉不过,是武康成妙音坊的头牌,婉儿姑娘。 一阵尴尬的对视后陈庆之进退两难,终于先是萧衍开口道:“陈公子,你从师门回来啦”。 陈庆之先是一愣随即赶忙道:“啊,对对,我这不一回来听说沈大人找我,我这不赶紧过来嘛”。 “哈哈,确是啊,我们在此等会公子多时了,若不是你家翠花姑娘亲自来说你稍后就到,我本想派人去莫干山接你呢”萧衍大笑道,笑声终于将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过去。 陈庆之闻言望了眼江雨禾,后者眼角带笑撇过头去,陈庆之心中苦笑一声,想来是江雨禾怕萧衍真派人去了,万一发现他不在竹溪派徒增波折,于是就自己来搪塞他们了。 陈庆之刚一落座,却见江雨禾缓步走来,如丫鬟般给陈庆之倒酒然后说道:“公子一路赶来定是辛苦了,只是刚刚进门听公子说「我看谁敢」不知何意啊?”。 陈庆之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看了眼江雨禾,后者眼中笑意更盛了几分,而此时那婉儿姑娘也接着柔声问道:“对啊陈公子,方才我也听到了,看你急匆匆的,可把人家吓了一跳呢”。 陈庆之脸色顿时一红,轻轻瞪了一眼江雨禾,而后者则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关切表情,让陈庆之端着的酒杯一时愣在了那,心中无奈大喊:“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那个,哈哈,我是说啊,我看谁敢提前把酒喝了”陈庆之憋了半天终于大笑道:“各位也知道我爱喝酒,沈大人这里都是好酒,我就怕我来晚了你们都给喝了,这不才着急的嘛”。 “哈哈,陈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放心,这美酒佳肴都等你呢,来,咱们共饮一杯”萧衍一听也是笑道。 陈庆之赶忙一饮而下,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差点就被憋出内伤。 这时陈庆之又看到那个虬髯汉子便问道:“沈大人,这位兄台未曾见过,不知是谁啊”。 沈约抚须笑道:“这位是我族中小侄王天虎,今日刚来投奔还未与公子相见呢”。 沈约介绍完,王天虎赶忙起身道:“早就听说公子盖世无双,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 “哪有王大哥说的那么厉害,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也就沈大人和叔达兄看得起我罢了”说完陈庆之便与王天虎对饮了一杯。 随后几人开始对酒畅谈,而那婉儿姑娘手中一把古琴弹地悠扬动听,令人回味,不过毕竟沈元达丧事刚过,众人聊着聊着便又悲伤缅怀了起来。 “元达兄曾与我相约,往后可一同游历江湖,可惜了,如今也只有我独自出门了”陈庆之叹息道。 “哦?陈公子你是要出门游历了吗?”萧衍一听与沈约对视一眼连忙问道。 “是啊,习武多年还未曾出门游历,而待在家里总是忍不住怀念元达兄,不如出门闯荡一番”陈庆之点头回答着,不过自然没有把要去找烟雨楼的事说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那倒也方便了”萧衍接着道:“今日邀请公子来,还有一事想请公子帮忙呢”。 陈庆之闻言问道:“什么事啊,我还能帮忙”。 萧衍笑了笑看了眼王天虎,后者连忙领会起身道:“公子是这样的,在下早年间曾经在荆州江陵成家,后来独自出来走南闯北,倒也积攒了一点积蓄,这次特意是回荆州老家与妻儿团聚的”。 “王大哥富贵不忘妻儿,此乃令人称赞的好事,不知我能帮什么忙”陈庆之继续问道。 “呵呵,陈公子有所不知啊,此去荆州山高路远,而最近听闻这一路上有不少劫匪出没,天虎兄弟独自一人还带着不少钱财,实在不敢一人独行啊,这不是来找休文公帮忙了嘛”萧衍笑着说道,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沈约。 “只可惜老夫年迈,如今沈家又危机重重,实在难以抽身出来帮忙啊”沈约也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和叔达就商量,公子你武艺超群,若是你愿意保护天虎去荆州江陵,那自然万事无忧了”。 陈庆之闻言微微一怔,看着三人殷切地望着自己一阵思忖道:“王大哥归家心切,我自然愿意帮忙,可就怕自己年纪尚浅也没有出过远门,别耽误了王大哥的大事”。 “这点陈公子放心,我多年来走江湖还有些经验,一般琐碎事务都能应付了,请公子陪同其实也是为了壮胆罢了,再者公子能答应就已经是仗义了,绝对不会苛责公子什么的”王天虎赶忙说道。 “既然三位如此信任,那反正我也要出门游历,那就送王大哥先去荆州吧”陈庆之闻言不再多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王某敬公子一杯”。 很快几人又是一番寒暄饮酒,看着天色渐晚,陈庆之与王天虎约好后日启程,便带着江雨禾告辞离去了。 待二人出了沈园,陈庆之这才没好气地对江雨禾道:“喂,我说你乱跑什么,害我在那丢人,还有,让我尴尬你开心了吧”。 “开心谈不上,解气是有的”江雨禾眉眼带笑道:“再说我可没有乱跑,要不是我你的行踪可就暴露了,倒是你,那么着急是干什么呀”。 陈庆之一时语塞,便也不多说什么,走到白马身边道:“我当然是着急喝酒还能着急什么,好了,快上马吧”。 “我可不上马,那位婉儿姑娘我见犹怜,不如让她和你一起呀”江雨禾负手走着道。 “我就知道...”陈庆之自叹一声,牵着白马走上前道:“怎么,吃我这个混蛋的醋了”? “你想的美”江雨禾转头瞪了一眼道:“我呀,不过是好奇,好奇你们天天说的婉儿姑娘有多白,有多长,刚好听到她被请去助兴,我就顺路去看看咯,不过确实是个美人,难怪陈公子魂牵梦绕呢”。 陈庆之苦笑一声:“你别听耿大哥胡说了,天色不早了,赶快走吧”,然而他说完江雨禾却依然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了。 “好你个翠花,跟我来这套”陈庆之见状轻笑一声,上前手指一点,正好点在江雨禾盈盈细腰上,顿时江雨禾开始发出清脆般的笑声,一边笑着一边皱眉看着陈庆之道:“哈哈哈,你..你快给我解开,哈哈...小混蛋,你混蛋”。 “既然我是混蛋,那就做混蛋的事咯,你要是不答应和我骑马回去,那我就带着你这样一路走回去,怎么样啊”陈庆之坏笑道。 “你...哈哈,好...我答应你骑马,快解开穴位...哈哈”江雨禾哭笑不得道。 陈庆之闻言立刻再点到江雨禾细腰之上,同时一把搂住那盈盈细腰翻身上马。 江雨禾轻咬朱唇满脸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怒,白马一路向西,她感受到身后少年结实胸膛的温度,霎时间与那一同出现的晚霞交相辉映,娇媚无比。 “你...真不要脸”江雨禾半天挤出一句。 那天陈家公子骑马带回丫鬟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武康城,不知多少女儿暗自神伤,自是后话了 第二十三章 初入江湖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这是陈庆之离开那天,陈升对他说的话,对于儿子执意要离开陈升夫妇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从小支持陈庆之习武的陈夫人犹犹豫豫,而陈升却意外地当即同意了。 有了陈升的同意,事情变得顺利起来,而陈升也只是在儿子出门前说了这句话,告诫陈庆之“棋局有进退,人生有得失,是非成败乃世间常事,不求圆满,但求无悔”。 而此时,距离陈庆之离开武康已经三日了,正午的日头俯照大地,一条宽阔河流夹在两岸群山之间,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山峰,江河浑然一体,不时传出的猿声传递着天地间的生生不息。 河面上一艘小船顺流而下,船头一人身材粗旷,头戴斗笠,不是那王天虎又是何人。 船上另有三人,一名白衣少年腰间别着酒壶,背上负着一把古剑,正是陈庆之,在他身边一名穿着青色紧身长衫,古铜肤色、身材健朗的少年睁大眼睛好奇地眺望着两岸风光,此人正是耿壮。 而他们对面,坐着一名一袭红衣的俊秀少年,一头乌发束起,那红衣上金线绣着淡淡金纹,丝绒领子向外翻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雪白异常,腰间还别着一道银色腰带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气质非凡,只是陈庆之他们却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随他一起出来的江雨禾。 摘掉面纱的江雨禾艳丽无双,若以女子姿态示人难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好让江雨禾女扮男装了,好在她对于这一点已经习以为常,穿着陈夫人特意选做的这件红衣,一股英姿勃发之气,连那日耿壮第一看到她的面容时都直呼比少爷还好看,只是让她略微尴尬的是,当时陈夫人送给她这件红衣时,看到她时脸色分明有着一种关爱之情,联想前几日武康城的传言,江雨禾静坐的脸上不由再升起一道红晕。 “你又在想什么呢”陈庆之看到江雨禾的变化问道。 江雨禾赶忙扭过头去轻呼一口气说道:“你在那发呆半天,又在想你爹说的话吗”。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我连吵架都想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有时候,还真看不懂我爹”陈庆之轻声说着。 江雨禾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陈庆之问道:“话说你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嘛,怎么对这景色一点也不感兴趣,你看看耿壮”。 陈庆之闻言看了眼一旁一脸兴奋的耿壮,当时本来不打算带上他的,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学自己一哭二闹起来,最后没办法才答应了耿壮。 “江山美景我自然喜欢了,不过,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陈庆之皱眉道。 江雨禾眼神一转,看了眼船头的王天虎缓缓靠近陈庆之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王天虎很奇怪”。 “嗯?你想说什么”陈庆之闻言也撇了一眼王天虎,自从上船就一直沉默地立在船头。 “你说他要着急回家吧,可咱们这一路上他非要带咱们走小路,走走停停还不坐大船”江雨禾小声道:“说是躲避匪徒,可哪有走小路、坐小船躲匪徒的,原本三四日就可以到荆州,直到今天咱们才刚出扬州”。 “我确实也想不通,不过王大哥说他熟悉这里的路,想来这样也许更安全吧”陈庆之皱眉道,自从那日离开武康城,原本应该直奔吴兴码头乘船,那样一路向西不出三日就可以到荆州了,只是王天虎却说水匪作乱,带着他们先走小路绕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才找到一艘小船。 不过这王天虎倒确实跑江湖的经验丰富,那些隐蔽的山路在他指挥下竟然自始至终也没有偏过方向,一路上人烟稀少倒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山匪。 “我发现你这个小混蛋,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啊”江雨禾瞪了他一眼道:“我从那天酒席就开始怀疑了,你说沈约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朝廷大臣,自己的侄子回老家还需要找你帮忙护送?为何不拜托沿路官府帮忙呢,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我都答应他一路同行了,就像爹说的,落子无悔吧”陈庆之想了想摇头道。 “随你咯,反正你的人情我可是还了”江雨禾轻哼一声扭过身去,眼神落在王天虎身上时闪过一丝不安,她还有句话没给陈庆之说,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告诉她,这个王天虎身上有着潜藏起来的杀伐之气。 ———————————— 时日又过了一日,轻舟翻过万重山,视野也渐渐开阔了起来。 “陈公子咱们已经到郢州地界了,再往前半个时辰,就到郢州城了,不如上岸歇歇吧”王天虎眺望远方说道。 “不赶路直接去江陵嘛王大哥?”陈庆之闻言一愣说着。 “哦,离家多年,此番回去也没带些礼物,听闻郢州繁华,所以想着去城里先休整一下,带点东西再回去“王天虎一五一十地说道。 ”原来如此,都按王大哥你的安排来吧“陈庆之说道,一旁的江雨禾眼中的警惕也越来越浓了。 小船顺江而下,很快就靠岸停了下来,陈庆之等人也终于看到了王天虎口中说的郢州城。 “这就是未来的武汉嘛”陈庆之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闹市码头喃喃道,比起武康小城,郢州城单单一个码头就热闹数倍了,随处可见琳琅满目的商品,有新鲜打捞的鱼虾,有各式各样的瓷器装饰还有不少自西域传来的玻璃和新鲜玩意,吆喝声不绝于耳。 “你念叨什么呢”江雨禾看着出神的陈庆之问道。 “哦哦,我说这郢州果然繁华,不愧是九州通衢之地”陈庆之赶忙解释道。 一旁的王天虎闻之一震:“公子久居江南,却能说出这郢州独特的地势特点,令王某佩服啊”。 陈庆之尴尬一笑赶忙岔开话题道:“既然要休整,那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一晚,王大哥再去买东西也不迟”。 ”如此也好“王天虎应声道。 说完,几人穿过码头,走过闹市,越发感觉这郢州的热闹,与江南的恬静淡雅不同,郢州自古属于楚地,民风多豪迈之气,南北商贩、游侠也多会经过,呈现出一种气象万千的感觉,比起江南倒多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气。 四人径直向前,看到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时陈庆之眼前一亮道:“就这家吧,闻着有股子酒香,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明明身上带着个酒壶你却不喝,非得到这才喝酒是什么道理”江雨禾与他逗嘴道。 “你懂什么,我这仙人醉就这么点,那是非常之时才喝的,平时嘛,喝点这些俗酒也就罢了”陈庆之一笑置之,二话不说率先走进酒楼。 “小二,好酒好菜,你这可有”? “呵呵,有有有客观,楼上雅座请”店家小二看陈庆之气宇轩昂,加上身后江雨禾更是犹胜于他,自然不敢怠慢赶忙操着一口楚人口音说道。 “再准备两间客房,今晚住你这了”陈庆之闻着店里阵阵酒香赶忙说着,这几日赶路风餐露宿自不用提,少了这酒的滋味让陈庆之着实难受,可腰间的仙人醉又舍不得,现在终于有机会痛饮一番了。 “两间,好嘞好嘞”店小二看了眼身后几人说着便领陈庆之往二楼走去,全然不顾身后江雨禾那双快要吃人的眼睛。 入座不久,店小二就端来一坛酒道:“客官,这是小店珍藏的女儿红,您尝尝”,说罢给四人都倒了一碗,陈庆之也不犹豫,端起碗大口喝下,这女儿红受限时代虽然不及他的仙人醉那般浓烈,但是依然浓郁甘甜。 说话间,四人已经几杯下肚,美味菜肴也是纷纷上桌,对于这几日赶路的四人来说,可谓是大饱口福了,尤其耿壮更是吃的满嘴流油,不知不觉吃了许久。 这时楼下进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弱冠年纪的翩翩公子,穿着一身青色紧身锦袍,额头上戴着一缕白色飘带,身材挺拔,面如冠玉,一脸正气,手中一把青色细长的宝剑引人注目,身后数人也都人手一剑,头带白巾,神情肃穆。 店家掌柜看到这一队人当即一惊,那白巾打扮向来是川人习俗,据说是川人为当年武侯诸葛亮自发带孝,不过却少在郢州走动,于是赶忙让小二上前招呼道:“各位大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店家,我等路过歇脚,你备点酒菜再找个雅座给我们吧”为首的少年开口道,字正腔圆全没有川西口音。 “这...大爷,实在是不巧,小店的雅座已经满了,实在抱歉”那小二不好意思道。 “郢州醉仙居的女儿红远近闻名,我等都是特意来尝的,无妨,你只管带我上去,我自己找位置”那少年说完便看了眼小二,看着小二尴尬地饶头却站立不动不由皱眉道:“怎么,你是不愿意给我带路吗,那我可自己上去了”。 说罢,也不管那小二自己直接往二楼走去,身后数人连忙跟上,一不小心还把那小二撞倒在地。 这边的动静引得陈庆之等人注目看去,那少年公子已经走上二楼,环视了四周一眼,这醉仙居的二楼雅座与后世的包厢有异曲同工之处,用隔断分开装饰也算典雅,只见那公子突然望向陈庆之这边笑了笑走上前道:“诸位似乎吃的差不多了,不如行个方便,把这雅座让给我”。 “啊?为啥让给你,我还没喝够呢”陈庆之无语道。 “诸位这个雅座我比较喜欢罢了,不过不会白让诸位让座,这些钱你们拿上,今天这顿饭也算我请的,如何?”说完那少年公子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放在他们面前,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 “我们要是偏不让呢”。 那少年公子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了眼正举杯饮酒的江雨禾,窗外正好有一阵风吹起,吹起那鬓角青丝,乱人心弦。 第二十四章 太阿剑 窗外风起,有落叶被风吹下,断茬十分光滑,宛如被真实的剑割断一般。 几声笑声传来,惊雀飞起。 青衣公子望着窗外飞雀,收回发愣的眼神,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刚刚有多信誓旦旦此刻他就有多羞愤难当。 酒楼里所有人看着楼上这一幕,有酒的地方从来少不了争斗。 江雨禾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看也不看他,一扭头一抬手,完全把那公子晾在了一旁。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十几名长剑突然出鞘,一队围在那公子身边,令有数人堵在了酒楼门口,看到开始拔剑,许多人本想要逃窜却被把守门口的剑客逼退了回来,有人见状直接钻到了桌椅下面,就连酒店掌柜也心急如焚地躲在一角,心中嘀咕着不知又要损失多少财产了。 江湖争斗,百姓遭脏,向来如此。 陈庆之皱眉看着这一切,心底不知为何生出厌恶,正欲开口却又听到一阵脚步上来,众人纷纷看去,却是那个刚刚被撞倒的店小二。 那小二一脸微怒上楼,竟未看到自家掌柜连忙招手让他过去,气的那掌柜直跺脚,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刚来的外甥不懂事。 “我说客官,你们怎么不讲理啊,我都说了满座了嘛”那小二揉着自己被撞的发晕的脑袋边走边说着,待到停下脚步才看到那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原地。 “你说我不讲理?”青衣公子看到那小二上来,一身怒气正好发作出来,眼中全然不见最初的那份儒雅,拇指一抬,手中那柄青色长剑发出清脆声音,耀眼的青色光芒显现出来,吓得小二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哎哟大爷,大爷,各位大爷息怒啊”那酒店掌柜看到一咬牙,赶忙跑了出来,咽了咽口水走到小二身边,踢了一脚六神无主的小二又赶忙对着青衣公子赔上了笑脸。 “小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那个,那边的客官给小老一个面子,先回屋休息,让这个公子落座,等会小老带着好酒好菜上去赔罪如何”酒店掌柜身材矮胖,两道八字胡须飘飘荡荡,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额头下来了。 陈庆之看着掌柜焦急神情,也不愿计较便起身道:“也罢,那就让给他坐吧,咱们走吧”。 说完看了眼撅嘴不满的江雨禾摇了摇头,便站起身准备离去,那酒店掌柜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且慢”一声轻喝,青衣公子突然抬手拦下来正要离去的四人。 陈庆之闻言微微皱眉,只听那青衣公子冷声说道:“我白羽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一语寄出顿时酒楼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郢州城常年有不少江湖中人出没,即使是普通老百姓对于那些有名的江湖侠客也都有所耳闻,更别提眼前这个自称白羽的年轻人了。 “公子...公子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白羽啊,哎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那酒店掌柜一时间赶忙卑躬屈膝上前说着。 楼下许多躲起来的食客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惊惶,巴蜀剑派的名头别说单单一个郢州,放眼天下那也是如雷贯耳,天下剑道的执牛耳者,相传自汉昭烈帝时就在蜀山一代兴盛,百年来剑侠辈出,不仅剑术超群而且雄踞蜀山,其势力绝非一般门派和世家可以比拟的,特别是门中白姓弟子,更是当年创派祖师的嫡系传人,素闻向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这位白羽便是如今宗主白子鸿的独子了。 “方才你家小二说我不讲理是嘛”白羽望着都快给自己跪下的掌柜继续道:“你开酒楼不是为了挣钱吗,那我出钱喝酒有错吗,这位置就在那,价高者得难道不对吗,我到底怎么不讲理了”? 掌柜的听完冷汗直流,当即跪了下来连连说着“不敢,不敢”,陈庆之望着白羽如此咄咄逼人便开口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不懂嘛,再说我都让座给你了,还想干什么”? 白羽猛然回头打量了一眼陈庆之,目光看到陈庆之背上的青铜剑时却讥笑道:“不知哪家小门小派的兔崽子,敢跟我在这说规矩,我给钱你们就应该拿好给我滚蛋,而不是拒绝我,还有,莫不是你觉得拿了一把青铜做的破剑,就可以模仿我的太阿了嘛”。 “什么太阿?”陈庆之一脸疑惑,又看到白羽手中正把玩着那把青色宝剑方才明白,那青色宝剑通体青色,剑身细长而剑柄极短,看起来就像自己三万的缩小版,这白羽竟然以为自己是在模仿他。 只见白羽悠悠转身,噌地一声拔出那把太阿,青光顿时耀眼四射,一剑指着陈庆之趾高气扬地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不要惹你惹不起的人,但是很不巧,你已经惹我生气了”。 “那你想怎样”陈庆之不屑一顾道。 “哼,你们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叫我一声好大爷,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你们不死”白羽狠狠说着,接着望了眼楼下众人,一脚搭在一旁栏杆上道:“你们都一样,刚刚嘲笑我自取其辱是吧,现在是生是死自己选吧”。 陈庆之闻言一怒,正要动手,却不料已经有人急忙跑了上来,二话不说对着白羽砰砰砰三个响头,又如他所说喊了一声“好大爷”,竟然真的从胯下钻了过去,那人做完这一切警惕地看了眼白羽缓缓往门口走去,白羽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门口剑客收起长剑,那人见状赶忙溜之大吉了。 有人成功逃走,顿时众人接二连三开始按照白羽的要求做事,那酒店掌柜见状哀叹一声,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小二赶忙招手示意着,那小二看到当即明白,小心翼翼站起身就对着白羽跪下。 “你等会”白羽突然一剑抵在那小二鼻尖,吓得后者连忙向后退去,只听白羽冷哼道:“我白羽这辈子,还没被人说过不讲理,所以你得把舌头给我留下来才行”,说完扔下一把匕首给那小二。 “白公子,手下留情啊”那掌柜一听大惊失色,赶忙跪下磕头说着,白羽却冷哼一声,一脚把掌柜踩倒在地道:“不杀你们,都已经是我仁慈了”。 那掌柜的被这一脚踩的差点背过气去,口中鲜血直流,另一旁的小二浑身颤抖,眼泪直流,但看着自己舅舅为护自己受难,竟然将颤抖的手摸在了匕首上,一狠心伸出舌头闭上了眼睛。 “叮”的一声突然响起。 小二那把匕首被陈庆之掷出的酒杯砸在了地上,看到此景的白羽一怔,转头看了眼陈庆之狠狠道:“本想看在你这破剑像我太阿的份上饶你不死,看来你是活腻了,想当英雄好啊,若你有命活下来再说”。 说罢,只见白羽剑光一闪,一道青色剑气破空而至,剑尖轻颤,气势磅礴令人心悸,仿佛天地间只剩了这一剑。 紧接着断续几声剑鸣,两道身影飞快却都是青色,隐约间看到几点青芒被拨落,却听白羽庆怒喝一声,长剑势如蛟龙,变抹为削,仅仅是一气呵成的一剑,却好似万千变化,连周遭清风都随之转动。 这时众人才看到对面的陈庆之,不知何时已经与白羽互换了方向,在那骤雨疾风般的剑气中随身而退,飘忽间竟然闪过白羽这凌厉的一剑。 那一剑劈在陈庆之刚刚站的地方,一道长长的剑痕自二楼劈到了一楼,桌椅碗筷,碎了一地。白羽的剑愈发浩荡凛然,横削斜刺招招致命,仿佛任敌百般手段,我自有千重应对,气势如虹,以力压人,以势破局,似乎陈庆之连出剑机会都没有,逼得从二楼跳下来一楼。 转眼间陈庆之被困守一处,白羽的剑意已成顶峰,束缚了陈庆之全部的手脚,可突然间,那变局发生了,仿佛绝境中盎然滋生的草木,陈庆之终于抽出了三万,忽而一股无与伦比的剑气陡然升起,无穷的生机焕发在这危急之中,剑气长啸,吐露锋芒,却又出其不意,白羽惊恐的眼神与长剑,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陈庆之这一剑,没有来路,难寻去处,那身影飘然一闪,剑气随之变化,不知如何就来到了白羽身侧,只是那一剑并未出尽,三万剑距离白羽脖颈三寸时变为侧拍,只见白羽瞬间身形僵硬,跪倒在了地上。 白羽瞳孔张的巨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了,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在场众人也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巴蜀剑派的少宗主白羽,以巴蜀剑派七柄宝剑之一的太阿剑闻名于世,据说把门中秘籍「青云坠」已经练到了第五层,一直被认为江湖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可是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然就输了。 那些巴蜀剑派的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白羽的武功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刚刚用出的剑法更是玄妙无比,看得出来白羽倾尽了全力,可还是输了,他们望向那个白衣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畏惧。 “我不要你的命,你放他们都走,如何”陈庆之手腕向上一抖,三万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应声入鞘。 第二十五章 江湖规矩 郢州,时节已经深秋,路上落叶纷纷,天地间自有一份萧瑟肃杀的味道。 醉仙居,郢州城一个不大的酒楼,平日里女儿红远近闻名,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此时的醉仙居,里外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 人群陆陆续续地从醉仙居出来,纵使白羽没开口,但巴蜀剑派的弟子也知道不得不放人了。 陈庆之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破败不堪的酒楼,酒水撒了一地不由觉得可惜,看着走下来的江雨禾三人道:“估计得换个地方住了”。 “不能放他走”江雨禾凑上前突然说道,闻言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拔剑出鞘,警惕地看着陈庆之。 “啊?我都说饶他一命了”陈庆之也有些不知所措。 江雨禾负手走上前,看着白羽轻笑一声,声音清脆道:“谁不知道巴蜀剑派少宗主白羽除了“青衣太阿”的名号,还有个“牙呲必报”的美名呢,今天就这么放你走了,只怕你改日就要带人杀上门了吧”。 那白羽抬头一看,却见那江雨禾眼带桃花,虽然是男子打扮但说话间一颦一笑却透着女子的可爱,就算死恶语相向竟也觉得听的悦耳,这白羽生的白净俊朗,加上又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多年来投怀送抱者不计其数,阅女无数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定然是女扮男装。 想到这的白羽好似忘了自己刚刚还输给陈庆之的懊恼,只觉得江雨禾比起自己所见女子不知美上多少,若真是女子那真真是极好的,可又看到江雨禾竟然站在陈庆之身旁,顿时又气愤难当。 “小子,你是想杀人灭口嘛,你不想想后果的吗”白羽狠狠道。 “刚刚可是白少主自己说的,这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别惹你惹不起的人,说白了就是谁拳头硬谁就有理,你现在打不过我们,就算要你命也没错吧”江雨禾眼神突然一凛道。 那白羽见江雨禾说自己,只觉得一会气一会开心,气的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未有过今天的侮辱,开心的是他愈发断定江雨禾必然是女子,所以又气这绝色女子竟然站在陈庆之身边,可又开心江雨禾在和自己说话,如此反复竟然忘了作答,连身边那些巴蜀剑派的弟子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少主是怎么了。 “喂,问你话呢,你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对啊”江雨禾见对方不理自己不由恼道轻喝一声,为了假扮男子,她说话向来刻意压低声音,只是举手投足的那份气质却无法掩盖。 “啊,我没病啊”缓过神来的白羽不由自主答着,却引得众人忍俊不禁,这一笑才把白羽惊的如梦方醒,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如此失态,想自己在蜀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女子没有,竟然也会有今日之举,不由赶紧定了定心神正色道:“你且放心,我走后自然不会追究你们”。 “口说无凭,你得...”江雨禾本想继续羞辱白羽,想着就算不杀了此人也要逼他立下毒誓,却不料陈庆之突然拦下来自己。 陈庆之把白羽的神态瞧得一清二楚,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唯恐江雨禾身份暴露赶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说完又侧身小声说:“别真惹急了不好收拾,又不能真杀了他”。 “哼,杀了又如何,这种虚伪小人我听雪堂见一个杀一个”江雨禾小声冷哼道,陈庆之赶忙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多言。 “行了,你走吧”陈庆之转身对白宇说道:“哦,对了,这酒楼被你砍的不成样子,你那袋钱就留下来赔偿吧”。 “你那招叫什么”白羽不置可否,望着二人突然眼神一冷,转而开口问道。 陈庆之一怔,一时无法回答,一开始交手时,他的竹溪剑法的的确确被白羽压制着,纵使剑法再取巧,也被白羽那剑势如虹逼到无法动作,但是他还有浩然正气和九星步,他只需要一个机会,浩然正气的磅礴真气瞬间就可以压制白羽的剑气。 “没名字,瞎打的”陈庆之想了想苦笑道,白羽闻言浑身颤抖起来。 “说出你的名字和师门,他日我定然登门拜访”白羽缓缓起身,他半边的身子已经麻了,只得强撑着站起,眼中满是恨意,他知道今天这一败,自己太阿剑的名声定然是荡然无存了。 “无门无派,我嘛,叫...陈三万”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好!今日之辱,他日必报”白羽冷哼一声作势向后走去。 白羽没有回头,身子晃晃悠悠的,瞪了一眼围观之人,瞬间众人做了鸟兽散,一众巴蜀剑派弟子赶忙将他搀扶,上了一辆马车随后远去。 此时的陈庆之还不知道,今天这一战很快就会被传到江湖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陈三万,轻松击败了青衣太阿白羽,横空出世的少年英雄,最是江湖儿女津津乐道的故事了。 而陈庆之更是自此赢得了一句“剑起倾城、剑落惊神”的赞誉。 回到酒楼这边,陈庆之将那一代钱交给酒楼掌柜,掌柜却是百般推脱,死活不肯接下那袋钱。 “掌柜,这钱是少爷好不容易赢下来的,你为啥不要呢”耿壮直言问道。 “哎,少侠的好意,我当真心领了,今日之恩没齿难报,但是这钱...我确实不敢拿啊”掌柜的沮丧道。 “这是为何掌柜”陈庆之不解问道。 掌柜的看着自己破烂的酒楼,低头捡起一块碎了的酒坛,上面还飘着一口酒,轻声一叹抿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道:“咱家这女儿红,可惜咯”。 “少侠武功盖世,连白少主都不是你的对手,自然是无所畏惧,可是我不一样,我上有老下有小,连我这外甥都是靠我活的,今天白少主因为少侠走了,可少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啊,我们已经得罪了他们,只得逃命,哪还敢拿他的钱啊”。 陈庆之只觉得浑身一怔,望着瞬间苍老的掌柜心里五味杂陈,仿佛自己救了人可却也害了人,顿时那一晚在沈园的经历在此浮上心头。 “我就说不如一剑杀了他,一了百了,放虎归山了吧”江雨禾说道。 “掌柜的,你们这郢州没有王法嘛,明明是他们做错了,难不成他们就想害人就害人了”耿壮愤然说着。 “王法?这位小哥,郢州城鱼龙混杂,而今官府又都是些贪赃枉法的人,你说他们会帮我们对付势力庞大的巴蜀剑派嘛,恐怕巴不得串通一气吧,咱们这些老百姓,本来就是过一天是一天的,哪能计较那么多对错”那掌柜的闻言站起身子说道。 “他说的倒是不错,那些个名门正派,哪个不是和官府勾结欺压百姓的,那白羽虽然虚伪,但是他说的却是事实,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江雨禾沉声说道。 “所以,这钱还是公子拿走吧,我劝公子也还是先躲一躲吧,任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啊,我得抓紧带他们逃回乡下去了,无法招待公子了”那掌柜的说完转身走着,步履蹒跚。 —————————————— 入夜,陈庆之想起此间,心中愈发焦躁不安,突然想起前世种种,那时的他从小是个孤儿,无依无靠,长大了以后面对物欲横流的世界活的艰难,那时流传着一句话。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罗马。 没想到重活了这一世,竟然也没有多少区别,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庆之猛然坐起,身边的耿壮呼声如雷,他不由苦笑一声,不管前世今生,做人都是难得糊涂啊。 他想起父亲那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翌日一早,陈庆之就早早往醉仙居赶去,江雨禾三人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了过来,可刚一到,竟然就发现了一队官兵早就把醉仙居围起来,那掌柜的和小二也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官兵在那搬走店里的东西。 “官爷啊,冤枉啊,这都是小老一辈子的血汗钱啊,您都拿走了我可怎么活啊”掌柜的身上一件包裹被争抢过去顿时哀嚎道。 看见此景的陈庆之怒从心来,当即就要冲上去,却不料王天虎赶忙拦住道:“陈公子,咱们不好和官府作对吧,我以后还要在荆州地界生活,你说是吧”。 陈庆之微微一愣,王天虎的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对面官兵,显得十分慌张。 “王大哥说的有道理,但是袖手旁观我绝对做不到,你们先躲起来,官府就算记仇记住我就好了,绝不牵连王大哥你”陈庆之想了想说道,然后不等王天虎再说便一个健步到了那队官兵前面。 “上阵杀敌你们个个是缩头乌龟,欺负百姓你们倒是拿手的很嘛,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陈庆之大喝一声。 “哪来的臭小子,找死是不是,我们接到通报,这醉仙居是北魏密探设立的,特地来排查,怎么你是他们的同伙是吧,来人,给我拿下”为首的军官富态横生,挤眉弄眼说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庆之抽出三万,脚下一动瞬间冲到了官兵之中,只见剑起剑落,如行云流水一般,顷刻间打的那些官兵落荒而逃,只剩下那个胖的跑不动的官兵头子,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竟然尿了出来。 “大侠饶命啊”。 第二十六章 上善若水 那名官兵头子的嘴唇吓得发抖,上面干裂的纹路清晰可见,他有些后悔自己昨天抢下这一单生意了。 昨天夜里,郢州守军几个小头目吵得不可开交,原因是因为上面给的一项任务,那就是去查抄醉仙居,这几位头目都知道,这是个肥差。 那醉仙居在郢州开了几十年,这几个头目有事没事都会去喝上几口他家的女儿红,谁也不会相信这醉仙居会是北魏探子的窝点,不过他们也心知肚明,谁让这醉仙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这世道本就这样,小人物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也总有祸从天降的时候,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对于这些头目来说,眼里就只有这趟能捞多少了,以至于为了抢这个查抄的机会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被他拿到了这次机会。 他也不比别人多什么本事,不过他给将军送的礼更贵重罢了。 想来想去那官兵头子看陈庆之久久也不动手,而是自顾自地帮掌柜和小二收拾东西,眯眯眼提溜一转,屏住呼吸站起身,一动之下那浑身的肥肉就如波涛一般,他强撑着往后溜去,那汗水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已经湿透了后背。 “跑哪去啊”陈庆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那官兵头子一个激灵,转身下跪倒是一气呵成。 “哎哟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他紧闭双眼懊悔不已,他知道对有些江湖人来说,杀了自己一点也不会犹豫的。 “会赶车不”陈庆之的问题让那官兵头子闻言一愣,疑惑地“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陈庆之。 官兵头子眼神一转看到了一早就停在醉仙居门口的两辆牛车,其中一辆装的满满当当,本来已经被自己扣下,按以往规矩,那里面有三成都是自己的。 “哦哦,会,会的大侠”他也不傻立刻明白了过来道。 “从现在开始,这掌柜的是你大爷,小二是你表弟,你把他们安全送出城,听到没有”陈庆之冷声说道。 “啊,哦哦,好好,他是我大爷,我大爷”官兵头子哆嗦着答应着,咽了咽口水赶忙站起身,跑到第一辆牛车前面对身后的掌柜笑道:“呵呵呵,大爷,走吧”,那神情仿佛掌柜的真是他亲戚一样,全然看不出刚刚的凶神恶煞。 那掌柜的见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有看了眼陈庆之,看到对方的肯定眼神,才小心翼翼地上了牛车,身后的小二也赶忙去赶后面的牛车。 那官兵头子轻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要他命,别说让他叫人大爷,叫爹叫娘他都不在话下,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就像滚刀肉一块了,只见他刚要甩动缰绳,却见陈庆之也二话不说坐上了牛车。 “大侠...也一起啊”那官兵头子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到城门时你一呼百应对吧”陈庆之没给对方狡辩的机会继续道:“我告诉你,把他们安全的送出城去,否则,我就算救不下他们,也一定能杀了你”。 一边说着,一边从剑鞘中抽出三万,刷的一声让那官兵头子顿时缩头道:“我哪敢啊大侠,不敢,不敢”。 陈庆之冷哼一声钻进车里,那官兵头子也不敢停留,赶忙驾着牛车一路到了城门口。 “老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今天不是在西营那边当值嘛”城门口一名高瘦官兵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看到牛车过来瞧了瞧便喊道。 “啊,那个我本家大爷还有表弟前些天来看我,今天要回老家了,我送送他们”被叫做老彪的官兵头子说着,脸上的肥肉一展褶皱丛生。 “你老家不是庐江的嘛,离这么近还过来看你,你家大爷对你还挺好啊”那高瘦官兵说道,老彪只得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紧张之下汗水也从额头流了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老廖,回头再喝酒啊”老彪赶忙驾着牛车向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老廖突然喊道:“唉你等会,老彪,你不对啊”。 “啊?我...咋不对了”老彪吓得一个激灵,车里的陈庆之也赶忙握住了手中的剑。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出城我不得例行公事看看,怎么是不是车里藏了哪家的姑娘,被你掳走不敢让我看啊哈哈”那官兵老廖走上前笑着,周围十几名官兵也顿时哄堂大笑,说完老廖就要上前掀开车帘子。 “唉,不能看”老彪一看赶忙喊道,那醉仙居的掌柜常年在郢州城,眼前的官兵老廖也是熟客,要是被他看到了可没法解释了。 “干啥?你不会真藏了姑娘吧”老廖惊异道。 “去你的,就你有那爱好”老彪定了定神,熟练地换上自己原本那副傲慢嘴脸道:“我家大爷不小心染了风寒,正在里头休息呢,不能进风,况且再传染给你,你赶紧给我让路吧,我还得回去当值呢”。 那老廖看他这样眼神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看着后面小二道:“老彪,你这来串门,就这么走了啊,我看你给你家大爷准备不少嘛,你们西营这几年真是赚的不少啊,我就只能在这看看大门,兄弟我可羡慕死你了,我听说,昨晚上你还揽了个肥差呢”。 老彪一听脸上肥肉突然一抽,暗骂一声天杀的肥差,送给我都不要了,但是嘴上还是笑嘻嘻道:“呵呵,看你说的老廖,谁还不是给将军卖命的呢”。 老彪说完看那老廖站在那一动不动,自然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心中一阵肉痛,无奈之下掏出一袋钱偷偷放在了老廖手上道:“廖头辛苦了,给兄弟们买点酒菜,算我请的”。 “哎哟,看看你老彪,这么客气呢,唉唉,赶紧给彪头放行”那老廖见钱眼开,顿时笑着喊道。 老彪暗骂一声,手上不停赶紧赶车往城外去了,直到一路走出郢州十几里路才停了下来。 “大侠...你看这样行了吧”老彪恭敬地问着陈庆之。 陈庆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环顾了一圈四下确认没人后点了点头,继续道:“要再让我知道你死心不改,我一定不再手软”。 说罢,与那掌柜又是一番感恩离别不再多说,待到车轮滚滚卷走尘土,看着一路远去陈庆之才放下心来。 “大侠,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老彪一直站在一旁惴惴不安道。 “嘿嘿,回去也可以啊”陈庆之突然一声坏笑,然后在那老彪疑惑时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顿时眼窝青了一大片,老彪直接疼的哀嚎起来,陈庆之却没有停手,而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那个老彪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渗血才停下。 “呜呜...“被打到缩在地上的老彪竟然控制不住呜咽起来。 “嗯...这样还差不多”陈庆之蹲在看了看老彪道:“你这样回去,也能给你家将军交差了,嘿嘿,不用谢我了啊”,说罢便独自一人扬长而去,留下那老彪一直看他走远才敢站起来,吃力地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重重的摇头叹了一口气。 —————————————— 半个时辰后,陈庆之就回到了客栈,一五一十将经过告诉了江雨禾等人,那王天虎一听眉头紧锁,又说担心官兵上门,于是四人也不再多留,赶忙都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溜出了郢州城,在乡下买了一辆牛车从小路继续西行。 路上江雨禾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让那掌柜的去武康投奔陈家,就不怕惹祸上身嘛”。 “说不怕是假的,不过我已经让他们带信给父亲和沈大人,武康距离郢州山高路远,加上沈大人帮忙,应该问题不大”陈庆之说道。 “他们都打算回老家了,你帮他们出城就行,为何非要带去武康”江雨禾继续追问。 “不管对错,他们被迫离开郢州我也有责任,帮他们理所应当,再者,我从那掌柜眼神里看得出来,这酒楼倾注了他一身心血,回到乡下安稳度日并不能抚平他心中的遗憾,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况且,他的女儿红酿的着实不错,去我陈家也是一笔双赢的买卖”陈庆之继续道。 江雨禾看向陈庆之的眼神微微一变,眼中柔情又多了几分,不过在陈庆之转过头那一刹那,赶忙换上了原先的平静模样。 “现在的江湖世道,可不太适合你这么善良的人”江雨禾淡淡说了句:“做了善事不一定就有善报,昨天你还帮他们赶走了白羽不也弄的他们被官府查封,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其实我想起之前水先生同我说过的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陈庆之吐出嘴里的野草杆子继续道:“先生说过这世上的好坏本就难分,我救了掌柜一家,可能也会害的那个当兵的受重罚甚至丢了性命,那对于他一家,我又是坏人了,可我不应该救吗?也许本就不存在完美的善事,但不代表世上没有善良,若为了顾及太多不做眼前善事,那就失去了善良的意义了”。 江雨禾闻言眼中似乎闪出一道光亮,那道光充斥着这世界,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陈庆之。 眼前这个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他面对自己时总是出言轻佻,一幅街边充满痞气的样子,可面对大是大非时,又善良而勇敢,这样的变化让她的心,也莫名地悸动起来。 第二十七章 行踪暴露 郢州城,刺史府内。 一处靠近池水的阁楼里,莺歌燕舞,酒香扑鼻。 兴许是天气燥热的缘故,那几名舞姿优美的歌女身上不过穿了一件薄薄的轻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身姿妩媚妖娆,令人看来不免想入非非,比如坐在最上面的刺史赵冲。 赵冲四四方方的脸上一脸淫笑看着那几个歌女,胸口袍子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具有典型的西楚勇士的风格,在郢州地界他更是实打实的重权在握。 “唉,白少主和陶道长,是我这的酒菜不合胃口吗,怎么看你们愁眉苦脸的”赵冲嗓门很大,一口楚人口音。 他喊的两人,一人身穿青衣锦袍,头戴白色纶巾是个俊朗公子,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击败的白羽,此刻双眼迷离,看到舞台中央那些婀娜身姿的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一抹红色。 另一人一身蓝色道袍,袍子上绣着太极图案,若陈庆之在此肯定对他恨的直咬牙,不错,正是陶永,却不知这二人怎么来到了这刺史府上了。 听到赵冲的话,陶永率先换上一张笑脸道:“哪里,府君盛情款待,在下倍感深恩呐,只不过,掌教吩咐下来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有些着急,想来白少主与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这边的白羽压根没有听进去他们二人所说,直到自己身边的弟子捅了捅自己胳膊才缓过神,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木纳地点了点头,早就把受正一教委托出山的任务抛之脑后了。 “哈哈,二位不必担心,自从接到国师书信那天,我早就派人严加监视,此去江陵他们必然走水路,沿途我都已经严加把控,必然插翅难飞,不用担心哈哈”赵冲大笑着说道。 陶永听着点了点头,看了眼对面的白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惑道:“对了白少主,最近似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白少主前几日与人交手不甚落败,不知真假啊”。 白羽端起酒杯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眼神一凛道:“道长消息倒是灵通啊,白某学艺不精,待日后定会雪此耻辱”。 “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啊,白少主少年英雄世间少有,还能略胜一筹的人,在下还闻所未闻呐”陶永继续问道,连那赵冲也来了兴趣看向白羽。 “他自称陈三万,无门无派,可能是不愿意透露师门吧,不过上回交手见他用的不过是一把青铜剑所以大意了,下回一定让他见识一下我巴蜀剑派的厉害”白羽想起陈庆之眼中顿时生出怒火,但又不愿说自己全力之下连碰都没碰到陈庆之,便嘴硬说自己不过是大意导致的。 另一边的陶永听到陈三万这个名字时疑惑不已,又听白羽说此人用一把青铜剑顿时大惊道:“白少主,那人的青铜剑是不是并未开锋,看起来还很厚重,而且身法奇特捉摸不透”。 白羽闻言也是一惊赶忙道:“道长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不错那人的身法却是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我此生从未见过”。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陶永眼神一变,将酒杯猛地放下喝道。 “此人到底是谁啊道长,又能打赢白少主,还让道长如此动怒,这等人物我却从未有耳闻啊”赵冲好奇地追问道。 陶永眼神精光一闪,一个念头泛起赶忙起身道:“说来惭愧大人,此子出自江南竹溪派,名叫陈庆之,当初我被那沈约蛊惑回到武康,却遇到此子目中无人、大放阙词,我便与之交手,但他身法诡异连我也不能取胜,后来竟听闻此子投靠沈约和萧衍门下,此时现身郢州,若我所料不差,定然是与那叛贼王天虎一道去荆州的” “什么?你说这叛贼来郢州了?白少主,你那天可曾发现王天虎的踪迹啊”赵冲连忙问道。 白羽浑身一震,那天除了陈庆之他只记得江雨禾了,这会只能绞尽脑汁才说道:“那日与他交手并不知情,所以未能留意他身边的人,不过我记得我见他的时候,确实是四人同行的”。 “大人,此子明明已经投靠萧衍他们,却突然离开江南,定然事出有因,我觉得必须赶紧去捉拿他们审问,以免出现变故啊”陶永起身作揖道。 那赵冲突然眼神一变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来人,把那废物彪得一给我叫来”。 众人一时不解,不一会只见护卫带着一名鼻青脸肿的普通官兵前来,那官兵一脸紧张、卑躬屈膝,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教训的官兵头子老彪,不过那一日回来因为放跑了醉仙居等人,赵冲一怒之下把他贬为马夫了。 “彪得一,那日白少主说醉仙居有北魏探子,我让你去查封,结果你说被北魏探子要挟被人逃了,是也不是”赵冲站起身,一脸怒象问道。 “是是,是小的无能将军,息怒啊将军”彪得一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一脸哀求把本就肿胀得脸扭成一团,显得滑稽而又可怜。 另一旁的白羽也是闻言一怔,惊异地望向赵冲,那日离开后心怀愤恨的白羽就偷偷告诉赵冲说醉仙居有北魏探子,其实二人心照不宣,不管有没有探子,赵冲卖巴蜀剑派一个人情,到时候屈打成招抓了密探也是功劳,而白羽出了一口恶气,同时也让赵冲试着去打探江雨禾的行踪。 “我问你,要挟你的是不是一个身穿白衣,拿着青铜剑的小子,他身边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少年?”白羽厉声问着老彪。 “啊,对对,就是那个人,不过没有红衣服的啊公子,那天将军吩咐了去盘问红衣服公子的下落,可是那掌柜的就说不知道,我本想带回来审问,结果就被那天杀的救走了”老彪闻言赶忙说道。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赵冲猛的一把将酒杯砸在了老彪脸上,疼的他嗷嗷乱叫,赵冲更是气愤道:“他奶奶个腿的,你这废物坏了本将军的大事,给我拖下去,五马分尸”。 那老彪一听,顿时眼泪鼻涕乱飞,但任他怎么呼喊,却还是被几名护卫硬拉拉出去,那几个歌女更是吓得缩在一旁,不敢说话,赵冲见状只觉得心中怒火难平,直接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马心领神会便起身带着那几名歌女离开,只不过去的方向却是赵冲的行房。 待到安静下来,赵冲皱眉踱步道:“他奶奶个腿的,这什么陈庆之当真可恶,你们说,现在怎么办,这人恐怕已经出了郢州城了”。 “府君大人别急,那陈庆之劫走北魏探子,死罪一条,加上王天虎在身边他们肯定不敢走大路,郢州的水路也早就把控,他们恐怕只能走小路绕行,想来脚程不快,咱们分头寻找,快马加鞭一定可以追上他们”陶永不紧不慢说着。 “嗯,也只有如此了,荆州那边局势不明,绝不能让王天虎和萧颖胄见上面”赵冲厉声道,一旁的白羽脑中浮现出那抹红色也顿时来了动力。 很快,郢州城内马蹄声声,三队人马疾驰而去,卷起一路的烟尘。 而在郢州与江陵之间,一条乡间小路上,一辆普普通通的牛车缓慢前进,车头车尾各有两人,穿着朴素,面容不干不净,与一般乡下人并无两样,正是陈庆之四人了。 为了躲开官府视线,四人躲躲藏藏,转走小路甚至不惜绕远,走了一日还不到几十里路。 不过这倒让这一路上奔波的四人有了难得闲下来的机会,尤其是陈庆之和耿壮,前者郢州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终于开始领略这楚国风光,后者则一如既往的兴奋。 荆楚大地依山傍水,长江贯穿而过,青山连绵不绝,一路走在乡间小路,两旁树荫连连,更消去了此时的燥热,田间水牛声鸣,憨态可掬,更有不少性格豪放的农民在田间歌唱着耳熟能详的《离骚》,烟雨茫茫的荆楚大地,七分俊秀三分惬意。 陈庆之仰躺在牛车上,嘴里叼着一根鼠尾草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江南让他心安,荆楚则让他愈发地向往那自由自在的世界,之前的心情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翠花,你咋又在偷看少爷,少爷脸上有花吗”耿壮一边吃着手里的烤地瓜,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让江雨禾偷瞄陈庆之的脸顿时一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他了,再胡说,我把你舌头拔了,还有,也别看我,看了眼睛也挖出来”。 耿壮听得江雨禾恶言恶语无奈地低下头,这一路都是这样被吓过来的。 陈庆之望着斗嘴二人哭笑不得,江雨禾从那天离开郢州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隔三差五要和自己吵两句,这两天竟然一言不发,倒是和王天虎变得一样沉默了。 “陈公子口渴了吧,前面有家茶舍,咱们去喝完水再赶路吧”刚说沉默的王天虎就突然开口道,三人一看,前面几十米处,一个简陋的茶舍屹立着。 “好啊,歇会再走”陈庆之抿了抿嘴答应着,虽然不爱喝茶,但是此刻也没地方去喝酒了。 不一会四人酒来到茶舍外,茶舍里有一老一小两人,那小女孩眨着两个小辫子,眼睛黑白分明甚是可爱。 走进茶舍四人要了一壶茶,说是茶其实与水相差不大,乡间野外哪能弄什么名贵茶叶,再者说彼时喝茶之风还没有特别兴盛,不过用茶叶粗略泡水而已,不过好在那水都是山间溪水,十分甘甜。 那老人弯腰驼背,拄着一副拐杖一言不发,只是端茶倒水,约莫六七十的年岁,一双眼睛倒还十分清澈。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却见几个官兵打扮的人疾驰而来,陈庆之等人见状不妙,这茶舍共有里外两间,连忙起身换到里屋,用一道粗布帘子遮住了身影,偷偷看着那一队人马。 “大哥,跑半天都渴死了,去喝口水吧”。 好巧不巧的,那十几名骑兵果然到了茶舍下马,纷纷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流言蜚语 正午的日头高高挂起,两旁的槐树奋力遮挡着秋日最后的燥热,不过几息之间,那十几名官兵就坐了下来,本就不宽敞的茶舍显得多少有些拥挤。 “老头,赶紧来点茶”说话的是一个面容黝黑的汉子. 老人依旧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端了一壶茶走到那汉子桌子旁,伸手指了指门口墙上写的字。 “一壶两文”。 “这老头是不是哑巴了大哥”那黝黑汉子对身边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说道,后者看了一眼老人没好气道:“管他呢,赶紧喝茶,喝完继续赶路吧”。 那黝黑汉子赶忙倒了一碗茶递给那大汉,却不料那大汉一口饮下却是眉头一皱,撇嘴道:“什么破茶,什么味也没有,奶奶的,这两天为了追那几个北魏探子,整天都在这穷地方转悠,人没找到就算了连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说完气呼呼地将手中茶碗猛地放在了桌上。 “呵呵,大哥你也别急,这次各大营都出来了,要苦都一起苦,而且将军可说了只要找到那四个人,就可以做校尉呢,这回西大营那边出了老彪那事,现在将军恨不得把他们个个都喂了狗,要我说,现下就咱们东营这边势力大,如今咱们分头寻找,这校尉非大哥莫属嘿嘿”那黝黑男子赶忙说着,眼神中都是谄媚之情。 “嗯~那倒是,以前被西营抢了多少好处不知道,这风水轮流转,活该他们倒霉,等以后我成了校尉,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啊哈哈”那络腮大汉听完喜笑颜开道。 他一说完,剩下几个官兵连忙跟着附和道喜起来,仿佛这校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另一边的陈庆之等人听他们的对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想来这些官兵找的北魏探子必然就是他们四人了。 “少爷,你说他们咋知道咱们有四个人的,那天救人只有少爷一个人去了啊”耿壮尽力压低声音问道。 陈庆之与江雨禾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他们心中答案都是一样的便说道:“在郢州与咱们四个有结交的,也就是那个白羽了,果然是个牙呲必报的人”。 “不过,这白羽勾结官府也就罢了,还能让大军出动,就为了报自己的私仇?未免本事太大了吧”江雨禾说着,眼神偷偷瞄了一眼一直盯着外面紧张兮兮的王天虎。 陈庆之见状心中也是升起一阵疑惑,正想着却又听到外面议论声传了进来。 “没事大哥,咱们这么多人快马加鞭,他们跑不远的,咱们可以好好歇一歇的”那黝黑男子继续倒茶说着。 “不可大意,我听说,那几个探子里有前几日击败了太阿剑白羽的人,剑法高超不可小觑”那络腮胡子倒有些谨慎地继续说着:“哎,想来这江湖上也是新人辈出啊,这白羽不过风光才几年,又出来新的年轻高手了”。 “大哥,要我说,这什么白羽还有那什么探子,都是细枝末尾,要说江湖上的绝世高手啊,还是以前的人啊”那黝黑男子突然说道。 “哦?你说的谁啊?”那络腮胡子疑惑道。 “这人以前是如雷贯耳,要不是这次听到这个传闻只怕大家都快忘了他了”那黝黑男子卖关子缓缓起身说道:“大哥你也知道我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那天出发前啊,我听到了一个从北边刚刚传出的惊天消息啊”。 “那你快说啊,急死我了”络腮胡子赶紧问道,一脸的不耐烦。 “呵呵,大哥别急,据说啊现在北魏那边是口口相传呐,说的是北魏有人从河里捞出来一块玉石,那上面竟然刻着一句话”那黝黑汉子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上面说「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 “这话什么意思”络腮胡子紧了紧眉问道。 “呵呵,大哥这龙渊就是相传天下第一名剑的龙渊剑,前两句就是说只要这龙渊剑出现,天下就要一统,而金玉传国那自不用多说,肯定就是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了,不管咱们皇帝还是北魏那边,要有了传国玉玺,那就可以一呼百应,顺理成章的一统天下了,所以这龙渊剑肯定藏着传国玉玺的秘密”。 “可是听说那传国玉玺晋室灭亡时就失传了,还能找到吗”听得入神的络腮胡子又问道。 “这就是最后那句「只在流云」的意思了大哥,我一开始也不明白,还是大哥说起这江湖高手我立刻明白了,大哥可还记得那月华流云说的是何人”黝黑汉子笑着问道,顿时让众人议论纷纷,连陈庆之这边也都是一怔。 “月华流云?那自然记得,当年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的流云剑嘛,难不成?这传国玉玺在他那嘛”那络腮胡子恍然大悟道。 “大哥果然聪明,这四句话连起来,就是说得到龙渊剑就可以找到能一统天下的传国玉玺,而它们就在流云剑的手里,现在想想,这流云剑无故失踪十余年,想来是身怀这宝物藏起来了”黝黑汉子赶忙拍着马屁又继续道:“不过据说那龙渊剑一直藏在北魏皇宫,没想到竟然被流云剑拿到了,敢独闯皇宫,这才是绝世高手啊大哥”。 “嗯,若说是流云剑,那确实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了,想当年虽然没人明说,但咱们都把他认为是天下第一,只是可惜此人虽然武功盖世,但却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那络腮胡子喝下一碗茶啧啧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江雨禾不知怎么眼神瞬间变得狠戾,伸手摸在腰间那把银蛇就要作势起来,陈庆之见状赶忙拦下轻声道:“你干什么”? “我挑了他们这背后说人的舌头”江雨禾气愤道,突然她凝眉看向外面,身体缓缓停了下来,陈庆之一脸疑惑,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外看去。 只见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突然走到那队官兵身旁,一改之前神情一脸严肃,手里还拿着一把似乎已经生锈的剪刀。 “干啥老头,拿把破剪刀吓唬爷爷我呢”说完那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老人大声嘲笑道。 “你为何造谣流云剑是不忠不义的小人”老人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哎哟,你不是哑巴啊,他奶奶个腿的,这流云剑当年欺师灭祖加入魔教,还屠杀正派弟子世人皆知,我说他算轻的,我还骂他是不要脸的鳖孙呢,怎么的老头,还想杀我不成哈哈”那大汉站起身来,体态魁梧足足比老者高出一头有余,眼神轻蔑笑着说道。 “凭你?,也配提流云剑”那老人一字一句说道,一张脸依旧是岿然不动,只有一双眼珠向上看去,空洞的眼中闪出一阵精光,仿佛只有眼睛是活的一样,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寒意。 “他奶奶个腿的,老头你找死”大汉被老人一个眼神看着心底发慌,只觉得脸上无光,愈发气氛地喝道,刷地一声拔出佩刀就要砍下去。 这边的陈庆之见状暗道一声不好,正要想出手相救,可却愣愣地定在了那里,不单单是他,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着老人手中的的剪刀。 一息之间,生锈发黄的剪刀已经划破了那络腮汉子的脖颈,鲜血顿时间彭涌而出,在黄土地上染成一道道血红色的河流,身后那些官兵都还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老人说不出话,他们实在没看清,那把剪刀到底怎么杀的人。 “爷爷,咱们是不是又得换地方摆摊了”那小女孩脆嫩的声音传来,眨着眼睛坐在一把矮小的椅子上嘟着嘴说着,似乎对眼前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 “你...,你胆敢杀害军侯,给我上,杀了他给大人报仇”那黝黑汉子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顿时间,十几把长刀出鞘杀向了那老人,但那老人却是不慌不忙,手中剪刀绕指转动,转出一道道刀花一般的虚影,轻巧飘逸、绵密无间,所过之处都是变化莫测的刀花,令人眼花缭乱。 “好漂亮的刀法,似乎在哪里见过”江雨禾轻声说着,他们四人眼睛紧紧盯着帘子的缝隙,不知不觉陈庆之和江雨禾的脸也凑的越来越近了。 再看那边的老者,不过眨眼之间,那十几名官兵尽数倒在了地上,喉咙全部被划开,只剩下那个黝黑汉子已经吓得坐倒在地,脸色煞白张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人抬起那布满补丁的宽大袖子,上面沾了几滴鲜红的血液,只听老人无奈叹了口气,眼神再次恢复最开始的那种空洞。 “真是越来越老了,以前都沾不到的”老人轻轻说着,走到了那黝黑汉子面前,低头看了一眼。 “老…不不,高人,高人你饶我一命,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的高人,求你了放过我”黝黑汉子急忙跪下道。 “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是你编的?”老人声音很轻很沙哑,却容不得他人半点忽视。 “不是不是,高人,这话当真是从北魏那边传来的,只怕不久就传到咱们这边来了”黝黑汉子赶忙解释道。 那老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事实却是如这黝黑汉子所说,几日后,这句传言就要传遍天下了,不过也是后话了。 “我答应过恩公,这辈子不再杀人,若要再杀人定会不得好死”那老人抬头自顾自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啊,谢谢高人,谢谢高人”黝黑汉子一听赶忙磕头谢道。 “我也曾立誓今生将为恩公鞍前马后,可却无法追随他,但我断然容不得他人毁他名誉,所以我必须杀了你们”老人继续说道。 “可...可你发誓了啊,杀人会不得好死的”黝黑汉子发狂道。 “恩公之恩毕生难报,何患生死”? 说完,老人手一挥,结束了黝黑汉子的性命,茶舍重归了平静。 第二十九章 一场误会 发黄的剪刀,在血水的洗涤下,似乎褪去了点点锈迹。 老人转身,轻轻用茶水倒在剪刀和手上,洗刷着血腥气。 “诸位可看够了”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闻言一惊的陈庆之和江雨禾赶忙想要起身,然而两人本就挤在一起身体一扭头,赫然间二人鼻尖上都传出异样的温热。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陈庆之更是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连忙尴尬地向后退去,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身后的江雨禾也是愣在那里,看到陈庆之走出去,鼻尖上那一触碰时的感觉久久没有散去。 “额,老爷子,我们无意冒犯,还请见谅”陈庆之长舒一口气先对着那老者作揖道。 老者听后并没有答复,而是依旧淡定地收拾着刚刚破碎的碗筷,待收拾干净,江雨禾等人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这位老人。 陈庆之见老人不说话,想着也许老人不愿与自己交谈,当下也不多说,便想向外走去,却不想自己刚刚没走几步,老人手腕一抖,一块茶碗的碎片瞬间向自己射来,来的飞快。 陈庆之微微一惊,脚下赶忙踏出九星步,身体凌空一转到另一侧,动作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那碎片眼看要射向江雨禾时,陈庆之脚下再一动,身子左右漂移,瞬间又挡在了江雨禾面前,一掌震碎了那块碎片。 “老爷子,这是何意”陈庆之不解道。 那老人看陈庆之不过顷刻间两度施展九星步,左右摇摆却飘忽若神,不由也是心中暗叫一声好妙的轻功。 “老夫不过想看看,北魏探子的功夫有多厉害?”老人缓缓接着说道:“这些人说的那四个探子想必就是各位吧,我说为何一见官兵就躲藏起来,不过这功夫确实玄妙”。 陈庆之无奈苦笑,原来这老爷子错把他们真的当做了北魏密探,便解释道:“此事并非老爷子你想的那样,各种曲折很多,反正我们不是北魏密探”。 那老人听闻却微微摇头从那死去的黝黑汉子身上拿出一张画像,上门赫然画着陈庆之的模样,只听老人娓娓说道:“若是旁人,我也不管,只是当年恩公深恨北魏鞑子,我自然要遵从他的意愿不能放过你们,不过既然我立誓不再杀人,你们就自行了断好了”。 “哼,你这老头什么道理,我们无冤无仇你竟然就要我们自行了断,一会杀人一会又说不能杀人,心口不一,老拿什么恩公当借口,莫不是失心疯了嘛”江雨禾气不过理论道。 老人看了眼江雨禾嗓音沙哑笑了起来:“女娃娃骂得好啊,我既然决定杀人,又何必连累恩公,日后一应报应那也是我的命数,也罢,我就先杀了你们,待死后再给恩公赔罪吧”。 说完,还不等陈庆之解释,身影一闪顷刻间逼近了陈庆之,手中剪刀又跟刚刚一样,舞动起来密不透风,一道道刀花般的残影笼罩着陈庆之。 陈庆之心中暗自吃惊,一是吃惊这老头二话不说就杀人的性子,再是吃惊这老头看起来接近百岁,身法还能如此快,看他挥舞越来越快,而且每一招后面都还有后招,满眼的天花乱坠,逼得陈庆之只好连忙不断踏出九星步,在不同的卦位上来回变化才躲了过去。 那老人接连刺出百招竟然碰不到陈庆之心中大为惊异,他瞧得出陈庆之的九星步玄妙莫测,但是越是厉害的轻功就越消耗真气,自己逼他这么紧就是看出陈庆之年纪尚浅,想来内功弟子薄弱,只要一旦真气不足慢上几步,自己就可以一刀划破他的喉咙。 只是不曾想,自己追着陈庆之从茶舍到了屋外路上,自己越快陈庆之也变的越开,全然不见真气不足的样子,他并不知道这九星步与浩然正气相辅相成,也就是有浩然正气为陈庆之源源不断输送真气,他才可以一直使用这玄妙的九星步。 老人看不管自己怎么逼,陈庆之竟然一直也不出剑就一味闪躲,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老人不由冷哼一声:“年轻人,与人交手切不可有恃无恐啊”。 说罢,只见老人手中剪刀反手舞出一道刀花,攻势陡然一变,抡圆手臂变得大开大合,原本繁复的刀法也变的干脆利落,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化繁为简,将一招一式的变化都凝练到了一处。 “变化到了极致就是不变,以不变应万变,好精妙的刀法”江雨禾看着老人变化忍不住赞叹道。 陈庆之也顿时有些叫苦不迭,原本虽然老人剪刀舞地飞快,但是自己九星步还是可以根据变化来躲避,但老人此刻反而慢了起来,手上刀法走了一股老练沉稳的路子,招招都等着自己变化然后后发制人。 “若是我也会这么高深的剑法就好了”陈庆之无奈想着, 竹溪剑法讲究一个“巧”字,一招一式都是角度刁钻,但是一味取巧却威力不足,加上自己的浩然正气本是霸道路子,软绵绵的竹溪剑法反倒让自己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突然陈庆之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自己击败白羽时用的剑法,当时自己脚下踏出九星步,手上随之一动,用的不过是竹溪剑法最简单的起手式,但是那一剑却灵动飘逸而出其不意,似乎暗合九星步的步法。 “莫非九星步可以和竹溪剑法相融合”? 陈庆之心中闪出这个念头,仿佛一瞬间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明,竹溪剑法和九星步究其本质,都逃不过变化二字,以往他总是把二者分开,一攻一守,可若是合二为一,岂不是攻守兼备,更加变化无穷。 只听得“唰”的一声,陈庆之终于取下背上的三万,轻喝一声向前一步踏去,正是九星步的步法,而他同时手腕随之一转,剑锋贴地掠起,用的是竹溪剑法中的“破釜沉舟”。 陈庆之身影忽然贴地一闪,他连忙催动身上的浩然正气,那一剑顺势而发,剑气如水银泻地一般顷刻间充斥着这天地,自下而上掠向老人。 不过眨眼之间,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老人手中的剪刀顿时断成两截。一截留在手中,而另一截没有了束缚,凌空飞去,竟然朝着那一直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射去。 陈庆之一步刚停下,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刚刚那一剑的韵味,看着那飞出去的剪刀暗道一声不好,那老人自然也看到,只是他被陈庆之浑厚的剑气所震,止不住地往后退去,口中大喊:“快蹲下月月”! 眼看那剪刀就要飞到女孩脸上,却见一道青色身影瞬间射来,陈庆之催动全身真气踏出九星步,用最快的变化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抱起小女孩,向下趴了下去。 只是纵使他再快,也终究没有躲过飞来的半截剪刀,后背上刺啦啦一声,划出一道长长刀痕,一股肉痛让陈庆之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水都疼了下来。 看到陈庆之受伤,江雨禾和耿壮连忙跑了过去,只是快到跟前时,江雨禾突然慢了一步,还是任由耿壮先过去扶起少爷道:“少爷,少爷,没事吧”。 陈庆之缓缓起身,先看了眼怀中女孩,女孩笑靥如花露出甜甜的两个酒窝,丝毫不知道刚刚的惊险,看到女孩没事陈庆之松了一口气对耿壮说:“我没事耿大哥,皮外伤,不碍事的”。 说完,陈庆之松开抓住女孩的手,那女孩看到自己爷爷跌倒在地,赶忙跑了过去搀扶着,老人见女孩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不停抚摸女孩头发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一会,老人带着女孩走到陈庆之跟前,深深作揖道:“公子大仁大义,老夫惭愧啊”。 “老爷子,不用客气,咱们本就是误会一场”陈庆之起身说道。 “也罢,公子救了月月,我绝不会再纠缠公子,但是这样却是对不起恩公,我也只好以死谢罪了,就是可怜月月这孩子,从此孤苦伶仃啊”老人面露愁云突然叹息道。 “唉,老爷子,咱们真的是误会,我们真不是北魏密探”陈庆之见状赶忙将自己一行人要去江陵,路上不慎得罪了巴蜀剑派的白羽,又救了醉仙居掌柜,最后被冤枉成北魏探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老夫不明所以动下杀手,哎,真是老糊涂啊,那官府也是可恶,欺压百姓,肆意妄为,今天这些狗贼杀的倒是值了”老人闻言又是懊悔又是愤恨道。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老爷子,还没请教老爷子你尊姓大名呢”陈庆之问道。 “老夫名字不足挂齿,以前有人叫我老魏,公子这样叫我就好”老人自嘲道,接着又对陈庆之问道:“刚刚与公子交手,内力深厚身法奇特,尤其你那最后一剑,虚实之间瞬息而至,剑气磅礴,但老夫瞧着却跟你那步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武功,不知道公子是哪家高人之徒啊”。 “魏爷爷,其实我都是瞎琢磨的,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徒弟,不过我师傅的确是个高人,不过他的名号请恕晚辈不能相告了”陈庆之想了想说道,刚刚那一剑自己一次成功心中也是一喜。 九星步和竹溪剑法同时运用果然威力无穷,从软绵无力变得迅猛凌厉,那剑气之中甚至暗含所向披靡的霸道之气,不过耗费真气也是巨大,好在他体内浩然正气恢复神速,倒是相辅相成了。 “嗯,既然公子不愿意说,老夫也不追问了,不过公子你们既然已经惹到了官府,接下来去荆州可有办法?”魏老爷子继续问道。 “我们原本是打算抄小路去的,只是现在看来官府追的十分紧,到处都是我的画像,确实有些难办了”陈庆之与众人对视一眼说道:“要是可以让他们认不出来,走水路尽快到江陵就好了”。 “此事老夫倒是可以帮一帮公子”魏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抬手之间竟然一把撕下一张人皮,露出里面那张约莫五十来岁,却依旧神清气朗的脸庞。 第三十章 瞒天过海 郢州,九州通衢之地,波澜壮阔的长江途经此地流向四方,自从当年刘裕将势力庞大的荆州一分为四,横跨荆楚大地中心的郢州就摇身一变成为南朝的水运中心,一座郢州码头坐落其上,享誉天下。 清晨的码头上,已经随处可见南北往来的游人、商贩以及流通各地的货物,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船停靠在岸,历经百年沧桑变化,根本不会有人特意去观察某一个来往的路人。 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有四个身影缓缓走来,三男一女,一人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身边一名脑上没毛的中年汉子搀扶着他,在他们身后,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女子和一个有着大大的酒糟鼻子,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紧随其后。 四人身上穿着朴素,长相也都不出众,在这人来人往的郢州码头上丝毫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即便是入口处驻扎了许多盘察的官兵,他们也想不到这四个人就是他们日夜搜查的北魏探子。 秉着反其道而行的办法,陈庆之等人决定杀个回马枪,不论官府怎么盘查也不会想到,他们不但没有逃而是返回了郢州城,以至于在码头盘察的那些官兵也大多都是敷衍了事,根本没多在意。 不过真正让他们敢这么大胆的原因,还是魏老爷子的易容术,想起当时看着突然取下人皮的魏老爷子,陈庆之不禁感叹,当时总觉得这老爷子面色古怪,原来是易容的缘故,只是没想到那人皮做的栩栩如生,陈庆之甚至与之交手过程中都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后来在交谈中得知,这魏老爷子早年间有不少仇家,后来行走江湖为了隐姓埋名,便研习了这易容术,为了报答陈庆之替他孙女挡下那一剪刀的恩情,魏老爷子便亲自给他们四人进行了易容,王天虎从一个粗旷汉子成了白发老人,耿壮成了中年的秃头汉子,江雨禾和陈庆之也都做了改变,才让四人放心原路返回,堂而皇之地到码头坐船。 “船家,这船去江陵吗”王天虎对一名船老大问道。 “去的,半个时辰后开船”那船老大开口说道。 王天虎闻言一喜,与身后陈庆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奉上银两便走上了船,这艘客船共有两层,算上船员约莫几十号人,大多是商贩游人,不过一眼看去,还是有三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各怀心思。 待走到二楼,找了个角落地方四人坐下终于都松了一口气,从郢州走水路的话,明日一早就可以到江陵了,想到这陈庆之不自觉摸了摸魏老爷子做的这场人皮,细腻光滑连自己都毫无感觉,不过谨慎起见,四人也没有取下面具的打算。 “这江湖上能人异士果然多,没想到一处乡下茶舍,也有魏老爷子这样的奇人”陈庆之把玩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悠哉悠哉道。 “是啊,多亏了魏老爷子的帮忙,咱们终于可以安心一段时间了”王天虎难得开口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来。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那魏老爷子绝非等闲之辈,且不说那刀法精妙绝伦,他能和流云剑相识,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泛泛之人”江雨禾虽然脸上布满麻子,但那双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陈庆之闻言想起与魏老爷子的交谈,自己问他那名恩公是谁,魏老爷子眼中顿时流露出思念与仰慕之色,他说恩公便是那天下第一剑的流云剑。 只是当自己追问为何流云剑是他恩公的时候,魏老爷子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事情过去太久不提也罢,只是提了一嘴,说那流云剑对他有救命之恩。 陈庆之还正想着,耿壮和王天虎因为劳累已经睡了过去,不一会船终于起航,甲板之上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上来,那三名江湖中人同样在列,正好坐在陈庆之他们一旁。 三人年纪相当,约莫三十出头,一胖一瘦一矮形象分明,穿着打扮不像中原人士,头上缠着一圈黑色麻布,皮肤也都略微黝黑。 待到船走了片刻,只听那瘦猴一样的男子开口道:“咱们三兄弟多年没出山了,原以为江湖都快忘了咱们了,没想到怒江盟的韩盟主还记得与咱们的交情哈哈”。 “是啊,上次与韩盟主见面还是三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他那时候英雄盖世,气度不凡啊,这次他喜得佳人宴请群雄,咱们呐得好好和他喝几杯”那胖子衣衫半敞大笑着,露出里面的胸毛来,脑袋上却是寸草不生。 陈庆之听到二人谈话转头小声问着江雨禾:“他们说的韩盟主是何人,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江雨禾冷笑一声道:“在这荆河汉江一带,怒江盟的名头不比巴蜀剑派差多少,也是你们嘴里喊的三山两河中的一派,不过那个盟主韩逐却不是什么好人,好好的怒江盟在他手里做的都是强取豪夺的事,我看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不知道祸害了哪家姑娘”。 陈庆之听的微微皱眉道:“怎么人嘴里的大英雄在你嘴里就成了好色之徒,是不是所有名门正派中人在你们眼中,就没有好的”。 江雨禾微微愣了一下,突然瞟了一眼陈庆之接着淡淡道:“也不全是,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 陈庆之本想追问两句,忽然又听到一胖那矮个说道:“大哥二哥,咱们这次出山除了喝酒,也得好好让群雄看看咱们的长进,不然,这江湖能人辈出,别真被人小瞧了咱们西山三秀”。 “哦?怎么,这江湖近几年还出了什么风云人物不成”那瘦猴听了有些不快道。 “这几日我听闻,江湖年轻一代人才济济啊,巴蜀剑派的少主白羽据说曾经一人一剑剿灭了蜀中三鬼,华山公孙家的大弟子公孙止听闻也是威震秦川,惊雷步练的炉火纯青,再者还有那听雪堂的魔教少主江雨禾,年纪轻轻也是武艺高强”矮个子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前两日名声大噪的那个陈三万,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听说白羽都败给了他,江湖上把他「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传的神乎其神,想来剑法高超可见一斑呐”。 “哟,你出名了呢,陈三万”江雨禾笑着对陈庆之小声说着,陈庆之摇头苦笑一番,自己也没想到与白羽时随便起的名字,竟然传的这么快,早知道就喊个更好听的名号了,接着对着江雨禾也说道:“你不也一样出名,魔教少主”。 江雨禾微微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继续听那自称西山三秀的三人说话,那矮个子话音一落,却又听那瘦猴继续冷哼道:“哼,不过都是些江湖小辈,那魔教妖女先不说,什么白羽、什么陈三万,杀个三鬼那种不入流的家伙就敢称高手了,真是可笑,这江湖可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要是如今还有烟雨评,恐怕连榜都上不去”。 “二哥,咱们虽然久居深山,但是也不能做那厚古薄今之人,烟雨评都消失多久了,再说了,当年榜上人物年轻时也不见得比这些人厉害”矮个子摇头说着。 “别的不说,那当年四大高手里首屈一指的流云剑,如今可是风头再起呢,想想当年他的样子,那才叫一个惊才绝艳”瘦猴明显跟矮个子杠上了,不过他一提到流云剑那矮个子倒也是安静下来,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 陈庆之见二人不再争吵,想起当日在茶舍里听到的那句传言心中升起一阵好奇,便转身对那三人拜拳道:“三位大侠,你们说的那流云剑,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啊,这几日老听到他的名字呢”。 那三人扭头看了眼陈庆之,见他长相粗鄙本不想搭理,却不料陈庆之竟然掏出随身带着的几个肉铺果子递了过去,便又开始了说话。 “一看你就不是江湖中人,这么跟你说吧,刚刚你听到那些个陈三万啊白羽什么的,与流云剑当年一比,那简直就是臭鱼烂虾一样,不值一提”那瘦猴说道。 陈庆之一听心里倒有了三分比较之心,当下说了句:“这么厉害,只怕是吹牛吧,难不成他还是天生神仙不成”。 “呵呵,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啊,你可知道这流云剑曾经自称什么嘛”那瘦猴卖关子问道。 “什么啊”陈庆之疑惑道。 “天上剑仙三千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那瘦猴一字一句说着,气氛一阵寂静下来,饶是许多旁听之人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感叹此人好大的口气。 陈庆之渐尖平复了一下心情,而身后的江雨禾眼神迷离似乎陷入沉思,又听那瘦猴继续开口道:“别人说大话是吹牛,他当年说这话可没人敢笑话,这流云剑曾经是巴蜀剑派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据说他七岁练剑,十岁便小有所成,十六岁第一次下山就和当时听雪堂上一任堂主何洞天打成平手,而那何洞天回去以后就一病不起了,十七岁挑战自己的师傅,那可是当年被称为剑圣的白柳,结果竟然三十招流云剑就胜了”。 “再后来他二十岁时再次出山,一人一剑独上龙虎山,打败正一教整个天师府,压的天师一脉几十年抬不起头来,自那以后他就难逢对手了,后来屡次出手击杀魔教高手,以一己之力逼得魔教多年不敢南下,就算后来与他齐名的现任听雪堂堂主江天,也得避其锋芒啊”。 陈庆之听的如痴如醉,脑海中浮现着当年一位持剑少年,英姿勃发傲立群雄的场面,何等英雄,何等气派啊,不由暗叹一句,这神仙一样的人物,自己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那流云剑后来呢”陈庆之又问道。 听他一问,那西山三秀却都是面色沉重下来,瘦猴汉子直接撇了撇嘴叹气不语,矮个子男的更是面露愤恨之色,正在陈庆之不解的时候,还是那一直不太说话的胖子开了口。 “后来这江湖就没有了流云剑,却多了个背信弃义,行凶作乱的恶人”。 第三十一章 月华流云 荆河之上,一艘客船顺流直下,两岸青山耸立,宛若天地间的护卫,守护着这奔腾不息的江河。 客船之上,一如那江河汹涌,人心亦是波澜起伏。 “什么叫流云剑就没了?”陈庆之听着胖子的话十分不解。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你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用知道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了”那胖子摇头叹息道。 “可是这大侠刚刚明明说这流云剑如此风华绝代,令人敬仰的英雄,又怎会是恶人小人呢”陈庆之越发糊涂了。 “呸,什么英雄,他就是个魔鬼”一直隐忍不语的矮个子听的陈庆之的话竟当场喝道:“那流云剑后来自恃武功高强,竟然瞧不起养育他的师门独自离开,可这也就罢了,他却偏偏加入了那听雪堂,做了他们的副堂主,与那江天联手,杀了许多昔日的武林同仁,我们的师傅苍云子曾经与他那般交好,竟然因为不愿意加入魔教而被他杀死,这样不忠不义的人,哪里配称英雄”? 说完那西山三秀脸上都添上一分悲痛表情,陈庆之则一脸震惊,又看了眼刚刚那讲述流云剑风光的瘦猴汉子问道:“这位大侠,这流云剑当真如此可恶”? 那瘦猴汉子一声叹息便说道:“我说那些江湖年轻人比不上流云剑当年是实话,可师弟所说,却也是事实,时至今日这也是我们兄弟乃至武林最不愿意接受的事了,那时就连我也以为流云剑会是领导正道武林匡扶正义之人,却不料他竟然步入歧途,而且如今心狠手辣,我的确敬佩他的武功,但同样恨他,师傅之仇此生绝不敢忘”。 “好在我原以为他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消息,原来他竟然偷了宝贝躲了起来,这次出山我们兄弟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那矮个子脾气火爆,顿时气的一拍桌子说道。 “哼,就算不是我们,如今整个江湖都在找他,看他还能躲多久”那沉默的胖子眯起眼睛同样说着。 陈庆之看着西山三秀都陷入悲愤之中,自然也不再多说话,轻轻作揖便又坐了回来,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江雨禾,后者眼中愁云满布一言不发,陈庆之靠近小声试探道:“那个,他们说流云剑去了听雪堂?”。 江雨禾被他一声从出神中拉了回来,看了眼陈庆之无奈地点了点头。 “哎,想不到这流云剑竟然会有如此变化,原本我还想若能像他一样成为一代剑侠也不枉此生呢,可看来他还真是有些不仁不义,白费了一身的功夫了”陈庆之看江雨禾点头顿时叹息道,心中那个刚刚浮现出的英雄幻想顿时破灭了。 “不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江雨禾闻言却是连忙解释道,眉宇的着急之情在面具的遮掩下也依然浓烈。 “你跟这个流云剑很熟吗?”陈庆之见状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江雨禾闻言一怔,轻轻扭过身去,许久才淡淡说了一句:“他是我师傅”。 陈庆之望着有些出神的江雨禾恍然大悟,不由地颔首道:“怪不得你这么紧张,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啊”。 江雨禾闻言却又皱眉,猛地扭头看向陈庆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看着陈庆之道:“我没有刻意袒护他,师傅确实离开巴蜀剑派到了我们听雪堂,但他的为人绝对不是什么小人,至于那些说他杀人的事,我反正没有亲眼见过,水先生不是告诉过你,江湖中的事耳听为虚嘛,你没看到我师傅,就不能妄下断论”。 陈庆之见他神情越拉越激动,连那边的西山三秀也关注过来,只好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这我妹妹,家长里短的,见笑了呵呵”,说完他赶忙对江雨禾道:“好了好了,我收回我的话,你也别激动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总会有大白于世的那天的,不过如今关于你师傅那个传言又怎么回事,他真去皇宫偷了龙渊剑啊”。 江雨禾渐渐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师傅当年失踪的事在听雪堂也是机密,我只知道十八年前师傅外出就再没回来,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他却渺无音信,也许这次的消息是个机会,等到事情了了,我也会去找我师傅的”。 陈庆之听着江雨禾说完,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阵失落,本想说着一起去的,但话到嘴边又成了:“伤好了再说吧”。 江雨禾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忽有几分明了,但同样没有多言,就这样,喧嚣的船只渐渐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浪花拍打的声音悠悠荡荡。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江南有一座名山,距离皇都建康不过百里,山虽不高但风景如画,枫林红透、野菊盛开。 虽然到了秋季,但是山中的绿意还未曾褪去,绿意蕴含在山水之中,湖水清澈、云雾弥漫、沁人心脾,一抹暖阳洒向山间,万紫千红,层林尽染。 但这座山最出名的并不是这景色,却是因为山上住的人。 这座山名为茅山,正是如今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居住之所,也是在这他将正一教的中心从龙虎山天师府转到了茅山上清宗,不论是弘扬道法还是修炼武功,陶弘景都是正一教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也正是他的孜孜不倦,才让正一教在如今的南朝风头无二,其人也被尊称为“山中宰相”,世人也多称其为国师。 茅山,积金峰南腰处,元符万宁宫,正一教茅山上清宗立派所在。 一名四十来岁,穿着深蓝色宽大道袍,脸色白净,仙风道骨的男子负手而立,在他的身后,是一名身穿红色官服的男子,说是男子,但其人却是如今南齐权势滔天的一位太监,名为茹法珍。 “国师,这旨意你听明白了吧”茹法珍的声音尖细,眼神傲慢说道。 陶弘景背后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不难察觉的鄙夷之色,但口中依然说道:“陛下旨意我已领了,公公可还有事吗”,他的声音浑厚而又绵长,听不出多余的感情波动。 “呵呵,国师大人这话说的,我也许久未见国师了,还不能聊聊天吗”茹法珍笑道。 陶弘景听到茹法珍的笑声,眼神中鄙夷之色更甚却依旧没有发作,而是继续道:“今日还有道法未讲,来日再去拜访公公”。 茹法珍听到陶弘景口中的逐客令冷冷一笑,眉毛一挑踱步道:“哎,国师大人多年不曾出山,不知道关于流云剑这次这个事,国师有几成把握啊”。 “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他既然藏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几天就可以找出来的”陶弘景如实说道。 “啧啧啧,昔日放言取代天师府的国师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呵呵”茹法珍又说道:“陛下知道这事不容易,所以让我给国师提个醒,这江湖的事,正一教该管就得管,该动手也得动手,犹犹豫豫地要是被佛门先找到,事情可就不好了”。 陶弘景闻言一怔,终于转过身看着那一张涂抹胭脂的脸皱眉道:“可是佛道相争多年都是言语之争,真要动手恐怕引起动荡啊,这真是陛下的意思吗”。 “怎么,国师觉得我敢假传圣意吗?还是国师觉得无所谓与佛门争不争,更无所谓这正一教是茅山在前还是龙虎山在前,是吗”?茹法珍声音上扬质问道。 陶弘景脸色一愠,而后又平静道:“我明白了,不管是龙渊剑还是传国玉玺,陛下要的我一定拿到,公公可以放心”。 “呵呵,国师放心,没有那么难的,正一教教众众多,能人辈出,我听说前不久还有弟子与听雪堂在江南一战,击败了魔教少主、江雨禾是吗”茹法珍继续道。 “那是我弟子陶永,当时他受人蛊惑才去了江南,绝非是我正一教与叛臣勾结,这事我跟你解释过的,而且我也派他前去协助捉拿叛贼了,难道陛下不信我?”陶弘景说道。 “国师别激动,国师的忠心陛下自然相信,只是咱家倒是由此想了个好办法帮国师一把”茹法珍捂嘴一笑。 “公公请讲”陶弘景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茹法珍踱步上前,凑在陶弘景的耳边,看着对方眼中时有时无的鄙夷茹法珍却视而不见一样,平静地耳语一番。 “什么?可这样…龙虎山岂不是会有麻烦”? 看着陶弘景不解的样子茹法珍说道:“国师只需要知道这样会帮你找到流云剑就是了,再说了,龙虎山真有了麻烦,不正合你意吗“? 陶弘景闻言一怔,愣在了那里一言不发。 ”话就说到这,做与不做国师您自己选,正一教的百年正统,可都在国师您的手上了,咱家就不打扰国师清修了,告辞“茹法珍看着陷入挣扎的陶弘景阴冷一笑便转身离去。 许久,陶弘景才镇定下来,他缓缓走到一把横立在木架上的宝剑,长约五寸有余,一掌宽度,通体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这是陶弘景的佩剑名为“若水”。 陶弘景缓缓抽出宝剑,眼前渐渐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惊艳绝伦的青年剑客,一个改变了他和整个正一教的剑客。 第三十二章 怒江盟 荆楚大地,一行大雁飞过,俯瞰着下面那条宽阔的大江,红日渐渐西行,更衬的天地一片红晕。 江面上有一艘客船缓缓前行,不过半日已经进了荆州地界了。 甲板上陈庆之的两撇胡子被风吹的摇摆不定,他凝望着波澜壮阔的江面,脑海中想起多年后那位诗仙,也曾在这样的画面中写下千古绝唱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只不过李太白那是流放途中突然被赦免,心情舒畅,而自己这一趟去江陵却是祸福难料。 “你在想什么呢”江雨禾也走上甲板问道,白日里关于流云剑的讨论让她一直心神不宁。 “我在想咱们与这客船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不论你如何披荆斩棘,都无法跳出这汹涌的江湖,真不知道这次去江陵,会发生什么事”陈庆之轻声说道,陈庆之愈发觉得世事难料,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拨弄着每个人的命运,你只能一步步被他牵着向前走去。 “所以你是怕了,后悔出门了吗”江雨禾突然说道:“大雁南飞就一定安然无恙吗,但它们还是会千里迢迢过来,如果不是这样,它们也见不到这南国风光”。 陈庆之一怔,痴痴地望了眼那远去的大雁,肆意翱翔,是那般的惬意,但谁知道它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风雨艰难呢? “你倒有点哲学思想嘛,不过我不会后悔的,只是略微担心罢了,不过你说的对,江湖之大,纵有万般汹涌,但也有海阔天空,若偏安江南的安稳又如何能领略江湖的快意”陈庆之轻笑一声说着,眉宇间依旧是那个对着水先生大喊不认命的少年。 “哲学?是什么学,我怎么从未听过,不过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既然入了江湖就不能畏首畏尾了”江雨禾点头道。 “哲学是教人做人的学问,不过说了你也不懂”陈庆之尴尬说着,又看了眼身后的船舱继续道:“关于王大哥,你怎么看”。 江雨禾先是瞪了他一眼又接着冷淡道:“还能怎么看,我从第一天就觉得他是装的“。 “那天去救酒店掌柜的时候我也开始怀疑了,这一路王大哥似乎很害怕自己被官兵发现似的,按理说他作为沈大人的亲戚,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官兵”陈庆之接着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还跟他去江陵吗“江雨禾颔首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陈庆之想了想道:“毕竟我有言在先,咱们到了江陵处处留心就好了”。 江雨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陈庆之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从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王天虎开始,他身上就有我很熟悉的气息”。 陈庆之闻言疑惑道:“什么气息”? “杀气,他虽然在刻意装作一个商贩,但是他藏不住那股杀气,就像是战场厮杀之人亦或者...我这样的杀手”江雨禾顿了顿说道。 陈庆之看着江雨禾撇过去的眼神,轻咳一声道:“你怎么之前不说呢”。 “之前你那么相信他,我要是说了只怕你觉得我这魔教妖女看谁都不是好人吧”江雨禾没好气地说道。 “我相信你”陈庆之突然开口道。 江雨禾刚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庆之,少年的眸子里满满的坚定,她不由地一笑道:“小混蛋,别这么随便相信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笑置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杀过许多人吗”? 江雨禾一愣,随后眼神变得冷厉道:“是,杀的我都数不清了,怎么,想为民除害了吗”。 陈庆之无奈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滥杀的人,就像这次元达兄的死,不知道你替多少人背了命案,或许你杀人也是有原因的,等你想告诉我原因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说完陈庆之就伸了个懒腰往回走去,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江雨禾看着那身影眼神中似有似有闪出柔情笑着骂了句“小混蛋”。 突然,一声响亮的长啸声划破长空传来,引得船上众人纷纷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两岸青山什么都没有了,可那长啸声却不绝于耳。 那青山上郁郁葱葱,光影流转间让人眼花缭乱,暮然间,陈庆之眼神眯起,盯着左岸的山林一处,那里被茂密的树叶遮的严严实实,可刚刚一瞬间,他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穿过。 倏地一道黑影再次划过,那一声声长啸也随之传来,陈庆之心中暗自一惊,难道是遇到山匪? 就在他想要高声呼喊让大家小心的时候,那长啸声突然越来越近,只见赫然几道铁索从那山林中射来,几声撞击声之后,客船就被铁索死死抓住动弹不得,顿时船上众人一阵惊呼,不少人吓得躲藏起来。 “少爷,咋回事啊,怎么停船了”耿壮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摸了摸自己刚刚因为突然停船被撞到的脑袋,在他身后,王天虎也是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小心点...”陈庆之话音未落,却陡然间看到那岸边山林出现几个带着斗笠,脸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身上穿着蓑衣的男子,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拿着一个铁环,将铁环放在铁索之上,竟然就顺着铁索一路划过江水落到了船上。 伴随着这些人降落船上,那长啸声戛然而止,但是那瘆人的鬼怪面具和寒光凛冽的长刀着实让船上众人吃了一惊,甚至有的小孩已经哭出了声,连忙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刀客。 陈庆之手缓缓放在一旁一个布袋上,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一直把三万用布袋装了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名船老大却一路小跑到了前面,睁大眼睛看了眼这群刀客,当看到他们那鬼怪面具时赶忙上前拜拳道:“小的见过怒江盟的各位大爷,路过贵地还请行个方便”。 陈庆之闻言微微一怔,与走来的江雨禾对视一眼问道:“这就是怒江盟的人?这是想干什么”。 江雨禾小声道:“我和他们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太清楚”。 说罢只听得那群刀客中为首一名身材高大,手臂上纹着一条飞龙的男子开口道:“今天是我们盟主大喜的日子,来往船只都要奉上礼钱,你们的呢”。 那船老大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说道:“大爷,小人这船做的小本生意,以往按规矩每月十五过路都奉上钱,一次不差的,这都过了十五了大爷,再交的话可就揭不开锅了”。 那刀客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却是不耐烦道:“少废话,盟主开路让你们发财,岂有不交礼钱的道理,要是不交,就把船扣下来抵了吧”。 “啊?那怎么行大爷,我这全家都靠这船过日子呢,求求你,行行好吧大爷”船老大求饶道。 “唰”的一声,只听那刀客手起刀落重重砍在一旁的一根扶手上,那扶手顿时应声断成两截,吓得众人一声惊呼。 “你想清楚再说话,怒江盟的规矩你应该懂得,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份”那刀客厉声道。 船老大被他吓得脸色苍白,深深咽了咽口水颓然叹了口气,显然是认命了,当下赶忙跑回船舱,不一会就拿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 “大爷,这个月就这点钱了,还请您笑纳,给盟主道喜了”船老大嘴上说着,脸色却是十分难堪。 那刀客二话不说拿过那箱子,打开看了眼便顺手往后丢给了后面的一名刀客。 “嗯,礼钱我怒江盟收下了,把兄弟们的辛苦钱出一出吧”刀客拄着那长刀继续说道。 “什么?大爷,都给您了啊,怎么还有辛苦钱啊”船老大着急地问道。 “啪”的一声响起,那刀客一巴掌将船老大扇的眼冒金星转了一圈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只听他弯下身子继续狠狠道:“废话,我带着兄弟们辛辛苦苦出来一趟,给你机会向盟主献礼,难道不需要跑腿费吗,我这帮兄弟喝西北风吗”? 陈庆之见状怒由心生,作势就要上前却被江雨禾一把拦下,摇了摇头示意让陈庆之看看身后,原来是那西山三秀缓缓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你说那怒江盟盟主不是好人,我起初不信,现在是信了,原来跟水匪没什么两样”陈庆之气愤地小声道。 那船老大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其余那些船员早都吓得躲了起来,一个敢上前帮忙的也没有。 “大爷,真没钱了,这趟出门也没带多少,都给您了,下回路过我再给大爷补上行不行啊”船老大带着哭腔说道。 “格老子的,跟我在这装穷是吧,要不我把你手剁下来,拿回去给兄弟们下酒啊”那刀客狠狠说着,吓得那船老大一声惊呼,连胜求饶起来。 “好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韩盟主亲自来了呢”突然一声嘲讽声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却是那西山三秀中那个瘦猴男子,只见他双手抱胸缓缓上前,眼神轻蔑道。 “哪来的杂碎,找死是不是,报上你的名来”刀客一声怒喝。 “怒江盟也算是江湖豪门,却有你这样的恶徒,老子今天就替韩盟主清理了门户”瘦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取下两把长约一尺的短钩怒道。 “拿把旁门左道的兵器就敢如此嚣张,我先砍了你喂狗”那刀客见状二话不说提刀就冲了上去。 那瘦猴男子却是摆了一个古怪的应对姿势,陈庆之撇了眼西山三秀剩下两人,眼神中也都是一股自信的味道,不由好奇再看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怒江盟(二)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刀客动作飞快,一步踏出势大力沉,长刀携风而来。 “锵锵”两声响起,却见那瘦猴顺势迎了上去,两把短钩舞出一道虚影,那刀客还没反应过来,一把短钩就勾住了自己长刀,顿时他感觉有千斤之力拉扯着,虎口之上传来一阵剧痛,刹那间那长刀就被瘦猴一把拉走,而另一把短钩反手一掠,锋利的短钩瞬间就穿透了那刀客的手掌,只听得一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陈庆之看着也是一惊,头一回看到这种冷门的兵器,没想到是如此的刁钻凌厉。 那瘦猴勾着刀客的手掌,眼神冷傲缓缓将短钩往上抬起,那刀客的手掌也被带起更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啊~饶命啊大侠,我错了大侠”刀客哭喊道。 那瘦猴扭头看了眼剩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刀客冷哼道:“怒江盟招揽荆楚英雄,那是保一方安宁的,就是爱财也得取之有道不是,要让韩盟主知道你们私自压榨百姓,我看得一刀剁了你们的狗头”。 “大侠说的是,我们不敢了,不敢了”那被勾住手掌的刀客汗如雨下连忙说道。 “二弟,教训一下就够了,咱们毕竟也是怒江盟的客人,别伤了和气”西山三秀中的胖子缓缓走上前说着,敞开衣襟露出的胸口每走一步都要抖上一抖。 “要不是看在韩盟主的面子上,我这一钩就要他的脑袋”那瘦猴冷冷说道,说罢猛地抽出那短钩,只听得那刀客赶忙捂住手掌一阵吃痛。 “三位...说是我们怒江盟的客人,不知尊姓大名啊”那刀客听着一怔问道。 “我们兄弟三人人称西山三秀,今日是应韩盟主之约赴宴的”胖子缓缓说道。 “阁下难道就是笑阎王莫不语?那这两位英雄便是冷月钩华西子和霹雳锤于百烈了吧”那刀客缓缓起身对着胖子说着,又转身对着瘦猴和矮个子纷纷说道。 “不错,难得还有记得我们西山三秀名号的,看在这份上倒可以饶了你”那矮个子于百烈上前说道。 “呵呵,算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笑阎王莫不语眯起眼笑道。 那边说着,陈庆之听到三人名号则想了想向江雨禾问道:“那华西子用一对短钩所以叫冷月钩,莫非那于百烈兵器是锤,怎么不见他带在身上呢,还有那莫不语,为何是笑阎王呢”? 江雨禾低声道:“我只是听说,这三人都是西山派苍云子的徒弟,西山派是曾经西瓯族的门派,地处岭南,行事莫测高深,手上兵器也都很冷门,除了华西子的短钩,于百烈用的是铁链锤,估计不是大家伙,看他身上衣服鼓鼓囊囊说不定像我的银蛇一样藏了起来,那个莫不语听说是云贵第一高手,手中用的是一根判官笔,所以被叫做笑阎王”。 陈庆之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过来,又看那笑阎王莫不语搀扶起颤颤巍巍的船老大道:“我们兄弟做了你的船,也帮你平了一次事,呵呵,也算公平”。 说完莫不语依旧是眯眼笑着对那带头刀客道:“这船既然给了礼钱,那也是给韩盟主面子,后面麻烦怒江盟兄弟不要为难了,我二弟伤了兄弟,这伤口若不及时治疗,只怕兄弟这手就要废了,不过好在我身上有疗伤的药,待到了怒江盟我亲自为兄弟疗伤,不出三月就可以恢复了”。 “唉唉,不敢不敢”那刀客急忙挥手说着,却忘了自己手掌上的伤口不由又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嘶”的一声,他自然明白莫不语的话中意思,这是担心自己回头找这船家的麻烦,给自己提醒呢,不过他自苦笑一声,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招惹这莫不语,要知道笑阎王「笑里藏刀」的本事那可是江湖闻名的。 那船老大还陷入惊吓中,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对着莫不语使劲的鞠躬作揖道:“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陈庆之瞧在眼里对江雨禾又说了句:“你看,江湖上还是有好汉的嘛”。 “希望如此吧,也不知他们怎么和韩逐成的朋友”江雨禾不以为然道。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丝疑惑,不过也未多想,当下还是赶紧到江陵最为重要。 “这位兄弟,你们可有船嘛,带我们兄弟三个去怒江盟赴宴可好啊”莫不语继续说道,脸上永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有的有的”那刀客急忙点头道,说完立马扭头挥手示意身后一名刀客,只见那刀客从怀中掏出一根似笛似笙的管子,然后放在嘴上猛地一吹,赫然传出刚刚那阵长啸声。 那长啸声三短三长,伴随清风四散而去,不一会又听的不远处也传来三短三长的啸声,陈庆之等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江面弯曲处,一艘艘小船缓缓驶出,那里正好有山峰突出,将这些船只都挡了起来。 不一会那些小船就靠近过来,最前面的一艘船略微宽敞几分,上面站着同样一名戴着鬼怪面具的刀客。 数息之后,十几艘小船一字排开,赫然排满了整个江面,只听那刀客笑着对莫不语三人道:“三位大侠,请上船吧”。 见那莫不语点头,那刀客连忙示意剩下人将船上的铁索去除,眨眼睛只见西山三秀全部一跃而下,不偏不倚都坐上了最前面的那艘小船。 那受伤的刀客见三人离去暗自松了一口气,对自己这一脚踢到铁板上的遭遇暗叹一声倒霉,但手掌的伤口愈发疼痛,他也没功夫再耽搁,赶忙跳上了另一艘船。 船上众人纷纷如释重负,那船老大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的脸哀叹一声,便又转身准备起航了,陈庆之等人本也就要离去,可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陈庆之耳边响起。 “莫大侠,俺老朱久仰西山三秀大名,今日真是有幸能与三位同船呐哈哈”。 那声音本不大,与寻常交谈并无区别,正是从那西山三秀上的船上传来的,可陈庆之一听顿时浑身一震,这声音他是决计不会忘了的,是那晚冒充听雪堂刺杀陈家的人里,自称“黑白双雄”的淫贼之一,当时被他跑了,没想到在这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陈庆之立刻转身趴在船头向下看去,看他如此古怪江雨禾等人都是一惊,只见他眼中冒火一样死死瞪着那调头远去的船只,那船头站着一名怒江盟的刀客,身材矮小,露出的皮肤如黑炭一样,还有那插在腰间的两把双刀,即便看不到正脸,陈庆之也确信无疑就是那一日的双刀刺客。 “少爷怎么了”耿壮走上前疑惑道。 陈庆之撇了他一眼,当下念头一转走到身后的王天虎身前深深作揖道:“王大哥,实在抱歉,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能无法和你一起去江陵了”。 王天虎等人都是一惊,尤其王天虎更是着急道:“陈公子,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嘛”。 陈庆之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有违诺言,不过此事对我很重要,还请王大哥见谅”,接着他见王天虎似乎心生不满赶忙道:“我让耿大哥先护送你去江陵,现在也是荆州地界,没有怒江盟的叨扰,这一路应该不会出岔子,你们先到江陵,我处理完事情很快去找你们汇合,这样可以吗王大哥”。 王天虎一听陈庆之并非一走了之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哦,那也行,公子莫要忘了就好,到了江陵我还得宴请公子呢”。 “好,没问题,耿大哥,麻烦你了,万事一定小心,在江陵等我”陈庆之不放心地对耿壮说着。 “你也小心少爷,耿壮办事,你放心吧”耿壮虽然不知道陈庆之为何突然要走,但是他却依旧无条件地答应道。 “你是不是要去怒江盟”刚刚不知怎么消失了一阵的江雨禾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道。 陈庆之一时语塞,却知道自己也瞒不过她便点了点头,见状江雨禾立刻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这次...说不定会很危险,你也先去江陵吧”陈庆之赶忙拒绝道。 “你就打算这样直接去怒江盟,恐怕事情还没办你就已经死了”江雨禾嘲讽一样说着,说完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偷偷扯开一角,陈庆之一看顿时一惊,那包裹里竟然放着怒江盟刀客的衣物。 “你从哪里拿到的?”陈庆之一惊之下差点喊出来,也只好不顾周围人异样眼神拉着江雨禾到角落里问道。 “当然是从怒江盟的人身上扒的了,怎么样小混蛋,没有姐姐帮忙你没办法吧”江雨禾俏皮地笑道。 陈庆之只得点了点头道:“那谢谢你了,但是你还是不能去,太危险了,有这衣服我自己去没问题的”。 “好你个陈庆之,我帮你你还想撇下我,我告诉你,你要不带我去怒江盟,路上我就杀了耿壮和王天虎,你别以为我做不到”江雨禾恶狠狠地瞪着陈庆之说着,顿时让陈庆之一阵无奈。 “你...好吧好吧,那就一块去吧”。 江雨禾一听轻佻地一笑,又听陈庆之突然紧张兮兮地问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扒他们衣服的,你的丹田可是被我点穴没法运气的,难不成你破开了”。 江雨禾闻言一笑,瞬间佯装眼神狠戾起来,手也放在了腰间的银蛇上,陈庆之见状眉头一皱不由一惊。 看到陈庆之吓了一跳的样子江雨禾不由笑出来道:“我要是破开,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几个小喽喽罢了,我江雨禾解决他们的办法有一百种”。 第三十四章 怒江盟(三) 是夜,荆河之上月影流淌,汹涌澎湃的江河四处流淌,汇聚成了不少湖泊,距离江陵三百里外有一座上千顷的大湖,后世被人称为洪湖。 洪湖之上,点点星光与灯火交相辉映,绘制着一幅湖上美景,烟波浩渺中,清楚可见湖上飘着密密麻麻的船只,有的小到不过一丈扁舟,也有数十丈长,足以容纳上百号人的巨船。 依稀可见几道笔直的栈桥伸展出去,直通湖中心,一座宏伟的寨子依水而建,高大的门口左右两端设置瞭望的高台,台上各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一道金色旗帜,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神态威武的黑色巨鲸正拍打着浪花,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那巨鲸更加威严灵动。一块金字牌匾立在中央,即便在黑夜也可以看见那“怒江盟”三个大字,刚劲非凡。 此时的水寨灯火通明,除了在外巡逻的几许人马,一阵接一阵的笑声与酒杯相撞的声音传来,看得出其中的热闹非常。 在外站岗巡逻的那些人听得里面的热闹一肚子不满,只是他们大多地位卑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由暗骂起来,这怒江盟在荆楚大地成名许久,门下弟子足有数千人,实力强劲就连官家都得给几分薄面,平日里都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谁又敢在盟主大喜的日子来捣乱呢,最后还是让里头那些人吃香喝辣,自己这些普通弟子却连酒水都喝不上。 再看向那觥筹交错的寨子正中,红灯喜对布满四周,宽敞的寨子足足容纳了上百桌的客人,不少已经喝到脸色微红,一眼看去,形形色色的江湖人聚在这里,外围站着一排那些戴着鬼怪面具的怒江盟弟子,有的站岗不动,也有的忙活着端茶倒酒,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变化。 除去这些外围弟子,酒席中也有不少穿着怒江盟那身蓑衣的弟子,只是他们大多取下面具,和那些江湖人一同举杯畅谈着,显然应该是怒江盟地位比较高的人了,其中有一人贼眉鼠眼,脸黑的像煤炭一样,大腹便便裸露的胸口露出一片浓密的胸毛。 这时一名正在倒酒的怒江盟弟子走过此人身边,却不知怎么地一下撞在他身上,把刚温好的酒水全洒在了那黑汉子身上,酒水烫着他的胸毛让他发出一声咒骂声:“你他娘没长眼啊,老子手给你拧下来”。 那撞到他的弟子却是仿佛愣住一样一言不发,他本就比黑汉子高了一头,看起来像是居高临下一样,这让那黑汉子愈发生气当即就要生气,却见又一名身材消瘦的弟子连忙过来弯腰赔礼道:“朱哥息怒息怒,他是新来的,您别和他一般见识,看在盟主大喜的份上您消消气”。 那黑汉子撇了眼这弟子不耐烦道:“现在你们招人也不看看,什么臭鱼烂虾也要,你们是谁手底下的,之前怎么也没见过你们”。 那消瘦弟子闻言赶忙继续道:“朱哥,我们是龙哥手底下的,他受伤今天没来,您给个面子”。 那黑汉子脸色这才稍微松了松,他们嘴里的龙哥就是白天被冷月钩华西子穿透手掌的那个刀客,大家都叫他龙哥,虽然本事平平,但是在怒江盟混迹多年资历较高,自己来怒江盟没多久倒也不愿意与其交恶。 “行了,朱老二,赶紧来喝酒”桌上其他人也吆喝道,那黑汉子便不耐烦地挥手让二人退下了,见状那名消瘦弟子赶忙拉着那名呆若木鸡的弟子到了一旁角落。 “小混蛋,你是不是傻了,让他认出你来,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今天,你想死就死吧,别连累了我”此时那消瘦弟子一改刚刚说话时的沉重声音,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瞪,不是旁人正是江雨禾。 而他面前的呆子自然就是陈庆之了,那日二人乔装打扮后便一路跟着怒江盟的船队回到这洪湖水寨,又偷偷混进了宴席大厅,只是陈庆之一看到那叫做朱黑的汉子就怒由心生,当即就要控制不住上去了结此人。 陈庆之轻声一叹看了眼江雨禾道:“我就是气不过,没想到他还能在这逍遥自在”,来的路上陈庆之已经把朱黑和他师兄调戏他娘的事告诉了江雨禾。 “现在他们人数众多,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不过敌明我暗,咱们可以静静等待机会就好了,那黑猪诬陷我听雪堂,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江雨禾连忙轻声说道。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听得黑猪二字不由再次一笑,当日他问江雨禾可曾听过“黑白双雄”的时候,谁知江雨禾哑然失笑道:“什么黑白双雄,你说的那两个人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自己大言不惭说是双雄,其实江湖上都叫他们「黑猪白驴」,你猜为何,因为他们一个长得黑叫朱黑,一个长得白就叫吕白哈哈”。 吕白就是当日在陈家被陈庆之一剑杀了的那人,朱黑便是不远处那个黑汉子了。 突然喧嚣的宴席传来一阵短暂的安宁,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后看去,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新郎服,右边脸上划着一道疤痕,目光如炬,下巴上布满了胡渣子,正举手拜拳,朗声大笑从门外向台上走去,一路上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喊着:“恭贺盟主新婚大喜”。 那怒江盟盟主韩逐笑声爽朗,健步如飞,几息间就夸上台子坐了下来,声音洪亮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大驾光临,让我怒江盟蓬荜生辉啊,这一杯,韩某先敬诸位英雄,给大家接风洗尘”。 说完,只见韩逐大手一揽,一旁站着的一名弟子还未端酒上前,那酒杯竟然凌空被他取来,当即起身一口饮下,顿时引得满堂喝彩,陈庆之见状也大为惊呼。 “这韩逐好深厚的内功,竟然可以隔空取物”陈庆子暗自赞叹,又立刻听到那朱黑也高声奉承道:“盟主的怒海惊涛手已经练的如此出神入化,可谓当世第一人啊,诸位说是不是啊”。 朱黑话音一落,众人也纷纷应和着,那韩逐喜笑颜开,又听的那冷月钩华西子突然道:“韩盟主多年不见,武功又是精进不少啊,想当年盟主的怒海惊涛手、华山公孙家的奔雷拳、白马寺的般若空相掌以及家师的西山劈空掌齐名于世,只可惜如今家师仙逝,难以看到了”。 华西子说完,场面一度尴尬下来,陈庆之瞧着韩逐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快,不由心中暗暗一笑,想这华西子还真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那笑阎王莫不语也赶紧拉了一把自己师弟然后笑道:“呵呵,韩盟主我师弟心直口快,思念家师一时冲了盟主喜气,万望莫怪,待会让他给盟主赔酒三杯”。 韩逐闻言立刻换上一幅笑脸道:“莫兄哪里的话,苍云子大师也是我的故友,说起来我也是十分思念的,岂有怪罪的道理,这样,咱们这一杯,一起敬苍云子大师吧”,说完,接过一杯酒就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西山三秀相视一眼,顿时感激不已,也学着韩逐倒起酒来,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始效仿,而后又听到那韩逐又笑道:“虽然故人西去,但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第三杯,我再敬大家,敬我们这欢聚的情分哈哈”。 随着韩逐的话,宴席的气氛又再度热闹了起来,江雨禾不由啧啧道:“这韩逐倒是个攻于心计的家伙,随随便便不仅化解尴尬,还让那西山三秀对他感恩戴德的”。 “也许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呢,说不好他真是个大英雄”陈庆之也点头道。 江雨禾环顾了一圈然后搡了一下陈庆之道:“他是不是大英雄我不敢说,但是这怒江盟却是真够乱的”。 “什么意思”陈庆之问道。 江雨禾一边比划示意一边小声解释道:“你瞅那边那两个光脚汉子,是神农派的长老,你再看那边的男男女女,为首的是合欢派的「合欢二仙」颜无心和媚无疆,还有那边那一帮拿剑的冷面书生,最前面坐的是归云山庄的六君子,再算上行事古怪的西山三秀,这些人有好有坏、亦正亦邪,我之前听说这怒江盟近年来声势浩大,荆楚一代各路人马都被他拉入盟中,没想到果真是鱼龙混杂,五花八门,再看看他手底下弟子的狠辣的做事风格,我觉得这个韩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陈庆之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果然如江雨禾所说,当即又打量了一番其余几个怒江盟取下面具的弟子,大多面相狠戾,脸上和身上多是刀痕刺青等,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这些年的亏有韩盟主的震慑,这荆楚大地果然是安稳了许多啊,想想当年韩烈大侠初创怒江盟的时候,不过洪湖上区区几十人哈哈,如此看来韩盟主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道声音从那神农派的弟子口中传出,一时又引起纷纷讨论。 “那可不,虽然韩烈大侠也是英雄盖世,但是他着实没有盟主如今海纳百川的气魄啊,如今怒江盟不仅掌握荆楚江河命脉,甚至西蜀和岭南,但凡看到黑色巨鲸旗,谁不得退避三舍啊,这都归功于盟主广招天下英雄的豪情啊,我们也都是真心佩服才甘愿加入怒江盟的啊”另一名神农派的弟子同样高声附和道。 “韩烈大侠是谁啊”陈庆之听着向江雨禾问道。 “就是韩逐他爹,韩家当年在洪湖一代也是远近闻名的侠义世家,怒江盟就是他带领建立的,不过那时候怒江盟还算都是侠义之士,做的也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像神农派那种侵占百姓田产还有黑猪白驴这样的人,见了他都得抱头逃窜呢,没想到韩烈一死,他们反而成了怒江盟的盟友”江雨禾娓娓说道。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只见一抬花轿竟然被抬着走进了大厅,不一会在众人惊异目光中,那花轿就被抬着放到了韩逐身旁,韩逐一声大笑站了起来,缓缓走向花轿 这世上还有直接把新娘轿子抬上来成亲的,在场众人纷纷惊讶不已,待看到韩逐拉着那新娘子出来,顿时众人眼睛都看圆了,即使披着盖头,但是那纤纤玉手和聘婷细腰实在令人目不转睛,身材更是修长,竟然与高大的韩逐也不相上下,婀娜身姿把那华贵的新娘服衬托的如梦如幻。 第三十五章 怒江盟(四) 韩逐眼神倨傲静静牵着那新娘的手,扫视着台下的一众人,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阵安静过后,终于有人率先喝采道:“恭贺盟主新婚”,其余人众才纷纷效仿起来。 韩逐这才朗声一笑摆了摆手让众人停下,看着众人说道:“诸位莫要见怪,韩某自觉那世俗婚嫁礼节实在繁琐,我等都是江湖儿女,便省去那许多繁文缛节,只要诸位在此见证我夫妻同心,那这婚礼也就成了”,说着他还举起新娘纤细修长的玉手示意着。 台下众人一听纷纷明白过来,赶忙又是一顿喝彩,那名神农派的光脚弟子又笑着道:“韩盟主如此豁达豪爽,让我等更是倾佩啊,不知道盟主夫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能得到盟主的青睐呢”。 “是啊盟主,可否告知盟主夫人的芳名,也让我等为夫人敬一杯酒啊哈哈”另一名神农派的弟子也接着道,台下又是一阵跟风起哄。 “哈哈,好啊,夫人的名字嘛,其实大家倒也不陌生”韩逐突然瞅了眼身边的新娘一顿,看着台下众人一时不解便得意道:“夫人的大名便叫做柳依依”。 顿时底下一阵议论纷纷,那合欢派的颜无心更是不由翘起兰花指道:“哟,盟主夫人莫不是号称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黄山柳依依?盟主好福气啊嘿嘿”。 “哦?原来是「飞花问柳」柳破虏老英雄的长孙女啊,此等佳人果然与盟主这样的英雄相配啊”莫不语也接着赞叹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夸赞,江雨禾看在眼里却嘀咕道:“这新娘子好奇怪,从头至尾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你看那手牵的,就像遭了多大罪一样,也不知道柳依依怎么会嫁给这个死鬼韩逐的”。 陈庆之闻言也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新娘一有机会就立刻将手缩回起,用力搓着手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由心生疑惑,只是其余众人都忙着奉承与韩逐敬酒,根本没注意到台上新娘的动作。 “这柳依依很有名吗,柳破虏我记得你说过是十年前的四大高手是吗”陈庆之小声问着江雨禾。 “正如他们所说美名远扬,不过我也没见过,但是她爷爷柳破虏的确是一代宗师,除了柳家闻名的飞花暗器,他的凌虚一指更是独步天下,十年前即使年近六十却还能被评为四大高手足见其本事”江雨禾回想着说道,忽地一肘打在陈庆之胸上道:“喂,小混蛋,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是不是动什么歪心思了”。 陈庆之吃痛闷哼一声无奈道:“我说姑奶奶,咱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我现在就想怎么了结了那头黑猪赶紧走”。 江雨禾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看,那韩逐刚刚下台与一干人等喝了一圈酒又回到了台上,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诸位,韩某还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那韩逐话音一顿,又看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新娘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道:“大家都知道黄山柳家一直是中原的名门望族,柳破虏老英雄不论武功还是威望都是首屈一指的,今天我有幸能迎娶柳姑娘,那我怒江盟日后与柳家便是姻亲,用不了多久,我怒江盟的巨鲸旗就可以北上了”。 韩逐话音一落,顿时再次引起一阵喝彩,这怒江盟从洪湖起家,多年来雄踞汉江威风凛凛,但是却从未踏足北方,而黄山地处南北交界,若有柳家支持那自然是莫大的帮助,像神农派这类阿谀奉承之人赶忙鼓吹起来:“盟主英明神武,我怒江盟雄霸江湖指日可待啊哈哈”。 一众喝彩声中却独独那冷月钩华西子再次提问道:“虽然韩盟主与柳小姐结为姻亲,但是听闻柳破虏老英雄一向不喜欢江湖中人追名夺利,就算是亲家但想要他帮忙盟主做大,只怕也难啊,更何况这北边还有个白龙寨,听说投靠了北魏鞑子实力也不容小觑”。 华西子的一番话给正在兴头上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韩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快,冷冷一笑坐了下来,自然有眼尖的比如神农派的弟子立刻发现了韩逐的不满,当即怒道:“华西子你什么意思,怎么总是跟盟主对着说话,那区区一个白龙寨能和我们怒江盟比吗”。 华西子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没有冒犯盟主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罢了,白龙寨的底细我不清楚,不过当年烟雨楼把他和怒江盟相提并论,想来那也是半斤八两,若光靠你们这种只会拿嘴办事的蠢蛋,怒江盟想要北上只怕难咯”。 神农派那两名弟子相识一眼顿时怒喝:“你说谁呢华西子,别给老子装清高,叫你们一声西山三秀那是给你们面子,说不好听的不过是三个连山门都没了的孤魂野鬼,当年你们师傅不也是叫嚣绝不入我怒江盟嘛,后来不还是求着来找我们了”。 那两个神农派弟子越说越起劲,口水涂抹乱飞,华西子眼里冷厉却是一言不发,就在那两个弟子以为华西子怕了不敢多说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一道黑影伫立,一股磅礴的气势向他们压来,震惊之余二人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笑阎王莫不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二人身后,本就高大粗壮的身体把二人完全笼罩住,那一直笑脸示人的脸上赫然怒目圆睁,眼神狠戾,整个人气势汹汹真如活阎王一样。 “莫不语,你想干什么”神农派弟子咽了咽口水道。 那莫不语猛地眉头一皱,一瞬间的功夫,只见他猛地抬起双手压在那两个神农派弟子脑袋上,闷声一哼如雷鸣一般,砰地一声响起,那两个神农派弟子就重重地被他砸在了地上,顿时间在地上砸出一道坑,那二人兀自昏了过去。 莫不语这一翻动作不过转瞬之间,动作之快与他肥大的身躯完全不等,等到他起身许多人才反应过来,那些怒江盟的弟子都后知后觉地拔出了刀警惕地看着这个散去一身气势的光头大汉,只见他缓缓转身,那脸上又换回了往常的和睦笑脸。 “诸位受惊了,这两人有辱我师门,在下略施小惩罢了,不过在下还是想说明白了,我们三兄弟感激当年盟主临危之际救出师傅遗体的恩情,再者我兄弟三人为了练功久居深山,所以将我西瓯族岭南之地交给盟主代为守护,但并非我三兄弟加入了怒江盟,还望各位清楚”莫不语眼带笑意一字一句说着,字里行间却铿锵有力不容有疑。 “哈哈哈,莫兄几年不见,这劈空掌愈发是收放自如啊,若不是你留手只怕他们二人就要命丧于此了,江湖中人都知道笑阎王出手不死不休,莫兄这是给我韩某人天大的面子了,来人把这两个没眼力的家伙抬下去,别扰了诸位的性质”台上的韩逐却没有发怒而是笑了起来,顿时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呵呵,这韩逐可真是会圆场,只可惜那两个神农派的弟子明明还是替他说话的,不过也是,那莫不语好歹是苍云子的大弟子,想当年苍云子也是烟雨评上前十的存在呢,韩逐自然不敢得罪了莫不语”江雨禾低声道。 忽又听到韩逐哀叹一声道:“不过适才华老弟说的,的的确确也是事实,那白龙寨投靠北魏鞑子不知要把北方百姓欺负成什么样子,先父创下怒江盟时就是希望这江河之上再无匪患,由我怒江盟守护百姓平安,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呢”? “盟主胸怀百姓,这些年来守护一方平安我们都有目共睹,只要等到夫人的柳家与盟主日后联手,咱们一定能完成老盟主的遗愿”台下那朱黑识时务地附和道。 陈庆之听到这里已经明了,这韩逐显然是个被利欲熏心的小人,再听的那朱黑声音他不由暗啐一声道:“真不要脸,还护一方百姓,收保护费就收保护费,虚头巴脑地比小马哥差远了”。 江雨禾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保护费是什么?小马哥又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很厉害嘛”? 陈庆之轻笑道:“小马哥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的传奇,他虽然按道理来说也是匪,但是有情有义而且光明磊落,比这虚伪的韩逐强不知到哪里去了”。 “还有这样的人物,那确实是个好汉,希望有机会可以一睹真容”江雨禾点头道,陈庆之听着心里暗自苦笑,你要是能看到小马哥那你得成精了才行。 这边二人偷偷说着,却听那韩逐看着台下众人突然道:“其实,在下思索多日,已经想出一个足以壮大我怒江盟完成先父遗愿得办法,就是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哦?盟主有何高计,还请告诉大家,咱们都是一条船的兄弟,自然是支持盟主的”那朱黑闻言赶忙又说道,二人这一唱一和挑起了众人的兴趣。 “如此也好,虽然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但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还是正事要紧,老朱,你先带夫人回去,我与诸位商讨商讨”韩逐闻言继续说道,然后转身看着那从始至终不发一眼的新娘子冷冷一笑,又将她领回了花轿。 那朱黑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一双鼠目射出精光笑道:“属下领命”,说罢,赶忙带人上去又将新娘子抬了起来往外走去,只是少有人看到他看向花轿里那个身影时眼中的炽热。 “这家伙,一定不怀好心,咱们跟过去,现在他自己一人,倒是除掉他的好机会”陈庆之赶忙对江雨禾说道,说罢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偷偷往外溜去,混在那花桥队伍的后面走出了大门。 第三十六章 怒江盟(五) 夜已深,江水寒,人未眠。 一座花桥,在夜色中是那样的夺目而又格格不入,缓缓走了片刻,停在了一间张灯结彩的屋子外,很显然,这里是韩逐准备好的婚房。 “夫人,房间到了,进去休息吧嘿嘿”朱黑猥琐的笑声传来,花轿里的新娘子却是一言不发,那朱黑又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夫人还被点穴的呢,嘿嘿,来啊,你们几个把夫人扶进去吧”。 朱黑说着让几个侍女打扮的人从花桥中扶着新娘子走了出来,朱黑负手跟在后面一脸奸笑,看着那婀娜身姿忍不住抿了抿嘴一同走进了房间。 几息后,只见那几名侍女缓缓走了出来,但是却不见朱黑的身影,躲在一旁暗处的陈庆人和江雨禾对视一眼,借着夜色悄悄摸到了窗前。 “柳姑娘,你马上就是怒江盟的盟主夫人了嘿嘿,如何,是不是很感谢我啊”屋内传来朱黑的声音。 江雨禾缓缓捅开窗户一角向里面看去,却见那朱黑竟然大剌剌地坐在了婚床之上,而他的旁边就是披着盖头的柳依依。 那朱黑侧身端详着柳依依不住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啊,当年我和师兄做梦都想拥有柳姑娘,如今就这么送上门来了哈哈”。 陈庆之听着一阵厌恶道:“这头黑猪想干什么?柳依依不是韩逐的人吗,他胆子这般大吗”? 江雨禾闻言小声回答道:“你没听他说柳依依被点了穴,哪有新郎把自己新娘点穴的,我就说这一切怪怪的,说不定里面另有文章呢”。 陈庆之正疑惑着,又听的里面传来声音:“柳姑娘,你说我老朱这样的性情中人,看到你这样的美人怎能就让你轻易离开呢,还好我认准那韩逐一门心思称雄称霸,所以才建议他软禁你,再当着群雄的面和你成亲,生米煮成熟饭任你再贞洁烈女也没用了嘿嘿,如他所说怒江盟和你柳家结为姻亲,到时候柳家就成了韩逐向北进军的最大助力了”。 那朱黑说着靠近身子闻了闻柳依依,只觉得女子体香醇香清雅,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笑了起来:“只不过可笑这个韩逐也没脑子,这样的把柄被我拿着,也不想想万一事情败漏,柳破虏可是四大高手之一,有他好果子吃的,不过嘛,那都是后话了,那个韩逐一心野心勃勃,对女人根本没兴趣,就算是夫妻恐怕也没功夫疼爱你,岂不可惜了你这「鹅黄细柳胜春朝」的美名,但是我不一样啊,你只要跟了我呵呵,保证让你快活的不行嘿嘿”。 这边江雨禾听了轻声呸道:“果真是头恶心的黑猪,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想不到那个韩逐都被他算计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朱黑深深咽了咽口水,淫笑一声就伸手放在盖头上,再猛地一拉,终于把那柳依依的芳容给露了出来,望着眼前美人,朱黑竟然一时愣在了那。 窗外江雨禾不由瞧了过去,这一瞧心中却是忍不住一动:“这姑娘倒是生的真是美丽,连我看到了都想要说一声好看,也难怪这些男人对她魂牵梦绕了”。 透过淡淡灯光,依稀可见那一双眸子宛如黑夜中的耀眼星辰炯炯生光,一张端庄秀丽的鹅蛋脸在脂粉衬托下更是艳丽无比,配上那红色的嫁衣,更添了一份贵气,仿佛玫瑰一般娇艳。 此刻女子皱着秀眉,眼中透出一股宁死不屈的驾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丑陋男子。 “哈哈,得到你这样的女人,让我死也愿意了啊”朱黑大笑一声,就要作势上前,却猛地一听屋外传来一声厉喝:“那你就去死吧狗贼”。 朱黑一惊看去,却见陈庆之猛地提刀一闪而至,他来的时候就把三万交给耿壮保管,所以此刻只能以刀为剑,变刺为削,身影极快一晃而至,那朱黑吃惊之余赶忙运起全身力气,一个后空翻闪过陈庆之这一击,又“唰”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双刀,厉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呆子,竟然敢来找死吗”? 朱黑并不知道眼前这名怒江盟弟子打扮的人就是陈庆之,只以为是自己调戏柳依依被他撞见,于是心中震惊之情散去取而代之便是杀意,二话不说提刀砍去,他的双刀舞的飞快,几道虚影接踵而至,他自信一笑料定眼前这呆子一样的弟子肯定躲不过。 “嗯?”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了,陈庆之脚下飞快身影一阵虚晃,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陈庆之一刀砍在了左肩上,顿时刺痛感席卷全身,望着自己的伤口再看看那弟子,朱黑眼中闪出一丝疑惑,猛地又瞪大眼睛道:“是你?那个竹溪派的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哼,亏你还记得小爷我,你那天跑的好快让我一顿好找啊,不过可惜你今天是跑不了了”陈庆之一声怒喝。 那朱黑不由往后退去,他心中想起陈庆之那一晚的本事不由泛起嘀咕:“这臭小子本事高强,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逃出去叫人过来”。 想到这朱黑故意笑道:“少侠,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呵呵,那晚的事不能怪我啊,都是沈家那个二公子花钱请的我们,你得找他们算账呀”,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移动身体,待确定自己可以闪出去时冷冷一笑:“不过你来的也好,就给我师兄偿命吧今天”。 陈庆之闻言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却见朱黑立刻作势就要逃跑,可江雨禾突然一闪出现在了他身后,那朱黑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头,因为江雨禾已经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黑猪,往哪跑啊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呀”江雨禾说着作势划着手中长刀,那朱黑只觉得脖子上传来阵阵刺痛,赶忙吓得道:“两位饶命,饶命啊”。 陈庆之冷哼一声,一步上前揪起朱黑的领子二话不说就是两个大耳光,打的朱黑那黑炭一样的脸上印了两个红红的五指印,随后说道:“这两巴掌是替我娘打的,你个狗贼”。 那边江雨禾看着走到一旁的柳依依身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缓缓上前点到了柳依依脐下三寸,顿时那柳依依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自己已经被解开穴道,赶忙起身对江雨禾道:“多谢少侠帮忙”。 那边陈庆之听到柳依依声音看过去,那张清丽秀雅容颜顿时映入眼帘,此刻她双颊泛红,倒真像那晓霜中的鲜花一般兀自盛开,不像江雨禾娇媚可爱的灵动,更有一股恬静端庄的秀气,而那身形苗条,婀娜修长,尤其那盈盈细腰更是令人过目不忘,此刻对着江雨禾微微作揖,勾勒出轻盈的身姿甚是娇美,单论腰身竟然比江雨禾还要出众,陈庆之生怕看多了陷进去又赶忙扭过头来。 要说那朱黑不愧是色字中人,明明被陈庆之那两巴掌打的双眼冒金星,但是还是瞅着此刻的柳依依不肯罢休,陈庆之瞧见又是一气,立刻又是一掌拍了上去打的他一阵哀嚎。 “你叫柳依依是吧,怎么跑到这怒江盟做了新娘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江雨禾见状对柳依依问道。 “说来话长,都是这淫贼害我至此”柳依依望着被打的朱黑仍旧气愤道。 一炷香后,陈庆之二人终于从柳依依口中得知,原来不久前柳家有两名客卿曾经路过怒江盟地界突然失踪,柳依依于是出来寻找,后来发现竟然是被怒江盟给关押了起来,柳依依便登门拜访向韩逐要人,可不曾想,却被朱黑起了色心鼓动韩逐软禁了柳依依并且打算强行迎娶。 “就是此人和韩逐串通起来,打算用我来换取爷爷的帮助,可是,他们真是小看了爷爷,就算他们奸计得逞,后果也只会是我自尽而亡,而爷爷也定会出山让他们恶有所偿”柳依依眼神坚定说道。 陈庆之听着柳依依所言又看了眼被他反手扣在旁边的朱黑没好气道:“看来你这人坏事做透了,那就如你愿,今天就送你归西”,说着拔出长刀就要砍来。 “少侠请慢”那柳依依却突然阻止了陈庆之,然后说道:“我也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淫贼,可是我还有话要问他,我家失踪的药王宗客卿还没找到,我还需要救他们出来”。 陈庆之闻言放下手中的刀,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朱黑问道:“听见了没?人被你们关哪里了”? 那朱黑却是一幅毫不知情道:“少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在怒江盟就是个普通弟子”。 “哼,普通弟子能和韩逐在大厅上一唱一和吗,韩逐能听普通弟子的话软禁柳家小姐吗,我看你啊,是在拖延时间吧,觉得反正现在杀不得你,想等时间久了自然有人来找你是吧”江雨禾一语道出了朱黑的心思,后者顿时眼神闪躲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陈庆之闻言微怒,却又想着杀了他自己是可以一走了之,不过这个柳依依要救人的事就麻烦了,不由苦恼起来。 就在这时,却见江雨禾踱步走到朱黑身边,从袖口中取出不知什么丝毫看不清,但是众人都觉得透着股寒气,只见她猛地一甩拍在朱黑脊背,那朱黑一声刺痛哀嚎顿时脸色苍白起来,几息之后又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陈庆之问道。 “你这是...噬骨针?你是魔教的人”? 柳依依腾的一下坐起来,警惕地看着江雨禾。 第三十七章 怒江盟(六) 一盏黄灯下,这间充满喜庆味道的婚房里顿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江雨禾轻哼一声取下那副鬼怪面具,露出那张长着麻子的脸,眼中不屑道:“怎么了柳大小姐,刚刚不还是感谢我救你呢嘛,这会看样子像是要吃了我似的,看来恩将仇报倒是你们名门子弟的传统嘛”。 柳依依看到江雨禾这张伪装的面孔时先是微微一愣,她起初以为江雨禾是男子却没想的是个女子,不过她依然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对,确实是你救我在先,我本该对你报恩,不过正邪不两立,我柳家儿女向来视除魔卫道为己任,我念你恩情不与你动手,但是恕我无法同你为伍,我柳家客卿我会自己去救,不牢二位了”。 说完,柳依依略显不甘地看了眼被陈庆之压着的朱黑,竟然径直走了出去,江雨禾见状轻笑一声道:“这柳小姐虽然死板,但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人,比许多道貌岸然的人顺眼多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还帮她吗”陈庆之无奈道。 “你不好奇这怒江盟为什么要扣押柳家客卿吗,再说了,这黑猪不能白挨我的噬骨针,这里面的门道总得问个清楚”江雨禾说完冷冷看了一眼朱黑道。 那朱黑看着江雨禾顿时心生寒意,他不知道为何陈庆之会和魔教中人在一起,但是噬骨针他是听说过的,当下哆嗦道:“女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求你了饶了我吧”。 “看来你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江雨禾冷笑一声,说完只见她突然从嘴中发出一阵“咕咕”声,陈庆之看着奇怪,却见那朱黑顿时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开始不断发抖,不一会连眉毛上竟然都出现一层冰霜。 那“咕咕”声戛然而止,江雨禾居高临下看着朱黑轻哼道:“我这噬骨针的滋味如何啊”。 “他这是怎么了,你那个什么针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庆之看着离奇问道。 江雨禾轻声道:“噬骨针无色无味甚至也不是针,准确说其实是天山雪虫,这种神奇的虫子十分罕见,它遇到活物就会吸收血气并且让活物五脏六腑冻结而亡,但离开活物它又会凝结成银针一般,我们听雪堂就有自己饲养的天山雪虫,它只听我的命令,我让它吸血它就吸血,我让它停下不动它就停下不动咯”。 陈庆之听他说的十分可怖不由一惊,看着那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朱黑他突然看了眼江雨禾,不由咽了咽口水。 江雨禾见状不由笑道:“知道怕了就好,要不是你这小混蛋救过我一次,这噬骨针本应该是用在你身上的,不过这噬骨针十分罕见,连我也只有这一根,要真给你用了,这头黑猪也无福消弱了”。 陈庆之听了心里一阵后怕,默道一声“果然漂亮女人惹不得”, 另一边的朱黑此刻渐渐缓过来,一睁眼看到江雨禾直接吓到跪地磕头:“女侠,女侠,饶命啊”。 “现在能说了吗黑猪”江雨禾顺势坐下问道。 “我...我说...”朱黑无奈点头说道:“那柳家的两个客卿就关在怒江盟往东的一座水牢里,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何抓了他们,都是那个韩逐,我们都是听命于他的,是他野心太大一心想称雄称霸,都是他和官府勾结干的”。 陈庆之与江雨禾闻言一惊,陈庆之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朱黑自知自己身中噬骨针,除了听从二人别无他法便一五一十说了起来:“你们也知道这怒江盟当年也算是个一心为民的名门正派,不过到了韩逐手里,他野心勃勃根本不甘心做个江湖草莽,于是怒江盟就开始大肆扩张,名义上是招揽群雄,其实是三教九流不分好坏他都招至麾下,还用重金安抚这些人,而那些门派也觉得怒江盟树大好乘凉,而且还能跟着一起发财,自然一拍即合了,甚至还有许多邪派弟子、通缉要犯他也拉拢过来,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就让怒江盟弟子都带上面具示人”。 说到这朱黑脸色一时尴尬,他自己自然也是这样被招揽进的怒江盟,也干了不少欺压百姓的事情,瞄了一眼二人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总会遇到一些不愿意加入的人,就比如那归云山庄,韩逐一直拉拢不得,没办法就派人抓了他们的家人关在那水牢逼他们就范,像这样迫于无奈加入怒江盟的也不在少数”。 “怪不得宴席上归云山庄六君子一直冷着张脸,原来这号称荆楚第一大帮的怒江盟私下了做的竟是些龌龊之极的事,真是玷污了当年韩烈一世英名,那你是知道那水牢在哪里了是吧,咱们不如去一把火烧了那个水牢,把这个怒江盟的恶事公之于众”江雨禾义愤填膺说道。 “哎,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今晚一过那些人就成了弃子了,这怒江盟也都不是江湖帮派了”朱黑却摇头道。 “什么叫不是江湖帮派了,是跟你说的勾结官府有关系对吧,韩逐到底想干什么?”江雨禾问道。 “那韩逐费尽心思增加实力,就是一来把控住这江河水运的命脉引起朝廷注意,二来让南朝半壁武林都归于他的麾下好有底气跟朝廷做交易呐,今晚看似是个婚礼,但除了拉柳家下水之外,韩逐最主要的是把这些江湖高手聚于一堂,然后再提出诏安的事,到时候一旦有反对他的,他就趁机给除了,朝廷一直认为“侠以武犯禁”想要削弱江湖势力,而韩逐只要做到这一点,朝廷就答应封他做新的荆州刺史呢,也就达成了他的心愿”朱黑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好一个黑白通吃,这是想名利双收啊”陈庆之啧啧道:“先捞钱再做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哼,就是这样一个不分黑白的世道,那京城的老爷们收复河山是只字不提,玩弄权术却都是好手”江雨禾冷哼道。 突然陈庆之又疑惑道:“不过韩逐真有把握把那些不同意的人都除了吗,别的不说,那西山三秀不像会同流合污的人,光那个笑阎王莫不语就本领高强,他们若想逃怒江盟不一定拦得住吧”。 “哎,韩逐早就想到了,那些人喝的酒里早就下了他独门的十香软筋散了,只怕此刻已经连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朱黑叹了口气道。 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急匆匆一阵脚步声传来,江雨禾一听赶忙闪到朱黑身边小声道:“想要解开噬骨针就安稳点”。 那朱黑咽了咽口水急忙点头答应,缓缓起身走在门外,看着几名跑来的怒江盟弟子突然喝道:“干什么呢,这么着急?”。 “朱管事,你怎么还在这呢,大厅那边都快完事了,盟主让我来找你呢”那弟子说道。 “哦,那个我刚刚给夫人准备了点吃的,耽误了一会,我这就过去,你们前边带路吧”朱黑眼神一转说道。 说罢,朱黑看了眼身后戴上面具的两人轻轻点了点头向外走去,江雨禾和陈庆之也赶紧跟了上去。 “咱们要么宰了这黑猪然后溜走,要么就跟他去看看,想办法坏了韩逐的好事,你怎么选?”江雨禾轻声问着陈庆之。 “视而不见恐怕走了日后也是心中有愧,咱们先过去看看吧”陈庆之想了想便说道。 江雨禾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二人紧紧跟在朱黑后面,不一会又回到了那宴席大厅,那原本热闹非凡的宴席此刻却是安静异常,陈庆之环顾四周,怒江盟的弟子还有不少江湖人人士纷纷都站在两旁,把这大厅围成了一个半圆,台上正中间韩逐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下。 韩逐所看的地方,十几名江湖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里面赫然有西山三秀和归云山庄六君子,果然如朱黑所说,刚刚韩逐一定是借题发挥说出归顺朝廷的话引得这些人的不满,于是便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 “盟主,属下来迟了嘿嘿”朱黑一溜烟跑了上去谄媚的笑道:“看来盟主大功告成了,恭喜盟主、贺喜盟主啊”。 韩逐皱眉道:“你送那柳依依回个屋子怎么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朱黑赶忙道:“嘿嘿,这个...属下一时犯了瘾,拿两个侍女解解馋,盟主请责罚”。 那韩逐冷哼一声:“你就知道这点破事,难怪就只能做个采花贼,哼,这帮家伙果然如你所说不服管教,还好早就准备了十香软筋散,现在就把他们杀了如何?”。 那朱黑听后偷偷看了眼台下的江雨禾,却看到江雨禾微微摇头示意他一个“不”字,朱黑心中一时为难可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觉得不妥啊盟主”。 韩逐闻言突然一惊问道:“不是你那时候说不听的杀了就好了嘛,怎么又不妥了”。 “哦,当时属下考虑不周盟主,我觉得吧,留着他们更有用”朱黑赶忙解释道:“虽然咱们答应朝廷杀了这些不服管教的人就可以换取官爵,但是朝廷上朝令夕改咱们不得不防,这些人毕竟也是各自门派的高手,咱们留他们一命先关在水牢里,也让这些门派受制于我们,如果到时候朝廷不答应咱们,咱们还可以继续把控这江湖,不至于没有了退路”。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暂时关在水牢里吧”韩逐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怒江盟(七) 夜深人静,洪湖内却是暗流涌动,韩逐听从朱黑的意见后便立刻派人将莫不语等人关押到了水牢里面,对于陈庆之和江雨禾来说,至少暂时保留了救人的希望,但是却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柳依依一走了之不见踪迹,韩逐这边事情一了自然是要入洞房的,可上哪去找失踪的新娘子呢? 陈庆之与江雨禾面面相觑,一时陷入困境,为了拖住韩逐回房的脚步,江雨禾也只能逼着朱黑硬着头皮去拦下韩逐了。 “呵呵,那个...盟主啊,你说那十香软筋散管不管用啊,毕竟还有莫不语这样的高手呢”朱黑只好没话找话对韩逐说道。 韩逐看着朱黑反常表现略微皱眉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女人肚皮上把脑子也丢了,十香软筋散的量是我跟你都确定过的,你忘了嘛”,看着朱黑尴尬的神情他继续说道:“放心吧,我韩家的十香软筋散任他莫不语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哼,不过莫不语武艺不凡颇有当年他师傅苍云子的风范,原本还想他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呢,真是可惜了,竟然如此冥顽不化”。 “那是,他莫不语不过一个夷狄之人,论心胸和魄力哪能和盟主您相提并论呢”朱黑赶忙抓紧时间拍着马屁,刻意减慢了韩逐的脚步。 “哼,那是自然,这些人一个个鼠目寸光,就想守着这点江湖名声,名声算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做钱?我一心想带他们走上荣华富贵他们却不懂得感恩”那韩逐说着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等我做了刺史加上怒江盟掌握水运,到时候不出一年我手底下自然是兵强马壮,现在这羸弱的朝廷能奈我何,只要时机一到,别说是荆楚,就是天下也是我的”。 陈庆之听得韩逐所言心中一叹,这韩逐的能力本应可以让这怒江盟造就一方福泽的,只可惜野心太大,完全被权势遮住了双眼。 韩逐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朱黑看着径直向前的韩逐又看着江雨禾的示意顿时一阵头大,直到那韩逐都要走出门去了,朱黑没有办法又是一声喝道:“慢点盟主”! 韩逐和众人顿时一愣回头看去,韩逐一脸疑惑道:“朱老二,你再一惊一乍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朱黑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奉上一张笑脸道:“嘿嘿,盟主,我这不是突然想起...盟主夫人这一天也没吃饭了,要不盟主你带点吃的送给夫人,毕竟她背后的柳家日后还是需要拉拢的,能让夫人死心塌地跟着盟主还是有好处的”。 “哟,朱老二,从来听说你采花不留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会怜香惜玉了呀”颜无心阴阳怪气说道。 韩逐无奈地撇了撇嘴道:“还有没有其他事,一口气给我说了,派人送点吃的来就是了”。 “啊,没了盟主,不过此事的确重要呀,毕竟那也是夫人,盟主亲自带过去和差人送过去那意义可不一样呢,说不好就打动了夫人,岂不更好”朱黑赶紧说道。 韩逐闻言无奈叹了口气,这些人都知道他向来不喜男女之事,不过想起还是想要借用柳家的势力于是便点头道:“也罢,你准备点吃的我带过去吧”。 朱黑一听立时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赶忙招手让陈庆之和江雨禾跟着自己一起出去了。“女侠,咱们现在赶紧跑吧,韩逐好不容易信了我的鬼话,等他反应过来咱们可就完了”朱黑一出来就着急说道。 “现在跑了那些被抓的人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陈庆之直接呵斥道:“若是就这样临阵逃脱,习武又有什么用呢?”。 “黑猪,你别以为跑了就没事了,你要是不帮我们救人,你那噬骨针我就不给你取出来,哦,忘了跟你说了,那噬骨针要是我走了就会立刻发作,那滋味你可是感受过的”江雨禾接着恐吓道。 朱黑顿时脸色一白浑身一颤,无奈地沮丧道:“我说二位,饶了我吧,那你说现在怎么救人啊,那柳依依都不在了,等韩逐发现自然要怀疑到我们头上了,到时候恐怕救人不成反而把命也得搭进去啊”。 江雨禾听着心思流转,一会突然上前对陈庆之耳语了一番,后者一听震惊地看着江雨禾道:“这行吗?你...太危险了吧”。 “小混蛋还算有点良心,没事,只要你动作快我就没事”江雨禾闻言淡淡一笑,月光映照下那曾经冰冷的眸子取而代之的满是欢喜。 “二位,你们有什么打算啊,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朱黑看着二人无语道。 江雨禾一听悄然一笑道:“你只管去拿吃的带给韩逐来就是了,但是你需要保证到时候就你们两个来,听懂了吗”。 “啊?还带他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朱黑不解道。 “要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要是做不到我立刻让噬骨针发作”江雨禾厉声说道,吓得朱黑赶忙点头就退去了。 约莫片刻之后,韩逐和朱黑终于缓缓来到了拿张灯结彩的婚房外。 “盟主,属下就送到这里了,祝盟主今夜一切顺利了嘿嘿”朱黑依旧是那副谄媚的嘴脸。 “嗯,今晚倒也麻烦你了,退下吧”韩逐淡淡说道。 说完韩逐就走到门口推门就要进去,朱黑看着只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可又无可奈何,心中只能暗自祈祷江雨禾和陈庆之能够有办法度过这危机吧。 韩逐并不知道朱黑的内心波动,端着几道精致的点心推门而入,令他意外的是,房间里并没有静静等候的新娘。 “嗯?”韩逐缓缓上前看着那躺着的娇躯疑惑道:“你怎么躺在被子里”? 韩逐突然想起柳依依是被自己点了哑穴的,便想要上前解穴却听眼前女子忽然开口道:“你手下已经解了我的哑穴”。 韩逐伸出的手顿时停住疑惑道:“是朱黑给你解的?那你怎么躺着的”。 “他把我放在被子里是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盖头下传来女子幽怨的声音。 韩逐闻言不由一愣,想起那朱黑为人心中明白了几分:“这朱老二适才在这耽搁许久,原来是做了这事想要讨好我”。 “此事不是我安排的,你不用多心,我早就和你讲的明白,我只不过为了得到你背后柳家的帮助罢了”韩逐冷声道,仿佛眼前女子与那石头并无二致。 “这世上男子对我多有赞美,难不成你对我就没有非分之想”? 韩逐有些意外看着女子笑道:“我也不是草木,如何能没有想法?不过这些事对我来说并不着急,待我有朝一日雄霸天下,何愁没有美人做伴呢”。 “你说的倒也没错,男儿当胸怀天下,可你有件事却做错了”幽怨的声音继续传来。 韩逐一时不解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应该对我用强,既然想要柳家帮忙,你何不光明正大娶了我”? 韩逐顿时一愣,随即笑道:“柳小姐,可是你死活不愿意嫁给我的,更何况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和华山公孙家大弟子公孙止早有婚约,我不用强能怎么办”? “我起初当然不愿意,不过这一晚我想明白了,如今早晚是你的人,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答应了你,也算为柳家寻一个出路”柳依依的声音从幽怨变得坚定。 “哈哈,你若真这么想那可再好不过了,只要柳家与我联手,何愁大事不成”韩逐顿时起身道。 “所以你不可再用强,得光明正大娶了我才行”女子声音竟然出来几分柔情。 “没问题,只要你真心助我,待我功成你自然是居功至伟啊哈哈”韩逐不由笑起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掀了盖头”柳依依再次说道。 韩逐闻言喜笑颜开,柳依依的美貌即便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当即走了过去,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燥热,但就是这份燥热也让他丝毫没了防范之心。 面前的这名女子身姿妖娆,即便躺在被子里也难以掩盖她的傲人曲线,韩逐深深吸了一口气,今晚的一切都是这般顺利,不禁让他有些洋洋得意。 “你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女子的声音愈发温柔。 他俯下身子,伸手放在盖头一角,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毫不犹豫一把掀开了盖头。 “啊~!”。 饶是韩逐向来心狠手辣,突然看着眼前这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也是被吓了一个激灵,顿时叫了出来。 “韩盟主,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一声娇喝传来,韩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石灰呛的睁不开眼了。 “咳咳,你...你是谁”韩逐向后退去,声音中透露着不安。 下一瞬,一道青光乍现,韩逐只觉得有一股磅礴的气息从天而降。 “这屋子房梁上有人?”韩逐顿时醒悟过来,可是已经为时太晚。 陈庆之转瞬即至,一掌劈出,那韩逐虽然一时睁不开眼,但还是本能地用力向后蹦去,这一下蹦地飞快,眨眼睛与陈庆之拉开了三步距离。 韩逐赶忙用手擦拭眼中的石灰,他认为自己肯定躲过了对手。 可他没想到,那股气息却依然在自己身后,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但是再来不及闪躲。 陈庆之以掌作刀,重重地打在了韩逐的颈动脉上,只听”噗通”一声,高大的韩逐就昏了过去。 “呵呵,怎么样,我演的很像吧”坐在床上的江雨禾见状也笑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怒江盟(八) 翌日,日上三竿,日头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令怒江盟弟子议论纷纷的是,盟主韩逐竟然还没有起床。 “喂,朱老二,盟主怎么还不来啊”说话的是那名叫做龙哥的怒江盟弟子,他的手掌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嘿嘿,这新婚燕尔,干柴烈火,盟主都不急,你急什么”朱黑笑着说道。 听到他说的,议事厅中的众人纷纷无奈笑了起来,那合欢派的媚无疆蛊媚一笑:“没想到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柳姑娘,也是同道中人嘛,看来盟主有福了啊”,说罢那双杏眼看了眼身前的颜无心,又引得众人一笑。 朱黑附和地笑着,心中却是焦急如焚,这里只有他知道,韩逐其实是被绑在自己的婚床上了。 “两位小祖宗哟,你们动作倒是快一点啊,再慢点老朱就真得去见师兄,做那黑白无常了”朱黑心中默念着。 昨晚他一进门就被躺在地上的韩逐吓了一跳,更没想到陈庆之二三下五除二把韩逐五花大绑起来,还搜出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此刻已经按着自己给的地图,前去水牢救人了,而自己就只好在这给二人打掩护了。 怒江盟的水牢位于洪湖南边,这里是一处地势较低的洼地,因为盛产黑鱼被当地人称为“黑鱼湾”,只是后来被怒江盟抢占过来修建了水牢。 从外看去,那水牢四四方方用木栅栏围着,足有数十米之高,而四周都有栈道围着,上面怒江盟弟子一刻不停地巡逻着,而只有正面一个入口能够进入。 陈庆之带着江雨禾划着木筏躲在一暗处,看着固若金汤的水牢不由犯难道:“这水牢被怒江盟围的水泄不通,要是硬闯恐怕不容易”。 昨晚二人设计打昏韩逐后,为了让韩逐多睡一会,还特意用浸过蒙汗药的抹布堵住了嘴,不过此时已经过去许久,就怕耽搁久了怒江盟那边反应过来,一旦韩逐被放出来救人可就没希望了。 “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相信那黑猪的话了”江雨禾轻声说道。 不一会,只见一道木筏渐渐向水牢划去,上面除了陈庆之二人,还多了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的铁桶,片刻后木筏靠近栈道,陈庆之二人抬着铁桶走了上去。 “慢着,你们干什么来的”? 陈庆之看着上前盘问的弟子笑道:“嘿嘿,大哥,我们是朱哥手下,今天轮到我们给里面人送饭了”。 “怎么换朱老二的人送饭了?妈的,给里面人送饭比给我们送饭都勤快了”那名弟子打量了一番后不耐烦地说道。 “呵呵,这不是昨晚盟主大婚好多人都喝醉了,所以今天就朱哥清醒记得来送饭来,他说了给兄弟们也准备了好酒好菜,待会就送来”江雨禾见状赶忙说道。 “哦,哈哈,那倒让朱二哥费心啦,跟我来吧”那弟子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语气也是变得温和起来。 陈庆之二人闻言赶忙提着铁桶向前走去,不一会就到了那入口处。 “记得动作快点”那弟子说着,然后轻咳两声继续道:“江河湖海”。 陈庆之微微一怔,这是水牢的通关暗号,昨晚朱黑倒是告诉了他们答案,但是朱黑自己也没进去过水牢,这暗号也是他打听来的,所以二人才一直犹豫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干什么呢,磨磨唧唧”那弟子警惕地看着二人说道。 “哦哦,那个...怒海惊涛”陈庆之硬着头皮说道。 说完,二人看着眼前这名弟子突然没有动作,暗道一声不好,作势就要动手。 “妈的,知道你还磨磨蹭蹭,格老子的吓我一跳”哪知那弟子却突然骂了起来。 “哦,哈哈,小的口笨,大哥见笑了”陈庆之赶忙反应过来笑道。 终于那弟子上前解开门口的锁,示意二人可以进去了,陈庆之和江雨禾也不犹豫,二话不说端着铁桶走了进去。 一进水牢,一股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二人不由张望起来,幽暗的环境里,只有寥寥几盏火把照着一条通道,这水牢两丈多高,依稀可见有数道管子与外面的湖水相连,把水牢底部蓄满了约莫十多寸的积水。 看着入口关闭,二人收拾心情赶忙走上前,过道两旁都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牢房,积水就淌在牢房里面,让里面的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忍受着湖水的浸泡。 陈庆之看着眼前景象一阵心惊,已经有不少人不管不顾泡在水里,甚至有几个人的脚踝都被泡烂了。 突然间,陈庆之看到不远处一间牢房里关着三人,正是那西山三秀,陈庆之赶忙快步上前走到牢房前轻声喊道:“莫大侠,莫大侠”。 莫不语此刻抱着膀子静立在里面,听到有人叫他缓缓睁眼看去,只见又是一名送饭的怒江盟弟子不由冷笑道:“怎么,韩盟主是让你们软硬兼施嘛,莫大侠三个字,阶下囚可当不起”。 “是我啊,莫大侠”陈庆之说着想起自己还带着怒江盟的面具,赶忙取下面具靠近说道:“那一日,在船上咱们见过的”。 莫不语闻言皱眉,只是水牢灯光昏暗他一时看不清只得缓步上前查看,终于他看到陈庆之那硕大的酒槽鼻,顿时惊道:“怎么是你”? “此事说来话长,我是来救莫大侠你们的”陈庆之赶忙说道。 此时不少人都已经被二人交谈吸引看了过来,那霹雳锤于百烈也上前看清了陈庆之,却是骂道:“原来你也是怒江盟弟子,还一路跟着我们,大师兄,不能信他,谁知道韩逐又在耍什么花样”。 陈庆之看着四周或怒或骂的众人,与江雨禾对视一眼不由无奈,从那铁桶中拿出一包药粉再次上前对莫不语道:“莫大侠我确实骗了你,不过我既不是商贩也不是怒江盟弟子,我来这也是有我的原因,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先把这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吃了,自然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们的了”。 “师兄,这小子鬼话连篇不能信他,他能进到这水牢,又有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凭他一毛头小子怎么能做到?我看一定又是韩逐的诡计”于百烈继续愤恨道。 莫不语听着也是轻轻点头道:“小兄弟,替我回去跟韩盟主说,他当年救出恩师的恩情我莫不语没有忘,若他想要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但是想要我们替这欺压百姓的朝廷卖命,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一帮大男人,婆婆妈妈,既然都不怕死,还怕这一包药粉嘛”江雨禾轻喝道:“小混蛋,咱们没时间在这耗着,他们觉得这是毒药,那就毒死他们好了”。 “死八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于百烈对着江雨禾骂道。 陈庆之见状不再犹豫,这边动静太大定然会让外面的守卫察觉,便起身说了句:“得罪了”,然后走到牢笼前,抽出长刀运起浩然正气猛地一砍,那锁常年在这阴暗潮湿环境本就脆弱,顿时裂成了两截。 众人一时不解,却见陈庆之身影忽然一闪,还未看清他怎么过去,几息功夫就又闪了出来,而西山三秀却都被灌下了那包药粉轻咳起来。 陈庆之动作飞快,浩然正气也是源源不断,顷刻间就砍断所有牢房的门锁,然后运起九星步闪转腾挪间将解药灌进了众人口中。 “这少年身法奇快,内力深厚更是惊人啊,抽刀断铁就已经不容易,他砍这么多却丝毫不见疲累,咱们或许小看他了”莫不语瞧着陈庆之身影轻声说道。 终于陈庆之将最后一包解药灌下,喘着粗气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双手暗暗道:“莫非是老爹的归元丹的效果,我的内力似乎又精进了?”。 陈庆之赶忙调理了一下气息,再次上前对众人道:“诸位已经服下解药,还请赶快调息运功,不出片刻武功就可以恢复了”。 “那位姑娘说的倒是没错,咱们在这与其等死不如相信他们一次”莫不语走出牢房附和着,当即盘腿坐在过道上开始调息。 “莫大侠说的是”随着莫不语的带头,众人陆陆续续开始效仿。 “喂,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啊,时间到了”突然门口处传来怒江盟弟子的催促声。 陈庆之赶忙轻声道:“诸位在这疗伤,我出去拖住他们,一旦恢复咱们就一起杀出去”。 说罢,陈庆之和江雨禾再次向外走去,待到推门出来,便看到了门口等待的怒江盟弟子。 “怎么这么慢啊,里面那帮人吃了吗”那名弟子问道。 “哦哦,都在那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这饭放下了他们爱吃不吃”江雨禾赶忙接话说道。 “呵呵,说的对啊,咱们何必管他们”。 “大哥,那咱们走吧”江雨禾接着说道。 “等会~”二人刚要起身,不料那弟子却又把二人喊住了。 只见那弟子走来又轻咳两声道:“天高海阔”。 陈庆之和江雨禾顿时面面相觑愣在那里,江雨禾看着那弟子疑惑道:“大哥,暗号咱们...对过的,你忘啦”? “那是进门暗号,出门的呢”? 二人顿时一惊,没人说过这出门也需要暗号的啊。 看着二人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名弟子突然警觉起来,猛然向后奔向那牢房入口,一开门看到里面被放出来的众人,嘴里连忙大声喊道:“有岔子,有岔子”。 突然,一道精光闪过,眨眼之间那弟子却倒在了地上。 陈庆之一惊扭头看去,只见空中数道精光一闪而过,状如飞花,顷刻间将几名怒江盟弟子击倒,那飞花盘旋空中,来去如飞,伤人之后却又陡然回到了来处。 不远处,有一名黄衫女子泛舟而来。 第四十章 怒江盟(九) 十年前在烟雨评上,四大高手各有一句评语,流云剑的【月华流云】,江天的【浮影万千】,还有昙鸾方丈的【肉身菩萨】,而柳破虏的,便是【飞花问柳】。 在柳破虏之前,暗器不过是用来偷袭的末流武学,但是柳破虏独创的【飞花】,却走的是正大光明的路子,据传【飞花】聚时状若一朵银色莲花,可一旦动起来,片片飞花又凌厉如飞刀一般,来去自如,随意而动,攻势之盛胜过天下刀兵。 江湖上对于柳家绝学【飞花】各执一词,有人说它终究是不入流的武学,但陈庆之相信,若这些人亲眼看到此刻的场景,一定会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那漫天飞舞的银光宛如一道道流星,顷刻间却又变成一朵安静的莲花,一动一静之间,已有大片的怒江盟弟子倒下,而更令人目不转睛的,还是那手捧飞花的黄衫女子。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陈庆之的脑海中顿时想起这首《洛神赋》,那女子一跃而起,只见她一手持着飞花,身影潇洒落于栈道之上,一身鹅黄色的紧身长衫,一头秀发挽在身后,腰间系着一条雪白腰带,柳腰纤细,微风拂过,卷起衣裙,勾勒出纤细笔直的双腿。 柳依依的突然来到,瞬间打破了水牢的安静,一众怒江盟弟子瞬间拔刀围了过去怒喝道:“大家一起围上去”。 陈庆之见状对江雨禾说道:“我去帮她,你先进去躲一躲”,江雨禾闻言泛起一丝不悦,却没有走进去,而是静静站在原地。 说完身影倏地一闪,脚下踏出几道青光一跃到柳依依身前,手中长刀呼啸而至,卷起一阵旋风顷刻间数名怒江盟弟子被击飞出去。 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没有停下,只见她手腕转动将银色飞花掷在半空,手指微动,那飞花顿时散开,一道道花瓣瞬间炸开,几息之间就收割了数人性命。 不一会功夫,二人就将这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陈庆之这才瞥了眼柳依依轻声问道:“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柳家客卿还关在这里,我如何能不来”柳依依语气平淡接着道:“你刚才的功夫不像魔教中人,你到底是谁”。 “还是先救出人再说吧”看着水牢护卫不断涌来,陈庆之赶忙说道。 二人各自施展本领,陈庆之不断踏出九星步,手中以刀作剑,一道道青色剑气四散开来,随着他身影不断变换,那剑气或劈或削变化莫测,而柳依依站在他身后,那飞花穿梭人群之中更是凌厉无比。 一时间那些怒江盟弟子叫苦不迭,他们不但要面对陈庆之玄妙的攻势,又要提防柳依依出其不意的飞花,总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陈庆之和柳依依倒是越打越有默契,足足近百人的水牢护卫,愣是被两个人打的东奔西跑。 就在这时,陈庆之忽然听到一阵鼓声传来,不由回头看去,只见几艘挂着怒江盟巨鲸旗帜的大船赫然驶来,巨鲸旗帜迎风飘扬,鼓声隆隆,船上更是站着许多怒江盟的弟子,陈庆之定睛一看,冲在最前的一艘船上,赫然站着怒江盟盟主韩逐。 “糟了,这家伙怎么被放出来了,朱黑那家伙去哪里了?”陈庆之心中顿时一惊。 “夫人,你竟然舍弃夫君与这贼子为伍,让我好生担心啊”韩逐的声音隔空传来,不难听出其中的愤怒。 “淫贼,我削了你的舌头”柳依依闻言一怒,脚下一点高高跃起,将飞花掷向那韩逐,片片银光转瞬即至,不过那韩逐却是冷哼一声,不慌不忙之间一掌震在船头,只见一道一丈高的水柱赫然升起,韩逐再一掌推出,那水柱瞬间与飞花相撞在了一起。 “嘭”的一声响起,水柱竟然将飞花尽数逼退,眨眼间就朝着柳依依拍去。 看着那巨大的水柱,柳依依被逼的猛然后退,可却不及水柱拍来的更快,突然,她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轻轻回眸看去,那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脸映入眼帘。 陈庆之一手托住后退的柳依依,随后侧身往前一步踏出,一刀朝着水柱劈了上去,青色剑气顿与水柱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足足将二人震的倒退了几步,但那气势汹汹的水柱却也被一刀斩落了。 “嗯?这小子的内力倒是不俗啊”韩逐皱眉呢喃道,刚刚他一掌虽然未尽全力,但也足有七八成的功力了,船上众人同样皆是一惊,全然没想到陈庆之能接下韩逐的一掌。 陈庆之缓缓停下脚步,虎口震的生疼,看来韩逐这个盟主也并非全是玩弄权术得来的,突然,陈庆之感觉身后竟然传来一丝冷意,还没等他回头,只觉得自己屁股一阵疼痛,竟然是江雨禾走来给了他一脚。 “你干什么?”陈庆之丈二摸不到脑袋问道。 “我还以为柳小姐的后背把你黏住了,想着过来救你呢”江雨禾没好气地说着,一旁的柳依依也顿时反应过来不由扭过头去,一抹红晕悄然而至。 “我那是救人好吧,能不能分分场合”陈庆之无奈地说着,本就安静下来的湖面上,一时间竟然充斥着二人的拌嘴声。 韩逐看着三人模样怒由心生,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脸色铁青喝道:“臭小子,昨天夜里设计打晕我,掳走我盟主夫人,今天还敢私闯我怒江盟禁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罢,只见韩逐纵身一跃而起,顷刻间来到栈道之上,双眼怒视,一掌虎虎生风径直拍向陈庆之。 韩逐一掌威力巨大,一阵疾风伴随而来,柳依依和江雨禾都被震的连连后退数米跌出栈道,陈庆之见状连忙运起九星步闪躲,堪堪躲过这一掌。 韩逐脸上一阵惊异,陈庆之的诡异身法令他意外,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落空更让他一阵难堪,不由气的脸色通红,浑身气息大涨,一掌接一掌拍向陈庆之,掌风呼啸,竟然有阵阵轰鸣之声。 陈庆之接连闪躲,韩逐的怒海惊涛手大开大合,周遭数米之内竟然全被他的真气笼罩,若非陈庆之的九星步可以按照卦位虚实转换,换做旁人此时连闪躲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饶是如此,陈庆之也觉得体内真气消耗巨大,一味躲避不是办法,陈庆之再躲过韩逐扑面而来的一掌,急忙向后掠去拉开距离,顺势拿起长刀,再猛然暴射而起,整个人凌空一闪,却又转瞬来到韩逐身侧,一刀挽出一道刀花,如灵蛇一般突然袭来。 竹溪剑法中的“灵蛇出洞”,配上九星步顺势而发,更加的隐秘而又凌厉,纵使韩逐反应再快,也只能急忙转身闪避,可最后那一点刀锋,还是落在了韩逐的后背上。 一阵出奇的安静,连隆隆的鼓声也戛然而止,船上众人无不惊讶看着眼前一幕,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眼前平平无奇的毛头小子,竟然能伤到韩逐。 韩逐静立在陈庆之几步之外,背上的伤口不断流着鲜血,可他却仿佛浑然不知,缓缓转过身来,陈庆之看到了一双布满血气的双眼,连头发都因为气息汹涌而飘荡起来。 韩逐彻底的愤怒了,他决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更不要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自他接手怒江盟以来,他所向披靡多年,家传的怒海惊涛手也是趋于大成,他自信就算父亲在世,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早在十年前,韩逐就已经是烟雨评上名列前茅的高手了。 眼看着权力、金钱就要一步步收入囊中,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威望出现任何的波动。 韩逐再次怒视一眼陈庆之,猛然一拳砸在脚下的栈道上,一声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陈庆之等人只觉得脚下一阵抖动,那数丈宽的栈道和碗口粗的几道木桩竟然纷纷裂开,转瞬之间,一条长长的栈道竟然就四分五裂开来。 “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陈庆之心中不由念叨着,可猛然间只听一声“轰”响,栈道彻底粉碎成一堆碎木,陈庆之一脚踩空就掉在了水里,就连那许多怒江盟的弟子也不能幸免。 陈庆之不禁呛了一口咸水,猛然入水连眼睛也无法睁开,可就在这时,他明锐的感觉到一道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庆之下意识地向后躲去,可那气息来的极快,他只觉得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在水里被轰飞了出去。 “哇”的一口突出鲜血,陈庆之奋力睁开眼睛游了上去,可还没等他吸口气,自己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拽着自己向下沉去,陈庆之一惊向下看去,直接韩逐竟然冷冷地站在水中看着自己。 “这小子可真是把盟主惹生气了啊,多少年没见盟主下水了,都快忘了他曾经可是号称【水龙王】呢”船上合欢派的男子不禁感叹道。 陈庆之自幼在江南长大,从小也是摸鱼捉虾的好手,水性不算得差,当即赶忙甩动身子想要闪躲,却不料那韩逐竟然乖乖放开了自己的腿,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那水下更是显得阴冷无比。 陈庆之不敢犹豫,奋力向岸上游去,忽然,他只觉得身边的湖水竟然停滞了下来,一股莫名的牵扯力自下而上升起,整个湖面顿时如一道深深的漩涡一般,纵然陈庆之水性不错,也不可避免地被吸了过去。 “小子,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怒海惊涛手”陈庆之的耳边传来韩逐的声音。 湖水再猛然一收,陈庆之已经被吸到了中心,可下一瞬,猛然间四周湖水竟然全部朝陈庆之压来,仿佛那滔天巨浪一般。 一声砰然巨响过后,湖面重归平静,只见一滩鲜红的血色渐渐晕染开来 第四十一章 怒江盟(十) “小混蛋”! 江雨禾的声音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平静,众人循声看去,一道水柱涌起,韩逐披头散发踏浪而出,他手里提着一人,浑身是血被他一把扔在了岸上,正是陈庆之。 江雨禾急忙上前,陈庆之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散开,嘴里不住往外吐水,一手捂着自己腹部,那里疼的撕心裂肺。 “盟主神勇,盟主神勇”。 看到此景的船上顿时传出一声声喝彩,韩逐上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眼神狠戾而又高傲。 “犯我怒江盟者,有如此子”韩逐一字一句说着,然后只见他一脚撩起地上的一把长刀,双眼眯成一条细线,冷冷看着陈庆之,那一头湿漉漉的批发让他宛如刚才海底爬出来的恶魔嗅到了猎物的血腥味。 韩逐一手悠然自得背在身后,大踏步向陈庆之走去,在他眼里对方已然是将死之人了,刀锋掠地而起,直指陈庆之。 江雨禾抬起头,她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寒意,竟然一时间让韩逐产生一丝畏惧,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麻子的女人,确定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后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江雨禾的手握在了自己腰间,那里有一把剑名曰「银蛇」,她摆出一个起手式,也是她杀人无数次的起手式,举手投足间的杀气竟然一时间唬住了韩逐。 银蛇出鞘,仅仅一寸却又停了下来。 韩逐的眼中猛然升起一阵警惕,但不是因为江雨禾,而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一股气息。 一道金光划破长空而来,一瞬间飞到了韩逐的眼前,惊的韩逐连忙抬刀抵挡,顿时一声清脆声音传来,长刀赫然断成两截,韩逐无奈之下只得向后退去。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根长约七寸的判官笔,笔头尖细、笔杆粗圆,通体金色,径直对着韩逐追去,韩逐退在一块浮木之上,猛然运气拍出才将判官笔的凌厉攻势抵挡下来,只听韩逐再一声冷哼,一掌将判官笔击退了回去。 一道身影从后面同时猛然掠起,半空中将这判官笔的退势接下,右手轻轻一翻,那判官笔宛如活了一般,在他手中打了一个转,画出一道明亮的圆环,缓缓停了下来,众人看向那人,身高足有九尺,一人足有三人宽,不是笑阎王莫不语又是何人。 待莫不语站定,身后华西子和于百烈同样走了出来,陆陆续续那些被关在水牢里的近百名高手也都一字排开,站在栈道上,凝视着对面的韩逐。 “姑娘,刚刚是我们兄弟误会你和小兄弟了,莫某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今日恩情西山派,铭记于心”莫不语忽然对着江雨禾说道。 莫不语说完,西山三秀以及一众江湖人也都对着江雨禾作揖道谢,而江雨禾却毫不在意,眼中冷冷看了眼对面的韩逐道:“各位大侠不用忙着谢我,你们应该赶紧去找对面那人寻仇才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你们杀了他才算给我们报恩”。 韩逐闻言脸色一变,对着身后船只大手一挥,霎时间怒江盟一众人纷纷下船朝这边奔来,乌压压一大片,刀光剑影衬在一起,晃地对面刚刚逃出水牢的众人心中一惊,且不说他们大多都是刚刚恢复功力,就是人数也还不足对面的一半。 “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敢同我韩逐动手,你们莫不是忘了这洪湖是谁的地盘?”韩逐冷傲地说道。 江雨禾看着不少人犹豫眼神不由冷哼道:“哼,原来你们也都是些软弱无能之人,韩逐欺压你们到这个地步,可你们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瞎了眼去救你们,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过去,去做怒江盟的走狗吧”。 江雨禾的话音一落,顿时让众人心生不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就是没人再往前一步,韩逐看着忍不住冷笑起来,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便高喝一声:“这二人坏了我怒江盟的好事,你们谁拿了他们的人头,我就既往不咎”。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起来,突然,一声惊疑声传出:“小姐,是你吗?”。 众人纷纷看去,却见一对身穿淡色布衣的中年夫妇从人群中挤过,喜出望外地走向柳依依。 “二位长老,你们还好吧,都怪我无能,没能及时救出二位,让你们受苦了”柳依依赶忙上前说道。 “冒昧问一下,二位可是药王宗的贺仙翁和童仙姑?”莫不语定睛一看突然问道。 那夫妇闻声转头看了眼莫不语道:“多年不见,难得莫大侠认得我们夫妇二人,水牢中看不清诸位长相,一时还不敢自报家门呢”。 “药王宗莲花仙侣的名号莫某自然是听过的,多年前随家师有幸去黄山拜访过柳破虏老爷子,承蒙贺仙翁赐药助我平复心火,这份恩情莫某一直记得”莫不语深深作揖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柳依依疑惑道:“方才听二位叫这姑娘小姐,不知这位姑娘是药王宗何人?”。 “哦,莫大侠误会了,小姐不是我药王宗弟子,乃是柳老英雄的长孙女,柳家的大小姐”贺仙翁赶忙解释道,却不知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一惊。 “什么?这位姑娘是柳家大小姐?她...她不是已经嫁给韩逐了吗?”莫不语吃惊地再看向柳依依,相传柳依依酷爱鹅黄色,身姿纤细如同柳枝,此刻看去果然如传闻中「鹅黄细柳胜春朝」那般曼妙。 “那都是这个恶贼编的谎话,我本是来怒江盟找二位长老的,哪知他竟然软禁了我,还想出这么一出骗局来”柳依依愤愤道。 这下众人纷纷明白了过来,脾气火爆的于百烈当场指着韩逐骂道:“呸,想我还当你是那英雄好汉,原来是如此下作的小人,你打着婚礼的旗号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们前来,好让你一网打尽吧”。 “哼,韩逐当年就私自囚禁我归云山庄门人,逼我们为他效力,没想到,他把这如意算盘还打到了柳家的头上,真是胆大妄为”一名四十来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喝道,正是那归云山庄六君子之首的祁连成。 “原来这恶贼竟然敢对小姐不敬,哼,老夫今天一定替小姐报了此仇”贺仙翁气愤着将手中的木杖猛地击地道。 “那不知仙翁你们是如何被抓进来的,当日婚宴之上莫某并没看到二位啊”莫不语又问道。 “说来也是可气,一月之前,我们夫妇为了寻找一味稀世草药来到这洪湖附近,但是一路上却看到怒江盟弟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于是便想着到怒江盟仗义执言”贺仙翁说着一叹道:“不曾想,那一日刚来我们无意中听到了韩逐和那辅国将军刘山阳的对话,刘山阳说朝廷不满如今的南康王权势过大,意欲诏安韩逐做那荆州刺史,条件就是韩逐要确保这江湖群雄都归附朝廷”。 “后来我们二人就潜伏下来继续调查,更是发现了怒江盟多年来搜刮百姓钱财的账簿,甚至还有一份名录,上面还记载着他们关押过谁,招揽了哪些通缉恶徒,我们夫妇气不过便偷了那账簿和名录想要公之于众,只可惜最后没能逃出去,就被这恶贼关了起来”。 “奶奶个腿的,韩逐你如此这般作恶多端,对得起韩烈大侠吗”于百烈听完再次气氛怒骂。 韩逐脸色铁青道:“他们两个潜入我怒江盟,是为了偷取钱财,还在这里一派胡言,我就应该一早杀了他们”。 “哼,现在想想,当时留我们一命,应该是为了引小姐前来吧,这一切全都是他设计好的”贺仙翁冷声说完,突然转身看了眼一直在那打坐疗伤的陈庆之道:“不过好在这位少侠侠义心肠,若不是他拿了解药,今日我们都得栽在这恶贼手里了,刚刚见小姐似乎与少侠相识,不知他是何人啊”。 柳依依闻言一怔,缓缓向陈庆之看去,此刻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眉头紧锁显然是忍受着剧痛,不由暗自道:“虽然他是魔教中人,但是却救了长老他们和我,我若说出他是魔教中人,岂不是恩将仇报”。 想到这柳依依才开口道:“我也不认识他,是他和这个姑娘救的我,不过当时我一心寻找二位长老便先行离去了,后来寻找不到便想着趁韩逐回房时偷袭他,没想到看到他们不知如何制伏了韩逐,我心有疑虑便一路跟踪他们,这才追到了这里”。 这边柳依依说完,江雨禾闻言一怔,没想到柳依依竟然没有说出她是魔教的事,不由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哪知柳依依刚一接触就躲开了眼神,而又听的莫不语问她道:“这位姑娘,你们到底是谁,又为何来这怒江盟呢”。 “药王宗可以来查怒江盟,我们竹溪派自然也可以”江雨禾想了想说道:“他叫陈三万,我没什么名气,不提也罢”。 话音一落只听那祁连成惊道:“原来是前几日传闻击败白羽的少年英雄陈三万,没想到竟然是竹溪派弟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是竹溪派弟子?可她明明是魔教的啊”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心生疑惑。 “我说你们,是不打算杀他们了是吗”韩逐突然冷喝一声,一众怒江盟弟子也渐渐压了上来。 “诸位,咱们江湖儿女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他们二人救出诸位,如果恩将仇报,岂不是失了这个义字,而且这韩逐欺压百姓多年,还与官府狼狈为奸,我柳家家训本就是伏魔卫道,所以今日无论生死,我也会与这恶贼一拼到底,日后我黄山柳家,也与怒江盟势不两立”柳依依突然挺身上前正色道。 “柳姑娘所言甚是,如果今天咱们畏首畏尾,不仅对不起这位陈三万小兄弟的救命之恩,也对不起这江湖道义,我归云庄,愿和柳姑娘一同对敌”祁连成连忙附和道。 第四十二章 怒江盟(十一) 对于洪湖上的众多江湖人来说,怒江盟是这武林中的庞然大物,即使对它恨的牙痒痒,但是也只能打碎了牙烂肚子里,所以当初被怒江盟胁迫时是这样,现在救出来了还是这样。 但是柳家不一样,同样是八大门派之一,更有柳破虏这样的宗师坐镇,不论名气还是实力都不弱于怒江盟,所以当柳家有人出头时,自然给众人增添了一分底气,心里对怒江盟的恨也都宣泄了出来。 水牢外有里外里三圈栈道,除去已经被韩逐一拳打碎的那一条,此时都已经布满了人,一时间刀剑争锋、拳脚相向,虽然怒江盟人数占据着优势,但是像归云山庄六君子以及莲花仙侣等皆是江湖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而这场混战的中心,乃是韩逐和西山三秀。 “莫兄,还记得你当年如何答应我的吗”韩逐站在一块浮木之上问道。 “当年盟主危难之际救出恩师,这份恩情我们兄弟从未忘记,也记得答应过盟主日后若有需要,必当涌泉相报,绝不反悔”莫不语正色道。 “那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韩逐厉声问道。 莫不语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陈庆之轻叹道:“我们兄弟虽然答应过盟主,但早就有言不可违背我西山门规,而我西山门规一不入朝堂、二便是有恩有报”。 莫不语说完对着韩逐郑重抱拳行礼道:“我西山派自由散漫惯了,盟主又对我们有恩,所以盟主是杀人还是放火,我们管不着,但是绝不会加入朝廷,再者这位小兄弟舍命相救,便是我们兄弟的恩人,盟主要杀他,我们自然要救他”。 “哼,韩盟主,我华西子曾敬你是条好汉,但是你所作所为实在令我不齿”华西子同样冷哼道:“今日这陈兄弟的事,我们三兄弟管定了,若盟主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三兄弟,那也算还了盟主恩情,我们绝不记恨”。 “这西山三秀,人人都说他们行事乖戾,但其实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恩怨分明这份心胸比韩逐不知道强多少”江雨禾听着不由感叹道。 韩逐看着三人守在陈庆之身前寸步不让,也不再废话,冷哼一声双臂一甩,两道水柱赫然升起,正是怒海惊涛手中的「蛟龙出海」,只见韩逐脚下一蹬,双手握拳一挥,两道水柱如蛟龙一般瞬间冲向了西山三秀。 “来的好,让我会会韩盟主的怒海惊涛手”于百烈见状大吼一声,只见他终于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道铁链,铁链两端各有一个三寸大小的铁锤,上面布满了锋利尖刺,正是他的拿手武器“霹雳锤”。 于百烈一个大鹏展翅腾空而起,霹雳锤顺势甩出,与两道水柱撞在一起,顿时水柱散落成一道道水滴落入湖水,于百烈也被震地往后倒去,赶忙反手一撑地再接一招侧翻,才稳稳停了下来。 “这家伙功力深厚,咱们小心点”于百烈心有余悸说着,他握着铁链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边的韩逐也没有迟疑,见一招不成顿时腾空一跃,脚下浮木应声破碎,轻点湖水瞬间来到西山三秀身前,莫不语和华西子不敢大意,赶忙双双迎了上去,四掌相对,顿时真气外涌,震的周遭湖水犹如沸腾一般隆隆作响。 不过几息之后,三人纷纷撤掌,韩逐飘然退到一块浮木上,莫不语后退三步伸手托住快要摔倒的华西子,眉头紧锁道:“他的武功精进不少,一时半刻咱们很难击败他,说不好还得伤到陈兄弟,咱们一起上,把他逼退再说”。 说罢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身影一闪,判官笔,冷月钩,霹雳锤纷纷出手,韩逐见状也只得稍稍后退,四人各自施展轻功身法,踩着飘在湖面上的浮木激战在一起。 看着三人离去,江雨禾撇了眼陈庆之,此刻四周到处都是怒江盟的人,可陈庆之却一直紧闭双眼兀自打坐,任她怎么呼喊也叫不醒,一时无奈她只得起身护在了陈庆之身前。 “没事,还有我”。 江雨禾看着落在自己身旁的柳依依不由一怔,那暗器「飞花」如影随形,化成一圈将三人围了起来,一旦有接近的怒江盟弟子便是凌厉一击。 “谢了”江雨禾努了努嘴道。 柳依依见她脸色不快也不过问,而是轻声说道:“我是报你们相救贺仙翁他们的恩情,一码归一码,魔教还是我的敌人”。 “随你咯”江雨禾冷冷说道。 二人说话的功夫,莫不语三人和韩逐又是各自拆了数百招,韩逐的怒海惊涛手威力无穷,西山三秀也是各有千秋,于百烈站在外围,霹雳锤足有一丈多长,在他手里却是闲庭信步,毫不拖沓,铁链舞地霹雳作响;华西子的冷月钩走的是刁钻古怪的路数,只见他半蹲身子,专攻下盘,手上冷月钩划出一道道圆弧,逼得韩逐不断起身闪躲。 更有那莫不语,一根判官笔看起来与他肥胖的身躯格格不入,但哪知莫不语身法奇快,一招一式犹如离弦之箭,判官笔在他手里更是带出一声声呼啸声,紧追韩逐身前与他贴身对战,本来近身对敌是韩逐优势所在,但无奈三人配合十分默契,不断在浮木上跳跃围攻韩逐,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韩逐为了躲避于百烈和华西子,一时间竟然无法应对莫不语的攻势。 韩逐一时怒火中烧,在自家地盘上被人追着打让本就自负的韩逐更加无法忍受,他不顾闪躲硬接了莫不语一招,而后猛然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飞旋,从横空飞起变成竖直向下,真气汇聚于掌前大喝一声,怒海惊涛手中的绝学「排山倒海」应时而出。 一股磅礴真气从韩逐手上发出,激起一阵巨浪顿时向莫不语三人拍去,巨浪来势汹汹,三人只得先向一旁闪去,韩逐见状冷冷一笑,只见他手指点到湖水那一刹那,猛然一拍翻身过来,轻轻点到一块浮木上然后猛然双手合十,再大喝一声向两侧拍出。 又是一招排山倒海,一浪接一浪拍去,却不是拍向西山三秀,而是顷刻间将原本漂浮在湖面上的许多浮木纷纷震碎,只留下四人脚下的一块。 “不好,这家伙故技重施,让莫不语他们只能站在一块木头上和他打,不然就得掉水里了”江雨禾喊道。 莫不语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皱起眉头,那韩逐不给他们反应机会,一个箭步踏浪而来,用的正是他韩家祖传轻功「踏浪行」,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于百烈,少了于百烈的霹雳锤干扰才能让他放心对敌。 于百烈见势不妙,赶忙将霹雳锤抡起,绕着自身划出圆弧,看起来是密不透风,哪知韩逐还没到身前突然脚下再一点水,身影朝一旁的华西子猛然闪去,手腕一转,拳头带风呼啸而来,让华西子顿时大惊失色。 「夜叉探海」,只见韩逐双手握拳成爪,一拳接一拳猛然打在华西子身上,猝不及防的华西子顿时口吐鲜血,连飞出数米远掉下水去。 “二哥!”于百烈看见华西子落水心急如焚,身子一扭,霹雳锤顺势甩出砸向韩逐,韩逐冷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向后,正好踩在霹雳锤上,借着这一锤的力道瞬间一跃而起,正好到了于百烈上方,一掌向下拍出。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那霹雳锤都还未来得及收回,于百烈就被韩逐一掌拍在脑门上,连带脚下浮木砰然碎成粉末,整个人顿时被拍进了水里。 短短几个照面的功夫,韩逐就解决了华西子和于百烈,顿时让他一阵得意,而莫不语则是火冒三丈,刚刚两招排山倒海将他震的最远,以至于眼看自己兄弟遇害他也赶不过来。 韩逐一扭头,已经换上怒目圆睁的脸庞的笑阎王莫不语猛然向自己袭来,韩逐此时自信没有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干扰,他定可以战胜莫不语,当下倒也不躲,站在那浮木之上等着莫不语。 莫不语一掌拍来,韩逐回应一拳,二人身材本就魁梧,又都是近身高手,一时间打的激烈,那浮木摇摇摆摆晃个不停,但是韩逐毕竟有「水龙王」的称呼,这样的摇晃对他毫无影响,倒是莫不语深受其害,判官笔好几次都刺偏了方向,不由地挨了韩逐几拳,嘴角鲜血都流了出来。 “莫兄乃岭南第一高手,何不与我联手共享荣华呢,为了这些人丢了性命,何必呢?”韩逐看着倒退几步堪堪停下的莫不语说道。 莫不语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我与两位师弟情同手足,韩盟主把他们重伤入水,生死不知,我怎可视若不见?更何况我西山派门规说的明明白白,有恩必报,今日为报陈少侠之恩,就算死了,也不算辱没师门”。 “什么狗屁门规,你两个师弟如今没了,你师傅也早没了,你守着那门规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韩逐厉声道。 “哼,莫某就算死了,也至少对得起自己良心”莫不语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一掌拍出,掌风所过之处隐约能听到裂空之声,接连三掌刚猛无比。 韩逐冷冷一笑,身影一闪让开莫不语的一掌,随后一爪扣在莫不语肩头,一招龙爪手猛然用力,莫不语顿时吃痛喊出,那条胳膊已经被韩逐给弄断了。 “莫兄,想当年你师傅苍云子的劈空掌与我韩家的怒海惊涛手齐名,我父亲多次说劈空掌更胜一筹,如今看不过尔尔嘛”韩逐嘲讽道 莫不语抬头看着趾高气扬的韩逐道:“劈空掌乃我西山派绝学,历来只有掌门可学,只可惜莫某无能,当年才刚刚学了上卷入门,如今下卷已经遗落,无法让韩盟主领略真正的劈空掌了”。 猛然间,莫不语忍着剧痛,回身将判官笔刺出,只是那判官笔距离韩逐尚远根本够不到他,可突然间,那判官笔猛然又伸长七寸,径直刺向韩逐。 韩逐大惊赶忙放开莫不语向后一闪,判官笔擦着他的大腿划过,穿透袍子露出一道血痕来。 韩逐顿时大怒,眼中杀气凸显,莫不语已然单膝跪地,那突然伸出的判官笔,已经是他的底牌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韩逐一拳向自己脑门砸来。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传来,韩逐皱眉看去,竟然是那突然睁开眼睛的陈庆之。 “我明白了”! 第四十三章 怒江盟(十二) 韩逐将湖水卷起漩涡的那一招,是怒海惊涛手中的绝学「翻云覆雨」,韩逐将真气融入湖水漩涡中,一掌打在陈庆之的丹田之上,所以在他心中,陈庆之早就是废人了。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想,那一击的确威力巨大,直接把陈庆之打的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一阵剧痛,尤其丹田更是受到了猛烈冲击。 但是那股冲击在冲击时,陈庆之的丹田也不由自主开始了反抗,他能感觉到,是一股至纯至阳的气息围绕在了自己丹田之上。 那股感觉,陈庆之一下就想起了那一晚自己吃下的「归元丹」,一阵自丹田由内而外的热流随之产生。 得益于那股纯阳气息,自己的丹田才没有被韩逐震碎,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在奋力对抗外来的冲击中,竟然愈发变得强劲起来。 “难道是当时我体内的浩然正气炼化了归元丹,这纯阳之气便依附在我体内?”陈庆之当时打坐时想道:“传闻佛门功法可让人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自从吃了归元丹我一直觉得只是内力深厚了而已,现在看来,似乎我这丹田肺腑也有点金刚不坏的感觉”。 直到那股冲击被体内纯阳之气彻底抵消后,陈庆之便已然恢复了知觉,只是自己受伤严重,便只得赶忙打坐开始了疗伤,好在他听到了莫不语等人出手相助,便立刻安心开始了疗伤。 这一疗伤更加让他心惊,当初他初学浩然正气时,就发觉到这门功法霸道而又宽和,自己吐纳真气时常常是事半功倍,久而久之真气就十分充沛,一身经脉也比寻常武人宽厚一些,自然疗伤恢复就要快不少,但他没想到,经过刚刚的一番冲击,自己体内的经脉又宽厚了不少,而且那股佛门的纯阳之气竟然与自己的浩然正气开始和睦相处,一内一外一起吸收真气为他疗伤。 “怎么之前没这样的感觉,莫非韩逐那一下还真给我打通任督二脉了?”陈庆之惊异地想着,仿佛因为韩逐的那一掌冲击太大,终于唤醒了自己体内压抑许久的佛门气息,而且看起来这佛门气息已经不再与自己的浩然正气相抗衡,而是温顺地配合起来。 霸道的浩然正气和阳刚的佛门气息相融合,速度几乎是自己之前吐纳真气的数倍不止,而且丹田变得愈发膨胀,好似填不满一样,陈庆之所以只能一直坐在那里,不断地吸收真气,一股股暖流席卷全身,疗伤恢复的速度同样快了不少。 陈庆之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不过他也听到了双方开始交手的声音,心中不由地想起自己在水里被韩逐暴打的过程,暗道:“那家伙在水里就会功力大涨,而且那怒海惊涛手也是威力无比,就算我恢复甚至增长功力,再到水里还是敌不过他”。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由陷入苦思,韩逐的怒海惊涛手一招一式都依托于水,在这洪湖他得天独厚,真就像活在水里一般,如果想要对付他,首先就得想办法在水里和他一样来去自如。 陈庆之回忆起自己与韩逐交手不由开始犯难:“若在地上,我用九星步躲开他的怒海惊涛手不是问题,可要是在水里该怎么办?”。 九星步依靠九宫八卦六十四相无穷变化而来,所以步法就可以随机应变,玄妙莫测,可这都是在地上,陈庆之只需要把自己当作那九宫八卦图的中宮位置,只要踏在不同方位,就会生出不同变化。 可一到水里,似乎这九宫八卦图便不适用了,方位全部都乱了一样,陈庆之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想的着急,不由地汗水从额头上开始渗出,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径直划下,遇到眉毛阻断,便改为横流,随着脸庞棱角不同,那一滴滴汗水都有着各自的滑落方向。 “水自横流?”一滴汗水划入他的嘴唇,一股咸咸的感觉涌上却猛然间让他恍然大悟:“因为地是不动的,可水却是永远在动的”。 陈庆之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水里用不成九星步,因为水流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方向,那么对应的九宫八卦便也是永远在变化的。 陈庆之脑子不断浮现着九星步的步法,所谓九星便是根据九宫演变的天盘九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那片禽星。九星依据地盘八卦产生变化,即所谓的: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由此可生出各种变化。 步法的变化看似繁琐,但变化却是固定的,因为无论你怎么变,都只是在九宫八卦图的基础上做出移动,只要你中宫的位置不变,那衍生的八卦位置也是不变的,对人对己都是如此,所在在此之前,陈庆之只需要根据对方踏出的不同位置,来做出相生相克的反应就好了。 “可若是九宫八卦无法固定方位,那我根本不知道我下一步到的是哪个位置”陈庆之绞尽脑汁想着:“若是卦位都无法确定,那还能生成其中的变化吗,八卦的相生相克岂不是全都乱了”? 陈庆之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从未想过这一点,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练习九星步的点点滴滴,直到想起当时水先生教给他的一句话。 “我想出这天盘九星,与那北斗九星其实是异曲同工,它既代表天象,也对照地势方位,其中不同方位又对应不同卦象,便有了五行之分,但总结起来,这一切一切的变化,构造了诸如山川河流、风火雷电,沧海桑田,最终却逃不过时间二字”。 陈庆之一时间仿佛呼吸也停滞了下来,久久回味着这句话,当时的他只是沉浸在九星步的神奇中,对水先生的这句话只是当作了耳旁风,如今细想不禁幡然醒悟:“九宫八卦蕴含着五行之理,而五行的变化又对应着世间万物,即便是人,体内五脏也对应着五行,也就是说世间万物的兴衰存亡其实都是源自相生相克,草木从土地发芽,遇水生长,从而又结出果实、养育生命,而生命的尽头又回馈了大地,春来冬往,年年如此,所以真正的变化在于时间的变化,故而九宫八卦的变化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陈庆之的吼声震惊了所有人,韩逐的眼中更是弥漫着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想不通,明明已经是废人的陈庆之怎么又活了过来。 “小混蛋?你不会傻了吧”江雨禾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陈庆之问道。 “不,我没傻,我明白了”陈庆之自顾自地说道:“时间是不固定的,但是每一分每一秒蕴含的变化却是存在的,我何必拘泥于固定的阵法,只要笃定我的中宫位置,一切变化都是顺其自然的”。 突然陈庆之只觉得脑后一疼,连忙转身对江雨禾道:“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你让你清醒点,你看看现在什么形势,有时间让你发疯吗”江雨禾皱眉道。 陈庆之闻言四下看去,这才发现到处已经是厮杀一片,湖面上甚至飘着不少尸首,一派凄惨景象。 “没事,我清醒的很”陈庆之定了定神,说完上前看了眼韩逐喊道:“韩盟主,小弟不才,愿再领教领教”。 陈庆之突然将身旁一把朴刀踢到自己的左手,接着左腕一翻,将朴刀在掌心依照同样的轨迹转一圈,一朵同样优雅的光环在他的左侧冉冉升起。他兴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朴刀抛回右手,这把朴刀似乎长了眼睛,乖乖地飞落到右手掌心,瞬间遥指向韩逐的眉心。奇特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陈庆之的脸上浮现,此刻的他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欢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胁生又翅,转眼就可以摆脱凡尘俗世的牵绊,飞到九霄云外。 韩逐只觉得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心生不安,看着突然生龙活虎的陈庆之韩逐放下断了一臂的莫不语,“必须杀了这小子”韩逐心中此刻涌起这个念头,眼前的陈庆之带给他太大的震惊和不安了。 韩逐冷哼一声,脚下踏浪溅起一阵水花,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陈庆之,一招【夜叉探海】破空而来。 看到韩逐的攻势,陈庆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仿佛是一只饥饿的老虎看到可口的食物被送到了嘴边。他将朴刀作剑轻轻一挑,曲曲折折的刀光化为一道划空而过的流星,出刀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油然而生一副九星图,几乎囊括了整片水域,青光在脚下出现,身影虚实之间猛然一变,连手中的刀光也是忽的一闪,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一瞬间飞到韩逐的眼前。 【剑起星河】这是竹溪剑法中的一招,讲究一个快字。 “好剑法!” 就连平时稳重端庄的柳依依都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很快又被二人的交手吸引的合不拢嘴。 栈道上,韩逐为躲避陈庆之这一剑,急忙一跃而起从陈庆之头顶越过,双足一展,稳如泰山地站在陈庆之背后,反手一招龙爪手使出。 突然间,众人只看到一道青光闪现,似有一道刀光掠起,快的让人看不清踪迹。一息后,只见陈庆之握手中长剑,剑刃竖直高举,剑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蓑衣斗笠的渔翁,肩扛着一根雪白的钓竿,在他的身后,韩逐的手指如龙爪一样死死扣在肩上,两个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那里,就连一种江湖高手,也没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的胜负。 数息之间,整个洪湖鸦雀无声,呼吸断绝,宛若死地。忽然间,一飙血从韩逐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个人仿佛突然见被抽空了一般,捂住胸口向后退去,撞在了一根木桩上。陈庆之抖了抖肩竟然毫发无损,手中那把光朴刀慢慢垂下来,这一刀击败了韩逐,居然没有半滴鲜血沾到他身上,多么诡异而又迅捷的一击! “好一个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一旁的祁连成啧啧称奇。 第四十四章 怒江盟(十三) 韩逐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火辣辣的刺疼感让他一阵肉痛,而比这伤口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根本无力躲开陈庆之的这一刀,那一刀要是再偏上几分,自己甚至要脑袋搬家了。 “这小子的功力竟然比刚刚又精进了不少?而且受我一招擒龙爪竟然一点事也没有”韩逐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庆之暗自想着。 陈庆之抖了抖手腕放下朴刀,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些窃喜,经过体内两股真气的锤炼,自己的内功果然精进不少,而且佛门的纯阳之气一直依附在自己身上,刚刚韩逐那一爪打在自己身上,他明显感觉到纯阳之气宛如天然屏障一般,把韩逐的劲道全部抵挡了下来。 当然最让他满意的,还是九星步的变化,从前他用九星步,多少还有点拘束的感觉,要规范地在四周变化,但是刚刚他彻底放下这些规则,只是顺其自然地踏出一步,那一瞬间,变化的速度之快让自己都大吃一惊。 不过临到头他并没有杀了韩逐,他还是没有习惯杀人。 “韩盟主,承让了”陈庆之笑了笑对韩逐说道。 韩逐脸色铁青,陈庆之的笑在他眼中仿佛就像是在侮辱,以至于此刻所有的呼吸声都让他觉得压抑。 “小子,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但是你要知道在这洪湖之上,我韩逐才是真正的王”韩逐厉声说道,话音一落,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双手合十,再次向两旁拍出。 又是一招「排山倒海」,两旁的湖水顿时翻涌上来,仿佛两张大手一般,把栈道围在里面,独独留下韩逐和陈庆之二人。 “不好,这家伙又想下水去打了”江雨禾呼喊道。 一旁的柳依依闻言作势就要动身,却被猛然刺来的一剑打断,是合欢派的媚无疆。 “小妹妹,先顾好自己吧,那小子自然有盟主招待的”。 又是一阵厮杀开始,而两道巨浪也顷刻间合拢,巨大饿冲击力将栈道毁于一旦,四散的水花过后,不见了韩逐和陈庆之的身影。 江雨禾连忙跑到湖边,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水下的情形,却只能看到一道道涟漪不断传来,不由地心神不安起来。 陈庆之这次入水不同于上次,虽然心中还是很慌张,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因为水里的情形果然如他所想。 “水流积少成多,滔滔不绝,生来就是存在于时间的轮回里的,所以水里也一定存在九宫八卦的变化”陈庆之如此想着,在韩逐如法炮制一拳打来时,陈庆之看似稀松平常,甚至有些随波逐流的一步,却正好躲过了这一击打。 韩逐在水中的眸子蹬大,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一定是凑巧,一定是凑巧”。 “果然,上一次我刻意按照九星步的阵法寻找方位,于是患得患失失去了九星步本来的玄妙,我只需要笃定我是中宫,那这水动不动都不会影响阵法的变化”陈庆之将自己舒展地飘在湖水中,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的自然,似乎一瞬间,原本流动的湖水在他眼里静止了下来。 韩逐收回震惊,猛然再次冲来,数拳打出,几道游龙般的波浪向陈庆之冲来,气势汹汹搅动着整个湖水都翻涌起来,陈庆之镇定自若,猛然一道青色光晕在他脚下升起,整个人竟然站定在了水中,再一刹那,他仿佛一条青色的鱼儿一样,赫然游走在湖水之间,躲过了韩逐的「蛟龙出海」。 “这不可能?”韩逐诧异不已,陈庆之超出他预期太多,震惊之余心底的杀意也愈发浓烈。 韩逐整个人爆射而出,身后带出一道长长的波纹,一身乌衣的他像一条凶猛的鲨鱼一样冲向陈庆之,两个人顿时在湖水中激战在一起,此刻从湖面看去,湖水仿佛经历着巨大的风浪一般。 「夜叉探海」、「翻云覆雨」、「擒龙爪」、「排山倒海」,一招接一招,韩逐将怒海惊涛手用的出神入化,但却始终打不到陈庆之身上,陈庆之不但身法诡异,竟然在水里的速度与韩逐也不遑多让,二人从湖底打到湖中再打到湖底,韩逐愈发地急躁起来,出拳出掌愈发凌厉,不过也忽略了自身的防守。 陈庆之躲闪之间,敏锐地捕捉到了韩逐一招夜叉探海之后空守的下盘,当即没有犹豫,他猛然一个箭步一掌佯攻韩逐面门,他此刻内功无比深厚,这一掌气势不凡韩逐只得撤掌回档,哪知陈庆之突然身子诡异倾斜,忽然斜侧里一招扫堂腿用出,韩逐一个不慎竟然在水中被他一招击倒。 陈庆之没有给韩逐反应的机会,他的身影奇快,在韩逐一个踉跄倒下之时,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一甩,一道一人粗的水柱顿时冲天而起,韩逐竟然被生生扔出数丈高的半空中,而陈庆之猛然在水中两步踏出,身子再凌空一跃而起,顷刻间转到韩逐身侧,猛喝一声:“走你”。 一记再普通不过的长拳打在韩逐脸上,雄浑的真气迎面而去,径直将韩逐打飞出去,一头砸在了怒江盟那艘大船之上,足足在甲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出来。 “好~”! “怒江盟,不过尔尔”! ...... 目睹这一幕的归云庄等人纷纷扬声喝彩,众人顿时战意高昂,精神抖擞,原本被怒江盟弟子包围的疲于招架,此刻一个个仿佛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双眼兴奋的精光四射,恨不得再多杀几个怒江盟的弟子。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直冲云霄,震的那日月变色,湖水都不住地颤抖。 在这高亢的喝彩声中,陈庆之飘然落下,右手轻轻一翻,一股雄浑的真气四散开去,带起一阵清风徐徐吹起,望着陈庆之乎乎作风的衣摆,离他最近的那一圈怒江盟弟子纷纷面面相觑,兴许是被陈庆之的气势威慑,一个个仿佛商量好了一样似的向后退了三步。 在这洪湖之上,第一次有人击败了韩家的怒海惊涛手,这让怒江盟弟子心中不住泛起嘀咕,看向陈庆之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畏惧,看着敌人退却,归云庄等人一改颓势,拔出刀剑怒目圆睁看着对面向外逼去。 “小混蛋,你怎么做到的?在水里也能这么厉害?”江雨禾快步上前打量着陈庆之问道。 “小爷我这就叫天赋”陈庆之嘿嘿一笑,刚刚水里那一战是他自从出门以来最为痛快的一次,此刻看着众人因为自己而气势大涨,不由地也生出一分豪情。 只见陈庆之“唰”地一声脚尖轻点那把落在地上的朴刀,刀尖向前直指怒江盟弟子,发出一声清脆柔和的声音,仰脖从腰间取下那壶仙人醉,猛地灌了一口。 怒江盟弟子见他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自然认为陈庆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纷纷羞愧难当,而那把朴刀寒光四射,却让他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对战的,不由士气又低落了几分,就连那嚣张的合欢派颜无心都忍不住张望着,眼神中流露出退意。 “就这样吓唬住他们,让他们缴械投降,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陈庆之心中想着,手中朴刀又挽出一个刀花,大喝一声:“谁愿与我一同杀贼?”。 “我等愿随陈少侠一同杀敌” ...... 一阵阵激昂的呼喊声传来,直接吓得不少怒江盟弟子纷纷扔下了刀剑,陈庆之一人一刀向前,归云庄等人见状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通道,一件普通的蓑衣穿在他身上,此刻竟比日月还要耀眼一般。 一人逼的那些怒江盟弟子再退了三步,少年郎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了此刻所有人眼中,尤其是站在后面的江雨禾和柳依依,竟然不约而同痴痴看着陈庆之。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陈庆之看气愤烘托差不多了,正想要劝对方投降,却猛然听到一声凄烈的笑声传来,众人纷纷扭头朝那艘船看去。 “哈哈哈哈”只见韩逐披头散发,满面血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无力地低垂,眼中布满了血丝,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只听韩逐厉声喝道:“你们这帮墙头草,老子威风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出来个给你们挑头的,你们就像跟屁虫一样冒起头来,老子就应该当初就把你们都灭门了”。 “哼,韩逐,你坏事做绝,才有了今天下场,当初你胁迫我门中弟子为你效力,今天我就杀了你以雪此仇”说话的是归云庄六君子排行老六的祁康,只见剑光一闪,他就朝韩逐射去。 就在那一剑即将刺到韩逐之时,只见韩逐突然又是一笑,竟然不躲不避,用自己的肩膀直接迎了上去,瞬间长剑就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直流,但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径直向前一探,猛地一把抓住祁康脖子,怒吼一声竟然将他的脖子就扭断了。 “六弟” ...... 归云庄剩下五人顿时怒喊出来,个个面露恨意就要冲上去,却见那韩逐一把扔下手里的祁康,毫不在意地拔出自己肩头的长剑,阴冷地笑出来:“你们以为我韩家能够做到今天这份上,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撼动的嘛”?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陈庆之隐约感觉到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从韩逐身后传来,只见韩逐冷笑着将自己的鲜血抹在自己的脸上,不一会竟然画出一副血色图案来,陈庆之定睛一看,竟然和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模一样,众人看着纷纷都是一惊,心中都生出一丝寒意。 一声声木头被斩断的声音突然传来,突然间,只见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猛地闪出,飞到了韩逐手中,待到停下众人看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把幽蓝色的长刀,刀身上画着诡异的符文,刀刃上分布着如同鲨鱼一样的一排锯齿。 “那是?海魂刀?”莫不语突然惊呼道:“传闻中的妖刀,竟然真的存在?”。 第四十五章 怒江盟(十四) 幽蓝色的光芒笼罩在韩逐身上,只听他猛地一个哆嗦,那些蓝光竟然纷纷钻入他的体内,令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惊讶地看去,原本就已经魁梧的韩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膨胀了几分,粗壮的肌肉将身上的衣物撑开,赫然看到凸起的血管竟然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海魂刀是什么东西,韩逐用的这是什么妖术?”祁连成连忙问道。 众人纷纷不解地看向莫不语,而莫不语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罕见的恐惧,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在我西瓯族传说中,曾流传北海中有一恶兽名为烛九阴,人面蛇身,生性残暴、喜爱黑夜,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涂炭,后来被轩辕大帝斩杀,可是他的恶灵却挥之不去,于是轩辕大帝就锻造了一把妖刀用来封印烛九阴的恶灵,便有了海魂刀,可据说海魂刀被轩辕大帝深埋海底,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哈哈哈,莫不语,你还算有点见识”韩逐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却看到一张如同鬼怪一般的面容,不由皆是一惊。 那用血画出的图案,竟然变成了烙印深深刻在了韩逐脸上,此刻的他,身材异常高大,眼中竟然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宛如真的恶魔一般。 “他这是...与海魂刀达成了契约,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啊”莫不语忍不住惊呼道。 “呵呵,你们是不是好奇我哪里来的海魂刀”韩逐声音如雷传来:“我告诉你们,我韩家先祖也是追随过轩辕大帝左右的,这海魂刀本就是我韩家世代守护的东西,只是可惜,这么多年祖辈都把他视为不祥之物,为了不让后人接触海魂刀,硬生生把刀法改成拳法,真是可笑啊”。 韩逐自顾自欣赏着那诡异的海魂刀,众人只觉得那刀上不断传来一阵阵寒意,原本还算暖和的湖面上,陡然间如寒冬腊月一样,已经有不少内功低弱的人瑟瑟发抖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先祖是知道用了这把刀会像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才视为不祥的”。 韩逐闻言一怔,猛然回头瞪着陈庆之道:“都是你,是你逼我的,这世上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只要杀了你,杀光你们,谁还敢说我,哈哈”。 说完,只见他猛然一刀指向陈庆之,刀还未到,一道幽蓝色的刀光猛然射来,速度之快让陈庆之来不及提刀,只得仰天一躺堪堪让开,右手挥刀连忙下意识地在身前一挡,却一瞬间就被势不可挡的刀光斩成了粉末,他的面门和胸膛也被划过,顿时疼的撕心裂肺。 而他身后的那些怒江盟弟子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眨眼之间一道长长的刀痕一路延伸到水牢之上,所过之处的怒江盟十余名弟子,死的死,残的残,一时间哀嚎四起,吓得其余众人纷纷倒退。 “这是刀罡了吧”祁连成惊讶道。 “不错,用刀和用剑者,将真气贯至刀剑可为气,等到与刀剑相通且内功无比深厚时,气就会变为罡,如此凌厉的刀罡,若是换做我去挡...”贺仙翁顿了顿叹道:“只怕撑不过三个回合啊”,说完担忧地看向陈庆之。 而那边的陈庆之刚刚起身,那刀罡又扑面而来,逼的他连忙运起九星步闪躲,当下心中不由惊叹:“这家伙变成这鬼样子内功却是大增,那刀罡离这么远还能这么快,要不是我九星步快了几分,只怕得被他剁成烂泥了”。 趁着陈庆之躲闪的一瞬间,韩逐脚下猛然一动,迅速绕着陈庆之一百八十度转到另一边,逼的陈庆之不得不跃入湖面之上,好在他早已领悟九星步的奥秘,在湖面之上依然闪转腾挪。 陈庆之此刻脚下飞快运转九星步,真气消耗无比巨大,加上刚刚猛地灌了好几口仙人醉,不由地身子一阵燥热,竟然忍不住醉意上涌,一股炽烈如火的豪气莫名其妙地升起,韩逐的刀罡越快越发激起他的斗志,心底的那丝恐惧也荡然无存。 远远看去,陈庆之如同一道青色闪电,踩着湖面不断变化,耳畔呼啸而过的风让陈庆之一阵刺痛,但他却大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躲过刀罡喊了句:“哪位英雄敢借我一剑”! 声音划破长空,众人不由地眼中一亮,其实陈庆之已经是被韩逐逼到了无可回旋的地步,海魂刀的刀罡不仅凌厉,而且蕴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感,陈庆之发现每次留给自己闪避的空间越来越少,韩逐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方。 只不过陈庆之此刻神情潇洒,给了众人一个“他应对韩逐轻轻松松,还有心情笑出来”的印象,于是就听得祁连成挺身而出道:“在下这把君子剑,专杀小人恶贼,借给陈少侠”。 说罢,祁连成右手打在剑鞘,只见一道光芒闪出,一把古朴雅致的宝剑赫然出鞘,转瞬间飞入了陈庆之手中。 “呀!”韩逐看在眼里,认定陈庆之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见他眸子里的蓝光愈发浓烈,怒喝一声:“去死吧”。 说完只见他身子以左脚为轴,猛地一个箭步冲向陈庆之,在途中又是一个急速的飞旋,一股急如瀑布的刀罡如山洪爆发般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陈庆之的全身上下,霹雳横飞的刀风即使远隔数米仍然刮面生疼,四周的湖面被刮的赫然向两旁卷起。 陈庆之猛然一惊,这眼前一刀分明与韩逐的「排山倒海」是一样的路子。 想归想,可脚下不敢迟疑,陈庆之剑尖点地,凌空一跃,那刀罡覆盖面实在太大,满满的湖面上竟然布满了杀机,陈庆之当下灵机一动,一个自由落体钻入水里,顷刻间与那刀罡擦肩而过,剧烈的冲击即便他在水下,也不由地被带走了数十丈。 韩逐看陈庆之躲过一击,怒火中烧宛如出海恶龙一般长啸一声,海魂刀哧啦啦地划破长空,呼啸着在空中画了一道圆环,一道幽蓝色的刀罡将湖面包围起来,又猛然射向刚一冒头的陈庆之。 陈庆之赶忙再次跃起,半空中君子剑猛然一挥,一股激烈的真气破茧而出,犹如神龙摆尾一般,在空中猛然一个转向,与那刀罡赫然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巨响,陈庆之连忙趁机一闪,逃出那刀罡的包围。 可韩逐不给他机会,却见他右手龙爪成形,猛然一收,竟然控制着刀罡灵活地一个倒转,又朝着陈庆之砍去,陈庆之连忙掠着湖面一闪,绕着圆弧般地刀罡一阵疾驰,瞬间绕到了韩逐身后,只见他顺势刺出手中一剑,正是竹溪剑法的「灵蛇出洞」。 韩逐手中刀式不改,冷冷看了眼陈庆之,单手握住海魂刀,猿臂轻舒,仿佛抛绣球一般把飞旋如轮的刀罡朝后一抛,那刀罡如满月一般和陈庆之的长剑一撞,顿时爆发出金黄色的灿烂火花,顿时长剑一分为二,陈庆之费尽力气用出的一剑竟然就这样被韩逐轻描淡写地化解。 在怒江盟弟子喜出望外的呼喊中,韩逐的身子行云流水般冲上三步,圆转如月的刀罡暴涨如潮,化为满天星辰般的一片刺目刀光,将陈庆之的身子团团包住。 那强烈的刀光并不是像陈庆之想的如刀锋一样袭来,而是犹如大海狂潮一样四面八方涌向陈庆之,将他的身子高高托起,朝着韩逐的海魂刀凑去,就仿佛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人头奉上一样。 陈庆之望着那幽蓝色的海魂刀,一片片锯齿好似在诡异地笑一般,上面的符文发出一阵阵血色,似乎对于即将到手的猎物垂涎三尺,想起那传闻封在里面的烛九阴,生性残暴,看来这刀也被他影响地嗜杀起来。 陈庆之感到自己仿佛被吸进了一个绝命的漩涡之中,浑身上下的精力都一瞬间被抽干,四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不由想起韩逐怒海惊涛手中的「翻云覆雨」,顿时明白,韩逐是想用同样的招式击败自己,内心自负可见一斑。 陈庆之一时间犹如精疲力尽的水手,别无选择地等待大海的怀抱,在他眼前,韩逐的刀光在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圆环,刀罡一浪高过一浪地涌来,猛然间,陈庆之只觉得体内的浩然正气一阵躁动,与之前受到归元丹冲击时一模一样,猛然迸发出一阵力量。 陈庆之顿时如东山猛虎般怒吼一声,用尽浑身解数,竹溪剑法用出连续挡下韩逐十五刀,君子剑再断一截,双手虎口被震的血光崩出。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再次运起浩然正气,在面前画出十数道刺目的光弧,奋力穿入韩逐猛烈刀罡的汪/洋之中,巧妙的竹溪剑法希望找到此刻韩逐的一丝破绽。 韩逐见状厉啸一声,双手同时握住海魂刀,一片轻盈的刀光在他周围聚散如云,陈庆之瞬间刺出的三十六式竹溪剑法被他尽数虚没,一阵阵破碎的剑身带着尘屑漫天挥舞。 “小子你无路可退了,受死吧!”韩逐站立原地,气势磅礴的旋刀式甩出,一阵凌厉的刀罡爆发而出,一股如同长鲸吸水的巨大力道突然袭向已经开始疲惫的陈庆之,猛然间他的身子竟然被这股力量裹挟着朝着韩逐的海魂刀凑去。 又是韩逐赖以成名的这一招「翻云覆雨」,只是此刻不是用手而是用刀,连续不停的旋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圆转如月的刀法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令人防不胜防,滚滚旋转的刀罡横旋则切金断玉,锐不可当,侧转又如长鲸吸水,沧海漩涡,将对手吸入刀罡,绞成肉泥,围观众人对于眼前这刀法是闻所未闻,原以为那怒海惊涛手就已经是韩家绝学,不曾想这刀法更是威力无比。 此时为了一招斩杀陈庆之,他当着群雄的面毫无保留地用出这路刀法,顿时令人目眩神迷,张口结舌,不禁让祁连成等群雄惶恐不安起来。 第四十六章 怒江盟(十五) 面对眼前韩逐这势不可挡的刀法,怒江盟的弟子一时间胆气重生,看的是眉开眼笑,如痴如醉,欣喜若狂,学着上回陈庆之得胜后江湖群雄的样子一阵嘶声叫好。 而其他门派的高手一个个六神无主,沮丧神情,面如土色,即便是向来高傲的祁连成、贺仙翁等人眼中都是一阵胆颤心惊,手心不由地开始出汗。这些江湖前辈无不是对武学精通之人,若在平日里看到这样出类拔萃的刀法,心中难免会有欣赏之意,但是这刀法却是出自罪大恶极的韩逐之手,他们感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无奈,竟然有人垂下手来,仿佛任命不再抵抗。 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弱者的畏惧和无力尽显如此。 看着陈庆之吃力地在韩逐的刀山刃海中拼命挣扎,一股兔死狗烹的情绪围绕在群雄心中,甚至有女弟子因为恐慌忍不住眼中水花打转,用手掩面生怕哭出来影响士气。 “没想到这韩逐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套无双的刀法,陈少侠武艺高强竟然也难以取胜,哎”祁连成忍不住叹息起来,众人皆知他们这里就是莫不语和陈庆之武功最高,如今二人都是命在旦夕,他们的命运也可想而知了。 “各位,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陷入危难嘛,祁大侠,你们六君子不是向来号称君子无双吗?你们同门师弟惨死,你们就这么站着吗?”。 祁连成看着江雨禾面露难色,不由生出一丝坚毅上前半步却又停了下来:“我可以....挡住合欢派那些人,但是在韩逐面前怕走不过三招,你们谁有本事救下少侠的,赶紧说话吧”。 众人闻言各自是垂头丧气,竟然无一人上前,倒让对面的怒江盟弟子一阵嘲笑,群雄各个羞愧难当,低下头来。 ”你们不去,我去”江雨禾一时气愤,作势就要冲上去。 “陈少侠为我们与那恶贼舍命一站,我们身受其恩,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诸位在此,我去!”却见柳依依一步踏出,手中暗器飞花猛然掷出,片片银行瞬间射向韩逐背后,只是还没接近韩逐,就被猛烈的刀罡撞的倒飞了回来。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还是在这准备等死吧,哈哈”颜无心讥笑嘲讽道 就在这时,陈庆之的身子突然被韩逐的刀罡一引,对准了他手中的海魂刀直挺挺地飞去,眼看就要撞到锋利的刀锋上,此时他猛地腰身一挺,在半空中做了一个轻盈灵动的后空翻,然后右脚踏在东北方向,左脚紧接又踩到西南角,忽闪之间从海魂刀下躲了过去,犹如一只燕子躲过了雷雨。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陈庆之体内的浩然正气终于突破了海魂刀的一丝压迫,陈庆之才连忙瞅准时机用出九星步逃过一劫。 看着陈庆之惊险万分地躲过韩逐的迎头一刀后,群雄本以为他大难不死,顿时是喜出望成,大声欢呼,但是他们的欢呼声还没有起来,韩逐的海魂刀又是紧随其后,只见他身影一闪,手腕突然反转,先是一招「排山倒海」将陈庆之的退路堵死,接着连忙又是一招「翻云覆雨」,陈庆之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身体再次被强猛的刀罡漩涡狠狠拽了回来,倒翻着躺向韩逐由下而上的海魂刀。 千钧一发之际,陈庆之醉腰一挺,整个人在半空中折起,手脚相碰,整个身子突然在半空中猛地提了三寸,呼的一声擦着海魂刀冲了过去,那刀锋没有斩下他的头颅,只是在他的身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小心!”江雨禾攥紧了手提心掉胆,一时间忍不住呼喊道,眼神中流露着心胆俱裂的犹豫。 竹溪剑法以巧取胜,经过陈庆之将九星步融合,一招一式又快又巧,总是出其不意找到对方破绽,这也是此刻陈庆之想做的,但是韩逐刀锋所造成的强烈气旋却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绳索牵动着他的身体,令他像一只牵线木偶,无论如何挣扎,终要被细线牵回到主人身边。 韩逐眼中妖异的蓝光愈发浓烈,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大笑,手中的海魂刀不断挥舞,将陈庆之牵扯过来,面对陈庆之无力的低挡接连砍出十八刀,眨眼间,陈庆之身上已经带伤十余处,每一处韩逐挥舞旋刃,刀罡随之而起,他的身上总会有十余股鲜血被吸出,吸附到海魂刀之上的符文上,顿时妖异的蓝色光芒大涨,韩逐的气息也随之暴涨。 这口令众人震惊的妖刀顿时从幽蓝色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韩逐的笑声越发瘆人,看着陈庆之他手中刀舞地越来越快,像是要一片一片把陈庆之剐了似的,反而并没有着急攻击陈庆之的人头。 大量的失血令陈庆之有些头晕目眩,而另一方面,持续的失血让体内的一股股酒劲涌上,他本来还算清晰的神志渐渐模糊起来,他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江南水乡、荆楚山河、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段一段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着。 如果不是因为体内佛门的纯阳之气觉醒,此刻陈庆之恐怕早就是死人了,可就算如此,陈庆之也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他喘着粗气,刚刚韩逐一刀将他手里的君子剑斩飞,他看着已经如同魔鬼一样的韩逐,有些不清楚自己是想要行侠仗义,还是只是为了那侠客的虚名,一时间天地山河在他眼中开始变幻,周围群雄的叫喊声、惊呼声和喘息声此刻变得浑浊起来,又渐渐从他的耳畔消失。 “小混蛋,我伤还没好,你不许死!”江雨禾不再压抑,用尽气力哭喊着,那不知多久没有流泪的双眼,流着止不住的两行清泪。 此刻的陈庆之如梦方醒,不知道一股从何处冒出的傲然之气苦苦支撑,竟然瞪大了眼睛,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疼痛和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过来,大喝一声向后掠去。 韩逐见状发疯一样怒吼一声,海魂刀刀锋一卷,一股逆向旋转的风暴狂泻而出,将陈庆之本来吸入漩涡的身子突然反向喷出。一时间陈庆之不由的被抛了起来,接着韩逐将妖刀换到左手,猛地一摆手,一道长达数丈的幽蓝色刀罡气势磅礴地冲向高空,狠狠地冲向陈庆之,这一招变化莫测,无论刀法转换还是内力运用,都是趋于登峰造极之镜,看的一众怒江盟弟子气势大涨,不住地叫好起来。 另一旁的群雄看到这一刀,都是心头一沉,纷纷惊呼起来,他们深知一旦陈庆之死了,他们在韩逐手中,不过是力战到死这一条路,别无他法,江雨禾和柳依依看到此处,知道陈庆之危险至极,立刻就要上前去救,却被贺仙翁和祁连成同时拉住。 “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啊”。 一片天旋地转之间,陈庆之看到了众人或担忧或伤心的样子,不由心头念道:“我不能死,绝不能死”! 一股子精神气突然传来,陈庆之大吼一声,全身放松,他眼中这天地赫然就是一片九宫八卦图,顺着韩逐雷霆霹雳般的刀罡刮起的旋风,陈庆之在万分紧张往后一躺,左手为轴身子猛地向一旁翻去,那个方向刁钻之际,只见陈庆之却宛如一片落叶,飘飘荡荡,他心中想起当时看到的听雪堂的「玲珑雪影阵」,来了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庆之硬是逆着韩逐的刀罡在刀气锋利那一侧掠过,刀罡瞬间在他胸腹间拉出一道深达半寸的血痕,却和他的大好头颅擦肩而过。 见他九死一生涉险过关,江湖群雄顿时放下心来,怒江盟的弟子却纷纷摇头惋惜,只恨韩逐的海魂刀不能再长半分,陈庆之头朝下掉在甲板上,手臂用力撑住,先是翻了一个敏捷如电的跟头,然后无力地躺下,伴着胸腹间的一腔鲜血,而韩逐却不慌不忙一步越来,戏谑地看着浑身是伤的陈庆之。 “小子,逞英雄的滋味如何啊,哈哈”韩逐刀锋指着陈庆之大笑着,又一转身对着祁连成等人,吓得众人不住后退。 “哈哈哈,你说你也算是个人才,为了这么一帮垃圾,把命搭在这,你傻不傻,你跟莫不语两个人都一样,不自量力哈哈”韩逐冷笑一声又对陈庆之说道:“做英雄的代价就是要死你知道吗,你们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庆之吃力地扶着一旁的台阶起身,对岸那些江湖群雄殷切期盼的眼神和怒江盟弟子略带惊恐的神色渐渐清晰,不由地笑道:“你才不知道死的滋味呢,小爷我知道的很,有时候死了什么也留不下,那样的人生死不值得”。 “可有时候不一样,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狂歌烈马、锦绣风流的江湖吗?威震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被万人敬仰或者...”陈庆之傲然抬头说道:“怀念”。 “可是有时候那时代不允许啊,那只能是做梦的场景,可现在这是活生生,呵呵,这不就是我一直憧憬的画面吗?”陈庆之看着众人笑道:“从一开始我就憧憬这样的美梦,以至于虽然这江湖没我想的那般美好,可我如今还是像美梦成真一样”。 “你说,男儿傲立世间,令万人敬仰,如此在世间走一遭,就算是死了,又有何憾?!”陈庆之举得口干舌燥,心中却又又中的激动,忍不住取下酒壶,对嘴又猛灌了几口烈酒。 不知是不是烈酒的作用,本要耗尽的丹田之内的浩然正气,在陈庆之毅然决然赴死的一瞬间,一股暖流顿时再次喷涌而出,席卷了他的身子。 “呵呵,行侠仗义,江湖豪情?这都是骗你的小子”韩逐愣了愣突然冷笑:“你问问被你救的那帮人,他们信不信这些鬼话?”,韩逐指着身后的祁连成等人。 “谁没跟你一样痴人做梦过,可是这江湖的打打杀杀有什么用?我韩家世代守护妖刀,曾经也是以匡扶正义为家训的,我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叔伯们,都是和你一样做梦的人,他们为了所谓的正义拼搏一生,可是到头来呢?不还是落下个惨死的结局?”韩逐凄厉地说着。 “我韩家曾经满是高手,可是他们一门心思秉承侠义道,却被扣了一个水匪的名头,直到死了史书上也不会有名字,到头来我韩家一门精英,不是死在官府通缉,就死在江湖争斗,最后竟然就剩我一人,不然你以为我想要这些废物吗?所以我想明白了,去他的江湖,守着这破侠义道德,你说,有什么好处?”! 第四十七章 怒江盟(十六) 洪湖上,韩逐的质问声如雷贯耳,穿透着众人的心灵。 “想不到韩家为了防范弟子用刀,竟然将刀法演化成了怒海惊涛手,真是用心良苦啊”祁连成唏嘘道。 “想当年韩家劫富济贫、江湖上人人敬仰,只是可惜几次三番被官府通缉围剿,就算韩烈大侠创下怒江盟,也是日夜与官府、邪派交手,一门英烈传到现在竟然只剩下韩逐这样的小人了”贺仙翁更是叹息起来。 韩逐听得众人说话冷冷一笑,不着急处理陈庆之反而转身对众人说道:“说来说去你们跟我有何区别,当年我韩家对抗官府、劫富济贫时,你们一个个缩头乌龟一样,不还是怕了,怕稍有不慎会把你们那点可怜的基业毁了,嘴上说什么江湖侠义,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自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说的对吧”。 祁连成等人闻言俱是一愣,扭过头去却不说话。 “若是韩烈大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莫不语捂着断臂忽然问道。 韩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爹他会明白的,等到我把韩家、把怒江盟带着扬名立万,就什么都值得了”。 韩逐与祁连成等人的争辩,给了陈庆之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他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热流愈发浓烈,原本干涸的丹田突然有了生机,瞅准机会陈庆之连忙运功吐纳,体内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同时发动,一股股炽热的暖流瞬间充斥着他的身子。 如果说刚刚纯阳之气的觉醒,是给浩然正气添了一个得力助手,那此刻浩然正气无异于突飞猛进,陈庆之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热流不断冲击着自己的经脉,仿佛要撑爆了一样。 “《浩然正气经》中先贤曾说这功法由心而发,心中仁义越多、内力也就越深厚,难不成我刚刚一波酒后豪情,还让浩然正气大为增长了嘛”陈庆之兀自想着:“书中说这门功法共有五层,此前的修身和养气两层我都很快可以突破,唯独这第三层赤心迟迟没有动静,就像先生所说浩然正气进步飞快,但瓶颈却难以突破”。 “即使有了归元丹的作用,也只是感觉内力愈发深厚,却迟迟无法突破,现在想想第三层那一句「向死而生,反求诸己」,会不会突破“赤心”是需要这样的特殊时刻的心境才能激发的”陈庆之一念至此,便不再压抑体内的真气,一股脑地在经脉上冲去,好似真要将经脉撑爆一样。 几息之后,陈庆之忍不住闷哼一声,为了掩盖声音,他连忙咬紧嘴唇不顾鲜血直流,因为他实在是太疼了,滔滔不绝的真气已经将经脉冲破,四散流淌着。 “我应该是江湖里第一个把自己经脉撑爆的人吧,富贵险中求,老天爷你可不要坑我”陈庆之咬紧牙关想着,豆大的汗水在额头上渗出,而另一边的韩逐也已经转过身来。 韩逐看了眼似乎不住发抖的陈庆之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嗤笑一声,他以为陈庆之知道即将丧命才吓成了这样,手中海魂刀挽出一道血光,轻蔑地说了句:“小子,跟你的江湖大梦,说再见吧”。 不过几步距离,短短的时间却让陈庆之觉得过的极为漫长,似乎这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快,好似要蹦出来一样,直到达到了一个顶峰,猛然间,那些四散在体内的真气陡然涌上心头,像一团团云雾环绕太阳一样,围在自己心脏周围,下一秒,全身的经脉竟然开始愈合,陈庆之不由疼的再次发出闷哼,身子不住地继续颤抖起来。 “哈哈哈,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是个怂包”韩逐走到陈庆之面前耻笑着,眼里厉色一闪,海魂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砍下。 经脉几乎是眨眼之间愈合在了一起,而心房四周的经脉更是变得异常粗壮,陈庆之能感觉到,自己心口有着一股浓郁的真气环绕,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在的体内,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刻,陈庆之体内赫然有两团源源不断的真气云团,一团聚在丹田之内,一团聚在心脏周围。 几乎在经脉愈合的一瞬间,海魂刀也已经砍下,陈庆之体内的纯阳之气率先迸发出来,将海魂刀抵挡了几息,韩逐眉头微皱,看着这个闭紧双眼的少年,心中又是一阵不安,他不敢再耽搁,毕竟陈庆之已经带给他太多意外了,眼中蓝光大作,充沛的真气就涌在刀锋,突破了纯阳之气的防守,向陈庆之的人头砍去。 “额啊~”! 陈庆之猛然睁开眼睛,一声暴喝,冲天的霸道真气一涌而上,与韩逐的海魂刀撞在一起,竟然将韩逐连人带刀震地连连后退,对面群雄和怒江盟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一个个惊讶地合不拢嘴,只不过群雄眼中闪过喜色,怒江盟弟子则一个个眼神低沉下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他又恢复了,为什么功力又大涨,为什么?”韩逐诡异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少年好似见了鬼一样。 陈庆之犹如刚出蒸笼的包子一样,浑身冒着热气,他长出了一口气后抬起头,体内的两股真气已经与经脉交汇贯通,一股用不完的力气充斥着全身。 他看了眼对面的韩逐挺直身子说道:“我来回答你,若这世上人人做事只为了好处,那与牲畜有何区别”。 “你闭嘴,臭小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我要杀了你!”韩逐瞳孔放大,诡异的眼睛里蓝光乍现,恶狠狠地对陈庆之说道。 “这江湖侠义,乃是许多人的梦,就算梦不一定真实,但仍然有人相信它,为它喜,为它悲,为它生,为它死。江湖就在那里,道义也就在那里,只要你选择相信,那江湖自在人心,你若要毁了这江湖,我就要维护它!”陈庆之傲然说道,身上的磅礴之气四散开去,身上青色与金色真气环绕,令人夺目。 陈庆之的声音传在对面众人耳中,江雨禾不由灿烂一笑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陈庆之的声音严肃,但在她听来,那声音仿佛观音大士的梵音般美妙动听。 “小混蛋,只许生,不许死!”江雨禾隔岸喊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一笑,韩逐看在眼里顿时大怒,冷笑一声,单手舞刀,身子看似轻描淡写在身前一旋,一股天河侧悬的刀光绕体而生,令人眼花缭乱。 “再借剑一用!”陈庆之大喝一声,右手凌空一挥,只见一把断剑竟然刹那间冲出水面,眨眼间回到了陈庆之手中,正是祁连成的君子剑。 “隔空取物?陈少侠的内力似乎又大涨了啊,危难之际还能绝处逢生,当真是奇才”祁连成见状忍不住赞叹道,这话被群雄听了一个个点头附和,那些怒江盟的弟子却是面露惧意。 韩逐见陈庆之挥手取剑不敢大意,猛然推着刀罡向前冲去,如长江大河的滚滚刀罡似要将陈庆之绞成肉泥,陈庆之见状脚下一动,就着韩逐的刀锋同步一旋,顺着九星步用出灵巧的竹溪剑法,只见手中断剑如同一道道碎片,在空中化为一片螺旋状的银光,顺着韩逐的刀罡钻入他的身前。 无坚不摧的刀罡将这些风中落叶般的碎片一一击破,看似无法对韩逐造成伤害,但是却见陈庆之断剑之上一道青色光芒突然大作,眨眼间数十道银色碎片飘然而动,在青色光芒的指引下成功破了韩逐的刀罡封锁,叮叮当当地连续声音传出,只见韩逐握住刀柄的胳膊上赫然出现十几道血口。 “这一招「落叶悲秋」,韩盟主笑纳”陈庆之咧嘴一下,却让韩逐顿时觉得自己握住刀的手软弱无力。 “是剑罡!陈少侠竟然能用出剑罡”祁连成惊呼道。 陈庆之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莫干山练剑的过往,不由暗道:“都说剑罡要将剑用到心意相通,外加内功深厚才可以用出,我的内力得益于浩然正气,但是用剑还真得谢谢清泉子那老头,他虽然没教过我一点心法内功,但是整整八年每天让我打磨剑招,明明细致入微的竹溪剑法硬是被我用重剑练的出神入化,这么看,还真是心意相通”。 “狗贼!”韩逐瞪着陈庆之,他双手握刀立在对面,双臂数条筋络都被割断,连刀罡也带不起来。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精神大振,此刻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多处刀伤的疼痛被他抛之脑后,大吼一声挥舞起断剑,一道青色剑罡猛然出现,强劲的剑气将船帆吹的乱舞,只见他瞬间犹如离弦之箭扑向韩逐,此刻二人都是身受重伤,韩逐手上无力,陈庆之死严重失血,但是初一相撞,双手握刀的韩逐顿时被撞飞了出去。 一剑左腿、一剑右肩、一剑后背,韩逐无力地躲避着,这数十年来他在荆楚大地从未如此狼狈,胸中的狂怒已经难以形容,他凶猛地暴喝一声,双掌狠狠切向陈庆之的肋下,一道掌风应力而出,陈庆之瞬间身子连续变换三次,剑锋突然回收变成剑柄猛然拍向韩逐手掌,右手一拳也向韩逐挥去。 韩逐双目如火,单掌一开,忍住剧痛破开陈庆之这一招:“臭小子,要杀要剐各凭本事,休要侮辱我”! ps:最近一周有一些急事处理,每天不能稳定两更还请各位见谅,但是一定保证三千字以上的更新。绝不断更,一周过后应该会继续稳定双更的。继续像大家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 第四十八章 怒江盟(十七) 韩逐一掌逼开陈庆之,双手已经忍不住地颤抖,上面布满了血液。 “哈哈哈,好啊好,都是你逼我的”韩逐自顾自说着,然后怒视着陈庆之,只见他猛然双手握住海魂刀刀锋,不顾刀锋锋利滑坡自己手掌,鲜红的血液瞬间充满了刀刃,瞳孔放大,声嘶力竭近乎疯癫。 “不好,他要将自己全部献祭给海魂刀,快阻止他”莫不语见状赶紧对陈庆之提醒道。 陈庆之闻言不敢大意,青色剑罡陡然一挥,可是却不料那海魂刀上迸发出一道血光,将剑罡挡了下来,下一瞬,只见一道道血光笼罩在韩逐身上,他眼中的幽蓝色变为红色,身材又高大了几分,上身已经完全裸露,竟然依稀可见一道道纹路印在上面。 猛然间,只见韩逐突然动身,妖异的血红色眨眼间逼近了陈庆之,陈庆之连忙运起九星步躲过,可没想到韩逐的速度变得飞快,尽然可以紧随九星步,而他手中的海魂刀再次挥舞,一道道旋刃刀罡破空而出,如雷霆之势逼的陈庆之不住闪躲。 韩逐没有给陈庆之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间,他右手舞刀,左手化爪为拳,左拳单臂挥出,双腿紧随陈庆之跟进,一拳挥出再手腕一转变成掌风,直取肋下,一套大开大合、行云流水的怒海惊涛手被他单手用的得心应手,他半生浸淫拳法,这怒海惊涛手此刻比起刀法还要快上不少。 猛然间,陈庆之一边应对海魂刀,一边躲避怒海惊涛手,一个躲闪不及被韩逐一拳如长枪大戟一般狠狠砸在胸前,正是一招「夜叉探海」,顿时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陈庆之强忍剧痛,赶忙身子颠颠倒倒一转停下,韩逐这一拳功力威猛,虽然纯阳之气护住了五脏六腑,但是本就布满刀口的胸腹顿时传来撕裂的痛感,鲜血顺着流了一地。 陈庆之擦了擦嘴角鲜血,兴许是气血翻涌的缘故,抑或是这辈子头一次打架打的如此激荡人心,看着眼前滔滔江湖,过往无数次梦想过的豪情再次涌上心头,体内的浩然正气冲到全身经脉,一身气息再次暴涨,一股醉意也狂涌而出,望着步步逼近的韩逐,丝毫不惧反而迎了上去。 一道血色刀罡,一道青色剑罡,二人交战在一起,噼里啪啦、气息谁也不让谁,一艘大船被二人眨眼间劈砍的摇摇欲坠,陈庆之胸中豪情万丈,只道今日必须战胜眼前恶人,而韩逐同样心中血气翻涌,加之妖刀蛊惑心神,怒气狂涌弥漫心头,二人你来我往拆了足足数百招,韩逐刀拳相加,攻势凌厉,陈庆之却也不躲,他将一身纯阳之气提到最高,一旦躲避不及就不躲,生生硬抗下来,全力挥舞剑罡与韩逐交手,一来二去,陈庆之挨了不少拳脚,韩逐肩头、手臂、胸口也都是剑伤。 众人眺望看着二人快如闪电的身影,一个个屏住呼吸无不心惊,纵使他们中不少人行走江湖多年,可这样惨烈而又疯狂的对战却是从未见过。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哎呀~咦啊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恍恍惚惚间,陈庆之忽然想起这首后世的经典,顿时觉得这首歌如此亲切应景,仿佛十年未见的老友浮上心头,令他忍不住一边出剑一边高声唱了起来。 他每唱一句,必然带着一招玄妙凌厉的剑罡呼啸而出,一时之间,竟然气势越来越高,那道青色的浩然正气弥漫开来,四周的湖水都被吹起一阵荡漾,韩逐那妖异的血光竟然一时间似乎怕了这霸道的浩然正气,渐渐落入颓势。 此时的陈庆之,全身上下的伤口鲜血长流,每次用起剑法,浑身真气激荡,必有鲜血飙出,损耗比韩逐还大,但越是疼痛,反倒越激起陈庆之的血性,这份血性与心头那股浩然正气相得益彰,一时间越攀越高,显得霸道至极,颇有一种向死而生的豪情。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嘿嘿参北斗啊”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说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 ...... 慷慨激昂的《好汉歌》混合着陈庆之雄浑霸道的气势,在那凌厉如风般的剑法中,充满着令人血脉膨胀的美感,对面众人听得一个个如痴如醉,望着陈庆之不少人双眼一阵模糊,眼前与韩逐殊死搏斗的陈庆之忽然间变成了多年以前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憧憬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江湖,也曾只身走入其中,期待着自己行侠仗义、神鬼避让,豪情四海,众人不住看着一阵出神,握着刀剑的手越来越紧,最终到头来,这江湖留给他们的,多少是遗憾、名利与生死,竟忘了曾经自己也有过一颗赤子之心。 “你说...他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救所有人”江雨禾突然问着一旁的柳依依。 “我...我又怎么知道,但是他看起来正义凛然,想来是为了救大家吧,若是我的话,我也是愿意救大家的”柳依依轻声说道。 “这混蛋看起来好色无耻,没什么好处,但却...反正我就希望他只救我一人,那多好啊”江雨禾突然柔声说道。 柳依依看了她一眼,却看到江雨禾的眼中闪着一道道微光,她想说什么,却一时嘴唇颤抖,竟然说不出口,只能继续看向陈庆之。 韩逐没想到自己与海魂刀全部融合还是落在了下风,不由地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时间发疯一样地怒吼起来,那双眸子里最后的一点星光也已经消失,转而是一颗血红色的双眼,中间赫然出现一道竖着的黑色眼仁,仿佛一条毒蛇冷冷看着陈庆之一样。 “我要你死!”韩逐的声音变得嘶哑无比,怒吼着双手抓起海魂刀,猛地一跃而起,高高将海魂刀举过头顶,两旁的湖水猛然暴射而出,在海魂刀的身前凝聚,赫然出现一头巨大的蛇头,对准陈庆之狠狠劈了下来。 陈庆之被突然暴涨的刀罡席卷重重摔在地上,在甲板上砸出一条深深的洞,看着那蛇头扑来,她咬破舌尖振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右手一抬,朝着十几步外的断剑一扬手,一股真气激射而出,带着那柄断剑“唰”的一身飞入他的手心。 只见他大喝一声,奋力站起身,一步踏出,浑身气息凝成一道青色剑罡,一招「剑落星河」应手而出横剑一挥,霎时间一道青色剑罡与蛇头相撞在一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声,那艘大船顿时四分五裂,漫天的水花散落,让众人不由抬手遮挡,江雨禾依稀间,看到陈庆之身子一软,顿时不顾遮挡看去,却见陈庆之面朝大地趴了下来,用尽力气将断剑插入一旁一块浮木才没有掉落湖水,用头抵在浮木上,无法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一时间,洪湖水突然死一样的寂静,怒江盟的弟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再高声呐喊,另一旁的江湖群雄也没有声音,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归入了永恒的静寂,连飞鸟走兽都失去了鸣叫的勇气,所有人痴痴地望着湖面之上,似乎要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铭记这一刻。 绝对的安静与平地惊雷一般的震撼别无二致,陈庆之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口大钟在不断敲击,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只知道自己最后那一剑用尽了力气,只听到一声完全不是韩逐发出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陈庆之趴在浮木上,湖水浸泡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让他略微清醒,赶紧提起体内的最后一分力气,等待着命运的结果,但是四周这撩人的安静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令他无法忍受,他终于挣扎着跪在浮木上,艰难地用断剑支撑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眼前一片迷糊,他只得狠狠拍打了两下,终于他定睛一看,面前的一块浮木上,韩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海魂刀还是高举着,但是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陈庆之深深咽了一下口水,勉强用力朝前仔细看去,忽然湖面吹来一阵凉风,扑面吹向韩逐,顷刻间,韩逐就那样倒了下去,宛如熟透的瓜果一般。 “韩逐...死了?!”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无声,一时间风声呼啸,如箫声低吟,韩逐和陈庆之的浮木就这样飘到了对面,直到此时,这个震惊寰宇的信息才送入了众人的脑海里。 陈庆之看着自己的成果,原本想象得胜后的豪迈样子却不知怎么被一片空白占据,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傻呵呵地举起那把断剑,吃力地踏上栈道,仿佛一个刚刚打架赢了的孩子。 一派安静气氛中,众人痴痴地看着这场旷世之战唯一的幸存者,仿佛仍然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切,这个名叫“陈三万”的少年,毋庸置疑将会是这片江湖上最耀眼的新星了。 “小混蛋,打得漂亮”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又是江雨禾,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说道,看着摇摇欲坠的陈庆之,那忍不住向前的身子也眼神却无法掩盖。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陈庆之突然用尽力气哼唱着。 这首众人闻所未闻的歌谣,将在不久以后就传遍江湖,如今听的陈庆之几乎嘶哑的声音,再想想刚才他的豪强万丈,众人无不心悦诚服,不由自主跟着陈庆之哼唱起来。 气壮山河的歌谣,混合着骄阳之下陈庆之挺拔的身影,令这一幕景象从此深深刻在江湖群雄心中,尤其是那痴痴看着陈庆之的柳依依,从此无论是福是祸、是喜是悲、是生是死,这一幕也难以磨灭了。 听着江湖群雄等人激动人心的歌谣,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陈庆之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他的思绪回到了郢州、回到了江南,回到了水先生、沈元达和自己饮酒作乐的时刻,他想象着自己坐在酒桌,举起酒杯,对着他们讲述这一切。 “我会举起我的剑”陈庆之说着闭上眼举起断剑,突然指向怒江盟的弟子:“对那些怒江盟的恶人说,他奶奶的,你们服不服!”陈庆之气宇轩昂的话语突然喝道。 本来已经垂头丧气的怒江盟弟子顿时吓得丢盔卸甲,面面相觑,直到颜无心单膝跪地道:“陈少侠,怒江盟...服了”,身后无数怒江盟弟子一个个跪下来,齐声说道:“怒江盟服了!”。 一时间,这一声“怒江盟服了”回荡在洪湖之上,似乎天地都在见证着这一切,陈庆之望着他们,忽然又看到一旁湖面上无数漂浮的尸体,在他身后,江湖群雄纷纷扯开嗓子兴奋地大声欢呼,似乎连云朵都被这声浪震动的不敢露头。 “你们滚吧”陈庆之只身挥了挥手,转过身来淡淡说着。 远处,怒江盟阵中排在最后的一艘船,突然此时悄然调头离开,十几艘怒江盟的巨鲸旗帜挡在前面,竟无人发现那船上飘着的一面旗帜,并不是巨鲸旗,而是一个个大大的“刘”字。 第四十九章 曲终人散美名扬 “洪湖水寒惹清秋,仗剑长歌胆气豪,神剑纵横冲霄去,英雄热血染长襟...”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莫道江湖多薄情,人间谁为平不平...” “此间少年非常人,蓑衣孤影带刀来,腾空顷刻已万里,手决风云惊鬼神...” “阵前沽酒饮开怀,袖中青蛇破天开,怒江男儿妄英雄,青罡断刃顿成空...” “豪情壮志吞宇宙,侠骨丹心耐风霜,犹记往往不平事,他朝再遇把示君...” 当陈庆之直挺挺躺在一辆宽敞的牛车中时,他还不知道,祁连成写的这首《剑侠行》将会一传十,十传百,成为江湖上人人传唱的诗句。 此刻的陈庆之浑身二十多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但凡一点颠簸都让他疼的直抽筋,所以这辆牛车走的极为缓慢,去往江陵的几十里路,整整一日还没有走完,陈庆之瞥了眼牛车外坐着的两个身影,不由地思绪万千。 昨日当自己决定让怒江盟的人离开的时候,一开始遇到了一片反对,尤其是归云山庄六君子,毕竟祁康死在韩逐手上,加上多年被怒江盟的欺压,他们恨不得把所有怒江盟弟子全部杀了。 当时的陈庆之一来不愿再多杀人,二来早已经筋疲力尽,连拿剑的手都握不住了,还好此时江雨禾替他解了围。 “诸位,虽然大家都被怒江盟害的不浅,但是罪魁祸首毕竟是韩逐,现在他已经死了,如果我们再杀其他人,传出去一来会让人说我们不落井下石,二来江湖中人也会觉得诸位不过是靠着陈三万才敢与怒江盟作对,不如放了他们,若日后诸位有本事,再去寻仇不是更加堂堂正正”。 江雨禾的话让一阵聒噪的江湖群星微微安定了下来,倒是那贺仙翁又开口道:“只是他们怒江盟作恶多端,如此放了,就怕是放虎归山啊”。 “长老可以放心,我看他们没这个胆子,之前他们受到韩逐的胁迫,现在咱们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算对得起当年的韩烈大侠了”柳依依兰心蕙质顿时看出了陈庆之已经是强弩之末,赶忙上前说着,说完看着贺仙翁还要开口,连忙摇头示意,一阵秘音传声说给江湖群雄。 “虽然韩逐死了,但是怒江盟现在还是人多势众,可陈少侠已经身受重伤不能再坚持了,如果咱们把他们逼急了,到头来不好收场,万一因此害了陈少侠,各位想必也是过意不去吧,况且各位也都受了伤,等到恢复好了再来跟怒江盟算账也不迟”。 众人听到柳依依的话这才恍然大悟,看着陈庆之死死坚持的样子贺仙翁等人暗暗点了点头,便对身后的颜无心等人喝道:“还不快滚,日后若再敢胡作非为,定不饶恕”。 “明白,明白...”。 “等会”江雨禾突然说道:“其他人都可以走,那黑猪交出来”,她明白若是让朱黑跑了只怕陈庆之会不甘心。 众人闻言自是不解,那颜无心却是无奈道:“女侠,朱老二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嘛,你怎么问我要人啊”。 “谁跟他一伙了,少废话,他人在哪?”江雨禾微怒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他一直拦着不让我们找盟主,结果没想到和盟主约定好见面的大将军刘山阳竟然这时候来了,没有办法朱黑就说去叫盟主,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音信,于是我才带人去盟主房间,这才...救了盟主的,可是那朱黑早就畏罪潜逃了,我还以为他来找你们了呢”。 颜无心说完,江雨禾这才明白为何韩逐当时会突然出现,看着众人纷纷不解,柳依依此时站出来将二人胁迫朱黑救下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江雨禾用噬骨针的事情,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只是此时再放眼看去,哪还有什么刘山阳的踪迹了。 那颜无心见众人没功夫打理自己,立马示意怒江盟众人往身后溜之大吉,临走时带着韩逐一动不动的尸体时看了众人一眼祈求道:“诸位大侠,韩盟主,哦不,韩逐他,毕竟算是我怒江盟的盟主,也是韩家的后人,能否允许我带他尸体回去?”。 众人相视一眼,祁连成当即满脸不愿意,突然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传来,转身看到莫不语不知什么时候潜下水去,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拉了上来,此刻的莫不语双眼迷离,浑身湿透,单手扛着二人尸体缓缓走来。 等到走到颜无心面前时,后者想这笑阎王素来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不由地握紧长剑警惕地看着莫不语,贺仙翁等人也是一阵紧张,哪知莫不语只是淡淡看了眼众人,缓缓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放下,先是对着陈庆之鞠了一躬,而后竟然对着韩逐的尸体鞠了一躬。 只见莫不语重重叹了一口气,眼中无神淡然道:“韩盟主,当年也曾舍生救下家师,不论原因如何,这份恩,我西山门人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到头来,却是无法报恩,不过我两位师弟也死在了盟主的手上,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还了这份恩情”莫不语顿了顿起身说道:“西山门规恩人必报恩,但是恩人已死,那我便护他尸首无恙,这也算是我最后一次报答他的恩情,自此以后,与怒江盟和韩家再无瓜葛”。 祁连成看着站在韩逐尸体前面的莫不语哀叹一声,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已经泡的发白,任谁看了都是惋惜不已,祁连成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赶紧滚吧”。 说完,颜无心连忙抓起韩逐尸体,一溜烟往船上跑去,怒江盟的弟子一个个胆战心惊,纷纷扬帆调头,头也不敢回地溜之大吉了。 等到湖面重新变得平静开阔,莫不语颓然跪在了华西子和于百烈面前,这个向来以笑脸示人,刚正不阿的男子,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两行热泪,竟一拳一拳捶向了自己胸口,一阵咚咚的巨响,顿时让人看了无不生泪。 另一边的祁连成同样看着祁康的尸体留下泪来,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厮杀,竟让兄弟手足天人永隔,其中悲痛溢于言表,一时间悲痛之色弥漫开来,不少女弟子甚至纷纷掩面哭泣,将这几日来的恐惧、压迫、悲伤全部发泄了出来。 直到陈庆之轰然倒下的那一刻,重重地砸在地上,惊地众人纷纷围了过来,还是江雨禾一步上前,扶起陈庆之的头忍不住地挽起散乱的发髻,天地之间重归安静,只听得陈庆之轻声说了句:“去江陵”。 “姑娘,陈少侠身受重伤,老夫愿意倾药王宗全部之力医治陈少侠,不如与我一同去黄山吧”贺仙翁并没有听清车陈庆之所言,但是医者仁心看到陈庆之受伤倒地便立马开口道。 “不行,我得带他去江陵”江雨禾一口回绝道。 “去江陵干什么?少侠身受重伤,怎能不赶紧医治呢”贺仙翁急忙道。 “他说去江陵,我答应他带他去江陵的,哪也不去”江雨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这...姑娘?”贺仙翁一时无语,只得转而望向柳依依寻找答案。 柳依依沉思片刻说道:“我方才的确听到陈少侠要去江陵,想来一定有什么急事,他内功深厚,只要按时服药应该不会有问题,咱们还是遵从他的想法吧”。 “那好吧,还得劳烦贺仙翁为陈少侠多准备点灵丹妙药啊”祁连成收起悲伤说道:“我归云山庄被奸贼胁迫多年,都是仰仗陈少侠相救才重见天日,从今以后,陈少侠就是我归云山庄的大恩人,我祁连成愿意为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还请姑娘转告少侠”。 “我仙霞派也愿为陈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青州雷家也愿为陈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江雨禾闻言只是冷冷说道:“知道了,你们还是先回去练好武功再说吧,免得以后还得救你们”,说完也不看众人难堪的脸色,自顾自地掏出手帕擦拭着陈庆之的脸庞,只是她心中十分明白,归云山庄等人虽说七分是为了抱住陈庆之这个大树,好在危难之际遮风挡雨,不过哪怕有三分真情,在这江湖也难得了,毕竟陈庆之孑然一身,有帮手总比没有的好,所以也没有直接回绝。 “姑娘,我西山派如今就剩下我莫不语一人,我西山派有门规,少侠是我恩人,所以报恩是必然的,眼下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本西山劈空掌的上卷乃我师傅独门绝学,可惜下卷已经丢失,姑娘帮我交给少侠吧,也算我聊表谢意了”莫不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道。 江雨禾闻言也是一惊,江湖上门派之别由来已久,其中各家武学都是严令外传的,没想到莫不语竟让如此大度,不由地让祁连成等人一阵羞愧。 “那谢过莫大侠了”江雨禾接过书柔声道,说完瞥了眼祁连成等人,那意思就像在说“你瞧瞧人家的诚意,别整天只会说得好听”。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呢喃声猛然传到莫不语耳中,后者浑身一颤,连忙转身跑到华西子身旁急忙喊道:“二弟,二弟...你还活着,是不是?”。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华西子竟气若游丝地张开了嘴巴不由一惊,那贺仙翁赶忙上前道:“莫大侠,让老夫看看华二侠可否”? “好,好,多谢仙翁,还请仙翁相助,救救我二弟”莫不语连忙说道。 贺仙翁摆了摆手,二话不说当即上前为华西子诊脉,又趴在胸口听了一阵,忽然众人见他脸上闪出一丝喜意,只见贺仙翁缓缓扶起华西子,顺手点下不同穴位,猛然间那华西子“哇”的一声,竟让从腹中吐出一地水,而后又晕了过去。 “二弟,二弟!仙翁我二弟如何啊”。 贺仙翁笑了笑看着莫不语道:“莫大侠不用着急,华二侠是不是曾经练过龟息功?”。 “不错,我二弟的确练过龟息功”。 “那便是了,华二侠和于三侠虽然都是落水,但是华二侠在危难之际用出龟息功,所以才逃过一劫,我方才已经帮他逼出肺里的积水了”贺仙翁顿了顿说道:“不过华二侠所受内伤不轻,若想医治还是得去药王宗悉心照顾才可以”。 “还请仙翁救救我二弟,哪怕是让我一命换一命也可以”莫不语听后深深作揖道。 贺仙翁上前扶起莫不语笑道:“我贺仙翁本来就是医者,医者仁心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就不说华二侠,莫大侠你这胳膊筋骨断裂,若不及时医治还会加重,不如莫大侠带着华二侠与我一同去药王宗吧”。 莫不语闻言喜出望外,顿时连连道谢,说罢再次跪在于百烈尸体前道:“三弟,你我兄弟多年,曾经立誓同生共死,你如今蒙难,可我竟不能替你报仇,原本我打算安顿好族人便去找你们,没想到二弟吉人天相,为救二弟,所以大哥我只能苟活于世,你莫要怪罪大哥和二哥啊”。 莫不语言辞悲凉,神色忧愁,一个高大孔武的汉子如今这般模样,正所谓铁汉柔情更为动人,贺仙翁等人赶忙上前搀扶,心中都随之一阵悲痛。 “待我为陈少侠准备好丹药,莫大侠便与我和柳姑娘一同启程吧”贺仙翁说着。 “不,长老你们先去”柳依依却突然说道:“我...送陈少侠去江陵”。 江雨禾闻言抬头看向柳依依,后者朱唇微咬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道:“柳家儿女也是知恩必报的,陈少侠身受重伤,此去江陵水路上多有怒江盟把守,所以只能走旱路,可是从这去江陵的路上都是山林小路,难免会有危险,所以让我保护他们去江陵,也算报答了”。 第五十章 月夜 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江陵城郊五里外,河岸边凉风习习,有篝火升起。 篝火旁,有两名少女静静看着对面,那有一名少年不断翻转着眼前的烤架,一阵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混蛋,鱼什么时候好啊,饿死我了”江雨禾撅着嘴催促道。 “快了,快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哈”陈庆之笑嘻嘻地说着。 另一旁的柳依依看着二人拌嘴,一对玉手拖着下巴静悄悄的,这一路上对于陈庆之不时冒出的新奇句子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有时候明明很想笑,但看着江雨禾已经笑开她却又笑不出来了。 她总是对陈庆之恭恭敬敬的,话里话外绕不开“报恩”二字,提前准备好陈庆之要吃的药、选好视野开阔的露营地点、整理好一切需要准备的事情...,她总是显得细致而又端庄,那是她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以往的她,总是觉得这样做就是极好的了,不论家中长辈还是江湖中人,都对她赞誉有加,声称柳家“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当陈庆之也对她客客气气的时候,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想到这她望向对着陈庆之扔石子的江雨禾,心头不由泛起涟漪,当时江雨禾不愿意自己跟来,但是在众人异口同声中不得不应了下来,再加上江雨禾魔教中人的身份,这一路上二人都没什么交流,但是柳依依却一直在暗暗观察江雨禾。 在陈庆之昏迷的时候,她显得焦急而又温柔,时时刻刻守在陈庆之身前,等到陈庆之醒过来,她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也换成了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模样,他们几乎一路上都在吵,但是柳依依却从陈庆之眼中看出了一份难以掩盖的欢娱。 轻轻咬了咬嘴唇,柳依依缓缓垂下了眼眉,一旁的江雨禾发现了她的女儿态,心中略微明白了几分,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柳姑娘,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我...我没有”柳依依略显无措地说着。 “哦~我知道了”江雨禾突然靠近柳依依说着,一副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后者不由被看的心绪眼神躲闪着,却又听江雨禾继续道:“你一定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公孙止吧,只可惜你在长江尾,他在长江头,日日思君却不见君呢”。 柳依依浑身一震,眸子闪烁缓缓抬头看着江雨禾,一阵无力感涌起,半张的嘴一时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事柳姑娘,明天咱们就到江陵了,其实本来就挺麻烦你了,按我说你也不用照看我,其实我都好很多了”陈庆之翻着烤鱼也说道:“明天你直接坐船北上,要不了几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也就与你夫君团聚了”。 柳依依看着陈庆之眉头微皱,但是还是端正地回道:“陈少侠是我柳家恩人,我理应护送到底的,这算不得什么”,陈庆之似乎已经习惯了柳依依的认真样子,便笑笑也不多说。 只是柳依依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突然又开口道:“公孙公子...在华山,我们还未成亲,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 陈庆之略略吃惊道:“柳姑娘,你不会连你未婚夫都没见过吧”。 “他与我的婚事是家里长辈和公孙家主定下的,当时我还年幼,便约定等到今年腊月初八,才举行婚礼”柳依依平淡地说着,这日子她记得十分清楚,却没有半点波澜。 “那也太封建了,万一那公孙止相貌丑陋无比,难不成也让你嫁过去啊”陈庆之摇头道。 “何为封建?”柳依依看着陈庆之一时语塞无法回答也不多问,而是继续说道:“公孙家与我柳家是世交,我和公孙公子的婚事本就是水到渠成的,家中长辈也都很满意的....况且,人不可只看外表的”最后这句话柳依依心中隐约有着一丝悸动,不由看向了对面还伪装起来的陈庆之。 “这种事情,你管别人满意做什么,你也不问问你自己满意嘛,能白头到老的人,一定得是自己爱的人才行啊”陈庆之专心烤鱼并没有关注到柳依依的眼神,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不料对面两名女子却都是一怔。 “要问自己嘛...”柳依依呢喃着,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听长辈之言,桩桩件件都是一个规矩,却从未想过,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嘛? 江雨禾看着陈庆之,此时心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喜意,突然起身问道:“若是爱的人是人人喊打的坏人,和她在一起要受万人唾骂,犹如过街老鼠呢?” 陈庆之微微一愣,他并非不懂情爱之人,江雨禾言下之意他自然明白,便笑道:“这就难说了,总得为民除害吧”。 看着陈庆之振振有词的样子,江雨禾突然气恼,狠狠扔过一个石子砸在陈庆之手上,气愤地说:“所以,为了为民除害就要割舍心中的爱吗?若是如此,我就是魔教中人,你倒是动手啊”。 陈庆之哑然失笑道:“喂,你是问我爱上坏人怎么做,我也没说是你,你激动什么?莫非你爱上我啦?”。 江雨禾不由语塞,气呼呼道:“谁会爱上你这个混蛋,就知道喝酒、逞强,我是说你心口不一,虚伪的很”。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挺受欢迎呢”陈庆之耸了耸肩膀道:“再说了,若是深爱之人罪大恶极,那我娶了她岂不是为民除害了,至于名声嘛,爱一个人何必管别人说什么呢?”。 江雨禾闻言先是一喜,又故意撅起嘴道:“油嘴滑舌,没一句实话”。 而身旁的柳依依却听的目瞪口呆,她先是听着二人拌嘴一阵莫名的惆怅,待听完陈庆之所言,脸色顿时变得难以置信,回想着她那句“爱一个人,何必管别人说什么?”,不由想的出神。 “柳姑娘,又在想什么呢?鱼烤好了,趁热吃吧”陈庆之说着递给柳依依一条烤的外焦里嫩的小鱼。 “啊...没事,谢谢少侠”柳依依接过烤鱼语无伦次着,突然想起心中一个疑问便鼓足勇气问道:“陈少侠,我一直想问你,你是竹溪派弟子,为何...与魔教中人在一起?”。 “哼,你不是也和我走了一路,干嘛不问问自己”江雨禾放下烤鱼冷声道。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保护陈少侠,报答他的恩情...”柳依依急忙解释着。 “又来这一套,那最初救你的还是我呢,再说了,你们正派弟子不是总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照这么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报答他干什么?”江雨禾言辞犀利打断柳依依说道:“竹溪派救了你们,你们就报恩,魔教救了你们,你们就恩将仇报,你倒是说说,这里面的道理是什么?”。 柳依依秀眉微蹙,她向来未曾想过这些问题,从前因为柳家门规,她只知道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的道理,但在这次遇到江雨禾,心中这份坚定也在悄悄动摇了,不由地一时间没有辩驳。 看着二人尴尬场景,陈庆之连忙开口缓和道:“这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们赶紧吃,尝尝我的手艺”。 “我和她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柳姑娘,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我虽然是竹溪派弟子,但是善恶之分在我心中,终究还是眼见为实的,不能以偏概全的,说不好魔教,也是有误会在里面的”陈庆之接着说道。 “少侠说的不错,不能以偏概全,也许你是好人,但是魔教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你一人就可以抵消的”柳依依应道。 “你怎么知道我魔教就是罪大恶极,那怒江盟还号称八大门派之一,所作所为不还是令人不齿,你就敢笃定其他门派都是好人了”江雨禾追问道。 “不错,江湖门派鱼龙混杂,的确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是你们听雪堂副堂主流云剑,当年残杀武林同道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几年,你们听雪堂毫无底线的收金杀人,这难道不是真的吗?”柳依依一字一句道:“别的门派不敢说,至少我柳家行的端、坐的正,绝对没有做过恶事”。 江雨禾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狡辩,令陈庆之不由疑惑,似乎这一切的开端,总是绕不开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流云剑,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好了,好了,咱们毕竟也算是同患难的交情,恩恩怨怨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们吵得我伤口都开始疼了,哎哟~”陈庆之洋装胸口剧痛赶紧打断了二人争吵,两女见状倒也识趣不再多说,柳依依当即从行囊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了陈庆之,这是临走前贺仙翁给她的。 “多谢柳姑娘”陈庆之接过药丸一声道谢,药王宗以医术著称于天下,这颗药丸的确让他伤势好转的更快,加上浩然正气与纯阳之气的作用,其实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明月高悬,凉风习习,岂能无酒啊,我慷慨解囊,咱们今天只喝酒作乐,不谈那些糟心事,如何?”陈庆之说着取下腰间的酒壶,仰头一口饮下,顿时长出一口气直呼“痛快”。 江雨禾心中烦闷,此刻倒不拒绝,径直接过酒壶也是一口,不过自然是被呛的不轻,连连咳嗽道:“你这什么酒...这么辣?!”。 “仙人醉嘛,不烈怎么醉倒仙人哈哈”。 柳依依看着二人饮酒,兴许是月色照的凄凉,心头也是一样不快,作为江湖儿女她也不是滴酒不沾之人,于是也接过仙人醉饮了一口,自然后果与江雨禾并无二致。 仙人醉虽然浓烈,但其中的醇香却极为悠长,加之月朗清秋,河水淙淙,烤鱼和烈酒一同下肚,渐渐让三人忘却了之前的吵闹,酒劲借着凉风涌起,三人都喝到了微醺,连一向不爱喝酒的柳依依此刻都是脸色红霞,娇艳动人。 “这月亮照着,总是不如白日里那么温暖,就连如此烈的酒下肚,也挡不住它照地凄冷”江雨禾抬头悠悠说着,她遥望夜空,似乎想起那雪山之上,也曾是这般的凄冷。 “月亮,总是悲苦的吧,连那嫦娥也是一样”柳依依难得地附和道。 “其实月亮也不一定是悲苦的,你看它皎洁如玉,似乎不染一丝尘埃,它虽然孤独,但是却是那么柔美而又永恒,青山横移,沧海桑田,明月都是那样,它不像太阳有白日喧嚣的衬托,即便是孤独的夜空,它也还是这样的坚韧,你们不知道,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人们会讲月亮寄托情感,唱给最爱的人”陈庆之突然说道。 江雨禾和柳依依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唱的?”。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陈庆之闭上眼睛,唱的婉转悠扬,却不知对面的两人,一时间听的如痴如醉,思绪仿佛跨越千年、冲破云霄,在那一轮皎洁月光下,将自己的情感深深留在月下,记在了心里。 第五十一章 江陵起风波 永元二年,对于荆州长史的萧颖胄来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原本荆州历年来风调雨顺,民生安稳,虽然南康王坐镇荆州,但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外加他性格温和,荆州一应事务基本都交给了萧颖胄打理,还不到不惑的年纪就能主掌一州之地,放眼整个南齐,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这种顺风顺水的日子,自从被传出“荆州要与雍州联手起兵”的消息后便一去不复返了,对于这个消息,萧颖胄心中本想问候萧衍的祖宗十八代,可惜一想他两的祖宗都是一样的,也只能气的骂娘了。 “这王八蛋,摆明了是想要拉我下水”萧颖胄刚刚批完公文,愁云布满额头,只觉得头风发作一般不由揉搓起自己的太阳穴。 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位高权重,但其实没什么大的野心,让他放弃眼前的安逸去造反无异于逼良为娼。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不这么看,尤其那位疑心很重的皇帝陛下,陆陆续续来荆州视察的京城官员已经走了好几批了,每次来也都是送钱送礼、低眉顺眼,萧颖胄已经一个月没睡上安稳觉了。 “大人,前方探子来报了”一名师爷打扮的消瘦书生,拿着书信快步上前递给了萧颖胄。 萧颖胄连忙接过书信看了起来,片刻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就知道这帮人收了好处也不敢替我说好话,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大人,探子说什么?”师爷疑惑道。 “辅国将军刘山阳的水师已经在荆州境内了”萧颖胄眉头紧锁,那张本就颀长的脸,此刻五官都聚拢到了一块。 “之前不是说刘将军要去巴山上任太守嘛,这路过荆州也是必然的,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师爷捋了捋两撇胡子道。 “哼,你见过上任还带着近万兵马的?”萧颖胄白了一眼师爷继续道:“刘山阳是陛下亲信,如果不是紧急之事,绝不会带兵离开的,只怕上任巴山不过是个幌子,来监督咱们才是真的”。 “大人是说...陛下还是不相信我们?”。 萧颖胄低沉着“嗯”了一声,他太了解当今陛下了,虽然这些年看似宠信他,其实还不是为了打压南康王的势力,更何况陛下如今越发暴虐,杀的忠臣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想到这的萧颖胄又开始头疼了,挥了挥手让师爷退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陛下也好,萧衍也罢,这两个自己都惹不起,不由暗自苦恼,只得祈祷外界传言的那位萧衍派来的亲信死在半路上,不过他不知道,他的祈祷随着一辆牛车的进城,顷刻间化为了泡影。 江陵自古便是楚国都城,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在荆州还未分裂成如今模样时,江陵的重要足以和都城建康媲美,即便如今不复从前耀眼,江陵城也依然是富庶之地,与建康城齐名,被世人赞誉“江左大镇、莫过荆扬”。 此刻牛车上的陈庆之三人走走看看,不免被江陵的繁华所折服,若说郢州是一座热闹的渡口集市,江陵就是浩大的水上堡垒。 四面城墙高高耸立,与城外宽阔的护城河相得益彰,宛如巍峨的巨龙一般,城中楼阁鳞次栉比,条条大路足以容纳九匹马纵横驰骋,每走一步都能飘来美食珍馐的香味,不禁让陈庆之馋的直咽吐沫道:“我以前听说江陵的美食冠绝天下,今天终于有口福吃上了”。 说着陈庆之不住张望起来,看到不远处的驿站顿时加快挥舞手中缰绳,那是他们与耿壮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驿站前有一长凳,平日里是为来往旅客休息准备的,人来人往少有人一直坐着,但是这几日却有一个精壮汉子日夜不息坐在上面,手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布袋,此时正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小憩着。 “耿大哥~!”陈庆之远远看到了耿壮连忙呼喊起来,顿时将后者惊醒,迷迷糊糊四下环顾,结果却发现没有陈庆之的声音,不由摇头叹息,想着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耿大哥,你看什么呢?”陈庆之跳下牛车走进拍了一把耿壮,谁料后者顿时一惊,猛地抓住陈庆之的手喝道:“你谁啊?想干什么?”。 陈庆之一愣,看着耿壮发怒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还带着人/皮面具,耿壮多日不见自己只怕是忘了这副模样,不由苦笑道:“我说耿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你总记得武康妙音坊的婉儿姑娘吧”。 耿壮闻言一怔,揉了揉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有着酒糟鼻子的男子,猛然想起当时陈庆之当初易容后的样子,惊疑不定地问道:“少...少爷?”。 “如假包换,这把三万还是我的呢耿大哥”陈庆之笑着指了指耿壮手里抱着的布囊道。 “少爷,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耿壮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立马起身与陈庆之来了个拥抱:“你再不来我就要出城找你去了”。 “放心吧耿大哥,我哪有那么容易丢,这些天辛苦你啦,今天带你去吃江陵最好的酒楼,好好犒劳你”陈庆之看着耿壮几日不见竟然消瘦的脸赶忙道,忽然看了看耿壮身后又问道:“王大哥人呢,回家了吗?”。 “哦,王大哥在客栈呢少爷”耿壮牵过牛车道。 “客栈?他不是要回家吗?”陈庆之一脸疑惑问道。 “我也奇怪呢,不过他跟我说要等少爷回来再回家,到时候好招待少爷呢”。 陈庆之闻言不由地与身后的江雨禾相视一眼,不由暗道:“这回家与招待我有什么冲突?”。 “少爷,这姑娘谁啊?”耿壮突然看到从牛车上下来的柳依依不由问道,此时柳依依一袭鹅黄长衫,秀发利落地挽起,更显出那张吹弹可破的绝世容颜来,不止耿壮,驿站四周无数男子纷纷停下脚步张望着。 “哦,柳姑娘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咱们还是先去客栈吧“看着四周一些不善的眼神,陈庆之连忙说道,说完对柳依依淡淡一笑,柳依依对于这场景倒也见怪不怪,只是想着陈庆之竟然为她考虑,当下不由地浅浅一笑。 半晌过后,众人来到一家名为“江左居”的客栈,为了掩人耳目,陈庆之还特意在路上买了一张浅色帏帽送给柳依依,至于柳依依接过帏帽后的那丝羞涩,他却是毫无察觉。 说来也巧,这江左居的美食便是江陵头牌,得知王天虎出门在外,陈庆之便先带着众人在二楼雅间落座,又点了诸如八宝饭、千张扣肉、荆州大白刁、九黄饼、冬瓜鳖裙羹等各色美食,还要了一坛绍兴老酒,一时间酒香扑鼻。 直到菜肴美酒摆了一桌,王天虎这才风风火火地回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二楼敲门而入,看到陈庆之戴着面具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抱拳笑道:“陈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可担心坏了”,说话之时又瞄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柳依依,似乎多了几分警惕。 “王大哥客气了,怎么只有大哥一人,不见嫂子和孩子们,不如一起喊来咱们一醉方休”陈庆之回应道。 那王天虎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关好门落座微微叹息道:“说来惭愧啊,我出门在外十余年,这江陵城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的寒舍已经不在,我这几日也是在寻找妻儿的下落啊”。 陈庆之不由惊异道:“难得王大哥这几年不曾与家中有过书信联系吗?万一他们不在江陵了呢?”。 王天虎闻言思忖一番又说道:“哦,书信来往一开始是有的,不过我忙于生意,一直没顾上她们,只知道她们后来可能搬迁了地方,但是一定在江陵城里的,容我再找几日,一定能找到的,所以还想请公子多留几日,等我找到妻儿,带他们得好好谢谢公子呢”。 “哦~原来如此,那王大哥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陈庆之附和道。 “多谢公子了”王天虎一听顿时喜色于行。 虽然陈庆之和江雨禾各自心中疑惑不定,但也不知道这王天虎到底有什么把戏,便先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多说,对着眼前的美酒佳肴开始了大快朵颐,待到酒足饭饱众人便先行住了下来,只是江雨禾跟柳依依坚持不住一间,便各自开了一间住下。 等到陈庆之带着耿壮进到房间,他便突然对耿壮问道:“耿大哥,你和王大哥来江陵这几日都干什么了?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耿壮刚刚吃的太撑打了个嗝再说道:“我来了以后就天天在驿站等公子,最开始他也和我一起等,后来就回客栈等去了,没啥不对劲的少爷”。 陈庆之对耿壮的话深信不疑,当下踱步想着,突然心中响起一个念头又问道:“他这几日,都是在等我?没和你说去找家人吗?也没跟你提起过家人?”。 耿壮想了想说道:“那倒是真没有,最开始几天王大哥就是天天念叨少爷怎么还不来,感觉比我还着急,后来他虽然有时候出去吧,但是回来第一句话还是问少爷的”。 陈庆之顿时心中确定了几分,这王天虎不是在找家人,而是一直在等自己,似乎只有自己来了他才能安心几分,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想到这的陈庆之倦意全无,对着窗外夕阳陷入沉思。 第五十二章 夜幕下的谜团 江陵城四面环水,秋风一起,便带来一丝凉意。 又是一轮圆月升起,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地都是静悄悄的,江左居内,耿壮的呼声跌宕起伏,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此刻睡的无比安稳,以至于陈庆之走出房门他都不知道。 此时的陈庆之,跨坐在江左居楼顶的檐角上,不断思忖着白日的一切,他实在想不通王天虎骗他们的意义何在? “只是为了骗我护他来荆州的话,那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撒谎呢,到底为什么一定需要我在他身边?”陈庆之不断想着。 忽然,他屁股底下的阁楼传来奇怪的声音,陈庆之低头看去,却发现一道身影蹑手蹑脚,正翻开窗户一跃而下,陈庆之一眼认出那正是王天虎。 “他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陈庆之心生疑惑,刚要想上去追,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竟然说江雨禾也翻窗而出,远远地在暗中观察王天虎,等到王天虎在街角转身,她便赶忙跟了上去。 陈庆之正当疑惑时,哪知又是一道身影翻窗而出,头戴帏帽一身鹅黄,正是柳依依。 “搁着玩猫捉老鼠呢?”陈庆之一脸震惊,看着三人一前一后各自跟踪,随后他便也加入其中,跟在柳依依身后,在江陵城大大小小的楼阁之上来回跳跃。 忽然,看到前面的柳依依停下脚步,陈庆之站在一处楼顶远远看去,江雨禾正躲在一棵树后,看着不远处的王天虎蹑手蹑脚地翻入一处人家,片刻之后,王天虎又翻墙而出。 此后王天虎又如法炮制连续去了几家,等到第四家时,江雨禾一个不小心在身后踩到一根树枝,啪的一声在本就安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明显,顿时众人全部停了下来,那王天虎瞬间扭头向身后暗处看去。 “喵~”陈庆之居高临下,见状赶忙假装野猫叫了一声,尔后又挥拳打在街角一拐角处,拳风无声将地上的一片石子吹起,砸在墙角发出声响。 王天虎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只道是野猫夜行的声音,当即转身又向那户人家翻墙而入没了踪迹,这边的江雨禾和柳依依心中疑惑不已,刚要动身,就见陈庆之飘然落下,站在二人中间连忙招手,二人见状心中一惊,也不再躲藏赶忙跟着他到了一处隐蔽拐角。 “小混蛋,刚刚是你学野猫叫的吧”江雨禾小声问道。 “那不废话,不是我救你,你早被发现了”陈庆之没好气接着道:“不是你...还有柳姑娘,你们大半夜这是干嘛呢?”。 江雨禾冷冷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王天虎,白天就觉得他在撒谎,我就一直盯着他的房间,他一动身我就跟来了,至于她,我就不知道了”江雨禾对着柳依依说着。 “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的恩怨,我只是...盯着你罢了”柳依依毫不掩饰对江雨禾说道,显然她并没有完全信任江雨禾。 “好了,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王天虎一定有问题,但是刚刚一定惊动了他,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去吧”陈庆之赶忙打断二人尴尬的对立局面。 此时忽又听到王天虎翻墙而出的声音,陈庆之循声看去只见王天虎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几个箭步就消失在了黑夜里,哪还像什么害怕山匪的生意人。 陈庆之当即抓起二人,飞快往回赶去,果不其然,三人刚回到江左居,那王天虎也赶了回来,透过门缝看去一脸紧张,正要进屋却突然停下,却见那王天虎小心翼翼踱步来到江雨禾房间,偷偷侧耳听了起来。 刚刚回来着急,三人此时全都躲在江雨禾屋内,陈庆之生怕被王天虎发现端倪,顿时心生一计,一把抱起江雨禾和柳依依放在床上,二人一惊不由轻呼了一声,陈庆之赶忙小声说了句:“得罪了”。 门外的王天虎听到呼声不由心生疑惑,便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陈庆之赤裸上身趴在床上,胯下赫然看到两幅玲珑身姿,嘴里念念有词:“今晚小爷我,也得享受一下这齐人之福了哈哈”。 王天虎见状先是一愣,旋即又释然,缓缓转身将疑心放下,他才不管陈庆之是不是淫贼,只要没发现他一切都好说,随后便轻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另一边的陈庆之侧耳听着,待到王天虎进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江雨禾猛然一脚踹来,将陈庆之踹倒在地。 “你...真踢啊”陈庆之捂着胸口无语道,这一脚踢的他生疼,以至于他都怀疑江雨禾是不是已经冲破了自己封住的经脉了。 “哼,没踢死你算轻的,让你去和厉鬼享受那齐人之福”江雨禾冷声说道,一旁的柳依依却已经一脸红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刚刚那一刻过的无比漫长,却又觉得十分短暂。 “陈少侠,你和这个王天虎是什么关系?你来江陵就是为了他吗?”柳依依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将衣服整理好问道。 陈庆之想了想说道:“他是我朋友的亲戚,我受朋友所托护送他回江陵,后来被怒江盟耽搁分开了,但是现在看来,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原来如此,只是依我看,少侠这位朋友应该是官府中人吧”柳依依淡定说道。 陈庆之不由一怔,想着自己从未透露关于沈约等人消息她是如何知道,便忍不住问道:“柳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江陵城我来过几次,虽然我柳家与官府不甚来往,但是这个王天虎去的这几家我倒是知道,都是江陵赫赫有名的西中郎府的官员,而且我柳家地处边境,曾多次参加对北魏鞑子的作战,王天虎的身手很像军队中人,所以少侠的那位朋友应该是官府中人”柳依依斩钉截铁道。 “莫非是沈约安排的?他到底想做什么”陈庆之不禁心中疑惑。 “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陈庆之问道。 “还能怎么办,既然明显被人算计,直接绑了他问清他想干什么呗,再不然,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江雨禾轻描淡写地说着。 “就算他说谎,也不能无凭无据杀人啊”柳依依蹙眉道。 陈庆之心念急转,他这一世最怕的就是卷入官场,其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以至于此刻听到王天虎来江陵可能和官府有关系,不由地心生退意,一时间呆坐在一旁。 “小混蛋,你在想什么呢,快说出来听听”江雨禾娇斥道。 “我在想要不咱们遛了吧,官府中的事十分复杂,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趟这趟浑水”陈庆之轻声道。 “陈少侠意思是一走了之?但如果他是想要行凶害人,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我看不如我们继续跟踪他,反正敌暗我明,优势在我们”柳依依思忖着抬头对陈庆之说道。 “直接走了也太没劲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小混蛋”江雨禾有些意外地看着陈庆之。 “那要不先睡一觉再说?...”陈庆之无奈道:“我意思是,那就按你们说的暗中观察,也得先休息好了才行...”。 说完他走到门口,可又怕自己这出门去惊醒王天虎,便尴尬地对江雨禾和柳依依道:“我打个地铺,你们二位随意哈”。 ...... ...... 翌日一早,西中郎长史府内。 萧颖胄拿着一封书信气地手抖,他的身侧坐着一名与他相貌相近,却略显瘦小的男子。 “兄长...昨夜不知道是谁翻入我家中,将这书信塞到了房内,我看了是惶恐不安,所以一早就拿来给兄长过目了”说话的正是萧颖胄的弟弟,官拜西中郎参军的萧颖达。 “总共有多少人,收到了这封信?”萧颖胄沉声问道。 “据我所知,昨天夜里西中郎府半数官员都收到了”那官员一五一十地说道:“虽然我早就派人叮嘱他们不要传扬,但只怕纸包不住火,这信上说刘山阳率部将要袭击荆州和雍州的事,恐已经议论纷纷了 “萧衍~你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萧颖胄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一把撕碎那封书信道:“继续封锁消息,给我查,是谁暗中送的信”。 “兄长觉得这信上说的有几分可信?”萧颖达问道。 萧颖胄冷哼一声,目光如炬道:“不管是真是假,萧衍的目的就是让荆州官员都紧张起来,荆州和雍州自古就是邻邦,唇亡齿寒,只怕不少人都是支持站在萧衍那边的,毕竟如今陛下的脾气,谁又说得准呢?”。 “那兄长意思...也是站在萧衍那边?”萧颖达继续问道。 “你知道吗?其实昨日我也收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不是你这封,而是刘山阳派人给我的”萧颖胄突然说道,看着弟弟一脸震惊他便继续道:“密信意思很简单,陛下听闻萧衍密谋造反,想要刘山阳和我一同出兵讨伐萧衍”。 “这是陛下旨意?咱们若是不从岂不是抗旨了兄长!”萧颖达惊道:“可是雍州兵强马壮,多年和北魏作战,实力不是咱们荆州可以比的啊,就算有刘山阳的一万人,那也于事无补啊” “哼,你都明白他们岂能不明白?”萧颖胄冷哼道:“萧衍和陛下都是一样,不过都想拿咱们荆州当马前卒罢了,不管是打萧衍还是刘山阳,损伤的都会先是咱们荆州,只是他们未免太小瞧我萧颖胄了”,说完,这位荆州实际上的一号人物,眼中露出一丝狠厉的目光。 而另一边的江左居,耿壮痴痴地看着此刻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的陈庆之三人,在他身后还有数人也不约而同看来,男的对陈庆之投来羡慕的目光,女的则是一脸娇羞。 “少爷,昨晚...你们...这玩什么呢?”耿壮毫不顾忌问道,陈庆之赶忙上前勾住他肩膀道:“昨天的九黄饼好处吧,咱们下去再吃点哈耿大哥”。 ... ... 第五十三章 画扇峰,仲秋夜 永元二年,时令已至仲秋,华灯初上,月朗天明,人声鼎沸。 荆州城东北郊外,有一孤山,顶部平坦,芳草遍缀,碧波半绕,古城傍衬,尤在夕阳点染、皓月辉映中,绮丽如画。被世人称赞“修竹亭西,一峰迥然,西映落月,遥而望之,如画扇然“,因此得名画扇峰。 此时画扇峰上人头攒动,仲秋时节,亲朋好友结伴赏月早已成为风俗,彼时风雅之气盛行,世人将诸多情感与思绪,都寄托在那一轮皎洁的月光中,荆楚之地自古便多文雅之士,其中又以江陵文风最重,故而每逢此时,随处可见登画扇峰结伴赏月、吟诗作乐之人。 陈庆之等人同样位于人流之中,这两日他们一直留在江陵城中,白天游玩,晚上便跟踪王天虎,事实也如他们所料,王天虎自从看到三人的“齐人之乐”后便放松警惕,每天夜里都溜出前往江陵各级官员府邸,一来二去,除去长史府和南康王府邸,江陵的大小官员他都去了一遍,直到今晚他才闲下来有功夫前来赏月。 当然,关于他妻儿的事他也找好了借口,谎称妻儿搬到了周边临县,已经联系亲友去接了,过几日就可以团聚。不过陈庆之等人也看破不说破,静静看着王天虎后续有什么打算。 画扇峰并不高,不过片刻就已经爬了大半,有一凉亭位于眼前,亭子中间坐着一鹤发老翁,双目之上布满痂痕,显然是双目失明,不过他的四周倒是围了一圈人,纷纷驻足听他说书,只听得一声醒木拍下。 “传说三国时,曹操、刘备、周瑜三家争夺荆州,干戈不息,百姓永无宁日,忽一日,上天王母娘娘不忍黎民受苦,于是派九仙女下凡收取荆州。那蜀中五虎将之首的关羽心生不悦,不由地心生一计,提出与仙女打赌,比赛筑城,以鸡啼为限,谁先筑成,荆州即归谁,各位可知道关二爷与九仙女是谁胜谁败啊?”老者忽然卖关子道,他声音抑扬顿挫,一时间引得众人兴趣盎然。 “都知道关羽曾经坐镇荆州,那自然是关羽胜了”围观者有人回答道。 “可仙女法术玄妙,关二爷又如何能胜,诸位可知道?”老者笑了笑道,顿时众人赶忙催问,一颗颗铜钱丢到老人面前碗里,发出清脆响声,老人闻声微微一笑,继续开讲。 “后来,关二爷与仙女约定,他筑西南,仙女筑西北。仙女自付仙法在身,于是飘然腾空,妙手一挥便以衣裙兜土筑城,哪知关二爷是机敏过人,他不以土筑城,反而命人以芦苇和竹片编制城门城墙,速度自然快上许多,待到鸡鸣时分,关二爷便已经筑好了城池,而此时仙女却还差一袖之土方可完工。仙女自知中计,但愿赌服输便惭愧而去。但五虎将之一的张飞当时镇守公安,听闻二哥与仙女以荆州作赌,便连忙派人过江从江边芦花荡挑土助关羽,哪知到了此地,才得知关羽已经设计取胜,即大笑三声,将土倒地,遂成此画扇峰。故此山又称【张飞一担土】”。 话音一落,顿时众人拍手叫好,彼时天下玄学盛行,世人都爱听这样的奇妙传说,不由地纷纷掏钱打赏,老者也是起身作揖,满脸笑意,就连江雨禾也忍不住赞道:“原来这画扇峰还有如此神奇的传说,叫这老者说来,当真是引人入迷”。 陈庆之闻言一笑,这几日他们三人每天提心吊胆,整晚都睡不好,难得今天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当即掏出铜钱上前放在碗里,突然就在此时,一阵骚动声从身后传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通体雪白的小狗狂奔过来,小狗的身后,赫然有几名家仆打扮的人在叫喊追逐。 那小狗虽小但跑的奇快,一路在游人足下来回穿梭,惹得众人惊呼,而追它的那些人却蛮横许多,凡是挡在面前的游人全都被他们一把推开,惹得众怒不平。那白色小狗惊慌逃窜,一不小心被人踩到了后爪,顿时疼的“嘤嘤”一声,瞬间一个转身向后窜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只小狗一不小心将说书老人那房钱的碗打翻在地,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后,那只瓷碗已经碗口朝下,里面铜钱撒了一地。 老人闻声一惊,也不管看不看得见,伸手弯腰就在地上摸索起来,一脸地焦急,那小狗看出自己闯祸便要开溜,却被江雨禾一把揪住脖颈道:“你个小东西,溜得倒还挺快”,那小狗被她抓起顿时皱起眉头,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江雨禾。 陈庆之和柳依依见状赶忙帮着老人捡起地上的铜钱,这时忽又听到几声呵斥声传来,几人循声看去,正是那几个家仆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其中一人膀大腰圆,撸起袖子骂道:“他妈的让你跑,把那畜生给我”! 江雨禾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那只小狗,谁知那小狗极通人性,瞬间前爪抱在胸前不断上下摆动,好似跟江雨禾求饶不要将它还给那些一样,江雨禾一见不由觉得好笑又可怜,便将小白狗抱在怀里抚摸着说道:“我抓到的狗,凭什么给你”? “你个臭婆娘,知道我们是谁吗”那家仆气地瞪大眼睛道:“这畜生从咱家偷跑出来,我们追了一路才追上,你赶紧把它给我”。 江雨禾听了却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对那小白狗说:“听说有畜生从人家溜出,不知道是谁家的畜生?在这哇哇大叫,还把这里搅的人仰马翻的”。 周围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那家仆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顿时醒悟不免大怒,当即喝道:“臭婆娘敢取笑老子,给我上去扒了她的衣服”。 说完那些家仆便一拥而上,突然他们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脸上赫然都多了五个手指印,那带头家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他甚至连谁动的手都没看清楚。 江雨禾瞥了眼陈庆之偷偷一笑,又摸了摸小白狗道:“狗儿啊狗儿,你可要听话,不听话的狗你可看到了,是要挨打的”。 那些个家仆闻言个个羞怒,但又惧怕刚刚的神秘高手不敢出手,只得愤恨地向后退着,而另一边的陈庆之和柳依依也帮老人重新捡起了铜钱,可是那老者弯腰伸手在铜钱中一顿摸索后却说道:“哎,掉了一文钱啊”。 “老先生,这地上的都拾起来了,您不会记错了吧”陈庆之问道。 “呵呵,多谢公子帮忙了,不过老小儿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这耳朵灵得很,刚刚各位看官一共打赏了五十一文,现在里面却还只有五十文了”老者笑道。 陈庆之闻言也在碗中数了一番,果然如老者所言是五十文,不由惋惜道:“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跌落山崖了,没事,我再给您一文钱”。 “不了,不了,公子出手相助之情,胜过金钱无数了”老人摆了摆说道。 忽然,陈庆之正要开口,却猛然察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赶忙转身一看,却迎头看到一根劈头盖脸打下来的鞭子,下意识仰头一闪,那鞭子正好打在老人肩头,只听“噼里啪啦”一声,老人不由哀嚎一声。 “哪来的小丫头,出手如此狠毒”一旁的柳依依呵斥道,众人纷纷看去,那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一身锦袍,容貌清纯可爱,手里却有一根和年纪不相符的蟒鞭。 “哼,一个长得丑,一个不敢见人,见到本姑娘还敢多嘴”那小姑娘打量了柳依依和江雨禾一眼嘲笑着,此时周围有人似乎认出了小姑娘身份惊呼道:“那是中郎府参军萧颖达的千金萧倩啊”。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之人顿时面露惧色,一个个四散开来,似乎那萧倩是吃人的恶魔一样。柳依依却不以为然道:“不管你是谁,小小年纪出手伤人都是不对,你要向这位老人家道歉”。 萧倩顿时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道:“你让我跟一个瞎子道歉,真是可笑,我不光不道歉,我就再打他一鞭子又如何?”,说完,只见她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柳依依顿时身影一动,她露出纤纤玉手宛若拈花一般,看似轻描淡写在鞭子上一点,那萧倩就觉得手上一麻,“哎哟”一声就将鞭子扔了下去,柳依依身影再向前一转来到萧倩眼前,手指抬起在她额头上“当”地弹了一下,顿时疼的萧倩捂住脑门又喊又跳。 “你...你敢打我,我爹爹都不曾打我”萧倩揉着额头气呼呼扭头对那几个家仆道:“你们去叫人,我要这里所有人都挨鞭子”! 周围人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柳依依本想着出手吓唬一下萧倩让她知错就改,没想到萧倩反而变本加厉,不由气愤想要再出手,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于公于私,你都应该道歉的”说话的是人群中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男孩,眸子纯净无暇,头发束起显得十分干练。 第五十四章 南康王 明月当空,映照地大地一片清明,此时的画扇峰上,却不似往日的宁静。 萧倩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孩子,上下打量一番后扭头问着家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小姐是江陵第一千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人不知,谁让不晓啊”那家仆熟练地拍起马屁道。 众人闻言却无奈叹息,这家仆说的倒是半真半假,萧倩是萧颖达的独女,平日里她叔叔,也就是长史萧颍冑又对她极为溺爱,说是江陵第一千金毫不为过,只不过她一直恃宠而骄,平日里任性妄为,只有人见人怕的份了。 “那他们几个怎么就像不认识我一样”萧倩气鼓鼓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才那么说的”那小男孩淡定说着,引得萧倩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于公,你是参军之女,也算是皇亲国戚,应更加严于律己、关爱百姓”小男孩走上前继续说道:“于私,是你的狗儿和家仆冲撞了大家,还让这位老伯丢了钱,你更是伤人在后,桩桩件件错的都是你,所以你需要认错道歉”。 “小子,我家小姐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教训?”那家仆恶狠狠道。 “我不过是讲道理罢了”男孩继续说着,看着那家仆气呼呼朝自己走来也一动不动。 突然,陈庆之立在了家仆和男孩之间,冷笑一声对家仆说道:“怎么,刚刚说的你忘啦?不听话的狗可是要挨打的”。 那家仆闻言一惊,不由退后几乎缩到萧倩耳旁耳语了一番,哪知那萧倩一听又怒道:“哼,你们真是胆小,你们怕这几个丑八怪我才不怕,把他们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萧倩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根装饰精美的金色小管,只见她将小管高举头顶,猛地一分为二,一道夺目的烟花顿时在半空中炸响。 “哼,这可是我爹爹为我准备的,只要烟花一出,他就带着人马立刻来找我了”萧倩趾高气扬道:“要么你们有胆子杀了我,要么你们就等着我爹爹来收拾你们”。 此时那些家仆一个个好似来了底气,昂头挺胸把四周围了起来,让众人一阵苦恼,唯有江雨禾见状冷哼一声,作势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陈庆之拦下道:“不能杀人”。 江雨禾无奈一叹便不再理会,倒是怀里那小狗十分听话,蜷缩在她怀里,江雨禾也乐得爱抚起来,时间就这么僵持着过去,不一会,众人就听得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震的山路都是一震,犹如霹雳雷鸣一般,周围游人一个个面如土灰,有的甚至开始抱头懊悔自己凑这热闹干甚。 远处马蹄扬起的灰尘不断袭来,陈庆之眯起眼睛看去,是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少说也有百人,这萧倩的底气果然不一般,不由取下背在身后的“三万”,准备即将到来的恶战。 “倩儿~”骑兵为首一人身穿紫色宽袍,一双丹凤眼看着萧倩老远就急忙喊道,一阵疾驰再翻身下马,快步跑到了萧倩身边,蹲下打量着说道:“倩儿,你伤哪了,怎么回事,为父看到你求救魂都吓没了”。 萧倩得意地扫视一圈接着便撒娇道:“我没事爹爹,就是遇到几个刁民想要打女儿,你看额头都给我打红了呢” 萧倩父亲正是那萧颖达,顿时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女儿啊”。 萧颖达声音一喝,身后那士兵便立刻拔剑围了过来,顿时吓得许多人跪下不敢说话,便只有陈庆之几人和那个仗义执言的小男孩没有跪下了。 萧颖达见状冷哼一声,突然,他的目光转到那小男孩身上,男孩一身素服不甚起眼,加上天黑起初萧颖达还没有在意,此时定睛看去,萧颖达顿时只觉得心凉了一半,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萧倩见父亲样子十分古怪便问道:“爹爹怎么了,这个呆子还骂我呢,你快帮我扇他一巴掌”。 萧倩的话猛然惊醒萧颖达,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猛然回手一巴掌打在了萧倩的脸上,将自己的女儿打得径直后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爹爹。 “住口,岂能对殿下无礼”萧颖达厉喝一声转身直接跪下对那男孩道:“西中郎参军萧颖达,叩见殿下”!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惊,荆州境内,能让萧颖达叫殿下的,除了官居刺史的南康王萧宝融还能是谁? 萧倩闻言一怔,眼中泪花泛滥不住呢喃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草民叩见殿下!”率先反应过来的便是王天虎,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众人纷纷跪下对眼前的男孩行叩拜礼。 南康王萧宝融,得知眼前男孩的身份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总是萧家兄弟在荆州位高权重、萧倩嚣张跋扈,但是荆州说到底,那是南康王萧宝融的属地,更何况虽然南康王年纪轻轻,多年来深入浅出不被外人所熟知,但是南康王府多年来接济百姓,在荆州一直倍受推崇,萧颖达再张狂,也不敢明目张胆顶撞南康王。 “快起来吧府君”萧宝融和和气气道:“诸位快快请起”,说完萧宝融便扶起了萧颖达,萧宝融不过十二岁,虽然个头已经不矮,但是和萧颖达还是差了半头,这让后者不得不一直弯腰不敢起身,只能低头说道:“属下不知道是殿下在此,真是唐突了,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我与府君本就是亲戚,按理来说我应该叫府君一声叔叔才对”萧宝融语气平淡道:“我只是跟萧倩妹妹讲讲道理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萧颖达闻言赶忙拉过萧倩道:“都怪属下平日里教女无方啊,还请殿下日后多多指教,小女顽劣,冲撞了殿下实数不该,我让她给殿下赔罪了”,说完赶忙瞪了一眼萧倩道:“还不快认罪”? 那萧倩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父亲指责,此时顿时委屈不已,竟然只顾着流泪哭泣毫无反应,萧颖达见状只觉得头大,赶忙对萧宝融赔了一个不是,又转头哭笑不得地对女儿说道:“倩儿,快认错吧,好不好”。 萧倩看着爹爹似笑非笑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得对着萧宝融不冷不热说了句:“殿下,我错了”。 萧颖达见女儿如此无礼还想教育,却被萧宝融拦下道:“府君,妹妹不用跟我道歉的”。 说完萧宝融却突然转身看着那位说书老人道:“妹妹应该和那位老伯道歉”。 萧颖达闻声看去,确定萧宝融说的不过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当下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殿下”? “让妹妹自己说吧,怕我说了有失偏颇”萧宝融笑了笑道。 “倩儿,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萧颖达无奈地看着萧倩问道。 萧倩看着父亲白斑示意,便不情愿地说道:“都怪爹爹送我的白狼”。 萧颖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瞥了一眼缩在江雨禾怀里的狗儿道:“与白狼有何关系”? “爹爹说这白狼是西域白狼王的独子,只要我养了它日后就可以保护我”萧倩气鼓鼓说道:“可是它一点不听我的话,非但不听我教训它,它还想咬我,我就抽了它几鞭子,没想到它就溜出去跑了,所以我就让阿大带着人一路追到这了”。 “然后就遇到这些人了,先是拿了我的白狼不还给我,我一看阿大他们吃了瘪...”说到这萧倩顿了顿继续努嘴道:“我就抽了他们一鞭子,结果把那瞎子的碗打碎了,不就一个碗和几个破钱,他们竟然让我给那个瞎子道歉,你说爹,我能不生气嘛”。 萧颖达一阵无奈,原以为是冲撞了萧宝融原来不过是打了一个说书的瞎子,这事放在平常就算把人打死了他也懒得管,只是现在把萧宝融卷进来就难办了,不由笑着对萧宝融道:“呵呵,让殿下见笑了,小女爱玩闹,实在是太调皮了,这样吧,我给这位老先生赔偿,要多少随他开口”。 “草民不敢...”那说书老者一听赶忙说着,却被萧宝融突然打断道:“不多,府君只需要赔偿一文钱足矣”。 萧颖达一愣问道:“一文钱”? “不错,就是一文钱,妹妹的白狼撞了老伯的碗,打翻之后就丢了一文钱,所以只需要赔偿一文钱”萧宝融说道。 “哦哦...呵呵,那好,我就赔一文钱”萧颖达无奈笑着,然后示意身旁家仆拿着一文钱走到了老者面前放下。 “殿下若无事,不如去府上坐坐吧,我那有新鲜来的鲈鱼,美味清香”萧颖达笑着说道。 “不急,妹妹先给老伯道完歉再说吧”萧宝融忽然说着,顿时让众人一惊。 “什么?”萧倩气急败坏竟然指着萧宝融道:“你竟然让我给这种人道歉,不就是个南康王,这荆州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放肆”! 萧颖达怒喝一声,竟让萧倩一时愣在那里,她从未见过自己父亲如此生气,以至于丝毫没想过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只是被吓得一动不动。 “殿下,倩儿...孩子话,殿下莫要当真”明明是夜凉如水的天气,萧颖达却流了一身的汗。 萧宝融淡然一笑:“妹妹说的没有全错,原本就是长史大人替我管荆州的,不过是非对错与谁掌管荆州无关,圣人曾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纵使始皇那般人物,也最后败在了失去民心上,一国如此,何况一州”? “即便妹妹尊贵,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认错道歉呢,府君你举得呢”? 萧颖达赶忙道:“殿下谆谆教诲,我必然铭记于心,倩儿,赶紧给老先生道歉”。 萧倩听到了父亲最后冰冷语气,自知父亲是当真生气也不敢再胡搅蛮缠,径直走到那说书老人面前说道:“萧倩知错,给...先生赔罪了”。 那老人跪地磕头,眼中有泪流下,对着萧宝融道:“草民谢殿下恩德无双”。 “谢殿下恩德无双”! 一呼百应,漫山遍野回荡着对萧宝融的感谢 ... ... 第五十五章 荆州之变 江陵城外,画扇峰。 陈庆之随着人群一同跪下,向眼前这个解救众人的年轻郡王致以敬意,微微抬头看了眼萧宝融平和的面容,脸上的稚气还未脱下,但那双眸子的确是熠熠生辉,透出一股子坚毅,怪不得能够赢得荆州百姓的爱戴,只是越赞叹眼前的萧宝融,联想起这位南齐末代皇帝的悲惨遭遇就越发惋惜。 “真希望他的命运可以有所改变,只可惜他是真正的南康王,我却是假的「陈庆之」”陈庆之暗自想着。 正在他想的出神的时候,萧宝融走上去扶起那位说书老人又转而对众人道:“先生无碍就好,诸位都是我荆州子民,我既然受命为荆州刺史,百姓的安危就与我脱不了干系,此乃职责所在,不是什么大恩大德”。 说书老人对着萧宝融深深作揖道:“殿下深明大义、宽厚仁和颇有汉昭烈帝之遗风,此乃荆州之福,甚至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老人话音一落,身后的萧宝融和萧颖达都是一惊,只见萧宝融拍了拍老人的手道:“先生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所为也是陛下所想,天下百姓若有福,那也是陛下的功劳”。 ”呵呵,殿下心系百姓,若陛下知晓必然大感欣慰的”萧颖达接着笑道:“殿下体察民情也劳累了,就让属下送您下山,去府上小酌一杯吧”。 “多谢府君了,我今日出来,原本是来赏月的,不过这么多年我都没上过这画扇峰,要不是听这老伯所言,连其中如此玄妙的故事都未曾听过”萧宝融看了眼身边的老者继续道:“如今月色已经看过,但是我依然被这位老伯的故事所吸引,便让我带他回府,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听吧”。 老者闻言一颤却被萧宝融轻轻一拍手安定了下来,萧颖达看在眼里,知道这是萧宝融怕自己事后找这个瞎老头的麻烦,于是便亲自把人带到府上安顿,不由暗叹萧宝融心思缜密,全然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 “既然殿下想要听书,那便有劳这位先生了,待日后我与长史大人定当登门拜访,洗耳恭听”萧颖达立刻答应了下来。 “爹...白狼...”萧倩突然拉着萧颖达的袖子说道,后者循着自己女儿目光看去,那头小白狼被江雨禾抚摸的正开心笑着,江雨禾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家伙还是匹狼呢,怎么比狗儿还粘人”。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西域白狼十分稀少,也是生活在冰川雪原上的物种,虽然江雨禾内力被封,但是她修炼听雪堂的武功多年,体内那股天山寒气隐隐流露,让这小白狼瞬间犹如回到家乡一样,加上它自出生就失去母亲,后来还被萧倩鞭打,江雨禾是第一个爱抚它的人,不由地将江雨禾当做了母亲一样。 萧颖达看的女儿目光便对江雨禾道:“这位姑娘,这匹小白狼应该还给我们了吧”。 那小白狼似虎听懂了萧颖达的话,顿时呲牙瞪着萧颖达,嘴里发出一阵阵低沉嘶吼,江雨禾见状冷冷道:“还给你们怕是要被打死了”,她不由地抱紧了几分小白狼,不过心里也升起一阵无奈,她毕竟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时间每日照看这小白狼,不由地犯难起来。 “府君,这白狼聪慧机灵,我看着也颇为喜欢,不知道府君愿不愿意,将它割舍于我呢?”萧宝融突然开口道,说完还对萧倩道:“妹妹意下如何”? 萧颖达一怔,看着萧宝融诚恳的目光赶紧说道:“既然殿下喜欢,那就送与殿下了”,说完对着身后的萧倩又使了个眼色,萧倩虽然极为不愿但也无可奈何道:“那就送与殿下了”。 萧宝融闻言一笑,又看了眼江雨禾道:“姑娘可愿意”? 江雨禾心下虽然不舍,但转念一想这萧宝融是个难得的好人,也许把白狼给他的确更好,当下便说道:“给你可以,那你可得好好对他”。 小白狼听到了江雨禾的话不住地呜咽起来,江雨禾忍不住又爱抚起来,惹得一旁的萧倩怒目而视,她对白狼自然没多少感情,送给萧宝融也就罢了,只是明明是她白狼,此时看起来自己反而是个外人,不由地气愤,作势就要上前争吵,好在萧颖达一把揽下,轻轻摇头,眼神还流露着恳求才让萧倩安稳下来,自顾自地咬牙切齿,心中想着把江雨禾等人千刀万剐了一遍。 半晌过后,圆月虽然高悬,但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不论是画扇峰还是江陵城,仲秋的热闹都已经到了尾声。 萧颖达带着人马护送着萧宝融等人下山便不再打扰,带着萧倩往西中郎府去了,倒是萧宝融极力邀请陈庆之等人一同去南康王府一坐,原本按着陈庆之的性子,只要和官府沾上关系他是绝对不去的,但出人意料的是,王天虎对于去王府显得十分乐意,甚至低声示意自己如果和萧宝融打好关系,以后在江陵生活将再无忧患,这让陈庆之不由地疑惑不已,加上江雨禾与小白狼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便最终答应了下来。 南康王府坐落在江陵城北,比起一般豪门世家的宅院,南康王府县的略有些简单了,虽然依旧宏大,但内里装饰简朴,全然看不出这里住的,竟然是堂堂的郡王。 陈庆之等人被萧宝融带到会客厅,屋里也没有多少珍贵的摆件,倒是有许多字画在一旁陈列,见陈庆之等人疑惑,萧宝融极为平和地说道:“我身体不好无法学习武艺,只能每日跟着几位先生研读诗书,后来便热衷于练习书法,这些都是我临摹王羲之的随笔,让你们见笑了”。 陈庆之看着那些飘逸洒脱的书法竟然出自眼前的萧宝融不由惊叹道:“殿下真是过谦了,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只会舞刀弄枪,哪能有殿下的这份心性呢”。 萧宝融招呼几人坐下,几杯热茶奉上后笑道:“不论习武还是习文,若能心系天下,为苍生造福,便没有好坏之分,各位今日能为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与我想象中的江湖英雄如出一辙,才是让我羡慕的很啊”。 随后几人以茶代酒,一来二去已经到了深夜,陈庆之等人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年轻郡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温文尔雅不说,谈吐之间不卑不亢、出口成章,即便是不知道他郡王身份,也会让人夸一句公子不凡。 喝完最后一口茶,陈庆之等人终要拜别萧宝融,临走前江雨禾依依不舍将小白狼留了下来,轻声叹息道:“小王爷,这小白狼调皮的很,还麻烦你多多耐心一点,只要你疼爱他,他自然对你也是不离不弃的,若是你厌烦了,大不了把他放归山上,千万别向那个萧倩一样打他”。 “放心吧姑娘,我这么多年住在这王府,除了佣人和护卫就只有教书先生,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有它作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它,姑娘有空,也可以多多过来与它玩耍,还有啊,我这王府大门,你们随时都可以来,也好让我热闹热闹”萧宝融笑着说道。 “真的嘛,嘿嘿,那好,就把月牙交给你啦”江雨禾笑着回答。 “月牙?你什么时候给它起的名字”陈庆之望着小白狼问道。 “就现在呀,不是你说月亮可以寄托相思嘛,让他以后看的月亮就想起我嘿嘿,而且你看他这么小,笑起来就和小月牙一样”江雨禾蹲下抚摸着“月牙”的耳朵,那小白狼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尾巴不停摇晃起来。 “月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萧宝融也忍不住对着小白狼爱抚起来。 ... ... 不同于南康王府的其乐融融,另一边的西中郎长史府内,萧颖胄刚刚听完萧颖达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不由地拧眉踱步起来。 “兄长,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我都不敢相信,那南康王说话间,哪有一点孩子气呢”萧颖达说道。 “是啊,这两年南康王都在府里研读学习,咱们都还以为他是个孩子,却忘了他才是荆州名义上的主啊”萧颖胄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南康王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莫非也是听到了那些传言”? 萧颖达闻言一惊道:“那他是什么意思?是替陛下监督我们,还是要夺权啊兄长”。 “南康王虽然与陛下是亲兄弟,但是陛下疑心那么重,把我派来就是压着他的,说他和陛下一条心我不相信,至于夺权嘛,只要水到渠成,荆州迟早是他的,他何必这么着急”萧颖胄沉声接着道:“听他的谈吐,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说句私下话,倒比上头那位好得多啊”。 “难不成他想要...?”萧颖达心头闪过一个念想,一时惊呼却被萧颖胄用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 萧颖胄坐回萧颖达身边轻声道:“他的志向,绝不只是一个荆州而已...”。 “今天和南康王在一起的那几个江湖人,你去查了来历吗”? 萧颖达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都是外地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游人”。 “嗯,此事交给你了,哎,树欲静而风不止,荆州,是时候要做出选择了”萧颖胄长叹一声。 第五十六章 荆州之变(二) 翌日清晨,江陵城的早市陆陆续续已经开启,这个时节,鱼糕是江陵百姓最爱的早点,南康王萧宝融也不例外。 王府内,萧宝融咬下一口鱼糕,轻轻放在手心低垂下去,只见一道白色影子瞬间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先是警惕地伸长脖子闻了闻他手中的鱼糕,然后便一口将鱼糕咬住继续钻到了桌子底下,只是距离萧宝融又近了一步。 萧宝融眼中带笑,此时的月牙,虽然与自己时刻保持距离,但是在自己美食诱惑下已经有所好转,不过看看一旁被咬破的桌角和门框,他不由苦笑江雨禾说它【调皮】果然没错,不过好在他别的没有,有的是时间。 萧宝融看着月牙不由心中一凛,这白狼自幼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与自己又是何其相似。 “殿下,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昨晚来过的朋友”一名家仆来到门外说道。 “让他去书房吧”萧宝融将手中鱼糕轻轻放在桌下说道。 片刻后,王府那间最为雅致的书房里,萧宝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一脸平静道:“没想到是你呢”。 王天虎笑了笑道:“小人也没想到昨晚能见到殿下”。 一大早,王天虎就悄然离开了客栈,不过前几日他每天一早都假装去寻找妻儿,所以这次出来也没引起陈庆之等人的注意,却不知为何他出现在了南康王府。 “近日来江陵城人心惶惶,我听说不少官员都收到了一封传信,送信的那位,是阁下吧”萧宝融镇定自若道。 “殿下聪慧过人,正是小人”王天虎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你夜闯官员府邸这是大罪,不怕我抓你嘛,还是你也觉得,我不过是个孩子”萧宝融突然语气沉重,与那张稚嫩的脸完全不衬。 “若经过昨晚谁还觉得殿下是个孩子,那他就是天大的傻子了”王天虎说道:“更何况殿下看似足不出户,却对荆州官员的秘闻了如指掌,可见殿下也绝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所以,那封信上说【刘山阳将袭击荆州和雍州】,是真是假”? “真假有那么重要吗殿下?”王天虎笑着回答道:“刘山阳此刻大军就在荆州境内,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袭击,但荆州和雍州唇亡齿寒,却假不了殿下”。 “你这是诡辩之术,呵呵,萧衍派你来的吧”萧宝融突然说道:“先是放出意图联合荆州起兵的消息,让陛下起疑派出刘山阳,再让你潜入江陵,偷偷放出刘山阳要对荆州用兵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荆州一直以来都惧怕襄阳人,此时唇亡齿寒,便会一个个想着依附于萧衍,唯一的隐患就是长史萧颍冑,他是陛下的爱臣,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而只有我,能保证你可以活着见到萧颍冑,我说的对吗”? “知道瞒不过殿下,府君派我来,是为了与荆州共谋大业的”王天虎听闻后浑身一怔,愈发对萧宝融刮目相看,自然也不敢隐瞒什么。 “可是你难道忘了?我与陛下可是血脉之亲,我应该现在就拿你的人头送给陛下才是”萧宝融抿了一口淡茶说道。 “府君说过,殿下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只有雍州和荆州联手,殿下才有机会拿到真正走出陛下的阴影”王天虎又说道,只是眼神飘忽不定,显然他对萧宝融会做什么决定根本拿不准,可是如今外面查他查的很紧,要想完成使命,萧宝融这步棋再危险也得试一试。 萧宝融闻言后放下茶杯,手中突然拿起一本书,书面上赫然绣着《阿毗昙心论》几个字,这是一本广为流传的佛学经典,只见萧宝融翻开佛经看了一眼突然笑道:“只怕真正想要权力的,是萧衍吧”。 王天虎浑身一震看着萧宝融,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萧宝融看他一脸窘迫又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就算见到了萧颖达,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答应你”? “殿下放心,府君和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是必须见到长史才可以,而已还要见得正式,最后整个荆州都知道”王天虎一听有戏赶忙说道。 萧宝融与王天虎四目相对,极力想从对方眼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本童真的眸子此时竟然带有一股威严之色,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统治力,竟然逼得王天虎只好低下头去了。 “明日正午,我带你去见萧颍冑”萧宝融继续翻看起佛经说道。 ...... ...... 陈庆之此时坐在房中,丝毫没怀疑王天虎的去处,只不过这几日为了博取王天虎的信任,每天跟踪回来都得躲在江雨禾屋内,睡硬地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不过天天待在一起倒也有好处,原本因为怒江盟的事情江雨禾的疗伤耽搁了许久,这会终于有时间了,好在之前药王宗留下了许多丹药,有过之前归元丹经历的陈庆之不敢多吃,便都给了江雨禾,加上自己浩然正气今非昔比,不过几天时间,江雨禾的经脉就好了大半。 再就是江雨禾和柳依依之间的关系,兴许是一起经历了萧倩的事情,再加上这几日朝夕相处,虽然二人嘴上还是挂着“正邪不两立”,但已经缓和了许多,尤其是江雨禾在疗伤时柳依依自发地为二人护法,这一举动着实让江雨禾对她改变了成见,一来二去倒也话多了起来,此时竟然相约去给月牙买吃的去了。 屋子里难的安静下来,养足精神后,陈庆之也终于有功夫研究哪本莫不语留下的【西山劈空掌】的上卷,一共三张羊皮纸,七十二路劈空掌画的明明白白,招数倒也简单,走的一股子刚猛路数,让陈庆之倍感意外的是,这劈空掌气势威猛道与自己的浩然正气相得益彰,将本就霸道的浩然正气以劈空掌打出,威力比莫不语当时用的大了数倍,一掌拍出真有开天辟地之势。 但可惜劈空掌的下卷缺失,无法领略其全部威力,而且七十二路掌法如果想要全部学会还是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正所谓贪多嚼不烂,自己剑法还未大成,恐怕没多少时间钻研这劈空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陈庆之立刻收起那本劈空掌跑了出去。 “耿大哥,你想不想做大侠”陈庆之对着耿壮笑着问道。 耿壮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道:“不想”。 “啊?”陈庆之顿时意外道:“飞檐走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不想吗耿大哥,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耿壮眨了眨眼镜道:“我就想能一直保护少爷,跟着少爷,嘿嘿,要是能娶个媳妇就更好了”。 陈庆之不由苦笑一声继续道:“耿大哥,那你想想我现在功夫好了,以后惩奸除恶遇到的坏人也愈发厉害,你是不是也得提高武艺才能保护我,而且你有了高强的武艺,以后也不用做个普通护卫了,还怕没有媳妇”? “可是我笨,哪有少爷那么聪明能学会厉害的武功呢”耿壮挠了挠头沮丧道:“而且我就想做少爷的护卫,做一辈子护卫才最好呢,只要跟着少爷就够了”。 陈庆之只觉得心头一暖,看着这个耿直憨厚的汉子,不论前世今生,有多少人能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呢?陈庆之轻叹一声,从身后掏出那半卷劈空掌递给耿壮道:“谁说耿大哥笨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那只是之前没有适合你的武功,我现在有一本武功秘籍,你来练再合适不过了”。 耿壮接过那半卷劈空掌浑身一怔,痴痴地看着那羊皮图上的掌法,愣了半晌道:“这么好的功夫,让我练,是不是太可惜了少爷,我怕我练不好少爷”。 “我相信你耿大哥,这劈空掌非你莫属”陈庆之拍了怕耿壮健壮的肩膀道:“而且这本劈空掌我练起来总是没力气,可是耿大哥你天生神力,练了劈空掌那是威力无穷,听说练成以后以一当百呢,到时候可要护着我点啊”。 耿壮闻言咧嘴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能练成,我一定拼了命保护少爷,那些恶人来了,我就一掌一个打飞他们”。 “到时候咱们也来个武康双侠哈哈”陈庆之被耿壮感染朗声笑道,他不知道这句玩笑话,让耿壮铭记于心,以至于后来玩笑话也最终成了事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对了,耿大哥,还第一回听你说你想娶媳妇,这些年没见你找过几个姑娘啊”陈庆之打趣道。 “我...我就是想想少爷,想想而已”耿壮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陈庆之见状一笑拍了拍脑门道:“看我这脑子,没想到耿大哥你也是春心泛滥了,做弟弟的我竟然毫无察觉,让我想想会是哪家姑娘呢”? “话说咱们这些年,也没见过多少姑娘,家里的丫鬟你一向不怎么来往,难不成是东街的小花”? “不是少爷,你别胡说”。 “也是,喜欢小花的是它隔壁的虎子”陈庆之戏谑道:“那就奇了怪了,咱们还见过谁呢”? 陈庆之看了眼身后尴尬的耿壮佯装顿悟道:“看我这记性,你天天都是妙音坊啊妙音坊的,那指定是婉儿姑娘啦”。 “少爷...我...我...”耿壮顿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嘿嘿,没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婉儿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长得也确实漂亮,配得上我耿大哥,等咱们成了武康双侠回家,咱们就去提亲哈哈”陈庆之搭着耿壮肩膀道。 耿壮闻言一怔,好久缓过神来,傻呵呵地笑着道:“反正跟着少爷就行了”。 第五十七章 荆州之变(三) 永元二年,八月十八这一天,对于江陵乃至荆州来说,这场波诡云谲的暗潮终于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 辰时,一道来自南康王府的口令传到了西中郎长史萧颖胄的耳中,这道口令在西中郎府和江陵各级官员心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长史府内。 口令内容说,南康王萧宝融将携雍州特使访问长史萧颖胄,不论是多年不曾外出的南康王突然驾到,还是那个早就让荆州忐忑不安的雍州特使,无一例外都让荆州大地为之一振,裂变就在眼前了。 “兄长,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长史府内,参军萧颖达焦急不已。 萧颖胄此刻神色严峻,站在长史府朱红大门外,在他们身后,是江陵的各级官员分列左右,静静等待着萧宝融的到来。 “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当街行刺当朝郡王吗?”萧颖胄没好气地回道,他的心里同样惊异不已,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特使竟然搬出了南康王这张牌,可是他死活想不通这两个人,到底怎么联系上的? “兄长我就不明白了,南康王此举到底什么意思?是光明正大站在萧衍那边了吗,他可是陛下的亲弟弟啊”萧颖达不解地问道。 萧颖胄没有作答,只是心中暗自冷冷道:“你若是自幼被我赶到离家万里的地方,再派个人天天监督你,只怕恨不得杀了我吧”。 “静候其变吧,至少现在还是明面上的访问,咱们也得把样子做足了”萧颖胄想了想轻声道。 此刻另一边,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正朝着西中郎府缓缓走来,几架装饰精良的牛车平缓地走在大街上,那面南康王府的旗帜迎风招展,路边的百姓见到旗子纷纷跪拜下来,诺大的江陵城变得异常安静。 陈庆之等人坐在其中一辆宽敞的牛车上,望着眼前景象一脸疑惑,一大早他们就收到了南康王萧宝融的信,竟然邀请他们一同前往西中郎府,这让陈庆之等人是一头雾水,且不说他们的身份都是江湖儿女,如此隆重的官场会晤带上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再者众人也都不愿涉入官场,惟恐避不及,可是还不等回绝,萧宝融的队伍就已经到了江左居的门口。 “王大哥,你知道殿下带我们过去干什么吗?”陈庆之望着王天虎问出心中疑惑,尤其对于这次探访西中郎府,王天虎似虎显得格外兴奋。 “啊,可能是殿下看重公子你,想要举荐你也说不定呢呵呵”王天虎随意回答道。 “听说,这次同去的还有一位雍州特使,王大哥知道是谁吗?”陈庆之敏锐地察觉到王天虎的敷衍继续问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子,不知道哪位大人物呢,怎么公子对雍州特使很感兴趣吗?”王天虎反问道,其余几人也看向陈庆之,要知道以往陈庆之对于官场之事是绝口不提的。 陈庆之一时语塞搪塞道:“哦,我也是好奇,好奇而已”,只是心里泛起嘀咕,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位雍州刺史萧衍可是以后鼎鼎有名的梁武帝,与历史上的那位“陈庆之”更是渊源深厚,要说这辈子他最不想遇到谁,就是这萧衍了。 牛车走的缓慢而又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倒是契合不急不躁的风雅气度,这也是南北朝时期牛车盛行的一个原因,约莫半晌过后,南康王的队伍终于到了西中郎府,萧颖胄等人远远一看的那面王府旗帜,立刻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卑职萧颖胄,携西中郎府上下恭迎殿下光临”! 萧颖胄声音清朗,看着缓缓下车的萧宝融全然不见方才的忧虑和低沉,满脸春风给人一种和睦的感觉。 “府君大人久等了,本王承蒙府君照顾多年,直到今日才登门拜访,还望府君莫要怪罪”萧宝融依然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萧颖达闻言一怔赶忙道:“殿下所言卑职惶恐啊,卑职不过是为殿下协理荆州、尽忠职守而已,可惜卑职才疏学浅,要不是有殿下福泽深厚、庇佑荆州,岂能有今日之气象,殿下德名在外,卑职却一直疏于向殿下请教,还请殿下降罪”。 说完萧颖胄率先跪在了地上,身后的萧颖达等人一看立刻紧跟着跪拜下来,齐齐喊道:“请殿下降罪”。 萧宝融看着眼前众人和睦一笑,眼神微微暗淡便又恢复如初道:“各位请起,这些年荆州大小事务都劳烦府君和诸位打理,本王都是旁观学习而已,哪有什么功劳,诸位这样倒是让本王汗颜了,真该向陛下请辞才对”。 “殿下...卑职惶恐啊”萧颖胄长跪不起说着,萧宝融赶忙上前扶起,对着还想说话的萧颖胄笑道:“府君不必多礼了,咱们许久未见,还是进去说话吧”。 萧颖胄轻轻点了点头,赶忙笑着指引萧宝融入府,心里再次对这个年轻王爷刮目相看,他与萧宝融互相请罪,但字里行间却是一番较量,他明面上跪拜萧宝融,却提醒对方自己这些年才是荆州的实权人物,这些官员也是对他马首是瞻,不过萧宝融立刻又搬出陛下提醒自己,谁才是名正言顺的荆州之主,这份不卑不亢的答复却出自一个半大的孩子,着实令人叹服。 陈庆之透过门帘看着二人交谈,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暗道:“这官场的尔虞我诈当真令人厌恶,即便是萧宝融这样的人也深谙其道,此生绝绝不能陷入其中”。 就在这时,萧宝融转身示意陈庆之人等人也下车过来,那王天虎见状率先走了出去,陈庆之等人无奈也只得跟了出去,五人快步上前,服饰各异站在一众官员面前,立时引人注目。 萧颖胄眯起眼去看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天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归于平静,倒是那萧颖达看到陈庆之等人微微一怔,向萧宝融问道:“殿下,这几位...怎么也来了”。 “这几位都是本王结交的江湖英雄,都是我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们都仰慕府君大人的风采,于是便与我一同来此拜访府君”萧宝融应声回答道。 “殿下的朋友,那自然是本府的贵客,来人啊,带这些贵客去偏厅落座,把我新得的好茶奉上”萧颖胄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对了,这位朋友府君可认识?”萧宝融招手示意王天虎上前突然说道:“他也是我江陵子民,多年在外奔波如今才回道家乡,还是休文公的亲戚呢,我想引荐此人给府君,府君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是一众官员,陈庆之四人也是疑惑不已,萧宝融何时对王天虎这么熟悉?可是那萧颖胄似乎早就料到一样笑道:“殿下看重的人,自然没错,那这位朋友,也与我们一道去议事厅吧”。 王天虎微微一笑道:“草民谢过府君”,说完就站在了萧宝融身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陈庆之看在眼中,心中自然知道王天虎是在假装,但是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先按下心中疑惑没有揭穿他,众人分成两队向前,这西中郎府占地之广,比沈园数倍还不止,作为督查以及镇守荆州的中心,府中主簿、议事、刑狱、军事等职位一应俱全,自刘宋以来各地中郎府都由中郎将管辖,为了镇压各地势力,大多都是宗室国戚,只是萧宝融虽然名义上是刺史和西中郎将,但是军政大权却都在长史萧颖胄身上,以至于这西中郎府萧宝融也没来过几次。 片刻之后,陈庆之等人被佣人带着与官员队伍分道扬镳来到一处偏厅,几杯毛尖茶香四溢,还有不少美味果盘、点心奉上,着实让耿壮大饱口福,但是陈庆之却眉头不展,被江雨禾看到眼中便问道:“是在想王天虎的事情是吧”。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次来西中郎府,少了点什么吗?”江雨禾突然问道。 陈庆之一时不解,一旁的柳依依却回答道:“听他们说这南康王是带着雍州特使来的,可是咱们一路上可没有看到什么雍州特使啊”。 柳依依的话顿时让陈庆之一惊,自己刻意回避雍州一事却把这个特使忘了,怪不得刚刚一路上看一众官员似乎议论纷纷的,恐怕也都是在疑惑此事了,突然,陈庆之心中升起一个不安的念头:“特使没看到,为什么王天虎会被突然叫过去....难道?”。 想到这的陈庆之看了眼江雨禾和柳依依,二女眼中也都是一亮,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只有耿壮放下一块枣糕道:“少爷,你们在说什么啊,会不会那个什么特使是骗人的啊”。 “只怕他想骗的,不是别人”陈庆之闻言说着:“若王天虎就是特使,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到底为什么?”。 “要不,咱们去议事厅偷听,不就知道了”江雨禾忽然笑道。 ...... ...... 此时另一边的议事厅外,大大小小的官员焦急地等候在外,萧宝融只让萧颖胄和萧颖达与他一块进去,随之进去的还有那个神秘的王天虎,众人不由地猜测起来,只是越怀疑心中的不安就越多,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议事厅内,萧宝融等四人对坐两边,突然,王天虎和萧颖胄起身走向对方,各自眼神严峻,一时间让一旁的萧颖达紧张不已。 可下一秒萧颖达又被二人惊呆了下巴,只见王天虎和萧颖达竟然相拥在了一起,口中一同大笑着,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云长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哈哈”王天虎拍了拍萧颖胄的肩膀,竟然直接叫出了萧颖胄的表字,一时间四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第五十八章 荆州之变(四) 江陵城,西中郎长史府。 萧颖达目瞪口大看着眼前不断叙旧的王天虎和萧颖胄,好一会缓过神来撇了一眼对面的萧宝融,仍旧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眸子闪动好奇地看着王天虎二人。 “咳咳,兄长,你与这位兄台,可是旧相识”? 萧颖达坐下笑道:“你可还记得永泰元年,北魏挥师南下,二十万大军直逼襄阳,雍州大半之地沦陷,后来曹虎将军死守涡阳,终于我与萧衍前来支援,内外夹击大败魏军的事”? 萧颖达轻叹一声道:“如何能不记得,当年魏主元宏雄才大略,兵锋所过无人能敌,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朝中大将全都吃了败仗,我也是不例外啊,遥记得足足打了大半年啊,一片死寂沉沉,还好曹虎将军死守涡阳拖住了魏军,后来兄长率军与萧衍相继驰援,最终才逼退了魏军啊”。 “我也记得那一战,当时虽然年幼,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人心惶惶,虽然各路守军都严防死守,但没想到魏主元宏兵分三路,出其不意,但最后还是败在了府君与萧将军手上,只是可惜曹虎将军受伤严重不久就过世了,连父皇也没多久就因思虑过度便西去了,好在魏主元宏还算有气度,见到父皇驾崩,便扬言「礼不伐丧」退兵了”萧宝融也紧接着说道,只是心中想起另一个念头,当年遭遇魏军时,萧衍曾经在邓城落荒而逃,后来聚齐援兵驰援涡阳时,竟然突遭大雨导致大军迟来了一日,最终也导致曹虎将军久病不愈而亡,倒是萧衍顺理成章成了雍州刺史,风光无二。 萧颖胄不知道萧宝融在想什么,只是抚髯笑道:“当时涡阳被困,曹虎将军已经中箭本来危在旦夕,一旦涡阳失守,雍州全境沦陷,魏军就可以直指建康了,也是怪我最初只带了一万人马驰援涡阳,反倒被困在城中,兖州还有数万人马可没我持节手令无法调动,所以我一咬牙,就带了一千人出城突围”。 “只是终究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不料这位王将军,率领五千急先锋突然杀来助我突围,又一路护送我前往兖州调兵,后来我才知道萧衍将军的大军被雨水所困,于是派王将军先来相助,我二人在魏军追击下几番逃脱,他为救我还身受重伤,好在最终到了兖州,于是我便调了大军与萧衍将军对魏军两面夹击,所以说,当时涡阳一战能赢,王将军功不可没,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萧颖胄讲完,萧颖达于萧宝融都是一惊,当年战局混乱,虽然涡阳一战获胜但紧接着先帝就驾崩了,其中的曲折倒是鲜为人知,萧宝融突然笑道:“如此说来,当年萧衍将军真是料敌如神啊,未能亲临便已经知晓府君突围被困,还派出了王将军支援,当真神奇”。 萧颖胄闻言不由一怔,就连王天虎也是收起了笑脸,当年种种虽然时过境迁但依然历历在目,只是当时兵荒马乱由不得人多想,此时被萧宝融以旁观者说来,似乎这原本感人至深的故事有了另一番滋味。 “呵呵,王将军的救命之恩,不论如何我都铭记在心,却不知王将军何时与殿下成了朋友呢?”萧颖胄一转话题问道。 “府君何必明知故问”萧宝融笑了笑道:“这位王将军既然是府君旧相识,那应该知道他与萧衍的关系,那位雍州特使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一时间气氛不由僵持了下来,尤其是萧颖达更是惊异道:“你就是那个特使?”。 王天虎闻言一笑,起身作揖道:“末将王天虎,参见府君、使君大人,此次出访荆州乃有要事相商,特奉上主上信函,还请二位大人过目”,说完,王天虎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递到了萧颖胄的面前。 萧颖胄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信函微微质疑着,与此同时,四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议事厅的后门处,一双眼睛正透过窗户缝隙看着他们,此人正是陈庆之,身旁还跟着江雨禾和柳依依二女,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三人便偷偷来到议事厅外,陈庆之利用轻功带着二女绕到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此时听完屋内的一番交谈,陈庆之心中犹如五雷轰顶,王天虎竟然是萧衍的特使,原来他根本不是回荆州探亲,而是为了来荆州拜访萧颖胄,可他为什么要伪装起来,又为何让自己护送他来江陵,带着各种疑惑,陈庆之继续看向了屋内。 “王将军前来荆州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呢,莫非是有难言之隐?”萧颖胄并没有接过那封信函而是突然问道。 “末将千里迢迢而来,为的是荆州与我雍州的大事,更是关系到天下安宁的要事,路上难免会有奸贼阻拦,所以只能小心些了”王天虎回道。 萧颖胄笑了笑道:“将军的意思,莫非我也是奸贼啦?” “末将不敢,不敢是非大义面前若是充耳不闻,怎能称得上君子呢”? “放肆,好大的胆子你”萧颖达闻言一怒:“别以为我不知道萧衍憋了什么心思,那个散步谣言的人,也是你吧”。 王天虎抬头看了看萧颖达,毫不畏惧地说道:“不错,正是在下,只不过那是事实又怎么是谣言呢”? “满口胡言乱语,兄长,直接割了他的舌头”萧颖达冷哼道,却不料对面的萧宝融却突然开口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现在是敌是友咱们还不清楚呢,使君莫要急燥,不如看看信再说呢”。 “殿下...”萧颖达正欲反驳却别萧颖胄拦下,摇头示意激动的萧颖达坐下后,他缓缓接过王天虎手中的信函道:“殿下说的有理,不妨看了再说”? “多谢府君”王天虎回应道。 萧颖胄笑了笑,打开那封信函,萧颖达连忙凑了过去,却又惊道:“天虎口具?什么意思,这信上为何只有这四个字”? 对面的萧宝融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啧啧笑道:“好一个天虎口具,王将军不妨说说看,萧衍让你说什么呢”? “末将不知”王天虎却淡淡回应道。 “不知?这信上让你口述你却说不知道,难不成是在耍我们”萧颖达急燥道。 “主上只说了将信交给府君,并没有让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信上内容是什么?”王天虎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萧颖达一听急忙对萧颖胄道:“兄长,这萧衍欺人太甚,摆明了耍我们啊,这事闹的满城风雨,大小官员都在等咱们的消息,一定会问咱们和王天虎谈了什么,难不成咱们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嘛”? 萧颖达连珠炮一般的话音一落,议事厅内又重新安静下来,萧颖胄看着那封书信又看了看急燥的萧颖达,一双眸子好似洞察世事,萧颖达不由一怔,又看了看那「天虎口具」四个大字,猛然一惊道:“萧衍他就是要咱们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怕,想知道咱们谈了什么的,不止荆州官员吧”萧颖胄目光如炬看着王天虎问道。 “府君既然明白,末将何必多言”王天虎一笑置之。 “兄长的意思是?”萧颖达揣摩叙旧后道:“莫非刘山阳将军,也知道他与我们见面了,是了,南康王亲自拜访,满城风雨,刘山阳怎么会不知道,这下陛下那边咱们也没法交代了”。 萧颖胄不由笑道:“所以王将军刚刚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荆州和雍州都是要绑在一起了,既然如此,那谣言所说的「刘山阳意图袭击荆州和雍州」就一定会发生,自然不是谣言了”。 “好一招空函定荆州,萧衍将军这一招,妙啊”萧宝融又啧啧称赞道。 “我想知道,萧衍为何突然想要起兵”萧颖胄继续对王天虎问道。 “主上说若府君问此缘故,便将这封信交给府君”王天虎说着又递上了一封信。 萧颖胄这次没有迟疑,而是立刻接过那封信,只是一打开就不由疑惑道:“这是休文公的笔迹?”。 萧颖胄与萧颖达凝神看去,沈约苍劲有力的笔墨洋洋洒洒,让二人看了脸上惊异之色愈发浓烈,看完后萧颖胄长长一叹,旋即起身将信封交到了萧宝融手上道:“这是沈休文所写的...对陛下的问罪书,还请殿下过目”。 “没想到,尚书令才刚刚平叛成功就遇害了,哎,此书一出,只怕天下难以安宁了”萧颖胄又叹息道。 萧宝融接过书信,眼中不断闪出惊讶、疑惑、愤怒和无奈来,合上书信缓缓笑道:“休文公信中说,萧将军和府君应该拥护本王称帝,府君怎么看?”。 “萧衍想要替兄报仇,自然要师出有名,有了殿下的名号自然名正言顺,也可以拉拢我荆州了”萧颖胄如是说道。 “我是问府君,你是如何想的?”萧宝融却突然问道。 萧颖胄转身,望着萧宝融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浑身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 荆州之变(五) 是夜,西中郎府,长史萧颖胄、参军萧颖达、参军柳忱、参军席阐文四人共聚一堂,议论纷纷,面对如此严峻的问题,萧颖胄也只能让最亲信的三人前来闭门商讨。 席阐文长官江陵城防,柳忱主管咨议政务,一文一武乃是萧颖胄平日里的左膀右臂,白天萧宝融和王天虎离开后,一众大臣围着萧颖胄问东问西,尤其不知道谁传出了萧衍有信交给了萧颖胄的事情,众人纷纷想要知道书信内容。 不过也正如萧颖达所说,二人只能无言以对,用此事机密搪塞着一众官员,直到此时柳忱二人才得知白天发生的一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萧衍已经把荆州逼到了必须做选择的地步,稍有迟疑就是万丈深渊。 席阐文率先开口道:“萧衍自从先帝过时接任刺史以后,一直招兵买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更是兵强马壮。如果我们按照陛下意思与萧衍为敌,且不说荆州素来惧怕他们襄阳人,我们的兵力也远不及萧衍,而且陛下连萧懿都容不了,我们若是败了则罢了,若是打赢了萧衍,最终也不会为陛下所容啊”。 柳忱闻言接着道:“不错,陛下如今昏庸无道,满朝文武都是惴惴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垂手听命的份儿,哪敢轻举妄动,之前咱们是幸好远离朝廷,可以自保。可如今陛下命咱们进攻雍州,而刘山阳此时路过也就带了不到一万人,摆明是坐山观虎斗,想要我们和萧衍自相残杀罢了”。 萧颖达摇头叹息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狠心啊,萧懿才刚刚平叛了崔慧景竟然就遇害,我们多年来忠心耿耿,还帮他压制着南康王,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我们,真是让人心寒啊,兄长,要我说,咱们不如与雍州联手,反了得了”。 萧颖胄闻言继续看着那封沈约的问罪书,上面所书令人愤恨难当,但他却依旧平静地问着一旁的萧颖达道:“刘山阳那边动静如何”。 “我派人赶紧去打探过了,刘山阳果然迟疑不进,距离江陵五十里外停了下来,看来王天虎的消息应该是被他知道了,只怕已经怀疑我们了”萧颖达愁云满布,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让这个年轻将官顿时显得老气横秋。 席阐文闻言继续道:“府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萧懿的事历历在目,我们绝不可重蹈覆辙。再说雍州谋划已久,粮草充沛,萧衍又是能征善战之人,当年连魏主元宏都败在他手上,只怕刘山阳和朝廷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如果等他击败了刘山阳,那我们一来会受到萧衍的进攻,而来朝廷也会因我们没有袭击雍州而责备,这是进退两难之境啊,府君还得深思熟虑啊”。 一旁的萧颖达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兄长,白天里,殿下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是支持咱们与雍州一起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吗”? 萧颖胄终于抬起头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最不明白的,就是南康王为何会卷进来,直到他问我那句,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看着三人不解萧颖胄继续说道:“正所谓潜龙在渊,韬光养晦啊,沈休文说让我们相应萧衍起兵再推举南康王称帝,可他却问我,我是如何想的,那意思是说若没有沈休文的提议,我愿不愿意起兵,愿不愿意推他为帝”。 萧颖达不由惊讶道:“南康王如此小的年纪,莫非就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其实殿下倒是给我指了一条路,若我们跟随萧衍起事,那终究不过是雍州的附庸,咱们兵力本就不如雍州,若起兵成功,到头来不但落不到什么好处,天下人只会先记得萧衍的振臂一呼,到时候不管是论功行赏亦或萧衍图谋不轨,他都占据了上风”萧颖胄缓缓说道。 “但是若咱们率先举事,并且遵从南康王的号令邀请萧衍起兵,那咱们就占了先手,南康王自然称帝也更得民心,南康王殿下这是告诉我,荆州最大优势便在于殿下,萧衍再强大毕竟是臣,咱们只要拥戴殿下,民心所向自然可以制衡萧衍,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颖胄说完三人顿时醒悟,萧颖达不禁感叹道:“南康王小小年纪深思熟虑,实非常人啊,不过兄长,这么看来咱们是不是得把持节大权交给殿下他才愿意啊?毕竟他耗费心思,不会什么都不要吧”。 “给便给了,你我本就是臣,更何况如今骑虎难下,拥戴南康王,是荆州最后的希望,而殿下也自然明白,荆州也是他最大的依靠,我们与殿下相互依靠,唇亡齿寒,总好过依靠萧衍吧”萧颖胄轻叹一声。 “府君,那刘山阳那边如何是好”席阐文又问道:“他已经不相信咱们,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真的会打过来,他在巴山还有一万精兵,可是咱们荆州多年未有战事,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柳忱接着席阐文的话继续道:“不错,还有一点府君,咱们若要率先起事,那就得招兵买马,可是年初用来赈灾,如今府中钱粮只怕不够还需要一段时间筹措啊”。 柳忱和席阐文向来对分内之事十分认真,此刻也分别各抒己见,一针见血指出问题,萧颖胄也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不错,钱的事情慢慢谋划,既然都是一根绳上蚂蚱,那些世家豪门,也该有所表示的,至于刘山阳,得想个办法,一个不动刀兵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萧颖胄说着,眼中突然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 ...... ...... 另一边的南康王府内,萧宝融放下已经和他熟络的月牙,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了句:“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声音一落,门被吱吖推开,来人却是陈庆之,眉头紧锁,眼神迷离。 “陈少侠,来找我何事”? 自打早上得知王天虎竟然是萧衍派来的使者后,虽然明白了为何王天虎一路上躲躲藏藏的,但陈庆之却变得沉郁起来,当时为了掩盖行踪他们悄然返回了偏厅,后来与王天虎一同回去也没再提这件事,但是他心里却是充满了疑惑,他想不通为什么护送王天虎的任务会落在自己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又卷入了这场乱世洪流之中,更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善良的南康王,为何也要帮王天虎。 于是他夜不能寐,便径直到了王府,问出那句:“殿下是为了什么?”。 一旁的月牙看到陈庆之到来激动地摇着尾巴,可看到陈庆之无心搭理它时又无奈地趴在一旁,看着两人皱起眉头。 “是偷听?还是猜的?”萧宝融闻言一笑继续道:“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去西中郎府,还是为什么帮王天虎”。 看着陈庆之不发一言,萧宝融继续道:“我先告诉你为什么帮王天虎,很简单,因为让他见到萧颖胄对我有好处,至于为什么骗你也去西中郎府,也很简单,我没兵权,萧颖胄不太可能傻到对我动手,但是我不得不防”。 “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你不像喜欢争名夺利的人”陈庆之摇了摇头问道。 萧宝融也笑了:“你才认识我几天,就这么笃定我不是那样的人嘛,莫不是觉得我是个孩子”。 陈庆之轻叹一声,走近一副萧宝融的墨宝,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八个大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随后继续说道:“字如其人,工于心计的人,写不出这样洒脱的字”。 萧宝融一怔,望着自己的笔迹略略出神了一会道:“为什么关心朝堂的事,这也不像江湖儿女的做派”。 陈庆之没有作答而是继续说道:“你想过没有,这是一条充满血泪的道路,而且道路的那边,是你的亲生兄弟,你其实可以什么也不管,做个闲散王爷不也很好”? “先帝共有九子,各自封王,要说年幼时,皇兄与我倒算是手足情深,他那时还会与我一同玩耍、读书”萧宝融突然陷入回忆道:“后来父皇老了,摆在兄弟面前的,却是那张至高无上的的龙椅,转眼间手足就变成了势如水火的敌人,最后皇兄笑到了最后,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出京城到了荆州,我的母亲,临走前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忙着张罗皇兄的生辰大典,毕竟母凭子贵,她的眼中那时候也只有皇兄了”。 “后来,皇兄又派了萧颖胄来,我尚且年幼本该有人辅佐是对的,我也乐得清闲,可你知道皇兄生性多疑,也许是有人在朝中夸了我几句,从此以后这江陵城,便有无数眼睛盯着我,我也只能困在府中不敢外出”。 萧宝融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陈庆之道:“你问我为何不做个闲散王爷?我何尝不想和你们一样,生在寻常人家,那样也许我会学书圣王羲之,寄情山水,挥毫泼墨,可我不能,生在帝王家,哪敢谈清闲二字,你做的太好会被怀疑,做的不好落人口舌,一辈子要么小心翼翼,如同囚徒一样被困在这里,要么就必须让自己卷入权利的漩涡中,牢牢地站稳脚跟”。 第六十章 命运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整个书房,屋外的秋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悲凉。 陈庆之长叹一口气道:“说到底,你也想坐那把龙椅”。 萧宝融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为了我,也是为了天下人”。 “你想说你是大义灭亲,替天行道嘛,造反的都这么说”陈庆之不以为然道。 “你读过《大般涅槃经》吗”萧宝融话题却一转问道,陈庆之不由愣在那里,随后摇了摇头。 “《大般涅盘经》是记载佛陀入灭前讲的法教,当我看到第七卷的时候,吓坏了”。 陈庆之有些意外地看着萧宝融道:“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萧宝融笑容平和,缓缓说道:“经书中第七章的内容是这样:佛告迦叶:我般涅盘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像优婆塞像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我正法。意思即是,佛陀称他死后七百年,魔王将幻化成比丘的模样,毁坏佛法,迎来末世”。 “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你难道也相信这故事”陈庆之疑惑着,萧宝融显然不像一个能被鬼怪故事吓到的孩子。 “如果当你亲眼见过魔鬼,你就会相信这故事了”萧宝融突兀地说道。 “你不会是说....上面那位吧”陈庆之略微惊讶道。 萧宝融闻言冷笑道:“看吧,你都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人,天下百姓也都把他奉为真龙天子,可如果天子是恶魔,与那化作佛陀的魔王波旬又有什么区别”? “他真的这么可恶”陈庆之疑惑道。 萧宝融望着陈庆之,似乎回忆起什么悲惨的事情,眼神闪烁不止,深吸一口气道:“权利是一个恐怖的东西,当一个人沉醉其中时,就会被腐蚀的面目全非。当年我刚刚八岁,皇兄刚刚登基,他开始尽情地玩弄权利的快乐,享受所有人的仰望,以至于显露了他的真正面目”。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让我陪他出宫骑马,他酷爱骑马狂奔,更喜欢在闹市中纵马狂奔,那一天也是如此,我坐在后面的马车,他就在前面狂奔,满城的百姓跪在两旁,诺达的京城死一样寂静,我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无尽的恐惧”。 “可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看到的,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平平常常没什么姿色,可是她的肚皮已经圆滚滚的,好似随时可以临盆一样,她本来跪在地上已经很吃力,汗流浃背可还是坚持着,可她慢慢想不到,自己已经被魔王盯上了”萧宝融长叹一口气道:“我至今都记得皇兄的那句话,他问我【敢不敢打个赌,赌这女子怀的男孩还是女孩】,我当他是玩笑话,于是随口说了男子,可我万万没想到啊...”。 看着萧宝融闭上眼睛,颤抖着嘴唇,陈庆之愈发疑惑道:“没想到什么”? 萧宝融猛地睁开眼睛悲痛道:“他就一刀划破了那女子的肚皮,就那么一刀刀地把腹中胎儿取出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刀柄,却让他更加的抓狂,最后他一刀举起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大声喊着【你输了哈哈,是女孩】...”! 对着身怀六甲的孕妇开膛破肚,后世的异族侵略者也做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可陈庆之没想到,数千年前的老祖宗,竟也有如此狠毒的人,而这个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也被吓到了吧”萧宝融望着出神的陈庆之道:“我当时吓坏了,直接嚎叫了出来,可皇兄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就那么毫无在意地丢下死去的母女,然后熟练地让人把在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统统斩了,然后他问我【我有那么可怕嘛】,他笑着问我,可我却闻到了死的味道”。 “从那以后,他的笑就是我的噩梦,永远缠绕在我脑海中,我承认我害怕他,怕极了,因为害怕睡不着觉所以我开始礼佛,直到读到了那篇《大般涅槃经》,当我看到魔王波旬时,便立刻想到了他”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替天行道”陈庆之呢喃道。 “佛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报应”萧宝融定了定神继续道:“我与他血肉之亲,他若是波旬,那这恶果也应该由我去了解了”。 “你爹也不只是你们两个儿子,为什么非得是你,你不是说怕他怕的要死嘛”陈庆之问道。 “不错,我是怕他,可我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是做一个软弱的囚笼里的郡王,郁郁终生吗?亦或者亲手了解了这份噩梦,世有波旬作乱,定有佛陀救世,我虽然是个凡人,但若是靠我可以拨乱反正,肃清天下,即便是千难万险,也好过惶惶度日”。 陈庆之思忖着看向萧宝融坚毅于稚嫩并存的脸,那张孩子般的脸庞下似乎藏着一颗永远无法看透的心,他明白萧宝融是告诉他,他所求的龙椅和其他皇子不同,他见过当今天子的暴行宛如魔王波旬,而他也不敢保证其他皇子的本性如何,他生怕权利会让他们也成为下一个波旬,所以只能相信自己。 他很想告诉萧宝融那个推翻暴君的人也许不是你,你卷进去到头来不过是沦为棋子,徒添悲剧而已,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历史的沉重和现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何尝不是在逃避历史的命运,最终成败尚未可知,又如何教导别人呢?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能够让你可以站在权利的中心对吗”陈庆之想了想问道:“萧颖胄的死局,就是你的机会”。 萧宝融不置可否道:“萧颖胄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不破不立,我相信他会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样子也只是为了计划嘛?”陈庆之脱口问道。 “善良是本心,也可以是手段,如果我把善良的手段用一辈子,谁还会在乎我是真的善良还是假的善良”? 陈庆之一时哑然,好一会终于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个问题,王天虎的事是你和萧衍策划的吗?为什么选择我来护送他”? “不是,毕竟萧衍突然要起兵我也没想到,更别说我之前从未见过他”萧宝融说道:“至于你,我也很好奇,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萧衍那边的,可如今看,你却真的是个局外人,听闻你与沈约相识,而休文公和萧衍乃是好友,也许是他举荐的你吧”。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沈约相识,我从未提起过,是王天虎告诉你的吗”? “你真以为我在这王府整日就只是写字读书嘛,一剑击败巴蜀剑派的白羽、大闹怒江盟,陈少侠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呢”萧宝融笑了笑道。 陈庆之不由皱了皱眉,自己与萧宝融不过萍水相逢他就能打听到自己的行踪,显然这位看起来憋屈的小王爷隐藏了不少本事,心下虽然依旧疑惑王天虎一事,但看萧宝融既然毫不知情便不多问,轻叹一声向后转身,临出门前摸了摸月牙的头对身后的萧宝融道:“你当真至死不悔?万一...我说万一这是你命中劫数呢?”。 “人又如何知命?你知道自己的命该是什么吗”萧宝融反问道。 陈庆之微微一叹不再说话,只是留下一句:“劝你小心萧衍”,而后飘然离去,留下身后的萧宝融走到门前,一阵秋风吹在他单薄的身上,让这个心比金坚的小王爷不由打了个哆嗦,却仍旧倔强地挺直身子,抱起开始犯困的月牙往外走去。 秋风一起,卷起了多少尘埃。 ... ... 江左居,悄然回来的陈庆之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刚刚,萧宝融虽然解开了他一点疑惑,让他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善良的小王爷也要去玩弄权术,但也让他更加困惑了。 萧宝融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这个悲剧的皇帝留给史书的,是无奈和萧衍的垫脚石,他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命运一定充满了逼迫,但他没想到萧宝融是主动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如果一切按照历史进展,那等待他的一定是悲惨的结局,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结局,还会做出今天的选择吗? 他本想劝萧宝融回心转意,去改变他的命运,可当听完萧宝融的话他就明白,这个小王爷的决心绝非他可以动摇的,他的命运已经朝着历史的走向开始迈步,那自己的呢? 陈庆之心下一冷,在发现王天虎身份的那一刻,这份不安就弥漫全身,他逃避做那个将军“陈庆之”已经十八年,他原以为自己和历史的陈白衣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在他好不容易走入江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似乎嗅到了朝堂与命运的味道。 萧衍、萧颖胄、萧宝融、沈约...,一时间这些本应该和他毫无瓜葛的人物充斥着他的脑海,这些人应该和那位将军“陈庆之”有交集才对,可冥冥之中却都被自己遇到,一个念头闪到他的脑子里。 “难道我就是陈庆之,真正的陈庆之”! 陈庆之瞬间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如果萧宝融逃不开命运,那自己呢?如果自己也是历史上真正的陈庆之呢? 去做那个白衣将军,踏入朝堂纷争吗? 陈庆之想到萧宝融的城府、王天虎的虚伪、沈约的老练...,猛然间陈庆之惊坐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逃走,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我必须逃走,远离这一切”! 第六十一章 霸王庙 “什么?偷偷溜走,王天虎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场,干嘛这么着急走?”江雨禾望着面色焦急的陈庆之问道。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的鱼肚白刚刚出现,陈庆之就悄悄将江雨禾等人叫起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赶紧离开江陵城,只是个中缘由他却无法明说,只得轻声道:“王天虎的目的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剩下的都是这些封疆大吏之间的尔虞我诈了,咱们江湖中人何必牵扯到朝堂之争里,所以我想,不如趁早走了”。 “那多没劲啊,你不想知道王天虎为什么会找到你头上吗?”江雨禾又问道。 “我是想知道,但是知道有什么用,不论是王天虎还是沈约,咱们都是他们的棋子,再待下去,我怕夜长梦多啊”陈庆之无奈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了?”江雨禾看着陈庆之狐疑道,陈庆之眼神闪烁怕被他看透心思便扭过头去,这时柳依依又说道:“看那天屋里的情形,荆州只怕最后不得不走上造反的路子,只怕到时候兵荒马乱,遭殃的还是百姓,咱们虽然是江湖儿女,但战乱将起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应该想办法解救百姓才是啊”。 陈庆之望着柳依依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由语塞,这姑娘内心倒是比许多男子勇敢的多,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柳姑娘说的没错,但是我听闻如今天子昏庸无道,中原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心中祈望的是一个太平清明的世道,可现在不论是萧衍还是萧颖胄,甚至是萧宝融都个个让人看不透,难保他们不会是又一个暴君,咱们如果留在这里一不小心卷入其中,不动手则罢,万一不甚动手帮错了人,以后岂不是追悔莫及,要我说还是先离开这里,静观其变”。 柳依依闻言思忖一番点头道:“说的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爷爷就曾说如今朝堂昏庸,王公大臣个个贪图权利,没一个真心为了百姓的,是以柳家多年与官府不和,想来战事也不是即日开打,等咱们抽身出来,等看清局势,到时候不论是解救百姓还是施以援手也更妥当”。 见到柳依依同意自己陈庆之喜道:“对对,到时候天高海阔,咱们也不怕被人设计了,耿大哥你觉得呢?”。 耿壮从那天起,就一直抱着那本「劈空掌」不松手彻夜研习,此刻闻言微微一愣便说道:”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嘿嘿,那三比一,你走不走”陈庆之转身对江雨禾说道,后者对他白了一眼道:“耿壮还需要你问?哼,我才不管什么就不救人,打不打仗的,我只管来凑热闹,现在你们都不凑我也没意思,走就走呗”。 柳依依此时突然问道:“不过昨日开始江陵城进出都安排了重兵,咱们都在西中郎府露过面,此时离开恐怕会被认出来啊”。 “这你放心,他们记住的啊,都是假的”陈庆之说完看着柳依依一脸不解,笑了笑用手轻轻撕去那张一直贴在脸上的人皮,露出自己那种清秀的脸庞,这人皮轻薄至极,以至于多日贴在脸上竟然毫无感觉,而且只要保存妥当,还可以反复使用,反而因为人皮遮挡,陈庆之此时显得更加白净如玉。 柳依依望着眼前突然出现这张神清骨秀、目若灿星的英俊脸庞,但见其剑眉入鬓,清癯潇洒,心中不由惊呼:“原以为他相貌平平,却不想是如此俊秀”,不觉得呼吸急促,脸色微红,一双眸子好似赖在陈庆之脸上,看着他宛如禾沐春风般的笑容,自己也不经意笑了起来。 “你也把面具取了,柳姑娘把帷帽取了,耿大哥再把面具带上,到时候谁也认不出我们了”陈庆之得意地说着,柳依依当下一惊才看向江雨禾,只见江雨禾同样撕下人皮,顿时显现出那张娇艳欲滴、芬芳妩媚的脸来,柳依依心下又是一惊。 柳依依自小被人赞誉漂亮,后来还赢得「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她自己毫不在意这虚名,但也知道自己生的算是美貌的,即便再无心,她生为女子依然因此感到高兴,但是此刻见到江雨禾,竟然觉得江雨禾同样是姣若秋月、月貌花容,尤其那双百般难描的眼眸,更让他明媚动人,与柳依依相比是各有千秋。 二女都是国色天香之人,柳依依胜在身材挺拔稍许,婀娜妖娆的细腰无人能比,容貌算得上端丽天然,有着中原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但却不及江雨禾的灵动娇媚,几乎一颦一笑都让人魂牵梦绕,尤其一头秀发扎在身后的男装打扮,更是英气逼人。 柳依依正在一番女儿心思,却抬头撞上了江雨禾的目光赶忙闪躲起来,心中五味杂陈,似乎刚刚见到陈庆之真荣的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想起这一路上二人的种种,柳依依心中顿时暗淡无光起来。 江雨禾见柳依依眼神迷离,正欲开口取消却听陈庆之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说走就走吧,不然万一王天虎察觉了,一切就晚了”。 二女闻言当即都收回各自心思,赶忙点了点头,随后各自悄然收拾行李,不足片刻,三人轻装出行,朝着城外走去,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只是江雨禾和柳依依的容貌实在艳丽,在出城之时依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不过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四人顺利出城,一路往北走去。 四人一路快走不敢逗留,待到走了半日,四周寂寂无人,四人走到一片林荫小道,不远处一座破庙坐落其中,看起来许久没人打扫了,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咱们应该走远了,先去那土地庙休整一下吧”。 随后四人没有犹豫,脚步飞快走到了庙里,庙外牌匾已经锈蚀地看不清楚,四人走进去一看,庙内供奉着的竟然是一尊高大威猛的武将,手拿长戟,凤眼生威,只是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显得破旧不堪,一只手臂也已经断裂,四人定睛看去,只见两侧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鹿野舟沉王业兆”,下联是“鸿门斗碎霸图空”。 陈庆之呢喃许久道:“这对联说的应该是楚霸王项羽里,上联是说他当年破釜沉舟一战闻名天下,下联却说他鸿门宴一时犹豫导致霸业未成,没想到如今百年沧桑已过,还有人在这祭奠他”。 柳依依轻叹一声道:“霸王项羽乃是楚国人,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荆楚人民对于霸王的风采依然是敬佩的,只是时也命也,最终败给了高祖刘邦,自刎于乌江,不知道让多少楚地百姓为之可惜,所以才在这偏僻地方修了这「霸王庙」吧,不过看来修完无人敢来打理,才导致如此破旧”。 “这项羽有勇无谋而且清高自傲,怎么斗得过城府极深的刘邦呢,要我说楚汉之争他败了一点也不意外,不过我倒是敬佩他敢做敢当,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就自刎于世间的气魄,虽然输了天下,但我却觉得比高祖更加坦荡,还有他与虞姬的羁绊一生,至死不离,我若遇到他这样的男子,当真死也值了”江雨禾端详着霸王石像说着,最后笑着瞄了一眼陈庆之却让后者浑身一颤,柳依依自然看在眼里,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君子立于世倒也应该坦坦荡荡,如果勾心斗角一辈子,让我坐龙椅我也不愿意”陈庆之避开江雨禾目光自顾自说着,却不料他这话听到柳依依和江雨禾耳中,各自掀起一番波澜,只觉得能说出此话的男子当真世间罕有。 “对了,柳姑娘,从怒江盟到现在,我们都劳烦你许久了,现在我伤已经好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陈庆之突然问道,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地抓紧衣角,想了一番后才说道:“即日少侠伤好,我便也心安了,不知少侠...接下来要去哪里”? 柳依依说完,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陈庆之,只听他说道:“我原本就是被王天虎骗来的,原本我是要去洛阳的,现在这边事情了了,我便继续北上洛阳了”。 柳依依听着心中暗自说道:“倒要谢谢这个王天虎,没他骗你,今生恐怕也无法相遇”,只是嘴上却说道:“洛阳在北魏,少侠怎么想去那边”? 陈庆之和江雨禾对视一眼,自然没把寻找烟雨楼的事说出来:“哦,我只是想要去洛阳看看而已,倒没什么原因”。 柳依依听后咬了咬嘴唇,不知用了多大胆量终于开口道:“此去洛阳也要经过黄山,我也是要回家跟爷爷禀明一切的,不如...我与少侠你们一同前行吧”。 “哟,陈少侠艳福不浅呐,一路上有美人作伴啦”江雨禾听了不由没好气道。 “你别胡说...,我只是感激少侠相救之恩,想着一路上可以相互照应,若少侠愿意还可以去我柳家作客,让我柳家聊表谢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柳依依脸色微红赶忙解释道。 江雨禾本想接着说“那是想的哪样?”,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疾驰声音不断传来,四人皆是一惊,连忙向后躲在了霸王石像背后,不一会,那声音就来到了门外。 第六十二章 两仪太清剑 朔风徐徐,四人半蹲身子躲在石像底座后,只听见“踏踏踏踏”几声传来,几人微微站直透过石像缝隙看去,却见有一黑衣人破空而来,身影奇快,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黑色虚影,而他的身后,接二连三跟着四个形色各异的身影,陈庆之一眼认出了当中一人,竟然是那陶永。 “魔教妖人,哪里跑”? 陶永一马当先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向前刺出,却见那黑衣人忽然一闪,一掌拍在剑锋之上,震地陶永连连后退,长剑抵地才止住退势,随后剩下三名道士也赶忙围在他左右,个个手持长剑,怒视着那名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 此时陈庆之四人才看清那黑衣人的背影,一袭黑色披风上赫然绣着雪花图案,身材伟岸,即使远远相隔也能够感觉到逼人的寒气,而看到那背影的一瞬间,江雨禾顿时惊地花容失色,一双眸子闪烁躲避,紧张地向后缩去。 “你怎么了”陈庆之见状小声问道。 江雨禾看着四人摇了摇头,又咬紧嘴唇看向外面形势,但听那黑衣男子声音冷傲道:“你们还真是四坨甩不掉的狗屎啊”。 对面四人闻言脸色一变,其中一名留着两缕胡须,约莫四十左右的道士开口道:“没想到听雪堂四大护法之首的西风,死到临头也只会骂人这一招了”。 道士话音一落,陈庆之顿时明白过来,看着脸色犹豫的江雨禾不由犯难,却又听外面西风冷冷笑道:“那就让你们看看听雪堂的本事”。 说罢,西风双臂高举,露出手上那一双铁质手套,忽然间,竟有两道寒光从西风手上出现,众人忙定睛去看,那手套中间赫然分出两柄长约七寸的刀刃,刀锋笔直向前,与铁手套浑然一体,眨眼睛,西风身影一闪,虚影连连带起片片寒光,惊的陶永四人迅速分开,各自站在一角成四方形状。 “我去,死侍啊?”陈庆之看到西风手上突然伸出的刀刃不由地想起后世的一位超级英雄,不禁小声惊呼了出来。 “什么死侍?”江雨禾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庆之,后者则无奈苦笑道:“我给他瞎起的外号”。 “西风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之首,江湖人称【冷面寒光】,便是他的外号了”柳依依望着外面乱战不由说道:“据说他的手刀名为【龙牙】和【虎翼】,本就是两柄上古神兵,锋利无比,只怕那四位道长形势不妙了”。 “哼,是他们那些牛鼻子追着我大...大护法的,要受罪也是他们自找的”江雨禾倨傲道。 柳依依虽然与江雨禾多日以来关系缓和许多,但一旦涉及正邪之争,二人便是水火不容,此刻闻言柳依依便恼怒道:“那西风是大魔头杀人无数,正一教的道长见了他自然要为名除害,若是我柳家子弟见了也是一样的,我劝翠花姑娘还是及早回头吧”,“翠花”自然是陈庆之骗柳依依说的,他可不想让柳依依知道还有个魔教少主每天都在身边。 “唉唉,先别吵了,不是我说,你们大护法...好像不占上风啊”陈庆之突然打断说道,二人闻言赶忙张望看去,果不其然,虽然西风双刀耍地虎虎生威,但是却渐渐被陶永四人压制下来。 只见陶永和那方才说话的道士双剑交击,却又忽地一分,各自挑中西风的【龙牙】和【虎翼】,西风顿时觉得虎口一震,连忙运气向后一闪。可对方的两柄精光四射的长剑也已经刺到胸前,西风一惊想要侧身去闪,却不料另外两名道士从斜侧里杀出,四人长剑未到,却有一股股绵长气势袭来,西风只觉得自己西面八方都是剑气,将自己困在里面用不成力气。 陶永冷笑一声,二值并拢弹在剑身,其余三人也是如法炮制,却见四柄长剑齐齐飞出,两两合成一柄,向西风刺去。西风怒喝一声挣脱束缚,双刀一旋接下两道剑气,却觉得那剑身力道大的惊人,用尽浑身力气才堪堪抵挡。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四柄长剑一触又分,忽如四条蛟龙出海,化作漫天剑光;一时间,四柄长剑分分合合,合并时势大力沉,分开后又光影万千。 斗了数十个回合,已然看到西风渐渐疲于应对,似乎手上的双刀也慢了几分,原本挥舞起来虚影连连的刀刃也渐渐清晰起来,让石像后的江雨禾看地万分紧张,不由疑惑道:“不对,大护法的武功远高于此啊,怎么会被这四个牛鼻子困住呢”? “虽然他武功高强,但若是遇到上清四子的两仪太清剑阵,也未必讨得到便宜”柳依依说道。 “什么是两仪太清阵,还有上清四子?”陈庆之不解道。 “两仪太清剑阵是正一教茅山宗的镇派绝学,我听爷爷提起过,此剑阵是用《周易》中的两仪四象为基础,四人为四象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两仪则代表阴阳,将【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的先天变化融入剑法,威力层层叠叠,变化无穷”柳依依解释道:“而今正一教,能把这套剑阵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就是掌教陶弘景的四位首席弟子了,江湖人也尊称他们为上清四子”。 陈庆之闻言一奇,心中想着水先生说天下武学殊途同归果然不错,这两仪太清剑似乎与《河图洛书》演变来的九星步有相通之处,只是没想到那个贼道士陶永竟让还是正一教的首席弟子,不由嗤之以鼻,觉得这上清四子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你知道什么,管他什么上清四子,就算是他们掌教来了,大护法也不该如此不堪”江雨禾却冷冷回答着,一双眼睛盯着外面局势,眼中流露出多日不见的冷酷。 此时陶永四人剑势又变,刚柔并济,陶永和那名年长道士大开大合,用的是极为阳刚的剑法,而另外两人的剑法却是灵巧阴柔,犹如风吹柳絮一般让人捉摸不定。西风苦苦支撑,只见四人却又变化,又斗了几个回合,西风左臂被陶永一剑带过,剑锋擦着西风的铁手套而过,带出阵阵火花,但还是留给手臂一道血痕,西风还未来得及闪躲,另一名道士又一声大喝“看剑!”,声随剑到,宛如电光霹雳,西风又躲闪不及,只得举起铁手套抵挡,只觉得虎口一热,拇指不由地一阵剧痛。 陈庆之此时看去,只觉得上清四子剑非常剑,犹如天外飞仙,来去无痕,只见四人斗地顺手,红光满面,一声长啸接一声不断围攻西风。四柄长剑两两结合,不断游走在四个方位,双剑之间隐隐化成一个圆圈,中分阴阳,形若太极,圈中剑来剑往,直如汪-洋大海,曲似涓涓细流,一时间那西风仿佛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只能随着四人剑气东来西区,招式凌乱,显然失去了抗拒能力。 “不行,我要去救大护法!”江雨禾蹙眉着急道,却被陈庆之一把拦下道:“那四个道士的剑阵玄妙,就是我去也不见得取胜,贸然出去还不是送死嘛”。 江雨禾正欲还嘴,却听得陶永声音又传来道:“想你这听雪堂的大护法,死在我正一教两仪太清剑阵之上,也算没有辱没我正一教的威名”。 西风拼尽全力,一刀逼开近在咫尺的陶永冷冷道:“哼,鼎鼎大名的正一教也就只会下毒这样的下三滥招数,若不是我喝了你们下的化清散,就你们这四个喽啰,也妄想杀我”? 话音一出,且不说另外三个道士停下手,陈庆之等人也是各自一惊,眉头微皱看向外面。 “西风,你此话何意,我们什么时候给你下了化清散?”那名年长道士质问道。 西风冷冷一哼,他的声音本就苍凉,此刻因为受伤有些虚弱,愈发地冷淡起来:“王道长敢做不敢认嘛,今天一早,我与诸位在江陵城酒楼偶遇,与诸位约战在城外,只是出城时喝了一碗小二端来的酒,随后功力就绵软散去大半,据我所知,那应该是贵派的丹药【化清散】的作用吧”。 被称为王道长的道士乃是上清大弟子王远知,素来以刚正不阿成名江湖,此刻闻言不由大怒,扭头看了眼一旁眼神闪躲的陶永道:“师弟,你干的?我正一教除魔卫道乃是正大光明,何时需要这样下作?”,他知道化清散是正一教不外传的丹药,一般是用来治疗练功走火入魔,但是如果给正常人服用反而会散去其功力,怪不得交手之后觉得西风出刀总是慢了半拍。 陶永看着王远知的目光微微闪躲,轻咳两声道:“师兄,他是邪魔歪道,咱们何必跟他讲道义,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偷偷下药,咱们真不一定能制服他,要是放走他那不更是祸患无穷了”。 王远知三人望着陶永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不知,但他们三人素来清楚陶永为人,作为掌教陶弘景的侄子,陶永在茅山宗向来作威作福,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品行不端,早年就因为偷学暗器被陶弘景严厉呵斥,本来王远知三人是不屑与陶永为伍的,可奈何这两仪太清剑阵需要四人发力才可,放眼正一教,也就是他们四人在弟子里武功最高了,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呸,我就说大护法怎么可能打不过这几个牛鼻子,果然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江雨禾闻言也是气愤难当,就连柳依依也是摇头叹息,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鄙夷。 “西风,对你下药违背江湖道义,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我们本该停手,只是...你们魔教作恶多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王远知沉声继续道:“今天也只好先废了你的武功,至于我的师弟,你放心我正一教自有门规处置!”,说罢,王远知又无奈地瞪了一眼陶永。 “哼,满口仁义道德,要杀便杀,何须废话”西风又冷冷回答道。 第六十三章 寒影掌 江陵城外,霸王庙,空中有大雁飞过。 霸王庙的四周布满树荫,高高挂起的日头照向大地,一片斑驳陆离的景象。 顷刻间,王远知一剑掷出刺向对面的西风,却不料西风并不闪躲,反而径直冲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西风却收回了那两柄刀锋,而是一把抓在剑锋上,巨大的力道震地他浑身一震,喉头一热竟有鲜血流出,但这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长剑有来便有回,西风借着王远知收剑的力道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他以掌作刀狠狠地劈向王远知,铁手套上面本就布满了锋利的短刃,西风借力用力气势逼人,竟让王远知避无可避,只能收剑格挡在胸前。 铁器相撞的轰鸣声传来,王远知向后摔出了数米,原本坚不可摧的两仪太清剑阵顿时空了一角,西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运足气欺身再次冲到陶永面前,手中虽无双刀,但他的掌法凌厉,一劈一掠再一挑,竟比刀锋更让人难以招架,一时间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残影在舞动,逼的陶永节节败退。 “这西风好生厉害,他看出两仪太清剑阵的弱点在于近身,便不惜受伤为代价贴身近战,而且想不到他的掌法比起刀法也不遑多让啊”陈庆之看着啧啧称奇道。 “大护法武学天赋极佳,他不仅把我听雪堂的绝影刀法练的出神入化,更是将刀法融入到了掌法中,再结合凝雪掌,自创了这路「寒影掌法」,虽说是掌法,但近身时比刀法还要厉害”江雨禾解释道。 几人闻言不由再看去,果不其然那西风的掌法与适才的刀法隐隐相似,仿佛他的两双手就是两柄短刀一般,掌风一出更是蕴含阵阵寒意,又是听雪堂绝学凝雪掌的路子,凡靠近者都会由内而外产生一股刺骨寒意,此时他贴近陶永寸步不离,陶永真是苦不堪言,长剑只能疲于招架却无法伸展,那股子寒意甚至渐渐侵入他的经脉,让他的动作都缓慢了几分。 上清四子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西风重伤在身还能如此孤注一掷,他们自然知道两仪太清阵的弱点在于近身搏斗较弱,但正一教的内功绵长雄浑,尤其敌人身处剑阵往往会被剑气牵引有力也用不出来,想要近身逼近他们难上加难,此次也是王远知略微大意加上西风来势突然,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师兄,快救我啊”陶永挨了西风一掌后吃痛喊着,王远知也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窘迫与另一边的一名消瘦道士会心一眼,两柄长剑齐齐射向西风,哪知那西风是避也不避,似乎眼睛里只有陶永此刻,掌风愈发凌厉,显然是要不死不休。 王远知等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一步跨出接住长剑,剑锋一转改刺为掠,一阴一阳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气在半空中融汇,尔后掠向西风,那剑气并不凌厉反倒偏向柔和,但却带有一股向外的牵扯力,是要把西风的掌法延缓从而拉开他与陶永的距离。 西风冷哼一声自然看出王远知的意图,浑身气力运到极致,黑色虚影一闪,只见他不管不顾左手狠狠抓住陶永刺来的长剑,任由虎口再次裂开,但另一只手却是狠狠劈向陶永,动作快到甚至看不清他的手掌,只有一道宛若短刀的虚影出现。 陶永显然始料未及,不由地心底一寒,惊恐地看着那道虚影,王远知等人也是提起了心,奋力催动剑气掠去,但就在此时,那道虚影却突然一抖,西风控制不住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陶永见状赶忙奋力向后退出数米。 看着已经离开自己攻击范围的陶永西风冷冷一笑,他为了克制化清散的药效,一直刻意缓慢运气,但刚刚为了杀了陶永操之过急,猛然提气终究是后劲不足,加上连连受伤反而反噬了自己。 上清四子终于松下一口气,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黑衣男子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后怕,西风即便受到化清散的压制也能和他们打的有来有回,若没有化清散,他们四人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王远知等人是又惧又羞,此刻的事实更加印证了他们的胜之不武。 “师兄,这魔头诡计多端,咱们直接一起上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陶永狠狠说道。 石像后的江雨禾闻言一惊,若不是陈庆之控制当即就要冲出去,转而愤恨地对陈庆之埋怨道:”干什么?你让我眼睁睁看他死吗?”。 陈庆之一怔,看着江雨禾幽怨眼神不由想起当初的玲珑八子,心头一颤想了想道:“我帮你救他”。 “怎么帮,你不是说你去了也打不过上清四子吗”江雨禾着急道。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有些冒险”本来沉默的柳依依突然说道。 ... ... 另一边的王远知思忖一番后叹了口气,对着西风说道:“贫道平生少有佩服之人,但今日目睹阁下武功之高和胆气之足,却是令人佩服,只可惜阁下步入歧途,若能潜心悔改,退出魔教这身本领本可以造福更多人,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哼,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最讨厌背叛师门的人吗,怎么?现在倒劝我背叛师门了?”西风又冷笑道。 ”此言差矣,魔教作恶多端,如果阁下洗心革面,那便是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啊”王远知又说道。 “你这道士心肠虽然不坏,但还是改不了那股子酸腐味道,我实在不乐意听你们这些道士讲话,今日是我西风栽在你们手上,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若要取我性命,劝你们尽快,不然我休整过来杀你们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会犹豫”西风不屑一顾道。 王远知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陶永更是赶紧说道:“师兄,莫要再犹豫了啊”,他显然被刚刚西风的袭击吓得不轻,恨不得赶紧除之而后快。 见西风孤傲不愿妥协,原本还有爱才之心的王远知也不得不放弃,便点了点头,四人复架起剑阵,身影一转,长剑争鸣,作势要从四面刺向西风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浑厚的嗓音隔空传出。 “那人,可是听雪堂西风?”。 西风和上清四子都是一惊,这声音隔空而来却浑厚无比,显然说话者内力高深莫测,不由地四下张望却不见身影。 “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王远知警惕地问道。 “月照霞明花似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惶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此时却听到那声音咏唱着一首诗歌,众人闻声微微一愣,一番思忖后突然醒悟,只听王远知赶忙对空作揖问道:“阁下莫非是「飞花问柳」柳破虏老英雄?”。 “陶弘景的徒弟,倒有几分本事,那个不成器的陶永可在呢?”那声音继续问道。 一旁的陶永闻言微微一怔,咽了咽口水说道:“在...在的...柳老英雄,近来可好”。 “身子骨还算硬朗,自从当年你来柳家作客偷学我柳家暗器,倒也有几年没见你了,本以为那次给你的教训够深足以让你悔悟了,没想到现在你还是做背后下药这样的事情,看来陶弘景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那声音愠怒道。 陶永听了只觉得双腿一软,求救似地看向王远知,后者无奈一叹只好朗声继续道:“柳老英雄息怒,当年师弟年轻顽劣,事后掌教已经严厉批评,也如当年约定所说,足足罚了他两年不能下山,而且掌教亲自封住他经脉令其两年不可习武,所以想来暗器他决计不会再用的,只是这次遇到听雪堂护法西风,事出突然师弟一时心急才犯下错,我已经严厉批评他了,还望老英雄莫要见怪”。 “伏魔卫道乃是正道,若是我们斩除魔教中人都像他这样用下三滥的手段,那我们与魔教何异?我看还是陶弘景太仁慈了,这小子品行不端,当年若不是看在陶弘景面子上我非要废了他武功不可,今日又让我碰见,我如何能放过他?”那声音再次响起,吓得陶永脸色一变不住哆嗦起来。 第六十四章 假扮柳破虏 此刻霸王庙外的众人不会知道,他们以为的“柳破虏”,其实是陈庆之假装的,当时柳依依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柳家和正一教以及西风的一段渊源来。 原来五年前,当时的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带领一众弟子前往黄山柳家探访柳破虏,其本意是为了组建名为“英雄盟”的正派组织,想要恭请柳破虏担任盟主,只不过柳破虏并未同意陶弘景的请求,个中缘由柳依依并不清楚,但当时却发生了另一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 柳家暗器冠绝天下,除去柳破虏独创的「飞花」,还有另外七种暗器驰名江湖,分别是「暴雨梨花针」、「追魂夺命镖」、「秋水长空刀」、「伤心小箭」、「双股无情剑」、「追星赶月锥」,当时正一教在黄山做客多时,门中弟子也多有切磋,陶永与柳家大弟子柳稹比武时,输给了柳稹的「秋水长空刀」,不曾想他竟然开始对柳家暗器产生觊觎之心,趁着黑夜潜入柳家武库开始偷学「秋水长空刀」。 直到临走前,柳稹发现了陶永的行踪并且公之于众。柳家虽用暗器但向来行事却光明正大,一直秉承着除魔卫道、匡扶苍生的信念,但暗器毕竟是诡秘之术,若被旁人学习难免会用于歧途,故而柳家暗器严禁外传,当时陶永偷学暗器引得柳家震怒,更显得正一教此次前来意图不轨,为了以正视听,柳破虏本打算废了陶永的武功,但是陶弘景于心不忍再三求情,加上陶永偷学「秋水长空刀」不过三日,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所以最终柳破虏才同意让正一教对陶永门规处置。 于是后来便有了王远知所说的陶永被禁足两年,还被陶弘景封住经脉不得习武一事,陈庆之当时闻言方才明白,为何在武康陶永会用一手暗器飞刀,只是如此看来陶永不仅没有记下教训,还变本加厉在飞刀上淬毒,想起来便令人不齿。 至于西风与柳破虏,乃是因为当年烟雨评初次评论四大高手时,西风对于柳破虏上榜极为不服,竟然单枪匹马上黄山登门挑战,不过结果可想而知,西风败在了柳破虏的「飞花」手下,不仅让柳破虏名声大振,更是让听雪堂多年不敢与柳家作对。把这两件事一结合,柳依依便想到让陈庆之假扮柳破虏的计策,希望可以借着柳破虏的名头震慑住他们。 不过陈庆之心中对陶永实在没有好印象,见一时唬住众人不由想着借此好好惩治一下陶永,于是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而此时的陶永哪知道这些,只以为真遇到了柳破虏吓破了胆,只得再次望向王远知投以祈求的目光。 王远知心下无奈,但又不能坐视不管便说道:“柳老英雄,当年的事是我正一教的错不假,但是事过境迁,师弟也已经认罪受罚,便已经是两清了,这次他虽然作法不端,但好在也是为了铲除魔教之人,就算要惩罚...也得让我带他回去,禀告掌教按门规处置才对,柳老英雄不好干涉吧”。 陈庆之听着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王远知倒是不卑不亢,尊敬柳破虏的同时也搬出陶弘景这座大山,据柳依依所说柳破虏是一位心胸宽广而又嫉恶如仇的老英雄,要是他继续追究倒显得对正一教不敬,但若因此退缩不管却又令人怀疑,陈庆之定下心想了想方开口道:“怎么?想拿正一教吓唬老夫嘛,陶弘景教出这样的徒弟不管不顾,那我就替他管管,不过你说的对,你们门中规矩我不该多加干涉,但我既然看了就不能不管,就由你替我扇他两个巴掌长长记性,免得脏了我的手”。 上清四子不由一怔,陶永更是与王远知面面相觑却久久没有动手,陈庆之心中暗道:“今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贼道士不可”,于是便又愠怒道:“还不动手?莫非是想让我亲自动手,那可别怪我不给陶弘景面子!”。 陈庆之最后一声将浩然正气提到最高,本就霸道的真气将声音传出宛如霹雳轰鸣一般,震地陶永连连急忙对王远知道:“师兄...你打吧,快打吧,别让他动手啊”。 王远知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想想陶永又一次让正一教在柳破虏面前抬不起头来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也不手下留情,猛地扇出两巴掌打在陶永脸上,陶永压根没想到自己师兄对自己来真的,猝不及防被打的眼冒金星,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不由一怔望着师兄呢喃着:“你...真打啊”。 “闭嘴吧你!”王远知气道,随即又转身对空作揖道:“老英雄,这下可以了吧”。 “也罢,我也不愿在此人身上多费周章,不过眼下还有一事,尔等用此下作手段赢了魔教中人,倘若被江湖中人得知,那丢的可不仅是你正一教的脸,也是整个江湖的脸,我岂能坐视不理?”陈庆之刻意用着苍老声音回答道。 王远知闻言尴尬道:“此话确实不假,只是老英雄这西风诡计多端,我怕若这次放过他后患无穷啊,虽然胜之不武,但若是能为民除害,即便被江湖中人耻笑那我也认了”。 “确实不能放了他,你们将他留在此地,任他有百般本事我也能降服他,由我亲自动手江湖上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陈庆之说道,说罢石像后的几人都是一阵紧张,不知这一出计谋到底能不能唬住王远知等人。 果不其然,外面的上清四子闻言纷纷一怔,片刻后,那名身材消瘦的道士走近王远知轻声耳语了一番,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与担忧,此人正是上清四子中排行老二的陆静修,一向小心谨慎,王远知听后轻轻颔首便又开口道:“若是柳老英雄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晚辈也多年不曾见过老英雄,何不现身相见,咱们当面商量一下,以免出现差错如何?”。 陈庆之眉头一皱,果然还是被怀疑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柳依依又计上心来,对他轻声叮嘱了一番,陈庆之闻言一喜便继续开口道:“我不想看到那偷鸡摸狗的小人,只怕看到他忍不住动手杀了他,至于西风,你们大可放心,老夫与他也是老对手了,当年他败在了我手上后便与我约定,若有朝一日再与我相遇,到时我便不再饶他性命,今日既然撞到了,那就让老夫了结了他”。 “呵呵,难得柳老还记得当年的事,比起死在这四个牛鼻子手上,能死在柳老手下,西风也不枉此生了”西风闻言也是笑道。 “师兄,此人隔空传音虽然内力深厚,但无法确定就是柳破虏,说不好是魔教中人与西风里应外合,咱们不可大意啊”陆静修又一次提醒道。 王远知思忖一番便继续喊道:“柳老英雄「飞花问柳」独步天下,晚辈自然是放心的,那不如我们此刻为老英雄掠阵,就请老英雄即刻出手斩杀此人,也让我们一睹老英雄的风采如何啊”。 陈庆之想了想继续道:“你当我也跟你们一样趁人之危吗?西风身受重伤还中了毒,我就算收拾他也要等他伤好了,光明正大了结了他才对”。 王远知闻言心中疑惑更甚便问道:“老英雄光明磊落,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再者听闻老英雄已经多年不曾出山,不知为何突然来到荆州?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吧,请恕晚辈无礼,还请老英雄现身一见”。 第六十五章 现身相见 霸王庙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安静,王远知等人的谨慎远远超过了陈庆之的预料,不由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干脆杀出去,把这四个臭道士杀了一了百了”江雨禾眼露杀机。 “不可!咱们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柳依依急忙小声道:“我有办法,你拖住他们”。 说完,柳依依悄悄往后面退去,轻巧地侧身一闪,从庙后一处破败的窗口翻了出去,陈庆之大为不解,可看着外面愈发警惕的上清四子也只好继续伪装起来道:“好一个「正一盟威」的正一教,几个小辈也是目中无人啊,你们是怀疑老夫是假扮的吗?”。 陈庆之继续将浩然正气借声音吼出,丹田与心口两处气海同时发力,霸道的真气震地众人都是一惊,王远知与陆静修对视一眼面露疑惑,思忖一番便要继续开口,突然间,几道银光在半空中出现,反射到上清四子眼前,顿时一阵耀眼的银光照地刺目,众人纷纷抬头遮挡,可一瞬间,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惊的众人连忙挥剑挡在身前。 王远知等人定睛一看,赫然看到一片片银色花瓣飘然而至,停在距离四人一步之遥的位置岿然不动,寒光四溢,让人丝毫不会怀疑这花瓣的锋利。 陈庆之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柳依依为了打消王远知的疑心,偷偷趁着众人不注意甩出了暗器「飞花」,这「飞花」乃柳家镇派之宝,自柳破虏创立以来便只有他一人能用,最能代表身份不过了。 “老夫的「飞花」,可有人认得啊”陈庆之赶忙说道。 王远知和陆静修连忙看向身旁的陶永以及另一名略显年轻的道士,那年轻道士名为周子良,当初正是他们二人与陶弘景一同去的柳家,陶永看到「飞花」出现那一刻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周子良则回应两位师兄一个肯定的眼神。 “老夫闭关多日,听闻我的长孙女前来荆州多日却没了音讯,后又听闻前不久怒江盟出了大事,便担心她的安危过来瞧瞧,却正好撞到了你们,说巧也巧啊”陈庆之继续趁热打铁,想要一股脑打消上清四子的疑惑。 果不其然,王远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轻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晚辈刚刚也是小心为上,无礼之处还请老英雄恕罪,我等也听闻前不久有个名叫陈三万的少年大闹怒江盟,只是众说纷纭也不知道孰真孰假,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英雄不用太过担心”。 陈庆之闻言一怔,脸色一阵尴尬,不曾想自己竟然一夜成名,不过显然归云山庄等人与怒江盟各执一词,江湖上对于怒江盟的恶事未必全信,突然又想起什么便问道:“老夫倒也好奇,你们不在茅山修习,怎么有功夫跑到荆州来了?”。 王远知微微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此事倒与江湖无关,晚辈也是受掌教之命来江陵捉拿叛贼的,结果在江陵城遇到了魔头西风,所以才一路到了这里”。 陈庆之三人闻言皆是一惊,王远知口中来江陵捉拿的叛贼,应该就是王天虎了,只是若捉拿王天虎自有官府动手,何必劳驾正一教? “萧颖胄不是都打算造反了吗?难道他真要和萧衍翻脸不成?”陈庆之不由疑惑道。 “我看未必,萧颖胄心思深沉,恐怕捉拿反贼只是为了大打草惊蛇”江雨禾摇头道:“而且把正一教这样的江湖力量牵扯进来,我看他嘴上说的反贼并不是单单指王天虎,恐怕是把咱们也算成同伙了,若不是咱们走的早,只怕对付上清四子的就是咱们了”。 陈庆之闻言一怔,没想到自己逃避命运的一招还歪打正着,敲好躲过了一劫,此时王远知等人看无人说话便又开口道:“既然老英雄在此,想来这魔头西风是难以逃脱了,还得谢过老英雄出手,免得我正一教落人口实”。 陈庆之苦笑一声,心想若对方知道自己谢的就是要捉拿的反贼时该是什么心情,不过还是回应道:“无妨,西风这里就交给我了,老夫向来不插手朝堂之事,叛贼一事爱莫能助了”。 王远知赶忙又作揖道:“不敢劳驾老英雄,那就有劳老英雄了”,说完看了眼已经坐定不动的西风本还想叮嘱一番,但又觉得不妥怕再冲撞柳破虏,于是便不再迟疑,带着陶永三人作揖告辞,随后快步向南离去,不久后,陈庆之远眺直到终于看不到道袍身影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过相救之恩了”西风坐在那里冷冷说道。 陈庆之不以为然既然装作柳破虏道:“等你伤好了,老夫自然会收拾你,这次就放过你,就此别过了”,说罢就要起身往后退去,却听到西风又突然说道:“装作柳破虏,这招倒秒的很啊,不现身让我看看庐山真面目吗?”。 陈庆之刚转过的身体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西风,随后挺了挺腰杆大步走出霸王庙,看到那西风抬头却是一愣,那宽大的披风下竟然是一张棱角分明、白皙如雪的脸,长发及肩,凤眼冷傲。 再三确认对方是男子后陈庆之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柳破虏是我装的,我哪里露了破绽?”。 西风抬起眼眸冷冷道:“我得承认你装的很像,虽然看着年轻但你隔空传音的内力却十分深厚,加上你又能说出柳破虏与我以及正一教的过往,的确能难不让人相信”。 西风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为了打消那几个牛鼻子的疑惑用的「飞花」,却让我立刻明白你不是柳破虏”。 陈庆之闻言不解问道:“为什么?「飞花」向来只有柳破虏能用,我前面都装的天衣无缝,用出这锦上添花的「飞花」为何暴露了身份?”。 “那些牛鼻子不过只是远远见过柳破虏的「飞花」,但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西风冷笑一声道:“刚刚用「飞花」的人倒很聪明,选了个阳光直射的角度,利用反光加上动作倒也算快,当然会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震撼,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太慢了,几个牛鼻子就算被晃了眼,想要挡下也不是不可以,若真是柳破虏出手,根本连出剑的机会也不会有的,呵呵,如何柳破虏就这点本事,当年我怎么会败呢?”。 “再说了,谁说天底下只有柳破虏会用「飞花」,据我所知,这门绝学除了柳破虏,还有一人会用,我说的没错吧,柳姑娘”。 听到西风所说,一直躲在霸王庙一角的柳依依这才缓缓走出,对着西风说道:“不错,就是我”。 西风看了眼柳依依平静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飞花」绝学在柳家引起无数纷争,人人都说只要学会「飞花」就可以做下一任家主,却不料柳破虏为了平息争端,偏偏把「飞花」教给了长孙女,呵呵,有意思啊,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身为柳家儿女,不是一向都喊着除魔卫道嘛,为什么救我”? 柳依依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想救你,只是看他们行事不端一时气愤而已,再者,我也是帮陈少侠的忙罢了,与你无关”。 “哦?你也要救我?我与你应该从未见过,你又为什么救我?”西风看了眼陈庆之问道。 “啊...我是因为和正一教有仇,就那个陶永,最是讨厌他了,所以就帮你咯”陈庆之略微迟疑道,他突然想到石像后的江雨禾,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你不是柳家弟子,听闻最近有个初出茅庐的剑客挑落了韩逐的怒江盟,叫什么陈三万,想来就是你了吧,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还敢招惹正一教,呵呵,你不怕在江湖无立足之地嘛”西风缓缓起身说道。 “有个人跟我说过,怕这怕那,就不要入这江湖”陈庆之忽然笑道。 “说的好啊”西风点了点头,突然瞧了眼霸王庙冷笑道:“石像后的两位朋友,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呢?”。 陈庆之闻言一惊,心中不由揪了起来,若是被西风发现后面是江雨禾的话该如何是好?可心中又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二人相认,不由紧张地手心出汗扭头看向身后。 一阵沉默后,耿壮率先走了出来,憨憨地挠了挠头,然后跑到陈庆之身边停下,西风望了他一眼又说道:“还有一位朋友为何躲躲藏藏呢”? 众人纷纷看向身后,在一阵寂静中,终于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纤细的身姿,利落的长发,脚步轻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庆之痴痴地望着江雨禾,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又带上了那张布满麻子和雀斑的人皮,心中暗暗震惊,一时语塞楞在了那里。 耿壮也是一愣随即想要开口道:“翠花。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庆之打断道:“你怎么出来这么慢,是吓到了吧”。 第六十六章 出人意料 秋风吹起鬓角青丝,江雨禾的眼眸中闪过犹豫,随后换上一抹镇定,只是看着陈庆之的时候,多了几分复杂味道。 “蹲的久了,腿麻了”江雨禾躲过陈庆之眼神淡定说道。 西风见到江雨禾乔装出来的一刹那,凤眼不由微微眯起,盯着江雨禾看了许久,就在陈庆之等人暗暗紧张的时候却听江雨禾一改常态,宛如受到惊吓般躲在陈庆之身后道:“哥哥,这个人真怪,看我做什么”?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西风道:“额,西...西大侠,你没事吧”。 西风闻言缓缓将眸子从江雨禾身上挪开,似乎思忖了一番后开口道:“她是你妹妹?”。 “是...我表妹”陈庆之开玩笑道:“虽然长得天差地别,但是如假包换嘿嘿”。 西风缓缓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妹妹与我师妹,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众人闻言各自一惊,陈庆之与江雨禾生怕西风看出端倪,而柳依依却不由多看了江雨禾两眼,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 “不过想来我那师妹,打死也不会躲在人身后的”西风突然笑道,那张冷峻的脸上霎时现出难得的温和,倒让对面的江雨禾见之动容。 “哦哦,哈哈,那大侠是出来找你师妹的吗”陈庆之赶忙岔开话题道。 西风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我师妹的”? 陈庆之一怔,自知多嘴露出破绽赶忙又解释道:“哦,我看大侠你看着我表妹时神色有变,我跟师傅学过一些看相卜卦之术,所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西风微微皱眉,死死盯着陈庆之又好一会,他面目苍白而又冷峻,加上常年练习听雪堂功夫本就寒气逼人,此时更让陈庆之强装淡定的心下一阵发憷,只得暗暗运气体内真气压住心率才不至于露馅。 许久,终于听到西风开口问道:“呵呵,你师傅本事还真大,不知是哪位高人呢”。 陈庆之本想说自己是竹溪派弟子,又想起竹溪派位于江南怕再引起西风的疑心,便改口道:“我师父不过是隐居在黄山的一名隐士,平日里与柳家关系较好,所以命我出来寻找柳姑娘”。 柳依依见陈庆之说完对自己微微示意便也说得:“不错,少侠的师傅也是我柳家客卿之一,不过一直隐居深山,从未踏足江湖,所以你应该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虽然彼时世间多有隐士却是不假,但西风仍旧是将信将疑,不过旋即一想陈庆之适才内力浑厚甚至不弱于他,而此刻他也有伤在身,就算陈庆之有所隐瞒但好在与自己并不是敌人,如果一再追究只怕得不所偿。 “好吧,不管怎样你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西风恩怨分明,有恩就必会报恩”西风想了想说道:“从今以后,我西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只要我能做的便一定做到,如何”?“啊?就这?”陈庆之苦笑道:“你不应该问问,我想让你报答什么嘛,怎么还日后呢”。 “呵呵,小子,一来我可以没有求着你救我,所以我不也会求着报答你”西风继续说道:“二来,你要知道,我西风手下,向来只欠人命不欠人情,但就算欠了人情,如果你让我做出违背门规之事我也断断不会答应,而我此刻有伤在身所以只能日后有缘再说,你若不要那便罢了,只是你要小心,小心不要我的人情别哪天被我我要了性命”。 陈庆之一时语塞,看着江雨禾略带肯定地眼神他知道西风不是吓唬自己的,作为听雪堂的大护法,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他可不敢保证以后永远不会遇到听雪堂的人,赚个人情总比树个敌人的好。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日后若相遇,可要记得这份人情啊”陈庆之赶忙说道。 “绝无戏言”西风冷冷回答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既然双方达成一致此时便也再无纠葛,就在陈庆之想要告辞的时候,江雨禾却从怀中掏出一盒药丸递给了陈庆之,然后眼神示意了一番,陈庆之立刻明白过来,江雨禾自然是放心不下西风,想把那药王宗的疗伤药丸送给西风。 陈庆之随之转身笑道:“都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侠受伤严重,这药丸疗伤有奇效,就送给大侠了”。 “我可只欠你一个人情,你做再多我也不会多添一分”西风回道。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大侠这人情价值千金,那大侠的安危对我也很重要了,你如果重伤不治再遇到那帮牛鼻子,到时候你栽了这人情我也赚不到了,嘿嘿,所以啊,我得保证你活着才能日后帮到我”陈庆之心思一转故意戏谑道。 西风闻言也是不由一笑:“江湖上的人盼着我死的一大堆,今天盼着我活得还真是头一个,好啊,这药丸我接了”。 西风说完二话不说打开药盒,取出其中一颗药丸一颗吞去,那是药王宗的【龙血丹】,一颗吃下顿时气血大增,竟然让西风内伤顿时有一种急速恢复的感觉。 西风深深一个吐纳,感觉着手上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不由也是对这神药啧啧称奇,就在陈庆之等人放下警惕想要离开的时候,只见西风眼神一冷,猛地一闪,黑色虚影接踵而至,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西风就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衣领闪到一边,铁手套锋利的短刃抵在那光滑如玉的脖颈上。 “你干什么?”陈庆之不禁恼怒道,就连身边的江雨禾也是大吃一惊。 “魔头,你放开我!”柳依依喊道,一肘想要打向身后西风,却被西风提早一指点住穴位无法动弹,只留下一双愤恨的眼睛向后怒视,然后又看向对面的陈庆之,心中惶恐中不由生出一丝悸动:“他也会为我紧张嘛”。 “你别担心,我只是抓柳姑娘,与你无关”西风淡淡说道。 “你抓她干什么,她可是救了你的啊”陈庆之问道。 “当年我上黄山挑战柳破虏,却败在【飞花】暗器上,从那以后我日思夜想都在想如何破了飞花”西风缓缓解释道:“可是飞花精妙无比我又没有实物,想破头也无法破解,但我如果无法破解柳破虏的【飞花】,就绝无可能战胜他,那我听雪堂入主中原的大计何时能成?”。 “原本这世上若只有柳破虏一人会用【飞花】那我真是无计可施,没想到他竟然教给了他孙女,更巧的是柳姑娘你竟然雪中送炭,自个送到了我面前,我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陈庆之闻言一怔,原来西风一直都在打柳依依的算盘,自己还误打误撞把疗伤神药送给对方,此刻真是后悔莫及了。 “那你不是答应我欠我一个人情嘛,你放了她咱们两清了”陈庆之灵机一动便说道。 西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道:“你小子倒是个痴情种啊”,此话一出柳依依是心潮澎湃,江雨禾心中也不是滋味,但又听西风说道:“我明明答应你的是,日后有缘再说,我今日带走柳姑娘,与你何关呢”? 陈庆之一阵无语,这魔头西风狡辩的功夫一点不比用刀的差,突然一个想法涌起:“他抓了柳姑娘干嘛不跑,跟我在这废话干什么?”,心头一转看向西风转瞬间明白过来,西风正是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吸收着【龙血丹】的药效。 可西风没给他再多反应的机会,感觉到真气恢复不少后立刻收起笑脸,猛然一步掠起,一道道黑色虚影飘忽间已至数十丈之外,陈庆之正欲追上却听西风声音徐徐传来:“你若追来,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看着身影渐渐消失,陈庆之不由望了眼身后江雨禾道:“你的好师兄,你说这可怎么办?”。 江雨禾取下人皮幽幽道:“又不是抓了你,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姑娘被抓走吧,好歹人也曾经帮了咱们呢”陈庆之无奈道。 “那你去追咯”江雨禾一撇嘴道:“正好做你的痴情人,抱得美人归”。 “你...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要是没有柳姑娘出主意,咱也救不下你师兄,你说对吧”陈庆之看着江雨禾突然蛮不讲理只觉得一阵头大,不由苦笑,这世上不吃饭的女子也许有,但不吃醋的女子却是一个没有 江雨禾本自顾自向前走去,此时闻言方才停下脚步,心中暗道:“自己平日里自诩聪明,怎么总是为了这个混蛋生糊涂气呢”? 她转身白了一眼陈庆之,但也知道他说的对,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救柳依依,方才一时有气才故意那般说,此刻才缓缓道:“我略微会点追踪术,趁着人没走远赶紧走吧”。 陈庆之不由一喜便点了点头,看着江雨禾脸上微微带有愠怒却也有三分娇羞,其时日头渐西,夕阳如火,映照地她更加艳丽动人,陈庆之不由心中一动,突然痴痴问道:“你为何不跟你师兄走呢”? 江雨禾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我的伤还没好呢,傻子”。 第六十七章 点将台下寒夜雨 是夜,荆楚大地下起了蒙蒙细雨,雨落无声但却洗去了一日的尘埃,也遮住了来往的痕迹,朦胧景色间遥望那一座巍峨的江陵城,四处环绕的河水更是烟波浩渺,曾有诗云: 「石磴萦纡踏碧苔,层楼高敝绮窗开。 隔江斜日雨初霁,无数好山飞过来。」 江陵城西北郊外有一处小山名为「拍马山」,山高不足百丈却远近驰名,乃是因为此山据传为当年关羽镇守荆州时,为了北上演练拍马之地,故而由此得名,后来历经世事变化,拍马山已经不复当年之景,在山的东侧另有一处高台依山而建,比起拍马山还要高出不少乃是江陵的「点将台」,点将台一面临江、一面靠山,素有“台筑其岭,巍峨壮丽,俯仰江天,万汇在目”的美誉。 但少有人知道,在点将台山下有一处山洞,足矣容纳四人大小贯穿而过,但被茂密灌草丛遮挡所以很难发现,此时山洞内,隐约而见一处篝火架起,在这雨夜之中升起一丝暖意。 篝火映照出两道身影,其中一道高大挺拔,另一道婀娜娉婷,却是早先的西风和柳依依二人,西风当时虽然恢复不少但毕竟有伤在身,所以无法长途奔袭,为了出其不意他便又返回江陵附近,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山洞躲了进来,加上西风极为擅长追踪术,那反追踪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他为了防止陈庆之等人追来,一路上还故意留下许多错误的痕迹将他们引去其他方向,不过这是后话先不多提。 篝火旁,西风正在打坐吐纳,另一边的柳依依被他点了穴位无力挣扎,看着即使在昏黄光线下依然苍白的那张脸庞,不由地皱起眉头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正当她一番思索时,西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深呼一口气,一阵刺骨的寒气从他体内发出,柳依依不禁打了个冷颤望向西风,看来他已经把「龙血丹」的药效吸收的差不多了,内力恐怕已经恢复了不少,不由让她一阵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出手救这个魔头,这魔头受伤时自己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恢复了呢? “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我”西风突然开口,一眼看穿了柳依依的心思。 柳依依不由一惊,不过旋即也不否认说道:“不错,我只恨我自己没能下定决心,将我柳家除魔卫道的职责抛之脑后了”。 西风看了眼柳依依倔强的神色,他半生杀人无数,加上修炼功法特殊,即便坐在那里也是令人心寒,却不料柳依依竟然丝毫不惧怕他,倒让他有些意外。 “这丫头武功虽然平平,但还算有股子胆气,怪不得柳破虏把「飞花」传给了她”西风心中暗自想着。 “我看你不是把你柳家家训抛之脑后,而是为了你的情郎吧”西风嘴上却突然说道,柳依依一听不由一怔,心头浮现出陈庆之的脸庞,想起初见他真容时的笑容,不由觉得心头一暖,心中的紧张惶恐不免释然了许多。 柳依依兀自娇羞着却想起身旁还有西风,赶忙收起这女儿态淡淡说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与陈少侠只是朋友,他并非我的情郎”。 “哦?那倒也是,那个陈三万看起来和他表妹更是卿卿我我,看来是我多想了”西风邪魅一笑故意说着,果然柳依依闻言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自顾自靠在一旁不发一言。 “看来是妾有情而郎无意啊”西风看着柳依依的样子不住取笑道。 柳依依顿时坐直蹙起秀眉,自知被西风看透心思不由地娇羞,脸上抹起红霞嘴上却倔强道:“魔教中人又懂得什么情意?你掳我来此不过是想让我帮你破解爷爷的「飞花」,且不说我不会破解,就算会我至死也不会教给你的,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吧”。 “哼,我敬柳破虏是个英雄所以不杀你,不然凭你第一句话你就已经死了”西风冷哼一声道:“你们都把我听雪堂视为魔教,认为我门中弟子都是无情无义的恶人,那好,我告诉你,我西风还就是这样十恶不赦的魔头”。 说罢只见西风不知如何闪到柳依依身前,后者一惊想要反抗却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西风一把将自己扛起,忽地一闪来到洞口,阵阵寒风吹在后背,耳畔“滴滴答答”的雨声愈来愈烈。 西风猛地再掐住柳依依脖颈一手提起来狠狠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为我讲演「飞花」的诀窍,我自会找出破绽,要么你就得被我用凝雪掌寒气入体,再受这风吹雨打,到时候寒气发作,周身冷若冰霜苦不堪言,我虽不杀你可你却比死还痛苦,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柳依依被西风掐地气转不畅,让刚刚还未褪去的红晕霎时铺满脸庞,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皱起眉头,但却依然奋力瞪大眼睛看着西风,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西风闻言冷笑一声,一股寒气自手臂传至掐住柳依依的手掌,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入柳依依的身体,这便是听雪堂的绝学「凝雪掌」的威力,寻常弟子只能做到出掌时伴有寒气,但西风却可以将寒气做到收放自如,即便不出掌也可以任意使用。 柳依依一时间只觉得来到了寒冬腊月,就连吐出的气息都是一股子寒意,西风又缓缓将柳依依提着走到洞外,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柳依依的身上,不过片刻就令她浑身湿透,勾勒出那迷人的曲线,但这却全然无法打动西风,只听他冷冷说道:“柳姑娘,我的寒气若不及时收回,再遇到雨水淋湿,可是会要你性命的,只要你向我说一个“冷”字,我便放你进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吧”。 话音一落,柳依依就孤单地被西风留在外面,而他却躲进洞里戏谑地看着眼前倔强地女子,在他心中,柳依依这样自幼锦衣玉食的千金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苦,想来要不了多时就会像自己低头了。 雨声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西风冷峻的脸上从淡定渐渐浮现出一丝诧异,洞口处那个看起来孱弱的身影飘飘欲坠,在雨打风吹中好似一株浮萍,但是她却一声不吭,孤傲地站在那里,甚至从未屈服低下自己的头颅。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最后竟然是柔弱的柳依依笑到了最后,西风无奈叹息一声将柳依依带进山洞,她的全身已经冻得颤抖,气若游丝、浑身湿透,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浮现一层冰霜,颤巍巍地睫毛一抖一抖,直到此时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西风看着不由摇了摇头,他见过无数武功高清,自称英雄的人物,在受到自己寒气入体的痛苦后都最终跪地求饶,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武功平平的女子竟然扛住了,心智坚定连许多男子也比不上,这让一向不近女色,不懂风月的西风对柳依依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扶起柳依依,一掌拍出再猛然反手一拉,一股寒气赫然从柳依依的体内被抽出,顿时只听得柳依依不禁呻|吟了一声,随后脸上的冰霜开始渐渐褪去,西风将篝火舔地更旺了一些,将柳依依靠在篝火旁开始为她运功驱寒。 一个时辰后,柳依依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从模糊直到清楚,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可是旁边篝火的温暖提醒着她一切的真实,突然我手指触碰到什么东西,她侧身一看,自己不知如何躺在一处蓬草上,一旁竟然放着几件干净衣物。 “不想生病就把衣服换了”西风的声音突然传来,柳依依警惕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在哪里,只听他继续说道:“别看了,我懒得看你,你受了我的寒气,我也救你一命,咱们谁也不欠谁,这衣服是我从山下农家拿来的,你大可放心”。 柳依依拿起那件朴素的衣裳心头一动,忽然问道:“你莫不是杀了人抢了衣服”。 “哼,杀了又如何,你身上衣服已经湿透,你若不换衣服得了重病可别怪我”西风继续冷冷说道。 “为了自己的得失就害人性命吗?我宁肯冻死算了”柳依依闻言气愤地将衣物甩在一旁。 气愤一阵安静下来,躲在另一边的西风眉头微皱,好一会见柳依依当真不换衣服只得无奈道:“取一件衣服我还用杀人吗?柳破虏真是养了个好孙女,怎么脾气和他一摸一样”。 柳依依闻言想来想,缓缓起身走到山洞暗处,片刻后,终于换上了那身朴素的布衣,衣裳略微宽了几寸,但饶是如此也遮挡不住柳依依的曼妙身姿,走到篝火旁坐下将那身鹅黄衣服支起,那张端庄秀丽的容颜本就不常施粉黛,本此刻经过寒气入体显得愈发苍白,面莹如玉,眼澄似水,这身朴素衣裳反倒把她的婉约恬静气质衬地一览无余。 西风望了眼柳依依,竟不知为何多看了两眼,心下一惊,赶忙定了定神,而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别有一番心思,她自幼父母早亡,十几年来一直受爷爷爱护,视柳破虏为一生至亲,可当她经历那刺骨的寒意,感觉生命即将走到最后时,心头念起的竟然是另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她苦恼着也期待着,会不会有一个少年英雄为救自己,手持宝剑,吟唱高歌而来,想着想着,她便又笑了。 第六十八章 柳家秘闻 一夜无话,当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灌木丛照进洞穴,斑驳的光亮将靠在石头上的柳依依唤醒,微微一动身,浑身的酸软就此传来,抿了抿嘴唇也已经有些干裂,她缓缓睁眼向一旁看去,西风已经早早起来了。 西风瞥了她一眼,扔来一个水壶说道:“没有毒,放心喝”。 柳依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仰头喝了一口,水壶中接的是露水甚是甘甜,顿时缓解了一丝疲惫,于是柳依依便淡淡回了句:“谢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我「飞花」的破解办法,对吗?”西风抬起头又说道。 柳依依闻言放下水壶,正色道:“绝对不会”。 二人就如此僵持片刻,西风却突然摇头说道:“柳家本是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但这些年不论名气还是实力都越来越弱,要不是靠柳破虏那个老家伙撑着场子,就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弟子,本事不大脾气倒一个个硬得很,我看黄山柳家迟早得毁于一旦”。 柳依依闻言心头一怔,不曾想这个西域魔头竟然对他们柳家局势如此清楚,但事实也确实如西风所讲,柳氏源于姬姓,乃当年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姬展禽之后,当年姬展禽居住在鲁国一个名为“柳下”的地方,据传风景秀美,历经多年姬展禽愈发喜欢,便将邑名为姓,改姓为柳。 而姬展禽改姓为柳后步步高升,曾掌管鲁国刑狱大权,当时多有人对他献媚讨好,但他一生都公正清明,后来还传出他夜宿在外时,有女子与其同宿,因天冷恐其冻死便坐之于怀中,但他却正襟危坐直至拂晓而不胡作非为,于是便又赢得了一个“坐怀不乱”的美誉,直到去世后,世人为纪念他讲究惠德便尊称谥曰为“惠”,甚至亚圣孟子也称其为“圣人之和”,被后人称之为“柳下惠”。 柳下惠的子孙受其影响遂以柳为氏,而柳氏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其子孙枝繁叶茂,心性却也参差不齐,能够延续柳下惠清明惠德之风的渐渐为少数,而这一分枝为了不同流合污决定离开朝堂,远遁江湖钻研武学之道,后来他们迁徙到黄山定居于此,便有了后来的黄山柳家。 许多年来,黄山柳家都以「除魔卫道」为家训,加上独门暗器绝学,一直是江湖正派中的领袖势力,尤其是柳破虏当年威风八面,就连正一教想要创立英雄盟时都要率先登上黄山,请柳破虏出山担任盟主,只是时过境迁,这几年柳家却是景况不佳,柳破虏年事已高,原本当年柳依依的父亲柳云龙倒也是武功卓绝,却因为受人暗算英年早逝,剩下的弟子却大多平庸,没有足矣接过柳破虏肩上重担的人,加上柳家因为秉持先祖柳下惠「公正清明」的作风,门中弟子多年来刚正不阿,处事态度上往往不够圆滑,倒也暗中与江湖中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柳家渐渐显得被孤立起来,许多人碍于柳破虏的威名不敢造次,可一旦柳破虏驾鹤归西,这些人自然会来落井下石,而柳家为了解决这一困局,才不得不联络了华山公孙家将柳依依许配给了公孙止,以此结为姻亲,与公孙家结为联盟,实际上也是为了找一个后路,想到这的柳依依愁云满面,心头又是一酸。 西风看着突然陷入回忆的柳依依冷笑一声道:”其实你柳家的困局,想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江湖上的事,说通俗点就是弱肉强食的,只要你柳家弟子武功足够高,还用得着这么担心嘛”西风冷冷说道:“可惜你们柳家的酒囊饭袋太多了,除了柳破虏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怪你们自己”。 柳依依神色一变连忙道:“你什么意思,我柳家如何也轮不到你魔教指指点点”。 西风却不跟她犟嘴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柳家闻名武林靠的一是暗器,二是家传绝学「凌虚功」,先说这暗器,你们柳家最初的七大暗器精妙绝伦,甚至普通人拿上也能杀了习武高手,但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因为暗器威力太大却让你们柳家传人愈发自大,总是妄想借助暗器就可以杀退敌人,却疏于对内功武学的修炼,要知道习武之路本就是“勤”字当头,而你们却舍本求末,妄想能够凭借外力一飞冲天,殊不知这才是井底之蛙,一旦赖以成名的暗器被人破解,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柳依依听他说到柳家痛处不由语塞,但听西风继续讽刺道:“再说那「凌虚功」,的确是一门绝学,练到大成时一指可以御气化形,穿金断石,威力无比,想当年柳家先祖也凭借“凌虚功”扬名武林,出过不少人物,可是偏偏这门功夫最为讲究一个“厚积薄发”,不但要自幼勤加练习,还要天赋极高,只有十八岁前能够将真气积攒到极为深厚的地步才可以修炼凌虚功中高深的指法,可是柳家弟子如今大多都只愿意学习轻松而又出彩的暗器,据我所知,这五十年来也就是柳破虏和你爹当年练成了“凌虚功”吧,只是可惜你爹死的不明不白,而柳破虏却已经是日薄西山咯”。 “够了!”柳依依突然打断道:“我柳家的事关你何事?魔教大护法就只会对一个女子说风凉话嘛,有本事你去黄山当面说啊”。 “哼,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柳家的命运”西风冷哼一声道。 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问道:“什么办法?”。 “你告诉我「飞花」的诀窍和方法,我教你听雪堂的绝学「凝雪掌」,到时候你也可以回去教给柳家其他人,我听雪堂的凝雪掌同样威力无穷,但是却没有「凌虚功」那般苛刻要求,这样你柳家青黄不接的状况就可以解决了,暗器加上凝雪掌,足矣在江湖继续称雄了”西风淡然说道。 柳依依当即掷出那水壶朝西风砸去,她本就研习暗器多年,虽然此刻内力被封,但那水壶也还是又快又准地朝西风砸去,西风不慌不忙接下水壶冷冷看了眼怒视自己的柳依依道:“我还是那句话,劝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哼,你用不着多言,哪怕你把听雪堂百般武学丢给我,我也绝不会教给你一招一式”柳依依起身正色说道:“我柳家不论兴衰成败,哪怕是咎由自取,也绝不会向魔教低头,更不会与虎谋皮,就算是死,我柳家儿女也对得起先祖遗训!”。 “哼,你倒是有骨气,但你柳家上上下下如今是不是真和你一样,恐怕你比我清楚吧柳姑娘”西风冷冷回应道。 柳依依闻言再一怔,眼神闪躲之余想起刚刚西风所言,猛然惊醒问道:“凌虚功乃是我柳家从不外传的绝学,其中修炼法门外人无从得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风闻言只是邪魅一笑,静静望了眼柳依依好似无声胜有声。 柳依依心中一惊,西风的神态就仿佛告诉自己,除非柳氏中人将“凌虚功”的秘密泄露,他一个西域魔头又如何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想到这柳依依眼神一暗,她无奈这一切都如西风所言,柳家弟子已经习惯了走捷径,却没有一人能过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凌虚功的,事到紧急想到的办法竟然只有将自己作为筹码与人联姻,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会想起当时柳破虏的大发雷霆以及独自一人时苦闷的身影,于是她才主动提出嫁给公孙止来平息此事。可如今看来,家中那些人想到的出路,显然不止是公孙家一条。 柳依依自嘲般地笑了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只恨自己自由苦练,可实在天赋有限,最终也无法踏入修炼凌虚功的境界,自己即便是江湖女子,但与这世上大多数女子的命运并无二致,宛如风中蒲柳,无可奈何地任由摆布,她又想起那一晚陈庆之对她说的话,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会教给你的”柳依依哀叹一声说道。 西风望着一脸决绝的柳依依冷笑道:“要是昨日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反正你被我抓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呢?”。 西风说着便不搭理柳依依,而是缓缓取下那一对铁手套,锋利的刀刃寒光在斑驳的日光中闪烁,他开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套,柳依依撇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出那本是一双白净的手,此刻却已经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你为何要戴着这么一个手套,不能直接用刀吗?”柳依依不由地问起。 西风继续擦拭着铁手套,好一会擦拭完缓缓又将铁手套戴上才说道:“因为我曾经答应一个人,我的双手绝对不能沾上血”。 柳依依一愣,面前这个大魔头竟然会答应人手不沾血?当下心生疑惑想要开口,突然,二人都停下动作看向洞外,微风吹起,一阵阵腥味飘来,几声低沉的嘶吼近在咫尺,洞口墙壁上,顿时照应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第六十九章 斗猛虎 西风动作飞快,警惕地望着那黑影一步步走来,声音低吼令人胆寒,待到走近洞穴之中,二人看清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体型高大异常,单单身长就足有一丈多,比起寻常老虎大地出奇。双眼血红,血盆大口微微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直勾勾看着眼前二人,仿佛垂涎三尺一般。 西风赶忙镇定下来,饶是他这般杀人无数的魔头遇到这山大王也是一惊,那种天生的杀意要不是西风定力十足,换作常人早就腿软发麻了。 此时西风不敢大意,若是他功力没有受损,即便是眼前猛虎他也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化清散」的药效还未全部褪去,他也只能用出平日里一半的功力,此时他紧张地攥紧拳头躬下身子,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进攻模样,铁手套上的刀刃也闪出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猛虎。 西风的架势也让那猛虎顿下脚步,警惕地打量起眼前的西风,它的动物本能告诉它眼前这个人类绝不是随便可以拿下的猎物,换做平时或许它会撤退,但是此时的饥饿同样催促着它,于是只见猛虎同样汗毛竖立,颔首弓背发出一阵阵嘶吼,回荡在洞穴之中,突然那双大眼转到了西风身后的柳依依身上,它的杀手本能立刻指引它将目标放在了柳依依身上。 看着猛虎挪动身子,西风敏锐地反应了过来,身后的柳依依更是吓得不轻,只是强装镇定,不由自主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飞花”,甚至忘了自己内力还被西风封住着。 刹那间,猛虎把两只前爪在地上按了按,突然间就发动袭击,直接扑向了柳依依,后者一惊不禁赶忙后退,但见西风却忽然挡在她面前,“龙牙”和“虎翼”都已经纷纷祭出,面对这头巨大的猛虎,西风可不敢保留什么。 西风身影半蹲向前冲去,两柄寒光熠熠生辉,西风作为听雪堂护法,杀人的本领炉火纯青,他一向喜欢出其不意,在敌人最薄弱的地方捅刀,此刻他如法炮制,就是要攻击猛虎最薄弱的肚皮,眼看就要顺利划破猛虎的肚子,哪知那吊睛猛虎常年在这附近食人,也捕杀过一些路过的江湖中人,对于这招早先就已经见过,自然生出了应对办法。 只见那猛虎半空中扭了扭身子,扑来的前爪猛地往怀里一拍,一股劲风就席卷拍向西风,锋利的爪子正好拍在西风的刀身上,顿时巨大的力量让西风一阵吃痛,只觉得整个手臂都是一麻,可那猛虎躲过这一击落地却不停留,猛地再次一爪子挠向西风。 猛虎出爪最为迅猛,顷刻间数爪拍出西风只能节节后退,最终被逼到墙角,双臂都虎爪挠破血流不止,不过西风并未喊痛一声,而是在背靠石壁的一刹那,猛地向后一翻,脚踩石壁凌空一起,顿时又闪到了一边,猛虎见状不由怒吼一声,声音如雷震地整个山洞为之一抖,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向西风扑来。 西风忍住手臂剧痛连连躲闪,与这猛虎对战一番后西风已经发觉,这吊睛猛虎力大无比,硬碰硬绝非人力可比,但是西风作为习武高手,轻功身法之快也胜过猛虎,于是便呈现出猛虎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追着西风跑,西风宛如一道黑影,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虚影,那猛虎哪里分得清,总是一跃而上却扑了个空,几番下来却是摸不到西风半点,又是气地一阵怒吼。 就在这时,猛虎又一次看到了柳依依,顿时放弃追赶西风,呼啸一声冲向柳依依,西风见状赶忙再次去拦,只是这一去就疏于对自身的防范,猛虎便又回身挠他,逼得西风再次后退,差点躲闪不及被虎爪拍个正着。 西风冷冷看了眼横在二人中间的猛虎,那猛虎眼神凶狠、嘶吼连连,但却没想到有此智慧,猛虎知道他扑柳依依时西风就会来救,它横在中间西风要么与它正面对抗,要么就得后退,那也它就能再扑向柳依依了,这一招还真是让西风一时间“骑虎难下”了。 柳依依大气不敢出,那猛虎弓背踱步,时不时瞪向自己,宛如死神一般的眼睛令人发毛,柳依依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发难的西风,终于鼓足勇气喊道:“你不需要管我,趁他咬我的时候一刀杀了它就好”。 西风不知道柳依依之前一番思忖后本就心灰意冷,此时看到猛虎更是觉得命该有此一劫,便想着与其受制于人而苟活于世,不如死了也好,于是便干脆利落地指点着西风,但西风一听却是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弱女子竟有如此胆量,而自己还在犹豫该不该救柳依依,不免觉得心中有愧,顿时打定了主意道:“我缠住这畜生,你用“飞花”要它性命!”。 柳依依一是不解,正想说自己被你封住穴位如何能用“飞花”,却只见西风脚下飞快抖动,三颗石子顷刻间朝她射来,分别点在三处穴道,一阵酥麻过后柳依依顿时感觉到了一阵真气流动,不由一怔看向西风。 西风解开柳依依的穴道也不再犹豫,当即挥着龙牙虎翼冲向猛虎,那猛虎见西风不再躲避也是怒吼一声,反身扑了过去,西风先发到位,一刀刺在猛虎肩头,饶是猛虎皮糙肉厚也是痛地大吼一声,但是西风这一刀得手,整个人也已经到了猛虎面前,受伤的猛虎更加兽性大发,一爪拍在西风另一把刀柄上,连刀带人拍倒在地,猛然压上去张开血盆大口朝西风脑袋去咬。 西风忍住手臂剧痛,千钧一发之际用铁手套撑住猛虎血口,咬紧牙关死死支撑,但哪里比得过猛虎的力量,正在最后关头时,终于眼角余光看到了几道银光划过,那猛虎本能同样察觉,但肩头插着一把龙牙,一张大嘴却还被西风抓住根本来不及反应,几息之后,那猛虎发出几声凄厉的嘶吼,只见数道银光穿透它的身体,带出一道道血光飞出,正是柳依依的“飞花”。 那吊睛猛虎受此伤害,顿时生机流逝,牵制西风的力量弱了大半,西风赶忙大喝一声,一脚踹在猛虎肚皮,猛虎被他踢地哀嚎一声,痛苦地想要爬起来,西风哪里给它机会,趁这空当一把抽出龙牙,对准虎头猛地一刀刺去,血水刺啦喷涌而出,将西风苍白的脸染成鲜红,配上那双冷傲的眸子,比起眼前猛虎还要令人胆寒三分。 “咚”地一声,巨大的猛虎轰然倒地,西风吃力地从猛虎身下爬出,身上流的不知是猛虎我的血还是他的血,连一身黑色披风也沾染了血红,他吃力地靠在石壁上,望着眼前千疮百孔的猛虎却突然笑起来道:“我杀了许多人,杀虎还是头一回,真是痛快哈哈”。 柳依依惊魂不定看着眼前猛虎,再望向流血不止的西风,缓缓收回染成血红的“飞花”,合拢之后宛如一朵血红的莲花,甚是妖艳,西风看了眼那“飞花”又是一笑:“逼你到死也不肯用出来,最后为了救我用出来了,你说人生是不是很奇妙”。 柳依依渐渐平复起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对西风道:“你不也是先前替我挡了虎爪”。 “我那只是不想你就那么死了,我这辈子也没希望破了【飞花】了”西风却是冷哼一声回应道:“你可别自作多情,不过我也想过,既然如今你功力恢复而我又受伤,风水轮转,你要想为民除害杀我也就尽管来吧,死之前打了这么一场,最后死在柳破虏的【飞花】上也不亏了”。 西风说完,自顾自闭上眼大喇喇地靠在石壁上,似乎真将生死置之度外,听着柳依依渐渐靠近的脚步竟丝毫不为所动,而是静静地等在那里,可好一会,他却并没有等来想象之中“飞花”穿膛而过的场景,他只听到了一声衣物被撕烂的“刺啦”声。 心中不免疑惑的西风睁眼看去,映入眼帘地竟是柳依依蹲在自己身边,将那身名贵的鹅黄锦衣撕开,然后一道一道地缠在自己流血的手臂上,这一幕当真让西风看地呆在了那里。 柳依依并非没有想过借此机会除了西风这个魔头,但是到了下手的时候,她又想起眼前此人倒也救过自己,更重要的是,她想起了陈庆之和江雨禾,与他们一路走来,见到江雨禾也并非是十恶不赦,加上陈庆之的影响,柳依依对于魔教中人的看法也早已经有所改变,原本坚定不移“除魔卫道”的心有了一丝丝变化。 “连我柳家都有不少虚伪小人,又怎能说这魔教都是坏人呢,我且救了他再离去,也希望他能够自此以后幡然悔悟吧”柳依依心中想着,于是便开始为西风疗伤。 只是柳依依不知道,西风此时望着眼前粗布衣裳的柳依依,脑海中忽然间回忆起许多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将自己抱在怀里,用血肉之躯抵挡风雪,然后撕烂衣裳为自己一层层包扎的女子身影,那是他儿时挥之不去的记忆,不论当时他们如何饥寒交迫,又是何等的颠沛流离,他都从未孤单害怕过,只因为有那个女子的遮风挡雨。 “娘~,孩儿不疼,你冷不冷啊,这雪啥时候停啊娘”。 “傻孩子,娘不冷,娘里面有一层衣服你看不见,厚着哩,你就睡一觉,睡一觉雪就化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娘亲的声音,停在那个风雪交加的路上,他被抱在怀里,从未受过一丝寒冷。 许多年后,他改名西风,是为了记住最后带走母亲生命的那场西风,而他也永远坚守着给母亲的承诺,手上永远也不沾一滴血。 第七十章 西风有情 江陵城外,点将台下,一处隐蔽的山洞内。 尸体的血腥味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猛兽,柳依依可不想再面对一次这样的危局了,于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猛虎的尸体搬出山洞隐藏起来,再捡拾了一堆干草回来生火,顺路还挖了几株止血的药草,还接了一壶清水回来,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篝火映照下,柳依依取下西风手臂上已经染成血红的“绷带”,那件她最爱的鹅黄锦衣已经破烂不堪,柳依依用清水沾湿衣物擦了擦西风的伤口,几道深深的爪痕触目惊心,柳依依微微皱眉看了眼西风,即便如此皮开肉绽,他也是一言不发。 将止血的草药用石块捣碎敷在伤口上,柳依依看着西风抽搐的脸颊知道这其中的疼痛,手上不敢犹豫,赶忙继续用剩下的衣服撕碎为他包扎,随后轻舒一口气,再将水壶递到西风面前道:“喝口水吧,待会儿再吃点丹药,应该会好起来的”。 西风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嗯”了一句,但是一双手臂受伤严重竟然提不起力气,柳依依看到西风颤抖的手也不犹豫,轻轻将水壶递到西风嘴边说道:“你的手...不太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西风闻言刚想要反驳,只是看到柳依依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心头又是一怔,不由地再次想起去世的娘亲,旋即转过头说道:“你今天不杀我,只怕日后你会后悔的”。 “江湖儿女知恩图报,虽然你是魔教中人,但我相信你是有良知的,我救你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你并非传言中那般十恶不赦,还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柳依依言语诚挚道。 “呵呵,又是这一套说辞,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西风闻言冷冷回应道:“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头,哪来的什么良知”。 “你虽然功力受损,又身受重伤,但若是你想逃走,那猛虎根本奈何不了你”柳依依继续说道:“可你还是救下了我,怎能说你没有良知呢?”。 西风听后正欲反驳,却听柳依依继续幽幽说道;“这世上的事,多得是无可奈何,兴许你也有自己的无奈也不一定”。 西风并不明白柳依依心中所想,但这句话却猛然打动了他,冰冷的眼神中闪出不一样的光芒,望着柳依依忧郁的眼神竟说道:“谢...谢了”。 西风今年三十有余,半辈子都是刀口舔血,除了自己娘亲,却从未对外人说过一句“谢谢”,竟一时间觉得这个词语如此的陌生,连发音都甚是别扭,柳依依闻言一怔莞尔一笑道:“不用谢我,喝水吧”。 西风咽了咽口水,那笑容灿烂明媚,竟然刺进了他冰冻几十年的心,不由地缓缓张开嘴巴,柳依依见状连忙轻轻将清水倒进了他口中。 柳依依收回水壶,看着西风望着自己深邃的目光不由一怔,她不知道西风自幼被听雪堂收养长大,而听雪堂门中本就女子稀缺,江雨禾被他视为妹妹,更多是他护着江雨禾,另一个冷雪则是心狠手辣,他从未见过像柳依依这般善良而又温柔的姑娘,不知不觉已经将眼前女子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柳依依只当他在回想与自己的交谈并为多想,起身放下水壶道:“按江湖规矩,咱们也算两清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打我柳家「飞花」的主意了,等明日你伤再好些我便离去,到时候你且小心点”。 西风闻言收回思绪,赶忙问道:“明日就走吗?”。 “陈少侠他们一定会很担心我,所以我得去找他们,出来许久,更是要赶紧返回黄山,那一日陈少侠留给你的丹药都是疗伤神药,待你手臂恢复力气吃上就可以恢复了,也无需我照顾的”柳依依一边清洗着白日摘来的果子一边说着。 西风听着不免有些无奈道:“也罢,那小子年轻有为,倒是个人物,你喜欢他也难怪,只不过如果到头来一场空,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 柳依依闻言一阵娇羞,自顾自啃了一口果子幽幽道:“我也不懂什么情爱,但是能多见几面也是好的,倘若有缘自然圆满,纵然无缘...藏在心里,也知足了“。 ”藏在心里...”西风不由跟着念着,心中感慨万千。 一夜无话,有道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待到第二日一早,柳依依又是重新对西风包扎了伤口,正欲外出打水的时候,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二人相视一眼赶忙聚精会神去听,只听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忽快忽慢,隆隆作响,分明是有人纵马在追赶着什么。 “我去看看”柳依依轻声道。 “你...小心些”西风破天荒地说道。 柳依依一怔点了点头,缓缓走到洞口,果然看到两路人马一左一右纵马而来,马匹上坐着八名劲装束衣的汉子,个个腰板挺拔,有一股子英瀚之气,那八名汉子分别包抄左右,正追赶着一只野狐,那野狐显然受到了惊吓疾驰奔跑,为了甩开众人忽左忽右。 只见当先一匹马全身乌黑,马鞍脚蹬都是银光熠熠,鞍上一个锦衣少年,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啦啦纵马疾驰,身后几人紧紧跟随,不断将野狐逼近包围圈里,嘴里更是不断呼喊着,直到此刻柳依依也发觉,这些人除去为首的公子青衣长衫,其余的人都是白衣加身,头上还都绕着一圈白色发带。 一行八人中那公子突然大喝一声,马鞭在空中啪地一声巨响,虚击声下胯下黑马昂首/长嘶,猛然向前大踏步冲刺,惊地那野狐一个猛窜向前跳起,公子见状弯弓搭箭,唰地一声响,一箭射在野狐腿上,那野狐疼地嗷嗷乱叫,乱蹦乱跳竟然朝着柳依依他们藏身的洞口处跑来。 ”少宗主,好箭法!”身后众人连忙喝彩道::“别让那野狐跑了,拿回去咱们给宗主做一件帽子哈哈”。 那名青衣公子闻言一笑,纵马往山东奔去,又是张弓搭箭射去,没想到那一箭竟然没射中,野狐拖着流血的后腿硬是往前窜去,青衣公子脸色一变,急忙提起马鞭继续奔来,洞里的柳依依见状不禁暗道一声不好,若是被他们闯进来,必然会看到受伤的西风,到时候难免会发生争执。 西风背靠石壁虽然不能看到外面场景,但外面众人的喊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当前利害,便赶忙道:“你快躲起来,他们进来了无非是找我,不会寻你的麻烦的”。 柳依依闻言似乎有所启发,看了眼西风心中一定,便小声回了句:“你放心在这养伤,记住我与你说过的话”。 说完,柳依依二话不说冲到洞口外,正好看到几步之外跌跌撞撞而来的野狐,以及不远处一脸惊疑的青衣公子,侧身撇了眼身后山洞,柳依依不再犹豫,一把上前抓住那野狐脖颈儿将它提了上来。 “公子可是在追这只狐狸?”柳依依举起野狐高声喊道。 那青衣公子缓缓勒住马匹,走到距离柳依依几步距离翻身下马,待看到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却依然容颜秀丽的柳依依时不由为之一惊,身后众人也纷纷下马赶来,看到柳依依时都漏出了疑惑神情。 “姑娘,你是何人?怎么从那山洞走了出来?”青衣公子问道。 “我是黄山柳依依,前几日为躲避魔头西风的追杀躲进洞里疗伤,今日突然听闻洞外有人,这才敢出来的”柳依依不慌不忙说道。 那八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惊,为首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柳依依后将信将疑问道:“敢问「秋风走马出咸阳」的上一句是?”。 “月照霞明花似霜”这句话是柳破虏年轻时扬名江湖时所作,只是多年过去,除非特别熟悉他的人,已经很少有知道的了。 “原来是柳姑娘,失敬失敬,在下巴蜀剑派白羽,久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呐”白羽虽然仍有几分怀疑,但是听到柳依依对于诗句对答如流,再加上眼前女子确实容貌惊人,便打消顾虑回应起来,柳依依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公子竟然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青衣太阿」白羽。 “原来是白少主,久仰了”柳依依淡淡回礼说道,眼前白羽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是却能感觉到那股子世家子弟的纨绔气质,不由让柳依依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白羽接过那只野狐,野狐惊吓之下已经昏死过去,白羽随手交给身后随从变又是一笑,对柳依依说道:“不知柳姑娘怎么会遇到那个大魔头西风呢,那西风如今又在何处啊?”,说完,白羽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依依刚刚出来的那座山洞。 柳依依见状心中微微一紧,脸色却是不变淡定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前我在怒江盟遇到麻烦,后来被竹溪派陈三万少侠相救,于是便一同来到江陵,后来正要返回黄山却遇到了魔头西风,一番激战之下我被西风抓走,不过他也受了伤,我趁他不备逃到了这山洞才躲过一劫的”。 柳依依这番话删繁就简,省去许多步骤却又都是实情,于是说的极其自然很难不让人相信,尤其是白羽等人一听到“陈三万”三个字后,都是眼神一变,白羽更是抛下一切怀疑赶忙问道:“那个陈三万,他现在在何处?”。 第七十一章 重回江陵 自从那日与陶永在郢州离开,白羽就率领巴蜀剑派的弟子四处搜寻陈庆之的下落,只可惜当时的他不会想到陈庆之已经乔装打扮杀了个回马枪,以至于搜寻数日之后都没有结果,这让白羽颇为烦恼,他恼地是无法抓住陈庆之,烦地是见不到江雨禾。 直到数日前,怒江盟大战的消息传开,少年剑客陈三万的大名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一时间成了江湖美谈,虽然白羽对此不以为然,陈庆之从与他交手再到大闹怒江盟还不足一月时间,他绝不相信陈庆之有本事能击败成名已久的韩逐,甚至如传言中说的已经杀了韩逐,他想来定是陈庆之用了什么诡计偷袭了韩逐,这也是不少江湖中人的看法。 至于怒江盟迫害江湖同仁,欺压百姓的消息,除去归云山庄等陷入其中的门派宣布脱离了怒江盟,江湖其他门派都只是静观其变,怒江盟黑白通吃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在这混沌不堪的江湖中,能像陈庆之这样孑然一身,还愿意去管这些事的毕竟还是少数。 不信归不信,但听到消息后白羽还是立刻带人前往怒江盟,希望能查到陈庆之的下落去向,巴蜀剑派与怒江盟一向关系不错,巴蜀一带两派也是泾渭分明,一个把控水路、一个掌管陆路,多年来倒也井水不犯河水,可没想到这次白羽前去,除了在怒江盟吃喝了几日就什么也没有得到,且不说看不到韩逐的身影,一旦问起陈庆之怒江盟众人就是闭口不谈,白羽虽然恼怒,但怒江盟就算刚刚战败,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白羽也只好暂时离开另想他法了。 不过“牙呲必报”的白羽自然也不会白白被吃怒江盟这一道“闭门羹”,他敏锐地看出怒江盟果然是元气大伤,而且加上听闻原先依附于怒江盟的十几个帮派陆续脱离,把控荆楚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对其他地方的控制势必会有所松动,当年趁着巴蜀剑派势弱时怒江盟抢先把控了巴蜀水运,这些年虽然看起来两家和睦,但巴蜀剑派对获利颇丰的水运觊觎已久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于是白羽便赶忙休书一封送往宗门,想来不出几日,巴蜀一带就会尽数归于巴蜀剑派的控制之下了。 可好巧不巧的,前脚刚离开怒江盟,白羽立马收到了陶永的飞鸽传书,原来是西中郎长史萧颖胄已经发现了叛贼王天虎的踪迹,同时也发现王天虎身边有不少江湖高手的保护,于是便向正一教写信寻求帮助,陶永便将消息连忙转达给了自己,这下让白羽喜出望外,不用说他也知道王天虎身边的江湖高手定然就是陈庆之,而陈庆之的身边也一定会有江雨禾了。 想到这的白羽毫不犹豫,立刻率领一众弟子火速赶往江陵城,只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了江陵城,陈庆之已经刚刚离去,陶永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竟然吃饭的功夫就跑去追赶什么魔教中人了,听到消息的他气的差点对着那上清四子破口大骂,何着一群人忙来忙去,连陈庆之人影都没见到,他一想自己原本在蜀山过的逍遥快活,为了与正一教拉拢关系父亲才派他出山协助,没想到到头来除了自己挨了一顿打外,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白羽性子急躁,若换作平时他二话不说就要返回巴蜀了,可惜那抹红色却令他魂牵梦绕、彻夜难眠,一想到如果此生无法再看到江雨禾,白羽就更是烦闷不堪,好几日在江陵借酒消愁,直到今日才在门中弟子劝说下外出打猎散心,没想到就意外地遇到了柳依依,更是没想到这柳依依竟然知道陈庆之的下落。 再说回此刻点将台下,柳依依看着白羽等人期望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阵疑惑,但她不知白羽和陈庆之先前的过往,想来还以为是陈庆之因为怒江盟一事声名大噪,连白羽都对他如此感兴趣了。 白羽自知自己刚刚表现的太过于着急,于是便赶忙先牵过一匹马来,对着柳依依和煦一笑道:“瞧我这急性子,柳姑娘奔波多日,还是先请与我一同回去稍作休整,至于陈少侠,想来他要是听到柳姑娘的下落,一定会前来寻找的,姑娘不必担心”。 白羽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正如他所说,他料定陈庆之此刻一定在暗中寻找柳依依的下落,那只要自己掌握了柳依依,稍微放出点消息去,就不怕陈庆之不会送上门来,不过他表面上依旧装作彬彬有礼,小心翼翼地搀扶柳依依上马,随后自己也赶紧翻身上马,一想到这意外收获,之前的心中阴霾便瞬间一扫而空了。 不一会,马蹄声疾驰远去,卷起阵阵尘沙,片刻后,这座屹立天地间的点将台又重归了安静,只有那隐蔽山洞中的西风,深深望着洞口的方向,眼中几分无奈,也有几分释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几道“绷带”,一向冷面无情的西风难得地笑了起来。 ... ... 而此时的江陵城中,那座江左居依旧红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令酒楼座无虚席,而没人会注意到二楼一间靠窗的房间内,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过往的路人,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一样。 此人一身白色长衫,眉清目秀,正是陈庆之,而他的一旁,江雨禾同样换上了一袭红衣的男子打扮,耿壮也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劈空掌」上卷,三人那一日从霸王庙出发追寻柳依依的下落,起初江雨禾凭借追踪术一路上发现不少西风二人的蛛丝马迹,可后来情况就陡然转变,三人越走越靠近江陵城,最后竟然找到了江陵城里来了...,三人虽然不愿重回故地,但是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趁着夜色悄然入城,为了观察方便,就住在了江陵城中心最高的酒楼,便又是这座江左居了。 “我说,你的追踪术到底靠不靠谱啊,你大师兄会把柳姑娘带到江陵城里吗?”陈庆之回头无奈问道,一开始他也以为西风是“大隐隐于市”,可是随着这两日,他费尽心思找了半天,一点线索也没发现,不由地开始怀疑起来。 江雨禾也皱眉道:“按理说不会有错,那些线索都指引他们到了江陵城,可到了城里却是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真是奇怪”。 “会不会哪里看错了呢?你的追踪术该不会是你师兄教的吧,以防万一他给你留了一手”陈庆之无奈之下打趣道。 江雨禾闻言却是一怔说道:“我的追踪术...的确是师兄教的,不过他对我绝不会有保留的,只是...”。 陈庆之赶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师兄除了在追踪方面乃是大师,他藏匿的本事也是一绝,若是他有心将我指到错的地方,那我也无可奈何了”江雨禾想了想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呢,这还用得着想,肯定是被指错路了呗,咱们绕了两天,都是被你师兄牵着鼻子走了”陈庆之一听顿时苦恼道。 江雨禾见他责怪自己当即也是气道:“你凶什么凶?是你让我帮你找人的,我还不管了呢,反正我魔教妖女忘恩负义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这么着急那个柳姑娘,有本事自己去找吧”。 江雨禾说完气鼓鼓地坐回桌上,倒了一杯茶二话不说一饮而下,柳眉皱起,咬紧嘴唇一言不发,看也不看陈庆之一眼了。 陈庆之先是一愣,旋即轻声一叹自知是自己理亏,不由赶忙上前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要责备你的,我也是一时着急,你别生气嘛”。 江雨禾冷哼一声,自顾自喝起茶也不搭理陈庆之,后者自讨没趣苦笑一声,随即起身出门去,几炷香的功夫后,只见陈庆之跟着一名小儿进来,陈庆之手中还端着一道精致的青瓷小碗进来,轻轻放在了桌上,一阵清香从中飘来。 江雨禾低头撇了一眼,小碗中的羹汤上飘着几道玫瑰花丝、均匀分布的雪梨丁,闻起来花香与果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不由对小二问道:“这是什么?”。 “姑娘,这得问你的郎君了,这是他亲自去后厨给你做的,小的也是头一回见呢,只是单单闻起来就十分美味,这位公子对你可真是有心啊”小二笑着说道。 江雨禾闻言一怔,似笑非笑地撇了眼陈庆之幽幽问道:“这是什么呀?”。 陈庆之先请小二出去关上房门,笑了笑坐在桌上说道:“这叫玫瑰花羹”。 “做这玩意干什么,我又不饿”江雨禾轻声说着,眼中不由一喜。 “你知道嘛,人之所以开心,最主要是因为身体里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叫做多巴胺,而吃了甜的东西就会生出多巴胺,那样就会开心起来的,这两日你辛苦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算我补偿你的”陈庆之说道。 江雨禾闻言不由一笑道:“满嘴胡话,不过难得你这小混蛋,有这么好的心思”。 “世人都将女子比作花儿,可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花儿还美,所以该多笑一笑”陈庆之望着江雨禾的笑容突然痴痴说道。 江雨禾闻言一羞,便尝了一口那鲜花羹只觉得香甜可口,不由戏谑说道:“伤心难过的时候多了,你便要次次如此嘛”。 “你若喜欢,多的是做给你吃的”陈庆之毫不犹豫说道,听在江雨禾的耳中,只觉得什么世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了,心想着要让女子开心何需那么多道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 吐露心声 正在二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这几日二人习惯了对来往人马观察,于是陈庆之便起身朝窗外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却正好看到了从城外回来的白羽等人。 这两日陈庆之等人也发现了巴蜀剑派的踪迹,为了不引起麻烦所以都刻意避开对方,所以看到白羽陈庆之便下意识想要闪避,却在这时看到那马队中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一双修长细腿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秀美的脸庞虽然不施粉黛也依旧引人注目,让两旁不少男子引颈相望,称赞不已,正是柳依依了。 江雨禾放下手中勺子,看了眼一脸惊异的陈庆之不由好奇也上前望去,便一眼看到了其中的柳依依,心中微微不快,但又想起刚刚陈庆之的话便安下心来,只是嘴上依旧取笑道:“怎么,看你的柳姑娘看的出神啦”。 陈庆之不由一怔旋即说道:“好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不通她怎么和巴蜀剑派的人在一起,还有你的大师兄怎么不见了踪迹?”。 江雨禾看着白羽等人远去想了想道:“莫非是白羽把她给救了?不然按我师兄的本事,她不可能逃的掉”。 陈庆之回身踱步又说道:“怎么连衣服都换了...你那大师兄不会对柳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江雨禾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嘛,我师兄不近女色,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其中肯定有蹊跷,不知道我师兄会不会有事呢”。 陈庆之见她言语之中饱含关切便宽解道:“放心吧,你那师兄不让别人有事就是好事了,更何况白羽这家伙要是抓了你师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呢”。 江雨禾听他所言心神微微镇定,思忖一番道:“如今柳依依在白羽手里,他们同属八大门派弟子,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总觉得白羽没安什么好心,且不说他和咱们有过过节,就说他和官府串通一气追缉咱们,说不好他是以柳依依设下「请君入瓮」的圈套”。 白羽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刚想到的计策就这般被江雨禾识破了,而陈庆之听江雨禾一席话也是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一直疑惑巴蜀剑派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江陵城,想来也和官府脱不开干系,只是柳姑娘如此看来,是成了他们的诱饵了,如果任由她留在那里,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毕竟这一路走来,这八大门派看起来也没多少好人”。 江雨禾听了眉眼轻轻一笑道:“你现在明白了,这江湖正派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我见惯了他们这样,打心眼里讨厌的紧,小混蛋不如你拜在姐姐门下,以后天高海宽再不用和这些伪君子打交道”。 陈庆之微微一怔,没想到江雨禾竟然让他加入听雪堂,于是思忖一番后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善恶在江湖中难以区分,魔教有你这样的好人,可你能说没有恶人吗?正派有韩逐、陶永这样的小人,可也有莫不语这样的侠义之士,说白了,是非善恶都系于自己心中,与正派和魔教并无关系”。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会加入听雪堂的,也不会加入八大门派任何一个,江湖侠义自在人心,即便孑然一身又有何妨,我倒觉得无拘无束的好,不用顾忌那么多的江湖规矩,也不用掺合许多的门派恩怨,也更能保住自己那颗侠义初心”。 江雨禾听他说的发自肺腑,不由心中一动,她让陈庆之随她加入听雪堂自然是有私心,听雪堂门规森严,若是被人知道门中弟子与外人在一起,结果就是死罪一条,这也是当时她不愿让西风发现自己和陈庆之在一起的原因,除非陈庆之能够加入听雪堂,那便没有阻碍了...。 可现在他听着陈庆之的内心话,知道这注定是她的一厢情愿了,她知道陈庆之向往自由,她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她从小受义父养育,身上背负着门中希望,如何能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呢? 陈庆之并未注意到江雨禾的微妙变化,只是突然想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偷偷跟着巴蜀剑派,趁他们不注意把柳姑娘救出来吧”,说完他才看到眉眼低落沉默不语的江雨禾,不由疑惑道:“你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啊,你说什么?”江雨禾一怔强装镇定道。 陈庆之看着疑惑但也未多问,便继续道:“我说趁巴蜀剑派不注意去救柳姑娘,你觉得如何?”。 “哦,也好,那咱们跟去吧”江雨禾淡淡回应道,眼神中挡不住的一丝失落。 陈庆之见状不由问道:“你...没事吧,我非得加入听雪堂不可吗?我若是让你加入竹溪派你也不愿意吧,何必想那么多呢,咱们还是快救出柳姑娘吧,北上洛阳的事难道你忘啦?”。 江雨禾心中一动,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自私了,她明明知晓了陈庆之的心思又怎么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呢,她看着陈庆之突然一笑,当初下山的时候又如何能想到会遇到陈庆之呢?世事难预料,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正如陈庆之所说,至少现在陈庆之还在她的身边。 陈庆之一头雾水看着江雨禾,只听她开口道:“发什么愣呢,还救不救柳姑娘了”。 “那咱们快跟去吧,耿大哥,走吧”陈庆之唤起整个陷入钻研劈空掌的耿壮,耿壮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这几日来他日夜不停练习劈空掌,耿壮本就天生神力的,此前只是缺一门练习的功法,如今这刚猛的劈空掌于他相得益彰,进步也是十分神速,也非寻常习武之人可以比的了的,所以陈庆之也放心叫上耿壮一同前去。 三人当即出发,沿着刚刚白羽等人策马而去的方便一路追去,一刻钟后,三人躲在一处角落看着不远处的一间古朴雅致的宅院,院门外守着四名持剑的武士,身形挺拔,虎目圆睁如风中劲松,手中宝剑虽未出鞘,但隐约能感受到蕴含的凌厉气势,让过往路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江雨禾看了眼轻声道:“巴蜀剑派向来以剑道扛鼎自居,但比起怒江盟这种混乱不堪的门派,巴蜀剑派不仅传承多年,而去门中弟子纪律严明,个个都是用剑高手,若不是当年因为流云剑的事实力受损,八大门派该当他们为首”。 陈庆之点了点头道:“看来白羽这次又带了不少高手出来,看来咱们想要不动声色闯进去有点难了,还是等到天黑再行动吧”。 ... ... 时间转瞬即过,待到日暮降临,三人重新来到巴蜀剑派所在的宅子外,此时已经过了戌时,江陵城逐渐安静下来,除了那些坚守在门口的剑客便再无他人。 “耿大哥,你轻功不便,就留在这替我们把守吧”陈庆之对耿壮说道。 耿壮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少爷万事小心,耿壮就在这等你们”。 陈庆之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江雨禾,却不料后者还未等他说话就开口道:“你要是不带我进去凑这个热闹,我就大喊大闹,你看着办吧”。 陈庆之苦笑一声看着不讲理的江雨禾,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解开江雨禾的经脉,只是后来他在为江雨禾疗伤时发现这样对江雨禾的伤势更有利而已,拗不过江雨禾的陈庆之别无他法,只好带着江雨禾唰地一声,轻飘飘地跳进了宅院。 二人落脚的地方,正好时宅院的一处假山,借着假山掩护二人开始观察宅院,宅院不大,穿过假山和一片花园,就可以看到一座主堂和两个偏房,依稀可见主房外还有不少守护的剑客在来回巡逻。 “白羽应该不会把柳依依关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供起来,那主堂现在还灯火通明的,说不好他们就在那里了”。 陈庆之听着江雨禾所说也附和道:“那就麻烦了,原以为柳姑娘已经独自休息了,看来他们是不放心,若是有人守在里面就没法悄无声息救人了”。 江雨禾想了想道:“咱们偷偷过去看看再说,白羽不可能永远陪在柳依依身边,只要有机会就行”。 陈庆之旋即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抓住江雨禾的玉手,丝毫没注意到江雨禾脸上的娇羞,连忙运起九星步,贴着假山和花丛灌木悄然而过,如今他的九星步运用到了极致,即使带着江雨禾,也是身影飘忽,眨眼间到了主堂一侧。 “你这功夫真实奇怪的很,明明百步距离,你怎么说过来就过来了”江雨禾第一次尝试九星步不免惊异道。 陈庆之微微一笑,他知道解释也解释不清便说道:“都是师傅教的好”。 江雨禾不由轻轻一个白眼,二人随后看向那些巡逻的剑客,确定没人发现后轻舒一口气,二人悄然靠近后窗一侧,纷纷用指头戳开一个小洞,然后定睛望进去。 里面圆桌座椅上坐着六个人,左右四个个个都在五十以上的年纪却都身形健朗,一脸肃穆之色,他们正襟危坐,面前都摆着一把宝剑,主座上还坐着一名青衣公子,正是那白羽了,在他的身旁不是别人,便是柳依依了。 “没想到白羽这家伙把七个守剑徒叫来了四个”江雨禾看到那四个男子时脸色一变道。 第七十三章 守剑奴 夜色,一轮明月高高挂起。 陈庆之顺着江雨禾的声音看去,疑惑问道:“守剑奴又是什么?”。 “巴蜀剑派据传有一剑冢藏有天下名剑,其中有七柄宝剑乃镇派之宝,分明是承影剑、太阿剑、鱼肠剑、赤霞剑、干将剑、莫邪剑以及失传已久的龙渊剑,相传当年白起将军的后人白仲寻遍天下聚齐七把宝剑,引得天下剑客纷纷上门挑战,可奈何白仲天纵奇才独领剑道魁首,不仅没有让人夺去一把,甚至还有七名剑术高手为之折服,心甘情愿拜在白仲门下为他守护这七柄宝剑”江雨禾小声娓娓道来。 “后来白家后人继承白仲遗愿建立巴蜀剑派,那七名剑客的后人同样一路追随,世代守护剑冢并自称守剑奴,并且立下规矩,天下剑客只有战胜守剑奴才有资格获得七柄宝剑,可这百年来,上门挑战者层出不穷,可却只有一人能把七柄宝剑带下山过,可见这历代守剑奴的武功之高,真没想到白羽竟然请了其中四人下山助他”。 陈庆之听得入迷,但见屋内几人仍旧没有散开迹象,便又好奇问道:“那这个白羽怎么会有太阿剑呢,莫非他也击败了守剑奴?还有龙渊剑不是也丢了嘛”。 “自然是「家贼难防」咯,原本七柄宝剑都是在剑冢里的,当年师傅挑战成功获得了「承影剑」成为百年来第一人,可没曾想后来发生叛变的事情令巴蜀剑派蒙羞多年,从那以后白家生怕再出现师傅这样的事情给他们抹黑,于是立下规矩剩下的五柄宝剑只能由白氏子孙亲自保管,比如他们掌门的赤霞剑,白羽的太阿剑,掌门白子鸿好歹还是挑战了守剑奴并且成功了,算是名正言顺,像白羽这样的,只能是辱没了「太阿剑」的名声了,可惜守剑奴守了半辈子剑,如今却便宜了一介竖子”。 江雨禾继续说道:“至于龙渊剑嘛,据说开山立派后白氏子孙曾追随高祖刘邦起兵,并且将其中的赤霞剑和龙渊剑借给了刘邦,当年刘邦斩杀「白帝」起义用的就是赤霞剑呢,龙渊剑则被刘邦赐给了大将军韩信,可是后来韩信与汉家反目被杀,那柄龙渊剑也就此失去了踪迹,要不是上次听到北魏那边传出的消息,恐怕连巴蜀剑派自己都快忘了这柄宝剑了”。 陈庆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看来白家有点小家子气了,因为一个流云剑就抹灭了守剑奴世代守护的功劳,也难怪他们有功夫能跟着白羽下山了,那七柄宝剑想来对这些守剑奴意义重大,被白家收回心中肯定不愿,但却还是唯命是从,还真是忠心不二啊”。 二人这边正自说着,忽听到屋内白羽朗声笑道:“柳姑娘说的未免太过夸张,我与你说的陈三万也有过一面之缘,他断然不是韩逐的对手,怎能如你所说击杀韩逐呢?”。 陈庆之闻言一怔忙凑上前看去,此时的柳依依已经换上了一身鹅黄长裙,秀眉微蹙面对白羽又说道:“我所说怒江盟一事句句属实,韩逐野心勃勃,为祸一方,要不是陈少侠挺身而出,就连我...也难以逃脱,少宗主若不愿意信我也罢,是非公道自有定论,当日荆楚群雄看的清清楚楚,他怒江盟上下也是心知肚明”。 白羽看着柳依依不快的样子淡淡一笑,只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今夜宴请柳依依做客一来是想拉拢两家关系,二来也想从柳依依嘴里套出关于陈庆之大脑怒江盟一事的真相,毕竟在他心中始终不肯相信陈庆之能够以一己之力击败韩逐,就连身旁四个沉默不语的守剑奴原本也只是对此当作是笑谈罢了。 只是如今看柳依依言词阙阙的样子,也由不得白羽不信,只是他心中却愈发妒恨起陈庆之来,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寒意,只是稍纵即逝后依旧换上一张笑脸对柳依依道:“柳姑娘莫要生气,在下也只是觉得吃惊罢了,没想到陈少侠短短时间就能进步神速,等到再见到他我可一定要好好向他请教一番呢”。 柳依依闻言眼中不快渐渐淡去,轻叹一声道:“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也许已经走远了呢”。 白羽看到柳依依眼中的幽怨之色不由心中一丝冷笑,随即开口道:“这你放心柳姑娘,陈少侠乃侠义之士,更何况你对他如此情义深厚,他一定不会弃你于不顾的,等我明日将消息散布出去,这江陵城人来人往,消息流通的快,想来不出几日他就会上门来找你的”。 柳依依听着白羽的话只觉得脸上一烧,浅浅一笑低下头去却忽略了白羽那抹诡异的笑容,不过偷偷注视着的江雨禾和陈庆之却瞧的一清二楚,前者轻轻掐了一把陈庆之幽幽道:“看你的柳姑娘对你好深的情义呢,被人当了诱饵也不知道,等着你往里面跳呢?”。 陈庆之揉了揉被江雨禾掐红的胳膊苦笑一声道:“可别开玩笑了,人柳姑娘可是名花有主的,我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也不能拆人婚姻不是”。 江雨禾见他贫嘴刚想要抬手去打,又听的里面有动静便登了陈庆之一眼赶忙继续朝屋里看去,原来是白羽正在给柳依依逐一介绍那四个守剑奴。 “这位是我巴蜀剑派长老剑一...”白羽指着左侧第一位身型健壮、满头银发的男子道。 “这位是长老剑二...”接着又对着剑一身后长着粗长眉毛的清瘦男子道。 “这位是长老剑三...”。 “这位是长老剑四...”。 等到将右侧两名长相上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介绍完,柳依依连忙起身作揖道:“久闻巴蜀剑派守剑长老大名,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长老一杯了”。 那四人默默点头示意,听到柳依依口中「守剑长老」四字心中都是一动,其中的尊敬之意让四人对柳依依有了一丝好感,其中那名满头银发的剑一突然开口道:“方才柳姑娘说那个陈少侠自称竹溪派弟子,是也不是?”。 柳依依点了点头道:“正是,陈少侠用的也是竹溪剑法”。 剑一心中一番思忖接着道:“竹溪派的清泉子曾经也是我巴蜀剑派的客卿,剑招不俗但是内功平平,想不到竟然可以教出这样惊才绝艳的徒弟,用断剑使出剑罡,还真让我有些想见见他了”。 剑一说完撇了眼白羽,暗自想着,他们四人收到白羽连夜飞鸽传信邀请下山,作为一辈子痴迷剑道的四位守剑奴,就算是掌门和少宗主再三邀请,他们也是不会轻易下山的,尤其是七柄宝剑被白家从剑冢拿走后,他们更是闭关剑冢再不外出,从此一心修炼剑道。 只是后来白羽这次开出的条件的确打动了他们,所以四人才同意下山帮助他消除叛贼,一开始得知要对付的叛贼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时,四人都觉得索然无味,但此刻听柳依依讲完陈庆之剑法高超后不由心中都是一丝激动,再加上此前早就听闻白羽曾经败在陈庆之手上,虽然白羽极力掩饰,但此刻想来,白羽定然是怕了那陈庆之,所以想要搬出他们四个老家伙来对付陈庆之。 “呵呵,既然时候也不早了,那今日咱们就先行休息吧,陈少侠的事柳姑娘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至于那个魔头西风你也不用担心,我让四位长老在屋外守护,谅他也不敢前来”白羽此时起身说道。 “嗯...那就有劳少宗主和四位长老了”柳依依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之前就再三推脱过,只是白羽总是以西风手段狠辣,武功高强不得不防为理由,她唯恐自己再拒绝会引起白羽怀疑,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西风还在山洞的事实,于是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白羽见柳依依答应心中一喜,便对四位守剑奴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一同退了出去,陈庆之贴近墙角一侧看去,白羽作揖之后起身往偏房而去,而那四个守剑奴却是大剌剌地在屋外打坐起来。 “这柳依依怎么就同意了呢,这四个老家伙在这看着,咱们可不好救人了啊”江雨禾小声说道。 陈庆之也是皱起眉头道:“这四个守剑奴难不成不知道他们是在帮白羽害人嘛,听的他们是忠贞之士,却也是愚忠”。 江雨禾摇了摇头道:“要说七家守剑奴的先祖对白仲是忠心耿耿倒是真的,只是他们愿意替白家守剑多年,可不仅仅是因为一份承诺的,白家不仅将剑道至高武学「青云坠」教给他们,而且还将藏了天下名剑的剑冢也任由他们出入,对于这些剑痴来说,这可比万贯家财有用多了”。 陈庆之微微一叹道:“看来今晚注定救不出柳姑娘了,不过想来她在这短时间没有性命之忧,最多是被人软禁起来,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再说吧”。 “他们就是想让你自投罗网,嘿嘿,不过我倒有个办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七十四章 江雨禾的妙计 一夜无话,待到翌日午后,有一男一女身穿素色长衫,腰间别着一个竹篓,朝着朱雀大街前去。 朱雀大街乃江陵城贵胄聚集之地,可谓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因而往常也较为安静,此时这一男一女径直前往,穿着衣物却是如此的朴素,不免引得旁人议论。 那名男子国字脸庞上长着一个酒糟鼻子,身旁的女子相貌平平,脸上还有着不少麻子,这两人正是陈庆之和江雨禾,任白羽再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二人竟然会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 “咳咳,咱两不会被认出来吧”陈庆之对一旁的江雨禾问道。 江雨禾轻声笑道:“放心吧,巴蜀剑派的人从没见过咱们戴着面具的样子,而柳依依却见过,只要她能够配合咱们演好这出戏,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巴蜀剑派的那间宅子外,几名守卫的剑客见二人径直前来,霎时间利剑出鞘,为首一名古铜肤色的弟子操着川西口音喝道:“你们做啥子的?”。 陈庆之停下脚步抱拳道:“这位兄弟,我们兄妹乃是药王宗弟子,近日得到消息称柳家大小姐被贵派所救,于是特来拜访,期望可以相见”。 那弟子闻言不由一愣,皱起眉头打量着陈庆之二人,说来幸亏江雨禾心细,特地去换了一身与药王宗弟子极为相似的素衣,还买了两个采药的竹篓带上,此时里面零星放着几株草药,而陈庆之更是将“三万”交给耿壮保管,而耿壮却躲在暗处无人发现,真可谓是伪装到了天衣无缝,那弟子端详许久也没看出任何问题,只得让陈庆之二人稍等,便一溜烟回去通报了。 此时宅子里,四位守剑奴已经回房休息,而白羽正与柳依依在正厅闲聊着,看着柳依依花容悦色,白羽作为风流公子虽说是为了利用她,但闲暇之时也免不了想接近三分,但一来柳依依总是与他保持着距离,言谈内容也不过都是些家国大义,二来连白羽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如花似玉的柳依依,眼中却总是浮现出明媚可爱的江雨禾来,不由让心中消去许多风流雅致。 正当此时,那名弟子急忙跑来,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去,却看那弟子一脸欲言又止,白羽升起一丝疑惑便走上前问道:“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少宗主,这...”那弟子瞅了一眼柳依依支支吾吾道。 “少宗主既然有事,那我先回避了”柳依依瞬间明白过来说道,她本就不太愿意和这个油嘴滑舌的白羽多接触,倒也乐得离开,只是自从白羽表现出对陈庆之的特别关注来,她对巴蜀剑派也留了个心眼,所以虽然借故离开,但刚出去不久便躲在墙角暗中观察起来。 此时屋内的白羽却并不知情,听到那弟子通报门外有药王宗弟子求见时心中一惊,当日听到药王宗贺仙翁被困怒江盟时他就考虑过这一点,后来打听到贺仙翁等人早就离开荆州地界,而柳家久居黄山很少南下,自然也不会找上门来,所以他才敢在江陵散步柳依依的消息,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药王宗找上了门。 “少宗主,咱们是见还是不见呢?”那名弟子问道。 白羽思忖一番道:“若是不见难免留有后患,这样,你请他们直接去偏厅等候吧”。 片刻后,陈庆之二人被带至偏厅,白羽负手而立,看到二人相貌时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鄙夷,但又觉得这二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疑惑但白羽依旧微笑道:“二位药王宗的朋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呵呵,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啊”。 “见过少宗主,我二人乃是药王宗弟子,此次本身外出采药来到江陵,无意中听说柳家大小姐被贵派所救暂住这里,少宗主也知道我药王宗与柳家同气连枝,柳姑娘外出多日,柳家与我药王宗都是担心得很,所以特此前来接大小姐回家的”陈庆之连忙说道。 “呵呵,二位说笑了,柳姑娘何时住在我们这里了,这些江湖小道消息当不得真的”白羽若无其事地撒谎道。 陈庆之与江雨禾相视一眼,二人早就料到了白羽会不承认,便依计问道:“少宗主此话何解,这一人说话有假,一百人说话还有假吗?我家大小姐素有中原第一美人之称,即便是匆匆一眼也会被人记住,我二人在江陵城打探多日,那日少宗主骑马穿城而过,其中就有一名美丽女子同行,敢问是何人呢?”。 白羽一怔不曾想二人竟然对那日情形如此清楚,但他打定主意不改口便狡辩道:“哦,那是我的一名侍女,你也知道我巴蜀剑派也是有女弟子的,虽说不及柳姑娘那般绝世容颜,但看得过去的也还是有几个的”。 “可据我所知,那一日的女子所穿衣物与贵派弟子格格不入,不像是少宗主的侍女啊”江雨禾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二人毕竟得到这个消息,如果不是亲眼确认大小姐不在这里也难以心安,还请少宗主准许我二人探寻一番,看看这几位侍女可好,若真不是我二人也可以死心了”。 白羽被江雨禾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地一怔,他这次出来本就没带侍女,刚刚不过是搪塞对方的话,哪能让江雨禾真去寻找,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问话时的气势,竟然让他有一种恍惚错愕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当初在郢州醉仙居的时候。 “咳咳,少宗主莫要动怒,我们也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而已”陈庆之见白羽沉默不语连忙继续说道。 白羽被陈庆之的声音打断思绪,连忙定了定神愠怒道:“二位未免有些太不把我巴蜀剑派放在眼里了吧,这里虽然不是蜀山,但也不是谁想搜就可以搜的吧,难不成药王宗是觉得背靠柳家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嘛!”。 陈庆之心中冷哼一声,这白羽摆明了是想要把事情上升到门派之争上,若真是药王宗弟子此刻定会担心引起巴蜀剑派与柳家不和而退去,可他要的就是此刻把事情搞大,那样就不怕柳依依听不到了。 就在陈庆之想要继续纠缠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守卫的弟子连声喊道:“唉唉,柳姑娘...里面少宗主正在待客呢...”。 “让开!”只听得柳依依呵斥一声,猛地一声推门而入,秀丽的容颜上眉头微皱,一张樱桃小嘴轻嗔道:“少宗主遮遮掩掩是何意思?”。 说完话柳依依才看到一旁吃惊的陈庆之和江雨禾,对于二人的面具她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方才她虽然躲在角落,但是却未能看清二人容貌,后来小心翼翼闪到屋外偷听时陈庆之二人也是刻意改变了嗓音,以至于她真以为是药王宗弟子前来寻找自己,根本没往陈庆之身上去想,此刻这日日思念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竟然一时呆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双乌黑眸子顾盼流波,点点星辉从中升起。 陈庆之看到柳依依时也是微微一怔,不过看到她的反应连忙反应过来喊道:“大小姐,果真是年,三郎和翠花可算找到你啦”。 柳依依被陈庆之声音唤醒,心念一转明白个七七八八,当下先收起心中那份喜乐对陈庆之道:“是我师兄,好久不见,让你们担心了”。 柳依依说完又转而对白羽质问道:“少宗主,这二位都是药王宗的弟子,前来找我可你为何遮遮掩掩?少宗主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还请明示”。 白羽没有料到柳依依会突然出现,便先是怒视了一眼门口站岗的弟子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随即笑道:“柳姑娘言重了,咱们同为正派弟子我岂能对你遮遮掩掩,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危,毕竟这二位药王宗的同仁来的过于蹊跷,这江湖人心险恶柳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确保真正安全时在下哪敢轻易暴露姑娘的行踪呢”。 陈庆之轻哼一声,心中暗道这白羽狡辩的功夫当真一流,不由讥笑道:“少宗主若是觉得姑娘在你这不安全,又何必在外散布姑娘在此的消息呢,如此自相矛盾岂不是欲盖弥彰嘛”。 此话一出柳依依却是一怔,立刻明白白羽留她在此的目的乃是为了引出陈庆之,当即心中一阵羞愧,便开口对白羽冷声道:“这二位都是我信得过的朋友,少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他们来了也不劳你再费心了,我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 白羽一听心中一着急便道:“不行...”,心中赶忙思索一番道:“柳姑娘若这样走了,若那陈少侠回头再找来,岂不是和姑娘错过了,难免遗憾啊”。 江雨禾闻言冷哼道:“少宗主此言差矣,我们的大小姐早就与公孙止公子定下婚约,你这话未免有损姑娘清誉吧,,至于那陈少侠,他就算担忧大小姐的安危,你只需要实情相告便可以了”。 白羽被她说的一时语塞,连一旁的柳依依也是娇躯一震,江雨禾看似提醒白羽的话却也在提醒自己,霎时间重见陈庆之的欢喜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七十五章 抉择 柳依依轻咬朱唇,深情地望了眼陈庆之旋即又复于平淡,她想起自己在山洞中与西风的种种对话,自己死里逃生原以为此生已经无缘再与陈庆之相见,可现在天公作美了她心愿,她又怎敢奢望太多,不由心中渐渐释然了些。 “少宗主,师姐她...提醒得对,男女有别,实在不便长留此处,就此告辞了”柳依依对白羽淡然说道。 白羽一阵无奈,江雨禾的话入木三分,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强留柳依依真显得不讲理了,他也不愿意一次性得罪柳家和公孙家两个劲敌,望着门外四位守剑奴虽然闻风赶来,但他们也只是静静守在外面,白羽心里清楚,这四个长老素来对自己颇有微词,加上他们又不爱管闲事,让他们对付高手还可以,让他们帮忙欺负一个弱女子决绝是不可能的。 正当白羽焦急万分骑虎难下之时,想不到又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只听得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就见门口守卫的弟子跑来通报:“少宗主,门外有几位军爷,说是长史萧颖胄要请少宗主和四位长老前往江左居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务必到场”。 白羽心中闪出一丝疑惑,不由想着自己虽然受正一教之邀前来江陵,但是不料当时陈庆之已经离去,自己一行人扑了个空,这多日来便是无所事事,从未与西中郎府有什么瓜葛,莫非是他们有了陈庆之的下落? 想到这的白羽心中微微一喜,望了眼柳依依再次坚定心中陈庆之会自投罗网的想法,顿时计上心来说道:“柳姑娘说的是,在下一介武夫倒疏忽了许多规矩,柳姑娘还请见谅啊,不过既然姑娘要走,在下也没好好招待姑娘,今日不如一同前往宴席,就当我给姑娘的送行酒了如何?”。 柳依依与陈庆之相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丝担忧之色,于是柳依依便开口道:“官府之人与我柳家向来不和,少宗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不打扰了”。 白羽闻言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道:“此言差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家乃江湖名门正派,只是素来和官府有些误会罢了,柳姑娘何不趁此机会缓和关系,也算为你们柳家出了一份力呢”。 柳依依闻言一怔,这白羽情急之下还真是说中了她柳家的命门,柳家弟子多年来行侠仗义,与不少贪官污吏也发生过冲突,她想起西风当日所言,不由心中惆怅起来,柳家四面树敌,若真是可以与官府缓和,对日后柳家确实是好事,更何况虽然萧颖胄城府颇深,但在荆州也算尽职尽责,倒也不是那些奸臣贼子。 陈庆之见柳依依陷入沉思不由一阵着急,忙对她说道:“大小姐,咱们耽搁许久了,不如还是早些上路吧”。 柳依依正在犹豫之时听到陈庆之口中“耽搁”二字时心头一怔,暗道:“陈少侠若不是被我牵连,应该早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而我当日还不明就里,险些帮白羽陷害少侠,如今这白羽显然是打定了注意想要困住我,我又怎能再因为自己困住陈少侠呢?”。 一番思定后柳依依打定主意便对白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少宗主”。 白羽闻言喜出望外道:“哪里话哈哈,姑娘肯赏脸那是在下莫大的荣光”,他心中连忙盘算起如何在宴席上伙同正一教和官府利用柳依依来围剿陈庆之。 这边的陈庆之与江雨禾也是一惊,可柳依依还没等二人说话便又转身望向陈庆之,那眼眸星星闪烁,挂在白皙妍丽的脸上如一轮明月,更似有几分柔情生出,宛如雪落花枝,声音淡然中夹杂着几分忧郁道:“师兄与师姐一路辛苦,此番都是怪我太不小心反倒连累了你们,你们先去城外等我吧,待我这边事了再去找你们,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此间恩情难以忘怀,但毕竟这是我柳家之事,师兄师姐也不用牵扯进来,只需放宽心就好”。 柳依依说罢对陈庆之浅浅一笑,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苦楚,她已经决定不再牵连陈庆之,自然也断了再相见的念头,谁又能知道她这番看似平淡的话用尽了多大的勇气。 陈庆之与江雨禾闻言微微一怔,自然听出来柳依依的言下之意是想让他们二人自行离去,不必因为她受困在此,陈庆之正想继续开口,不料门外弟子又开始通报催促,柳依依便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报以一笑,便跟着白羽往门外走去了。 “这个柳姑娘...”陈庆之无奈叹息了一声。 江雨禾倒是望着柳依依的背影一阵沉默,不知心中思忖着什么,片刻后看着柳依依坐上马车后幽幽道:“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难解,小混蛋,你懂不懂情”。 陈庆之望着江雨禾看着自己的大眼睛,心中一阵悸动,毕竟活了两辈子,即便上一世的他是个单身狗,但也不是榆木疙瘩,他心中自然明白两位女子的感情,但是他一直纠结于自己难以逃避的身份和命运,便也不敢轻易言爱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吧”陈庆之想了想搬出了这句至理名言,哪料一旁的江雨禾听得不由入了迷,嘴里不住开始念叨起来。 “咱们跟上去看看吧,这白羽一定没按什么好心思”陈庆之轻叹一声说道,身旁的江雨禾还沉醉在那句“生死相许”中,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陈庆之出门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二人走到那江左居,原本热闹的江左居今日却是一改常态,店门外把守着一队披甲持刀的士兵,乃是西中郎府的精锐府兵。 “吃个饭还需要这么戒备嘛,萧颖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庆之不解地问道。 此时他身后跟着江雨禾以及早早躲起来的耿壮,一个陷入情字谜局,一个满脑子都在演练劈空掌,竟然无一人回答他,让陈庆之当即无语立在那里,心中一阵苦笑。 突然他眉头微皱,连忙说道:“算了,还是我偷偷过去瞧瞧吧,那萧颖胄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就是他让白羽来抓我们的,万一被他认出柳姑娘来,可大事不妙了”。 此时的江雨禾闻言才开口道:“你打算怎么溜过去,大白天的”。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阵犯难,那些士兵把江左居围的水泄不通,自己再有玄妙轻功也会被发现啊,正在苦恼时却听江雨禾说道:“你在这等着,耿壮,这次得你帮帮忙了”。 耿壮先是一愣,旋即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这一路来他都从未有过出手的机会,加上练习劈空掌多日,好早就想与人交手了,江雨禾的话正中了他的心意,当即连连道:“没问题,你直接说我该咋办就行”。 “你跟我出去,然后把我摔出去到那几个当兵的面前,可以吧”江雨禾淡淡说道。 “啊?啥玩意...不打他们...打你干啥啊?”耿壮不解地问着,陈庆之也是一头雾水看向江雨禾。 “叫你做你就照做就是了,只是摔过去,死不了人的”江雨禾继续说道,然后又对着二人轻声嘱咐了一番。 ... ... “啊!救命啊官爷”唰地一声,江雨禾被耿壮“轻轻”摔在了江左居门口守卫的士兵面前,一众士兵皆是又惊又疑地看向了她。 江雨禾露出那张麻子脸,起身时还特意摸了两把土在脸上,哭泣地对官爷说:“官爷,那家伙要当街杀人啦”,说话间便指着怒气冲冲走来的耿壮。 耿壮大步踏来怒骂道:“好你个臭婆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看你往哪里跑”。 江雨禾见到耿壮到来,连忙起身吓得逃窜起来,竟然一溜烟往森严的士兵队伍中跑去,边跑边喊道:“救命啊,杀人啦,官老爷你们管不管啊”。 其中一名身披黑甲的官兵头子一脸不悦道:“给我拦住这个泼妇!”。 他的话音刚落,哪知道耿壮竟然就直接从他身边跑过,手中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木棍,作势打道:“我打死你个欠钱不还的死婆娘,我看你往哪里跑!”。 耿壮为人憨厚,江雨禾让他做这造假之事本就是紧张地不行,但为了掩护陈庆之他就干脆不管不顾,心中就只记得要抓住江雨禾,不再考虑演戏不演戏的问题,以至于用尽力气一头就冲进了队伍里,他本就力大无穷,这一冲让几个还没来得及拦住他的士兵径直倒飞出去,顷刻间原本森严的队伍一下子混乱起来。 江雨禾抱头逃窜在队伍里,她身材娇小,窜来窜去;耿壮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举着木棍追逐江雨禾,二人一来一往,把这一队府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力过去。 “锵”地一声响起,那为首的府兵头子拔出长刀怒喝道:“他奶奶的给老子停下,再乱跑砍了你们!”。 江雨禾和耿壮闻言偷偷对视一眼,江雨禾眨眼示意后二人便洋装恍然大悟,赶忙吓得蹲在了地上,一句接一句地呼喊起来,一时间听不清江雨禾喊得“官爷救命”,还是耿壮说的“官爷为我做主”,那府兵头子一阵气恼,对着二人骂了句:“他奶奶的,屁大点事,有事去找衙门去,再敢乱跑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江雨禾与耿壮连忙吓得磕头认罪,最后才在那府兵头子无奈挥手下小心翼翼地退去,这一番打闹来的快,去得也快,让这些府兵全然忘却了关注自己的身后,却不知给了陈庆之一个绝佳的机会,三下五除二绕到了江左居的后巷。 第七十六章 偷听 江陵城,风云变幻,天气渐冷。 江左居后面有一小巷,通常都是用来搬运货物、送菜送肉的,一面堵死,一面通往外面,所以平日里除了送菜的菜农和江左居的伙计,很少有人在此逗留,以至于那些府兵也忽略了这里。 得益于江雨禾与耿壮的掩护,陈庆之顺利地到达这僻静小巷,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发现后脚尖轻轻一点,如飞鸟凌空般高高跃起,接连点在几片青瓦之上,飘然之间就到了江左居的二层。 陈庆之这几步运用了九星步的巧妙变化,全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以至于当他悄悄半蹲身子靠在二楼那间包厢外时,里面的人是浑然不知。 陈庆之熟练地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屋内明亮宽敞,美味珍馐摆了满满一桌,一眼看去,十几个身影坐落其中,陈庆之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划过,突然看到右侧一个魁梧身影时他猛地瞳孔张大,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王天虎。 陈庆之心中忍不住惊异,连忙继续看向王天虎身旁,一连看到萧颍冑和萧颖达两兄弟,身旁还坐着两名官服打扮的中年男子,二人正是柳忱和席阐文,只是陈庆之却并不认识,而他们对面背对陈庆之的几人他却熟悉的很,四名身穿蓝色道袍的正是那上清四子,他们旁边几人正是刚刚入座的白羽等人以及柳依依了。 一间包房内,坐着封疆大吏、叛臣贼子、道士还有江湖儿女,这奇怪的组合着实让陈庆之有些想不明白,尤其是王天虎的出现更是让他意外,要说正一教和巴蜀剑派与萧颍冑有利益往来倒也正常,只是萧颍冑一面委托他们追缴叛贼,一面又堂而皇之地将王天虎带到众人面前,难道不怕自己意欲谋反的事情暴露吗? 这边陈庆之暗自思量着,而屋内的一群人也开始了交谈,最先开口的便是萧颍冑,只听他笑了笑道:“诸位来江陵多日,一路上奔波劳碌,本官无奈事务缠身一直没能好好招待诸位,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宴请诸位,还望见谅啊”。 “府君哪里话,我们江湖草莽能得府君宴请已经是无上荣光了,此次应邀前来相助府君那也是江湖儿女侠义所为,只是可惜晚了一步,不知府君可是知道了那逃走叛贼的下落?”白羽急不可耐地问道。 萧颍冑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转而望了眼白羽身旁的柳依依,从一进门他就开始注意柳依依,倒不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柳依依的美貌着实引人注目,但萧颍冑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似的,只是当时随同萧宝融前往西中郎府时柳依依一直头戴帷帽,所以此刻他才没能认出柳依依来。 “白少主莫要自谦了,你英雄年少,侠名远扬,本官也是素有耳闻的,你看,都说是美人配英雄,白少主的这位红颜知己也非寻常啊”萧颍冑笑着说道。 白羽闻言一怔,尴尬地看了眼柳依依苦笑道:“府君大人说笑了,还没给诸位介绍,这位是黄山柳家的大小姐柳依依姑娘,机缘巧合下被我从听雪堂魔头西风手上救下,并非我的红颜知己”。 白羽说完其余众人眼前纷纷一亮,上清四子却是一惊,那王远知打量了柳依依一番问道:“姑娘就是柳依依?”。 看着柳依依淡淡点了点头王远知疑惑道:“姑娘是如何遇到的西风?”。 柳依依闻言心中不由想起在霸王庙时陈庆之假扮柳破虏的事,这上清四子都信以为真,恐怕在他们心中那西风早就命丧“柳破虏”的手上了,此时听到自己又是从西风手上跑出来的不由两相矛盾起来,就连偷听的陈庆之此时也是心中一紧。 “这个...说来话长,我也是偶然中遇到的那个魔头,不过他似乎身受重伤,所以我才有机会趁他疗伤不备逃了出来”柳依依思忖一番回答道,她删繁就简却说的合情合理,也略去了陈庆之等人的信息。 王远知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想来那魔头西风也是高手,如果说从柳破虏手上逃脱也未必不行,但心中却觉得柳依依刻意隐瞒了什么,于是便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魔头还真是命大,柳姑娘有所不知,当日我们四人也曾遇到过西风,原本已经将他制服,奈何柳老英雄突然出现,柳老英雄要亲自为武林除害,我们也只好将这个机会让给柳老英雄,本以为西风是在劫难逃,如此看来竟然还是被他逃走了,更不想被柳姑娘你遇到了,说来也是奇怪,柳老英雄苦苦寻找姑娘不得,这西风误打误撞却能碰到姑娘,不知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柳依依听了却不由对王远知生出一丝鄙夷,刻意避开王远知的问题说道:“久闻上清四子武艺高强,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我爷爷尚且不能制服那魔头,四位却能轻易击败他,倒让我好奇四位是用了什么高深的武功呢?”。 王远知本想从柳依依口中套出事实真相,却不料柳依依刚好问到了上清四子的痛处,王远知不由地一时语塞,皱眉看了眼身旁的陶永,后者连忙躲避眼神一言不发,场面一度尴尬下来,让王远知一时忘了对柳依依的疑问。 就在此时,白羽却是轻声一笑打破了这份僵局道:“呵呵,不管那魔头多么厉害,但终究邪不压正,谅他经此一败定然元气大伤,不敢再造次了,只是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替府君大人除去那些叛贼啊”。 王远知原本被柳依依质问地不知如何回答,此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附和道:“是啊,白少主言之有理,只是听闻护送叛贼王天虎的几人都已经逃走了,而那个王天虎我等也未见到,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窗外陈庆之闻言一怔,心想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天虎就坐在自己对面,不由疑惑地再细细看去,只见白羽露出得意笑容道:“诸位莫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些叛贼自投罗网”。 “哦?白少主有何妙计还请快说”王远知连忙问道。 “府君大人,当日您说那叛贼王天虎身边有江湖高手保护,大人可知道那高手的名号吗”白羽突然问道一旁的萧颍冑,后者淡然一笑道:“本官不曾涉及江湖,故而孤陋寡闻了,白少主莫非知道?”。 白羽回道:“那人自称【陈三万】,本名却是陈庆之,乃江南竹溪派的弟子,早就归附于沈约和萧衍门下,便是他一路护送王天虎到的,想来也是他带走了王天虎”。 “白少主是如何知晓此人身份的?”萧颍冑不解问道。 “之前在郢州时我便与这陈庆之交过手,也是在那时,我与陶永道长发现了叛贼王天虎与他一同的踪迹,只是没想到被他们溜之大吉了”白羽继续说道。 王远知一听连忙看向陶永问道:“你知道为何不早说?”。 陶永似乎对这个大师兄充满了敬畏,眼神滴溜一转说道:“我...本来是要说的,不过那时候一来府君大人就说叛贼已经失踪,转头咱们又碰到了西风,一来二去我也给忘了这回事了”。 王远知微微皱眉,他素来对陶永的话半信半疑,不由想了想问道:“这个陈三万,莫非就是前几日名声大噪,一人独闯怒江盟还击败韩逐的少年?荆楚一代群雄都传他侠肝义胆,少年英雄,怎么会和叛贼沦为同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而且他若是与王天虎一路,怎么又突然跑去怒江盟大闹一场呢”? 白羽冷哼一声道:“道长不要被这小道传言蒙蔽了双眼,这陈庆之出自江南,那里本就是沈约的老巢,此番他们意图兴风作浪,一定是诡计多端,怒江盟与我们同属八大门派,当年的韩烈也是一代大侠,怎能听一些宵小之人的诬陷,我看定是那陈庆之意图拉拢怒江盟被韩逐拒绝,他便用了诡计暗算了韩盟主,这等小人,怎配称英雄二字”。 此话一出,柳依依脸色愠怒,窗外的陈庆之也是怒由心生,没想到这白羽是黑白颠倒,满口胡说,柳依依当即就要开口辩驳,哪知白羽却是抢先一头道:“柳姑娘也是在那时候被陈庆之所迷惑,误入歧途跟着他们到了江陵,不然柳姑娘怎会不顾柳家名声和安危,选择与朝廷作对呢?我说的对吧柳姑娘”。 柳依依狠狠瞪了白羽一眼,他知道白羽是提醒自己考虑好柳家安危,可她如何能容忍陈庆之被人污蔑,而她却坐享其成呢?心中对白羽等人鄙夷至极不愿搭理,当即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去,却不料白羽连忙拦下继续道:“不过柳姑娘深明大义,如今是迷途知返啊,那陈庆之乃好色之徒,他心中记挂柳姑娘,只要柳姑娘愿意为诱饵,咱们何愁鱼儿不上钩呢?”。 “你痴心妄想,我就算死...”柳依依那个死字还未说出,一直沉默的萧颍冑终于开口道:“原来当时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就是姑娘啊,怪不得如此眼熟”,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王天虎。 陈庆之听到萧颍冑认出柳依依心中一紧,连忙盘算着该如何救人,王远知等人也是暗自一惊,没想到柳依依竟然也牵扯到了叛逆之中,看着萧颍冑冰冷的眼神,柳依依毅然决然道:“不错,府君大人好眼力,我与你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呵呵,柳姑娘名门之后,只不过行差踏错一步而已,本官又怎会追究,不过一个江湖少年又能起到什么风浪呢,你说是吧天虎将军”萧颍冑突然转头看向王天虎道。 第七十七章 真相 江左居内,萧颖胄的话令众人皆是一惊,看着沉默不语的王天虎面面相觑,自打进了这房间,白羽和王远知等人都以为王天虎也是西中郎府的官员,丝毫没有将他和叛贼王天虎联系起来过。 白羽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府君大人...为何称这位大人是【天虎将军】呢?莫非?”。 看着白羽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颖胄笑了笑继续道:“不错,这位便是雍州派来谈判的使者,王天虎将军”,说完他看着白羽等人震惊的眼神又是一笑道:“王将军来荆州诚意满满,给我开出了一个丰厚的筹码,他听闻几位也来到江陵城,便也想借此机会跟各位也商量一下,是吧王将军?”。 萧颖胄看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白羽以为他不知道陈庆之的身份当真可笑,他作为一方权臣,荆州境内发生怒江盟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不知道?自从第一眼看到王天虎身边有陈庆之等人他就开始了调查,便一早就知道了来的便是大闹怒江盟的“陈三万”,于是以为陈三万就是萧衍派来保护王天虎的高手,为了保险起见他便找到了正一教帮忙,而陶永又联系了白羽。 只不过萧颖胄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年轻高手“陈三万”竟然抛下王天虎跑了,这也让白羽等人扑了个空,不过对于萧颖胄来说,既然陈庆之离开了那便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对于一个江湖中人的踪迹他根本不在意,剩下的事情就是专心应对王天虎和虎视眈眈的刘山阳了,于是他开始实施心中的计划。 首先他开始封锁消息,他将王天虎接到西中郎府好生招待,其实是为了软禁对方,同时他对正一教等人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叛贼已经离开,却没明说王天虎还留在这里,导致白羽等人都以为陈庆之带着王天虎逃走了。 向双方封锁消息的同时,萧颖胄就安排萧颖达等人奔赴荆州各地,秘密地将各地驻军联络起来,将不愿意跟随他们起事的将领一一更换,很快整个荆州就是铁板一块,所有军队都牢牢地把握在了萧颖胄的手里。 确保军队稳定后,萧颖胄悄悄登门拜访了萧宝融,终于向他袒露心声愿意为他效力,并且将持节令拱手奉上,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萧宝融拒绝了拿持节令,而是放心地告诉萧颖胄,他要的是一个真心辅佐的自己,而不单单是一个令牌,他必须承认,当时的自己被萧宝融说动了,比起萧衍的利用和当今陛下的猜忌,谁不愿意辅佐一个真心信任自己,而又心胸宽广的明君呢,士为知己者死,古来如此了。 打定主意要为萧宝融鞍前马后之后,萧颖胄便开始组织这场策划已久的酒席,他谎称自己骗正一教等人前来追缴陈庆之,乃是为了掩人耳目给朝廷一个假象,希望王天虎能够在酒席上说服正一教等人共谋大事,那王天虎信以为真便一同来到了酒席,同意来的便是被蒙在鼓里的白羽等人了。 看着萧颖胄深邃的眼眸,王天虎终于在众人注视下开口了:“府君大人说的不错,在下便是诸位口中的王天虎了,想必各位对于我的来意也是心知肚明,黄山柳家、巴蜀剑派和正一教都是江湖名门,这些年昏君暴虐,作为江湖义士也应当揭竿而起,投靠明君不是?我保证诸位只要和我们齐心协力,事成之后定有丰厚奖赏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呢?”。 王天虎虽然心中对萧颖胄有所怀疑,但他十分清楚萧衍给萧颖胄设下的死局,他相信萧颖胄除了合作别无办法,再者他确实也想要拉拢江湖势力为他们所用,尤其是正一教,作为如今的国教要是能够支持他们,那定会如虎添翼了。 这边的江湖众人听了王天虎所说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但各自反应却是大相径庭,首先是柳依依,她依旧保持着当日离开时的想法,不管是当今朝廷还是萧颖胄等人,在没确定对方是真的为国为民之前她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人,更别提把柳家拉下水了。 至于白羽嘛,他听后一阵失望又一阵思索,失望的是萧颖胄话里话外摆明了丝毫不在乎陈庆之的下落,这让怀恨在心的白羽有些失落,但王天虎的话他却认真思考了起来,他并不在乎什么为国为民,只是想着巴蜀剑派虽然和正一教都被称为八大门派,但是差距甚大,正一教乃是国教,门中弟子上万,而巴蜀剑派只是偏安一隅罢了,他一向自诩能够将巴蜀剑派发扬光大,王天虎的建议对巴蜀剑派来说倒是个机会,不由稍稍将陈庆之的事放在脑后,偷偷瞄了一眼王远知等人的反应打算随机应变了。 但是王远知听了却是勃然大怒,他愤愤然看了眼萧颖胄说道:“府君大人这是已经投靠反贼了嘛,所以之前说什么叛贼失踪不过都是缓兵之计罢了,你等的就是今天吧”。 “道长说错了,我并没有骗你们,那个年轻高手的的确确是跟着王将军来的,也确确实实已经失踪了,只不过王将军身份特殊,即便今天他也还是朝廷命官而非江湖中人,故而没有跟道长明说,莫要怪罪“萧颖胄解释道。 王远知闻言冷哼一声道:”哼,府君何必遮遮掩掩,什么失踪了,正主坐在这里,他的护卫怎么会失踪,我看那陈庆之说不定此刻就藏在屋外,若是我等不从随时就要进来帮府君解决了我们吧”。 王远知的话一出,几人下意识朝着屋外环顾,惊地陈庆之低下头屏住呼吸,暗道一声道士还真是歪打正着,几息过后,见没有什么动静陈庆之才敢抬头继续偷偷看去。 但听屋内王天虎突然笑道:“道长,在下诚意满满你不必顾虑太多,那陈庆之并非我的护卫,甚至与我算不上相识呢”。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怔,白羽疑惑问道:“你此话何意?我可是在郢州亲眼见过你们在一起的”。 “白少主只说对了一半,这陈庆之的确与我同行,也确实送我来到了江陵,只是他压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我来江陵的目的,一切都是我与刺史大人合起来骗的他”王天虎说着顿了顿看着众人,众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刺史乃是萧衍,而窗外的陈庆之也聚精会神起来,王天虎终于要揭开自己心中的谜团了。 “当时我为了顺利来到江陵,一路上掩盖行踪,需要一个江湖高手护送,但不论何门何派的高手刺史大人也不放心,恰好在武康竟然遇到了这个陈庆之,武艺高强而去毫无背景,简直是绝佳的人选”王天虎随后娓娓道来。 “于是后来刺史大人和休文公便假意委托,说我是休文公远房亲戚,为了躲避山匪请他一路护送,这陈庆之便相信了我们这才与我一路同行而来,只不过刺史大人对这个陈庆之倒是甚感兴趣,一再叮嘱我最好把他也拉拢过来为他所用,虽然我不明白刺史大人为何对一个江湖小子这么器重,但我还是依计行事,中途他突然离开去了一次怒江盟,我便一直等他回来,为的就是把他牵扯进来,只不过没想到被他提前察觉,竟然就这样溜走了,真是可惜了啊”。 众人听后这才明白过来,唯独萧颖胄敏锐地抓住一点漏洞问道:“这个陈庆之也算得上机敏,可他明知道萧衍将军的身份,又怎会相信萧衍和沈约派他护送的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呢,倒是让我想不通了”。 王天虎闻言大笑道:“他哪里知道刺史大人的身份,府君当初与尚书令陪沈约大人一起回乡,用的身份是沈约大人的亲戚身份,就连名字用的也是沈叔达和沈元达,也是可笑这个陈庆之久居江南小城,竟然不知道刺史大人和尚书令的表字就是叔达和元达哈哈”。 窗外的陈庆之顿时心中如同五雷轰顶,脑子里一阵空白,暗暗呢喃着:“沈叔达,沈元达?萧叔达,萧元达?沈叔达就是萧叔达,萧叔达就是萧衍,沈元达就是萧元达,便是萧懿,我竟然这么傻,连这都没有想到,原来萧衍早就与我相识,我竟然还以为从未见过他?”。 陈庆之只觉得脑海中涌起滔天巨浪,在武康城的经历如雪花般一片片在脑海中浮现,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可陈庆之感觉到的不是放松而是难以抑制的惊慌,那个他极力逃避的“萧衍”,竟然早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我,陈庆之应该会跟着父亲学会一身下棋的功夫,接受萧衍的招揽,从一个棋官做起,再做到将军,成为那个历史上的陈白衣吧...”陈庆之无力地想着,命运似乎在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害怕做白袍将军“陈庆之”,于是刻意不学下棋,反而努力练习武功,但却反而因为武功被萧衍发现,最终一步步帮他走上了谋反的路。 “也许命运早就注定,我一味逃避,岂不是逆天而为?”陈庆之心中无力地想着。 “你们利用陈少侠的善意拉他下水,如此卑鄙无耻还妄想夺得天下,我柳依依第一个不答应”柳依依呵斥王天虎的声音唤醒了陈庆之,让他不由看向里面那个为自己鸣不平的女子,心中长长一叹压住了翻涌而来的惆怅。 第七十八章 局中局 柳依依冷哼一声,作势就要推门而去,却听那萧颖胄突然大笑一声道:“柳姑娘真乃女中豪杰,不过这卑鄙无耻的是萧衍又不是我,今日我在此设宴你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还是柳姑娘觉得我门外那些府兵,都只是绣花枕头呢?”。 萧颖胄话音一落,只听萧颖达起身拍了拍手,声音传出只见门外上百府兵纷纷张弓搭箭,齐刷刷对准了身后众人,利箭寒光熠熠,那些个府兵身形一致,一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众人闻声赶到窗前一看,却听王远知冷声道:“府君不要以为布置重兵再施以恩惠,我正一教就会与反贼同谋了,大人可别忘了我正一教的身份,我教虽是江湖门派,但受先帝册封乃当朝国教,理应教化百姓、守护江山安宁,更何况此次下山本是掌教大人派我们来帮助铲除叛贼的,师命昭昭在上,岂能倒戈相向?大人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屋内的萧颖胄看着王远知慷慨激昂,上清四子除去陶永眼神不定外皆是同仇敌忾一般怒视自己不由一笑,随后抚须淡淡说道:“上清四子本官今日算是见识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佩服,佩服啊”。 只听萧颖胄话音一转突然说道:“诸位别担心,我的府兵没有命令绝不会放箭的,只是既然道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官也不隐瞒了,这位王将军的确是本官藏起来的,他也的确是萧衍派来要拉拢荆州一同谋反的使者,只是兹事体大,其中利害我一直拿捏不定,故而犹豫再三便留他至今,让他见诸位也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但见到正一教如此忠心耿耿,本官才终于明白该如何做了啊”。 萧颖胄的话让众人一愣,尤其是王天虎猛然睁大眼睛看着萧颖胄,心中连连回想终于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萧颖胄的陷阱,愤恨着对萧颖胄说道:“云长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的处境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萧颖胄又是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天虎,只见他慢慢走到王天虎身侧,身子微微一倾对着王天虎耳语道:“是要感谢将军提醒我的处境呢,刘山阳大军就在荆州,朝堂不敢先对付萧衍就得先对付我,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萧颖胄声音很小,除了王天虎没人听得到,后者闻言也是小声冷冷道:“难道你想反悔吗?你还有得选嘛”。 “呵呵,你放心,萧衍给我做了这个局我没得选,我也不会反悔,只不过为了大业,得向将军借一样东西”萧颖胄继续回道。 “什么东西?”王天虎不解道。 萧颖胄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看了眼四周众人不解的神情,缓缓对着王天虎作揖朗声道:“天虎将军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本应该盛情款待将军以报恩,但是王道长说的对,面对国之大义,个人得失也只好放在一旁了,云长此生是无法给将军报恩了,还请将军见谅”。 “萧颖胄,你想干什么?”王天虎警惕道,一旁的王远知等人面对这突然转变的局势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也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倒是道长和诸位英雄在场,也好给我做个见证,我萧颖胄,断然不会与反贼同谋,对抗朝廷,今日就此诛杀反贼,以示清明!”萧颖胄义正严辞地喝道。 “萧云长!你好狠....”。 说时迟,那时快,王天虎话还未说完,却见一旁的萧颖达在萧颖胄话音一落后,猛地从袖中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趁着王天虎不注意一刀捅在了他脖子上,霎时间鲜血淋漓喷涌而出,一道血光从王天虎的脖颈上绽放,任王天虎无力地按住伤口也无可奈何,只见他双眼瞳孔涣散,半张身子被鲜血淋透,不出几息,就在愤愤然中仰面倒了下去,但那鲜血却还顺着伤口,一股股地往外冒着,恐怕王天虎至死也不会想到,当年自己奋力救下的萧颖胄,有朝一日竟然会要了自己性命。 萧颖胄看着倒下去的王天虎,心中的痛惜之情一闪而过,他与王天虎昔日有过共患难之情,但身在这个名利场,情义二字简直不值一提,他更多的还是感到放松,当着王远知的面杀了王天虎,自己忠心不二的名声自然会通过正一教传给朝廷,自己用王天虎的人头也可以换取刘山阳的信任,而他相信为了谋反大业,萧衍根本不会计较一个王天虎的死活,这番酒席杀贼,给荆州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与王远知、白羽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窗外的陈庆之也是大惊失色,一股凉意从头到脚,他是知道王天虎和萧颖胄的情义的,也是知道萧颖胄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谋反了,只是为了换取一时的信任就杀了曾经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萧颖胄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他能想象身处这个乱世的朝堂会是多么的如履薄冰,而历史中的陈庆之却身处这朝堂的最中心,一想到要面对如此多的阴险狡诈,陈庆之顿时心生寒意,不由望着那惨死的王天虎,竟似乎正盯着自己,仿佛正一字一句告诉自己四个大字——“人命由天”。 陈庆之不由惊地倒退起来,王天虎心思深沉况且不能躲过人心算计,更何况自己毫无背景的一个小子,若想要做到历史上的陈庆之,需要经过多少锤打和勾心斗角,想到这陈庆之就厌恶的要死,那样的人生绝非是自己想要的,不由一时间恍恍惚惚猛地一下撞在了身后的栏杆上,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说话的是巴蜀剑派的剑一,他们四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屋内的起起落落丝毫激不起他们的兴趣,直到此刻才第一次开口。 剑一的声音惊醒了陈庆之,但还未等他反应就只见一道剑光飘然而至,如一道晴空霹雳洒向他来,那是剑一刚刚出鞘的一剑,剑光带着凌厉剑气随后而来,陈庆之慌忙下只好蹲下身子,剑气顷刻间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将面前遮挡的窗户和木门斩成粉碎,终于将他的面目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是你?”白羽一眼认出陈庆之惊呼道。 “你...”柳依依也看到了陈庆之,一时间心中波澜起伏愣在了那里。 萧颖胄望着此刻取下面具的陈庆之,只觉得曾经见过这个俊朗少年,但见白羽和柳依依的反应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打量起陈庆之来,看着陈庆之看向王天虎的眼神,多疑的他开始怀疑陈庆之是不是王天虎早就安排好的帮手,顿时心中打定主意要对陈庆之斩草除根。 江左居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府兵以及远远观望的江雨禾和耿壮,二人心中一紧连忙走出暗巷,看到江左居的二楼已经被剑一斩碎了一半,陈庆之正出神地呆立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傻子在干什么,还不快跑?”江雨禾小声怒骂着,周围的百姓一看到此景,早就吓得四散逃开,楼下的府兵瞬间分为两队,一队张弓搭箭对准了二楼的陈庆之,另一队手拿长刀涌入酒楼,将各个出口封住。 “你就是那个陈三万,哦不,应该叫陈庆之是吧”萧颖胄缓缓说道:“原以为你已经跑了,本官本不想追究,没想到如今你是自投罗网,果然是与叛贼同流合污的啊,王道长,今日本官就替你们江湖除了这个败类,你可记得要把今日之事跟国师如实汇报啊”。 王远知闻言一怔,皱眉看着陈庆之,突如起来的变故令他心惊,原本以为是要被逼谋反,没想到眨眼间自己成了萧颖胄忠心的见证者,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正如萧颖胄提醒他的一样,作为正一教的代表,此刻的他除了诛杀叛贼别无他法,正在王远知轻叹一声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一向沉默的剑一又说话了。 “陈庆之?拔出你的剑,让老夫见识见识”。 第七十九章 剑一 巴蜀剑派守剑奴,一生只为剑痴,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陈庆之先后击败陶永、白羽以及韩逐,如今正是江湖上风头无二的年轻剑客,而天下用剑之人,皆以巴蜀剑派位尊,天下剑术又以巴蜀剑派的「青云坠」为首,作为守剑奴也是巴蜀剑派长老的四人,在下山之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敲打敲打陈庆之,告诉世人这剑道执牛耳者,依然只有巴蜀剑派一门。 陈庆之重重叹了口气,若说在洪湖上他为救荆楚群雄大闹怒江盟时那是意气风发,一吐胸中不快,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习武走江湖的意义,那自从来到江陵,从萧宝融到王天虎再到萧衍,桩桩件件都在提醒自己名字背后的意义,一面是心之所向的江湖,一面是命中注定的朝堂,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去逃避,逃避那该死的命运,丝毫提不起与人动手的兴趣。 但在剑一看来,陈庆之默不作声,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在蔑视自己,不由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那把刚刚出鞘的长剑,剑长三尺,光滑如水,乃是剑一的成名宝剑“水寒”。 要知道剑一作为巴蜀剑派守剑奴之首,亦是巴蜀剑派资历最老的长老,天下用剑之人无不对他尊崇备至,就连生平唯一一次败绩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因为剑一当年负责守卫的便是七把宝剑之一的“承影剑”,与流云剑大战一场落败后将“承影剑”交给了流云剑使用,但能与流云剑大战一场,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小子好胆量,就让我看看如今江湖,用剑之人的风采吧”剑一冷冷一言,随后身形不动,剑锋向上一掠,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招,却蕴含了无比凌乱的剑气,这便是巴蜀剑派的绝学「青云坠」的厉害之处,取得就是「剑气瞬发,如剑仙之剑坠落青云」之意。 剑一的剑气如横空秋水一般朝陈庆之掠去,在剑一看来这一剑瞬发瞬至,除非陈庆之拔剑以相当剑气格挡否则避无可避,但是陈庆之却看似自负仍不拔尖,不由让剑一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高看了这后生,不过是个自满托大之人。 剑气眨眼到了陈庆之眼前,但见一道青光乍现,虚实之间,剑气斩破一道虚影随后重重撞在了后面的围墙上,瞬间”轰“的一声将围墙一分为二了。 而此刻的陈庆之却不知如何躲过了这一剑,已经闪到了一旁,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的墙壁,他正在浑浑噩噩间本没注意剑一的突然一剑,但是好在剑气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九星步今非昔比,他连忙几步踏出堪堪躲过这一剑。 陈庆之经过这一剑后终于缓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声“不论做哪个陈庆之,总不能把命落在这里,再说了还得救出柳姑娘呢”,随即看到对面的剑一,方才那一剑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剑气之盛绝不在自己之下,不敢托大的陈庆之连忙取下背上的“三万”,将这柄宽大的青铜剑展现出来。 “长老可要小心,这小子的身法奇特如同妖术”一旁的白羽小心提醒道,狠狠盯着陈庆之,心中大喜若望,他本就对陈庆之欲杀之而后快,原以为已经错过没想到峰回路转,只是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却没有看到江雨禾的身影,不由轻轻暗自可惜,但想着只要拿下陈庆之就可以问到江雨禾的下落,眼中又升起一份狠戾。 “陈庆之,这荆楚群雄称你是少年英雄,侠肝义胆,其中真假贫道难分,但是看你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俗,若是心系正道自然是前途光明,何必要与叛贼同流合污呢?”王远知望着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原本还对这个王远知有几分好感,只是方才听他刻意包庇陶永给西风下毒的恶行,再加上他一看到对面陶永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一声道:“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道长整天好为人师,说话时说的头头是道,可是连自己身边的伪君子,假道士都看不透,还跟我在这讲什么正道光明,不觉得可笑吗?” 王远知听了顿时羞的脸色一变,陈庆之这番引用后世《红楼梦》中的话乃是嘲讽他不辨真伪,他一向自诩正道弟子,为人看似光明磊落,却挑不出“迂腐”二字,为了门派荣誉多次包庇陶永,对江湖上的正邪之分也是不顾是非,只认门派之别,只是他素来江湖上名声赫赫,正一教更是如日中天,谁又敢对他说三道四,指出他的不是,反倒是陈庆之不管不顾说到了他的痛处,此时一时语塞,只得先狠狠瞪了一眼讨厌,随即为了挽回颜面才开口道:“真假自有公论,但是你维护叛贼王天虎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更是前来营救他,身为正一教弟子便不能容你,今日上清四子便领教一下少侠的高招”。 王远知说完,正要招呼上清四子列阵,却听到那剑一又冷哼一声道:“慢着!”。 王远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剑一长老,有何话说?”。 “此子用剑,更是曾击败过我巴蜀剑派少宗主”剑一说着看了眼尴尬的白羽继续道:“就算要领教,也是我巴蜀剑派先领教,不用道长出手”。 “这...此子乃是叛贼余孽,必然是由我正一教捉拿才对长老,断不能让他有可趁之机”王远知继续说道。 “哼,道长的意思,你上清四子对付这小子是万事无忧,我巴蜀剑派就是有可趁之机了?”白羽闻言冷哼一声道,他还指望靠着陈庆之找到江雨禾的下落,自然不愿把陈庆之交给对方。 ”额,不是...贫道不是这个意思...”王远知自知自己说错话慌忙道。 陈庆之在一旁听了冷笑一声,随即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了,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你们要是想一拥而上也可以,要是不想不如你们先打一架,打赢的那便再跟我打怎么样?”。 陈庆之的取笑令剑一和王远知脸色铁青,一旁的柳依依却是“扑哧”笑了出来,更让二人一阵恼火,剑一当即喝道:“让我来收拾这小子,之后再交给你们正一教处理,行了吧”。 白羽刚想反驳却被剑一一个怒视逼地闭上了嘴,王远知见状也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剑一剑锋一指陈庆之道:“小子,这里地方太窄施展不开,咱们去楼下大道上交手如何?”。 “随你咯”陈庆之随口答应着。 说罢,剑一身影倏地一闪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在了宽敞的大道上,陈庆之见状也不犹豫,几步踏出飘落在剑一对面,一阵劲风吹过,二人衣襟咕咕作风,两柄长剑上都缠绕着凌厉的剑气蓄势待发。 “小子,看在你有胆量的份上,我让你三招,出手吧”剑一冷冷说道。 陈庆之笑了笑:“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你老你先出手吧”。 剑一闻言一怔,随即凤眼怒视陈庆之,随即就见剑一是凌空一跃而起,但见手中长剑水寒先是往后一刺,看似刺向虚空,带着剑一整个人向后躺去,宛如醉倒一般,转瞬之间,剑一左脚猛然一起,整个身子被带着拔地而起,剑锋转到前面,如白虹贯日一般地剑气瞬间冲向陈庆之。 “这是仙人指路,青云坠的至高剑法,剑一长老一上来就用杀招啊”王远知凝视楼下说道。 陈庆之瞧着这一剑刺来也不躲避,而是将一身的浩然正气提到顶峰,青色真气弥漫剑身化为真气,九星步踏出三步,整个人如果原地画圆一般,但手中剑锋却也随之一转,一道青色剑气如圆月弯刀般横扫而出,正是一招竹溪剑法的「落叶悲秋」。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陈庆之后退五步,剑一却退了七步,剑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年,这少年剑法倒不是如何惊艳,但那雄浑的内力却让人大吃一惊。 “小子倒是小看你了,也好,许多年没有动真格了,今天就好好跟你打一场”剑一说完,竟然解开自己一身蓑衣,露出里面健壮的肌肉,随之脱落的,还有一件重重的铁衣。 “他刚刚穿着这么重的衣服跟我在打吗?”陈庆之不由惊叹起来。 “江湖剑道,已经许多年没有外人逼的大哥脱下铁衣了,上一个人,还是流云剑”剑二说道 第八十章 比剑 一时的寂静后,剑一活动了一下筋骨朗声道:“小子,本事不错,倒是我小瞧你了”。 剑一声音高亢,比之刚刚气势又陡然上升了一层,这一声震耳欲聋,其中蕴涵着浑厚的真气,剑一本就是想给陈庆之一个下马威,不料陈庆之的浩然正气不遑多让,蓬勃而出抵挡住了剑一的气势,倒是让一旁的不少府兵只觉得耳膜震裂,不由地摇头晃脑,一阵骚乱。 “这小子的内力果真不俗,天下用剑新人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还不是我巴蜀剑派的弟子,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打压他的气势,否则日后难保不会威胁我巴蜀剑派剑道正统的地位”剑一皱了皱眉头想着。 剑一凝视陈庆之突然问道:“方才那一剑,谁教的你?”。 陈庆之这边看似平淡,其实也是废了一番力气才平息下剑一方才一吼带来的冲击,脱下铁衣的剑一内力大增,加上他钻研剑道多年,举手投足间气势如虹,若非浩然正气十分霸道,也难以压制得住,不过经过这一交手,也让陈庆之稍稍安心,至少在内力上自己似乎还略胜一筹。 “我乃竹溪派弟子,你说谁教的我”陈庆之随后说道。 “胡说,竹溪派清泉子当年就是我巴蜀剑派的客卿,他的竹溪剑法我不是没见过,空有技巧却气势不足,你刚刚那一剑绝不是他的手笔”剑一大声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还不允许我推陈出新了吗?这世上会高超剑法的,也不只是你们巴蜀剑派一家”陈庆之立刻回应道。 此话一出,剑一以及阁楼上白羽等人皆是一惊,陈庆之这话摆明是在质疑巴蜀剑派的地位了,上百年来还是头一人。 “哼,好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何为剑道正统,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三招,要还是不要?”剑一冷冷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并不是自大,而是故意为了激怒剑一,因为他知道用剑之人若情绪波动难免会露出破绽,看剑一此刻怒目而视的样子,陈庆之便又火上浇油道:“不如我让你三招吧,不用跟我客气”。 “哼,黄口小儿,今日就让你血溅当场!”剑一闻言怒气大生,长剑忽然一挺,唰地一声响,顷刻间朝陈庆之胸口刺去。 陈庆之连忙运用九星步闪避,一步踏在乾位,再接一步坎位,最后又落在乾位,虚虚实实间竟然毫发无伤躲过了剑一三招,只听陈庆之笑道:“说让你三招,三招到了,小爷我可要动手了”。 剑一闻言怒骂道:“臭小子...你找死”,话音刚落,但见陈庆之一道青色剑光迎面刺来,逼的他连连后退,急中生智间用出一招鱼跃龙门躲过陈庆之这一剑。 剑一一招落于下风,一气之下再次暴起,他多年来深得巴蜀剑派「青云坠」的剑术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招迅疾无比,一息之间又刺出四剑,招式越来越快,剑光闪烁如流星飞羽一般,惊地陈庆之连忙后退,用九星步小心应对。 剑一此刻浑身气势大涨,那厚厚的铁衣压制了他的速度,一旦脱下铁衣宛如猛兽挣脱了铁链,一剑更比一剑快,一剑气势更胜一剑,只是任他如何出剑,陈庆之却是虚虚实实,全部躲地干干净净。 “不对,这小子是故意气我,让我加快出手速度,再这么打下去,不但打不到他反而我自己要被累死了”剑一与人交手无数,丰富的经验让他猛然惊醒,猜到了陈庆之的用意。 “这小子的身法和内力都强于我,但他却不攻反守,一定是剑法有所破绽”剑一敏锐地捕捉到陈庆之的想法,于是顷刻间剑锋陡转,但见他身影一闪,挟着一道剑光,猛地挥剑自上而下挥出两剑,这两道剑气在半空中交错纵横,磅礴的气势如同一张大网向下罩去,这便是「青云坠」中的天罗地网,本是用来以一挡多的剑术,此刻却用来逼陈庆之停下九星步。 果不其然,这一剑用出剑气纵横,所过之处丝毫没有闪躲空间,陈庆之眼见无法闪避只好挥剑横扫一招「落叶悲秋」用来抵挡,剑一眼看陈庆之出剑,当即身影逼上前,接连用出一招「仙人指路」和「霸王举鼎」。 这三招接二连三用出,天罗地网让陈庆之避无可避,仙人指路攻他面门,那一招霸王举鼎却是自下而上攻其下盘,陈庆之慌乱之下除去一剑挡住「天罗地网」,只地堪堪用出半招九星步躲过「霸王举鼎」,可最后收剑慢了半拍,左肩被剑气划出一道长长地口子。 陈庆之吃痛地捂住左肩伤口,剑一这三剑招式精奇,势道凌厉,令他防不胜防,但也暴露了陈庆之最大的弱点,便是剑术上的平庸。 他虽然悟出如何利用九星步强化竹溪剑法,但是究其根本,竹溪剑法还是太过取巧,就算有了九星步加持,但是内里还是以巧字取胜,一旦九星步被限制,若只是凭借竹溪剑法便显得后劲不足了,且不说威力如何,就说剑招变化,竹溪剑法看似轻巧,但实际灵活不足,就好比适才面对剑一的三招,陈庆之竟然一时间没有相对应的剑招可以化解,只能下意识地去格挡。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看着剑一,此人剑法高超,内力深厚甚至还在韩逐之上,更厉害的在于他比韩逐懂得寻找破绽,当初他之所以打赢韩逐,一是依靠几次三番浩然正气的提升,才让他在内力上压倒了韩逐,二来那韩逐实在自负,明知内力不如陈庆之,但是却非要用最耗费内力的一招来解决陈庆之,就算堕入魔道也依旧不改。 可剑一不一样,他已经发现陈庆之空有内力和身法,但剑术比起冠绝天下的「青云坠」实在是天差地别,所以他不再耗费内力急于求成,他要的就是用精妙的剑法击败陈庆之。 剑一冷冷看了眼陈庆之,方才的交手印证了他的猜想,陈庆之的剑法果然依托于步法,若只是竹溪剑法,那剑一有无数个招式可以让陈庆之避无可避,想到这他顿时觉得胜券在握,当下长剑圈转,一瞬间剑光闪烁。 “小子,服还是不服,你这会知道我巴蜀剑派为何是剑道正统了嘛”剑一说道。 陈庆之血气方刚,一时挺直脊梁道:“服什么服,小爷我还没尽全力呢,这剑道正不正统有何重要,能打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陈庆之身影一闪,他生怕剑一的高超剑术所以想要先发制人,青铜剑呼啸而至,剑气陡然攀升至剑锋,一出手就是竹溪剑法最快的一招「剑起星河」,加上九星步虚实踏出,剑法凌厉至极。 剑一眯起眼睛却是不慌不忙,他已经看透陈庆之剑法不过就是竹溪剑法,痴迷于剑道的他当即想出破解之法,只见他身子一斜,长剑横扫而出,出手姿势古怪,双腿一缩一蹬,犹如一只兔子一样,陈庆之看着惊异但长剑已经无法收回,只是下一瞬他却惊讶发现剑一的一剑竟然不偏不倚擦着他的剑锋划过,因为他双腿一蹬,反倒整个人半弓着身子猛然退去,让自己一剑落了空。 他不知道这一剑名叫「兔子搏鹰」,乃是青云坠剑法中极为巧妙一招,蕴涵着以若克强的道理,陈庆之大惊失色,不得已强行收剑格挡,被剑一一剑刺在剑柄上,震地他虎口一痛,整个人赶忙再一后退,正想要踏出九星步闪躲时,那剑一又是凌空跃起用出一招「天罗地网」。 劈里啪啦两道剑气将地板都划出两道深深的剑痕,陈庆之也被震地倒退出去,却见剑一的身影上接踵而至,叮叮咚咚地响声顿时此起彼伏,引得众人无不屏息注视,到底这天下剑道是异军突起,还是老而弥坚,全在今日了。 第八十一章 比剑(二) 江陵城,江左居门前大街上,一时间剑气纵横,乱石纷飞。 陈庆之此刻苦闷不堪,他接连不断用出竹溪剑法三十六式,但却无一例外被剑一破解,他若是一招刁钻古怪,剑一就回他一招固若金汤;他再来一招迅疾无比,剑一却接上一招虚实变化;青云坠剑法的高超精妙在剑一的手下被运用的无与伦比,他虽然内功比起陈庆之稍逊一筹,但是剑术造诣实在高超,不论陈庆之如何出剑,他第一眼就可以看出路数并且破解,反倒是剑一的剑法不但攻势凌厉,而且玄妙无比,让陈庆之身上多了不少伤口,若不是他还可以用九星步躲过几次险之又险的剑招,恐怕早就是身首异处了。 剑一的想法很简单,他内力不如陈庆之就比剑法技巧,陈庆之九星步再玄妙也只能用来闪躲,想要击败剑一就必须出剑,而陈庆之再如何改良的竹溪剑派也比不过剑一的青云坠,吃准了陈庆之这一点他也不再着急,即便好几次杀招都被陈庆之用九星步躲过,他也只是暗道陈庆之这身法果真奇特罢了,因为在他看来,他只需要陈庆之再出现一次破绽,他就可以一招制敌了。 陈庆之又何尝不知,剑一不像韩逐有勇无谋跟自己拼内力,导致陈庆之已经被逼到绝境,无奈之下陈庆之大喝一声,一道青色光芒从“三万”剑锋上延伸出来,蓬勃的气势震地剑一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凝视着陈庆之说了句:“终于用出剑罡了嘛”。 陈庆之别无选择,只能用出最后的底牌剑罡,他心中暗道:“老家伙吃准我剑术不如他,我若跟他比剑术迟早被他找到破绽,我能依靠的就是内力和身法,那我干碎不用剑法好了”。 俗话说“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陈庆之此时破罐子破摔,决定彻底放弃剑术,只见他用尽全身真气催动剑罡,青色剑光足有数丈,他深吸一口气,将什么竹溪剑法完全抛之脑后,催动剑罡毫无章法地朝剑一砍去。 剑一瞳孔中惊异之色闪出,他看出陈庆之这一剑毫无章法,但却是威力无比,仿佛陈庆之拿的根本不是剑,是一把砍刀,将自己看作木柴一样胡乱砍来,可是反而这样却让剑一失去了对剑术的把控,只能连连闪躲起来,暗骂一声“这小子是破釜沉舟了,剑罡极为消耗真气,他这样毫无章法胡乱用出,我看能支撑多久”。 此时阁楼上的众人见到陈庆之剑罡出现时也是一惊,尤其白羽脸色阴晴不定,作为巴蜀剑派少宗主,他自然知道能够用出剑罡代表着什么,整个巴蜀剑派能够运用剑罡的也不过区区数人,像陈庆之剑罡如此威力的,恐怕就更少了。 白羽不由对陈庆之生出嫉妒和愤恨,当即对另外几位守剑奴道:“几位长老,这小子藐视我巴蜀剑派,又是叛贼同谋,咱们何不齐心协力直接斩杀了他,以绝后患呢?”。 一旁的柳依依闻言脸色一变,当即想要出演训斥,却不料那名清瘦长相的剑二头也不回道:“少宗主,我巴蜀剑派,从没有以多欺少的规定,不知你是跟谁学的?”。 白羽闻言一怔,一时语塞后说道:“长老...我只是着急,我看剑一长老久久无法获胜,唯恐有变啊”。 剑二冷笑一声道:“你放心,这小子已经被大哥逼的胡乱运用剑罡,就算他内力再深也迟早油尽灯枯,再说了,我巴蜀剑派傲立剑道之巅上百年,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实力,不是群起而攻之的旁门左道,白氏子弟,怎能连这点心性都没有?”。 剑二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心思各异,先是柳依依一听陈庆之即将落败不由心中一紧,不由攥紧拳头凝视楼下,说不出的关切之情;而白羽则被剑二说的无话可说,只得轻松应了一句,转而继续愤恨地望着打斗中的陈庆之,反倒是一旁的额上清四子纷纷不悦,毕竟这江湖中谁不知道正一教最爱研究阵法,就连闻名遐迩的上清四子也是常常以多打少的,不用说也听得出来剑二是在讽刺他们。 王远知摇了摇头拦下想要去理论的几人,随后淡然一笑道:“剑二长老傲人风骨,令人敬佩啊,不过各门各派都是互有长短,咱们习武之人切忌不可井底之蛙啊,巴蜀剑派作为剑道正统百年是不假,不过难保不会有后起之秀呢,我看这个陈庆之年纪轻轻就能和剑一长老打得有来有回,不知巴蜀剑派年轻一代可有这样的人物呢?”。 剑二闻言撇了一眼王远知,冷哼一声不语作答,他们几个守剑奴向来不善言辞,若要吵架那自然不是王远知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久不下山,如今看到陈庆之这样的用剑高手个个都是心痒难耐,谁还理会王远知呢。 “大哥用剑罡了”剑三身材略微矮小,突然开口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接连闪躲后的剑一终于大喝一声,一道白色剑罡冲天而起,只见他顺势用出一招「青天无云」,此招是青云坠中极为迅疾的一招,但见剑一长剑一晃,向右迈出三步,随即猛然转身凌空一剑甩出,剑罡从斜侧飞出,铺面而去,如一阵劲风吹过,可令万里无云一般。 轰然之间,白色剑罡与陈庆之的青色剑罡狭路相逢,白色剑罡的气势虽然不如青色剑罡,但是这一招剑法精妙绝伦,为剑罡添加了几分威力,两两相遇之下竟然是平分秋色,只有剑罡接触之处迸发出两道四散开来的巨大剑气,猛然向两旁吹去,一面到江左居门前,却见剑二拔剑出鞘,一剑向下横劈,将剑气一分为二,消散开来。 而另一道剑气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江雨禾和耿壮藏身之处,二人惊地连忙低头闪躲,顷刻间尘土飞扬,一面墙壁被斩地粉碎,待到尘埃散去,二人呛地不住咳嗽起来,只好捂住口鼻从尘埃中跑出。 此时的江雨禾早就取下那丑女面具,穿着一件素白长裙,众人看见二人出现后纷纷看去,只觉得江雨禾虽然脸上沾了灰尘,但是却难以掩盖那张明媚俊俏的脸,此刻长裙飘风,鬓边还插着一支金钗,那是陈庆之的母亲送给她的。 “是她?她果然在这”白羽眼神一亮,顿时喜出望外,痴痴地看着江雨禾,此举被剑二看到不由心生不悦,轻咳两声皱了皱眉。 场上的陈庆之喘着粗气看了眼江雨禾和耿壮,看着二人无恙后放下心来,连忙运气继续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剑一,剑一见状大为吃惊,他没想到陈庆之如此挥霍剑罡还可以坚持这么久,他本身爱剑之人,多年来对于剑道早已经狂热,可惜自从流云剑堕入魔教后巴蜀剑派名声受损,新弟子又大多本是平平,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令他眼前一亮的人物了。 剑一暗暗思忖一番,陈庆之的天赋出众竟然让他一时生出爱才之意,毕竟剑道极为讲究天赋,若是能劝陈庆之加入巴蜀剑派,那定然可以光大巴蜀剑派了,想到这剑一连忙说道:“小子,你也看到了,竹溪剑派实在平庸,你于剑道一途乃天纵之才,何不拜在我巴蜀剑派门下,到时候我亲自教你青云坠如何?否则可要可惜你这天赋了啊”。 陈庆之闻言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始招揽自己,阁楼上的白羽也是一惊,当即喊道:“长老,这样的人怎么配加入我巴蜀剑派了?”。 “是啊剑一长老,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他还是个叛贼呢”王远知提醒道。 剑一冷哼一声望了眼众人,随后继续对陈庆之道:“你莫听他们的,你若是愿意,我兄弟四人今日保你无忧,谁也阻挡不了,我巴蜀剑派一心练剑,何时管这朝堂间这些俗事了,少宗主不要本末倒置了”。 白羽闻言气地脸色铁青,在他身后,萧颖胄与萧颖达相视一眼,只见萧颖达小声问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萧颖胄轻笑一声望了眼仍在二楼的王远知四人,他本来在乎的就只是正一教,其他江湖门派素来与他也无瓜葛,就算全死了他也不在乎,甚至对以后起兵说不定还能有所帮助,于是便对萧颖胄如此说道:“该留的留下就好,其他的...”,说完,萧颖胄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萧颖达闻言轻轻点头,随即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了下去。 “怎么样,小子你考虑的如何了?”剑一继续问道。 “呵呵,你知道嘛,要是我小时候你这么问我,我还真就答应了,可惜啊...我爹不让我去你们那,去了会把我屁股打开花的”陈庆之笑了笑继续道:“再说了,你要当我师傅也得先打赢我不是,胜负还未分呢”。 剑一眉头微蹙看着陈庆之愤愤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第八十二章 比剑(三) 陈庆之与剑一交手再过数十回,飘荡的剑气卷起一阵阵旋风,将路边小摊的桌椅碗筷吹散了一地,江左居门前挂着的两串灯笼不断摇曳着,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全然不见往日的喧嚣,只有长剑争鸣和一地萧瑟。 青白两道剑罡交错纵横,青色剑罡大开大合、气势不凡,但却难以看出章法,一如“菜刀砍乱麻”一样,陈庆之兀自将剑罡耍地密不透风,这几十个回合下来,反倒让剑一愈发难受。 “这臭小子内力怎么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这么挥霍真不怕撑破自己的丹田嘛,我就不信他有两个丹田不成”剑一吃力地拆下一剑后想着。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陈庆之正好有两个“丹田”,此刻陈庆之的体内,下腹丹田处和心脏四周的两处气海正不断翻涌着,一道道青色真气从两处气海上传出,源源不断给陈庆之输送着内力。 “一力降十会,小爷我今天就跟你耗到底”陈庆之如是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的比试仍在僵持着,看着剑一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拿下陈庆之,白羽着急地问一旁的剑二道:“长老,局势如何了,那小子还能撑多久?”。 剑二眉头紧锁看着场内,白羽虽然是巴蜀剑派弟子,但并未修炼出剑罡,自然不知道剑罡运用最为消耗内力,就算是剑一这样的用剑高手,也不能无节制地使用,但是眼前这个陈庆之,不仅毫无节制地使用剑罡,而且剑罡威力还在节节攀升,竟然让剑一都有些低挡不住了。 “此子内力深厚,当真令人难以置信...”剑二思忖着又对白羽说道:“再等等,大哥会有办法应对的”。 守剑奴镇守巴蜀剑派剑冢数十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争斗,虽然被陈庆之的“乱劈剑法”压制住,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凌空一跃先与陈庆之拉开距离,心头一转想道:“剑罡虽然威力无穷,但近战却无优势,我无法和这个小子拼内力,只得贴近他寻找破绽”。 想到这的剑一收回剑锋上的白色剑罡,猛然蹬腿暴射而出,凌空一踩一跃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来回旋转向前,脚下却好似踩着台阶一般不断变化。 “这是巴蜀剑派的“蜀道十八阶”,小混蛋小心,他是要近你的身!”江雨禾见状立刻喊道,众人闻声一惊,白羽等人惊讶她可以一眼看穿自家绝学,王远知等人则对这“蜀道十八阶”叹为观止。 相传这“蜀道十八阶”乃巴蜀剑派开山祖师白仲所创,他见蜀道蜿蜒陡峭、层层山路一阶高过一阶,蜿蜒曲折共有十八个来回好似十八处台阶,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地势甚险因而将地势融入武学,创出这绝世轻功。 蜀道“十八阶”阶梯越高越行越险,这路轻功也是越转越快。陈庆之闻言心中一紧张,立刻挥动剑罡劈向剑一,却不料那“蜀道十八阶”有“缓十八、紧十八”之分,十八处阶梯较缓另外十八处阶梯却甚紧,一步高过一步正如同蜀道之上“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项顶”,巴蜀剑派这路轻功从蜀山这条陡道的地势中化出也是忽缓忽紧回旋曲折。 陈庆之掌握剑罡不久,若是大开大合与人对敌尚可以,但对上此时身形诡异的剑一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顷刻间,剑一擦着剑罡旋过,一步凌空踏出随后整个人向下落地,剑尖顺势一点,长剑“水寒”一弯再一弹,剑一借力翻身一剑旋向陈庆之,这一剑来地精妙而又飞快,乃是青云坠剑法中的“峻岭横空”。 陈庆之忙收剑格挡,只是原本蓄力于剑罡之上,此时匆忙收回不由心头一震,一股真气堵在心间反而令他一阵气郁,剑一的这一剑来的飞快,又裹挟着从天而来的气势,只一相撞就让陈庆之浑身一震。 内外两股力量夹击之下陈庆之猛地嘴角渗出鲜血,赶忙连退三步,可剑一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接连又是一剑“仙人指路”再接一招“霸王举鼎”,转瞬间陈庆之又添了两处剑伤。 一旁的江雨禾见陈庆之受伤焦急喊道:“小混蛋小心”,秀眉微蹙一脸关切,可对面的柳依依见到此景,本也想喊出“陈少侠小心”,但这五个字塞在喉头始终叫不出来,只在心中默默呐喊了数遍。 剑一一招得手后立刻趁胜追击,长剑水寒刹那间递到陈庆之身周二尺之处。只见长剑倏地刺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皆苍然有古意。一旁的白羽见到失声叫道:“‘苍松古剑!’”。 王远知闻言一愣道:“少宗主说的可是贵派上一代门主白柳观察五颗百年苍松悟出的剑法?”。 “不错,我巴蜀剑派中有五颗古松,相传秦代时便屹立于世间,虬枝斜出苍翠相掩,爷爷曾由此而悟出一套剑法来便称之为“苍松古剑,只是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有幸可以看到”白羽想了想道,这套剑法招数古朴内藏奇变,只是名气却不如青云坠那般响亮,一共只有五招却需要反复练习才可得其神韵,对修炼者的天赋秉性要求极高,所以自从白柳去世后,数十余年来渐渐在巴蜀剑派失传。 “少宗主有所不知,苍松古剑并不是失传了,而是无人练会而已,要想练苍松古剑,首先要将青云坠练到大成,然后再返璞归真去练苍松古剑,两种剑法截然不同,如果不是痴迷剑道甚至心无旁骛者,绝对是练不会的,当年老剑圣临终前本来是想传给那人的,只是他自甘堕落,老剑圣生怕剑法失传就传给了大哥”剑二忽然开口道。 白羽浑身一震,他自然知道剑二口中的“那人”便是流云剑了,可他没想到白柳宁愿将“苍松剑法”传给剑一也不留给白氏子弟,此时看向剑一用出的五招剑法绵延不绝、与青云坠剑法颇有不同却更加质朴有力,不免有些埋怨白柳起来。 剑二看出白羽心思摇头冷冷道:“少宗主不用懊恼,苍松古剑依托与青云坠产生,但因为蕴意非凡,修习者往往着迷与剑法中的古意变化无法自拔,若不是全身心投入钻研便会顾此失彼,反而会因为练苍松古剑导致青云坠剑法一落千丈,当年老剑圣也是想到这一点,白氏子弟还要兼顾门派运转,若让你们练苍松古剑,只怕是得不偿失”。 白羽见心思被剑二看破一阵尴尬,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柳依依一声娇呼,众人纷纷再次凝神看去,但见剑一五招来回变化,一剑气势胜过一剑,不似刚刚迅猛却招招致命,剑一用出此苍松古剑,便是为了即刻击杀陈庆之。 只见一剑掠地而出,转眼间又如一颗倾斜的苍松一般挑起,一道剑花随手挽出,一道道虚影令陈庆之眼花缭乱,可下一瞬却猛然发现一剑已经逼近到了自己胸前,陈庆之连忙运起九星步想要闪躲,却发现那一剑陡然又生出一道变化,已然让自己避无可避。 “不要~”柳依依再忍不住喊了出来,和她一样发声的,正是对面的江雨禾,看着二人同时关心陈庆之,白羽心中妒恨顿生,只希望陈庆之立刻死去,眼神狠厉看向陈庆之。 只见那一剑将要砍在陈庆之身上时,一道青色真气突然出现在他的周身,细心看去,那青色真气竟还夹杂着一道道金光流转。 “嗯?”剑一眉头微皱察觉异样,但是一剑既出便不可收回,苍松古剑取剑道古意,剑道至古乃是杀人技。 可下一瞬,所有人傻了眼一样看着眼前一幕,长剑“水寒”刺在陈庆之胸前,但是却被一团真气挡住无法再进一步。 “护体罡气?他怎会佛门的护体罡气?!”王远知惊呼道,看着那青色真气中一道道金光,眼中露出浓浓的诧异。 第八十三章 比剑(四) 鸦雀无声的大街上,只有秋风的呜咽和长剑的低鸣声。 剑一望着眼前的陈庆之,他嘴角被自己震出了鲜血,但是却仅限于此了,锋利的长剑却无法前进一步。 陈庆之死里逃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是无计可施之时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纯阳之力”,自从在怒江盟与韩逐一战中唤醒了沉寂许久的纯阳之力,这股力量就一直依附在自己周身经脉和肺腑之上,随着自己突破了浩然正气的“赤心”境,两处气海丹田同时存在,不仅让自己内力大增,也让这股纯阳之力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雄厚。 在刚刚剑一的一剑刺来时,兴许是感受到了剑锋上的杀机,纯阳之力瞬间破体而出,为自己挡下了必杀的一剑,剑锋的杀气与纯阳之力久久僵持不下,陈庆之一咬牙将浩然正气全部融入这股纯阳之力中,竟然意外发现二者可以融于一体,便是众人看到的这幅青色与金光交错的摸样。 “你竟然会佛门的护体罡气?”剑一诧异道。 “什么是护体罡气?”陈庆之趁他不备连忙向后退去,随后一脸认真地问着。 众人看着陈庆之一脸疑问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倒是那剑一淡定道:“佛门中有一绝学,练成之后可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世人称之为【护体罡气】,但据我所知,能够挡住我刚刚一剑的,无一例外都是佛门中的得道高僧,小子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纯厚的罡气,你带给我的意外,还真是多啊”。 陈庆之听后暗自一惊,他虽然知道自己从【归元丹】中得到的纯阳之力非同小可,但没想到竟然到了世间罕有的地步,不由心中疑惑道:“这么厉害的玩意,怎么会在我爹手里呢?”。 剑一见他沉默不语便以为是有难言之隐,也不细问,只是再次提剑正色道:“今日一战当真痛快,没想到老夫在山上几十年,这山下也出了你这样的奇才,看来我煌煌剑道,后继有人啊”。 “只可惜,你非我巴蜀剑派弟子,若让你他日扬名天下,开山立派,恐怕我巴蜀剑派后人无人可以抗衡,所以我今日咱俩必须地分出个胜负、决出个生死来”剑一轻叹一声继续道:“若非如此,像你这般的剑道之才,本应与老夫成为忘年之交的啊”。 陈庆之听完对剑一生出几分钦佩和几分惋惜,此人虽然是巴蜀剑派中人,但做人做事却并不像白羽那样龌龊狠辣,只是碍于守剑奴的身份多少有些无可奈何,而且他一生痴迷剑道,所用出的剑术皆是精妙绝伦,即便是对手也会为之折服。 二人言罢,皆知此时已经形势所迫,就算二人再惺惺相惜也无法罢手了,陈庆之望了一眼剑一突然道:“前辈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阵前沽酒,好兴致,你有好酒嘛”剑一闻言笑道。 “耿大哥,拿酒来”陈庆之对着一旁的耿壮伸手说道。 “少爷接酒”耿壮回道,酒葫芦眨眼间飞道陈庆之手上,只见他撸起袖口,拔出酒塞,浓郁酒香顷刻间令人迷醉,“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干笑道:“此酒名曰「仙人醉」,前辈请享用”。 说罢,陈庆之大手一挥,酒葫芦飘然间又到了对面的剑一手上,剑一拿起凑仔鼻子上闻了闻道:“好酒好酒”。 “长老小心酒里有毒”白羽突然在阁楼上喊道。 “呵呵,不错不错,此酒有毒,一喝就醉,醉了就死,前辈还敢喝吗?”陈庆之一笑置之。 “醉死在剑下,死也值了”剑一二话不说,一把将酒葫芦拿起灌入口中痛饮起来,白羽还想要开口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好小子,好烈的酒,我这一生喝过你这酒,只怕再喝不下其他酒了哈哈”剑一喝完豪气干云地笑道。 陈庆之望着对面沉默了一下,不由心中叹道:“此人心胸豁达,不失为一个好汉,真实可惜为这个劳什子巴蜀剑派卖命”。 心中想着陈庆之遂有感而发道:“前辈豪气爽快,剑法超群,小子当真不如你”。 “呵呵,剑法虽好,不及酒好”剑一笑道,此前无人知道其实剑一也是贪杯之人,只是为了钻研“苍松古剑”克制多年了。 二人说到这竟然相视一笑,嫌隙随之烟消云散,剑一笑完道:“小子,还要斗嘛?”。 陈庆之道:“朋友还没救出,只能奉陪到底”。 剑一摇头一叹:“也罢,人在江湖,欲罢不能啊”。 二人再相视一眼,竟然拱手双双作揖,随后只听剑一喝道:“看剑!”。话音一落便挥剑向陈庆之刺了过来。陈庆之侧身闪避,长剑还刺,使的便是竹溪剑法的第四招“雁荡式”。 他一剑既出,后着源源倾泻,剑法轻灵,所用招式皆是九星步改良过的「竹溪剑法」,他想再与剑一凭借剑术对决一次。剑一侧身旋转,原地用出几招“蜀道十八阶”,忽快忽慢令陈庆之捉摸不定,顺势用出青云坠剑法,他早已领悟了剑道中“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这八个字的精义,剑术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翻翻滚滚的和陈庆之拆了一百余招。 突然间剑一一声大喝,举剑直劈,使出一招「盘古开天」,这是青云坠剑法中极为凌厉的一剑,陈庆之眼见难以闪避,一抖手,长剑使出一招「灵蛇出洞」指向剑一胸膛。剑一回身削剑。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他不等陈庆之抽剑,随即放脱长剑,纵身而上,猛然一手扼住了他喉头,一剑斜侧里掠出打在陈庆之手腕上,将青铜剑打落在地。 陈庆之登时为之窒息,哪知那纯阳之气再次迸发,陈庆之顿时觉得浑身力气,猛然记起当年在竹溪派清泉子打磨他基础多年时,曾叮嘱他“剑与手要合二为一”,逼着他练习剑招出来用剑还要用手指,当年他只觉得是清泉子为了让自己苦练起手式编的理由,此刻却突然想出其中奥秘。 剑术定要用剑才能使吗?陈庆之脑海中如电光一闪,暴喝一声,猛然右手五指疾刺,五指迅猛飞快却又直取剑一的胸口,正是竹溪剑法的一招“金玉满堂”,中指和食指戳在剑一胸口“膻中穴”上。剑一闷哼一声,原本因为纯阳之气的抵挡让剑一已经十分费力,此时顿时吃痛,抓住陈庆之喉头的手指登时松了开来。 陈庆之连忙退出几步,长长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当年还好信了清泉子的话,每日苦练剑术基础,导致一招一式就算手中无剑他也用的十分熟练。 “如此短的时间,你就能想到以指代剑,好小子,老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再来!”剑一朗声说道。 只见剑一猛然再次逼近陈庆之,剑光一闪,虚实之间竟然分出三道剑影。只见剑一手腕再抖,剑芒吞吐,那剑影再次分成六道,如此反复,长剑追着陈庆之不断抖出一道道剑花。 陈庆之眉头微耸,只见剑一大袖曳地,长剑挑出一朵朵银色剑花,越变越快,越变越繁,剑光耀眼令人不敢鄙视,不一会,但见一道道剑光收敛,剑一猛然刺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足足有上百道之多,随着剑一脚步逼近、剑锋抖动,那剑影聚拢一块,竟然整整齐齐并不散开。 四周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看着剑一神乎其神的剑法,仿佛多吐出一口气,也是对这神技的不敬。 “这是青云坠剑法的至高绝学,「剑影三分」!”白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想着:“爹爹常说遍数我巴蜀剑派高手,唯有剑一长老担得起「剑术大师」这个称号,也许他对敌应战并不如爹,内力也并非最强,但他却对天下剑术无不烂熟于心,但凡叫得出手的剑招他都是信手拈来,真乃是一【剑痴】”。 第八十四章 比剑(五) 众人凝神向场上看去,只见剑一与陈庆之缠斗在一起,长剑“水寒”剑影重重叠叠,将陈庆之渐渐逼到一个死角,陈庆之自知剑术不敌,当即把心一横,将一身内力尽数提起,只见青色真气又缠绕在陈庆之四周。 只见陈庆之脚下飞快踏出九星步,面对密密麻麻的剑影步伐也是越来越快,二人一攻一守地兜了十来个圈子,只见陈庆之身法玄妙,时如蝶戏,时如燕翔。剑一几度就要得手,总被陈庆之于间不容发之际遁走。时候一长,剑一不为所动继续抖动剑影,众人却看的都是目瞪口呆。 江雨禾更是睁大双眼,满心欢喜道:“小混蛋的轻功变得这么厉害,我看这什么剑影三分,都是花架子”,忽听对面剑二长叹:“姓陈的小子内力深厚,再算上如此年纪当真世间少有,这路身法玄妙无比,适才他连走四十五步之内其实暗含八卦之理,如此复杂步法我都难以参透,但这小子用来却好比他手掌上的纹路一般。只不过大哥早就想到他这轻功善于躲避,故而用出这最难躲避的剑影三分,为的是逼他将一身内力都用在轻功上,他便无暇用出那护体罡气,而剑影三分铺天盖地,他所能闪躲的也不过这四十五步之间了,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江雨禾张着耳朵听二人说话,却听得越发糊涂,忽闻陈庆之迭遇险招,不由暗暗心急。 “剑二长老乃我巴蜀剑派中最善拆解各家武学之人,纵使那姓陈的小子轻功再取巧,也逃不过长老的眼睛,这些歪门邪道又哪里会是我巴蜀剑派绝学的对手”白羽随即附和道。 忽听剑二对白羽问道:“少宗主,你说这剑影三分,一剑三分,作何含义?” 白羽神思不属,随口应道:“所谓三分,便是一剑挥出,剑气化为三道虚影。其实原本杀人一剑足矣,何必定要削成三道,此招往往都是用来以一敌多的,用在这小子身上,真是大材小用了”他皮里阳秋地讽刺陈庆之几句。 “少宗主说的不错,不过与人交手切不可自大,姓陈的小子虽然只有一人,但内力深厚,不仅身负如此奇特步法还有佛门的护体罡气,若非大哥会这一招剑影三分,也难以压制的住,少宗主以后行走江湖还是要学会审时夺度,剑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没有哪种剑法的用处是固定的,少宗主若想接过我派大旗,还是需要虚心学习,以免输了也不知道如何输的”剑二在巴蜀剑派向来见识奇高,语语中的,顿时叫白羽反驳不得,唯有沉脸苦笑。 “这么说,不管如何出剑,他一招下去,都要分成三分?”柳依依听着同样为陈庆之暗自担心,不由张口问道。 剑二愣了愣看了眼柳依依点头说:“不错”。 柳依依继续问道:“撇开第一剑起手,后面他一招三分,两招九分,三招二十七分,如此算来,不知得分多少招?”。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陈庆之眉头一耸,他已经被剑一逼得从四十五步到只有三十六步的空间,而剑一的剑影却依旧凌厉,可他却丝毫看不到什么破绽,此时听到柳依依所说心中迟疑道:“所谓剑影三分,倘若三招二十七分,再分一次,四招八十一分,以之类推,五招二百四十三分,六招七百二十九分……”说罢掐着指头推算,他学习九星步时熟读河图洛书,又兼具上一世的知识,很快算清这剑影到底有几分。 剑一此生剑术高强,神通无敌,却因生平旷达,从不长于算计,他学这“剑影三分”时只是知道此招一用变化无穷,却未深究其中蕴含着数术之理,只是认真钻研练出其形罢了,所以此刻就算听到陈庆之算出剑影变化之理也并不忌惮。 但是陈庆之不同,这九星步本就暗含数术之理,其中门路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即心中暗道:“这剑影三分为何是一个【三】字?九宫数术之法的核心也是一个【三】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剑影三分定然也是暗含九宫变化,才可以将剑影变化的如此玄妙而又规律”。 想通这一点陈庆之心中大喜,若是“剑影三分”暗含九宫数术之理,那定然可以通过数术运算找到其中的破绽,当即心中一定,他刻意慢下脚步,引剑一不断使出这“剑影三分”,从而细细观察起剑一的手腕和脚步变化,左手不住屈指计算起来,为了找出破绽,他算的是剑一所处方位、剑法路径、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单单其中一项就极为繁复更何况全部算出,不由地分神起来,一个不小心,被剑一一剑再次划破右肩。 “小混蛋,你在发什么呆呢?”江雨禾又惊又怨喊道,看着陈庆之受伤,一只手忍不住地放在了腰间的“银蛇”上。 “不行,一边运九星步,一边算他的剑法路子,这脑子根本用不过来,得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此也只能拼一把了”陈庆之先是急忙后退心中连连想道。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青铜剑“三万”向下杵在地上,双手撑在剑上紧闭双眼,将内力内收然后尽数与那股纯阳之气结合,只见一道青色的浓郁真气和一道道耀眼的金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正是刚刚用过的“护体罡气”。 “这小子是想硬抗下【剑影三分】啊”剑二略微吃惊道。 “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的护体罡气能护得了几时!”剑一轻喝一声,他只以为是陈庆之走投无路打算拼死一搏,于是为了一鼓作气他将剑气提到顶峰,顷刻间闪到陈庆之身前,一道道剑影又显现出来。 “臭小子不自量力,剑一长老的【剑影三分】已臻化境,不仅剑气三分,更是可以将一切剑术融入其中,我看这小子这次是死到临头了”白羽冷冷说道。 江雨禾闻言恼怒道:“我以为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一只只会躲在人背后的恶狗,都是狗仗人势果真不假,夹着尾巴跑的是狗,叫的最欢的也是狗”。 白羽脸色一变被江雨禾说的一阵惭愧,若换作旁人他定要记恨在心理论一番,只是见骂他的是江雨禾却不知怎的竟然提不起怒气,反倒是看到江雨禾生气时秀眉微蹙,冷艳逼人,完全忘记了还嘴。 江雨禾并没多注意白羽的神态,只是屏住呼吸看着陈庆之和剑一,陈庆之岿然不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身的护体罡气围绕四周,全身上下围堵左手在那不住测算,嘴里也念念有词。 剑一攻势也愈发凌厉,一剑更比一剑快,但是剑锋斗转之间却不只是简单的剑招,只见他接连用出“仙人指路”、“霸王举鼎”、“青天无云”、“峰回路转”、“盘古开天”...,一连串的青云坠剑法接踵而至,一招一式皆化作三分,威力大增,更夹杂着五招“苍松古剑”,剑锋之上杀气腾腾。 “要说天下将剑法集大成者,唯有大哥了啊”剑二不住感叹道。 剑一忽如大鹏展翅、又如游龙戏水、时而势大力沉、时而迅猛凌厉、时而角度刁钻,巴蜀剑派一应剑法在这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还是那一剑三分的奥义。 “万变不离其宗,这些剑招用剑影三分的法子用出来,就一定暗含其中的数术之理,只要算出来,一定可以一招制敌”陈庆之眉头紧锁这般想着,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他将护体罡气提到最高,死死支撑着毫无防备的身体。 长剑低鸣,剑气纵横,眼花缭乱的剑影打在陈庆之的护体罡气之上,纵使陈庆之再浑厚的内力,在一次次硬抗之下,青色与金光交织的罡气也逐渐在暗淡下去,巨大的震动让陈庆之只觉得喉头一热,不由涌出一口鲜血,漫天的剑气剑影如倾盆大雨,而他站立的身子一如雨中浮萍,眼看就要被暴雨撕成了碎片。 “是了,是了,我算到了,第七百二十九分后他就会回到三分,七百二十九分就是他变化的极致,反反复复,周而复始”陈庆之心念急转终于算出这剑影三分的奥妙。 第八十五章 比剑(六) 剑一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陈庆之微微一怔,但是眼看陈庆之的“护体罡气”已经支离破碎,他也不迟疑,加快了手中的剑影挥舞,凌厉的剑气卷起一阵阵旋风,将陈庆之逼的节节后退,嘴角渗出的鲜血又多了许多。 陈庆之眼神死死盯着剑一密不透风的剑影,在他的眼中,那一分分剑影由快变慢,虚虚实实都变得渐渐清楚下来,原本玄妙难解的“剑影三分”霎时间被他抽丝剥茧开来,最终那一道道剑影在他眼中越来越少,由数百道再到几十道,最后化作三分,再变成一柄孤零零的长剑。 “没错,这一招剑术以九宫算数为基础,通过手腕与脚步的变动让剑气以“三三”倍数叠加,但是因为剑术变化有限,七百二十九分就是这一招的极限了,每到这一分剑气就会用极快的速度再回到三分,只是变化之快肉眼难以察觉,反倒给人一种忽快忽慢、虚虚实实的感觉”陈庆之心中惊喜道。 “这臭小子在那比比画画念叨什么呢?不会是吓傻了吧”白羽对陈庆之取笑道。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剑二欲言又止,眼神深邃看着战局陷入沉思,他在七名守剑奴中武功并不算高,但是他对天下武学研究却最深,不论对手何门何派,只要一出手他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武学路数,甚至分析出敌人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他从未将这一招“剑影三分”的破解方法往算术方面想过,于是一时也想不通陈庆之能够用什么办法反败为胜。 一旁的白羽等人见他这样心中一怔,他们都认为陈庆之已经是必败之局,莫非还能生出什么变化? “二哥,可是有什么不妥?”一向沉默的剑三问道。 剑二对剑三摇了摇头不语作答,不是他故作深沉而是他也看不出陈庆之在干什么,剑三和剑四对兄长脾气了如指掌,见剑二担忧样子不由赶紧向场内看去,心中都是疑惑不已。 只见剑一此时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用出一招“青天无云”,顿时数十道剑气凌空刺出,随即转过身来再高高跃起,落地之时身子微弓长剑点地一起,猛地斜刺圈转跟着一招“峻岭横空”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 这两招剑一早已练到出神入化,若让寻常弟子来用只会觉得首尾不能衔接,但剑一用剑“随性而为,无所拘束”,遂让这两剑好似浑然天成、水到渠成一般,两剑用出恰好剑气纵横交错,铺面而去的剑影剑气轰然砸在陈庆之的护体罡气之上,竟然将陈庆之猛地轰出数米,只能连连用青铜剑插在地上才不至于整个摔倒。 剑一再看去大为惊异,只见陈庆之依旧费力站直身子原地不动,右手握住青铜剑,剑身因为身子的颤抖二不住晃动,但是那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来来回回算着什么似的。 他久攻陈庆之的护体罡气,刚刚终于发现陈庆之下盘一丝破绽,当即用那两招剑术一气呵成,为的是纵横剑气将陈庆之不稳的下盘掀翻,那样就可以破了这“护体罡气”,但是他却没想到陈庆之拼死撑住了身体。 “你明明还有一战之力,为何非要死守不攻?”剑一疑惑问道。 “晚辈还想再领教一次前辈的「剑影三分」,可不可以”陈庆之激将道,剑一闻言果然是朗声一笑道:“有何不可?”。 剑一瞬间展开剑势,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一道道剑影猛然出现在他的身侧,陈庆之死死盯着剑一的动作,心中不住盘算道:“七百二十九分转回三分的那一瞬间,他会有一个停顿,那个停顿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的确是此招唯一的破绽了”。 剑一“唰”的一声反手一剑砍向陈庆之,用的是“苍松古剑”中必杀的一招,他深深认为陈庆之不过是风中残烛,便打算用这杀气腾腾的“苍松古剑”一举攻破陈庆之。 五招苍松古剑古韵盎然,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反复之间皆是为了杀敌,一道道朴实而花的剑气自带着汹涌的杀气而来,剑一绷紧身体,手腕抖动、脚步纷繁变化,只见一剑三分,再三分,剑影重重叠叠,每一道剑影都是“苍松古剑”的杀意。 白羽眼神炽热,剑一这五剑招招致命、威力巨大,他已经想到了陈庆之身首异处的样子,不禁让他觉得一丝畅快,眼神撇了眼江雨禾,看着江雨禾紧张万分的神色他便更是恼火,愈发期待陈庆之的死去。 第一剑,陈庆之退了五步。 第二剑,陈庆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第三剑,江雨禾想要上前被陈庆之一声喝住。 第四剑,陈庆之护体罡气被破,剑气划破小腿瞬间半蹲下来。 第五剑,剑气聚拢,直指陈庆之头颅,陈庆之目不转睛看着剑一,柳依依拿出「飞花」作势出手,却被白羽一剑拦住。 所有人都认为一切要结束了,除了陈庆之自己。 “七百二十九...就是现在了”他在剑气来临前暗自呐喊道。 几乎便在同一刹那,青铜剑掠地而起,陈庆之用尽力气让身体画出一道圆弧,青色剑气聚于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砍出。 下一瞬,没人知道这一剑如何得手,也没人想的通陈庆之如何能从密密麻麻的剑影中找到了那丝缝隙,只看到剑一右膝中剑一个踉跄,右腿一屈竟然半跪了下来,急忙以剑支地撑起,力道用得猛了剑尖又刚好撞在陈庆之拍来的青铜剑“三万”上,只听“啪”的清脆一响,长剑“水寒”赫然断为两截,只听剑一目光涣散,口中兀自说道:“怎么会!不可能…”,而一旁的陈庆之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青铜剑反手插入背上剑鞘,擦去嘴角鲜血,对着剑一深深作了一揖。 “前辈,胜负已分”陈庆之说道。 “那一剑,是什么剑术?”剑一痴痴问道。 “竹溪剑法,剑起星河”陈庆之回道。 “不可能,剑起星河我也会,怎么可能破了「剑影三分」和「苍松古剑」”剑一呢喃着:“可那的确是剑起星河,小子你没说错,那的确是剑起星河啊!可是为何能破了「剑影三分」呢?”。 “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敌的剑术呢,再厉害的剑术只要找到破绽,即便是最普通的剑术也可以获胜,我说的可对,前辈?”陈庆之想了想问道。 “哈哈哈,想我剑一痴迷剑道数十年,一向秉着剑道‘随性而为,无拘无束’”剑一闻言顿时大笑道:“可没想到我自己还是陷入这剑术高低的困局中,你说的不错,剑术虽有高低,但根本还在用剑的人,我又怎可看轻你的竹溪剑法呢?今日一战,是老夫败了,哈哈”。 “前辈承让了,若不是我侥幸歪打正着,断然不是前辈对手的”陈庆之苦笑着,他说的的确是事情,若不是“剑影三分”刚好契合九宫数术之理被他算到破绽,不然他断然不是剑术高超、经验丰富的剑一对手,即便此刻赢了,他也是内力受损,筋疲力尽了。 “呵呵,小子,拿酒来,我与你再喝一口”剑一朗声说着,整个人大剌剌盘腿坐下。 “前辈接酒!”陈庆之会心一笑遂一口饮下「仙人醉」,然后将酒葫芦甩到剑一手上。 剑一当即又是灌了一口,与陈庆之对视一眼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穿梭回荡,直冲云霄,全然忘了刚刚二人还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既如此,我巴蜀剑派今日不再为难陈小子你了”剑一随后说道:“看来我巴蜀剑派剑道扛鼎之位,是当了太久了”,经过一番比剑,剑一对陈庆之大为欣赏,再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了。 “长老?!”白羽愤恨道:“怎么可以放过这个小子,剑一长老就算输了,还有二长老和三长老、四长老呢啊”。 “少宗主,大哥是我七兄弟剑术之首,这位小兄弟既然赢了大哥,我们几个自然当然不如他,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受伤,我们怎能再落井下石呢?”剑二淡淡说道。 “他一个狂妄逆贼,咱们何必管那些规矩,他活一天就是对我巴蜀剑派的威胁,几位长老别忘了身上的责任”白羽急忙狠戾道。 “白少主需要明白,守剑奴守的是白氏七把宝剑,护的是白氏剑道星火相传,并不是你白氏的家奴,可以由你随意指使的!”剑一冷冷说道。 第八十六章 干将莫邪 众人听那剑一如是说着,不由纷纷看向白羽,只见他脸色极为难看,盯着剑一冷冷说道:“长老忘了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了嘛?三长老和四长老可不能白白拿了“干将莫邪”毫无作为吧”。 剑一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众人再次看向那一直沉默的剑三和剑四,二人一高一矮,双手抱于胸前静静站立,手中果然拿着两把乌黑长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按着白羽的说法,竟然是七把宝剑中的“干将莫邪”。 “只要长老助我杀了此人,我可以禀明父亲,这两把宝剑就可以继续放在剑冢之内了”白羽继续说道。 此言一出,四位守剑奴纷纷相视一眼,守剑奴一族守护七柄宝剑上百年,其中的感情难以言表,自从被白氏剥夺这个权利后,虽然明面上没有表露,但每位守剑奴心中都是苦闷不已,自那以后七名守剑奴是寸步不离剑冢,却没想到这次白羽直接将“干将莫邪”拱手奉上,这才打动了守剑奴。 要说换作其他几柄剑,守剑奴尚且不会如此受制于人,奈何偏偏是这双生宝剑「干将莫邪」,守剑奴中剑三和剑四当年便是负责守护这两把剑,所练剑法也是契合这两把剑的双剑之法,若没有“干将莫邪”在手,他二人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对于这次重获“干将莫邪”才格外珍重。 “白少主对陈少侠恨之入骨,何不自己上去挑战呢?难不成是怕了嘛”柳依依早就看白羽不忿,当即嘲讽道。 “柳姑娘,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我敬重柳家不与你计较,可你别忘了这小子可是叛贼同伙,难不成你柳家也是要公然支持反贼嘛”白羽脸色一变道。 “哼,我柳家从来也不是贪慕虚荣,不分是非之辈,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女子与白少主自然不是一边的”柳依依正色直言道。 二人说完,气氛一阵尴尬下来,白羽脸色铁青又对剑三剑四说道:“三长老、四长老,你们可想清楚了,干将莫邪还要不要了”。 剑三剑四闻言冷冷看了白羽一眼,只是不住摩挲着手中宝剑,眉宇间露出几分纠结,正当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王远知终于发话了。 “咳咳,柳姑娘和白少主不用争吵了,请听贫道一言,适才剑一长老与我有过约定,说击败那贼子后便交由我发落,只是却被贼子侥幸获胜,那按着约定,不如将他交给我们正一教处理,毕竟他说叛贼同伙,由我们捉拿也是名正言顺”。 说完,上清四子纷纷一跃而下,四柄长剑齐刷刷出鞘,气势陡然攀升,可不料一向不曾开口的剑四在此时说话了。 “四位道长且慢”剑四声音清和而富有磁性,全然不似外表看去那般粗糙,他比起剑三要高上一头,身材颀长,一双丹凤眼此时炯炯有神。 在场众人纷纷朝他看去,白羽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不通这个宗门中一向最沉默寡言的四长老为何主动开口了。 “四长老有何话说?”王远知问道。 “剑四不才,我与三哥在剑术修为上不如大哥,拆招解招则不如二哥,论内力深厚,在七兄弟中也是末尾,所以才需要练相辅相成的双剑合璧之法,此剑法又源自这「干将莫邪」之中,所以为了练好这双剑之法,自幼便与剑同寝同食,日夜不离,其中感情无法言语”剑四缓缓说道:“所以白少主方才说要将这「干将莫邪」再归还时,我二人不可否认对此十分心动”。 “所以,二位长老可是答应我了?放下,只要二位击杀这陈庆之,干将莫邪白羽一定保证双手奉还”白羽闻言急忙说道。 剑四语气平和,虽被白羽突然打断倒也不生气,只是轻声笑了笑,与剑三相视一眼继续说道:“少主莫要心急,我二人的确想要「干将莫邪」,只不过「君子爱财,尚且取之有道」,「干将莫邪」曾诛杀暴君,乃除暴安良之剑,先祖世代守护双剑,不单单守护的是剑本身,还有这两柄剑蕴含的君子之道,作为后人,又怎能为了得到这两把剑而去做有违君子之道的事呢?”。 “四长老既然不愿意动手,又何必阻拦我们呢?”王远知不明所以问道。 “我与三哥自幼合练双剑,心意相通,适才我二人虽未说话,但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想,这「干将莫邪」乃我祖辈世代守护之剑,如今在我们手上归还白氏乃是命数,我们并不怪谁,自然也不愿为了此间违背良心,所以此事一过,我二人就会将这两把剑继续还给白氏子弟,决不食言”剑四语气平淡继续说道。 “只不过白少主说的对,想想这是我二人最后一次用「干将莫邪」却毫无作为,实在是遗憾,加上适才观望大哥与陈少侠比剑,我二人武功剑术虽不能至,但心中无比向往,所以斗胆,想最后借这「干将莫邪」一用,与陈少侠比试比试,还请几位道长稍安勿躁”。 “可是小混蛋身受重伤,如何是你们二人的对手,岂不有些趁人之危了”江雨禾闻言连忙说道。 “姑娘别急,我还没有说这比试规则呢”剑四和煦一笑道:“少侠与大哥方才一战,内力定然受损,不过我看少侠身负佛门护体罡气,几处剑伤倒是没有大碍,所以想与少侠只单纯比试剑术剑招,不比内力如何?”。 陈庆之闻言一怔,他的状况确实如剑四所说,与剑一一战最耗费的还是内力,最后为了推算出「剑影三分」的破绽更是用护体罡气硬扛剑起,导致内力受损严重,此刻一点也提不起来,不过那纯阳之气始终依附在周身和经脉之上,导致剑一最开始伤到自己那几剑都只是皮外伤而没有伤到筋骨,若只是寻常舞刀弄剑,倒不是不可以。 剑四见陈庆之犹豫继续说道:“为了公平,少侠可以调息一炷香,到时候力气应该也恢复了,应该也不影响比剑了,到时候不论输赢,我们都不会再阻拦少侠了,不知少侠可愿意?”。 “陈小子你放心,我四弟一生不爱说话,但是一旦开口那是言出必行,这点我可以用人头向你担保,比剑不管谁输谁赢,我巴蜀剑派都不再与你为敌,你大可放心”剑一朗声说道。 “长老...你们...可是要置宗门于不顾了嘛”白羽愤然说道。 “你给我闭嘴,掌门好歹也是一代英豪,就教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我巴蜀剑派何时成了朝廷鹰犬,又如何做这落井下石的事情,你日后若想要掌管宗门,还是给我好好反省改过吧”剑一闻言怒骂道,他声音如雷震地白羽浑身一颤,不由低下头去不再多言,只是低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四长老想要比试贫道本不该阻拦,只是此子乃是叛贼同伙而不是单纯的江湖中人,更何况他本事不烦,若是不趁着此刻捉拿他,待他恢复过来一旦逃脱了,我四人可没法向掌教交代了,所以...恕贫道不能答应了这次”王远知思忖一番说道。 说罢,上清四子再向前踏出一步,四道剑气开始萦绕在剑锋之山气势不凡,可猛然间,他们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一道忽然落下的身影,正是那剑二。 剑二手中是一把短小的细剑,剑锋熠熠生辉,剑柄却是一个圆环状,圆环内镶嵌着一颗滚珠,令人看了不由惊异。 “二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远知厉声问道。 “我三弟和四弟要跟陈少侠比试,还请道长行个方便,若是不方便,那还请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吧!”剑二豪气地说道。 “算我一个,若想过去,也从我身上过去!”柳依依手捧「飞花」飘然落下。 “还有我,谁敢动我家少爷!”耿壮一步踏出说道。 “呵呵,小混蛋,那你好好比,可别丢人啦”江雨禾望了眼陈庆之笑着说道,随后对着上清四子做了个鬼脸嘲讽道:“牛鼻子就会以多欺少,没出息”。 第八十七章 日月双剑 江左居外,一片落叶悄然落下,落在大街上,顷刻间又化为乌有。 双方剑拔弩张,一阵阵真气四散,绞碎了面前一切。 王远知凝望着面前四人,耿壮和江雨禾他丝毫不放在眼里,但是剑二和柳依依他却不能忽视。 上清四子驰名江湖,靠的是精妙绝伦的阵法,若论单对单比武,也就王远知能和剑一剑二相提并论,不过他倒不是怕打不过剑二等人,而是忌惮剑二背后的巴蜀剑派和柳依依背后的柳家。 前者身为巴蜀剑派长老,况且从刚才剑一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几人连白羽这个少宗主也不放在眼中,可见其威望之高,而柳依依更不用说,那是柳破虏的长孙女,而柳家更是一向和正一教关系不错,王远知想着不禁有些犯难,他并不想与这两个门派同时结下梁子,于是便如此僵持下来。 这边僵持不下,那边的陈庆之却已经开始调息许久了,待到一炷香功夫过去,陈庆之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内力还没有恢复,但单纯比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向二位长老请教了”陈庆之拱手道。 “少侠客气,我二人所练剑招以双剑为本,「青云坠」剑法为根,以日月变化为引,遂成此「日月双剑」,还请少侠请教”剑四回应道。 说罢,双方各自作揖,随后陈庆之摆出一招竹溪剑法的起手式,警惕地看向对面二人,二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各自取出长剑,两柄乌黑宝剑,一柄细长「干将」在剑三手中,一柄粗重「莫邪」在剑四手中。 陈庆之扎稳马步静静等待,但见剑三剑四二人脚下步伐奇特,一左一右相互交叉向他缓缓而来,正如比剑之前所说,二人也没有用丝毫内力,只是单纯的剑术步伐,只是那奇特步伐看似缓慢,,但几步之后二人在陈庆之眼中竟然变得虚虚实实,似乎有一道道残影分出。 “好玄妙的配合步伐”陈庆之猛地眨了眨眼盯紧二人,心中赞叹不已,巴蜀剑派不愧是天下剑道执牛耳者,“青云坠”剑法、“苍松古剑”还有这“日月双剑”无一例外都是精妙绝伦的剑法,或攻势凌厉或变化莫测各有千秋,他此番与二人比剑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心思:“方才我是靠算出「剑影三分」的破绽取胜,且不说那复杂繁琐,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我必须练出如「青云坠」一般精妙的剑法来,此番不比内力只比剑法,倒是个向他们学习的好机会”。 正当他想着,那刚刚还缓慢的二人突然气势一变,只见剑四手持莫邪突然从斜侧里杀出,莫邪剑粗重且锋利,只见剑四双手拿剑整个人转成一道圈,剑锋圆转如旋风一般向陈庆之杀来。 陈庆之定睛一看,那莫邪剑虽然粗重,但被剑四挥舞地却是密不透风,呼啸而来的气势让他不敢直面相撞不由先向后退去,正想用九星步时却想起不可用内力,不由只地连忙用一招“斗转星移”,这是竹溪剑法中一招防御剑招,用的是借力用力地法子,可剑锋刚刚一擦那“莫邪剑”,陈庆之就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拉扯力吸住,随后猛地被甩了出去。 陈庆之正震惊剑四这一剑力道之大时,却猛地觉得后背一凉,余光一闪赫然看到剑三手持细长的「干将」出现,那一剑如鬼魅一般悄然刺来,陈庆之震惊之余连忙将青铜剑插在地上,整个人借力一个后空翻闪过剑三这一剑,但剑锋擦着鬓角而过,依然斩落了陈庆之一缕头发。 陈庆之连忙后退几步,惊魂未定的摸了摸头发,暗道好在不用内力,不然方才若是剑气逼近,自己这人头可就不保了,更是惊异地看向剑三和剑四二人,方才剑三就好似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少侠似乎很依仗你那神乎其神的轻功”剑四说道:“你需要知道剑法根本在于剑,其余的都是助益罢了,不可过于依赖”。 陈庆之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指点”。 “那好,我可不客气了,再来!”剑四大喝一声,双手剑莫邪再次挥舞起来。 陈庆之连忙举起青铜剑,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这次他特意留了个心思关注着一旁的剑三,果不其然,剑四身影一动那剑三也随之穿梭在剑四深厚,二人一前一后向自己攻来,步伐移动十分默契,虽是两个人两把剑,但每一刻你却只能看到一人。 剑四双手持着“莫邪剑”,挥舞起来气势宏大,虽然莫邪看着笨重,但是在剑四手中却依旧攻势凌厉,大剑每一剑挥舞起来本就覆盖面极大,剑四挥舞速度奇快更让莫邪的威力大增,大剑攻势一招猛过一招,好似那火辣辣的日头照耀下,天地之间无可躲避之处,让人应对起来毫无喘息功夫。 另一边的剑三却是灵动鬼魅,手中的“干将”细长锋利,总是出其不意地在莫邪收剑之时猛然刺出,比起莫邪的猛烈,干将剑舞的速度更快,招式也更加犀利,时而如圆月旋转、时而如弯月勾人,时而又像月牙忽隐忽现。 剑三和剑四将这「日月双剑」舞的虎虎生风,一个猛烈一个诡异,逼地陈庆之节节后退,因为无法用九星步的缘故,陈庆之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练地滚瓜烂熟的“竹溪剑法”,只是竹溪剑法进攻取巧一流,但面对水银泻地、密不透风的“日月双剑”,陈庆之一时间根本无法找到破绽,只得全身心用来防御,好在在竹溪派八年时间,他把剑法基础练到大成,一双手牢牢握住“三万”不至于被震飞出去,可是随着剑三和剑四的攻势愈发猛烈,陈庆之豆大的汗水已经顺着额头冒了出来。 其余众人看着这一幕暗自吃惊,没想到默默不闻的剑三剑四剑法同样如此玄妙,即使不用内力也是如此令人眼花缭乱,要知道这七名守剑奴常年不下山,自从当年流云剑叛变之后更是多年不出手,如今江湖上早已经渐渐淡忘他们,比起「上清四子」声名赫赫,他们几乎是消声觅迹了。 可很显然这么多年,守剑奴在剑冢内并没有消沉,此番出手,又是让江湖众人看到了守剑奴的风采,再不会有人生出低谷轻视的意思。 陈庆之一边吃力抵挡,一边暗自想着:“这二人剑法路数走的是「青云坠」的招式,但是步伐和身法移动,却是根据日月变化和双剑特点自己创造的,配合默契用出来不比剑一的那些剑法弱,推陈出新,当真是厉害”。 他这般想着不由想起水先生自创的九星步,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倘若他人都可以创造出神入化的剑法武功,我为什么不可以创出适合自己的剑法呢?不论竹溪剑法还是青云坠剑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先生不会武功还可以想出九星步,我学了这么多功法招式,难不成就想不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嘛?”。 陈庆之一念至此,猛地提起全部力气挥舞“三万”,连连挡下对面几招拉开一段距离,心中暗自回忆着学过的招式,突然想到剑一刚刚用的那一招「剑影三分」,不由心中惊喜:“剑影三分也是按照九宫术数的方法研究出来的,九星步也是先生根据九宫八股算出来的,我每次与人对敌,除了依靠内力,最依仗的就是学过的九星步,那如果我按照九星步中的九宫八卦算出一套剑法,岂不是最适合我?”。 想到这陈庆之当即茅塞顿开,好似茫茫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绿洲,恨不得当即开始研究。 可下一刻,他一不留神就被剑三一剑逼到眼前,寒光一闪惊地他无奈只能倒地一滚才躲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出人意料 “少侠可不能分心啊”剑四微微一笑提醒着,手中的“莫邪”却毫不留情地朝陈庆之劈来。 “要算出一套九星步一样的剑法绝非一日之功,此时还要分心对付这二人,看来只能等日后慢慢演算了”陈庆之暗道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使出一招“落叶悲秋”挡住剑四一剑。 若说“莫邪”剑已然是一柄大剑,就连剑四也得双手舞动,但陈庆之这把青铜剑“三万”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还未开缝,但仅凭借重量每每相撞也让剑四虎口一震。 不同于剑四的双手挥舞,陈庆之却是单手拿着粗重的“三万”,虽然挥舞起来没有剑四那样行云流水、攻势如火,但也是轻松写意,配上竹溪剑法的灵巧,倒是别有一番“大巧不工”的韵味。当年他在竹溪派被清泉子打磨基础八年,一直都是用的这把粗重“三万”,其实不知不觉间练就了不俗的臂力,只是他素来比拼的对象是天生神力的耿庄,所以一直不自知罢了。 此刻与剑三剑四交手多时,虽然陈庆之碍于剑法不如二人只能一味防守,但是凭借这打磨出来的臂力将这柄厚重的“三万”挥舞如风,在度过几次危机后陈庆之愈发谨慎小心应对二人,一来他手中剑法与所用重剑风格迥异,不由让剑三剑四进攻之余也得小心提防刁钻的竹溪剑法,二来青铜重剑所带出的强悍力量的确令他们震惊,这便是陈庆之还未落败的关键所在。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陈庆之应对“莫邪”剑的猛烈进攻尚且可以,再加上“干将”的诡异就有些难以招架了,若想不出可以应对“日月双剑”的剑术,只怕迟早会是一败。 “若是我有三头六臂就好了...”陈庆之无奈想着,但这一想法却猛然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陈庆之猛地闭上眼睛锁紧眉头,好似在极力回忆着什么一样,剑三与剑四看了先是一愣,但是比武之中哪能容得分心,当即二人左右包抄双剑向陈庆之刺去。 “这呆子又在干什么?喂!小混蛋,小心呐”江雨禾皱了皱眉喊道。 却见陈庆之闭着眼睛,手中“三万”掠起画出一个圈,随后就见他手腕翻转不断挽出一朵朵剑花,脚下步子同样不断移动起来,这场景被一旁观战的剑一和剑二看到浑身一颤,尤其剑一更是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呢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纷纷看去,眼看剑三和剑四双剑距离陈庆之不过一步之遥时,却见陈庆之猛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青铜剑随着脚下步伐连连挥舞三下,青色剑花顿时绽放,一剑化为三剑,三剑再化为六剑...。 青色剑影赫然出现在陈庆之左右,与“干将莫邪”相交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双方各自倒退几步,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剑二痴痴地望着陈庆之手中“三万”道:“【剑影三分】?他竟然无师自通了?”。 “想当初我练【剑影三分】练了足足一年才入门,他竟然只看我用了一遍就学会了,此子的悟性实非常人啊”剑一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场景。 “果真可以,我能用数术演算出「剑影三分」,那一定可以将九星步演化成剑法的”陈庆之惊喜地望了望自己的手不住想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番奇妙剑术的景象。 “少侠好本事,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会「剑影三分」,那好,就让我们兄弟再领教一下少侠,看少侠领会了其中几分”剑四赞许地看着陈庆之随后说道。 说完,剑三剑四双双动身,“干将莫邪”一刺一劈,一慢一块纷至沓来,一如熊熊烈火,一如冷月寒光。陈庆之不敢大意,当即手中青铜剑再次挽出几道青色剑花,层层叠叠,虚虚实实间一分为三,再分为六...。 霎时间,剑影交错,光华流转,三人交战成一团,纵使没有内力加成,没有剑气磅礴气势,但是三人三剑可谓将手中长剑挥舞到了极致,铿锵有力地撞击声不断传出,三人身影来回穿梭宛如三个翩翩起舞的精灵,用手中长剑编制着一副精妙绝伦的剑舞图。 战至酣时,三人不约而同豪气丛生,高亢长啸,青色剑花灿烂绽放,日月双剑陪衬左右,交手已过二百来招仍然不分胜负,在这场纯粹而有极致的剑术比赛中,陈庆之以「剑影三分」为引,连连用出竹溪剑法,灵巧之余好似生出三头六臂,与交错纵横的「日月双剑」打地不可开交,难分高下,也正是与二人交手中,陈庆之不断完善着对于「剑影三分」的理解和熟练,一步步转守为攻。 只见陈庆之回身一剑三分,绕地画圆用出一招“金玉满堂”,霎时间青色剑花环绕周身灿烂绽放,分别从五个方向攻向剑三剑四,剑三剑四往两侧连忙闪开又各自用出一招「回身抱月」和「盘古开天」,前者攻下盘,后者攻面门,陈庆之遂大喝一声,翻身而起接了一招「剑起星河」。 这一招「剑起星河」本是竹溪剑法中难得的杀招,迅猛凌厉而又出其不意,当初陈庆之更是凭借这一招击败了韩逐,这一剑最为讲究一个“快”字,出剑后剑光宛如道道流星划过,若说之前这一剑称为「剑起星河」尚有夸大成分,最多是“剑起流星”,但此刻陈庆之剑影连连,一道道剑影用出这一招剑,扑面而来的剑光灿若星辰,倒真当得起「剑起星河」这名字了。 “这一招「剑起星河」当年也曾见清泉子用过,他那三十六式竹溪剑法中也就这一招算得上大师手笔,也正是这一剑让他名声鹊起,不过比起这小子用的,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剑一凝视前方心中暗暗赞叹着。 那一剑惊起星河,卷起清风,翩然而至,剑三剑四的两剑同样是毕生所学之精华,一招凌厉诡异,一招气势如虹,正好与青铜剑影纷纷相撞,三剑齐鸣发出阵阵清脆颤音,三道剑光交织在一起,一阵阵清风由缓变急,三人身影相持不下圆转绕行,陈庆之在内,剑三剑四在其左右,如同三道旋风搅在一起不相上下,只等着其中一股率先力竭。 “此子若是我巴蜀剑派中人,该有多好”剑一望着三人越转越快的身影感叹着。 “不破不立,若他真是我巴蜀弟子,还无法有次机遇了”剑二轻声一笑。 三人交战精彩绝伦,就连本来剑拔弩张的王远知等人也是静静观望着,正一教虽然只是将剑作为御气之物,但所练功法多少还是与剑术相关,此刻看到三人玄妙剑法,不由地也是暗自称赞,不论是集剑法大成的巴蜀剑派还是惊才艳艳的陈庆之,天下用剑之人见到此景都无外乎有此感受。 可正所谓有所利便有所弊,三人交战正酣,让所有人目不转睛却忽视了一个人的悄然行动,那人便是白羽,自打被剑一剑二呵斥一番后,白羽看似沉默却对陈庆之更加怀恨在心,尤其看着陈庆之剑法愈发大成,甚至隐隐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时,一股偏激的嫉妒涌上心头,双眼狠厉望着陈庆之,趁众人未反应过来时,蹑手蹑脚贴着街边走着,竟不知何时绕到了陈庆之的背面。 此时三人战至最后关头,各自都是精神紧绷注视对方,陈庆之哪有心思分神关注到偷偷过来的白羽,况且三人虽然交战在一起,但毕竟未用内力,一番较量至此身影渐渐迟缓几分,不由露出几道破绽在外,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人并未看出,白羽在一旁却看的一清二楚。 正当陈庆之门哼一声,手上力气再加剧三分想要逼退剑三剑四,剑三剑四同样用尽全力左右包夹他时,却在那迟缓的一瞬间,猛然一道寒光乍现,三人各自一惊却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几步之外的白羽突然暴起,太阿剑剑气纵横,寒芒一闪而至陈庆之胸前,三人未用内力一时僵持局面竟然被他冲散,陈庆之急忙想要收剑抵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太阿剑正中胸怀,穿透他的身子,连带将他推出数米,青色太阿剑身染上一抹血红,配上白羽的狠厉眼眸,令人望之胆寒。 第八十九章 青云六神剑 鸦雀无声的江左居前,只有白羽急促的脚步和陈庆之无力的喘息声。 他胸前挂着一把太阿剑,剑还未拔出身体,依旧被白羽握在手中推着自己走出数米,只听白羽狠厉而又得意地大笑道:“你去死吧,哈哈!”。 片刻的寂静后,白羽一脚猛地踹在陈庆之腹部,陈庆之如断线风筝般被他一脚踹飞,口子吐出一口鲜血,只见那太阿剑被鲜血染红,一滴滴鲜血从剑身上滴落在地,溅起一丝尘埃。 “少爷!”。 耿壮第一个跑到陈庆之身前,扶起陈庆之,一双手连忙按住不住出血的伤口,眼圈顷刻间泛红道:“少爷没事别怕,别怕,耿壮在呢”。 鲜血不一会染红了耿壮的手,陈庆之无力地看着耿壮想要安慰却说不出话来,他又看到柳依依颤抖着嘴唇跑了过来,柳依依蹲下身子前瞅了眼一旁的江雨禾,却发现江雨禾好似呆住一般,柳依依不再犹豫连忙蹲下身子,陈庆之看不清她眼中是否有泪,只看到她咬紧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柳依依点住陈庆之周身经脉让流血减缓,可伤口处依旧血流不止,耿壮一双手已经变红,柳依依虽然眼神慌乱,但她自幼曾跟随贺仙翁学习医术,很快镇定下来,连忙取出一瓶止血散放入陈庆之口中,随后轻轻碰了碰耿壮胳膊道:“耿大哥,换我来吧”。 耿壮已然茫然无措,见少爷被人暗算原本怒气中烧,见有人触碰自己本要发火,却看到柳依依眼眸清澈如秋水长空,不由散去怒气松开按住伤口的手,柳依依连忙过去查看,取出随身带着的金针与纱布开始包扎,凝视一眼剑伤自顾自道:“没有伤到心肺,还有救,还有救...”。 这边众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剑三剑四久久不敢相信眼前场景,剑一紧皱眉头望着白羽一脸得意怒道:“你干了什么?身为我巴蜀剑派少主,怎可做这种背后偷袭的事情?!”。 “我这是为了巴蜀剑派除害,大长老心慈手软差点被这贼子蛊惑我不计较,三长老和四长老拿不下这贼子,便由我来料理他”白羽冷傲地回应着。 这边耿壮闻言浑身一颤,怒而转身望着不可一世的白羽,握紧双拳立刻想要出手替陈庆之报仇,正在这时,却听到身传出一声“刺啦”声,回头看去,却见江雨禾竟然抽出那一把锋利的“银蛇”,杀气腾腾地望着白羽。 白羽被江雨禾这一看霎时间觉得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心中竟然升出一阵惊恐,不止是他,众人此刻看着江雨禾散发的冰冷气息都是一震,纷纷凝视着她,不过白羽对她心中有情,虽有恐慌却是一闪而过,看着自己情敌即将殒命的样子不由喜上眉梢竟然对江雨禾轻佻道:“姑娘终于看到我啦那日醉仙楼一别,姑娘英姿飒爽当真是令我...”。 白羽正兀自说着,却见江雨禾二话不说,冷冷看了他一眼后猛然出手,白羽当初在醉仙楼时看江雨禾躲在陈庆之身后,加上他本就自负,所以并未将江雨禾放在眼中,倒是打着想要借此机会让江雨禾好好领教一下自己的厉害,从而俘获美人芳心。 只见江雨禾的“银蛇”轻轻柔柔地刺出,突然间在空中一颤出嗡嗡之声跟着便是嗡嗡两剑,变化之快令白羽大吃一惊。白羽赶忙举剑招架江雨禾,却见那一把软剑“银蛇”如鬼如魅竟然已绕到了白羽背后。 白羽急忙转身,耳边只听得“嗡嗡”两声,赶忙用了一招「蜀山十八阶」弓着身子蹲下一闪,他练这「蜀山十八阶」没有剑一那搬熟练,故而虽然闪过一剑却看到眼前有一缕头发飘过,正是自己的束发已被江雨禾削了一截下来,顿时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白羽眼神一变再看向江雨禾,只觉得江雨禾眼神从未如此冷若冰霜,一身的杀气腾腾让他不由胆寒,他大急之下心念电转:“我刚刚大意被她一剑所伤,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我若不能取胜岂不是让她笑话了我,我不可再手软了”。当下不理会对方剑势来路,只见刷刷两剑分向江雨禾小腹与额头刺去。 剑一看到白羽这两剑微微一惊:“这两招‘鹤鸣清泉’、‘峨眉金顶’乃是「青云坠」剑法中最后六招,历来只有掌门可以学,他如何学得了去?”。 巴蜀剑派创牌时,白氏先祖曾观察巴蜀名山大川,其中以峨眉山、鹤鸣山、青城山、蒙顶山、光雾山和西岭雪山六峰最为险峻挺拔。于是巴蜀剑派「青云坠」剑法之中也有六路剑法分别以这六座高峰为名,乃是至高剑法,素来只有掌门可以学习,没想到竟然被白羽学去,由此可见巴蜀剑派对白羽的器重。 剑一定睛看去,只见此时白羽所出更是巴蜀剑派一种不外传的功法“剑匿天下”,此功法正是用来使用那最后六招剑法的。但见白羽的剑法在一招之中包含了一路剑法中数十招的精要。“鹤鸣清泉”原本十六招,“峨眉金顶”则是十八招。“鹤鸣清泉”与“峨眉金顶”两套剑法分别将每一路十数招中的精奥之处融会简化而成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强为「青云坠」剑法之冠,除去这两种,还有「青城惊雀」、「蒙顶芙蓉」、「光雾朦胧」、「西岭寒光」四路剑法同样可化为四招,是以这六招剑法合称“青云六神剑”。 众人只听得铮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不知两人谁攻谁守也不知在顷刻之间两人已拆了几招。只是剑一精通天下剑术,立刻看出白羽只是学会了「青云六神剑」中的前两招,而且对于如何将这两招精髓发挥还不精通,只是会照猫画虎罢了。 但是反观对面的江雨禾,反倒是一脸平静,手中软剑曲折离奇,不断变化拆解白羽这两招精妙剑法,毫无费力的同时手中软剑愈发凌厉,她的剑气也是陡然攀升,竟然有一股刺骨寒意油然而生,令白羽不禁打了个冷颤,看到这剑一猛地皱眉与剑二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一丝诧异。 “原来她早已经破开我的封印,恢复了身手,好一个「银蛇魔女」,骗了我这么久...”。 陈庆之迷朦之中看到江雨禾身影翻飞,剑光四射,便知道江雨禾早就解开了他封住的经脉,而体内的伤势也已经好了起来,只是为了刻意隐瞒好留在陈庆之身边罢了,想到这陈庆之不由暗自苦笑,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是啊,她可是赫赫有名的魔女,武艺高强,我竟然以为可以封住她的经脉”陈庆之暗自苦笑着,却又见柳依依拿起的手帕擦去嘴角鲜血,柳依依无暇顾及身后局势,只是用尽心思为陈庆之包扎疗伤,幽幽说道:“不要用力,你虽为伤及心肺,但失血过多,受伤严重,再用气神仙也难救了”。 此刻白羽好不容易接过了江雨禾两招,却见江雨禾“银蛇”陡然晃动,用的正是「青云六神剑」中的“青城惊雀”,随后跟着又是一招“光雾朦胧”。尤其那“光雾朦胧”主要是从云雾中变化出来,极尽诡奇之能动向无定不可捉摸,而江雨禾的“银蛇”本就柔软富有变化,两两相加威力大增,曲曲折折、虚虚实实令人难以看清剑锋所指。 白羽一见江雨禾使出“光雾朦胧”,他见机极快当即不架而走,心中大为震惊道:“她怎么会我巴蜀剑派得青云六神剑?!”。 第九十章 那又如何? 所谓不架而走那不过说得好听,其实场面看是打不过而逃跑。他本就被江雨禾剑气中那股子刺骨寒意逼的手脚冰凉,此刻一看那一招「光雾朦胧」顿时知道不敌,只是他剑法变化繁复,逃走之际太阿剑东刺西削使人眼花缭乱不知他已是在使三十六策中的上策。 他知巴蜀剑派青云六大神剑之中除了“鶴鸣清泉”、“峨眉金顶”、“蒙顶芙蓉”、“青城惊雀”、“光雾朦胧”之外最厉害的一招叫做“西岭寒光”。巴蜀高峰中以西岭雪山最为巍峨,这招“西岭寒光”在青云六神剑中也是最为精深。就连白子鸿当年说到这一招时含糊其词并说自己也不大清楚,只因为这一招“西岭寒光”剑路极为高深,前前后后共有七十二路变化,若要转为一招实在太难,百年来也只有那人练出过这一招。 可白羽被江雨禾突如其来的两剑吓得不轻,他心想如果江雨禾再使出这一招“西岭寒光”来自己纵不丧命当场那也非大大出丑不可。他脚下急闪长剑急挥,突然心念急转:“她虽不知道如何学到我巴蜀剑派绝学,但想来定然不懂「剑匿天下」的精髓,我只是被她一时唬住,说不定她只会呆使不会随机应便。我何不冒险跟她拼一拼,否则就这么逃了,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江雨禾眼见白羽脚步微一迟疑,知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逃呢还是不逃,忽然听白羽转身叫道:“惭愧!既然姑娘动真格的,我可不客气了”。 江雨禾冷哼一声,眼中毫无波动,她自然知道白羽不过是为了挽回颜面才这么说,她以这招“光雾朦胧”逼得白羽转身而逃,虽然白羽掩饰得高明似乎未呈败象,但武功高明之士人人都已见到他不敌而走的窘态。 江雨禾随手挽出一朵剑花说道:“要死的人,废话真多!”,她声音清冷,毫无之前的古灵精怪感觉,让人听了不由心生寒意,她自从待在陈庆之身边便收敛起性格,加上每日陪伴陈庆之心情大好,流露出许多女儿姿态,却直到此刻,看到白羽暗算陈庆之怒有心生,才表露出那股杀伐果断的气质。 但见白羽还对着江雨禾笑靥甫展正要说话,却见江雨禾手中“银蛇”嗡嗡作响向他直扑过去。这几下急剑乃是江雨禾毕生功力之聚,她已经对白羽愤恨到了极致,当下这一剑来势汹汹,却又曲折如钩令白羽茫然无措,便是要一剑斩杀了白羽。 只见寒光环乱转霎之间已将白羽裹在一团剑光之中,白羽一声惊呼连退了几步,江雨禾岂容他缓过神来,眼看白羽正想用那「蜀道十八阶」,她手中软剑越使越快,一套“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有如烟雨笼罩,乃是她从听雪天「绝影刀法」演化而来的剑法,白羽不由得目为之眩,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剑气扑面而来,猛然间看清楚一道银色剑光宛如一条“银蛇”,晃动着绕过那把太阿剑,眼看就要卷在自己脖子之上,吓得白羽脸色苍白。 转瞬之间,就在白羽目瞪口呆的时候,却看到一柄细剑圆转而来,穿过“银蛇”剑气击打在江雨禾手腕处,江雨禾吃痛一声连忙收手后退,方才看清出剑的竟然是那剑二。 “多谢二长老!我大意...”白羽正想继续强撑面子却被剑二猛地扇了一巴掌,捂着肿起来的脸庞白羽呆呆地看着剑二道:“你...你干什么...?”。 “暗箭伤人,好大喜功,眼高手低...”剑二冷冷看着白羽道:“若你不姓白,我早一剑杀了你,待回去宗门,我看需要好好和掌门商量一下,你这少宗主的位子该换一换了”。 白羽心中如图惊雷一般轰然一响,剑二的话戳到了他最在意的地方,那就是巴蜀剑派少宗主这个位子,可他知道剑二绝非危言耸听,且不说守剑奴在宗门中威望极高,父亲也十分看重他们,就算父亲不听他们的,以守剑奴的威望,只要他们不愿臣服自己,那日后也一定是自己统摄宗门的一大阻力,不由从惧怕变成愤恨。 白羽兀自想着,却听剑二望着江雨禾许久,又看了看那柄寒光四射的“银蛇”许久,终于开口道:“姑娘刚刚用了我巴蜀剑派的绝学,在下斗胆一猜,姑娘可是听雪堂江雨禾?”。 剑二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剑一和剑三剑四纷纷恍然大悟,其中剑一更是愤然怒视着江雨禾问道:“你果真是那叛徒的徒弟?怪不得会用我巴蜀剑派的剑法”。 江雨禾冷哼一声,她为了替陈庆之报仇没有丝毫隐藏自己的剑法,她自知只要一出手肯定会被守剑奴认出来,当下也不辩解道:“是又如何?你们巴蜀剑派的弟子品行不端,我管教他有错吗?”。 众人闻言纷纷一震,其中白羽和柳依依都是惊讶地看向江雨禾,任他们如何猜想也没想到眼前女子竟然传闻中的魔教妖女,柳依依更是不由自主再望了眼陈庆之,后者脸色煞白却是淡然一笑,显然早就知道了江雨禾身份,柳依依心头再次一怔。 白羽闻言更是神色一变,他比谁都清楚魔教跟巴蜀剑派之间的恩怨,想当初流云剑叛出巴蜀剑派投入听雪堂,不仅肆意屠杀江湖同仁更是带走了七把宝剑之一的承影剑,正因为此,不仅让巴蜀剑派名声大跌,宗门中客卿尽数离开,更是气死了当时的老剑圣白柳,导致巴蜀剑派多年来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特别还导致白氏子弟从守剑奴手中收回了其余几把宝剑,不仅让双方生出嫌隙,更是让守剑奴对于流云剑一事耿耿于怀。 而魔教少主江雨禾,正是流云剑投入魔教以后的徒弟,流云剑私自教授她剑法更是让巴蜀剑派感到奇耻大辱,故而江雨禾也成为了巴蜀剑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没想到在这里阴差阳错碰到,真可谓是冤家路窄了。 “我门中弟子再如何过错,也轮不到你这个魔教妖女来插手!”果不其然,江雨禾话音一落,剑一立刻拖着伤腿断剑走上前喝道:“你那师傅对你真是好啊,连本门绝学都传给了你这个妖女,当真是欺师灭祖,可笑我当年还对他推崇备至,误将【承影剑】转交给他,真是酿成大错!”。 “宝剑配英雄,承影剑在我师父手中才是相得益彰,难不成让此等宝剑待在你手里生锈嘛”江雨禾言辞犀利,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配上她本就英气的面容,冷艳无双更让人觉得不可逼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银蛇魔女】,既然碰上了那咱们好好算一算这些年的恩怨,那叛徒既然教给你本门剑法,那今天我就清理门户!”剑一又怒道,作势想要动手,却不料剑二缓缓出手将他拦下。 “大哥有伤在身,不牢你出手,让我来领教一下魔教护法的高招”剑二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陈少侠与这妖女一路同行,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了呢?”。 剑一等人闻言纷纷看向受伤倒地的陈庆之,知道陈庆之无力回答便向柳依依问道:“柳姑娘,你之前与他们曾有过交集,可曾知道这女子的真实身份呢?”。 “我...我的确不知道她是魔教少主”柳依依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庆之,思忖一番道:“想来陈少侠...应该也不清楚吧”,柳依依此番话说来自然是想要替陈庆之隐瞒事实,不想他被魔教牵连。 却不料陈庆之气若游丝缓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柳依依无奈而又不解地看着陈庆之,虚弱的双眸中迸发着最后的倔强,剑一闻言勃然大怒道:“原来你早就和魔教是同伙,枉我还如此欣赏你,想要护你周全,差点是助纣为虐啊”。 那江雨禾听到陈庆之丝毫不忌讳地承认,不由一呆注视着他,与陈庆之四目相对展颜一笑,笑靥如花映衬着红彤彤的火光,又看到陈庆之伤地如此之重,江雨禾心中愈发气愤,定下神来冷冷看了眼一旁的白羽,不禁让后者打了一个冷颤。 剑一望着陈庆之与江雨禾眉目传情摇头叹息道:“如此好的苗子却又陷入魔教妖女的温柔乡,念在我喝了你一口酒的份上我不杀你,可你的生死我们兄弟也绝不再管了”。 剑一说完扭头再也不看陈庆之,眼眸中尽是失望神色,剑二与剑三剑四也是轻声一叹,刚刚他们对陈庆之有多欣赏,此刻就有多失落。 “哼,说到底还是你这魔教妖女蛊惑人心,今日我一定除了你这妖女!”剑二瞬间剑锋直指江雨禾道。 “有本事就来试试”江雨禾不屑一顾道,随后“银蛇”再次嗡嗡晃动,刺向剑二。 另一边的白羽缓过神来,望着江雨禾身姿潇洒、翩若惊鸿,只觉得万紫千红也比不过眼前美人,将江雨禾什么“魔教少主”的身份一时间抛之脑后,却又看到陈庆之望着江雨禾也是痴痴凝望,不由闪出一丝狠厉道:“狗贼,我要你死!”。 说罢,只见白羽提剑就朝着陈庆之刺去,二人之间不过几步距离,而柳依依还在专心为陈庆之行针,丝毫来不及反应。 第九十一章 劈空掌 这一瞬,白羽的太阿剑宛如一道青色闪电,剑锋急刺,直锁陈庆之的面门而去。 “待你死了,我再想办法降服那江雨禾...”白羽自顾自做着美梦,眼看就要得手。 说时迟,那时快。 一震劲风从白羽的侧面刮来,气势汹汹让白羽不可不避,只好翻身一个「蜀道十八阶」凌空一跃退出几步,这才看清竟然是耿壮一掌劈来,自打他与陈庆之等人结识以来,这耿壮都是最默默无闻的,任谁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跟班,故而白羽从未将耿壮放在眼里过。 此时白羽看清来者是耿壮后,心中不由嗤之以鼻,暗骂一声耿壮不自量力,随手挽出一道剑花,傲气十足地看着耿壮道:”凭你也想拦下我?找死吗?”。 耿壮锁紧眉头喝道:“你这家伙长得人模狗样,做的事却是狗都不如,我今天一定给少爷出口气!”。 白羽被耿壮一骂顿时脸色铁青,本来今日接连被剑一剑二呵斥就已经让他颜面尽失,此刻被他轻视的耿壮所骂更是怒火中烧,顿时剑身抡圆,剑尖急冲朝耿壮而去,眼中满满都是杀气。 耿壮见状略略向后一缩,却是摆出一个「劈空掌」的起手式,下一瞬只听呼地一声,耿壮赫赫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力道之大一脚将方才踩的地方踏出一个深坑。 “砰砰”两声传来,耿壮赫然两拳砸在白羽的剑身,直将太阿剑砸地嗡嗡作响,白羽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酥麻,噔噔噔,一个照面下白羽竟然挫退三步,大惊失色地看着一脸怒色的耿壮。 “嗯?此人用的好像是莫不语的「劈空掌」,虽然招式还未熟练,但这力道却实在惊人啊”王远知看着不由诧异道。 正如王远知所说,白羽也看出了耿壮的掌法是西山派的「劈空掌」,只是这劈空掌自打丢了下卷以后名气就大不如前,就连莫不语也不依靠这掌法迎敌。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劈空掌”讲究雷霆万钧之势,刚猛无比,而耿壮恰好是天生神力,自打练了这“劈空掌”便是如鱼得水,将“劈空掌”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耿壮瞧见自己一个回合击退白羽,心中欣喜不已,此前陈庆之一路冒险但是耿壮碍于不会武功,大部分时候都是作壁上观,此次见到少爷被白羽暗算悲伤之余更是有许多自责,他自打认准陈庆之以后,就打算死心塌地护卫陈庆之安全,可是最终却是无能为力,心中总是怪自己武艺不精帮不到陈庆之。 直到此时怒而出手见到自己也可以击退白羽,又想起少爷因为此人危在旦夕不由怒从中来,猛地拿起丢落在一旁的酒葫芦,只见耿壮也学着陈庆之仰天喝酒起来,酒入愁肠顿时胆气丛生,想着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一下白羽替陈庆之出口恶气。 白羽甩了甩被耿壮适才一拳打的有些麻木的手,却见耿壮大口喝酒,虽是破绽百出,但偏偏经过刚才一个回合让他不敢大意,看起来耿壮更是气势十足,叫他莫知所攻,待到耿壮喝完将那葫芦丢在一旁,双手抡圆扎稳马步,双目怒视起白羽来。 白羽被耿壮一瞧才发觉自己竟然被耿壮气势唬住,不由觉得颜面扫地,他堂堂巴蜀剑派少宗主先后败在陈庆之和江雨禾手下不说,若是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跟班也打不过,真是无颜再回蜀山了,当即把心一横,想来这耿壮不过是初出茅庐,仗着有把子力气罢了,想着便再度提剑暴起,打算打耿壮一个措手不及。 耿壮毫不留手,一出手就是六神剑中的“鹤鸣清泉”,这一剑出手奇快,一招一式间好似包含着无数变化,正是「剑匿天下」的奥义,看似只有一招剑法,但从出剑到收剑却暗含着一路十几种变化,霎时间让耿壮看不清楚这一剑的来龙去脉,只地连连后退。 耿壮虽然天生神力与「劈空掌」是相得益彰,但是他自幼只练过一些粗鄙拳脚,哪里见过「青云六神剑」这般精妙的剑法,白羽将耿壮逼地一退再退时间久了也是隐隐瞧出一些门道,明白耿壮临阵迎敌不懂变化,果真是仗着力气而已,当即又用出一招“峨眉金顶”。 “峨眉金顶”照样是六神剑之中一招,同样是变化莫测,但是气势却更强过第一招「鹤鸣清泉」,剑法看似繁华乱锦,实则神气坚凝,一剑而出如同屹立峨眉金顶大气磅礴,即便收剑时余势也是绵绵不绝。 相比于白羽的剑法,耿壮的「劈空掌」变化就少了许多,只有单单地七十二路掌法,无一例外都是由慢至快,一招猛过一招的刚硬路数,加上耿壮刚刚练会不久还不会随心迎敌,好不容易挥出拳脚却又被白羽的剑光掩盖,只得节节败退。 过了数十个回合,只见二人一追一退,耿壮见白羽得意忘形一副小人嘴脸,不由气不打一出来,又瞟了一眼还躺在地上虚弱的陈庆之,不免悲从中来,想着自己保护少爷不力如何还在这畏首畏尾,当即长啸一声,那声音贯穿长空而又沉郁无比,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悲愤。 “我跟你拼了!”耿壮喝道。 只见耿壮再不退让,扎稳脚步用尽力气暴起,迎着白羽的剑光就是一拳一脚接一掌,再也不管如何能躲开那繁复的剑光。 “这傻子是要找死吗?”白羽冷哼一声,虽然略微吃惊但他并没有有所迟疑,手中太阿剑继续朝前刺去。 二人又斗了三十个回合,耿壮身上已经带出许多剑伤,但是白羽却也苦不堪言,这耿壮自打不闪避后气势陡然变化,那「劈空掌」威力仿佛暴增,而且耿壮出拳出掌的速度也快了数倍,加上他那恐怖的神力,就算不用内力也是势如霹雳,倒真有劈碎虚空的架势,愈发让白羽不敢正面迎战,渐渐陷入僵持。 此时耿壮还不知道,自己这向死而生的气势才真正契合「劈空掌」的精髓,拳脚本就不如刀剑锋利,若是一味退缩只会削弱气势,故而想用拳脚战胜刀剑,那气势上就要高过对手,甚至是悍不畏死。也只有这股刚猛气势才暗合「劈空掌」的掌法精髓,所以才会威力大增,不过这也是耿壮后知后觉的了。 又过了三十回合,白羽只觉得耿壮神力太过可怖,这神力尚且不像内力有用尽之日,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耿壮气势甚至一浪高过一浪,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在他剑法不俗,二人来来回回七八十个回合难分胜负,突然,白羽一剑被耿壮一掌破开后只觉得虎口一震,忽然眼前一花,匆忙间再用出一招「鹤鸣清泉」,却不料耿壮不偏不倚,当即大喝一声一把攥住太阿剑,要知道太阿剑素来以锋利著称于世,顿时耿壮左手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下一瞬,却见耿壮右掌如电掠出,白羽想要闪避却不料太阿剑被耿壮死死抓住不得脱身,仓促间躲避不及,被耿壮连连两掌打在胸口,不禁倒退六步,跌坐在地。饶是如此,白羽最后猛地一推太阿剑,耿壮也没躲过剑锋,太阿剑刺入左肩,布衣之上鲜血殷透。 白羽吐出两大口鲜血,耿壮被剑气所伤也是摇摇欲坠,拔出太阿剑仍在一旁,创口处也是血如泉涌。白羽布满血丝的双眼狠厉地看着耿壮,他内力远胜耿壮,虽然受了两掌好在还未伤及肺腑,只是耿壮神力巨大,单单这两掌也让他吃痛不已,半边身子酥麻无力,但是比起身体疼痛,白羽心中更是翻涌不已。 “我竟然打不赢这么一个蝼蚁?怎么会,我「青衣太阿」竟然会打不过这么一个蝼蚁?”白羽越想越入魔,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仿佛周围所有人都在围观自己,不由觉得脸上火辣辣一般,再看向耿壮更是觉得怒不可言。 正当此时,却听到一阵惊呼声传来,耿壮和白羽二人纠缠许久,眼中只盯着对手,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剑二和江雨禾也是激战了半天,此时听到声音二人才扭头看去。 只见二人身影忽上忽下,手中兵刃你来我往,直打到现在也是难分高下,刚刚正是江雨禾用出一招「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正要将剑二追到死路时却没想到剑二左手用指、右手用剑,左手连连画圆,指尖之上竟然生出凌厉剑气,乃是青云坠剑法的路数,右手接连刺出数剑,竟然是陈庆之善用的竹溪剑法。 左右不同剑法同时用出,一边凌厉无比应对江雨禾无处不在的剑气,另一边利用竹溪剑法之灵巧,专供江雨禾的薄弱之处,两招截然不让、竟然被剑二用的是出神入化,所以才让围观众人不由啧啧称奇。 “二哥果然是宗门中最具有天赋之人,见招拆招,通晓各路剑法招式,两招合并就破了这妖女的漫天剑气”剑四咂舌道。 正如他所说,江雨禾被剑二左右不用剑法同时用出扰乱心神,又忌惮剑二那锋利细剑不由地往后退去,心中暗道“这家伙真难对付,好似每一招都被他看破,一招一式在他心中都有应对之法一样”。 “哪里跑!”剑二见逼退江雨禾,连忙细剑凌空刺出,他的细剑锋利细长,但最玄妙的地方却在剑柄圆环处的滚珠上,滚珠与剑身相连,随着剑二手腕抖动,那细剑也随之转动,剑气旋转如风飘忽不定,正好克制了江雨禾的“银蛇”。 要知道“银蛇”本就上以柔克刚,走的是出其不意的路数,往往通过剑身变化逼近对手一击致命,但是剑二细剑不断转动,稍一触碰江雨禾就觉得有一股子旋转乾坤的力道扭到自己手腕,若不是靠着六神剑的变化莫测,江雨禾还无法与剑二相持的现在。 只是交手已久后,剑二渐渐摸透江雨禾的路数,他对于剑法天赋异禀,一眼看出江雨禾并不会六神剑的最后一招「西岭寒光」,而其他五招衔接起来并不熟练,白羽之所以不敌还是因为江雨禾修炼听雪堂的凝雪掌多年,真气刺骨摄人心魄,但是剑二内力远胜江雨禾并没有此困扰,不由渐渐将江雨禾的剑法一招一招拆解了个遍。 “看来胜局已定,既然如此,这叛贼同伙就由咱们带走吧”王远知看着江雨禾落在下风,耿壮受伤严重,终于定下心来看向陈庆之说道。 第九十二章 忽有西风来 一抹银光突然横梗在王远知的面前,阻挡着他向前的脚步。 “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远知问道。 柳依依一只手压着金针为陈庆之止血疗伤,陈庆之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玉手,而另一只手则摆好架势将「飞花」掷出,这才拦住了上清四子。 “得罪了道长,陈少侠绝不是你们说的叛贼同伙,他也是我柳家的恩人,我必须护他周全”柳依依咬牙说着,她一边行针一边控制「飞花」体力消耗巨大,鬓角已经渗出一滴滴汗珠,打湿了一片青丝。 王远知叹了口气道:”柳姑娘,柳家与我正一教一向较好,所以我不愿与你为敌,你与这贼子有何渊源我管不着,但是他帮助叛贼却是不争的事实,更是与魔教为伍,所以我今天必须捉拿他,柳姑娘乃名门之后,贫道劝姑娘好好思虑,切莫为了旁人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柳依依幽幽地望了眼陈庆之苍白的脸庞,随后坚定地说道:“虽然他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但是我却知道他是一个坦坦荡荡的汉子,若他是贼子恶人,那道长你那暗箭伤人的师弟算是什么?我要是是非不分,要这前程有何用?”。 王远知等人闻言一怔,那陶永脸色一变当即说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语气显然底气不足。 王远知瞪了陶永一眼随后说道:“柳姑娘,可他是魔教中人,你柳家家训,难道你忘了嘛,怎能相信一个魔教中人呢?”。 柳依依娇躯一震,轻咬嘴唇看着虚弱的陈庆之,然后仿佛用尽力气一般说道:“我就信他!”。 片片锋利的「飞花」寒光四射,一字排开挡在上清四子面前,没有丝毫的退却。 王远知和陆静修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来,他们没想到柳依依竟然如此坚定不移,可柳依依毕竟是柳破虏的长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王远知并不想因此和柳家结下梁子,只好停下来脚步,再望向两边,耿壮和白羽不知何时又交起手来,白羽怀恨在心,一招一式都是狠辣至极,而耿壮吃了内力不足的亏,左肩的剑伤让他一只手臂用不上力气,渐渐落在下风,好几次都堪堪从太阿剑下死里逃生。 另一边的剑二和江雨禾剑锋交错,身影翻飞却是战至酣时,但王远知等人看得出来,剑二已经掌握了战局的主动权,仗着内力优势以及那柄细剑的奇特压制着江雨禾,让江雨禾只能疲于应对,落入剑二的剑势之中,一双秀眉锁紧,娇美的容颜上愁云满布。 “师兄,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咱们还是尽快捉拿这陈庆之,否则等巴蜀剑派得胜难保不会再生变故,更何况,长史大人还在看着,这份人情咱们正一教总不能只做个旁观者”陶永对着王远知小声道。 “可是柳依依挡在这里,总得顾着柳破虏的面子,不能伤了她”王远知苦恼道。 “不如咱们这样...”陶永上前对着王远知如此这般说道。 王远知闻言一怔,又遥遥看了眼作壁上观的萧颖胄,这一趟来本就是应萧颖胄之邀剿除叛贼的,若是陈庆之等人都被巴蜀剑派拿下,那正一教岂不是徒劳无功了,不由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陆静修见状缓缓上前,柳依依见他一动食指猛地一指,那“飞花”赫然朝他冲来,眨眼睛逼到陶永的眼前,直令陶永心中一惊连忙停下脚步,随后轻声一笑对着柳依依说道:“柳姑娘别激动,呵呵,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着跟姑娘商量个规矩如何?”。 “什么规矩?”柳依依对陶永并无好感,冷冷问道。 “贫道知道柳姑娘心中看重这陈庆之”陶永说着瞧柳依依眼神慌乱便继续说道:“他此刻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需要赶紧疗伤才行,贫道知道若是他不脱离危险,姑娘便会寸步不离守着他,所以贫道想,不如先止住这陈庆之的伤势,也好让姑娘放下心来”。 柳依依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你会那么好心来帮陈少侠?”,说罢作势就要催动「飞花」再上前。 陶永见状赶忙说道:“柳姑娘别急,我知道你不信我,诚然当初在柳家我却是有犯过错误,但是自那以后我早都改过了,我师兄他们都经常教导我的,当然你要还是不信我那也无妨,我大师兄精通丹药,医术更是强过我许多,他的为人你总是信的吧”。 陶永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王远知,王远知随即对柳依依说道:“柳姑娘大可放心,方才你说的贫道深思熟虑过,兴许是陈少侠被人陷害卷入这谋逆罪名之中,既然柳姑娘都能如此相信他,贫道也愿意相信,但是贫道毕竟有师命在身,所以还是想要带陈少侠回去好好问个清楚,倘若他真是孑然一身,那贫道自当向他赔罪,在此之前贫道得确保他的安全,所以不知可不可以让贫道查看一番呢?”。 柳依依看重王远知诚挚的眼神陷入思考,他在霸王庙时亲眼目睹王远知对陶永的斥责和对西风的招揽,心中也认可这个声名远扬的正一教大弟子的为人,更何况,也曾对柳依依称赞过王远知是“正人君子”,如此想着不由让柳依依放松了警惕。 “呃...”陈庆之虚弱地发出声音,伤口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柳依依关切地望着他,她的医术不俗,但是此时并未带任何丹药,只能靠行针和包扎为陈庆之止血,可若是想要恢复过来,就必须需要活血生肌的灵丹妙药,而正一教的丹药,向来是鼎鼎有名的。 “王道长,你身上可有贵教的「白芨生骨丹」?”柳依依想到便问道。 王远知闻言从宽大道袍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木盒,一阵草药清香扑鼻而来,木盒中正放着一颗乳白色的丹药,只听王远知开口道:“柳姑娘,这便是我正一教额疗伤圣药「白芨生骨丹」,用来给陈少侠医治伤口再合适不过了,这天底下想来也只有药王宗的「龙血丹」可以媲美了,可惜药王宗远在千里之外,此时也只有贫道这颗「白芨生骨丹」可以帮到陈少侠了”。 柳依依自幼跟在贺仙翁身边学习医术,对这「白芨生骨丹」再熟悉不过了,只一眼便确认王远知手中的丹药的确是「白芨生骨丹」,不由心中一喜,想了想便说道:“道长若是肯赐药,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还请道长卸下兵器肚子过来可以吗?”。 王远知听后淡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将长剑解下递给一旁的陆静修,随后摊开双手示意柳依依自己已经两手空空,只见柳依依一番犹豫后再见到陈庆之疼痛难忍,终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王远知随后缓步向前,不过柳依依并未放下全部警惕,那「飞花」随着柳依依的指尖催动来到他的四周,将王远知围了起来,她想着若是王远知有丝毫异动,自己顷刻间就可以要他性命,不过王远知却好似看不到那锋利的「飞花」一样,闲庭信步向柳依依走去,终于走到了柳依依面前一步停了下来。 柳依依见王远知将装着「白芨生骨丹」的木盒缓缓递到自己眼前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王远知报以一笑后便伸手去拿,王远知也没有什么犹豫,很自然地弯下腰将木盒朝蹲着的柳依依递了过去。 “多谢道长...”柳依依碰到木盒后开口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柳依依就是脸色大变,霎那间,柳依依猛然感觉到一股拉扯力从那木盒之上传出,作势就要将自己甩出去。 “你...无耻!”柳依依愤然喝道,她知道已经中计不再犹豫,一瞬间「飞花」就朝着王远知射去,但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一股白色真气从王远知身上散发出来,那白色真气饶他四周不停圆转,一会浓一会淡,一片片「飞花」竟然被这股真气拉扯的也是不断转动起来,若此刻有人居高临下便可以看到,那股白色真气不断旋转,一浓一淡竟然画出一副阴阳太极图案。 柳依依大惊失色,王远知回以一笑道:“柳姑娘有所不知,我正一教的「两仪太清术」练到极致,不用长剑也可随心而动的,抱歉了姑娘,贫道今天必须取了此子性命”。 王远知说完,拿着木盒的手腕猛地一抖,柳依依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往外转去,那力量绵绵不断包裹自己,却让柳依依浑身无力,连「飞花」也只能随着这股力量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后化为一朵静立的“莲花”。 “不要!”。 柳依依无奈地被甩出去,看着暴露在王远知掌下的陈庆之失声喊着,这声音带着哭腔,让一旁的江雨禾都是听了忍不住失神看去,却未躲开剑二拍来的一剑,被砸在背上一个踉跄,嘴角渗出鲜血。 王远知那一掌对着陈庆之额头拍下,却在毫厘之间猛然被一颗石子打在手腕上,不由吃痛地门哼一声,还未等他转头,就听到一阵呵斥声悠扬传来。 “牛鼻子道士就会做这下三滥的把戏,陶弘景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巴蜀剑派一帮大老爷们只会欺负女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此人声音洪亮而又低沉,众人看去只见一道黑夜飘然而来,速度快到让人只能看到一道都黑色虚影,他先是闪到王远知身边,一阵掌风扑面而来,气势凶猛让王远知不得不避开,王远知始料未及,一惊之下连忙闪躲,哪知那人不过是佯攻一招,趁着王远知闪身时一把从王远知手中夺下那「白芨生骨丹」,随后又是一闪到了柳依依身边,平淡地说了句:“你要的丹药,拿去”。 “是你?你怎么来了...”柳依依接过丹药震惊地看着眼前黑衣人,正是那久别多日的魔教大护法西风。 “师妹啊,师兄总算找到你了,被人欺负怎么不跟师兄我说呢?”西风不敢多看柳依依,便不予回答,却是忽然转头对着一脸惊讶的江雨禾笑着说道。 第九十三章 踏雪无痕 江陵城,江左居二楼,萧颖胄望着楼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西风的突然到来令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各自怀着不同心思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有疑惑、有担忧、有愤怒...。 “师兄...”江雨禾看着西风冷峻的面孔不知如何开口,她适才受到剑二的剑气所伤,气血仍旧翻涌不已,但依然倔强地对西风道:“师兄若是来带我走的,也得等我了解了这些人再说,否则我...” 望着江雨禾欲言又止的样子西风摆了摆手道:“好了...你没事就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只不过,你那天的面具做的很逼真嘛,饶是我都没看出来那就是我的小师妹啊”。 西风说完又瞧了眼江雨禾一旁的剑二,冷冷说道:“我师妹的伤,是你打的?”。 剑二脸色不快道:“是又如何?你们魔教...”,只是剑二话还没说完,却猛然瞳孔放大,只见西风身影倏地一闪,一阵黑色虚影眨眼就到了他面前,剑二惊慌之余想要抬剑抵挡,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被西风一掌打在胸口,径直向后倒去数米,嘴角也忍不住渗出一丝鲜血。 “二哥!”。 “二弟!” ...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剑一和剑三剑四的呼喊声,其余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震惊的眼神,西风作为听雪堂江天之下第一高手,武艺高强令人闻风丧胆人人皆知,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有胆量去挑战柳破虏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西风强到让剑二毫无还手之力。 “西风!你竟敢偷袭我二弟,当我巴蜀剑派无人嘛”剑一厉声喝道:“今天就让老夫跟你好好清算一下咱们两派之间的恩怨”。 西风冷哼一声道:“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你师弟欺负我师妹,我打他一掌算是轻的,要不是我找到师妹了心情好,刚刚就应该一刀杀了他,哼,你们巴蜀剑派除了白子鸿也就你还像个样子,不过你剑也断了,腿也瘸了,不配和我动手”。 剑一闻言勃然大怒,他心中明白自己即便放在平日里也比西风略逊一筹,若是凭借剑法玄妙也有一战之力,但此时败给陈庆之后实力大损,自然不是西风的对手,但他心性极高,绝不愿意在西风面前示弱,当即冷哼一声拿起断剑就想要出手,却被剑三和剑四拦了下来。 “西风,既然我师兄有伤在身,那就让我们两兄弟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剑三剑四拿着“干将莫邪”挺身而出喝道。 “师兄要小心,他们两个人的剑法奇特,刚刚小...那小子都差点吃亏,不可大意”江雨禾见状连忙说道。 西风知道江雨禾说的是陈庆之,撇了一眼一旁的陈庆之,此时的陈庆之却被柳依依搀扶起来,已经将那枚「白芨生骨丹」送入口中,看的王远知是一阵心疼,只是当西风看到柳依依对陈庆之关切的眼神时,平静的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不由皱起眉头心中兀自叹息。 “咳咳”西风连忙扭过头来轻咳两声对江雨禾道:“师兄的本事你还不放心嘛,两只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你当我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江雨禾闻言娇羞一笑,随即向陈庆之看去,正好看到了柳依依为陈庆之疗伤的样子,心中泛起酸楚,想着自己为他不顾身份贸然出手,可他竟然还在温柔乡中,不由一阵恼怒,可又看到陈庆之脸色苍白,身上碗口大的伤口又是一阵心疼,才将心中的醋意压抑了下去。 “师兄的厉害我当然知道,不过还是请师兄小心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便宜了那帮只会下三滥的牛鼻子”江雨禾继续提醒道。 另一边的王远知闻言脸色铁青,对着二人喝道:“魔教妖人休要逞口舌之快,今天既然你们自投罗网,就别想再逃了,几位长老,不如我们一起联手诛杀这两个魔教妖人如何?”。 剑三剑四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守剑奴一向自视清高不愿以多欺少,但是眼前二人都是魔教高手,尤其西风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他们可不敢大意。 “要打就打,何必那么多废话,就是你们都来,我西风又有何惧?”西风狂傲地说道,语落如金石坠地。 而后只见西风率先发难,一件黑色披风在真气翻涌下飘忽不定,黑衣黑影转瞬即至,忽然间就到了剑三剑四面前,他是一名杀手,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更懂得“柿子要捡软的捏”。比起上清四子,剑三剑四还是弱上三分的。 剑三剑四早有准备,一看西风动身便立刻提剑暴起,「日月双剑」对上了西风的「寒影掌」,纵然“干将莫邪”上绝世宝剑,但西风那副玄铁打造的铁手套也不遑多让,雷霆万钧之间三人已经交战十数个回合,铿锵不绝的撞击声不断传来。 王远知见西风已经动手便不再犹豫,上清四子立刻分列四方摆好剑阵向西风围去,却见江雨禾突然不知从何处刺来一剑,“嗡嗡”两声传到王远知耳边,一抹寒光从眼角余光划过,逼地王远知俯身一闪,以手撑地再接一招长剑掠地而起,才躲过江雨禾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可即便他反应如此快,也免不了袖口被江雨禾一剑划破。 “好诡异的身法,是魔教的「踏雪无痕」吧”王远知对江雨禾冷冷问道。 “牛鼻子算你有点见识,只可惜我的「踏雪无痕」没有练到师兄那般,不然刚刚一剑就要了你的狗命”江雨禾回应道。 这江湖上各门各派有不少轻功身法,有的名头之响亮比起武功心法还要出名,一如巴蜀剑派的「蜀道十八阶」、怒江盟的「踏浪行」,华山公孙家的「惊雷步」,而听雪堂的「踏雪无痕」也是这般。 这门轻功身法是听雪堂的绝学之一,只有少数弟子才能学会,据说一旦练成后,使用起来近乎消无声息,而起速度极快、来去无踪甚至伴有道道残影,正是这一招的奇妙,才让听雪堂的暗杀行动屡屡得逞。 是故比起正面临敌,听雪堂的高手更喜欢出其不意的暗杀,方才江雨禾正是趁着王远知注意力在西风身上时突然用出这一招,只不过她只练到悄无声息,却无法像西风那样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与剑二交手时因为是正面交手,也无法用出这一招了。 “哼,妖女,看剑!”王远知大喝一声,随即一剑陡然刺出,又对身后陆静修、陶永和周子良喊道:“你们去围剿西风,这个妖女交给我”。 说罢,王远知便和江雨禾交战在一起,陆静修三人也冲向西风,原本西风已经死死压制了剑三剑四的「日月双剑」。任凭他们二人剑法如何多变,都比不过西风的「踏雪无痕」来的迅疾,更是被西风凌厉无比的「寒影掌」逼地只有招架的份,好在此时陆静修三人加入,五人合力与西风交手,才挽回了败局。 约莫七八十个回合后,西风用出了双刀“龙牙”和“虎翼”,绝影刀法顷刻间展现出来,又将气势攀升至了顶峰,令围攻的五人大惊失色,陆静修三人更是暗自心惊,当日要不是陶永暗算西风下了毒,以西风的武功就算上清四子用出“两仪太清阵”也难以是对手。 “这西风当年在烟雨评上名列第八,除了四大高手,也只有正一教的掌教陶弘景、怒江盟的韩烈大侠以及咱们掌门可以压住他,后来败给柳破虏老英雄闭关多年,消声觅迹了许多年,可如今看来功力又大增了啊”。 剑一盘坐在地一边为剑二运功疗伤一边呢喃着,不禁为剑三剑四等人捏了一把汗。 不过另一边的江雨禾就没有西风这么轻松了,王远知作为正一教茅山宗大弟子,不仅内力胜过江雨禾,绵延不绝的两仪太清剑法也十分克制江雨禾的银蛇,总让江雨禾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再加上她适才还受了伤,一番交手下来渐渐落于下风。 西风眼观六路,看出那边的江雨禾败局已定,他知道王远知是想先收拾了江雨禾,一来可以用江雨禾掣肘自己,二来到时候可以专心过来对付自己。 虽然应对这五人西风显得游刃有余,但毕竟孤身一人,再加上他的伤也不过刚刚好,所以一上来他就已经用了全力,但也还是没能一举击溃对方,而他对上清四子用的“两仪太清剑阵”记忆犹新,繁复多变而起威力无穷,若是让王远知再过来,到时候上清四子用出“两仪太清剑阵”,剑三剑四用出“日月双剑”,饶是西风也会有点吃不消。 更何况,西风自幼便将江雨禾视为亲生妹妹,如何能见她处在危局之下,当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围攻的五人,众人见西风露出破绽喜出望外,纷纷朝破绽方向攻去,西风却猛然凌空一跃,又在半空中虚踩一下,不仅闪出五人的包围圈,整个人更宛如一道黑色雷霆一般射向王远知。 双刀圆转带起一阵旋风,蕴含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去,惊地王远知掉头抬起长剑格挡,却是被西风结结实实一刀拍出数米,气息震荡之下不由地吐出一口鲜血,又听到西风冷傲道:“臭道士,陶弘景是不是只教了你们给人下药和欺负女人了?”。 西风又对着江雨禾道:“他们都成群结队欺负咱们听雪堂只会单打独斗,师妹,咱们也让他们看看我们听雪堂的阵法”。 “师兄,什么阵法...?”江雨禾不明所以道,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西风。 西风尴尬地轻咳两声,小声说道:“就跟小时候咱们打狗一样,还记得吧”。 江雨禾闻言眼前一亮,她自然记得小时候西风以及寒霜常带着自己外出练功,因为经常在外遇到野狗群的骚扰,三人曾经研究过一招携手作战的阵法,没想到西风这个时候竟然想起来了。 西风看她知晓的样子会心一笑,看着围上来的几人对江雨禾又朗声道:“把他们都当作野狗打就行了”。 第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风吹的正盛,往日喧嚣的江陵城今日萧瑟了许多。 江左居外一片杏黄的落叶被吹散一旁,不敢靠近这肃杀的中心半步,无声地注视着局势的起起落落。 西风和江雨禾此时背靠着背,江雨禾一只手绕过西风右臂缠绕在一起,好似黏在一块一样寸步不离,二人想起儿时与那野狗群相遇时,因为总是遭到野狗的背后偷袭,所以就练出这互为依靠的阵法。 二人冲向王远知等六人,丝毫不惧六人的围攻之势,随着西风用出那「踏雪无痕」的玄妙轻功,二人身影同时迅疾起来仿佛浑然一体,如一阵刀光剑影的旋风在王远知六人中穿梭,只见二人双刀和软剑随着二人不停圆转,互为依靠气势汹汹,丝毫不给王远知等人一丝破绽,众人从未见过如此阵法,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六人被二人圆转凌厉的攻势逼的节节后退时,西风和江雨禾再变换动作,只见西风一手抓住江雨禾,猛然将其当作“鞭子”一样甩了一周。 江雨禾一手抓住西风,另一只手挥舞银蛇,西风力道惊人,这一甩让江雨禾突然出现在王远知等人面前,在众人吃惊神色中,江雨禾银蛇抖动嗡嗡作响,接连刺出几道凌厉刁钻的剑法,随后再回道西风背后又成了背靠背的姿势。 江雨禾这突然而来剑法令人防不胜防,王远知六人各自都受到了不同的剑伤,尤其首当其冲的陆静修更是手臂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顿时连手中长剑也摇摇晃晃拿不稳当了。 “牛鼻子,这就是我听雪堂的「暴打野狗阵」,怎么样,想不想学啊,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可以考虑教你啊”江雨禾见到取得上风不由心中喜悦,当下对王远知嘲讽道。 “妖女口出狂言,今天贫道定要除了你这妖女!”王远知气地吹鼻子瞪眼道,只是看着陆静修这一伤,自家的「两仪太清剑阵」少了一角,不由暗自懊悔起来,他本打算速战速决擒了江雨禾来掣肘西风,却没想到西风能从五人包围中脱身,更没想到西风和江雨禾这阵法来势凶猛,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道长,这二人阵法终究是以西风为主,那江雨禾不过是跟着西风偷袭出手罢了,咱们不如集中精力围攻西风,这阵法自然就破了”剑四想了想说道。 对面西风和江雨禾闻言相视一眼,只听西风小声冷笑道:“这剑四倒是比野狗聪明点...”。 “长老说的有道理,这魔头西风武艺高强,但咱们一起上他也难以逃脱”王远知附和道,说完六人纷纷提剑,作势就要向西风二人逼去。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四面传来,整齐有力且伴有铿锵之声,显然是有大队甲兵前来,听到声音后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张望起来,倒是二楼的萧颖胄玩味地一笑,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王天虎自言自语道:“这出戏该收场了”。 片刻之间,只见黑压压一队骑兵从两侧大街走来,更有无数刀兵和弓弩手穿插左右,迅速穿过街道巷口,将江左居前众人尽数围了起来,只见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矛,身披墨色黑甲,正是早先偷偷离开的萧颖达。 原来这萧颖达早先离去,便是拿着萧颖胄的持节令去调兵遣将,此刻带着上千精兵浩浩荡荡而来,只见萧颖达大手一挥,一众甲兵纷纷刀剑出鞘,张弓搭箭,一片杀气腾腾对着场上众人。 “奉长史大人令,缉拿尔等叛贼同伙,劝尔等束手就擒,违令者杀无赦!”萧颖达长矛一指朗声喝道。 “杀杀杀!” ... 听着眼前精兵强将齐声呐喊,饶是在场众人都是江湖高手也都是心头一震。江湖高手论单打独斗都远胜这些士卒,但面对如此众多而且装备精良的军队,武艺再精湛的高手都难以轻松应对,更何况这些士卒都是经历沙场之人,那种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气足矣令人胆寒,此刻看着黑压压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众人不由地心头紧张起来。 “王道长,辛苦你在这周旋半天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本府吧”萧颖胄不知何时走下江左居,在一队甲兵护卫下走到阵前道。 “府君?你这是何意啊”王远知不解地问道。 “道长不都听到了嘛,我是来缉拿叛贼同伙的,道长既然久攻不下,这功劳就让给本官吧”萧颖胄回答道。 “这...”王远知闻言一怔,正犹豫不决时陶永上前耳语道:“师兄,不如卖长史大人这个面子吧,反正咱们下山也是受他邀请,也不算违反师命,更何况,眼前魔教中人难以对付,二师兄还受了伤,还是别硬抗了师兄,有府君出手收拾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王远知闻言思忖着,见陆静修手臂血流不止急需医治,而这上前甲兵严阵以待,萧颖胄既然肯费这么大功夫调兵就绝不会只是作壁上观,自己若是拒绝恐怕会引得他不满,若是发生冲突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也好...贫道无能,区区几个叛贼还需要府君大人费心费力,等我回去一定禀明掌教,让他去给陛下好好说说府君的功劳“王远知定下心思说道。 “无妨无妨,都是为陛下分忧嘛呵呵”萧颖胄微微一笑道:“还请几位道长退出来,刀剑无眼,免得殃及池鱼”。 “那有劳府君了,几位长老,咱们就退出去吧,这里有府君的精兵包围,料这西风和江雨禾等人也无法逃脱了”王远知又对着剑三剑四说道。 剑三剑四相视一眼,又看了眼身后的剑一和剑二,几人时自幼结伴的兄弟,无需言语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心思,一番眼神交流后四人也是打定主意,虽然巴蜀剑派与魔教恩怨仇深,换作平时他们定然是不愿意借助朝廷力量来报仇的,但是此刻萧颖胄重兵包围,就算守剑奴心高气傲,也不得不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那好,有劳了”剑四见剑一点头后便对萧颖胄轻声作揖道,随后便随同上清四子向外走去,包围的甲兵在萧颖胄示意后空出一边,只见王远知、陆静修、陶永和周子良一一通过,轮到身后的剑四时,那空缺却突然合住,顿时让众人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长史大人?”剑一见状有些愠怒道。 “我是让几位道长出去,可没答应让你们几位也出去”萧颖胄淡淡回应道。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上清四子也是一愣,王远知赶忙说道:“府君,这几位巴蜀剑派的不是叛贼啊,您...是不是记混了”。 萧颖胄眼神犀利地看了眼王远知,随后冷笑一声道:“本官没有记混,刚刚就是这巴蜀剑派的长老阻拦几位道长缉拿那个叛贼同伙陈庆之的,对吧?”。 “府君大人,那都是被那陈庆之所蛊惑,与我巴蜀剑派无关啊,您要明察啊”白羽一惊赶忙说道。 “受不受蛊惑本官不清楚,我只记得我看到的,如今大战在即,本官也只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萧颖胄说道。 “哼,长史大人,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嘛?别忘了可是你请我们来帮你铲除叛贼的”剑一一听顿时怒道。 “呵呵,看来是你记混了,本官自始至终都只是给正一教的几位道长发过邀请,可从未邀请过诸位啊,至于几位为何被正一教邀请,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萧颖胄眯了眯眼笑道。 王远知的白羽等人一听都是一愣,想不到这萧颖胄翻脸无情,但事实却又真如他所说,当初邀请巴蜀剑派的确是正一教所为,守剑奴和白羽来江陵也是陶永喊来的,确实与萧颖胄没什么关系,可经过他这一说,巴蜀剑派如今困局却是正一教造成的了,不由让王远知心中无语,这要是传出去,巴蜀剑派不就和正一教彻底结下梁子了。 “府君...这几位都是正派弟子,绝非叛贼,这点贫道可以担保的,还请府君三思啊”王远知想了想连忙说道。 “本官也要劝道长三思而后行,且不论巴蜀剑派正派与否,对于朝廷来说都是江湖势力没什么区别”萧颖胄冷冷说道:“更何况,你口中的江湖正派雄踞一方,多年来也不归朝廷管辖,这跟叛贼有什么区别?正一教乃是国教,虽然属于江湖,但毕竟是要为朝廷分忧,道长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第九十五章 患难得见真性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着萧颖胄老谋深算的样子,白羽脑海里瞬间涌起这个念头。 “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压江湖势力,所以等着我们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派出大军坐收渔翁之利,真是个老狐狸”白羽暗骂一声。 王远知沉默不语,他又何尝还不理解萧颖胄的用心,自春秋时期韩非子说出那句“侠以武犯禁”后,历代君王都并不喜欢江湖势力作大,一来江湖门派自由散漫,有损纲纪,二来一旦江湖势力作大便会危及朝廷。每逢盛世,江湖门派都会被朝堂大力打压,可遇到如今的乱世,朝堂自顾不暇时,江湖也就蓬勃发展。 如今江湖八大门派,除去佛门和正一教,其他门派皆不受朝廷管辖,一直以来都是朝堂心腹大患,若是铲除了巴蜀剑派这样的江湖势力,朝堂上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终究还是会让正一教站在风口浪尖之上,显然萧颖胄抛给了王远知一个分岔路,一条是江湖,一条是朝堂,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走到底。 “府君大可以放心,我巴蜀剑派一直以来心系社稷,此番愿意出山帮忙就是为了能够和朝堂取得联系,只要朝廷愿意,我巴蜀剑派也可以随时为朝廷分忧解难,就像正一教一样,我蜀山大门也永远会向朝廷敞开的”白羽想通后立刻作揖道。 只是他话一出,便引起剑一四人的不满,剑一更是呵斥道:“哼,一派胡言,我巴蜀剑派何时成了别人的附庸?白氏子弟又何时需要朝廷诏安施舍了,咱们就算今天死在这里又有何惧,怎能失了先祖的风骨?巴蜀剑派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交到你这样软弱无能的人手上!”。 白羽听着剑一呵斥脸色铁青,只是性命关头他不愿和剑一过多争吵,而是连忙向萧颖胄解释道:“府君放心,我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更是未来的掌门,我答应的事情绝无戏言,他人的话无足轻重,待我回去以后一定禀明父亲与府君联系,日后平叛我巴蜀剑派也一定会鞠躬尽瘁的”。 萧颖胄抚须笑了起来,然后瞥了眼低三下四的白羽突然说道:“白少主说的在理,可惜啊,本官不信你”。 说完,萧颖胄看着白羽露出的惊恐眼神又是兀自冷笑起来,他笑这些江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与萧衍一同起兵造反,所以才叫来朝廷信任的正一教中人,当着他们面杀了王天虎就是想让他们传消息给陛下来掩人耳目,所以正一教他暂时不能动。 但是其他江湖门派就不一样了,不论打天下还是坐天下,他确实都相信“侠以武犯禁”的道理,打压江湖势力的确也是他的心思,但更重要的是不论巴蜀剑派还是柳依依背后的柳家,都和正一教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为了变相打压正一教,他便要当着正一教的面杀死白羽和柳依依等人,这样就可以挑起正一教和江湖门派的仇怨,降低正一教的江湖威望,便也是削弱了朝廷的力量,这些江湖人,在他眼里始终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而这个白羽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向朝廷效忠,不由地让萧颖胄感到好笑,这样一来他打压巴蜀剑派就又多了一个理由了,他可不想看到第二个向朝廷效忠的“正一教”。 “府君...!”王远知正纠结难办时看到萧颖胄已经大手一挥,一众弓弩手拉满弓弦时,王远知还是想要开口阻止,却又被陶永给拦了下来,陶永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师兄,咱们正一教可不该阻拦府君剿灭叛贼啊”。 王远知闻言一怔,他知摆在正一教面前的,其实也只有作壁上观一条路,但是身处江湖多年,他实在无法直面这样的事情,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壮过身去。那边的白羽见到陶永摇头那一刻起就知道无可挽回,当即心中将讨厌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毕竟拉自己来江陵城的也是陶永,可没想到事到临头他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困境,果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再劝你们一次,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萧颖达声音洪亮吼道。 “杀杀杀!!” ... 白羽左右环顾,不论是剑一四位守剑奴,还是西风和江雨禾,甚至是搀扶着陈庆之的柳依依和耿壮,都没有一个束手就擒,反倒一个个怒目而视看着萧颖达。 萧颖胄见状冷哼一声,他的四周里里外外围着三层精兵,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江湖高手来一个「擒贼先擒王」,见众人不愿求饶,便转身向后走去,并对着萧颖达说道:“一个也不留”。 萧颖达闻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左右数百弓弩手唰地一声齐刷刷对准白羽等人,弓弩手距离江湖众人不过数十步,这距离正是弓弩威力最大时刻,萧颖达轻蔑一笑,在他眼里白羽等人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 “放箭!”萧颖达一声令下,瞬间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箭矢向白羽等人射去,仿佛将那日光都遮蔽了起来。 “先进屋躲起来!”剑一眼疾手快当即喊道,此时的江左居是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了,众人闻言都没有犹豫,各自施展轻功身法迅速朝江左居而去,江雨禾本担心陈庆之安危想要回身去救,却不料耿壮已经一把背起陈庆之,用尽全力冲进了江左居,倒是柳依依被落在最后面,好在西风眼疾手快,用尽力气用出「踏雪无痕」,身影一闪抓住柳依依的手连同江雨禾一同躲进了江左居。 这一番动作不可谓不惊险,箭矢飞快不过眨眼之间,要不是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顷刻间用轻功就可以钻进江左居,只怕早就被射成了刺猬,即便耿壮轻功微弱,但他天生神力,方才情急之下一步飞跃,竟一步踏出数米冲进了江左居,不过他的后背正好擦着箭矢而过,留给后背一处长长的箭伤。 萧颖达看到众人躲过一劫暗道一声可惜,也不慌乱当即再发令,弓弩手张弓搭箭对着江左居又是一阵齐射,箭矢如暴雨梨花一般射来,有的结结实实扎在酒楼内的桌椅板凳上,有的径直射来被众人奋力抵挡,一来二去生死关头,这正邪两边也没了纠纷,没了嫌隙,反倒是一致对外起来。 门外的箭矢源源不断射来,逼得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刀剑纷飞,耿壮搬起一张桌子努力挥舞将陈庆之挡在身后,柳依依则用出「飞花」,银光不断飞转,斩落一地的箭矢。 突然,一剑朝剑二射来,那剑二受了西风「寒影掌」一招,此时内伤未愈动作慢了不少,眼看难以躲过这一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竟然是江雨禾帮他一剑斩落了箭矢。 江雨禾心中对于巴蜀剑派并没多少恨意,一来自己也算跟他们师出同门,二来一开始剑一等人维护过陈庆之,剑二更是挺身而出拦住了上清四子,所以江雨禾心中对他们存有不少好感,便毫无犹豫帮他挡住这一剑,只是嘴上却依旧冷冷道:“小心点别死了,死了可没法找我寻仇了”。 剑二被江雨禾救下心中一动,微微点头示意感谢,一旁的剑一三人见状也是各自沉默不语,事到如今没想到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竟然是魔教中人,而表面上客客气气的正一教却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尤其此刻剑一和剑二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陈庆之虚弱不堪,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西风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借此机会偷袭剑一等人,反倒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双刀舞的虎虎生风荡去了大半的箭矢,若不是西风在,只怕剑一等人早就中箭了。 “也罢,恩恩怨怨何时了,今日既然得你们听雪堂相救,此生若还有机活着出去,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剑一怅然道。 “别自作多情,我可没想救你们,以后想要寻仇,我西风随时奉陪”西风扫过一片箭矢后笑道。 “都说魔教弟子狠辣无常,但我看,正派弟子虚伪狡诈也是不遑多让,咱们两派之间的恩怨说不清道不明,当年的事自然需要一个说法,不过今天的恩情,我们兄弟都记下来了”剑一回答道,说着还看了眼一直躲在最后面的白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点火!给我把这江左居烧了!”外面的萧颖达大喝一声,众人不由脸色一变。 “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那小子的办法不错,咱们一人搬一个桌子,围在一起就是一个「木桌阵」,然后一起冲出去贴近那些当兵的,咱们就有机会杀出去了”西风撇了眼耿壮说道。 众人闻言看去,不由纷纷点了点头,白羽却阴阳怪气道:“只怕一出去,你们就要我们给你们做人肉盾牌了吧,几位长老要小心,这魔教妖人的话不可轻信”。 “呵呵,你们爱信不信,若想死在这,当我没说”西风冷笑一声道。 “哼!不信他那你有好办法吗?难不成跟你一样去磕头求饶嘛,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先杀出去再说”剑一呵斥着还想狡辩的白羽道,后者闻言眼神中露出一丝愤怒,随即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第九十六章 突围 此时众人听得箭声愈发密集,腾腾腾地钉在窗格桌椅之上,更是看到门外一队甲兵拿着火把奔来,想来定是要用火攻烧了这江左居了,形势严峻片刻也容不得众人多想了。 “我说你们,走还是不走?”西风再次喊道,他乃是听雪堂大护法,掌管麾下数千弟子,此时冷声一喝,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如此混乱形势下,众人闻声都不由以他为首,开始依言行事。 众人低下身子几个穿梭,将这江左居中完好无损的几张长桌悉数搬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张,四位守剑奴和西风以及耿壮一人一张,,围成一个六边形将众人挡在了长桌后面。 “你又没受什么大伤,一个大男人躲在后面,你真好意思”江雨禾看着两手空空的白羽冷冷说道。 白羽只觉得脸颊一热,只地辩解道:“我也有伤...况且你们也需要人在后面照应“。 江雨禾白了他一眼不愿意搭理,按理来说耿壮左肩和后背都受了伤,应该白羽顶上去,不过耿壮倒是毫不啰嗦,一人当先挡在了陈庆之的正前方,好在他天生神力,单单一只手就将那长桌拿起也不费力。 柳依依此时正和江雨禾分别护在陈庆之左右,那「白芨生骨丹」效果极佳,配上柳依依几次行针,陈庆之的流血已经止住,所以当江雨禾过来时,柳依依很自然地松开抓着陈庆之的手将他放在了江雨禾手上,即便她表面上起来十分平静,但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怅然若失一般,一时躲开江雨禾的眼神微微出神,连江雨禾那声“谢谢”也没有听到。 “好!咱们贴在一起冲出去,可不许散开了”西风又叫了一声,将几人神思都唤了过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出口,待西风又叫一声“走!”后,众人齐刷刷向门外奔去,几步就冲了出来,那萧颖达看着这“六边木桌阵”顿时一惊。 箭矢飞速地射来,钉在长桌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六人牢牢抓着桌子挡住了这一轮猛烈的攻击,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弓弩手冲了过去,众人都是习武高手,脚下步伐奇快,即便举着厚重的长桌也并无影响,眨眼之间就冲进了弓弩阵前,齐刷刷用力将长桌甩出,只听得“噼里啪啦”几声响,六张长桌轰然飞出,将一众弓弩手砸的瘫倒一片。 “合力杀出去!”西风见状怒喝一声,剑一等人连连点头,也不犹豫赶紧使出浑身本领合力向一个方向突围而去,众人都是江湖高手,举手投足间这些甲兵都倒下一大片,只见刀光剑影是各显神通,杀的这些普通士卒脸色剧变,纷纷向后缩去。 “众将士听令,杀敌者赏钱万贯,升官三级!”萧颖达缓过一时的慌张后立刻显露出领军大将沉着冷静,立刻高声一喝。 一声令下,甲兵顿时不再慌乱,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撤退的甲兵一个个生出无比胆气,纷纷嘶吼着挥舞刀枪朝众人杀来,黑压压一片甲兵压来,让西风等人不由一惊,他们原本打算靠着武功和气势吓退这些普通当兵的,趁着对方慌乱杀出去,却没想到萧颖达一句话就让这些当兵的跟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冲来。 “这帮人,要钱不要命的嘛”剑四无奈道。 “乱世中,命不见得比钱值钱”西风冷冷说道:“看来今天想出去,只能硬闯出一条血路了”。 说完,西风一人当先,一道道残影迎着大队甲兵而去,双刀舞的飞快,刀锋上也出现一道道残影,让人看不清来路,每一刀挥舞下都是一大片的士兵倒地哀嚎,看着西风气势如虹众人大受鼓舞,守剑奴四人紧随其后,舞出一朵朵剑花,剑气纵横。 “耿壮,保护好你家少爷!”江雨禾喊住想冲上去杀敌的耿壮说道:“你受了伤,让我去”,说完银蛇出鞘也冲到了甲兵阵前,耿壮只好停在原地扶着颤巍巍的陈庆之,而柳依依见陈庆之有人护着便也放下心来,也加入了突围行列中,到最后也只剩下耿壮和白羽没有出手了。 白羽看着众人杀的气势如虹,一时纠结不已不知到底该不该出手,又看到耿壮警惕地看着自己,白羽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生来锦衣玉食、地位崇高,打心眼里瞧不起耿壮这样的无名小卒,但此刻自己却沦落到和耿壮为伍的地步,不由让生性高傲的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再看向不远处奋力厮杀的剑一等人,想想他们对自己这个少宗主毫不尊重,不仅出言呵斥,甚至扬言要废了自己这个少宗主的位置,心中更是愤恨不已,眼中的狠厉之色愈发浓烈。 “都给我上!一个也不许留”萧颖达看着几人武功高强不敢大意,连忙发令让所有士兵一拥而上,俗话说“蚂蚁多了咬死象”,饶是西风和剑一等人武艺高强,但是也渐渐架不住如此多的士兵一拥而上,再者几人还有着或大或小的伤势,一时间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杀出的缺口又被填补了起来。 鲜血染红了几人的刀剑和衣襟,西风脸上都沾着鲜血,冷峻的神色看起来更加令人胆寒,众人围成一团与一众甲兵对峙起来,看着西风等人杀气腾腾,一众甲兵也只是张望不敢上前一步。 众人中武艺最高的便是西风,其次便是受伤断剑的剑一,但若是二人毫不顾忌其余人用尽全力施展「踏雪无痕」和「蜀道十八阶」,这些甲兵也困不住他二人,但是二人都并未想过逃避,反倒是承担了最多的突围重任,西风起初是因为江雨禾,剑一自然也是为了剑二等人,但一番激战下来,西风却不经意间多次帮剑二等人脱困,剑一也曾出手击杀偷袭江雨禾的士卒。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尤其对于听雪堂二人和四位守剑奴来说,用到此处是再合适不过了,几次相救后众人心中不由都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此刻被困在一起相视一眼,西风和剑一便先率先朗声笑了起来。 “想不到,最后竟然要和听雪堂的人生死与共,哈哈,造化弄人啊”剑一大笑道。 “呵呵,你们四个倒也算得上好汉,比起忸怩作态、虚伪至极的牛鼻子好上许多”西风也笑道。 笑声传出,剑二和剑三剑四也纷纷一笑,不由各自感叹若不是门派恩怨,按照几人的心性应该都可以成为好友才对的。 “事到如今,老夫就想知道两件事,流云剑到底在哪里?还要这个陈小子,你们听雪堂怎么招揽过去的,真是可惜了他这剑道天赋了”剑一问道。 听到“流云剑”三个字众人都是一怔,不由看向江雨禾,江雨禾却是轻叹一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师傅已经不在我听雪堂了,他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剑一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对于他们来说,生死之际对流云剑抱着的并不是多少仇恨,只是想问清楚当年他突然背叛师门残骸武林的真相,但看着江雨禾真诚的眼神几人也知道她没有说谎了。 “那这个小子,怎么从竹溪派去了听雪堂?”剑二开口继续问道。 江雨禾突然娇羞不语,西风却轻声一笑道:“我可没说过这小子是我听雪堂的人,我倒也想问问,他是如何让我听雪堂少主死心塌地一路追随的”。 剑一等人闻言看着江雨禾泛红的脸庞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罢了,剑一不由苦笑一声:“人间自有痴男女,一念红尘万事轻啊”。 白羽听得剑一所言脸色一变,不由愤恨地看了眼陈庆之,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轻摇嘴唇眼神恍惚不定,她这一幕却被西风看到眼里,心中不由升起怜惜之情,这几人心思各异,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却正是应证了剑一这一句“人间自由痴男女、一念红尘万事轻”。 “呔!”萧颖达看着几人说笑起来不由恼怒喝道:“你们都看戏呢嘛,还不快拿下这些叛贼,谁再后退全部军法处置!”。 那些士卒听到萧颖达所言又惊又怕,纷纷壮起胆气向众人压去,一柄柄长枪长刀衬着寒芒,西风冷笑一声随即喝道:“今日听雪堂西风做一笔没有酬金的杀人买卖,谁愿与我一起?”。 “老夫愿与你同行,杀他个人仰马翻”剑一立刻说道。 “哈哈哈” ... 二人大笑一声,身影倏地一闪,立刻朝一众甲兵而去,剑一虽然有腿伤但是生死关头毫不顾忌腿疼,拿起断剑一身气息暴涨,赫然一条白色剑罡出现在长剑之上,本就已经耗费许多力气的剑一此时用出剑罡,摆明了要做殊死搏斗了。但见另一边的西风长啸一声,两道刀罡也出现在双刀之上,一人用出两道刀罡,内力深厚可见一斑。 其余几人也不犹豫,再次拿起刀剑武器紧随西风二人冲了上去,剑罡和刀罡气势不凡,每一出手就带起一片血光,大开大合,顷刻间在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众人大喜纷纷向外冲杀而去。 只是剑一本就与陈庆之一战消耗巨大,不仅受伤长剑也被折断,此时用出剑罡已经是强弩之末,几番厮杀下来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剑罡受到影响戛然而止,剑一用断剑支撑住身子不至于摔倒,剑二连忙一剑穿透两名士卒冲来扶着剑一,却听剑一虚弱的说道:“莫要管我,奋力杀出去,活一个是一个”。 剑一的受伤让本来撕开的口子又被士兵围了起来,众人只地连忙抵挡上去,却渐渐忽略了他们身后存在的危险。 白羽握着手中的太阿剑虚张声势地应对着几个甲兵,眼神却一直关注着场上局势,他望着依然人数众多的士兵心中如坠冰窟,只觉得逃生无望,若是一味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可他年纪轻轻正值青春年少,不甘愿就此死去,便想着如何才能让萧颖达放自己一条生路,当看到剑一受伤倒下后,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而又可怕的念头。 第九十七章 突变 白羽向来都是让人嫉妒的主,他年轻俊朗、剑法精湛又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可直到此次下山,他遇到了陈庆之。 他嫉妒陈庆之剑法超群胜过自己、嫉妒他初出茅名声就盖过了自己、他嫉妒陈庆之被守剑奴认可,更嫉妒陈庆之能够获得江雨禾的青睐。 而嫉妒往往会让人面目全非。 对于白羽来说,他唯一压过陈庆之的就是这少宗主的身份,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这一点有任何的差池,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白羽做出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一阵厮杀中,白羽的身影悄然移动,锋利的太阿剑已经出鞘,片刻后,剑一和剑二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传来,剑二连忙回头正好看到了一脸冷漠的白羽。 “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还不去帮三长老和四张老”剑二责备道。 白羽对着二人轻声一笑道:“明白,我这就去”。 说完白羽抬起太阿剑向前,露出一阵坚毅的眼神,剑一剑二并没在意便转过头去,剑二双手搭在剑一后背为其疗伤,二人却从未想到,这便是他们见白羽的最后一面了。 剑光一闪,太阿剑穿透了剑一和剑二的身体,锋利无比的青锋没有丝毫阻挠再抽了出来,又是一片鲜血直流,白羽甚至没有给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怕他们跟陈庆之一样没有死绝,顺势一剑抬起横扫而过,二人的头颅就宛如落地西瓜一般坠在地上,发出孤零零的响声,喷涌而出的鲜血让厮杀的现场忽然一阵安静下来。 剑二的双眼死死瞪着白羽手中的太阿剑,那本是他守了半辈子的宝剑,最后却用来砍了他的头颅。 “大哥,二哥!”。 ... 剑三和剑四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去,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双眼布满了血丝,可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但始作俑者白羽却早就闪到了二人的身侧。 “小心!”柳依依出言提醒,可一切都太晚了。 太阿剑从斜侧里杀出,用的是一招“仙人指路”,正好刺穿了还没缓过神来的剑三脖颈,血流如注再次喷涌而出,霎时间溅满了白羽的脸庞,一张俊朗白净的脸变得血红一片可怖。 “你这畜生,我杀了你!!”鲜血溅在剑四脸上,令其猛地回过神来,双眼通红看着白羽怒吼一声,提剑就朝着白羽刺去。只是他亲眼目睹三兄弟死在眼前,愤怒之余心中悲痛万分,守剑奴七人手足情深,剑四已经不愿独活,所以这一剑走势只攻不守,端着一股子与白羽同归于尽的气势。 白羽本想着趁他们不备击杀四人,没想到剑四反应如此之快,当即抬起太阿剑一剑去挡,却比剑四势大力沉一剑劈地虎口一麻,看着剑四冲来不由惊地向后逃窜,但剑四哪里给他机会,身影飞快一剑比一剑猛烈,白羽被逼地节节后退,剑四每一剑都用尽全力,震地白羽气息不住翻涌,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忽然,“嗖”的一声破空传来,一支利箭径直射来,刺啦啦地穿透剑四的胸膛,力道之大让剑四浑身一震往后倒去,白羽终于得到机会喘息,连忙转头看去,那一箭竟然是萧颍冑拿着一把弓箭射来的。 “你...这个畜生!”剑四看着白羽狠狠道。 “白少主,此时不还手,更待何时啊?”萧颍冑朗声喝道。 白羽闻言浑身一震,看着捂住胸口的剑四仇恨的眼神,白羽只觉得心里发慌不敢直视,刚刚他歹念凸起,又是接连偷袭剑一三人还不至于后怕,此时直面剑四才觉得心中慌乱不已,对面毕竟是自幼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老,不由迟迟下不去手了。 “畜生我杀了你,替白氏清理门户!”剑四怒喝一声不顾伤势一剑劈来,只是他受伤严重动作显然满了许多,竟然被白羽忽的一闪躲了过去。 “白少主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好前程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还犹豫什么呢?”萧颍冑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心中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白羽,本来他打算对巴蜀剑派斩草除根的,但这个白羽突然倒戈相向连他也是一惊,但他却又一喜,江湖中人无畏权贵、无拘无束最难管教,但若是心中贪慕虚荣而且还被自己抓住把柄,那就可以为他所用了。 白羽被萧颍冑这一声喊破心思,看着剑四眼中不杀自己誓不罢休的气势顿时抬起一剑抵住剑四一剑,随即大喊一声:“都是你们逼我的!”。 剑气穿膛而过,白羽用一招“鹤鸣清泉”结束了剑四的一生。四人四剑,为白氏守护剑冢数十年,最终也死在了白氏子弟剑下,说不清的凄凉悲惨。 “可恶,如此小人,怎能留你活在世上?!”这一切来得太快,饶是西风也心有余悸,想到刚刚才一笑泯恩仇的几人顷刻间惨死在同门剑下,就算是魔头也是气愤不已。 说完西风身影猛地暴射向白羽,玄铁手套上升起一阵寒冰真气,气势汹汹想要一掌了结了白羽性命,白羽自然不敢大意,一见西风动身,立刻用出“蜀道十八阶”接连踏出十八步,一路闪出十数米,但身后的西风却如影随之,那股寒意眼看就要打到白羽后背上时,却见两柄长剑赫然刺出,正好挡在了白羽身前,正是王远知和陶永。 “牛鼻子是要大发慈悲,救下这残害同门的小人嘛!”西风喝道。 “这其中曲折乃是巴蜀剑派的门内事,不由你这魔教中人插手”陶永心思一转搪塞道。 西风闻言冷冷一笑:“当年流云剑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时过境迁,你们正一教变得也真是快啊”。 王远知等人闻言神色一囧,他们也被白羽这突然一手搞的不知所措,但是萧颍冑的话提醒了他们,若是白羽已经归附,那他们救下白羽总好过彻底与巴蜀剑派决裂。 “所有人听令,立刻诛杀其余叛贼!”萧颍冑又大喝一声道:“白少主清退出来吧”。 萧颍冑话音一落,缓过神来的士族们再次拿起刀枪朝着西风等人冲去,此时四位守剑奴已经惨死,便只剩下西风、江雨禾、耿壮和柳依依苦苦支撑了,局势急转而下,四人不由护着陈庆之连连后退。 “师妹,看来今天咱们真是大难临头了”西风无奈一叹道:“师兄现在想问问你,到底为了什么跟着这小子,弄得如此境地值得吗?你莫不是忘了师门的规定了”。 江雨禾回头看了眼被耿壮背在身上虚弱的陈庆之,眼中柔情绵绵溢于言表,轻声一笑道:“师兄,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事做了都有回报的,我不想想那么多,能和他在一起一天便有一天的快乐,能有这许多日的快乐便值得了”。 西风闻言不由地一怔,先看了眼江雨禾又情不由衷看到了柳依依,却发现她也是心有所想地撇着陈庆之,心中百般滋味涌起,苦笑一声问道:“这世上男子千千万万,又不止他一人是好的,我天山男儿难道就真比不上他?”。 “这世上好男儿从南到北,从北到南,纵使千千万万与我何干?天山男儿个个是英雄好汉,可我就偏偏喜欢他了,改也改不掉”江雨禾望着冲来的甲兵,留下这一句就又提剑冲了上去。 “偏偏就是喜欢了,无可奈何?呵呵”西风自顾自说着,不知是说江雨禾还是说自己,若换作以前,他尽管带着江雨禾一走了之罢了,何须管这些恩恩怨怨,但偏偏那鹅黄衣裳的美丽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说完叹息一声又立刻加入了厮杀行列。 此时守剑奴四人惨死,此消彼长之下甲兵士气大振,面对几人刀枪剑林层层叠叠,若不是西风武艺高强足有以一当百之勇,几人早就是刀下亡魂了。可人力终究有限,西风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全力厮杀许久渐渐露出疲态,身上也多了几处刀伤。 “师兄,生死有命,今天既然我要死在这那是我的命,就算陪着这小混蛋死了我也不后悔,我知道你有本事逃出去,不用管我快走吧!”江雨禾对着西风说道。 西风一刀挥倒一片甲兵后喝道:“死就死了,我西风哪有逃跑的道理,你有你的牵挂,我也有我的”。 江雨禾只以为西风说的牵挂便是自己,心中感激不已,但不知西风所说一半是她,另一半却是另一边的柳依依,只是其中感情不为人知罢了。 突然一阵弓弩射出的破空声传来,只见一大片箭矢赫然从街巷之中射出,顷刻间倒下了一片士卒,众人一惊环顾看去,却看到无数道蒙面身影忽然杀出,他们穿着五花八门,手中兵器也并不统一,但却无一例外对围攻西风等人的士兵展开了围攻,这些蒙面人武功虽不及西风等人,但个个也都是习武之人,而他们显然配合许久,一队人马快速穿梭在暗巷中突施冷箭,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另一队人三人一组,将甲兵的包围圈迅速割裂开。 “大胆!哪来的宵小之辈,席阐文,你这城防怎么布置的?”萧颖达见状怒喝道。 席阐文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江陵城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名的武装,着实打了他这个城防大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瞬间局势逆转过来,西风瞅准时机横扫两道刀罡喝道:“快走!”。 说完,就带头朝着这条血路往外冲去,几人刀剑狂舞,瞬间就突破了甲兵围堵,让远远看到这一切的萧颍冑脸色顿时铁青喝道:“王道长看够戏了吗?!”。 ps:祝大家六一快乐,祝所有读者生活事业六六大顺,本书上架在即,再次诚挚请求各位的月票和推荐票!!! 第九十八章 解烦军 偌大的江陵城,布满了刀光剑影和嘶声呐喊,全然没有昔日荆楚第一大城的繁华与热闹,家家户户锁闭门窗,胆颤心惊地缩在一起,用惊恐的眼神张望着外面,百姓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只是暗暗祈祷着霉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江左居,这个往日江陵城最红火的酒楼,此时已经是破败不堪,那展昔日招牌一样的酒旗无力地飘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士卒踩在脚下,蒙上灰尘再碎成一片一片,再也不复昔日模样。 王远知听到萧颖胄的声音只是略微迟疑了一瞬间,便立即呼喊陶永三人对着西风等人围了过去,四柄长剑齐刷刷出鞘,四人分立四方,正是那「两仪太清剑阵」。 “牛鼻子,就凭你们四个能拦得住我吗?”西风冷傲地说道。 王远知四人相视一眼不敢妄动,西风的武功之高远超他们想象,此时虽然他已经消耗许多,但真动起手来,即便用上两仪太清阵王远知四人也没有必胜把握,更何况陆静修右手受伤,用的还是不常用的左手,实力大不如前。 西风冷哼一声正欲提前动手,却突然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一队数十人的士卒,这些士卒身上裹着厚厚的重甲,左手持盾右手拿刀,气势汹汹远胜寻常士兵。 西风皱眉向远处的萧颖胄看去,这一队人马本是护卫在他的左右的,此时半数以上都朝着自己冲来,显然应该是萧颖胄的亲兵,只是他不知道,这一队甲兵在荆州军中号称“解烦军”,意思是为萧颖胄解除烦恼的部队。 这“解烦军”由来已久,相传三国时期吴国孙权就曾在刘备东征后秘密组建了一支特殊部队,当时东吴兵力不足又畏惧蜀汉兵势,所以孙权就招募了一支精锐的秘密部队参与抵抗蜀汉,期望能以少胜多,取名“解烦”是寓意「战无不胜、能解困危」的意思。 萧颖胄执掌荆州兵权后与孙权有着同样的困惑,荆州兵力不如扬州和雍州等地,又常常夹在他们中间,大规模作战不利于荆州,所以他就效仿孙权从荆州各地挑选了精锐士兵严加训练,便组建了这支“解烦军”。 只见那些士兵虽然身披重甲,但是脚步却依旧矫健,路上几名蒙面武士想要阻止他们,却不料那重甲极其坚固竟然刀枪不入,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气势汹汹的解烦军一刀砍掉了脑袋。只不过眨眼之间,数十名解烦军围在西风左右,配合默契地一队持盾挡在面前,另一队架起长刀伏低身子蓄势待发,他们的头盔将面部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西风。 “哼,一群杂毛,也想挡住我”西风冷哼一声,身影倏的一闪,一刀劈向面前的解烦军,刀光瞬间划破长空而去,一阵旋风被长刀带起与刀锋一起撞在面前的人墙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几名解烦军士卒倒飞了出去,口子吐出鲜血,坚硬的盔甲上赫然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但饶是如此,解烦军的阵型却没有破坏,有人倒下便立刻有人顶上,那队蓄势待发的士兵迅速从后面一跃而起,踏在前面一队士兵肩膀上挥刀刺出,数十柄锋利的长刀划向西风,就算西风武艺再高、也不得不侧身连连闪躲,心中更是惊讶这些士兵身上重甲和盾牌的坚硬程度,他适才一刀丝毫没有留手,但却没有砍破士卒身上的重甲和盾牌。 此时另一旁的上清四子见西风被困,毫不犹豫立刻对江雨禾等人开始进攻,耿壮有伤在身只能护住陈庆之一动不动,唯一能出手抵挡的便是江雨禾和柳依依了,只是二人如何敌得过这玄妙无比的两仪太清剑阵,只见陶永四人用出长剑,时而四剑齐发、时而两两汇合,时而又一触即分;一如离弦之箭势大力沉,又如镜花水月捉摸不透,着实让两位女子难以对付,只得连连后退看着四人不断变换方位,吃力地抵挡着剑气绵绵不绝。 西风看着江雨禾等人招架不住心中焦急不已,他对那「两仪太清剑阵」再熟悉不过,虽然当时他中了「化清散」的药效功力减弱才导致不敌上清四子,但他清楚这两仪太清剑者乃是陶弘景悉心研究出来的绝学,其中玄妙自己也看不明白,即便当时他借着陶永大意近身逼的他连连逃窜,但那是因为王远知对自己留有怜悯之心,一心想要活捉自己才给了他喘息之机,而此时形势所迫,上清四子手下长剑气势比起上次还要汹涌,剑气绵绵不绝一层高过一层,就算自己也得费一番功夫应对,江雨禾等人断然不是这剑阵的对手。 西风想到这又看到柳依依比起江雨禾更加吃力的脸庞心中一紧,柳依依武功本就不如江雨禾,此时应对起来更是艰难,只听西风大喝一声,双刀齐齐挥出,几道残影赫然出现,西风不顾伤势强行拔高气息,身影倏的一闪,双刀狂舞砍向周围的解烦军。 但见他一刀接一刀圆转如月,忽然又刀锋一转,大开大合一跃而起从上而下连连劈砍,这一纵一横正是听雪堂“绝影刀法”中的「圆月式」和「雄鹰式」,刀光闪烁,西风更是用出刀罡气势再攀升着顶峰,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几声巨响,数名重甲解烦军被他砍的支离破碎,连坚硬的盾牌也砍的破碎。 萧颖胄看到此景心中宛如滴血,要知道他组建“解烦军”耗费巨大,不仅要精心用玄铁打造这一身重甲盾牌,更要悉心培养精锐士兵,直到现在也不过一千人,这瞬间被西风砍死十数人,由不得让他肉痛。 “此贼必须诛杀!王道长还在磨蹭什么?”萧颖胄气的大喊道。 王远知被他一喊不由皱了皱眉,其实他本已经占据上风,再稍加气势江雨禾二人定然必死无疑,但是对面的柳依依却让他有一丝犹豫,毕竟他们师傅陶弘景和柳破虏素有交情,两派关系也算融洽,若真让他出手杀柳依依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不由地有些犹豫不决。 王远知深深一叹,其实当柳依依用出「飞花」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当日所见的柳破虏应该是假扮的了,只是看柳破虏将“飞花”都传给了柳依依可见对她的看重,不由更加不敢轻易下杀手,想了想便想再劝劝柳依依道:“柳姑娘,事到如今你何必还要执迷不悟?你身上背着柳家和公孙家两家的名声和未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柳依依闻言眉头紧锁,王远知说的她又如何不知道,如今世道里世家千金谁不是为了家族未来和名声而活的,想想自己也不该例外,她一辈子听话懂事,所以放弃对陈庆之的感情她一时做得到,但让她对陈庆之见死不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但这终究是女儿心思,她不像江雨禾敢爱敢恨说得出来,便只是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但嘴里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依旧挡在陈庆之的面前。 王远知见柳依依不肯罢休一时无奈,一时间又纠结不已,那另一边的西风已经杀到红眼,即便为了砍破玄铁重甲他需要强行用功但他也不在乎了,双刀挥舞下一个个解烦军不断倒下,看的萧颖胄焦急不已,连连对着王远知催促着。 此时的陶永看着王远知犹犹豫豫,又看着西风气势如虹生怕耽误了诛杀江雨禾等人的大好时机,二话不说突然将手摸到袖口,倏的一甩,只见几道亮光从他手中飞出,朝着江雨禾等人射去,正是他从柳家偷学到的「秋水长空刀」。 飞刀疾驰而去,王远知顿时一惊喝道:“你怎么又...”,还没说完又着急转身看去,哪知柳依依「飞花」同样飞射而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后将数柄飞刀都击落了下来,看的陶永是暗道一声可惜。 陶永虽然偷学到了“秋水长空刀”,但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而且他毕竟是半路出家,比起从小学习暗器手法的柳依依来说便是小巫见大巫,所以纵使他内力远胜柳依依,但暗器速度却慢了许多,所以柳依依也能立刻施展飞花拦截下来,不过陶永毕竟是突然袭击,一共九把飞刀柳依依却只是拦下了其中八把,还有一把刀径直朝着耿壮背上的陈庆之射去了。 好在耿壮反应及时,连忙转身一掌拍出震飞了那把飞刀,众人看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突然耿壮等人眼前一亮,竟然发现虚弱的陈庆之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朝天再缓缓放下四指,独独留下中指对着陶永。 “去-你-妈的”陈庆之气若游丝地声音只有耿壮还能听到,但众人却都是一喜,显然陈庆之已经脱离了危险,江雨禾和柳依依都是展颜一笑,心中欢喜不已。 “少爷,你醒了啊,哈哈”耿壮开心地对身后的陈庆之叫着,不过陈庆之再还是没有多余力气回复他。 白羽咬牙切齿地看着陈庆之,他无法想象陈庆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缓过来,他那一剑全力刺出,虽然没有刺到心脏但也没差多少,更是带着他凌厉的剑气,恐怕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受到剑气所伤,他原以为就算柳依依医术高超,正一教的丹药再神奇,这陈庆之也是难逃一死了。 只是他不知道陈庆之体内的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在他剑气入体时便将其消散了大半,而陈庆之心脏四周的真气更是保护他心脏没有受到剑气所伤,所以才保住了这条性命。只是太阿剑太过锋利,那一剑纵使没有穿透心脏也让陈庆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仍有不少剑气伤到了体内经脉,所以即便陈庆之恢复再快也只是能动动手指罢了。 陈庆之竖中指的动作让陶永眼皮不住一跳,他早就见过这个动作虽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却总觉得受到羞辱一般。 ”王道长,你再犹犹豫豫等那小子因为你们正一教的灵丹妙药缓过来,我看你怎么收场”白羽厉声说道,王远知顿时心中一怔,终于是定下了心思,长叹一声后说道:“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第九十九章 长沙寺 萧瑟秋风越吹越盛,簌簌风声吹起一地落叶,带着似有似无的“呜咽”声悲悯地看着场上众人。 王远知百般不愿可也无可奈何,陈庆之的恢复速度也让他心惊,白羽的话提醒着他,这个将门派名声看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的道士举起了手中的剑,挥舞着朝柳依依和江雨禾刺去。 剑还未到,一股磅礴的剑气已久扑面而来,这便是正一教「上清功」的独特之处,那剑气不紧不慢却布满四面八方,牢牢对着江雨禾二人刺去,正是太清剑法中的「江河入海」,取江河湖海滔滔不绝最终汇于/大海的寓意。 剑气由四面八法逐渐朝着剑锋而去,看似并不凌厉,但却蕴含着无比的威力,更让江雨禾二人吃惊的是,陶永三人也纷纷刺出这一剑,着实锁死了二人所有退路。 西风撇了一眼心中咯噔一声,这四剑齐发威力无比他深知江雨禾和柳依依无法闪避,不由地心中焦急万分,顿时一股暴戾的杀气四散。 西风怒吼一声甩出两道刀罡,强行将真气再提起引得气血逆流,重重地劈砍在四周的“解烦军”重甲之上,赫然将十几名重甲兵拦腰砍断,但仍有十名甲兵不计生死朝他涌来,看的他一阵恼火,方才这两刀用尽了力气,想要再来一次他也得缓上许久了,可江雨禾他们哪里等得住呢? 江雨禾、柳依依以及耿壮背靠着背,三人合力内力齐发死死抵挡着这四道剑气,但却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一般,尤其耿壮背着陈庆之,左肩和后背血流不止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他内力原本就不足,此刻更是身子不住颤抖,若不是为了陈庆之他意念坚定,恐怕早就倒地不起了。 三人被逼得不住后退紧紧缩在一起,江雨禾和柳依依都感觉后背一热,那是陈庆之的身体,二女心头都是一动,想着即将共赴黄泉不由余光看了眼陈庆之,少年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双眸子半醒半闭,原是一副担忧神色,突然看到二女眼神过来微微张大一分,嘴角上扬用尽力气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小混蛋,姐姐我为了你今天要命丧于此了,你可得记住这都是你欠我的,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继续还”江雨禾轻笑一声说道。 柳依依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仍未说出口,只是对着陈庆之报以一笑便扭过头去,只是心中想着若今生死在一起可以换来世相遇,那也值得了。 二女虽然各自心思,但却无一例外并不畏惧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反倒是眼带笑意,秀眉挽春。 突然一阵梵音悠扬传来,引得众人心中都是一怔,但见一串佛珠凌空射来,在半空中炸开猛地射向上清四子,那佛珠来势汹汹直射面门,王远知四人见状不得不收剑挡在面前,与那一串佛珠相撞后发出一阵铿锵之声,竟然将上清四子纷纷震退了数米,而那佛珠才堪堪落在了地上。 局势突变引得众人纷纷张望起来,西风看准机会连忙闪过”解烦军“的围堵护在江雨禾几人身前,江雨禾三人死里逃生,但这一番争斗耗尽了力气一时气喘吁吁连身子也站不直了。 ”来者何人?胆敢营救叛贼?”萧颖达怒喝一声问道。 声音一落,只见不远处有数十道身影大步踏来,王远知看到四人身影时不由一惊,再望向那串佛珠时恍然大悟,忍不住惊呼道:“是长沙寺的人!”。 周围几人闻言都是一惊,果不其然,片刻之间众多高矮不一的僧人走到众人前面,为首一名僧人约莫五十左右,慈眉善目,两道白眉随风飘荡,王远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长沙寺的主持“释檀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释檀文走上前双手合十说道:“诸位施主还请就此罢休吧”。 萧颖胄两兄弟看到长沙寺来人时眉头微微一皱,这长沙寺名头可不小。汉末以来,天下纷争不息,儒家的纲常名教受到人们的质疑,非儒之风和玄学兴起,佛门因此得到了大力发展。两汉之际自西域传入的佛教,由北而南逐步流行开来,一些僧人选择南下传教。至东晋后期时,荆州地区的佛教便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据说当时受名士习凿齿之请,北方有一名僧名曰“道安”率领徒众400余人南下,坐镇襄阳传法。道安居襄阳数十年,深受士庶欢迎,被人尊称为安公。 他除翻译整理佛经、亲自传法外,还派弟子四下传道,创建佛寺,后来便在这江陵城建立了这“长沙寺”,因为道安名声大噪,加上东晋以来礼佛之风愈发盛行,长沙寺一度被称为“天下称最,东华第一”的特大寺院,与北魏的白马寺齐名许久。 只是随着正一教逐渐兴盛加上先帝萧鸾对正一教的信任,南朝的佛门逐渐势弱,长沙寺也不复昔日声势,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沙寺依旧是南朝最大的佛家门派,在江陵更是民心所向,就算是萧颖胄平日里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但是这长沙寺向来都只研究佛法而不涉江湖,不曾想竟日是他们出头来帮西风等人。 “檀文大师多日不见啦,这几人都是朝廷通缉的叛贼,今日本官奉命在这捉拿他们,打扰到了大师清修,万分抱歉啦,本官速战速决,等此事了结定然去寺里拜访大师啊”萧颖胄想了想大声喊道。 释檀文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继续道:“府君事务繁忙,老衲本不必打扰,只不过这几位施主都是有善根的人,其中有许多误会还请府君日后细细详查,老衲乃佛门弟子怎能看着这江陵城无谓杀生呢,还请府君收手吧”。 萧颖胄眉头再一皱,不悦地问道:“大师难道是想违抗朝廷嘛,本官看在大师身份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速速回去莫要多管闲事”。 释檀文又一笑道:“南无阿弥陀佛”,随后只听他竟然朗声念诵了一段梵文经文,众人定睛看去释檀文神色庄严,声音悠扬而又洪亮,一阵经文念着念着竟然让众人一阵恍惚,只觉得心中一阵安定不愿再多多动手,只有深深研习道家经书的王远知的陆静修才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周围几人发呆神色,猛然定睛一看,发现西风几人竟然要作势逃跑,王远知一怒赫然用内力大吼一声“呔!”,这一声如惊雷一般炸响才将众人唤醒过来,看着眼前场景个个心惊不已。 “好一个佛门密/宗的「大悲咒」,梵音入耳、众生普渡,竟然是这般摄人心魄,早就听闻长沙寺住持佛法深厚,今日一看了不起啊”王远知心有余悸地喝道。 原来在佛门之中分为密/宗和禅宗两派,这长沙寺便是密/宗的代表,而白马寺便是禅宗的代表,这密/宗不同于禅宗提倡修心成佛,而是提倡修身成佛,故而善于运用密/宗咒语、密/宗弟子更是常常口诵真言,一旦修习大成便如同刚刚达到控制人心神的奇效。 “道长道法精湛,心智坚定,老衲佩服佩服啊”释檀文见这大悲咒被王远知道破也是微微一笑,他原本想这样兵不血刃化险为夷,如此看来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王远知对释檀文冷哼一声,佛门与道家相争已久,两派弟子素来看不惯对方,这其中更不同于正邪之争,更是宗教信仰的斗争,甚至还要涉及到两派生死存亡的问题,一旦佛门得势那必然道家会遭殃,不仅香火凋零而且也失去了朝廷支持,反之对于佛门来说也是亦然。 “檀文大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萧颖达狠狠说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释檀文笑笑道:“这几位施主便由老衲救下了”。 “好狂妄的和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陶永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大开大合一剑刺出,正是那一招「江河入海」。 “大师小心!”柳依依见状出言提醒道,释檀文却只是对她报以一笑,便不偏不倚迎着剑气走了上去。 “南无离怖畏如来~”只听释檀文轻轻诵念一声,双手繁复比划最终虚虚实实画出两指,王远知看着暗道一声不好,正想叫陶永收手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释檀文双手赫然指在陶永剑锋之上,但释檀文却是毫发无伤,反倒是陶永只觉得虎口一震,一道巨大的力量将其震退了回来直到被王远知一把拖住。 “师兄,他这是什么武功?”陶永心有余悸道。 “这是密/宗的手结法印,据说共有两千多种变化奇妙无比,我本以为中原无人会这武功,没想到原来真有人会“王远知吸了口气道:“他刚刚那一招手印看似平平无奇,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将你的剑气反噬向你,如此玄妙的武功真是世间罕见啊”。 “道长见多识广,这的确是我密/宗的手印,不过密/宗手印实在反复多变,老衲也不过学会其中区区百种变化,倒也没有两千那么多”释檀文不改慈悲笑容道。 第一百章 隐藏的高手 要说江湖中最低调的门派,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烟雨楼,毕竟烟雨楼消声觅迹十几年了,但要说问你最低调的高手,兴许答案就是眼前的释檀文了。 哪怕是曾经号称“通晓天下事”的烟雨楼也对这名高僧的武功拿捏不准,所以烟雨评多次都对这位高僧一笔带过,只因释檀文虽然在荆州一带素有佛法高深的美名,但他向来只是开坛讲经,很少在外展露武学,以至于世人只知道释檀文是得道高僧,却不知道他也是佛门密/宗的高手。 王远知此时闻言冷哼一声,陶永被释檀文一招击败令他再不敢大意,眼前这名普通老僧显然不论内功外功都已经登峰造极,连忙呼喊上清四子纷纷举起长剑作势就要围攻上去,四人分立四方,严阵以待摆出了「两仪太清剑阵」。 释檀文轻声一笑向前走去,身后数十名长沙寺弟子纷纷举起手中法杖跟着也上去走去,萧颖胄见状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顿时又是一阵厮杀声起,刀剑齐鸣的景象。 “各位施主请跟小僧走吧,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马车”一名十七八岁的白净小和尚走到西风等人面前说道。 西风等人只觉得一阵糊涂,搞不明白这接二连三的变故,那群蒙面人和这释檀文为什么会突然搭救?想起江湖人心险恶,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心中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 “小和尚你们为何要救我们?得罪官府和正一教不像你们佛门一贯作风啊”西风疑惑道:“更何况那上清四子武艺高超,你就不担心你师傅嘛”。 “师傅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时善因乃他日善果”小和尚轻声说道。 “施主若不信,且看看这个东西就明白了”小和尚见众人一头雾水便拿出一个木雕送到江雨禾眼前,后者定睛一看顿时一惊,连同身后的柳依依一起呼喊道:“月牙?!”。 不错,那木雕巴掌大小,栩栩如生雕刻着的正是那白狼月牙,江雨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明白过来三分便对西风道:“师兄,这和尚说的话咱们应该可以相信”。 “可我们若走了,那位大师怎么办,上清四子尚且不好对付,况且还有这许多甲兵”柳依依略显担忧地看着。 众人随之看去,只见上清四子与释檀文交战在一起,释檀文手中结印繁复多变,看似岿然不动却能把攻势凌厉的两仪太清剑一一化解,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这份镇定自若就是西风也自叹不如。 可再看向那些长沙寺的弟子却没这么轻松,他们和那些蒙面人奋力抵挡着甲兵,可萧颖胄将剩下的“解烦军”全部派出,这些精锐的重甲兵如入无人之境朝着释檀文方向冲来,一路上长刀挥舞带走不少长沙寺弟子的首级。 西风见状冷哼一声,突然转头对小和尚说道:“既然如此,我师妹他们就拜托你了”。 江雨禾闻言一怔,登时反应过来立刻拉住西风胳膊道:“你干什么师兄?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西风一改冷傲姿态摸了摸江雨禾的秀发轻声笑道:“师妹,不用担心你师兄,只要你们没事,这些人奈何不了我”,西风说着顿了顿轻轻看了眼一旁的柳依依,他不知道柳依依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你们”的意思,但见柳依依对他轻轻一笑,只是一眼便又闪了回来道:“我本来是要带你回去的,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只是日后山高路远,若你走的艰难,别忘了来时的路”。 江雨禾闻言眼圈通红,看着西风毅然转身不禁潸然泪下,他明白师兄此举不仅是为了救自己,更是为了让自己远走高飞,只是这却触及到了听雪堂森严的门规,等待他的也一定是严酷的责罚,想到这江雨禾心中痛苦不已,但她知道若是此时不走,那不仅辜负了师兄的好意,更是会遗憾终生,所以赶紧咬紧嘴唇转过身来对小和尚道:“走吧,带路”。 西风的武功她很清楚,没有自己这些拖油瓶谁也拦不住他,所以她能帮西风的,也只有赶紧离开了。 “阿弥陀佛,施主也是有善缘呐”释檀文看着西风去而复返说道,他手中结印忽而大开大合,蕴含龙象之力令人五脏俱震;忽而轻柔平淡,犹如佛祖拈花令人防不胜防,只是这一刚一柔之间,却是变化无常,难以捉摸。 只见他双掌穿梭,左右穿花一般左往右复,王远知四人只觉眼花缭乱,恍如身处云雾之中,还来不及瞧清楚便已连连中掌,只是每次中掌之时那股雄浑的内力却又突然消散,却见释檀文左掌右掌交迭而出,忽虚忽实,忽前忽后,如花雨纷飞,缤纷缭乱,正好将上清四子困在原地只能连连提剑格挡。 “师兄,这和尚武功奇怪的很,咱们该怎么办?”陶永焦急问道。 王远知脸色铁青,看着岿然不动站在前方笑脸相迎的释檀文他是又惊又恼道:“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上,绝不能给师傅丢脸”,说完王远知便一人当先向前冲去,只是他自个也知道他们四人与释檀文差距甚大,再多努力也是白费,但他别无他法,只能如此给陶永三人带头打气,期望不要场面上输的太难看。 陶永三人见状也只好纷纷冲了上去,四剑齐发再次冲向释檀文,释檀文也不闪躲,他心中胜券在握,这密/宗手印他自幼练习,练到如今早已经做到游刃有余,所以他也不担心自己会不留心伤到上清四子。 只见释檀文突然气沉丹田,对着四人方向猛吸一口气,然后一声吼出“嗡嘛尼呗咪哄”六字真言,那吼声如雷贯耳又如狮虎吼叫一般,气势磅礴蕴含着释檀文无比深厚的佛门内力,六字真言一声高过一声,震的无数甲兵捂住耳朵跪地哀嚎,更是形成一股气墙死死挡住上清四子。 上清四子只觉得气血瞬间翻涌起来,手中长剑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等到第六个字喊完,却听得哐当一声,王远知四人的长剑竟然全部被震断,惊的四人不住后退,而那股气墙也戛然而止了。 “这...这是什么武功?”王远知呢喃道。 “此乃佛门「狮吼功」,源自西域,道长见笑了”释檀文笑了笑,施展完这绝世神功后他却是气都不喘,内功深厚令人生畏。 西风对释檀文这神奇的密/宗武功啧啧称奇,想这江湖中许多人不过会点微末武功就常常耀武扬威,但能像释檀文一样身怀绝技而不显山露水的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今日所见,恐怕都无人知道这江陵城中还有这样一位绝顶高手,光这份心性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老和尚,我西风不爱欠别人的,这次出来已经欠了两份人情了”西风对着释檀文说道:“所以我你就不用管了,今天我就与你联手,把这江陵城杀个片甲不留”。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杀生”释檀文淡然说道,西风微微一愣倒也不与争辩,他也看得出来,释檀文一招一式都只是困住上清四子,出招时内力深厚,中招时却突然收回,就这对内力的收放自如自己也是拍马难及,若他想取王远知四人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也罢,你行你的善,我做我的恶人”西风说完,双刀猛然出手,身影一闪冲到那队“解烦军”阵前,刀光一闪顷刻间削下一个头颅,让那队解烦军顿时冷汗直流,看着这个犹如死神一般的男子,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竟然不由的向后退却起来。 萧颖胄脸色阴沉,看着场上风云突变,江雨禾几人已经不见踪迹,有了西风和释檀文的帮助,那些蒙面人和长沙寺弟子却气势大涨,反倒压制着甲兵后退起来。 “兄长,要不...先撤退吧”萧颖达咽了口吐沫道。 萧颖胄猛地瞪了他一眼道:“一帮杂牌军,也要把咱们江陵守军打的后退嘛,日后还怎么上战场?”。 萧颖达被萧颖胄瞪的说不出话来,只听后者又冷哼一声道:“派人将解烦军悉数调来诛杀叛贼,再调五百弓弩手守在外围,派骑兵去给我追逃走的那几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人,让我带人去追逃走的人吧”突然一声传来附和着萧颖胄,后者瞥眼一看正是那白羽。 “白少主...有伤在身,不好麻烦吧”萧颖胄似笑非笑地说道。 “无妨的府君,就让我去吧,定然不辱使命”白羽急不可耐道。 萧颖胄思忖一番,想着这白羽也有一身精湛剑法便同意了下来,白羽闻言当即大喜,连忙道谢后领着一队骑兵朝城外追去,他眼中冒着一股子炽热,一心一意都是为了那江雨禾而去,只是别人无从得知罢了。 而上清四子见长剑被释檀文折断顿时没了再争斗的勇气,一众士卒也都缓缓退去,若不是萧颖胄亲自监督,恐怕早就败退了,于是这场上局势瞬间便僵持了下来,厮杀了半天的江陵城迎来了少许的安静。 第一百零一章 剪不断是离愁 当江雨禾四人到达城门时,真如那小和尚所说停着一辆宽敞马车,而且城门竟然无一人把守,江雨禾等人也不敢犹豫,连忙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赶车那人也不说话自顾自赶着,朝着城外西北方向飞速而去。 车内四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事重重,这一番争斗下来不仅筋疲力尽更有许多烦心事涌上心头。 江雨禾忧心西风又担心陈庆之,两个对她同样重要的男子她却不得不割舍一个,令她生出许多忧愁;而对面的柳依依却更是怅然若失,她一边为逃出困境而开心,却又为此而伤心,因为一旦离开这里,等待她的就是要回到柳家,接受那既定的命运,不由想着秀眉微蹙起来。 二女各自心思,有道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也就只有耿壮,从始至终担心的只有陈庆之,倒也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忙着不停笨拙地为陈庆之擦着身上的血水和汗水。 马车跑的飞快,驾车之人应当是一名老手,纵然速度飞快但马车也还是十分平稳,约莫跑了一刻钟的功夫,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隆隆作响,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数道大大的西中郎军旗凌空飘荡着,正疾驰向这边赶来,只是这里绿树环绕遮挡视线暂时还未发现马车罢了。 “不好,官兵追过来了”江雨禾闻声探头出去沉声道:“想不到追来的这么快,带头的是那个萧颖达吧” 忽然一旁的柳依依也惊疑了一声,只听柳依依掀开门帘看着远处那匹黑马道:“不对,带队的不是萧颖达,是白羽,我认得他那匹黑马,定然是他没错!”。说完,只见那队骑兵传来一声骚动,眼看他们突然转向朝这边本来,显然是发现了众人的行踪。 “真是这家伙,后面还有巴蜀剑派的弟子”江雨禾也看到了白羽的身影道。 “咱们杀过去,杀了那家伙给少爷出气”耿壮怒道。 话音一落,耿壮就要跃跃欲试上前,却被江雨禾猛地一把拦下道:“别冲动,他们人多势众,况且你受了重伤不是那白羽的对手,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再折回去岂不白费力气”。 猛然间,一阵破空声传来,“噔噔噔”几道箭矢飞驰而来扎在马车上,那马匹受到惊吓一声长嘶连高高抬起前蹄,原来是那马匹正好被飞来的一箭扎在屁股上,顿时马车一晃众人皆是一惊,马夫连忙使出蛮力将缰绳拉紧,不断安抚着受伤的马匹,这才继续朝前奔去。 “哪里跑!”这一停顿之间,白羽已经带人逼近了马车,立时一声厉喝声传入马车内。 车内气氛不由地紧张起来,几人紧锁眉头思忖起来,这时柳依依忽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冲去,却不料还未起身就被江雨禾抢先一步点住她的穴位令其动弹不得,柳依依看着江雨禾心头一怔,二人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过来,她和江雨禾想到一块去了。 从白羽出现那刻柳依依就在思考如何脱离险境,如果任由白羽追上来陷入苦战,那逃不了不说,可能陈庆之还会有生命危险,想来想去她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由自己拖住白羽等人,给剩下的人争取逃走的时间,可惜她慢了一步。 “翠花,你干什么?”耿壮不解道,他始终习惯叫江雨禾为翠花。 “耿壮,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保护好你家少爷,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可不可以?”江雨禾看似平静,但那双眸子却盈盈泛红。 耿壮从没见过江雨禾对自己这么客气说过话,愣了一会后他郑重地对江雨禾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少爷的”。 “替我照看好他”江雨禾这句话是对柳依依说的,两行泪滴滑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此去不一定还能回来,兴许就再也见不到陈庆之了,可是危难关头,她毫不犹豫选择要去为自己的爱人挡下敌人,因为她爱着陈庆之,所以不愿把救下陈庆之这样的事交给柳依依去做,她固执地认为这是属于她的事情。 柳依依呆呆地看着江雨禾,但见她又是痴痴一笑突然走到陈庆之耳边道:“小混蛋,你醒一醒”。 陈庆之皱了皱眉,依然昏迷不醒但又似乎有所反应,江雨禾见状轻叹一声,忽然伸手抚摸着陈庆之的头发幽幽道:“你这混蛋,就知道睡,睡醒了...可就看不到我了”。 说完江雨禾俯下身子,用那朱唇轻轻吻在了陈庆之的嘴上,她想起这一路点点滴滴,想起自己初见陈庆之时被他无意中看破女儿身,又被他带到了陈家做了丫鬟,不由地又羞又笑,再想起这一路陈庆之每每深夜为自己疗伤,还记起那一碗清甜可口的花羹,顿时却觉得记忆里的香甜此刻想起来都是离愁的苦,想着想着一行泪珠流了下来,片刻后江雨禾起身,只留下唯有陈庆之可以听到的一句“我喜欢你混蛋”。 江雨禾抹去眼泪,她没再回头而是径直跳下马车,车里却听得她声音徐徐传来:“陈庆之!小混蛋,你要敢忘了我,我一定杀了你!”。 叫得这儿,只看到一抹倩影转身而去,两行泪水落在出鞘的银蛇上“滴答”作响,她听着马车蹄声渐去渐远,初如雨打残荷,片刻之间,不复再闻,一柄银蛇毫不犹豫冲向了后面的追兵。 车内耿壮和柳依依相望无语,马车径直向前跑着,身后铿锵有力的刀剑相撞声渐渐弱了下来,江雨禾当真拦住了那一队骑兵,片刻后,二人只觉得马车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不由心生疑惑,但听见一阵流水淙淙的声音耿壮探出头去张望,一眼便看到那条湍流不息的荆河。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耿壮不解地问道。 “大人要你们走水路”驾车汉子声音沙哑说道。 “大人?哪个大人?你也是官府的人吗!”耿壮有些警惕地问道。 那汉子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将马车赶到河边,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大人来了”。 二人闻言看去,只见一艘三丈大船徐徐而来,不一会就停在了岸边,上面赫然走下一个锦衣宽袍,皮肤白净的少年,柳依依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那南康王萧宝融又是何人? “去吧月牙”萧宝融蹲下身子说道,只见那白狼月牙撒欢儿似的奔向马车,那白狼跑到马车面前“呜咽”似的撒娇打滚,尾巴不住摇晃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只是看到下来的人只是耿壮时,月牙却突然耷拉个耳朵嘟囔一声,似乎满是失望。 “上船说吧,事不宜迟了”萧宝融走近后说道,看着不见江雨禾的身影也是略微有些疑惑。 耿壮挠了挠头转身看了眼马车里的柳依依,见后者点了点头他才放心地带着二人走到了身后的船上,片刻后,船只顺江而下终于离开了岸边。 柳依依此时方才用力破开哑穴,但是看着船只已经离岸许久知道已经无法回头,只得长叹一声随后看着萧宝融问道:“救下我们的原来是小王爷你啊,可是...可是...”。 萧宝融从未见到柳依依的真面目,此时一见才知道原来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不由看着陈庆之心中暗笑一声好福气,又见柳依依欲言又止便笑了出来道:“姑娘想问的是「可是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对吧呵呵”。 柳依依被萧宝融说破心思脸色尴尬,只得淡淡点了点头,却听萧宝融继续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所以手里就一兵一卒也没有,其实我倒是想那样,可是身在这个乱世帝王家,我又怎敢真的两手空空呢”。 柳依依闻言说道:“那些蒙面人和长沙寺的僧人都是你麾下的吧,我真想不通你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到底怎么使唤的了他们的”。 萧宝融淡然一笑随即说道:“权利是驾驭人的武器,但赢得权利的关键,在于人心”。 ”人心?”柳依依不解道。 “你看到的那些蒙面人,他们有的是流亡在外的灾民、有的是家徒四壁的穷人、还有蒙冤出逃的死囚...”萧宝融看着二人吃惊的神色继续道:“他们缺的是一口吃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我缺的是死心塌地为我效力的护卫,所以我给了他们要的,他们也会给我想要的,雪中送炭,就这么简单”。 柳依依又摇头道:“不对不对,那些人虽然武功平平,但也都有武功底子,根本不是什么灾民穷人啊,而且...就算如此,那长沙寺的僧人怎么也听你的,难不成你还对他们也雪中送炭了”。 “呵呵,那倒没有,只不过檀文大师佛学深厚,心中悲悯世人,他认为乱世太苦,百姓需要一个真正怜惜他们的人做皇帝”萧宝融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与檀文大师多年来探讨佛法,心意相通,后来我与他讲了一个故事,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就认为,我便是那个明君”。 “所以长沙寺其实一直都是暗中扶持你的啊”江雨禾顿时醒悟道:“所以...那些人的武功就是长沙寺的僧人教的,也是他们训练的对吧”。 萧宝融点了点头道:“姑娘冰雪聪明,真是一点就通啊”。 柳依依和耿壮皆是一惊,任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王爷竟然城府如此之深,看起来寄人篱下但却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力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柳依依更是直言道:“怪不得陈少侠说你心思太深看不透,与你见了面就急着离开呢”。 “呵呵,其实我也好奇你们明明都走了怎么还要回来,而且还去找萧颖胄的晦气,好在你们动静闹得够大,也坚持的够久让我有时间去搬救兵”萧颖胄笑道。 可小王爷这样利用人心为你效力,要是被你手下知道了,你就不怕反咬你一口吗?”柳依依思量着道。 萧宝融轻叹一声道:“姑娘,乱世之中对于许多人来说,活着便是最大的恩惠了,我想让他们为我效力不假,但我救人的心思也不是假的,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就必须有人流血牺牲了...“。 “好了,船到前方我就下去了,这船上艄公是我的人你们大可以放心,他会送你们到安全地方的”萧宝融感慨完后连忙说道。 “可我们要是走了,小王爷打算如何收场?檀文大师他们不会有事吧”柳依依想了想又问道。 “姑娘大可以放心,萧颖胄不会与我作对的,至于檀文大师,长沙寺会让萧颖胄明白若要功成就不能动长沙寺的”萧宝融回答道。 一阵风吹来,水面荡起数圈涟漪,两岸绿荫随风舒卷,飒飒作响,片片枯叶散落下来。 此时孤帆独行,佳人远去,正所谓胭脂泪,离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上架感言 《酒剑风华》发书已经两个月,三十三万字。 这本新书从构思到动笔,准备了整整半年时间,虽然时至今日它依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的的确确倾注了我不少心血,很多时候闭上眼想起它,竟然有一种近乎于“孩子”般的珍贵。 相信读到这里的读者都清楚,这是一本披着穿越玄幻外衣的武侠小说,之所以写这个题材,一来是穷则思变,传统武侠今天的没落令人惋惜,就连笔者也不得不想办法推陈出新;二来,笔者依然想把自己心中那片江湖讲给诸君。 我相信很多人会觉得我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毕竟武侠小说凋零至今,已经有了谁写武侠谁扑街的“定律”。 但我总觉得,武侠这个凝聚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不应该,也不能就此消亡,我始终相信武侠没有死,它只是缺少好的作品和好的机会。 因为我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所以写了这本新武侠,即便我明白凭我一人难以挽救当前的武侠市场,但我至少为此努力了,也便不后悔了。 话题扯远了,咱们讲讲正题。 一开始动笔的灵感,其实源自网上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既定命运,你会选择接受还是改变?”。 如果你有一天穿越成为某个历史人物,你会按着历史书的走向过完他的一生,还是重新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带着这个问题我开始了构思,并将最终目标定在了我十分偏爱的白袍将军陈庆之身上,这个历史上白衣飘飘的一代名将,他神秘而又传奇,不论是带着数千人北伐北魏还是从一个下棋的童子到大将军,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史书上并未明确记载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而他所在的南北朝,也是华夏历史上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乱世,朝堂的勾心斗角、扑朔迷离的民间传说都给予了我丰富的创作素材。 于是我敲定了这个主题,一个从现代社会的普通少年穿越到了南北朝时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名叫陈庆之,他不信也不愿做历史上的“陈庆之”,他又酷爱金庸武侠,于是他不学下棋改学剑术,他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一个潇洒自在的剑客。 可命运总是无情,因为种种文中的原因,他接触到了一些他本该逃避的人和事,最终也发现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陈庆之,而此时他,陷入了爱情的分离、权利的争斗等等,为了不剧透咱就不细说了,剩下的故事都在书里了。 三十五字写到现在,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个少年为了躲避命运拼命练剑,从一个小地方出来,遇到了很多人,学会了一些武功,走过了很多路,也惹了不少的事。 笔者也不愿讲太多人生哲理,我记得有人说过,事实上人生也的确如此。 见过一些人,看过一些景色,学会一些东西,懂得一些道理,这便足够了。 ———————————— 不过写到现在,笔者还是有点“文以载道”的小心思。 正如前面说的,我想把心中的江湖写出来,这江湖是什么?打打杀杀?绝不是。 每个人心中都有江湖,每个人的身边亦有江湖。 江湖是人情世故的圆滑、江湖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情;江湖上有刀光剑影、也有儿女情长;江湖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江湖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今的时代,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生活的压力压地许多人透不过气来,也许只有在那梦中的江湖,我们才可以不用顾虑车子、房子、票子,去憧憬那些遥不可及的美梦。 若有读者看了酒剑风华,能够有一点重拾少年的热血,能够缓解紧张的生活压力,能够看清世事无常、人间百态,那我便很欣慰了。 接下来《酒剑风华》就要上架了。 我很喜欢作者‘莫问江湖’的那句话,在如今的网文创作中,上架就好比进京赶考,我们是执笔者,诸位看官便是阅卷人,你们手中的判官笔,决定着《酒剑风华》的走向和未来。 在这我也不得不对一些说我更新慢的读者说声抱歉了,今年不仅有公司里的人事变动,还有家里也要即将迎接新生命,我只能保证每天保证质量的更新绝不断更,但更新速度上还望诸位海涵了。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陈庆之后面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第一卷江湖路笔者将这片江湖初步介绍给了读者,后面的第二卷情恨天会更加在感情方面着墨,这里不仅是爱情也有友情、亲情,总之情这个字,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笔者厚颜请求诸位看官,如果觉得本书看得过去,看在创作不易的份上,力所能及地订阅一二。 莫道江湖路远,与君把盏春秋。 再次感谢爱看书的兰亭、祝你好远连连、书友59101852、圆宝宝贝、贺yyl等几位读者的一路相伴,也感谢花淡茶浓、念菲大人、平生未知寒、纳兰大人、空芯白菜等几位大大的指导与帮助。 最后的最后,今天有点事十分抱歉请假一天,顺便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开始上架好好写了。 第一百零二章 嫁祸于人 一声霹雳炸起,淅淅沥沥的雨又一次降临了荆楚大地,雨恨云愁,江陵城外,天际征鸿,一抹寒光杀尽了萧瑟。 江雨禾面无表情,在突如其来的雨水浸透下恢复了“银蛇魔女”的身份,“踏雪无痕”施展起来,足不点地不带起一滴雨水。 银蛇剑下已经倒下来数名甲兵,冷酷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记离去陈庆之的痛苦。 “姑娘,你若投降,我可以答应保你无忧的”白羽说着,看着被一剑刺穿脖颈的黑马他心中一阵后怕,适才若不是他急中生智翻滚下马,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了,只不过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江雨禾,见到美人在眼前即便江雨禾十分棘手,他便将这些担心都抛之脑后了。 “你不如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全丨尸”江雨禾冷冷说道。 江雨禾说完身影倏地一闪,只见她一跃而起如雨中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一名骑兵肩头,那银蛇嗡嗡一响正好缠在骑兵脖子上,秀手一挥就带起一抹血痕。 “一起上捉住他,记住我要活的,不可伤到她!”白羽轻喝一声,他特意召集了自己带来的巴蜀剑派一众弟子,加上萧颍冑派来的百位精锐骑兵,他很自信可以捉住江雨禾。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将江雨禾围在中间,只是这些人本就武功不如江雨禾却还要小心不能伤到江雨禾,这一来二去反倒被江雨禾大杀四方。 只见她不断穿梭,一柄银蛇趁着雨势神出鬼没,她接连用出【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此招遇到雨水更加凌厉而又狠辣,一招一式都直取人性命丝毫不拖泥带水,片刻下来又有数人跌落下马。 白羽看的一阵着急,当即提起一剑冲向江雨禾,他与江雨禾内力本在伯仲之间,但江雨禾却比他更精通青云六神剑,而且这银蛇曲曲折折变幻莫测,所以便可以胜过白羽一头,但白羽明知自己并不是江雨禾对手还敢面对敌,其实是早就做了万全准备。 太阿剑长驱直入刺向江雨禾,江雨禾见白羽终于敢来是冷哼一声,手中银蛇一晃转出一朵剑花,白羽轻轻一笑,先是横刺一剑再反身用出一招“鹤鸣清泉”,只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在出剑时剑身斜了少许而动作还故意慢了一分。 江雨禾见他露出破绽心中一喜,她一早就想着杀了白羽替陈庆之出一口恶气,故而想也没想刺出一剑【峨眉金顶】,这六神剑相生相克,“峨眉金顶”气势磅礴最为克制轻快的“鹤鸣清泉”,故而江雨禾这一剑就是想一招了结了白羽。 只是作为巴蜀剑派的少宗主,这青云六神剑的奥秘他又怎会不懂,看到江雨禾果然用出“峨眉金顶”当即阴险一笑,这正中他的下怀。 他观察江雨禾剑法许久,发现银蛇剑走偏锋一股子阴柔之气,这一招“峨眉金顶”反倒是大气磅礴,与银蛇剑格格不入,故而江雨禾一用此招时剑法变化就少了许多,就连身法也会随之慢上不少,这就给了白羽可趁之机。 江雨禾不知所以已经一剑刺出,这一剑来的飞快蕴含无上的剑气,但果真因为银蛇不够坚硬,故而江雨禾为了稳住剑身磅礴剑气将速度慢了下来,只是微弱变化若不是白羽自始至终都在观察江雨禾也难以发现。 白羽露出那破绽的角度也十分巧妙,向下斜了几寸,正好将江雨禾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引来了一步,这一步就让白羽奸计得逞。 只见江雨禾迈出那一步时,白羽身子猛地抬手一撒,一根一寸小剑被他飞速掷出,速度奇快令江雨禾一惊想要收剑格挡,但是这“峨眉金顶”去时气势如虹,收手时却被这气势所带迟缓了不少,那小剑不偏不倚撞在江雨禾手腕上。 可此时江雨禾才看清那小剑不过是一把木剑,江雨禾不由一怔,但白羽却抓住她这一错愕之时,猛地翻身起来“啪啪”两掌作刀打在江雨禾脑后,顿时将江雨禾打昏了过去。 白羽一把搂住即将倒在雨水中的江雨禾,痴痴地拂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青丝笑道:“美人,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 “少宗主神武啊,这就制伏了这妖女,何不一剑取了首级献给...”一名巴蜀剑派弟子上前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白羽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白少主,咱们还是赶紧追前面那个马车吧”一名参将上前说道。 “好,继续向前追”白羽随口应了下来,眼中看着怀里的江雨禾已经将一切忘到了九霄云外。 片刻后众人策马循迹追到岸边,这才发现已经孤零零留在岸边的马车,那名参将懊恼道:“都怪这贼婆娘耽误事,那几个人肯定是坐船跑了,这可如何给府君交代,白少主,我看咱们还是先杀了这贼婆娘,用她的头去交差吧”。 白羽望着泛起涟漪的河面,白羽眼神眯起想了想突然笑道:“将军说的对,都怪我还连累了将军,这次回去我亲自去给府君请罪”。 “白少主客气了”那参将闻言附和笑着,见白羽拱手作揖连忙也低头作揖回礼,哪知白羽突然冷哼一声,太阿剑突然应声而出,横扫劈出一道剑光一闪,赫然将那参将的首级斩落,掉在地上雨水和血水混成了一片,看的众人是一阵吃惊。 白羽轻哼一声,抬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周围数十名巴蜀剑派弟子都是白羽的亲信,与白羽相交多年,看白羽一个眼神示意顿时明白过来,虽然心中对此惊异不已但都知道自家少主的脾气,根本不敢有什么反对。 只见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出剑刺向身边的的荆州骑兵,那些士卒还没从参将被杀的惊骇中反应过来就突然遭到袭击,一时间乱作一团,加上这些巴蜀剑派弟子个个都是用剑高手,一时交起手来难以抵挡,顿时局面全部倒向巴蜀剑派,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近百名荆州骑兵全部被巴蜀剑派斩落马下。 一阵血腥味充斥在这方寸天地间,雨水越下越大,风声呼啸吹过带来一阵寒意,仿佛对眼前的惨象感到心惊。 “少宗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话的是白羽最亲近的弟子,名叫何涛,此时眼了咽口水看着白羽问着。 “写封信如实告诉萧颍冑咱们和叛贼一番争斗,就在快要成功时又突然遇到了叛贼同伙营救,虽然我们极力追赶但还是被他们登上船跑了,只可惜他的这些兵全都死在了叛贼手底下”白羽冷淡地说道:“然后咱们打道回蜀山,这里的一切也都不用管了” 何涛一脸惊异,随后小心翼翼问道:“那...那个魔教...哦不,那个姑娘咱们该怎么处理?还有四位长老今日一去不复返,咱们不得回去接他们吗?”。 “那位姑娘是我游历时碰到的朋友,只不过睡着了而已,等到了蜀山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有问题吗”白羽斜眼问道,让那何涛一惊连连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白羽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继续冷冷道:“如果有人觉得我说的不对,或者说错什么话,可别怪我不将情面了”。 何涛等弟子赶紧附和着点头答应着,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白羽“睚眦必报”的性子,虽然不明白白羽为何要杀这些士卒还要袒护江雨禾,但少知道点会活得更久这点他们都很清楚。 “至于四位长老...”白羽顿了顿唉声叹气道:“他们为了帮萧颍冑拦下反贼,与那恶贼陈庆之和西风厮杀,却不料被他们二人设计暗算,最后死在了陈庆之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炸开了锅,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守家奴的德高望重,就算是白羽的亲信弟子也都对几位长老十分尊敬,此时听到剑一四人竟然死在陈庆之手上顿时又惊又怒,不由地喊道:“我们应该为长老报仇!”。 白羽看着一众弟子群情激昂心中冷笑一声,这便是他要的效果,反正他杀死剑一四人的场面除了江左居前的人再没人知道,只要正一教和萧颍冑跟他一条心,这真相还不是他说了算。 “都怪我技不如人,没能救下四位长老,可如今释檀文和西风两人都在江陵城,他们武艺高强我们不是对手,若是贸然回去只会增添咱们的伤亡,逝者已矣我不愿各位兄弟也白白送死,我到时候会修书一封拜托正一教的道长将四位长老尸首运回来,咱们赶紧先回门里向父亲禀告,好好谋划一番为长老们报仇才是”。 一众弟子闻言点了点头,他们一向对白羽马首是瞻,虽然守剑奴之死令他们愤怒,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杀死剑一四人的凶手竟然会是自家的少宗主,当即纷纷应声答应下来。 白羽心中大喜,将接连的阴霾一扫而空,望着另一匹马背上昏迷的江雨禾,赶忙让人将江雨禾放到马车里,随后招呼众人朝着巴蜀放心疾驰而去,在烟雨朦胧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零三章 阿育王像 一场秋雨来的突兀却也平常,浇灭了这人间厮杀的火焰,也抹去了人心斑驳不堪的劣迹。 江陵城北,有一气势宏伟的古刹,寺外红瓦砖墙、绿树环绕,寺内银杏直冲霄汉,梵音不断,正是江陵名寺“长沙寺”。 此时日渐西斜,雨势渐弱,尽管肃杀了半日的江陵城大街小巷不见一人,但这古刹依旧不改晨钟暮鼓,诵经声不绝于耳。 此时,长沙寺外正围堵着一片黑甲士兵,一个个怒目圆睁,长刀出鞘,杀气腾腾地对着这宁静祥和的佛门宝地,当先几人正是萧颖胄和王远知等人,却不见那释檀文和西风等人的身影。 不久前,萧颖达带着援兵赶来,正要围剿西风等人时,那释檀文忽然又是一阵狮吼功响彻云霄,这一声比起刚刚更要气势更足,就连王远知、陆静修四人也不得不封住六识并运功抵挡,就这一错愕之间,那群蒙面人和长沙寺的僧人便迅速转身走入暗巷逃离,待到吼声结束众人抬眼看去时,却发现场上只有释檀文和西风二人了。 王远知遥遥一看便知道释檀文那是正在给西风密音入耳,只是他完全不知道释檀文说了什么,却见那西风闻言后朗声一笑,随即忽然一闪,只留下一道道残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释檀文却兀自转身走着,但那看似一步一步的缓慢步伐却眨眼睛已经走出数十步,直看的王远知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萧府君,可来寺中一叙,老衲在寺中静候”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于是萧颖胄便整合大军将这长沙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大哥,咱们直接杀进去吧,让这帮和尚知道知道谁才是江陵的天”萧颖达怒气冲冲道,他将被萧颖胄数落的怒气都归结在了长沙寺。 萧颖胄微微皱眉,正犹豫时忽然那紧闭的寺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名总角年岁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丝毫不知眼前危局一步步走下台阶向萧颖胄而来。 唰地一声,护在萧颖胄面前的“解烦军”拔出长刀对着那小和尚,小和尚被吓得不轻脸色一变向后退了退,但仍是深吸一口气说道:“府君,方丈让我请大人进去一叙”。 “哼,这老和尚当咱们是傻子吗,这明摆着想骗大哥进去再加害大哥,这种鸿门宴咱们可不会上当,来人呐,给我...”萧颖达正气呼呼说着,却瞅见萧颖胄眼神一冷瞪了他一眼,不由地让萧颖达闭上了嘴。 “我看江陵的天是你啊”萧颖胄讥讽道。 “我...我...”萧颖达惶恐道:“大哥取笑我了,我哪配啊”。 萧颖胄冷哼一声又看了眼小和尚,他一直对长沙寺突然介入心生疑惑,总觉得应该问清楚缘由才对,况且长沙寺在荆州香火旺盛、声名远扬,若是突然灭了长沙寺反倒对民心不利。 “小师傅带路吧”萧颖达打定主意后说道。 “大哥...不可啊“萧颖达又阻拦道。 ”府君,的确需要小心啊“王远知也出言说道。 萧颖胄点了点头道:”放心,我带解烦军进去,若半个时辰内不见我出来你们就直接攻进来即可”。 萧颖达等人知道他心意已决便只得答应下来,萧颖达为了保险起见又派了数十名军中好手一同护卫萧颖胄进去,不一会,只见一队人跟着小和尚走进寺庙,那朱红大门随即也关了起来,留下身后众人忧心忡忡。 长沙寺即便如今不复东晋时期那般香火鼎盛,但依然是荆州第一大寺,寺庙内光僧人就接近千人,占地极广,气势不凡,萧颖胄环顾四周心中疑惑更深。 他并非第一次来长沙寺,这参天的银杏树和来来往往的僧人他见过数次,但此刻他大军围在寺外,这些僧人却是一点害怕也没用,不论是念经诵佛还是挑菜担水,都如往常并无二致,走入寺内越深,更是听的暮鼓声声、梵音不断,就连香炉也是香火不断,哪里有厮杀前的样子? ”莫非这些弟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颖胄兀自想着,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释檀文乃一寺方丈,带着数十名武僧出门怎么可能毫无动静,这么说来,这些僧人是有恃无恐了,可是他们哪来的底气有恃无恐?”。 “释檀文固然厉害远超萧颖胄的想象,但人力终究有限,他一人再厉害又能阻拦自己大军多久呢?”萧颖达紧皱眉头实在想不通,忽然抬头一看发现小和尚停下脚步,原来已经到了长沙寺的大雄宝殿。 “府君,方丈在里面等您,您进去吧”小和尚说道。 萧颖胄看了眼敞开大门的大雄宝殿,释檀文正坐在蒲团之上背对自己,萧颖胄眯起眼睛细细查看一番,确认里面只有释檀文一人时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唤了几名信得过身手的解烦军随他一起走了进去。 萧颖胄前脚进去,小和尚便将大雄宝殿的门关了起来,看着突然昏暗下来的大殿萧颖胄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的释檀文盘坐在蒲团上,身板挺直坐姿端正,手中捏着那串曾经逼退王远知的佛祖,嘴里振振有词,连那双手也是保持着一个特定的姿势纹丝不动。 萧颖胄曾经听过佛门密/宗对身形咒语极为看重,一举一动都有严格要求,如此看来释檀文当真是密/宗弟子了,想着萧颖胄走上前,可那释檀文却并未动身,萧颖胄虽然疑惑但他并不担心释檀文是故意引自己来杀害他的,释檀文乃得道高僧,他相信释檀文不会傻到现在杀了自己而引起众怒。 萧颖胄轻咳两声,但释檀文却并未停下诵经,直到片刻后释檀文才在萧颖胄略显不悦的神色中转身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释檀文平淡地双手合十行礼道:“府君久等了,阿育王在上,老衲不敢擅自打断诵经,还请见谅”。 萧颖胄循声望向一旁,那里立着一尊身高数丈的“阿育王像”,庄严肃穆、俯视众生,这是整个南朝最出名的“阿育王像”,也是长沙寺的镇寺之宝。 萧颖胄虽不信佛,但对这阿育王像也有所了解,所谓“阿育王”乃昔日孔雀王朝的皇帝,在他的统治下孔雀王朝强盛一时,而他本人更是笃信佛法,一生都在致力传播佛教,而由他塑造的释迦摩尼佛像便被称之为“阿育王像”。 “府君可听过「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传说”释檀文走到萧颖胄身边问道。 萧颖胄看着阿育王像点了点头道:“此事荆州各地应该是家喻户晓了,我还记得那是东晋太元十九年,据说当时长沙寺第一任方丈释檀翼感叹寺内没有阿育王像,而当时阿育王像只有孔雀王朝才有,于是檀翼方丈开坛向上天恳切请求,却不想真的应验,在夏历那天一尊阿育王像从天而降,当时其他寺的僧人前去迎接,却不能移动一点。檀翼方丈来后,礼拜佛像,佛像飘然而起,迎回了长沙寺”。 “府君说的不错,后来檀翼方丈向阿育王祈求怜悯世人,据说阿育王像圆光忽然灵化,人们都说这是与檀翼方丈心意相通所致。自此以后长沙寺名扬天下,风头甚至盖过了白马寺”释檀文继续道。 “此事人人知晓,大师现在说这个有何用意?我还是想知道大师今天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萧颖胄问道。 “府君莫急,待我跟你讲讲这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真正故事吧”释檀文看着一头雾水的萧颖胄笑了笑继续道:“此事还得从长沙寺的来源说起,府君可知道这长沙寺如何来的?” 萧颖胄皱眉摇了摇头,他并不信佛所以也从不过问这些佛门的事情,要不是阿育王像的传闻传的人尽皆知他也不会知道。 “我寺开创之人为东晋名僧道安大师的高徒释檀翼,当年道安大师应邀带着四百弟子南下襄阳讲述佛法,道安大师名噪一时引得无数信佛之人前往襄阳取经,其中有一人名叫腾含,此人乃当时东晋的长沙太守,一直笃信佛法,多次听道安大师将佛后心向往之,便想要在长沙也传播佛法”。 “于是腾含便将自己在江陵的府邸捐了出来,命能工巧匠大刀阔斧改建成了寺院,并且前往襄阳向道安大师祈求一名得道高僧前来做寺院方丈,在道安大师的安排下,檀翼杖锡南下江陵,创建寺院,就是长沙寺”释檀文缓缓说道。 萧颖胄听得入神但仍旧不明白这样的陈年往事和今天有什么关联,只是继续听释檀文又说道:“后来长沙寺终于建立,有了腾含的帮助达官权贵很快就对长沙寺推崇备至,檀翼方丈本想由这些权贵带动百姓也开始信教,但对当时江陵一代的百姓来说,佛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难于理解的新鲜事情,加上自三国以来道家在这里深入人心,百姓一时并不接受我佛”。 “直到檀翼方丈多方探查,发现江陵居故楚腹心,而旧楚地崇巫好鬼,至东晋南朝,遗风尚存,世人也多言“江陵多神祠”,于是檀翼方丈与道安大师一起联合,派人秘密雕刻了一尊「阿育王像」,然后在大张旗鼓地开坛祈求天降”。 “在腾含帮助下这在荆州当时可谓盛况空前,但其实檀翼方丈早就算好夏历那天会起大雾遮盖视线,便选在那天派人偷偷将阿育王像神不知鬼不觉地摆在了江陵城一角,待到迷雾散去,百姓发现果真有佛像从天而降顿时,顿时一传十十传百,「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消息便传到了天下,加上各地僧人以讹传讹,便让百姓都信了这神迹,从而开始信了我佛”。 第一百零四章 皆是虚妄 昏暗的大雄宝殿内,忽地安静了下来,门外僧人扫地的莎莎声清晰可见。 萧颖胄闻言一怔,缓缓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阿育王像」摇头叹息道:“原来这是假的,连佛门弟子也做假,本官还真没想到啊,可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这阿育王像不是真的吗?”。 “阿育王像只是表象,它本来便只是佛像,既然是佛像,我们做的和阿育王做的,有何不同?”释檀文淡淡说道:“况且,檀翼方丈和道安大师都说它是「阿育王像」,谁还会觉得它不是呢?”。 “原来佛门也会攻于心计,呵呵,大师跟我讲这个佛门秘史,难不成是想因此而灭我的口吗?”萧颖胄玩笑道,身后的解烦军顿时向前一步踏出,长刀已经出鞘一半,寒光在昏暗的大雄宝殿中显得有些晃眼,一道寒光折射在「阿育王像」的眼睛上,将那肃穆的神色中勾勒起一道精光,看地那名解烦军心头一颤。 释檀文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道:“我不过想告诉府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是这个道理”。 萧颖达悻悻然道:“大师到底什么意思,我来这可不是听你讲佛法的”。 “世人看到佛像不请自来便以为是神迹;看到阿育王像便以为它是阿育王像,但其实都只是看到了事物的表象而已,如我所说不管是阿育王造的佛像还是我们造的佛像,亦或者天下所有的佛像,不过都是表象罢了,而表象都是虚妄的,抛开表象才能看到佛的本质”释檀文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看起来是我们骗了百姓信佛,但抛开这虚妄的表象,百姓最终积德行善,通过礼佛收获了内心的安宁,这才是最重要的,佛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尊阿育王像表象是假的,但佛心却是真的,百姓因为他向善礼佛的心也是真的,那这假的比起真的,不更像真的了吗?所以,府君你所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真的,就好像外人看到的府君,也不过是府君想让别人看到的而已”。 萧颖胄闻言一惊,深邃的眼睛盯着释檀文,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解烦军全部退了出去,之后便听他说道:“大师是想说你已经看透了我的本质?而你今天看似是阻止我的表象,其实也是假的,是这个意思嘛”。 “长沙寺昔日能够建立并且扬名,得益于长沙太守腾含的帮忙,而如今天下没有腾含,江陵却有府君你,所以,长沙寺从来不是府君的敌人,不过是一时的表象罢了”释檀文笑着道。 萧颖胄看着释檀文却觉得丝毫看不透对方,看着这老和尚萧颖胄没来由地想起了南康王,心中猛地一紧忽然问道:“我如何相信大师的话,毕竟佛门可从来不介入朝堂之事”。 “佛门身处江湖,但却不只有江湖,佛门所要做的比一般的门派要更多,就像当年的檀翼方丈和腾含太守互为依靠,佛门想要昌盛其实从来都离不开朝堂,这一点,道家做的比佛门精明的多”释檀文回答道:“若是能够辅佐明君,即便牵扯朝堂也不过是一时表象,内里也是为了佛心,为了行善,为了这天下百姓”。 萧颖胄听着瞳孔微张,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大师...你是南康王派来的?”。 “殿下只是告诉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人并不影响府君的计划的”释檀文终于坦白道。 萧颖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释檀文,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看似稚嫩的萧宝融,不由地啧啧称叹,自己在江陵监督他这么长时间,竟然从未想过萧宝融会搭上长沙寺这一条线,这份隐忍和城府着实令他佩服,不由苦笑还好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若是起事能够得到长沙寺的支持那的确更好,长沙寺在荆州深得民心,而日后若是得了天下,佛门也可以如正一教一样为我们所用,南康王这一步看的可真是远啊”萧颖胄心中不由地感叹道。 “真是没想到,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呵呵”萧颖胄突然笑道:“只是大师还请转告南康王殿下,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行事就无需如此遮遮掩掩了,否则像今天这样的误会只会在所难免,今日一战我为了捉拿那些江湖人损失了不少精兵强将,这可都是咱们日后起兵的资本呢”。 萧颖胄说完站在那阿育王像前摇了摇头,在对萧宝融和释檀文的结交震惊后,他便想借释檀文的口向萧宝融传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萧宝融起兵,也在他的默许下当众处理了王天虎,可萧宝融却并没对他推诚置腹,今日一战除了杀了王天虎自己别无收获,不说多的,光死去那些解烦军可都是萧颖胄自己掏腰包培养出来的,怎么想都有点心疼。 “府君所言甚是,想来事情来得突然,殿下还没有机会跟府君好好详谈,我想等到事情一了,这里的一切殿下都会和府君说明白的,老衲也在这先给府君陪个不是了”释檀文行礼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大师这几日先在寺中安稳待一待不要走动了,等我出去我会告诉正一教那些人长沙寺只是为了平息厮杀才阻挠本官,如今认罪伏法,大师也会接受本官审理,以免引起他们怀疑”萧颖达心思缜密一早就想好了说辞。 “那就有劳府君了”释檀文说着顿了顿道:“对了,殿下说为了弥补府君的损失,有礼物让老衲交给府君”。 萧颖胄一怔不解地看着释檀文问道:“什么礼物?”。 “府君随我来”释檀文笑着说道,随后带着萧颖胄走到阿育王像后,只见后面除了壁画空无一物,释檀文看着不解地萧颖胄示意让他看看脚下。 萧颖胄望着脚下的青石板露出疑惑表情,只见释檀文结出一个手印猛然拍在地板上,只听“咔哒”一声,那青石板赫然碎裂起来。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萧颖胄疑惑不解着,可下一瞬他就彻底傻了眼,那裂开的青石板下赫然透出阵阵金光,随着释檀文破开更多的青石板,萧颖胄彻底目瞪口呆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辉。 “这...这是金子做的?”萧颖胄惊讶道。 “不止这一条,寺里共打了十条金龙,殿下知道府君担忧钱财不足,这金龙都是送给府君的礼物”释檀文若无其事地说着,倒是对面的萧颖胄彻底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一条数丈长的金龙就足以令他意外了,十条?整个西中郎府库存加起来也不够打的啊。 “这金子...从哪里来的?”萧颖胄忍不住问道。 “都是寺里攒下的积蓄”释檀文的话更加让萧颖胄震惊了,这长沙寺做什么能积攒这么多财富? 萧颍冑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起坊间关于长沙寺的一些传闻,据说前几年有一江陵乡下种植苎麻的大户名为甄彬,因为儿子要娶妻置办房产,恰好那年收成不好便有些囊中羞涩,甄彬为此苦闷不已,作为长沙寺的信徒他便去寺内找释檀文求助。 后来释檀文便与其做了一笔交易,先让甄彬将家中部分苎麻放在长沙寺而换取了五两金子,等过了一段时日,甄彬渡过难关又归还了金子换回了苎麻。 这笔放在许多年后稀松平常的“典当业”却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当时根本没人想过以物质钱的办法。 甄彬渡过难关后逢人便讲述释檀文的大度和聪慧,自那以后不少人都会前往长沙寺用物件置换钱财,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后来也曾传到萧颍冑的耳朵里,只是他向来不信佛,加上事务繁忙便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如今被这金灿灿的金龙晃了眼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莫非就是因为那以物质钱的法子?”萧颍冑深吸一口气问道。 “原来府君身居高位却也知晓这些俗事”释檀文不置可否道:“长沙寺因太守献宅而建,后来为供养僧众,扩大规模,太守腾含曾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檀翼大师用那些钱购置土地用来耕种,也会将富余地产租给依附农民耕种,当然还会出售寺田的出产、兜售宗教物品、贩卖药材等,不过这些都是天下寺庙都会经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真正让我们能够打出这金龙的,却还是南康王的主意,我们把这办法叫做【质举】”释檀文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江陵一带笃信佛教的人本就很多,官僚权贵也有许多佞佛,自从甄彬那事以后,不论百姓还是官僚富豪之家都乐于将私蓄托寺僧保管,或由其代为置换钱财”。 “这便使寺里掌握了大量的钱财,也是殿下教我们用这些钱财向百姓质举,并从中获取一些利息,最终积少成多,便有了今日的气象”。【南朝时还没有典当和放贷一词,质便是典当的意思,而举便是放贷的含义】 “原来殿下早就筹划好了,不过大师...出家人也要如此谋财吗?”萧颍冑无奈问道,他着实被萧宝融的心思缜密惊到了。 “佛也说【生息不己,其利无尽,所以称之为无尽藏】,谋财若是为了正途便无可厚非”释檀文笑了笑。 萧颍冑无言以对,蹲下身子摸了摸冰凉的金龙,不由地苦笑一声,这个聪明的小王爷似乎早就布好了棋局,只是静静等待开局的那一天。 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涌动 扬州,茅山,正一教上清宗。 积金峰南山腰,元符万宁宫内,刚刚做完早课的弟子陆陆续续走下台阶,准备开始新一天的修习。 大殿内只剩下寥寥几人,为首一人身材挺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正对着面前的“三茅真君”上香行礼,此人正是正一教的掌教,人称「气贯长虹」的陶弘景。 在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年纪与陶弘景大致相仿,也跟着陶弘景一同为三茅真君行礼,其中一位年纪略长的男子留着两撇胡子,一颗黑痣点在嘴角,此人乃是陶弘景的同门师兄孙颖达,在孙颖达身边两人是陶弘景的师弟,一人相貌白净、身形清瘦的是杜光禄,另一人身形较矮名为陆冠辰。 他们四人都师从上一代掌教孙游岳并成为其数百名弟子中的佼佼者,曾经也被世人称之为「茅山四徒」,如今陶弘景已经接任掌教,而孙颖达三人同样在门中德高望重,只不过他们三人一向深入浅出,常年住在茅山中三处名为天柱洞、仙人洞和华阳洞的洞天福地,不知怎么今日突然上山到了这元符万宁宫。 “通明,你今天特地把我们叫来所为何事啊,这早课也结束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孙颖达忽然开口说道,只是他这一声称呼若让其他弟子听到只怕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这茅山还没人敢直呼陶弘景的表字呢。 杜光禄和陆冠辰相视一眼暗自摇头,别人不知其中缘由他们却是清楚的很,四人当年同时拜师学艺,孙颖达作为孙游岳的侄子而且天赋极高,所以众人都认为下一代掌教非他莫属,但越到后面反倒是陶弘景后来居上,竟然领悟了整卷《上清经》并且推陈出新,最终也成了新一代掌教。 四人关系原本不错,而且陶弘景为人宽厚,杜光禄和陆冠辰对陶弘景自然是心服口服,但是孙颖达却因此暗自记恨下了陶弘景,起初他百般刁难,仗着自己是师兄的身份不仅不服从管理甚至提出茅山分家的想法,只是随着陶弘景武艺远超过他并且彻底带领茅山一脉压制了龙虎山天师府,甚至连朝廷都对陶弘景尊为国师后孙颖达才安分了不少,只是这嘴上依然不服输,所以每次见面他都是直呼其名,绝不叫掌教二字。 “师兄尽日来身体可好?听闻前几日朝廷派了茹法珍前来,然后师兄又派了远知他们四人匆匆下山,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嘛?”陆冠辰年纪最小但却一向心地善良,不愿看到气氛紧张便当即开口缓和道。 “哎哟,这门中大小事务都有通明看着呢,能出什么乱子,连天师府都管不了师弟你瞎操什么心?倒是你天天闭关修炼,到现在《上清经》都还没修习大成吧,要是师傅还在,肯定又说你愚钝了”孙颖达听完完全不给陶弘景说话机会,反而是阴阳怪气指责起陆冠辰起来。 “额...师兄说的是,我一向天分不高,上清经到现在才修习到第七层,不能和师兄相提并论”陆冠辰苦笑一声道。 “师弟虽然天资不高,但师傅也常说你心性纯良、勤奋有加,对经书讲义的理解连掌教师兄也不及你呢,咱们作为道家弟子,武学进步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了道法研习不是,我说的对吧大师兄?”杜光禄一向不喜欢孙颖达的做法,当即反驳道,顿时令后者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甩了甩宽大的道袍不再做声。 此时陶弘景终于转过身来开口道:“咱们四人也许久没坐在一起叙叙旧了,近日来我十分思念师傅在的时候,咱们那时候每日一起修习、闯荡江湖,好不自在啊”。 孙颖达三人微微一愣,竟不知陶弘景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有何用意,只是这话多少带出几分回忆来,引得三人各自思念过往,见三人不再吵闹陶弘景又笑了笑道:“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师傅当初的遗愿?”。 陆冠辰闻言一阵叹息随后说道:“如何能不记得,师傅临终前再三嘱托我们,一定要将茅山上清一脉发扬光大,让我们摒弃天师道固步自封的路子,争取将正一教早日合为一体”。 陶弘景点了点头继续道:“师弟说的不错,师傅一生致力于传播道法,只是碍于并非天师府张氏子弟,就算是掌教也被天师府处处制肘,后来更是在龙虎山一战中输给流云剑受了大伤,最终郁郁而终,如今想来仍是惋惜啊”。 “不过师傅若看到茅山今日的气象,想来一定会欣慰的,掌教师兄这十年来不仅武艺大成将上清功法推陈出新,更是位居国师地位,不论朝堂还是江湖,现在说起正一教必然都是在说咱们茅山上清宗了”陆冠辰继续说道。 “嗯...要不是当年流云剑那厮一番大闹,打的天师府十六位师伯全部境界大跌,咱们茅山也不能这么顺风顺水,不过龙虎山天师府毕竟乃祖庭所在,即便通明如今贵为国师,也管不了龙虎山那头,这天下信道之人,还是有一半都拜在龙虎山的,师弟还是不能太过自大了,师傅的遗愿依旧任重而道远呐“孙颖达显然不愿意听陆冠辰夸赞陶弘景,当即又暗暗嘲讽起来。 这次孙颖达说完陆冠辰和杜光禄却是无话可说,孙颖达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的确说的是实话,尽管陶弘景已经将茅山一脉带到了顶峰,但依旧撼动不了龙虎山道教祖庭的地位,孙游岳想要让龙虎山和茅山合二为一的想法依旧难上加难。 “哎,若不是天师府那非张氏子弟不可担任天师的迂腐规矩,就掌教师兄如今的修为,这天师和掌教都应该是一人才对”杜光禄长叹一声却是说出了正一教历代掌教心中的苦楚,原来这正一教共有三处道场,分别是茅山,江南阁皂山以及龙虎山,其中茅山一脉修习《上清经》,阁皂山则主要修习炼丹之术,而龙虎山则修习天师府的独门绝学《黄庭经》。 自当年天师张道陵创下正一教以来,龙虎山天师府便领导着整个正一教,彼时的茅山并不起眼,加上上清功法乃后来所创,不仅修习起来缓慢还有许多鄙陋之处,难以对天师府构成任何威胁,而天师府自张道陵以后便立下规矩,历代天师都是张氏子弟,故而也在民间留下了一代代“张天师”的名号。 所以在陶弘景之前,正一教虽然设有掌教职位,但大多只是一个虚职,真正管事的还是天师府的“张天师”,就连他们的师傅孙游岳也不例外,只是自从二十年前流云剑登上龙虎山,将正一教连同孙游岳在内的十六名高手一一击败,自那以后龙虎山名声一落千丈,上任天师郁郁而终而新一代天师年纪尚浅、修为不足。 正是这个空档,陶弘景横空出世,他不仅将上清经修炼大成更是在前人基础上推陈出新,他还主动接触朝堂宣讲上清经,在他的努力下,茅山上清一脉名声大噪,几年之后便有了盖过龙虎山的势头,只是他终极不是天师,所以随着茅山的崛起便更加令龙虎山与其对立,龙虎山和茅山各自独立谁也管不了谁,时至今日已经有了分裂气象。 “不论如何,茅山能有今日气象,都是咱们呕心沥血的成果,若是有人想要抹去今日成果,我想谁也不会同意的对吧?”陶弘景突然不紧不慢问道。 孙颖达三人都是一怔,不论他们想法有何不同,但都是茅山一脉的弟子,今日茅山好不容易名声大噪谁也不愿意回到以前。 “掌教师兄此话何意?是有谁要与我茅山为敌吗?”杜光禄连忙问道。 陶弘景继续说道:“你们可听过最近流云剑的那句民谣?”。 “「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这首民谣现在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是前几日听弟子谈话说起过,只是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与我茅山有何关系?”杜光禄继续问道。 “因为前几日茹法珍来这里就是让咱们帮朝廷找到这传国玉玺”陶弘景看着三人说道。 “这...这如同大海捞针可如何找?且不说是真是假,这民谣关键所在就是找到当年的流云剑,可他消失十几年不知所踪,咱们如何帮他找?”陆冠辰闻言一惊道。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碍于面子只是答应了下来罢了,但是...”陶弘景忽然停顿了一下继续沉声道:“昨日我收到远知送来的飞鸽传书,我派他下山乃是为了帮助荆州长史萧颖胄镇压几名叛贼,但他心中所说却让我惴惴不安起来”。 “他信上到底说了什么?”杜光禄急不可耐道。 “他说在江陵平叛过程中遇到了魔教大护法和西风以及少主江雨禾,但令他不解的却是那叛贼之中有一少年名叫陈庆之,不久前他还化名「陈三万」大闹了一次怒江盟,此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与魔教少主私交甚密,但最离奇的是,他竟然会佛门的「护体罡气」”。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惊,杜光禄沉思道:“护体罡气是白马寺的不传绝学,寻常外人怎么可能会?难道这陈庆之是白马寺的人,可白马寺为什么和魔教的人走在了一起?那现在这陈庆之人在何处呢?”。 陶弘景闻言继续道:“信中说他们原本就要捉拿此子时,长沙寺的释檀文突然带人前来相救,最终不得已让人给跑了,而这释檀文躲到寺里已经认罪,那长史萧颖胄要亲自审问他,在围剿中巴蜀剑派的四位守剑奴还惨死在这陈庆之手中,少主白羽已经跑回蜀山求救,将守剑奴的尸首委托远知四人带去蜀山,不得已他也只能先飞鸽传书告诉我这些情况了”。 “长沙寺的人怎么来了?又是佛门...难道佛门真的和魔教有什么勾结?”杜光禄惊讶道。 “这便是我担心的啊”陶弘景继续道:“自从我茅山一脉崛起之后,佛门在南朝势力大大受损,佛道之争从未停止过,只是佛门也是江湖正派,与魔教接触绝不会是为了投靠魔教,我倒是觉得,他们也是为了流云剑才去接触的魔教!”。 “可是流云剑已经不在魔教了啊掌教师兄?”陆冠辰不解道。 “师弟有所不知,那魔教少主江雨禾便是流云剑的唯一弟子,据说二人情同父女,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流云剑现身的人,也只有这江雨禾了”陶弘景眼神深邃,似乎一眼看过千山万水,寻找着其中的蛛丝马迹。 第一百零六章 佛道之争 茅山,元符万宁宫内,三尊「三茅真君」像矗立在上面容威严而又神圣,俯瞰着此时议论纷纷的几人。 “所以说,只要捉住了江雨禾,就有可能逼着流云剑现身?”陆冠辰思忖道:“可是佛门与流云剑并无瓜葛,为何非要找出他来呢?”。 “师弟心思过于纯良了,佛门找流云剑并非是为了其人,应该是为了流云剑背后的龙渊剑和那传国玉玺吧,掌教师兄我说的可对?”杜光禄轻笑一声道。 陶弘景点了点头接着道:“佛道相争已百年,但每每决定两家胜负的却不是谁家的武功更高,讲义更深,甚至也不是谁的信徒更多,当权者信道则道家压过佛门,反之若信佛则佛门占据上风”。 陶弘景一语道破这百年来佛道相争的奥秘,孙颖达三人都是微微点头,又听陶弘景继续道:“昔年北魏太武帝尊寇谦之为国师则开始灭佛,佛门在北朝几乎被灭门;后来孝文帝崇尚佛法,佛门便又压过了道家,而在南朝同样如此,宋武帝以来佛门都压制道家,直到先帝开始咱们正一教才压过佛门,所以,佛道两家胜负的关键从不在江湖而是在朝堂,这几年佛门声势渐渐不如咱们,那不过是因为咱们与朝廷的关系更近一些,很显然,佛门如今也明白了这一点”。 陶弘景走上前摸着自己那把长剑“若水”,忽然一把将长剑拔出鞘,一阵寒光四射在大殿之内,只听他正色道:“如今北魏与咱们对峙多年,互相拿对方没办法,但若是谁能拿到传国玉玺,到时候振臂一呼,自然是万众归心,便可以趁势发兵进而一统天下,这便是「龙渊现世,一统天下」的含义,不论佛门是为了北魏亦或者是为了哪个叛贼势力,只要佛门替他们拿到了传国玉玺,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 杜光禄一向聪慧闻言当即开口道:“若真让佛门找到传国玉玺,不论北魏还是叛贼,那佛门都是高居首功,一旦得了天下,佛门必然会成为朝堂的左膀右臂,甚至成为国教也未可知啊,到那时咱们正一教反倒成了无依无靠,只怕当年太武帝的「灭佛」就会重演变成「灭道」了”。 几人听杜光禄所言皆是愁眉不展,即便是方才出言不逊的孙颖达亦是忧心忡忡说道:“没想到这些和尚平日里不声不响,竟然在谋划这么大的一盘棋,看来通明口中要对茅山不利的便是佛门了吧,这次长沙寺和白马寺都卷了进来,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陶弘景淡淡一笑,自己这个师兄虽然气量不足常年来暗暗不服自己,但对宗派的忠心却不用怀疑,毕竟只要茅山更好他也会更好,自然不会再与自己作对了。 想到这陶弘景继续说道:“师兄说的不错,咱们不可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抢先一步找到传国玉玺,实不相瞒,上次茹法珍来更是直言,若佛门找到了传国玉玺那朝廷宁愿尊佛门为国教,甚至不惜罢了我这国师的位子,如今早有流言说叛乱将起,北魏也是虎视眈眈,咱们茅山乃至正一教若想要在此乱局中稳居鳌头,便不能落于人后”。 “那...咱们该如何动作呢掌教师兄,是不是该和龙虎山那边商量一下,毕竟是事关整个道家存亡的事,你看白马寺和长沙寺都联手了“陆冠辰面露难色道。 “哼,你想要天师府的人帮咱们茅山,还不如指望佛门的人慈悲为怀把传国玉玺让给咱们呢”杜光禄讥讽道。 几人闻言都是淡然一笑,陶弘景随即开口道:“天师府那边我会传消息过去的,但求人不如求己,所以还得靠咱们自己,所以我才请你们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需要请你们出一份力”。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掌教师兄尽管开口吧,这些年我们都没能为掌教师兄分担过什么,这次一定尽心尽力”陆冠辰言辞真诚地说道。 “我想要请你们三人下山,去把那个江雨禾抓来,有她做人质不怕流云剑不现身”陶弘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陆冠辰三人闻言一怔,随即面露难色地相视一眼,还是杜光禄率先开口道:“不是我们不帮掌教师兄,只是我们三人久不下山消息闭塞,只怕很难找到那江雨禾啊”。 “呵呵,这点师弟不用担心”陶弘景随之一笑道:“远知来信中提过,那江雨禾和陈庆之身边还有一人,乃是黄山柳家的大小姐柳依依,据他所说那陈庆之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而他们得罪了怒江盟和巴蜀剑派必然不会停留在荆楚一代,我猜他们只能偷偷北上,而我已经让教中弟子联络平日里的一些江湖朋友沿路追寻他们了,若我想的不错,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黄山了”。 “黄山柳家?怎么柳家也牵扯进来了”杜光禄不解道:“难道是柳家也想要找那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所获甚大,就算是一向淡泊名利的柳家我想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孙颖达冷冷道。 “师兄说的有理,不过也有可能那柳家对此并不知情,只是柳依依受人蛊惑而已,毕竟柳破虏的性子咱们应该都清楚,他不像是会为了传国玉玺而去和魔教搭上关系的人,更别说还会帮着北魏那边拿传国玉玺了,所以我想只要有人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依着柳破虏的性子是不会阻拦咱们的”陶弘景并未直接反驳孙颖达而是慢慢解释道。 “所以掌教师兄想让我们去黄山拦下那江雨禾对吗,既然知道他们的去向,何必不让远知他们直接过去呢?”杜光禄又问道。 “师弟别小看了江雨禾,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个陈庆之,他不光是有佛门的护体罡气,听远知说他内功深厚,剑法超群,就连巴蜀剑派的剑一都败在了他手下,不是我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远知他们四人想要抓住他们实在是能力有限,而我还要去龙虎山和天师府好好谈一次这个事,所以能仰仗的,便只有你们了”陶弘景解释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少年能有如此本事,倘若他真是白马寺的外家弟子,那白马寺可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陆冠辰闻言感慨道。 “那正好,这样的苗子留着对咱们茅山就是祸害,正好这次去拔了这跟好苗子”孙颖达狠狠说道。 “师兄的武艺我自然放下,有你带着必然会马到成功”陶弘景笑着说道,他明白孙颖达的心思,只要自己给他一些赞誉和尊敬,这位看似不服自己的师兄就是自己最大的帮手。 “那好,就按着通明的意思,咱们不日就启程去黄山一趟”孙颖达随后说道。 陶弘景闻言对三人作揖道谢,客客气气地将三人送出了大殿,随后轻舒了一口气走下台阶,台阶旁有一条花廊,里面种着一颗颗盛开的兰花,只是那兰花叶子周身竟然布满了金色的纹路,这便是陶弘景亲自培育出来的「金边玉兰」,毕竟除了道法和武学,陶弘景还精通草本种植。 摸着那金边玉兰,只觉得指尖传来阵阵兰花的清香,陶弘景忽然展颜一笑,望着远处的白云若有所思道:“二十年了,不知道如今的你,还有当年的几分风采?”。 ... ... 天山以北,一处凸起的悬崖上,挺立着两个身影,二人皆穿着黑色狐裘大氅,胸前的八角雪花图案昭示着他们听雪堂的身份。 “师傅,你找我来?”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说着,他便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之一寒霜,面前那个鹰钩鼻子的男人正是听雪堂堂主江天。 “你师兄的信来了,你看看吧”江天随手将一封信交给了寒霜。 寒霜先是一愣,毕竟听雪堂规矩里明确规定,无论谁出任务都只有当事人和堂主可以知晓行踪。 “没事,我让你看你就看,不用害怕”江天声音沙哑,但在这呼啸的山风中却依旧清楚地传到了寒霜的耳朵里。 寒霜应了一声接过信封,随即打开一看却是面色大变,那双粗重的眉毛顿时锁在了一起,惊讶好一会才说道:“师傅...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师兄的笔迹咱们都认识,他自己说的放走了雨禾,具体原因还要回来详述,会有什么误会?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他放走雨禾不成”江天冷冷说道。 寒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师傅息怒,师兄也说了回来甘愿受罚,显然他没有忘记门中规矩,可能...事出有因吧”。 “你和西风情同手足,按照门规,若违抗命令并且任务失败,便要削去手足以示惩戒,你是掌管戒律的护法,我想问问你,倘若西风回来,你该怎么办?”江天饶有兴趣地问道。 寒霜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在听雪堂一向以严酷令人胆寒,在他手里从来没有任何宽恕可言,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这酷刑要用到视为亲兄弟的西风身上。 好一会寒霜才叹息道:“师傅...弟子无能,请求辞去护法职位,自愿派往大漠降为“鞭子”,只求师傅...看在师兄多年为门中效力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江天望着跪在自己面前额度寒霜冷哼一声,所谓“鞭子”便是听雪堂中抓来的一些敌人,将他们舌头剪断再种下蛊毒,终身必须为听雪堂卖命搜寻情报以及杀人等,他们不像正式弟子,没有姓名也没有门派护佑,往往安排的都是必死无疑的任务,如同一根鞭子一般被人挥舞。 “你们果然是兄弟情深啊...不知道你为了师傅愿不愿意这么做呢?”江天弯下腰一手拍在寒霜肩膀上说道,一道寒气逼入寒霜体内,顿时令他浑身一颤却是咬紧牙关不敢倒下。 “弟子...弟子愿为师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寒霜赶忙说道。 “哈哈哈,真是好徒儿啊,别忘了我是师傅就行”江天笑道:“我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门中事情归你掌管,不可出一点岔子,也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明白了吗?”。 “师傅要下山?”寒霜刚说完便自知多嘴立即停顿下来,随后又问道:“那师兄如果回来...”。 “我说了归你掌管,门规就是门规,不可随意触犯门规这你知道”江天看着寒霜灰暗下去的眸子继续道:“但你说有误会就去查查误会,若是误会你这个戒律护法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一百零七章 兄妹? 离开江陵已经数日,深秋时节,凉风习习,道路两旁落叶纷飞,一抹残阳下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乡野小路,片刻后,只见一人掀开门帘露出一张苍白而又俊秀的脸庞,正是乘船逃走的陈庆之。 此时陈庆之望着片片落叶心中恍惚不已,他的脑海中浮想联翩,似乎又回到了武康沈园那一夜,那一抹倩影惊艳着自己;似乎回到了洪湖之上,少年意气,结伴闯荡;似乎又回到了江陵城,几经磨难,却是阴差阳错就此远隔千里...。 此时残阳似血,陈庆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再不见那红粉佳人,又一阵风吹过,吹起泛黄落叶飒飒作响,树枝随之招展,一片枯叶散落在他的手掌。他望着落叶抬头,一轮红日正向西沉,四面寂静无声,独有落叶凄凉落下,便如他的心境一般。 马车内,另有一双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陈庆之,眼眸似水柔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知从哪又换了一身鹅黄长裙,便知道是那柳依依了。 柳依依不忍打扰陈庆之的思念,自从醒来以后,他除了在西风、长沙寺和萧宝融的事情上略微吃惊过,已经如此消沉许久了,柳依依心中哀叹一声,回忆起那一日离开江陵城后,三人坐船顺江而下到一处隐蔽渡口,南康王萧宝融原来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那等待,并叮嘱三人务必走小路,毕竟水路上有怒江盟把控,而官道上只怕也会有郢州的官兵搜查,所以三人上了马车便改走北上,为了远离郢州便一路北上,此时已经离开了荆楚大地了。 “陈少侠,前面快到雍州了,咱们先去找家酒店过夜,明早再赶路吧”柳依依想了想开口道。 “你安排吧,嗯...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陈庆之无精打采地问道,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怎么过夜,唯独关心自己的伤势什么时候可以好过来? “白羽偷袭你的那一剑用尽了全力,你没被剑气绞地五脏俱裂已经是奇迹了,哪能这么快恢复呢而且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要想伤势好的快一些,还是不要吹风小心着凉了”柳依依无奈说着,她知道陈庆之是着急要回去救江雨禾,自从昨天知道江雨禾为自己舍生断后,便总是念叨着要返回去救人,要不是她和耿壮极力劝阻,加上他也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回去也无济于事。 听着柳依依的劝说陈庆之轻叹一声放下门帘,回身又靠在马车内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柳依依说的是实情,若不是自己有纯阳之气护体,只怕真是当场就死了,但是他与剑一交手时本就耗费了全部真气,白羽那一剑刺来时纯阳之气为了护住心肺经脉,不得已强行运气逆转,虽然挡住了白羽的剑气但是也让陈庆之气血受损,即便没有伤到性命但内伤也十分严重。 在此之前,每次受伤陈庆之都可以调动浩然正气极快地恢复功力,但今时不同往日,陈庆之初出茅庐时为了击退围攻他的陶永和朱黑等人也曾强行运气导致气血受损,但比起这次就小巫见大巫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因为气血受损严重以至于真气运转也缓慢了许多。 更何况比起内伤他的外伤同样不可小觑,白羽不同于韩逐一开始还是用拳脚功夫,那把太阿剑可是实实在在的千古名剑,太阿剑锋利可谓是当世第一,白羽那一剑不仅穿透了血肉,连骨头都给陈庆之刺穿了,若不是有柳依依金针止血加上正一教的白芨生骨丹,此时的陈庆之只怕已经瘫痪了。 摸了摸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伤口,上面敷着柳依依一路上为自己摘的草药,只是轻轻一动就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别说与人交手,就是普通的跑跳他都感到吃力,想到这陈庆之又是一阵气恼,对白羽恨地咬牙切齿,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白羽竟然还杀了剑一四人,除了惋惜剑一四人,他更是担心江雨禾被如此阴险恶毒而且牙呲必报的人捉住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想着想着陈庆之内心又焦急起来。 “耿大哥,我看这里附近应该有镇子,咱们快些去找个住处,陈少侠的伤该行针了”柳依依对着外头赶车的耿壮说道。 “好嘞柳姑娘”耿壮回应道。 陈庆之听着心中又是一叹,他有百般气恼但也不能对着柳依依发作,他知道柳依依拦着自己是关心自己,更何况这一路来为了躲避官兵和怒江盟等人的追查,三人一直风餐露宿,但柳依依都将自己照顾地没有受过一点苦,想想若不是她的帮忙,只怕自己早就丢了性命。 “谢谢你了柳姑娘”陈庆之心中感激便开口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少侠是我柳家恩人,这都是我该做的”柳依依笑了笑道。 陈庆之闻言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报怒江盟那件事的恩,姑娘早就送我到江陵,那一路上的帮忙也都还清了恩情,哪还有什么多余的恩要报答”。 柳依依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泛起一丝红晕悄悄扭过头去,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当她心中小鹿乱撞时却听陈庆之继续道:“我知道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你选择帮我一定得罪了不少人,我不过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姑娘身为柳家千金却愿意屈尊相助,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姑娘这般仁善,想来真如姑娘所说你们柳家弟子个个都是侠义之辈,满门义士真是令人佩服啊”。 柳依依听他如此说,心中虽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几分怅然,不禁暗道原来他只当自己是仁善之人便会对人人如此嘛。再者与西风在山洞相处的日子里她就知道柳家也有心怀不轨的人,再想起自己这身上的婚事,便觉得什么满门义士当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我本就钦佩少侠的侠肝义胆,而去若不是我被白羽所困少侠也不用赶来救我,总之也是因我而起,我应该如此的”柳依依顺着陈庆之的话说道,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幽怨。 陈庆之并未察觉,只是随之一笑道:“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这么一路下来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在这客气来客气去的好没意思,姑娘也不要再叫我少侠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走江湖,没想到就惹了这么多的事,不过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份,柳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咱们就以兄妹相称好了”。 “兄妹...”柳依依闻言一怔,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是说不出来,什么金兰之情绝非她所想要的,可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却又觉得无可奈何,既然没有情缘那做兄妹总好过什么也没有,便缓缓点了点头。 “你看你刚刚不是叫他耿大哥嘛,他最大,我老二,你最小”陈庆之见柳依依答应便笑了笑道:“那你可以叫我二哥,,我就叫你三妹怎么样?”。 柳依依恍兮惚兮,心中杂乱不堪,好一会才安定心神看着陈庆之诚挚眼神随即莞尔一笑道:“就听二哥的,妹妹没有异议”。 “哈哈,怎么样耿大哥,咱们以后就有三妹了”陈庆之朗声一笑对着耿壮喊道,只是不想笑的声音太大震地伤口一痛,又“哎哟”一声捂住了伤口。 “陈...二哥,你莫要乱动了小心伤口,我来帮你看看”柳依依关切地上前说道,低下头轻轻为陈庆之包扎着伤口,没让他人看到自己眼中的一丝失落。 第一百零八章 栖霞镇 一轮弦月渐渐西沉,四周一片浓暗,马蹄声“哒哒哒”地传来,三人一路向北寻找,终于此时到了一处小镇,镇子不大,一处牌匾上刻着“栖霞镇”三个大字。 “没想到这小小的镇子,名字取地倒十分雅致”陈庆之说道。 “这镇子位于这块山头西边,每日见残阳西沉,霞光万道,取名栖霞镇还真是十分应景呢”柳依依也赞叹道。 三人随即走进小镇,此时镇子里没太多人走动,几个晚归的庄稼汉看到三人倒也不意外,各自热情地打着招呼,三人觉得小镇如此民风淳朴倒也喜欢,走不到几步,遥见一个杏黄酒招,三人立即上前进了客栈,柳依依将马车交给伙计说道:“麻烦你了,今日我们住店休息,还麻烦给我们来点好酒好菜,再帮我打点热水送来吧”。 伙计听着连连说是,心中却是扑腾乱跳,虽然柳依依下车之后就带了苇帽,但那股特有的体香和柳依依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是让这个小小年纪的伙计心中荡漾不已,看也不敢多看柳依依一眼连忙往后院走去。 片刻之后三人终于在客房收拾妥当休息下来,只是为了方便给陈庆之疗伤换药,三人便只开了一间客房,看着店小二略显懂事的笑容陈庆之只得苦笑一声,待用过晚膳,小二又送来一盆热水和毛巾,柳依依便开始为陈庆之换药疗伤。 撕开纱布看着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柳依依眉头微皱,心中一阵心疼,不敢犹豫先用热水为陈庆之擦干净伤口再开始用金针疗伤,连日来为陈庆之疗伤对眼前少年的胸膛肌肤已经是见怪不怪,虽然每次脸色还是会娇羞一红,但手上功夫却一刻也没耽误,只是她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疑惑,只觉得陈庆之的外伤比起内伤好的实在是慢了些。 陈庆之躺在床上咬紧牙关,伤口处传来的痛感让他冷汗直流,忽然瞥见了柳依依疑惑神色便问道:“三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依依见被陈庆之看出心思正想要搪塞却听陈庆之继续道:“三妹别骗我,到底伤势如何请一定如实告诉我,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二哥的内伤恢复倒是还行,只是这外伤恢复的有些慢了,我原以为有了那白芨生骨丹应该会好的很快,只是这数日来虽然断骨已经长合,可是依旧十分脆弱,而且伤口愈合不知怎么也十分的慢”柳依依只得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会不会与我强行运气之后的气血受损有关系”陈庆之思忖一番将自己如何有这佛门的纯阳之气以及纯阳之气又如何护住他心肺经脉的事说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闻言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陈庆之竟然有千金难求的归元丹,更是从中获得了如此雄厚的纯阳之气,不过她也明白过来解释道:“若是如此那应该是了,二哥气血亏损严重连真气运转都已经变慢,何况吸收药效呢,白芨生骨丹本就是要依靠内力运转来吸收的,怪不得恢复如此的慢”。 “那该怎么办?三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少爷好的快一点的”耿壮在一旁看着焦急道,自从柳依依答应与三人兄妹相称后,耿壮也是心中欢喜,但他自认为身份卑微起初不愿意称呼二人为兄妹,还是柳依依说「若是大哥不叫三妹,便是看不起三妹,那三妹就此离开,这辈子也不见你们可好?」,耿壮无奈便答应叫了柳依依为三妹,只是对于陈庆之还是一口一个少爷的叫,陈庆之知道拗不过他便也作罢不提。 “如今之际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二哥安心修养,让气血慢慢恢复,然后再用内力配合药效疗伤,只是这个过程应该会很漫长,而且需要二哥静养绝不可乱走动,更不要想着舞刀弄剑了”柳依依想了想又说道:“再有一个办法就是借助外力引导二哥的气血与内力恢复,只是这种办法需要极为精通针灸之法,再用自身内力辅助二哥内力疏通,可谓难上加难,我也无法做到”。 “那不行,让我一直静静躺在难道看着雨禾受苦受难吗?我做不到,大不了我不医了,拼了命我也要去救她”陈庆之闻言激动就要起身。 柳依依见状先拦下陈庆之随后幽怨道:“我说我不行,但没说这法子别人不行啊,二哥不许再乱动了”。 “三妹这法子还有谁行啊?”耿壮连忙问道。 柳依依看着二人道:“若说这世上谁会这样的行针办法,也只有药王宗的掌门贺仙翁了,只要让他出手,保证可以让二哥的内力和气血恢复的”。 耿壮闻言一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那个药王宗在哪里啊?”。 “在黄山,药王宗便是柳家的客卿...所以三妹是想我们一起回黄山对吧”陈庆之忽然犹豫地说道,他自从得知自己被萧衍等人算计后便有些后怕不已,只觉得世道人心难测,不知怎地此时一听竟然又生出许多妄想,竟然觉得柳依依话里话外将他们带去黄山柳家说不准有什么企图。 柳依依微微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头一颤,一股子心酸涌上,眼眶都忍不住泛红道:“是黄三不假,二哥是觉得我是故意骗你们去黄山,然后再抓你们不成?若是如此想那二哥何不现在就一剑杀了我,或者当初又何必来怒江盟救了我?”。 陈庆之顿时如梦方醒,暗骂自己一声混蛋,懊悔地看着柳依依一行清泪流下赶忙说道:“二哥错了,我绝不会怀疑你的三妹,我跟你发誓,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再怀疑你的”,他看着柳依依知道自己话语实在伤人,且不说柳依依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抓自己,就这一路走来对他的照顾自己就不该有疑心,只能怪在江左居受到的刺激太大,一瞬间竟然魔怔了起来。 陈庆之见柳依依低眉落泪紧咬嘴唇心中实在懊悔,不由地起身将伸出手擦去柳依依眼泪连连说着“对不起”,柳依依忽然地被陈庆之摸到脸庞只觉得一阵火热,脸色腾地一下羞地通红,仿佛触电般往后推了一步,然后抿住嘴唇擦去眼泪,她方才难过自己一番情愫被人误解,但此刻被陈庆之这一下弄的心神一动,想起陈庆之方才动作竟然娇羞之余有几分欢喜,不由也不再生气了。 “二哥发的誓,自己记下了就好”柳依依又笑了起来道。 耿壮被二人这一通变化搞的一头雾水,看到二人重归于好才松了一口气道:“呵呵,没事没事,自家兄妹吵吵闹闹嘛,很正常,那咱们明天就去黄山找那么什么仙翁给少爷看病”。 陈庆之闻言又是一叹道:“三妹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是这里距离黄山十分遥远,跋山涉水还要躲躲藏藏,等到了黄山再回复过来只怕要太多时日,我真怕雨禾等不了那么久啊,我每天都在担心她,耿大哥、三妹,你们知道雨禾对我有多么的重要,而且她的身份你们也知道,那些人恨不得都杀了她,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柳依依暗自一叹自顾自说道:“当然知道,如何能不知道呢?”。 她声音很小陈庆之一时没听到便问道:“三妹你说什么?”。 柳依依赶忙搪塞道:“哦...没事,可是二哥你也知道伤筋动骨都还需要一百天呢,你这么重的伤短期内真的很难恢复,如果不能恢复可怎么救人呢?况且当时江陵城还有西风在,西风武功那么高说不定已经救下来她呢”。 看着陈庆之依旧忧心忡忡额样子柳依依继续道:“二哥若想要恢复快那就要好好听话养伤,切记不可劳思伤神,这样反倒阻碍伤势恢复,若你想要赶快好起来就不能如此烦心,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我答应二哥联系柳家弟子去打听消息,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如何?”。 陈庆之无奈之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知道无论如何说不过二人,并且也觉得柳依依说的在理便连忙躺下,待到柳依依为他换了药,天色渐晚,三人便要各自睡去,只是夜里陈庆之一闭眼就会想起江雨禾,任他如何想要平静也平静不下来,愈发地烦心起来,辗转反侧时不由想到深情处已经暗自痛心落泪下来,当即打算明日之后找机会就要自行离去救人,不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也不愿牵扯到柳依依二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另一旁在桌子上趴着的柳依依也是一夜没睡,想着自己如今这“三妹”的身份,一丝失落又是一丝庆幸,又想起刚刚陈庆之对自己温柔的那一刻,暗暗想着“若他能一直如此对我该有多好”,想到这柳依依心中又是娇羞又是惆怅。她曾经想着放下对陈庆之的感情,可那仅仅一刹那时的触摸便让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忘不掉眼前的少年。 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一百零九章 七侠 翌日一早,三人各自起来,柳依依打开门窗,一缕阳光透射进来,将暖意洒向这座小镇。 “少爷,咱们下去弄点吃食,买点干粮再走吧”耿壮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缓缓点了点头应道:“也好,走吧”。 随后三人收拾好行囊走下,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一怔,耿壮不由说道:“昨天倒没发现,这镇子竟然如此热闹啊”。 一眼看去,不止是这酒家,镇子里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匆背着包裹、有的三三两两赶着牛车、有的与镇子上的人热情交流着,显然都是常来的熟客了。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口要了点早点吃食,来的正是昨日不敢直视柳依依的那名小二,陈庆之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里乃是雍州和荆州交界,来往的商人旅客若是想要留宿大多都会经过这里,所以才会一早上有这么多人出来,不过那小二目光时不时看着婀娜身姿的柳依依,渐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仍显稚嫩的脸上今日虽然擦洗地格外干净,只不过那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陈庆之看在眼里不由对柳依依打趣道:“三妹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多出来走动了,不然这许多人只怕从此以后难以入眠了”。 “二哥...你说什么,他们睡不着与我何关”柳依依娇嗔道。 “那还不是怪三妹生的太美,你虽无意但见者有心呵呵”陈庆之笑道。 柳依依苇帽下的脸庞羞地一红,这世上女子谁不愿被意中人说自己“美”呢,即便陈庆之只是出于兄妹之间的情谊,但也让柳依依欢喜起来,忽然心头一动犹豫问道:“那二哥觉得,我与雨禾姐姐...谁更好看?”。 陈庆之端着茶杯的手顿时愣在了那里,脑子里又迅速想起娇媚可爱的江雨禾来,再望向一旁的柳依依拄着下巴同样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尴尬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道:“你俩都好看”。 “对二哥来说,肯定是雨禾姐姐更好看的,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只怕在二哥眼中姐姐比西施还要美,我如何比得上”柳依依又说道。 陈庆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想继续和稀泥的时候却听柳依依开口道:“不过我也觉得姐姐更美,她不仅长得美心里也美,从前我只觉得她出生魔教必然蛇蝎心肠,却没想到她爱恨分明,更是对二哥情深意重,比起多少正派弟子都要好上不少,单这一点我就佩服她,若是二哥觉得别人比我美兴许我会生气,若说姐姐美那我便认了”。 陈庆之听的一怔,没想到柳依依竟如此通情达理,在历经波折后已然看清是非善恶,不再是初见二人时那个碍于门派之分的人了,陈庆之便笑道:“三妹能看得明白那也好,善恶本就难分,所以还是眼见为实的好,不过二哥说的也是认真的,雨禾和三妹都是人美心善的女子,都是百里...不,万里挑一的女子”。 柳依依心头一颤,苇帽下的脸庞再红起来,忽然觉得与陈庆之结为兄妹也好,至少自己能与陈庆之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心中暗自一喜不由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百灵轻吟,扣人心弦。 “少爷,你猜这栖霞镇是什么地方?”此时刚刚喂马回来的耿壮笑着坐下对陈庆之问道。 陈庆之与柳依依面面相觑随后问道:“栖霞镇不是镇子嘛,还能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刚刚喂马的时候与后院的小二闲聊才知道的,他们之所以起名叫「栖霞」正如三妹昨天说的,的确是因为每日晚霞西下的缘故,但还有个原因是因为这镇子最初的名字原来是叫「七侠镇」”耿壮说道。 “七侠镇?为何叫这个名字啊”柳依依不解道。 “姑娘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不常来这里吧,这七侠镇在雍州也算小有名气呢”坐在三人对面的一个蓝色长袍的大汉此时突然开口道。 陈庆之见这汉子满面须鬓,人高马大,一旁还坐着五六个壮汉,手中都拿着长刀宝剑,显然都是江湖弟子,说话那汉子越出众人一头,披着一袭蓝的发青的斗篷,虎目豹鬓,眼角皱纹深刻,大有风霜之色。 陈庆之瞧了此人一眼便拱手道:“这位大哥见笑了,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这七侠到此什么意思?”。 那壮汉又问道:“那你可知道祖狄将军?”。 陈庆之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祖狄将军威名赫赫,再孤陋寡闻的人也知道他”。 “这话说的不假,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管你住在南边还是北边,祖狄将军都是自晋朝以来一等一的英雄,哎,想当年若不是被朝廷迫害,祖狄将军也不会郁郁而终,想想就是可惜啊,若祖将军遇到明主,何愁中原不能光复?”那壮汉说着说着倒是感叹起来。 陈庆之看着周遭许多人纷纷神伤起来心中也是明了,即便是几千年以后,人们提起「闻鸡起舞」的祖狄也是赞誉有加,史书上也是将他看作是和岳飞一样的民族英雄的。想当初祖狄挥师北伐势如破竹,一举收复了豫州等地,可惜朝廷不仅昏庸软弱,甚至对于功高盖主的祖狄生出忌惮之心,屡屡驳斥祖狄的北伐计策并且不再重用他,最终导致祖狄郁郁而终。 而祖狄在位时不仅武功赫赫,让百姓看到了收复中原的希望,他担任豫州刺史的时候更是礼贤下士、体恤民情,常常施布恩信,接济灾民,祖逖死后,豫州百姓更是如丧父母,谯梁百姓还为他修建祠堂,而随着豫州又被北魏夺了回去,汉人百姓更是对祖狄倍感思念,所以一旦提起祖狄将军的往事有这种哀伤场景也是正常。 “不过大哥,七侠镇与祖狄将军有什么关系呢?”陈庆之还是疑惑道。 “这就得从祖狄将军第一次北伐说起了”壮汉收回心思接着说道:“当年祖将军北伐在即,丞相司马睿一心开拓江南不愿北伐,却也不便公开反对,于是嘴上答应祖逖将军,但却只拨予千人粮饷、三千匹布帛,让他自募战士,自造兵器。 但这并未动摇祖将军的北伐决心。他率领跟随自己南下的宗族部曲百余人,毅然从京口渡江北上,并在大江之中,用力拍击船楫,立誓要扫清中原。他在渡江后,暂驻淮阴,起炉冶铁,铸造兵器,又招募到士兵二千多人,而这二千多人里有许多都是当时的北边百姓,他们听闻祖狄将军要北伐都前来投奔,其中有七人在路上结为兄弟,为首的叫做董昭,便是这七侠镇的开创之人”。 陈庆之一听还有这样的奇闻不禁来了兴趣便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这董昭七人如何来这建立了七侠镇呢?”。 壮汉说的口干懵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董昭七人在祖狄麾下神勇无比,个个都是冲锋陷阵的好汉,尤其大哥董昭有勇有谋得到了祖狄将军的青睐封为督护,当时,兖豫一带有豪强张平、樊雅,占据谯城,聚坞自保,有兵数千人,只是在名义上臣服于朝廷,其实乃是墙头草,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祖逖将军北伐后派人联络张樊二人。但那张平却怒杀使者,并拥兵固守,与北伐军对抗。祖逖攻城不下,董昭七人便主动请缨打算行刺张平,他们七人穿上对面的衣服趁着夜色混入城中,最终杀死张平,张平死后,另一个头目樊雅仍占据谯城。樊雅率众围攻七人,但是七兄弟悍不畏死,拼上性命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董昭更是一刀砍掉了樊雅的头颅震慑了敌军,只是这一场打的十分惨烈,七兄弟独独剩下了董昭一人”。 “督护董昭英勇无畏,当真是个大英雄,其他六人也是,果然担得起七侠的名号”陈庆之感叹道。 “从那以后董昭便追随祖狄将军鞍前马后,立下过无数功劳,只可惜却亲眼目睹将军不得朝廷重用郁郁而终,而后又看到六位兄弟用命换来的豫州被北魏夺了回去,更是心死如灰,便隐姓埋名辞官回乡,于是带着自己和六个兄弟的后人举家从豫州南迁至此,在这修建了一处镇子,他们的后人为了纪念祖辈光辉事迹便起名为「七侠镇」”壮汉说完又是哀叹一声。 “原来如此,这小镇却有如此可歌可泣的来历,只是又为何化名栖霞镇呢?”陈庆之再问道。 “这个事说来倒是离的很近,与那曾经的第一高手流云剑倒有关系”壮汉话音一落却让陈庆之一惊,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流云剑三个名字。 壮汉看陈庆之吃惊便解释道:“江湖儿女应该都知道,当年流云剑学成剑法后第一次下山便和上一任魔教头子何洞天打成了平手,只是少有人知道,他们二人交手的地方便是这个七侠镇,当时魔头何洞天练功走火入魔来此滥杀无辜被流云剑拦下,那一战据说打的天昏地暗,最后看似平手但其实何洞天已经伤到肺腑,回去不久也就死了,只不过二人交手威力太大,将当时的镇子毁成一片废墟,那流云剑对此心有愧疚便帮忙重建了镇子,后来也听闻了「七侠镇」的故事便建议将镇子名字改成「栖霞」二字”。 “看来这流云剑还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物,倒不像传闻中说的无恶不作啊”陈庆之思忖着又说道:“为何要改名字?”。 “流云剑说当年董昭带着族人迁徙到这,乃是哀莫大于心死,目的就是为了躲避战乱,他经过祖狄将军的事厌恶一切争斗,便希望在这安静的小镇子里可以换取心中的一份安宁,所以应该不希望后人再多提当年的七侠往事,也不愿因此而引起外人的关注而是希望后人可以安静祥和的度过一生,所以起了个文雅的名字便是「栖霞镇」了”壮汉一五一十地说道。 “也有些道理,若说董昭还在世,应该也希望后人可以活的自在些,七侠的故事虽然传奇,但对他来说却更多的是失望和痛心,不提也罢”陈庆之想了想应道,忽然又疑惑道:“既然改名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因为董昭便是我的祖父,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从这镇子出去的,所以才知道的这般清楚”壮汉朗声笑道。 “原来是忠良之后,失敬失敬,敢问大哥尊姓大名?”陈庆之惊讶道。 “既然你都想明白我祖父的用意,又何必说什么英雄后人?我现在就是一个跑江湖的无名之辈,大名董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名为董浩的壮汉又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哦...我叫陈三...,带着妹妹出来见见世面罢了”陈庆之说着留了个心眼又编了个名字,那董浩听着神色微微一动,旋即又苦笑一声道:“小兄弟的名字倒是随便,差点让我以为你就是那个江湖通缉犯呢?”。 第一百一十章 江湖通缉令 窗外有一片枯叶落下,预示着这个多事之秋从未停歇的风波。 陈庆之三人心中都是一紧,董浩的话显然若有所指,于是陈庆之随口又问道:“董大哥,你说江湖通缉犯是什么意思,跟我这名字有关吗?”。 董浩又端详了一阵三人才摇摇头道:“不过是有些巧合罢了,跟小兄弟没啥关系,不用多虑”。 “嗯...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我等本来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的,还请大哥说出来听听”陈庆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呵呵那行,就说给你听听,这通缉令是由怒江盟、巴蜀剑派以及正一教一同发布的,其实就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一个新人,叫做陈庆之”董浩的话令陈庆之眉头微皱不过他并未察觉而是接着说道:“不过他倒是有个化名叫做‘陈三万’,所以我才说差点以为是小兄弟你呢”。 “哦...原来如此,只是对他一人的通缉嘛大哥”陈庆之想了想问道。 “那倒不是,通缉令除了他还有一人,乃是魔教少主江雨禾,据说二人结伴同形,先是大闹怒江盟还重伤了盟主韩逐,然后又在江陵城打伤了正一教的上清四子,甚至杀害了巴蜀剑派的四名长老,惹地三派勃然大怒同时开出通缉,悬赏万贯捉拿二人,我还听说他们还掳走了黄山柳家的大小姐,真是胆大包天啊”。 陈庆之闻言一怔,不曾想这些人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反倒成了有罪的那边,正恼怒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董大哥,那通缉令你可有带在身上,可否拿给我见见世面?”。 “哦,我还真有一份,你且拿去看吧”董浩说着拿出一张杏黄的牛皮纸拿给了陈庆之,后者连连道谢拿来细细端详,果然上面将从怒江盟到江陵城的所有事都推给了他和江雨禾,只不过没有提关于王天虎的事情,显然这江湖通缉令与朝堂无关,萧颖胄应该是怕打草惊蛇也没有参与其中,而巧的是,这上面的画像虽然画的几分相似,但一路人陈庆之等人为了掩人耳目早就换上当初魏老爷子做的面具,难怪董浩根本认不出来。 看着看着陈庆之心中猛地大喜,一旁的柳依依见状看过去也明白了过来,只见陈庆之一脸开心将通缉令送还董浩,后者倒没察觉,只是以为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有些兴奋罢了,收起通缉令后便又感叹道:“三大门派同时通缉,许多年不见这么大的阵仗了,上一次这么兴师动众,只怕还是当年的流云剑了”。 说到流云剑却见董浩顿了顿冷笑一声道:“不过依我看呐,这里面弯弯绕多的很,说不定有的是猫腻,小兄弟还是别管闲事的好,我跟你说,江湖上诬陷栽赃的事可多得很”。 陈庆之一愣,没想到董浩竟然会为自己开脱便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就说当年通缉流云剑吧,虽然江湖上一致认为他堕入魔道,但我却不信,要是他心肠那般恶毒又怎会帮我们这个小镇子上的百姓”董浩说道:“至于陈庆之这二人我也没见过、也不认识,我只知道有些门派反而说他是少年英雄,在怒江盟还救了不少人,所以说这趟水浑得很,最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陈庆之心中一阵感激,暗道还是有人愿意分清是非的,只是当初那些从怒江盟救出来的门派大多人微言轻,哪比得上三大门派这金口玉言,自然没几个人相信,不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董浩却能为自己辩解,一点也不顾及会得罪三大门派,倒也真是个爽直的汉子,不由对其大有好感。 “大哥说的不错,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真相总会有大白的那天的”陈庆之附和道。 正说着只见外头跑来一名汉子对着董浩喊了句“大哥,准备好了”,董浩闻言后朗声一笑,又喝了一口茶后站起身来,对着陈庆之拱手道:“小兄弟说话与我心意相通,本应该开一坛酒与你喝一场的,只可惜我还有事情在身不能逗留了,只能先行一步了,若小兄弟有机会,可以到荆州龙威镖局来找我董浩,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哈哈”。 “原来他们都是镖局的镖师,想来这是要去押镖了”陈庆之明白过来后也拱手道:“大哥慢走,一路小心,将来我一定去龙威镖局,后会有期了”。 “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董浩闻言大笑带着其余几人迈出门去,说话间就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啪地一声鞭子扬起,只听的一阵阵哒哒哒的马蹄远去,顷刻间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片刻后陈庆之轻叹一声,随后坐在来又笑了起来,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轻声一笑,耿壮摸了摸脑袋不解道:“你们笑什么呢?少爷都被通缉了...这还能笑出来啊”。 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行人大多匆匆并没人关注他们,随后凑近小声道:“当然要笑,那通缉令上明明白白写着雨禾跟我二人掳走了三妹从江陵城逃走,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耿壮闻言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我明白了,这话意思是他们以为翠花是跟咱们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抓住翠花啊”。 “大哥说的不错,如此说话二哥也可以暂时放下心来,至少雨禾姐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二哥可以安心先把伤势养好了”柳依依也开心道。 “就是不知道雨禾去了哪里?她当时被白羽带着重兵追逐竟然还能逃走,莫不是西风救了她?希望她的伤势不要太重”陈庆之依旧担心道。 “没有消息便是好的消息,那个白羽坏事做绝还嫁祸给二哥,老天爷也不会帮他,而且雨禾姐姐那般聪慧一定会没事的,二哥只管好好养伤,到了黄山我让柳家弟子多去探查消息,肯定会找到雨禾姐姐的”柳依依宽慰道。 陈庆之思忖着点了点头,天地之大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找到江雨禾的踪迹,而柳家弟子众多,要是有柳家的帮忙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想到自己这通缉犯的身份不由叹息道:“只是我和雨禾的身份多有不便,只怕柳家此刻也以为三妹是被我掳走了,又怎会帮我呢,弄不好还要牵连到三妹你”。 “既然是兄妹,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我又怎会弃二哥于不顾,二哥放心我爷爷最听我的了,只要我和他解释清楚,他一定会帮咱们的”柳依依忙说道。 陈庆之闻言心中一喜,感激地报以一笑道:“还好有三妹”,他笑地真切和煦,看得苇帽下的柳依依也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三人准备好干粮,又打了一壶老酒,陈庆之喝了一口略显平淡,让喝惯了仙人醉的他有些觉得索然无味,但是仙人醉在江陵城就已经喝完,许久未尝到酒味的他觉得这壶老酒也足矣告慰风尘了。 三人随即登上马车,缓缓离开了这座具有传奇色彩的小镇,得知江雨禾脱离危险后陈庆之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然安心开始在马车里打坐疗伤,只希望能尽快赶到黄山。 一路上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离开荆楚后不见纵横交错的河流,空气中多了一丝干涩气息,日头渐渐高挂,照的大地多少有些燥热,望着几处高矮不一的丘岭,陈庆之忍不住灌了一口老酒,酒入愁肠又一次怀念着不知所踪的江雨禾,又一会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抬眼望去只觉得视野一片开阔。 原来先前三人一路走来都是乡间小道,直到进入雍州地界才敢走向大路,此时离开栖霞镇,越过一片丘陵后便是宽敞的平原了,此处位于雍州南部,后世也称之为“江汉平原”,马车顺着官道直下,遥遥看见一处湖泊,四周水网交错,一派祥和气象。 又走了半晌之后,陈庆之已经望见一处村落,一缕缕轻烟随风飘起,一阵鱼香味飘来引得他馋虫跳起道:“我以前听说这里的黄鳝做的十分美味,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机会尝上一口”。 “少爷?你咋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咱也从来没来过啊”赶车的耿壮咽了咽口水问道。 “额...都是听人说的嘛,耳听为虚,咱们不如去村子里瞧瞧真假”陈庆之随口说道,毕竟他脑子里的江汉平原可是几千年后的记忆了。 “也好,黄鳝可以温阳补脾,补益肝肾,对二哥的伤势也有好处”柳依依想了想也说道。 耿壮一听赶紧应和一声,随后驾着马车急忙就朝着村落而去,不一会就到了村口,只是耿壮却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村子里这么安静,不见几个人呢?”。 “气氛有点怪啊,按理说这个时候男人耕种也该回来吃午饭了,应该热闹才对啊”陈庆之也疑惑道,又想起方才一路上见到许多稻田却不见农人,不由谨慎起来。 “少爷你看,那匹马...不是那个董浩的嘛”三人刚一下车耿壮就对着远处一匹孤零零的白马喊道,陈庆之和柳依依循声看去,果然是董浩的坐骑,只是马鞍尚在却不见了人影,实在是奇怪得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临终受托 三人相视一眼赶忙奔上前去,那白马瞧见陈庆之奔来却不慌张,反倒是淡定地走上前来,陈庆之摸了摸骏马鬃毛,却见那骏马不断低声嘶鸣,陈庆之见状随后道:“这马儿似乎很是着急,看来董大哥应该是有危险,让它自己跑出来了,不过马儿认主便在这等着他了”。 “二哥也懂马?”柳依依问道。 “少爷是武康城里最会骑马的人了,也是这样的白马”耿壮赶忙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跟着这马儿应该就能找到董大哥了”说完陈庆之拍了拍马背,那马儿果真通灵一般立刻掉头朝村子里走去,三人见状一喜连忙坐上马车跟了上去,待走进村子却又是一惊,村子里一片狼籍却是空无一人,就连牲畜都不见几只。 陈庆之路过那飘着轻烟的人家望了望,里面锅灶还冒着热气,显然都是刚刚才离开的。 “是什么人洗劫了这村子嘛,怎么一个人也不见?”柳依依惊疑道。 “我看不像洗劫,这里虽然杂乱却没有血腥气,显然没有人丧命,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庆之回应道。 三人一阵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跟紧马儿一路走出村落,那马儿走着走着便焦急地跑了起来,耿壮赶紧驱车跟紧,马蹄卷起阵阵尘土,待追了一炷香后马儿忽然停下,三人抬眼看去终于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约莫数十名士兵正压着一群男女老少徒步走着,陈庆之定睛细看,其中有几人被绑住双手,被为首几名骑兵牵着疲惫地走着,其中便有那董浩。 “这些当兵的真是可恶至极,就这样欺负百姓嘛”柳依依看着愤恨道。 “少爷,咱们过去救人吧”耿壮摩拳擦掌道,自从练了劈空掌和白羽打成平手后他信心倍增。 陈庆之随即点了点头,虽然他重伤未愈,但评价柳依依和耿壮,对付这些普通官兵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便说了句:“小心点,救人要紧”。 耿壮大喜“嗯”了一声,随即驾车立刻朝那队官兵追去,董浩的坐骑见状也是嘶鸣一声奔了过去,马蹄声和车轮声滚滚而去,顿时引起那一队官兵的注意,立刻拔出长刀严阵以待起来。 “来者何人?!”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拿长剑大喝一声道。 “白龙,快走啊!”董浩双手被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见自己的爱马跑来当即大叫道。 “吁~”耿壮勒住缰绳停下马车,随后三人纷纷下马,董浩这才看到竟然是陈庆之三人,不由赶紧道:“小兄弟怎么是你?此事与你无关,快快带着白龙走吧”。 “呔,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几个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董浩对着那官兵头子喝道。 “哼,有没有关系我自然分得清,你们几个,这是想要干什么?我乃雍州刺史萧衍麾下督护,你们拦在这里难不成是想造反吗?”那头目吹逼瞪眼怒道。 陈庆之顿时笑出声道:“造反?到底想造反的人是谁,怎么还贼喊抓贼呢”。 那督护闻言一惊,眼睛嘟噜一转望着陈庆之捉摸不透他的身份,毕竟造反一事十分隐蔽,寻常人不可能知道消息的。 “你们到底是谁?来这干什么?”那督护忙问道。 “我倒想问问督护,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要被带走,就算你是督护,抓人也要将王法吧”陈庆之厉声道。 “哼,我等奉刺史大人的命前来募兵,按照规矩这村子里十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都要跟我们走,此乃刺史大人的军令,你难道有异议吗?”那督护说着拿出一张征兵告示,上面果然写着雍州各地募兵征集的命令。 陈庆之心中一寒,想起那个骗了自己的萧衍来,想来定然是造反在即为了增强实力,萧衍才着急开始屯兵的,只是他没想到这募兵条件如此无赖,就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想起当时萧衍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陈庆之愈发觉得此人虚伪至极。 “那男人征兵,怎么连女人也抓了,还有这几人,应该都不是雍州人吧,为何你们也抓了?”陈庆之指着董浩问道。 “哼,征兵令说的清楚,但凡有不从者军法处置,这些刁民胆敢质疑刺史大人的命令拒不入伍,我不杀他们那是我仁慈,只是抓了他们妻女回军中戴罪立功,给军中烧火做饭罢了”那督护接着道:“这几个人刚刚袭击官兵,罪大恶极,自然要抓起来了”。 “你这狗贼竟会放屁!”董浩身边一名壮汉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家伙带着官兵到村子里借着征兵的名义欺男霸女,抢夺村民财产牲畜,这才让村民反抗起来的,而他们仗着有刀剑就对村民施以暴力,并借口抓了女眷,其实就是做那逼良为娼的买卖,你们看那些村民,哪个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陈庆之三人循声看去,果不其然那些村民一个个垂头丧气,大气也不敢出,不少男子身上都带着伤,还有几个女子身上更是衣衫褴褛,显然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又听那汉子接着怒骂道:“董大哥带着我们路过,正好看到他们在这施暴,我们龙威镖局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都是不怕死的汉子,所以跟着董大哥上去就揍了他们一顿,哼,一帮废物若不是他们抓着女人孩子要挟我们投降,我早一刀砍了这狗贼的头了!”。 那汉子话音一落,陈庆之三人都是怒不可言,原来这官兵不仅欺压百姓、强取豪夺,更是无耻地以妇孺为要挟才困住了董浩,那名督护听了显然是勃然大怒道:“找死!”,骂完直接一马鞭就朝着壮汉抽去,却不料忽然一道银光乍现,那马鞭赫然断成两截,轻飘飘地落在了壮汉身上。 众人惊讶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柳依依不知何时用出了「飞花」,那督护见状一惊又骂道:“胆敢行刺本官,来人啊,给我抓住他们!”。 说完,一群官兵立刻挥舞刀剑冲了过去,却见耿壮大笑一声:“来的好!”,大步踏出冲进官兵之中,掌风猛然劈去,竟有一阵霹雳之声,顷刻间将两名官兵打地倒飞数米吐血而亡,再接着挥出几掌,一掌更比一掌凌厉,更加上耿壮一身神力,这些官兵哪是他的对手,一个照面就尽数被拍飞了出去,那些坚硬的盔甲在他的拳头下好似纸糊的一样,看得那领头督护一阵胆寒,赶忙示意身旁几人朝女人孩子奔去,打算是故技重施。 可是方才已经得知他们恶劣行径的柳依依哪会给他们可趁之机,一双青葱玉指凌空一挥,一片片飞花瞬间射向那几名骑兵,眨眼间只听见几声嚎叫,那些官兵一个个跌落下马倒地不起。 那名督护吓得一阵胆寒,看着败局已定忽然心生狠戾,猛地将手中绳子一拉,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将董浩拉到身前,再一剑搭在脖颈上厉声道:“要么赶紧滚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要么我就要了此人的性命”。 这督护一眼看出耿壮等人的武艺远在董浩之上,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住的,便也没有让陈庆之等人缴械投降的打算,只是希望借此能够逼退他们。 陈庆之等人见状不由停下手来,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兵赶紧退缩到那督护身前,几个机灵的官兵也赶紧都将刀剑抵在其他龙威镖局镖师脖颈上。 “再不走,我可就真动手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那督护厉声喝道。 陈庆之愤恨地看着眼前,若不是自己受伤在身无法运功,不然凭借九星步他有信心能在对方反应之前救下董浩等人,此刻却是无可奈何起来。 忽然一声嘶鸣传来,原来是那白马”白龙”见主人被困,顿时气氛不已竟然猛地朝着官兵奔去,白马马蹄高高抬去就朝着督护踩去,那督护一惊不由放开抓住董浩的手,赶忙一剑朝着白马劈去。 “白龙!”董浩双手被负被董浩一腿跌倒在地,看着那长剑刺进了白马胸膛顿时痛心大喊道。 陈庆之三人见状先是一惊,赶忙反应过来,耿壮和柳依依纷纷向前奔去,那督护一惊赶忙喝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官兵们一听也不知道督护是让他们杀了眼前的龙威镖局镖师还是耿壮他们,情急之下一个个长刀一挥,那数名镖师纷纷是人头落地,就连耿壮和柳依依也是一怔面露悲伤顿了一顿,董浩看着兄弟和爱马相继死去,悲从中来怒喊一声,满眼血红朝着那督护冲去,他虽然被负双手但这突然之下依旧气势不凡,几名拦路的士兵被他用脑袋撞开,转眼间就见他猛地扑在那督路面前。 那督护被他吓得不轻一剑刺去,却不料董浩是不躲不避任由长剑穿过,可他却用尽全力一脑袋砸在督护的脑门上,这一下砸的力道之大竟然瞬间将那督护砸地脑袋开花顿时死了过去,而那董浩也是满脸鲜血瘫倒在地了。 “快救人!”陈庆之急忙喊道,耿壮和柳依依才缓过神来,二人悲愤至极下手也不再留情,不一会解决了剩余官兵就赶忙奔到董浩身前,却见董浩已经气若游戏,血流不止,就算柳依依医术高超也是无济于事了。 陈庆之上前忍不住落下泪来,蹲下去抱起尚有一丝气的董浩道:“都怪我无能救不了大哥...”。 “小...小...小兄弟,多谢你了,只是...这辈子,没法..跟你喝酒了”董浩嘴里鲜血渗出却依旧笑道:“我且问你...你...你是不是...叫陈庆之?”。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释然不再隐瞒,当即点了点头,那董浩见状连连三声大笑:“好,好,好!”。 陈庆之解下那壶老酒送到董浩嘴前道:“大哥若不嫌弃,咱们一块喝了这口酒吧”。 董浩微弱地点了点头,陈庆之连忙往他嘴里倒了一口,却不料董浩又是一咳连连吐出血来,只听他慢慢道:“跟...跟黄汤...一样,不好喝”。 陈庆之心中一痛,脸上破涕为笑道:“我家有好酒,来...来日带给大哥喝”。 “好啊...好..”董浩笑了两声拿出又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书信道:“这镖...我完不成了...拜托...拜托小兄弟...”。 话音未落董浩终究是撒手而去,几人相顾无言唯有泪流,秋风扫过长空,大雁悲鸣而过,徒留一地的伤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金老看今朝 有道是“轻剑快马、仗义江湖,却是一曲悲歌、断人愁肠,七侠情义今犹在,人间自有好男儿”。 陈庆之三人过了许久才平复好了心情,不管七侠如何变成了“栖霞”,种在骨血里的英雄气概永远也不会消失。一番惆怅中三人和村民一起埋葬了董浩等龙威镖局的镖师,也将那匹忠心护主的烈马“白龙”与董浩合葬在了一起。 随后三人从官兵身上搜出钱财分给了被抓的村民,正准备护送他们回去时,不料村民们早都吓破了胆,毕竟这么多官兵死在郊外,这些村民生怕官府会怪罪下来,于是村民一番合计便打算变卖了牲畜换取钱财,然后再逃去北方了。 陈庆之三人无可奈何,他们无法护住村民一辈子,也只好又送了银两首饰便与村民告别了,这一番折腾下来,日渐西沉,这片平原上自此多了几座孤坟,一如这亘古矗立的丘陵一般,注视着天地苍茫,多年后不太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只有那份情义留在了活着的人心中。 登上马车望着身后对他们鞠躬告别却从此背井离乡的村民们,即便木讷的耿壮也是鼻头一酸道:“目无王法的人逍遥自在,安分守己的人却要无家可归,这什么世道!”。 “乱世本就有许多流离失所,只是我们先前在江南过得太安稳了”陈庆之轻声叹息道。 “我小时候也常常觉得世道安稳并没有爷爷口中说的那样不堪”柳依依思忖着说道:“后来爷爷便带着我去看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一路上饥寒交迫、背井离乡,还要提防地主豪绅的迫害,我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的苦难之人”。 “我柳家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家训,便是要护佑百姓得一方安宁,咱们江湖儿女学习武艺不应恃强凌弱,而是应该有所担当,有所作为,去努力还他一个世道公允!”柳依依望着那远去的村民掷地有声地说着。 陈庆之和耿壮不由齐刷刷看向她,竟然觉得第一天认识柳依依一样,而柳依依被二人看得脸红便说道:“这话我自幼听爷爷说,刚刚突然觉得情致所动就学了起来”。 “你爷爷说的在理,习武之人当惩强扶弱,这话我爹也说过”耿壮听了不由说道。 陈庆之兀自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暗道:“三妹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也懂得匡扶正义,董浩大哥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懂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他们相比我的武功也许好上不少,虽然也做了一些好事,但我想的更多却是江湖的自在逍遥,现在还因为害怕命运躲来躲去,真是空有一身武艺了”。 柳依依见陈庆之陷入沉思不由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呢?”。 陈庆之闻言缓过神来说道:“我只是听了三妹的话如梦方醒,武功高低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成就,而是应该看他用武功做多少善事,能不能一心为了百姓,我以前总是想逃避一些责任,不愿和乱世纷争有所牵连,但现在想想,世道如此不堪,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二哥侠肝义胆,本就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了,人无完人,谁还没有想逃避的东西呢,二哥不用自责”柳依依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哀怨,仿佛那后半句话也是在说着自己。 陈庆之苦笑一声,这其中缘故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说也罢,只是觉得既然想通了便有感而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还是金老说的对啊”。 柳依依和耿壮闻言都是一怔,柳依依当即问道:“二哥金老是谁?此话说的字字珠玑,短短八个字却说尽了江湖侠义,当真厉害”。 “这话确实说的好”耿壮不会多言只是一味叫好。 “额...金老吧,是一个很远的地方的老人,我也是偶然听过的,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会讲故事,他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这般为国为民的侠义之辈,我之所以习武就是受到他故事的影响呢”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讲故事?那他是个说书人咯”柳依依思忖道:“虽然没听过他,但是听二哥说我倒是有些神往了,不知他讲过什么故事,二哥不妨说来听听?”。 陈庆之犹豫了一会,想着金老的书都穿插在历史中,要是说多了恐怕乱了历史,可是看着柳依依赤诚的眼神又不好意思拒绝,便想了想开始讲起《笑傲江湖》的故事,毕竟这本书并没有具体的年代背景。 陈庆之前世便十分热衷金庸武侠小说,对其中的剧情人物烂熟于心,此时讲起来也是滔滔不绝,不知不觉日头渐渐昏暗,直说的陈庆之口干舌燥忍不住灌了一口酒才停下道:“这便是金老的一则故事了,后来那令狐冲与任盈盈终于知音共赏,结为伉俪,从此笑傲江湖”。 陈庆之话音一落,听得津津有味的耿壮和柳依依都是怅然若失一般,从未接触过如此跌宕起伏故事的二人被其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久久无法自拔,耿壮一边赶车一边不由说道:“这【辟邪剑谱】真是个害人精,害得这些人一个个人不让鬼不鬼的;岳不群这些人也算不得好汉,跟那个白羽一样都是小人”。 “令狐冲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只是可惜他的小师妹岳灵珊嫁错了人,差点辜负了令狐冲的好意”柳依依有感而发,只是另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藏在心里:“这故事里的任盈盈也是魔教女子,原来这好男儿都喜欢她们这样的嘛”。 陈庆之自然不知道柳依依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穿越千年说书金庸实在是奇妙而又畅快,当即又喝了几口老酒。 日暮西下,大地渐渐一片漆黑,三人将马车赶到一处土地庙,耿壮捡了些干柴生了火,又顺手摘了些果子配上白天在栖霞镇准备的干牛肉,三人围成一团吃了起来,此时柳依依才忽然想起董浩去世的时候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陈庆之,只是当时几人陷入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后来又安葬众人差点忽略了这事。 “二哥,你快看看董大哥留下的书信是什么?”柳依依连忙说道。 陈庆之赶忙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那书信外面沾染着董浩的鲜血,只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书信外面包着一层牛皮纸挡住了鲜血。 “董大哥临终前留下的东西,想来一定十分重要”柳依依说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才是一封书信,三人凑上去借着火光一看,却发现信封上大大写着“龙威镖局送往襄阳刺史府”几个大字。 “看来这封信就是董大哥他们压的镖了,都说镖局最看重信用,董大哥到死都没忘了这封信,真是一诺千金”柳依依感慨道。 “这襄阳刺史是谁啊?”耿壮问道。 一旁的陈庆之叹了口气道:“襄阳乃雍州首府,所以这刺史便是雍州刺史萧衍了”,说着心中暗叹一声:“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难不成我非要去见这萧衍不成?”。 “董大哥临终时说的‘拜托’,想来应该是拜托咱们将这封信用给刺史萧衍吧”柳依依思忖道:“临终之托不可违背,看来咱们还得去一趟襄阳了”。 陈庆之稍微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想通身在乱世,江湖儿女并非只为快意潇洒而是要为了苍生考虑,那这莫须有的命运又有何惧,不妨去直面打破这心魔,更何况董浩临终嘱托,他又如何能推脱呢? “二哥?”柳依依看着发呆的陈庆之问道。 “嗯,就按三妹说的,咱们替董大哥完成这未完成的镖,不过萧衍为人城府极深,咱们需要多加小心”陈庆之不再犹豫说道。 “少爷,你咋知道萧衍为人的,你认识他吗?”耿壮疑惑道。 陈庆之看着耿壮眼神,耿壮为人憨厚老实,他不愿耿壮被这些玩弄人心的权术所玷污于是想了想并没有说出萧衍就是沈叔达的真相,而是随口说道:“那些当官的不都是那样,他都是刺史了还不比萧颍冑更厉害”。 耿壮闻言点了点头,柳依依在江左居中对于萧衍拉陈庆之下水的事情一清二楚,只是看着陈庆之不想多提便也不多嘴,只是她忽然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个信封然后道:“二哥你看着信封的火漆,上面的标志是不是有些眼熟”。 陈庆之和耿壮闻言都是低头看了过去,那红色火漆上果然印刻着淡淡的一个花纹图案,陈庆之想了又想忽然记起那一日在江陵城,他们几人随着南康王萧宝融第一次去西中郎府,后来去偷听王天虎和萧颍冑的对面,那门窗之上便雕刻着这花纹图案。 “这是荆州西中郎府的标志。原来送信的人竟然是西中郎府的,难不成是萧颍冑?”柳依依也看了出来。 陈庆之沉思片刻想道:“萧颍冑杀了王天虎,已经取得了刘山阳和朝廷的信任,他现在联系萧衍应该就是沟通如何起兵造反的事了,这封信送到恐怕就会掀开纷争的大幕了啊”。可是陈庆之转念一想,萧衍和萧颖达造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并不是自己这封信能够决定的,看来无论如何自己又一次卷入这场造反风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襄阳 汉江之畔,滚滚流淌的江水汇聚在一座古城,这里便是襄阳城。 定下主意的陈庆之三人马不停蹄来到了襄阳,远远望去,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池便坐落在汉江之畔,称得上“一江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 马车压着管道缓缓行驶,襄阳的繁华虽不及江陵,但因为地处南北交界,自古以来南来北往的商贩就络绎不绝,时至今日虽然北魏与南齐势如水火,但也从未禁止商贩互通商贸。 陈庆之掀起帘子,看到那六门城楼高高耸立,一股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瞬间填满内心,对于襄阳城他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不仅仅是因为上一世的他喜欢看金庸先生的书,便时常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幻想着能够穿越时空与郭大侠一起保卫襄阳城,也因为他知道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中承载着何等重要的分量。 目光掠过城头,看那四方角楼稳峙,威严的士兵迎风伫立,远处的汉江水激起阵阵波涛在耳边回响,陈庆之不由轻叹一声,在激荡着的岁月里,襄阳城上演着一段又一段不朽的传奇,不论是楚汉争霸还是后来的三顾茅庐都是家喻户晓,而他怀里的这封信也预示着,这座金戈铁马的古城又将再一次陷入乱局之中了。 ”少爷,刚刚我看城楼上那些兵,与江陵的兵有些不一样”耿壮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陈庆之随口问道。 “襄阳的兵看起来精神多了,眼睛里都跟有火一样”耿壮如是说道。 “襄阳不仅是雍州首府,更是中原门户,所以这里历来都是军事重镇,一旦襄阳失守,往南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往西又可以直取西川,所以襄阳的守卫关乎整个南朝的存亡,这里驻守的自然也都是精兵悍将,不是江陵那些只会窝里横的兵可以比的”柳依依解释道。 陈庆之闻言对柳依依又刮目相看几分,不曾想她一介女子竟然还懂得兵家之事便也开口道:“三妹说的不错,不仅襄阳,整个雍州都处在与北魏对峙的前线,所以雍州兵大多久经沙场,实力强悍,也难怪朝廷和荆州都会忌惮萧衍,他手底下可算掌握了南朝最厉害的军队了”。 说话间三人驾着马车来到一家酒楼,吩咐小二收拾客房准备一些酒菜,奔波几日的三人便来到房间歇下了,这房间位于酒楼二楼,门窗临街视野开阔,将这座古城的景色尽收眼底,而不远处有一座宅院坐落在古城北面,门口几名带刀甲兵气势不凡,虎背熊腰伫立在门口,便是萧衍的刺史府了。 “这个萧衍这么厉害,那他的刺史府肯定比萧颖胄的难闯多了,咱们该怎么接近他呢?”耿壮看着刺史府愁道。 “其实咱们也不用硬闯,本来董大哥就是负责送镖的镖师而已,要不咱们光明正大去登门拜访,就说替龙威镖局送信”柳依依想了想说道。 陈庆之低眉想了想摇头道:“直接进去有点危险,萧衍为人狡诈,难保他不会起杀人灭口的心思,更何况咱们几个从没在镖局待过,万一被看出来就有口难辩了”。 “明着不行那就只能偷偷溜进去了”柳依依说道。 “就怕这刺史府可不像西中郎府那么好进去”陈庆之沉声道。 三人无奈之下静下心来思量起对策,几日风餐露宿也是饥肠辘辘,再加上陈庆之还有伤在身需要补充营养,便暂时安顿下来先饱餐了一顿,用过饭后,柳依依又叫了一盆热水和烛火,又开始对陈庆之疗伤。 一个时辰后,香汗淋漓的柳依依轻舒了一口气收拾好金针起身,床榻上的陈庆之也是气喘吁吁,若不是他身上的绷带和草药味,被旁人看见只怕是想入非非。 “二哥自从知道雨禾姐姐的情况后放松了许多,伤势也好了不少”柳依依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自己也感觉到伤口恢复的要快上不少,只不过断骨之处仍旧是难以用力,想要催动浩然正气也还是十分吃力,看来想要彻底恢复还是需要药王宗的帮忙才行。 这一日已经午后,三人见今日也没机会接近萧衍便休整片刻后打算去城中逛逛,襄阳城民风淳朴,各色商品小吃琳琅满目,三人正看的目不转睛时,忽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回身一看一队甲兵护卫着一个花桥朝这边走来,轿子路过的地方那些甲兵都怒喝着将行人推搡开,可街上众人却都是唯唯诺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陈庆之三人微微后退将道路让开,待那花桥走过耿壮皱眉道:“这谁啊这么大排场,仗势欺人的东西”。 “哎哟我说这位大哥,您要骂就离这远点,别到时候把我也牵连了去”耿壮身旁一个瘦弱的男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 三人一阵疑惑,陈庆之便问道:“这位兄台,我们都是初来襄阳的,不懂这里的事,不知刚刚那人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那文人一听三人打外地来本不想多说,可又想想眼睛滴溜一转道:“咳咳,这个嘛,是襄阳的秘密...可不能乱说啊...”。 陈庆之一看便知道这男子的意思,苦笑一声掏出一把铜钱递给男子道:“那就麻烦兄台讲讲”。 瘦弱男子见钱眼开顿时笑道:“呵呵好说好说,嗨,其实那花桥里坐的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就是东街那家酒馆老板王大贵的老婆薛氏”。 陈庆之一听更加迷惑不解道:“一个商贩的妻子,竟然能让甲兵开道,随身护卫,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 那瘦弱男子却是猥琐一笑,先是看了眼柳依依见她没有回避意思便对三人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薛氏生的狐媚动人,她原本和王大贵二人经营小店帮忙打打下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咱们的刺史大人看见,你猜怎么地?刺史大人称薛氏做的的酒菜最和他的胃口,就把薛氏请到刺史府做他的私厨,自那以后,这薛氏就常常出入刺史府了”。 说着那男子撇了一眼四周又小声道:“其实大家心知肚皮,哪有什么私厨,分明是刺史大人的‘情人’罢了,不过我倒是佩服那王大贵,是厚着脸皮装作啥也不知道,不过从那以后他家的小作坊倒是换成了大酒楼,呵呵,这有舍有得,说不好他开心的很”。 陈庆之三人听的目瞪口呆,柳依依更是羞地脸色霎红扭过头去,那男子看着三人发愣便起身离去,握紧手里的铜钱生怕三人反悔似的。 “好家伙,曹贼之心不死啊...”陈庆之心中无奈苦笑一声,没想到这萧衍还有这样的癖好,只是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生一计道:“我有办法可以见到萧衍了,咱们进不去但是他可以出来嘛”。 ... ... 入夜后,襄阳城也渐渐安静下来,白日里喧嚣的北街人影稀少,直到空无一人后,一顶轿子从刺史府里出来,渐行渐远隐入夜色之中。 轿子里坐着一名身材宽厚的男子,四方脸上有着两撇胡子,正是雍州刺史萧衍。 萧衍捋了捋胡须面露春色,他的手里正拿着一道锦帕,饶有兴趣地再次打开,看着上面绣的字不禁一笑道:“这薛娘子...真是懂我的心思啊”。 那锦帕上绣着一行字“子时三刻,府君今夜可来家中一尝佳肴,三人共饮”。 当锦帕送到萧衍手中后顿时令他色心大起,想起薛氏妩媚模样,当即敲定晚上趁着没人私会薛氏的计划,他更是感叹自己这点癖好遇到了薛氏还真是“如鱼得水”了。 片刻后,轿子已经悄悄来到一处民宅后院,只见一名护卫敲了敲后门,不一会一名老仆打开后门,一看轿子模样顿时一惊,显然已经看出了萧衍身份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赶紧打开门让轿子进来。 待走进院子,萧衍轻笑一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舒展了舒展筋骨只觉得自己这一夜是龙马精神,随后便由管家带路朝着前院走去。 这处宅子古韵盎然、富丽堂皇,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贵气”,萧衍看了却是心中一笑,王大贵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富贵,还真得好好谢谢自己呢。 不一会管家带着萧衍走到一处房间门外,看着门内红烛摇曳萧衍更是心潮澎湃,忽然望了一眼四周而后对管家说道:“我与你家老爷和夫人有要事相商,你告诉所有人一个时辰...不,今夜不管怎样都不许靠近这个房间”。 “还有,今天我来的事你要是宣扬出去,后果你可是知道的”萧衍说完不忘威胁了一下这管家老头,管家顿时吓得连连答应,二话不说就远远退去了。 萧衍随即淫邪一笑,清了清嗓子走到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幽幽体香不由咽了咽口水,往前一走掀开珠链看到两个背对自己坐在酒桌上的身影顿时一笑道:“让二位久等啦哈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见萧衍 一片靡靡之色中,萧衍缓步走上前,一双丹凤眼笑地弯起。 可是他眼前的王大贵和薛氏却是仿佛听不到似的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一桌的酒菜。 ”嗯?”萧衍察觉到了异样又问道:“怎么?要给本府吃闭门羹嘛”。 萧衍说完看着二人依旧不动顿时心中一惊,快步上前一看,却发现王大贵和薛氏二人面露难色看着他,但是嘴里却是发不出一点身影,显然被人点住了穴道。 萧衍脸色大变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想要朝后逃去,却感觉到脖颈一凉顿时冷汗直流,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站在萧衍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庆之。 陈庆之望着这个昔日的老友百感交集,正是因为萧衍自己踏上了南下荆州的路,也才一路上经历了这些风波,而这个萧衍,也将自己一直逃避的命运带到了自己眼前。 “她的锦帕,是你逼她写的,目的就是为了约我出来?”萧衍见陈庆之不说话又说道:“能想到利用她这一点,你很聪明,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给了你多少好处,我都可以给你双倍”。 萧衍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心中暗暗后悔刚刚让管家把所有人都撵走了。 忽然那柄长剑从萧衍脖颈上抽走,那股冰凉离身让萧衍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过来透过烛光看着眼前的人,陈庆之戴着那副人/皮面具加上红烛摇曳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想通了?果然是聪明人,开个价吧”萧衍以为陈庆之是想要那双倍的报酬。 “我不是来杀你的”陈庆之缓缓开口。 这才轮到萧衍意外了,看着陈庆之疑惑道:“你不杀我?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庆之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王大贵和薛氏身边,以掌作刀打晕了二人,他即便受伤运功困难,打这些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来...给你送一封信”陈庆之坐在酒桌上,掏出那封书信说道。 “送信?是谁送的?”萧衍问道。 陈庆之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萧衍也不知道萧颖胄委托龙威镖局送信给他的事,暗叹一声两个老狐狸,做起事情来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你觉得这个节骨眼,谁会这么隐蔽的给你送信”陈庆之反问道。 萧衍思忖着道:“你...是萧颖胄的人?”。 陈庆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道:“算是吧,帮他一个忙而已”。 萧衍略显意外地看了看陈庆之而后终于坐了下老,与陈庆之一样端起酒杯一饮而下,想想刚刚被长剑抵在脖子上的场景还是一阵后怕。 “那你就不能光明正大来送信嘛,非得搞这么一出,你们荆州人就这么对待朋友的?”萧衍很自然地以为眼前的陈庆之是荆州人。 “光明正大去送信,然后等着被你灭口嘛”陈庆之笑了笑对萧衍道,看着萧衍眼中露出的一丝阴冷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然不错。 萧颖胄和萧衍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老谋深算,当初萧衍怕走漏风声派了我带着王天虎去荆州,现在萧颖胄又选了个不出名的镖局来送信,萧衍一旦知道王天虎死了就算不在乎,但为了消声觅迹也一定会把送信人杀了的。 “你是一个人来的?”萧衍又问道。 “就我一个人”陈庆之说完知道萧衍的言下之意继续道:“王天虎已经死了”。 萧衍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但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窃喜却被陈庆之看得正着,只听萧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把信给我吧”。 “萧颖胄杀了王天虎,你就不怕他也杀了你?”陈庆之看出萧衍毫不在意王天虎的死,不由替这个为萧衍舍身忘死的亲信感到不值。 “萧颖胄不会杀了我,这点我很清楚”萧衍自信道。 “可我也许会杀了你”陈庆之没好气道,他本就对萧衍欺骗他心有不满,若不是念在昔日交情以及他不愿去改变历史,兴许他真会一剑杀了萧衍。 萧衍闻言一怔良久才开口道:“杀我对你没好处”。 陈庆之冷哼一声,顺手将书信甩给了萧衍,后者这才放下戒备,拆开书信一番查看,陈庆之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大抵可以猜出应该是萧颖胄将荆州发生的事给萧衍说了一遍,顺便提出了拥护萧宝融的计划。 “对了,这封信...不知足下“萧衍拿着书信突然问道。 陈庆之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答道:“你放心,我没看过,也没兴趣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王将军为国家大义捐躯,萧长史深谋远虑,他们二人都是当世的功臣啊”萧衍微微点头后立刻拆开书信细看起来,片刻后忽然哀声叹息地说道。 陈庆之不知其几分真心几分虚伪,也不想深究信里面萧颍冑说了什么,如今信已经送到,他也算替董浩完成了遗愿,自然心中也略微轻快了一分,只是望着萧衍似乎有些激动的神色,一些压在陈庆之心头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你认识一个叫陈庆之的人吗?”陈庆之深吸一口气问道。 萧衍闻言一怔随即道:“你也认识陈公子?哦对,他如今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你听过他的名字也不意外,我的确认识他,怎么了?”。 陈庆之摇晃着酒杯道:“他让我替他问你一些问题,你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乱局里面?”。 萧衍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陈庆之,随后笑道:“原来阁下是陈公子的朋友,那真是巧了,我也是他的朋友,萧长史信里面说他失踪了,我十分担心他,阁下要是能见到陈公子可以告诉他,只要到了襄阳城便可以高枕无忧,我刺史府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着”。 陈庆之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萧衍尴尬地轻咳两声后说道:“他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想拉他入局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势所逼,为了能够掩人耳目南下荆州,我不敢大张旗鼓惊动各地官府也不敢委派那些成名已经的江湖高手,也只有欺瞒他一时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缘故嘛?要我说以府君的本事,找几个无名高手掩护王天虎应该不是难事,你就那么放心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陈庆之接着问道。 萧衍没想到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随后说道:“你若是陈公子的朋友应该知道他为人仗义而且武艺精湛,我信得过他,这次的确是委屈他了,若你有他的消息还请务必转告他我的歉意,我也没想到去了江陵事情会闹成这样,差点让他和王将军一同丧命,你告诉他,若有怨气大可来襄阳找我”。 陈庆之失望地摇了摇头,虽然萧衍言辞赤诚但他就是觉得萧衍肯定还有什么理由瞒着自己,而他话里话外都想拉拢自己,这让陈庆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封疆大吏如此信任而又渴望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只是因为自己的武功吗?陈庆之可不觉得一个手握重兵的刺史身边会缺高手效忠。 想不通理由的陈庆之无奈又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叹了口气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萧懿...到底怎么死的?”。 昔日在武康三人共饮的场景忽然闪进脑海,只是当时的陈庆之不知道,眼前的沈元达和沈叔达就是萧懿和萧衍兄弟,而那位名震天下的尚书令萧懿刚刚平叛成功不久便辞官回乡,但没人知道他已经死在了那座江南小城里。 萧衍闻言目光一震,看着眼前人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如何知道我大哥的死讯的?”。 陈庆之闻言一怔,这才想起关于萧懿的死萧衍和沈约都是秘不发丧,就连当时的武康城都没几个人知道,自己这个局外人又如何能知道? 陈庆之一时心急问出这问题,却忘了自己也是在江左居偷听后才知道沈远达便是萧懿,顿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下来,陈庆之思忖一番心中暗道:“萧衍定是想要等待时机再放出消息,若让他知道我知道消息只怕回去就要对我杀人灭口,或者我就得现在杀了他了”。 “是长史大人让我来问问的,毕竟萧懿...的死因蹊跷,他想知道真相”陈庆之只好搬出萧颍冑来解释,也只有萧颍冑能够让萧衍放下戒心。 果不其然萧衍一听萧颍冑的名字神色放松了不少,但仍是将信将疑道:“你是萧颍冑的什么人?又为何会认识陈公子”。 “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和陈庆之喝过一场酒听他说起过他的事所以替他问问,而萧颍冑嘛,我不过是拿了钱替他办事而已,你答什么我只负责转达给他而已”陈庆之知道自己与其再扯跟萧颍冑有什么亲密关系还不如挑明自己收了钱,相比情义萧衍这样的人显然会更相信金钱的力量。 只是陈庆之没想到他这说辞在萧衍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萧颍冑故意让他问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想提醒我杀了此人灭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藏杀机 萧衍本性多疑,眼下萧颖胄的这封信事关重大,里面记录的内容绝对不可流传出去,否则将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所以陈庆之一开始猜的没错,若说他直接登门拜访去送信,等待他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可即便萧衍被他骗到了外面,但在萧衍心中为了万无一失,眼前的陈庆之也必须消失,只不过需要费点功夫罢了,反正对他来说雍州境内到处都是他的人,只要眼前这个送信人一离开,不用多久就会传出一则类似山匪谋财害命的消息,而送信人也会死在山匪手中云云。 但是眼前的送信人竟然说出了萧懿的死讯,这消息比起这封信可重要太多了,现在时机未到他还不能立刻起兵,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必杀此人的局面了。 但对于陈庆之来说,自从得知沈远达就是尚书令萧懿后,一直有一个疑问在陈庆之心头萦绕。萧懿按萧衍的说法是死于皇帝派来的杀手手中,那萧懿的死一旦公布那就是萧衍谋反最好的理由,可是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巧合到陈庆之不得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问题一直压在心头直到再见到萧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此事我已经派人和长史详细说过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嘛”萧衍试探问道 “没什么问题,你说过那就不问了”陈庆之暗暗自责自己有些大意,他知道萧衍不会说出实情当即决定立马离开,萧衍非泛泛之辈,他担心再逗留真的引起他更多的怀疑。 “来者是客,不如阁下去刺史府小住几日?”萧衍看着起身的陈庆之试着挽留道。 “若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陈庆之叹了口气道,旋即站起身来又说道:“得罪了...”。 看着陈庆之作势就要一掌拍向自己萧衍却是笑了笑,淡定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真是折煞了这良辰美景了,足下真觉得我会只身一人赴一个突如其来的约定嘛”。 陈庆之手顿在原地心中一紧,的确如萧衍所说,今晚的计划似乎太顺利了,顺利到他有些轻视眼前的封疆大吏了。 从普通将领做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雍州刺史萧衍的小心谨慎哪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预判到的。 “你带了人,可是他们离这很远,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陈庆之想了想道。 “江湖和庙堂,有时候谁也离不开谁的”萧衍淡定说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猛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瞬间,一阵寒意从窗外猛然射来,惊地陈庆之为之一振,定睛看去忽然一道寒光洒向他的面门,风吹动红烛摇曳,忽明忽暗令人看不清来人模样。 陈庆之侧身一闪,他伤势未好这一动身让他觉得刺骨的疼痛从伤口传来,但他只能咬牙坚持着。 那是一柄乌黑的长刀,刀身细长;那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下的人,身形颀长。 陈庆之怕自己的三万被萧衍认出来,所以来的时候特地在铁匠铺买了一把铁剑,此时铁剑赶忙挡在面前与长刀一撞,陈庆之被撞地退出去几步。 “你幽会别人老婆还要带个护卫”陈庆之无奈取笑着萧衍,他今天实在是太大意了。 萧衍眉头微皱道:“你话太多了”。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干枯的笑声道:“他不会再有机会多说话了”。 话音一落,那柄黑刀自腰间旋出一道刀光,刀光转起一阵清风讲满屋的烛光扑灭,顿时房内昏暗一片,那黑衣黑刀宛如消失一样。 陈庆之皱起眉头,此人身法诡异,在这黑夜之中更是如鱼得水,他甚至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到了哪里,却在下一瞬敏锐感觉到一阵肃杀气息自眉间传来。 “这人刚刚那一招毫无声息,到底怎么做到的?”陈庆之心中一惊,却觉得这一招似乎在哪里见过? 说时迟那时快,陈庆之只得试着用九星步躲避,可他伤势未愈,真气运转本就不畅而且刚一动身伤口就撕裂般疼痛。 可他别无选择,忍住剧痛脚下一转躲过这一刀,一声刺啦声隐约传来,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绷带被扯断了,一丝血迹从伤口上渗出。 “原来你有伤,胆子还真大”黑衣人惊异道。 陈庆之没有回应,他望了眼窗户二话不说健步向窗户冲去,可刚刚那一下九星步已经让伤势复发,此时脚下不由慢了几分那黑刀已经紧随其后眼看就要捅刀陈庆之的背后。 下一刻,只听得叮当两声脆响,那黑衣人刀锋似乎被什么东西打到偏了几分,擦着陈庆之的肩膀掠过,陈庆之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但人总算是越出了窗外。 “三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在酒楼等我嘛”陈庆之看清来人后说道。 来人一身素色紧身长裙,头戴苇帽,书中捧着一道银色的莲花,正是柳依依。 “我不放心二哥便跟了过来,二哥你没事吧”柳依依连忙扶起陈庆之关切道,暗道还好自己来的及时。 “快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许留!”萧衍见又来一个人不由着急道。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显然没把柳依依二人放在心上,当即暴射而出朝二人一刀砍去。 只见他来势汹汹,本来颀长的身子却是突然屈膝起来,但这并未阻碍他的速度反倒是诡异至极,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顷刻间就见他冲到了二人面前。 “二哥小心!”柳依依看出陈庆之伤势加重赶忙挡在前面道,那黑衣人冲到眼前忽然弹射而起,速度猛然快了几倍,那柄黑刀在黑夜中几乎看不清刀锋,只能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柳依依不敢托大,当即甩出全部「飞花」,双手如圆月旋出般,只见一片片飞花霎那间连成一片朝前射去。 黑衣人见状惊疑一声,手中黑刀却没有收回,刀势已经起来避无可避,与飞花发出一阵铿锵之声将飞花震退。 柳依依见状忽然双手再一摆弄,那飞花顿时分为两股,左右斜侧里掠向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想到这飞花还可以如此变化,左右一时间难以全顾只得翻身后退,那宽大的袍子下摆顿时被飞花划破发出一阵刺啦声。 “难道你连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了吗?”萧衍看着有些责备道。 那黑衣人裹在黑袍里看不清神色,但见他低下头看了眼破了的袍子忽然干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呵呵,有意思”。 说完只见他身形暴涨,那宽大的黑袍忽然炸裂,露出里面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那男子生的宛如一个侏儒,与手中那把长刀显得格格不入。 陈庆之等人看了不由一怔,却见那男子二话不说再次暴射而出,比起刚刚速度气势有过之无不及。 陈庆之二人一惊不由向后退去,可那男子速度实在奇快,竟然反超到二人面前再反手一刀挥出,那黑刀夹着这股气势更是凌厉不已,柳依依还未来得及将飞花完全甩出,就被一刀逼退了回来。 “呵呵,柳家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杀你”那矮个男子见飞花散去顿时大喜笑道。 只见他猛地弹射而来,右手作爪抓向柳依依的领口,原来他认出柳依依的飞花便猜出了她的身份顿时起了色心,见柳依依武功不及自己顿时大意想要生擒了柳依依。 他这突然袭击速度快到柳依依来不及反应,正当连连后退时,原本捂着伤口在一旁的陈庆之忽然向前一步踏出,他深吸一口气闷哼一声,一掌向矮个男子拍去。 那男子见陈庆之一掌拍来毫不在意,在他眼中陈庆之不仅武功一般而且受伤在身,在他看来八成不过是柳家哪个普通弟子,此时不过是临死之前强出头罢了。 但是他不知道陈庆之是因为伤势真气运转不畅才看起来武功平平,若论内力深厚远胜过他,而此时为了救柳依依陈庆之不管不顾,又一次强行运气用尽全力拍出,正好对上那矮个男子稀松平常的一抓。 “额啊!”一声凄惨的声音从矮个男子口中传来,他的整条胳膊都被陈庆之拍断,剧痛之下顿时捂着胳膊停了下来。 “三妹,快!”陈庆之喊道。 柳依依收回惊讶赶紧甩出飞花射去,几道寒光如流星般划过,抹过矮个男子的脖颈,只见他瞪大眼睛望着柳依依二人,随后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了下去。 “二哥...二哥你怎么样?”柳依依无暇顾及其他连忙冲到陈庆之身前,扶着了摇摇欲坠的陈庆之。 她将手搭在陈庆之脉搏上一探顿时脸色一变,陈庆之强行运气将好不容易愈合的经脉和气血全部打乱,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了。 “二哥...你...你不该如此的”柳依依眼圈泛红说道。 “无妨,我怎么能看着三妹置身险境呢?咱们快走吧”陈庆之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道。 柳依依只觉得芳心一动,自此难以消除,当即搀扶着陈庆之想要走,又看到还愣在那里的萧衍道:“他怎么办?”。 “别...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萧衍咽着口水说道,心中紧张万分。 陈庆之叹了口气道:”打晕就好,别杀他”。 柳依依和萧衍都是一怔,随即柳依依身影一闪到萧衍身边,一掌将其拍晕过去,赶忙又搀扶着陈庆之朝外头退去,渐渐消失在寂静黑夜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危险的地方 一片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压出一道道车辙印疾驰而过。 车里坐着陈庆之和江雨禾,赶车的自然是耿壮,距离他们从襄阳逃走已经两天了。 车里的陈庆之盘腿而坐、紧闭双目,赤裸的上半身扎满了柳依依的金针,明明已经秋凉的天气,他却热的满头大汗。 饶是如此,马车也不敢停留一刻,自从那天晚上陈庆之和江雨禾回来,他们便知道襄阳再也呆不了了,天一亮便逃出了襄阳,可他们还是遭到了萧衍派来的追兵,没办法,雍州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小队骑兵已经三次,好在耿壮和柳依依奋力杀出了重围,但他们也发现,萧衍已经将襄阳周边大小关隘、城池、驿站都安排了追查的人,更是派出十几支骑兵部队马不停蹄在雍州境内追查他们。 不得不说,雍州兵的执行力绝非此前遇到的郢州和荆州兵可以比的。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来回在小路躲躲藏藏,跑了两日也不过离开襄阳才数十里,而陈庆之伤势复发严重,即便柳依依煞费心思为他疗伤,也不过将病情缓和了少许,比起从栖霞镇离开时尚有不如。 “呼~”柳依依绣口轻舒一口气,连日来她既要防着追兵又要给陈庆之疗伤,自己也是疲惫不堪,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 陈庆之随即也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热气,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解不少但真气还是提不起来,轻叹一声撇了眼为自己拔针的柳依依开口道:“这两日辛苦三妹了,这次怪我太大意了”。 “二哥是为我挡下的那一刀,我为二哥疗伤谈什么辛苦呢?”柳依依说道:“再说那萧衍早就打定主意是要杀人灭口的,不管送信的是谁都逃不过”。 陈庆之想了想又问道:“昨天三妹说那晚黑刀男子看着眼熟,不知想起来是谁了吗?”。 柳依依闻言“哦”了一声道:“差点忘了,我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当年西风上山与爷爷一战后落败重伤,听雪堂派了四个金字杀手来接他,其中就有那个用黑刀的人,好谢名号叫做「夜隐刀」,也是爷爷跟我说的”。 陈庆之正在扣着扣子的手顿在哪里瞳孔张大,他终于想起那一晚面对那黑衣人时为何总觉得其身法十分熟悉,不正是听雪堂神出鬼没的轻功「踏雪无痕」嘛。 “听雪堂的杀手有金银铜铁四级划分,金字杀手最为神秘而且只属于堂主江天管辖,那夜隐刀更是其中高手,不知道怎么会在萧衍身边的?只听过听雪堂‘收金杀人’,还没听过他们保护人的”柳依依收起金针继续说道。 陈庆之闻言再一怔,听雪堂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萧衍的身边?一时间萧懿的死再次萦绕在他的脑海,仿佛他那个有些大胆的猜想此刻变得真实起来。 陈庆之心头一瞬间宛如泛起惊涛骇浪,武康城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想起那个豁达开朗的萧懿,又想起那个虚情假意的萧衍,不由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烟雨楼问出萧懿之死的真相。 “我说这个萧衍官做的挺大,心眼也太小了,不就一封信追咱们这么几天,早知道一把火烧了那信让他也着急去”耿壮不知里面情况忽然悻悻然道。 陈庆之闻言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虽这么说,但那信是董大哥的遗愿咱们必须地完成,反正现在信已经送下了,咱们也可以安心逃跑了”。 说完他心中轻声一叹,只有他知道那信不过是一方面,萧衍此刻这么费力追杀自己更大原因还是因为自己问出了萧懿的死因,只不过兹事体大,他并没有告诉柳依依二人,这种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可咱们现在在萧衍的地盘,想要逃出去有些难办啊少爷”耿壮无奈道。 “而且二哥的伤势需要静养,马车实在太过奔波,要是有地方可以让我安心为二哥疗伤几日就好了”柳依依也说道。 陈庆之望了眼马车外,这里不知在雍州什么地界,两边是青翠低矮的小山,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水汽想来距离汉江并不远。 “也许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就跟在郢州那时一样”陈庆之忽然心头一动道。 “可是少爷,咱们就算取了面具可咱们的身形早就被他们记下,主要有三妹在,想偷偷溜回去也做不到啊”耿壮心直口快直接说道,自此离开襄阳他和陈庆之就取下了面具,原以为那些追兵会认不出自己,可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兴许是柳依依不论戴不戴苇帽都俏丽动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都怪我...”柳依依闻言有些自责地低头道。 陈庆之直接打断道:“与三妹无关,不过现在倒有个好机会可以让咱们掩人耳目的躲过去”。 “什么机会少爷?”耿壮不由问道,柳依依也是一脸不解。 陈庆之轻笑一声,他的目光正好看到了不远处一张散落在地上的征兵告示。 ... ... 襄阳西北有一小城名为南襄郡,南襄郡以东有一处山岭名为鲤鱼山,此地有着远近闻名的山寨—春秋寨。 春秋寨坐落在鲤鱼山山脊之上,依山势迂回而建,山寨高居鲤鱼山山脊,地势险要,山环水绕,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放眼远眺,春秋寨宛如一段长城横亘于一座南北走向的山顶之上。 这里被人称为“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蓝天白云,秀水苍崖,敌楼古堡,交相辉映,美不胜收。相传春秋五霸之楚国为抵御外敌侵略而修筑此寨,又传关羽于此寨夜读《春秋》而得名,而现在这里更是雍州军的春秋营所在之处。 春秋营外环绕着一条河流名为茅坪河,一弯碧水绕寨环山,两岸群峰林立,深峡空谷,森林枝叶繁茂,幽深神秘,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平日里除了巡逻的部队鲜有人来打扰此地的安静,但今日显然不同往日。 一排长长的队伍自岸边排开,队伍尽头一张桌椅上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兵,身旁立着一个大大的旗帜,身后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甲兵,原来此处乃是春秋营的征兵之处。 “少爷,咱们这样行吗...”此时一身布衣的耿壮小心翼翼问着前面的陈庆之道,原来陈庆之的主意竟然是让三人前来报名入伍。 陈庆之同样一身布衣,回身小声道:“放轻松点耿大哥,咱们这样谁还认得出来?”。 如他所说,不仅是耿壮和陈庆之,在耿壮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高却满脸灰尘,穿着一身破烂粗布衣裳,若不是他们二人谁能认出这是那中原武林第一美女柳依依呢? 为了混进来,陈庆之特意去附近村里花钱买了这些破烂衣服,还找了淤泥把三人都弄的灰头土脸,而马车也遗弃在外,纵使萧衍亲自来也不一定认出他们三人了。 一炷香后队伍排到了三人,那募兵的官兵抬头看着陈庆之三人,看到三人破烂行头时一阵鄙夷道:“当我们春秋营是打发叫花子的地方嘛,赶紧走走走”。 陈庆之看着正要上来赶人的士兵赶忙说道:“呵呵军爷,我们不是叫花子,都是庄稼汉,这不收成不好听说这里有吃有喝所以才来当兵的”。 那官兵冷哼一声又看到人高马大的耿壮道:“你当打仗是闹着玩的,他可以留下,你们两个回家再吃点饭再来吧”。 陈庆之一怔苦笑一声,柳依依蒲柳身材自不用说,自己现在看起来也是虚弱的很,难怪征兵的看不上。 “咳咳,军爷辛苦了,您给个薄面嘿嘿,我们只想有口饭吃”陈庆之轻笑一声,从袖口拿出一代钱悄悄放在了那官兵面前道。 那官兵果然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接过钱袋,感觉到里面的分量随后笑道:“也行,伙夫那边还缺人,把他们三个都安排过去吧”。 “多谢军爷”陈庆之连忙笑着说道。 不一会,三人都被带到一边,又过了一个时辰今天的征兵结束,一众官兵便带着众人朝着大营回去,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三人都看到那个坐落在春秋寨中的大营,大营建于山脊上,除去寨子外是一大片校场,遥遥望去里面的石砌房屋鳞次栉比,蔚为壮观。 “你们三个跟我来”那领头官兵叫了一声,陈庆之三人立刻跟了过去。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三人跟着那官兵绕来绕去绕到寨子后面,这里便是军营的伙房所在了,看到官兵领着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伙夫打扮的老头连忙跑来道:“李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给你带了三个新人,有什么用得到的尽管吩咐吧”那官兵说完便留下三人独自离去了。 “妈的,什么破玩意也往这里扔”那老头看着三人没好气说道:“别想着当了伙头军就好吃懒觉,你们先去挑三桶水过来”。 耿壮本想理论忙被陈庆之拦住然后对老人赔了个笑脸道:“大人,我们初来乍到,您有任何吩咐尽管说”,说完又拿出一罐钱塞在了那老头手里接着道:“不过我们兄妹一路奔波偶感风寒,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宽限我们几日休养一下”。 “咳咳,你看起来倒还是个懂事的,罢了,你们三个就跟着我吧,等身子好起来再干活”老人接过钱后果然态度转变随后说道,原来这老人姓秦,是春秋营伙头军的头目。 陈庆之三人又各自编了个名字说给秦老头,看在钱的份上,老头给三人安排了个较为舒适的房间,自此三人也算顺利混入了军营里面,萧衍在外布置下天罗地网也没想的三人就跑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脱险 话说自从陈庆之三人留在春秋营混成了伙头军后,总算有了一席安稳修养之地,也因为打点了钱财的缘故,秦老头也算关照三人,不仅没有安排重活粗活,只是安排几人偶尔干干洗菜摘菜的事情。 每每这时候陈庆之就不得不感慨好在自己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更古不变。 而且陈庆之等人还发现军营最大的好处就是吃食绝对够用,甚至春秋营的伙食好的让三人有些意外,鸡鸭鱼肉、五谷杂粮、瓜果蔬菜是一应俱全。 后来逮着秦老头灌了几口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待遇是萧衍定下的,说是雍州军位于前线守土安邦功劳巨大,所以一应吃食也比其他各地军队都要好上不少。 不过与此对应的,雍州军的条例也最为严苛,每日操练近乎严酷,以至于身子骨不行的士兵往往会坚持不了,也难怪当日不论征兵头子还是秦老头都不喜欢看起来瘦弱的陈庆之和柳依依。 陈庆之当时听完还觉得萧衍至少在治军方面赏罚分明、体恤士卒,哪知道那亲老头顿时嗤之以鼻道:“你知道个啥,你问问雍州五万当兵的,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来不来当兵”。 “有吃有喝,不过训练辛苦了些,为何会不来呢?”陈庆之问道。 当日喝了几杯酒的秦老头有些微醺,以至于张口就来:“雍州一年就那些粮食,朝廷从来不多给一点,当兵的吃的这么好你不想想这吃的怎么来的?”。 “还不都是从外面的百姓身上压榨来的,七分入了达官显贵的腰包,分出三分来给我们增加伙食好给他打胜仗,但是他娘的这年头当兵的,谁在外头没有爹娘兄弟的,就上个月,弓弩营里的小子就收到了自己爹娘饿死的消息,哎,吃着自己爹娘身上刮下来的肉,谁心里是个滋味”。 “他这样不怕引起兵变嘛?”陈庆之闻言吃惊道。 “哎,雍州虽然不好,但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不当兵都得被上面人抽脊梁骨,在雍州好歹当了兵能活下去,只要熬到退伍或者命好升了官,那全家也都不愁了,咱们刺史虽然心狠但是对当兵的还算不薄,退伍了还给发钱,所以兄弟们才这么给他拼命,不还是想着挣个好日子嘛,再说了,这帮怂包谁敢反?刺史大人的白袍军以一当十,谁敢不听话自己死了还的连累全家老小”秦老头借着酒劲继续说道。 陈庆之当时闻言浑身一震,一来是对于萧衍这恩威并施的法子感到心有余悸,只觉得此人心机深重,将这些平常百姓和士卒的心思抓的牢牢的,二来也是震惊萧衍竟然有一支名为“白袍军”的特殊部队,根据秦老头的描述,这支军队类似于萧颖胄的“解烦军”骁勇善战、无坚不摧,但就是这个名字着实让他意外,毕竟按理来说,白袍军应该是自己创立的才对。 除去跟秦老头了解了点雍州军的情况外,最大的收获便是躲过了萧衍的追杀,身在军营中自然也能探查到一些消息,萧衍派出的追杀骑兵中就用春秋营的一支,三人每天都可以听到关于追杀“三位通缉犯”的最新消息。 时间来到三人混入军营的第五日,原本正在屋内疗伤休息的陈庆之三人被人喊了出去,三人小心翼翼走出来才发现所有伙头军都开始忙活起来。 秦老头走上前对陈庆之道:“小子,今晚咱们有口服了,骁骑营的傅将军抓住了那三个通缉犯,带着首级跟府君邀了功,府君赏了大鱼大肉犒劳整个大营,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去帮忙洗菜”。 陈庆之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自然知道他们嘴里的通缉犯就是自己三人,可眼下他们好端端在这呆着,又从哪里抓的通缉犯? “额...秦大人,不知傅将军怎么抓住的通缉犯,可...看清楚三人长相了”陈庆之试探着问道。 那秦老头闻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道:“你小子别问那么多,抓了这么多天才抓住,你管抓的是谁,人头一砍刀剑无眼,血肉模糊那还看得清楚长相,反正府君都赏赐了,你等着吃不就行了“。 陈庆之一阵哑然又说道:”那...那岂不是也会杀错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头堵住嘴道:“你是不是找死啊...,反正都杀错那么多了,多一两个也不多”。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陈庆之赶忙道:“什么叫杀错了那么多?”。 秦老头看着三人随后道:“原来你们不知道啊,也难怪你们来的晚,这刺史大人这次下的命令明确说了,只要身形相似且两男一女的,只要遇到就...”,说到最后秦老头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庆之这才明白过来,萧衍摆明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难怪当初遇到追兵看到取下面具的几人依旧是提刀就砍,如此想来,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枉死在刀剑之下,三人顿时心中都是一凉。 “好了,别废话赶紧干活吧,这破事折腾全营也好久了,总算了解了,不然要是还抓不到等刺史大人怪罪下来,所有人都得受罚,如今既然结束了咱们就只管庆祝好了”秦老头说完便忙活去了。 留下三人一阵悲愤站在那里,陈庆之轻声一叹道:“此事因我而起,却没想到连累这么多人,若不是我那晚心软...哎”。 柳依依看来一眼四下没人关注后便小声道:“二哥出于好心没有错,错在那个狠心的萧衍身上,如今咱们应该趁此机会赶紧离开,以后再找机会找他算账”。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萧衍害自己误入乱局导致被人通缉追杀,不仅和江雨禾分离更是间接害死了许多人,再加上真相不明的萧懿之死,总有一天得算清这笔账的。 是夜,春秋营一片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到处都是举杯欢庆和大快朵颐的声音,丝毫没人关注到,在营地的一角有三个身影正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这五日来得益于柳依依的金针疗伤,加上这春秋营还存有不少疗伤用的药物和纱布等,柳依依和耿壮每晚都会去偷取过来,所以陈庆之的伤势略微好转了起来,虽然还无法运功发力,但像平常一样奔跑倒也无碍了。 三人绕到岗哨后,柳依依轻轻一挥,飞花一闪将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除去,随后三人立刻穿过岗哨,趁着夜色来到不远处的马棚。 三人蹑手蹑脚走近马棚,负责这里巡逻的士兵已经无心留恋这里,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换班进去大吃一顿,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耿壮忽然出现吓了那士兵一跳。 “什么人?”那士兵连忙问道。 “我说伙头军的兄弟,给你送点吃的”耿壮憨厚道。 那人见耿壮说话诚挚又听见吃的顿时放松警惕,收回长刀走上来道:“哈哈谢了啊兄弟,还有人记得咱呢啊”。 耿壮憨憨一笑走上前,忽然一掌猛地拍出打在了那人后颈,只听“噗通”一声那人便立刻晕了过去。 “少爷,快走吧”耿壮连忙取下马棚钥匙道。 三人随后各自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此时春秋寨外空无一人,一阵阵马蹄声绝尘而去,茫茫夜色笼罩下,谁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变故。 翌日一早,当春秋营里的守军发现被耿壮藏起来的岗哨尸体和丢失的马匹后立刻开始搜查,发现陈庆之三人失踪的秦老头和当初召三人进来的官兵头子怕惹祸上身,便合伙起来抹去了三人的卷宗和痕迹,最终查来查去,也只能得出是有贼子混入偷马这样的结论,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另一边,三人三马疾驰而行,在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上畅通无阻,此时三人无心留恋平原风光,只想尽快回到黄山,一来是担心被萧衍发现追杀过来,但也是因为陈庆之的伤势久久不见好转,气血亏损严重导致真气郁结堵塞,柳依依几次疗伤后也只是暂时止住了陈庆之的外伤和疼痛。 “十日内必须赶回黄山由贺仙翁出手,不然二哥的武功可能就要废了”在陈庆之再三要求下柳依依说出了事情。 于是三人便马不停蹄往黄山赶去,三日后便离开了雍州到达司州的义阳郡。 义阳古来有三座关隘名扬天下,分别是武阳关、九里关和平靖关,向来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武阳关居三关之中,有“关中之关”的美誉。古人留下:“雄关高抱楚峰稠,峡树溪泉气色幽,地展平坦分两界,天留铁锁壮中州”的诗句。 此刻陈庆之三人便已到达武阳关所在的鸡公山下,武阳关为两山夹峙,关隘雄伟,但三人并没有太多心思留恋,只要过来义阳三观便离黄山只有一日功夫了。 穿过关隘后,目光所及之处布满松杉林、郁郁葱葱,景色非常壮丽,就在三人大喜若望觉得黄山触手可及的时候,忽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呼救声。 三人相视一眼甩动缰绳朝呼救声而去,不一会看到一名不过七八岁的女娃哭喊奔跑着,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虬髯大汉,手里提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大笑着追赶着女娃,不过他显然并不着急追赶,只是一步步紧跟在后面戏弄着。 “呵呵,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乖乖回去做我的童养媳吧哈哈”那大汉无耻地喊着。 “救命啊!”女娃吓得不轻哭喊起来。 那男子戏弄一会后觉得无趣,冷哼一声拍马上去眼看就要提起那女娃,却忽然听到一声惊雷般地怒喝:“呔!哪来的贼子欺负一个小姑娘,脸都不要了嘛!”。 那汉子闻言一惊朝东北方向看去,只见一孔武少年气势不凡,怒目圆睁望着自己,正是耿壮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青龙帮 那人见耿壮高大威猛,又见身旁的陈庆之和柳依依也是英姿不凡,一时间摸不准对方身份不敢托大,便回道:“在下青龙帮曹爽,不知三位朋友来我青龙帮属地有何贵干”。 陈庆之微微一愣问着旁边的柳依依道:“这青龙帮很厉害嘛,又是什么门派?”。 此地距离黄山不远,柳依依自然清楚便说道:“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从前只不过是占山为王的草头军罢了,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摇身一变自称是江湖正派了”。 那自称曹爽的汉子看着几人低声交谈,以为三人一听青龙帮的名号开始忌惮不由底气大了几分冷冷道:“我说,若是路过就赶紧走,别多管闲事,小心引火上身”。 “青龙帮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陈庆之应声问道。 “这小丫头家里跟我青龙帮有些事情要处理,此乃我帮内之事与外人无关,我今天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快快离去!”曹爽不耐烦道,也是看着耿壮三人生怕寡不敌众故而想以青龙帮的名头尽快吓退三人。 可他哪只陈庆之和耿壮别说根本没听过青龙帮,就算听过可见到他欺负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毕竟甭说一个青龙帮,八大门派他们都惹了三家了。 “想要我们离开也好说,你放了这姑娘再留下身上银两,我们自然就走了”陈庆之突然笑道,在春秋营把身上带的钱都用来打点了,正所谓穷家富路,甭管武功高低,他还是觉得出门在外身上有钱才有安全感。 曹爽瞪大眼睛愣在那里,没想到对方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他头上,很快脸色愠怒道:“别以为你们三个人老子就怕了你们,老子‘铁锤震关山’也不是吃素的”。 “噗...哈哈”陈庆之闻言却是忍不住一笑:“好一个铁锤震关山,这名号好,耿大哥不如今天你就会一会这个铁锤,去把这名号抢过来”。 “欺人太胜...”曹爽被陈庆之嘲讽地面红耳赤,顿时拿起狼牙棒怒喝道。 “呔!咱也不仗着人多,就我一人来会会你,敢是不敢?”耿壮立刻喝道。 曹爽闻言一怔,心中一盘酸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单挑,他又看耿壮虽然高大但年纪尚轻,再说平日里压根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禁冷笑一声道:“好啊,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说完曹爽铁棒一挥就拍马向耿壮而来,想着是要先下手为强,那一根狼牙棒上百斤重,上面布满了坚硬的锥刺,他看着耿壮赤手空拳更是信心大增,想着一个照面就要把耿壮砸成肉泥。 可哪知耿壮是临危不惧,看着逼近的曹爽突然大吼一声,声音洪亮刺耳竟然将曹爽胯下马屁惊地四蹄一顿,趁着这一顿耿壮身影猛然暴射而出。 只见耿壮眨眼间到了马屁面前,竟然一把抓住马匹的前后蹄子,闷哼一声就将一匹高头大马直接掀翻在地,马背上的曹爽更是一个踉跄,在落地之时赶忙拖着身子一滚才不至于被压在马下。 “哈哈,铁锤震关山,我看这么是大脸啃黄土啊”陈庆之望着灰头土脸的曹爽又笑道,这下连一旁的柳依依也忍不住一时间笑的花枝招展。 “咿呀~好你个小子竟然搞下三路?看我今天不把你砸成肉泥”曹爽原本还在惊讶耿壮的神力,被陈庆之这么一笑顿时火冒三丈朝着耿壮二话不说冲上上去。 耿壮不慌不忙扎稳马步,连日来虽然奔波劳碌,但对于劈空掌的练习他从未停滞,尤其自从与白羽一战后他领悟到了劈空掌“一往无前”的精髓后进步更是一日千里,他天生神力即便内力浅薄也能发挥劈空掌的无上威力。 只是这些事情曹爽哪里晓得,这江湖上凡事用锤、斧、棍棒一类武器的无一例外走的都是刚猛路数,这曹爽往日就是仗着自己力道刚猛欺压别人,在他眼里耿壮两手空空,如何能接得下自己这狼牙棒? 但是一交手曹爽就傻了眼,先是耿壮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耿壮身影却很灵动,而他的劈空掌更是刚猛与迅疾并存,自己那狼牙棒反倒此刻显得臃肿无比,连耿壮的影子都打不到。 其实这也是劈空掌法之所以能成为西山绝学的原因,看似是掌法但每一招都有对应的步伐,出掌出拳时步伐同样势如霹雳。 而耿壮的神力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平日里自诩力气大的曹爽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只见耿壮连连躲过曹爽几招后轻哼一声,猛然一掌打在曹爽握着狼牙棒的手腕上,顿时钻心般的疼痛传导曹爽手术,竟然连狼牙棒握都握不住直接扔在了地上,原来自己的手腕竟然被耿壮一掌生生拍断了。 “额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曹爽顿时疼的跪倒在地哭喊道。 看着耿壮怒气冲冲的眼神曹爽惧怕不已连连又说道:“大侠饶命...我认输,我认输了,我的钱都在马背上的袋子里,都是大侠你们的,哦哦,还有这丫头也是大侠你们的,这铁锤...不,铁掌震关山的名头也是这位大侠的了”。 陈庆之看着连连求饶的曹爽又好气又好笑,二话不说从他马背上取下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口袋里后道:“我问你,这小姑娘与你们青龙帮到底有什么过节?”。 曹爽闻言一阵犯难似的支支吾吾,一会倒吸冷气捂着自己的断手,一会又喵着那小女孩。 正当曹爽一言不发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吓得不敢多说话的小女孩看到曹爽恶有恶报终于有了胆气,竟然边哭边跑上来用拳头一下下捶打曹爽道:“呜呜~坏人,你还我爹爹,还我娘!”。 那曹爽虽然气恼但当着陈庆之三人面不敢多言只得低头挨打着,陈庆之三人看着心疼,柳依依率先蹲下身下拉住小姑娘的手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啊,你跟姐姐说说,这个坏人做了什么坏事,姐姐帮你出气”。 小姑娘看着面前的柳依依明眸善睐、温婉可亲不由铺在她怀里好一顿哭泣,柳依依赶忙抱着一阵安抚,好一会才听小姑娘抹去眼泪道:“我叫平儿,是这个坏人跑到我们村里要来抓娘还有其他婶婶,爹爹和叔叔们不肯就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平儿讲到爹爹被人打死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不曾想这么小的姑娘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其中滋味难以言表。“你这混账,早知道我刚刚一掌就该把你脑袋拍碎了!”耿壮怒不可遏作势就要一掌朝着曹爽拍去,曹爽吓得不轻却没想耿壮被陈庆之拦了下来。 “少爷,你救这种人渣干什么?”耿壮不解道。 “谁要救他,我恨不得现在也一剑砍了他的脑袋”陈庆之没好气道:“不过你也听到了,平儿的娘亲应该还在青龙帮里,既然相遇咱们就要想办法救出平儿的娘亲,所以得暂时留他一命让他带我们去青龙帮”。 曹爽闻言哭丧着脸道:“三位好汉饶了我吧,我现在都是废人了一点忙也帮不上,青龙帮上百号人就咱们几人救人比登天还难啊,要是不小心落在帮助屠刚的手里那比死还要难受,就连白马寺的人都被困住了,几位还是别想了吧”。 “白马寺?怎么又扯上了白马寺?”陈庆之闻言疑惑道。 曹爽接着说道:“前几日帮助屠刚让我们去掳走这丫头他们村里所有的女眷,可没想到消息走漏了风声,今天一早有几个白马寺的和尚来找茬说要救人,绑住不肯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也是那帮和尚帮忙这丫头才逃出来,所以我才追来的,可是那些和尚我走之前就是寡不敌众了,所以奉劝你们还是别去惹事了”。 “没想到连白马寺你们也敢惹,不怕昙鸾方丈嘛你们”陈庆之惊异道。 “怕自然是怕的,可是我们帮主屠刚狠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狠,他说了只要处理的干净白马寺也发现不了少了几个云游僧人的”曹爽回道。 “哼,欺男霸女、杀人埋尸,还称为正派,你最好赶紧带我们过去,否则嘿嘿...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有多狠”陈庆之说着洋装拔出了自己的长剑道:“我有一门绝学可以穿透你们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却不让你死,不过这功夫我练的不到位,正好拿你连连手,就是可能会一不小心割掉你身上那些地方,你就得多包容了”。 曹爽看着陈庆之煞有其事的演技顿时冷汗直流,终于当陈庆之把剑锋抵在他耳朵上时打了退堂鼓道:“好好好,我带路,我带路,大侠饶我一命就好”。 陈庆之闻言冷笑一声放回长剑,随后耿壮一把抓起曹爽,虽然不能杀他但心中对他愤恨不已的耿壮还是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曹爽顿时眼冒金星坐在地上,陈庆之看着也是冷哼一声毫不理睬。 不一会,耿壮便用绳子绑好曹爽让他徒步在前面带路,柳依依将平儿抱在怀里一同骑上了马,几人渐渐朝林中深处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曹爽带着几人走到一处陡坡上道:“大侠,那陡坡下面就是青龙帮的寨子了”。 陈庆之点了点头,他知道曹爽既然对那个帮主屠刚惧怕不已,自然不敢光明正大走进青龙帮,于是便到了这一处隐蔽地方。 陈庆之下马缓缓上前,陡坡两旁松树环绕正好给了他天然的隐蔽,陈庆之躬下身子爬上去往下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一座寨子果然坐落在陡坡下的空地上,周围一展展青龙旗帜迎风飘着,只是此时寨子里却是厮杀一片,无数青龙帮的匪众正围着几个和尚发起进攻,而那些和尚显然已经疲于防守,更有几人已经负伤严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大礼 陈庆之等人聚精会神看着陡坡下的厮杀,青龙帮的匪众少说也有一百,而白马寺的和尚不过七人,其中一人已经腰部中刀坐在地上了。 陈庆之看着心中思忖道:“青龙帮虽然比不上怒江盟,但是这百号人如今也不好对付,我有伤在身,现在还有一个平儿,单单靠耿大哥和三妹救人的确很难,看来需要想想其他办法了”。 正当他想着,底下的局势也已经定了,纵使白马寺的僧人顽强抵抗,但还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只见数柄刀剑都抵在了他们脖子上。 只是却没想想象中的血溅当场,只因一道宏良的声音喊道:“都停手!”。 陈庆之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魁梧汉子,但见他披着虎皮披风,满脸络腮胡子却也有几分威严之气,看样子便是青龙帮的帮主屠刚了。 “屠帮主,小僧劝你还是回头是岸,佛说...”对面一名慈眉善目的和尚以为屠刚良心发现不由说道。 不过他还还没说完就被屠刚打断道:“好了好了,净一小师傅,佛说什么我不在乎,佛救不了你现在不过我可以,你不如听听我说的”。 那被叫做净一的和尚一愣道:“屠帮主要说什么?”。 “原本我的确是要把你砍成烂泥喂了狗的,不过...呵呵,你也知道我屠刚人称「敲神棍」,可这说起棍法,谁能有你们白马寺的「金刚伏魔棍法」有名呢?”屠刚顿了顿笑道:“方才看你们用的棍法刚猛有度,实在令我神往,不如你把这棍法教给我,我让你加入我青龙帮做个堂主,呵呵,金钱女人要啥有啥,比吃斋念佛可有意思多了”。 陈庆之闻言低声道:“原来是看中了白马寺的功夫,金刚佛魔棍法交给这样的恶人那还能说是金刚伏魔嘛”。 果不其然听到屠刚说完,那净一和尚摇头一叹,竟然是闭上眼睛自顾自念起经来,把笑着等待回应的屠刚晾在了一边。 “哎哟这秃驴好大的胆子,敢对帮主无礼,看我一刀不砍了你”一名尖嘴猴腮的青龙帮弟子骂道,说着就举起手中的长刀。 “慢着!”屠刚脸色不悦但却仍旧阻止道:“哼,把他们三个关到天坑里好生看着”,显然屠刚还是对金刚佛魔棍法不死心,倒也暂时保住了这几名和尚的性命。 “天坑是什么?”陈庆之听着疑惑地问着一旁惊慌的曹爽道。 “天坑就是帮主挖的一个大坑,用来关人的地方”曹爽解释道。 “那平儿的母亲也在那里咯?”柳依依也问道。 “那是自然,往那边走一走应该也能看到了”曹爽接着道,然后看着陈庆之示意眼神便无奈地只能走在前面带路了。 不一会几人又往山坡上爬了爬,再朝下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足以容安百人的巨坑,里面关着数十名蜷缩身体的妇女儿童,此时净一和尚等人也被带了过来,只见青龙帮的弟子将净一等人绑住身子缓缓扔在了天坑里。 陈庆之看着不由惊道:“这天坑少说也有二十多丈高了,而且这坑壁上弄的光滑无比,就算轻功无双也难以上来,这屠刚怎么造出这样的天坑的”。 “这天坑是许多年前天有异象陨石坠落砸成这样的,后来帮主花了大价钱改造成这样的,就是为了关押人的,但凡下去除非你有神通本事否则根本上不了”曹爽一五一十地说道。 “娘~,我要去救娘~”平儿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娘亲顿时呜咽着就要下去,柳依依赶忙拉住平儿一阵安抚道:“平儿别急,我们一定想办法救出你娘还有其他人,只是现在突然过去就会被坏人发现,到时候你娘救不了,还会辜负了为了救你被抓的那些好人呢”。 平儿稚嫩的脸上泪痕满面,兴许是柳依依和蔼的态度让平儿觉得可靠便点了点头,乖巧地也不哭喊,只是对着柳依依和陈庆之突然磕了个头道:“哥哥姐姐,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娘,为我爹报仇”。 陈庆之心中不忍赶忙拉起平儿道:“平儿放心,哥哥答应你用不了多久,你和你娘就会团聚的,来咱们拉勾”。 说着陈庆之便拉起平儿的小拇指拉勾起誓,一旁的柳依依看着心中宽慰但还是担忧道:“不过咱们人手不够,二哥可有好办法救人吗?”。 陈庆之望着天坑陷入沉思,良久后陈庆之颠了颠从曹爽那里夺来的钱袋子忽然一拍脑门暗道一声:“差点把上辈子学到的数理化全还回去了!”。 “二哥是有办法了吗?”柳依依见状赶忙问道。 陈庆之笑了笑道:“咱们今天进程随我去买点东西,明天晚上咱们准备救人”。 然后陈庆之又问到曹爽:“我问你,你们青龙帮有没有外出巡逻的弟子,我要你想办法引他们过来”。 曹爽一听顿时傻了眼惊慌到:“大侠...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人胆子小,你让我领路我还行,我去带他们过来肯定不行啊”。 “哟,你铁锤震关山胆子还小呢?”陈庆之讥讽一声道,随后趁着曹爽想要开口狡辩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塞到了他口中道:“我懒得跟你废话,给你吃的是西域七种毒虫做成的「三日短魂丹」,你要是不听话做不好,三天以后就会毒发身亡,而且到时候那感觉如何一万只虫子啃噬你的血肉,比断手可疼多了,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柳依依和耿壮一怔却是憋住了内心的笑,其实他们哪有什么三日短魂丹,不过是柳依依每日用来给陈庆之增补气血的药丸而已,只是陈庆之演的逼真、说的可怕,而且曹爽本就贪生怕死,此刻果然被吓得不轻,万般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陈庆之看这一招奏效心中也忍俊不禁,可恍惚间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机灵古怪的江雨禾,不由得心神一恍惚再次想起远方的佳人,心中是思念、担忧、焦急混在一起,可望着一旁的平儿又哀叹一声。 自己虽然巴不得赶紧治好伤去找江雨禾,可眼下也答应了平儿要救出她娘,男儿一诺千金自己也无法食言,便想到必须尽快了结此事抓紧启程了。 这边剩下的人并不知道陈庆之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在谋划着明晚的计划,于是也不打扰,时间便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人随后悄悄下山来到不远处的义阳城内。 经过一番采买,陈庆之等人拉着满满当当的行当到了城外露营,毕竟陈庆之要做的事情可不能打草惊蛇引起注意。 青龙帮人多势众,硬闯不成只能智取,而想要弥补人数上的差距便要依靠一些神奇的力量,陈庆之想到的这种力量便是火药。 火药这个中华民族的伟大的发现,原本在汉代就已经有了端倪,只是时至今日还没人想到过把火药用来伤人,基本上在如今这个年代,火药的概念之存在于烟花和炼丹术之中。 好在如今玄学盛行,炼丹术几乎风靡全国,所以即便他们去采买了一大堆硫磺、硝石、蜂蜜和雄黄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而陈庆之要做的是一种后世闻名的武器—震天雷。 柳依依等人望着陈庆之将硫磺、硝石等融合蜂蜜混在一起,顷刻间发出一阵火焰震慑到了众人,看着陈庆之笑道“果然可以”后耿壮更是惊讶道:“少爷,你啥时候还会炼金术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庆之笑了笑道:“我会的还多的呢耿大哥,这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哈哈”。 看着众人一头雾水陈庆之也不解释,随后将买来的葫芦一一切开开始着手准备制作最简易的炸药了。 武阳关外的松树林中,这一夜充满了火药味。 有成功就有失败,第二天,最终灰头土脸,甚至头发都烧黑一截的陈庆之望着眼前几排“震天雷”咧开了嘴大笑,有了这些炸药的帮助,不仅能弥补他们人数的不足还可以制造慌乱。 “少爷,这些葫芦咱们怎么放到青龙帮里啊?”耿壮问道。 陈庆之闻言对着曹爽会心一笑,后者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听陈庆之道:“这就得看你咯,只要你引来几名青龙帮弟子,到了晚上咱们穿着青龙帮弟子的衣服混进去,将这些震天雷埋起来,到时候嘿嘿,保证送你们帮主一个大彩礼”。 曹爽一惊之下咽了咽口水,原本他打死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可他对陈庆之的毒药说法深信不疑,想了想也只会答应了下来。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陈庆之连忙吩咐耿壮和柳依依随着曹爽前去,半个时辰后,果然二人带着惊魂未定的曹爽回来,顺便还带来了几件青龙帮弟子的衣服,随后几人换上衣服,此时四周渐渐一片寂静黑暗,松树林遮挡住了斑驳的月光,若非认真看根本看不出陈庆之几人的面目。 “走,咱们去给屠刚送大礼!”陈庆之笑道。 第一百二十章 夜闯青龙帮 夜深人静,武阳关外有一山崖,虽然不高但十分陡峭,拔地而起宛如一道巨剑直冲云霄,当地人称其为“断天涯”。 断天涯下,一座山寨依山而建,岗哨林立,旌旗招展,蒙蒙夜色中刀枪与月色相照发出一道道寒光。 武阳关往外白日里人来人往,但少有人敢走入树林深处来到这里,不是因为豺狼虎豹,而是因为这里乃是本地一大帮派青龙帮的所在地。 青龙帮在江湖上名声不大,但义阳本就是小城,加上整个司州官府都夹在雍州和扬州之间没什么作为,倒也让青龙帮“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在义阳周边各地横行霸道,周遭百姓是怒不敢言,故而青龙帮也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来闯山寨。 此时的青龙帮内,几名放哨的帮众打着哈欠,眼睛一闭一睁的,其中一人忽然看着寨子外一行四人缓缓而来不由揉了揉眼睛细看过去。 断天涯和松树林遮挡着不少月光,加上天色昏暗,看清楚来的四人都穿着青龙帮的衣服后那守卫松了口气,压根不在意其中三人的身影是那么的陌生。 “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那放哨的帮众说道,身边两名帮众也打着哈欠看了过来。 “刘大是我”曹爽快走两步上前道。 那守卫定睛一看认出曹爽疑惑道:“曹铁锤?不是你这两天去哪了啊,我都没见你人,帮主还让人一直找你呢”。 “哎别提了,咱不是去抓那女娃娃嘛,没想到马失前蹄摔倒了山下面,这不胳膊都伤了,好在遇到了几个巡逻的兄弟这才回来”曹爽说着连忙晃了晃示意自己“摔断”的手。 “那个女娃呢?帮主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守卫又说道。 “这呢这呢”曹爽说着从陈庆之手中拉过平儿道。 那名守卫自然是见过平儿的,此时细看认了出来便说道:“呵呵,你个曹铁锤追个屁大点的女娃也能摔断手,我看你是娘们玩多了腿都虚了吧”。 “哈哈哈...”几名守卫相视一笑。 “去你丫的,行了别废话了,累了一天我得回去休息了”曹爽生怕他们引起别人注意便赶忙说道。 “行行行赶紧走吧,哦对了,帮主说了你回来得赶紧去见他,不过现在也晚了,明天你再去吧”守卫又说道。 曹爽随口应了一声便连忙招手带着伪装起啦的陈庆之几人往里走去,而那几名守卫早就睡眼朦胧靠在一旁门栏上不管不顾了。 “少爷咱们还真混进来了呵呵”耿壮窃喜道。 陈庆之环顾四下点了点头,好在青龙帮的岗哨形同虚设,山寨里此时帮众也一个个倒头睡觉,巡逻的帮众也都是敷衍了事,倒给他帮了大忙了。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二哥”柳依依接着问道。 “带我们去天坑”陈庆之对着曹爽说道,随后又对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闻言后曹爽虽然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 约莫一刻钟后,曹爽带着几人走到天坑外围,这里比起前面显得守卫森严了许多,十几名守卫全都一刻不停地守在那里。 “你们是谁,干什么来的?”一名护卫看到走来的陈庆之几人喝道。 曹爽闻言快走两步道:“是我曹爽,诸位兄弟辛苦了,我是来给你们送酒喝的”。 一众守卫里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显然是众人之首走上前看了看曹爽手里端的酒壶道:“曹铁锤?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们送酒了”。 曹爽闻言赶紧赔上笑脸道:“哎,这不帮主说我回来就去找他嘛,结果被他臭骂了一顿说我办事不利,追个女娃差点失手,险些把众位兄弟的辛苦付诸东流,所以帮主就命我带酒过来向几位看守天坑的兄弟赔罪呢”。 “哦~原来是帮主让你来的,你也真是的,这要是让那丫头跑了出去乱说话,你可就是青龙帮的罪人了”那守卫头子说道。 “是啊是啊,咱也知道错了,这不带酒赔罪来了,诸位兄弟赏个脸喝一口吧呵呵”曹爽赶忙说道,心中忐忑不安以至于内里已经冷汗连连。 那守卫头子接过酒壶笑了笑正要喝下,忽然想着道:“看咱差点忘了,帮主让你这么晚来天坑,手牌应该给你了吧,咱们例行公事看一眼吧”。 曹爽心中一紧,看着守卫头子略显犀利的眼神赶忙应了一声,随后从袖口掏出一个楠木质地的青龙手牌,背面刻了一个屠刚的屠字。 曹爽送出手牌心中冷汗直流,青龙帮规定除了每日守卫其他人到天坑都要带着帮主青龙令才行,于是他告诉陈庆之在义阳城里早就找木匠伪造了一个,但上面的纹路等等依旧稍有不同,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哦~呵呵,没事,都是兄弟有啥好客气的,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在趁着黑夜那大汉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不同。 随后只见他端起酒壶灌了一口,又传给身旁另一名弟子,依次交替最终十几名弟子将满满的酒壶喝了个精光。 陈庆之等人看到此景心中大喜,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酒里早就放好了蒙汗药。 “对了,这丫头就是跑掉的那个吧,既然来了就再关到天坑里吧”守卫头子擦了擦嘴看到平儿后说道。 平儿听了下意识地想往后走,柳依依轻轻捏住她的胳膊微微眨了眨眼,才让平儿安定下来。 “哦,那是自然,那就有劳兄弟们了”曹爽点头说道,按照计划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在这拖延时间,平儿只能先放到天坑里了。 好在平儿对柳依依十分信任,只要柳依依说的话她都照做不误,即便是再被关起来。 片刻后,几名守卫接过假装哭喊的平儿,如法炮制地将她绑起来然后带到天坑旁边往下缓缓放去。 “平儿?平儿!我的平儿~”天坑里一名面色苍白,身材蒲柳的妇人看到平儿后顿时嚎叫起来,抓狂地向坑边跑来。 “娘!,娘~”平儿见到分离几日的娘亲一时间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大晚上跟叫魂似的”守卫头子骂了一声,吩咐手下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就将平儿扔了下去。 只见平儿和娘亲瞬间抱在一起,母女两相见无言只是哭成一片,一旁的村妇们见状也个个面露悲伤。 正在一角打坐的净一等人看到平儿去而复返,都以为平儿被抓了回来,也是长叹一声悲愤与自责交织在心头。 此时一阵风起,不远处的断天涯渐渐全部遮挡了月色,曹爽有一搭没一搭跟守卫说了几句随后带着陈庆之几人躲在了一旁偷偷观看,果不其然,约莫半柱香后,几名守卫一个个敲打着脑袋摇晃起来,不一会便“噗通”一声接二连三地躺倒在地了。 “成了成了,少爷咱们快去救人吧”耿壮见状笑道。 陈庆之几人走到天坑边,对着已经止住哭泣的平儿挥了挥手,平儿看到柳依依后顿时露出笑脸,赶忙对一旁的妇人道:“娘,那就是我说的来救咱们的大姐姐”。 那妇人方才听到平儿说出有人来救时还以为是孩子话,此时见到几人出现自然是一惊,身旁的村民也个个面露惊色,纷纷站起来不知所措。 “我和三妹在这拉他们上来,耿大哥你带着曹爽去各处藏下震天雷,按我说的把引信都绑在一起,到时候炸药一响让他们全都在梦里去见阎王爷吧”陈庆之连忙吩咐道。 “大侠...我都带你们来这了,这藏那什么炸药...就不需要我了吧”曹爽推脱道。 “哼,你可要记得你的解药我还没给你呢,再说了,没你带路我们哪里知道哪是屠刚的房间呢”陈庆之厉声道:“你要是办不好,别怪我现在就杀了你”。 曹爽闻言又惊又怕,又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随后就被耿壮提溜着领子往一旁散去了。 剩下陈庆之和柳依依看着天坑里逐渐骚动的众人,相视一眼后二人连忙将那绳子扔到了坑里道:“诸位乡亲,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把绳子绑在身上我们拉你们上来”。 声音一落在村民中炸开了锅,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的,只听的大多数人喊道:“就算上去了如何逃得出去,被抓了命都要没了” “对啊,他们都穿的青龙帮的衣服,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骗我们的” ... ... “我先来”就在一阵骚动中,一名女子挺身而出。 正是平儿的母亲李氏。 看到有人挺身而出村民们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见李氏牵着平儿走到绳子前,将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再抱起平儿抬头道:“多谢恩公了,我们母女相信恩公,就算死在外面也比被那些禽兽糟蹋了好”。 陈庆之与李氏对视一眼,从女子眼中看出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刚毅,随后与柳依依不再犹豫,三下五除恶就将平儿母女拉里上来。 “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两无以为报...”李氏一上来直接噗通跪了下来。 “大姐不用多礼,都是应该的,救人要紧”陈庆之和柳依依连忙扶起来二人,随后又将绳子扔了下去,殷切地看着下面众人。 看到平儿和李氏上去,再想想方才李氏的话,这些天坑中的村妇的父兄以及丈夫大多也都被青龙帮残害,顿时定下心思一个个上前将绳子绑在了腰上。 有了开头后面的进展就顺利许多,不到半个时辰,净一和尚作为最后一人也被拉了上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今日大恩,贫僧铭记在心,不知施主尊姓大名,日后贫僧与师兄弟一定向施主报答今日的恩情”净一和尚站定后忙对陈庆之行礼说道。 “我..我叫...,咳,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大师不用记得了”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看着净一还想问陈庆之赶忙打断道:“咱们还没逃出青龙帮,先出去再说吧大师”。 “诸位,请跟着我们走吧,千万别走散了”陈庆之说完连忙将众人聚齐在一起道。 可就在此时,陈庆之正想要动身,却不料猛然一声轰隆的巨响响彻山间,一阵火光也从不远处闪出,耀眼的火花甚至照的黑夜一阵光亮。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质 “怎么会?现在不应该引爆炸药的啊?”陈庆之望着冲天的火光疑惑不已。 “二哥,莫非大哥出事了?”柳依依忽然不安道。 陈庆之低眉思忖一番,猛然拔腿朝前跑去,身后众人见陈庆之动身惊讶之余也别无他法,便纷纷跟着跑来起来。 一阵浓烟中,陈庆之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觉得胸口被震地生疼倒退两步,连忙想要拔剑抵挡,却又觉得这身影看起来无比眼熟。 “耿大哥?”陈庆之眯着眼睛问道。 “咳咳,少爷?”耿壮被浓烟呛地不住咳嗽,听到陈庆之的声音赶忙快走两步与陈庆之碰面了。 眼前的耿壮脸上漆黑一片,显然是沾到了火药,陈庆之看着灰头土脸的耿壮惊异道:“出什么事了耿大哥,怎么提前炸了震天雷?”。 耿壮脸色露出一阵尴尬,正欲解释忽然又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声追喊声,众人连忙看去,此时浓烟滚滚遮住了道路,两边人都看不清对方,走路也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山中凉风习习,不一会浓烟散去不少,黑夜中透过一阵阵火光陈庆之赫然发现,对面当前一人正是那青龙帮帮主屠刚。 “好小子跑的挺快,咳咳,你这用的什么妖术,敢挑我青龙帮的地盘,吃了熊心豹子胆嘛!”屠刚也看清对面众人,发现平儿等人都被救了出来顿时怒喝道。 “少爷...都怪我”耿壮自责地说道:“曹爽那家伙一到屠刚屋子外就吓破了胆,毛手毛脚吵醒了他们,我被他们围起来没办法就点燃了炸药,可惜才埋了一半”。 陈庆之闻言向前方看去,果然曹爽如霜打的茄子般被几名青龙帮帮众扣着,双眼无神吓得浑身发抖。 “哼,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为有曹铁锤的帮忙就可以暗算了老子嘛,你也不打听打听背叛我敲神棍屠刚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屠刚冷笑着说道。 “切,什么敲神棍,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烧火棍还差不多吧”陈庆之不慌不忙取消道,耿壮提前引爆炸药虽然没能炸死青龙帮所有人,但显然也让他们死伤大半,连屠刚也是灰着脸。 屠刚闻言心中愤怒不已,青龙帮上百帮众此时完好无损的不到一半了,剩下的不是昏睡着被炸上西天就是变成了残废,如此伤亡惨重竟然拜眼前的年轻人所赐,更加让屠刚火冒三丈。 “小子,你今天敢暗算我青龙帮,我若不杀了你替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便誓不为人!”屠刚厉声一喝,而后接过一根一人多高的乌黑铁棒朝陈庆之砸来。 不过还没等他到陈庆之眼前,耿壮便一步踏出来到他眼前,动作之快惊地屠刚连忙收棍格挡,只见耿壮二话不说一掌拍出,竟好似带出一阵劲风般席卷向屠刚。 瞬间过后,只听屠刚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双手紧紧握住铁棍,但虎口却震地一阵剧痛,强忍着没让人看出他颤抖的手指。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屠刚心中惊骇不已。 耿壮长出一口气,方才他被青龙帮发现时心中也是惊慌不已,一时还没和屠刚正面交锋,不曾想一接触之下便看出,这屠刚论武功内力尚且不如白羽。 青龙帮的帮众见到屠刚竟然不敌耿壮,适才的怒火不由转变为了惊慌,一个个面面相觑停滞不前。 屠刚见状更是气恼,身后震天雷引发的火焰越烧越旺,这青龙帮乃是他全部家底,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若自己失了威望那便再难东山再起了。 “小子,这帮娘们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们费这么大功夫,你们再有手段才几个人,我屠刚在义阳混了这么多年,你们真以为能带他们逃出去嘛?”屠刚冷冷道,希望能够震慑到陈庆之几人。 “逃不逃的出去,可不能光靠一张嘴啊烧火棍”陈庆之又取笑道。 屠刚顿时脸色铁青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老子上,我看他们能护住几个人!”。 话音一落数十名青龙帮帮众一涌而上朝陈庆之等人冲去,耿壮一马当先冲上去,柳依依也立刻跟了上去,与此同时净一等几名白马寺僧人也迎了上去。 虽然耿壮等人人数占据劣势,但胜在个个武艺不凡绝非青龙帮的乌合之众可以比拟,一时间将一干帮众拦了下来。 山谷间,火光、刀光与月光相交;山风和掌风呼应。 “耿大哥无须恋战,擒贼先擒王!”陈庆之当即提醒道。 耿壮闻言大喝一声将面前两人一掌拍飞,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屠刚一步踏出,双腿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一拳从后拉向前如彗星奔流一般袭来。 屠刚大惊之下连忙提起铁棍抵挡,只见几十个回合下来仍旧招架不住耿壮的神力不住后退,他虽然能奋力挡住耿壮而不至于像曹爽那样溃败,但深知自己硬碰硬不是耿壮对手,当即攥了攥酥麻的手掌佯装怒道:“混小子,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敲神棍”。 他猛地一棍朝天一跃拍出,耿壮闷哼一声扎稳马步想要应敌,却不料屠刚顺势身子在半空一扭,以一个略显滑稽又诡异的姿势翻滚几圈,在耿壮惊讶的眼神中屠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 “小心~”耿壮的声音来的慢了几分。 屠刚此举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儿。 看着被屠刚一把抢走的平儿众人都是一愣,柳依依连忙想要催动飞花射去,却见屠刚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再动手,我就掐断这女娃的脖子”。 “娘,我怕,娘~!” 平儿的呼喊声令柳依依一阵心痛,不甘地收起锋利的飞花道:“恶贼,你想干什么?”。 “哼”屠刚见自己这一招果然奏效心中冷笑一声,平儿是之前逃走的人他自然知道,此番看到陈庆之等人回来救人时平儿也回来,便猜出几人与平儿有渊源,当即打定主意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们烧了我的寨子,杀了我的兄弟,你们说我想干什么”屠刚冷冷道:“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们的,呵呵,不过刚刚天色昏暗我倒没看清,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绝色的美人呢”。 “只要你们束手就擒,然后美人你来陪我几日,我可以考虑放了这几个村妇如何?”屠刚淫笑道。 “无耻之徒,我...”柳依依羞愤道,若不是屠刚手里有平儿自己定要与他不死不休了。 “美人别生气,你这一生气波涛汹涌,令人难以把持啊哈哈”屠刚变本加厉道,引得青龙帮帮众也是一个个哄堂大笑。 “我...我...”柳依依怒不可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忽然,只见一道青光猛然在黑夜中乍现,柳依依忙回头一看,果然是陈庆之动身了。 只见陈庆之咬紧牙关猛然提速,脚下踏出九星步的步伐虚虚实实而去,屠刚等人对陈庆之的武功底细毫不知情,方才见陈庆之不出手以为他不会武功,此刻见到如此玄妙的轻功顿时一惊。 “你要敢过来...”屠刚抓紧平儿喊道。 只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陈庆之是强撑着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点滴真气运功,九星步的速度慢了不止一拍,更别提去屠刚手里抢平儿了。 陈庆之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这一招九星步突然用出,看起来虚虚实实十分唬人,屠刚等人都以为他是来抢平儿的,自然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平儿这边,却忽略了自己的大后方。 从刚刚双方交手陈庆之就一直在观察,青龙帮所有人都冲上来了,但在屠刚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帮众却迟迟没有上去,而是借着烟雾一直停滞不前。 “屠刚明明下了命令他却敢不遵从,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帮众!”陈庆之立刻反应了过来。 所以他的目标也不是平儿,而是这个一直躲躲藏藏的人。 屠刚话未说完,就见陈庆之已经绕过自己冲到后面,反应过来的屠刚想要救人却是晚了一步,只见陈庆之青铜剑猛地出鞘已经架在了那名男子的脖子上。 “你...你敢耍我?”屠刚怒道。 “彼此彼此,至少我这动作比烧火棍你那屁滚尿流的样子帅多了”陈庆之嘴上丝毫不愿放过屠刚。 “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位是你的至爱亲朋吧”陈庆之冷笑道。 “哼,他不过是我青龙帮的普通弟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你难道觉得我屠刚会因为他被你威胁嘛”屠刚看似平淡地说道。 陈庆之轻哼一声对眼前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可怪不得我了,可是他说的你没用的”。 说完陈庆之手上一用劲,顿时一道浅浅的血痕在那男子勃颈上出现,吓得那人顿时嚎叫道:“别杀我~哥,哥,你快救我啊,我是你亲弟弟啊”。 屠刚脸色一变,无奈地看着那人摇了摇头。 “大侠饶命,你别杀我,我哥有钱的,我叫屠亮,我是他亲弟弟啊”屠亮吓得不轻连忙自报家门起来,令对面的屠刚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是你弟弟啊,哼,不过想来烧火棍也不在乎你,我还是一剑宰了你吧”陈庆之又作势挥剑。 “慢着!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屠刚沉声道。 “原来你真在意自己的弟弟啊,没想到你还有点良心”陈庆之冷哼道:“简单,放我们所有人走,放了平儿我就给你弟弟,不然咱们谁也不好过”。 “哥,快救我...”屠亮小声喊着。 屠刚望了眼已经毁于一旦的青龙帮,气氛而又无奈地闭上眼长叹一声,忽然又猛地睁开眼道:“我可以放了你们,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庆之问道。 “两天之后正午,义阳城有家春香阁,到时候你带着我弟弟,我带着这丫头,咱们到时候再交换,你敢是不敢?”屠刚忽然说道。 “哥,你先把我救过去...”屠亮着急喊道。 “闭嘴吧你!”屠刚怒不可遏道,屠亮显然对自己哥哥有些惧怕,眼神瞟了瞟便不再说话了。 “小子,我屠刚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屠刚又对陈庆之说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在此期间你若是对平儿不好,我也保证你弟弟会收到双倍的待遇”。 尽管他心中万分不愿意将平儿留下,但他没的选择,他知道自己这番动作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被屠刚看出自己受了重伤只怕谁也走不了了。 他知道屠刚不怀好意,但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龙帮的后台 翌日,义阳城一间名为“同福酒楼“的二楼客房里,一大早就见着几道身影围在床榻前神色焦急。 在他们面前,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俯首在一名少年胸前,只见几根金针嗡嗡颤抖,少年脸上豆大的汗水打湿了他的鬓角。 “三妹,少爷怎么样了”说话的是耿壮,他问的自然是柳依依。 昨晚离开青龙帮后,一直强撑着身体的陈庆之就如风中浮萍一般晕了过去,好在当时已经远离了断天涯,也没被人发现。 耿壮和柳依依连忙带着陈庆之连夜到了义阳城开了这间房,按着柳依依的话“也就是陈庆之底子深厚,不然这几次三番的伤势复发,常人或许已经支撑不住了”。 除了他们三人,见到陈庆之受伤后,不少被救出的村民都想要前来帮忙,不过都被柳依依拒绝了,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村妇,被青龙帮虏走但家中还有父兄丈夫在苦苦等待,所以柳依依谢过她们后还是劝她们早些回家团聚,尽量远离义阳附近去过新的生活。 最终也就只有李氏留了下来,毕竟平儿还在青龙帮手里,而且她的父兄和丈夫都已经被屠刚所杀,除了跟着众人已经别无他去了。 除此之外,净一等七名白马寺僧人也自发留了下来,对此柳依依除了道谢也没有拒绝,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青龙帮突然杀回来,有净一等人的帮忙也多一点胜算。 柳依依自幼在医学上的天赋远超武学,虽然比不上贺仙翁,但经过她连夜一刻不停地疗伤,陈庆之的气血渐渐恢复好转,神智也逐渐清晰了。 “有劳三妹了”终于睁开眼睛的陈庆之对着柳依依露出了笑容。 众人看到陈庆之醒来后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柳依依也是展颜一笑,轻轻抹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恩公在身,请受妾身一拜”李氏见陈庆之醒来当即又磕头道。 “大姐快起来,不用如此的”陈庆之被耿壮搀扶起来连忙说道。 “恩公大恩大德妾身已经无以为报,原本不该再求恩公什么,只是平儿...还求恩公一定救救平儿,就算让我去换平儿,或者让我去死我也愿意啊”李氏声泪俱下道。 “大姐你快起来吧,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救出平儿的”柳依依扶起李氏说道,从昨日开始李氏就在一刻不停牵挂着平儿,只是因为陈庆之当时昏厥她不愿叨扰才没有说出来罢了。 “二哥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春香阁一定是场鸿门宴,咱们到时候免不了还要和屠刚他们动手,这次二哥你可不能再逞强了,一切都有我和大哥呢”柳依依关切地对陈庆之说道。 “是啊少爷,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吧,昨晚是我大意了,这次一定不会让他跑了的”耿壮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施主请放心,此次救人我们师兄弟也会全力出手,相信一定可以救出平儿姑娘的”一脸和睦的净一上前双手合十说道。 “有几位大师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倒是不担心咱们敌不过屠刚他们,我就是觉得屠刚不会这么傻和咱们硬碰硬”陈庆之靠在床榻上思忖道。 “二哥是觉得,他们会有陷阱嘛,可是青龙帮元气大伤,就算全都埋伏过来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柳依依想了想说道。 “屠刚心狠手辣,但绝不是无端莽夫,咱们都知道的问题他自然知道,可他还非要两日后才交换人质,我在想...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手是咱们不知道的”陈庆之摇头说着,忽然转头看了眼一直被绑住手脚缩在角落里的屠亮。 耿壮与陈庆之多年相处自然心意相通,见状立马提起屠亮来到床前,吓得屠亮不住喊道:”别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那丫头也活不了”。 “我不杀你”陈庆之沉声道:“我有个问题,你要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赏你口酒喝,你要是不回答,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还不让屠刚看出来,你好好想想”。 屠亮咽了咽口水道:“我说...你别打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我问你,你们青龙帮劫掠村庄,为何只抓女人而不要男人,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这几日忙着救人倒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此时想来也是奇怪。 屠亮听着身子一震,眼神飘忽不定呢喃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为了”。 “耿大哥,你练的那路掌法是不是有一招打人下腹,伤人精气却不留伤痕,若是给他一掌,只怕他这辈子算是断子绝孙了吧”陈庆之煞有其事地说道。 耿壮闻言一怔,那劈空掌里打人下腹的招式是有,可说什么不留伤痕还断子绝孙却没有,正疑惑着又听柳依依道:“不错,我记得大哥以前用这招惩治了不少恶人,正所谓‘惩奸除恶不拘小节’,这招虽然狠辣但用来对付恶贼真是再好不过了”。 耿壮听到“惩奸除恶不拘小节”忽然明白过来,知道柳依依是提醒自己此时说谎是为了大局便赶忙说道:“不错,这招...叫「猴子偷桃」,是我家传武学,最近手痒不如就让我拿来给他用用,反正打完屠刚也看不出来”。 屠亮一听顿时信以为真脸色煞白道:“不行...不行,我都没讨到老婆呢,不能断子绝孙啊”。 “哼,你满口胡言还想讨老婆,耿大哥动手吧”陈庆之喝道。 耿壮闻言离开摆了个驾驶要出掌,屠亮一个激灵当即就喊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我们青龙帮本就做的是买卖女子的生意,所以经常去司州各处偏僻村落抓一些村妇女子回来,然后再威逼利诱关上个十天半月,等到她们饿到不行的时候再逼她们签了卖身契,最后卖给城里的青楼窑|子”屠亮赶忙说出了实情。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没想到青龙帮背地里做的竟然是逼良为娼的生意,那李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气愤道:“你们这些畜生,平儿她才不到八岁啊,你们这些人连娃娃也不放过嘛!”。 “城里有些达官贵人...就喜好小一点的,像她那样的反而卖的最值钱了”屠亮不敢隐瞒直接说道。 “混账玩意,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耿壮听了怒道。 “先留他一命,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耿大哥”陈庆之阻止完接着道:“我再问你,你们做这皮肉生意多久了?这种事一旦被发现乃是重罪,想来光靠你们青龙帮自己也不行吧,你们抓到女子那自然有人接手她们,是谁与你们合作的?”。 屠亮看着陈庆之又是一怔接着道:“我全都说给你,你要答应绝不能杀我,而且我都好久没吃没喝了,你说好给我酒喝的”。 “看你表现了,你现在寄人篱下,觉得自己还有的选吗?”陈庆之厉声道。 随后屠亮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道:“确实如你所说,这种事犯了大罪,就算是青龙帮也不敢自己干,我们只负责抓人,剩下的事都是青楼那边干的,这义阳城里不光大大小小的青楼和我们有联系,还有许多酒家也掺和这门生意,他们大多出高价收那些好货色,不瞒你说,那家春香阁也是一家”。 “你们这样勾结,就不怕被官府发现吗?”柳依依恼怒道。 “呵呵,这你们就不懂了,我问你,这年头谁有钱去青楼啊?不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来管我们?”屠亮说着来了兴致继续说道:“你以为像春香阁这样的大酒楼买了好货色干什么?不就是送给那些当官的嘛,这就叫官商相护,若非如此谁敢违法?”。 “看来你还觉得挺骄傲啊?如此欺男霸女、危害一方竟然还敢在这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死不悔改啊”陈庆之厉声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屠亮自知言语不当赶忙低头认错道。 “你没跟我交代全部的事情,纵使官商勾结,但是你们青龙帮如此肆意妄为,背后一定有足够的靠山才对,否则借给那些官员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肆,快说!你们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陈庆之厉声喝道。 屠亮闻言一惊,便知道再也隐瞒不了终于说出口:“哎...好吧,我说,我们兄弟两从前曾在龙虎山学艺,后来到司州闯荡,意外结识了义阳太守高虎的公子高义,这个高公子喜好女色,我哥为了跟他套近乎就常常掳掠一些良家女子送给他,一来二去渐渐熟络”。 “再后来有了高公子做靠山,我们就办起了青龙帮,高公子还把我们引荐给了高太守,哪知道那个高虎更是贪财,他一心想要爬到司州刺史的位子,为此需要拉拢各地官员还要向上行贿,这都需要钱财啊,于是高虎父子就隐晦地同意我们青龙帮做皮肉生意,一方面帮他拉拢官员,一方面赚了钱还要分出一大部分给他去行贿,也是有了高太守的帮忙我们才敢这么干的,大侠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再无半点隐瞒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反间计 客房里,众人一阵安静,都对屠亮刚刚所言感到震惊。 一面是百姓的父母官;一面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却没想到这二者竟然暗中勾结,各取所需。 “没想到一个青龙帮的背后,竟然是义阳太守,看来屠刚之所以想要拖延时间,一定是去找高虎父子搬救兵去了”柳依依恍然大悟道。 “这就有些难办了,义阳虽然不大但依旧有数千精兵把手,尤其义阳三关历来都是军事重地,驻扎守军也都听从高虎命令,若是他真的打算帮屠刚的话,咱们这些人的确是不够看了”净一皱眉说道。 “恩公,恩公求求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平儿啊!只要放了平儿,让我去给他们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李氏闻言身子一震连忙跪在床前哭道。 “李大姐你别急,我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们不会见死不救的”陈庆之缓缓下来扶起李氏道。 陈庆之说完看了眼屠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们青龙帮平日里都怎么和高虎父子联络的,你们身份天差地别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约见,一定有特殊的方式对吧”。 屠亮眼睛嘟噜一张正想狡辩却被陈庆之拔剑抵在脖子上道:“我劝你想清楚,屠刚既然想要给我们下套,那我们输了你也活不了,你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听我们的,而你的好大哥,我相信你很清楚如果万不得已,牺牲了你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吧”。 屠亮闻言眼中顿时黯淡下来,正如陈庆之所说,他的哥哥心狠手辣对此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二人是亲兄弟,屠刚此时也算是保住了自己,但想来屠刚是想要更好地把陈庆之几人一网打尽来一雪前耻,要是自己挡在面前,他也相信屠刚会毫不犹豫放弃自己。 “哎,我都告诉你,那秘密都在太守府里...”屠亮说完颓然倒在了地上。 ... ... 是夜,义阳城东,一座气势宏伟的宅邸坐落在此,此处乃是义阳太守高虎的府邸。 太守府邸乃是义阳城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不论是在外巡逻的士兵还是守在里面的守卫,少说也有数百人,当真是苍蝇想飞进来也难。 但没人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铁通般的太守府的后院,会有一条从隔壁宅院通过来的地下暗道,曲曲折折竟可以直达高虎的书房。 这条秘道便是屠亮所说青龙帮与高虎父子平日里协商见面的地方,此举为了掩人耳目,就连太守府的下人和守卫也不知情,而青龙帮内知道这条秘道的,也都是屠刚的亲信。 所以,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高虎父子只会以为是屠刚派来的人而不会想到会是别人,纵然此刻偷偷前来的三人其实是陈庆之,柳依依和耿壮。 “少爷,你看前面有亮光,咱们应该要到了”耿壮小声说着,此人三人小心翼翼走着,这秘道昏暗无光,走了好一会才看到希望。 “那里应该就是屠亮说的高虎书房的内室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修了这么一条掩人耳目的通道就是为了商量那些苟且之事,真是把聪明都用在了刀背上了”陈庆之点了点头道。 “二哥你看这边”柳依依忽然说道,陈庆之循声看去,只见通道两旁有些许放置蜡烛的烛台,上面的蜡烛虽然熄灭但尚有温度,显然此前刚刚有人来过。 “我们想的果然没错,屠刚的底牌就是高虎父子,他们应该是已经找过他们了,事不宜迟咱们得加快速度了”陈庆之赶忙说道。 说完三人是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走到尽头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只见一张石桌摆在前面,上面还有几盏酒杯。 “这应该就是高虎他们与屠刚见面的地方了,你们看前面那道石门,石门那边应该就是高虎的书房了”陈庆之指着前方说道。 说罢与耿壮和柳依依对视一眼,随后三人分散开来便开始在这密室里搜查起来,只是三人似乎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只是把这密室里放的桌椅板凳翻的七横八竖,还有一些卷宗也是散落一点,甚至刻意发出了一丝声响。 终于片刻后,一道声音从石门后发出:“怎么又来了?”。 听到声音的陈庆之三人身子一顿,对视一眼后却不作答,只是佯装慌乱地向后跑去,发出一连串的脚步声。 石门后那人显然心生疑惑,见许久无人作答终于是缓缓打开了门,只见两道身影一胖一瘦、一老一少走了进来。 此二人便是义阳太守高虎和他的儿子高义了,二人面容极其相似,四方长脸上一双凤眼,高虎多了两撇胡子。 二人推门一进看到眼前凌乱场景顿时脸色一变,只听高义说道:“难不成进了贼爹?” “不可能,这地方除了咱们父子就只有屠刚他们知道,绝不会有外人知道”高虎斩钉截铁道。 高义思忖着点了点头,二人走进秘道环顾四周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爹,屠刚不是几个时辰前刚刚来过,还说什么有几名江湖人点了他的寨子,想要爹出手帮他,怎么又去而复返了?”高义不解地问道。 “你看这里到处都是被人翻找东西的痕迹,刚刚你不过问了一句他们就落荒而逃,显然是着急想要找到什么似的”高义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东西?屠刚会想找什么东西,他也就爱财,可这密室有什么值钱的需要他找呢?”高虎一头雾水道。 “只怕这家伙不是想要钱这次,你难道忘了那个东西也藏在这里嘛”高虎沉声说着,随后走到一旁石壁上的一处,随后对着石壁轻轻一敲,只见那石壁往后竟然缩了进去,高虎往里一伸手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来,看到这本子还在高虎才长舒了一口气。 “爹,你的意思...屠刚上来偷这本账单的?可他怎么敢,这账本里记得都是他们每次送来的钱和咱们往外送出去的钱,他拿出去他也是死罪一条有什么好处”高义接着惊异道:“难不成他刚刚见爹的回答模棱两可,怕爹不帮他想要用这账本要挟爹?”。 “哼,要不是你上次喝醉酒跟他提起这账本,咱们的软肋又何至于被他们发现,一个小小的山寨头子竟然敢把注意打到咱们头上来,谁能给他这么大的勇气呢?”高虎没好气地说道。“嗯?爹,你看这是什么?”高义正自责懊悔时,忽然低头一瞥,竟然发现往通道方向的地上,竟然散落着一封书信。 高义快走两步捡起来,看到信上火漆时脸色一变赶忙拿给高虎道:“爹...这火漆上的图案,是雍州军中才用的啊”。 高虎眼中闪出精华看着那道火漆,冷哼一声拆开来书信,高义连忙凑过去一看,不一会看完后惊道:“这...这屠刚竟然想要投靠萧衍,竟然把所有事都告诉了萧衍”。 “这就说得通了,他见老夫对他近来有几分嫌弃意思便想着另谋高就,司州与雍州接壤,而萧衍又兵强马壮他自然觉得萧衍是最好的靠山,萧衍便让他来偷账本,一旦这账本在萧衍手中,那萧衍就有了可以控制咱们的把柄了”高虎沉声道。 “可萧衍为什么会掺和到义阳的事来呢?”高义接着问道。 “哎,近日来朝堂上早就风声鹤唳,我也听说那萧衍有不臣之心,如此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萧衍若是真要造反,那司州便是去建康的必经之地,而我们义阳三观便是拱卫京师的最后关隘,只要控制了义阳,那萧衍的胜算就大了许多啊”高虎轻叹一声道。 高义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传闻不由惊道:“所以他才利用屠刚来偷账本,而这屠刚寨子被毁正是气愤的时候,所以才去而复返想要连夜找到账本,一来逼着咱们替他报仇,二来也好早些投靠萧衍那边”。 “定是这样了,这封信白纸黑字都是雍州那边写给屠刚的指示,屠刚定然是随身携带只是刚刚太过匆忙不小心掉了,哼,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了,真是老天助我啊”高虎冷哼道。 “爹,那萧衍那边,咱们该怎么办?”高义问道。 “他还没造反呢,想来他也只是利用屠刚而已,此事不成他也不会打草惊蛇来找我们麻烦,咱们就静观其变好了,义阳倒向哪边,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至少账本在我们手上,咱们就不会受制于人”高虎冷笑一声道。 “爹爹英明,哼,这屠刚好大的胆子,真是这些年对他太放肆了些,爹,看来咱们的生意需要换个人做了”高义露出阴狠笑容道。 “生意上的事,你看着办吧,切记不可再重蹈覆辙了”高虎微微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二人便转身向来处走去,待到石门一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幽暗的通道内,陈庆之三人才缓缓露出头来,原来他们只是假装逃走,其实都是一直在偷听高虎父子的讲话。 “少爷真聪明,那屠亮不过说了句听说他们有这么个账本,少爷就想了这么一招反间计,这下子高虎他们肯定恨死了屠刚,呵呵,明天咱们有好戏看了”耿壮偷笑道。 “呵呵,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他们的心理罢了,萧衍意图起兵和这间秘道以及账本都是鲜有人知的秘密,一旦这些秘密都结合在屠刚身上那就不怕高虎他不相信,屠刚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幸好咱们在春秋营的时候学过他们火漆的制作方法,这才能以假乱真”陈庆之也笑道。 一夜就此过去,明日的义阳又将是怎样的风波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沟里翻船 翌日正午,义阳城春香阁。 春香阁是义阳最大的酒楼,平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但今天却安静的出奇,连春香阁所在的大街也是静悄悄的。 这一切都因为青龙帮的到来,这个让义阳百姓闻风丧胆的帮派平日里虽然也会有人来城中花天酒地,但倾巢出动还是头一回。 几十名严阵以待的青龙帮帮众围在春香阁外面,自从那晚后,他们的寨子就毁于一旦,要不是青龙帮底子深厚,差点就要全部露宿街头了。 想到这,这些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的恶棍一个个咬牙切齿看向酒楼里,那里坐着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的始作俑者。 不久前陈庆之一行人如约赴宴,带着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的屠亮坐在酒桌上,在他们对面,屠刚一脸阴沉地望着他们,环顾一眼四周,酒楼到处都是青龙帮的恶棍。 “我们已经来了,按约定,该把平儿还给我们了”陈庆之落座后说道。 “平儿~,别怕,娘来了”李氏看着对面的平儿不由地喊叫道。 “娘,平儿不怕”平儿十分勇敢地抬头说道,众人看去,平儿身上并无受伤痕迹,看到屠刚倒没有食言。 片刻之后,屠亮和平儿各自朝对面而去,擦肩而过后都是快步走到各自阵营中,屠亮长舒一口气瘫软坐在地上,平儿也和李氏相拥在了一起。 “小子,我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有胆量算是条好汉,就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师出何门非要与我青龙帮过不去”屠刚突然开口道。 “呵呵,这我可就要解释一下了,我可不是单单跟你过不去”陈庆之笑了笑道:“我是和所有像你们这样的禽兽过不去,倒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你...!”屠刚气的一阵颤抖随后冷笑道:“最近听闻有个叫陈庆之的年轻人在荆州那边大脑了一场,据说还勾结了魔教,小子~,那人不会就是你吧,按着三大派给出的赏金,抓住陈庆之的好处可是很多啊”。 “你要不想暴露行踪,那就乖乖给老子磕头认个错,兴许老子心情好替你瞒过去,否则今天非宰了你领赏钱不可!”屠刚说完冷哼一声,四周的青龙帮恶棍一个个拔刀出鞘,净一等人也是连忙起身作势迎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柳依依担忧地看了眼陈庆之,倒是后者微微一笑轻松回应道:“少跟我东扯西扯,我也听过陈少侠的名头,人家可是一人一剑大闹怒江盟、搅地巴蜀剑派和正一教都不安生的高手,我若是他呵呵,还用得着跟你在这浪费口舌,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陈庆之方才虽然心中也是暗暗一惊,但转念一想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并未被发现,屠刚不过是猜测罢了,所以才理直气壮反驳起来。 屠刚闻言思忖一番,他心中本是有三分怀疑陈庆之等人身份的,只是一来毫无证据,二来他也觉得陈庆之几人的功夫不像传闻中那么惊世骇俗,故而也不深究,反正他这么问原本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呵呵,话是如此,不过小子你的本事也不差啊,我屠刚在义阳混了这么多年竟然差点被你算计了,说实在的我还有些欣赏你,要不这样,你来我青龙帮,我让你做副帮主,我这青龙帮虽然比不上八大门派,但保你荣华富贵也是没有问题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屠刚一反常态竟然开始招揽陈庆之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自然明白屠刚此时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着高虎带兵过来,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既然他想拖时间演戏,便配合他一下。 “呵呵,我说屠帮主,我可是杀了你那么多兄弟的人,连你的山寨都被我毁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嘛,只怕你是想让我自投罗网吧”陈庆之说道。 “哈哈,我屠刚向来信奉‘得一良将胜过十万雄兵’,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你替帮里办事给兄弟们谋出好前程,我相信就算我不说,兄弟们也会觉得你功过相抵的”屠刚继续忽悠道。 陈庆之心中冷哼一声继续装作考虑道:“哦?屠帮主果真如此豁达?只是如今你青龙帮自顾不暇,我们几个虽然也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但之前在雍州干镖师也算轻松又阔绰,我何苦跟着你吃着苦头呢?”。 屠刚闻言暗道原来他们是镖局的人,当即心中打定算盘说道:“小兄弟你这就有些看轻我青龙帮了,你做镖师就算做到最好,一月不过那几个钱罢了,可你知道,我青龙帮的兄弟平日里一月能有多少报酬嘛?”。 “平日里不曾听过你们有什么大的产业,能有多少?”陈庆之装作疑惑道。 “我来告诉你,我青龙帮弟子再差一个一个月都能混到近一百贯钱,若你做到副帮主呵呵,每个月拿上黄金无数也不是不可能,小兄弟既然是做镖师的,那这笔买卖自然算得清,要不要加入我青龙帮你可得好好想想”屠刚立刻说道。 “一百贯?黄金无数?你哄谁呢?”陈庆之装作不相信道。 “哼,来人啊,拿出来点零花钱让他掌掌眼”屠刚随后说道。 只见身后几人抬出一个箱子,落地后打开箱子,顿时露出里面明灿灿的黄金来。 “这...屠帮主,你们青龙帮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金子啊?”陈庆之装作惊讶道。 “呵呵,等兄弟你过来,一切都知道了,怎么样,不如咱们把手言和?”屠刚起身说道。 “这真是比我当镖师赚的多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心动是假的啊屠帮主”陈庆之吸了口气说道。 “施主?你怎可答应这贼子,这些钱都是从百姓身上刮来的啊”不明就里的净一闻言气愤道。 “哼,臭和尚,别以为仗着白马寺就可以压我一头,上次算我贪心,我现在也不要你那金刚伏魔棍法了,只要杀了你们几个秃驴,死无对证白马寺又能拿我怎样?小兄弟你别担心,尽管过来就是”屠刚连忙说道。 “哈哈哈,好!”陈庆之当即大笑一声,让对面的屠刚欣喜不已,只是却没看到陈庆之转身后对着净一等人俏皮地眨眼动作。 “萧府君果然没看错人,屠帮主家大业大,若有了青龙帮的帮主,萧府君的大业何愁不能完成?”陈庆之忽然转身对屠刚作揖道。 这才屠刚顿时一头雾水了,好一会才疑惑道:“萧...萧府君?哪个萧府君...”。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陈庆之又大声道:“自从上次屠帮主来信雍州,说想要投靠府君后,府君一时还对屠帮主的实力有所怀疑,所以才派我们来打探消息,之前为了一探究竟才闯到贵帮,真是抱歉了,如今看来屠帮主绝对有实力做府君的盟友啊哈哈”。 屠刚一脸疑惑看着陈庆之问道:“雍州?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呵呵,屠帮主既然没有外人那还怕什么,就是不知道府君让帮主去偷高虎的那本账本得手了吗?我们便是府君派来的接头人,帮主得手了就拿出来吧”陈庆之顺水推舟说道,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屠刚闻言一怔,连忙惊道:“你怎么知道那账本...”,说着似乎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看了眼一旁的屠亮,突然心中一阵惊疑道:“高虎他们...怎么还不来?”。 “屠帮主,还有你说的义阳三关的城防图,不知拿到了吗?既然如今你的山寨也不在了,不如就先随我回雍州去吧,事情一成府君就会如约给屠帮主太守之位的“陈庆之立刻添油加醋说了起来。 并不是他在这打草惊蛇,而是只有他清楚,屠刚一直想等的高虎的精兵,早就埋伏在了四周,他此刻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彻底让高虎父子相信屠刚的背叛。 屠刚闻言眯了眯眼看着陈庆之,忽然仿佛明白了过来似的睁大眼睛对四周的帮众道:“快撤!把钱都拿上快撤!”。 屠刚反应过来陈庆之的栽赃意思后,也想到了为何迟迟不见高虎的精兵,当即决定一走了之,同时狠狠瞪了眼陈庆之道:“臭小子,你竟然敢...”。 可就在青龙帮帮众在不知所措地收拾黄金箱子的时候,就在屠刚指着陈庆之鼻子骂着往上一步的时候,不知从哪突然射出一道寒光。 那是一道径直而来飞箭,划破长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刷的一声就到了屠刚面前。 屠刚大惊失色,张大嘴巴看着飞来的箭矢,一切都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这个在义阳为非作歹半辈子的青龙帮帮主,就被一箭穿透身体,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射地往后倒去,至死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哥!”屠亮哀嚎一声,顿时四周的青龙帮帮众也个个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地看着死去的屠刚。 而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里,高虎背对着高义道:“城防图?你也告诉他了?”。 “我...我不可能啊爹...”高义皱着眉头道。 “无所谓了,动手吧,一个也不要留”高虎冷冷说道。 很快,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迅速涌出,他们长刀出鞘,张弓搭箭对着春香阁而来。 “是高虎!义阳太守高虎想要杀你们青龙帮灭口啦,诸位兄弟,束手就擒是死,被抓了也是死,去跟他们拼了替帮主报仇啊!”陈庆之见状立刻喊道。 一众青龙帮帮众闻言一怔,屠刚一死他们本就没了主心骨,此时一听陈庆之的话便知道除了突围出去别无他法,顿时一个个转身朝官兵而去,嘴里还喊着“替帮主报仇!”。 可他们都差点忘了,让他们去报仇的,前两天晚上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炸死...。 “大哥,三妹,咱们快走!”陈庆之见状赶忙对耿壮等人说道,现在义阳乱作一团,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春香阁后院,原本属于青龙帮的几匹骏马迎来的“不速之客”,前院已经厮杀一片,而陈庆之几人却是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连忙出城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茅山三老 义阳城外,轻骑快马,一路飞驰。 一举扳倒了危害一方的青龙帮,众人心头都是说不出的愉悦,趁着乱局策马扬鞭出了城,不知不觉已经奔出了十数里。 众人勒紧缰绳,只听得一声声嘶鸣后胯下马匹都停下来脚步,众人回身望了眼来时路,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少爷真是好计策,这青龙帮仗着高虎他们危害一方,没想到最后是阴沟里翻船,死在了自己靠山手里哈哈”耿壮笑道。 “从此以后,这义阳百姓总算可以稍加安心了,施主此次一举两得当真是大善啊,方才我还差点以为施主真要信了屠刚那恶贼的鬼话,真是万分抱歉”净一和尚也说道。 “大师不用在意,本来也是怪我为了演的逼真才没事先和你们说,再说了几位大师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比我厉害多了”陈庆之赶忙说道。 净一闻言笑了笑道:“施主有这份心性,只怕在当今江湖年轻一代里足以拔得头筹了,恕贫僧无礼,斗胆问一下施主,当真不是那位陈庆之?”。 陈庆之几人闻言一怔,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净一看在眼里却是又笑道:“呵呵,施主有难言之隐那我就不问了,不论施主是谁,贫僧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白马寺也不是只认一纸文字而是非不分的地方”。 陈庆之轻舒一口气后抱拳道:“多谢大师了”。 “施主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贫僧和几位师弟出来游历许久便要回洛阳去了,若是施主愿意,可随我回白马寺一叙,我想方丈他们会很喜欢施主的”净一问道。 陈庆之听的“洛阳”时一怔,想要解开萧懿的死因,他就要去寻找那神秘的烟雨楼,所以洛阳也是他终归要去的地方。 “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现在的确是有要事在身,等事情了了再去拜访大师”江雨禾生死未知,陈庆之即便想要去洛阳也要缓上一缓了。 “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强求,此次得施主相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串佛珠乃是家师昙鸾方丈亲自祈福过的,便赠给施主,愿施主可以一路平安,早日来到洛阳,贫僧在白马寺静候施主”说话间净一将手中一串楠木佛珠递给了陈庆之道。 陈庆之接过佛珠,只觉得质地光滑、温润如玉便说道:“我怎好要大师的随身物件,更何况这还是昙鸾方丈赐福的佛珠,实在太贵重了”。 净一摆了摆手道:“此刻施主比我更需要它,佛珠再好若是不能予人福禄便也无用了,施主还请收下,也算当作我与施主洛阳相约的信物了”。 陈庆之闻言这才答应道:“那就谢过大师了,我定会好好珍藏这佛珠,到了洛阳便亲自还给大师”。 这边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洪亮嗓音隔空传来:“好一个白马寺,栽赃陷害完还想要拉拢人,野心大到南边来了啊!”。 众人闻声一惊,这嗓音蕴含着无比精深的内力,令众人听的心头一震,连胯下的骏马也不安地骚动起来。 “不知哪位高人,可否现身相见呢?”陈庆之连忙问道。 说完,只觉得身后忽然刮来一阵旋风,众人连忙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松树林中有三道身影走来。 那三人身高相近,细细看去穿着都是清一色的宽大道袍,只见三人没怎么动作,却顷刻间掠过数十丈飘然而来,可见身法之精湛令众人无不惊讶。 待到三人走近众人这才看清,竟然是三名正一教的道士,年纪都已经过了不惑,一个个仙风道骨,眉宇间不怒自威。 若是有正一教弟子在此便会惊呼而出,来的三人正是茅山宗三位长老,便是当初奉命下山的孙颖达、杜光禄和陆冠辰三人。 他们三人下山后原本就要去黄山守株待兔,却在山下听到了些许陈庆之的行踪,便随着消息也从雍州追到了司州,恰好今日就在义阳城中,于是将方才陈庆之栽赃青龙帮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不过三人并不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更是不清楚青龙帮与高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尤其是被陶弘景说过后三人对白马寺本就多有提防,所以此刻便一心认定是白马寺的人在此处无事生非了。 陈庆之见到来的是三个道士后也是微微皱眉,自打从武康见到陶永开始,正一教就和他一直是对立面,不论是卑鄙的陶永还是迂腐的王远知,陈庆之对这些道士打心眼里没有好感。 于是乎,陈庆之当即冷冷道:“三位有何贵干?怎么现在道士都不管炼丹修道,都在山下装神弄鬼吗?”。 孙颖达三人顿时脸色一变,他们不曾想眼前这个少年一来就不给他们好脸色,脾气火爆的孙颖达当即怒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言!贫道乃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此番下山那是惩奸除恶,今日遇到你们这些人在那搬弄是非,搅地满城风雨、死伤无数,如何能坐视不理?”。 陈庆之闻言鼻孔朝上冷哼一声,他压根没听过孙颖达的名号,只是一听这臭道士又是不分是非便道:“长着一张嘴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如果见谁咬谁,那是狗,不是人!”。 陈庆之这话讽刺地巧妙,令身后平儿听了不由地笑了出来,这下孙颖达三人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就连稳重的杜光禄也说道:“我们不过就事论事,你又何必呈口舌之快?倒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我说几位道长,你们满口说恶人,却连恶人是谁都分不清楚,你们知道青龙帮帮主屠刚是什么人吗?我二哥心直口快但也没说错,你们是非不分,实在令人不齿”柳依依也是气恼道。 “哼,屠刚是何人,我怎会不知?”哪知孙颖达却冷哼道:“当年他和他弟弟便是龙虎山的外门弟子,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算起来也算我正一教的门人,怎么?难不成我正一教的弟子是恶人不成?”。 陈庆之等人闻言一怔,想起屠刚说过自己在龙虎山学艺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竟然和正一教也有关系。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屠刚如此,跟着这帮牛鼻子能学好什么?”陈庆之小声嘀咕道。 “好你个臭小子,当真是目中无人,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陈庆之说话声音极小,却不料还是被孙颖达听了出来立刻怒道。 “孙道长,如果贫僧猜的不错,这两位应该是杜光禄杜道长和陆冠辰陆道长吧”净一走上前当即开口道:“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茅山三老,贫僧真是三生有幸啊,此事都是一些误会,还请几位道长不要冲动”。 孙颖达见净一出头却是更加恼火,若放在以前他们也得给白马寺几分面子,可如今按照陶弘景所说,白马寺是要和正一教斗个你死我活了,那还顾忌你们面子干什么? “哼,你是白马寺哪个?报上名来”孙颖达趾高气扬道。 “贫僧法号净一”净一如是说道。 “净字辈,哼,白马寺真是狂妄,想要来南朝抢地盘就派个净字辈的弟子来?简直不把我们正一教放在眼里”孙颖达闻言更是怒道。 净一皱眉道:“道长此话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哼误会误会,你们佛门真是会诡辩之术,事情经过我们看的真真切切,难道不是你们把青龙帮栽赃成雍州奸细吗?那屠刚说到底也算我正一教的外门弟子,你们这样欺负到我正一教头上,那好,就让我领教一下白马寺的高招!”孙颖达说完,不由分说便大袖一挥,一掌就拍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