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驸马》 【1】护送任务 朱友亮原本是某特种部队十九连上尉,退伍之后在一家跨国公司担任高级安全顾问。?这家名叫天地人禾的集团公司主营农产品,全世界七成以上的粮食交易和生产都有它的份。用当时人的话说,天地人禾控制着全世界人民的米袋子。 这次,朱友亮负责一次秘密的护卫任务,把一种公司新研的小麦种子晕倒位于中国西北的实验基地。 飞机上的朱友亮用目光追逐了一番身材窈窕的空姐之后,便开始百无聊赖,于是随手打开那个手提箱。只见手提箱里有一个十五厘米高的大罐子,罐子上写着“神奇一号”的英文。朱友亮来了兴趣,拿起箱子里一份说明书看了起来 “乖乖~~这个小麦亩产能有这么高?”朱友亮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作为集团公司的高级职员,他确实知道公司正在研究高产种子。按照手头这份说明书,这种种子就算是在土地极为贫瘠的山地丘陵也能有三百多公斤的亩产量,若是在肥美的田地,亩产更能达到恐怖的**百公斤甚至更多,而且生长周期比普通小麦的快三分之一到一倍不等。 忽然,朱友亮本能地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衫的男人朝自己走来,朱友亮赶紧把罐子放进手提箱。警惕地看着那男人,果然那男人在朱友亮身边立定,用只有朱友亮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还给我~~”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朱友亮一手护着手提箱,一手慢慢摸向腰间 “没有人能抢走我的心血~~”那男人的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轰 天空飞过一个火球 朱友亮乘坐的航班从指挥中心的雷达上消失 【2】回到明朝 朱友亮醒过来的时候,现自己已经躺在炕上了,身上还盖着一条棉被。?此时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起身却浑身僵硬。脑袋更是疼得像要裂开,无数断断续续的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不断涌入脑海。 房门外军户宋千斤正笑眯眯地和一个挎着药箱的郎中说话,”许郎中,您真是妙手回春,这是诊金~您收下~” 那郎中推了几下没推掉,也就收下那一吊钱,”老夏,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这么多~~” 宋千斤笑道:”你能起死回生,这钱还给少了~” 许郎中笑了,”我只是个郎中,不是神仙,友亮要是真死了,那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这是公子命不该绝~~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那是~那是~~”宋千斤的老婆宋李氏正好端着一个大白瓷碗走了过来,”我家友亮是福星,那自有老天爷保佑,福大命大~~”宋李氏脸上笑开花了 朱友亮躺在炕上听得分明,他是孤儿,无父无母,而且听门外人说话,也不象是现代人。看来自己非但没死,还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换了一个新的身体。朱友亮毫不容易在被窝里用手轻轻摸了几下自己的新身体,显然这幅身子骨比自己原来的身体瘦弱了许多,只是手上也没有茧子。 “儿啊~~来喝药了~~”宋李氏端着大瓷碗推开房门 “你~你是我娘?”朱友亮有些不适应地问道 “哎呀~~当家的~~许郎中,快来看看,友亮不认识我这个娘~~”宋李氏一听这话,急得大叫 “怎么~~怎么~~?”宋千斤和许郎中赶紧进屋,许郎中眯着眼睛把了把朱友亮的脉,有摸了摸朱友亮的头,再翻了翻朱友亮的眼皮,才说道:”定是颅中有淤血,只要淤血散了,就没事了~~朱大叔,我给友亮开个活血化瘀的药,七贴下去肯定见效。” 宋千斤堆笑地谢道:”又要麻烦许郎中了~” “哪里的话~我许忠医人从来都是医好为止,留个病根那不是砸自己招牌?” 其实朱友亮不得不装失忆,他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所以便抱定不多说一句话,先把情况摸熟了再说。许忠很快就开好了药方,临走时还嘱咐宋李氏,多和朱友亮说说以前的事,这样对朱友亮的病情有帮助。于是宋李氏就每天坐在炕边帮助”儿子”恢复记忆。期间,宋友亮的脑海里几次有断断续续的记忆浮现,几次昏厥过去,一些前世的记忆慢慢得到了回复。 原来朱友亮此刻身在崇祯九年大明山东登州府境内、大嵩卫下属的海阳千户守御所。海阳千户所隶属大嵩卫,海阳守御千户所原有京操军春班二百五十四人,秋班二百七十五人.守城军约六十八人,屯田军约六十六人。海阳千户所有正千户1员,就是自己的老爹宋千斤,副千户2员,一个名叫姜怀仁、一个名叫许仁彪;镇抚2员,分别是张贵山、马有才;另有百户李玉桂、刘大庆、徐解、于大海、孙有为、杨共庆、鞠平、常、赵志田、王有福1o员,总旗左安民、傅大山2名,吕水根、陈阿土、鲍土根、谢阿大等小旗1o名。其中宋姓和姜姓乃是当地土著,以后有许、张、马、李、刘、徐、于、孙、杨、鞠、常、赵、王、贾、24姓军户落籍。 这户人家是姓宋,户主宋千斤是海阳千户所的世袭千户。自己这个身体叫宋友亮,与朱友亮一字之差,是宋千斤的小儿子,今年十八岁。他有一个姐姐,姐姐名叫宋友莲,已经成家,嫁给了同属大嵩卫下属的大山所千户夏百鸣之子夏鸣浩,早已不在海阳千户所了。自己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大嵩卫的卫学里读书,几天前放假回家,便去附近的昆嵛山游玩。在回家的路上却不想半道上叫从天而降的一个铁罐子砸中脑袋,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宋李氏提到的铁罐子倒是让朱友亮忽然灵光一闪,”娘,什么模样的铁罐子?” “跟笔筒式的那么一个~~”宋李氏比划着 “那罐子还在吗?”朱友亮忙问 “被你爹埋到后院里了~~”宋李氏很奇怪儿子怎么对那东西这么感兴趣 “走,看看去~~”朱友亮一骨碌爬起身 “儿啊~~你身体还没好,看那晦气东西干嘛?”宋李氏觉得虽然这次儿子大难不死,但是那个铁罐子毕竟是差点要了儿子性命的不祥之物 其实朱友亮浑身上下,包括脑袋上的伤早好了,只是为了让宋李氏多说一些以前的事才故意装病,而且那活血化瘀的汤药也早就吃腻了。”娘,没事,你看我的身体~~”说着朱友亮对着自己胸口拍了两下。 宋家住的是一间一进的小四合院,东西两道罗门,没有门扇,只有几条柳欑挡着门口。一排四间正房,一色的土坯垒就,柳条做椽子。宋千斤夫妇住的房间里一条大炕,一张木制的炕桌,炕边有一个六尺不到的大躺柜。 到了后院,朱友亮想亲手挖出那个铁罐子,但是朱友亮上辈子也没干过这种活,铁锹怎么用都不会。宋李氏笑着接过铁锹,”这话那是你干的?”说着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铁罐子挖了出来 朱友亮掸掉罐子上的浮土,”果然是它~~哈哈哈~~” 看着神色异样的儿子,宋李氏有些担心,”儿啊,你没什么吧?” 朱友亮笑道:”娘啊,这不是晦气的东西,是宝贝~~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宝贝,我一下没接好,就砸头上了~~” “呃~~”宋李氏却不信 朱友亮却不管,他追问道:”咱们家的田,一亩能打多少粮食?” 宋李氏诧异道:”儿啊,你问这干嘛?” “你就说一亩能打多少粮食~~”朱友亮不管不顾 “年景好~~一亩能有一石,年景不好就五六斗吧~~”宋李氏拗不过儿子 “那我告诉你,娘,这种子要是下了地~~一亩能打~~少则三石五石,多者六七石~~甚至十石~”朱友亮笑道 扑哧~~~宋李氏笑出声来,”儿啊,欺负你娘见识少?这一亩地能打两石粮食就是上好的肥田了,这一亩地打七石粮食,除非是天上神仙家的地~~” “娘啊,几时春耕啊?”朱友亮丝毫不把宋李氏的调侃当回事 “你爹这就正在忙着和准备种冬麦的事呢~~”宋李氏诧异道:”儿啊,你不会是要种这些种子吧?”宋李氏看着朱友亮手里握着那种子 “对,就是要种它~~”朱友亮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行不行,咱家就这么几亩地,万一你这种子~~”宋李氏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朱友亮又气又急,”儿子都不信,你还能信谁?” “可是~~”宋李氏还是不愿意答应 朱友亮灵机一动,大叫道”哎哟~~哎哟~~~” “儿啊~~怎么啦~~”宋李氏一下就慌了神 “我头疼~~~估计是老天爷见我不种着仙种,罚我不识好歹,要收我的命呢~~哎哟~~哎哟~~”朱友亮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 宋李氏赶紧扶住朱友亮,”儿子~~娘扶你回屋休息~~” 回屋之后,朱友亮继续装病,宋李氏急得没办法,赶紧去地里叫回了宋千斤,宋千斤一听,就骂宋李氏道:”憨婆娘,不就是种点麦子吗,咱家存粮还够,也不差那一亩半亩。要是儿子再出个三长两短,看我不休了你~~~” 宋李氏眼泪汪汪,不敢回嘴,朱友亮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 “既来之,则安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宋友亮了~” 【3】开渠能手(1)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友亮每天天一亮就开始锻炼身体,这个身体太过柔弱,在明末这样的乱世是难以求生的。八一 中文网宋友亮家里的墙上挂着一把雁翎刀,据说是祖传的宝刀,乃百炼钢打造,削铁如泥。宋千斤见宋友亮有心要练武,就把这柄雁翎刀传给了宋友亮,此后,宋友亮便是日日闻鸡起舞,身体一天天的强壮起来。 宋友亮耍的这套刀法乃是赫赫有名的破锋八刀,”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突刺刀~~”宋友亮一面大声念着刀法口诀一面将雁翎刀舞得呜呜直响 这时,忽然在院门口探出两个脑袋,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朝院子里探脑,前世记忆告诉宋友亮,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小跟班,方头大口的名叫许二多,尖嘴猴腮的名叫张石头,他们都是海阳所的军户子弟,许二多是副千户许仁彪的儿子,张石头则是镇抚张贵山的儿子,他们从小就陪自己一起玩耍,是自己打小就定下的跟班。去昆嵛山游玩也是他们二人陪同的,因为他们二人护主不周,宋千斤把他们二人的屁股打开了花,两个月没能下床。副千户许仁彪和镇抚张贵山虽然心疼,但是也无可奈何。二人本想来看看宋友亮伤情如何,但是又怕宋千户还在气头上,所以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 “进来吧~~”宋友亮收刀入鞘,朝许二多和张石头招了招手 “少爷~~您~~您没事吧~~”许二多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了,你们不用怕~”宋友亮笑道 “少爷,您刚才耍的是什么刀法啊~~”张石头也问道 “破锋八刀~~” “好威风的名字~~”张石头谄媚的笑道 “你们想学?我可以教你们~~”宋友亮笑着说道 “咱们笨头笨脑的,哪里学得会~~”许二多也笑道,见少爷没事,许二多和张石头心里踏实了许多 宋友亮从屋里拿出意见外衣,披在身上,说道:”我在家呆得都快霉了~你们陪我去外面走走~” “又要出门啊~”许二多头皮麻,张石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愈合的屁股,要是宋二少爷再出什么意外,自己恐怕小命难保。 “愣着干嘛?还不牵马~~”宋友亮面露怒色,因为前世的记忆告诉宋友亮,因为父亲宋千斤的溺爱,他从小就是个脾气暴戾乖张的人 许二多不敢怠慢,只能和张石头去马厩牵了一匹老马,心想老马跑不快,不容易出事 在宋友亮看来,整个海阳所就像电影里看到过的中世纪小城堡,长满青苔的城墙、低矮的房屋、年久失修的敌楼,还有狭窄、肮脏、泥泞的街道。一路上,不断有穿着军服和没穿军服的人向宋友亮行礼,问候一句宋公子安好。谁都知道,宋千斤是出了名的溺爱这个儿子,宋友亮是下一任千户的继承人,得罪不起。 出了城堡,宋友亮正好看见父亲宋千斤正在田垄间指挥佃户播种。宋千斤这个千户与这个时期明朝其他卫所的千户差不多,一样盘剥普通军户以自肥,军士们的屯田被将校侵占,将官们让军士为他们种田耕地,甚至让军士为他们捕鱼采木,贩卖私货。军士已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和苦工。海阳所有军户三百多户,一千一百二十人,除去吃空饷等因素,实有九百人左右。在这九百人之中,几乎一半的人都是为宋家种地,海阳所的屯田也有一半都被宋家侵夺了。 离城堡不远,就可以看见连片的农田。宋千斤自豪地手指田野,笑道:”友亮啊,这些田都是我们宋家的,将来就都是你的~~只是,你得费一番功夫~~” “为什么呢?”宋友亮不解道 “水~~~”宋千斤皱起了眉头,”别看咱们这里就靠着东西两侧的乳山河、黄垒河,可是巴巴地就是用不上水啊~~”收割完小麦的土地要立刻用犁翻过,让初秋威力尚大的太阳光狠狠地晒伤一段时间,然后再用大水漫灌一遍,这叫浇秋水。这一水必须浇深浇透,否则明年的收成就难保了。海阳所原先的渠道不是什么正规的渠道,都是当地军户自己从乳山河、黄垒河的河滩开了口子引水。这种临时的壕沟没有堤坝,水一下来就毫无办法控制,四处流淌,淹掉的地比浇到的地还多 宋千斤叹了口气,”老渠大多淤塞,新渠又没人会开,不是开了渠引不来水,就是水太大把地给淹了~~将来这地交到你手里,你也不易啊~~” 宋友亮说道:”那为什么不去请一个会开渠的师傅?” 宋千斤笑了,说道:”请是请了,这一来还是两个~~~” “那不是好事吗?”宋友亮不解 “哪儿啊~~先前一个师傅开价低,却是个独眼龙~~”宋千斤说道:”这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就差开工了,可后来来了一个健全的师傅,那个健全的师傅说了一大堆开渠的道理,看上去也十分有本事,把原先的师傅说了个一无是处。” “所以就没要那个独眼龙?”宋友亮说道,”而那个健全的师傅又开价太高,所以这事就一直耽搁下了??” 宋千斤说道:”怎么不是~~” “那两个师傅还在吗?”宋友亮问道 “还在,我留了他们七天,说七天之后给他们回音,这是第五天了~~”宋千斤答道 “爹,能让我见见这两个师傅吗?”宋友亮说道 在郊外靠近黄垒河的荒滩上,宋友亮见到了那两个师傅。独眼师傅姓范,名叫范顺宝,河北人,籍籍无名。健全的师傅名姓尹,名叫尹如理,山西人,在西北小有名气。根据尹如理的自我介绍,他原是一个马倌,随马场迁徙,走过西北许多地方,对地形很是熟悉,也见过许多地方的人开渠引水灌溉的。加上自己好打听,爱琢磨,久而久之便无师自通。 听了他的介绍,宋友亮内心便有些不屑,你看多听多了,在此地见人挖渠,就把彼地人开渠的一些事情和做法说给他们听,那自然是有些道理的。无非是时间久了,口口相传,传出这么个开渠能手。 【4】崇祯大旱 范顺宝却说道:”我姓范的没他那么能说,但是我手下的活都是实实在在的。” “我听说开渠选渠口很重要~~”宋友亮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师傅,”我听说范师傅已经选好了渠口?” “正是~~”范顺宝答道 “那两位师傅陪我一起去看看~~”宋友亮和宋千斤自顾自走在前面,身后是宋家的十个家丁,尹如理和范顺宝紧紧跟上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上有渠口,那里有范顺宝做下的记号,只是没有开挖。尹如理冷笑道:”这渠口是新开呢,还是用的老河口?” 范顺宝答道:”老河口~~” 尹如理又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你可得瞧仔细了,原来黄垒河的一道流向下游的直流,为什么就没了呢?肯定是河口的方向不对,形成淤塞,最后堵死了,要是还在老地方开口,那将来挖好了也是一条废渠~~” 范顺宝则朗朗道:”我和你想的不一样,这些小支流过去能天然形成,说明在地势或者方向上有它们的道理。河口开在这里而不是那里,说明这里的条件比别处好,否则就不会成支流~~” “哟~~哈哈哈~~”尹如理哈哈大笑,”那谁都可以在黄磊河边找条就的壕渠,把老河口一挖便是一条新渠,还要专门的开渠师傅干嘛?” “黄磊河改道后,小河消失,新的河岸和小河原有的河口有许多变化,选渠口几时要找出变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尹如理一时语塞 “尹师傅~~~”宋友亮无心再听他们嘴仗,说道:”你就直说这渠口行不行吧~” “这地有地神,水有水魂,这本是两个神仙。如今开渠灌溉,就是把地神和水神请到一块供奉。这是多神圣的事情啊?办这事的人需得父母妻儿子女健全的五福齐全,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眉毛五官端正的人才行,否则就是亵渎神灵~~再说他一个独眼龙,看人都是偏的,这挖渠能挖的准??”尹如理滔滔不绝 而宋友亮分明看到那范顺宝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对于尹如理的一番话,宋友亮是嗤之以鼻,他说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你们就比比看,你说范师傅的眼力差,那你们就比一比眼力。” “比眼力?”尹如理心里明白,那范顺宝的渠无论是丈量和选渠口,本事都在自己之上,”怎么比~比~~”尹如理有些不利索地答道 宋友亮说道:”我一路过来,看到许多象桶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 “那叫水斗~~”范顺宝答道,”通过看水斗的高低,可以判断地面的凹凸,然后可以找出水面的高低~~~对挖渠至关重要~~” “你们~~”宋友亮手指家丁,”取十个水斗来~~”那些家丁都是宋千斤的部下,他们嘴上答应了一声,可还是齐刷刷地望向宋千斤 “愣着干嘛?”宋千斤喝道 须臾,家丁们就带着水斗回来了,宋友亮又说道:”把十个水斗放到一百丈开外的地方,然后一字排开,每五尺一个,要放的有高有矮~~。” “遵命~~把十个水斗放到一百丈开外的地方,然后一字排开,每五尺一个,要放的有高有矮~~” 家丁们很快就把水斗摆好了,然后朝这边直挥手 “二位师傅看好了~~这左边五个水斗是尹师傅的,右边五个是范师傅的~~你们说说看,那个高哪个低,说对的多者为胜。” 尹如理朝远处看了看,哪里能看得清楚,那水斗又小又模糊,还没鸡蛋大 “尹师傅,你先说~~”宋友亮催促道 “低低~~高高高~~低低~~”尹如理嘴唇打着颤 “尹师傅,你都说七个了~~那好,就算低低高高高~~”宋友亮一挥手,又对范顺宝说道:”范师傅,到你了~~” 范顺宝的独眼睁大又变小,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低高低高高~~” 宋友亮这才招呼家丁回来,找来家丁对问,”尹师傅,你蒙对一个~”宋友亮说道,又面对范顺宝说道:”范师傅,你五个全对~~” “我劈死你个混账东西~~~”早就憋地一肚子火的范顺宝从荒滩上操起一根木棍,吧唧一声狠狠地砸在尹如理的脑袋上,尹如理没有防备,闷哼一声一头栽倒,抽搐了几下就断了气 宋家的家丁赶紧抽出刀,将范顺宝团团围住 范顺宝扔了手里的木棍,对宋千斤拱了拱手,说道:”百户大人,我平生最恨人说我独眼的坏话,今天我杀了这混账东西,也不会逃,一辈子在这里给你挖渠。如果你嫌弃,就把我宰了给他抵命~~” 宋千斤哈哈一笑,说道:”早看出这人是个混吃混喝的,今天一跤摔死是便宜了他。和范师傅何干?来人,埋了他~~~” 随后,宋千斤立刻选定了良成吉日,海阳所正式开始挖渠。宋千斤喜欢摆谱,把开工仪式搞的很隆重。范顺宝为的雇工和一部分开渠的军户以供一百个人,每人手里拿一把崭新的铁锹。先找人把地摊平,放下一张方桌,桌上有一个香炉,,有各种贡品和河神、地神的牌位。范顺宝点起三炷香,高高地举过头顶,面向南面叩拜三次,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香**香炉里。 然后,范顺宝撬起第一锹土,高高地扬起,大声喊道:”开渠喽~~~~”洪亮的声音远远传出来。随着范顺宝一声吼,所有河工一起动手,只见铁锹上下翻飞,泥土不断从沟渠中被挖出来,只一枝香的时间,沟渠的雏形就已经显现。 范顺宝挖渠自成一法,别人挖渠都尽可能裁弯取直,这样工程量也小,造价也便宜。范顺宝却偏偏反着来,他画下的水渠走向都是蜿蜒回转象条蛇。范顺宝却有自己的说法,他说道:”水流三道弯,其势自然急。”可你要他具体解释为什么会有此现象,他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实际上,水流从水位高处往低处流,渠道坡度适当,受重力的作用,水流度会自然加。渠道坡度过陡时,水流度很大就会产生水跃;如果挡水筑坝,也会抬高水位,用于浇高地。渠道在平面上的转弯处不平顺或弯道过多,水流会冲毁渠背,生决口;二是指渠道纵剖面上的局部突然升降,水流对渠道建筑会起破坏作用;三是指在一定的情况下,也可利用弯道雍高水头引水浇地;四是利用弯道损失水头,也可调正渠道坡度。 范顺宝选渠口也自有一套,他从原有的水渠引水,渠口一般选在凸岸靠下面的地方,这样进渠泥沙就少些,很合乎科学原理。除了选好引水口以外,在下面还要寻找退水出路,调整好坡度,形成”上引下拉”的水力冲刷系统,使渠水在灌溉的同时,自动冲刷沙土和淤泥,保持流水畅旺。 宋友亮也佩服范顺宝这无师自通的水利学问,可有一个问题,就是范顺宝设计的水渠工程大,海阳所的男丁非常有限,即使挖土方每天挖到四肢软,手脚磨出血泡,那灌溉渠依旧是个雏形。甚至连宋友亮的亲随许二多和张石头都被派去挖土方了,从这年秋后开始,海阳所就再没下过雨。宋友亮知道,这是明末著名的崇祯大旱开始了。 【5】一批灾民 从1637年开始,山东1o多个州县出现”夏旱无麦”与”大旱米饥”;1638年,”春大旱,井泉大竭,黄风时作,飞沙遍天”;1639年,《益都县志》记载:”自正月不雨至于六月,七月大蝗,岁大饥,人相食,流民载道”;到了164o年,展为全省特大旱灾,48个州县记载出现”人相食”,大旱持续到了1641年,”土地荒芜,村落为墟”,民饥而死者十有**。 “再不挖好渠,今年的收成就危险了~~”宋友亮看着进展很慢的土方工程忧心忡忡。不过海阳所周围几个屯堡的军户都被牢牢地束缚在所属的屯堡里,海阳所要想雇佣工人,恐怕得从军户和屯堡之外想办法。 崇祯九年山西在遭受连年的旱灾、虫灾后,三月,又生***。时流民无粮,只得食树皮、草叶。树皮、草叶尽,乃人相食。临近山西的河南南阳,也生饥荒。唐王聿键奏河南南阳饥,甚有母烹其女以食者。崇祯帝乃下诏三千五百金赈济山西、南阳,并免山西被灾州县新旧二饷。即便如此,河南依旧有大批灾民向周围的州府逃荒,成为流民。其中有一部分流入了山东,朝廷下令要各州府妥善安置,不致流民生事 山东布政司就把安置流民的人物一级一级摊派下来,副千户姜怀仁去莱阳县领粮饷时,本莱阳知县硬摊派下来的任务,海阳所要安置五百流民。本来卫所是归五军都督府管辖,明代后期划归地方,粮饷由地方供给。现在莱阳县摊派下来的任务,你要是不给安置,那明年的粮饷你就甭想要了 宋千斤直觉头皮麻,”安置?如何安置?”他紧张地说道:”流民一但闹将起来,饥不择食,那可是会象蝗虫一样遇到什么吃什么~我以前就亲眼见过一群流民把人宰了当吃食的~~”这让宋友亮想到了《生化危机》中的镜头,不由一阵反胃 副千户许仁彪说道:”虽然我也很同情那些流民,可咱们海阳所辛苦忙碌大半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我看,要把咱们堡里的丁壮都集合起来,如果流民们乱来,咱们就只能用强~~” 姜怀仁也点点头,说道:”冬麦已经种下了,所以田地绝对不能让流民破坏。如果他们安守本分,那咱们可以拿出一些存粮,熬了稀粥分给流民。如果他们饥不择食的乱来,那么就别怪咱们海阳所的人下手狠~” 众人一直商量到第二天凌晨,副千户、镇抚等各自由宋千斤安排好任务之后,刚要散去,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只见百户李玉桂神色慌张地在门口喊道:”~~流民来了,黑压压地一大片啊~~” 宋千斤一骨碌从炕上跳了起来,喊道:”召集全堡十八岁以上的人,各个抄家伙,绝对不能让流民到田里刨食~~友亮你也拿上家伙一起来~~” 等宋友亮和宋千斤等人登上壁垒一看,天哪,这流民何止四五百,至少有一二千人。他们大多拖儿带女,衣衫褴褛,形容憔悴。有的人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再也没爬起来。流民中有吼天嚎地的,有**不止的,有骂娘的,有号哭的,各种声音汇集到一起,听得叫人心悸 面对来势汹汹的流民,近五百名海阳所的男女老少各个手拿武器,却还是惊慌不定。宋友亮赶紧牵来一匹马,飞奔到丁壮之中,从一个丁壮手里拿过一支鸟铳,说道:”待会我对天放铳,你们也跟着一起放~~” “遵命~~” 呯~~ 呯~呯呯 十杆鸟铳一起射,一阵枪声之后,流民们向前涌动的度稍稍减慢,哭号之声也渐渐变低。宋友亮这才扯开嗓子,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来人听了,咱们军户的田也是辛辛苦苦、流血流汗耕种的。如果你们就地扎营,咱们会分一些口粮给你们,如果你们要刨咱们的田,那就是刨我们的命,别怪咋咱们出手狠~” 灾民里有一个面带菜色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喊道:”这位公子,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实在活不下去才会流落到此请公子大慈悲,给我们一些粮食,我们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我方才说了,你们就地扎营,我们会分一些口粮给你们~~”宋友亮神色冷峻,指着面前一条还没挖成的干渠说道:”你们在这条渠东面扎营,待会我会派人给你们分粮~~可你记好了,咱们的冬麦刚下地,你们要刨也刨不出什么。如果真有人饿昏了头,进到田里刨食,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那汉子一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我叫刘满仓,是这批人的头,我姓刘的拿脑袋作保,大伙儿绝对不会糟蹋你们的田,要是有,我刘满仓第一个掐死他~~” 海阳所外支起了几口大锅,专门熬粥。流民们排着长队手拿破碗领粥,海阳所的丁壮则拿着武器在一边维持秩序,”排好了,排好了~~老人和孩子先来,年轻的后面跟着~”话虽这么说,但难免有人饿极了想插队,甚至从老人小孩手中夺食的,丁壮们按宋友亮的吩咐,现一次就是一顿鞭子,至于你捱不捱得过,就不管了。见到这种人挨打,流民们也是大多装作看不见 宋友亮又命刘满仓将流民里身体还算健康一些的去附近的林子里砍伐树木,或者收集茅草,在郊外搭建茅棚,还专门开挖了几个大坑用作粪坑,男女分开,禁止随地便溺。如果现有人死去,尸体立刻火化,骨灰深埋,以免引起疾病。 为了照顾流民,海阳所的丁壮分去了一半,挖渠和干农活的人预先紧张。这一日,一个丁壮挖了十几方土之后累得气喘吁吁,拄着锄头,靠在渠壁上休息。一个年轻的流民跳进渠里,从他手里拿过锄头,笑道:”老哥,你先歇着,俺来替你~~”说着抡起锄头就开始挖土 周围几个喝过粥的年轻流民也说道:”海阳所人心善,给俺们吃食,俺们有手有脚,哪能厚着脸皮吃闲饭?”说着这几个年轻流民也跳下渠,拿过铁锹、锄头就开始挖土。受他们影响,加入挖渠行列的流民越来越多,有的人喝完粥,也不用人喊,直接搁下碗就干活 宋友亮见此情景,不由灵机一动,提议宋千斤就雇佣这些流民来挖渠。宋友亮说道:”这些流民比雇工便宜多了~” 宋千斤有些担心,说道:”咱们救急不救穷,一旦雇了他们,万一将来他们赖着不走,那不是湿手沾上干粉,想甩都甩不掉?再说我们堡里哪来着许多钱付工钱?” 宋友亮说道:”等咱们的渠开好了,庄家收成就不愁了。人手多了,还可以开垦更多的田地。至于工钱,先记账,不给现钱,以后用粮食补。” “这成吗?”宋千斤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宋友亮笑道:”这事交给我,爹你放心,我绝不会给咱们海阳添累赘。”说着宋友亮就去找刘满仓商量雇佣流民的事 刘满仓这时正指挥女人们搭建茅屋,听宋友亮来找,赶紧跑来。”我替这千口男女老少谢谢公子了~~”刘满仓说罢那头就下拜 宋友亮也不拦他,等他起身,宋友亮才说道:”刘大叔,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边将雇佣流民一事和刘满仓说了 刘满仓早知道有流民帮着挖渠的事,也正打算就此事找宋友亮商议,当下两人一拍即合。由刘满仓做头,组织流民中的青壮年负责挖渠和农活,至于老弱妇孺,能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例如缝补针线之类,总之不能有人吃闲饭。至于工钱,刘满仓倒也爽快,眼下管吃住就行。至于工钱,来年是给粮食还是现钱,到时候再说 【6】新生产模式 很快的,海阳所外一片茅屋就搭了起来,屋子里男女分住,多得二十来人,少的也有十多人。??? 他们大多衣衫单薄,相互抱在一起取暖,或者盖着厚厚的茅草。即便是如此,海边晚上的天气也是寒冷的很,又恨潮湿,几乎每天都有因为身子虚弱而病死的人。对此,包括宋友亮在内,也是有心无力 有了新劳动力,开渠工作进展顺利,在冬天土地冻结之前,新渠的工程量已经完成了八成,来年开春就可以完工送水了。海阳所人和流民们都对来年春天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燧枪的成功让宋友亮很兴奋,但是宋友亮清楚的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粮食问题。如果没有粮食,一切都免谈。海阳千户所原来屯田五十四顷,屯粮六百四十八石。不过后改为粮饷由有地方供应,原先要去轮流戍守的班军也荒废了,全所男女老少全部成了农夫。登州的粮饷向来不准时也不足额,全所上下和新近收留的三千多流民全指望着五十四顷田、六百四十八石粮食是不可能的,况且最近连年大旱,收成还不到六百四十八石。海阳所这几年的地是越种越少,原因先是军户大量逃亡,其次是原先军户们的耕种热情不高,把眼下的地种好就不错了,谁还会去开荒?就是开了荒,那地也会被军官们以各种名义和手段抢占。第三点就是因为这几年气候反常,旱灾、蝗虫灾害不断,没有人会在这种年景开荒。所以经过丈量和清点,海阳所现在一共只种了不到四十顷地,每年收获的粮食不到五百石,怎么养得活眼下的近四千人? 因此宋友亮决定要大规模开荒,而且海阳现在具备大规模开荒的条件:先海阳所管辖的范围就是今天的乳山市一带,乳山市地处黄海之滨,境内特产丰富,素有”金岭银滩”之称。位于市境东西两侧的乳山河、黄垒河沿岸的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是重要的小麦、玉米生产基地;其次,因为崇祯五年孔有德的叛乱,使得乳山一带大量土地被抛荒,有足够的土地让自己开荒;第三,有范顺宝这样的开渠能手在,不怕将来灌溉有问题;第四,新进的流民可以提供足够的人手;第五,通过雇佣制度之后,屯田工的劳动积极性会极大地提高;第六,自己有生长周期短、产量高的优质小麦种子。综合以上六点因素,宋友亮决定在海阳开荒 眼下有两个问题要解决,第一是生产模式 中国几千年来大部分实行的是精耕细作,自给自足似的自然经济,海阳千户所的军户们当然也不例外。这种经济的主要特征是,以种植粮食为主体,以一家一户为单位,以生产自给为目的,经营方式落后,农民年复一年重复简单劳动,所得很少, 这种自然经济不但生产力落后,而且在自然灾害面前往往无力,单人独户,个人力量总是小的。一遇天灾**,人民往往流离失所。 针对这一情况,见识过未来大庄园规模化经营的宋友亮觉得先改变这种一家一户的小农自然经济模式。大规模农场式的生产方式,由于实力雄厚,很容易采取先进的科技,使用新的耕作方法和耕作技术,扩大耕地面积,改良肥料等,提高粮食产量,形成良性循环。苏州常熟谭晓的经营方式颇具典型意义,该乡因地势低,常有涝患,乡民多弃田业渔,荒芜田亩以万计。谭晓与兄谭照购田,凿池养鱼,围圩植粮。地较高者广种果树,洼者种茭白菱芡。因悉心经营,地尽其利,家道日富,”窖而藏者以数万计”。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为御倭寇侵扰,县令王鈇募金筑城,谭氏兄弟独任4万余金修固城防。时人称为”谭半城”。 第二个要解决的问题是生产关系 在封建社会中,地主与贫农之间既充满斗争,又有着相互依赖的关系。前者的土地只有依靠后者的耕种才能产生经济效益,后者的劳力只有通过前者的土地才能获得衣食之资。两者生联系的途径有二,一是租佃,一是雇佣。此外,明代蓄奴之风十分盛行,奴仆被用于农业生产之事常见于史籍。在有些地区,奴仆是在地主的直接指挥之下(就像雇工一样)在田野从事劳动,如湖北麻城 “耕种鲜佃民,大户多用价买仆,从事耕种”,其大地主如有名的”刘、梅、 田、李强宗右姓,家僮不下三四千人”。也有许多地区地主的田地是租给奴仆的,这以徽州地区盛行的佃仆制最为典型。不过相对普通贫农,军户承佃者的负担更重,他们不但要承佃种田,平时还要无偿地为军官们佃主们从事各种劳役。这些是没有工钱的,甚至有时连伙食都要自备。海阳所的这些军户佃农们,理论上与宋家没有任何的人身隶属关系,可以随时离佃。不过,这样就得罪了宋千斤,且军户是不能随便迁移的,若是在海阳所得罪了夏百户,那你的日子就难过了,还想在海阳所继续呆下么?正因为军户佃农的压迫重,劳动积极性也不高 有鉴于此,宋友亮决定先要改变自耕自足的小农经济模式,集中力量搞规模化经营,其次就是改变生产关系,把一家一户为单位的佃农转变成领工资拿薪水的农业工人。 这天,宋友亮找了几个为自己家种地的军户,他们几家是种宋家田地最多的几家。他们与宋家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属于地主和贫农之间的关系,还夹杂着司和下属之类关系,显得更加复杂。 “各位~我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宋友亮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宋家将收回所有租给你们目前耕种的地~” 此言一出,众军户都是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道:”我们每年都有交租子,只是这几年天公不作美,宋家收回田地,是要我们的命啊~~” “是啊~~宋公子不能收啊~~” 众人一起乱叫,弄得宋友亮直皱眉头,便朝许二多使了个眼色。 【7】新生产关系 梆梆梆~ 许二多用刀鞘拍击房柱,大声叫道:”别吵吵别吵吵让公子把话说完~”不少人都安静下来,只还有几个不识相的依旧乱叫,许二多举着刀鞘冲到他们面前,做出要当头劈下的动作,这几人才闭了嘴 宋友亮说道:”各位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地是不再租给你们了,但是宋家会雇佣你们,你们继续在宋家的田地上耕种,不用干别的活。? 如果你们愿意,只要签下契约,宋家每年会定时足额地给你们工钱目前先定每人每月五斗小麦。” 明代一石粮食约等于14o斤,五斗也就是7o斤左右,以每户军户五口人计算,如果有父子二人同为雇工,那一年可以得到12石即168o斤粮食的工钱。按五口之家计算,每人每月有28斤粮食,不光能吃饱,还有少量富余。比起常常被克扣的粮饷,和无偿为军官们做的劳役,这待遇差别很大。继续做佃户还是做雇工?脑袋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扳着手指盘算起来,其实不用算也知道,他们不能离开海阳所,如果不种宋家的田,又不受宋家雇佣,那根本没有其他活路。 于是一个军户佃农当即表态,”宋公子,我愿意受雇”这人名叫孙老栓,和宋千斤是转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凭着这点关系,租种宋家的三十亩田。 “好~老孙叔,你过来签了这契约~”宋友亮拿出早就拟好的契约,”你在这里摁个手印”宋友亮又说道:”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偷懒、窝工、甚至手脚不干净什么的,轻者扣工钱,重者捱军棍,再严重的就军法处置”宋友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孙老栓先是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还是用拇指沾上印泥,在契约上按上了手印。众人虽然觉得真要干好这份好差事不这么容易,但是少许犹豫之后,还是都按上了手印。 宋友亮笑眯眯地把契约收好,手指身边一小堆麻袋,说道:”这是第一个月的工钱,每人五斗” “这就工钱?”众人都是一愣,要知道这个月只剩十五天了,况且自己什么活都还没干呢。 许二多见众人犹豫,居然单手随手抓起一只麻袋,扔向孙老栓,”咋了,各个不识好歹的,公子给你们工钱还不谢恩?” 孙老栓被7o来斤重的麻袋砸了一个踉跄,这才赶紧拜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其余众人赶紧一人抢了一包,高高兴兴地谢过宋友亮之后,扛着麻袋回了家 宋友亮看了看墙角,还余下四麻袋小麦粉,又看了看艳羡那些雇工的许二多,便笑道:”许二多,你跟在我身边鞍前马后没少忙,这粮食我赏你了,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许二多大喜,问道:”公子,当真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本公子说一不二~” “多谢公子~”许二多哈哈一笑,一手两个,提起四个麻袋,象提四只老母鸡一样轻松,一面谢恩,一面屁颠颠地朝家里跑去,只留下看傻眼的宋友亮。两石小麦,将近3oo斤重啊,许二多不尽能一手两个,还能用跑的真是怪物一样的人 下一步就是准备开荒了 “开荒?”许多海阳所人几十年没听见有人说开荒了 开荒需要动员全海阳的力量,所以宋千斤找来副千户和镇抚等人一起上 “要开多少?”副千户姜怀仁问道 “十万亩起”宋友亮笑答 “十万亩?”在海阳人能理解的范畴里,十万是一个难以理解和想象的数字 许仁彪有些担心,”开荒不能马上得到粮食,但是却要给农夫吃喝。如今已经好几个月没下雨了,以后的天气还很难说,万一~要不少开一些?五万亩?”许仁彪是个比较圆滑的人,他有顾虑,又不敢不给宋家面子。他看了看宋千斤,但是宋千斤没啃声 镇抚张贵山一直是管理屯田的,但实际上却与宋家田产的管家无异,”咱们所实际耕种的田地不到三千亩,亩产在一石左右,如今又添了一千多张嘴。靠咱们自己种点儿和莱阳县那时有时无的粮饷,够我们大伙饿死两遍了” 宋千斤终于开口道:”贵山兄弟,你跟了我几十年了,有啥话不妨直说~” 张贵山说道:”咱们海阳的地市越种越少,粮食也是越打越少。光咱们所里的一千来口人也就是个饿不死,现在又多一千张嘴,要是再不开点儿新田,那来年咱们就得和他们一样去当流民、吃大户了~”很明显,张贵山是支持开荒的。 宋千斤笑了笑,说道:”贵山兄弟掌管屯田这么多年,他说的话准没错” 宋千斤都开了口,众人也就不再反对,只是姜怀仁说道:”开十万亩田,需要很多种子、农具,还要开挖沟渠、加上开荒的吃喝,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宋千斤自然是支持儿子的,他说道:”怀仁兄弟,所里还有些钱和粮食,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该花的还是得花~可咱们得往长远看,等新开的田有了收成,不就都收回来了吗?”“说着他又问宋友亮,”友亮啊,你姜叔说的也有道理,开十万亩地,要多少钱和粮食?” 宋友亮脱口而出,”我和张叔算过了,需要一千五百两银子和四百石粮食” “一千五百两?”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宋千斤也面露难色,”这粮食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这一千五百两银子~” 见众人犹豫不决,张贵山又说道:”千户放心,我和公子商量过了,工钱方面还是先以粮食记账,不给现钱。这样一来,只需要五百两银子左右即可,主要是买一些农具、种子和耕牛的” “哦只要五百两啊”宋千斤松了一口气,”这钱不用大伙凑了,儿啊,爹给你” 要知道如果只让宋家出钱,那宋千斤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新开的田地全部据为己有。 许仁彪一听这话,赶紧说道:”开荒是为大伙儿谋福利,怎么能让千户一个人出钱出力?”许仁彪立刻表态,”我也愿意出二百两银子”现在自己出一份钱,将来也能分一杯羹呢 姜怀仁也立刻明白了其中要害,也赶紧表态道:”我出二百五十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我出五十两” 【8】全部都是新的 其余镇抚、百户、总旗等也是纷纷慷慨解囊,结果一共凑得一千九百两,比原先预期的还多。 “好~就这么定了~”宋千斤最后拍板,”各位回去拿银子吧,将来有了收成,按今日所出银两的多少,给大伙分红利~~~” 等人都走光了,张贵山才嬉笑着对宋友亮说道:”千户,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宋千斤在张贵山胸口轻捶一拳,笑道:”就你鬼主意多~~哈哈~~” 宋友亮也恭维道:”还是张叔有办法~~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与张叔商量呢~~” “你还不知道吧~宋公子又在招工了~~” “宋家的雇工真那么好?” “足足的五斗粮食,一点泥沙都没有~~~你要就跟着来,不然我可没时间和你废话,我赶着去排队呢~~” 第二天一早,张贵山早早地就在海阳所外的田埂边摆下一张长桌,几个宋家家丁手按钢刀在一边维持秩序,来应募的人则排着一溜长队,约有六七百人来排队,长长地队伍蔚为壮观。除了新进流民之外,还有一部分附近屯堡和村镇的百姓。招考的标准是能扛着二百斤重的沙包绕着长桌走4圈 一个壮汉扛起沙包,绕着长桌走完4圈,便来到深履素面前等级 “叫什么?” “徐二喜~” “哪里人~” “乳山村人~” “军户吗?” “民户~” “那你先候着 ~”张贵山笑笑,手指一边的水缸:”先去喝口水,候着,咱们优先关照军户~~来,下一个~~” 一个上午的时间,宋家一共录用四百名雇工,这些雇工仍然以小旗、总旗、百户的编制进行管理,但是不落军籍。在基本工钱方面:新雇工称之为新丁,每人每月五斗粮;工作一年以上的,升级为短工,每人每月五斗一升;工作两年以上的,升级为长工,每人每月五斗二升。在奖励方面:每月评级为一等的,可以得到额外奖励的五斗粮;评级为二等的,可以得到额外奖励四斗粮;如果是评级为下等的,就要扣掉一斗粮的工钱。如果连续三个月评级为下等,便除名 为了方便这些雇工在田间劳作,他们也大多不住在所城里,同时所城里也住不下那么多人。宋友亮为他们专门安排的屯屋,屯屋全部采用客家土楼围屋的形制来建造,屯屋的规模大小不一,小的屯屋里面分布着二、三十间住房,可以容纳上百人,大的则有三、四百间房,可以居住上千人,屯屋大小以周围百姓多少来决定。外墙用三合土垒筑而成,即用石灰、黄泥和沙或鹅卵石相拌,还掺入桐油、糖浆、糯米浆等粘性物筑墙,此种屯屋墙体的坚韧耐久性毫不逊色于钢筋混凝土墙。外墙厚八尺,高约二丈,四角向外凸出建有敌楼;敌楼和四周围墙均设有瞭望孔和射击孔。屯屋一层作厨房、柴草间、牛猪栏;二、三层为贮藏室和寝室;四楼即顶层楼是战略用房,既不住人也不置放杂物,且间间有门连通;其走马楼上下环行四通八达。一座屯屋一般只有一扇外门供进出。此门是整个屯屋的安危所在,故门墙特别加厚,门框亦为巨石制成,并备有横竖栅栏杆,以防不测。厚实的门板包以铁皮,有粗实门杆。板门后大多还有一道闸门,闸门之后还有一重便门。为防火攻,门顶上还设有水漏。如门一旦被攻破,可从两侧和敌楼予以夹击,还可以在通往屯屋内一道道巷门窄路途中阻击。屯屋中还掘有水井,设有专门囤积粮草的仓库,其它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一旦有事,紧闭外门,可以坚守1~2个月之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解决了劳动力的问题之后,就要解决劳动工具的问题了。海阳千户所有专门军械所,有一批军匠专门负责打造兵器和农具。大明律规定:凡是不能负担战斗任务的军士,一律学习制造军器。经过学习穿甲、制造弓箭等技术后充任军匠。军匠和军户一样,都是住在被指定的卫所里面,不得随意移动。不过因为忘战依旧,军械所完全蜕变成了农具站。 军匠的待遇也是可怜的很,单看他们住的都是茅草屋就可见一斑。墙壁是可怜的夯土墙,很有层次,每一层的夯土都用甘草和高粱叶子隔开,经过长年累月风吹雨打风化和冲刷后,甘草和高粱叶子边开始赤身**的再风中飘扬,象干尸风化后的碎片,嶙峋而恐怖。 “喂~~宋公子来了~~还不迎接?”许二多扯着大嗓门,有点狐假虎威地喊道 一听说宋公子来了,几个工匠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连滚带爬地过来行礼,”小人拜见公子~~” 宋友亮想去扶住一个工匠,结果一靠近那衣衫褴褛的工匠,立刻被他身上的臭味冲了一下鼻子,弄得宋友亮放弃了这个想法 “宋公子来啦~~”一个衣服稍显整洁,但是打着补丁的男人也快步从旁边一间茅草屋里出来,这人是匠户的头领,军匠既然脱胎于军户,编制上自然也是一样的。管理这批匠户的总旗姓左,名叫安明 宋友亮此时只是个普通军户之子,左安明却是总旗,按理说应该宋友亮向左安明行礼才是。可谁叫宋友亮是下任百户的准继承人呢?于是左百户恭恭敬敬地向宋友亮行礼 宋友亮拱手还礼,笑道:”左总旗,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是有一事要请左总旗帮忙~~” 左总旗也是宋家堡的老兵油子了,现在有拍马屁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于是左安明堆笑道:”宋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是不是想弄杆火铳去郊外打猎啊?” “不是要开始开荒了吗?”宋友亮说道:”左总旗你也出了三十两银子的,难道你忘了?” “呃~~瞧我这记性~”左安明自嘲道:”那工资多半是为了开荒所需农具之事来的吧?” 宋友亮赞许地点了点头,见这次马屁拍对了,左安明赶紧趁胜追击,”公子放心,咱们一定把这差事办好,不光办得好,还得办得漂亮~” 宋友亮没兴趣听他的马屁,只是说道:”左总旗应该也听说雇工一事了吧?” “听说了听说了~”左安明谄媚地笑道:”要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想去呢~” “那倒不用~~”宋友亮笑道:”左总旗懂得营造,让你去耕田不是大材小用?” “哪里的话~能为宋家效力,干什么都是我的福分~”左安明的马屁越来越肉麻 宋友亮还怕他说出更肉麻的话来自己会受不了,于是直接说道:”我来就是打算以同样的条件雇佣全体匠户~~” 【9】造出新枪了 “当真~~”左安明眼里放光,”宋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将来前途无量,大富大贵~~~”左安明不光自己千恩万谢,又叫其余匠户一起来谢恩。? 宋友亮开始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并随手拿起一本积了厚厚灰尘的卷宗翻了翻,”嗯~~??”几个名字映入了宋友亮的眼帘。”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沈卜琦、潘云柱、沈履素~?这不是孙元化的一班亲眷吗?” 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上海川沙县高桥镇人。曾随徐光启和利玛窦合译古希腊数学著作《几何原本》,协助徐光启完成《勾股义》的编写。独立撰写《泰西算要》、《几何用法》、《几何体论》、《西学杂著》等科学著作。所著的《西法神机》2卷,是中国第一部介绍西洋铸炮、制火药、筑炮台等方面的军事科技著作;《经武全书》1o卷,提出了许多精辟的用兵之道。孙元化为一代儒将,有三子: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这次一起被配来的,除了孙元化的三个儿子,还有孙元化的外甥沈卜琦,孙和鼎的表姊夫潘云柱和潘氏的内弟沈履素等一大批宗族。后来孙元化因为孔有德叛变被后金俘虏,最终死于冤狱。没想到家人全部获罪判为军户,充军海阳千户所。宋友亮之父宋千斤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对读书人到是挺敬重的,而且孙元化素有名望,宋千斤就安排孙家人住在海阳所内的军械所做军匠,也就是匠户。 宋友亮合上卷宗,对左安明说道:”我想见见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沈卜琦、潘云柱、沈履素~” “孙和鼎、孙和斗、孙和京、沈卜琦、潘云柱、沈履素~~”左安明扯着嗓子一阵喊,不一会,从另一间茅草屋里走出来几个中年人。虽然经过几年艰苦生活的打熬,但这六人依旧比那些目光涣散的匠户们多了几分精气神。 “这是宋千户独子宋友亮宋公子,还不行礼~”左安明大声喊道 “宋公子,在下孙和斗~~”孙和斗开门见山地说道:”宋公子,咱们孙家既然落难,也不会死抱着读书人的架子不放,虽然我们不会耕地,但是可以学。只是请宋公子行个方便,我大哥要整理先父的一些文稿,他的活由我们几个分了~”孙和京、沈卜琦、潘云柱、沈履素等人也都表示同意孙和斗的说法。孙和斗以为宋友亮是为了大哥孙和鼎不干活的事来找麻烦 谁知宋友亮笑了笑,说道:”你们几个都是跟孙巡抚学过本事的,叫你们种田打铁太浪费了~”宋友亮尊称孙元化为巡抚,孙和斗等人心里感觉舒服了不少。宋友亮说道:”我知道诸公都擅长西洋火器和西学,所以,我希望诸公能为我们堡的军械所出谋划策。虽然这里是小地方,但也希望主公贡献自己的学识,为此地百姓谋福~” 沈履素正色道:”宋公子,这样好么?其他堡民会不会有什么闲话~” 宋友亮笑道:”沈兄放心,这军户里本来就有匠户一门,专门负责打造兵器、修补铠甲什么的~诸位对西洋火器的了解,正好学以致用~”一说到西洋火器,沈卜琦、潘云柱、沈履素等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宋友亮趁机把话题引到了火绳枪的改良上。 沈卜琦说道:”我曾在澳门见澳夷(澳门的葡萄牙人)有一种火铳,不是用火绳点火,而是用燧石激,比火绳激的火铳方便很多~” 宋友亮大喜,忙问:”沈兄,你会做这种东西吗?” 沈卜琦笑道:”原来是不会的~~”他说着从腰带里摸出几个金属零件,”可我从澳夷那里弄了几个~~一直偷偷藏着~”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一起哈哈大笑 之后,宋友亮就安排孙家女眷就做些缝补的针线活,都不用下地干活。孙和鼎专心整理孙元化的笔记和书稿、孙和斗曾经在孙元化当巡抚的时候负责后勤,现在就帮着料理海阳所的仓库、孙和京、沈卜琦二人在军械所做工,潘云柱以前是带兵的武官,就帮着操练海阳所丁壮、沈履素以前在老家是经商的,自称是沈万三的后人,在苏杭都有庄园,善于经营,暂时没有特别的用处,只是整天跟着宋友亮。如此优待,千户所里肯定有人闲话,但这是宋友亮安排的,有闲话又能如何? 万事齐备之后,崇祯十年春,海阳千户所的开荒正式开始了 宋友亮开荒与别人不同,别人开荒是先开垦土地,然后想办法引水灌溉。而宋友亮则是先让范顺宝勘察地形,设计好灌溉渠的走向,然后沿着走向再来开垦土地。范顺宝在勘察地形的时候现多条早已荒废的灌溉渠,一番查看后,现这些渠道的走向也合理,只要与现在的新渠沟通一下就可以使用,能节省大量人力财力。 海阳所由于有水渠灌溉和高产小麦,虽然遭遇大旱,但海阳所的粮食收成依然和往年差不多,平均亩产一石五斗。完雇工的工钱,剩下的粮食也不是很宽裕。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新开垦的田地上,工作热情十分高涨,不知不觉海阳公开垦土地十三万亩,出了原来的计划,而所耗费的银两和粮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这可谓是人心齐,泰山移,事半功倍。 开垦荒地需要大量农具,原来左安明统领的几十个匠户忙不过来了,宋友亮又从新接纳的流民之中雇佣了五十个聪明伶俐的,左总旗才算有了足够的人手。接着,按照宋友亮的要求,三足耧车、带铁犁壁的重铧犁等一大批农具不断地从海阳所的军械所里运出来,送到各个屯屋的农夫手里 除了传统的农具,海阳所农夫们手里还多了一件秘密武器,那就是粪丹。这要归功于整日埋头整理父亲孙元化笔记文稿的孙和鼎了。粪丹见诸于后世《徐光启手记》,”粪丹”是一种人工制造的有机肥料与无机肥料相结合的综合性肥料,有机物主要是动植物肌体,无机物主要是砒霜、硫磺和黑矾等。把他们搅拌在一起,大约3—5石,置转中,夏月晒二十一日,须封密不走气,下要不漏,用缸亦好。若冬春月用火煨七日,各取出入种中韝上。这种”粪丹”每一斗可当大粪十石,可谓优质高效肥料。有这样的好东西宋友亮当然不能放过,立刻命人大量制造 在此期间,在军械所做事的孙和京和沈卜琦也制造出了海阳第一支燧枪,这支燧枪借鉴了葡萄牙人的技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在传火孔边有一击砧,如果需要射击时,就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点火药,射程和准确性上都有提高。 宋友亮从自家的家丁中挑选了十个年轻的丁壮,在千户所郊外的狂野上训练火枪射击。为了鼓励家丁们操练火器,宋友亮制定了赏罚标准:以八十步(约12o米)立五尺高、二尺阔木牌,三一中,十七中为精。赏罚,鸟铳三弹中一者,平;中二者,赏银一分;中三者,赏五分。一次不中者,打三棍;二次不中者,打六棍;三次不中者,打九棍;五次不中者,打四十棍,革退。不愿打者,一次罚银五厘,二次一分,三次一分半。 接着宋友亮便开始在火枪队里推广使用纸壳定装弹,这种纸质弹壳只使用纸卷成的筒,里面装有火药,使用时先用嘴把弹尾咬开。家丁们一开始没有经验,时常有人咬错了位置,结果弄得满嘴都是火药。后来宋友亮想了个办法,在咬开处涂上一条红线。这下没人咬错位置了,但是有红色的颜料尝尝因为沾了口水而掉色,所以每次操练结束后,家丁们人人都是一张血盆大口。 结果,经过一个月的操练,家丁们的火枪技术突飞猛进,平均每人每分钟可以开两枪,命中率在十五中到十六中之间。当然,这耗费了宋友亮不少银子,宋友亮不得不感叹精兵不是练出来的,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10】荤素搭配 为了进一步展农业,宋友亮打算农牧副渔一起展。宋友亮在听取了海阳所老农的建议之后,宋友亮决定采取轮作的办法,即小麦——苜蓿——小麦——苜蓿的轮作。苜蓿能肥田,又能收割之后当饲料。与之配套的是宋友亮打算开办牧场,选养猪和牛。猪能消耗一些人类难以食用的下脚料,又能产肉。牛则是重要的畜力,耕田犁地少不了。 要开办牧场,就必须有懂得兽医的人,可寻遍海阳所,又问了周围几个屯堡的人,一个懂兽医的都没有。这可让宋友亮犯了难 事有凑巧,范顺宝为愁的宋友亮送来了福音。因为范顺宝为人仗义,从河北跑到登州来投靠范顺宝的河北人越来越多,今年来投奔他的河北老乡,其中就有邢氏兄弟二人。 邢氏兄弟之中,大哥名叫邢家宝,小弟名叫邢家贵,家中世代当兽医,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邢家兄弟的爹,在给一家财主圈里的牲口看过口蹄疫之后,居然也染上了疫,结果自医无效死亡,小兄弟二人只能跟着亲戚来到登州投奔范顺宝。 开渠干河工是繁重的体力劳动,范顺宝眼看这两个身材矮小,且年轻的小子怎么都干不了这力气活。虽然范顺宝心善,可也不养闲人,正愁怎么安置着两个小子,便听说宋友亮要办牧场,便将邢家哥俩推荐给了宋友亮 邢家兄弟大哥二十三岁,小弟二十一岁,生的都算白净,邢家宝见了宋友亮立刻行礼,”见过东家~~”然后又拉了拉稍显木讷的弟弟邢家贵的衣角 “见过东家~”邢家贵也赶紧行礼 宋友亮微微一笑,说道:”别忙着喊东家,我只范师傅说你们家是世代兽医,不过那是你们爹,不是你们两个。况且只是听说,毕竟没真见过。所以我还没有决定是否雇佣你们~~~” 邢家宝急道:”公子,咱们兄弟二人身子弱,挖土的河工肯定干不来,要是您不要我们,那咱们兄弟二人就没活路了~~” 邢家贵也是急得直拜:”公子,求你了~~” “求人不如求己~~”宋友亮踱了几步,说道:”这样吧,我那牧场的畜栏刚刚搭好,也赶了二十口大肥猪,你们先陪我去看看~~” 海阳所的牧场选在堡垒西北角外,雇工们已经初步搭好了猪舍和牛栏。绕着猪舍、牛栏走了一圈后,宋友亮问道:”二位以为如何?” 邢家宝此时却不卑不亢道:”公子的猪舍和牛栏规模不小,即使小人老家邯郸一代,如此大的牧场也不多见。只是~~”邢家宝用手指临空绕着猪舍转了一圈,说道:”猪舍虽大,却没挖排泄粪便屎尿的沟渠,而且朝向又便,没能坐北向南、背风朝阳,这样养猪易生疾病。” 随后邢家宝又不顾猪粪的臭气,走进猪圈,指着一头猪说道:”《齐民要术》说:母猪取短喙无柔毛者良。喙长则牙多,一厢三牙以上,则不烦畜,为难肥故。有柔毛者焰治难净也,这种猪恐怕要重新选~~” 中国家猪的饲养可追溯到约9ooo—6ooo年前。***种的优良种性,在汉代就已驰名海内外,此后对世界猪种的改良做出了重要贡献。汉代***种已外传,古罗马帝国引入华南猪并育成了罗马猪。18世纪法国引进中国华南猪改良当地猪,育成约克夏、巴克夏猪。19世纪初美国引进***种,育成了波中猪和切斯特白猪。现今世界上许多著名的猪种几乎都是由***种直接或间接参与育成的。《史记?日者列传》记载了一系列的相畜专家,其中”留长孺以相猪立名”,可能还著有《相猪经》之类的专著,但早已失传。邢家宝说的便是古代的相猪法,大意是有柔毛者体质差,生长缓慢,无柔毛者则反之;嘴短者,吃口好,增重快,嘴长而一侧牙多者,则吃口差,生长慢,生下小猪,亦不健康。 宋友亮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改进?” 邢家宝笑答:”猪舍内粪屎众多只需吩咐有司之人及时清理,并开挖沟渠,再在猪舍阴湿之处多散石灰就是了。猪舍的基本结构包括地面、墙、门窗、屋顶等,猪能不能养好,和这些东西关系可大咧~~~”邢家宝渐渐打开了话匣子,”猪舍地面是猪活动、采食、躺卧和排粪尿的地方。要求能保暖、坚实、不透水、平整、不滑,便于清扫。还应该保持一定的坡度,以利于保持地面干燥~~~另外,养初生小猪也有很大的学问,登州气候寒冷,隆冬寒夜出生的小仔猪,必须采取防寒措施。《齐民要术》有云:仔十月、十一月生者,一宿蒸之。蒸法,索笼盛豚,着甑中,微火蒸之,汗出便罢。豚不蒸则脑冻不合,出旬便死。所以然者,豚性脑少,寒盛则不能自暖,故须暖气助之。此外小猪生要及时去势,才能提高多长肉,并使猪肉细嫩。小猪初生是需要精料喂养,如充粟、豆之类的精料,但由于精料很少,但又要防被大猪抢食,我们可以埋车轮为食场,散粟豆于内,小猪足食,出入自由,则肥。而大猪则被阻挡在外~~~~~~” “停~~~”宋友亮一抬手,打断了邢家宝的滔滔不绝,”咱们再去看看牛栏~~” 不多远,众人便来到牛栏边,只是宋友亮买的牛还没送来。”再看看我这牛栏如何?” 邢家宝有意让弟弟显本事,便让邢家贵上前说解。邢家贵绕着牛栏跑了一圈,然后说道:”这牛栏造的可圈可点,地面微微倾斜、地势干燥、背风向阳、挖的沟渠也利于排除屎尿。这养牛~~~” 邢家贵刚要说下去,宋友亮又打断了他,”行了,我相信你们,从现在开始,宋家的牧场就给你们两个打理。至于工钱,每月一石~~~不,一石三斗~~” 邢家宝和邢家贵赶紧拜谢,”多谢东家收留~” “不要忙着谢,日后我还要养马、养羊、养鸡鸭、养鱼、养兔子,你们都会医治吗?”宋友亮笑着扶起二人 邢家宝忙答道:”只要书上有的,就没有我们兄弟不会的,如果哪天东家弄头麒麟或者貔貅回来,那我们兄弟俩就没办法了~~” “哈哈哈~~”宋友亮哈哈大笑 邢家兄弟又建议牧场在地势较为低洼的地方引水成池,饲养清鱼和草鱼。海阳千户所靠海,海里的鱼取之不尽,宋友亮认为没必要再挖鱼塘了。邢家宝解释说要在鱼塘边放养鸭子,鸭圈边则是一大片鸡窝,鸡窝边可以种果树。现在猪舍和牛棚里的猪崽和牛犊都是吃割来的普通牧草,不过等紫花苜蓿长成后,猪崽和牛犊就可以吃这些牧草之王了。猪牛落下的粪便,不但可以肥田,鸡和池塘里的鱼还可以吃粪里的东西,而且容易肥。鸭又可以到池塘里去吃小虾螺丝,鱼塘里的塘泥可以拿来为果树施肥。如此家禽、种植、饲养循环利用,事实上是一种将农业、渔业、果蔬业等,集为一体的农副业综合经营方式。不但可获利丰厚,还可促进生产、生态的良性循环和平衡。宋友亮看到明朝就有人懂得这样的循环种植法,不得不佩服中国古代人民的智慧,就是五寨堡内农事和饲养最丰富的老军户和老妇人,也不得不对邢家兄弟这一做法表示叹服。随后,邢家兄弟又建议宋友亮再饲养一批兔子 “干嘛要养兔子?” 【11】扭起大秧歌 “东家有所不知~”邢家宝说道:”养兔子比养羊、养牛出肉快、多,而且兔子生养的本事很大,一窝兔子不出一年就能养成一群兔子,且兔子成长又快,兔子肉又养人的很。再者说来,养兔子总比养羊养牛轻松些吧?即便是老人和妇孺都能胜任~~用不了多久,海阳人人都能有肉吃~” “术业有专攻,这些事情就由你们做主吧~”宋友亮现在是彻底相信邢家兄弟的本事了 “多谢东家信任~~”见宋友亮这么信任自己,邢家兄弟感激不尽,从此干活更加卖力 宋友亮为了防止高产小麦种子外流,打算日后但凡出自海阳所的小麦统统要磨成粉,从宋家库房里出来的粮食都是经过加工的小麦粉,分量十足。在雇工们看来,这是夏少爷仁义,工作更加努力。将来粮食产量提高,需要磨成粉的小麦肯定堆成了山,海阳所里的两台牛拉磨根本不够用。于是宋友亮便找到孙和京、沈卜琦商议,问能不能造水锥和水磨。 孙和京说道:”水锥和水磨我们都能做,但是登州本来就是缺水的地方,如果把这些东西建造在河边就太远,如果利用灌溉渠的水流,那会使水流变慢,容易使渠道淤塞。” “那怎么办?”宋友亮着急了 沈卜琦想了想,说道:”有了,我们不能用水,却可以用风~~” “用风?” “对,用风~”沈卜琦笑道:”以前与红毛夷打交道的时候,红毛夷说他们的国家靠海,所以建造很多叫风车的东西,利用风力加工粮食。咱们海阳位于海边,黄海大风丝毫不亚于海风。” 孙和京也说道:”其实西域哈烈、撒马儿罕诸国,也多风磨。其制筑垣墙为屋,高处四面开门,门外设屏墙迎风。室中立木为表,木上用围置板乘风,下置磨石,风来随表旋动,不拘东南西北,都能运转。”宋友亮大喜,立刻命沈卜琦等人建造风车。没多久,海阳所外便多了四架呼呼作响的庞然大物,日夜不停地把小麦碾磨成麦粉 崇祯十年正元,从大嵩卫来了一位仓大使苏吏员,说是来粮饷。宋千斤一听说来饷,才想起海阳所有快一年没有领到粮饷了。海阳所按例应该领到粮食七百石,这还不算历年拖欠的。 结果苏吏员送来的是粮食三百石,见宋千斤皱着眉头,苏吏员说道:”宋千户,别不知好歹,要不是邹指挥的关系,你连这一半都拿不到。” 宋千斤自然只能陪笑脸,还偷偷塞给苏吏员五两银子。苏吏员拿了银子,便私下告诉宋千斤,”其实这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钱粮,被上峰挪用拿来饷。指挥使大人和知县熟络,多分到一些,你能拿到一份这就已经不错了,别的卫所一个铜钱一粒粮食都没分到的也大有人在~~” 苏吏员在返回大嵩卫的路上,看见路边有许多农夫在整理土地,浇水施肥,而且田地显然是新开垦的,不禁纳闷,”就这年景还开荒?宋家一老一少没烧吧?就算有指挥大人照顾,那也不能~~~”不过苏吏员转念一想,这管我何事?让这一老一少去疯吧 看到这批粮食,宋千斤习惯性地打算把它们往自己库房里运。宋友亮笑道”爹啊,咱们以后也不愁这点粮食,我看快过年,就把这粮食都下去,让大伙儿开开心心过个年~~” “行,就听我儿的~~”宋千斤对这个儿子是越来越视如珍宝了 崇祯十一年二月,海阳所城外响起了久违的秧歌声,那是海阳大秧歌。海阳秧歌的历史,据现有资料可追溯到明初。凤城镇建设村赵炳书家藏《赵氏谱书》记载:”二世祖赵(通)世袭(大嵩卫)指挥镇 舞诰封武略将军。明洪熙一年(1425年),欣逢五世同堂,上赐'七叶行祥'金额,悬匾谷旦,诸位指挥偕缙绅光临赐贺,乐舞生闻韶率其创练之秧歌,舞唱于庭,其乐融融”。这是有关海阳大秧歌最早的文字记载,可见当时已有秧歌活动于今海阳凤城。据上所述,海阳秧歌是源于汉,创于明,兴于大嵩卫城。 海阳秧歌结构严谨,秧歌队分指挥、演员、乐队三部分组成。演员分男女演员两种,人数多则几十人。男演员叫”花鼓”,一般由16至24名男青年组成。货郎与翠花是表现乡间小商人走街串巷、村姑娘挑买小百货的生活情节。丑婆则是乡间老妇扮相,傻小是顽皮孩童扮相,两人在秧歌表演中不受限,可随意跑动,逗闹嬉笑,取悦观众。扮老头、老婆的表演者随秧歌队跑场,并指挥乐大夫点报表演节目。海阳秧歌的演出步骤有:拜进、拜出,串街、走大阵,耍小场、跑阵式,演场。”拜进”与”拜出”主要是用于秧歌队与接受单位的联系和告别;而显示秧歌队阵容、技艺和进入表演场地开辟表演区域、拉大场的表演叫”串街”、”走大阵”;”耍小场”和”跑阵式”为秧歌队中几种角色的重复表演和各种图案变换的默契配合,犹如众星捧月;”演场”则是以上几种形式的”煞板收势”。秧歌队按逆时针方向走大圆场,指挥乐大夫舞至中间点报节目,各种秧歌小戏舞蹈节目依次亮相表演,其他演员蹲地小憩。 虽然扭秧歌的人都穿着旧袄子,但是他们各个兴高采烈,一些新来的户民和雇工不是海阳当地人,不会扭秧歌,但是受海阳人的感染,也一起手舞足蹈起来。 有些老头老太更是喜极而泣,说道:”以前肚子都吃不饱,有多少年没扭这秧歌了。如今托宋公子的福~~~” 崇祯十年二月农历新年,海阳所象开了集市一般热闹非凡,堡内堡外到处摆满了圆桌和方桌。堡中心的空地上,十口大锅一字排开,每口锅里热气腾腾,把个小小的海阳所弄得水汽缭绕,好似仙境。锅里的肉香飘出十里八地,惹得人口水直流。千户所里从宋千斤开始,各级官员都拿出一些体己银子和自己存粮,麦粉、蔬菜和禽肉源源不断地运到厨房,刚堆成一座小山,一转眼的功夫就又塌了下去 宋千斤在海阳所摆下流水席,只要是海阳所的人,不管是雇工还是军户,都可以坐下就吃,吃完就走。第一批来吃喝的,是负责在周围警戒的军士。这些海阳所的兵丁好几年没沾到肉味了,有人吃得狼狈起来,把裤腰带松了又松,临走还不忘往怀里塞几个麦饼或是藏一块肉的。有的老军户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大席面,刚放下筷子,出去解个手,手也不洗回来接着吃。 负责这次宴席的是孙和斗与沈履素,这二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用沈履素的话说,当年他们沈家长辈做大寿,客人比这多多了。几千人的大席面,在孙沈二人的张罗安排下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宴席开始的第一天还算可以,到了第二天情况就有些不对了。因为海阳所的流水席是见者有份,许多附近屯堡的军户也纷纷过来打秋风。起初是一个两个。后来拖家带口,再后来是二三十人的过来。有的人吃过第一轮之后,出去转个圈子,撒泡尿、拉泡屎之后继续来吃第二轮 孙和斗看着忙到脚都快用上,却还是来不及的厨师们,心里也着急,他对沈履素说道:”这是宋公子重用咱们一来,咱们办的第一件大事,要是让席面上断了菜,让吃客干看。那咱们办事不利是小,宋家和诸千户、百户,尤其是宋公子脸上无光~~” 沈履素哈哈一笑,说道:”以前咱们沈家太老爷大寿,也有不少混吃混喝的,我有办法对付~”说着沈履素让人弄来一大桶朱漆,把朱漆暗中涂在碗底,只要你端过碗,手上就一定会占到红色的朱漆。当时的人可没有饭前便后洗手的习惯,粗野军汉和乡民更是如此。所以,你吃过一番之后下次再来,站岗的兵丁见了就会把你拦下 “怎么着?又来啊?在外面候着~消消食再说~让还没吃上的先来~~” 这招果然管用,每次放人进场吃酒席,都有少则十来个,多则几十个人让把门的兵丁拦下。虽然被拦在门外的人免不了被人一番哄笑,但是他们却也不介意,甚至还炫耀道:”老子这辈子也算吃过十几个菜的大席面了~~” 在千户所宅邸里,宋千斤与姜、许二位副千户以及一干镇抚、百户正在推杯换盏。姜怀仁忽然问道:”大人,怎么不见少爷啊~~” 宋千斤带着几分酒醉,笑道:”我那儿子去乳山寨请我妹子和妹夫去了~~咱们喝咱们的~” 张贵山笑着举起酒碗,”大人,属下敬您一晚~~” 【12】乳山寨巡检司 乳山口港位于今威海市乳山县乳山口镇最南端,因其地理位置和港湾条件优越,很早就成为境内海上贸易的重要港口。后世”北有旅顺口,南有乳山口”之说。早在唐代就有外埠船只来往。随着航海技术的展,至宋代,乳山口的海上贸易日渐兴旺,江、浙一带商船以南方稻米来此换取当地柞茧绸、谷物等土特产品。南宋时期,宋、金分淮河而治,南、北方海上贸易受到限制,乳山口亦在其列。元代,南粮北运兴起,乳山口海上贸易重兴。南方商船载稻米、毛竹、茶叶、木材等物来此换取当地的丝绸、大豆、黄金等。明代初期曾实行海禁,但因客商从事民间贸易获利颇丰,乳山口的海上贸易从未间断。 乳山口港距离海阳千户所不是很远,宋友亮和许二多、张石头骑着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乳山口。根据前世的记忆,宋友亮可以肯定自己定然是来这里游玩过的游,许二多和张石头倒是从来没来过乳山口港。有一条笔直的石板路直通到海边的码头,石板路两边店铺比邻,柜台上摆放着南北货物,操着各地口音的客商一边大声的讨价还价,一边对着货物指指点点。许二多和张石头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当然,见识过繁华大都会的宋友亮自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繁华”所吸引,更多的只是对古代市井生活的好奇罢了 “小姐,一看您就是大家闺秀。这张古琴乃是用上好的五十年杉木制成~~2佰两银子是物所值啊~~~” 宋友亮正东张西望时,却听见身边这样一番言语,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声音的来源。那是一爿门面很大的货栈,老板正在向两个姑娘推销一张古琴。虽然宋友亮离那古琴隔着一段距离,不过宋友亮却清楚的看到那木料上的年轮不过十几个圈圈。 “又是奸商骗人~~”宋友亮看那小姐打扮的姑娘神情,便知她显然很中意这张琴,但是又觉价格高昂。宋友亮忍不住上前说道:”姑娘,这琴确实是杉木制作,不过这杉木最多是十七八年的杉树,根本不是什么五十年杉木~~” 宋友亮的搭讪让那姑娘很意外,扭过头来看着宋友亮,宋友亮不禁眼前一亮,这女子十**岁,活脱脱一个古典美人的胚子。眉眼五官,瑶鼻樱唇,明眸皓齿,肌如凝脂,芊芊手指好似根根玉蒜。身上穿的衣服是上好料子制成的水田衣,配以精美的苏绣,头上的钗做工也是极为讲究。 “放肆,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们家小姐说话~~”那姑娘身边丫鬟打扮的女子年纪也不过十**岁,穿着兰红色比甲,丫鬟见有登徒子上来搭讪,立刻拦在宋友亮和那姑娘之间 “小丫头,你怎么和我家公子说话的~”许二多也毫不客气地大声道 “哪儿来的野汉~~青天白日的瞎嚼舌头~”那店铺老板见有人搅局,急忙要赶宋友亮走 宋友亮还在欣赏眼前的古典美女,那女子从刚才的诧异中回过神来,却也不避讳宋友亮炽热的目光,似乎已经习惯了。不过见到宋友亮的眼神中没有贪婪与猥琐的成分,便嫣然一笑,问道:”公子怎么知道这杉木是多少年的材料?” 宋友亮这才行了一礼,手指琴身上的年轮,说道:”这叫年轮,就像人额头上的皱纹一样,年纪越大,皱纹越多。这木料上的年轮一共才~~一二三四~~~一共才十七个,充其量就是十七年的杉木罢了,哪里来五十年?”说着,宋友亮笑着扭过头,看着神色尴尬的老板 “瞎说~~”那店老板打量了一下身穿军袄,脚穿泡钉军靴的宋友亮,”你个穷军户,宫商角徵羽都不知的蛮汉,哪里懂得这个?小姐,你莫听他胡说,我便宜些卖你便是~” 那小姐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位公子说的头头是道,想必是有些道理的吧~” 店老板不屑道:”穷军汉,懂个甚?不过是看小姐你貌美,想上来搭话罢了~” 左一个穷军汉,右一个穷军汉,说的宋友亮好不窝火,”你个奸商,敢不敢和我打赌,输了我给你一百两,赢了你把这琴白送给这位小姐~~” “赌~~赌什么?”店老板有些心虚 “就赌怎么看树龄~~”宋友亮自信满满 “我堂堂盛丰号的掌柜和你一个穷军汉打赌,传出去也失了我身份~”店老板不屑道 “赌~为什么不赌?”那店老板话音刚落,一个中年人忽然在宋友亮背后插话 宋友亮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秀的中年汉子站在自己身后,他身穿蓝青色袍子,手摇折扇,腰间挂着一枚三足蟾蜍玉佩 “东家~~”那店老板原来只是个伙计,”东家,这穷军汉瞎捣乱,硬说咱家这张五十年杉木古琴是十七年的赝品~~”那伙计赶紧说道 “小兄弟~~”那店老板比宋友亮高出小半个头,用居高临下地神色看着宋友亮,”我乃此家店铺的东主沈富平。我比你年长且与你素昧平生,更无恩怨,本不应以大欺小,与你计较。只是我盛丰号乃是乳山口有名的货栈,你说我出售赝品,那可是有辱我盛丰号名声的大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你计较个明白~~”沈富平说道:”我们就赌树龄,你若胜了,我给你2佰两银子。此琴白送给这位小姐~~我若胜了,你在我家店里白干一个月~如何~?” 张石头忙道:”我家公子怎么能在你家白干活?” 那沈富平见他们张口闭口地喊公子,又见三人都是军汉打扮,不禁轻蔑地歪了歪嘴巴 店伙计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暗道:你个多事的穷军汉,咱们沈爷在乳山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今天还要你吃不完兜着走? 宋友亮见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倒也起了争胜之心,正要答应,那小姐笑道:”这位公子,这位相公,我看就算了吧~~此事由小女子而其,不如由小女子做个鲁仲连~” “那不行~~事关我盛丰号的名声~” “小姐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现在已经是我和这位沈老板的事情了~~” 宋友亮和沈富平互不相让,而周围则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此刻二人谁都不肯服软。正僵持间,忽然一阵人喝马嘶,一队身穿黑衣的武士拨开人群来到宋友亮等人面前,为一人虎背熊腰,国字方脸上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伤疤十分骇人,更添凶悍之气,那壮汉对那小姐纳头就拜,”标下刘子明,迎接小姐回寨~” “会寨”宋友亮和沈富平都是一惊,”难道这小姑娘是附近哪个山寨大王的女儿?” 刘子明抬眼看见宋友亮和沈富平,立刻站起身来,手握刀把,问道:”小姐,是不是这几个腌臜贱民叨扰小姐?”说着刘子明一扬手,几个黑衣汉子一阵噌噌噌的抽刀之声,上前便要拿人 那小姐笑道:”且慢~~把此人带走~~”郡主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指了指宋友亮 “我?”宋友亮愣住了,”这位小姐,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呀~~”宋友亮刚要分辨,十几把钢刀已经顶在自己的胸前、腰间和脖子上,许二多和张石头刚要拔刀,也被黑衣武士团团围住 那小姐又笑道:”本小姐高兴拿你,便拿你~~~”说罢做了一个鬼脸,说罢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一辆马车。可怜宋友亮则被几个黑衣武士架着骑上一匹马,绑了双手跟在后面 “回巡检司~~”那刘子明大声喊道 宋友亮连忙喊道:”我是~~”他刚想喊自己是海阳千户所千户之子,但是心想这么一喊岂不是把宋家的脸都丢光了?反正对方也是公门中人,到了那个巡检司再亮明身份不迟 见少爷被绑走,许二多和张石头赶紧回千户所搬救兵去了 【13】共同富裕 队伍走出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便在一处大寨前停驻,宋友亮抬头一看,乳山寨巡检司的匾额高高地挂在辕门之上。 巡检司为中国元朝,明朝与清代县级衙门底下的基层组织。该组织于元朝创时,通常为管辖人烟稀少地方的非常设组织,除了无行政裁量权之外,也没有常设主官管,其功能性以军事为主。明朝依其例沿用,不过佐以行政权力。因为乳山口港自古便是重要的港口,所以在这里设立类似海关巡检部门也属平常。 宋友亮顿时大囧,自己本来就是要来乳山寨巡检司请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去海阳赴宴的,如今自己一这幅模样见到姑姑和姑父~~真是丢脸丢大了 “小姐回寨咯~~”寨门口一个身穿明朝官兵服饰的小卒高声喊道 须臾,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模样的人从寨内走了出来,”疯丫头,又去哪里胡闹,累得你刘叔带着大队人马出来寻你~”那中年男子笑骂道 宋友亮偷眼看去,根据前世记忆,宋友亮清楚的认得那妇人是自己的姑姑宋氏,那中年男人是自己的姑父,乳山寨巡检司巡检赵连理 那小姐从车厢里出来,笑着还礼,”婉玲见过舅舅,舅妈~” 那女的笑道:”婉玲啊,你海阳的宋舅伯请咱们去吃酒,你收拾收拾也一起去吧~” “咦~~”宋友亮一愣,这小姐喊自己的姑姑叫舅妈,那她和自己家是什么关系?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好复杂啊~~~还没等宋友亮把这层关系理清楚,就听那唤作婉玲的小姐说道:”舅妈,我在街市上抓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回来~~” “很有意思的东西?”宋友亮哭笑不得,依旧低着头,默不作声 “哦?让舅妈来看看~~”宋氏走到宋友亮马前,低头要看 “姑姑,是我呀~~”宋友亮无比尴尬地抬起头 “呀~~是友亮啊~~”那妇人吓了一跳,惊呼道 婉玲也吃了一惊,”舅妈你认识他?” 宋氏赶紧说道:”这是我侄子宋友亮啊,也就是你的表哥~” 婉玲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是自家人~~刘叔,快把他放下来~~” 刘子明应了一声,上前松开绑在宋友亮手腕上的麻绳,又把他抱下马来 赵连理笑着一把按住宋友亮,问道:”你哪儿得罪你表妹了~~” 宋友亮又好气又好笑,直挺挺地就是不肯低头,”我没得罪她~~我还帮了她,让她少花冤枉钱来着~~” 婉玲姓赵,是赵连理大哥赵连城的独生女儿,因为赵连城常年在福建和南洋经商,所以这个宝贝女儿一直寄养在赵连理家,赵连理对赵婉玲从小就是千依百顺,宋友亮越是不肯顺从,赵婉玲越是觉得他有意思。赵婉玲摆了摆手,笑道:”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算了~~~” 宋友亮彻底没了脾气 待到进了寨子,赵婉玲去换衣服准备赴宴,而宋友亮则在前厅把母亲宋李氏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姑姑和姑父,里面是宋李氏做的一些小点心和几件绣品,还夹带着一封信。虽然比不得城里卖的苏绣,但这不就不是钱的问题了。宋氏拿着宋李氏给自己的信,看了一遍之后交给赵连理,赵连理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友亮,笑道:”友亮啊,姑父上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瘦弱的小子,如今已经身强力壮了~嗯,嗯该娶媳妇了~~” “娶媳妇?”宋友亮大跌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姑父,姑妈,我娘该不是在信里叫二位给我物色媳妇吧?” 赵连理哈哈一笑,”小子真聪明~~” “我还小呢~~”宋友亮赶紧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孩子气的模样 “不小了~~不小了~~”宋氏笑道:”都十八了,你表哥世勋,十八岁的时候都当爹了~”宋友亮的表哥赵世勋在济南府当差,常年不在家。说着宋氏便对赵连理说道:”官人,你人脉广,回头给友亮物色物色~~” 赵连理点了点头,”咱家友亮一表人才,害怕娶不到媳妇?”赵连理得意地说道:”我只要放出话去,光我手下就得争着把女儿送上门来,给咱家友亮挨个挑~” 宋友亮只是陪笑,接着便问道:”那个婉玲表妹是怎么回事?” 赵连理笑道:”她是我大哥赵连城的独生女儿,因为我大哥常年在福建和南洋经商,所以这个宝贝女儿一直寄养在我家,从小娇生惯养,刁蛮的很啊~” 宋氏笑道:”算来她还是你表妹呢~~只是这丫头从小被娇宠惯了~居然把表哥给绑了~” “哦~~”宋友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宋氏见状,笑着调侃道:”怎么着,你还想来个表哥表妹一家亲?” 宋友亮故意抬头挺胸,笑答:”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表妹这么标致,有什么不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宋氏和赵连理正要笑,忽听一个软糯的声音厉声喝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见婉玲娇嗔道:”我的夫君当时人中龙凤,状元之才,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宋氏和赵连理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宋友亮到不服气了,说道:”要是我中了状元,你是不是就嫁给我?” 婉玲颐指气使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宋友亮伸出小手指,”拉钩~~”宋友亮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宛陵的手,用自己粗壮的手指勾上宛陵纤细的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还没等宛陵反应过来,宋友亮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外跑去 “姑父,姑妈~~我先走一步~~” 宋氏喊道:”友亮啊,去哪儿~~” 宋友亮笑着大叫道:”我的两个亲随见我被绑了,肯定是会海阳搬救兵去了,要是我再不回去,这里就要大军压境了~~~” 宋氏更是笑得不行,对赵连理说道:”相公,还是早点给友亮说门亲事,不然在乡下没人管教,这心都野了~~” 赵连理高声喊道:”友亮,慢点走,姑父和你姑姑随你同去~~”喊罢也是大笑不止 只有赵婉玲却呆呆地看着自己被拉过的小手指 幸亏宋友亮及时回了家,否则许二多和张石头又要屁股开花,但是宋友亮被自己的刁蛮表妹绑回山寨之事却成了海阳一带的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大家都觉得这只是少年人之间的嬉戏之事,不涉猥亵。 经过这件事,宋友亮便产生了一个依托乳山口港的优势,以商助农,以农促商的想法。正巧自己的姑父和姐夫都来海阳吃团圆饭,于是,宋友亮便在席间提出三家一起守望相助的想法。 宋友亮的姐姐宋友莲是个典型的明朝妇女,温婉贤淑,而姐夫夏鸣浩也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式的军户,生的敦实黑壮,四年前就已经替职成了大山所千户。”友亮啊,你不亏是读过书的人,就是比你姐夫我本事大,把家业越做越兴旺了~~”夏鸣浩的话里既有羡慕也有妒忌 “姐夫,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乐意,我哪点花招都可以告诉姐夫~~”宋友亮又面向姑父赵连理说道:”还有姑父,只要咱们这一大家子齐心合力,我保证乳山和大山不出三年,都能和海阳一样兴旺~~将来在乳山和大山,再也看不到穿着破衣烂衫的军户~” “当真?”夏鸣浩和赵连理都是眼睛一亮 “那是当然~~”宋友亮笑道:”姑父你管着乳山口港,那是个聚宝盆~~姐夫你的大山所附近也是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地底下有铁、铅、铜、金~~~”宋友亮如数家珍般的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赵连理听得很高兴,但是听着听着又皱起了眉头,”友亮啊,你知道你姑父就是个带兵的武夫,你姐夫呢就是个庄稼汉,比不得你,上过学,读过书。你别看咱们听得直点头,可真要让咱动手~~~”赵连理望了望夏鸣浩,夏鸣浩也是点了点头。 “其实咱们可以从最简单的开始做起,那就是屯田~~”宋友亮说道:”不管将来如何行事,眼下先就是要吃饱肚子,如果一天到晚为了两餐温饱愁,那就啥也别做了~” “嗯,有理~~”赵连理说道:”我原本就知道等着上面下粮饷,然后克扣一点下来。兵士们总说我克扣军粮自肥,可这么多年,我赵某人肥在哪里了?”赵连理自嘲道 “是啊~”夏鸣浩叹了口气,”每天为了几斗粮食,弄得所里的军户门各个把我当恶人,背地里叫我夏扒皮,可我夏家这么多年来也没积下多少钱粮,真是向来就一肚子怨气没处撒~” 宋千斤笑道:”友亮啊,你就把你开荒屯田的法子都告诉你姐夫和姑父,一笔写不出两个亲字嘛~” “是,爹~” 【14】我要读书 过了年之后,宋友亮又要去大嵩卫的卫学读书了。?网明朝以文制武,如果自己能考上个功名什么的,将来行事也能方便很多。明代在周边地区建立不少卫所,派遣军队驻扎,既理军政,又理民事。但沿边地区经济、文化不达,武臣子弟长期居住在沿边地区,没有入学读书习礼的机会。为此,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七年(1384年)下诏在辽东等卫设立卫学。此后,沿边其他卫所也都先后设立了卫学。明代卫学的设立情况比较复杂,有一卫设立一所卫学的,有合二卫设立一所卫学的,还有联三卫、四卫设立一所卫学的。 其实那大嵩卫的卫学荒废已久,完全是一些武官子弟瞎胡闹的地方。里面的教喻先生拿这般武官子弟毫无办法,只是按月拿俸禄,混日子罢了。宋友亮以前以为军户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其实事实刚好相反。根据《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进行统计可以现,永乐十三年乙未科,军籍考生中榜者为47人,占总数的13.4%,与大多数军户尚未在经济上翻身的背景相一致。而到弘治十五年壬戌科,军籍进士已达到88名,占总数的22.2%。若加上14名官军籍进士,则占到了总数的25.7%。此后,军籍考生中榜比例大体保持在25%左右。如万历四十四年丙辰科,军籍(含官籍)进士为87名,占25.3%。崇祯元年有84名,占23.8%,考虑到明朝中后期军户数量呈持续下降趋势,军籍进士已经远远过了明朝军户占全体人户的比例,说明军户较其他人户谋取政治保护的愿望更为强烈,付出的努力更大,只是一般的穷军户无力供养子孙读书罢了。 宋友亮走进卫学学府,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树木枝繁叶茂的过了火,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打扫修剪了。园中有七八个和自己年龄相若的青年嘻嘻哈哈地来回打闹,看见宋友亮进来,也毫不在意。 宋友亮走在前面,许二多背着包裹紧紧跟随,主仆二人走到一处书斋前,抬头只见一块油漆剥落的匾额上写着”礼仪”二字,一个身穿青色布衣,头戴阳明巾的老儒生正低头看书。依照前世的记忆,宋友亮记得那是卫学的教喻吕文洲,也是个屡试不中的落第秀才 宋友亮赶紧轻嗽一声,行礼道:”学生海阳所宋友亮,拜见先生~” 老儒生抬起头,放下手中书本,轻皱眉头道:”如果宋公子只是想考个武秀才,那大可与他们一样~~再来也是无益”吕文洲指了指外面嘻哈打闹的一班子弟 宋友亮记得自己以前也是个顽劣之人,读书时嘻嘻哈哈,此刻宋友亮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前学生无状,辜负了先生的苦心,现在痛改前非,决心认真读书” 吕文洲顿了顿,似乎也现了宋友亮与之前有所不同,又说道:”只是我看宋公子面向,颇有灵气,但还需雕琢。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吾辈苦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无非上报君王,下报黎民而以。当今圣天子在位,吾辈正是大有可为之时!如果宋公子有心读书,老夫也愿意倾囊相授~”吕文洲好久没教到正儿八经的学生了 宋友亮赶紧向吕文洲拜倒:”请先生教我~~” 吕文洲赶紧扶起宋友亮,说道:”宋公子不必多礼,既然宋公子求学若渴,那老夫自当倾囊相授~~指一条捷径给你” “捷径?不是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吗?”宋友亮有些不解 “哼哼~~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听老夫说来~”吕文洲笑道 原来,明代以前,学校只是为科举输送考生的途径之一。到了明代,进学校却成为了科举的必由之路。明代入国子监学习的,通称监生。监生大体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监生可以直接做官。特别是明初,以监生而出任中央和地方大员的多不胜举。明成祖以后,监生直接做官的机会越来越少,却可以直接参加乡试,通过科举做官。 以宋友亮的条件完全可以不用去学校,然后参加考童子试这么按部就班。自明代中叶,一直行至清末有一种制度叫”纳粟入监”。应试者可以不经过童子试、科考的,也能参加乡试。其实”纳粟入监”就是化银子捐一个监生,取得乡试入场资格。如果用现代的观念来看,这种花钱买来的监生,就类似没有扩招前的大学自费生。不过走这个途径的人,往往会被人看轻,如同后世走后门的名牌大学一样。不过事情也总有例外的,比如明代罗圭七次应考都不能通过童子试,捐监后却在乡试、会试中连获第一名。 吕文洲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群英谱》三字,这可不是什么武侠小说,而是吕文洲几十年来收集的各种各样的诗词八股文等不计其数,然后摘出其中精华写在一本本子上。毕近考科举中与不中往往看主持考试的人与你的思想对不对路,除此之外,还需要知道考八股除去文章好之外最重要的是得考官的心。而想得考官的心的话两点最为重要。第一是自己的字好不好看,一手漂亮的字能够为自己的考试加上许多印象分。第二是论述的方法是不是考官喜欢的。这些都是成败的关键点。 这,就是吕文洲所谓的捷径了 “宋公子,如果你能把老夫这本《群英谱》读熟、读透,再加上几分运气,榜上有名的机会还是有的~”吕文洲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宋友亮一阵激动,急不可耐的拿起《群英谱》翻读起来 于是宋家凑了一笔钱为宋友亮捐了监生,然后宋友亮又经过几个月的突击强化训练,宋友亮真的站到了崇祯十年八月山东的乡试考场上。乡试在山东省会济南府举行,许二多和张石头以前见过最大的城市就是莱阳县城,如今进了济南府,直嫌自己少生了几只眼睛。吕文洲也很久以前才来过一次济南,虽然也是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但是比许二多他们的上蹿下跳斯文多了。只有宋友亮不以为然,吕文洲还道是宋友亮气定神闲,志在四方。 一进济南城,最先看见的就是气势恢宏的德王府,明天顺元年,明英宗朱祁镇复立长子朱见深为太子,同日封其余四子为德、秀、崇、吉四王。被封到德州的德王朱见潾为英宗次子,初名见清,因爱恋济南湖山泉水之胜,以德州地方贫瘠,风沙过大为由,要求改建王府于济南,然而这一请求却没有得到明英宗的批准。直到明成化元年,明宪宗朱见深继承皇位后,才批准德王改其驻地为济南。 成化三年,朱见潾来济南就位。获准改驻济南后,朱见潾所作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以珍珠泉为中心大兴土木,修建德王府。德王府系在济南城区最繁华的地段——原济南公张荣府邸旧址上扩建而成。德王府亦称”德藩故宫”, 据说,德王府占地广大,济南城内有三分之一的地都被囊括,为明代济南城中最大的建筑群。它东至县西巷,西至芙蓉街,南至今泉城路,北至后宰门街。 【16】马贼偷袭 济南贡院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当年的贡院规模比较大,南起小布政司街,往北直到大明湖南岸。 济南贡院,是明清两代进行”乡试”的地方。贡院内的主要建筑就是”号舍”。所谓”号舍”,就是秀才们参加考试的地方。和现在的考场设置不同,当时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每人独居一间”号舍”,”号舍”门外有卫兵把守,进行全封闭式的考试。 考生进入”号舍”之前,还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明清的科举保安十分严格,要求达到”片纸只字皆不得带入试场”的程度。除了在进场前由卫兵仔细搜查外,乾隆年间对考生的穿戴还专门作出了严格的规定:不论是帽子还是衫、袍、褂,都必须是单层的。皮衣和毡衣要去掉里子,袜子用单层的,鞋用薄底;其次,考生用来装考试工具的袋子也不能有里子,砚台不能太厚,毛笔的笔管必须空心,木炭只准两寸长,烛台的柱子必须空心通底,糕点都要切开检查。考生装用品的篮子要编成玲珑格眼,以便搜检。在接受检查时,考生的内衣、内裤,都要解开。 “号舍”内十分狭小,勉强容下一人,内有可以移动搁置的木板数块。白天,将木板分开,上层是桌,下层是凳。晚上,将木板并在一起,又成了卧榻。考试整天进行,吃喝拉撒全在其中,其滋味不亚于坐监牢。考生应考时除必备文具外,还需携带生活用品:提篮、食盒、食物、饭碗、蜡烛,甚至便器、卧具、取暖用炭等等。山东历来是教育大省,济南贡院规模最大时,号舍曾达到1.5万间左右。 宋友亮到了贡院才现和自己一起参加考试的,都是些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头黑白夹杂的半老头。吕文洲低声对宋友亮说道:”徒儿,为师摘抄给你的那些文章可曾背熟?” 宋友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吕文洲莞尔道:”为师打听过了,这一次主考官喜欢行文华丽,你的文章如果能将忠君爱国,不惜以死报国之类的话语为基础,榜上有名,机会不小哦~” 宋友亮笑道:”这里人多,不方便行大礼,要是学生真的高榜得中,一定厚报恩师~” 吕文洲轻轻捋了捋胡子,笑道:”为师既然教你,自然是希望你青出于蓝的~~” 考生6续进场,先是学政宣读据说是皇帝亲笔题写的考场纪律,大抵是不许作弊什么的,文章很长,考生们站在火辣的太阳下暴晒,各个汗流浃背,但是每个人的神情都兴奋不已。好不容易读完了圣上的教喻,众考生和考官们一起山呼万岁,并将贡院的大门关闭 吕文洲送宋友亮进考场之后,便和许二多以及众家丁在附近贡院墙根街一家客栈里小憩。 三天之后,好不容易等到宋友亮才从考场出来,来到客栈与吕文洲等人汇合。 “徒儿,如何?”吕文洲忙问,紧张、兴奋的神色溢于言表 “多谢恩师提点,摘抄的文章与考题有些关联~~”宋友亮也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可是~~”宋友亮欲言又止 吕文洲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宋友亮的表情,笑道:”别人是十年寒窗,以你这几个月来的勤奋,就算考不上也是无愧于心了。为师不会怪你,你也不必自责~~” 考完府试的宋友亮返回了海阳所,而卫学讲师吕文洲也辞去卫学讲师之职,以每年二十石粮食受雇于宋友亮,在海阳所里开设学堂,专门为军户子弟开蒙授课。 宋友亮一行人才到海阳所远郊,便看见田里四处冒黑烟,大片还没来得及收割的小麦被烧成了灰烬。地上到处都有干涸的血块。几幢屯屋的壁垒有的插着箭镞,有的满是麻子一样的凹凸坑,显然是用锄头一类的东西凿击的。远远还可以看见有海阳所的雇工把一具具尸体扔进火堆里火化 “这是怎么回事?”宋友亮赶紧策马狂奔 “友亮啊,你可回来了,大家等你拿主意呢~~”宋千斤的右臂上过着纱布,依然可以看见骇人的红色,众人在心目中早已把宋友亮当成了主心骨。 人怕出名猪怕壮,原来有一股马贼的哨探现了海阳所大面积开荒,并且即将获得大丰收的情况。于是海阳所成了马贼眼中的一块肥肉,就在宋友亮去济南乡试的那段时间里,登州的一股马贼偷袭了海阳所,他们的领唤作半天云。海阳所人猝不及防,虽有宋千斤领着众人抗击,还是有死伤近三百人。 “他娘的~~”宋友亮猛地一拍桌子,放在方桌上的腰刀都跳了一跳,骂道:”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半天云?哼~~” 许二多抱拳行礼道:”公子,让我带上弟兄们灭了这个什么什么云~” “不急~~”宋友亮生气归生气,但是方寸不乱,”爹,这次那群马贼死伤多少人?” “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宋千斤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友亮略加思索,说道:”这次他们死伤一二百人却没有得手,一定不会甘心,我料他们还会再来~~” “再来?”有人一阵惊呼 “怕个鸟~~人死卵朝天,老子还就不怕那个什么云~”许二多骂道 宋友亮一把抓起腰刀,说道:”爹,着急大伙儿,我有话要说~” 须臾,海阳所小校场,海阳所堡民和各个屯屋的百户都来了,将小校场站的满满。 “海阳所的父老乡亲~~这一年多来,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地种地,打粮食~~这些粮食里是我们的汗水和血水~~”宋友亮煽情地说道:”这些粮食,就像咱们生下的娃,是属于我们的,对不对~~~” “对~对~~”众人高喊应和 “现在连年天灾,咱们有了粮食才能活命,这些粮食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对不对~~” “对~~对啊~~”众人又是一阵呐喊 “现在有个叫半天云的王八羔子要抢我们的粮食,那就是要抢咱家的娃,要断咱们的命根子~~大伙儿说行不行?” “不行~~不行~~~” “那大伙说怎么办?”宋友亮见火候差不多了,高声问 “宰了他~~”许二多第一个振臂高呼 “对~~说的对,谁抢咱们粮,咱要谁的命~~”宋友亮噌地一声抽出腰刀,高喊道:”海阳所的老少爷们,和蒙古鞑子厮杀,咱没怕过,和马贼拼命,咱也不是孬种~~~” “拼命~~拼命~~~” “宰了那帮贼羔子~~”校场中的海阳所军户们狂热地高呼 宋友亮见新归附的一些堡民还有些犹豫,便说道:”新来的兄弟们,你们是被逼无奈才逃难到海阳所,如果这里都呆不下去,你们还能去哪里?逃到天边去?” 范顺宝也高声答道:”公子大义,收留我等,所以海阳所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家园,谁要想让咱们活不下去,断了我们活路,我姓范的第一个和他拼命。”说着他又面向几个河北老乡喊道:”咱们河北人有没有孬种?” “没有~~没有~~”受到范顺宝的煽动,河北籍雇工也激动地高声呼喊 刘满仓是河南流民头,也领着一干老乡高喊:”咱们河南人也不是孬种,马贼要是敢来,咱叫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好~~”宋友亮高高地举起腰刀,”兄弟们,去军械所领家伙,然后到小校场操练~~准备杀马贼,保家园~~~” “杀马贼,保家园~~”. “杀马贼,保家园~~” “杀马贼,保家园~~” 【17】拆了你的窝 大伙儿喊着口号兴冲冲地跑到军械所,一听说要领这么多家伙,左安明傻了眼,他鬓角流淌下一滴汗珠,双手颤抖着打开了军械所的库房。 “我的娘~~这什么味儿啊~”许二多第一个跨进库房,一股夹杂着霉和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仔细一看,许二多傻眼了,只见堆放在库房里的兵器早已朽烂不堪。腰刀从刀尖一直锈到刀柄、长矛的木杆脆的小孩子都能折断、弓弩的弓弦一拉就断、盔甲一提起来,甲片象下雨一样哗哗地往下掉 宋友亮脸色铁青,左安明则脸色惨白,”公~~公子~~这~~~” 宋友亮一把揪住左安明的领口,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都是早年置办的,之前弟兄们忙着糊口,多年没有~~没有~~”左安明结结巴巴地答道 “混账~~”宋友亮手一扬,把左安明推到一边,”召集所有工匠,连夜赶造~~” “尊~遵命~~”左安明连滚带爬地出去叫人 宋友亮又转身对众人道:”叫大伙看笑话了,我看不如大家把这些兵器抬出来,能用的就用,能修的就修,不能修的就扔一边。再挑几十个力气大的兄弟,一起帮着军械局的兄弟们干活~~”刘满仓挽起袖子,露出达的肱二头肌,”我刘满仓虽然不会铸刀,但是有的是力气~~”说着他和范顺宝领上六十多人帮忙去了。 海阳所聚齐了八百丁壮,短时间内要打造出八百把制式腰刀是不可能了,时间紧急,所以左安明因陋就简,对工匠们说道:”造腰刀是来不及了,大家就打双手带吧~~”双手带即朴刀,使用时,两手握者刀柄,像使用大刀那样,利用刀刃和刀本身的重量,来劈杀敌人。就其长度而论,不是长兵器,而属于短兵器一类。朴刀全长约6o-15ocm,刀刃长度在45-7ocm之间。从外形看,和大刀没什么两样,但是和大刀相比,刀刃(即刀身部分)占的比例比较大,这是朴刀不同于大刀的最明显之处。由于是用两手握着使用,故又有”双手带”之称。 许二多听说要打朴刀,歪了歪嘴,说道:”双手带?响马草寇才用那玩意儿~~” 左安明其实也是没办法,不无调侃的笑道:”我的刘大将军,改日我再给你炼青龙偃月?” 许二多也听出了调侃的味道,但是他现在是宋友亮的亲随,自然身价不一般,于是他反唇相讥道:”左总旗,赶紧打刀吧,不过,你把海阳所的丁壮都弄成了马贼土匪的样式,小心公子怪罪~” 于是,海阳所人兵分三路,一路人马日夜警戒,一路人马日以继夜的打造兵器。穿缀盔甲的甲片,全堡上下人人以杀马贼,保家园为念。就是小孩子也做弹弓,捏泥丸。第三路人马则由宋友亮的母亲宋李氏牵头,动全堡的妇女帮忙不分昼夜的抢收小麦 十天时间里,海阳所打出了四百八十杆朴刀、十杆火枪、六十九套盔甲和三百张弓。宋友亮还知道工匠们做了一门飞雷炮,飞雷炮是一种解放军创造的自制武器,也称炸药抛射筒,最初叫”飞送炸药”,是一种威力极强的土制炸药包。这种又称炸药抛射筒的武器的主体就是一个空汽油桶,在其内填充射药后,把捆扎成圆盘形的炸药包放进去,然后点燃射药,就能把2o公斤的炸药包抛射到15o-2oo米的距离上。这种武器口径绝对惊人——桶有多粗,口径就有多大,巨大的炸药包产生的强烈爆炸冲击,对于无防护的集群士兵具有较强的杀伤力,一些较为简易的工事也会被毁坏,但对于装甲目标应不具足够的打击力。只要在它落点半径5米内,一切生命体或工事都难以逃命。说到底,这种炸药抛射筒和重型臼炮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大仰角使用,射程较近,但威力惊人。宋友亮还在堡外做好了距离的记号,在距离壁垒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的地方用小石块做了标记。经过精心准备之后,海阳所上下众志成城,单等半天云前来受死。 到了第十一天,小麦已经收割了六成,就在众人猜测半天云会不会来的时候,海阳所东面的十三屯内,一股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十三屯是一处屯屋,因为这个屯屋的是第十三座屯屋,故此得名,海阳所其他屯屋也大多以这样的规则命名。 铛铛铛~~铛铛铛~~~ 海阳所里以及各屯屋里的警钟被一起敲响,丁壮们手拿兵器冲上壁垒,严阵以待。八月流火,海阳所丁壮满脸大汗,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天气热。很快,十三屯的敌楼上竖起了一面小红旗,小红旗插在一个草包上。小红旗表示着敌军有一千人,插在草包上表示敌军都是骑兵。在这个没有电报电话的年代,宋友亮不得不传授一些旗语来作为通讯的手段 一阵马蹄声隆隆,一条黑线出现在地平线上。马蹄扬起的黄土高高飞扬,漫天飞舞 三匹骏马脱离阵线,来到一片小土坡上,为一人骑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年纪四十岁上下,方面大耳,粗眉大眼,模样十分粗豪,身穿一件厚且脏兮兮的皮袄,腰里别着一口腰刀。此人便是马贼之半天云 “二当家的~~”那人扬起马鞭,遥指海阳所以及周围屯屋,”你看,这些堡垒修建的颇有章法,小堡拱卫大堡。从成色上看,这些小堡是新造的,所以比海阳所更显坚固高大。你们不去直捣黄龙,反而逐个逐个的攻打这些小堡,难怪会损兵折将却两手空空~” “大当家说的是~”答话的是这股马贼的二当家西北风 第三个汉子是个秃头,他笑道:”大哥二哥,这种军户屯堡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不过千余人,让我沙里飞去剁了姓夏的跛子~” 半天云抽出腰刀,高高举起,吼道:”兄弟们,前面是海阳所,那里粮食堆满仓。只要拿下海阳所,咱们一年都不用忙活了~~” “吼~~杀进去~”马贼们兴奋地呼号 半天云又吼道:”听好了~~咱们的目标是海阳所,周围的小壁坞就不要管他了,兄弟们,全力进攻,第一个爬上壁垒的人,就可以第一个挑女人~~” “吼~~”马贼愈加兴奋 “杀呀~~”半天云钢刀虚劈,身后顿时万马奔腾,马贼如潮水般涌向海阳所 【18】尾行 “摇旗~”宋友亮身穿锁子甲,头戴铁盔,手按腰刀,在城头临危不惧。? ? ???指挥自若。随着他一声零下,海阳所的敌楼上立刻飘起了一面红旗。 嗖~嗖~~嗖嗖~~ 见到海阳所飘起红旗,各屯屋的丁壮们纷纷在屯长的指挥下,从屯屋壁垒上的射击孔和敌楼中向马贼射箭。而此刻,马贼的人流正好从十三屯和十二屯两个屯屋间的空地穿过 吁~~ 啊~~ 哎哟~~~ 两个屯屋形成了交叉火力,一次射就击毙马贼三十余人,若不是马贼接着马快快通过,伤亡更加惨重。饶是如此,当马贼通过十三屯和十二屯之后,已经有一百多人死伤。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马贼们对杀戮、奸淫的渴望,他们依旧狂吼着杀向海阳所 眼见马贼即将到达三百步的标石,宋友亮又高喊道:”弓箭手准备~~~放~~” 一阵弓弦响动,如飞蝗般的箭矢从海阳所的壁垒上临空飞起,狠狠地扎进马贼的马队之中。箭矢本身的动能,外加马贼向前急冲的动力,两者相加,箭镞的威力加倍。一时间,无数马贼人仰马翻,许多马贼被箭镞从马背上击落,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后来的同伴踏成肉泥。又有中箭落马,脚被马镫缠住的,被战马一拖,立刻血肉模糊,在黄土地上画出一道红色长线 骑兵的度终究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马贼就已经靠近了一百步的标石。 呯~呯呯~ 呯呯~呯~~ 火枪连续出怒吼,马贼又是一批批中枪倒下 “他娘的~”半天云的坐骑也被火枪击毙,幸亏他马术高,才没有摔下马来,”这帮贼羔子,小小一个屯堡,怎么有这么多花样?”半天云一把将身边一个小马贼从马上拉下来,自己骑上了小马贼的马 潘玉柱等人见宋友亮执刀站在壁垒上,来回指挥,有条不紊。心想着宋公子果然有大将之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魄,临危不乱,指挥若定。他们哪里知道宋友亮前世面对的战争场面比现在惨烈百倍 呠~~~ 一声闷响,一个白色的物体从海阳所壁垒后飞了出来,迎面飞向策马而来的半天云。半天云嗤笑一声,”雕虫小技~~”说罢自负勇武的半天云抽出腰刀猛地朝那飞来的东西砍去 轰~~~ 一声巨响 距离半天云较近的马贼直觉自己被重重一击,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成碎片,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出。 “大当家~~”马贼二当家西北风距离半天云比较远,但也被气浪冲下马来,等他连滚带爬地爬起身,朝半天云的位置望去时,只见那里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弹坑和支离破碎的尸块,周围躺满了浑身血肉模糊的马贼,哪里还有半天云的影子 呠~~~ 又是一声闷响,白色的圆形物体再次临空飞出 “不好~”西北风大叫不好,刚想拔腿逃命,但是为时已晚 轰~~~ 西北风眼前一黑,残缺不全的身体被气浪抛出去几十米远 “大当家和二当家死啦~~” “大当家和二当家死啦~~”马贼中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喊 “扯呼~扯呼~~”沙里飞胯下的坐骑也被巨大的轰响和气浪吓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无法动弹。沙里飞一个翻身,跳上一个小马贼的马背,”扯呼~~扯呼~~” 马贼如潮水般迅溃逃,在经过十二屯和十三屯的时候又留下了几十具尸体。有个马贼心有不甘地嚷道:”三当家,咱们就这么走了?” 沙里飞表面也是恼怒地很,其实心里暗自叫好,大当家和二当家死了,那自己不就是这股马贼的头领了吗?不过,就这样逃走也太窝囊了。这时候,沙里飞敲好瞥见郊外还有一大片没来得及收割的小麦,以及几间风力磨坊。 沙里飞舔了舔手指,举在空中,测试了一下风向,然后狡诈地喊道:”兄弟们,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给我放火烧,把田里的庄稼都烧了,那几间房子也都烧了~~” “这帮畜生啊~~”海阳所人眼见马贼放火却无能为力,因为马贼占着上风处,且出了弓箭和火器的射程。马贼们顺风放火,大火借着风势,顷刻间就将数间风力磨坊和大片小麦田吞没,火光映红了天际 “草泥马戈壁~~”宋友亮忍不住吼道,”老子一定剥了你们的皮,把你们砍成肉酱来肥田~~” 马贼对海阳所的第二次进攻就这样草草收场了,但是海阳所却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来不及收割小麦几乎被全部烧光,损失至少八万石。还有几间风力磨坊,每间的造价也都在三百两银子以上。由于被烧掉的小麦大多是十三屯和十二屯负责耕种的,屯中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抱着烧焦的小麦嚎啕大哭,凄惨无比 “麦子都烧没了,这可怎么跟东家交代啊~~~”老农大哭 “天杀的~~”许二多看着号哭不止的老农,居然也是鼻子一酸,他扶起跌坐在地的老农,劝慰道:”老丈别哭,我是来为公子传话的,十三屯和十二屯的工钱照,公子还特地嘱咐了,说要好好劝劝老人们,麦子没了可以再种,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 ~~” “多谢公子大恩~~多谢公子大恩啊~~”十三屯和十二屯的农夫们听说工钱照,一起向海阳所叩头。 许二多又大声说道:”公子还说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马贼杀了咱们海阳所的人,烧了咱们的粮,咱们要那些马贼血债血偿,要拿他们剁碎了肥田~~”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血债血偿~~咱海阳所人不是好欺负的~~”几个年轻的丁壮手握兵器,情绪激动。其实十三屯和十二屯安置的都是新接收的流民,没一个是老海阳所人,不过此刻他们已经对海阳所产生了归属感,并以海阳所人自称,这当然是宋友亮最求之不得的 “公子,这是半天云和西北风的人头~”潘玉柱把两颗人头装在柳条筐里,拿来给宋友亮过目,”那半天云和西北风都叫飞雷炮炸了个粉身碎骨,幸好级尚在。若是送去大嵩卫,公子便是立了一大功~~” 宋千斤姗姗来迟,他拿着一张小纸片,笑着对宋友亮说道:”友亮啊,这次我们活擒了八十一个,打死了至少一百三十多个。” “爹,什么叫至少?”宋友亮睁了睁眼睛 “你是不知道啊,有许多尸被炸得七零八落,东一只胳膊西一条腿的,哪里数的清?能数清的尸就一百二十三具,所以爹我才说是至少一百三十多嘛~”宋千斤笑道,”对了,咱们还缴获了八十多匹马~其中五十匹还能用,其余的恐怕只能当菜马了~~” 宋友亮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将此类菜马都宰了,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好跟我去剿了马贼的老窝~~” 【19】太阳你大爷的 “这就要去?”宋友亮诧异道 “兵贵神~~”宋友亮用磨刀石打磨了几下手中的雁翎刀,”咱们今晚就出,杀他个措手不及~~~”宋友亮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于 接着宋友亮又在宋千斤耳边耳语了几句,宋千斤皱了皱眉头,”真要这么干?” “真要这么干~~”宋友亮坚决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爹去准备准备~” 宋友亮对潘玉柱耳语一番,潘玉柱先是一愣,随即会心地一笑 须臾,潘玉柱便押来一个马贼,此人尖嘴猴腮,有善攀爬,故在马贼之中得了个外号叫窜山猴 窜山猴一见正在磨刀的宋友亮,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公子爷,小的本是良民,是被半天云裹挟上山的呀,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岁老娘,尚在山寨,还请公子爷饶小的一命啊~” 宋友亮将雁翎刀挥舞了几下,便噌地一声**刀鞘,”不杀你?本公子为什么不杀你?”然后冷冷地看着窜山猴 “这~~这~~”窜山猴结结巴巴道:”您大人大量,小的不善说辞,就请公子爷看在小额家中老娘份上,饶小的不死吧~~”窜山猴磕头如捣蒜 “你放心,本公子不杀你~~”宋友亮起身走到窜山猴身边,”我要你给你们的三当家带个话~”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窜山猴又是一阵叩拜,”公子爷的话,小的一定带到~不知道公子爷要小的带什么话?” 宋友亮背负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一字一句道:”我们庄稼人求的是个安生,而你们当家的求的是钱财。既然如此,我每月送你们当家的一千石粮食,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商量,但是不要来喊打喊杀,免得互有死伤。” “是是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窜山猴现在是说什么都好 宋友亮推开窗户,指着外面十多辆牛车,”这是一千石粮食,你可以带着你的人把它运走,但是记着把牛车送回来~~” 宋友亮朝潘玉柱使了一个眼色,潘玉柱立刻给窜山猴松了绑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窜山猴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领着被释放的马贼押着牛车离了海阳所。窜山猴前脚才走,后脚海阳所的斥候就跟上了他。不出两个时辰,一千名吃饱喝足的海阳所丁壮在宋友亮、宋千斤的带领下,顺着斥候留下的记号,杀向沙里飞的老巢。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在斜山梁的马贼老巢,虽说沙里飞只是马贼帮的三当家,但沙里飞也有自己的班底,飞天虎、洞里赤炼和过天梯都是沙里飞的老部下,听说半天云和西北风被打死,立刻在山寨大聚义厅汇聚,商议公推沙里飞为大当家一事 “大伙儿听了,大当家和二当家不幸亡故,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我提议,咱们拥戴三当家的沙里飞为山寨之主~~”说话的一个彪形大汉,穿着羊皮坎肩,露出两条粗壮的铁臂膀 飞天虎以前是大明边军,所在的军营因为欠饷而哗变,朝廷派兵前来镇压,飞天虎侥幸得脱,便投入沙里飞手下。因为他在后背纹有一只插翅老虎,故得诨号飞天虎。他与沙里飞的嫡系洞里赤炼、过天梯站在右下手,左下手站着的是半天云和西北风的嫡系,分别是郭大刀、黄蝎子、双头马和顶天柱 郭大刀人如其名,善使大刀,他是半天云的老部下,跟随半天云快三年了,对马贼帮里的权利争斗冷眼旁观的很清楚。”三当家,官兵的箭矢还真是长了眼睛,只杀大当家和二当家~三当家毫无伤。”郭大刀冷言冷语道 黄蝎子有些西域人的血统,生的一头黄,他是西北风的老部下,”眼下先为大当家和二当家报仇才是正事,三当家急着要坐第一把交椅,恐怕兄弟们不服~” 洞里赤炼的右手纹着一条火红的赤练蛇纹身,他双手环抱胸前,得意洋洋地说道” 蛇无头不行,就算要为两位当家报仇,也需要有一人统揽全局~” “不错~”过天梯也帮腔道:”眼下这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三当家~有三当家的统揽全局,一定可以为大当家和二当家报仇~”双头马和顶天柱也是半天云带出来的,二人只是冷眼看着沙里飞,不置可否 沙里飞颧骨微微抽动了几下,站起身来,说道:”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抽当然要报~我也有信心能带着大家荣华富贵、吃香喝辣~~”沙里飞满满地踱到郭大刀身边,”郭兄弟~~你看?”沙里飞笑着手指聚义厅门口 “何物?”郭大刀不自觉地向门口望去,”啊~~”郭大刀一声惨叫 原来沙里飞趁着郭大刀朝门口张望的时候,一刀捅进郭大刀的后腰,郭大刀牛吼一声,倒在血泊里。 “沙里飞~~我x你祖宗~”黄蝎子大骂一声,抽刀扑向沙里飞。过天梯抓起一个酒壶砸向黄蝎子,黄蝎子猝不及防,被砸中面门,过天梯抓过一杆长矛斜里刺进黄蝎子的肋下。双头马和顶天柱正要拔刀,飞天虎和洞里赤炼早已一刀一个将他们结果。 余下几个小头目乱作一团,沙里飞用腰刀在方桌上连敲三下,喝道:”现在开始,我就是山寨的大当家,谁人不服,就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飞天虎等人一起下拜道:”拜见大当家~~” 飞天虎掂了掂手里的钢刀,”大当家,寨子里还有些不识时务的蠢物,属下愿为大当家解决了他们~” 过天梯也是记着表功,”属下愿助飞天虎兄弟一臂之力~” 沙里飞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钢刀上的血迹,”好吧,你们就帮本当家把反对我的人都除掉~~不愿跟着本当家走的人,就让他们跟着半天云和西北风走~” 一番清洗,马贼帮又有四十多人被杀,沙里飞终于踏着鲜血和尸体登上了大当家的宝座。 就在窜山猴回到山寨的时候,山寨上上下下已经全部换成了沙里飞的人。窜山猴原来是半天云的人,不过懂得见风使舵,”小的窜山猴拜见大当家~”窜山猴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送上大堆阿谀奉承 沙里飞原来对窜山猴那副奴才相很不顺眼,但如今听窜山猴阿词如潮,却十分顺耳。”窜山猴~~那帮军户倒是把你给放了回来?”沙里飞享受而鄙夷地看着窜山猴 “回大当家的话,小的见着了那个屯堡的当家人,是个年轻的后生,他让小的带个话,说他不敢和大当家交手,愿意每月送一千石粮食给大当家的~买个平安~”窜山猴笑道 沙里飞挑了挑眼睛,”哦?一千石?” “是啊,我对那姓夏的小子说了,咱们大当家是响当当的大人物,这点东西根本看不上~”窜山猴自吹自擂起来,”那小子一听这话就慌了神,直说要是不够可以再加,只要大当家的能高抬贵手~~~~” 一番吹捧之后,窜山猴才说道:”这次小的还带了一千石粮食和一些酒肉回来,都运进寨子里了~” 沙里飞哈哈大笑,”算这小子识相,本当家大人大量,暂时不和他计较。这一千石粮食就先收下了,过几天吃完了,再去海阳所拿去~~” 窜山猴自以为立了大功,便问道:”大当家,那小子还想让咱把牛车送回去~~” 沙里飞又是一阵狂笑,”蠢钝儿,把牛都宰了,好好慰劳慰劳兄弟们~~” 这天晚上,山寨里大摆筵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快活。众马贼喝得酒足饭饱之时 【20】技术就是力量,还有收割机 轰~ 一声巨响赛过晴天霹雳,直震得聚义厅上的瓦片稀里哗啦往下掉 “怎么回事?”沙里飞恼怒地看着落满了灰尘的酒杯 一个小马贼慌里慌张地冲进聚义厅,”大当家~~海阳所那群穷军户来攻山寨了~” “什么?”沙里飞大吃一惊,他们这股马贼纵横山东好多年,从来只有他们上门找人麻烦,从来没人敢上门来找自己晦气的 “胡说什么?”沙里飞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上前,一把拉住小马贼的衣襟,”谁敢来我的山寨捣乱?” 轰~~ 又是一声巨响 一股气浪夹杂着飞溅的木屑石子和血腥味、火药味冲破聚义厅的大门,距离聚义厅大门最近的两个马贼小头目被木屑石子打得血肉模糊,抱着脸,如杀猪似乱嚎,倒在地上直打滚 “沙里飞,还我海阳所二百二十一条人命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壮汉手舞钢刀杀进聚义厅,在他们身后一群穿着各色衣服的军汉也吼叫着杀将进来。八一 中文网 “你~~”沙里飞紧握钢刀,遥指堵在门口的众人,”你们是什么人?”沙里飞喝道 军汉们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分开一条通路,一个年轻人身穿盔甲,手握滴血的雁翎刀缓缓步入聚义厅,此人年近弱冠,面目俊朗,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不怒自威。 “我名叫宋友亮,你们这群该死的马贼最好记住了,将来见了阎王爷有个交代~”宋友亮将雁翎刀在木柱上来回刮擦了几下,弄掉沾在刀口上的血肉。 “大言不惭,找死~~”一旁飞天虎大喝一声,举刀就要厮杀 “让我来会会你~”许二多怪笑一声,冲上前去与飞天虎厮杀 只听铛铛铛三刀 那飞天虎也是膂力惊人,与许二多对斫三刀,也丝毫不落下风,”擒贼擒王~~”沙里飞喝道 “纳命来~”飞天虎得沙里飞提醒,立刻提刀转向宋友亮 呯~~ 还没等飞天虎靠近宋友亮,只听一声枪响,宋友亮手中的手铳铳口还冒着白烟,而飞天虎则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口的血窟窿 “~~”飞天虎几次想开口说什么,但是都没有成功,最终软绵绵地躺倒 “死不瞑目?嘿嘿!”宋友亮轻松地举起手铳,吹散铳口白烟,”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话音未落,宋友亮和许二多、潘玉柱退后一步,十名军汉上前一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沙里飞等人 “杀呀~~~”沙里飞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声 呯呯~呯~呯呯~呯~ 呯呯~呯~ 呯呯~呯~ 呯呯~呯~ 聚义厅里枪声大作 “你~你~”沙里飞跌坐在大当家的交椅上,身上的八处枪眼在呼呼冒血,血水顺着交椅的扶手缓缓地流淌到低下,在交椅周围汇成一片触目的红色 “我什么?”宋友亮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走到沙里飞面前,举起雁翎刀轻轻地抵在沙里飞的咽喉 “你有种~~”沙里飞说出最后一句话,头一歪就断了气 “公子,外面还活拿了一百多人,如何处置?”潘玉柱倒提钢刀,抱拳问道 “血债血偿~~级全部送去登州请功~~”宋友亮将雁翎刀收回鞘内,用手环指聚义厅,”这里的东西能搬走的都搬走,搬不走的全部一把火烧掉~” “得令~” 这天夜里,斜山梁上火光冲天,山脚下一队长长的人马蜿蜒而行。剿灭这股马贼让宋友亮收获不小,虽然损失了几十头牛,但得到了三百多匹战马。另外还有一批兵器、农具、马具等物。不过,老天爷也没有让宋友亮左右逢源。不就府试的结果出来了,宋友亮果然榜上无名,不过好在宋友亮并不在意,心态倒是平和的很。 崇祯十年八月末,海阳所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海阳所的小麦全面丰收。金色的麦浪一眼望不到边,在海阳所周围形成了一望无垠的金色海洋。而海阳所,就像是这片汪洋中的满是宝藏的金银岛。连年的灾荒和歉收,海阳所人有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麦浪了,有的老农夫甚至抱着沉甸甸的麦穗先是放声大哭,再是哈哈大笑,如痴如狂。 开始收割了,整框的镰刀被到雇工们手里,虽然头上的大太阳把大家晒得乌黑,沉重的麦穗压弯了他们的腰,但是每一个人都辛苦并快乐着,他们的辛勤劳动换来了丰硕的果实。 “让开~让开~~让开~~~”雇工们弯着腰,撅着屁股在割麦时,忽然许二多扯着公牛嗓子就是一通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宋友亮骑着枣红马,由许二多牵着缰绳缓缓走来 “拜见公子~~”雇工们自真心地向宋友亮行礼 “大家伙辛苦了~~~”宋友亮骑在马上大声喊道:”今年是个丰收年,大有年,所以为了犒劳大家伙,我决定这个月每人两个月的工钱,另外按照你们的级别,每人赏粮三石到五石不等~~” “多谢公子~~”雇工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宋友亮则扭头对身后喊道:”把收割机拉上来~~~” “遵命~~”说话的名叫岳大江,是这片田的小旗,他扬起鞭子,临空打了一响 “哞~~”一声牛叫之后,众人之间一头健壮的大牯牛拖着一个方形的木头车厢缓缓地往麦田里走来。 “这是啥玩意儿?” “你没听公子说教收割机吗?” “收割机是啥玩意儿?” “收割机就是~~~你就老老实实看,说了你也不懂~~” 早在十九世纪初,有位名叫萨尔门的法国人明了一种”收割机”。这种”收割机”实际上并不是机械,它不过是在长约6o公分的木棒上安装上一排刀刃工具,仍然要用手操作——甚至可以说,它的结构犹如好几把镰刀同时握在手中一样。后来又有个叫贝尔的法国人,他模仿剪刀的原理,制造出一种用马牵引的”收割机”。结果,这种收割机跨入了”机械”的大门,但它实际上只能割而不能收庄稼。因此,确切地说,贝尔的这种机械应该称为”割机”而不算”收割机”。 美国人麦考密克在1831年造出第一台马拉收割机,这台牛拉收割机是宋友亮参考美国麦考密克马拉收割机制造的,他的形状像二轮马车,上有切割器动刀片、拨禾轮和集穗台。这台收割机需要一个人在前面赶着马,另一个人在后面操纵机器。它不仅能自动割麦子,而且能把割下的麦子自动抛向后方。跟随在收割机后面的农夫,只要从台下卸下麦子即可运回家中,它的工作效率是原来人工的六倍。 在中国,马在冷兵器时代来说是重要的军事物资,身娇肉贵,这种粗重的体力活自然由牛来担当。结果这台机器一登场,就引得无数雇工们前来围观,直把麦田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怎么赶也赶不走。 经过忙碌的清点和计算,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十二万亩普通小麦平均亩产二石,一万亩高产小麦平均亩产五石八斗,是普通小麦的近三倍。也即是说海阳所十三万亩田一共将收获小麦近三十万石。但是被马贼烧掉了八万石,现在还剩下二十万石左右 “二十万石?我的娘欸~~”宋千斤听到这个结果时,一屁股跌坐在炕头上,怎么都无法相信。宋友亮看着宋千斤不可思议地表情,笑道:”爹,你也别不信,那小麦堆得跟小山似的。不过,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办,统统磨成小麦粉,该饷的饷,该存的存,该卖的卖。” 宋千斤哈哈一笑,从炕上跳起来,喊道:”友亮啊,你真是咱们宋家的福星,爹要大宴三天,好好庆祝庆祝~~~” 【21】古雨山要挖金 崇祯十年九月,一封塘报由大嵩卫逐级上报至济南府。?现任山东巡抚颜继祖看了塘报之后只说了五个字:英雄出少年。 这时恰好有山东学政在一边,他说道:”关于这个宋友亮,下官倒是略知一二~” “哦~”颜继祖饶有兴致地问道:”如今国家用人之际,学政既然知晓,不妨为本抚解说~” 山东学政答道:”这个宋友亮是大嵩卫下属海阳守御千户所千户宋千斤之子,今年十九岁,八月刚参加了山东乡试~” “哦?不知道他文章如何~~”颜继祖忙问 学政摇了摇头,答道:”毕竟是军户出身,舞刀弄枪在行,舞文弄墨就差强人意~文章之中虽然有些华丽的词藻,但多生搬硬套~~不合章法~” 颜继祖不无遗憾地说道:”哎,如果~~算了~~” 一旁的分管屯田的参议说道:”禀大人,下官听说海阳所去年收纳数千遣返流民,今年大肆开垦土地,都是出自这个宋友亮的小子之意。” “听说~听说~~怎么都是听说~”颜继祖不满道:”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去实地查探过吗?” “呃~这个~~”诸官默然不语,谁吃饱了没事干,去那种穷乡僻壤? “大人,卑职愿意去一趟海阳所~~”有一个年轻小吏朗声道 “是谁?”颜继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面书生站在角落里,从官府看,是从九品的小官 那小吏答道:”卑职仓大使刘志和~” 山东巡按在一边问道:”那大嵩卫的请功奏表~~” “我不看~”颜继祖摆了摆手,”直呈左军都督府便是~~” “遵命~” “俺拿三斗粮和你换这块布,行不?” “这包盐四斗换不换?” 莱阳城里的街市上,最近时常有军汉打扮的人怀抱粮食口袋和店铺、小贩换盐、布料和日常生活用品。 富康布庄店铺掌柜们起初没在意,后来现这样的军汉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个堡的军户?” “俺是海阳所人~~”答话的是许二多的母亲许崔氏,自从许二多给宋友亮当了家丁中队长之后,每月足足的一石粮食直往家扛。再加上许二多他爹从宋家分到的红利,许家一家五口根本吃不完那么多粮,于是许崔氏就和其他军户一样,拿着多余的口粮来莱阳城里换些日用品,顺带扯几块布,回家给好多年没穿过新衣服的媳妇和孙子做新衣裳 布庄的老板姓古,名叫雨山,是浙江温州人,来莱阳开布庄也有一段日子了,买卖一直不温不火。他笑着问许崔氏,”大婶,你们海阳所今年收成不错吧?” “那是~”许崔氏自豪地笑道:”宋公子本事大,种的麦子生生就是比别人多收几石~” “几石?是几斗吧?”古雨山笑道 “就是几石~~”许崔氏马上予以纠正 “好好~几石几石~~”古雨山懒得和她争辩,”那像大婶这样,手里有余粮想换布、换盐的人家多吗?” “多吗?”许崔氏哈哈一笑,”家家户户都有,你说多不多?” 古雨山眼珠一转,说道:”要不这样吧,大婶你回去捎个话,明天我就带上几匹布,送到海阳所去,省的大婶们来回跑脚~~” 许崔氏高兴不已,”那感情好啊,我这就回堡里告诉老姐妹们~~” 第二天一早,古雨山牵来三头骡子,一头自己骑,两头驮上了布,又带上两个伙计,出了莱阳就朝海阳所来 到了海阳所近郊,古雨山主仆三人就看见一座高大的圆形堡垒,堡垒周围门口有两个壮丁守门。堡垒外有大片刚收割过的麦田,农夫们正用成捆的麦子放进一种机器里,一头放小麦,一头麦粒就哗哗地流了出来。这是海阳所新设计出来的脱粒机,它综合中国传统的带碾扇车和西洋脱粒机,由宋友亮和孙和斗、沈卜琦等一班工匠合力打造而成。它装有一个在滚筒上转动的木构架。木构架上安装着狭条皮带,当它转动时,就形成了一股气流,借此吹走小麦上的外壳,主要动力是牛和风力 古雨山以为这里就是海阳所了,于是让伙计送上拜帖。 守门的丁壮笑了,”这里是海阳所的九屯,海阳所还在前面呢~” 伙计回来一说,古雨山倒是吃了一惊,一个屯田壁坞就有如此规模,那海阳所~~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古雨山终于来到了海阳所。 伙计上前说明来意,又递上了拜帖,守门的士兵拿着拜帖一路小跑进了堡里,片刻之后又跑了回来,说准许古雨山进堡买卖,宋公子现在正忙,稍后回来亲自接见古掌柜 “又是宋公子?”古雨山喃喃道,根据他的打听,海阳所的百户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为什么海阳所人张口闭口都是”宋公子”?这个宋公子到底何许人也? 进入海阳所之后,古雨山眼前一亮。之前他也去过一些军堡行商,那些军堡之内道路泥泞,污水四溢,随地便溺,满眼垃圾。而海阳所内,各条道路都清洁干净,没有水洼、没有垃圾,没有便溺的黄白之物。 当然,这是经过一番整修的。堡内原本地势低洼的地方,全部用渣土堆高,然后夯实。原本泥泞的道路全部用夯土重新做过,然后再铺上青石板,堡民管他叫石板街。在街道两旁不是很显眼的地方则建造了茅厕,谁要敢随地便溺,是要被巡视的兵丁抓出来罚扫大街一个月。扫大街是没什么,但是因为这样扫大街,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所以抓了几个现行之后,就没人再敢图一时方便了 古雨山在石板街边找了一块空地,吩咐伙计们把摊位搭起来。这时候,挎着菜篮子的许崔氏又是第一个看见了古雨山,她大声喊道:”布庄掌柜,你还真来了~” 古雨山笑笑,”咱们干买卖的,信誉最重要,说好了要来,那便是一定来~”说话间,古雨山还瞄了一眼许崔氏的菜篮子,里面蔬菜、瓜果以及一块至少三四斤左右的肉 “大婶儿~今天家里来客人?”古雨山笑问 许崔氏诧异道:”来客人?”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菜篮子里的肉,笑了,”没有,没有,只是想吃肉了~~我这就去通知七大姑八大姨~~让她们都来买布~~” “想吃就吃?都到这份上了?”古雨山不可思议地四处张望,果然,堡里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拎着肉的还真不少 “这布怎么卖”古雨山正东张西望时,一个老者在他的摊位前驻足,这老者穿着打扮不似军汉,却是儒生 “啊~是啊,六文钱一尺~”古雨山忙答道,顺手抄起一批藏青色的布匹,”老伯,这块布厚实,染得也好,您扯一块做件搭护很是不错~” 老者笑笑,微微眯眼,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布上捻了捻,笑道:”你这生意人到老实~” “六文钱一尺,你要多少~”古雨山笑眯眯地问 【22】温州商人 “一丈~~”老者背负双手 “名士青一丈~~”古雨山高声道,一旁伙计立刻拿出剪刀和尺子剪下一块布 古雨山把布递给老者,试探性的说道:”我还真来对了地方,海阳所富庶,吃肉也是想吃便吃,这布自然能卖的好~” 老者便是吕文洲,他莞尔一笑,说道:”言过其实,这次领导肉的都是宋公子编练的家丁~” “哦?”古雨山笑着点了点头,”我那老妇人手中的肉至少三四斤,不知道这位宋公子豢养了多少家丁?~” 吕文洲叉开五指 “五十~~”古雨山一惊,”光肉就要派二百斤~~” “不,是五百~吕文洲笑答 “五百?”古雨山惊讶的合不拢嘴 吕文洲笑了,说道:”我只是新来的教书先生,详情还得问海阳所的老军户们~~”说罢吕文洲用手指勾住布匹上的细绳,悠然自得地走了 “愣着干嘛?”古雨山白了一眼两个伙计,”还不吆喝吆喝?” “是~东家~~”两个伙计扯起嗓子喊道:”上好的松江花布~~八文钱一尺~” 不多时,许崔氏领着一群军户大嫂们扛着粮袋子过来换布,随后有更多的军户拿着粮食来换布匹,古雨山的摊位前便围了许多人。八一?中?文网? 只是来换布的军户们都是拿粮食来交换,一个拿现钱的都没有,古雨山脚边堆起来的小麦粉越来越高。这让古雨山愁待会如何把这些东西运走。 踏踏~~踏踏~不远处传来马蹄铁叩击青石板的声音,一个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少年,出现在石板街上。 “宋公子~~” “宋公子~” 石板街上的人纷纷向他行礼 “原来他就是宋公子~”古雨山抬头仰望着其在马上的宋友亮,”果然年轻俊朗,一表人才~”古雨山忍不住说道 宋友亮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早就看见了古雨山,他在古雨山摊位前停驻,周围人纷纷让路,”你就是古雨山古掌柜,请借一步说话~~” 宋友亮邀请古雨山去自己家,宋家的宅邸依旧,只是经过了修葺,依然是农家宅院的模样。古雨山也不以为然,觉得军户的宅子大抵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老妈子为宋友亮和古雨山上了两盏茶,这茶叶是前几天才从银川买来的,专门用来招待客人。古雨山轻啐一口,”龙井?还是雨前茶~”古雨山低声喃喃 宋友亮一愣,他只知道这茶叶是龙井,但是雨前雨后自己就是门外汉了,”古掌柜是个懂茶之人~~” 古雨山苦笑一声,”老家是温州,家中早年与红夷、倭国、澳夷做茶叶生意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会来这里开布庄~” “不管如何,古掌柜都是第一个来我海阳所做买卖的,那就是给足我夏某的面子了~”宋友亮拱手行礼 古雨山也忙拱手还礼,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实话实说,之前古某人从来没听说过公子的大名,更谈不上给面子。古某人前来只是为财~” 宋友亮一阵大笑,笑得古雨山心里忽然没底起来。”古掌柜真是快人快语,直言不讳~既然如此,那夏某人就和古掌柜谈谈钱财~” 古雨山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问道:”宋公子有什么买卖要关照古某人吗?” 宋友亮认真地点了点头,”想必古掌柜应该现了,我海阳所的人用来换购食盐、布匹等物,用的都是粮食,而非现银~” 古雨山笑答:”那是自然,现在陕西、山西、山东、中原天灾不断,粮价大涨。银两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都不如粮食来的实在,但是~~以物易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利于交易~~就比如古某这次来贵堡卖布。布匹是卖的不错,可那堆成小山的一样的小麦粉~~古某正在愁如何把它们运回去~~” “那么~~我让古掌柜包销海阳所的粮食~~”宋友亮睁大眼睛,向前探出身子,”如何?” “包销?当真?”古雨山见过海阳所外广袤的田野,也听闻海阳所人口中说所海阳所粮食的收成,此刻不用计算就知道其中的利润有多么的诱人和惊人。九边地处大明边疆,一年要消耗的粮食、食盐、布匹等其他物资,又有多少山西商人靠为就边供给粮饷而致富? 宋友亮伸出五根手指,古雨山试探性的问道:”五千石?” “不,是五万石~~”宋友亮郑重其事,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地意思,”夏某可与古掌柜签下字句。除了包销粮食,日后还有很多商机等着古掌柜~” “五万石?”古雨山向后一仰,险些从椅子上摔倒 “怎么?古掌柜是嫌少了?”宋友亮故意反问,”吃不饱?” “不不不~~古某小本经营,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是吃不下~”古雨山眼珠一转,说道:”但是古某自有办法,只是宋公子能不能给古某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宋友亮微微皱眉,”本堡今日急需现银,本以为古掌柜可以~~” “不知道宋公子需要多少现银?”古雨山咬了咬牙,”古某可以先支付一笔现银给公子,权作定金~” “本堡急需一千斤生铁,八百张牛皮,以及四百匹黑布。”宋友亮一字一句道:”大约需要三千两~” 古雨山哈哈一笑,说道:”公子,你买贵了,如果公子将这些东西包给我古雨山,一个月之内,我古雨山保证把货送到,货真价实,而且只消二千五百两~” “好,那本公子便等你一个月~~” “一言为定,口说无凭,公子可否立下字据?”古雨山一抬手 “当然可以~~”宋友亮起身,”来人,文房四宝伺候~~”宋友亮此刻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了。立好字据,古雨山连布和粮食都不要了,急匆匆地赶回莱阳,随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安。 不到一个月,古雨山果然如约而至,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五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古雨山介绍道:”宋公子,我来介绍,这四位是西安几大会馆的几位掌柜:江苏会馆的吴智力吴掌柜、浙江会馆的童金英童掌柜、福建会馆的陈志利陈掌柜、安徽会馆的李明胜李掌柜~~”说着古雨山又手指一个身材高大,模样粗犷的男子说道:”这位是西安的季辉季掌柜。” “诸位掌柜,有礼了~”宋友亮向五人行礼 五人也立刻回礼,”宋公子有礼了~” 古雨山拱手道:”宋公子,七千斤生铁,一千张牛皮和六百匹黑布都备齐了,请公子派人查收~” 【23】被皇帝注意了 “古掌柜,这多出来的~~”宋友亮有些意外 “多出的部分是几位掌柜送给公子的见面礼~~”古雨山笑道 江苏会馆的吴智力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腔的官话说道:”区区薄礼,是我等几位掌柜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客气~~真是太客气了~~”宋友亮一面派人查点入库,一面派人安排酒席招待几位客商 宾主各自落座,几句寒暄之后,宋友亮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各位来此之前,古掌柜已经告诉各位掌柜此行的目的了吧?” 安徽会馆李明胜拱手道:”那是自然,只是每年五万石的粮食古掌柜一个人吃不下,而我们六个人又吃不饱。? 不知道宋公子能否再考虑一下?” 宋友亮想了想,答道:”五万石已经是眼下海阳所全年产粮的三成,眼下年景不好,我总的留够口粮。不过诸位掌柜可以放心,不出三年,海阳所每年可收获粮食百万石~” “好大的口气~~”诸掌柜心里都是暗叹 “所以,眼下我最多给诸位包销十万石~六位平分~”宋友亮笑道:”日后就不可限量了~” “爽快~” 西安的季辉掌柜一拍手,”季某人就喜欢痛快人~季某人就包二万石~” “我也要二万石~” “我一万五~~” 粮食卖掉了,宋千斤以及姜怀仁、许仁彪等人看见摆满堂屋的银子,彻底无话可说了,憋了好久,才憋出”点石成金”四字。当宋友亮按照十倍的返利把银子放到姜怀仁等人手里的时候,姜怀仁用力拧了一把许仁彪的胳膊 “哎哟~~”许仁彪疼得一阵怪叫,”你拧我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姜怀仁结结巴巴道 “那该拧你自己~~”许仁彪也狠狠地拧了一把姜怀仁 “哎呀~~疼啊~~”姜怀仁也是一阵怪叫 随即,宋千斤的屋里传出一阵又是哭又是笑的怪声 古雨山等客商运走粮食的同时,还派手下伙计在海阳所开设店铺,从油盐酱醋等日用品,到锅碗瓢盆,再到布庄酒肆,海阳所渐渐繁华起来。周围流民不断涌入海阳所,按照孙和京的统计,截止崇祯十年十月,海阳所有丁口七千四百三十二人,耕地十九万亩,存粮十一万石。而六大客商包销的粮食,今年预计可以为海阳所提供十五万两的利润。 北京城 天刚一擦黑北京城里已经禁街,只有野狗偶然出没,汪汪叫唤几声。在重要的街口有几队兵丁把守,不时盘问零星的过路行人。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四处张贴着戒严的告示,偶有更夫打着更穿街过巷。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或白色的纸灯笼,被西北风一吹,无力地在屋檐下摇曳,显得格外凄厉。 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但深宅大院中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那些离皇城较近的府第中,为着怕万一被宫中听见,在歌舞佰酒时不用锣鼓,甚至不用丝竹,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或注目静听,或微微闭眼欣赏,那节奏慢得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歌喉一停,他们频频点头称赏,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住宿在太庙后院中古柏树上和煤山的松树上的仙鹤,时不时成群飞起,在紫禁城和东城的上空盘旋 北京城里的灾民和乞丐本来就多,两天来又从附近州县逃进来七八万人,没处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两旁的屋檐底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一堆。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着,抱怨着,叹息着。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大爷,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五城兵马司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现今每天都有上百的难民死亡,多的竟达到二三百人。虽然五城都设有粥厂放赈,但死亡率愈来愈高,特别是老年人和儿童死得最多。今夜刮东北风,冷得特别可怕,谁知道明天早晨又会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尸体被抬送到乱葬场中? 今天晚上,崇祯皇帝是在承乾宫同他最宠爱的田妃一起用膳。作为万历皇帝的孙子,天启皇帝的弟弟,虽然他还是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但是长久来为着支持摇摇欲倒的江山,妄想使明朝的极其腐朽的政权不但避免灭亡,还要妄想能够中兴,他自己会成为”中兴之主”,因此他拼命挣扎,心情忧郁,使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小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暗 皇帝的御膳很简单,以蔬菜为主,只有两道荤菜,甚至比不上普通富裕人家。崇祯自然自己已经极为勤勉,可偏偏这些年他越是想”励精图治”,越显得是在空抛心力,一事无成,只见全国局势特别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来的各样文书像雪花一般落上御案,为着文书太多,怕的省览不及,漏掉了重要的,他采取了宋朝用过的办法,叫通政司收到文书时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再用黄纸把内容摘要写出,贴在后边,叫做贴黄。这样,他可以先看看引黄和贴黄,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详阅全文,可是紧急军情密奏和塘报,随到随送进宫来,照例没有引黄,更没有贴黄。所以尽管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仍然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文书,睡觉经常在三更以后,也有时通宵不眠。今天,他整整一个下午就没有离开御案。 饭后,田妃为要给皇上解闷,把她自己画的一册《群芳图》呈给他看。这是二十四幅工笔花卉,崇祯平日十分称赏,特意叫御用监用名贵的黄色锦缎装棱成册。他随便翻了一下,看见每幅册页上除原有的”承乾宫印”的阳文朱印之外,又盖了一个”南熏秘玩”的阴文朱印,更加古雅。他早就答应过要在每幅画页上题几个字或一诗,田妃也为他的许诺跪下去谢过恩,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时间,也缺乏题诗的闲情逸致。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浏览画册,一边向旁边侍立的一个太监问: “高起潜来了么?” “陛下说在文华殿召见他,他已经在那里恭候圣驾。” “杨嗣昌还没有到?” “他正在齐化门一带城上巡视,已经派人去召他迸宫,马上就到。” “骆养性呢?他派出的缇骑回来了没有?” “刚到,正在殿外候着呢~~” “宣~”崇祯来了精神 须臾,两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快步进殿,”臣骆养性叩见陛下~” “臣吴孟明叩见陛下~~”来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在他身后的是锦衣卫千户吴孟明,也就是骆养性的下一任。 “海阳所近况如何?”崇祯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禀陛下~海阳所宋友亮开荒大获成功,金黄色的麦浪一望无垠,好似大海~”吴孟明绘声绘色地说道,”但是树大招风,被山东一股响马盯上了~~响马乘宋友亮去济南乡试之际偷袭,海阳所损失不小~” “哦?”崇祯微微皱眉,”后来呢~” “那宋友亮初生牛犊不怕虎,率领近千军户硬是杀上斜山梁,剿灭了半天云一伙。”吴孟明朗声答道 “哼~~”崇祯一拍扶手,怒道:”这些个封疆大吏平日都干嘛去了?就知道党同伐异、就知道捞银子。真要他们捐饷的时候就一毛不拔,跟朕伸手要银子就慷慨豪迈,怎么不学学这个小军户,自立自强、自给自足、自力更生。朕看,这个小军户当为天下楷模~~”骂罢,崇祯对吴孟明说道:”你回去之后把海阳所的情况详详细细地梳理一遍,明日早朝,你讲给群臣们听,朕要借此机会好好鞭策一下群臣~~朕还要命人写成邸报,遍传天下~” “遵旨~” “陛下~~”一旁一直是默默不问地田妃忽然插嘴道:”恕臣妾无礼,臣妾以为借机鞭策已经是把那个小军户推上风口浪尖了,再遍传天下的话,那就是把他树成文臣们倾轧的靶子了~” “嗯~”崇祯冷静下来一想,觉得田妃的话有理,于是打消了邸报遍传天下的念头,”这样吧,就以开荒、收留流民、剿灭马贼等功劳擢升为指挥使~~” “陛下~~”骆养性打断了崇祯的话,插嘴道:”这个宋友亮年仅弱冠,而且还没有官职功名如此擢升恐怕群臣又是一通进谏~~” “进谏进谏,就知道进谏~~~”崇祯再次被勾起肝火 “陛下,臣倒是有个迂回的办法~”吴孟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讲~~” 吴孟明答道:”那宋友亮的爹宋千斤是海阳所千户,今年59岁,只有宋友亮这么一个儿子,早就报兵部备案日后由宋友亮接替自己。而宋千斤也差不多到了替职的年纪。不如授宋千斤指挥使之职、武略将军、上轻车都尉衔,提前致仕,由其子宋友亮替职,如此一来便可绕过悠悠之口~~” “嗯~~就这么办~”崇祯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24】提前接班 崇祯十年十月初九,兵部下公文:宋千斤以安置流民、屯田开荒、剿灭马贼之功擢升指挥使,加武略将军、上轻车都尉衔,致仕,由其子宋友亮替职。十月十三,宋友亮带着兵部公文和许二多、张石头一起北上。等宋友亮主仆三人到达北京时,正好赶上北京灯市的热闹场面。 尽管大明内有流寇外有东虏,可谓风雨飘摇,但为着皇帝、贵族、达官、富人以及宫廷的需要,一年一度的北京灯市又开始了。西从东安门外起,东到现在灯市口大街的东口止,约摸二里长,几条街全是灯市。每年从正月初八日开始,到十六日结束,共有十天。白天是市场,晚上看灯。在灯市场上,会集着各地商人,有南北两京的、各省的、以及外国的各种货物。从年代和范围上说,有三代以来的各种古董,有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手工艺品、家常用具,还有西洋的自鸣钟和稀奇玩艺儿,商肆按行业分类,各占一段街道。一吃过早饭,大小街道都涌着人流,到巳时后就拥挤不堪。人们有买东西的,有看热闹的,有看稀奇开眼界的,也有专为着看人的。人们有时被踩掉了靴、鞋,有时被扒走了银钱,有时被挤散了同伴或孩子,叫叫嚷嚷,呼呼唤唤,像锅滚似的。俗话说,灯市是”九市开场”,就是指附近的许多街道和胡同在灯市期间都随着热闹起来。 饶是宋友亮来自后世,见多识广,也不由被北京城的繁华所震惊。此时的北京乃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有人口过百万,这时的欧洲,就算到了17世纪中叶,法国也不过才有人口4o万人,过巴黎(35万人)成为欧洲最大的城市。不过这些城市和北京一比,显然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地下。 ”市肆贸迁,皆四远之货,奔走射利,皆五方之民,天下士民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 晚上,店铺关门,通夜赏灯,放烟火。沿着以灯市口大街为中心的东西长街,两边尽是彩楼,南北相向,朱门绣户,画栋雕梁。楼上有帘幕的多是勋家、贵戚、大官宦和缙绅眷属,每座彩楼的租价,一夜就得几百吊钱。从灯的质料说,有烧珠料的、夹画堆墨丝的、五色纱的、明角的、纸的、麦桔的和通草的。从形式说,有百花、鸟、兽、虫、鱼、走马灯……巧夺天工。至于烟火,也是花样繁多,令人惊叹不止。各种乐队,各种杂耍,通宵演奏。另外,这儿那儿,有队队童子彩衣击鼓,从晚到晓,叫做太平鼓,通宵男女拥挤,人山人海。 今年的花灯和烟火虽不如往年热闹,但也相差不远,只是乡下的灯进城来的较少罢了。 正月十四日是灯市进入**的第二天。这天上午,有一个相貌不俗的年轻人,穿一件半旧的圆领羊皮袍,眉宇间含着几分年轻的盛气,他有两个仆人陪伴,从西城来到东城,在东长安街向王府井的转角处下了驴子,开了脚钱,慢慢地往灯市走去。一边走一边颇有感慨地低声吟道:”这种场面,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的感觉~~” “等到明年清军入关,北京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呢?”说话的正是宋友亮,他与许二多、张石头进了北京城游玩,越走人越挤,生意越热闹,使宋友亮不知道看什么好。有时他想站在一个店铺前仔细看看,但正在看着,又被人潮推向前去,他走到一个较大的珠宝店前,由于好奇,进去随便观赏。这个店里的广东老板正在请一位太监看一颗很大的珍珠,几尺之外,光耀人目。宋友亮知道这就是古书上所说的”径寸之珠”,他不敢走近,也不敢问,只听那个太监说:”三千两不能再少?” 商人极其恭敬地回答说:”实在不能再少,公公。田皇亲府上的总管老爷已经来看过,叫小的把这颗珠子给他留下。只是公公喜爱,我才敢卖给公公,要是在往年,像这样的宝物至少可以卖四五千两银子。今年生意差一点,又是公公想要,作价三千两卖给公公,赔几百两银子算小的的一点孝敬,以后仰仗公公关照的时候多着哩。”商人随即走近半步,嘻嘻地笑着小声说:”以后里边采办珠宝,只要公公垂爱,照顾小的一下,什么都有啦。” 太监又把珠子端详一阵,说:”好吧,我留下吧。其实我也不打算用它。我看这颗珠子还不错,送给我们宗主爷嵌在帽子上,倒是很好。”宗主爷是明朝太监们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 宋友亮第一次看见用三千两银子买颗珠子,骇得张嘴瞪眼,不由得摇摇脑袋。看见太监向他扫一眼,他赶快一转身退出了珠宝商店。当回到人潮中继续向前拥挤时候,他禁不住喃喃他说:”三千两银子在乡下能救活多少人家!” 随后,宋友亮就去兵部交割了公文,先孝敬了守门的几两门敬银子,好不容易才见到兵部的那些大人们。随后兵部的大人们又拐弯抹角要了一些孝敬,这才查勘军职黄簿,都司卫所掌印佥书的连名保结,经验实后,勘明无误,照例准袭。一番手续办下来,又送了兵部老爷们一份谢礼,花掉了二百多两银子,最后终于顺利得以世袭海阳千户所千户 回到海阳,一众人早已在门口等着宋友亮了 “还顺利吗?”宋千斤急切地问 “还好,按照爹教我的那套~~很快就办妥了~~” “办妥了就好~~”宋千斤终于放心地笑了笑 宋友亮在众人簇拥下回到了千户宅邸,换上熊罴补子的武官服饰,佩武德将军的麒麟铜牌,腰佩利剑。然后郑重其事的接掌千户大印,主管全所军士的调拨、增补、选拔以及军旅防御之事。其余佥书事务,分理屯田、营操、验军、巡捕等食物,由副千户姜怀仁、许仁彪;镇抚张贵山、马有才;百户李玉桂、刘大庆、徐解、于大海、孙有为、杨共庆、鞠平、常、赵志田、王有福总旗左安明、傅大山,小旗吕水根、陈阿土、鲍土根、谢阿大等各司其职。 众人一一上前向宋友亮行礼,简短的仪式之后,宋友亮来不及听众人的恭维,立刻传令道:校场聚兵~~ 咚咚咚~~~ 海阳所的小校场响起了许久没有敲响的军鼓声,海阳所所属的五百军士连滚带爬地从家里冲出门来,从海阳所各个放下涌向校场集合。宋友亮手按腰刀,站在啧啧响的小木台上,鼓声持续了半个时辰以后,依旧有姗姗来迟的军士 宋友亮看了看下面的兵丁,大多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宋友亮手中令旗一挥,”变阵~长蛇阵~”宋友亮洪亮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 台下的军士们一脸茫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变阵~一字长蛇阵~~”宋友亮又大叫一声,再次会动令旗 台下军士们依旧不知所措 “公子~~”镇抚马有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公子,堡中军士就不操练~~早就~~早就~~” 【25】练新军1 “早就把阵法给忘了是吧~~”宋友亮无可奈地叹了口气,”散了~~都散了吧~~”上次能消灭半天月,多半还靠了些同仇敌忾的味道,但是毕竟对付的只是一群马贼。?宋友亮清楚的记得,崇祯十一年九月,清军就会越过长城入关,然后蹂躏山东半年,攻破济南之后北撤。要保住身家性命,必须练就一支强有力的军队。 一听可以解散,老兵们立刻一哄而散,看来这些老兵们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另练新军。说起练兵,潘玉柱和沈卜琦都是很兴奋,潘玉柱从孙和鼎的行礼里翻出几本书来:《练兵实纪》、《纪效新书》;而沈卜琦拿来的却是几本画册。 《练兵实纪》、《纪效新书》都是明朝后期名将戚继光的大作,作为军迷的朱友亮早就拜读过。至于沈卜琦拿来的却是几本画册,都是他从葡萄牙人那里弄来的,当时欧洲人使用的军事教材。宋友亮接过沈卜琦拿来的画册一看,原来这是西班牙步兵方阵的操练画册和欧洲骑兵的操练画册,甚至还有如何操控火炮的教学画册。 戚继光带兵的年代中,往往多少胜多,自身却是伤亡极小,比如说嘉靖四十年的花街之战中,戚家军斩杀倭寇一千余人,自家伤亡仅三人。西班牙方阵在整个16世纪到17世纪中叶,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打遍欧洲无敌手。 经过与潘玉柱和沈卜琦一番商议之后,宋友亮最终决定选兵练兵采用《练兵实纪》、《纪效新书》,战术上则采用西班牙步兵方阵。只是西班牙方阵需要大量火枪,而眼下海阳所火铳数量极为有限。 沈卜琦一拍胸脯,”公子放心,做火铳一事,就包在沈某身上~~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和人手便可~” 潘玉柱则摇了摇头,打断沈卜琦,说道:”卜琦不要造次,火器岂是你想大量打造就能大量打造的?”明代对军中的火器管理比较严格,宣德五年时,就有敕言:”神铳,国家所重,在边墩堡,量给以壮军威,勿轻给。”正统六年,边将黄真、杨洪立神铳局于宣府独石。帝以火器外造,恐传习漏泄,敕止之。一直到嘉靖三十六年,才题准蓟镇置造快枪、铅弹和火药给主客官兵。而一般的都司卫所,所生产火器时,都必须得到朝廷的批准,而且只有造一些”降”字号的手把铳口。如”胜”字、”天威”、”列”字等神铳只能由兵仗局制造。 最终,宋友亮还是觉得采用戚继光办法,士兵们主要操练鸳鸯阵和三才阵,但是火枪操练继续。宋友亮觉得眼下不可能一口吃一个胖子,精兵还不都是从新兵练出来的?不过,很快宋友亮就现要练出精兵,可不光是有好的操练方法就可以的,还需要大量的银子作为基础。比如他委托古雨山购买的大量原材料,就是用来打造兵器盔甲和军服旗帜用的。 宋友亮的初步计划是建立一支职业化的常备军,他们完全脱离农业或者手工业生产。先是军队的编制问题,宋友亮决定采用湘军编制之法:以海阳千户所宋、姜、许、张、马、李、刘、徐、于、孙、杨、鞠、常、赵、王、左、傅、贾、吕、陈、鲍、谢等26姓军户从宗族、亲友中招募人选,然后经过几次筛选和增补,耗时一个月才最终成军,分为5o小旗、1o总旗,5领队,总数5o5人。宋友亮自任指挥,各级军官之中除刘满仓是外乡人、潘玉柱资历稍轻之外,其余都是海阳所老军户的后代。 在战斗部队之外,宋友亮还配备了一百名工夫。工夫的职责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作用就等同于现在的工兵。如在野外扎营,则有战兵在外警戒,工夫在内安营。当时军队里对于此类工作,一就是直接安排士兵劳作,这会极大消耗士兵体力,直接影响战斗力。二就是就地征用老百姓,甚至拆了老百姓的房屋来建造军营,民愤很大。这些工夫除了力气大之外,一般都有过土木工程的经验。新军军规,即便在某地只逗留一晚,也必须建造坚固的营壕。 第二部是选兵 宋友亮选兵也参考了戚继光的两条标准:其一是注重士兵的成分出身,”不可用城市油滑之人”,”不可用奸巧之人”,”可用只是乡野老实之人”、”可用乃惯战之人”;其二是注重士兵的素质,挑选那些身体丰伟、体格健壮、武艺精湛、反应伶俐、负有胆气之人,”而必胆为主”。所谓”胆气”,即人的”精神”,藏在人的心中。有胆气的士卒,平时勇于吃苦、勤于练武,战时勇敢、不怕牺牲。古时评断一个人胆量大小的标准之一就是嗓门够不够大,大嗓门的人胆子也大。 接着就是效法后世的湘军,由各级军官自行去招募士兵,能最大程度地缓和官兵矛盾,做到官兵一心。但是,军官要对自己招募来的士兵负责,作为他们的保人。如果这些士兵中出现开小差、叛逃等情节,招募他们来的军官要付连带责任。所以,军官们招募士兵时也格外小心,谁都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由于这些新军完全脱产,所以必须给予他们较高的军饷,以消除他们养家糊口的后顾之忧。普通小兵每人每月2石粮、小旗3石、总旗4石,领队4石,另外衣帽铠甲、兵器军械、死伤抚恤、日常操练等等等等。当负责后勤的孙和京把一笔明细账算出来之后,巨大的数字让宋友亮的手都在抖 海阳所的新军统统穿上了崭新的戎服,有的士兵自称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没有补丁的衣服,穿上崭新的军装后,走路都扭捏起来,惹得其他人大笑不已。 许二多飞起一脚踢在那士兵的屁股上,将他踹翻在地,笑骂道:”小子,认真操练,跟着宋公子,别说穿新衣,就是娶新媳妇儿也不在话下~~” 众人一阵哄笑 【26】搁浅的葡萄牙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宋友亮就交给军械所的孙和京与沈卜琦一个艰巨的任务:进一步改良火铳 “怎么改?”孙和京有些没方向 “难道是在铳管里刻线?”沈卜琦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难道~~”宋友亮很是意外,差点说出”你也是穿越众?” 沈卜琦笑道:”以前在澳门时,澳夷曾给属下看过一种火铳,铳管里有直线凹槽,澳夷谓之膛线。?? ?八一中文网据说有这样膛线的火铳,射程更远、打得也更准,公子想做的就是这种火铳吧?” “卜琦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这种所谓膛线还不是最好的~~”宋友亮笑道 “那还有比这更好的?”沈卜琦睁大了眼睛 “你们有没有玩过‘贱骨头’?”宋友亮双手环抱胸前 “就是陀螺吧?”孙和京笑道,:”属下小时候确实玩过~” 宋友亮有用刀尖在泥地上刻画:”那上粗下细的陀螺一旦转动起来,就不容易倒下,即使陀螺有点偏,也还是绕着中心线向前转动,尖头的旋转运动非常稳定。如果让火铳里射出的弹药也想陀螺一样,那威力会更大,射得也更远更准~” 孙和京不可思议地说道:”真能这样?” “真能这样~~就看卜琦有没有这个手艺了~”宋友亮笑答 “大人,那澳夷的铳管里那些直的膛线属下也只是见过实物,并未得知如何打造,如今要打成弯的,恐怕属下~~”沈卜琦一脸的为难 “不急~你们二人可以慢慢琢磨~~实在不行,我就去澳门雇佣几个澳夷过来~”宋友亮又把如何制作膛线的办法告诉孙、沈二人,让他们二人慢慢尝试 于是,崇祯十年十月末,后来威震世界的铁血雄狮的雏形——亮字营诞生了。(亮字取自宋友亮的名字) 崇祯十年十一月,许二多带着几个渔民前来禀报,说有一艘大船边搁浅在海阳千户所城南部的海滩上,船上还有许多奄奄一息的红毛夷 这是一艘西班牙式大帆船,在搁浅之前显然是经过激烈的海战。断裂的桅杆上,风帆满是窟窿,如同筛子。船体两侧的舷炮窗口十有**都以破碎,甲板上到处是碎木屑和血污,许二多指挥军士们66续续从船上搬下了一百多个水手模样的欧洲人。其中部分人都已经死亡,只有不到五十人来个勉强有些微弱的气息,一个手中紧握匕的金中年男人引起了宋友亮的主意,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穿着不像是普通水手 “水~~水~~”那男人的声音极其微弱 “葡萄牙语?”宋友亮一挥手,”把还有气儿的抬回去,死了的就地掩埋~~”接着他又对许二多说道:”二多,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动船上一物~” “得令~”许二多立刻来回指挥,抬人的抬人,埋尸体的埋尸体 那个金男人被抬回了宋友亮的宅邸,海阳人是第一次见到欧洲人,大伙都想看个新鲜,但是统统被张石头拦在门外 喂了几口淡水和糖水之后,那金男人悠悠转醒,他用葡萄牙语低声喃喃道:”这里是天堂吗?” “不,这里是人间~~”宋友亮站在炕边,一脸严肃地看着那金男子 金男子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用葡萄牙语答道:”你~~你是~中国人” 宋友亮笑笑,点了点头,一旁的许二多也一样惊奇,心想少爷读一年卫学,现在连红毛夷的话都会说了?不过现在许二多早就对宋友亮无比崇拜了,宋友亮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许二多都不会觉得奇怪。只是他是第一次见到欧洲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个金男子 “我名叫宋友亮,是这里的指挥官~”宋友亮笑道 金男子微微闭眼,似是在蓄力,他停顿了几秒钟,才用葡萄牙语说道:”我叫米歇尔*布兰特,那维克号的战斗队长~” “你是军人?”宋友亮问道 “曾经是6军军团上校~”米歇尔从炕头拿起一个瓷碗,喝了一小口,现是淡水,就扬起脖子咕咕几口喝完 “你怎么会来这里的?”宋友亮问道 “我们遇到了该死的尼德兰强盗~~”米歇尔恨恨道 “那你愿意成为我士兵的教官吗?”宋友亮问 “嗯?”米歇尔诧异地看着宋友亮,”年轻的阁下,你有自己的军队?” “不,我是此地的军队指挥官,我需要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来训练我的士兵使用火枪~甚至是火炮~” “你想雇佣我?”米歇尔笑道:”我月薪~”米歇尔伸出6根手指,” 6个埃斯库多~” 埃斯库多是葡萄牙货币的一种 “我不懂什么叫埃斯库多,我给你每年1oo两我国的银子~~”宋友亮说道,崇祯二年,明朝政府曾由徐光启出面,雇佣过一支葡萄牙人雇佣军,明朝当时答应支付领队贡萨握?德谢拉每年一百五十两的薪水,每月再加十五两的额外花费,其余之人则年支一百两,每月另给十两的伙食钱。宋友亮开出的价钱基本是参考了这个价格。”另外我还需要更多的雇佣兵、会制造火枪、大炮、盔甲的工匠和大量火枪~~你能做到吗?”宋友亮笑道。因为他和米歇尔一直在用法文交谈,宋友亮并不担心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许二多~~”宋友亮终于说了一句许二多能听懂的话,”去一百两银子来?” “得令~”许二多很快取来一个口袋,宋友亮一把拿过,递给米歇尔,”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自己看看相当于多少埃斯库多~” 米歇尔把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兴奋地喊道:”上帝啊,这就是神秘的东方~~” 宋友亮冷哼一声,”钱我有的是,但是我没有时间,所以你必须尽快完成这些工作~~” 米歇尔利索地脱帽行礼道:”我敬爱的指挥官,米歇尔和他的手下将为您效劳~” “去看看你的手下吧~~”宋友亮笑道:”他们还有人活着~~” 由于得到了淡水和食物,那维克号上一共有二十多人被救,米歇尔先向宋友亮介绍介绍道:”阁下,这是黑森的海因里希*冯*塞克特和路德维希*瓦尔特~”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的欧洲大汉向宋友亮行脱帽礼,”为您效劳,我的阁下~”这两个欧洲人说的是却是德语 宋友亮还礼,并用德语回答:”希望你们的英勇为我带来胜利~~”海因里希*冯*塞克特和路德维希*瓦尔特恭敬地欠身行礼,”阁下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愿意为你作战~” 海因里希说道:”随我们同来的还有那维克号上的三十名德意志雇佣军,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只要您给予适当的酬劳,他们甚至可以与魔鬼作战~” 路德维希*瓦尔特则说道:”听米歇尔说您还需要大量军火,眼下我们那维克号上有二百支火枪,和三百把斗剑,如果价格合适,可以都奉献给阁下~” “你们全船有多少人?”宋友亮轻描淡写地问道,”我需要军人、工匠、火枪手甚至是大炮~” “我的士兵有三十人,受雇于那维克号,其余都是那维克号上的水手,如果阁下要雇用其他人,得问问那维克号的船长~”海因里希摊了摊手 宋友亮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盔甲,笑道:”那好,带我去见见船长~~”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宋友亮骑着枣红马来到海边,马蹄铁深深陷入软沙之中,望着蔚蓝的大海和海面上那艘搁浅的西班牙大帆船,宋友亮感慨万千,设想当年的郑和宝船比西班牙大帆船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候的中国是海上霸主。而如今,当西欧列强在谋取海上霸权之时,中华帝国却风雨飘摇 从米歇尔口中得知,这艘那维克号其实是一艘私人商船兼私掠船,从16世纪至19世纪,欧洲列强为了争夺海上霸权,动用了包括”鼓励海盗袭击它国船只”在内的一切手段。各国虽然在表面上都义正严辞地宣布与海盗势不两立,背地里却大肆收罗海盗,为己所用,私掠船就在这种背景下诞生了。那维克号的船长是一位年轻的葡萄牙贵族——多纳特*费尔南德斯。他对东方的神秘和财富充满了向往。所以倾其所有,建造了这艘船,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甚至是德意志雇佣了一批军人和水手。他一苏醒就坚持要回到自己的船上,保护自己的财产。 【27】外籍劳工 宋友亮则用流利地葡萄牙语说道:”向您问好,船长先生~~” “您好,阁下~~”多纳特很惊讶宋友亮会说葡萄牙语 “哦~上帝啊~”甲板上每一个人都爆出惊叹声 “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先生?”多纳特的惊异直接写在他那白白的面孔上 “可以~” “您是从哪里学会葡萄牙语的~” “一位传教士~尼古拉?特里戈~”宋友亮随口扯道 “那个耶稣会的佛兰德斯传教士?”多纳特睁大了眼睛 “你认识他?”宋友亮对多纳特的表现有些意外 多纳特点了点头,随即笑道:”不过这与我们要谈的事情无关~~”多纳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到船长室吧~” “不,我喜欢甲板上的空气~”宋友亮看了看那艘千疮百孔的船 “那好吧~~”多纳特对几个水手喊道:”去搬一张大桌子和两把椅子~” 很快,那维克号便的沙滩上就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至少多纳特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在宋友亮看来全世界的饮食,还是中餐最棒。?眼前的法国菜虽然也有著名的鹅肝之类,但还是比不过北京城里的大席面。许二多等人倒是对西洋人吃饭用刀叉很是奇怪,双手忍不住偷偷模仿多纳特切牛肉的动作 “关于阁下想雇佣那维克号全船人的事,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阁下,无法做到~”多纳特笑道 “那么阁下的意思就是拒绝我了?”宋友亮严肃地问道 “作为拥有光荣血统的费尔南德斯男爵,除了葡萄牙国王,我不会为任何人服务,更别说雇佣~~”多纳特昂起头,”不过,我可以作为中间人,为阁下从里斯本皇家兵工厂购买阁下需要的武器,也可以在欧洲为阁下搜罗能工巧匠~~但是我有个条件~” 宋友亮笑道:”如果你是要取得贸易权的话,我只能保证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可以允许你从事合法的贸易活动~~” “阁下的意思是我可以在这里贸易了吗?”多纳特兴奋地眼睛放光 “可以这么理解~”宋友亮笑道 “快~你们听见了吗?把我们的货物都拿出来~”多纳特兴奋滴喊叫道 不过水手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水手长说道:”船长,我们的货物绝大部分都被海水浸泡霉了~” “上帝啊~~”多纳特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如果我能从这里运满船的货物回去~哪怕直到果阿~~”不过多纳特看了看宋友亮,他不像是会允许自己赊账的人,而自己的人手也不足以在这里进行一次抢劫。 “船只的修理费用,拖欠的雇佣军军饷、水手的工资~~我会破产的~~”多纳特双手捂着脸 “不要再死抱着贵族血统不放了~”米歇尔冷冷道:”费尔南德斯家族除了一个贵族的头衔,早就是一无所有了~~不然你也不会进行这次冒险~” “好吧~”多纳特下定决心,在得知战斗队长米歇尔的年薪是1oo两之后,多纳特开除了年薪15o两的价格。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要求这么高的报酬?”宋友亮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多纳特自豪地说道:”我有物理、化学和哲学知识,也精通诗歌、文学和音乐~~” “那么你对火枪、大炮有多少了解呢?你会制造烈性炸药吗?”宋友亮笑问 多纳特更加骄傲地昂起头,”我们费尔南德斯家族世代是里斯本兵工厂的工程师和主管~” 宋友亮望了望米歇尔,米歇尔点了点头,”费尔南德斯家族世代为国王管理皇家兵工厂~”原来前几位费尔南德斯男爵虽然手艺出众,奈何不善理财,各个喜爱狂嫖滥赌,到了多纳特这一代,家产已经败光,只剩男爵这个头衔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条件~”宋友亮站起身来,”我希望你马上就能开始工作~” “为你效劳~”多纳特终于放下自己贵族的架子 “哦,对了~~你们有没有谁知道意大利有一种带有螺旋槽枪管的火枪?”宋友亮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 “这就是~”海因里希从腰间抽出一支短枪,宋友亮结果短枪一看,胡桃木的枪柄上刻着多哥斯的意大利文,仔细一看枪管,宋友亮眼前一亮,枪管里的膛线居然是螺旋形的 “这个多哥斯还活着吗?”宋友亮激动地一把抓住海因里希的衣袖 “这是我们的随军铁匠多哥斯做的~~”海因里希大笑道:”多哥斯~~终于有第二个人欣赏你的作品了~~” “多哥斯?谁叫多哥斯~~”宋友亮用意大利语大声问道,米歇尔等人又是一惊,心想这个年轻人真是学识渊博,居然会说三种语言 “我~我就是佛罗伦萨的多哥斯~~”一个身材矮小、留着八字须的秃子从一众彪形大汉身后走了出来 “这种枪管是你做的?”宋友亮问道 “对~~就是我~~”多哥斯有些自豪地说道 “那么你一共做了多少这样的枪?”宋友亮忙问 “六支~~您要知道,这种做工精细但是价格昂贵的枪并不好卖~~”多哥斯皱着眉头 “等你从葡萄牙为我买来军火,我们的贸易协定立刻生效~~”宋友亮笑道:”现在,我可以赊给你一部分货物~作为定金~” “慷慨的先生,上帝会保佑你的~~”多纳特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 崇祯十年十二月,海阳千户所军械所里制造的火枪一路小跑,直接从滑膛枪升级到螺旋线膛枪,盔甲方面也从锁链甲开始向钣金甲展。随后,穿上钣金甲的重步兵开始操练步兵方阵,而穿着轻甲的轻步兵则继续操练鸳鸯阵和三才阵。 一开始由于语言不通,米歇尔操练方阵步兵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新兵们常常在向左转和向右转的口令变换时撞成一团。米歇尔着急地直叫唤:”你们难道不分左右吗?” 懂得葡萄牙语的潘玉柱灵机一动,命令士兵们把右脚的鞋子都脱掉,然后再进行变换队列的操练。经过一天的光脚操练,士兵们总算再也没有转错方向了。 【28】开辟新财源 转眼就到了崇祯十一年一月,距离清军南下还剩九个月 初九,古雨山再次来到海阳。? ? ? 这次来时,古雨山已经不再是布庄的小老板,他与老家温州带了十多个老乡合伙,共同组成了温州商帮,由他出任掌柜。如今的古雨山财大气粗,一开口就要包销八万石粮食。一见到宋友亮,古雨山便送上一份厚礼,恭喜宋友亮坐上了千户,随后为了报答让自己挖到第一桶金的宋友亮,古雨山向宋友亮提出了以商助农,以农促商的建议。 宋友亮在商业上并不是十分在行,有人为自己出谋划策自然是最好不过。”不知道古兄有何高见?” 古雨山一面摸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戒指,一面笑道:”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水?”宋友亮琢磨了片刻,答道:”古兄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在粮食之外,再弄山货和海鱼?” 古雨山微微一笑,答道:”不全是,这些只是小利。宋千户有没有想过,山中除了山货之外还有什么,海中除了海鱼还有什么?” “难道古兄的意思~~~”宋友亮这才恍然大悟,”山中有矿,海中有盐~” “千户大人果然是聪明人~”古雨山笑道:”我早以派人打探过~~”古雨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图,”乳山寨与海阳、大山之间的地方缫丝、制盐、酿造达,而乳山口港更是重要的商埠。除此之外此地山中还有金、银、铜、铁以及大理石石材,这些都是使宝贝,获利远大与粮食小麦~~”古雨山又低声道:”至于盐的利润,想必不许古某多说了吧?” 乳山一带在商、周时期,农、牧、渔业已很兴盛。汉时,人民已将柞茧用于缫丝制帛。隋时,采金业兴起。唐时,乳山口已成为与外埠进行物资交流的重要口岸。明时,缫丝、制盐、酿造、食品等手工业已较达。到了明末夏村、乳山口等地已成为规模较大的商贸之地。 “开矿倒是可以,但需要大笔银子的投入,况且这些地方也不全是本千户管辖~”宋友亮有些为难地说道:”至于贩卖私盐~那可是大罪~” 古雨山狡黠地嘿嘿一笑,”乳山寨巡检司的赵巡检和大山千户所的夏千户和大人您不是亲戚么?”他又说道:”我等草民贩卖的才叫私盐~可是千户大人,您是官啊,如假包换的正五品。” “什么意思?”宋友亮收起了笑脸 “据我所知,山东滨海一带向来是私盐贩子的聚集地,这些私盐贩子活动的范围广、人数多,而且都携带兵器,他们或数十人,或二三百人,甚至五六百人一伙成群贩卖,一遇巡捕人役,自恃枭众捕寡,执械敌巡盐人役,轻则带伤。重则致命。广东沿海一带盐枭各带大船,携带器械,满载私盐,往来兴贩等等,不胜枚举。” “古兄的意思是叫本千户利用职务之便,贩卖私盐?”宋友亮冷冷道 古雨山赶紧摇头,”非也,非也~古某有今天咸鱼翻身的机会,都靠大人那桶活水,古某怎么会唆使怂恿大人去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呢?”古雨山低声道:”只是大人手握兵权,对当地的私盐贩子这种奸民就应该给予严厉的打击~~” “哦~~”宋友亮长长一声,笑道:”古兄的意思叫本千户去剿了私盐盐寨,然后那些缴获的盐嘛~~” “嘿嘿~”古雨山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古兄知道哪里有这样的盐寨吗?”宋友亮也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多开几条财路 “知道是知道,但是这寨子不在千户管辖范围之内~~”古雨山的手指在他自己拿出的地图上划过,”它在乳山巡检司管辖之下~” 明朝的盐法是这样的:沿海产盐人家称为”灶户”,灶户生产出来的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必须完成的盐课任务,称之为正额盐,每引四百斤,官府给米一石作为工本钱。其余额完成的部分称之为余盐,也必须上缴,但是官府的收购价格价格比正额盐高一倍左右,这时朝廷是全部盐货的拥有者和经营者,后来朝廷改拨工本米为工本钞,并随着钞值的不断下降,灶户的实际收益也不断下降,靠低价向政府上缴正额盐已经难以维持正常生计了,他们只能通过加大余盐产量的方式以维持收益。同时朝廷因自身经济状况的不断恶化,已无力包收灶户日益增加的余盐,于是财雄势大的商人们便开始直接向灶户们购买余盐获利,到弘治初年,盐商们的这种私自行为被明廷承认,作为解决守支问题的一个措施,史称”买补余盐”。这样一来,原本被盐法禁止的灶户私自卖盐的行为,就成为一种合法的行为。灶户余盐有了合法的出售渠道,又反过来刺激着余盐的生产,余盐的产量遂越来越多。据有关资料记载,在长芦盐运司,有的灶户可以一次组织十万引余盐,其经济实力之强,灶户余盐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财雄势大的商人可以去灶户那里直接买盐,有些没本钱的却又想财的人,便铤而走险,武装起来制造、贩卖私盐。原来在乳山巡检司管辖下有三十户灶户,每年可产盐二十四万斤,以官盐每斤售银o.o1两,价涨之时或至o.o6两计算,赵连理每年可以从中得到少则二千四百两,多则上万两银子的收益,虽然这笔钱只有少部分能落入赵连理的口袋,总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但是私盐的价格长期维持在o.oo15两/斤,官盐1斤之价可买私盐4o斤。官府从灶户那里低价收盐,再高价卖出。灶户获利微薄,于是他们干脆拖着正额盐不交,开足马力制造余盐。赵连理严厉惩治了几次之后,灶户们干脆集体逃亡,加入了贩卖私盐的盐枭集团。这下赵连理不光因为灶户逃亡被大嵩卫指挥使宋国政一通臭骂,还因为没钱孝敬宋国政失去了晋升的机会。所以,一提到私盐,赵连理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友亮啊~”赵连理有些愁眉苦脸地说道:”那些盐枭都是亡命之徒,厮杀起来不要命,我也曾领兵围剿过,但是~~” “姑父,他们有多少人?”宋友亮问道 “四百多人,盘踞在乳山口外一处名叫猫嘴口的海滩上~”赵连理答道 “侄儿已经练了一营兵马,他们经过斜山梁剿匪,配有精良的火器,还由带过兵的五官操练了好几个月,应该可以一战了~~”宋友亮对自己的新军很有信心 赵连理听说过宋友亮领着一班军户剿灭马贼的事迹,心想这盐枭再凶,也凶不过马贼吧?既然能打得赢马贼,那盐枭也应该能成,于是赵连理当下拍板,带上自己的五十个家丁和四百个健壮的军户,随宋友亮一起剿灭盐枭 【28】围剿盐寨 随后,宋友亮又联络了大山千户所的姐夫夏鸣浩,夏鸣浩见己方人多势众,便也拉上自家的三十个家丁和三百军户加入,三部人马一千多人浩浩荡荡杀向猫嘴口。? 盐枭,自古即充斥于长江、两淮地区。淮阳一带地方,有山东、河南流棍,聚集甚多,兴贩私盐。其中各有头目,或率党数十人,或率党一二百人,横行白昼他们之所以被官吏称为”盐枭”,是因为枭私者出于所在之私贩,以其剽鸷,而谓之枭。贩私盐在当时是重罪,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心狠手辣的铁血手段,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啸聚猫嘴口盐枭名叫刘巢,山东曹州人,与唐末起义的盐枭黄巢是同乡,出身也很相似。他本名刘胜,读过几年书,也曾一心科举,但是终究没有考上,家里的积蓄耗尽。因而效法黄巢,改名刘巢,做起了盐枭。刘巢虽然读过书,但是幼年习武,练得一身武艺,加之家破人亡,连遭变故,性情也是狠辣得很。之前赵连理带着家丁和军户追捕逃跑的灶户,半道上遇到前去接应的刘巢,一阵厮杀,巡检司人马死伤二百多人,盐枭只有十多人死伤。 刘巢的盐场地处乳山口港西岸,因为这一带有有漫长宽广平坦的泥质海滩,有利于设置盐池、开辟盐田;日晒充足,有利于海水蒸;雨季短春季气温回升快,蒸旺盛,而且这里的当地百姓和灶户都有丰富的制盐经验,所产之盐,数量大,质量好,颗粒均匀,色泽洁白,远近驰名。 海阳、乳山、大山三家联合出兵来剿盐寨之事,早有被刘巢收买的军户通风报信,吃贩私盐这口饭的,每一个是白给的。不过刘巢显然对此不屑一顾,当鱼生建议刘巢伏击官兵的时候,刘巢大笑道:”怕什么,海阳的那个小子以为会鼓动人心种田,就也会打仗么?” 鱼生是刘巢贩私盐的时候救下的,当时刘巢的船经过一片海面,见到一艘舢板被鲨鱼掀翻,一个壮汉左边半个身子被吞进鲨鱼嘴里,右手依然握着匕猛力刺杀,血水染红了大片海水,刘巢立刻命人用大鱼枪射死了鲨鱼,救下了鱼生。不过鱼生左半边身子从肩膀一直到肋部都留下了可怕伤疤。刘巢为他起名鱼生,既有鲨鱼口中逃生之意,也有劫后余生之意。 鱼生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是刘巢手下天字第一号猛将,使得一副铜瓜锤。当年截击赵连理时,差点一锤将赵连理打死。”寨主,这次官兵人多势众,而且我听说海阳那路人马还剿灭过半天云,不可等闲视之~” 刘巢依旧不以为然,”那些军户就知道种田,平日里就算是巡检司的官兵见着我们,哪次不是如避瘟疫?你穿话去,叫兄弟们小心戒备就是~~老子在这里坐等他来。一定要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小子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那我打来人回去~?”鱼生问道 “对~~”刘巢说道:”你赶紧带上兄弟们把这一船盐装满,福建那里等着要货呢~~至于那个千户,我亲自收拾他~” “我这就去办~~”鱼生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远处码头传来惊呼狂叫之声 “红毛夷船~~红毛夷船~~” 刘巢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艘欧式帆船出现在海面上,将自己运盐的盐船航道统统堵死 pong~~pong~~pong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艘夷船的24门舷炮全开,炮弹从18磅炮的炮口中呼啸而出,随着一声巨响,一艘小型盐船被打得粉碎,雪白的食盐翻入海中,遇水即化 刘巢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夷船再次开炮,这次几艘较大的运盐船被打得木屑横飞,甲板上的搬运工惊慌不已,四散奔逃 “怎么会有夷船?”刘巢抽出腰刀,气急败坏的喊道:”快把盐搬回岸上~~”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两24磅的炮弹一起击中了大运盐船的吃水线附近,运盐船的船舱大量进水,已经开始缓缓下沉。 “寨主,这夷船来路不明~~”鱼生喊道:”快放火船,烧了这夷船~~” “报寨主~~大批官兵从寨门口杀过来了~”一个盐丁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 “慌什么?”刘巢用刀背在那盐丁头上轻轻一拍,”慌什么,你第一次见官兵?” 盐丁被打了一下,反倒镇静下来,”当然不是,官兵见一个杀一个~~不过这次官兵人很多~~”盐丁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一个瞭望台被夷船出的炮弹击中,轰然倒塌 刘巢恍然大悟道:”这夷船定是与官兵一伙,封我海路,官兵再从6上掩杀~~”刘巢握着刀柄的手松了松又抓紧,”看来这次官兵是动真格的了~” 猫嘴口位于这个狭小半岛的最南端,官兵分为左中右三队,左队赵连理、中队宋友亮、右队夏鸣浩,拉开长长的战线,封锁了整个半岛的出路。刘巢登上一处瞭望楼,只见官兵拉开一条长长的战线,并且在不急不慢地开挖壕沟。 “官兵是要把咱们困死啊~”鱼生在木栏杆上重重一拍,”先用夷船封锁水路,再挖沟围困,这招真毒辣~” “~咱们寨子里去买粮的船还没回来,就是回来了也打不过夷船。为今之计,只有趁官兵还没挖好壕沟之前冲出去~”刘巢用刀背轻轻磕了磕栏杆,”鱼生啊,看来要全很而退很难~~必须有人牺牲~”刘巢意味深长地看着鱼生 鱼生的颧骨微微一跳,说道:”寨主,我鱼生的命是你救的,我鱼生随时可以为寨主牺牲~” 刘巢哈哈大笑,摸着鱼生的肩膀笑道:”我不是说你,你是我手下天字第一号干将,我哪里舍得你去死?我说的是他们~”刘巢手一指,鱼生顺着方向望去,心下不由一颤,那是寨中盐丁们的家眷们居住的窝棚 “他们?那些老弱妇孺?”鱼生有些无法相信,虽然一直以来刘巢行事心狠手辣,但是与人买卖总是公平交易,也从来没有祸害过百姓~~ 刘巢叹了一口气,”鱼生,你道是我心狠?这盐寨也是我多年心血~~咱们冲得出去,那些老人和妇孺也冲得?” 鱼生咬了咬牙,呼地倒提钢刀,朗声道:”寨主无忧,那些卫所军不过是些平日种地的乌合之众,那记得过咱们兄弟日日刀头舔血?我这就带一百兄弟杀他个人仰马翻~” “好兄弟~~”刘巢大喜,猛拍了一下鱼生的肩膀,”只要你杀开一个缺口,我就带着大伙往外冲,能走多少是多少~” 【30】继续围困 在猫嘴口盐寨寨前五百步开外,四百多壮汉正在卖力地开挖战壕,其中有海阳新军中的一百名工夫、大山所和乳山寨的一些军户,其余战斗部队手拿兵器在壕沟前严阵以待。?? 牛子明是赵连理手下的一个总旗,他穿着锈迹斑斑的锁链甲,头戴一顶同样锈迹斑斑的蝶形铁盔,手里握着旧不擦拭的雁翎刀,领着五十个军户稀稀拉拉地站在海阳新军身边。他瞥了瞥眼睛,看了几眼站在一边的海阳军士兵。他们穿着长齐膝盖、窄袖内塞棉花的红色胖袄,头戴制式兜鍪,在腰部以下,还配有铁网裙和网裤,足穿铁网靴。虽然手里拿的是朴刀,不过依旧威风凛凛。这在乳山寨,是只有百户而且还是克扣军户粮饷的百户才能置办得起的行头。再看站在这些士兵前面的长矛手,头戴碟型铁盔,铁盔两边有锁链甲的面遮。身上穿着的是整块金属板打造成的铠甲,打磨得十分光亮,在阳光下直晃眼。再看不远处三个金碧眼,人高马大的红毛夷,也是各个身穿盔甲,拿着快到自己胸口那么长的大剑,几个红毛夷身边站着几十个火铳手,那火铳一看就知道是全新的 “那宋千户真是有钱,居然能雇红毛夷为他打仗~” 牛子明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许二多,一身武官服饰显然是新作的,手里的雁翎刀一看就是上好铁料打造,而且许二多面色红润,嘴巴上泛着些许油光,显然伙食不错。 “在下乳山巡检司总旗牛子明,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牛子明问道 “在下许二多~” “兄弟官居何职啊?” “总旗~” “人家是总旗,我也是总旗,怎么人家就过得这么滋润?”牛子明艳羡地看着许二多,”许兄~你~~~”牛子明刚想多问几句,忽听前面有人高喊:”盐枭杀来了~~” 一听这话,有过惨痛经历的乳山巡检司军户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大山所的军户没有和盐枭交过手,但是看到一百多盐枭手拿兵器,在一个彪形大汉的带领下吼叫着冲过来,双脚也在不知不觉间缓缓后移 唯独海阳新军的士兵们露出了一丝兴奋,可能是自信,也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听许二多高声喊道:”兄弟们,我早就说过,实实在在地打上一架,赛过十天的操练,今天咱们这几个月来的血汗有没有白流,就要手底下见真章啦~” “吼~~~”新军士兵们一阵高喊 “火枪手准备~~”米歇尔高声喊道,虽然那些火铳手都是中国人,虽然米歇尔那句”火枪手准备”始终用的是法语,几个月停下来,士兵们早就听得条件反射了,只要听见米歇尔喊出这声话,五十名火枪手们立刻齐刷刷地举起手里的火铳,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一面狂奔一面狂叫的盐枭们。 不过,现在火枪手们使用的燧枪依旧是滑膛枪,螺旋膛线枪的制造度和成本都太高,以眼下海阳军械所的设备和工艺,两个月的时间里,只造出了十支。 盐枭们冲到了距离海阳军前方约八十步的距离,手握西洋剑的米歇尔依旧用法语号施令,”开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火枪手们依照早就演练熟悉的三列射击法开始齐射 鱼生自从投奔刘巢以后,和官兵交手多次,这次还是第一回见到官兵带着火器来的。官兵放枪之后,鱼生只听肩头轻轻出一声~噗~同时一阵剧痛从肩膀向四周扩散。鱼生低头一看,自己右肩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正往外冒血 “这点小伤算不的什么~~”鱼生咬咬牙,忍住了疼,”兄弟们,跟这些狗官们拼了~~” “杀呀~~” 事实上滑膛枪射出的圆形铅弹对人体的伤害程度有限,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并不会立刻致命,被击中的人甚至依旧可以挥刀奋战。所以,几轮齐射下来,虽然有近三十名盐丁被击中,但其中有一半都只是身子晃了一晃就继续往前冲 五十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阵枪声响起,眼看就要和官兵短兵相接的鱼生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和小腹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两刀,剧痛难忍,冲出没几步就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寨主~~”鱼生不甘心地用手紧紧地扣抓地面,刨起了一把黄土,他那一双曾经令登莱一带官兵胆寒的铜瓜锤还没派上用处,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这由不得他做主 见折了鱼生,盐丁们顿时慌了神,”鱼生死啦~~鱼生死啦~~”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盐丁们犹如失去了擎天柱,慌乱地朝盐寨逃去 “这就完了?”骑在马上观战的赵连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就完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宋友亮却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拥有比盐枭强大的多的军事技术,压倒性的力量差异可以摧毁一些所谓不怕死的精神。”姑父~~以后这样的胜利会越来越多~~” 当月亮出来的时候,官兵完成了防御工事的建造,刘巢在6地上的通路完全被堵死,同时海阳、乳山、大山又派出大量武装渔民和那维克号一起封锁了海6,刘巢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海阳所的工夫们早早地支好了锅,开始为战斗部队烹调晚饭,大块的猪肉在汤里上下翻滚,一阵阵肉香悠悠飘出。海阳所的士兵们排着队,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白碗从几个工夫面前走过,先是一碗厚厚的小麦粥,再是一块菜馅儿的麦饼,最后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猪肉。虽然不丰盛,但绝对管饱解馋。 “当兵的都有肉吃?”乳山寨和大山所的军户兵丁们看得口水直流,比起人家的伙食,自己手里的杂粮饼又干又硬,跟鞋底子似的。 “哟~许兄弟,吃饭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牛子明出现在许二多身边 “啊~吃饭呢~~”许二多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猪肉,猪油把他的嘴唇抹得油光光 牛子明吞了一口口水,”听说你们宋千户和咱赵巡检是亲戚~” “啊~”许二多点了点头,”你问这干嘛?” “我也就是这么问问~”牛子明继续咽口水 在海阳所中军大帐里,宋友亮、赵连理和夏鸣浩正一起吃饭。大帐中间铺着一块厚厚的大麻布,麻布上是一张临时搭起来的桌子。桌上有鱼干、酸豆角、青菜丝、苜蓿汤、烤兔子和大块的红烧猪后腿,桌边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夏鸣浩忍不住说道:”友亮啊,说句话不怕你笑话的话,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姐夫才舍得弄这么一桌菜~~”说着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 赵连理用筷子夹起一片肉片,慢慢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他比大山所的夏鸣浩手头稍微宽裕一点,毕竟还管着一个乳山口港,每年都有些舢板钱可收。赵连理自己吃饭答道这种水平不难。让赵连理惊讶的是,海阳千户所的普通小兵都能吃上肉。 宋友亮笑笑,说道:”姑父,姐夫,等咱们解决了盐枭,我就把我在海阳的那套办法交给姑父和姐夫。到时候二位肯定做得比我好,有钱大家赚,有财一起,这才是一家人嘛~~~” “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赵连理和夏鸣浩脑袋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和憧憬 这时,张石头进了大帐,对宋友亮低声耳语,说乳山寨和大山所的兵丁闻到肉香之后,就找各种借口跨营过来蹭肉吃。 张石头天生大嗓门,虽然顾着赵、夏二人的面子,张石头努力压低声音,但是赵连理和夏鸣浩还是听见了,二人对视一眼,好不尴尬。赵连理赶紧站起身来,骂道:”这群饿死鬼投胎,我去收拾他们~~” “姑父且慢~”宋友亮笑道:”咱们都同桌吃饭了,手下兵丁还你我彼此分那么清楚干嘛?”说着宋友亮对张石头说道:”穿令,把咱们的伙食与友军分享,大家一团和气~~” “对一团和气~~”夏明浩与赵连理也一起笑道 【31】进攻了哦 就在海阳、乳山和大山官兵一团和气之时,盐寨里却是一片肃杀与悲壮 天刚一擦黑,盐寨里边竖起了一个木台子,刘巢站在台上,和一百五十名男子各个袒露右肩,脚边插着刀剑兵器,他们人人手中托了一个大海碗,”老少爷们~我刘巢不是个怕死的人,这碗酒先敬先我而死的鱼生兄弟~~”刘巢说罢,一仰脖子,将海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一旁的盐丁立刻为他再倒满 “这第二碗敬诸位兄弟~~今夜必有一场恶战,我刘巢冲第一个,要是我姓刘的转下头,你们就可以在背后放我的冷箭。如果我姓刘的今天逃不掉,那么就请逃出去的兄弟在明年的今天为我烧点儿纸~~”说罢刘巢又是一饮而尽,顺手啪的一声将海碗砸的粉碎 台下男子们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啪啪啪的砸碗声响成一片,有人喊道:”既然吃了这碗断头饭,老子就没想过要好死。寨主,咱们都跟你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站墙子是海阳新军每晚必须的,他来自曾国藩为湘军定下的规矩。早晚两次,五更三点(相当于现在的4点钟),营垒中的官兵全部起床,其中三分之一的士兵站墙子一次。五更天正是天凉熟睡之时,敌军偷营往往就在此刻;定更之前相当于现在的19时前,再派三分之一的士兵站墙子一次;夜间则派一成士兵站墙唱更;彼此轮换。本是极笨拙的临阵备战之法,但是如此时时加以警戒,敌人自无法用其奇袭。 由于封锁墙很长,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有海阳新军站岗,其他地方由乳山和大山的军士把守。这些军士懒散的很,站在临时夯筑起来的土墙上没多久就哈欠连天,不少人甚至抱着兵器蜷缩起来睡觉。如果刘巢选择从这些地方悄悄的突围,成功的可能性还大一些,很可惜,刘巢一头装进了海阳新军放手的一段土墙 “敌袭~~”现刘巢突围的海阳所士兵立刻高声叫喊,同时敲响了铜锣,顿时四面铜锣一起敲响,原本打瞌睡的士兵也纷纷被惊醒,拿着兵器回到了岗位。 宋友亮带着潘玉柱刚刚赶到这边,赵连理便拦下了他,”友亮,现在该是姑父和你姐夫献威的时候了~~” “放箭放箭~~”由于白天的战斗让宋友亮的士兵出了风头,所以赵连理和夏鸣浩急于在晚上争回面子,二人指挥着自己的兵士不断地朝盐枭们射箭。奈何军士们就不操练,甚至有的兵士都无法把弓拉成满月,射出去的箭矢稀稀拉拉,而且力道不足。不过好在官兵这方居高临下,而且每次都有一百多人一起放箭,箭矢的数量弥补了质量的不足,几轮齐射之后,有四五十名盐枭中箭 “喝~哈~”刘巢一边大声呼喊,一面用腰刀拨打射来的箭矢,不过射来的箭矢实在太多,刘巢的右肩和左小腿各种一箭,好在入肉不深。”狗官~~我和你拼了~”刘巢双眼通红,准备做困兽之斗,他一咬牙,生生地将箭矢拔出,箭镞的倒钩钩断了刘巢的神经和血管,刘巢看似英雄气概的愚蠢举动加剧了他的伤势 “那人便是刘巢~~”赵连理对刘巢的长相印象深刻,即便是在百多人中,依然能认出他的模样,”照着那贼人放箭~~”赵连理用腰刀指向刘巢的位置。 “保护寨主~~”一个盐丁一声嘶喊,随即周围几个盐丁一拥而上,居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充当盾牌,噗~噗~噗~~箭镞毫不留情地钉在他们的胸口、小腹,箭尾犹自桀骜地抖动着 “张兄弟~~李兄弟~~”刘巢想站直身子,但是小腿的剧痛迫使他不得不单膝跪倒。见刘巢受伤,盐丁们立刻围了过来,”保护寨主~~”他们一边用刀拨打箭矢,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为刘巢挡箭 “~回~回寨子离去~”刘巢不愿看到更多的兄弟变成官兵的箭靶子,在几个盐丁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盐寨撤退 盐枭第二次突围被打退 “刘巢,老子要砍掉你的狗头,哈哈哈~~”赵连理看着狼狈逃走的刘巢,”友亮,咱们追吧~~” “追?” “对,这股盐枭一共才四百多人,其中男丁不过2佰,我看这两次突围,咱们已经杀了他们一半,现在那盐寨里能厮杀的不过一百多人~~咱们有千余人,怕他个甚?”赵连理自信满满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策啊~~”宋友亮说道 “友亮,别太书生气了~”夏鸣浩说道:”**哪有真心归降的?你看西北那些流寇,还不是被官兵追急了就招安,结果如何?官兵前脚走,他们后脚接着造反。对于**,只有赶尽杀绝~~”一向给宋友亮老实巴交感觉的姐夫居然也说出这么狠辣的话来,倒是让宋友亮很意外 “不~”宋友亮摇了摇头,”这些贩私盐的多半也是为了生活所迫,我以为只要除去为的几个人,其余人不过是制盐的盐丁及其家眷。我们来是求财,不是为了杀人~”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男子汉大丈夫,要成大事就不能心慈手软~”赵连理有些动气,毕竟自己是长辈,”如果你不愿意当恶人,就有姑父我来~” 宋友亮看了看夏鸣浩,他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往赵连理身边靠了靠,这已经说明问题了。 “好吧~~明儿一早咱们就攻寨子~~” “友亮,不是姑父我用长辈的身份压你~~”赵连理说道:”兵贵神,盐枭们两次突围不成,锐气大搓,现在正是时候~~”赵连理的口气变得不容置疑 “那好吧~~”宋友亮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海阳所新军士兵,他们也是各个求战心切,士气可鼓不可泄,”传令,攻寨~~~” “官兵攻寨啦~~~” “官兵攻寨啦~~~” 盐寨里的盐丁用一面铜锣边敲边喊,顿时,盐寨里一片喧闹哭喊之声,从散落盐寨各处的茅屋里,男女老少一起涌了出来,他们有的拿着刀剑,有的拿着木棒,还有的拿着柴刀或蔑刀 “那是什么?”刘巢拖着无法站直的伤腿在几个盐丁搀扶下出来,只见不远处一队穿着铁甲的官兵正排得整整齐齐,缓缓向前走来,前排官兵手中的丈余长枪平举,后排的长枪则直直的指向天空。在他们身边,扛着鸟铳的官兵与他们并肩前进 “一二~一二~~”官兵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步伐整齐地向前移动,在他们身边的官兵则是手拿大盾护住身子,在大盾后不知道藏了什么杀机 “保护寨主~” 【32】是条汉子 “呀~~”十多个盐丁举起刀就冲向官兵 只听啪啪啪啪啪~~一阵枪响之后,七八个盐丁一头栽倒,另有三四个盐丁没有中枪,但是密集的长枪旋即就到了他们面前 “喝~呀~”他们用单刀拼命去拨打长枪,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顾上难顾下,七八支长枪同时刺来,盐丁猝不及防,奋力的枪头狠狠扎进肉里,在拔出的同时带出一条长长地血线 “哇呀呀呀~~~”有个盐丁见长枪难破,于是便朝一边的火枪手冲来,哪知方才放过一枪的火枪手一侧身,已经闪到队后,随即下一个火枪手立刻站上他的位置,顿起火枪照着那盐丁就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十个火枪手同时射击一个目标,那盐丁象触电似地一阵抖动,身上爆出十个血窟窿之后,软绵绵地躺倒 “狗官~~”刘巢身边一个看上去才十**岁的盐丁正要再次冲上去拼命,却被刘巢一把拉住,”狗子,别去送死~~” “寨主,今天横竖都是一死了~~”叫狗子的青年望着官兵的眼神之中满是仇恨 “扶我过去~~”刘巢大声说道 “寨主~~”一群男人涌了过来,他们年纪参差不起,手里拿的也不尽都是兵器,有个头黑白相杂的老者神色十分坦然,他说道:”寨主,要不是你收留,咱们老陈家早就成了路边饿殍,今天我们全家都愿意为寨主去死~” “对~~誓死保护寨主~”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小男孩手里举着一块石头,站在那老人身边 “都给我站住~”刘巢穿着粗气,肩头刚包扎好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他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盐丁,大声喝道:”对面官兵听了,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须臾,官兵如海水般分开两半,宋友亮、赵连理和夏鸣浩骑着马缓缓来到阵前,”刘巢,你也有今天?”赵连理看着脸色惨白,紧皱眉头,还不断喘着粗气的刘巢,心里那个痛快啊 “赵巡检~~哼哼~~”刘巢冷哼几声,笑道:”想不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如今都有胆子来攻我盐寨了~~” “废话少说。???? ? ?”赵连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刘巢,”你乖乖束手就擒,本巡检留你一个全尸~” “哈哈哈哈~~~”刘巢放声大笑,声如洪钟,直笑得乳山寨的官兵心里直毛 “你~你笑什么~?”赵连理也有些毛,刘巢的眼神太过瘆人 “我笑你狐假虎威!”刘巢揶揄道:”我知道这次为的是你侄子海阳千户所的千户宋友亮操练出来的兵丁,不是你那些只会种田的军户~”说着,刘巢面向宋友亮说道:”宋千户,我打算和你做个买卖!”宋友亮是三人之中最年轻的,刘巢虽然没见过,但是猜也能猜出来了,只是宋友亮的眼中,满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练和犀利。是刘巢从来没见过的 宋友亮颧骨微微一颤,冷冷道:”事到如今,本千户需要和你做什么交易么?” 刘巢一愣,随即恶狠狠地说道:”你看见了,如今咱们是做困兽斗,寨里的男女老幼每一个怕死的,你要硬来,老子必定让你吃肉也要磕掉三颗牙~” “嚯~好大的口气~”夏鸣浩不屑道 “那你想怎么样?”宋友亮问道 “我的命可以不要,但是我要你毒誓,我死之后,你给我的兄弟们一条生路~”刘巢忽然手腕一翻,一把匕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 “保护千户~”许二多和杨石头赶紧上前,拦在宋友亮身前,赵连理和夏鸣浩的家丁们反应稍慢一些,一愣之后也纷纷围在自己主人身边 “寨主~不能啊~~咱们不怕死~” “寨主,这些狗官怎么能信?” “寨主~~” “不要吵了~”刘巢一声大喝,”你们还当我是寨主,就都他娘的给我闭嘴~” 众人噤声 “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刘巢用匕在自己左手手心里划了一刀,将满是鲜血的手掌伸出,然后右手捏着刀刃,将刀柄指向宋友亮 “好~够豪气~”宋友亮竖起了大拇指,”我敬你是条汉子,其实你可以不死,只要你继续为本千户~~” “免了~~”刘巢将满是鲜血的手掌摇了摇,”我刘巢是不甘居于人下之辈,可又不屑做出尔反尔之事~咱们还是一次了解了吧~” 刘巢身后的盐丁之中已经有人开始隐隐抽泣 宋友亮一个漂亮的翻身跳下马来,迈开大步就要上前 “友亮,你别上他当~”赵连理赶紧也跳下马来,一把拉住宋友亮 “姑父,我自有分寸~”宋友亮笑着挪开赵连理的手,走到刘巢身边,接过匕,曲起手指,也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一划。其实这一刀没有割开自己的手掌,只是将匕上的血擦到了自己手掌上,然后用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握住了刘巢的左手 “我宋友亮对天誓,刘巢伏法之后,盐寨其余人等不连做、不族诛,我定会善待他们,如果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而死~” 说罢宋友亮又对刘巢身后的盐丁们说道:”以后你们可以在官办盐场里继续做盐,每人每月工钱是五斗粮。年底盐场赚了钱还有分红~~~但是谁若负隅顽抗,那就格杀勿论~~” “好~~”刘巢又是一阵大笑,”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的弟兄们跟着你,应该会有好日子过~~哈哈哈~~”刘巢仰天大笑三声,忽然一声爆喝 “拿我头去~~” 话音未落,只见刘巢猛地向前一扑,壮硕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一枝斜插在沙子里的断矛上 ~~噗~ 矛头从前胸插入,后背刺出 “寨主~~~”盐丁们纷纷跪倒,哭号之声不绝 “为寨主报仇~~”有几个壮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举刀就要拼命 啪啪啪啪~~ 潘玉柱指挥的火枪兵早就子弹上膛,一见异动,立刻开枪 “姓宋的,你他娘说话不算话~~”盐丁中有人骂道 “本千户早已言明,负隅顽抗格杀勿论,那是他们自寻死路~~~”宋友亮转身回到马背上,扬起马鞭,说道:”尔等谁愿意跟着我好好过日子的,就站到左边。谁想继续顽抗的,就站到右边。不是跟我走,就是跟刘巢走,尔等做个了断吧~” 结果绝大部分盐丁都站到了左边,唯有一十六人在刘巢尸体身边自刎,追随刘巢去了 方才说话的白老者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眶,走上前来,对宋友亮说道:”希望宋千户信守诺言,否则寨主死了也会化作厉鬼来找你索命~~” “本千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尔等先把刘巢和其他人的尸体好生安葬,明天一早,本千户自然会来安置你们~~”宋友亮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白的陈老头领着盐寨2佰百十多人早早地站在寨门口,宋友亮也如约而至。 “大人果然守信~”陈老头拱了拱手 “老先生也很守信~”宋友亮也拱手 “大人打算如何安置我等?”陈老头问道 【33】指挥使大人 “这个盐寨将改名叫海阳盐场,你们继续在这里制盐,入籍为灶户,以小旗、总旗、百户的编制进行管理。?加入不到一年的为新丁,每人每月五斗粮;工作一年以上的,升级为短工,每人每月五斗一升;工作两年以上的,升级为长工,每人每月五斗二升。在奖励方面:每月评级为一等的,可以得到额外奖励的五斗粮;评级为二等的,可以得到额外奖励四斗粮;如果是评级为下等的,就要扣掉一斗粮的工钱。如果连续三个月评级为下等,革除~~”宋友亮又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制的盐全部归盐场所有,如果有想夹带的,军法处置~还有什么要说的?” “听着是不错~~”听了这话,盐丁们都是窃窃私语,”就怕到时候拖欠~” “我听说过这个宋千户,他们家的粮饷从不拖欠~” “谁人为场监?”陈老头问道 宋友亮马鞭一指,”便是老先生你了~~” “我?”陈老头一愣 “对,就是你~~”宋友亮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让陈老夫子当场监,我们大伙儿都服气~~” 崇祯十一年二月,海阳盐场顺利开张,所产海盐由古雨山等五大商会包销。所得利润,由海阳千户所、大山千户所和乳山寨巡检司瓜分。而海阳千户所的雇工们也多了一份新福利,每人每月一份盐。 崇祯九年四月,距离清军第四次入塞还有五个月 “哎呀,宋千户年纪轻轻,就把一个一穷二白的海阳千户所经营的有声有色,还顺带帮着姐夫、姑父也了财,真是年少有为啊~~~”大嵩卫指挥使宋国政双手拢在袖子里,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时地摸着藏在袖子里的厚厚一沓礼单,那张满是赘肉的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此时众人正是在指挥使府邸的后花园之中,这后花园占地颇广,春天时,庭院里一树浓阴,一湾流水,颇有些江南柳条青黄的味道。只是如今山东连年大旱,这庭院里的树也枯了,花也蔫了,池塘也干了,只留下一大片黑黄的落叶 宋国政今年五十五岁,生的肥壮,一对三角眼透着些许凶横。胖大的身子将一张大椅子坐得满满。宋国政在这个指挥使的位置上干了近十年,平日里油水捞了不少,可与如今的宋、赵、夏三人一比,宋国政觉得人家来钱太容易了。如果他们再不孝敬孝敬自己,宋国政给他们穿小鞋的念头都有了。不过,宋国政转念一想,自己大嵩卫一共就管辖海阳、大山和乳山三处,而这三处的当家又互为姻亲,自己很难下手。如今三家送上了一份大礼,宋国政自然就心满意足了。 “宋千户,你能不能说说你是如何钱生钱,利滚利的?”宋国政说的十分直白 “标下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宋友亮凑上前去,在宋国政的招风耳朵边低声耳语了起来 “嗯?当真?”宋国政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真这么好赚?” “标下不敢欺瞒大人~”宋友亮退回了原位 “那宋千户你还差多少钱~~可以由卫中先行拨付嘛~”宋国政摸着自己的小下巴 “一万两~”宋友亮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两?”宋国政有些犹豫,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大嵩卫这地方太穷,自己干了快十年的指挥使,也只积攒下了三万两银子左右。一次要出一万两,宋国政有些舍不得,宋国政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老爷~~”就在当儿,一个娇嗲的声音婉婉而来,那是宋国政新纳的小妾薄氏,这个女人年仅二十岁,论容貌和身材,即便拿到今年来说,也是十分正点。薄氏袅袅走来,丹凤媚眼先是在宋友亮的身上扫了几遍,看得宋友亮有些不自在了,然后才扭动着柔若无骨的水蛇腰缠到宋国政的手臂上,用丰满的双峰摩擦着宋国政的手臂。 “爱妾,你怎么啦~”宋国政见到薄氏就开始喘粗气 “老爷~~”薄氏朝宋国政的耳朵上轻吹一口气,宋国政浑身一颤,”大人,钱锁在箱子里永远是死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必苦苦守着~” “可是~一万两呐~”宋国政的脸开始翻出红潮 “瞧你~~”薄氏撒娇道:”若是赔本买卖,宋千户自己就先赔个一干二净了。哪还敢来见您哟~~您就准了他吧~” 宋国政终于经不过枕头风,强装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是为地方百姓谋福利的好事,本官为官一方就应该造福一方,出的钱能收回多少是小事,重要的是百姓生活富足了,本官也就功德圆满了~~” 宋友亮赶紧纳头拜倒,朗声道:”大人的谆谆教诲如大音希声扫阴翳,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更似黄钟大吕振聋聩!对标下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大人爱民之心烛照天下,雨露苍生,泽被一方!~~~~~~~~~~~~(此处省略一百个字)令标下无比钦佩~~” “那宋指挥快六十的人,可那三姨太正是年轻力壮,十八路弹腿横着练的年纪~宋指挥受得了吗?”从指挥使府邸出来,赵连理就猥琐地笑了 “那就不管我们什么事了~~”宋友亮笑道:”还是姑姑细心,那三匹苏州绸缎果然没白送~~”其实宋友亮不缺那一万两银子,无非拉指挥使下水而已 夏鸣浩也揶揄道:”那三姨太就是穿棉袄也遮不住那骚味,友亮啊,我看那三姨太看你的眼神~~呃~~?哈哈哈” 三人都是一阵大笑 崇祯十一年五月,山东的旱情加剧,水井和山泉全部枯竭,黄风时作,飞沙遍天。即便是范顺宝把灌溉渠挖到四通八达,渠里流淌的水少得老鼠都淹不死。即便田里眼下种的都是高产小麦,但是小麦的长势也异常缓慢,结出穗又扁又瘪。更为要命的事,是伴随旱灾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蝗虫。 对我国危害最大的是东亚飞蝗。东亚飞蝗生地的共同特点是:地形方面多是平原地势相对低洼的边缘部分,并且具有一定的倾斜;气候方面具有明显的夏季;冲积性土壤。这些都是山东具有的。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就指出:”蝗之所生,必于大泽之涯,必也骤盈骤涸之外,如幽、冀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诸郡之地。”蝗虫大量孳生在旱年,旱灾和蝗灾是联系在一起的。山东自崇祯十年(1637 年)以来,全省各地就已出现蝗虫。由于旱灾和蝗灾造成粮食绝收,人民流离失所,更本无法灭蝗救灾。于是蝗虫”又生小蝻,附壁入室,衣物尽蛀”,极其猖獗。”溢都、临淄、昌乐飞蝗蔽天。” 造成第二年蝗灾更加严重。济阳”蝗蝻障天”,鱼台”蝗郁炽”。蝗虫吃尽了庄稼,甚至一切植物。无数蝗虫啃咬庄稼时出的沙沙声直听的人毛骨悚然 【34】灭蝗虫产业链 明末士人对这次蝗灾的展及其猖獗境况有极其生动的描写:”蝗之始生也如蝇集,其啮也如蚕食,泉涌而来,势不可御。?陷以丈深之壕堑,而壕堑旋盈;阻以三面之篱藩,而篱藩尽满。到处赤地过无留禾,然犹害在一方也。不及月而前之有胫能走者,且有翼能飞矣。半空有声,如风之行;中天作障,若云之翳;见青草而下集,弃枯茎而他之;树叶皆穿,谷头尽剪。所在村落击鼓鸣金以震之,而彼不为震也;摇旗持杖以驱之,而彼不受驱也。喊声与哭声齐高,祝辞与诅辞交致。” 如果这样的行事展下去,别说承诺包销给商人的粮食,就是自己的口粮都成了问题。好在现在的蝗虫还只是若虫阶段,没有翅膀不会起飞,宋友亮振臂一呼,”灭蝗救灾” 但是,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友亮的恩师吕文洲。 吕文洲郑重其事地说道:”蝗虫乃是神虫~因为人怨上闻,天灾下降。致使连岁旱蝗,荡无农收。不是人力能制止的~~且杀虫多,必戾和气,这事做不得。难道你不知道唐朝时姚崇主张捕杀蝗虫,他的儿子就遭天谴而死吗?” 吕文洲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开元4年五月,唐生大面积蝗灾。百姓依旧法设坛求天收回蝗虫。可姚崇上言要天下百姓同捕同杀蝗虫。朝野惊慌。可玄宗认为可行,但朝堂上除张九龄之外,无一人赞同。玄宗决意要灭蝗,下令全体灭蝗虫。但是无法开展,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均认为不能捕杀。还把拆祭坛的张九龄给打了。此事禀报到玄宗处,玄宗了愁。姚崇以楚王食蛭的事,要玄宗带头吃蝗虫。玄宗领意,并同意食蝗虫。连高力士也出来反对。正巧宫人传报姚崇的小儿子突心痛病,倒地不知。高力士与卢怀慎对玄宗说,此乃姚崇当时誓有祸一人担的报应。姚崇的小儿子不久就死了,反对灭蝗的人更是借此大做文章。还是姚崇据理力争,坚持到底,最终扑灭了蝗灾。 有年老的人也支持吕文洲的说法,他们说道:”蝗虫乃是由东南风变成的,除了请求蚂蚱老爷(蝗虫神)和白梢娘娘(螟虫神)保佑外,人没有办法对付。这附近就有早年修建蚂蚱庙,咱们还是带上祭品,到蚂蚱庙去求蚂蚱老爷开恩,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宋友亮心里那个急啊,他叫道:”蝗虫就是普通的虫子,就算天天捕杀也未必能除尽。能看眼看着蝗虫吃掉我们的庄稼,咱们还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如果不捕杀蝗虫,大家今年都要饿肚子~” “儿啊~”宋友亮的母亲宋李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在人群里,”娘宁可饿死也不要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宋李氏哭哭啼啼地哽咽着 “娘,不会有事的~~”宋友亮见母亲也相信捕杀蝗虫会遭天谴,心里更是着急 这时,一直很少出门,潜心整理父亲孙元化笔记的孙和鼎开口道:”千户大人说的没错,蝗虫就是普通的虫子,不是什么天虫。恩师玄扈先生(徐光启)在《除蝗疏》中说蝗灾生最盛于夏秋之间,与百谷长养成熟之时正相值,故为害最广。”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都郡之地,湖巢社衍,旱溢无常,谓之涸泽,蝗则生之。涸泽者,蝗之原本也,欲除蝗,图之此在矣。但见土脉隆起,即便报官,集群扑灭~” 吕文洲却摇了摇头,说道:”《后汉书》曰:吴郡徐栩,为小黄令,时陈留遭蝗,过小黄,飞逝不集,刺史行部,责栩不治,栩弃官,蝗应声而至,刺史谢,令还寺舍,蝗即皆去。又《论衡》曰:世称南阳卓公为缑氏令.蝗虫不入界.盖以贤明至诚.灾虫不入其县。再《益部耆旧传》曰:任防.蜀郡成都人,父修,字伯庆,为固始侯相,天下大蝗,独不入界。”吕文洲一口气引用了三个典故,”可见蝗灾是可以靠修德来化解的~~” 孙和鼎争锋相对的书说道:”古之良守,蝗不入境。今不治蝗,正证明无德可言。” 宋友亮是气得没话说了,”那请问恩师,修德能不能让大家吃饱肚子,不饿死,不做流民?”宋友亮的话说的很不客气 吕文洲显然是被激怒了,他怒道:”老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说罢拂袖而去 方才建议去蚂蚱庙祭拜的老者也领着一大批人准备祭祀去了,只留下宋友亮和许二多、孙和鼎等人。刚才看到气氛紧张,一直没有敢开口说话的邢氏兄弟中的大哥邢家宝这时说道:”东家,其实不一定要咱们人动手,咱们城里还有别的东西能治蝗虫~~” “什么东西?”宋友亮一愣 “就是咱们养的鸡鸭呀~”邢家宝说道:”我以前在河北见过人家牧鸡、牧鸭治蝗的。就是养鸡、养鸭来吃蝗虫,达到消灭蝗虫的目的。在蝗虫生时,释放到田间,捕食蝗虫。” “对啊~我怎么把这给忘记了?”宋友亮大喜过望,”你可是立了大功了,家宝,你马上把咱们的鸡鸭全部赶到地里田间去~~” “遵命~~”邢家宝拉上弟弟赶紧赶回牧场去了 宋友亮又看到米歇尔、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还站在那里没走,于是灵机一动,上前对米歇尔说道:”问问你们的部下,想不想在这个月里得到双倍的薪水~” “双倍薪水?”米歇尔看了看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不用问了,他们一定会高兴地称呼您为慷慨的阁下~~,您就说要我们干什么吧?” “杀虫~~” 第二天一早,宋友亮在城里贴出告示,愿意跟着自己一起灭蝗虫的,拿双份工钱。有人心动了,一旁有人劝道:”你不怕遭天谴啊?” “有什么?比起饿死,我宁远先拿回粮食吃饱了再说~~” “就是~~天塌下来也有千户大人顶着,咱们是贱命一条,要是千户大人和我一起遭了天谴死掉,老子脸上还沾光了~~” “说的也是~走,咱们一块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天的功夫,宋友亮就征集到一百多人自愿加入灭蝗队。于是,宋友亮拉上米歇尔等一班雇佣军和招募来的志愿者抗上锄头,推上独轮车就开始了灭蝗行动。志愿者负责捕杀看得见的成虫,而宋友亮个米歇尔则专门查看地面。蝗虫喜欢在干燥裸露的地面下产卵。一旦现地面隆起,就立刻挖开,把混有虫卵和幼虫的泥土扔到火堆里去烧,挖开的地方再填入石灰粉。到了晚上,再利用昆虫的趋光性,在野地里点起许多摊篝火,柴火熊熊燃烧,列队而来的蝗虫纷纷跳入火焰中。特别是黑夜,迎火而上的蝗虫更密集,蝗虫的尸体劈劈啪啪地都被烧炸了。蝗虫越聚越多,最后,十来个火堆都被蝗虫的尸体扑灭了。 宋友亮一看自己的灭蝗队还是人手太少,于是情急之下只能使出最后一招,在城里张贴告示,自己出钱大量收购蝗虫。这个办法果然有效,海阳所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捕杀蝗虫的行列中来。 “孩子他爹,千户年轻不懂事,你咋也跟着瞎胡闹?” “胡闹?头一遭听说有人花钱买蝗虫的,要是我死了,能给你们娘儿两留下点钱,也就放心了~” “去,不许胡说~” 【35】管粮食的王同知 收购来的蝗虫在添加了糠皮和苜蓿之后全部成了动物饲料,人们惊奇地现,吃了蝗虫饲料的牲口长的特别肥壮。 孙和鼎对此说道:”恩师早在《除蝗疏》中就说:崇祯辛巳,嘉湖旱蝗,鄊民捕蝗饲鸭,鸭极易肥大,又山中人畜猪不能买食,试以蝗饲之,其猪初重二十斤,旬日肥大至五十余斤,可见世间物性,宜于鸟兽食者,人食之未必宜。若人可食者,鸟兽无反不可食之理。蝗可供猪鸭无怪也,推之恐不止此,特表而出之。说明以蝗虫饲养牲畜,确是妙法,可以化害为利~~” 孙和鼎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宋友亮,自己可以把收购来的蝗虫做成动物饲料来出售。于是海阳一带捕杀蝗虫成了灾民们荒年谋生的手段。一时间,海阳城蝗虫堆积如山,但是真正购买这种饲料的却很少。 紧接着宋友亮安排古雨山等人在牧场逗留十天,让他们亲眼看见喂食蝗虫饲料的牲口十天里张了多少斤肉。结果古雨山等人惊讶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宋友亮,直说他有点石成金的金手指。人家见了蝗虫烧香磕头,或是束手无策。而宋友亮连蝗虫都能拿来赚钱,实在是千古未闻的奇人。 一看有利可图之后,古雨山等商会掌柜积极联络船只和人手,帮着宋友亮制造蝗虫饲料并销往各方。随后赵连理、夏鸣浩也加入进来,甚至连大嵩卫指挥使宋国政都加入到这条蝗虫产业链中来。 自然,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漫过锦衣卫的眼睛,就在宋友亮开始收购蝗虫的第三天,一份锦衣卫的密报已经出现在崇祯皇帝早膳的御案上了。 这一天的午膳之后,崇祯再次来到田妃的宫中,脸上带着久不见的笑容。 “皇上今儿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喜事,如此龙颜大悦?”田妃亲手为崇祯沏上了一杯茶 崇祯笑而不语,将锦衣卫的密报轻轻地放在垫着苏绣桌摊的园桌上,”爱妃自己看吧~~” 扑哧一声,看了密报的田妃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小千户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什么都做得出来~”自从锦衣卫开始严密监视海阳之后,每日一份小报,五日一份大报,海阳生的事情源源不断地送入崇祯耳内。而崇祯最喜欢与宠爱的田妃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于是,了解海阳千户所的小千户最近又在闹腾什么,成了田妃寂寞宫闱生活的调剂品 笑过之后,田妃将密报重新折好,恭恭敬敬地放回崇祯手边,”陛下,只是蝗虫乃是天虫,可求不可捕,这宋友亮如此行事~~~臣妾怕~” “怕什么?”崇祯不屑道:”难道爱妃也认为是朕不修德政,以致苍天降灾么?” 田妃惶恐地连忙下跪,”臣妾不敢,只是臣妾怕那小千户瞎闹,万一惹恼上苍,降下更大的灾祸,那山东百姓就要受苦了~” “朕已经多次罪己~还要朕如何反省?朕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可内有流寇,外有东虏,兼职天灾不断~~”崇祯苦恼的扶着额头 田妃知道自己又勾起了崇祯的忧思,心里愧疚不已,她上前抱住崇祯的头,试图用温情来为他消减压力 宋友亮的蝗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时,一个意外的客人到来了。此人便是登州府知府陈国英的心腹王子林王同知。一路行来,一座座的屯屋都用平坦的道路连接,路旁地麦田连绵,连绵的麦田中,可以见到许多鸡鸭来回觅食。从屯屋内走出的屯丁,男男女女们,一个个穿着新衣裳,个个脸上红润,带着满足的笑。虽然他们和登州府乃至山东其他地方的庄稼汉一样,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但是王同知却没有看到和别处一样的遍地蝗虫。这里的百姓没有背井离乡,没有烧香祈求,而是男女老少用各种容器装了蝗虫往千户所运、从沟渠、水井里取来少到可怜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庄稼的根部。这些情景,比起登州府附近流民遍地,死气沉沉,真是如两个世界一般。 在来的路上,王同知看到拖儿带女的难民络绎不绝地向海阳方向缓缓地走着,他们的脸上满是憧憬、甚至互相安慰,说只要到了海阳,就有活路了 “这个宋友亮真能点石成金不成?”王同知摇了摇头,”居然卖蝗虫赚钱,亏他想得出来~~”王同知笑了笑,”居然还真有人要买~” 马车在新铺设的道路上跑得又快又稳当,王同知透过车窗看见了几个站在屯屋门口的兵士。他们身材壮硕,穿着崭新的胖袄,手里拿得虽然是朴刀,但是却寒光闪闪,神色严肃地看着每一个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人。 王同知以前解运粮饷的时候曾路过海阳千户所,和现在比起来,那简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不到三年吧~”王同知自言自语道:”若是我大明官员人人都有这个千户的本事,那我大明何致有今日吔?” 好几处屯屋周围都有许多小贩聚集,形成了小集市,蔬菜、布匹、薪炭、茶叶、米酒、还有农夫打扮的人,挑着青菜、大蒜、葱、韭菜等土特产蹲在杂烩面摊,羊肉骨头摊,水果摊边上。各色小贩们吆喝着,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咱们是在登州府地界吧?”王同知问身边的跟差 “回大人,是在登州府,文登县境内的海阳千户所~~”跟差答道 “可我记得我咱们登州府在闹旱灾和蝗灾啊~~”王同知皱起了眉头,”可你看此处~~田里长满了庄家,还有这么热闹的集市~~” 跟差笑道:”大人,小的听说这海阳的千户前年曾经受了重伤,差点死掉,后来大难不死,之后就开始一番折腾,居然被他折腾出这么大个名堂~~” “折腾?”王同知冷哼一声,”折腾能折腾出这番境地?” 跟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缄口不言 很快,马车就到了海阳城池外。只见许多泥瓦匠装扮的人正在铲掉城墙上的旧泥,换下酥松的城砖。海阳千户所的所城周长九百七十一丈,高二丈四尺,有东南西北四道门。所城依着地势筑于西北高、东南低的山岗坡地上。城垣呈东西长方形,城中东西大街及正南大街,仍是过去通往东西门和南门的大道。经过几百年的风华和战争摧残,海阳城的墙体斑驳不堪,有些地方长满了青苔,有些角落则出现了明显的坍塌,早该修缮了。不过一直以来朝廷懒得修,而历任海阳千户确实没钱修。如今不同了,海阳每年光是粮食和食盐的交易就可以获利十四五万两,所以修葺城池的计划被再次提上议事议程。于是宋友亮从附近砖窑里订购了一批长一尺半、宽8寸、厚5寸的砖,现在正源源不断地运到海阳城下。 【36】果然是打秋风 王同知的跟差家仆递上路引,门口的兵士不敢怠慢,立刻小跑进去。? 宋友亮没听说过这个王子林,但是副千户姜怀仁却有所了解,”王子林?这个同知是专管粮草的~~他来干嘛?难道~~” “难道知道咱们多收了三五斗,想来打秋风?”许仁彪皱起了眉头 “不会吧?”张贵山嘀咕道:”咱们的粮以前靠州县调拨,现在咱们可以自给自足了,总不见得他们反过来要咱们给他们调拨粮草?” 宋友亮也是心里没底,不过没办法,有些场面上的事情还是必须做的。于是宋友亮带着姜、许两个副千户以及正巧在堡内的古雨山前来迎接。 “王同知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宋友亮上前施礼笑道。他观察这个登州府管粮同知王子林,只看他四十多岁的样子,人很高瘦,三络长须,身着五品的官服 “王某身为朝廷命官,职责所在,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苦之有?”王子林略略还了一礼,他品级比宋友亮低,但身为文官的优越感,以及读书人的清高,还是让他略略还了一礼便罢。他仔细打量这个让他心中充满种种猜测的千户大人,宋友亮第一给他感觉就是年轻。实际上今年宋友亮二十岁 接着便是感觉这个军户出身的年轻人举止大方得体,谈吐言语也是斯文有礼,后来得知宋友亮也曾参加科举,虽然没中,但是王子林心里对宋友亮又多了一份认同 进入海阳所城内,里面的景象又给王子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干净整齐的街道笔直的贯通南北东西,沿街道两边的房屋排列规正,开起了各色店铺。以古雨山为,最先进入海阳的五大商会在城里人流最多的地方各自开了店铺。由于这几年接受了新移民,海阳千户所的实际人口已经达到了近万人,宋友亮又从中挑选精装,扩建了第二个新军营。其中住在海阳城内的老军户有一千二百多人,其余的人住在屯屋。大伙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都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海阳城里转转,从店铺里买些小吃或者日用品。 往来的百姓和搬运货物的苦力以及操着西北、江南和中州口音的商人模样的人使街道显得十分拥挤。许二多和张石头要大声吆喝开路,众人才能顺利前进。放在后世,就是典型的市容市貌脏乱差了,但放在此时却是繁华的表现。王子林甚至觉得这景象和登州府城里也不遑多让 不多久,众人便来到了千户官署,分宾主落座,仆人上茶。 王子林轻轻啐了一口茶,说道:”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看见,宋千户果然是能吏~陛下夸奖宋千户是天下为官者楷模,果然是实至名归~~~小小一个千户所,繁华程度赛过登州府治下任何一个县城了~” “那是陛下抬爱~~”宋友亮立刻拱手,向北方遥拜,”宋友亮实在是愧不敢当~” 王子林说道:”宋千户何必谦虚,本官一路而来,何经之处,皆是灾荒连连,百姓流连失所,路经各军堡时,也是满目疮痍,冷清萧条。唯有海阳一地,粮米丰足,市井兴旺,这都是宋千户之功,何须推搪?” 宋友亮不想再玩这种虚与委蛇的把戏,于是立刻开门见山地说道:”王同知次来,有何公干?莫非是来粮饷?” “呃~~”宋友亮的抢白把王子林弄得十分尴尬,是啊,从来都是州县拨粮草给卫所,现在是自己厚着脸皮来跟人家要粮草。王子林心里暗暗叫苦,直埋怨陈知府为什么要叫自己来做这种尴尬的差事。”呵呵~~”王子林干笑几声,说道:”宋千户应该知道,最近登州是旱灾连着蝗灾,知府陈大人想要赈济灾民,但是手中粮食有限,所以请宋千户调拨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多少?” “一万石~”王子林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石?”宋友亮瞪大了眼睛,海阳现在还有存粮不到十万石,这可是全海阳几千号人的救命粮。这王同知一开口就是一万石,宋友亮会马上答应才怪了。”王同知,向来都是州县拨粮饷给卫所,哪有反过来的道理?”宋友亮笑道 “这是应该上缴的屯粮~~”王子林答道 宋友亮笑了笑,”王同知,世宗时就免了边镇卫所的屯粮,何来上缴屯粮一说呢?” “呃~~”王子林的脸色有些难看,”世宗时,国朝免了边镇卫所的屯粮归仓,那是朝庭体恤将士,并不是因此卫所就能不纳粮地原因。而是各地军屯欠收,无粮可纳。本官一路过来,见运粮的车马四出,似乎是宋千户将收获的粮食出售,这应都是上缴户部的屯粮,私自售出,此法不妥啊。”这顶帽子可够大的,王子林继续说道:”宋千户既然颇有收获。就应该上思以报国恩。为君分忧。难道宋千户不愿意为朝庭出力吗?”这顶帽子更大 宋友亮呵呵一笑,答道:”王同知言重了。我以为我们海阳所的军户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不用州县调拨粮饷,减轻了朝廷的负担,这不是为朝廷出力么?” 王子林一下子就脸色大变,身为主管粮食调拨的同知,哪怕是指挥使一级的武官见了自己都是点头哈腰,这个小小的千户居然跟公然和自己唱反调,还语带讥讽,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王子林正要作,宋友亮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当然了,既然身为大明的子民,该缴纳的还是得缴纳,只是具体数额上,王同知能不能再让一些~~”宋友亮笑道:”毕竟宋某人有这么多人要养活~~” 王子林见宋友亮松了口,也顺势下坡,说道:”本官也知道宋千户公忠体国,这样吧,宋千户先送八千石到登州府来,其余的两千慢慢再说,如何?” “先伍仟石吧?”宋友亮叉开五指,”我们海阳同样是旱灾、蝗灾不断,只是比他处的颗粒无收稍微好了一点而已了~~” 王子林眼珠一转,说道:”行,但是需要几日启运,最近汇聚到登州府的灾民越来越多了~~” 宋友亮诧异道:”登州府又非大州富州,为什么灾民都往登州府去?” 王子林苦笑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灾民说登莱、青州一带的灾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官府要在登州府开仓放粮,所以纷纷前来,我离开时,少说已经聚集了一两万人~~”王子林心里酸酸地暗道:”其实他们应该来海阳才对~” 又是几句寒暄之后,宋友亮立刻安排人手装了伍仟石粮食交给王子林运往登州府,本以为过可以送走瘟神了,哪知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悄来袭。 粮食运走后不到五天,忽然听说从登州府过来的商人说登州府饥民抢粮,与官兵生激烈冲突,几乎酿成民变。宋友亮接到命令后很是奇怪,伍仟石粮食运到登州府,难道还不够赈济灾民的?灾民为什么还要抢粮?难道是登州府的官吏故意不放赈济才弄得饥民闹事?那王子林是管粮食的,看上去似乎还很正派,难道自己是看走了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伍仟石粮食宁可拿去喂狗。 【37】粮食哪儿去了 带着种种猜测,宋友亮带着许二多快马加鞭先行赶往登州府。? ?一路上宋友亮见到还有大批拖儿带女的灾民在源源不断地涌向登州府,他们中许多人因为过度虚弱而倒卧在路边,这一倒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宋友亮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拿出随身带的干粮分给他们,这一分,立刻有大批灾民围了过来。宋友亮主仆二人一共才带十几个麦饼,杯水车薪的很。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宋友亮借着机会与灾民攀谈起来 “俺们从青州诸城来~”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把饼全部给了自己的四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天的事情了,俺们只听说莱州传朝廷要在登州府开仓放赈,俺们就来~” “哪天的事?还不就是六天前~”另一个同样瘦到皮包骨头的汉子说道 “我怎么是前天才知道的?”又一个老妇人诧异道 “你们二位是哪里人?”宋友亮忙问 那皮包骨头的汉子说道:”我是蒙阴人~” 那老妇人说道:”俺是莱阳人~~” “你们又是哪里人,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宋友亮又问其他灾民 “俺是潍县人,前天知道的~” “我是莒州的,三天前知道的~~” 距离远的先听说登州府要开仓放镇的消息,距离近的就后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有大批灾民同时涌向登州府的原因,宋友亮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进了登州府之后才现,满城都是逃荒的,街道两边躺满了孱弱的饥民。巡逻的官兵策马奔驰而过,偶尔能听到有饥民因为抢吃的被巡逻官兵当街砍死的消息。不断有用白布包着口鼻的人把一具具死尸抬出抬进 一番打听之后,宋友亮找到了王子林办公的官署,亮出印信之后,衙役领着宋友亮进了官署。”宋大人稍等,王同知正在吃午饭呢~~”衙役说道 “满大街都是嗷嗷待哺的饥民,他还有心思吃午饭?好个王子林王同知啊~”宋友亮一听这话,顿时血气上涌,”滚开~~”宋友亮一把将衙役推到一边,径直走向里屋 “姓王的~~”宋友亮哐当一脚踹开雕花木门,”你个~~”宋友亮张嘴刚要骂,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王子林脸颊深陷,面带菜色,一手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面饼,一手端着一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正要往嘴里送 “宋千户~~你怎么来了?”王子林大感意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 “王同知,这是怎么了?”宋友亮原以为王子林此刻应该大鱼大肉的 “宋千户你来的真是时候啊~~”王子林的表情又是激动又是高兴,他一把拉住宋友亮的手,”宋兄弟你是不是把那伍仟石粮食运来了?” 宋友亮冷哼一声,”上次的伍仟石粮食这么快就吃完了?”宋友亮不冷不热地指了指桌上的面饼和稀粥,”象同知这么节省,那伍仟石粮食几辈子都吃不完~” 王子林先是一愣,随即怒道:”宋千户什么意思?难道在暗指我王某黑了救济灾民的粮食?” “是有怎得?”宋友亮也怒道:”我一路过来,只见饿殍遍地,城里到处是饿死的灾民,到处是因为抢食被官兵杀死的苦命百姓,你倒是告诉我,伍仟石粮食哪怕只有一半分到了灾民手里,也不至于如此吧?” 一听这话,王子林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瞒宋兄弟,那粮食运到仓库的第二天晚上,就被一把大火尽数烧毁了~~” “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粮是宋兄弟出的,怎么都该让宋兄弟知道~”王子林开始称呼宋友亮为宋兄弟 “那知府知道这事吗?”宋友亮问道 “当然知道~”王子林颓然道:”知府陈大人是个好官,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大人只是着急宋兄弟的另伍仟石粮食何时运到。” “劳烦王同知带我去见陈知府~”宋友亮冷冷道 知府衙门前有一大片广场,是专门举行庆典活动用的。衙门旁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高台,几十个平方大小,专门用于罪犯枷号示众。这高台上有一根旗杆。这是枭示众挂头颅用的,不过有时候也挂在城门口。衙门前的广场占地很广,平日里空荡荡的,一般老百姓都绕着走,此刻却三三两两坐满了灾民。不少捕快、民壮和官兵站在衙门大门前小心戒备着。 按照当时官场规矩,来访的人要递上拜贴。如果是下级求见上官,往往还需要另外送门房银子,谓之门敬。如今有王同知带路,宋友亮自然是一路绿灯,直奔花厅而来。 知府陈国英听说宋友亮来了,倒也不敢摆谱,毕竟人家手里有粮食。互相行礼之后,宋友亮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说仓库大火,把赈济灾民的粮都烧了?” 陈国英大约五十出头,两鬓都有了白。他看了一眼王子林,面带愧色地说道:”那是几个看仓库的库丁玩忽职守,在仓库里生活烤饼,以致酿成火灾。那几个库丁也葬身火海,算是罪有应得~” “下官一路前来,现一桩怪事,灾民中都流传说是官府放出消息,将在登州府放粮。所以远到青州,近如登莱的百姓都纷纷涌入登州府。而且距离远的先得到消息,距离近的后得到消息,于是远近灾民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到了登州府~~”宋友亮郑重其事地说道 “有这样的事情?”陈国英睁大了眼睛,”宋大人是自己人,本官现在也顾不得脸面了。其实本官并没有得到布政司要本官放赈的公文,更没有放出要放赈的消息,只是灾民越聚越多,本官怕酿出民变,才不得已派王同知去宋大人那里想办法~~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事出无奈啊~” 王子林脑袋转得快,他恍然大悟道:”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指引灾民前来,可谁是始作俑者,目的又何在呢?” 陈国英捋了捋胡子,”难道是闯贼和献贼的同党?他们远在西北,即便这里起了民变,也于事无补啊~” “会不会是东虏?”宋友亮脱口而出,”我大明的敌人在内便是流寇,在外便是东虏了~” 陈国英摇了摇头,”东虏与山东隔海,就算我登州府有民变,东虏又能如何?东虏善骑射不善舟楫,总不见得他们坐着大船来乘虚而入吧?” 宋友亮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大人能都让下官去看看被火烧掉的仓库呢?” “当然,王同知,你引宋千户去看看~”陈国英说道 许二多正要跟上,宋友亮拦住了他,说道:”二多,你立刻回海阳去,再运伍仟石粮食过来,记住,多派人手护卫,一定要尽快安全运到~” “那公子你~~” “不用管我~立刻去~救人要紧” “得令~~” 【38】熟悉而陌生的火灾 王子林与宋友亮一起来到仓库废墟边,那里现在只有一个老衙役充当门房,老衙役一边走一边介绍说:”州府的仓库没有烧毁之前,那可算得上戒备森严的,每天都有许多小伙子把守,现在烧成了灰烬,也就我一个老头儿了~” 宋友亮问:”那晚粮仓失火地事情你知道吗?” “小的当然知道,我那时就在门房里当值啊,差点吓死了。八一 中文网”门房有些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外面说走水了~!走水了~吓得我一骨碌爬起来,披了衣服跑出门房一看,好家伙,浓烟滚滚啊,顺风飘来的灰烬直呛鼻子。刚跑到粮仓旁,就看见一栋粮仓的房顶已经烧穿了,通红通红的火苗子嘶嘶叫着往上窜,吓死人了!那火大的呀,就是大罗金仙也得烧化了~” 宋友亮停下脚步,看着那老衙役问道:”你看见房顶烧穿了的吗?” “是啊,房顶先时冒出浓烟,然后火苗子就钻出房顶,越烧越大了,然后蔓延到所有的粮仓,从深夜烧到天亮,最后才被救灭。” “粮仓都是一间一间紧挨着的吗?” “可不,一栋挨着一栋,相距只有十来步,一共有十多栋呢,都装满了运来放粮的粮食,好可惜啊!要是隔的远点儿,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些~”老衙役摇着头叹了口气,又道:”幸亏衙门大堂宅院都离得远,水龙队又及时赶到救火,衙门才得以保全,可那么多的粮食~真可惜,要是放给老百姓,能救活多少饥民啊。” “是啊!”王子林也跟着叹道,”陈知府又气又急,当时就厥倒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就把失火的看守们都抓了起来,说要治罪问斩。不过那几个库丁都在大火中丧命,算是罪有应得,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你看见火烧穿房顶是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老衙役低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南边第二个粮仓最先起的火,”又想了想,摇摇头,”不不,好像是第三个……,年纪大了,记性也差,反正不是第二个就是第三个~” 听了老衙役的话,宋友亮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道:”你还记得那晚上刮风吗?刮什么方向风?” “刮!好大的风呢!大夏天的怎么会不刮风呢,至于是什么风~对了,当时刮的是南风,夏天么,自然是南风~”说到这里,老衙役有些奇怪,问道:”大人,您问这些是……” “没什么,就是随便瞎问问~~想知道我的粮食是怎么烧了的?“宋友亮随口道 “哟,老头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是海阳财神宋千户?”老衙役赶紧行礼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烧毁的粮仓前。这粮仓是用一丈多高的围墙围着的。进到里面,抬眼一望,果然,一大片残垣断壁,还没有完全烧毁的木头架子黑漆漆地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宋友亮问老衙役:”你当时看见最初起火的是在什么地方?” 老衙役指了指北边一处断壁残骸:“就是那,先是从北边数过来的第二栋粮仓的房顶被烧穿了,接着第三栋的房顶也被烧穿了。” 宋友亮来到南边粮仓残骸处,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笑着对老衙役说:“再叫几个人来帮忙,我与王同知想在这附近看看。” 宋友亮走到那片废墟前,吩咐护卫们小心地将老衙役说的先起火的第二个粮仓废墟上面一层瓦片搬开,露出下面烧得漆黑的横七竖八的木头,先仔细观察裂痕,然后用匕刮开上面焦碳看。宋友亮吩咐衙役们将这圆木底部附近的瓦片砖头都小心清理干净之后,蹲下身,小心刨去上面一层灰烬,露出了几根没烧完的木材,拿起一根看了看,点了点头。接着又搬开第三个粮仓废墟上的瓦片,仔细检查了之后,又接着检查其他地方的粮仓废墟,不过后面的检查度就快一些了。等所有的检查完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 王同知不知道宋友亮玩什么把戏,但是看他架势十足,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等他忙完了,这才问道:“宋兄弟,有什么不妥么?” 宋友亮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说道:“不是玩忽职守不小心失火,恐怕是故意有人纵火~” “啊?纵火?”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故意纵火烧毁赈灾粮食?这可是死罪。王子林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兄弟,你肯定?” “不会错的。同知来过来看。”宋友亮走到最早起火的粮仓的残垣断壁前,指着一段焦黑地木头:“大火就是从这里最先燃起来地。” “那么多焦黑地烂木头,你怎么知道是从这里燃起来的呢?”王子林不解 “同知请看,这里的木头与别地不同吗?”宋友亮指着一截焦黑的木头,这是一根圆圆的大柱子。看样子是粮仓里的立柱,粮仓烧塌之后倒下来地。王子林找了一根小棍子捅了捅那焦黑的圆木,扭头疑惑地看着宋友亮:“恕王某眼拙~” 宋友亮衙役到南面边其他粮仓废墟里随便抱了一截焦黑的木头过来,将两根木头放在一起,问道:“请再看~” 王子林仔细将两根焦木看了看,上面布满了烧得焦黑的裂痕。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摇了摇头。宋友亮指着木头表面焦黑的裂纹,说道:“最先起火的粮仓地这根圆木表面的烧成黑炭的程度比较浅。木头燃烧碳化,表面的烧焦程度深浅是随着火势逐渐加大而增强地。这个粮仓的木头碳化比其他的粮仓明显要轻,由此可以判断这里是起火点,火势越往后越大~” “起火点周围木头烧焦形成的裂纹是浅而且比较细的,那是因为起火点的火燃起来的时候。火势比较小,火力不大,而这根圆木比较粗,无法充分燃烧,所以只烧了表面。木头里的水分受热喷出,这才形成这种浅而细的裂纹。随着火势变大,木头燃烧的强度增强,形成的裂纹也就变得粗而且深了。火势燃起来之后,由于粮仓是中空的,火主要燃烧的是房顶上部,所以这根立柱下面的部分燃烧不充分。当房顶被烧穿,房梁烧断,上面盖着的很重的瓦就坍塌了下来,由于没有了空气,这根立柱也就不能再继续燃烧,这才保留了起火时被烧过的最初样子。”宋友亮又指了指衙役后抱过来的那一根木头:“这一根就不同了,这是火势很大之后才烧到的,热度很高,火势很猛,燃烧很快,才会形成这种深而且粗的裂纹。” 王子林有些明白了:“宋兄弟,你是说,如果现这种有相对小而且细的裂纹的木头的地方,就是起火之处?” 【39】看过《纳妾记》 “十有**是这样的,”宋友亮说道,“尤其是在有风的情况下,火随着风走,越烧越大,起火点的火被风刮之后顺着风向延伸,所以最初的起火点附近的可燃物燃烧程度比后面相对要轻,由于起火点和后面其他地方的木头的燃烧程度不同,所以,他们的裂纹也就不同。????可以根据这个来查找起火点~” 王子林若有所悟点点头,欣喜地说道:“原来如此,宋兄弟刚才特别问了老衙役有没有风,风向如何,就是在判断起火点。” “正是~”宋友亮微笑道,“其实,说了半天就是为了说清楚一件事~”宋友亮指了指北边一个倒塌了半边的粮仓:“同知请看,这个粮仓不是被烧毁的,而是被人为拆毁的。”众人一看,果然,这座粮仓一大半虽然被熏得焦黑,但北边的那半粮仓还是比较完整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疑问地看向宋友亮。 宋友亮走到第二个粮仓那根圆木底部,指着刚才那几小节没有完全烧毁的碳木头,说道:“同知请看,这是证明放火的最重要的证据。” 王子林等人不解地看着宋友亮,几小节没烧完的焦木头怎么证明是放火呢? 宋友亮说道:“粮仓种地,严禁烟火,这些小木头是干嘛的?” 宋友亮拿起一截,递给老衙役,“以前你可曾见过此物?” 老衙役接过之后,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答道:“回大人,咱们仓库正如大人您说的,严禁烟火,更不可能会把这种松脂多的松木放在这里。这种松枝在乡下灶台乃是寻常物~~” 王子林虽没下过厨房,听老衙役的说辞,顿时恍然大悟,在粮仓这种严禁烟火的地方,出现这么一小堆引火之物,那不是用来放火是干什么的?看来,这里就是故意放火的起火点无疑。 “那会不会是那天才带进来的?”王子林想了想,“不是说是那几个库丁在仓库里点火烤饼,才引起火灾么?” “天本来就旱,又是大夏天,就是泡在水里都嫌喝不够,谁会围着火堆?”宋友亮笑道:“再者说来,烤饼又不是烤肉,点堆篝火,架上就能烤~至少要有个烙饼的锅吧?” “是这样啊~”君子远庖厨,王子林吃惯了现成的,对厨房里的事是一窍不通,“那放火的人是谁,目的何在呢?” 宋友亮笑笑:“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王同知的是,这库房里好几间压根没粮食~” “宋兄弟不要说笑~”王子林一本正经道:“那天是王某亲自看着伍仟石粮食入库,所有库房都是满满的~~” “可王同知你看,北面的库房确实有粮食烧掉后的灰烬~~可从中间这间开始朝南面来,可有灰烬?”宋友亮手指一划 王子林倒吸一口冷气,赈灾粮食不翼而飞,又被人故意放火毁灭罪证。看来这事还不是纵火那么简单的~~~ “宋兄弟,本来王某只知道宋兄弟善于经营,没想到还善于勘察,真是佩服~”王同知对宋友亮的认可又多了三分 宋友亮笑笑,说道:“《纳妾记》上有类似的案件,宋某不过是举一反三罢了~” “《纳妾记》?”王子林嘀咕了一声,“居然还有人写这样的书?书名取得如此~~如此~~如此~~”王子林一下子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他看了看宋友亮,这个年轻的千户据说还没娶妻,怎么先惦记上纳妾了?现在的年轻后生,真是世风日下 宋友亮和王子林离开仓库废墟,宋友亮一再嘱咐仓库为人纵火一事需要绝对保密。王子林则恫吓那几个衙役,如果此事外传,以致走脱真凶,那就拿他们几个做替罪羊,吓得老衙役和几个年轻衙役头如捣蒜 回到知府衙门,宋友亮把调查的结果告诉了陈国英,陈国英也觉得这次纵火和传出登州府要开仓放粮的谣言之间可能有联系。 这时,宋友亮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我听说当年孔有德就是从登州一带渡海投奔了后金,说明从海路大规模向辽东运输时可行的。现在仓库的粮食大量失窃后被人放火毁灭证据,会不是东虏的一个阴谋?” 陈国英和王子林皱了皱眉头,都觉得这也扯得太远了吧?事实上,当明朝遭遇小冰河危机,北方灾害不断的时候,更加北方的满清也在遭遇同样的灾害性天气。所以清军征服了出产粮食的朝鲜。但是朝鲜本身也遭了灾,为了给后金纳粮,“八道粮仓全空,倾尽国有”才向后金上贡了二千石,根本不太可能再为皇太极筹集太多粮食。《李朝实录》中有过这样的记载:“两西空虚,六道未得耕种”,说明朝鲜本身也处于“小冰河期”里严重的灾荒之中;从“开市已定日期,而京中商贾绝无人往”中可知朝鲜当时的抵触情绪之大;而“新经兵火,财畜荡然,中江开市亦恐无以成形”更是说明朝鲜已经对后金开始阳奉阴违了。此时,要解决饥荒的皇太极只剩下南侵来筹集粮食一条路走了。 联系后世的历史,宋友亮认为这次的粮食被盗很可能是满清在捣鬼,打算重演当年孔有德渡海投降的一幕。先把大量灾民吸引到登州府,接着盗走粮食,烧毁粮仓,激起民变,最后趁乱从海路把粮食运回辽东。如果这批粮食到了辽东,极有可能成为满清第四次入塞时的军粮。 孔有德部队多是辽东人,对辽东半岛地理熟悉,旧部尚多,有一定的影响力。他们投清后,给明军辽东半岛南端至山东半岛的防御造成极大威胁。崇祯六年(1633)孔有德降清不久,就勾引清军南下,攻克旅顺,控制了整个辽东半岛。崇祯九年到十年(1636—1637),他们又充当了清军的急先锋,带领15万清军攻打朝鲜,迫使朝鲜投降清朝,使明朝失去了可靠的邻国和在东面牵制清军南下的重要力量。朝鲜投降不久,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原辽东叛将又与清军合攻有2万精锐明军防守的皮岛,占领皮岛,并不时侵扰长山岛。至此辽东半岛及沿海岛屿尽失,清军自海路南下的门户洞开,山东沿海已成为防清的最前线。 “既然孔有德能带着三千部署渡海投降东虏,那么运走几千石粮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宋友亮说道 被宋友亮这么一说,陈国英和王子林也觉得宋友亮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没道理 【40】和八大汉奸有关? “每座粮仓能放多少粮食?” “每座刚好一千石~”王子林再熟悉不过”依方才所见,就是有粮食残渣留下的粮仓,其中也没有装满,估计被盗粮食过三千石” “三千石可是老大一批粮食了,它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被运出粮仓而没人知道,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登州运走”宋友亮说道:”赶紧派人彻查,街市上有没有人出售小麦粉~” “小麦粉?”陈国英抬了抬眼 “海阳卖出的粮食,都是麦粉,而且不掺泥沙,分量十足”王子林是看过宋友亮送来的麦粉的 宋友亮摸了摸下巴,说道:”登州城才多大?能藏这么多粮食,又不会被人现的地方会有几处?” “嗯?”陈国英和王子林对望了一眼,又齐刷刷地望向宋友亮,三人异口同声道:”粮栈!!” 王子林开始有些紧张了,”饥民越来越多,抢夺粮食的事件也越来越多,民变一触即,届时会饥民除了冲击官署外,先想到的就是粮栈。? 八一中 ?文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粮栈都应该会把这批粮食妥善收藏或者运走~” “本府以为运走的可能比较大”陈国英也开始紧张了,”民变一起,饥民若现府库无粮,定会掘地三尺找食吃。登州城就巴掌大个地方,藏到何处不会被现?” 宋友亮点了点头,”那么请知府大人下令,从即日起,但凡出城的车辆都必须严格检查,一粒大米一颗小麦一丁点儿米粉麦粉都不许出城。同时派兵在海边各处巡逻,不许一块木板下海,一旦现立刻擒来,如有抗拒,格杀勿论~” 陈国英为难地说道:”宋千户,各个官署加起来才一百多名衙役,如何做得了那么多事?” “我倒是有兵,可是”宋友亮也是干着急,卫所军的指挥权归都指挥使司,违反调兵制度的话,也是大罪 就在宋友亮、陈国英和王子林左右为难之际,一个意外的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吴孟明。 “他怎么回来登州?”宋友亮满腹狐疑地随陈国英一起去迎接。 吴孟明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腰板挺得笔直,从服饰来看,此刻的吴孟明已经是锦衣卫千户,在他身后十个虎背熊腰的锦衣卫也是昂而立,威风凛凛 陈国英上前行礼,”吴千户~” 吴孟明却不理会陈国英,径直走到宋友亮面前,”宋友亮,本千户此次前来是奉命追查登州粮仓纵火一事的~” “什么?”宋友亮一惊,难道那几个衙役还是没能守口如瓶? 吴孟明看到宋友亮惊讶的神情,得意的笑了笑,”不是那几个衙役说的,纵火之人被锦衣卫当场捉拿,只是一直不肯招供~” 王子林听了这话,身上冷汗直冒,原来锦衣卫号称无孔不入,果然名不虚传 锦衣卫在全国各个重要的府都设有派出机构,其建制与明朝军队类似,再登州城里就有一个百户所,设百户一人,正六品,试百户一人从六品。百户所下辖两个总旗,正七品。 吴孟明打量了一下宋友亮,”宋千户果然是年轻有为,在废墟堆里刨刨也能刨出宝贝来”吴孟明似笑非笑地说道,”走,随本千户一起去看看那块茅坑石头~”说着吴孟明转身就走,宋友亮只能立刻跟上,而陈国英和王子林则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跟上 吴孟明看着他们尴尬地样子,笑道:”你们就组织人手,接应宋千户运来的粮食~” “是,是”陈国英和王子林连忙应承 锦衣卫的千户所从外表上来看就是一般的民宅,只是内有乾坤,深藏不漏。宋友亮跟着吴孟明从一道暗门进了地下室,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地下室的屋顶上滴下的水滴滴答作响,墙上的几支松脂火把出轻轻的噼啪声,把阴暗的地下室弄得如同幽冥鬼府。此处地下室面积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架子、铁链、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铁等等一应俱全。 “啊”宋友亮还没走下台阶,就从墙后传来一身惨叫,饶是宋友亮前世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吴孟明却是不屑地笑了笑,这种东西自己早见惯了,外人第一次来锦衣卫的审讯室,都是宋友亮这样的反应。 拐过一个玩,就见一个浑身血污,头散乱的男子被绑成一个大字型,一个光着上身的光头男子,一手拉着一截绷带,威胁道:”好小子,老子不信披麻戴孝都撬不开你的嘴~” 披麻戴孝是先把犯人打得遍体鳞伤,再在身上洒上盐,用布裹上,第二天等把布一块一块地连着血痂皮肉一起撕下来。 “嗨”那光头一声喊,一条沾着血肉的布条被从犯人胸口扯了下来 “啊”那犯人一身惨叫,”招我招”剧烈的疼痛使他无法连贯地说话 吴孟明笑了,扭头对宋友亮说道:”宋千户真是福星,我们累死累活拷打了一天一夜,你一来他就招了~” “这是千户大人御下有方部下人人齐心协力所致~”宋友亮赶紧笑答 吴孟明拿起一根粗棍子,推起犯人的下巴,用柔和的语气问道:”说吧,是谁指使尔等散步流言、又是谁指使尔等纵火焚粮?” “是~咳~”犯人的肺部似乎受过重击,他连着咳嗽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粮栈的廖掌柜。” “粮栈?哪个粮栈?”吴孟明问道 “禀千户大人,登州城内共有三家粮栈,这个廖掌柜是元合昌粮栈的掌柜~每年都有大量粮食运到张家口~” “张家口?”宋友亮觉得自己猜测可能是真的,”这位大人,那这个元合昌有没有与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莹、黄云龙、范永斗这八人中的哪个有关联?” 被问的锦衣卫答道:”这个到没有细究过~你问这做啥?” 宋友亮点了点头,面向吴孟明说道:”我听往来商人说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自东虏兴起辽东之后,长期与东虏有生意往来?” 吴孟明微微点头,答道:”这八大商家盘踞张家口多年,咱们锦衣卫也也有耳闻,但是一来苦无真凭实据,二来这些人在朝中也有大员庇护,所以” 宋友亮笑笑:”东虏屡屡越过长城入侵关内,以张家口之富,近在咫尺,却始终没有被东虏染指,这是为何?” 吴孟明似乎有所领悟,”你的意思是说哦,本千户明白了”吴孟明对一个锦衣卫说道:”钟惺。你立刻飞鸽传书,将这里的情形禀明指挥使大人,并且恳请指挥使大人调动人手,彻查一下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 “得令~” 吴孟明又对另一人说道:”刘道规,你立刻彻查这个什么元什么昌的粮栈与那八人是否有关联~” “得令~” “巴冷山,你~带上你的人去海边巡逻,一片木板都不许下海,如有人出海,立刻擒来,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得令~” “郑铜,你带人把守各处城门,但凡过一石的东西就不许出城~如果查到谁人携带麦粉,立刻擒来~” “得令~” “徐州之,你带上是个弟兄,去那个什么昌的粮栈周围埋伏,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得令~” 【41】破案效果不理想 对于锦衣卫的工作效率,宋友亮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不过当送有了和吴孟明再次回到知府衙门时,现街道上和衙门门口聚集饥民已经越来越多,没办法骑马前进了。? 于是送有了和吴孟明等人只能下马步行,从偏门进入衙门。一路上就听到人群中不时有人喊: “喂~!前面的往前走啊!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往前走啊!” “他娘的,再不放粮,咱们就冲进去抢!” “对,抢粮去!官老爷们定是在里面喝酒捞肉~” “是啊,反正他娘的也是饿死,抢粮去!” “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砍脑袋总比饿死强!” “我听说仓库里有别处运来的粮食,为何不赈济粮” “这些狗官,哪里管我们死活~” “不是说官府开仓放粮吗?怎么这么许久都未见动静?”人群中不时有人鼓噪,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花厅上,陈国英和王子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宋友亮和吴孟明,赶紧上前道:”二位大人,粮食之事?” 吴孟明冷哼一声,说道:”陈知府好手段,粮食都没找到,居然就许诺要开仓放粮?” 陈国英早已焦头烂额,”吴大人错怪本府了,本府手里一粒粮食都没有,怎么会许诺放粮?就在二位离开的档儿,灾民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一个时辰后,知府衙门开仓放粮,这才汇聚到此~” “又有人放谣言?”宋友亮摸了摸下巴,”看来对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打算尽快激起民变,好让自己浑水摸鱼?” “你是说元凶会借民变时官府调集人手护卫衙门的机会,运粮出城?”王子林说道 “不错,饥民们一旦现衙门里没有粮食,自然第一个就会想到去粮栈”吴孟明问陈国英道:”你有多少衙役?是不是全部都在此处?” 陈国英惶恐地点了点头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各路人马就纷纷传来消息,元合昌是济南兴隆货栈的分号,而济南兴隆货栈是河南豫州货栈的分号,豫州货栈的东家名叫陈志柳,曾是范永斗的家仆。至于元和昌方面,负责监视的锦衣卫现元和昌聚集了许多牛车马车以及苦力,似乎有大动作。而海边的巡逻队也捉了十多个渔民回来,经过突击审讯,这些渔民招供他们是受雇于元和昌的廖掌柜,帮他运些私货。至于私货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此刻,衙门外喧哗鼓噪之声已经越来越大,抢粮的呼喊此起彼伏!十万火急,一个衙役闯进花厅,他身上的衙役服多出被撕破,”大人,不好啦,饥民们开始闯闸了” “不管了~”宋友亮一拍大腿,”请千户大人下令,即可征用元和昌的全部粮食,然后凿开衙门的后门,把粮食从那里运进,再由前门派~” 宋友亮又对陈国英说道:”请知府大人派人维持秩序,领粮时如果有人捣乱,叫衙役们不要手软。” 吴孟明白了宋友亮一眼,”小子,何时轮到你来号施令?” “呃~赎罪,下官一时情急”宋友亮赶紧道歉 “还不照办?你们愣着干嘛?”吴孟明喝道 “是是”陈国英和锦衣卫们赶紧拔腿就走 吴孟明这时才对宋友亮笑笑,说道:”还挺有大将之风的嘛~” 宋友亮只能干笑几声,”千户大人又拿下官寻开心了~” 吴孟明看到站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好的王子林,朝他招了招手,”你~出去安抚一下饥民,争取点儿时间~” “我?”王子林心中又是叫苦,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做这种苦差事 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宋友亮和吴孟明几听见后院传来砸墙声,二人来到后院一看,只见锦衣卫们指挥着一群民夫正在砸墙。一拨人在拆除后院大门,把墙上的洞开大。另一拨人则正在墙外猛砸一座二层民房的墙。 “拆民房干嘛?”宋友亮不解地问道 “元和昌之内无粮,粮食全部藏在这民房内。”一个锦衣卫答道 “好个灯下黑啊”吴孟明笑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宋友亮笑道 很快,大批粮食就从民房里运了出来,不光有宋友亮的麦粉,还有产自南方的番薯,西北的高粱。至于在前门的陈国英和王子林,就减碎了自己官服,给百姓充当领粮的凭证。见官府真的开始放粮赈灾,饥民的情绪渐渐平复。期间有人想再次挑起哄抢,或被锦衣卫当场格杀,或被衙役制服擒拿。 第二天,许二多从海阳运来第二批粮食,饥民们无不欢呼雀跃,头上又新添白的陈国英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来又有传闻说在此期间确实有从金州、旅顺方向来的大船驶向长岛,在周游一番后一无所获,就北返了 之后,吴孟明带着没来得及逃走的廖启明等一干人犯回了北京,不出三天,又听说豫州货栈也被锦衣卫查封,还听说顺藤摸瓜一直牵扯到张家口范家,朝野之中因此事掀起不小的波澜。 不管朝廷里有什么风浪,宋友亮依旧在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如果有混凝土,那该多好啊~”宋友亮站在城头,看着泥瓦匠们用米浆水和浆糊在砌墙,不由自言自语道 “公子,啥是混凝土啊?”许二多是宋友亮的影子,与他形影不离 “混凝土就是用石灰和黏土混合之后”宋友亮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有耐心为许二多解释什么是水泥 许二多听了半天,笑道:”这次我算听明白了,就是拿石灰粉和黏土搅和在一起是吧?这两样东西,咱海阳附近都有啊” “真的?”宋友亮眼前一亮 “我哪敢消遣公子” 石灰石除了可以直接加工成石料做建筑材料外,还可以烧制成生石灰,作为消毒防疫卫生之用。生石灰充水变成熟生灰,还可以涂在树根用来杀虫。在春季播种前,在田里洒上石灰后、放水、翻土,田地在石灰水里浸泡一、两天后,躲藏在泥土中过冬的害虫或虫卵就能被消灭了。尤其是山东这几年持续干旱,非常有利于蝗虫的繁殖。有了石灰就可以更好的帮助农业生产。 海阳千户所在的今乳山市境内石材资源十分丰富。石灰石矿藏也不少,烧制石灰的历史也很久远,宋友亮就打算办一个采石场,从矿山附近的村子里雇佣了不少村民来开山采石。早就听说给宋家当雇工工钱有保障,又因为山东的旱灾还在继续,所以宋友亮要办采石场的消息一传出,看见种地无望的村民纷纷前来应募。 因为采石场的工作比较辛苦,所以采石场工人的工钱是每人每月六斗粮,上工期间包吃包住,死伤都有抚恤。由因为采石场粉尘大,所以工人上工时每人口鼻上都包着一个十层纱布做成的兜兜,宋友亮管它叫”口罩”。但是因为它的穿戴方式有些象女人的肚兜,所以工人们戏称之为嘴兜。这个采石场出了开采石灰石之外,还兼带开采花岗石和大理石。 初时,工人是采用人工凿取的方式从山上将大块的时候凿下来。费工费时不说,产量也很低下。于是宋友亮让工人们采用火药爆破的办法来开山,于是住在矿山附近的村民每天都能听到隆隆的开山炮声。虽然采石场的工作很辛苦,工人们长长被沉重的石块压弯了腰,但是宋家的工钱从不拖欠,下的小麦粉里也不掺沙土,所以工人们还是辛苦并快乐地工作着。在成功开办采石场的基础上,宋友亮又开办了黏土矿。现在宋友亮有了粘土矿。经过一个月多的实验,矿场使用土法制造水泥成功,每日可以生产土水泥六十斤。 有了水泥之后,水泥包砖的海阳城变得更加坚固。 【42】财路要多多开 要致富,先修路,有了水泥之后,宋友亮兴建基础设施的热情空前高涨起来。他先命人在原来的泥土道路基础上开挖一条足够深的壕沟,在其中的第一层铺设一层砾石,形成坚实的基础;接着铺上一层细小的碎石;在碎石上铺上搅拌好的土水泥,并加以夯实;最后铺上坚硬的花岗石石板。这样建造出来的道路既耐压又防水,第一条石板路是从海阳所的第八屯通往乳山口港。 “那种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日子现在是一去不复返了”宋友亮在第一条石板路建成通(马)车的仪式上激动滴高声大喊,”以后,咱们海阳的货物都将从这条石板路源源不断地运往乳山口,为海阳百姓换来金山银山,大家一起沿着这条金光大道,迈开大步向前走~” “大家跟着千户走,一起过好日子~”许二多扯起嗓子就喊 “跟着千户过好日子”军户们一起跟着大叫 宋友亮又拖慢了语调说道:”崇祯十一年,是不平静的一年,旱灾、蝗灾、马贼那是一波接一波。可咱海阳人没泄气,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咱们跟旱灾斗、跟蝗虫斗、跟马贼斗,处处显出了咱们海阳人的骨气,斗出了咱们海阳人的威风和精气神~”说道这里,宋友亮朝傻站一边的许二多使了个眼色 “精气神~”许二多赶紧一声喊,接着不停地用双手手掌互相拍打,出啪啪声 “这是干啥呢?”军户们都不知所以,偌大的校场上只有许二多一个人在拍手,显得无比尴尬 “你管他啥呢,跟着二多学准没错”于是短暂的冷场之后,校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宋友亮满意地双手下压,许二多和军户们才停止了鼓掌 “今年咱们粮食的亩产达到二石,不管是新丁还是长工、短工,每人都会赏粮5石。屯屋的副屯长们赏粮1o石,屯长赏粮15石。如来年亩产达到三石,那屯工们每人赏粮8石五斗石,副屯长赏粮15石,大屯长赏粮2o石。大伙说怎么样”宋友亮高声呼喊着 “好”军户们自然是扯开嗓子喊好 宋友亮借着说道:”俗话说得好,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现在咱们海阳前两样都有了,接下来,我打算在海阳办手工作坊,大伙儿说怎么样?” 有人喊道:”只要是千户领着咱们财致富,干什么都好~” “对,干什么都好~” 这两年来,海阳所可谓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除了千户、副千户的宅邸是瓦房,还是破破旧旧的,其他军户住的都是茅草屋,可谓四面通风。如今,千户和副千户的宅邸早就成了大四合院。其余但凡接受了宋家雇佣的普通军户也清一色的住上了瓦房。 最直接也是最明显的变化,就是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再没破衣烂衫、邋里邋遢的了。大部分人都穿上了新衣裳,梳洗整齐。偶有老人舍不得把旧衣服扔掉,依旧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不过也都洗得干干净净。人人面色红润,精神焕,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由于海阳最近种植的农作物都是粮食作物,所以瓜果蔬菜比较少,于是周围地方的百姓中有些人头脑活络,便挑着一些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来海阳贩卖,因为他们进不了海阳城,所以索性在城外的屯屋附近摆地摊。好在明朝没有城管,宋友亮也不打算组织城管,于是这些地摊便越来越多,最后居然在屯屋周围自形成了一个个夜市。 而在海阳南部的炮台嘴一带,每天出海捕鱼的渔船越来越多,船只也越来越大。每天,在这三个地方都有数万斤鲜鱼和海产的交易。原来的荒滩,如今自形成了远近闻名的鱼市。 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宋友亮已经在海阳建立了稳固的农业基础和商业基础,现在的海阳人只要不懒惰,又有些小聪明的人,即便不受雇于宋家,混个温饱甚至小康都是不难的。解决了温饱,需求也自然要向更高层次展。 当然,依照现在的工艺技术水平,所谓工业也就是手工工场的水平。宋友亮现下的工匠主要是原海阳军械所的匠户,孙和京、沈卜琦等人,以及新雇佣的西洋工匠多哥斯。于是,宋友亮将手工作坊划分为四大块——民用、军用、矿务、造船,民用局又细分为打造镰刀、锄头的农器所和打造大型农业机械的农机所;军用局又细分为打造刀剑长矛的锐器所、打造盔甲战袍的甲胄所、打造弓弩的弓弩所和打造火枪的火器所。矿务分为矿山和盐场两部分,位于古龙嘴半岛的造船所又分为民船和军船两部分。 民用局由新提拔围百户原总旗左安民管辖,他打了几十年农具了,打出的镰刀比雁翎刀和朴刀还好。再说眼下民用局是赚钱的部门,左安明也乐得于此。军用局有孙和斗与沈卜琦一起管理,眼下的目标是批量生产燧滑膛枪枪。至于多哥斯的螺旋线膛枪,由于生产成本高,费工费时,暂时不要求量产,宋友亮又专门为制造局新招募了一批小伙子,挑选其中头脑灵活的跟着多哥斯学习手艺,做到人才本土化。矿务由沈履素负责,只要掌管石灰、黏土、花岗石和大理石的开采以及盐场管理。至于造船,则由新雇佣的邓连生负责,此人原是匠户,世代以造船为业。宋友亮筹建造船所时,重金聘请来的。只是眼下造船所以打造渔船和小型商船为主,这让造惯了楼船大舰的邓连生有些不过瘾 崇祯十一年七月,经过一个月的筹备,海阳手工工场正式开业了。开业当天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扭秧歌、舞狮子、踩高跷、耍杂技的把现场气氛渲染地十分热烈。宋友亮请来了指挥使宋国政、登州同知王子林,请二人为手工工场剪彩。二人哪知道什么叫剪彩,只是照着宋友亮的样子,用剪刀剪断红绶带。 “贤侄真是大展宏图,前途不可限量啊~”宋国政轻抚宋友亮的肩膀,”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宋国政压低声音说道:”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可不能忘了你老叔我哟~” “贤侄?”宋友亮一愣,随即笑着附和道:”当然不会忘了叔叔~” 王子林也上前说道:”如今天灾不断,宋老弟以工代赈,安置流民,为国家分忧,真是堪当楷模。知府大人公务繁忙,无法脱身,我临行前,陈知府亲口说‘本府一定会上表褒奏宋老弟的义举’~”自从解决了登州粮食事件后,陈国英和王子林对宋友亮的态度是越来越亲近了,当然这和手工工场里也有他们的一份份子钱有关系 既然投了份子钱,王子林自然想知道这个手工工场是做什么的,于是他问道:”宋老弟,你这作坊是做什么的呢?” “眼下是农具和吃食。”宋友亮笑道:”拿农具来说吧,包括十类:第一是牛马挽具,包括传统的马轭、牛枷、黄麻绳;第二是整地用具,包括犁、耙、铁锹、铁钁、山锄、铁搭等;第三十施肥用具,包括大粪扫箕、粪桶、粪勺、扁担等;第四是砸压工具,碾、石磙等;第五是播种用具,条播犁、耧车、粪种耧车、秧马等;第六是耕除草用具,锄、耙、铲、耘荡、耘爪、茅镰等;第七是收获用具,禾镰、麦钐、柴斧、柴刀、箩筐、扁担、两齿叉等;第八是粮食加工用具:拌桶、连枷、打落床、木砻、石碾、石臼、风扇车、簸箕;第九是灌溉与排水用具,桔槔、辘轳、水车、风车等;第十是运输用具,独轮车、牛车、四轮车等。” “嚯”王子林咂了咂嘴,”宋老弟是不是把鲁班大师给请来了?能造这么多东西?” 宋友亮笑道:”其实这些东西早就有,只是官府不愿造,百姓造不起罢了~” “那吃食呢?”宋国政问道 “吃食就没这么多了!”宋友亮又如数家珍地说道:”我的牧场里有猪牛羊兔和鸡鸭鱼,我的盐场里有盐,所以初步打算是将这些肉禽用盐腌制之后,做成腊肉,以便于长途运输和贩卖。另外牲畜的骨头磨成粉还能做肥料,内脏下水可以熬油、牛角可以做弓胎,牛皮、猪皮和羊皮可以制革,兔子皮毛和羊毛可以做御寒的衣服手套等等” 王子林从没想过牲畜可以这样利拆解开来算的,一头牲畜皮肉骨头连同内脏都可以拿来赚钱,难怪这个小千户被人称为海阳财神了。 【43】奉旨升官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呼喝喝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锦衣卫缇骑正用马鞭来回挥动,赶开挡在马前的人群,”让开,给镇抚大人让路~” “哟,我说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呢,原来是我们的小财神又开新铺面了啊!”宋友亮循声望去,只见吴孟明似笑非笑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从身上服饰来看,吴孟明已经是锦衣卫镇抚了。 宋友亮赶紧上前行礼,”恭喜吴大人高升!” 王子林和宋国政也赶紧跟上笑道:”恭喜吴大人高升!” 吴孟明淡然一笑,说道:”托老弟的福,升任镇抚了。” “那是镇抚大人办事得力,得到皇上赏识~”宋友亮赶紧虚与委蛇 吴孟明得意地昂了昂头,他翻身下马,一手搭着腰带,一手拿着马鞭,然后高声说道:”宋友亮、宋国政、王子林接旨,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海阳千户宋友亮自替职以来,勤于农事,大兴耕种~~~”宋友亮以开荒自救、纳粮赈灾之功,理当擢升。同时因为户口过了五千六百,允许自设一卫,宋友亮任指挥使,授上轻车都尉,加守备。 大嵩卫指挥使宋国政督促有功,进昭永将军 原登州知府陈国英,迁登州巡抚 原登州同知王子林,迁宁海州知州。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宋友亮满肚子狐疑地接过了圣旨,”镇抚大人~这是?” 吴孟明对宋友亮说道:”宋指挥,借一步说话。” 宋友亮对王子林和宋国政说道:”二位大人请自便宋某去去就来~”说着,宋友亮便和吴孟明以及两个锦衣卫百户打扮的人进了工场。工场尚未正式开工,宽敞的场地上堆满了各式材料和工具 吴孟明和宋友亮在一堆木材边站定,吴孟明慢悠悠地说道:”大嵩卫指挥使宋友亮接旨!” “臣接旨~”宋友亮心想怎么还有圣旨 这道圣旨是授予宋友亮锦衣卫千户之职,可以指挥登州和莱州两地的锦衣卫 “你可知道登州之事,后来是如何了解的?”吴孟明有些不解气地说道:”那帮贼羔子真是有钱,不知道买通了多少朝中大员,竟将此事生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就是以盗窃官粮的罪名把那廖启明和陈志柳斩示众,那八只肥鸡硬是毛都没掉一根~”吴孟明本来以为揭出这样里通敌国的大案,自己说不定能连升三级,结果没想到就这样不了了之。 宋友亮只能感叹那范永斗的财力和势力果然了得,”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宋友亮问道:”从没听说过卫所的指挥使兼任锦衣卫千户的,这是~~” 吴孟明笑道:”虽说这事被草草处置,但是陛下心里跟明镜儿似地。这次的登州事件,只是冰山一角。自从尚可喜率长山岛一带的水军投降了东虏之后,山东北面就不太平了,陛下不希望除了喜峰口,再让东虏打开一个口子~!小老弟,你明白么?” “原来如此~”宋友亮暗自嘀咕,崇祯确实不能算是昏君,只是大明朝病入膏肓,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力挽狂澜的 吴孟明继续说道:”陛下甚至希望你能做毛文龙第二,在登州干出一番大事。” “臣惶恐~”宋友亮做出向北方遥拜的样子,心想崇祯叫自己学谁不好,要自己学毛文龙那个倒霉蛋 “所以,对于你额募兵、私造火器、甚至利用职权贩卖官盐之事,暂时既往不咎,如果你不能令陛下满意,那就会数罪并罚~”吴孟明冷冷道 “陛下真是仁厚英明~”宋友亮心里暗骂崇祯真是不会做人,这种把责任都推给臣子的笨办法,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皇帝本人很英明,实际上是把臣子的心都弄寒了 “对了~”吴孟明补充道:”本镇抚会常驻济南,指挥全山东的锦衣卫,届时小老弟需要援手,大可以让他们来济南~”说着吴孟明向跟着二人一起进来的两个锦衣卫招了招手 “标下登州锦衣卫百户西门坚,拜见千户!” “标下莱州锦衣卫百户司徒弓,拜见千户!” 吴孟明手指二人,对宋友亮说道:”这二人都是我的心腹,以后由你直接指挥!”说罢,吴孟明把一块木印和腰牌递给宋友亮,”另外,登州知府陈国英擢为登州巡抚、同知王子林擢为文登知县。这二人都是赖小老弟你的功劳,加之小老弟如今的身份,如今的登州,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宋友亮很识相,赶紧说道:”这都是吴大哥提小弟说的好话~”吴孟明一口一个小老弟,宋友亮干脆顺杆爬,况且吴孟明是下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与他搞好关系,有利无害。”我与大哥如此义气相投,不如就此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吴孟明早已有意结交这个海阳财神,于是大喜道:”我一见你,就觉十分投缘,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好兄弟,咱们这就结拜!” 别人结拜是斩鸡头,烧黄纸,少说也要点上三炷香。但是以吴、宋二人的身份,是不方便公开二人结拜的。于是宋友亮突奇想,取来吴孟明、西门坚和司徒弓的三把绣春刀插在地上,举手指天,与吴孟明二人拜了八拜,”如果谁出卖兄弟,就千刀万剐~” 众人见到宋友亮和吴孟明有说有笑的从工场里出来,大家选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胸口,于是开业庆典继续。王子林得知自己因为放粮及时而外放了宁海州知州,自然更加感激宋友亮,至于升了巡抚的陈国英更加不在话下。宋国政其实什么都没做,但是因此升官,自然坚定要紧跟宋友亮步伐的信念 【44】兼任锦衣卫千户 是夜,宋友亮留下吴孟明吃酒,一番攀谈后,宋友亮觉得吴孟明只是个贪财的人,性情并不坏。? 历史上的吴孟明也是确实如此,贪财好物,但没有太大的恶行。于是宋友亮送上一封厚厚的红包,说是孝敬大哥,吴孟明也拿的坦然。 吴孟明走后,西门坚和司徒弓就留在宋友亮身边,名为辅助,实与监视无疑。宋友亮把西门坚和司徒弓二人叫道跟前,一抬手每人就先赏了一百两。锦衣卫的俸禄虽然旱涝保守,从不拖欠,但是收入水平不高。西门坚和司徒弓看见这白花花的银子,早已眼睛放光了。 “拿去吧,赏你们的~”宋友亮把银锭子往前推了推 “谢千户~” “谢千户!” “不用和我客气!”宋友亮笑笑,”还有八佰两银子是赏给登州和莱州其他兄弟们的~一会由账房支取!” “西门坚代兄弟们谢过千户~”西门坚激动地很,因为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克扣的 “司徒弓也代兄弟们谢过千户!”司徒弓心想这人不亏是号称财神的男人,别的官新官上任三把火,眼前这位一上来就是几百两银子的打赏,眼都不眨一下,果然出手不凡。不过,拿人手短,以后给这位千户办事可得勤快点 宋友亮问司徒弓道:”你们锦衣卫平日都操练那些本领?” 司徒弓抱拳答道:”回千户大人,咱们锦衣卫平日操练的主要是窥探、暗杀、伪装、潜伏等!”司徒弓答道 “每一个锦衣卫都是武器高强的刺客吗?”宋友亮忽然这么问道 “刺客?”司徒弓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们每一个锦衣卫都是良家子弟,接受严格的训练,武艺高强,我们锦衣卫是最好的探子,我们不是刺客~” 宋友亮带着歉意说道:”恕我失言。”宋友亮笑道:”我知道锦衣卫是武艺高强的探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虽然外界对锦衣卫有种种恶语,但是在万历朝鲜之战时,锦衣卫收集的情报帮助李如松将军火焚倭寇粮草,可谓居功至伟~” 1593年万历朝鲜之战,李如松派奇兵偷袭日军粮草大营龙山,其情报来源就是锦衣卫提供的一条连当地朝鲜人都不熟悉的山间小路。万历朝鲜之战,是锦衣卫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以情报人员的身份投入对外战争。奇袭龙山,也一直是锦衣卫们引以为傲的一项功绩 宋友亮一番夸赞,司徒弓和西门坚的神色舒缓了很多。”千户如有任务,尽管吩咐便是~”西门坚一抱拳 “眼下就有一个任务,需要两位即刻去办!” “大人请吩咐!” “司徒弓,你立刻为本官寻觅一批出色的造船匠!找到之后,立刻带来见我。”宋友亮低声道:”记住,一定要秘密行事。东虏在我大明国内,一定也是布下了许多细作。” “得令!” “西门坚,而你的任务就是把登州、莱州想犁地一样犁一边,看看有没有东虏的细作!” “得令!” 海阳千户所虽然升级为卫,但是因为没有扩大辖区,因此以海阳千户所城池目前的规模,显然已经不适应展的需要了,于是宋友亮打算扩建城池。一听说要修建城堡,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来了兴致。中世纪德意志地区的城堡密集度,在欧洲是屈一指的。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虽然是雇佣军,但是他们不是只有蛮力的大老粗。 海因里希提出的建筑方案是一种在意大利常见的五边形的堡垒。这种堡垒几乎完全没有死角。城堡分为内外两层,指挥使忽然指挥同知等官员的宅邸、武器库、粮仓都在内城,经历、百户之类的官运宅邸和普通军户住房在外城。这样及时攻入外城,防御者还可以撤进一条第二道防线。这些防御设施都是用大型花岗石砌成墙基,墙基上是青砖,青砖之外用土制混凝土包裹。为了彻底解决死角的问题,海因里希将堡垒设计成六边形。堡垒墙壁上海可以放置火炮,假如敌人对要塞强攻的话,他们就会陷入多方合击之中。范顺宝则负责勘察地形,开挖一条贯通黄海的护城河。这条护城河深两丈、阔一丈,由于沟通黄海,水流很急。宋友亮集合了海因里希的意见,并结合中国筑城的技术,又添加了瓮城、马面墙等设施。初步估算,这些工程需要七万多两银子。 自己升任了指挥使,手下也要相应升官。先在望家庄的北石山子附近设立海阳前卫所,以原副千户姜怀仁为千户;在许家埠附近设立海阳中卫所,以许仁彪为千户;在**山山脚下设立海阳后卫所,以张贵山为千户。这些新上任的千户又各自提拔了一批副千户和百户、总旗、小旗,基本都是海阳24姓老军户,于是大家皆大欢喜。 这段时间一来,左安明管理匠户井井有条,民用局为海阳赚了不少钱,所以左安明连跳几级,被宋友亮提拔为经历司经历,依旧负责管理民用局的匠户,只是宋友亮把民用局的手工工场搬到了南面的南宏村,把那里变成了匠户村。负责军用局的孙和斗、沈卜琦二人也是升为经历司经历,同时将军用局手工工场搬到了北宏村。猫嘴口的盐场和的南岛嘴的码头也得到了扩建,最后甚至将海因里希、路德维希及他们的雇佣军以及工匠多哥斯编入军户籍,任命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以及多哥斯为总旗。 南岛嘴码头扩建完成的第十天,就迎来了久违的客人,就是葡萄牙船长多纳特的那维克号,这次随那维克号前来的,还有两艘盖伦大帆船。 “亲爱的宋,我回来了~”多纳特一见到宋友亮就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他看见宋友亮就像看到了一块大金砖,而且他现南岛嘴的码头比自己离开时规模更大了,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地方军队指挥官的事业正处在上升期 宋友亮也回以热情的拥抱,”亲爱的多纳特,你为我带来我想要的东西了吗?” “那当然~”多纳特微微欠身,”二百名善用火器的雇佣军、三十六名各类工匠、两名传教士、三百只火枪、三百把剑、二十套马克西米连盔甲、十门寇菲林大炮、十门加农炮,还有一批炮弹!”多纳特拿出一张清单,递给宋友亮:”我从果阿和巴达维亚为您找到这些,您需要付给我二万五千埃斯库多的报酬~另外,那些人的薪水得由您支付!” “二万五千?是不是太多了,二万四千吧~”宋友亮讨价还价 “我知道您是个慷慨的人,二万六千五百~” “二万三千~” “什么?您没有开玩笑吗?” “二万二千五百~~~” “不,不,不!” “二万二千~” “上帝啊,别再减少了~二万三千,成交~”多纳特赶紧打住,”您真是一个狡猾而聪明的商人!”多纳特叉着腰,略带揶揄地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宋友亮笑笑,对海因里希和路德维希说道:”你们去问问这工匠都是干嘛,然后把他们分配到合适的岗位去。” “遵命阁下~” 正说话间,两个穿着黑袍子传教士走上前来,他们一个人秃头,一个人大胡子。那个大胡子用带着欧洲腔的中文说道:”上帝保佑,主会保佑你的~”说着便在自己胸口划着十字 “你们是耶稣会的传教士么?”宋友亮用中文问道 “是的,我是汤玛士神父,这位是伯格因神父~”大胡子神父自我介绍道,”我们使奉主之名,前来东方传播上帝的福音的。” 【45】两个神父 宋友亮看了看多纳特,说道:”我不记得有请你带神父来~” “是他们自己要来的,我只负责把他们带到东方!”多纳特耸了耸肩膀 “主会赐予你力量和智慧的!”那个伯格因神父的中文也比较流利 多纳特笑道:”不过我想您会喜欢他们的,因为这两个神父精通弹道学、机械学和化学。?网他们带来的东西您应该会非常喜欢~~”多纳特指着几个水手正费力往下搬的东西,”喏~那是制造火枪枪管的机床。” “哦?”一听说有这样的好东西,宋友亮双眼立刻光 汤玛士神父嘴角微翘,露出狡黠地笑,随即一闪而过,用无比虔诚地语气说道:”上帝只会把力量赐予信奉他的基督徒。” “我愿意受洗,并许可你们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传教,建立教堂。但是,你们必须传授给我你们的知识,以及这些机械。”宋友亮早就知道这些耶稣会的神父在动什么脑筋,徐光启、孙元化都是受洗的基督徒,自己加入天主教也无伤大雅。 这些欧洲工匠的到来为海阳卫增添了新的技术,工匠中也有专业的建筑师,这使得海阳卫城的建筑风格变得中西合璧,比如在敌楼的设计上,射击孔有原来单一的圆孔变成了T字型。这样,不管是弓弩手还是火枪手,都可以在不同的角度上射击。 在火枪制造方面,原来中国的传统枪管制造技术,主要是两种方法:三段接合式和双层复合式。三段接合式的做法是:第一步,制管。准备一根长约三十公分,直径约七毫米的圆柱体的钢芯做冷骨,先将做铳管的熟铁烧至红热,然后工匠将烧至一定温度的坯料取出,用锤把炽热的熟铁敲在钢芯外,卷成一根铁管。并在包铁的过程中不停的抽出钢芯用水冷却,防止钢芯和熟铁焊在一起。卷成的铁管厚度也要在一公分左右。这样铳管才结实,经得起连续十数次的射。 第二步,焊接。由于三尺以上的长铳是一节节焊合的,所以焊接不好的铳很容易炸镗,工匠们把是否焊接的天衣无缝的铳管当做制铳成败的关键。明代中期,倭寇侵略时明军工匠取巧,造成了很多事故。《纪效新书》中记载:”近来,洞晓此中病痛者既少,而又不任怨任真责成工匠,听其卷成铁筒,粗细薄厚不均,甚至单筒卷成,举即炸损。”将以上方法做出铁管再放炉中烧至白炽,同样准备一根钢芯,粗细同上,长度要长于成铳的长度。然后将已烧至红亮的铁管套在钢芯上,由主匠把铁管接口处大力的敲砸成一体,在打焊铁管同时,辅锤手还要在铁管的焊接口撒上白铜粉,铜有亲和作用,可使焊接口更结实,不至留下断层或虚焊。钢芯也随时要抽出冷却,冷却钢芯同时铁管回炉加热。最后打成的铁管就是铳管的雏型了。 双层复合式铳体与上法有异,它直接在一根一米长的钢芯上裹以红铁,当第一层铁包裹好以后,在这层铳体上再裹一层,使内铳的接合口被外层铳体包裹结实形成复合体。从技术上来看双层复合铳比三段接合铳科学,铳体接合更坚固,虽然这种铳管无法做出很长的鸟铳铳管,但口径可以做的比第一种鸟铳大,因而有限距离内威力也大。 做好枪管之后,就该开始抛光内壁,早期的枪管常做成八棱型,铳体一头粗一头细,粗的做铳腹,细的做铳口。这时枪管还是粗胚,工匠得重新钻出铳镗,挫出准心。受当时的工艺限制,钢芯断面不是纯圆,且芯体不直,镗内也粗糙不平,需用钻头将铳镗钻大钻光。明清时代已有这类的钻床,用木做框架,圆形石盘做惯性轮,系上皮条后用人力拉动,使石盘带动钻头旋转。在明代,好的钻头与挫刀等须硬钢制做的工具都采用堕子钢,钢性并不很硬,所以制造鸟铳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钻铳膛,刮膛铳。其时间可长达一个月。《纪效新书》记载:”(鸟铳)原孔甚小,用钢钻钻之,一日钻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当镗钻好后,再用四棱的钢条将镗内刮光刮净,这样铳管就做出来了。 另外,这批欧洲移民还为宋友亮带来了许多意外的礼物——烟草种子、玉米、土豆和黑森杰格步枪。玉米和土豆的好处不消细说,单说烟草和杰格步枪 中国的烟草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万历三年(1575年)烟草由吕宋传入台湾、福建。1579年,利玛窦把鼻烟带入广东,中国吸烟人口大升。1637年,崇祯为了禁烟,勒令以斩示众惩罚私种私售者。 全世界第一次禁烟**是在17世纪,提倡禁烟者来自几个方面,一是宗教势力,认为抽烟是魔鬼的化身。哥伦布手下的一个名叫罗德里格-德-赫雷斯的水手在古巴学会了吸食烟草,回到西班牙后继续抽。西班牙居民看到他能从口腔和鼻孔向外冒烟,认为他是魔鬼的化身,结果被宗教法庭判处监禁;二是医学界,认为抽烟抢走了医生的生意(因为很多人认为烟草可以治病);三是各国国王,认为吸烟导致财富流失。第一个严厉禁烟的国家是英国,17世纪,英国国王判处一名吸烟的贵族死刑。整个17世纪,很多国家都严厉禁烟。例如,波斯王将吸烟者烧死,有的还将溶解的铅水灌入烟草商人的嘴巴;土耳其对于吸烟者一律公开处死,砍头、吊死、**,残酷的手段层出不穷;俄国对于吸烟和贩烟,初犯者鞭笞,再犯者处死,吸鼻烟的还要割掉鼻子;希腊对于吸贩烟者的处罚与俄国类似;瑞士对于吸烟者要毒打,或者烙上烙印;朝鲜对于吸贩烟者要判刑;日本对于初犯没收财产,屡犯则坐牢;印度对于吸贩者要割掉鼻子。 其实,这次流行的禁烟运动,与今天所说的健康没多大关系,更主要的是财富问题。哥伦布在美洲现烟草后,西班牙便做起了烟草生意。葡萄牙是第一个在欧洲引进烟草种植成功的国家。此后,法国、意大利、德国等都开始种植烟草。这些国家在17世纪的禁烟活动中都没什么举动,因为,烟草已经成为他们赚钱的手段,而以英国为的国家现,吸烟盛行将导致本国财富大量流失,所以,统治者才不惜以死刑来阻止烟草在本国的蔓延。 【46】烟草、火枪和造船 而中国、日本等亚洲国家,17世纪前后的禁止烟草与欧洲有点不同。? 出于农业社会的传统观念,亚洲国家的统治者认为,种植烟草占用耕地,减少粮食生产,所产作物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日本土地本来就缺乏,烟草又不能当饭吃。崇祯时候更加因为天灾不断,粮食都种不出,还种什么烟草?所以,当时欧洲利用烟草引人们嗜好,从而大赚其钱的观念,还没被亚洲人接受。 同一时间,进行禁烟的还有满清。《东华录》记载:”天聪八年(公元1634),上谓贝勒萨哈廉曰:闻有不遵烟禁,犹自擅用者。对曰:臣父大贝勒曾言,所以禁众人,不禁诸贝勒者,或以我用烟故耳。若欲禁止用烟。当自等始。上曰:不然,诸贝勒虽用,小民岂可效之,民间食用诸物,朕何尝加禁耶!又谓固山额真那木泰曰:尔等诸臣在衙门禁止人用烟,至家又私用之,以此推之,凡事俱不可信矣。朕所以禁用烟者,或有穷乏之家,其仆从皆穷乏元衣,犹买烟自用,故禁之耳。不当禁而禁,汝等自直谏,若以为当禁,汝等何不痛革!不然,外廷私议禁约之非,是以臣谤君,子谤父也。”《皇朝通考》刑考也记,崇德三年(公元1638)严出境货买烟草之禁。从这一段记载,我行知道:第一,后金之禁烟,在1634年之前,比朝鲜的记载早四年,第二,当时的贵族,王公贝勒大臣中有不少人都抽烟,大贝勒代善也有烟瘾,多尔衮其实烟瘾也不小。第三,后金禁烟的对象是老百姓,不禁贵族。由于禁下不禁上,没有什么效果,贵族大臣们有意见。第四,后金之禁烟月的是为了非土产,耗财货。这一点除了已见上引的朝鲜记载以外,还在1641年的烟草解禁令中明白指出,据《东华录》:”崇德六年(公元1641)二月戊申。谕之部曰:前定禁烟之令,其种者用者,屡行中饬。近见大臣等犹然用之,以改小民效尤不止。故行开禁,凡欲用烟者,惟许人自种而用之,若出边货买者处死,”烟禁的开放,只限于自种自用,至于从国外走私输入的,仍然要杀头,和上引朝鲜记载可以互证。从这件事情看来,清太宗对烟草采用民间自种,严禁走私进口的政策是正确的,在那个时代能够有这样的措施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由于开放了禁令,东北有很多地方种了烟,《盛京通志》物产,《皇朝通志》昆虫草木略都说:”陇旁隙地多种之,叶肥大至径尺,食之御寒。”《热河志》说:”陇旁隙地,多种烟草,肥大至径尺,其近顶处数尺曰盖露。”这就是有名的关东烟叶,当时人以为味胜建烟。 这些情况给了宋友亮笑笑的启,宋友亮展烟草种植,眼下有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第一是海阳的粮食生产有保证,能够放心的种植烟草而不影响粮食生产;第二是山东有悠久的烟草种植历史,以临朐为例,烟草种植大约始自明朝万历年间。当时种植的烟草,即现在所说的”晒烟”,俗称”笨烟”。烟叶成熟后,从顶往下逐个叶带拐割下来晾晒而成。其烟草素以色泽金黄、灰白火亮、油份足、味香醇等特点而享有盛誉。第三是162o年之后,开始有把鸦片混入烟草吸食的记录,这又给了宋友亮一个大大的启。既然满清权贵和百姓都喜欢抽烟,而且葡萄牙人在罂粟产地印度又有殖民地,那么向满清走私烟草与鸦片不光能获得巨额暴利,还能彻底摧垮满清上层,乃至整个满人集团。 为此,宋友亮重金买下了欧洲移民手里的烟草种子,并将距离6地很近的险岛开辟成烟草种植场,这里种植出来的烟草全部归自己所有。同时,让多纳特去印度为自己大批量购买另一种货物——鸦片 多纳特不是很情愿,”那是法律禁止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出高价,不是么?” 高额利润的驱使之下,多纳特决定铤而走险,第二天他就率领那维克号和两艘盖伦帆船驶向果阿 至于多纳特口中那些善用火器的雇佣兵,在与海因里希等正宗雇佣军交谈后,宋友亮现他们其实不全是德意志雇佣军,其中有不少是使用非制式武器的森林猎人,他们手中的猎枪都是非制式的猎枪,让宋友亮欣喜地是,这些猎枪大多属于杰格式步枪。杰格步枪跟随德国移民传入美国。由于狩猎和自卫的需要,杰格步枪成为不可或缺的工具。经过拓荒者的不断改良,美国的杰格步枪口径变小,枪管加长,加上枪托,弹头采用浸了油脂的布或皮革包上以利前膛装弹。逐渐演变为著名的美国肯塔基来复枪。美国独立战争期间,美国大6议会通过法案征募来复枪手来助战,其中最出名的是由摩根上校带领的来复枪手。他们由于熟悉野外环境,对于地形地物的利用有特别的专长,在作战时成为辅助部队,专门对付英军军官并扰乱英军行列。在1777年6月的萨拉托加大捷中,美军的来复枪手在3oo码外射杀了英军的西蒙?弗拉塞将军,彻底粉碎了英军的突围计划,导致从加拿大南下的数千英军投降。 欧洲人有先进的技术和枪械,宋友亮有丰富的财力、物力和人力,这使得海阳卫的军械所的生产能力得到进一步提高,滑膛枪的产量提高到每月15o支,杰格步枪的产量也稳定在每月2o支左右。同时,宋友亮还派熟悉西洋火器的孙和鼎和沈氏兄弟一起学习寇菲林和加农炮的制作技术。 几天之后,司徒弓带着一批造船匠回到了海阳,准确的说是抓回了海阳。当锦衣卫找到这些工匠的时候,这些工匠各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抖如筛糠。司徒弓反复强调自己是带他们去造船不是坐牢,但是工匠们还是有人害怕得上吊。司徒弓无奈之下,只能把这些工匠的家眷一起带来海阳。当这些工匠终于知道自己是要给海阳财神干活的时候,他们又都破涕为笑。 “早说是给海阳财神干活,那我自己就跑来了,也不劳烦大人跑一趟~” “他娘的,老子早说过了,可你们几个信么?”一个锦衣卫骂骂咧咧地说道:”还害老子费这么大劲儿~”说着他朝那个工匠屁股上提了一脚,”去那儿排队,会有人安排你的~” 结果宋友亮安排这批中国工匠由邓连生率领,向欧洲工匠学习西式造船技术,争取早日榨干这些洋鬼子。 【47】受洗礼 为了让汤玛士和伯格因把弹道学和机械、化学知识传授给中国人,宋友亮决定第一,自己接受洗礼,加入天主教;第二,允许他们在海阳卫建造教堂并传教。?第三允许汤玛士和伯格因要在海阳卫开办教会学校,但是教学内容除了神学外,还必须包括弹道学、机械学和化学等自然科学知识。第四,请耶稣会派出更多知识渊博的神父来充实这所学校。 这让汤玛士和伯格因很高兴,以前的来华传教士最多也就是开设教堂,公开传教而已,现在这个年轻的地方指挥官愿意皈依上帝,还允许开办教会学校,为进一步扩大传教培养人才 “上帝保佑!”汤玛士在胸口划着十字。 不过这一决定遭到了吕文洲的反对,他认为堂堂大明子民,怎可以夷人为师?宋友亮便安排汤玛士和伯格因单独交谈了一晚上。汤玛士怎么谈的宋友亮是不知道,不过第二天一早,吕文洲做出了让步。 由宋友亮担任这个教会学校的校长,吕文洲和汤玛士为副校长,吕文洲负责教授传统的四书五经,汤玛士负责教授西洋自然科学、伯格因神父教授神学。 不久,在中西工匠的合作之下,海阳卫第一间教堂只用三天时间就造的颇具规模。汤玛士神父兴冲冲地来到工地,却愕然现精美的雕花窗户上空空荡荡,一片玻璃都没有。 “虔诚的亚历克赛,为什么教堂的玫瑰花窗上没有彩色玻璃?那是天堂的窗户~”汤玛士问道。也称玫瑰花窗,为哥特式建筑的特色之一,指中世纪教堂正门上方的大圆形窗,内呈放射状,镶嵌着美丽的彩绘玻璃,因为玫瑰花形而得名。著名的玫瑰窗有法国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等。玫瑰窗为教堂中彩色玻璃窗的一种,由于它的位置而成为装饰的重点,在阳光照耀时,把教堂内部渲染的五彩缤纷、眩神夺目。玫瑰窗忽明忽暗,斑驳6离光影中,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哥特式教堂的西面典型构图中,一对塔夹着中厅的山墙,垂直的分为三部分。山墙檐头上的栏杆、大门洞上一长列安置着犹太和以色列诸王的雕像的龛,把三部分横向联系起来。中央,栏杆和龛之间,是圆形的玫瑰窗,象征圣母的纯洁(也有说法认为,玫瑰象征着弥赛亚,就是耶稣基督;圣经中玫瑰也代表古代的血液与女性崇拜)。3座门洞,都有周圈的基层线脚,线脚上刻着成串的圣像。 亚历克赛是宋友亮加入天主教后的教名,宋友亮耸了耸肩膀,答道:”亲爱的神父,那是因为我的工匠不会制作那种五彩缤纷的玻璃呀~!” 伯格因神父在胸口划着十字,笑道:”上帝保佑,那就由我来为工匠们传授第一课:如何制作玫瑰花窗上的玻璃吧!” 从此之后,海阳卫又多了一份新财源。第一批彩色玻璃一出炉,宋友亮立刻让锦衣卫以密报的形式送了一批去北京,献给崇祯皇帝。结果崇祯皇帝反倒是把宋友亮训斥了一番,谓之”不要沉溺奇淫技巧之物,玩物丧志”,马匹拍到马蹄上,吃力不讨好 崇祯十一年八月,海阳卫的第一所教堂——圣约翰教堂落成,汤玛士神父和伯格因神父为宋友亮举行洗礼 圣洗礼仪的举行由圣堂门口开始。汤玛士问宋友亮道:”亚历克赛,你向教会求什么?” 宋友亮答说:”求信德。” 汤玛士再问说:”信德为你有什么好处?” 宋友亮再答说:”得永生。” 汤玛士神色庄严的说道:”永生就是认识真天主和他所派遣的耶稣基督,愿作他的门徒,听他的圣言,遵守他的诫命,参加教友的团体生活和祈祷。这一切你都做到了吗?” 宋友亮答道:”都做到了。” 汤玛士为宋友亮祈祷,带领他进入圣堂,参加圣道礼。 汤玛士神父带领宋友亮进入圣堂就位后,伯格因神父开始举行弥撒,由圣道礼仪开始,先念集祷经,然后由读经员念读经——厄则克耳先知书卅六章和答唱咏,求主赐给我们一颗纯洁的心和新的精神。然后再念读经二圣保禄宗徒致迦拉达人书,告诉我们,领洗后再无种族之分,都属于基督。我们既因圣洗与基督同死,也因圣洗与基督一齐复生。最后由汤玛士神父念圣若望福音第三章,耶稣告诉尼苛德摩说:”人除非由水和圣神而生,不能见到天主的国。”说明圣洗圣事为得救的必要性。当然,这一切都只能由汤玛士和伯格因两个神父自己来完成 宣读福音后,汤玛士神父率领全体教友(其实只有伯格因神父一人)为宋友亮祈祷,求主光照他的理智认清他所犯的一切罪恶,感化他的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做天主的好儿女,然后同宋友亮一起念痛悔经。真心痛悔,这一项非常重要。倘若宋友亮没有痛悔,圣洗只赦免原罪,不赦免本罪,领洗后尚须办妥当告解,以赦免本罪。痛悔后,汤玛士神父为宋友亮祈祷,求天父因圣子耶稣的苦难和复活,救宋友亮脱离黑暗的权势,以基督的恩宠坚强他,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断的保佑他,然后为他领洗圣油,并为他覆手,领他进入圣洗礼。 施洗时所用之水,必须经过祝圣,或在授洗当时,或在复活前夕。在祝圣水时教会祈求天父,偕同他的圣子和圣神降到水上,使那些要受洗的人,得由水和圣神再生。 圣洗既救人于罪恶和魔鬼的奴役,为此教会要求要受洗的人公开声明弃绝罪恶和魔鬼。汤玛士神父问宋友亮说:”为得享天主子女的自由,你弃绝罪恶吗?” 宋友亮答说:”弃绝!” 汤玛士再问说:”为脱离罪恶的奴役,你弃绝引人犯罪的人、地、事物吗?” 宋友亮答说:”弃绝!” 汤玛士又问说:”你弃绝万恶之源的魔鬼吗?” 宋友亮答说:”弃绝!” 宋友亮公开声明弃绝罪恶和魔鬼后,才能宣教会所承认的信德。汤玛士问宋友亮说:”你信全能的天主圣父创造天地吗?” 宋友亮答说:”我信。” 汤玛士再问说:”你信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天主的惟一子,由童贞玛利亚降生,受苦受难,死而复活,现今在天上享受光荣吗?” 宋友亮答说:”我信。” 汤玛士又问说:”你信圣神,圣而公教会。诸圣的相通,罪过的赦免,肉身的复活和永恒的生命吗?” 宋友亮答说:”我信。” 汤玛士开始为宋友亮授洗:宋友亮宣信德后,已到了受洗的时刻。 汤玛士遂在宋友亮额上倒水三次,同时口念授洗经文说:”亚历克赛,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你授洗。”天主就藉此圣洗赦免宋友亮的一切罪恶:原罪、本罪和罪罚,引他进入天主圣三的永生,成为天主的儿女,基督奥体的肢体。教会大家庭的一份子。 施洗后,汤玛士为新宋友亮授圣油、授白衣、授蜡烛。口中念念有词:此油乃坚振圣油,为主教所祝圣,表示由圣神赋与你的恩惠,使你与基督相合为一,分享他司祭、先知和君王之职,以得永生;授白衣表示你已获得新生,心灵圣洁,成为基督的人。所以应常保持心灵的圣洁如同这白衣一样,直到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审判座前,以获享永生;授蜡烛表示你在基督内已成为光,应更加努力在言行上成为光明之子,直到基督再来的那一天。 【48】吴阿衡战死 崇祯十一年(1638年) 九月丁丑密云县 在监军太监邓希诏的府邸里,美酒佳肴醉人心,轻歌曼舞惑人眼,江南丝竹迷人耳。 一队队年轻貌美的婢女手拿酒壶不断地为座上嘉宾将喝干的酒杯倒满,这里正在为监军太监邓希诏举办生日宴会,隶属蓟辽总督吴阿衡麾下的各级将官们正排着队为监军进献寿礼。 一个身穿总兵服色的武官高举酒杯,大声祝道:”祝监军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人便是蓟辽总督吴阿衡麾下的总兵官吴国俊。 吴阿衡字隆徽,裕州人。明万历已未科进士,历任山东省淄川令、历城令、湖广道御史、浙江巡按、河东副使、兵部侍郎直至蓟辽总督。他到任后,即训练士卒,筹集辎重,严设壁垒,建敌楼、造大炮、修城壕,可谓一丝不苟 今天本来是吴阿衡带着总兵吴国俊一起巡视长城要塞的日子,可是正好这天是监军太监邓希诏的生日。吴阿衡对太监很不感冒的,一直以来与邓希诏的关系不冷不热,没见见到说不上三句话。这次邓希诏特地来请帖,吴国俊建议吴阿衡还是去赴宴的。 “这些没那活儿的可不好得罪,否则他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处处抬出皇上来掣肘,那就如鲠在喉了~”吴国俊打仗比不上吴阿衡,但是人情世故、逢迎拍马可比吴阿衡更胜一筹。吴阿衡觉得吴国俊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于是便带着吴国俊一起前来为邓希诏贺寿,但心里还是牵挂着边防 吴阿衡一连敬了两杯酒,这才拱手道:”监军,吴某不胜酒力,而且边塞今日要例行检查,请恕吴某军务在身,不能久留~” 邓希诏眨了眨金鱼眼,摇了摇没有胡子的肥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家可听说吴总督酒量好得很,每次战前都要豪饮一番。怎么,是嫌咱家这里的酒不好么?” 吴阿衡笑道:”哪里的话,监军这里醇酒美人,流连忘返,不过确实军务在身~”说着吴阿衡朝吴国俊努了努嘴,吴国俊也起身道:”总督今日确实要巡视边塞,确非搪塞!” 吴阿衡拱了拱手,说道:”告辞~!”说着,吴阿衡转身就走 邓希诏嘴角微微一翘,冷冷道:”看咱家下回怎么收拾你!”不过,邓希诏没有想到,他再也没有机会整治吴阿衡了,因为吴阿衡正踏上一条死亡之路。而他邓希诏自己,也不远了 墙子岭位于密云县城东8o里,为易守难攻的雄关险隘,关上筑石城,皆由千斤以上巨石构筑而成,城高二丈五尺,宽一丈三尺,城楼为砖石结构,坚固无比,关口北面是悬崖峭壁,悬崖上有1里多长的长城,城墙上架有直径一尺长丈余的大铁炮,关前2里的山顶上有烽火台,可望见数十里外的敌人,一有敌情,立即点燃狼烟出信号。 就在邓希诏为自己大办寿宴之时,第四次入塞的清军前锋岳托已经率军攻克了墙子岭外围三寨,但是城堡坚固不易攻打。恰好此时岳托部下瓜尔佳劳萨等捉到了一个来不及逃进城堡的明军士兵,一番拷打后,这个明军士兵招供说墙子岭虽然难打,但是从岭东西高处可以轻易翻过这个天险。于是岳托分军四路深入,这是刚好巡视到墙子岭的吴阿衡和吴国俊仓促组织了马步八千人迎战。双方激战三天之后,吴国俊逃走,留下吴阿衡孤军奋战 岳托骑在马山,远远可以望见还在挥刀奋战的吴阿衡,他对瓜尔佳劳萨说道:”劳萨,你看到了吗?那人便是明军蓟辽总督吴阿衡,是一员勇将啊,不过今日~!”岳托得意地扬了扬手,”必为我八旗健儿刀下鬼!” 劳萨是蒙古人,姓瓜尔佳,世居安褚拉库,皇太极伐瓦尔喀部,取安褚拉库,劳萨才加入清军,”这些汉人南蛮子,只会相互倾轧,纵有英雄又如何?”劳萨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马刀,对身后的蒙古八旗士兵喊道:”成吉思汗的子孙们,随我去厮杀吧!” “吼~~”蒙古士兵气势如虹,在劳萨的带领下加入战圈,将吴阿衡团团包围 吴阿衡麾下参将鲁达明带着吴阿衡的三百家丁将吴阿衡拱卫在核心之中,清兵不断围绕这个圆圈与鲁达明部厮杀,这个圈子周围堆积的尸体比别的地方都多,如同一部螺旋绞肉机 “总督,标下尚有一匹好马,请总督突围!”鲁达明的头盔不知几时打没了,头因为沾满血浆而黏稠不堪,手里的雁翎刀满是缺口,好似锯子 吴阿衡把头盔整了整,又望了望周围不断汇聚的清兵,他仰天大笑道,”达明,就算我能逃得一时,焉能逃得军法?与其坐罪死,不如马革裹尸还!”吴阿衡的嗓子早已喊得嘶哑,说罢吴阿衡掀起甲裙,擦去沾染在雁翎刀上的血肉,随即大吼道:”大明健儿,我欲斩一贼酋,如有愿随者来,不愿者走!” “我等誓死追随!”吴阿衡的家丁们齐声吼道 “杀~~~~~”吴阿衡雁翎刀指向岳托的大纛,于是螺旋绞肉机开始向岳托的方向移动,吴阿衡每一次用嘶哑的嗓子大吼一声,明军便向前冲出几步,即便瓜尔佳劳萨率领蒙古士兵拼命厮杀也无济于事。岳托眼看吴阿衡的旗帜离自己越来越近,赶紧派出一队巴喇牙兵围在自己周围。 但是毕竟清兵人多势众,明军的战圈越来越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完全被清兵淹没。鲁达明被长矛刺入前胸,在他倒地的刹那,他看到吴阿衡被几个清兵打到在地,”大帅~~~”他的嘴唇抽动了几下 劳萨将吴阿衡押到岳托面前,”跪~”劳萨狠狠踢了吴阿衡的脚弯,吴阿衡早已精疲力竭,扑通一声跪倒在岳托马前 吴阿衡倔强地想站起来,但是双肩背劳萨牢牢压住,吴阿衡骂道:”人生天地间,上跪天地,下跪君父。尔等建奴,畜生一样的贱种,不配我屈膝。” “混账!”劳萨举起刀柄,在吴阿衡嘴巴上就是一击,顿时吴阿衡满嘴流血,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尤骂不绝口 岳托耐着性子,说道:”将军乃是人才,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如今大明皇帝昏庸,已经是日薄西山,而我大清如东升旭日。将军何不效法三顺王(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 吴阿衡吐出一口血水,象利箭一样射向岳托,岳托侧头躲过,但是依旧被溅到些许口水,吴阿衡笑骂道:”我为生为大明将领,死为天国英灵,决不屈膝于奴,要杀便杀!” “牙尖舌利~不识好歹的南蛮子!”岳托恼羞成怒,”来人呐,先砍掉他的膝盖骨,让他永世都只能屈膝。拔掉他的舌头,敲光他的牙齿,让他永世不能说话~然后五马分尸!” 【49】鬼差的故事 崇祯十一年十一月的济南府,市井间男女老少都在流传一个故事,说济南府有两个衙役奉命去其他郡县公干。 办完公事之后两衙役启程回济南。途中,两衙役遇到两个打扮很像差役的人,于是一同赶路。那两个差役自称是济南府的公差。历城县的衙役说道,”济南府的差役我认识也十有**,为何二位我却不认识呢?” 那二人回答说,”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城隍的鬼差。现今是去东岳冥府递送公文的。” “公文上说的是什么事?”衙役问。 鬼差答曰:”济南将有场大劫难,我们汇报的就是将死的人数。” 衙役大吃一惊,忙问道:”会死多少人。” 鬼差答曰:”全济南府之地,少说也有百万人。这是命里注定的劫数,你们逃也没用!” 衙役更加吃惊,忙说道:”既然我们遇到了两位鬼差大哥,这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还请二位鬼差大哥救救我等全家性命。” 鬼差答道:”这场劫难在十二月开始,到明年正月结束!” 两衙役十分惊恐,一个说道:”算日子咱们回到济南的时间正好是除夕,回去的话恐怕逃不过这场劫难,但是回去晚了又会遭知县谴责。” 另一个鬼差说:”本来这个是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如今被你们知道了,这个劫数恐怕就有会生变数了!如果因为你们二人,使这个劫难得以化解的话,你们二人就是功德无量了。” 两个衙役忙问:”如何化解?” 鬼差答道:”告诉你这些已经是泄露天机了,如果再告诉你化解之法,那我就是违背了天条,要万劫不复的。我只能说八个字给你听~” “哪四个字?”衙役急道 “早做准备,众志成城。”说罢一阵阴风大起,迷住了两个衙役的眼睛,等风停了再看,那两个鬼差早已没了踪影 故事说的活灵活现,没几天就传遍了济南府,济南府的男女老少们茶余饭后,无不谈论这个故事。 临近年底,济南街市上越来越热闹。大明湖畔的夜市是热闹而欢腾的,有说大鼓书的、有说评弹的、有弹琴卖唱的、有耍猴子卖膏药的,锣鼓喧嚣,笑语不断。卖夜宵、果脯的小贩,挑着骆驼担卖汤圆、馄饨的担子,百褶著五香元宝蛋的摊子、举着高悬欢喜团的冰糖葫芦。各色小贩都在卖力地吆喝着,有的小贩还敲起竹梆子和小铜锣招揽生意。 除了小贩,酒楼和小吃店里也是摆满了炸虾饼、糍粑、糕、枣子糕,还有在酒坛上贴上大红的陈年花雕、绍兴女儿红之类的贴纸招徕客人的 明湖居是济南府里著名的大茶楼,每天都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坐。城里但凡有些点身份和地位的人,都爱来这里喝茶。自然也少不了谈论些时事,现在大家议论的最多的就是东虏入塞和鬼差的故事了 一个年轻书生说道:”我听说东虏连下迁安、丰润、会于能州河西,从北边绕京师至涿州。然后兵分八道,纵兵并进,京师又戒严了!” “可不是,自打当今皇上登基,东虏这已经是一~~二~~三~四,第四次入塞了吧?”说话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夫子 一个中年儒生说道”欸?各位,你们说这济南府大劫,会不会说的是东虏入塞啊?” 年轻书生说道:”东虏一直都是在北面,几时来过济南府啊?” “话不能这么说,东虏第一次入塞到了京师;第二次入塞蹂宣大逾五旬,杀掠无算;第三次入塞攻陷昌平等诸多城池,在京师周围,逗留一个月,共克十二城,获人畜无数,督师张凤翼和总督梁廷栋,只是尾随其后,不敢进击,撤退的时候甚至奏乐凯旋,在写下各官免送的牌子。东虏是一次比一次胆子大,可咱们的官兵是一次比一次胆子小!”老夫子捋着白胡子 “谁说不是呢?”中年儒生书都奥 年轻书生说道:”各位,东虏每次入塞,都是杀人盈野,掠走人口无数。那鬼差说的‘早做准备’之语,说的是不是叫咱们早点逃走呢?” 老夫子摇了摇头,笑道:”非也,老朽以为如果是叫我们逃走,哪里还需得众志成城?分明是要我们齐心协力,守备济南,如果东虏攻下济南府,那济南府百姓难逃一死。如果攻不下,那么就可以免于一死,这大概就是鬼差不愿意说的化解之法吧?” “嗯~老夫子说的有道理,我觉着也是这个意思!”年轻书生说道 “各位别想太多了,可能这都是大家的瞎猜也说不定!”中年儒生啐了一口茶,一副享受的表情 “希望咱们是杞人忧天吧!”年轻书生说道 一干书生正在高谈阔论,忽然只听得茶楼外一阵喧嚣,有人大喊:”让路让路,给巡抚大人让路!” 片刻之后,就听见城里敲起了警钟 老夫子站起身来,大惊道:”难道真是要应了劫数?” 年轻书生说道:”怕什么,咱们济南人没有孬种,只要大家众志成城,济南几十万人还受不住这城?” 中年儒生也说道:”说的是。我听说被东虏掳去的,男人做奴隶,女人入勾栏,男人长得俊就做那些虏酋的男宠,女人长得标致就被跳去糟蹋!” 老夫子义愤填膺道:”那还了得,老朽第一个跟他拼了,与其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不如留取丹心照汗青!” 几个书生的对话,周围人听的分明,立刻有十多个年轻人围了过来,”对,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早做准备,众志成城!” “众志成城!” 济南布政司的花厅里,风尘仆仆的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来不及梳洗就召开紧急会议,与会的有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山东学政邓谦、历城知县韩承宣、按察副使周之训、兵备道郑谦、盐运使唐世熊、都指挥冯馆、济南知府苟好善、同知陈虞允、教授孔文武、通判熊烈献。当时宋学朱正在巡察章丘,当得知清军重兵已到济南城下时,他没有逃走,反而连夜突入城里,布置城防。 “为何不见总兵等其他武官?”宋学朱诧异地问道 都指挥冯馆无奈地摊了摊手,”济南驻军兵部令,随巡抚大人颜继祖调往德州去了!如今城中只有乡兵老弱5oo人,和还没有来得及赶往德州的莱州兵丁7oo人,此外还有一些锦衣卫,但是他们~~哎!” “不管了,如今无论如何,都只能靠咱们这班书生了!”宋学朱摊开一张地图,”出现在郊外的东虏只是小股部队,我等可出奇兵击之,然后派出信使求援。”济南知府苟好善惶恐道:”难道之前流传于坊间的济南将遭大劫难之说,要应验了?” 历城知县韩承宣不屑道:”本县早就派人辟谣,绝无此事!” “不!”宋学朱摆了摆手,说道:”我听说那故事里的鬼差将要化解济南劫难,需得早做准备,众志成城。我等正好借这个契机,动城中百姓一起抗敌守城。济南城墙高大,城中百姓不下五十万,男丁至少有二三十万。如果大家众志成城,东虏未必就能奈我何。” “苟知府,你立刻召集城中富户,让他们捐助粮饷!” “遵命!” “冯指挥、郑兵备,二位挑选城中精装,给兵器~” “遵命!” “唐运使、陈同知、熊通判,三位清点粮食,看看还有多少!” “遵命!” “报~~~~~”一个小兵拖着长音,飞奔而来,”报~东面有一队兵马前来,人数约有三千,带着大炮火铳和辎重无数。” “难道东虏还有其他兵马?” “报~~”第一个小兵还没出门,第二个小兵又到:”报各位大人,东面来的兵马乃是海阳卫指挥使宋友亮部~” “报~~”第二个小兵话音未落,第三个小兵又到:”宋指挥派人捎来口信,说带着三千兵马和火器、粮草前来助战,请大人开城门!” 接连三份探报,一份比一份鼓舞人心 “就是那个小千户宋友亮?”宋学朱依然记得去年的事情 学政邓谦笑道:”山东绝无第二个宋友亮!” “快快快,快开城门,本官要亲自迎接!”宋学朱整了整衣冠 【50】你得发军饷 宋学朱与一众官员来到东门外,只见不远处一支大军正鱼贯而来。?为一个武官生的方面大耳,浓眉大眼,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布面罩甲、头戴铁兜鍪,腰里别一口雁翎刀,手里提一干又大又沉的长柄朴刀。在他身后是一队步兵,士兵们各个身穿锁链甲,头戴铁盔,脚底穿着铁网靴,肩膀上扛着丈八长矛。在这批士兵身后的士兵各个生的人高马大,身穿全身铁甲,好似一截会走路的铁塔。那些铁甲经过抛光打磨,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光,直晃人眼,他们手里拿着圆盾,腰里别着长刀。在他们之后是扛着火铳的士兵,穿着的铠甲却换成了长罩甲,头戴红樱斗笠,在这些火铳兵之中还有二百多人的红毛夷人。在红毛夷身后,是一溜十门大炮和十门又短又小的小炮。 在这之后,便是宋友亮,他年仅弱冠,头戴顶插红樱的祥云铁兜鍪、身穿山文甲、脚上带着护足和短拗靴、盔甲外罩着一件袒肩宽袍、腰里别着雁翎刀,骑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在宋友亮之后,又是一队士兵,他们头戴土黄色头巾,脖子上围着同样颜色的围脖,身上穿一套短罩甲,腰里束着红色的束甲带,手臂上包着护臂,小腿上绑着护腿,脚穿布鞋。他们也别着朴刀,护卫着长长的辎重车 看到海阳卫的军士这身打扮,让都指挥冯馆心里酸溜溜的。算来自己是海阳卫指挥使宋友亮的上司,可海阳卫这样的行头,自己都置办不起,一个卫所指挥使手下却各个如此。一见到宋学朱等人在城门外迎接,宋友亮也早早就跳下马来,徒步走到宋学朱面前,”海阳卫指挥使、守备宋友亮,见过这位大人~”宋友亮与宋学朱都只是听闻过双方的名声,却从未见过 “某乃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早就听说海阳财神的大名,今日一见,不光是宋指挥货殖得利,就是麾下兵马也是威风凛凛!”宋学朱赶紧给宋友亮一顶高帽子戴戴 宋友亮也说道:”其实巡按御史只是朝廷向地方派出的监察官员,负责巡查地方的吏政,学政,刑名,钱谷等事情,与军事无涉,地方的事能夺且躲,哪有去主动拦烂摊子的?但宋御史还是来了,一个人以必死之心守必破之城,为的是一种大义,一种大忠。这种忠君爱国的精神,正是我辈年轻人学习的楷模!” 宋友亮和宋学朱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捧着,直看得周围人都没了脾气。学政邓谦在一边,干咳了几声:”咳~咳!二位宋大人,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进城再说吧!”这才由宋学朱引着宋友亮一起进了城。 济南百姓早就听说了海阳财神之名,听说海阳财神进了城,都纷纷涌上街道观看 “呀~没想到这个海阳财神这么年轻!” “是啊,我还以为是半老头呢!” “听说这宋指挥还没娶媳妇呢!” “我要是有闺女,一定嫁给他!” “人家看得上你家闺女吗?” “咋了?俺家闺女哪里不好了?” “吵什么吵?”负责维护秩序的是莱州即墨营把总葛樽的部下。 明代时期,山东沿海的卫所虽然结构严密,但驻地均贴近海岸线,彼此之间有一段距离,难以多向支援。为了增强海防军队的机动能力,必要时全力增援警急地段,永乐至宣德年间,便先后在登州、文登、即墨设立了相对独立的海防机动部队,这就是号称海防三营的登州营、文州营和即墨营。三营官员的级别高于卫级长官,军营驻地又设在所控各卫的中心地带,指挥协调及出击增援,均为便利。三个营管辖山东全部二十四个卫所,即墨营管辖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共四个卫和石臼、夏河、胶州、浮山、雄崖、海阳六个千户所;文登营管辖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宁海卫四个卫和四个千户所;登州营管辖登州卫、莱州卫、青州卫三个卫和三个千户所。 海阳千户所虽然独立升格为卫,但是依旧在即墨营管辖之下。葛樽和当时所有的军官一样,通过克扣军饷等方式,为自己豢养了一批家丁。这批家丁各个身穿短罩甲,穿草鞋,带铁盔,在登莱一带也是走得出去的部队。但是今天与宋友亮的军队一比,立刻相形见拙。 宋友亮一进城,先给大家吃了一剂定心丸,”宋某从海阳卫带来五营兵马外加二百五十红夷雇佣军,一共三千二百人。红夷大炮十门、小炮十门、火铳四百杆、粮草七千石。只是火药稍少~” 兵备道郑谦说道:”火药之事宋大人不用担心,济南乃是大府,武库里兵器、火药、火铳足备,只是缺少兵士!” 宋友亮诧异道:”为何不将兵器下,动全城百姓一起抗击东虏?” “宋守备,朝廷对兵器是有管制得,岂能随便给百姓?”都指挥冯馆说道 “据我所知,这次南下山东的东虏,人数至少五万,且有能征善战的岳托指挥。麾下的满蒙八旗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即使动全城人,也未必稳操胜券!”宋友亮正色道 教授孔文武摇头晃脑道:”宋大人此言差异,我大明天朝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乃是堂堂之师。东虏乃是我大明建州叛奴,以奴叛主,师出无名,可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一正一反,人心相悖,士气起落可抵百万雄兵!” 宋友亮一听这迂腐的话,火气腾得就上来了,”那请这位夫子带着你的百万雄兵前去退敌吧,宋某人会海阳种田去了!”说罢宋友亮朝宋学朱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宋学朱赶紧一把拉住宋友亮,”宋大人息怒!”又狠狠白了教授孔文武一眼,然后笑道:”老夫子不知兵事,胡言乱语,不过人心相悖确实对我等守城大有裨益。比如最近流传于济南坊间的鬼差故事,宋大人可曾知晓?” “哦?鬼差的故事?”宋友亮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样子的故事?” “是这样的~~”宋学朱把鬼差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当宋学朱说道必须要”早做准备,众志成城”方能化解济南大劫时 宋友亮兴奋地说道:”宋巡按说的不错,只要我大明子民精诚团结,众志成城,东虏哪里还能嚣张至此?我宋友亮愿以一腔热血,播撒在这济南大地之上!” “壮哉!”宋学朱大声赞道 这时,一个小卒在门外说道:”各位大人,即墨营把总葛樽前来领取即墨营的军饷!” “即墨营的军饷?他即墨营是要去德州的,为什么跟我济南府要军饷?”济南知府苟好善诧异道 哪知葛樽跟在那小卒后面就进了花厅,左脚刚踏进花厅,苟好善的话正好被他听到,”知府大人说的好,那葛某这就带着即墨营的兄弟去德州找颜巡抚要饷去!”说着葛樽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51】准备了不少东西 宋学朱心里那个窝火啊,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东西把武官都得罪光了,谁来守卫济南?宋学朱象救火队长一样赶紧跑出花厅,拉住葛樽,”葛把总,苟知府不是那个意思!”按说大明以文御武,文官地位远在武官之上。?奈何现在非常时期,宋学朱只好放下架子 葛樽生的身材无端,但是手脚粗大,身形壮硕,他抬眼望着济南知府,苟好善只好说道:”不是本府不想给饷,只是府库银两差不多都被颜巡抚带到德州去了!”说罢,苟好善看了看宋友亮,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号称海阳财神,不知道能不能先借点银两来周转一下!但是自尊心和面子似的苟好善还是没能说出口 宋学朱无奈,只能说道:”大伙随我一起去见德王,也许从德王殿下那里能象出现办法!” 宋友亮拱了拱手,说道:”宋某还有些私务要处理,就不配各位一通前往了!”说罢不等宋学朱反应过来,宋友亮就迈开大步走出了花厅 葛樽也拱了拱手,说道:”那葛某就等各位大人的好消息了!” 宋友亮离了知府衙门,就直奔济南锦衣卫驻地。吴孟明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一见着宋友亮,吴孟明赶紧迎上来,”兄弟啊,你可把哥哥我等得好苦了!” 宋友亮赶紧笑道:”哥哥赎罪,小弟怎么也得把海阳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能出!” 吴孟明笑道:”我哪能真动气?不过,兄弟你真有把握守住这济南城?” 宋友亮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那加上你编的的鬼差的故事,以及济南府百姓的反应,我看似乎应该再加三成!”吴孟明摸了摸下巴上的短胡须 “接下来就看德王肯不肯出资助饷了!”宋友亮笑笑 “那就不是老哥我能做主的了!”说着吴孟明把一份地图交给了宋友亮,”这是济南府周围的地形图,险要之处都做了标记!” 宋友亮拿起地图一看,这幅地图很详细。济南城防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先是济南府的护城河,济南府城外的护城河绕城一周,阔五丈,水深三尺,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留护隍约三丈宽。由于护城河的水源趵突泉、黑虎泉两大泉群常年喷涌,加上护城河的其他水源,从城南千佛山、四里山、燕翅山等山谷流至城区的水,通过暗渠注入护城河中。济南护城河有史以来一直泉源充足,河流稳定。接着是济南府城的城墙,城墙全长十二里四十八丈,高三丈二尺(1o米多),宽五丈(16米)。开四扇门,东为济川门,南为历山门,西为泺源门,北为汇波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还留着三丈宽的缓冲带 济南地势南高北低。地形可分为三带:北部临黄带,中部山前平原带,南部丘陵山区带,清军的主攻方向应该是西北角。事实上历史上记载清军确实是从西北角攻入济南府城的。在济南城西北角,西泺和雨护城河交汇后与一分为二,在济南西北角形成一个三角洲。宋友亮就决定加强这一角的防守 吴孟明还是有些担忧,”兄弟,我看你辎重是带了不少,可别最后都送给东虏啊!” 宋友亮笑笑:”是要送给东虏,让他们好好享用一下我大明的火器是如何厉害!”宋友亮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哥可知道小弟我都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你是急着献宝了,还不快说说!”吴孟明笑道 “第一件是一踏上去就会爆炸的钢轮火雷!这东西可是对付东虏步军和骑兵的利器!” 钢轮火雷是戚继光将军在蓟北用过的地雷,主要机关就在那个会转的钢轮上,钢轮紧靠火石,下面连着药线,一旦钢轮转动摩擦火石,打出火花,引燃药线——地雷自然就爆炸了。 经过海阳卫军械所的改进,引装置变成了一个踏板,只要人脚踩上去,两块打火片便会相互摩擦,引爆地雷 “第二件是伏地冲天雷~” 伏地冲天雷是一种触或拉法地雷,先将地雷埋在敌人的必经之路,将所有引信都连在一根总导火索上,盘曲于地下,与地面上竖起的刀剑或是旗帜等物连结起来。敌人一旦拔起或移动连结的刀剑、旗帜等物,就会触地雷。 “第三件是慢炮!” 慢炮是嘉靖年间的曾铣明的,类似现在的定时炸弹。炸弹的形状像个箢篼,外涂彩色花纹,做得像一件精美的漆器。内装火药和货装置,点燃后三四个小时之后自动火爆炸。当敌人来袭时,将它丢弃在路边,不明就里的敌兵往往会真相拾取、观赏,这时慢炮突然爆炸,使敌兵遭受重创 “第四件是神机石榴炮~” 神机石榴炮类似现在的手榴弹,用生铁铸成,形状象石榴,上留一孔,内装火药,毒药占十分之四。石榴炮分成两种:第一种在口部放小杯一个,内燃火种。将炮弹汇成五彩花卉,放在路边。敌人拾取之后,摇动火种立刻爆炸;也可以直接点燃引线,向现代手榴弹一样扔向敌军。这种手榴弹除了爆炸伤人外,还可以是敌人中毒、瞎眼等 宋友亮如数家珍般一一说明,”除了6上的,我还准备了水上的利器——混江龙和水底龙王炮!” 混江龙的雷体用涂漆皮的皮囊包裹。在皮囊中悬吊有火石和火镰。控制击的”索引机”布设在水面上,索引机上有像雁翅一样的装置。当敌船碰到敷设的索引机时,火镰就下坠碰击火石,出火星引燃火药,于是引起爆炸。 水底龙王炮的构造是用牛的尿泡做雷壳,以保持水密,内桨黑火药,以香点火作引倍,牛牛的尿泡联接在俘于水面的木板和雁翅下面,用雁翅管和羊肠进行通气,木板随波浪上下,水不能灌入,以保证香能正常燃烧。牛牛的尿泡;面坠食石块,位它有一个向的力.以保持漂流时的平稳。在使用时”量贼舟泊处,入水浅深,将重石坠之,黑夜顺流放下,香到火,炮从水底击起,船底粉碎,水卜贼沉,可坐而擒也”。可以看出,这种水中武器的引信是根据到达敌人舰船酌距离和水流的度来确定香的燃烧时间,它利用水流作为推动力,当接近放船底时,”香到火,炮从水底市起”,出其不意地从水下轰击敌舰。 吴孟明听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半天合不拢嘴,”兄弟,你怎么尽折腾这些东西?” 宋友亮笑道:”我考不上科举,自然只能研究一些旁的东西。”宋友亮笑道:”请大哥派精干的锦衣卫领着我的部下去东虏攻济南的必经之路施放火器。东虏从6上来,咱们叫他人仰马翻。东虏从水上来,咱们让他葬身鱼腹!” 【52】不拔一毛的德王 隔了一道高厚的朱红色宫墙,将德王府同济南全城划成了两个天地。? ? 在这个小小的圈子里,仍然是酒色荒淫、醉生梦死的无忧世界。将落的斜阳照射在巍峨的黄色琉璃瓦上,阴影在一座座的庭院中渐渐转浓,有些彩绘回廊中阴气森森。正殿前边丹墀上摆的一对铜鼎和鎏金铜狮子也被阴影笼罩。在靠东边的一座宫院中传出来笙、萧、琵琶之声和檀板轻敲,曼声清唱,而在深邃的后宫中也隐约有琵琶之声传出,在宫院的昏暗的暮烟中飘荡。 在德安殿后边的一座寝宫中,德王朱由枢躺在一把蒙着貂皮锦褥的雕花金漆圈椅中,两腿前伸,将穿着黄缎靴子的双脚放在一张铺有红绒厚垫的雕花檀木矮几上。左右跪着两个宫女,正在替他轻捶大腿。另外两个宫女坐在两旁的矮凳上,每个宫女将他的一只粗胳膊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捶着。他是那样肥胖,分明右边的那个略微瘦弱的宫女被他的沉重的胳膊压久了,不时偷偷地瞟他一眼,皱皱眉头。他的滚圆的大肚子高高隆起,像一口上百人煮饭用的大锅反扣在他的身上,外罩黄袍。在他的脚前一丈远的地方,拜垫上跪着一群宫女装束的乐妓,拿着诸色乐器,只有一个女子坐在矮凳上弹着琵琶,另一个跪着用洞萧伴奏。德王闭着眼睛,大半时候都在轻轻地扯着鼾声,有时突然鼾声很响,但随即就低落下去。当一曲琵琶弹完之后,德王也跟着停止打鼾,微微地睁开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声音问:“熊掌没熟?” 侍立在背后的一个太监走前两步,躬身回答:“禀王爷,奴婢刚才去问了问,熊掌快炖熟啦。” “那就是没熟了?怎么不早炖?” “王爷圣明,平日炖好熊掌都得两个时辰,如今才炖一个多时辰。” 司乐的宫女头儿见德王不再问熊掌的事,又想蒙眬睡去,赶忙过来跪下,柔声问道:王爷,要奏乐的奴婢们退下么?” 德王又睁开因酒色过度而松弛下垂的暗红眼皮,向她望一眼,说:“奏一曲《汉宫秋月》吧!” 抓筝的乐妓调整玉柱,轻试弦音,忽然承奉太监刘德掀帘进来,向德王躬身说:“启禀王爷,山东巡按御史宋学朱进宫求见,已经等候多时。” 德王没有做声,重新闭起眼睛。抓筝的和弹琵琶的两个女子因刘承奉使个眼色,停指等候。 屋中静了片刻,刘承奉向前再走一步,俯下身子说:“王爷,宋御史已经等候多时了。” 德王半睁倦眼,不耐烦地说:“这小老头儿见寡人有什么事儿?寡人今日身子不舒服,不能见他。”说罢又开始闭眼 刘德略露焦急神色,说:“王爷,宋学朱说他今日进宫,非见王爷不可,不面见王爷他死不出宫。” “他是死是活关我何事?”德王不耐烦地说道 “他说为济南全城的官绅百姓的死活进宫来求见王爷殿下。”刘德愈加焦急 德王喘口气,说道:“济南全城的官绅百姓的死活干我何~~何事!” “不~不,王爷。东虏入塞的兵马如今绕过德州直奔济南而来,前锋已经到了西北郊了~~声言要破济南。宋学朱为此事求见王爷,不可不见。”刘德擦了擦鬓角的汗珠 朱由枢开始明白了宋学朱的进宫求见有些重要,他说道:“等一等,带宋学朱到德安殿见我!”他在几个宫女的帮助下站立起来,换了衣冠,然后由两个太监左右搀扶,到了德安殿,在王位上坐下。两旁和殿外站了许多太监。宋学朱被带进殿内,行了跪拜礼。德王赐座,赐茶,然后问道:“宋大人来见寡人何事?” 宋学朱欠身说:“目前东虏绕过德州,兵临济南,二城中精锐俱在在德州,济南形势危如累卵,旦夕破城。东虏放出流言,说即来攻破济南。官绅束手无策,坐待同归于尽。王爷藩封在此,原期立国万年,倘若不设法守城,江山一失,悔之何及!如何守城保国,时急势迫,望殿下作决断!” 德王略觉吃惊,喘着气问:“济南是亲藩封国重地,且城高池深,东虏敢来攻打么?” “东虏都是嗜杀成性之辈,哪里管你是不是宗藩。济南城高池深不假,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就算城高池深又如何?” “寡人是今上皇叔~~” “请恕臣直言不讳。听说东虏知道德藩富庶,这次要攻破济南,就是要活捉王爷殿下。” 德王浑身一颤,赶快问:“此言当真?” “道路纷传,济南城中虽三尺童子亦知。” 德王一阵心跳,喘气更粗,又问:“宋大人是个忠臣,有何好的主意?” “王府金钱无数,粮食山积。今日臣别无善策,只请殿下以社稷为重,散出金钱招募勇夫,散出粮食充足军饷。军心固,民情安,济南城就可坚守,殿下的社稷也稳如泰山。否则……大祸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德王心中恍然明白,原来是逼他出钱的!他厌烦地看了宋学朱一眼,说:“地方文武官员,守土有责。倘若济南失守,本藩死于社稷,你们这班食皇家俸禄的大小官儿也活不成。纵令有谁能逃出东虏之手,也难逃国法。宋大人为济南守城事来逼寡人,难道守城护藩之责不在地方文武的身上么?宋大人既是忠臣,为何不去督促地方文武尽心守城,保护藩封?” 宋学朱起立说:“殿下差矣!正是因为济南文武无钱无粮,一筹莫展,才公推臣进宫向殿下陈说利害,恳请殿下拿出一部分库中金钱,仓中粮食,以保济南,保社稷。殿下如仍像往年那样,不以社稷为念,将何以见二祖列宗于地下?” 朱由枢忿然作色,说:“近年水旱不断,盗贼如毛,本藩收入大减,可是宫中开销仍旧,人不敷出,宋大人何曾知道?宋大人无需再帮那班守上文武们说话,替他们开脱罪责。他们失守城池,失陷亲藩,自有大明国法在,用不着你入宫来逼寡人出钱出粮!”说毕,向两个太监示意,将他从王座上搀扶起来,喘着气往后宫去了。 宋学朱又吃惊又失望地望着德王离开德安殿,不禁叹口长气,顿了顿足,洒下眼泪,心中叫道:“济南危矣!” 【53】鞑子的先头部队 济南西北金牛山山麓,一支打着镶红旗旗号的清军正在行军。? ?这一支清军是南下济南的清军先头部队的一部,隶属镶红旗第一参领那佳尼尔瓜。尼尔瓜自从入塞以来,一路上攻城略地,各地明军都只敢拒收大城,任由他们将城外村镇杀掠一空,那佳尼尔瓜入塞以来,可谓未逢敌手,十分骄横 现在率领这路先头部队的,是佐领洪鄂尼马察,他是镶红旗第一参领那佳尼尔瓜18佐领之中最凶悍的一个人。故而那佳尼尔瓜以洪鄂尼马察为先锋,直插济南府,进行试探性的攻击。而那佳尼尔瓜率领其余17员佐领随后就到。洪鄂尼马察的骄横犹过那佳尼尔瓜,所以他加快了行军度,和那佳尼尔瓜大部队拉开了两天的路程,锦衣卫立刻将这一情报以飞鸽传书传入济南锦衣卫衙内 司徒弓从鸽子脚上取下字条,双手奉给宋友亮,宋友亮看了看,又把字条交给吴孟明。吴孟明笑道:“行军打仗非我所长,不如你着即墨营的葛樽商量吧!” 济南府城内有两片校场,一处在西南角,一处在东北角。宋友亮的五营兵马有三营(亮字营、许字营、潘字营)驻扎在西南角的校场,两营(姜字营、张字营)驻扎泺源门外。即墨营的营地在济南城内东北角 宋友亮带着许二多来到即墨营辕门口,即墨营士兵通传之后,便引宋友亮入营 葛樽虽然是三品把总,但是穿的盔甲却和许二多差不多,这让葛樽愈加见宋友亮的那身山文甲眼红。 葛樽左边面颊上的颧骨跳了跳,“宋守备找本官何事?” “某希望葛把总能助我一臂之力。”说着宋友亮摊开地图,“清军一部~” “欸!”葛樽打断宋友亮,说道:“贵部人比我多,兵器彼我精良,我葛某不敢献丑人前!” 宋友亮笑道:“葛兄说的哪里话。虽然我部人多,但是多是新兵,葛兄麾下的兵马久历战阵,虽然人少,却各个精勇!方才我进营时,已经被他们的威武之气震慑!” 葛樽微露笑意,刚才在迎宋友亮进营的时候,他特意安排自己的一百个家丁列成两队,夹道欢迎。这一百人是葛樽精心豢养的,自然是威武气派。宋友亮这么说不管是否出于真心,葛樽总算是觉得找回了一些面子。这才说道:“不是我倚老卖老,兵器铠甲不再好坏贵贱,而在所用的人是否得当!” “葛兄说的是!”宋友亮又附和了一句 葛樽笑道:“那宋守备有什么计划么?”葛樽把目光落到地图上 宋友亮说道:“济南城的军民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哪怕是一场很小的胜仗。斥候打探到有3oo东虏孤军深入到金牛山一带,我打算与葛兄联手,吃掉这部东虏!” “我听说宋守备带来了3ooo兵马,吃掉这3oo东虏应该不成问题吧?”葛樽还是有些话里带刺,宋友亮依旧面带微笑,而许二多却早已怒气满腔了 “难道即墨营的兄弟只会坐以待毙?难道即墨营的兄弟不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么?”宋友亮抬眼看着葛樽,锐利的目光看得葛樽浑身不舒服 “一直以来,我军与东虏野战,战辄败,唯有固守城池,以火器的优势来守城!”葛樽不得不回避宋友亮如尖刀般的目光,心中暗道一个2o岁的小伙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和气势 “难道只有当缩头乌龟的命么?”宋友亮上前一步,继续逼视葛樽,这时葛樽依旧在回避宋友亮的目光,倒是葛樽身边一个一直没出声的壮汉跨出一步,拦在宋友亮身前:“守备大人何必如此奚落我家主人?” 那人说话粗声粗气,声若洪钟,一道从左眼角到鼻子的伤疤十分骇人,“东虏有骑射之利,而我辈都是步兵。守备大人没有实战经验,一腔热血固然可敬,但纸上谈兵不可取!” “大胆!”许二多早就憋了多时,他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家大人这么说话?”说罢抬起蒲扇大小的手就要去推他。那人一把抓住许二多的手,一个要拉一个要推,二人比起了力气。宋友亮惊奇地现原来拥有怪力的不止许二多,这人和许二多比力气丝毫不落下风 “不得无礼~”宋友亮和葛樽同时喊道 “哼!”许二多和那壮汉各自松手,站在许二多身后的宋友亮可以看到许二多背在后面的手在不停地一握一松 葛樽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家丁葛福,没伤到宋大人的部下吧?” 宋友亮看到那壮汉也是将手背在后背,心里也明白了八分,他笑道:“彼此彼此。即墨营有这样的好汉,我愈加想请葛兄出手相助了!” 葛福用挑衅的眼神向许二多昂了昂头 洪鄂尼马察的人马很快就通过了金牛山,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甚至明朝官兵的影子都没有,不过洪鄂尼马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形。洪鄂尼马察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愈加显得凶悍粗野。他穿着棉甲,手提女真大剑。 “嗯?”洪鄂尼马察的目光落在路边一个彩色的木盒子上,他抬起手,示意停止前进,洪鄂尼马察用手里的大剑指了指那个盒子,“那是什么?” 一个小兵赶紧跑过去,“回禀牛录额真,是一个南蛮子的漆盒!” “漆盒?多半是南蛮子逃命的时候扔下的!”洪鄂尼马察努了努嘴,“带上!” “喳!”小兵抱起漆盒,刚要往回走 轰的一声巨响 漆盒在那小兵怀中爆炸,巨大的响声和飞溅的木屑扑打在洪鄂尼马察胯下的战马面门上 “吁~~~”战马一声长嘶,狂叫乱跳起来,洪鄂尼马察猝不及防,一头摔下马来 清兵们也是一阵骚动,只见方才抱着漆盒的小兵被炸的粉碎,只剩下两只脚还留在原地,其余部分被炸成无数肉块,散了一地 “一定是南蛮子的诡计!”洪鄂尼马察狼狈地要爬起身来,把粘在自己脸上的血肉抹去 洪鄂尼马察双手还没离地,只听铛的一声,洪鄂尼马察的脑袋好像被人重重一击,他的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几乎扭断脖子。这一下打得洪鄂尼马察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没等洪鄂尼马察反应过来,啪——啪啪啪,一阵枪声象连珠炮一样响起,毫无准备的清兵立刻就有十几个人中弹倒地 “嗷!” “啊!” “放箭!——放箭!”清兵小头目一面嘶吼,一面指挥清兵漫无目的地朝着周围树林胡乱放箭,强有力的重箭射在树干上,落入灌木丛中,好似泥牛入海悄无消息 几个小兵把洪鄂尼马察扶起来,只见他的铁盔前额上嵌进了一颗圆形弹丸,这颗弹丸使得铁盔凹陷,卡住了洪鄂尼马察的脑袋,血顺着额角缓缓地流淌下来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洪鄂尼马察不顾疼痛,硬是把铁盔从脑袋上拽了下来 “南蛮子出来!” “南蛮子出来!” 周围静悄悄地,除了回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骄横的清兵开始紧张起来,他们不断地东张西望,似乎每一颗树后都藏着一个南蛮子 “额真~”一个清兵塔坦一面紧张地四处张望,一面问洪鄂尼马察道:“额真,咱们似乎是进了南蛮子的圈套了,要不先撤退吧?” 洪鄂尼马察用手掌擦了擦额头的鲜血,又看了看深深陷入铁盔,差点要了他命的那颗弹丸,“混账东西,南蛮子的面都没见着,你就要落荒而逃,亏你还是八旗健儿,回去叫其余七旗笑话我们镶红旗的人胆小!”洪鄂尼马察将变了形无法再带的头盔扔到一边,从地上捡起女真大剑,喝道:“镶红旗的勇士们,给我继续前进,直到找到那些南蛮子!!” “喳!” 声音依旧响亮,只是明显底气不足 清兵继续搜索前进,但是度明显慢了下来,洪鄂尼马察把弓箭手安排在道路两侧,一旦现异常,可以不等下令自行放箭射杀。于是,成了惊弓之鸟的清兵没走出几步就朝树林或灌木丛里射几箭,等走出山麓时,这队清兵的箭已经消耗了大半 “鞑子来啦!快逃命啊!”忽然,在洪鄂尼马察队前远处出现了几个农夫,他们一见到清兵就大声呼喊着向东奔逃。很快,逃命的呼喊此起彼伏,百余名农夫象受惊的羊群一样,在洪鄂尼马察的面前四散奔逃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洪鄂尼马察狰狞地笑道:“看,这些南蛮子见了我们象见了鬼一样害怕,杀光他们~” 杀戮的渴望将清兵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他们兴奋滴呼喊着,骑着马或是徒步冲向那些逃跑的农夫,所有清兵都陶醉于即将唾手可得的杀戮快感,谁都没有注意到道路两边的泥土有新翻动过的痕迹 “哎呀!”一个清兵塔坦脚下被一根绳索绊倒,摔了一个嘴吭泥。“他娘~~”这个清兵塔坦张嘴欲骂,还没等他脏话出口,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气浪将他抛上空中,又撕得粉碎 其他清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的大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夹杂泥土、碎石、铁屑的气浪从道路两边的地下喷涌而出,瞬间就把他们的身影吞没。清兵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被无法抗拒的力量肆意撕扯着、蹂躏着、炽热的空气灌入清兵的口鼻,使得他们无法呼吸。飞溅的碎石和铁屑钻进清兵的眼睛、割开他们的皮肉,即便他们早已满面鲜血、血肉模糊依旧乐此不疲。 硝烟退去,靠近道路两侧最近的清兵弓箭手无一幸免,他们有的用双手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吼叫着。有的裸露在外小腿被单片剥去皮肉,露路森然白骨,更有甚者整条腿都被炸飞,象蛆虫一样蠕动挣扎着 “啊~~~~”洪鄂尼马察仰天长啸,他满是横肉的脸上被单片割除了道道血痕,“出来~~出来~~”他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如同落入陷阱的伤兽,“出来~~南蛮子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梆子响和扑面而来的密集箭镞 【54】济南武库存货很多 当天下午,海阳卫和即墨营的明军从郊外回来了,他们有一百骑士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骑士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棒头挑着一个拖着长长辫的建奴脑袋 “万胜~~万胜~~”济南城头的守军举起双手高呼 “万胜~~万胜~~”马队进入济南城,兴奋的济南百姓如狂欢般夹道欢迎 一百名骑士之中海阳卫和即墨营各占一半,海阳卫由许二多领头,即墨营由葛福领头,他们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木棒,向济南人展示自己的战果 多年以来,百姓怕官兵躲过怕匪贼,对于官兵一向是正面翻白眼,背后直骂娘,如今百姓夹道欢迎,让士兵们无比的满足,胸中热血也更加激荡昂扬 “杀鞑子,报家园!”葛福忍不住高呼起来 “杀鞑子,保家园!”即墨营士兵高喊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许二多也毫不示弱,扯开嗓子大叫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海阳卫的士兵也大声喊叫 葛福斜眼看了看许二多,暗道你跟我卯上了是吧?于是葛福愈加用力,声嘶力竭地喊道:“杀鞑子,报家园!” 许二多也争锋相对地大叫:“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周围百姓不知就里,也一起激昂地高喊起来,呐喊之声,几里外都可以听见 由于清兵一路烧杀而来,大批济南府周围的明朝百姓纷纷涌入济南府避难。?? 这些难民用切肤之痛的体会向每一个济南人诉说着清兵的残暴和凶狠,不过这丝毫没有吓倒济南人,反倒更加坚定了济南人守城抗敌的决心。 如今的济南府中,女人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削竹简竹矛,男人则加固城墙,准备军械物资。济南的大街小巷里,随处可以见手拿刀剑的男丁在官兵的指导下练武,就是十岁小孩也人人做弹弓、搓泥丸 同时,为了防止清军先期派遣间谍潜入济南,锦衣卫也加大了巡查力度。果然,从十一月末到十二月初的十多天时间里,抓获了三十多个可疑分子。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这些可疑分子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关押期间,全部都暴病身亡了。经过郎中和仵作检查,他们死于天花。 “史书记载,镶红旗旗主岳托就在济南死于天花,难道清军此刻军中正爆天花疫情?还是这天花是济南城里爆,这些细作来了济南之后才染病?”宋友亮的脑海里开始有些难以分辨 果然,天花先在拥挤的军营里开始传播,随后又传到居民区。 危急时刻,穿越者的掌握的科学知识开始挥威力,在惊涛骇浪中力挽狂澜。在宋友亮的指挥下,官兵先安排将病人隔离,一切病人接触过的东西统统用火烧掉,排泄物、分泌物统统丢进石灰桶。搬运尸体或者接触病人的人,要穿上厚厚的衣服,带上口罩和手套。接触结束之后,这些衣服、手套也要虽尸体一起统统烧掉 随后便是开始种痘免疫,用棉花醮取痘疮浆液塞入接种人鼻孔中,或将痘痂研细,用银管吹入鼻内使之轻度感染,通过如上方法使之产生抗体来预防天花。又或者去少量的疮浆涂抹到健康人的伤口上,使之轻度感染,从而产生抗体。这种土办法虽然比不上现在的疫苗接种,在当时来说已经是相当高明的手段了。 很快,济南的天花病得到了遏制,通过土法接种的感染者,七八千人之中,只有一二十人死亡。感染天花的人从每天几千人开始下降到每天几百余人,再下降到每天不过一二十人。到十二月十二日,清军完成对济南的包围时,济南城中每天出现的天花病人不过三十人,而且得到了有效的隔离。 城外,清兵大军云集,除了漫山遍野黑压压地人头之外,就是红的耀眼的镶红旗大纛。 德王虽然不得不相信清兵确实绕过德州要攻济南,但是他仍然指望有守土之责的地方文武会慑于国法,也为保自己身家性命,出死力固守城池,等待救兵。就在清兵围成的当天下午,他由两个太监搀扶着巡视仓库。他叫典库官打开一座被叫做东二库的大屋子,看看里边堆满金银和铜钱,德王抚摸着一定银元宝,象抚摸自己的心头肉:“这都是本王辛辛苦苦几十年来十年来自己经营的家产,我连一个钱也舍不得不给人!”他希望过此一时,济南太平无事,他还要拼命从王庄、王店、茶引和盐引等方面聚敛钱财。 随后,德王派人把宋学朱叫进宫去,问他关于守城的事。宋学朱说海阳卫已经有3ooo兵马来援,即墨营也有7oo兵马来援,自己也派出了七批使者向朝廷求援。听了这些话,德王的心情为之一宽,点头说:“宋巡按倒是个大大的忠臣。事定之后,寡人要向皇上题本,重重奖赏你的大功。” 宋学朱趁机起立说:“济南守城官兵,欠炯日久,咸有怨言。请王爷殿下 出几万饷银,以牢固军心。同时海阳、即墨的客兵也需要饷以资鼓励!” 德王喘着气说:“你们这些人啊,一提到守城打仗就要银子,要银子!你们以为王宫中藏有摇钱树、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宋学朱说:“若无银子,谁愿意凭白卖命?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捱过这一劫,王爷还害怕没机会聚敛钱财么?” 德王还是心存侥幸说:“黄河北面的兵马是不是很快就到?” 宋学朱没好气地说道:“如果王爷亲自登城看看外面的东虏大军,就会知道还没等援兵到来,济南城就会被攻破!” 德王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如何是好?本王为念将士辛苦,特赐一千两银子犒劳好啦。” “每人一千两?”宋学朱明知故问道 德王瞪大了眼睛呵斥:“胡扯,一共一千两!” 宋学朱冷冷说:“数千将士,一千两银子如何敷用?卑职实在没法向将士们说这话!” 德王又想一下,说:“我赏三千两如何?再多一两就没有了!” 宋学朱长叹一声,不在说话,只是叩头辞出。随即有太监将三千两银子送到巡抚衙门,宋学朱把所有银两都分了下去,自己一点都没有留。结果可想而知,士兵们群情激奋,堵着巡抚衙门叫骂,宋学朱也只好假装不知道 十二月十一日,岳托的镶红旗大军已经将济南府团团包围,德王得到禀报,大为惊慌,将几个亲信太监叫到面前,边喘气边声音打战地说:“你们要想法儿救寡人逃出济南。寡人不惜金银重赏,要多少钱,你们随便拿,只要救得寡人~~快救寡人%……” 一旁的承奉太监刘德哭笑不得,心中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刘德苦口婆心道:“王爷,东虏已经把济南团团围困,就是鸟都飞不出一只,如何逃得?” “那~~那如何是好!”德王急得团团转 “父王~~”一个年轻女子从内室走出,“为今之计,只有大散钱财,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父王难道忘记了鬼差所说的众志成城方能化解灾难吗?” “娉婷,你一个姑娘家,瞎掺合什么!”德王摆了摆手,“赶紧收拾细软,准备逃命吧!” 承奉太监刘德对那女子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主!”,来的是德王的小女儿、莱阳郡主朱娉婷,今年年方二八,羊毛虽然不是十分标致,但是出落的倒也大方,举手投足间,皇家风范十足 “钱财乃是身外物,性命确实自家的!”朱娉婷早就对父亲一心敛财的做法颇有微词 承奉太监刘德也说道:“王爷赎罪,老奴以为郡主说的有理。若是东虏打破了济南,便是金山银山也叫搬走了!” 德王左右为难,终于做出了一个掩耳盗铃的决定,“娉婷,要出多少你说了算,但是千万不要告诉为父~那样~那样为父心里会好受一些!” 这时的宋友亮正与葛樽一起,随都指挥冯馆去济南府的武库查看武器贮备。看管武库的是一个老兵,老兵向都指挥冯馆行礼,问道:“甲库藏刀剑枪矛;乙库藏盔甲盾牌;丙库藏弓弩箭矢;丁库藏火器火药,大人想先看哪个库?” 冯馆一挑眼眉,说道:“守城需要仪仗火器,丁库!” “那大人们请这边走。”老兵引着一众人走在前面。在丁库门口有两个年轻的士兵手拿长矛站岗,一见冯馆,立刻行礼道:“指挥大人!” 冯馆点了点头,说道:“打开库门!” 嘎嘎嘎~厚重的包铁木门被缓缓推开 “嚯!”宋友亮不禁咋舌,只见库房里堆满了各种武器,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这里存了多少东西?”冯馆问道 老兵手指在仓库的西北角,“回大人,火药三万斤!”,老兵手指贴有大明火药司标签的火药木桶从地上一直堆到屋顶。 “万人敌一千八百个!”在火药桶边上是木框装好的泥巴球,此物便是威猛无比的万人敌 “霹雳毒火球一千一百个~!” “震天雷三千四百个!” “三眼铳三百杆!” “火铳一千三百杆!” “拐子铳五百杆!” “迅雷铳五百杆!” “七管五雷神机四百杆!” “虎蹲炮一百五十门!” “九头鸟抬枪二百杆!” “佛郎机炮二十门!子药三千颗!” “铁石榴二千个!”(其实就是神机铁榴炮) 老兵一口气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宋友亮笑问:“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小的看守武库三十年了!”老兵欠身答道 冯馆得意洋洋地看着宋友亮,笑问:“这些军械比之海阳卫如何?” 【55】鞑子大部队来了 宋友亮答道:“济南府乃是省城,海阳卫小小卫所,哪里比得?” “说的也是!”冯馆笑道:“我济南府兵器贮备足可共有数万大军,只是府中兵马大多随巡抚去了德州!” 宋友亮笑道:“可济南府中还有几十万百姓,只要把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守城,再加上这许多火器,东虏能奈我何?” 冯馆苦笑道:“只是我们还缺一样东西。” “军饷?”冯馆看了看葛樽,“依大明兵制,客兵只要在当地住在满三天,就需要由当地饷。可我济南兵都欠饷已久,哪里来的饷银给即墨营和海阳卫的兵士?” 葛樽默然不语,苦笑道:“指挥大人,你以为我葛某真是为了那几个钱?我葛某祖籍济南府,麾下兵丁也多是济南人~!” 三人正说话间,一个小兵跑来禀报,“三位大人,德王府的奉承太监刘德带着五万两银子前来犒军,请几位大人前去主持分!” 冯馆瞪大了眼睛,“德王一次拿出五万两?” 葛樽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心里暗自盘算着藩王可真是有钱,自己克扣军饷克扣到现在也不过存下三千多两银子。唯独宋友亮见多了大把银子,这区区五万两压根不入眼 在济南巡抚衙门门口,长长的牛车队伍从门口一直排到街口。手拿拂尘的奉承太监刘德向宋学朱行了一礼,“宋巡按,这是我家王爷体恤将士们的一点心意,一共五万两,请查收!”说罢刘德又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公子道:“这是我家小王爷,这次能说动殿下,全靠小王爷晓以大义!” 宋学朱赶紧对那小王爷一躬到底,“臣代济南百姓谢过小王爷!” 小王爷还礼,笑道:“都是为国尽忠罢了!” 小王爷的声音柔和好听,颇有脂粉之气,宋学朱初听觉得像是女子之声,但是也没有太在意,便立刻让知府苟好善、同知陈虞允、教授孔文武、通判熊烈献四人开始清点银两 这时,宋友亮、葛樽和冯馆刚好赶了回来,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众人心里都是踏实了不少。 宋学朱赶紧迎着三人来到小王爷面前,说道:“三位将军,这次德王能出资助饷,全靠小王爷的劝导,还不过来拜见小王爷?” “标下拜见小王爷!”宋友亮三人一起行礼 “嗯?”宋友亮看了看小王爷,现这个小王爷皮肤白皙、睫毛纤长、身上有脂粉气、咽喉处没有喉结,明明就是个女人嘛,宋学朱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五万两银子除了支付欠饷和给即墨营、海阳卫之外,还余下二万五千里,而那小王爷临走时放下了话,说不够可以再送五万两。于是各营士兵一片欢腾,之前的不满和阴霾之气一扫而空。就是商议军机大事,众人也不再忧心忡忡 兵备道郑谦先说道:“本道已经安排妥当,由每条街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面,每三户人家出丁二人,一人给兵器,一人搬运杂役。为了防止市井无赖乘机浑水摸鱼,这些丁壮全部由里长做保,保证出身清白。” 冯馆问道:“有多少人?” “至少三万!”兵备道郑谦答道 宋友亮说道:“并不是拿起兵器就可以打仗的。东虏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这些丁壮也需要经过一定的操练,宋某不才,有一套家传刀法,简单易学,可以传授给这些丁壮!” 冯馆笑道:“宋守备一人可以操练三万?” “当然不是,我的这套刀法早已传授给我的部下,他们都可以充当教头。另外,宋某也敢托大说可以操练三万人马。不如由冯大人、葛把总、宋某以及郑兵备一起操练这些丁壮,那样可以事半功倍!” 冯馆心想这个年轻人倒也识相,知道一些轻重,心中对宋友亮多了一丝好感,他说道:“济南城中有四处校场,咱们就把这三万人分批操练。操练好一批便直接从校场上城头!” 宋学朱见到大家群策群力,通力合作,心中十分欣慰,他激动地说道:“我们这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就算殉难与此,也必为一段佳话!” 宋友亮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宋某建议在济南西北角地势平坦处修筑一个堡垒,加强西北角的防御。” 济南知府苟好善问道:“宋守备需要多少民夫?” 宋友亮笑笑,“我自有工夫五百,只消再给我五百民夫,不出两天,堡垒可成!” 金牛山东的清军大营 “这些可恶的南蛮子!”岳托在方案上重重锤了一圈,帐内的镶红旗军官都是一凛。岳托如此愤怒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他在到达金牛山山麓时,便见到一地双手被反绑的清兵无头尸。 只有洪鄂尼马察的身体是完整的,他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全身**,象一头待宰的猪猡。岳托派人放下洪鄂尼马察的尸体,好好安葬。谁知道几个巴喇牙兵刚刚解开帮着洪鄂尼马察的绳索,就看见洪鄂尼马察的辫子末梢还绑着一截细绳,那细绳直直地通道地下。还没等几个巴喇牙兵反应过来,轰的一声巨响,埋在地下的炸药被引爆,几个巴喇牙兵被炸上了天。 这几个巴喇牙是岳托的心腹,若是战死岳托还气得过,可如此死的莫名其妙。岳托是什么人?那是连皇太极的面子都敢搏的人,岳托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济南的兵马都被我们骗去德州了,济南守军很少。传我将令,全力攻城,城破之后大掠三日!”岳托大声吼道:“不,三日太少,改为屠城!对就是屠城!”话音未落,岳托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蒙古将军劳萨忙问:“额真,您没事吧?” 岳托摆了摆手,“就是有些嗓子疼,一会找军医看看就行了!”岳托清了清嗓子,对劳萨说道:“劳萨听令!” “劳萨在!” “命你帅所部兵马去攻东门!” “喳!” “巴米台听令!” “在!” “命你去攻北门!” “喳!” “咳~佟里布听令!” “在!” “命你攻打南门!” “喳!” “其余诸将,随本王~咳~一起攻打西门!”岳托拔出一把匕,狠狠地插在地图上,“三天之内,拿下济南!” “咳咳~这就是济南城么?”岳托走出帐篷,遥望远处的济南。自从过了黄河,绕过德州之后,岳托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开始高烧,四肢酸痛,寒战,呕吐,有时还会神志不清。但是他严令此事不得外传,以免动摇军心。 “回额真,看来济南城做了充分的准备!”劳萨拿着一份斥候新送来的羊皮地图,说道:“济南城东、南两面多山,不利于我大军展开,为西、北两面地势开阔,但是北面多水,末将以为当以西门为突破!” “额真,末将有不同的看法!”说话的是镶红旗骁将安巴灵武,“据末将打探,南蛮子在济南城的西门修建了一座土堡以拱卫西门。土堡有大炮守卫,如果我们强攻西门,恐怕伤亡惨重。末将以为,既然南蛮子的注意力都在西门,我们不妨声西击东,偏偏从山多的东面进攻。” 岳托不自觉地用手搔了搔腋下,说道:“济南城内守军不过千余人,还要宋某声东击西?是声东击西,不是声西击东!” “喳!”安巴灵武大声应道,随即安巴灵武掉转马头就去召集麾下人马,而岳托则在寒风中继续咳嗽着 【57】如果我们不去战斗 “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 ? 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突刺刀。” 在济南西城的小校场上,第一批五百名才练了一天破锋八刀的济南民兵整在举行誓师仪式,民兵们先高唱一边破锋八刀的歌诀,随后每个人拿起一个面前酒碗,高高举过头顶。 宋友亮站在木头的点将台上,高声道:“各位义士,在今天以前,你们都有自己的行当。但是从这一刻起,你们都是战士、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本将军问你们: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仗?” 台下鸦雀无声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鞑子用刀剑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是就奴才。假使我们不去打仗,鞑子当着我们的面糟蹋我们的妻女姐妹,还要用手指着我们说:看,这就是活王八。”宋友亮的语调很平静,但是台下民兵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因为宋友亮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 终于,有个壮汉跳出来,喊道:“大人说得对,与其被鞑子抓到关外去做牛做马,还不如以死相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对~咱们山东自古出好汉,要是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那算爷们儿吗?”有一个壮汉大声吼道 “俺是杀猪的,俺不会说话,俺就说一句,以前俺专杀猪,今儿起俺专杀鞑子!” “对~!杀鞑子!”民兵的情绪被彻底激了 “好,咱们誓师大会就开始了~~喝血酒!”宋友亮拿起一把匕,在自己的中指上一戳,鲜血就从伤口涌出,滴进了酒碗里 校场上是一片寂静,血滴进酒中的嗒~嗒声都清晰可闻,民兵们看着宋友亮拿起酒碗,咕咕几口将酒一饮而尽,啪~~宋友亮将碗摔得粉碎,振臂高呼道:“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随即,台下民兵也纷纷自刺手指,往酒碗里滴血,耳后咕咕~啪啪声响彻一片,紧接着就是气势如虹的高呼:“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就在这一片悲壮肃穆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对队伍的末端传来,“呜~呜~”,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拿着匕抖,看年纪他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他一手拿着匕,几次对准了自己的手指,却始终刺不下去。最后,他哐当一声把匕仍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宋友亮快步走到哪孩子面前,笑问:“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怎么这么小就来当兵?” 那孩子答道:“我叫石头,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我~我从小就怕血,一见血就头晕~” “那还来当兵?”众人一阵哄笑 石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中的神色愈倔强起来,“大伙都笑话我胆小,但是~但是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岳武穆那样的大英雄!所以~所以就来了!” 宋友亮摸了摸石头的头,笑道:“现在知道英雄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了吧?”石头点了点头 宋友亮又笑道:“其实你不一定要当兵杀敌才能当英雄,你可以去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百姓某福,也一样是英雄!” 石头摇了摇头,“不打仗,不杀敌,不流血怎么是英雄呢?大人您不也来济南打仗了吗?” 宋友亮闻言大笑,说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英雄!”说着他提高嗓门,面向众人大声说道:“所谓英雄,也是凡人,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有更多的勇气,敢于正视自己的短处,敢于克服心中的恐惧!这就是英雄!”说罢他面向石头,问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一个英雄了?” 石头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匕,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刀下去,将血滴进酒碗,然后咕咕几口将酒喝完,随即又被呛的直咳嗽,“我~不怕~不怕血了!”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很难想象,他刚才还是个见血会吓得哭泣的孩子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 石头好不容易缓过来,他一脸自信地说道:“石头永远会记得大人的教诲,一定会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绝不给咱们山东爷们儿丢脸!” “好小子,带种~” “是咱山东的爷们儿!” “好样的~” 轰~轰 一阵大炮的轰鸣声划破天机,清兵开始攻城了,民兵们没有慌张,他们各个抽刀在手,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悲壮和即将奔赴沙场的亢奋。“老少爷们儿杀鞑子咯!” “吼!”校场上出一阵雄浑的呐喊,八百民兵在宋友亮的带领下,直接奔赴西门 咚咚咚咚——清军数千个牛皮鼓一起敲响,震天动地。凶悍的八旗兵带着粗野的嚎叫嗷嗷扑向济南城,声势骇人。 清兵若要攻打泺源门,必须先拿下宋友亮新筑造的堡垒,这个堡垒横亘在泺源门和西泺河之间的狭长地带。堡垒的壁垒高两丈,由夯土和砖块构成,宽约一丈,由潘玉柱的潘字营把守。 身穿棉甲的清兵手拿盾牌和藤牌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向堡垒靠近,他们不急不慢地向前走着。 “鞑子这是干嘛?”壁垒上一个潘字营小兵咬开纸包弹,开始往枪管里装填。 一旁的潘玉柱拿起单筒望远镜向远处眺望,笑道:“你不知道,鞑子的棉甲四效法大明辽东军所制,外罩棉布,里面有铁片,能防箭矢和火铳子,但是分量不轻。如果大老远就一路狂奔,恐怕还没到我等面前就气喘吁吁了,鞑子一般会在百步以内以强弓射我,然后再竭力狂奔冲杀。” “那我们怎么办?”小兵开始紧张了 “怕什么?”潘玉柱收起单筒望远镜,“做工精良的棉甲只有鞑子的精兵才有,再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的佛郎机是摆着看的吗?” 果然,清军步兵经过短暂的缓慢热身之后,他们开始加:由慢步到快步,由快步到小跑。从普通士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士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们身上的重甲。 “佛郎机准备,咱们要给这些鞑子一点厉害看看!”潘玉柱早年在孙元化手下当差,镇守山海关时也没少和鞑子交手,眼下的火器比山海关时还要犀利,潘玉柱很有信心借此把鞑子打个人仰马翻 摆在炮手面前的是从济南武库搬来的佛郎机炮,射程一里多远,后装,配有五枚子铳,可以快地装填弹药。此时那五门佛郎机,早己装填好火药铁球。五枚子铳,也早己装填好,就等命令了。 潘玉柱再次举起望远镜,眼见清兵进入射程,潘玉柱一声令下:“开炮!” 巨响声中,硝烟迷漫,五门佛郎机火炮炮口火热的铁球呼啸而出,铁球飞出几百米后落在地上,然后在干燥的地面上欢快地跳跃着,在清兵人群中滚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血路,一时间清兵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其中一炮弹,直接命中一个清兵的胸口,将这个穿着棉甲的清兵直接砸成碎肉,而且余力未消,又滚断了紧随其后的几个清兵的小腿,场面血腥恐怖。那些见惯了刀光血影的情兵,也不由心惊胆战。 “装弹~!”炮手长挥动手里的小旗子高呼着 打出一炮后,炮手立刻将炮身后面打完的子铳卸下,换上新的子铳,度极快。佛郎机火炮就是这点好,虽然射程不及红夷大炮,但由于是后装开膛,又是配子铳,所以换弹药度可说是非常快。不多时,五门佛郎机己打了四五炮,打死打残了一百多个清兵。不过生性凶悍的清兵如同闻到血腥的野狼,非但没有胆怯,反倒激起了凶性,继续往前猛冲。 “佛郎机不要停,抬枪准备~!” “开火!” 呯~呯 壁垒上冒出大股硝烟,弥漫的烟雾中,又是一大群清兵惨叫着倒下,加上马匹的受惊嘶叫,战场上一片混乱。这种抬枪明军唤作九头鸟,全体用精铁打造,长达3米,重达24斤,带有一个三角支架和旋转装置。这种抬枪威力大,连此时的木制战车都无法抵挡。若被它打中躯干,必开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如果击中四肢,手脚必应声而断 清兵冲得更近了,“虎蹲炮开火” 轰轰~十来门虎蹲炮同一时间一起齐鸣,巨响火光声中,呛人的火药味四传,虎蹲炮打出的无数铅丸,如大扫把一样,掠过战场,又是将一大片清兵打成了筛子,不论人马都是血肉横飞地扫倒在地。 “啊!” “呀!” 啪啪啪啪! 侥幸躲过大炮、抬枪招呼的清兵有迎面撞上了明军的火枪齐射。按照清军以往的经验,明军的火铳、箭矢在远距离对身穿棉甲的清军杀伤力有限。且明军的火器一次齐射之后,清兵已经冲到了面前。所以清兵只需以百米赛跑冲到明军近前,那就意味着已经赢了一半,接下来就是杀多少人的区别了。 可这次明军的火器运用与以往不同,一起射之后连绵不绝。而且威力巨大,就算穿着精制棉甲,被火器击中之后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只一眨眼的功夫,先头部队三百巴喇牙兵已经死伤过半,安巴灵武看着自己麾下的精兵被明军火器打得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他不由心疼地握紧了拳头。还没摸到对手的城墙边,自己己是损失了近百个勇士,这些都是镶红旗的精锐巴喇牙啊,今天都没有意义地消耗在这里。 终于,还是有百余巴喇牙爬上了堡垒的城墙,壁垒上手持冷兵器的杀手队肉搏战士们,或是手持钩镰推拒战梯。或是向城下不断投掷滚木擂石。或是斩断抛上来的铁索,好不容易爬上壁垒的巴喇牙又是摔死摔伤不少,少数爬进壁垒的巴喇牙还没站稳,便会有十几把刀剑一起涌上来将他砍翻在地 壁垒上下一片喊杀声震天 【58】扛过一轮 “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突刺刀。” 在济南西城的小校场上,第一批五百名才练了一天破锋八刀的济南民兵整在举行誓师仪式,民兵们先高唱一边破锋八刀的歌诀,随后每个人拿起一个面前酒碗,高高举过头顶。 宋友亮站在木头的点将台上,高声道:“各位义士,在今天以前,你们都有自己的行当。但是从这一刻起,你们都是战士、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本将军问你们: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仗?” 台下鸦雀无声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鞑子用刀剑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是就奴才。假使我们不去打仗,鞑子当着我们的面糟蹋我们的妻女姐妹,还要用手指着我们说:看,这就是活王八。”宋友亮的语调很平静,但是台下民兵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因为宋友亮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危言耸听 终于,有个壮汉跳出来,喊道:“大人说得对,与其被鞑子抓到关外去做牛做马,还不如以死相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对~咱们山东自古出好汉,要是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那算爷们儿吗?”有一个壮汉大声吼道 “俺是杀猪的,俺不会说话,俺就说一句,以前俺专杀猪,今儿起俺专杀鞑子!” “对~!杀鞑子!”民兵的情绪被彻底激了 “好,咱们誓师大会就开始了~~喝血酒!”宋友亮拿起一把匕,在自己的中指上一戳,鲜血就从伤口涌出,滴进了酒碗里 校场上是一片寂静,血滴进酒中的嗒~嗒声都清晰可闻,民兵们看着宋友亮拿起酒碗,咕咕几口将酒一饮而尽,啪~~宋友亮将碗摔得粉碎,振臂高呼道:“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随即,台下民兵也纷纷自刺手指,往酒碗里滴血,耳后咕咕~啪啪声响彻一片,紧接着就是气势如虹的高呼:“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众志成城,保卫济南!” 就在这一片悲壮肃穆的气氛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对队伍的末端传来,“呜~呜~”,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拿着匕抖,看年纪他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他一手拿着匕,几次对准了自己的手指,却始终刺不下去。最后,他哐当一声把匕仍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宋友亮快步走到哪孩子面前,笑问:“不要怕,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怎么这么小就来当兵?” 那孩子答道:“我叫石头,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我~我从小就怕血,一见血就头晕~” “那还来当兵?”众人一阵哄笑 石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中的神色愈倔强起来,“大伙都笑话我胆小,但是~但是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个岳武穆那样的大英雄!所以~所以就来了!” 宋友亮摸了摸石头的头,笑道:“现在知道英雄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了吧?”石头点了点头 宋友亮又笑道:“其实你不一定要当兵杀敌才能当英雄,你可以去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百姓某福,也一样是英雄!” 石头摇了摇头,“不打仗,不杀敌,不流血怎么是英雄呢?大人您不也来济南打仗了吗?” 宋友亮闻言大笑,说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是英雄!”说着他提高嗓门,面向众人大声说道:“所谓英雄,也是凡人,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有更多的勇气,敢于正视自己的短处,敢于克服心中的恐惧!这就是英雄!”说罢他面向石头,问道:“你现在知道怎么做一个英雄了?” 石头认真地点了点头,从地上捡起匕,在自己的手指上一刀下去,将血滴进酒碗,然后咕咕几口将酒喝完,随即又被呛的直咳嗽,“我~不怕~不怕血了!”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很难想象,他刚才还是个见血会吓得哭泣的孩子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 石头好不容易缓过来,他一脸自信地说道:“石头永远会记得大人的教诲,一定会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绝不给咱们山东爷们儿丢脸!” “好小子,带种~” “是咱山东的爷们儿!” “好样的~” 轰~轰 一阵大炮的轰鸣声划破天机,清兵开始攻城了,民兵们没有慌张,他们各个抽刀在手,脸上是视死如归的悲壮和即将奔赴沙场的亢奋。“老少爷们儿杀鞑子咯!” “吼!”校场上出一阵雄浑的呐喊,八百民兵在宋友亮的带领下,直接奔赴西门 咚咚咚咚——清军数千个牛皮鼓一起敲响,震天动地。凶悍的八旗兵带着粗野的嚎叫嗷嗷扑向济南城,声势骇人。 清兵若要攻打泺源门,必须先拿下宋友亮新筑造的堡垒,这个堡垒横亘在泺源门和西泺河之间的狭长地带。堡垒的壁垒高两丈,由夯土和砖块构成,宽约一丈,由潘玉柱的潘字营把守。 身穿棉甲的清兵手拿盾牌和藤牌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向堡垒靠近,他们不急不慢地向前走着。 “鞑子这是干嘛?”壁垒上一个潘字营小兵咬开纸包弹,开始往枪管里装填。 一旁的潘玉柱拿起单筒望远镜向远处眺望,笑道:“你不知道,鞑子的棉甲四效法大明辽东军所制,外罩棉布,里面有铁片,能防箭矢和火铳子,但是分量不轻。如果大老远就一路狂奔,恐怕还没到我等面前就气喘吁吁了,鞑子一般会在百步以内以强弓射我,然后再竭力狂奔冲杀。” “那我们怎么办?”小兵开始紧张了 “怕什么?”潘玉柱收起单筒望远镜,“做工精良的棉甲只有鞑子的精兵才有,再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的佛郎机是摆着看的吗?” 果然,清军步兵经过短暂的缓慢热身之后,他们开始加:由慢步到快步,由快步到小跑。从普通士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士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们身上的重甲。 “佛郎机准备,咱们要给这些鞑子一点厉害看看!”潘玉柱早年在孙元化手下当差,镇守山海关时也没少和鞑子交手,眼下的火器比山海关时还要犀利,潘玉柱很有信心借此把鞑子打个人仰马翻 摆在炮手面前的是从济南武库搬来的佛郎机炮,射程一里多远,后装,配有五枚子铳,可以快地装填弹药。此时那五门佛郎机,早己装填好火药铁球。五枚子铳,也早己装填好,就等命令了。 潘玉柱再次举起望远镜,眼见清兵进入射程,潘玉柱一声令下:“开炮!” 巨响声中,硝烟迷漫,五门佛郎机火炮炮口火热的铁球呼啸而出,铁球飞出几百米后落在地上,然后在干燥的地面上欢快地跳跃着,在清兵人群中滚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血路,一时间清兵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其中一炮弹,直接命中一个清兵的胸口,将这个穿着棉甲的清兵直接砸成碎肉,而且余力未消,又滚断了紧随其后的几个清兵的小腿,场面血腥恐怖。那些见惯了刀光血影的情兵,也不由心惊胆战。 “装弹~!”炮手长挥动手里的小旗子高呼着 打出一炮后,炮手立刻将炮身后面打完的子铳卸下,换上新的子铳,度极快。佛郎机火炮就是这点好,虽然射程不及红夷大炮,但由于是后装开膛,又是配子铳,所以换弹药度可说是非常快。不多时,五门佛郎机己打了四五炮,打死打残了一百多个清兵。不过生性凶悍的清兵如同闻到血腥的野狼,非但没有胆怯,反倒激起了凶性,继续往前猛冲。 “佛郎机不要停,抬枪准备~!” “开火!” 呯~呯 壁垒上冒出大股硝烟,弥漫的烟雾中,又是一大群清兵惨叫着倒下,加上马匹的受惊嘶叫,战场上一片混乱。这种抬枪明军唤作九头鸟,全体用精铁打造,长达3米,重达24斤,带有一个三角支架和旋转装置。这种抬枪威力大,连此时的木制战车都无法抵挡。若被它打中躯干,必开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如果击中四肢,手脚必应声而断 清兵冲得更近了,“虎蹲炮开火” 轰轰~十来门虎蹲炮同一时间一起齐鸣,巨响火光声中,呛人的火药味四传,虎蹲炮打出的无数铅丸,如大扫把一样,掠过战场,又是将一大片清兵打成了筛子,不论人马都是血肉横飞地扫倒在地。 “啊!” “呀!” 啪啪啪啪! 侥幸躲过大炮、抬枪招呼的清兵有迎面撞上了明军的火枪齐射。按照清军以往的经验,明军的火铳、箭矢在远距离对身穿棉甲的清军杀伤力有限。且明军的火器一次齐射之后,清兵已经冲到了面前。所以清兵只需以百米赛跑冲到明军近前,那就意味着已经赢了一半,接下来就是杀多少人的区别了。 可这次明军的火器运用与以往不同,一起射之后连绵不绝。而且威力巨大,就算穿着精制棉甲,被火器击中之后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只一眨眼的功夫,先头部队三百巴喇牙兵已经死伤过半,安巴灵武看着自己麾下的精兵被明军火器打得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他不由心疼地握紧了拳头。还没摸到对手的城墙边,自己己是损失了近百个勇士,这些都是镶红旗的精锐巴喇牙啊,今天都没有意义地消耗在这里。 终于,还是有百余巴喇牙爬上了堡垒的城墙,壁垒上手持冷兵器的杀手队肉搏战士们,或是手持钩镰推拒战梯。或是向城下不断投掷滚木擂石。或是斩断抛上来的铁索,好不容易爬上壁垒的巴喇牙又是摔死摔伤不少,少数爬进壁垒的巴喇牙还没站稳,便会有十几把刀剑一起涌上来将他砍翻在地 壁垒上下一片喊杀声震天 【59】扛过一轮(2) “再派一个牛录去支援,我八旗健儿一路南来,攻城拔寨无数,还怕这个小小土寨子?”安巴灵武马鞭一挥,又一牛录的骑兵打马扬鞭,杀向土堡 站在泺源门子墙上的宋友亮此刻也正拿望远镜观察战况,见亲兵第二批援兵到,他立刻用下令道:“寇菲林大炮开火,给潘字营火力支援。” 指挥寇菲林大炮的是米歇尔,他同样拿着单筒望远镜向远方眺望,“距离18oo码,仰角23度,实心弹~~~开炮!” 轰轰轰~~十门寇菲林大炮出震天动地的怒吼,西瓜大小的炮弹从炮膛里呼啸而出,虽然大多没有直接命中目标,但是巨大的气浪和溅起的泥土、碎片一样把清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 “嗯?那是鞑子军官?”宋友亮的望远镜里出现了安巴灵武的大纛,“米歇尔,看到那个蛮族军官了吗?”宋友亮拉住米歇尔的望远镜,把它对准安巴灵武 “看见了!”米歇尔答道 “我要你用寇菲林送一份礼物给他!”宋友亮冷哼一声之后笑道 “阁下,射杀军官是违反交战法则的!”米歇尔摇了摇头 “那不是我的交战法则!”宋友亮用少有的严厉口吻说道:“我命令你,立刻向他开炮!” “遵命阁下!”米歇尔站直了身体,向宋友亮行礼,随即命令炮手调整炮位,“距离21oo码~仰角21度,实心弹~~~射!” 轰轰轰轰~轰 炮弹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硝烟散去,宋友亮在用望远镜望去,只见刚才安巴灵武的位置上只留下一地尸骸和受伤倒地还在抽搐的战马 而攻打泺源门的清兵一边用满语叫喊着一边开始撤退,期间又被潘玉柱和米歇尔的大炮轰死不少 “什么?咳咳~”岳托见安巴灵武的亲兵拿着沾满安巴灵武鲜血和**的铁盔站在自己面前时,愤怒和复仇的怒火直冲天灵,传令道:“,全军出击全力攻打西门!” “呃~咳咳!”话音未落,岳托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身体摇摇晃晃,险些从马上跌落 “额真!”几个亲兵上前去搀扶,哪知手刚一扶住岳托的身体,就立刻象触电一样缩了回来,“额真,你的脸~你的脸!”亲兵错愕地看着岳托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岳托伸手去摸,也立刻吓了一跳,自己脸上出现了许多疹子,一个不祥的预感笼罩到周围人的心头 “难道会是!~~”有人低声嘀咕 “混账,莫要动摇军心!”岳托高高地昂起了头,“全力进攻,不要停止!” “喳!” “开炮!”架设在堡垒土墙上的佛郎机炮依次开火,沉重的实心弹丸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猛地砸在了厚实的大地上,地面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并把这铁铅球再次弹到空中,再次弹起的炮弹在清军战线前不到二十米,第三次从地面上临空弹起,实心球在空中急地旋转,一头扎入人群中,把挡在自己面前的血肉之躯砸得稀烂 炮手把佛郎机炮拉离射孔,两个等在炮口旁的士兵熟练地把子铳换下,又装上新的子铳推了进去,点炮手再次点燃引线炮 轰~又是一颗炽热的炮弹呼啸而出 城头上的米歇尔也没闲着,“开炮!”他用蹩脚中的中文喊道 寇菲林大炮的炮弹直接撞碎了头两个的身穿棉甲的清兵之后又打断了一个人的腿才触地。紧接着它再次弹起半人多高。结结实实地击中一个清兵的盾牌,把那个清兵士兵的左半个身子和盾牌一起撞成碎末,它沾着血肉和盾牌的残渣在地面上继续高滚动,又滚断了两条人腿之后才彻底丧失了动量而停下了。沾在上面的血液和皮肉因为高温的煎熬出哧哧声 不过实心弹造成的杀伤力都是直线的,对于阵线松散的清兵造成的直接杀伤比较有限,有大批清兵躲过了佛郎机和寇菲林实心炮弹的跳弹射击,冲到局堡垒前五十多米的位置 “放箭!”清兵军官嘶吼着,清军弓箭手居然能在跑动过程中射箭,一轮箭雨当空泼来,二三百只箭临空飞进堡垒,三十多名柱子营士兵中箭。好在他们穿的锁链甲对箭矢有较好的防御效果,中箭者大多都是皮肉伤,只有少数几人不幸被射中面门当场毙命。 “散弹~佛朗机炮换装散弹!”潘玉柱猫腰躲在墙子后的射击孔里,一面高声叫喊指挥炮手 塞满了铁屑、铁珠子的炮弹没塞进炮膛里,并在一瞬间被急射出,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用肉眼似乎都能看到那成千上万子弹形成了的一片黑幕,弹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扑入了清军军的战线。前排的士兵有的连头盔带脸一起被打成肉酱。浑身上下被打出几十个血窟窿的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就一头栽倒。其余剩下的人也都被打入了几颗、十几颗甚至几十颗子弹,甚至整只手的皮肉都被刮去,露出森森白骨。 清军与大明交战多年,对于如何减少火器造成的伤亡还是积累了一些经验的。他们冲锋时的战线不是很密集,为了避免火器的杀伤人与人之间的间距也比较大。但是潘玉柱镇守的这个堡垒位于两条河流交汇的喇叭口处,清兵越往里冲,空间越小。士兵们会不由自主地慢慢聚拢,结果正好成了佛郎机和寇菲林的活靶子 岳托毕竟不是莽夫,在被病魔折磨得失去理性之后,很快又恢复过来。眼见八旗兵被轰的血肉横飞,岳托立刻传令撤退。虽时撤退,但丝毫不乱。同时济南城头也响起“大明万岁”、“大明威武”的呐喊 “尔等再这里深挖壕沟,阻断城内与外界的联系!”岳托说道:“一旦南蛮子要突围,你们就强弓硬弩把他们射回去!” “喳!” 岳托一勒马头,与一队亲兵朝北门方向而来,在这里,生死之战依旧继续,巴米台正动用铁头军向北门起第三次进攻。 “铁头军”是努尔哈赤的得意之作,由两部分组成:一是“铁头子”,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两层铁甲,马的身上也披有一层,冲杀起来威猛无比,无人可敌。二是“铁甲车”,车顶以生牛皮蒙住,矢石都很难击穿;其四周又裹铁,前边则配以利器,用来撞击城墙;这种车再架到云梯上,又可以直接撞击城墙的高处;每部“铁甲车”里还藏有“铁头子”,一旦靠近了城墙,这些“铁头子”既可以用弓弩伤人,又可以用铁锹掏挖城墙,用大斧挖凿城墙底部。 城上的指挥冯馆一声令下:“放擂石滚木!”无数的擂石和滚木便从城堞口一齐砸了下去,随即就是一声声的惨叫传上来,城下**、鲜血汇成一大片猩红 冯馆来不及高兴,他朝堞口向外一望,只见不少鞑子兵已经冲到了城壕边,急忙大叫:“放箭!” 排箭飞射而出,城壕边立刻留下许多鞑子兵的尸体 就在这时候,铁头军却充分显示出了它那无比的威力,虽然也有“铁头子”和“铁甲车”被箭矢射中,或者被礌石滚木砸到,但其它的“铁头子”和“铁甲车”依然不后撤半步,反倒更加凶猛地向前推进。当这些“铁头子”、“铁甲车”以及众多的鞑子兵越过城壕,冲到城墙角下的时候,城上的火器打不着、箭也射不到——“铁头子”们有的向城上箭,有的挖城墙,架在云梯上的“铁甲车”有的狠狠地撞击城堞 “万人敌!万人敌!”冯馆嘶吼着,不顾滚木上扎人的尖刺,亲手将一截滚木扔下城头,滚木砸在铁甲车包了铁皮的脊梁上,出一声沉闷的~咚 哧哧哧~~数百个冒着黑烟的木柜从城上落下,清军中的老兵一看到这东西,再也不管什么军法,扔掉手中的兵器、撒腿就跑。老兵们知道这种铁球叫霹雳炮毒火球,是万人敌的一种,内部除了火药外,还有巴豆,狼毒,石灰,沥青,砒霜等物,爆炸时产生毒烟,中者口鼻流血,浑身奇痒不止,就是抓破头皮也无济于事,最后不是自杀就是全身溃烂而死。霹雳炮毒火球太过残忍,不要说被这种武器击中,想想都不寒而栗。 钻在城墙下的铁头子和铁甲车里的清兵现的晚,结果无法逃脱,吸入大量毒气和带毒的碎片所伤后,中毒的士兵痛不欲生,在地上打着滚凄厉惨叫。他们扔掉头盔,拼命挠抓自己的脸,可即便是抓到血肉模糊也无法止住那钻心刺骨的狠痒。一个抠瞎左眼的士卒脸部满脸鲜血,用力扯着自己毛,狂叫乱跑,如同鬼魅 巴米台紧握大剑的手出咯咯声,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大而泛出白色,他见到几个明军士兵抬出一块巨大的条石,狠狠地砸在一辆铁甲车上,轰的一声,铁甲车被几百斤重的条石砸扁。 “下一牛录,给我冲!”巴米台举起马鞭,正要往下挥,忽然,另一条马鞭从一旁伸出,将他的胳膊抵住。“谁?”巴米台扭头一看,只见岳托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巴米台以为岳托是因为自己攻城不利才脸色难看,赶紧说道:“主子,我这就亲自上阵~” “不必了!”岳托摇了摇头,“鸣金收兵,今天不打了!” “喳!” 铛铛铛铛~~随着金锣声响起,各处清兵徐徐退去 “呼~~”冯馆赶紧将手里一个已经点燃的铁石榴扔出墙头,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终于扛过一轮了!” 【60】血肉长城 这一轮进攻清兵死伤九百多人,且大部分是铁头子和巴喇牙这样的精锐,还折了安巴灵武,让岳托心疼不已。?? “主子!”巴米台说道:“看来没有汉军旗的红衣大炮,这济南城就是块难啃的骨头!” “笑话!”岳托冷哼道:“老汗王那会儿没有大炮,不一样攻城略地?只是我军善于野战,南蛮子善于守城。”岳托忽然狡黠地笑道:“我记得我们镶红旗中还有不少的包衣奴才?” “没错,大约有一个牛录这么多!”巴米台点点头 “让他们打扮成难民,混入城中,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岳托双掌合拢示意 “主子,您这计是学的《三国》里的白衣渡江吧?”巴米台笑问 岳托得意的点点头,“陛下让咱们多看看《三国演义》,果然是开卷有益,这计策一条条都是现成的!咳~” “主子!”巴米台见岳托又咳嗽,赶紧关切地上前搀扶 “随军的郎中把过脉了~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岳托笑笑,推开巴米台的手 当时的清军每次作战,八旗中许多年龄不到正额的少年子弟也要随家主一起出战。在战阵之间就奋力向前厮杀,到营地就取水烧饭,到了晚上就放牧马匹。同时为了掠夺更多的物资,出战时,如果军官家里有包衣奴才的也可以一起随行。数量不限,多多益善。 那佳尼尔瓜说道:“但是他们都剃了头啊!” “我们不是沿途新抓了不少奴隶么,让我们的老包衣剪了辫子,然后和新奴隶混在一起,就说是帮着逃跑的奴隶回来投诚!”岳托笑道 “万一他们假戏真做,真的逃回南蛮子哪里怎么办?”巴米台歪了歪嘴 岳托板起了面孔,“逃走多少本旗主赔你多少,如何?” 巴米台赶紧讨饶道:“奴才哪里敢要主子赔!他们要是逃回南蛮子哪里,老子再把他们抓回来!” 当天夜里,清兵退兵十里,随后济南城外的四门就有大约二百多人声称自己是被鞑子抓走,这次趁乱逃回的,请守军开门接纳。 “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是不愿意为鞑子做牛做马才逃回来的,应该让他们进城!”宋学朱力主开门接纳 “鞑子狡猾的很,恐防有诈!”葛樽摇头反对 冯馆不置可否,只是把目光投向宋友亮 宋友亮也摇头道,“我看这是鞑子的诡计,那些没有剔过的汉民都是鞑子新抓的。而那些剃了头是鞑子的老包衣。如果是趁乱逃走,不管是新抓的还是老包衣,应该女老少都有才对。为什么新抓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能逃走,而老包衣都是壮年能得以逃脱呢?” 冯馆仔细想了想,点头道,“说的有道理,宋守备的意思是说,这些剃了头的所谓汉民,投诚是假,作为鞑子内应是真?” 葛樽也点了点头,“定是如此!” 宋友亮看着宋学朱,认真地说道:“宋某反对放他们进城!”说罢他有看了看冯馆和葛樽,他们二人也点了点头 宋学朱无奈,只能说到:“但是如今外面天寒地冻,本官不忍看他们受冻,不如给他们些衣食,让他们去别处吧?” “御寒的衣服可以给,但是粮食不能给!”宋友亮说话间忽然带过一丝阴冷的寒意,“而且还得给他们那些衣服!” “那些?是哪些?”宋学朱纳闷地问道,不过一瞬间他就回过神来,猛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不行,怎么可以把天花病人的衣物给他们呢?我等任其自生自灭、见死不救已经是大恶的行为,你还要故意害死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还可以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宋友亮也站了起来,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说道:“人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他们如果能把天花传到鞑子军中,那鞑子军势必不战自溃,济南之围旋即可解,而且还可以少死很多人!” “济南人不想死,难道他们想死吗?”宋学朱叫道 “一旦济南不保,要死的何止那些人?难道你忘了鬼差所说,济南大劫,死者百万?孰轻孰重?”宋友亮一时气急,也大声说道 没想到区区一个守备敢和自己大小声,“你~你~~你!”宋学朱右手戟指宋友亮的脸,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宋友亮的鼻子,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苟好善忍不住大声喊道:“宋守备,你太放肆了,怎么可以这么和宋巡按说话?” 冯馆赶紧出来打圆场,“二位大人都是为了济南千万百姓着想,二位都听说过廉颇和蔺相如《将相和》的故事,如今大敌当前,二位还是要精诚团结。不是说众志成城吗?” “就算济南因此解围,宋某也会将此事如是上报!”宋学朱双手抱拳,向北方遥拜 “悉听尊便!”宋友亮别过头去 “我不管了!”宋学朱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冯馆问道:“宋守备,虽说那十门红夷大炮都是你的私物,但是你筑西门小城时也用了济南城内的佛郎机。是不是也该分两门红夷大炮来咱们东北二门呢?” 宋友亮笑笑,对葛樽和冯馆说道:“二位将军,请派人到我营中去取伏地冲天雷,将它们埋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另外,宋某会派人带着飞雷炮到东北二门助战!至于那寇菲林,需要专门的红夷炮手放炮,二位军中可有会说夷话的?” 冯馆和葛樽对望一眼,又各自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宋友亮说道:“别看那飞雷炮短小,但一次炮可将三十斤炸药的药包射到百步之外,威力非同小可!” “当真?”冯馆心想要是威力真这么大,多弄几门在自己的北门也是好的 “那是当然,你们同守一城,若是冯大人和葛大人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宋某人不也得死得难看?”宋友亮大笑 “混账东西!” 在十里外的清军大营里,岳托手拿马鞭将匍匐在地上的巴米台象畜生一样就是一顿鞭子,“鬼迷心窍了?新阿哈只放些老弱妇孺,老包衣却全选精壮,这也能赚城?要是我,我也会疑窦丛生。” 啪啪啪~~岳托一连三鞭子,打在巴米台的光脊梁上,鞭鞭见血 “说过你放多少,我给你多少~~你还舍不得那几个阿哈!”岳托越说火气越大,下手也更重,不几下,巴米台的后背就血肉模糊了 巴米台到是个硬汉,咬紧牙关,哼都不哼 岳托再次扬起马鞭的时候,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便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咳!” “主子爷~”巴米台不顾后背的伤痛,赶紧站起来要去搀扶 “滚!”岳托吼道 巴米台不敢怠慢,咬着牙赶紧退了出去 “咳~咳~”岳托用手抚着胸口,对一边的亲兵说道:“传令,把那些衣物统统分给将士们穿着!” 那亲兵低声道:“主子,我闻到那些衣服棉被似乎有股怪味!” 岳托骂道:“南蛮子会拿新棉被送给我等吗?想要新的明天一早就奋力攻城,杀进城去,你要什么都有!” “喳!”亲兵自讨没趣,灰头土脸的地赶紧离开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沉沉的,凶神恶煞的清军再次出现在济南西门守军的视野里。这一次,清军一开始就快推进,不论步骑都以百米冲刺的度朝着济南城墙脚下狂奔。 轰轰~西门城头的寇菲林再次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但是清军突进度太快,炮弹大多落在清军身后。西门外壁垒上的佛郎机也是连续炮,炮弹不断将嗷嗷狂叫的清兵扑到,但是清兵如同闻到血腥的孤狼,非但没有丝毫胆怯,反倒凶性大,愈加不要命地往前冲。 空气中到处可以闻到紧张的气味,宋友亮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阴云密布,些许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露出,却显得无比狰狞。 大批清军很快就出了大炮的射程,宋友亮手里的雁翎刀一指,“开火!” 呯呯~呯~ 鸟铳、抬枪和燧枪、三眼铳一起射,子弹呼啸而出,将一批冲在最前面,抬着云梯的清兵击倒,但是这次清兵似乎志在必得,任凭被火器轰的血肉横飞,依旧一往无前。后来的清兵抓起云梯放在自己肩膀上继续向前猛冲 “铁石榴~”宋友亮抓起两个铁石榴在火把上点燃,然后用力扔了出去,轰轰两声炸到七八个清兵。宋友亮还没来得及得意,忽然就觉得肩头一震,剧痛随即扩散开来 宋友亮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羽箭射进了自己的右肩,幸好自己的山文甲坚固只是受了轻伤。他来不及拔出箭头,只是随手将羽箭折断。这时候的清兵已经分别爬上了潘玉柱把守的壁垒和济南西门城墙,火器已经排不上用处,激烈的肉搏开始了。 虽然海阳卫的士兵和济南民兵大多缺少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凭着一腔热血与凶悍成性且久经战阵的八旗军奋力厮杀着。一命换一命不够就两命换一命,两条人命不够就三条,三条不够就四条。他们嘶吼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了济南的第二道钢铁城墙 【61】厮杀在继续 一边的炮兵指挥官米歇尔也大叫着:“炮手的大炮不要停,用散弹射击敌军后部,阻止增援部队靠近!!” 轰轰 无数弹丸飞出,如同死神镰刀般大把大把收割着生命 “火枪兵,朝着那些鞑子军官开火,五个人瞄准一个,给我狠狠射,射中一个,赏银二十两!”宋友亮大叫道 “吼!”海阳卫军的中外混成火枪手开始五人一组,用杰格式步枪瞄准军官模样的清兵射击 呯呯~~呯呯 一连四五个牛录额真被火枪轰毙,清兵普通士兵失去指挥官,顿时引一阵骚乱,西门情势得到一定缓解 而此刻,潘玉柱的堡垒已经被清兵攻入,情势危急,宋友亮立刻派许二多带领许字营前往增援 在北门,埋设的伏地冲天雷依旧难以抵挡清兵殊不畏死的脚步,任凭看到同伴被炸掉双腿或是临空炸飞,清兵依旧高喊“促那!”象蚂蚁般前赴后继 “那个什么飞雷炮,快放砲啊!”冯馆大吼道 呠~呠~呠 几个棉花包从墙头飞出,落到百步开挖的清兵脚下 轰轰~轰 威力巨大的药包爆炸,五十米之内的清兵无一幸免,完整和不完整的尸体向北砸碎的陶罐碎片一样四处横飞,飞雷炮在清兵阵线中砸出一个又一个窟窿,但是转眼间又被涌上来的清兵填补,如怒海狂涛般一浪接着一浪涌向城下 “促那——!”清兵的喊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一看情势危急,冯馆丢下手里的雁翎刀,等不及飞雷炮再次射,就抓起一个三十斤的炸药包直接扔下城头,然后对身边的弓箭手说道:“火箭对着那个药包射~” “得令~”弓箭手嗖的一箭射出 轰~药包被火箭引爆 几十个近处的清兵又被炸上了天 “哇呀呀~”一向胆小的石头此刻变得凶猛如虎,一个铁头子刚在墙垛露出脑袋,石头边一刀劈去。这一刀砍偏了,没能砍到铁头子的脑袋,却剁掉了他三根手指。那铁头子一声惨叫,仰面跌下云梯,又顺带砸落两个清兵 “石头,好样的~”民兵小头目刘胜刚用长矛将一个爬上城头的清兵硬生生顶下城去,见石头一刀砍翻一个铁头子,便大声称赞。 “小心后面!”石头失声大叫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清兵忽然猛地一跃翻过墙垛,手里的女真大剑恶狠狠地刺进了刘胜的后背 噗~一口热血从刘胜嘴里喷了出来,“呀~~~~”刘胜暴喝一声,死死握住露出胸口的剑头不放,“石头!”刘胜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声喊道 “刘叔!”石头大叫着从来,想趁鞑子兵来不及抽出兵器之机将他击杀 “死南蛮~”那清兵索性撒手,放弃了自己的大剑,从地上操起刘胜的长矛猛地刺向石头 “杀呀!”石头双眼通红,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找死!”那清兵眼看手中长矛就要刺到石头的时候,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刘胜的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左脚 这一愣神的功夫,石头那饱含复仇怒火的钢刀已经到了眼前,那清兵躲避不及,夸嚓一声,一颗拖着长辫子的脑袋就落了地 在北门,葛樽一口刀下已经砍死八名后金士兵,他的身上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有敌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忽然,他的右臂一阵巨疼,原来一名清兵趁着他未防备的当头,重重一刀砍在他的右肩之上。 钻心的疼痛让葛樽疼得差点跪倒,葛樽虎吼一声,猛地一顶,将那清兵拱翻,照着那清兵小腹就是一刀。 这时又有两个清兵翻过城垛,见葛樽受伤,狞笑着举刀就要砍,猛听得呼呼两声,两支长矛呼啸而来,将两个清兵刺了个透心凉。“休伤我主~~”只见十步之外葛福手舞双刀如插翅猛虎下山般猛扑而来,十几个刚刚越过墙垛的清兵立刻就成了刀下鬼,随即,更多葛樽的家丁涌过来护住葛樽,将爬上城头的清兵又打了回去 南门由于地势复杂,清军在这里布置的兵力不多,所以守城的是山东左布政使张秉文、山东学政邓谦、历城知县韩承宣、按察副使周之训四个文官,虽是文官,但是四人此刻也是一身戎装 “鞑子上来了!” 张秉文等一看,好多城堞下都冒出了鞑子兵!一个,两个,三个……竟有数十个之多 “拼了!”张秉文猛一跺脚,拔出剑来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以死报国!” 邓谦、韩承宣、周之训跟着大喝一声扑过去了。 “杀!”守城的济南府乡兵们一个个扑过去了。 “杀鞑子!”民兵们也都扑过去了。 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又开始了,而随后赶来的宋学朱则手拿一面明字大旗来城头来回奔跑,“大明健儿们,为了济南的父老,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为了大明,杀鞑子呀!!”他喊到哪里,哪里的抵抗就愈加猛烈,如同兴奋剂一样刺激着明军士兵 周之训刚刚刺倒一个从城堞口冒出来的鞑子兵,回头又看到一个受伤的士卒正和两个敌兵撕杀,士卒脸上身上都是血,虽然受伤不轻,却也毫不畏惧。 但一人难敌两汉,周之训冲过去时,那士卒前胸又被敌兵砍了一刀,只见他拼全力将手中的一支短枪剌进敌兵的胸膛,不料在他身后的敌兵又举刀向他砍了过来 “纳命来~”原是书生的周之训此刻也是杀红了眼,拼着一口气,一剑将偷袭的清兵刺死,可那士卒晃了两晃终于支持不住“扑通”一声也倒在了地上 周之训赶紧上前抱住那小兵,大声喊着:“壮士醒醒,你醒醒!” 生命垂危的小兵终于睁开眼,看了周之训一眼,十分吃力地说:“大人,我尽力了~我!”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没有气息 “怎么会是这样?”岳托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自袁崇焕主持的宁远之外,在袁崇焕死后,岳托在没遇到过如此顽强抵抗的城池了。斥候不断报来的一次次军情报告没有一次让他有过笑脸,特别是他已经把主力“铁头军”也派了上去,虽说也有了突破,可终归又让明军给打败了。他不甘心哪,咬咬牙下狠心来把所有的巴喇牙和铁头军都派了上去 战场上,巴米台一手挥舞着马鞭,一手高举着战刀,沙哑着嗓子不停地大喊:“巴图鲁门~~促那——哇!促那——哇!” 而那佳尼尔瓜正在吩咐左右的亲兵:“去,你们都去督战!谁敢后腿一步的,格杀勿论!” 旗主到了战场而且就在身后观战的消息一经传开,正在前进的镶红旗旗子弟无不受到莫大鼓舞,他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唯恐落后于人,唯恐被人小看。就是死,也要死得光彩—— “促那——哇!”岳托高声呼喊道;“咳咳~”可他随即就是一阵咳嗽,一帮的亲兵立刻拿来一条毯子,裹在岳托颈间 岳托低头一看,这条毯子织工细密,乃是上等好货,“你哪儿来的?” 那亲兵答道:“就是那些阿哈带回来的~” “原来如此!”岳托将毯子抓了抓紧 八旗劲旅勇猛顽强,前赴后继,再一次迎着城头明军的矢石,呐喊着向济南城城冲去……倒下的就倒下了,活着的仍然向前猛冲,伤着的再爬起来也要继续向着城墙方向挪动,再也没有一个后退的——攻城的力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许多倍。冲在前面的仍然是“铁甲车”和“铁头子”,有的已经越过了城壕,有的又开始在奋力挖墙、撞墙了。 城墙最先出现松动的是南门,张秉文以一介书生之力,指挥士兵、民兵不断地搬来礌石滚木往城下砸,甚至连巡抚衙门门口做台阶的金山石都搬来了,“给我砸!”张秉文一声令下,几百斤重的金山石轰地一声将一辆铁机车砸扁。但是躲在铁甲车里的铁头子已经挖进了城墙里面,并没有受到伤害。 “这如何是好?”张秉文干着急却一筹莫展 “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一个民兵说道:“小的是个漆匠,家就在附近,家里存着不少树漆,这东西容易引火,又能流动,就算他穿着铁甲,也能从缝隙里流进去~” 张秉文大喜,说道:“快快取来,要是你我不死,本大人一定报你一个大功!” “遵命~”那民兵招呼几个同伴跑下城头,去取树漆,片刻便返回城头,每人胸口都抱着一个大坛子,“兄弟们,往下倒啊~~” 说是倒,结果大伙手一松,整坛子的树漆就被砸了下去,散着刺鼻气味的树漆流了一地,那民兵取来一个火把,朝城下一仍 呼~~大火立刻将铁甲车全部吞没,并随着树漆的流动开始大规模蔓延,树漆流到哪里,大火和刺鼻的气味就到哪里 “啊~~啊!”一个个满身是火的火人从城墙脚下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他们一面惨叫,一面张牙舞爪的扑腾着往回跑,他们找同伴求救,但是结果却把更多清兵身上的面甲引燃。树漆燃烧出来的刺鼻气味和人肉被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弥漫在南门的四周 明军见状无不士气大振,又如法炮制,用灯油、油脂等物引火,把铁头军烧得焦头烂额 这一次岳托是豁出了血本,任凭清军死伤惨重,就是不下令撤兵。反而把自己的大纛帅旗又往前移动了一百步。 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炮兵指挥官米歇尔手里的望远镜,他立刻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宋友亮,“阁下,又是一个野蛮人军官进入了大炮射程!要开炮吗?” 【62】德王请吃饭 “这还用问?一旦有这样的军官进入大炮射程,就给我用大炮猛轰。”宋友亮拿起望远镜窥看了一下,“好像还是个大官!”宋友亮放下望远镜,说道:“告诉炮兵,能打到这个军官,每人赏十两银子!” “那阁下最好准备一个足够大的钱袋来装奖赏!”米歇尔高声喊道:“距离215o码,仰角26度。实心弹~~射!” 轰轰轰~~ 十颗铁炮弹呼啸而出,落地之后带着砸地的空空声向岳托滚来 夸嚓~~ “啊!” 出人意料的情景出现了,炮弹与岳托全部擦身而过,岳托身边的几个亲兵和掌旗兵都被打死打伤,唯独岳托什么事都没有,头都没掉一根,只是胯下战马受惊,来回蹦跳了几下 “呜~嘘~呜嘘!”岳托猛勒了几下缰绳,才将战马稳住,扭头一看,自己周围一片狼藉,自己的掌旗兵没了半边身子,血污和内脏把自己的大纛弄得惨不忍睹,不远处,还有一颗陷在泥地里的炮弹兀自冒着热气 岳托后怕不已,他想起老汗王努尔哈赤就是死在红夷大炮之下,不由一阵憷,他用身上的毯子擦了擦脸上见到的污泥和血浆,叹了口气说道:“大纛被打断,这是不祥之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清兵这一退,整十天都没有动静,济南城赢得了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城中军民开始修理城墙,准备礌石滚木,修理损坏的兵器,为伤病士兵疗伤。 这一日,宋友亮正在西校场训练民兵,德王府来人,说德王要召见宋守备。 “德王要见我?”宋友亮不以为然,但许二多等人倒是兴奋的很,虽然这时的藩王仅仅是锦衣玉食罢了,不过象自己这众人能见到皇亲国戚,回去也可大大吹嘘一番。随宋友亮一起觐见的,有潘玉柱、许二多、姜旺财和张来福。姜旺财是原海阳副千户姜怀仁之子,张来福是原海阳镇抚张贵山之子。 宋友亮在济南乡试的时候就见识过德王府的占地广阔,只是没有进内部看过。进了王府看过,才算知道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要是没有宫里的小太监带路,自己非迷路不可。 上了十八级台阶,又一番七绕八绕之后,小太监将宋友亮临到了奉承太监刘德面前,“宋守备,别来无恙?”刘德笑着主动问候 “托您的福~”宋友亮笑笑 “王爷在正殿设宴款待守备呢~请随咱家来~!”刘德手里的拂尘一抖,转身就走 进了正殿,宋友亮才现在场的除了德王还有那个女扮男装的小王爷,德王见到宋友亮很是兴奋,那“小王爷”似乎特别多看了自己几眼,这让宋友亮有些得意,他下拜道:“卑职海阳卫指挥使、守备官宋友亮见过德王千岁!”说罢又朝那“小王爷”下拜道:“见过小王爷~” 刘德笑笑,对宋友亮说道:“宋守备,请入座吧!”说着又对许二多四人说道:“四位请偏庭用膳!” “多谢王爷赏赐!”潘玉柱见过大场面,懂得规矩,许二多等人则傻站一边不知做什么,等到潘玉柱谢过之后,几人才恍然大悟,跟着一起谢恩,但是他们脚下却没有挪动,还是直直地看着宋友亮,直到宋友亮点头,他们才随着刘德去了偏殿 这些德王都看在眼里,一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后,德王笑道:“宋卿家果然御下有方,难怪麾下将士用命,以致成为海阳财神!” “王爷谬赞,卑职不过混个温饱而已!”宋友亮低头笑答 “好个温饱!”德王笑笑,“本王在山东有二十几个田庄,良田万顷、庄客万人,可每年打的粮食为什么还这么少呢?而宋卿家的庄园,都是海边薄田,可听说就是这样的荒年也亩产两石,莫非宋守备真有化一为二的聚宝盆?” “最近几年连年大旱,各地都歉收!”宋友亮打着哈哈 “小王爷”朱娉婷忍不住说道:“借财不借路的说法,宋守备到像个商贾!” 宋友亮笑着拱手道:“小王爷,卑职确实没有隐瞒什么,只是不过是安时、足额向种田的庄客们放工钱,另外在旱季就开挖几条水渠灌溉一下罢了!” 朱娉婷努力装出粗厚的嗓音,“哦?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宋友亮点了点头,当然是仅此而已,总不见得把自己有高产小麦种子的事情说出不成? 朱娉婷又问道:“本郡王听说宋守备雇了红毛夷人做部曲?” “正是,这些西洋人善用火器,知道许多我们大明人不知道的东西!会许多咱们大明人不会的东西!”宋友亮答道 “照宋守备的话来说,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教化之盛,难道不如夷人?”朱娉婷不屑地质疑道 “天朝上国病害人不浅!”宋友亮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不过脸上依旧恭敬,他朗声说道:“所谓术业有专攻,那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不就是从西洋人哪里传入我国的么?” “夷人只善此道,其他教化,定是不如我大明!”朱娉婷固执地说道 宋友亮不愿与朱娉婷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也暂时不打算和这个德王牵扯太深,于是便起身说道:“卑职多谢王爷和郡王的款待,只是此刻守城才是头等大事,卑职要去巡逻!”说罢纳头就拜 “诶~”德王正要找个借口留下宋友亮,朱娉婷却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强留了,宋守备请便!” “卑职告辞!”宋友亮再拜之后,迈开大步走出正殿 德王望着宋友亮远去的背影,埋怨道:“娉婷,爹正要笼络他为咱们家的田庄出谋划策,你怎么就让他走了?” 朱娉婷不屑道:“此人心高气傲,此时延揽他,只会给他坐地起价的机会。等哪天女儿找个机会杀杀他的威风,他便知道天高地厚了。届时父王再加以笼络,必可事半功倍!” 宋友亮才离开德王府,在街角的转弯处就遇到了吴孟明,许二多等人识趣地立刻远远走开。吴孟明笑问道:“德王都和你说什么了?” 宋友亮也笑问:“大哥,小弟也是锦衣卫监视的对象么?” 吴孟明轻轻拍了拍宋友亮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朝对宗藩管得很严,尤其忌讳宗藩有兵权。小弟你有大好前程,不要一时糊涂误人误己!” 宋友亮笑了,说道:“那德王和他女儿一直套问我是如何财的!” “你知道那小王爷是端阳郡主假扮的了?”吴孟明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次看见就知道了!”宋友亮笑答 吴孟明这才放心地把手从宋友亮肩膀上放下,“不说这个了,咱们有大麻烦了,依我看,你我兄弟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宋友亮一愣,“生了何事?” 吴孟明从腰间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宋友亮 宋友亮接过一看,脸上也是一阵纠结,原来这是锦衣卫的飞鸽传书,说清军多尔衮部也绕过德州,不出三天就到济南了。而黄河北岸、德州的明军依旧畏敌如虎,不敢动弹 吴孟明看了看神色阴郁的宋友亮,劝慰道:“小弟,只有留着有用之躯,总有富贵的时候,不要逞一时意气!” 宋友亮这时却一扫脸上的阴郁,大笑道:“大哥不必着慌,我就怕那多尔衮不来。他不来,我怎么能让十几万鞑子兵都染上天花呢?” 吴孟明一愣,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兄弟,你怎么能肯定拿天花就能在鞑子军中传播开来?” “直觉!”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天空落下偏偏雪花,一朵六角形的雪花落在宋友亮的手掌上,瞬间就融化了。“大哥,济南的冬天有多冷?”宋友亮问道 “多冷?”吴孟明被问得不知就里,“冻死个把人是绝对没问题的!”吴孟明随即笑道,“有时大明湖都能冻伤厚厚一层呢!” “那就好,那咱们就给济南城也穿上一层厚厚的冰甲!”宋友亮摊开双手,让更多的雪花落到掌心 “你是说用水浇城?”吴孟明将双手拢在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