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心计》 第一章 绝情如斯 七月的天,树叶一动不动,恰如谢琅华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她正在哄孩子睡觉,忽的春桃走了进来,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夫人的心痛病犯了,听说人都晕倒了,你可要去看看?”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了春桃一眼,垂眸看着熟睡的儿子,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缓缓说道:“不必了,她晕倒了自有大夫,我们去凑个什么热闹,想必她也是不愿见我的。” 她们是亲姐妹不假,可还共侍一夫,从她出生起,萧陌便与她定下婚约,可她却后来居上,抢了她的夫君不说,还处处刁难,羞辱于她,连萧陌待她也如眼中钉一般,她又何故去他们面前晃荡。 谢琅华眼中只剩下儿子,没有看见春桃担忧的摸样。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仿佛鲜血染就一般红的刺目惊心。 “把孩子给我!”阿宇睡了一觉醒来,谢琅华正抱着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走了过来,谢琅华抬头看去,便见萧陌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可怖,伸手便要抢走谢琅华怀中的孩子。 谢琅华心中一惊,用力抱着阿宇,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冷眼看着他,嘴角满是讥讽:“你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你的孩子,如今你又要孩子做什么。” 萧陌一袭乌黑的衣袍,玉冠束发,整个人英俊不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厌恶,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声音恁的冰冷,一字一句说道:“把这个孩子给我。” 女子为母则强,谢琅华一向怕萧陌,可此刻却半分胆怯也没有,她眼中含着怒气“这是我的孩子,你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萧陌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将谢琅华笼罩其中,冷若冰霜的说道:“阿瑶病了,生死一线,需要拿这个孩子的心做药引。” “你说什么?”谢琅华瞬间便怒了,她疯了一样将阿宇死死抱在怀中,对着萧陌咆哮道:“萧陌你还是不是人,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纵然你不认阿宇,可他始终是你的孩儿,你竟要拿他去做药引,上天怎么不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给劈死。” 春桃一脸惊慌,护在谢琅华跟前,满目惊恐的看着萧陌,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萧陌一点表情都没有,凭谢琅华与春桃怎会是他的对手,他长臂一挥,一把抢过谢琅华怀中的孩子,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便走。 “萧陌,你把孩子还给我……”谢琅华嘶声裂肺的哭喊了起来,疯一样朝萧陌追了过去。 “哇哇哇……”许是听到谢琅华的哭声,萧陌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天忽然阴沉了下来,狂风大作,阴云压顶,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萧陌,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萧陌走的很快,早已把谢琅华甩在身后,谢琅华发疯一样追在萧陌身后。 “轰……”一道惊雷落下,降下瓢泼大雨。 “萧陌,你要心入药,我的心你尽可拿去……”数十个侍卫将谢琅华死死地挡在外面,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萧陌把孩子抱进了谢瑶华的房间。 她满心绝望哭喊道:“萧陌,你把他还给我……”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春桃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谢琅华,她拼了命的朝那些手持长剑的侍卫冲了过去。 “噗……”一个侍卫看都没看春桃一眼,长剑一挥,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胸膛。 “春桃……”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春桃倒在自己的面前,她飞一样朝春桃扑了过去,伸手将春桃抱入怀中。 “小姐,是奴婢无用。”春桃只留下这一句话,在谢琅华怀中闭上了眼。 “不……”谢琅华拼命的摇着头,声音都哑了。 “哇哇……哇……”冰冷的雨夜中,忽然响起阿宇的哭声,那哭声惨绝人寰,只断断续续几声便没了声音。 “阿宇……”谢琅华胸中一痛,呕出一口血来,她眼泪汹涌落下,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拼命想要冲进去。 “姨娘识相的话还是离开吧!”侍卫冷冷将谢琅华挡在外面。 “你们让开。”谢琅华歇斯底里的吼道,她身上沾染着春桃的血,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轰隆……”骤然降下的惊雷照亮她的脸。 她面色煞白,一脸绝望。 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谢琅华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那些侍卫。 谢琅华在府中的地位,这些侍卫也是知道的。 “你若是不走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几个侍卫上前拳打脚踢殴打起谢琅华。 可谢琅华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死死地看着谢瑶华的院子,喃喃说道:“放我进去!” “大人。”忽的,宫中传来急招,萧陌身上染着血大步走了出来,他看都没有看谢琅华一眼,径直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阿宇呢!我的阿宇呢!”谢琅华一见萧陌出来,爬了过去,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 “滚开。”萧陌看都没有谢琅华一眼,一脚把她踢开。 谢琅华恰好看见他身上的血,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你把阿宇怎么了?” 萧陌大步离去。 谢琅华疯了一样朝那些侍卫冲了过去,可她怎会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她绝望的倒在地上,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放她进来。”就在那时,隔着重重雨幕,屋里传来一道极度淡漠的声音。 第二章 烈火焚身 几个侍卫瞬间让开一条路来,谢琅华疯一样冲进谢瑶华的房间,惊慌失措的吼道:“阿宇呢!我的阿宇呢!” 谢瑶华躺在榻上,那里还有半分病痛的摸样,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得意,随意往地上一指,漫不经心的说道:“看,阿宇不是在那里吗?” 谢琅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阿宇小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煞白的面上染满了鲜血,胸前的伤口犹如成人的拳头那么大血流不止。 “阿宇。”她疯狂地吼叫着朝阿宇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把他拥入怀中,将脸贴在阿宇早已失去温度的脸上,缓缓的闭上了眼“阿宇,莫怕,娘亲在这里。” “姐姐,我得谢谢你生了一个好儿子,救了我一命。”谢瑶华竟从榻上缓缓坐起,居高临下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满是狠毒。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满目阴沉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谢瑶华,轻轻的放开阿宇,疯了一样朝谢瑶华扑了过去,厉声吼道:“你这个贱人,你和萧陌你们都该死……” 谢瑶华就坐在榻上,一点也没有把谢琅华放在眼中。 两个侍卫瞬间上前,将谢琅华给擒住,一左一右狠狠地将她摁在地上。 谢瑶华妖娆一笑,慢慢的下了榻,施施然然的走到谢琅华跟前,慢慢的俯下身去,单手扣住谢琅华的下巴。 “姐姐。”谢瑶华眉眼含笑,一脸讥讽:“怎么这便受不住了吗?只怕我接下来的话会要了你的命。” 谢瑶华眼中满是怨毒,慢悠悠的说道:“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侯府的嫡女,而我一出生就是庶女,我不甘心。” “谢瑶华,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报应吗?”谢琅华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一副恨不得将谢瑶华拆骨入腹的摸样,可她那里是两个侍卫的对手,纵然用尽了全力,却是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瑶华也不恼怒,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侧脸,笑盈盈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是我设计你与那个侍卫躺在一张榻上,坏了你的声名,令得夫君厌你如毒蝎。” “你这个毒妇。”谢琅华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瑶华,额上青筋凸起,一脸狰狞。 谢瑶华索性坐在一旁的太妃椅上,明明弱不禁风的脸上,却满是恶毒:“还有我根本没有什么心疾,连那个江湖郎中也是我安排的,你是没看见,阿宇的心小小的一颗,血红血红的当真可怖呢!” “啊……”谢琅华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眼中只剩下杀意,两个侍卫险些控制不住她。 谢瑶华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不知为何,谢琅华越是痛她便越是开怀,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摸样,她真是通体舒畅呢! “姐姐,我就喜欢听你生不如死的叫唤。”谢瑶华勾唇一笑:“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我母亲在她的药食中下了毒药,连她与那人的苟且之事,也是我母亲一手安排的,你弟弟阿恒,也是母亲故意养歪了,命人给他喝了五石散,让他沾染了那些不良习气,以至于染了花柳病,小小年纪就死了不说,还成为整个燕京的笑柄。” “咳咳咳……”谢琅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面色通红,剧烈的咳嗽着,每咳一声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明明她五内俱焚,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只剩下滔天恨意。 “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谢瑶华缓缓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摸样,笑的格外得意。 “我要你死!”就在那时,也不知怎地谢琅华一下挣脱了那两个侍卫的禁锢,拔起头上的发簪,疯了一样朝谢瑶华刺了过去。 “你这个毒妇!”就在那时,萧陌走了进来,他一脚踢在谢琅华胸口。 “咣当!”谢琅华还未触及谢瑶华半分,整个人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发簪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夫君。”谢瑶华一脸柔弱的倒在萧陌怀中,整个人梨花带雨,满目乞求的看着他,苦苦哀求道:“夫君莫恼,千万不要生姐姐的气,她只是太过伤心了。” 萧陌小心翼翼的抱起谢瑶华,满目厌恶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你这个毒妇,若非阿遥护着你,我非杀了你不可,还不给我滚出去!” “阿瑶,你刚吃了药怎么能下榻。”萧陌与谢琅华和谢瑶华说话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谢瑶华,将她抱回榻上。 谢琅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阿宇。”她摇摇晃晃的朝阿宇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在怀中,再不看任何人一眼,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她抱着早已没有气息的阿宇,不知用了多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环视了一眼,拿起火红的蜡烛,伸手扔在床榻上。 “轰……”火瞬间烧了起来,照亮了谢琅华的脸。 谢琅华柔柔的一笑,将阿宇拥入怀中,喃喃说道:“阿宇,别怕,娘亲这就来陪你。”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火光冲天,一阵惊呼瞬间惊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 这样的事下人不敢不报,萧陌正拥着谢瑶华在房中睡觉,听着下人的禀报,他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冷冷说道:“不必理会她,她愿意死就让她死。” 谢琅华抱着阿宇站在烈火之中,笑的癫狂:“哈哈哈哈哈……” 第三章 水中重生 明明是烈火焚身,谢琅华却是被冻醒的,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泡在冰冷的水中一样,四周都是水,水灌进她的鼻腔中,流进她的口中,令得她猛地呛咳起来,她嘴一张灌进大口的水,整个胸腔好似要爆炸了一般,使得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那瞬间她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只觉得彻骨的冷,整个身子不停的往下沉去,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难道这里便是地府吗? 她心中震惊。 忽的,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那样的温暖,她用力的睁大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摸样,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四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哗啦……”随着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她瞬间穿透层层黑暗,迎来一片光明。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那么刺眼,又那样温暖。 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谢琅华眼中一片茫然,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大小姐,你怎么落水了。”忽的,一张脸出现在谢琅华面前,令得她瞬间惊醒过来。 满目担忧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春桃。 “春桃。”谢琅华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泪如雨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不要吓唬奴婢!”夏雨的哭声,突然窜进谢琅华的耳朵里。 她扭过头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谢瑶华浑身湿漉漉的,一脸虚弱,闭着眼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 “天邪,两位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水?”越来越多的婢子围了过来。 谢琅华突然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是现实,还是她的梦境。 她眼中的谢瑶华年轻了好几岁,好似回到了在定远侯府的摸样。 “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唬为娘啊!”忽然赵氏在婢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骤然抬起头,冷冷的剜了谢琅华一眼。 便是这一眼令得谢瑶华微微蹙起眉头,眼中一片迷雾。 眼前的一切是这样的熟悉,与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那一年,也是夏日,她与谢瑶华去给祖母问安过后,两人一同去湖边赏荷,两人正玩得好好的,谢瑶华突然之间跳了下去,她虽然不会水,但还在在第一时间选择跳下去救她。 如现在的情形一般无二。 可在两人被救上来之后,谢瑶华却一口咬定,是她把她推了下去,想要了她的命。 一时之间,她百口莫辩,所有人无不谴责于她,由此便传出她恶毒泼辣之名,仿佛她所有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乖乖,琅华和阿瑶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莫氏也赶了过来,从她的称呼上便可辨别谁亲谁疏。 就在那瞬间,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反应,她跌跌撞撞的起身,一下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阿瑶,阿瑶,你快醒醒不要吓唬阿姐呀!我们正在赏荷,你怎么就不小心掉了下去呢!都怪阿姐无能啊!纵然跳下去救你,却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才害得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都是阿姐的错呀!” 她哭的伤心,一脸自责,却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两人一同在湖边赏荷,谢瑶华不小心摔了下去,而她忘了自己不会水,义无反弹的跳下去救她,这是如何关爱妹妹的一个姐姐啊! “快请大夫过来。”赵氏并没有感激谢琅华,而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从前谢琅华看不懂,可如今谢琅华却看懂了。 那眼中掩饰的极好,却满是厌恶与鄙夷。 谢琅华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见她这副摸样,不由得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来她:“琅华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阿瑶定会安然无恙的。” 老太太一向对她冷冰冰的,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 谢琅华哭的越发伤心,她满目自责的看着老太太,泪如雨下,声音几度哽咽:“祖母,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阿瑶,你责罚我吧!” 老太太伸出手来,替谢琅华擦了擦脸上的泪,字里行间虽满是责怪,口气却恁的温和:“祖母可不许你这么说,原是阿瑶自己不小心。”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子,声音一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大小姐浑身湿透了,还不赶紧把大小姐扶回房中,请个大夫好好的看一看,虽是夏日,可也仔细别受凉了才好。” “我的阿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那边谢瑶华已经被抬了回去,赵氏无暇顾及谢琅华,跟着婢子匆匆回了谢瑶华的院子。 谢琅华从地上站起,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天气闷热,祖母也回去休息吧!等孙女身子好些了,就过去服侍祖母。”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连说数声:“好,好,祖母等着你。” 谢琅华这才由婢子搀扶着,虚弱的转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她目光恁的柔和,从前她只觉得琅华张扬跋扈,不懂分寸,不知收敛,做事莽莽撞撞,让人不喜,可如今看来,这孩子肯奋不顾身的去救阿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从前也是她对她过分苛责了。 “大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可还能走动,若是没有力气,不若让春桃背你回去吧!”谢琅华走动极慢,她面色煞白,脸色难看的厉害,往日神采飞扬的眸子都变得暗淡无光,仿佛黑漆漆的夜空,让人看不出喜怒,令得春桃十分担忧。 刺眼的阳光打在谢琅华脸上,湿漉漉的衣裙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令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趁着春桃不注意,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那一下,她没有手下领情。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可手臂传来的痛,瞬间击溃她心中所有的茫然与不惑。 她勾唇笑起,眼光一凝,只剩下森森寒气。 烈火焚身不仅没有要了她的命,还令得她重回十五岁的时候。 上天可是知晓她的冤屈,不忍她就这样惨死,才再给她一次机会,令得一切从新来过! 直到回到她熟悉房间,看着屋里每一处,丝毫变化都没有,正是她的闺房,谢琅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春桃去给她准备热水,拿干净的衣物。 她笑着笑着,脸上无声的趟过两行泪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难受的厉害?”春桃捧着干净的衣裙走了进来,见谢琅华哭了起来,不由得上前细细的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春桃,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她心中一阵酸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就只有春桃一人,这一世,她定要护她周全,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母亲和阿恒在那里呢?”想起母亲和阿恒,谢琅华一下慌乱起来。 春桃满目疑惑的看着她一笑:“大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夫人身子不适,一直在房中静养,她已经知道大小姐的事了,吩咐奴婢一定照顾好大小姐,至于少爷他去学堂了呀!晚些时候就会回来的。” 听春桃这么说,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缓缓的闭上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还好,还好,他们都安然无恙。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四章 旧事重演 谢琅华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坐在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梳妆。 看着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千回。 待春桃为她梳妆好之后,她迫不及待的往母亲的院子走去,这些年她好想念母亲与阿恒。 哪知她刚走出房间,迎头便撞上一个人。 漫漫日光之下,那人一袭青衫,眉目如玉,看着她的眼中满是不悦,连开口都不客气的很。 故人相见,谢琅华还没有回过神来。 萧陌便劈头盖脸的冲着她数落道:“你是怎么照顾阿瑶的,好好的怎会让她跌入荷花池中,以至于她这会都还没有醒来呢!” 谢琅华冷冷的看着萧陌,眼底满是讥讽。 从前萧陌也是这样的数落她,那时她心思单纯,从未多想过什么,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味的向他道歉,伏低做小,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谢瑶华,萧陌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她也一同落水,却是至始至终,不曾问过她一句。 全然忘了,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而谢瑶华不过是她的妻妹,值得他这样担忧吗? 从前也是她傻,心中放着的全然都是他,一心一意的信赖着他,从未多想过什么,纵然他都做的如此明显了,也未曾怀疑过他们分毫。 也怨不得她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只怪自己太傻了。 谢琅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已挂满不悦,她直直地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看着萧陌,冷冷说道:“萧陌,也不知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是谢瑶华是你的未婚妻,从进来到现在你不曾问过我一句也就算了,开口便是责怪于我,你若是这般喜欢谢瑶华,大可去回了你母亲,取消了我们两家的婚约,也给你一个成全。” 谢琅华一句话说完,看也不看萧陌一眼,抬步跨过他朝外面走去。 萧陌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呆了,以至于他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待回过来神之后,谢琅华已经走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 今日的谢琅华是怎么了? 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她一贯在他面前都是温柔小意,带着几丝讨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 今日竟是不管不顾了,敢对他凶了。 看他不冷落她几日,好好的治一治她的臭脾气。 “哼!”萧陌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母亲。”谢琅华还未踏进萧氏的房间,便唤了起来。 一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令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琅华来了!”听着谢琅华的声音,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脸虚弱,面色发白,唇色发乌,笑盈盈的看着她。 “母亲。”谢琅华眼眶一红,扑进萧氏怀中,死死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氏瞬间一脸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母亲,母亲给你做主。”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萧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无事,我就是想母亲了。” “这孩子,日日来看母亲,这才多久没见,便想母亲了。”萧氏无奈的抚摸着谢琅华的秀发,一脸的宠溺。 “阿姐,这么大了竟还哭起了鼻子,真是羞羞羞。”就在那时谢恒走了进来,如今他不过十岁,长得却已经和谢琅华一样高了。 “阿恒!”谢琅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再度涌了出来。 谢恒见此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的说道:“阿姐这是怎么了?竟哭的这样伤心,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修理一顿给你出气。” 谢琅华看着他们鲜活的摸样,想起他们凄惨的下场,一时之间悲从心来,哭的不能自己。 她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他们。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他们,喃喃说道:“我没事,就是今日特别想念你们。” “别,阿姐,我还是习惯你揍我的摸样,这副煽情的摸样到叫人不习惯。”谢恒裂开嘴笑道。 若是换做以往,谢琅华早就毫不相让,与他唇齿相讥起来。 “好了,琅华不要哭了。”萧氏拿起锦帕,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 谢琅华慢慢的止住哭声,双目红彤彤的盯着他们,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由得感慨,上天真真待她分外仁慈。 “夫人该喝药了。”正在那时,秋燕端了萧氏的药走了进来。 谢琅华瞬间变了脸,她满目阴沉,故作不小心,一下打翻了秋燕手中的药。 “咣当!”白色的瓷碗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呀,大小姐,你怎样了?可有烫到?”春桃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抓过谢琅华的手细细的看了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秋燕神色慌张一下子跪倒在地,好似平日里萧氏经常苛责他们一般。 萧氏还未出声,谢琅华看着秋燕便开口说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过来让母亲看看可有烫到?”萧氏招手对着谢琅华说道。 “没事。”谢琅华把手伸了过去,见无恙萧氏才松了一口气。 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打趣道:“阿姐如今是越发莽撞了。” “阿恒可是嫌弃我这个阿姐了?”谢琅华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恒。 谢恒顿时笑了起来,他总觉得今日的阿姐与往日好似不同了,可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了。 谢琅华赖在萧氏怀中,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母亲这病日日用药总不见好,索性停了这药,赶明日我出去给母亲换一个大夫瞧瞧,兴许病就好了。” 母亲久病在床,府里的中馈都是有赵氏主持的,赵氏与谢文安狼狈为奸,父亲又常年在外戍守边关,整个定远侯府几乎是他们一手把持,所以谢琅华不敢说出药中有毒这样的话来。 怕赵氏与谢文安知道以后杀人灭口,更怕他们用别的法子来对付他们,令得她防不胜防。 “好,就听琅华的。”萧氏想着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应下了。 谢琅华却并没有放心,谢瑶华说过药食之中皆下了毒,可以停了药,可总得日日吃饭吧! 她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才好。 “夫人,大小姐,少爷。”忽的,老太太身旁的如画走了进来,对着他们盈盈一福,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说道:“大小姐,二小姐醒了,哭着喊着说是您把她推下荷花池的,老太太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第五章 百口莫辩 “琅华,这是怎么回事?”萧氏眉头紧拧,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却也未曾开口责怪谢琅华,她生的孩子,她知道是什么品性,琅华虽然张扬了一些,却从无害人之心。 谢琅华看了老太太身边的如画一眼,扭头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无事的,不过是瑶华吓坏了说了几句呆话而已,我也给祖母解释清楚也就是了。” 萧氏起身便要下榻,她面上隐隐带着一丝不安,拉过谢琅华的手说道:“索性母亲也闲来无事,母亲便陪你去一趟。” 她总觉得此事没有琅华说的这么简单,心中不安,想着还是陪她去一趟才行。 哪知,谢琅华笑着拒绝了,她一脸从容的看着萧氏,安抚道:“母亲身子不好,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母亲好生歇息。” 萧氏见她执意如此,又是一脸从容的摸样,只得细细叮嘱道:“那你小心些。” 谢琅华刚要起身,谢恒拉着她的手说道:“不如我陪阿姐去一趟吧!” 谢琅华笑着拒绝了“你好好的留在这里陪母亲。” 谢恒还想说些什么,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听话。” 她施施然然的走到如画跟前,轻笑道:“我们走吧!不要让祖母等的太久。” 如画点了点头,也觉得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了。 等谢琅华赶到老太太房中的时候,老太太面色不善的坐在主位,屋里坐满了人,都是谢琅华的旧相识。 有赵氏,谢瑶华,还有许氏,许氏原本是赵氏房中的婢女,后因赵氏有孕,才被抬举了做妾,一向与赵氏狼狈为奸,膝下只有一女谢芳华,比她小了三岁才十二,已长得亭亭玉立的站在许氏身旁。 还有徐氏,她是谢文安的正妻,她的女儿谢琼华,今年才十岁,此刻也在屋里坐着,谢文安的妾室孙氏也在。 府中的这几个妇人都在,见她进来皆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像极了在开批斗大会。 谢琅华面上含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寒气,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上一世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谢瑶华赶在她之前醒来,将这一盆脏水尽是泼到了她身上,令得她百口莫辩,败坏了她的名声。 可这一世却不同了,她赶在谢瑶华之前醒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话,结果必然不同。 谢琅华丝毫未曾放在心上,她缓步朝老太太走去,盈盈一福:“祖母,唤琅华过来何事?” 谢琅华一声落下,老太太还未开口。 一旁的谢瑶华便哭了起来,她本就一副柔弱相,如今又哭的十分凄惨,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指着谢琅华,满目委屈,几度哽咽的说道:“姐姐,妹妹一向不敢违逆姐姐之意,对姐姐恭敬有加,姐姐为何要推我如水,便这般恨不得我死吗?” 一道道视线之中,谢琅华面色一白,她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还未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妹妹何故这样说,分明是你失足跌入荷花池中的,姐姐为了救你险些溺毙在荷花池中,你怎能这般诬陷于我?” 谢瑶华不是惯会哭的吗? 习惯这般惺惺作态,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样来恶心人。 从前她就是太过刚强了,从不轻易落泪,以至于都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祖母,可要为我做主啊!”谢琅华哭的伤心,一下跪在老太太跟前,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眼中的委屈是骗不了人的。 老太太见两人各执一词,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看看哭的柔弱的谢瑶华,又看着委屈万分的谢琅华,轻声说道:“都别哭了,祖母自会明辨是非给你们一个说法。” “祖母。”谢瑶华也跪了下来,由于在水中泡了好久,直到现在她的面色还是一片煞白,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与姐姐赏荷的时候,不过与姐姐争辩了几句,姐姐便恼羞成怒,口中喊着要把我杀了,伸手便把我推进荷花池,可她如今竟说我是自己失足跌入荷花池的,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又怎会失足跌入荷花池中。” “请母亲为瑶华做主啊!”赵氏眼眶一红,跪在谢瑶华身边,抽抽搭搭的说道:“这些年妾一直敬重姐姐,不敢有丝毫逾越,虽然代姐姐打理着府中的中馈,可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差池,也不知琅华为何便狠毒了妾与瑶华,从前她也只是在言语上有所欺辱,如今竟要害了瑶华的命,妾唯有瑶华与阿玉两个孩子,实在是万分惶恐啊!” 她字里行间直指萧氏,是萧氏狠毒了她,才教养出谢琅华这样的孩子来,其心甚是歹毒。 老太太一听,面色果然变了,她面色一沉,拧眉看着谢琅华,声音一高:“琅华,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阿瑶给推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没有半分差别。 上一世她就是被他们这样逼得百口莫辩,平白的落了一个狠毒的名声,以至于声名尽毁,使得萧家三番两次上门退亲。 “祖母,孙女冤枉啊!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又与萧家早早定亲,有什么要与瑶华争抢的,便是再如何恼怒,也终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怎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来,是瑶华吓傻了,未曾看清楚,或者胡言乱语也是有的。”谢琅华整个身子瑟瑟的抖着,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太太,脸上有的只是委屈,看着也是恁的叫人心疼。 老太太看了谢琅华一眼,觉得她说的也在理,她抬头看向春桃与谢瑶华的贴身婢女冬雪,大声说道:“春桃,冬雪,小姐落水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又都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春桃和冬雪一下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小姐与二小姐在湖边赏荷,让奴婢们去取一些点心,婢子们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不敢妄言。” “请祖母为瑶华做主啊!” “请祖母为孙女做主。”听着她们两个人这样说,谢瑶华与谢琅华一同将头磕了下去。 老太太也实在为难,纵然她平日里偏爱阿瑶多几分,可也不能平白的落了定远侯府嫡女的颜面与名声,叫旁人笑话她们教女无方。 “祖母。”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谢琼华突然走了出来,她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祖母,我看见了,是琅华姐姐推了瑶华姐姐入水。” 第六章 以死明志 谢琼华一句话,便定了谢琅华的罪,令得她再无可分辨。 “琼华你说的可真?”老太太眸色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琼华。 谢琅华也是定定的看着谢琼华,她面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实则眼中布满冷笑。 从前谢琼华也是这样说的,可如今她却不是从前的谢琅华,早已有备而来。 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谢琼华一脸惊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祖母,事发的时候,琼华恰好在一旁的假山上玩耍,看见琅华姐姐先是与瑶华姐姐争辩了几句,然后琅华姐姐恼羞成怒,伸手把瑶华姐姐给推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孙女实不敢说谎,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老太太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一把拂开她的手,厉声说道:“谢琅华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谢琅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祖母,不是孙女做下的事,孙女是断然不会认的,我倒不知他们处心积虑的陷害我为的是什么了!” 谢瑶华缩在赵氏怀中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再不想看谢琅华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李嬷嬷说道:“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闭门思过。” “老祖宗,息怒啊!大小姐是冤枉的,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春桃吓呆了,重重的跪在老太太跟前,大声哀求道。 “是。”李妈妈几步上前,抓起谢琅华的手便要把她拖出去。 哪知谢琅华一把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双眼猩红,满目委屈的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祖母,为何不肯相信孙女,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老太太侧过头去,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赵氏与谢瑶华看似哭的伤心,实则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孙女愿以死明志!”谢琅华说着,一头朝屋里的柱子撞了过去。 “大小姐。”春桃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血溅三尺,朝后倒了下去。 “大小姐。”一众惊呆了的视线中,春桃哭着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血顺着谢琅华的额头流了下来,谢琅华了无生机的躺在春桃怀中,死死地看着老太太,虚弱的伸出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祖母,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说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 老太太顿时就惊呆了,她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谢琅华。 赵氏与谢瑶华也抬头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面色十分的难看。 她这么一撞不要紧,传出去只会说定远侯府的妾室逼得嫡女以死明志。 这下百口莫辩的就成了她们。 “琅华……”就在那时,谢恒搀扶着萧氏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满脸是血的谢琅华身上,萧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面色煞白,满目怒火的看着赵氏,厉声吼道:“赵氏你便是这样代我持家的,可是要把这定远侯府的嫡女给逼死不成。” “妾不敢。”赵氏面色一白,重重的跪在萧氏跟前,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阿瑶和阿玉这辈子便毁了。 “阿姐。”谢恒双目一红,大步朝谢琅华扑了过去,已然哭了出来。 老太太回过神来,大声吼道:“还不快点传大夫都愣着做什么!” 她眼神犹如寒冬腊月的风,轻轻的扫过赵氏与谢瑶华,事到如今她心里跟明镜似得,琅华纵然嚣张跋扈,可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可她却不能说出来,说到底终究是她治家不严。 “姐姐……”谢瑶华摇摇晃晃的起身,跪在谢琅华跟前,放声痛哭了起来:“妹妹又没有怪罪姐姐,姐姐何故要畏罪自戕。” 说来说去,竟把谢琅华说成了畏罪自戕。 好一个厉害的谢瑶华。 “阿瑶。”她声音不低,老太太顿时看着她沉声说道:“你住嘴,记住今日的事是你失足跌落荷花池。” 此事若传出去了,被人耻笑的只会是定远侯府,她可不能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谢瑶华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在开口。 “好了,母亲,你也不要生气了,大夫马上就来了,想必琅华也不会有事的,儿媳扶你先去休息了,也累了一天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氏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言细语的说着。 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由徐氏搀扶着往寝室走去。 “琅华。”萧氏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不住的垂泪。 几个婢女七手八脚的把谢琅华给抬了回去。 赵氏还跪在地上。 萧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若是琅华有个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虽然身子弱,但眼不瞎,心不盲,很多事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计较那么多。 大夫很快来了,索性谢琅华受的只是皮外伤,与性命无碍,只怕日后额上会留下疤痕。 他们这样的门第都有常用的大夫,若不是有什么差池,是不会轻易换别的大夫的。 来的正是一贯给萧氏看病的沈大夫。 谢琅华一直在昏睡着,萧氏陪了她大半夜,实在体力不支才回去。 谢恒留了下来,陪着春桃一起守着谢琅华。 谢郎脸上满是自责,他该陪着阿姐一起去的,真是要撞柱子,这等体力活,也该由他这个男孩子来做,他又不怕毁了容,日后嫁不出去。 得知谢琅华安然无恙的时候,谢瑶华在屋里发了大脾气,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她一脸狰狞,冷冷笑道:“怎么没把她给撞死,死了一干二净的才好。” 明明她与母亲都算计好了的,甚至连谢琼华都用上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倒是她们的不是了。 直到晌午的时候,谢琅华才睁开了眼。 “大小姐。”春桃看着她喜极而泣。 谢恒也围了过来,眼睛红彤彤的说道:“阿姐,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做了,快把我和母亲给吓死了。” 谢琅华笑着看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定远侯府在赵氏和谢文安的把持中,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然就只能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她这般决绝定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便是老太太日后也要高看她几分的。 这件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说赵氏不良,竟逼得府中的嫡女以死明志。 妻妾相争屡见不鲜,是非分明各大家族自有分辨,这一世赵氏休想用一副伪善的面孔装所有人眼中的白月光了,她要一点一点剥下她那副伪善的皮囊。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谢恒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阿姐,我不信你会把瑶华姐姐推入荷花池里。” 谢琅华温柔一笑,有他这句话也就够了,别人再怎么质疑她也无关紧要,只要她在意的人信她就好,她伸手揉了揉谢恒的头,缓缓说道:“阿恒,你要记得,人无害虎之心,可虎有伤人之意,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谢恒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纯良无害便是人人可欺,她不想再让阿恒如温室里的花一样,稍有风雨便折在里面。 纵然现实如此残酷,但也好过懵懂无知。 萧氏昨晚守了她大半夜,如今有心来探望谢琅华也是有心无力。 老太太虽然没有来,却派如画送来好些东西。 “大小姐喝药吧!”春桃把药端了过来,她知道谢琅华最怕苦了,还拿了几颗蜜饯。 谢琅华视线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上,一点接过的意思都没有,母亲本没有什么大病,不过体虚罢了,沈大夫治来治去,母亲一点也不见好就算了,索性连床都难下了,她已经可以肯定沈大夫已经被赵氏和谢文安给收买了。 也不知这药里有没有下毒,她是当真一点也不愿意喝。 “姐姐,你醒了。”就在那时,谢瑶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还有谢琼华还有谢芳华,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盈盈的看着她。 第七章 有事相求 谢琅华神色一暗,眼底飞过的闪过一抹恨意。 既然谢瑶华愿意演,如今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她就陪着她一起演下去好了。 谢恒见她们进来,索性把脸侧了过去,不愿看谢瑶华一眼,这件事分明就是她故意陷害阿姐的,他虽然小,但不傻,他的阿姐虽然张扬了些,出言又极不客气,可断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 “妹妹,你身子可好了?这般出来可有碍吗?”谢琅华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瑶华,一副姐妹和睦的摸样。 “姐姐,不用担心我,倒是姐姐怎么做出那样的傻事,可把妹妹给吓死了。”谢瑶华几步走到谢琅华榻前,说着便红了眼眶,她眼中噙着泪,脸上满是真诚,一点也看不出别的心思。 若非谢琅华知道她是什么人,定然也会别她所迷惑。 谢瑶华便是这样,时时刻刻做出一副弱不禁风,善良无害的摸样,实则口蜜腹剑,比谁都要歹毒。 对于昨晚的事,谁也没有提,谢琅华垂眸一脸羞愧的说道:“是姐姐的不是了。” “是啊!姐姐以后可万不可做这样的傻事了。”谢芳华和谢琼华一起开口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琼华。 谢芳华乃是许氏之女,许氏从前是赵氏房中的人,若是她出来指证谢琅华的话,难免惹人猜忌,而谢琼华乃是徐氏之女,由她出来指证谢琅华在合适不过了。 “姐姐受伤了,陌表哥可来看过姐姐了?”谢瑶华假惺惺的说道,故意往谢琅华的痛处戳,谢琅华是如何痴慕与萧陌的她可是看在眼中,萧陌有没有来看望她,她再清楚不过了,故而才会这样一问。 若是换做上一世,谢琅华当真会被她这番话给伤着。 可如今谢琅华恨不得将萧陌碎尸万段,他不来看她再好不过了,省的她看见他那张脸便忍不住的要吐。 她低低的垂下眸子,声音极轻的说道:“许是表哥事务繁忙,还不曾来过。” 谢瑶华看着她这副摸样得意的一笑,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缓缓说道:“陌表哥得了空闲,自然会来看姐姐的。” 谢琅华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落在旁人眼中,皆以为她正在伤心呢! 岂不知她眼中一片寒意,布满狰狞的杀意。 谢瑶华和谢芳华,谢琼华,只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们离开之后,赵氏之子谢玉又来谢琅华这坐了一会。 阿恒今年不过十岁,赵氏一个妾室他的儿子却已经十二岁了,阿恒占了嫡,他却占了长,可见父亲是如何偏宠赵氏。 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小的妾室,又如何能主持这定远侯府中的中馈。 也是,父亲与母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比不得赵氏这个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且一见倾心的女子来的可人一些。 想到这里,谢琅华还是有些埋怨谢长安的,若非他妻妾不分,尊卑不辨,赵氏又如何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那碗药谢琅华终究没喝,趁着春桃不注意,把药倒进了屋里的盆栽里面。 每每想到母亲的身体,她便寝食难安。 上一世这个时候,母亲日渐消瘦下去,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发生了那件事,母亲声名尽失,被世人所唾弃,离开定远侯府后,只拖了十几日便离世了。 能在母亲药食中下药的必是亲近之人,贴身服侍母亲的有白妈妈,她是母亲的乳母,还有钱妈妈,是替母亲管理嫁妆的,再有就是秋燕了,她们皆是在萧家就跟着母亲的,可母亲病了这么些年,从三年前开始便由着赵氏主持中馈,她们之中定然有人被赵氏给收买了,亦或者她们早已都是赵氏的人了也未可知。 可恨她知道衷心的就唯有春桃一人,如今面临的困局就是无人可用,外祖母,外祖父早已去了,母亲就只剩下一个兄长萧陌之父萧成,长嫂吕氏,她嫁过去数载,对吕氏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乃是她的亲舅母,从未照拂过她半分也就算了,更是很给了她许多磋磨,若非她这副态度,谢瑶华又怎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肆意羞辱欺凌于她呢! 她那一撞看似毫不留情,可她又不是真心寻死,不过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看上去撞得厉害,实则不过受了些许的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沈大夫看过她之后,又去给母亲诊治了一番,知道她擅自停了药,好一通唠叨,一再告诫母亲万不可再停药,否则并入肺腑便无药可医了,母亲便又喝上了。 也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赵氏又怎会允许母亲停了药。 谢琅华只在榻上躺了两天,这期间萧氏撑着身子来看了她两次,她什么都没有对萧氏说。 起来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 对于请安这事赵氏,许氏,徐氏一向做的比她好。 “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果然她到老太太那里的时候,府里的女眷都在,谢瑶华,谢芳华,谢琼华都在,围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哄得老太太乐呵呵的。 “琅华来了。”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这副态度不用说,定是赵氏给她说了什么话,谢琅华早已习惯她这副态度了,从父亲到祖母,他们皆偏疼赵氏和她的子女多一些,便是祖母再怎么偏疼幼子,徐氏也排在赵氏之后。 谢琅华眼眶微红,略略看了老太太一眼,双膝一软跪在老太太跟前,重重的磕下头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孙女有罪。” 老太太喝了一口谢瑶华喂的燕窝,随意瞥了谢琅华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哦,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有罪?” “孙女不该在祖母面前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说着泪便留了下来,一脸的羞愧,接着又道:“可是孙女也是走投无路啊!孙女已经十五了,怎能传出一个歹毒的名声,连累整个候府被人耻笑呢!” 她没有提及自身,而是说起了整个侯府。 老太太见她已经知错,且又是个顾全大局的,当下态度缓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你还有伤起来吧!” 赵氏见此不由得瞪了谢琅华一眼。 “姐姐,祖母都发话了,你就起来吧。”谢瑶华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把她扶了起来。 可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再度将头磕了下去,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孙女有一事相求,万望祖母应允。” 说着她哭的越发伤心。 老太太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倒是徐氏在一旁笑道:“不知琅华相求什么事呢?” 谢琅华慢慢直起腰来,将头上包扎的棉布一圈一圈去掉,她额上那个伤痕一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两日了,那个伤痕丝毫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已经化脓了,血肉翻腾看上去格外的狰狞可怖,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扭过头去。 谢琅华哭的伤心“祖母,我每日都按时服用沈大夫开出的药,丝毫不见轻也就算了,还化了脓,照这样下去必是要留疤的,母亲也病了数年,都是沈大夫给调理的,病却是越来越重,想来沈大夫开出的药不对我与母亲的病症,请祖母让孙女出去寻一个别的大夫瞧瞧。” 第八章 以琴钓人 “不可。”老太太都还未发话,赵氏便率先开口了,她一向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摸样,如此言语过激的样子倒是少见,不免有些失态了。 “嫂嫂这么凶,这是做什么?”徐氏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 谢琅华余光看了赵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赵氏这便害怕了吗?表现的如此明显,连徐氏都看了出来。 莫看赵氏与徐氏平日里一副相亲相爱的摸样,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徐氏乃是谢文安正妻,赵氏在这定远侯府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一个妾室,徐氏心高气傲又怎会甘愿与她为伍,母亲身子不好不能打理中馈,于情于理也该徐氏主持中馈,她定然也是意难平。 赵氏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温和一笑,看着老太太缓缓道来:“母亲,我们府里谁有个三灾病难一向都是沈大夫调理的,倒也没听谁说沈大夫有什么不妥,沈大夫到底为我们诊治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断然换一个大夫,岂非是说沈大夫医术不精,这岂不是断了沈大夫的为医之路,也让外人觉得我们定远侯府刻薄冷情。” “老祖宗,姐姐说的极是,记得那一年妾病的下不了榻,可不就是沈大夫给看好的,还有那一年老祖宗头风犯了,头痛不止,不也是沈大夫药到病除,可见沈大夫医术精湛,琅华的伤许是时日尚短,还未见效也未可知。”赵氏声音一落,许氏便帮腔说道。 谢琅华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 谢瑶华拿着锦帕,轻轻的替老太太擦了擦嘴,笑道:“祖母,孙女觉得也是这个理。” 老太太抬眸看向谢琅华,缓缓说道:“琅华,你先起来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是。”谢琅华语调平和,未见有半点失望,轻声说道:“是孙女思虑不周了。” 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老太太身旁,伸手轻轻的替她按着太阳穴,一一看着屋里所有人,见赵氏一脸得意,来谢瑶华看着她的眼中也尽是得意,盈盈笑道:“祖母,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明日又恰好是十五,孙女想去甘泉寺上香,一来抱有祖母平安康健,二来乞求母亲早已康复,还望祖母允准。” 老太太调整了一些坐姿,睁开眼看了谢琅华一眼,还没有说话。 赵氏便笑着说道:“家中不是有佛堂吗?哪里的菩萨都是一样的,在家中祈福不也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挑眉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看着谢琅华说道:“正好妾明日也要去家中的佛堂上香,不若琅华随我一起去吧!” 谢瑶华看着许氏说道:“明日我也一同去,只求菩萨保佑祖母健康长寿。” 她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让谢琅华如意。 可谢琅华既提出来,那便是一定要去的。 她在这府中无人可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连出一趟府都这般难,若再不谋一条路来,只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她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孙女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祖母竟不许吗?” 谢琅华给老太太按的极为舒适,老太太想来她要去一趟甘泉寺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张口说道:“既如此,你明天便去吧!” “琅华要去那里呀!”就在那时谢文安一袭藏青色的衣袍,笑着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叔父。”屋里的几个小辈,赶忙施礼。 谢琅华也盈盈一福,看着谢文安笑着说道:“叔父,祖母已经准许我明日去甘泉寺上香。” “母亲安好。”谢文安看了谢琅华一眼,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见他来了,脸上的笑纹清晰可见,心中十分欢喜。 长子常年戍守边关,性子也冷,倒不如幼子日日陪在她身边,又惯会哄她高兴的来的贴心,以至于她把祖上经营了数十年的一支暗卫都给了他,叫他防身。 “好,好,好,母亲一切都好。”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扭头朝谢琅华看去,收敛笑意,沉声说道:“听说燕京郊外近来多匪盗,家中也有佛堂,琅华执意要去吗?万一遇见匪盗可如何是好?” 见他都开口了,徐氏面上故作一惊,一脸关切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既然最近多匪盗,还是别去了吧!” 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含着固执,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一如往日张扬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乃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日日过的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是畏惧一群小小的匪盗,传出去莫不惹人笑话。” 老太太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索性开口说道:“罢了,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 谢琅华脸上一喜,抬头看着谢瑶华,还有谢芳华,谢琼华几人说道:“妹妹们可要与我同去?” 赵氏抬头看了谢瑶华一眼。 谢瑶华轻声笑道:“我受惊未愈车马劳顿的便不去了。” “我们也不去了,在家中的佛堂祈福也一样的。”谢芳华和谢琼华也开口婉拒了谢琅华的美意。 谢琅华眉眼一弯,辞别了老太太,往萧氏房中走去。 她从新将头上的棉布缠好,陪着萧氏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告知她明日要去甘泉寺祈福,萧氏到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一路小心。 母女两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秋燕不停的在她们面前晃荡,还侧着耳朵听着谢琅华与萧氏都说了些什么。 谢琅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故意装作不知。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远比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料理起来容易的多。 谢琅华陪着萧氏吃了午饭,才回自己房中。 明日是七月十五。 旁人或许不知,而她却是清楚的知道,每月十五有一人必会去甘泉寺。 至于游玩还是礼佛她就不得而知了。 “春桃,把我的琴准备好,明日去甘泉寺一并带着。”谢琅华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嘴角闪过一丝浅笑。 “大小姐,你确定要带着琴吗?”春桃不由得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大小姐虽也通晓音律,可也只是皮毛而已,能勉强摊上一首曲子就是了。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从前她是不善琴,诗书也不精,至于女红就更不拿手了,在赵氏的多年刻意教养下,她除了养了一副张扬跋扈的性子,便一无所长。 可萧陌喜音律,嫁给萧陌之后,为了刻意讨好萧陌,她日日苦练琴技,不敢有一日懈怠,终于练了一手的好琴。 可又有什么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萧陌对她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她的一言一行,处处都是错。 是夜,谢琅华又梦见了她死去的阿宇,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还有胸前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她喘着粗气,睁开了眼,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从天黑到天亮。 这一日,她选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还缠着棉布,只用了一个玉制的发簪固定头发。 她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给老太太问安,给老太太问安之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问安辞行。 直到坐上马车,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别的变故。 随行的有春桃,还有马夫,许是听闻近来不太安稳,老太太还让她带了两个府中的仆从。 甘泉寺就在燕京郊外的太华山上,并不太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谢琅华先去了大殿上香,求佛祖保佑母亲弟弟康健,也求佛祖让阿宇下辈子托生到一户好人家,父慈子孝,和和美美。 上过香之后,谢琅华让春桃和仆从随意转转,一个人抱着琴往后院走去。 甘泉寺依山而建,风景极好,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浮云环绕,仿佛入了仙家圣地一般。 后院不似前院香客不断,空旷寂寥,种满了紫薇花,七月紫薇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粉粉嫩嫩极美。 谢琅华择了一颗开的正盛的紫薇花,席地而坐,一来可以挡去天上的骄阳,二来微风拂动,紫薇花瓣落英如雨,如此意境正适合弹琴。 她将琴随意搁在膝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仿佛高山之上的流水,似可荡涤人心,扫去夏日的燥热。 谢琅华弹得认真专注,嘴角含笑,侧脸如玉,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恣意悠然的摸样,长发飘飘,白衣胜雪。 忽的,谢琅华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且由远及近。 她并未睁开眼,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依旧专注的抚着琴。 “高山流水遇知音,便不知这是哪家的女郎了?”忽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谢琅华一惊,瞬间睁开了眼。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俊美无边的男子,他一袭素袍,面如冠玉,双眸漆黑如墨,却是星光璀璨,耀眼夺目,他嘴角微微上扬,此刻正含笑看着她,极尽俊美,却又极尽风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洒脱。 正是她处心积虑要钓的那人。 第九章 良言一句 谢琅华面上一片震惊,眼底却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 还好,还好,她一番谋算总算没有落空。 这钓人与钓鱼一般无二,都是需要鱼饵的,且还要对了脾性才好,谢琅华所奏的正是王七郎数年后所创作的曲子,他听了自然能引起心中共鸣,出来一见。 她处于才狼虎豹之中,却没有一点还击之力,连出一趟家门都要百般算计,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她思量想去唯有借力使力,然后在徐徐图之,慢慢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眼前这人莫看不过是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可他却是王家七郎,司马氏篡位取得赵氏的江山取而代之,坐拥这天下不过十数载,纵然司马氏倾力培养了一批新权贵,如他们这定远侯府也是司马氏有意提拔,一来是因为她父亲战功赫赫,二来司马氏妄想以他们这些新权贵,来对抗屹立大燕数百年的公卿氏族之家,如今大燕剩下的公卿氏族,只剩下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而王家更是公卿士族之首。 王家七郎小小年纪便已声名在外,才情与容色俱佳,不仅引得天下所有少女趋之若鹜,更是赢得天上所有文人雅士的推崇。 他之一言,所产生的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与当今大燕之主。 若能得他相助,一切难题便可引刃而解。 谢琅华微微颔首,对着王家七郎淡淡一笑,眼中一片坦荡从容,丝毫没有别的女子看见王七郎时的痴迷,她声音缓缓而至:“倒不知郎君又是何家的郎君?” 王玄见她小小年轻便有如此心性,眼中不由得多了一抹赞赏,世人皆道他皮相出众,无论男女看着他的眼神都如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人无处遁形,令他十分不喜,如今乍然看见这平平常常的眼神,倒叫他觉得十分亲近。 “铮铮铮……”谢琅华素手勾抹,琴声宛若天际流云,恣意悠闲的很。 王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在下王玄。”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正在抚琴的手,猛然僵在空中,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继而淡淡一笑,缓缓站起,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请恕谢琅华无知,竟不知是王家七郎。” 便是知道他是何人,她不过稍有震惊,眼波依旧从容平和,不见丝毫令人厌恶的痴迷,王玄双眼一眯,淡淡笑起:“女郎还未答我的话。” 谢琅华眼睑微敛,柔柔一笑:“定远侯府谢琅华。” 她今日可是来给他施恩的,总要留了性命,日后方便他前来报恩。 王玄性子高傲,这天下能入他眼的东西不多,她与他非亲非故,若是直言不讳的便请他帮忙,他定然会一口回绝,从此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若是她有恩与他,那便不同了。 无论做何事都是要讲究方法的,恰如她若是去他府上求见,便是求上个一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他。 “哦,竟是侯府千金。”王玄缓缓一笑。 那一笑甚是绚丽,晃得谢琅华眼前一花,心中不由得腹议:“好一个王家七郎,这等容色真真招蜂引蝶的很。”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唯有萧陌一人,纵然王家七郎声名在外,她却是从未见过他。 一座城再大,只要你心系一人,无论何时都等捕捉到他的身影,同理,一座城再小,你眼中无他,便是擦肩而过,也不会留下半点影响。 “不是谢姑娘所奏何曲?王玄不才,竟是从未听闻过。”王玄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早已羞红了脸。 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并没有看王玄一眼,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王玄说话,轻声呢喃:“不过是看着天上的流云,想着人这一生诸多束缚,竟不如天上的一片云自在潇洒,心中有感所发罢了。” 说着谢琅华将视线落在王玄身上,见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的流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垂眸一笑:“不想竟是班门弄斧了,唯恐污了王郎尊耳。” 谢琅华一副谦卑的摸样。 王玄闻声,瞬间收敛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谢琅华,他敛尽笑意,说的格外认真“不,此曲甚好,你说的不错,人这一生诸多束缚无奈,着实不如天上的云洒脱恣意。”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处,谢琅华轻轻一笑,声音带了几分飘渺“王郎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两人并肩而立。 她一语落下,两人一同看向天际流云。 王玄沉默下去,似诸多感慨。 谢琅华但笑不语,她自然知道她这一番话,自然入了他的心,她前世可是落了一个张扬跋扈,文墨不通的名声,这样文绉绉的话,又怎会出自她的口中,这样一番感慨正是上一世王玄有感而发。 日光穿透树叶落下来,一片斑驳,给王玄镀上一尘金色的光芒,令得他越发清贵出尘,让人恁的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清风拂过,落英如雨。 王玄忽的扭过头来,看了谢琅华一眼:“今日听闻此曲,着实不虚此行。” “哈哈哈……”说着他朗朗一笑,双手一叉,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恣意“今日就此别过。” 他刚刚转身踏出一步,谢琅华突然开口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且慢。” 王玄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浅浅的疑惑之下,他眼底拂过缕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平淡无奇的开口:“谢姑娘还有何事?” 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他答非所问:“不知王郎近日可是要出门远行?” 先前王玄不过带了一丝冷漠,如今眼中已含了戒备,面色却依旧带着浅笑“不知谢姑娘从何听闻?” 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王玄一眼望进她的眼中,只见她莞尔一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有一言送给王郎,还望王郎切记放在心中,无论你此行去哪里,请见雨遇山则避,否恐有大劫。” 第十章 寂灭大师 王玄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已然断定,眼前这小小女子,方才那一曲不过是处心积虑的要把他引过来。 而他生平最恨旁人算计于他。 他眼中已带了丝丝寒气,纵然嘴角上扬,可笑丝毫未达眼底,声音满含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姑娘,说出的话真真让王某诧异,观姑娘小小年纪尚未及笄,怎就敢随意说出此等谶言。” 在他迫人的视线之下,谢琅华盈盈一福:“纵然大为不敬,还请王朗切记于心。” 上一世,她纵然没有见过这如珠如玉一般的男子,可他的传言又何曾离开过她的生活,不日后他将远行办事,途径襄平的时候,遇雨赶路,不想山洪暴发,又遇泥石流,险些命丧黄泉,纵然最终平安归来,却也是九死一生。 若是他肯听她一言,自然可避过这等祸事,如此一来她自然便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若再想抱他的金大腿,料想会容易一些。 灼灼日光之下,王玄笑容越发绚丽,他明明笑容春风一般的看着谢琅华,却让谢琅华生出一股遍体生寒的感觉。 在他的目光之下,谢琅华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姑娘处心积虑引我来,可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纵然他就站在谢琅华咫尺之间,可说话同时他仿佛站在万里云巅,带着讥讽,带着冷漠,淡淡的俯视着她,好似她不过是朝生暮死的浮游,不屑一顾。 谢琅华没有否认“然也!” 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王玄衣袖一挥,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他面上始终一派讥讽,他这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甚至不折手段,各种丑态几乎令他作呕。 原以为她所奏之音通透空灵,悠远淡薄,会有所不同,岂料也不过一世间俗物。 谢琅华嘴角含笑,淡淡的看着王玄的背影,如他这般孤傲的人,他的反应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恼也罢,怒也罢,便是鄙夷不屑也无妨。 等着她一语成谶的那一日,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谢琅华好奇的很! 她之所以选择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答,就不知如此救命之恩,他准备如此答谢于她了! “大小姐。”王玄刚走,春桃便来了。 谢琅华眉眼一弯,悠然笑起。 哪知春桃指着她身旁的琴,难以置信的说道:“方才那琴音可是大小姐所奏?真真好听极了。” 定远侯府的千金自然是要通晓音律的,可却擅音律的却是二小姐谢瑶华,从前她也是听过大小姐抚琴的,不过勉强可入耳罢了。 谢琅华一笑:“除了我难不成这里还有旁人!” 春桃瞬间红了眼眶,简直是喜极而泣,张口说道:“若是夫人知道大小姐琴技大增定然会万分欣喜的。” 无论琴棋书画,二小姐处处压了大小姐一头,如今大小姐这琴技却是比二小姐更为精湛,怎能不令夫人开怀。 谢琅华心中一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春桃都是这般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着想,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她惨死了,她会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来疼。 “是,是,是……”谢琅华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春桃姑娘说的极是。” 春桃瞬间羞红了脸,她转身抱起一旁的琴,看着谢琅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要回去?” 谢琅华双眼微眯,今日之事不过了了一桩,还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没有办呢!怎能就此离开。 她摇着头说道:“不,我还有事要去找寂灭大师。” 燕京寺庙可不止甘泉寺,可唯有甘泉寺的住持寂灭大师医术精湛,且心怀天下,一心向佛,她也是再嫁给萧陌之后,谢瑶华生了心疾,萧陌四处求医问药,偶然间得知寂灭大师医术超凡,萧陌亲自请了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治。 犹记当时,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脉之后,只送了她一句话,一心向善便可药到病除。 想必那时寂灭大师便已知晓谢瑶华不过是在装病罢了,可他是方外之人又不便道破。 寂灭大师离开之后,谢瑶华还生了好大的气,且病势越发严重了,为此萧陌还送了寂灭大师庸医二字。 春桃亦步亦趋的跟在谢琅华身后,快走到寂灭大师禅房的时候,谢琅华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春桃说道:“春桃,你不必跟着我了,你去给母亲,阿恒,还有祖母,求几张平安符去,记得姨娘,二小姐,大少爷,还有婶娘他们的都别拉下。” “是,春桃这就去,一定会多求几张的。”春桃点头说道,笑着离开。 谢琅华抚了抚衣袖,几步走到寂灭大师的禅房,她刚抬手准备敲门,门便开了。 “女施主请进。” 她抬头望去,只见寂灭大师年逾五十,慈眉善目的坐在蒲团之上,带着怜悯众生的笑,仿佛大殿之上的菩萨一般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谢琅华抬步走了进去,对着寂灭大师合掌行礼,一脸虔诚的说道:“信女谢琅华见过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悠然一笑:“方才那琴可是姑娘所奏?”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倒是好琴。”寂灭大师缓缓起身,抬手为谢琅华斟了一杯茶,指着一旁的木椅说道:“姑娘请坐。” “多谢大师。”谢琅华双手接过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却是不敢坐下,她言辞恳切的看着寂灭大师说道:“大师实不相瞒,信女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寂灭大师依旧一副慈悲相,合掌一礼,缓缓说道:“不知女施主所求何事?” 谢琅华看了寂灭大师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轻轻的摊在桌上,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 这是她掩人耳目,费尽心思所得母亲平日所喝药渣。 寂灭大师视线落在桌上的药渣之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迎上寂灭大师的目光,谢琅华低声说道:“请寂大师看一下这药渣可有不妥之处!” 第十一章 压寨夫人 寂灭大师看了谢琅华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抬手翻看着药渣。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谢瑶华说过,母亲之所以会死,是他们在母亲的药食中动了手脚,她左思右想,母亲缠绵病榻数年,身子日渐衰弱,想来定是药中有毒的缘故。 她眉头紧拧,眼中掠过一丝杀气,恨不得今日便将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挫骨扬灰。 可是她不能。 父亲戍守边关,常年不在家中,偌大的定远侯府都被赵氏和谢文安捏在手中,便是老太太也被他们哄的晕头转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她便是说了也没人相信。 如今她只盼着力挽狂澜,救母亲一命,让上一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寂灭大师细细的翻看着药渣。 片刻,他抬起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病者可是肺痈痰阻之症?” 谢琅华眼中一亮,张口说道:“正是,久咳不愈,痰阻于肺,以至于胸痹。” 谢琅华一语说完,凝神问道:“此药可有不妥之处?” 在她的注视下,寂灭大师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此药并无不妥之处,且十分贴合症状,若按此药服用,病症应该减轻才是。” 谢琅华面色一白,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 怎么会这样? 按照寂灭大师所说,母亲病症应该减轻才是,可母亲日久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严重,这是何故呢? 谢瑶华定不会在此事上哄骗于她。 这究竟是为什么? 谢琅华宛若琉璃一般的眼中满是不解,她抬头看着寂灭大师,轻声叹道:“家母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且病情越发眼中,这是何故?” 寂灭大师,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桌上的药渣,声音之中亦含着疑惑:“此药却无不妥之处,不知服药同时可还服用了什么吗?” 谢琅华猛然睁大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想都未想吐出几个字:“大夫说家母身子虚弱,让每日服食人参汤。” 母亲服药过后,家中的婢子必会端来一碗参汤,问题可是出在参汤之上? 寂灭大师眼中一片明了,他从药渣中挑拣出一物,推到谢琅华面前,说道:“此物乃是藜芦,是祛痰的良药,可与人参同时服药便会产生毒性,虽不能一时致死,但天长地久如此下去,身子便会日渐衰弱下去,毒素堆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 谢琅华面色铁青,她脊背僵硬,眼中一片森寒,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唇瓣,险些渗出血来,他们好歹毒的心,连这种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到,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若非寂灭大师所言,谁又能想到,人参这味滋补的良药与藜芦相遇便会变成毒药。 谢琅华大退一步,双膝一软,跪在寂灭大师跟前,眼中一片水雾,哽咽的说道:“家母如此服用已有两年之久,还望大师救家母一命。” 说着她一跪不起。 “姑娘快快请起,出家人慈悲为怀,焉有不救之理。”寂灭大师此言,令得谢琅华瞬间喜极而泣。 她慢慢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拱手一礼:“多谢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淡淡一笑,并没有多问,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药方倒也不用换,只把人参换做黄芪便可,如此将养数月,余毒自然消除。” 谢琅华郑重其事的对寂灭大师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大师今日活命之恩,谢琅华必定牢记于心。” 她并没有说报答的话,寂灭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方外之人,无论她许了什么,对寂灭大师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姑娘不必客气。”寂灭大师手捻佛珠,轻轻笑道。 谢琅华辞别了寂灭大师,退出房间,将房门合住。 日光漫漫,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周身仿佛被水草死死缠住,充斥着满满的无力感。 “大小姐,你怎么了?”她根本没有发觉,春桃已经笑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摸样,眼中满是担忧。 听着春桃的声音,谢琅华慢慢的回过神来,她冲着春桃淡淡一笑:“没什么。” 纵然前路坎坷难行,可为了他们,她亦不会有半分退意。 好在她重活一世,此后数年将要发生的事都了然于胸,终能将一切祸端扼于摇篮之中。 父亲一心痴慕于赵氏,定远侯府阖府上下都被赵氏笼络其中,家族无依,她得想办法置下一份家业才是,这天下最可靠的唯有那些黄白之物。 醒来不过数日,谢琅华便瘦了一圈。 春桃越发觉得如今的大小姐,与往日不同了,连性子都变得温和许多,不似以往动不动便发火,不仅如此,心中似乎藏满了心事,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天真。 春桃将求到的平安符献宝一样,捧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大小姐,看我求了多少平安符。” 说着她将其中的一枚,伸手递给谢琅华,笑道:“自然也没有忘了大小姐的。” 谢琅华心中一暖,欣然接过,随即挂在身上,从春桃手中又拿了一枚,亲手为春桃佩戴在身上,轻轻说道:“你自然不会忘了我的,想来定然是忘了自己的吧!” 春桃尴尬一笑,果然她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忘了自己的,她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春桃不过是一个奴婢,那里用得着什么平安符。” 说着便要取下身上的平安符。 哪知谢琅华一把将她的手摁住,垂眸说道:“以后可不准这样说,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却是亲如姐妹,我要你与我一道安然到老,寻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春桃顿时羞红了脸,头垂的低低的,细弱蚊蝇的说道:“大小姐……” 谢琅华轻轻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现在往回赶,天黑之前还能到侯府。 “嗯。”春桃将平安符收起,唤来马车,与谢琅华一起上了马车。 谢琅华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厢,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不安的很。 春桃见她面色不好,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拿出准备的点心,轻声说道:“山路崎岖难行,大小姐可是累着了,喝口茶用点点心吧!” 谢琅华回过神来,接过茶小口喝着。 “砰……”忽的,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谢琅华身子一倾,头险些撞在矮几之上。 “大小姐……”春桃一惊,下意识的便用身子护住谢琅华。 眼前她的头就要磕在矮几之上,谢琅华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谢琅华还未坐直身子,外面便响起一道猖狂的笑声:“哈哈哈……也不知马车中坐的是那个府上的美娇娘,今日我这压寨夫人可总算有着落了。” 第十二章 狮子开口 “啊!是匪盗啊!”一阵惊呼,车夫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一下摔了个头破血流,瞬间昏倒在地。 数十个身形彪悍的匪盗,手持明闪闪的大刀,将谢琅华的马车团团围了起来,一个个匪盗目露凶光,寒光闪动的刀面上透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 “啊……”随行的那两个仆从,尖叫了一声,双眼一闭,身子软了下来。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听着外面的惊呼,春桃早已吓的没有魂魄,她死死地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就差哭出来了。 哪知谢琅华淡淡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一派气定神闲的摸样。 她堪堪挑开车帘,扫了一眼倒下的车夫与随行的仆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父亲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哪一日不是在刀尖上舔血,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人,竟如此的不中用,不过一群占山为王的匪盗便吓晕了去,真真辱没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想来他们如此表现,正好如了赵氏的意吧! 她早已知晓此行定然不会如此顺利,谢文安既然拿匪盗说事,又怎会不借此机会让她好好见识一下这群匪盗呢! 顺带毁了她的名声岂非更好! 一个失了名声的侯府嫡女还有何颜面活着这个世上。 “好娇美的一个小娘子呀!”一见谢琅华,一众山匪瞬间看直了眼,就差流口水了。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底,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那人看样子三十左右,面色白净的很,只是蓄了浓密的胡子,遮去了大半个脸,倒不似其他的山匪,眼中流露的全然都是色眯眯的神色,他眼波平和,倒显丝丝磊落的神色。 谢琅华忽然就笑了。 她竟然在一个山匪山上看到了磊落之气,真真可笑之极。 那人见谢琅华面上竟无一丝惊慌,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赞赏,他笑眯眯的盯着谢琅华,抚摸着脸上的胡子,朗朗笑道:“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要我把你抱下来呢?” 说出的话恁的轻佻。 谢琅华也不恼怒。 她还未开口,早已吓的面色煞白的春桃,纵身跳下来马车,梗着脖子,明明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却是张开双臂挡在谢琅华马车跟前,冲着那群山匪大声吼道:“你们不是要压寨夫人吗?把我擒了去,放了我们大小姐。” 谢琅华看着她摇头轻笑了一声,缓缓的下了马车。 真是一个傻春桃。 傻的让她心疼。 见谢琅华竟下了马车,春桃立刻挡在她身前,长长的衣裙之下,她的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可还是尽她所能护着谢琅华。 “也好,今日我便一并竟你们擒了去,来个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美。”为首的山匪哈哈一笑,伸手便朝谢琅华的脸摸去。 “不可!”春桃想都未想便朝山匪头子扑了过去。 可她还未曾触及山匪头子,便被一旁的山匪给擒住。 “大小姐,你们放开大小姐……”春桃被死死地摁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眼见山匪头子的手就要触及谢琅华的脸,谢琅华勾唇一笑。 一道寒光闪过。 一根碧色的发簪,瞬间没入山匪头子的掌心,血瞬间涌了出来。 “大哥。”一众山匪无不开口唤道,齐刷刷的看向谢琅华,眼中血光涌动,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无妨。”山匪头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抬手拔出刺入掌心的发簪,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眼神慢慢的从谢琅华身上拂过,勾唇一笑:“我就喜欢有爪牙的猫儿。” 说着,他一把攥着谢琅华的下巴。 “大小姐。”春桃用力的挣扎着。 谢琅华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眼睑微垂,慢慢敛尽脸上的笑容,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是赵氏?还是谢文安?他们让你取了我的性命呢?还是坏了我的名声呢?” 她一语落下。 那个山匪头子猛地将头凑到她跟前,笑眯眯的说道:“,谢家大小姐,你猜呢?” 谢琅华冷冷一笑:“你既然知晓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你以为你今日动了我,他日还能全身而退吗?” 以赵氏和谢文安的性子定会杀人灭口的。 谢琅华话已至此,哪知那山匪头子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细细的抚摸着谢琅华的下颚,红口白牙的笑道:“好细滑的肌肤呀!” 谢琅华目光一沉,恨不得一口吐到他脸上。 方才她真是瞎了眼,他眼中哪有什么磊落之气,分明是邪恶之气。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土匪头子,冷冷说道:“阁下所求究竟为何?若是银钱,我可以给他们所出数倍之数。” 如此已是利诱。 果然谢琅华声音一落,其他山匪眼中一亮,瞬间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唯有那个山匪头子好似没有听到谢琅华的话一般,他抬起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眯眼一笑:“若我所求为色呢?” “看来阁下是执意要将我掳回去了?”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堪堪一笑:“那么就请阁下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吧!我虽是一小小女子,但也绝不会任人凌辱。” “哈哈哈……”哪知那山匪头子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缓缓松开谢琅华,扬眉笑道:“我可不喜欢养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兔子在身旁。” 竟将谢琅华比作会咬人的兔子了。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说道:“说吧!阁下究竟怎样才肯放我们离开?” 那山匪头子一副肝疼肉疼的摸样,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原本收了别人的银钱,要把你掳回山寨做压寨夫人,可算得上财色兼收,如今美人不愿,自然也不便勉强。” 说着他笑容渐浓,缓缓吐出几个字:“这样吧!那人给我二百两金子,美人若是能给我一千两金子,我就放你们离开。” 他一句话说完,春桃胸中气结,险些吐出血来,他张口竟要一千两金子,如此狮子大张口,便是老夫人一下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 这下她们岂非没救了! 第十三章 多谢夸赞 春桃一脸的绝望。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比起劫色的匪盗,劫财的匪盗着实可爱多了。 她很是欢喜。 她抬头看向匪盗头子,眯着眼说道:“好说,好说。” 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爱财就好,她就怕他们不爱财。 “大小姐,我们那里有那么银钱。”春桃苦着一张脸,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小声说道。 她如此说来,那身形高大的匪盗头子也着实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侯府嫡女竟如此阔气。 他朗朗一笑:“如此甚好。” 一只手朝谢琅华伸了出来,他眉眼细长,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一副痞痞的摸样。 谢琅华有多少私房钱,春桃再清楚不过了,自从赵氏主持府中中馈以来,大小姐表面看似风光,无论衣着,还是首饰头面,凡是外人看到的,比夫人掌家的时候还要华贵,可内里大小姐却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银钱,顶破了天能拿出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一千两金子就是她们称斤轮两的卖了,许是也不值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她既然应下了自然是有法子的。 一众匪盗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含质疑,堂堂定远侯府的掌家夫人,能拿出的也不过二百两金子,她一个被人握在手中的闺阁女子,又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松开春桃的手,缓步朝一袭黑袍的匪盗头子走了过去。 看的春桃一惊,瞬间扯住她的衣袖。 她扭头看了春桃一眼,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匪盗头子,单手抚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时弄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身形高大,谢琅华尚不及他肩膀,便是她踮起脚尖也触及不到匪盗头子的脸。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踮起脚尖试了试,瞬间皱起眉头,对着那匪盗头子招手说道:“把耳朵伸过来。” 有些事她也不便说的人尽皆知。 那匪盗头子瞬间就愣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若是寻常的女子看见他怕是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那车夫便是最好的例子。 “大哥万万不可呀。”那匪盗头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山匪便出言阻止,一脸戒备的看着谢琅华接着说道:“万一她心怀不轨,想要趁机对大哥不利怎么办?” 谢琅华没有言语,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匪盗头子,眼中带了一丝挑衅。 那匪盗头子一笑,低下头来。 谢琅华附到他耳边,只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没有听见她说了些什么,连春桃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一句话说完,谢琅华瞬间往后退了几步,男女大防她还是要遵守的。 “好,我便信你一次。”匪盗头子勾唇一笑,随手招来一个山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山匪领着数个山匪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眉眼如玉,含笑看着山匪头子淡淡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所言是真是假自见分晓,不若阁下随我一同前往甘泉寺喝上一杯清茶。” 匪盗头子看了谢琅华一笑,素手一挥:“如此甚好。” 他扭头看着剩下的山匪,抿唇笑道:“你们就先返回山寨中吧!省的污了谢姑娘的名声。” 此刻倒是体贴的很。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她的性子,可甘泉寺一行,她不得不来,除了要见王家七郎,问清母亲所中何毒,更重要的是她无人可用,连出府一趟都难如登天,急需有人在外替她办事。 春桃扶着她上了马车,匪盗头子手扬长鞭,驾车技术十分纯熟,一行人又返回甘泉寺。 春桃始终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对着谢琅华无声的说道:“大小姐是要返回甘泉寺寻找救兵吗?” 甘泉寺人来人往,想来这匪盗头子也会有所忌惮,就不知大小姐是如何说动他的。 谢琅华笑着摇了摇头。 她要做的是招安。 她观这匪盗头子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看样子似胸有沟壑,是个极有主意的,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她所用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人啊!不能太善良,太善良了便是人人可欺,人人可辱,还是厉害一些的好。 见她摇头,春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用力绞着手中的锦帕,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谢琅华与匪盗头子坐在甘泉寺后院中的凉亭里,喝着寺中小和尚送来的清茶。 春桃站在她身旁,整个人僵硬的厉害,腿忍不住的打颤,双目死死地的盯着正在喝茶的匪盗头子,生怕他对谢琅华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谢琅华神色十分的悠闲,她淡淡的垂着眸子,喝着杯中的清茶,山匪可怕吗?果然可怕,可他们求的也不过是财而已,目的明确,真正令人可怕的是扭曲到变态的人心。 “你不怕我吗?”山匪头子喝这杯中的茶,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自然是怕的。” 一副言不由衷的摸样。 “咳咳咳……”山匪头子看着她这副摸样,一下被茶水呛住,轻咳了几声。 险些快把春桃给吓晕了。 她的大小姐呀!这那里是一副害怕的摸样,分明是一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摸样,没瞧见那山匪头子的脸都黑了吗? 就不能表现的认真一些! 山匪头子冷冷的瞥了谢琅华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不见得吧!” “这茶倒是不错的很!”谢琅华看着杯中的茶勾唇一笑,答非所问。 将一副不怕他们的摸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想来那些人也快该回来了。 她可不能回去的太晚,免得惹人非议,给赵氏他们留下什么话柄就不好了。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山匪头子神色晦暗不明,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多谢夸赞。”谢琅华一眼朝他扫去,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谢琅华也没有再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 “大哥,大哥……”片刻,忽然响起一阵惊呼,一个山匪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第十四章 赫连佑 春桃下意识的便挡在谢琅华身前,她此举令得谢琅华心中恁的温暖,府中的那些人都与她有血缘亲情,一心想着的却是如何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眼睑微垂,淡淡一笑,一道寒意从眼底略过。 匪盗头子抬头朝匆忙而来的山匪看去,开口说道:“发生何事了?” 他余光落在脸上,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竟无半点担忧,不由得勾唇笑起,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怕吗? “大,大哥……”那山匪气喘吁吁,一把抓住山匪头子的手臂,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忙不迭的说道:“我们按照大哥所说,竟从土地庙旁边的矮树下挖出足足三千两金子,是三千两金子啊!险些没把兄弟们的眼睛给闪瞎。” 那山匪说的眉飞色舞,足可以有多高兴。 “当真。”山匪头子沉声问道。 “自然。”那山匪喜上眉梢,下意识多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诸多算计,她既然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三千两金子,若是掳回去,吓唬一番是不是能拿出更多了。 山匪头子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是山匪,但怎么也还是讲诚信的。 他扭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满是不解,离这里十数里的土地庙,香火也是十分鼎盛,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从无人知晓旁边的矮树下埋着这么多金子,为何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会如此清楚,说的分毫不差。 春桃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大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中也尽是疑惑不解。 她定定的看着谢琅华。 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她,若她记得没错,大小姐根本没有去过什么土地庙,怎会知道旁边的矮树下埋有金子。 谢琅华怎不知春桃心中疑惑,可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怎会得知土地庙的矮树下埋有金子,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翻修土地庙的时候,从矮树下挖出了很多金子,那时候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又怎会不知道。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金子会为她所用。 谢琅华抬眸看着山匪头子,勾唇一笑:“看样子阁下好似好奇的很?是吗?我不仅知道矮树下埋有金子,还知道明日一定会下雨呢!” 她看似打趣一般的说道。 令得旁边的那个山匪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竟拂过丝丝惊恐之意。 山匪头子倒是面色如常,他眉眼笑起:“谢姑娘真真叫人刮目相看啊!出手如此阔绰。” 春桃也被谢琅华那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堆满了疑问,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笑起:“我关阁下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可否想过换一个营生,光明正大的立于这世间呢!” 说着,她不等山匪头子开口,便接着又道:“虽然如今称王称霸也是潇洒万分,可终究于光耀门楣有碍,阁下以为如何呢?”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那山匪头子顿时就笑了,他暴露在阳光下的脸肤白如玉,一双眼熠熠生辉,唇色殷红,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削薄的唇角缓缓上扬,目光灼灼的盯着谢琅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呢!” 谢琅华直视着他的双眸,任由他打量。 她嘴角含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在等着他的答复。 山匪头子慢慢垂下眼睑,他面上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喜怒,声音恁的淡漠:“跟了谢姑娘,谢姑娘能给我什么呢?” 谢琅华心中一动“阁下求的是什么?是名?是利?”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又或许是在思考,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谢琅华也没有勉强,她目光落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山匪头子身上,轻声叹息道:“困在一方小小的山头,阁下真的满足吗?” 山匪头子眼中渐渐起了一丝迷离。 谢琅华不等他开口,对着他盈盈一福:“天色不早了,阁下已拿到金子,我便告辞了。” 她扯了扯春桃的衣袖,步履十分从容,一步一步从山匪头子面前离开。 一旁的春桃步调十分僵硬,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她生怕那些山匪会反悔,忽然开口不让她们离开。 走了数步,谢琅华忽然扭过头来,看着山匪头子淡淡一笑:“阁下若是有答案了,尽可来寻我!” 一直不曾言语的山匪头子,看着谢琅华突然开口了,却是答非所问,他说:“我名赫连佑。” 谢琅华并没有扭过头来,只是脚下微微一顿。 她双眸骤然一亮,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赫连是北漠的王姓…… 从前她是不知的,可如今她再不是从前的谢琅华。 一踏出后院,春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闭着眼连说了数声:“大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谢琅华看着她,柔柔笑道:“好了,没事了。” 她此行真是收获颇丰。 “大小姐怎会知晓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有金子?”春桃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扬眉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眯着眼说道:“你猜呢?” 春桃面色一白,思索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莫不是大小姐通了鬼神!”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一手拍在她肩头,声音一高:“春桃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啊!”春桃吓的瞬间尖叫了一声。 “哈哈哈……”谢琅华大声笑了起来,心中一阵唏嘘,好歹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她不想骗春桃,也不想让春桃知晓那些前尘往事,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春桃这才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逗着她玩呢!原本还有些颤栗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嗯。”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昏倒的车夫与仆从早已转醒,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醒来后竟又回到了甘泉寺。 春桃把他们唤了出来,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几个人眼中还弥留着未曾散去的惊恐。 谢琅华靠在马车上,嘴角上扬,脸上满是笑意,笑却丝毫未达眼底,赵氏还真是劳心劳力的很,也不知从哪里为她寻得如此胆小如鼠的车夫与仆从。 等马车入了燕京的时候,已是傍晚。 谢琅华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挂起了红灯。 春桃扶着她下了马车。 入了府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百善孝为先,今后她可是得时时刻刻牢记于心。 一进老太太的屋子,还未进内堂,便撞上了正要出去的赵氏。 赵氏一见她,骤然一惊,张口便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十五章 处置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赵氏自然巴不得她永远都回不来,可她如此这般,吃相未免有些太过难看。 她低低的垂着头,对着赵氏盈盈一福:“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我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谢琅华这番话也是绵里藏针。 赵氏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依旧一副谦卑有礼的摸样,看似关切的询问道:“大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路上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谢琅华没有回答赵氏的话,她抬头朝里面看去,轻声问道:“祖母呢?祖母可在里面?” 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赵氏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琅华,面上含着担忧,低声说道:“母亲,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我刚服侍母亲用了药,这会已经歇下了,大小姐这一日车马劳顿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氏这是摆明了不想让谢琅华见老太太。 她以老太太歇下了为由,谢琅华也不便再见老太太,不然只怕要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也好。”谢琅华没有多做纠缠,她对着赵氏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她来这一趟也只是尽一尽礼数,她对老太太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老太太一向对他们母子三人冷言冷语,向来偏爱赵氏与她的子女,偌大的燕京有哪家主持中馈的是一个妾室,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么宠爱赵氏。 赵氏看着谢琅华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蹙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谢琅华怎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谢琅华与春桃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春桃忍不住说道:“方才姨娘看见大小姐好似什么震惊,说出的话也怪怪的,就好似……” 知道她们此行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剩下的话春桃并不敢说出来。 谢琅华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四下看了一眼,一把拉过春桃,压低声音说道:“春桃,以后万不可胡言乱语,切记祸从口出。” 赵氏主持中馈数年,这府里皆是她的耳目,如今她受制于人,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春桃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着了,她面色一白,用力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接着又道:“今日在甘泉寺发生的事莫要说给母亲听,省的她担心。” “奴婢记下了。”春桃小声说道。 谢琅华这才松开了春桃。 府里处处挂着灯笼,谢琅华不过刚刚踏进萧氏的院子,萧氏在秋燕的搀扶下便走了过来,她脸上满是担忧,看着谢琅华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怎么现在才回来,害的母亲忧心如焚。” 谢琅华心中一暖,几步上前,伸手握住萧氏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害的母亲担忧是琅华的不是,不过是甘泉寺风景宜人,一时贪看,故而回来的晚了。” 谢琅华牵着萧氏的手往屋里走去,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前世她对母亲还有阿恒并不亲厚,一来是赵氏有心教养与她,二来是她觉得母亲无用,既不得父亲的宠爱,又不得老夫人的看重,还有阿恒也不如阿玉聪慧。 如今想来她真是狼心狗肺,活该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你呀!还如儿时一般贪玩。”萧氏伸手点了点谢琅华的头,面上满是无奈,扭头对着一旁的秋燕说道:“快去准备几道大小姐素来爱吃的菜。” 谢琅华将头靠在萧氏肩头,柔柔说道:“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 忽的,谢琅华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怎不见阿恒?” 春桃很快便将菜端了上来。 母女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萧氏抬手给谢琅华夹了一些菜,轻笑着说道:“他和阿玉一起出府玩耍去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思量。 秋燕与春桃在一旁服侍着,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谢琅华。 用过饭后,谢琅华拿出在甘泉寺求的平安符,亲手给萧氏系在衣服上,笑眯眯的说道:“我在甘泉寺为母亲求了一签,可是个上上签,签上说母亲的病一定会好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好,好!”萧氏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眼中有些湿润,她总觉得琅华变了,从前琅华也只是每日里礼貌性的来给她问安,如今的琅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夫人该用参汤了。”就在那时,秋燕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谢琅华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参汤,神色一凝。 继而她嫣然一笑,拉着萧氏的手撒娇的说道:“母亲,这碗参汤就给我喝了好不好,日日看母亲喝这参汤,我也想尝尝呢!” 汤药中的藜芦与人参相冲,说什么她都不能让母亲再喝这参汤了。 哪知,她声音一落。 萧氏还没有开口。 秋燕便率先说道:“沈大夫交代了,夫人体弱,参汤要日日服用着,大小姐想喝奴婢再去熬一碗过来。” 萧氏什么都不知道,她脸上带了一丝不悦,看着秋燕说道:“大小姐既然想喝给大小姐喝了也就是了,这参汤我日日喝着也没见身体有丝毫好转,今日便不喝了。” 谢琅华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秋燕。 她也不过试一试秋燕,看看她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不知,如此看来她必是晓得其中缘故的。 如此她便留不得了。 谢琅华伸手去拿那碗参汤,秋燕下意识的一躲,咬着唇瓣说道:“夫人,沈大夫的话还是得听的,厨房还有我这就去给大小姐盛一碗过来,这碗还是您先用了吧!” 谢琅华登时就怒了。 她眸色一冷,一把抢过那碗参汤,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冷冷笑道:“我竟不知我乃侯府堂堂大小姐,在母亲房中连一碗参汤也喝不得,由着你这奴婢推山阻四的,不将我放在眼中,何时我竟这般好欺凌了。” 反正她早已落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何不便嚣张行事。 春桃也觉得秋燕做的十分过分,她白了秋燕一眼,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莫怒,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得了,等回到我们院子,奴婢给大小姐煮几碗参汤。” 萧氏面色一沉,冷眼扫了秋燕一眼“秋燕,你还不退下,好好反省反省究竟哪里做错了。” 秋燕看了萧氏一眼,准备离开。 谢琅华几步挡在她跟前,抬头看着萧氏说道:“母亲,这样的刁奴是不能在母亲房中伺候了,今日晚了,明日唤来牙人把她卖出府去。” 第十六章 发难 听谢琅华这么一说,秋燕真的怕了,以她这样的身份倘若被卖出府去,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趁着她年轻又稍有几分姿色卖入秦楼楚馆,二是卖给稍有家底的人做小老婆,无论那条路都是她所不愿的。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秋燕一脸灰败,跪在谢琅华跟前重重的磕着头,一个接着一个,不过片刻,额上便渗出血来。 谢琅华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秋燕是母亲的陪嫁丫头,虽不比钱妈妈和白妈妈时间久,却也有七八年了,如今她也二十五六岁了,母亲待她们向来亲厚,若是换做旁的什么事,她都可以原谅她,唯有伤害母亲,是她无法原谅的。 见求谢琅华无望,秋燕调转方向,跪在萧氏跟前,泪眼模糊的哀求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求夫人看着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萧氏素来是个心软的,若是不然怎能让一个妾室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算计的她身败名裂,到死都蒙在鼓里。 萧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声音放缓:“琅华,不若就饶了她这一次吧!秋燕服侍向来贴心,此事也是事关我的身体她才乱了分寸。” 谢琅华没有开口。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么肮脏的事。 可是秋燕是万万留不得了。 这样的事也只有她做来,才不会引起赵氏的怀疑。 她面色一沉,故作生气的摸样,开口说道:“母亲,难道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得主了吗?” 萧氏没有想到谢琅华竟是这样气恼。 “奴婢给大小姐端来参汤了,求大小姐看着秋燕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就饶了秋燕这一回吧!”就在那时,白妈妈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燕,笑眯眯的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钱妈妈也走了进来,她抬手给了秋燕两巴掌,秋燕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奴婢知错了!”秋燕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的好不可怜。 钱妈妈冷眼扫了秋燕一眼,冲着谢琅华笑道:“大小姐息怒,老奴已教训过这刁奴了,若是大小姐还不解气,尽管命人拖出去打上一顿,如今夫人身子不好,跟前可少不了服侍的人。” 萧氏一向倚重白妈妈和钱妈妈,如今连她们二人都开口为秋燕求情了。 萧氏接过白妈妈端来的参汤,亲手递给谢琅华,笑着说道:“快趁热把参汤喝了吧!” 也是想着让谢琅华消消气。 谢琅华接过萧氏递来的参汤,视线来回在白妈妈和钱妈妈身上扫荡,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眼底却是凝结成冰,一片肃杀之气。 先前她还拿不定主意,母亲房中的人究竟几个人被赵氏收买了,如今看来,竟尽数被赵氏给拿下来,秋燕也就算了,钱妈妈和白妈妈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都是从小看着母亲长大的,竟也做了这等吃里扒外的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真真可恶至极。 更可恨的是,她如今偏偏不能动钱妈妈和白妈妈。 谢琅华一口饮尽参汤,见萧氏也准备喝参汤,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那碗,不由分说一口饮尽。 萧氏见此满目宠溺的笑了起来,轻声叹道:“琅华还跟小时候一样贪吃。” 见谢琅华喝了参汤,秋燕,白妈妈还有钱妈妈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定会松个口。 哪知谢琅华扬眉一笑,重重的把手中的瓷碗搁在桌上,垂眸说道:“来人啊!还不把和刁奴给我拖下去,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她既然开了这个口,断然不会再留下秋燕。 她与赵氏之间的战争今日正式拉开帷幕。 “不要啊!夫人!”秋燕死死地拽着萧氏的衣角,放声痛哭起来,怎么也不肯松手。 白妈妈和钱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不约而同说道:“夫人,看在秋燕服侍一向尽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见谢琅华一脸不悦,她扭过头去再不看秋燕一眼,任由仆从把秋燕拖了出去。 “夫人……”夜风徐徐,秋燕的哭喊声格外的慎人。 白妈妈和钱妈妈见此也不再开口。 秋燕被拖出的那瞬间,谢琅华展出一个笑颜,柔柔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房中的参汤果然很是可口。” 说话同时,她余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白妈妈与钱妈妈身上,只见她们两人身子一僵,皆垂下头去。 可见心中也是虚的。 谢琅华不动声色的一笑,又陪了萧氏一会,才带着春桃立刻。 出了萧氏的院子,夜色正浓,清幽的月光洒了一地。 春桃一向是个爱操心的,她跟着谢琅华身旁,一脸担忧的说道:“大小姐,既然白妈妈和钱妈妈都开口了,怎么样也得饶了秋燕才是,若是不然她们又该在背后议论大小姐了。” 谢琅华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着春桃大义凛然的说道:“你家小姐何时怕过别人的议论?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从前她无惧她们的议论,如今就更是不怕了。 她这一生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嫁人的,既如此名声什么的又与她何干? 她只管恣意的活着就是了。 “唉!”春桃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一日车马劳顿的,加上遇上山匪有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到院子后,谢琅华就让春桃去歇息了。 原本她身旁是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的,可自从赵氏掌家之后,说什么要勤俭持家,便打发了她身旁的红杏,连着谢瑶华和府中的小姐身旁也都只有一个服侍的婢女。 赵氏此举一下便赢得了父亲与老夫人的赞赏。 如他们这些新贵之家,家底的确比不得那些公卿氏族之家。 谢琅华洗漱过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赵氏极力阻止她见老人,不过是她不清楚她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那些山匪有没有如约而至,为何她会平安归来。 待赵氏知晓今日发生的事后,必会发难于她。 纵然她从山匪手中安然逃脱了,可终究声名受损,赵氏肯定会大做文章的。 还有赫连佑…… 她自认她今日的表现没有一点破绽,还望他不要起了疑心才好。 赵氏他们竟找来了赫连佑,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边赵氏已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打探清楚。 彼时,她正在用鲜玫瑰花瓣泡手,一向勤俭持家的人竟用的价比黄金的鲜玫瑰花泡手,可见有多么勤俭持家。 赵氏尚不及三十岁,虽生养了两个孩子,但保养精细,岁月好似格外厚待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从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到今日定远侯府真正的掌家之人,足可见赵氏的手腕多么厉害。 她垂着眸子,阴森森笑道:“她不是有胆子发卖了秋燕吗?明天我便让她滚出这定远侯府。” 明面上秋燕终究是萧氏屋里的人,她纵然心有不愿,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擦手萧氏屋里的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可她如何能不恨,秋燕早已成了她的耳目,一直为她办事,倒也尽忠职守,骤然少了她,虽然还有白妈妈和钱妈妈在,但那两个老家伙却没有秋燕办事妥贴。 在赵氏眼中谢琅华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以至于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是不是谢琅华发现了什么,才骤然处置了秋燕。 这也不怪赵氏,从前谢琅华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一直是这般行事的,家中的婢子仆从看谁不顺眼,便随意处置了,此事实在是太符合她的性子了。 谢琅华浑浑噩噩便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从前那些旧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荡,一点点撕咬着她的心肺。 “谢瑶华,萧陌……”她躺在榻上,死死地闭着眼,紧紧的拽着身上的薄毯,口中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骤然睁开了眼。 那瞬间,她面色煞白,双目血红,身上的寝衣早被汗给浸透。 “大小姐。”春桃听着她的喊声,快速走了进来,被她这副摸样,瞬间给吓住了,以至于她呆呆的站在谢琅华榻前,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琅华低低的垂下眸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才恢复如常。 她抬眸看了一眼春桃,声音沙哑的说道:“春桃,你怎么来了?可是天亮了?”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转身给谢琅华倒了一杯清水,伸手递给她,缓缓说道:“天亮了,奴婢听到大小姐的叫喊便过来了。” 谢琅华接过春桃递来的水,一口饮尽,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淡淡笑道:“既然天亮了,也该起身了。” 今日必是一个多事之秋,可她却不怕! 她要一点一点亮出她的爪牙来。 春桃转身给谢琅华拿来衣裙,服侍谢琅华起身。 “姐姐,你起身了吗?大早起的听闻姐姐昨日去甘泉寺的时候竟遇到了山匪,我担心姐姐身体有恙,这不就急巴巴的赶来了。”谢琅华不过刚刚穿戴整齐,洗漱过后,谢瑶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第十七章 目的 谢琅华听的真切,这字里行间哪有半分担忧,全然都是幸灾乐祸。 谢瑶华尽数得了赵氏的真传,也长了一副伪善的面孔,人前人后惯会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她如此这般急巴巴的赶来,无非是为了看她的好戏,亏她上一世还被这样一副面孔所迷惑,认为她是真的关心她,也怪她眼瞎。 “吱呀!”谢琅华冷冷一笑,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 那瞬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盈盈一笑,面上全然都是感激之情,亲热的对谢瑶华说道:“是姐姐的不是,让妹妹担忧了。” 演起戏来也是炉火纯青。 谢瑶华看着眼前的谢琅华不由得一怔,谢琅华长相明艳,从前只喜那种大红大紫的衣裙,如今她一袭碧色衣裙,长裙曳地,细腰不堪盈盈一握,面上粉黛未施,头上也不过三两支珠翠,整个人清丽脱俗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叫她好不习惯。 她面上满是担忧,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柔柔问道:“姐姐可有哪里受伤?” 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神色一暗,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侧过脸去,紧咬着唇瓣,一句话还未说便红了眼眶。 一抹喜色从谢瑶华眼中一闪而过,她一副戚戚哀哀的摸样,轻轻的拉过谢琅华的手,便垂起泪来:“姐姐莫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想必就是陌表哥知道了,也不会嫌弃姐姐的。” 她一直都知道谢琅华的七寸所在,故而时不时的便在谢琅华跟前提及萧陌,听谢瑶华提及萧陌,谢琅华肩膀一抖一抖的索性哭了起来。 谢瑶华心中大定,母亲让她来打探虚实,看谢琅华这副摸样定是受辱了,母亲再三叮嘱那些山匪一定要毁去谢琅华的清白,那些山匪拿了母亲的银钱,又怎会错过如此财色兼收的好事。 “祖母听闻此事也是十分担忧姐姐,我们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吧!莫要叫她久等了。”谢瑶华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谢琅华。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等谢琅华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仿佛要开堂审问她一样,在她踏进房间的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谢瑶华视线落在老太太身旁的赵氏身上,轻轻朝赵氏点了点头。 赵氏瞬间心领神会,垂眸一笑。 车夫与仆从只说他们遇见了山匪,接着便吓晕了过去,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便在甘泉寺,此间数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知晓,所以她心中不安,故意差瑶华过去打探一番,看看那些山匪到底按她的吩咐做了没有! 如今看来他们也算是拿钱消灾了。 “给祖母请安。”谢琅华与谢瑶华同时对着安坐在上座的老太太盈盈一福。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琅华,你受了这般屈辱,怎不告诉我们,让我们给你做主,一个人憋在心里莫不是要寻死不成!”赵氏便哭的梨花带雨,一脸悲戚,仿佛受辱的是谢瑶华一般悲痛欲绝,一副伪善的慈母样。 实则三言两语便把谢琅华推入深渊之中。 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何为屈辱? 自然是失身了! 她还言明寻常女子若遇到此事,定然是没有面目再活在这个世间的。 她一句话落下,老太太的脸便沉了下去。 徐氏也装腔作势的拿起锦帕擦起眼泪,扭头看向老太太说道:“世人皆知琅华早与萧家郎君定亲,若是萧家知道了,这可怎么是好?定然会上门退亲的。” 徐氏一言说进了老太太的心窝。 老太太面色不善,骤然站了起来,指着谢琅华的鼻子骂道:“你说你好好的非要去什么甘泉寺,你就是个丧门星,这下我们谢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一个个装腔作势,眼底全是冷意。 这屋里那个不是她的血缘之亲,可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上她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这样急不可耐的定了她罪。 老太太急的浑身发抖,冷眼剜了徐氏一眼,沉声说道:“我们谢家出了这等丑事,那里还能等着萧家上门,自然是该我们上门赔罪,把一切都说清楚,至于这门亲事不成便不成了,总归我们还是亲戚。” 春桃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们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大小姐何时失了清白,竟由得他们这样妄言,她看了一眼谢琅华,只见谢琅华面上一片死灰,于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老太太,诸位夫人,大小姐……”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谢琅华一眼扫去,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 从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挖出三千两金的事,是断然不能说出来的,她要如何解释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还有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且赵氏素来心思缜密,出手从不留余地,想必定然还有后招,她且看看究竟想要如何。 “主人在上,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春桃声音一落,赵氏一眼扫来,张口说道:“定是我治家不严,才长了这般风气,来人吧!把这个刁奴给我拉下去掌嘴二十。” 随即便上来两个粗使的婢女朝春桃走了过去。 春桃一脸无惧的站在那里,她不开口,难道就由着这些人抹黑大小姐的名声吗? 谢琅华脚步一移,挡在春桃跟前,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看谁敢动手!” 她的厉害定远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一开口顿时吓唬住那两个粗使的婢女,两个婢女抬头朝赵氏看去。 赵氏没有说话,只抬头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声音一沉:“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掌嘴。” “老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那时,赵氏身旁的宋妈妈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外面都传疯了,说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嫡女被山匪掳了去,已经失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听了这句话身体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 “祖母……”屋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谁还记得掌嘴这件小事。 所有人朝老太太蜂拥而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好一会老太太的才缓过神来。 老太太蔫蔫的躺在软榻,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地看着谢琅华,抬手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说道:“你,你,你……” 赵氏冷眼看了谢琅华一眼,大声发号施令说道:“来人啊!大小姐失了清白,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还不把大小姐给送入念慈庵,等风声过来再接大小姐回来。” 第十八章 反手一击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瞬间便笑了,她那一笑绚丽明艳,却森寒彻骨,看的赵氏不由得一怔。 好一个赵氏,不过一夜便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还真是机关算尽,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是什么,更知道如何一击将她彻底毁掉。 她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赵氏,带着几分张扬,几分倨傲,冷冷说道:“姨娘,如此迫不及待的便要将我处置了,是在害怕什么?又或者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她之前不开口,不过是想看看赵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看来赵氏不仅要她身败名裂,更要将她赶出府去。 也是,有她这个侯府嫡女在,又谁会注意侯府的一个庶女呢! 她如此处心积虑,无非是想给谢瑶华谋一个锦绣前程。 赵氏瞬间一副万分委屈的摸样,声音哽咽的说道:“琅华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我们定远侯府的名声着想。” 说着她扭头看向已经悠悠转醒的老太太。 她服侍老太太多年,早已看透了她,知道她素来是个凉薄的,尤其看重名声,谢琅华令得定远侯府被众人耻笑,老太太是定然容不下她的。 老太太死死地看着谢琅华,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摸样,一字一句的说道:“还不把她给我送去庵堂。” “祖母,请容孙女一言。”老太太声音一落,谢琅华重重的跪了下去,她泪眼模糊,嘶声裂肺的低声喊道:“孙女有冤,还望祖母给孙女做主。” 春桃跪在谢琅华跟前,一颗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还以为大小姐准备一直一言不发呢! 可把她给吓死了。 庵堂是什么地方,此一去便坐实了大小姐失了清白,她这一生便全毁了。 可赵氏那里肯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她扫了一眼那两个粗使的婢女,示意她们便谢琅华给拖出去。 两个粗使的婢子几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谢琅华给抓了起来。 春桃见此一下扑在谢琅华身上,嘶声喊道:“你们放开大小姐。” 她那里知道这是谢琅华有意为之,谢琅华奋力的挣扎的着,哭的凄惨,两眼落在赵氏身上,大声叫嚷道:“祖母,我从甘泉寺出来不久便遇上了山匪,那些山匪一见我便唤谢家大小姐,可我们马车上根本没有上族徽,不仅如此,那些山匪还说是收了我们谢家有些人的银钱,为的便是毁去我的清白,好在天可怜见,幸好遇上甘泉寺的高僧,孙女才逃过一劫,不信你尽可询问车夫,还有那两个随行的仆从,问他们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在甘泉寺。” 老太太挣扎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当真?” 赵氏双手绞动着手中的帕子,看了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一眼,两个人拖着谢琅华便走。 谢琅华哭着喊着:“祖母,救我!” 一副委屈无依的摸样,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头上的伤还未痊愈,看着恁的可怜。 她便是要如此,只有这样方能显得赵氏是如此强横,如此急不可耐,露出邪恶的面孔。 “你们都给我住手。”老太太顿时就怒了,她冷眼扫了赵氏一眼。 岂料,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仿佛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样,还是拉扯着谢琅华要把拖出去。 “反了,你们竟敢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徐氏面色一沉,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她余光不好痕迹的扫了赵氏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不知怎地如今啊!她看琅华是越来越顺眼了。 纵然大嫂身子不好,不能打理府中的中馈,可这府中不是还有她吗?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妾室指手画脚,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恨谢文安还觉得赵氏主持中馈,将府中管理的十分妥当,连他也是赞同的。 许氏看了一眼赵氏,对着那两个粗使的婢子,沉声说道:“你们还不赶紧退下。” 两个婢子放下谢琅华,匆匆退了出去。 老太太对着谢琅华招手说道:“你过来,将那日的事细细的说上一遍,切不可有半句假话。” “是。”谢琅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与方才说的并无二致。 末了,她将衣袖撩开,露出细白的手臂,低声泣道:“祖母,看守宫砂尚在。” 众人齐刷刷看去,果不其然,谢琅华细白的手臂上,一点朱砂痣格外的醒目。 老太太见此,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分外凄惨,泪眼模糊的看着谢瑶华与赵氏,大声质问道:“也不知道为何姨娘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问也不问便要将我送往庵堂。”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不约而同朝赵氏看去。 谢琅华接着说道:“那些山匪说家中有人给了他们银钱,让他们毁去我的清白,莫不是那人便是姨娘不成,若非如此姨娘怎知那些人会毁了我的清白,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 谢琅华此番说的全是诛心之言,一时之间将赵氏推上风口浪尖。 赵氏还未开口,谢瑶华便站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姨娘整日在府中打理中馈,如何能识得山中匪盗,是不是夫人不满姨娘主持府中中馈,才要你故意冤枉姨娘!” 那边赵氏已经哭了起来,她哭着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母亲,我是不敢在打理府中事物了,琅华她狠毒了我,今日敢这般污蔑于她,指不定那一日便敢拿刀杀了我。” 徐氏瞬间眼前一亮,赵氏若是不再打理府中事物,那么有资格主持中馈的就只剩她了。 谢琅华也不甘示弱,她哭的尤其凄惨,拉扯着老太太的衣角,一字一句的说道:“求祖母给孙女做主,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姨娘便喊打喊杀的,我对姨娘从来都是尊敬有加,姨娘却口口声声说我狠毒了她,便不知此话因何而起?” 说着,她抬起头,满目不解的看着赵氏:“姨娘代母亲主持中馈,不是为母亲分忧吗?琅华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对姨娘从来都只有感激之心,还望祖母明鉴。” “都给我住嘴。”老太太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赵氏身上,眼波一沉。 她的心里跟明镜似得,何以那些山中匪盗会识得他们家的大小姐,何以这件事她不过刚刚知晓,便已经弄的人尽皆知,若没有人在背后操控,连她自己都不信。 纵然她宠爱赵氏,却也不容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构陷嫡女。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谢琅华,说道:“琅华,你受了惊吓,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是。”谢琅华低声说道。 老太太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赵氏,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半垂着眼说道:“既然你不想在打理府中事务了,我也无话可说。” 赵氏身子一僵,便听见老太太接着说道:“徐氏,你大嫂身子不好,以后府中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等你大嫂身子好了,你便可以歇息了。” 徐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晕了,她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拍着胸脯说道:“多谢母亲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定不叫母亲忧心。” 赵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去。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谢长安的一个妾室,若非这些年她打理的府中的中馈,断然不会有一个人高看她一眼的。 如今瑶华即将议亲,若只是定远侯府的一个庶女,那里能配得了好人家。 不行,她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扳倒萧氏。 她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双眼微眯,闪过一道锐利的杀气,还有谢琅华,她不会放过她的。 谢瑶华气的脸都白了,母亲丢了掌家的权利,她怎么办?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就要议亲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垂下头去。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冷冷一笑。 今日的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赵氏果然丢了掌家的权利,老太太是喜欢赵氏不假,可也断然容不得她生了这样的心思。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一脸疲惫,随意挥了挥手。 “是。”所有人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赵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瑶华扶着她大步离开。 许氏跟着她身后也匆匆离开。 她们一走,徐氏脸上的笑便也藏不住了,她忍着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谢琅华并未离开,她缓步朝徐氏走去,轻声说道:“婶娘。” 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望着赵氏离开的方向,垂眸一笑,缓缓说道:“日后便有婶娘掌家了,琅华在此恭喜婶娘了。” “好孩子,你的的委屈,我是知道的。”徐氏收敛笑意,满目疼惜的拉过琅华的手,说着眼眶便红了。 谢琅华一直都知道,这府中处处都是演戏的高手,便如徐氏。 “嗯。”谢琅华也红了眼眶,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婶娘既知道我的委屈,更要谨慎行事才是,莫要与我一样遭人算计。” 第十九章 找上门来 与徐氏分别之后,春桃还是满腔后怕,只剩主仆两人了,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大小姐,真是的姨娘买通了那些山匪吗?” 那日,那些山匪并没有提及是谁收买了他们。 春桃年纪与谢琅华相仿,还比谢琅华小了几个月,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话也藏不住。 谢琅华淡淡一笑:“你说这府上最恨我的是人会是谁呢?”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 若说姨娘,她掌家数年也未曾真正苛待过大小姐,且她为人一向亲厚,深得府中上上下下的爱戴。 大小姐已经和萧家定亲,也影响不到二小姐,她有什么理由恨大小姐呢? 谢琅华自然知道她想不通,上一世她不也被赵氏给蒙蔽了,皆因赵氏做的太好了,便是母亲去了之后,她成了父亲的继室,人前人后的待她与阿恒比待她的亲生子都好,因此她还落了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有时候,温言细语,处处骄纵,不过是恣意放纵罢了。 结果是她落得个张扬跋扈的名声,而阿恒更是被她养歪了,令得父亲心生厌恶,将定远侯府的世子之位传给了谢玉。 谢琅华殷红的唇角闪过一抹冷笑,赵氏的野心可是大的很呢! 她图谋的可是整个侯府。 “想不通就要想了,你只要知道有些人表里不一就好。”谢琅华提步朝萧氏院子走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母亲那里也定然收到了消息,此时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从前的事她并不愿意对春桃说起,知道的越多,背负的也就越多,她只愿她永远这样单纯快乐。 “大小姐,大小姐你可算来了。”谢琅华一踏进萧氏的院子,白妈妈的便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说,话还未说便哭了起来:“夫人知道大小姐遭遇山匪的事,一时急怒攻心,方才竟然吐了血。” “你说什么?”谢琅华神色一冷,拂开白妈妈的手,大步朝屋里走去。 萧氏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已经晕了过去。 “母亲……”谢琅华大步走到萧氏榻前,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连唤了好几声,萧氏都没有一点反应。 谢琅华心中一紧,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心中满是恐惧。 钱妈妈在一旁小声安慰道:“大小姐莫要慌张,已经命人去请沈大夫了,想必沈大夫很快就会来的。”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钱妈妈,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将此事告诉母亲的?” 她不过刚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母亲便急的昏了过去,想必定是有人专门来告知母亲此事吧! 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如了她们的意。 钱妈妈的被谢琅华看的一惊,心腾腾跳起,她双手绞在一起,低低的垂着头说道:“夫人见大小姐迟迟不来问安,怕大小姐出了什么事,让老奴去看看,大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奴不敢瞒着不报呀!” 钱妈妈说着一脸羞愧的跪了下来。 谢琅华怒火攻心,整个人越发冷静,她淡淡的看着钱妈妈,漫不经心的说道:“钱妈妈,你最好祈祷母亲没有事,不然我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可这衷心皆是对赵氏的衷心,定然是赵氏丢了掌家的权利,心上怨恨,才故意让钱妈妈把此事告诉母亲,想必添油加醋的不了。 母亲又岂是心智不坚之人? 这些年她受着父亲的冷待,老太太的白眼,若是心智不坚,若不是为了她与阿恒,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钱妈妈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她哭着扇打着自己的嘴巴,一下又一下,响声阵阵:“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谢琅华再不看她一眼。 她真想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可是现下她还不能! 她必须忍。 可忍之一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便是锥心之痛。 不过片刻,沈大夫便来了。 谢琅华起身将地方让出来,让沈大夫为萧氏诊脉。 “如何?我母亲怎样了?”沈大夫才将手伸回来,谢琅华便急急开口说道。 沈大夫一副慈眉善目的摸样,抚摸着已经泛了白的胡子,缓缓说道:“夫人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过一会便可自己转醒。” 谢琅华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沈大夫将随身的医药箱收好,又交代道:“夫人身子本就弱,以后切莫让她再受刺激才好。” 语罢,沈大夫拱手告辞。 谢琅华看了榻上的萧氏一眼,抬步跟着沈大夫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眼见沈大夫便要出了萧氏的院子,谢琅华突然开口了:“沈大夫且慢!” 沈大夫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大小姐还有何事?” 谢琅华微微一笑:“敢问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是什么?” 她淡淡的看着沈大夫。 在她的注视下,沈大夫丝毫没有思索在,张口说道:“医者仁心,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便是医德。” 谢琅华勾唇一笑:“琅华,受教了。” 说着,她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沈大夫却是出了一头的汗,密密麻麻,日光下闪动着细微的光芒。 不知怎地,他离开的时候脚下虚弱的很。 谢琅华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塌边陪着萧氏。 她紧紧的拉着萧氏的手,身子有些僵硬,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氏消瘦的脸庞,心中异常酸涩难言。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阴云压顶,惊雷不断,下起雨来。 谢琅华就这样在萧氏榻前守了一个时辰,萧氏还没有醒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春桃轻轻的走了过来。 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 “表少爷来了。”春桃看了一眼榻上的萧氏,眉头轻拧,接着又道:“看表少爷的样子,好似心情不太好。”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如今燕京城中尽是她的流言蜚语,萧陌怎会不知,他这是来找她算账来了,亦或者是来退婚也说不定。 萧家人何其薄情,上一世,母亲才被休弃下堂,她还是侯府嫡女,萧家便迫不及待的上门退亲,丝毫不能顾忌母亲半分,还是赵氏假意挡了挡,也不知对萧陌说了些什么,萧陌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纵然如此,她被上门退亲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以至于她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 萧陌的父亲不过是太子之师,他享她候府荣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半分感激,春桃说他心情不太好,实际上他哪一次他对她不是横眉冷目,何曾有过半点温情。 “你在这里守着母亲,我出去会一会他。”谢琅华嘴角上扬,缓缓起身,眼中再无一点往日的欢喜与雀跃,看的春桃一头雾水。 第二十章 退婚 重重雨幕之中,萧陌一袭青衫站在那里,一旁的仆从撑着天青色的伞,伞上画了萧陌最爱的兰花,若是忽略他那张臭脸,不得不说萧陌长得还是很俊的。 谢琅华撑着伞,缓步朝他走去,忍着心中的恶心,轻声唤道:“表哥。” 萧陌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面上满是厌烦,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于她,张口便说道:“谢琅华,你不好好的待在府中,去什么甘泉寺,你遇上了山匪不要紧,却害得我同你一起遭人非议。” 谢琅华眉眼一沉,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萧陌脸上,然而她更恨的是自己,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男儿,她却有眼无珠,独独看上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表哥。”谢琅华登时就怒了,她刚刚准备要发作,可却意外瞥见不远处假山之后,一抹粉色的身影,要知道粉色可是谢瑶华的最爱,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她眼眶一红,一脸委屈的看着萧陌,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谢瑶华不是凡事都喜欢与她一较高低吗? 她何曾真心爱过半分萧陌,不过是因为萧陌是她的未婚夫,她才要处心积虑的抢了去,她若是这么快便表现出来已经厌弃了萧陌,凭谢瑶华的野心,是断断看不上萧陌的,她又如何把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凑成一对。 他们不是郎情妾意吗? 这一世,她定要给他们一个成全。 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出的话越发肆无忌惮:“世人皆传你被山匪侮辱了去,而我头上则绿了,伴随着你的流言蜚语,四处都是对我的嘲讽。” 萧陌声音徒然一高:“纵然你我两家乃是亲戚,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娶了。” “不,不要……”谢琅华瞬间捂着唇大哭出声,她伸手紧紧拽着萧陌的衣袖,却被萧陌毫不留情的拂开,苦苦哀求道:“表哥,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与表哥为妻,表哥怎可弃我!” 萧陌用力之大,一下把谢琅华推到在地。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萧陌看着跌入雨水中的谢琅华满目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见之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 谢琅华跌坐在地上,满目绝望的看着萧陌,大颗大颗的雨落在她的脸上,让人误以为她已泪流成河。 实则她心中早已凝结成冰。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萧陌何以会这样对她,对她的满腔深情全然视而不见。 是她,眼巴巴的把一颗真心捧了过去,任由他践踏。 以至于他仗着她的爱,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一颗送上门的真心有什么好的! 哪里比得上别人的温柔细语,欲拒还迎。 萧陌冷冷一哼:“你自己被山匪侮辱了也就算了,还敢攀扯赵姨娘,你安得什么心,真真是一个蛇蝎妇人。” 此一言谢琅华便可断定,是谢瑶华故意找来萧陌羞辱她的,她一向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可惜那是从前的谢琅华。 萧陌的冷言冷语,再也伤不到如今的谢琅华半分。 谢琅华深深的看着萧陌,大声吼道:“我没有……” 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令得假山之后的谢瑶华通体舒畅,心中的气结都散了不少。 “谢琅华,你不是在爱萧陌了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谢瑶华双眼一眯,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脸恶毒,那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楚楚可怜。 “我这就去回了母亲,让她上门退亲。”萧陌说着转身就走,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望着萧陌的背影,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脸冷漠,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捡起落在一旁的雨伞,垂眸一笑。 只怕要叫萧陌失望了,吕氏是何等势利,上一世她之所以捧着谢瑶华,故意处处踩着她,不过是因为赵氏才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谢玉承袭了爵位,谢瑶华是炙手可热的侯府嫡女。 如今她尚未失势,而萧家不过是一个太子之师,并没有实权,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即便她名声有损,吕氏也决计不会允许萧陌此时退婚的。 此时退婚萧陌只会留下一个薄凉的声名。 吕氏何等精明! 所以谢琅华一点都不着急。 这一世,她不会给萧陌任何羞辱她的机会。 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他了,即便退婚也得是谢家上门退婚。 “我儿……”谢琅华回到房间的时候,萧氏已经醒了,只是一见她便哭了起来,哭的伤心不已,不能自拔。 虽然春桃再三保证谢琅华没有一点事,可此事已传的人尽皆知,琅华的名声终究是没有了。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珍贵的便是名声了。 背负了这样的名声,让琅华如何在挺胸抬头的活在这世间。 “母亲,莫哭!”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脸上没有一点有伤,她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那日幸得甘泉寺高僧所求,外面的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淡忘的,母亲不要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岂非要叫女儿伤心死。” 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说道:“可真是府中有人买通了那些山匪?” “咳咳咳……”说着萧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不忍萧氏担忧,她轻声说道:“母亲,什么都不必忧心,坏人只有天谴,我们拭目以待也就是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母亲的身子,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我与阿恒最大的福气。” 萧氏见谢琅华不愿多说,并没有多问,这府中如何肮脏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前她不愿去争,只是不屑。 可如今她们竟把手伸到了琅华身上,这让她如何等坐视不理。 她在她们尚且如此。 若是她不在了,琅华与阿恒又当如何? 萧氏轻轻的闭上了眼,她一脸疲惫。 从前她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一向想着只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一日复一日,她终是心灰意冷。 赵氏处心积虑的想要掌家的权利,她便给她了,她只想在这府中求一隅安静之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她们的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萧氏一脸疲惫,她不过三十出头,却比赵氏苍老几分,她之容色与赵氏大为不同,赵氏是以柔弱为美,而萧氏的美则是明媚艳丽,便如同开在艳阳之下的芙蓉花。 谢琅华的容色如她如出一辙。 “母亲。”谢琅华轻唤出声,一脸担忧。 萧氏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先前所没有的坚定,缓缓说道:“以前是母亲太过软弱了,以至于连你都不能护住。” 坚定之下,她眼中满是愧疚。 “母亲,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谢琅华轻轻的将头靠在萧氏胸前。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她只是不屑,为了那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去争去抢。 “陌儿方才来了,都说了些什么?”萧氏故意转移话题。 “没什么,表哥来探望母亲,见母亲没有醒便回去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萧陌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的极好,对于他的为人,她也不欲多说些什么,日久见人心。 她会慢慢的把他们虚伪的皮给剥下来。 谢琅华陪了萧氏许久,陪她吃了饭,喂她喝了药,直到午后萧氏睡下,她才离开。 府中处处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她遇到山匪的事。 甚至还有仆从当众拿她失身与未失身的事做赌,谢琅华看了,不过一笑了之。 春桃倒是气得不轻。 谢琅华哪里不知,赵氏骤然丢了掌家的权利,故意拿这些事来恶心她,她若真是生气了,到叫他们称心如意。 她还反过来安慰了春桃一番。 今日的事一切都很顺利,谢琅华回到房中,让春桃准备了笔墨,静心凝气,怡然自得的开始练字。 如今唯有练字才能让她抛开那些心浮气躁。 赵氏失了掌家之权,必然方寸大乱,唯有如此,她才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来。 从前徐氏在她手下谋生,赵氏处处给她难堪,现下不用她动手,徐氏也会一点一点磋磨赵氏的。 老太太之所以夺了赵氏掌家的权利,必然是被她那番话打动,心中也是猜忌起赵氏,这样甚好。 雨还在下,于夏日是难得的清凉舒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琅华轻轻的搁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拦腰,揉着发疼的手臂,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既然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便得有自保的能力才行,如此弱不禁风,又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 看来她得找个人,好好的学一学功夫,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去往姨娘的院子了。”忽的,春桃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第二十一章 深夜来客 “什么?”谢琅华抬腿便往外走。 她怎忘了,母亲从来都是个刚烈的性子,她自己可以不争不抢,可事关她,母亲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谢琅华走的极快,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此时此刻能飞起来。 白妈妈和钱妈妈皆被赵氏收买了,母亲此去必会吃亏的,她怎能不急。 丢了掌家的权利,赵氏在房中发了好大的脾气,将屋里能砸的尽数都砸了,还把房中的婢子仆妇都赶了出去,连许氏都被她赶了出去。 此时就只有谢瑶华陪着她,谢瑶华也是一脸挫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精心策划了这一局,非但没有扳倒谢琅华,反而丢了掌家的权利。 “母亲,莫要急坏了身子,祖母也是一时听信了谢琅华那个贱人的话,祖母一向偏疼母亲,过些时日定会恢复母亲掌家的权利。”赵氏不过是一个妾,便是自己的亲生子女也只能换做姨娘,可她掌了几年家,真以为自己便是定远侯府的夫人了,私下里谢瑶华与谢玉一向以母亲相称。 面对谢瑶华的安抚之言,赵氏冷冷一笑:“若想再度掌家谈何容易?” 若真如瑶华说的这般简单,她还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徐氏好不容易得了掌家的权利,自然不会有一丝纰漏,老太太这人向来多疑,既然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怎肯轻易再把掌家的权利交给她。 谢瑶华却没有赵氏这么消极,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只要父亲回来,只要父亲还宠爱母亲,祖母看着父亲的颜面上,说什么也不会让长房的权利旁落,长房长子尚在,如何能让幼子掌家。” 赵氏看着谢瑶华瞬间便笑了,她一扫方才的失落,笑的分外灿烂:“是啊!侯爷也快该回来了。” 瑶华说的对,只要侯爷还对她如初,她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皆恢复往日的仪态。 “砰……”就在那时,合着的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了。 “咳咳咳……”萧氏在白妈妈与钱妈妈的搀扶下,撑着病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面色沉寂如冰。 赵氏与谢瑶华皆是一怔。 “见过夫人。” “见过母亲!”赵氏与谢瑶华同时对萧氏行礼,毕恭毕敬,没有半分别样情绪,面子上的功夫,她们一向做的极好。 “赵氏!”萧氏一改往日淡漠的摸样,声音恁的尖锐,看着赵氏的眼中几乎迸裂出火花来。 “妾在。”赵氏不敢多言。 萧氏冷冷一笑:“你好狠毒的心,这些年我深居养病,你便真当我是傻子了不是?我知你的野心,你知求的是什么?你要掌家的权利,好,我给你,这些年府中自知你赵氏,早已忘了谁才是真正的夫人,莫不是你也忘了?” 萧氏说着,一手重重的拍打在桌子上。 这些年赵氏当真养尊处优惯了,也真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何时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训诫过。 一时之间,她面色难看到极点,她脊背挺直的看着萧氏,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年妾不辞辛苦的替夫人掌家,夫人不感激也就算了,如何这样空口白牙的污蔑妾?” “是啊!夫人,想必夫人病的久了,竟说起胡话了吧!”如今没有外人,谢瑶华也是一副嚣张的摸样,在她心里她的母亲早已是这侯府的女主人,自然不把一个旧病失宠的萧氏放在眼中。 萧氏淡淡的看了谢瑶华一眼,将目光落在赵氏身上,满目讥讽的一笑:“赵氏,你敢指天发誓,不是你收买了山匪,欲夺去我儿清白吗?” 赵氏温婉一笑,没有本分心虚,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就不是我做的,我如何不敢?” 若说出口的誓言,真能应验,也不知这上天要劈死负心之人了,只怕十个雷神也忙不过来。 说着,赵氏便指天立誓:“我赵月盈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收买山匪,妄图夺取谢琅华清白,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啪……”赵氏声音一落,萧氏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连白妈妈和钱妈妈都没有料到萧氏会伸手打人。 赵氏瞬间便怒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氏,声音一沉:“夫人,你怎么敢。” 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怒火。 萧氏不甘示弱的看着她:“究竟是谁做的,我心里清楚的很,若有下一次,我绝不饶你。” “母亲。”谢瑶华本想挡下萧氏那一巴掌,奈何萧氏出手太快,她看着赵氏已经高高肿起来的脸,眼中瞬间喷出火来。 她想都未想,抬手一巴掌便要朝萧氏打去。 岂料,却被赵氏拦了下来。 她的仇,她会自己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瑶华落一个不孝的名声。 谢瑶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赵氏勾唇一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皆是她自己的人,抬手一巴掌朝萧氏扇去。 “夫人。”白妈妈和钱妈妈装作一副忠心护主的摸样,被赵氏轻轻一推,便倒在地上,久久的起不了身。 萧氏久病卧床,怎是赵氏的对手。 “赵氏,你好大的胆子!”眼见她那一巴掌就要落在萧氏脸上。 谢琅华从背后将赵氏的手牢牢握住,她满心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用力一甩,将赵氏甩在地上。 “母亲。”谢琅华大步朝萧氏走去,见她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见赵氏摔倒在地,谢瑶华一脸愤恨,瞬间朝她扑了过去:“母亲,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一眼,从地上爬起的白妈妈与钱妈妈,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我没事。”萧氏轻轻的拍了拍谢琅华的手。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赵氏与谢瑶华,眯眼看着谢瑶华说道:“你方才喊姨娘什么?母亲?她也配?” 这句话如一把刀似得瞬间刺穿赵氏的心窝。 谢瑶华目不斜视的看着谢琅华,无所畏惧的说道:“身为夫人便可随意打人了吗?”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再懒得看谢瑶华一眼,她扭头对身旁的春桃说道:“去把如今的掌家夫人请来,我倒要看看我们定远侯府,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一个小小的妾室竟然敢对夫人动手!” “是。”春桃转身便走。 徐氏可没少受赵氏的磋磨,如今巴不得能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果然,她来的很快,快的出乎谢琅华的意料。 也是,她如今可是定远侯的掌家夫人,这里发生的事,她有岂会不知。 “呀!这是怎么了?”徐氏比赵氏小了好几岁,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格外的鲜亮,她扭着细腰在婢子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见过嫂嫂。”对着萧氏盈盈一福。 “婶娘。”谢琅华上前行礼。 两人目光落在一处,心领神会的一笑。 徐氏故作惊讶的看着尚在地上的赵氏,声音一高:“赵姨娘这是怎么了?” 不等赵氏开口,萧氏淡淡的说道:“赵氏顶撞与我,不过是我教训了一下府中的妾室而已。” “分明是夫人无缘无故的打人,姨娘她那里顶撞夫人了,夫人倒是说出来啊?”萧氏声音一落,赵氏还未开口,谢瑶华便出声说道。 谢琅华看着谢瑶华扬眉一笑,满目讥讽:“你方才不是还唤姨娘为母亲吗?我竟不知何时我们府中的妾室,也可换做母亲,若是传出去,真要叫人贻笑大方了。” 自古便是嫡庶尊卑,妻妾分明,不可有半点逾越,若此事真传出去,旁人定会说谢瑶华不知礼数,没有教养。 谢琅华此言分明是在威胁赵氏。 赵氏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妾出言顶撞了夫人。” 她满心的愤恨,皆化作眼中的冰冷。 谢琅华慢悠悠一笑:“不仅如此,方才姨娘出手还要打母亲呢?” “是。”赵氏直言不讳的说道:“万般不对,皆是妾的错,请夫人责罚。” 萧氏没有开口。 谢琅华抬头看向徐氏:“婶娘,不是妾室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 徐氏盈盈一笑:“这可是大罪,便是打一顿,发卖了也在情理之中。” 她声音一落,谢瑶华顿时抬起头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徐氏。 谢琅华看了萧氏一眼,萧氏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赵氏一眼:“罢了,就把她闭门思过一个月吧!” 如今她们也算彻底撕破脸了。 莫看闭门思过一个月,可对赵氏来说已是莫大的羞辱了。 她方才丢了掌家的权利,又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已是颜面尽失。 这里的动静老太太不会不知晓,可老太太却放之任之,可见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赵氏一番。 萧氏开了口,徐氏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谢琅华扶着萧氏离开。 徐氏也没有多待。 赵氏一失了掌家的权利,谢琅华便悄悄的把萧氏日常服用的人参片,换做了党参片,好在党参片与人参片极为相似,旁人也分辨不出什么来,且党参补中益气,生津止咳,对萧氏的病大有益处。 谢琅华在萧氏房中陪了萧氏许久,直到谢恒回来,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又说了好一会的话,谢琅华才回到房中。 若非赵氏失了掌家的权利,又被罚了闭门思过,自顾不暇,她是万万不敢将手伸进母亲房中的。 如今这样的冲突在赵氏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也无非是她们捕风捉影的给她安了一个罪名而已,无伤大雅。 万不能叫她知晓,她已经知道她在母亲的药中动了手脚,只怕她会作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 是夜,繁星似锦。 谢琅华已然入睡,忽的,一双温热的手猛地覆在她双眼之上,令得她瞬间睁开了眼:“谁?” 第二十二章 合作愉快 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 那人轻轻的将手移开,单手扣住谢琅华的脖子,只要他一个用力,便可扭断谢琅华的脖子。 谢琅华迎上的是一双格外璀璨的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榻前,借着月光那人的面目依稀可辩,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男子面孔。 谢琅华没有惊慌,她平静的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没有想过喊叫出来。 她知道只要她发出丁点的声音,将人引了过来,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她的声名便会尽数化作乌有,还会落下一个放荡的名声。 她倒是无惧,却不能因此连累母亲与阿玉,因她受辱。 那人一袭乌黑的袍子,看着谢琅华这副摸样,突然就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一丝声音从嗓间溢出:“怎地?谢姑娘竟不认识我了吗?” 他一开口,谢琅华眼中一亮,眼前的这人竟然是赫连佑,难过她觉得这双眼睛很是熟悉,不过是因为他去了脸上的胡子,这样一看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更显俊朗不少。 谢琅华双眼一眯:“阁下去了脸上的胡子,真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赫连佑也笑了:“如何我可有变得英俊?” 说话同时他慢慢的送开了谢琅华的脖子。 清幽的月光中,谢琅华看着他相视一笑:“阁下如今不怕我张口将人唤过来了吗?” 赫连佑言之凿凿的说道:“你不会。” 谢琅华慢慢从榻上坐起,她身上穿着藕色的寝衣,长发披肩,没有丝毫顾忌,笑盈盈的看着赫连佑,轻声说道:“我候阁下多日了,阁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谢琅华随意穿了鞋子,站在赫连佑跟前,他是来了不假,可并不代表她已经收服了他。 他不过是好奇,一个怎样的女子,既知晓土地庙埋金的事,又可分毫不差的预知天气,在旁人眼中这可是鬼神莫测的能力。 赫连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他见过很多的女子,却没有见过如她这般胆子奇大的女子。 方才他有意吓一吓她,看看她是不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女子,果然,她没有让他失望。 若是寻常女子遇见这般情形,怕是早已大声尖叫了,可是她没有。 她不仅胆大,更是聪慧过人。 赫连佑淡淡一笑:“就不知谢姑娘会不会让我失望了?” 不知为何看着谢琅华这双通透澄明的眼睛,他深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仿佛她早已洞察一切,他站在她面前便如一张白纸,没有丝毫的秘密。 谢琅华亦一瞬不瞬的看着赫连佑,她扬眉一笑,双眸神采飞扬,轻声说道:“我知阁下志向远大。” 至此一句话,令得赫连佑瞬间变了脸。 他收敛面上所有笑容,整个人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如今依然一副阴云密布的摸样,眼中布满阴霾,他声音沙哑,带着厚重的杀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谢琅华没有丝毫惧意,眼中更没有丝毫退意,她直视着赫连佑的眼睛,平静的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 赫连佑的双眸顿时染上一层血色。 他长臂一挥,已经死死地扣住谢琅华的脖子。 她的生死,已经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她依然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恐惧,缓缓说道:“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赫连佑一动不动,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整个人站在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 谢琅华轻轻的拂了拂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的说道:“而我呢?身困囚笼之中,血腥涌动,需要的只是一些得力的人手罢了。” 言下之意,他若是与她合作,万不会亏了去,这笔买卖划算的很。 赫连佑忽然就笑了,他双眼微眯看着谢琅华,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那也要看值得不值得,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谢琅华敛去所有表情,直视着赫连佑的眼睛,勾唇一笑:“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赫连佑没有开口,眼中满是讥讽,这句话他是万万不信的,说出来不过是动一动嘴皮,可真要兑现,谈何容易? 多少有志之士,最终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他们缺的何不就是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可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又不是雨,说下就下。 谢琅华自然知道赫连佑心中所想,既然她诚心要与他合作,总归是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的。 她轻轻的推开赫连佑的手,缓缓道来:“世人皆知司马弈乃是当今的太子,可我若告诉你,他这个太子注定是个无福,一年后便会被人从太子的宝座上拉下来,落得个终身幽禁的下场,最终自焚而亡,大燕未来真正的一国之主乃是睿王,司马睿。” 赫连佑徒然瞪大了双眼,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惊骇。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说,她可知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不止她,便连整个定远侯府都会被处以极刑,死无葬身之处。 谢琅华怎不知自己说出的是一番怎样的话。 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可若非如此,他怎能尽信与她? 谢琅华缓缓抬起头,脊背挺直,她依旧一副平静如水的摸样,接着又道:“三日后,睿王将有一场血光之灾,几乎命丧黄泉,你若是救他一命又当如何?” 谢琅华声音落下,赫连佑久久没有开口。 他负手而立站在谢琅华面前,眼波幽暗无边,目光如火如荼的盯着谢琅华。 诚然,他眼中闪过破碎的亮光,心头亦划过一丝火热。 他太渴望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了。 他知道那是一条崎岖难行,鲜血染就有去无回的一条路。 可那便是他的宿命。 谢琅华亦沉默下去,她坦然的站在那里,任由赫连佑审视,打量。 夜色中两人目光撞在一处,更像是一场无言的较量。 赫连佑想问,你如何知晓这些事? 又想说,你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又如何不能自救? 可他知道,他即便问了,谢琅华也不会回答的。 每个人都有不想揭开的过往,譬如他。 时间缓缓流逝,他竟从这个小小的女子身上,看到了曾经从未看到过的希望。 人生便是一场豪赌。 片刻,赫连佑身上的阴霾竟散,他笑如烈日炎阳,挑眉说道:“谢琅华,我们合作愉快!” 谢琅华舒展眉峰,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 两人击掌盟誓,异口同声说道:“合作愉快。” 谢琅华踮起脚尖,附在赫连佑耳边说了一句话。 赫连佑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明日我便会把你需要的人手送进来。”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着赫连佑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眉眼一弯,淡淡笑起,兵行险着,这一局,她赌胜了。 第二日,谢琅华起来,简单的用过早饭,便去向老太太请安了,她去的不晚,可有些人却去的比她更早。 如今徐氏掌家,与赵氏掌家大有不同。 老太太房中少了很多人,譬如许氏与孙氏这等妾室,古往今来从没有妾室可以日日对婆母请安的,先前不过是因着赵氏掌家,她日日在老太太面前,此等风气便涨了起来。 如今徐氏自然见不得这等乱象,她乃是谢文安的正妻,向来都不愿与那些地位卑贱的妾室为伍。 老太太在这府中耳聪目明,她怎会不知晓赵氏被萧氏罚了,可她只字未提。 不仅如此,便连谢瑶华也没有向老太太提及一句,这便是谢瑶华的聪明之处,对此老太太十分满意,并没有因着赵氏的事情苛待谢瑶华。 徐氏与谢瑶华伺候着老太太用了早饭,老太太含了一口菊花茶漱了漱口,看着房中所有人开口说道:“昨晚宫中传来消息,明日王后在宫中设宴,请各家小姐前去宫中赏花。” 老太太声音一落,除去谢琅华,屋里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谢琅华站在老太太不远处,低低的垂着头,仿佛没有听闻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说的是赏花宴,不过是为太子选妇。 上一世的赏花宴,王后也是邀请了她的,因着谢瑶华落水,将脏水泼到了她的头上,她落得个狠毒的名声,老太太也不愿她出去丢人现眼,便说她染了病,故而她并没有去赏花宴。 定远侯府去的唯有谢瑶华一人。 所有人都侧着耳朵听着,老太太接着又道:“我们府上王后邀了琅华与阿瑶,你们今日看看缺什么便去库房领,万不可在殿前失了规矩。” 这便是王后的高明之处,世人皆知谢琅华已经与萧家公子定亲,可王后若是不邀请他们定远侯,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王室与定远侯起了嫌隙,反而与朝政不利,可若是只邀请谢琅华又难免惹出什么非议,故而连谢瑶华也一并邀请了。 别的府上的庶女可没有这等荣光。 徐氏一脸失落,怎会没有邀请她的琼华呢! 赏花宴的目的她们都是知道的,即便琼华年纪小,不能为太子妃,可入宫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有些羡慕的看着谢琅华与谢瑶华。 “是。”谢琅华与谢瑶华一同开口说道,唯一的差别便是谢琅华一脸淡定,而谢瑶华则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欣喜。 第二十三章 街头惊马 给老太太请安过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请安。 得知她要入宫赴宴的消息,萧氏比谢琅华还要紧张,她让白妈妈去她的库房取来好几套金器打造的头面,皆是她从前的嫁妆。 她拉着谢琅华的手絮絮叨叨的说道:“入宫赴宴可不能怠慢了,这些便都给你了。” 谢琅华看了一眼,那些快把她眼睛闪瞎的头面,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你也知晓我遇见山匪的消息如今人尽皆知,我若是打扮的这般光鲜亮丽,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议论我了,况且我与表哥又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能喧宾夺主。” 听闻谢琅华说的这般有理有据,萧氏一脸欣慰:“倒是母亲思虑不周了。” 谢琅华只陪了萧氏一会,萧氏便让她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要用的东西。 谢琅华便出了萧氏的院子。 有句话春桃憋了许久,总算逮到机会说出口了。 “大小姐,二小姐那般欣喜,走路都快飘起来了,怎不见大小姐有一点高兴呢?”连她都是心中雀跃呢! 这可是要入宫啊!指不定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怎么能不激动呢! 谢琅华扭头看了春桃一眼,轻声说道:“春桃,明日你陪我入宫,我对你唯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 春桃点头说道:“是。” 岂料谢琅华郑重其事的再度说道:“一定谨记在心。” 入宫有什么好的,王宫集人间富贵于一处,也集世间险恶于一处,比之真刀真枪的战场,更为血腥残酷,从来都是杀人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至于谢瑶华这般欣喜,不过是因为她的愚蠢罢了。 这世间礼教严苛,尊卑有别,她以为旁人都与谢家这样没有规矩,嫡庶不辨,尊卑不分,她的身份只会让她受尽侮辱。 可她什么都不会对她说。 谢琅华回到房间,刚刚摊开宣纸准备练字。 忽的,春桃一脸不解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大小姐,杂役房的方姑姑求见。” 谢琅华稍稍思虑,张口说道:“请她进来。” 春桃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便走了进来,她一袭布衣,眉眼极为普通,竟没有一丝特点,整个人倒是干净利落的很,她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奴婢方幻云见过大小姐。” 谢琅华没有丝毫的怠慢,缓缓说道:“请起。” 春桃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方幻云。 谢琅华带着一丝打量,目不转睛的看着方幻云。 方幻云几步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是主子派来的,主子说了大小姐但有吩咐,吩咐我也就是了,他必会办的妥妥帖帖。” 谢琅华看着方幻云扬眉一笑,赫连佑办事的速度倒是快,可见他是个能成事的。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谢琅华摇手说道。 方幻云转身退了下去。 谢琅华抬头看着天际的流云,眼中满是笑纹,想必赵氏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竟然给她送来一个这么厉害的帮手。 因祸得福,也是她的运气。 第二日,谢琅华与谢瑶华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 谢琅华不过做寻常打扮,一袭碧色衣裙,一根白玉发簪,倒是谢瑶华一袭盛装,蔷薇色的裙装,裙摆曳地,头上珠光闪动,熠熠生辉,派头远远超过谢琅华,仿佛她才是这定远侯府的嫡女。 谢琅华原以为她们会共乘一辆马车,那里知道谢瑶华竟独自上了一辆马车。 且那辆马车竟走在谢琅华前面。 不用跟谢瑶华共乘一辆车,谢琅华自然欣喜,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她便怒从心起,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她那张伪善的脸。 今日都不用她出手,谢瑶华便会受尽屈辱,是以她今日只等着看戏就成。 凭她也敢肖想太子。 她记得上一世的太子妃是左相唐季中之女唐婉,王后还为太子选了两个侧妃,分别是刑部尚书宋岩之妹宋思薇,还有萧陌之妹萧禾。 谢琅华想着上一世太子的结局,不胜唏嘘。 谁能想到今日的繁华,转眼便会成为过眼云烟。 萧陌乃是太子伴读,想必今日他也会在场吧! 谢琅华一手掀开车帘一角,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忽的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无论那个时代闺阁女子,皆被束以高阁之中,没有半点自由。 春桃也是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的行人,每每看见售卖货物的小贩,眼睛便会贼亮,只怕连入宫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谢瑶华在前走的很快,转眼便看不见她所乘坐的马车了。 谢琅华也不理会。 忽的,马车也不知怎么了,竟狂奔了起来,速度之快险些没把谢琅华与春桃甩出车外。 “啊……”春桃面色一白,尖声叫道,下意识的朝谢琅华看了过去,慌乱的喊道:“大小姐。” 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也是死死地扒着车窗,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啊!马惊了,快闪,快闪开……”街上行人瞬间慌乱了起来,纷纷以最快的速度避让开来。 “砰……”一声巨响,车轴竟断了,一个木制的车轮瞬间被弹开,险些落在行人头上。 车身一个倾斜,眼见春桃就要飞出车外,就在那时谢琅华一把抓住春桃。 马匹已经疯了,纵然失了一车轮,马车还在狂奔不止。 春桃心有余悸的看着谢琅华,面色一片惨白,她整个人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 纵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谢琅华却读懂了她的眼神,她让谢琅华松手放开她。 谢琅华没有丝毫慌乱,眼见马车就要撞上一面墙上,她四下飞快的扫了一眼,轻咬着唇瓣,眼神一凝,将春桃用力往窗外一抛。 “砰……”春桃落入一个卖菜的摊位上,木头搭建的摊位那里能承受住春桃的重量,摊位瞬间垮落,春桃摔在了地上,因着木制的摊位接了她那么一下,她没有受伤。 驾车的车夫早已跳下马车。 “大小姐……”眼见马车就要撞上那面墙,春桃嘶声裂肺的吼道,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谢琅华再想跳窗已然来不及了。 几个呼吸之间,马车就要撞上墙面,下场必然是车毁人亡。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谢琅华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道,马车已偏离大路,窜进一条胡同,左右皆是墙壁。 “大小姐……”春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就在马车要撞上墙的那瞬间,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紧接着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撞在墙上,变成一堆破碎的木头,而那匹发了疯的马一头撞在墙上,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这是哪家的娇娇,如此赖在我怀中不肯起来,莫不是看中了我不成!”直到一道满含戏谑的声音响起,将她的视线吸引过去。 第二十四章 有名的纨绔子弟 烈日之下,那张含着戏谑的脸一下落入谢琅华眼中。 那瞬间,谢琅华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人双手拥着她的腰身,她跌入那人的怀抱之中,那张脸就在她咫尺之处,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那张脸细白如玉,纵然离得这么近,却依旧如凝脂一般,没有一丝毛孔,他的眉眼竟好似盛开在三月的桃花,明明是一个七尺有余的男儿,却是男生女相,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在他身上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王玄生的是洒脱俊逸,气质超尘。 而他则是容色倾城,冠绝天下。 他看着谢琅华,嘴角一勾:“娇娇若是愿意这般投怀送抱,不若今晚随我归家,我们来个共度良宵。” 他一笑倾城,说出的话却是恁的放荡。 “大小姐。”春桃狂奔而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堪堪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那人望着空落落的手,眉眼一弯,又是一笑,不过带了些许遗憾,凉凉说道:“娇娇真是无情,我方才习惯了这软香温玉,如今骤然弃我而去,真叫我好生寂寥。” 灼灼日光之下,他穿了一袭水墨华渲染的袍子,白灰相见之间生出一种难以触及的高贵,如墨一般的长发只用一根通体碧色的发簪固定在脑后些许,其余的尽数散落在肩头,妖娆至极,却又风流无边。 谢琅华当下便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这人是谁了。 如此妖娆,如此风骚,如此放荡,唯有崔家郎君,崔愠。 崔家仅次于王家,也是当之无愧的钟鸣鼎食之家,而崔愠的名声也仅次于王玄,不同与王玄的圣名,崔愠留下的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名声。 谢琅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她嘴角含笑,对着他盈盈一福:“多谢崔家郎君救命之恩,谢氏琅华日后定当图报。” 春桃跟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崔愠当下便笑了,这小小女子明明方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见她并未见过他,可不过片刻,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莫不是他的艳名已是人尽皆知,这可真是叫他不胜欣喜呀! 他随意挥了挥衣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好说,好说,琅华若是愿意以身相许便是最好不过了。” 当下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然,她还没有开口,春桃便对着崔愠大声说道:“这位郎君,我家大小姐早已定亲,这样的话万不可随意乱说。” 崔愠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顿时做出一副悔恨至极的摸样,握着胸口说道:“是崔某的不是,没有早些遇见琅华,琅华若是愿与我私奔,我定当舍弃一切,只愿与琅华携手相伴。” 这不过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崔愠便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摸样,看得谢琅华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总算知道崔愠为何会落得这样一个名声。 如此一个处处留情的人,真叫人不喜。 “琅华从未有过此愿!”谢琅华说着,拉着春桃便走。 春桃瞥了一眼支离破碎的马车,一脸惊恐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赏花宴便开始了,这可是王后亲自设宴,我们若是迟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难免王后不会怪罪下来,连累整个定远侯府。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只见早已没了谢瑶华的身影,她已然断定,马车的事定然是她们做了手脚,不然谢瑶华怎会未卜先知一般,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就在那时崔愠凑了过来,他出声问道:“琅华也是要去宫中参见赏花宴的吗?” 谢琅华还未来得及回答。 便有一个宛若天仙一般的女子,从她面前走过,面上与崔愠有几分相似,站在崔愠面前,出声说道:“哥哥,眼看赏花宴就要开始了,你准备磨蹭到几时,这英雄救美,你已然做了,还要如何?” 原来是崔愠的妹妹,崔锦。 崔愠看了崔锦一眼,笑着对谢琅华说道:“眼看赏花宴便要开始了,正好我们也要同去,如此顺路,琅华若不嫌弃,便乘我们的马车同去吧!” 崔锦见崔愠如此殷勤,自然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当下看着谢琅华说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娇娇?便随我们同去吧!” 说着,她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 眼见时间耽搁不得了,谢琅华没有没多做推辞,她微微一笑,对着崔锦盈盈一福,轻声说道:“我乃定远侯府之女谢琅华。” 崔锦看似比谢琅华稍稍小了那么一些。 她温和一笑:“原来是谢家姐姐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车吧!去晚了便不好了。”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着崔锦之后上了崔家的马车。 待她与春桃上去之后,崔愠才上了马车。 到底是日常撩妹高手,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风度,当真迷人。 这些年赵氏处心积虑的败坏谢琅华的名声,如今的谢琅华更是声名在外,上了马车,崔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谢琅华。 她眼中带着打量,带着审视,只觉得谢琅华举止得体,性子好似寡淡了一些,并不似传闻那般嚣张跋扈。 崔锦着了一袭碧色轻纱长裙,如谢琅华一样,并没有多做装扮,头上也不过装饰了几支素簪。 可见她们都是明白之人。 也是,以崔家的身份与地位,自然不屑与王族联姻,司马家坐拥这大燕的江山也不过十数年,在这些公卿氏族眼中,纵然他们如今已经尊贵无极,可不过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叛逆之人,氏族之家一向清高出尘,怎屑与他们为伍。 大王曾数次表露出先与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联姻的意愿,皆被他们驳了去,大王纵然心有怒气,却也不敢发作出来。 他不过坐拥江山十数年,而这些士族之家皆是苦心经营了数百年之久,岁月更迭,朝代变迁,从不曾没落半分,盘根错节的势力,早已渗透整个天下。 所以大王苦心培养了一批新权贵,为的便是制衡这些氏族之家,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些氏族之家的势力。 谢琅华心里明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是王家也好,垂家也罢,还有陈家,只要他们想要推翻司马一族,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氏族没有野心吗? 他们也是有的,只是他们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便如羽毛一般细心呵护着,所以在不触及他们的底线之时,他们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王后把这些真正的名门之后唤过去,也不过是充充场面而已。 便是她想,这些氏族也是不屑的。 春桃从马车上摔下来,衣裙被划破了,崔锦便让春桃换了一身她婢女的衣裙,春桃穿了倒也十分合身。 几个人坐在马车里,崔锦与谢琅华皆不是多言的人。 可恨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崔愠简直视崔锦与春桃乃无物,单手支着头,双目火热的看着谢琅华,幽幽叹了一声:“方才的救命之恩,琅华还能以身相许报之,如今我又对琅华施与援手,免整个定远侯府之难,不知琅华准备如何报答呀?” 说着,他冲着谢琅华抛了几个媚眼。 崔锦素手遮面,一脸嫌弃,当下看都不看崔愠一眼。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坐着,丝毫不惧崔愠的眼神,一旁的春桃,朝崔愠飞了几记刀眼,面上不悦的很。 如此放荡之人怎会出自世家,真真辱没了世家的名声。 谢琅华淡淡一笑,朝崔愠看去,慢悠悠的说道:“这有何难?郎君这般多情,指不定那一日便会做了花下亡魂,到时我救郎君一命也就是了,也好还了这救命之恩。” 崔愠嘴角一抽,生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倒是崔锦方才还带着疏离,如今看着谢琅华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倒是亲近不少。 她就见不得兄长这副摸样,可偏偏这世间女子,见了他皆迈不动腿,拜倒在他的调笑之下,让她深感挫败。 如今总算见他挫败一次,感觉甚好。 “琅华冒犯了!”谢琅华也深觉此话不妥,可她着实不喜欢崔愠,便直言无讳的说了出来,岂料说完之后,又很是后悔。 终究是他救了她一命,这恩情她不得不承。 “那里?本就是兄长他出言冒犯在先!”哪知崔锦竟毫不在意,挽着谢琅华的手亲切的说道。 倒叫谢琅华极不适应。 “已经到了,请公子,小姐下车。”就在那时,崔家仆从的声音响起,马车停了下来。 崔愠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琅华,依旧嘴角含笑,纵身跳下马车,伸手将崔锦扶了下去。 间隙,春桃跳了下去,朝谢琅华伸出手来。 哪知,崔愠也对谢琅华伸出手来,且花枝乱颤的看着她,笑的倾国倾城,令人眼花缭乱。 “多谢。”谢琅华轻声说道,扶着春桃的手跳了下来,将崔愠晾在一旁。 崔愠看着自己细白如玉,骨节分明,明明十分迷人的手,不由得的撇了撇嘴。 往日无往不利的招数,今日竟然失效了。 可恨,当真可恨。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拒绝他,且还是一个长相很是舒坦的小美人,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崔家的马车上是有族徽的。 马车刚刚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便有宫人迎了上来。 “奴等见过崔家小姐,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请小姐入宫。”几个宫人对着崔锦盈盈一福。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笑着说道:“谢家姐姐,我们走吧!” “好。”谢琅华点头说道,跟在崔锦身旁。 崔锦扭头看了一眼崔愠:“多谢哥哥相送,我已经到了,哥哥也回去吧!” 王后办的是赏花宴,又不是赏草宴,崔愠自然不在相邀之列,他不过是来送崔锦的。 崔愠望着崔锦与谢琅华的背影,勾唇一笑,眼波一沉,好一个谢琅华果真有趣的很,他日,他定要她拜倒他的无边魅力之下。 第二十五章 赏花宴 谢瑶华一袭盛装,早已入了宫。 彼时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各个府中的贵女几乎已经到齐了。 御花园中,姹紫染红百花齐放,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赏花宴设在御花园中的玉湖之上,碧波荡漾,画舫停靠在岸边,只等王后到了,便开始游湖赏花。 岸边柳树依依,各种花木争相绽放,湖中莲花妩媚而不妖,荷香阵阵,画舫若动起来,如此美景怕是眼睛都不够用了。 谢瑶华在冬雪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上了画舫,各家闺秀都有自己的位置,根据家世不同,位置前后也有所不同。 谢瑶华一眼扫去,只见左边前三个位置都空着。 她心下明了,那定是给王,崔,陈家的贵女留的位置。 好在她父亲乃是定远侯,于新权贵之中地位着实不低,是以她的位置在右边的第二个。 她环顾一圈,见并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方坐了下去。 哪知,她不过刚刚坐下,一道讥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莫不是便是谢家的大小姐?” 谢瑶华抬头朝坐在她前面的女子看去,还未开口,那女子便接着又道:“听闻谢家大小姐前几日进山祈福的时候,遇见了匪盗,早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没有颜面活着在世上了,谢家大小姐竟还有脸来参加这赏花宴,便不怕脏了众人的眼吗?” 那女子谢瑶华是识得的,是镇国公家的嫡女莫良辰。 谢瑶华虽未与她接触过,却听闻她性子火辣,是个目中无尘的。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无不朝谢瑶华看去。 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中,她眉头一蹙,不由得红了眼眶,这是她管用的伎俩,她楚楚可怜的看着莫良辰,咬着唇瓣小声辩解道:“我阿姐并未来,我乃定远侯府谢瑶华。” 一句话便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岂料,她声音落下。 莫良辰便笑了起来,声音之中尽是嘲弄:“这么说你不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了?” 不是嫡,便是庶! 谢瑶华顿时羞红了脸,纵然她万般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还是咬着唇瓣说道:“是!” 何以没有她相熟的人,皆因为与她交好的皆是各个府上的庶女,嫡庶尊卑便如楚河汉界一般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真真可笑之极,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也配和我们坐在一起。”莫良辰还没有开口,与谢瑶华相邻的郑家贵女,郑怀玉便出言说道。 说着还一脸嫌弃的往左边挪了挪,离谢瑶华远了几分。 莫良辰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瑶华一眼,接着又道:“一个小小的庶女,莫不是还肖想成为太子妃吧!真是痴心妄想。” 在场皆是各个府上的嫡女,纵然没有开口,可看着谢瑶华的眼神皆含着鄙夷与不屑。 谢瑶华此时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她泪盈于睫,低低的垂着头,只觉得满心屈辱,无地自容,羞愧至极。 “二小姐!”冬雪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不过是嫉妒二小姐的美貌,既是王后请来的,二小姐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莫要在意她们的话。” 就在那时谢瑶华跟着崔锦缓步上了画舫。 “崔家姐姐你来了!”崔锦一上来,便有好几个贵女上前给崔锦打招呼,好不热络。 谢瑶华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怎么来了?而且还和崔家的贵女一道来了? 崔家是何许门第? 那可是公卿士族之家,便是当朝天子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崔锦姿态优雅,行为得体,盈盈一福,算是与诸位贵女打过招呼。 一旁的贵女看着崔锦身旁的谢琅华,忍不住出声问道:“与崔姐姐一道来的是哪家的贵女呀?” 崔锦嘴角含笑看了谢琅华一眼,刚欲开口。 谢瑶华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低眉顺目,好似十分惧怕谢琅华一般,声音小小的说道:“姐姐,你怎么才来?我一转眼便不见姐姐了,路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么一唤,所有人瞬间都知晓谢琅华的身份了。 谢瑶华这是故意的。 若是崔锦把谢琅华介绍给诸位贵女,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有人也不敢在非议谢琅华。 可由谢瑶华唤出来便不同了。 果然,所有贵女看着谢琅华的眼神瞬间变了,满目鄙夷。 莫良辰朝崔锦走了,盈盈一福,笑着说道:“崔姐姐,你怎么与她同来了?她可是个不清不白的,还是离她远一些才好。” 听莫良辰这么说,谢瑶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所有的羞辱本就该谢琅华所受,与她何干!受辱的可是她。 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崔锦也是知道一些的,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能拒绝了她哥哥的女子,她觉得品性应该不坏,她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只见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莫良辰,不管不顾的说道:“什么是不清不白?张口便能在宫中说出这样的话,如此品性真叫琅华刮目相看呀!” 她声音不低,表情更是嚣张,与传闻那般毫无二致。 春桃一句话也不敢说,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袖子,可谢琅华好似未曾察觉一般,看都没有看春桃一眼。 她本就声名在外,还怕什么呢! 她若是突然转变了性子,变得异常聪慧才令人恐惧呢! 萧陌之妹萧禾也是在场的。 见此,她一脸厌恶,不由得侧了侧脸,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在她心中这样的女子是万万配不上她哥哥的,她向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前几日哥哥回来,突然要与谢琅华退婚,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把哥哥气坏了,好几日都没同母亲讲话。 见她这般嚣张,莫良辰也怒了,她声音徒然一高,指着谢琅华说道:“我品性再不好,也懂贞洁二字,不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还有脸来这里,我若是你怕是早已羞愧的上吊而亡了,你们定远侯府的家教才真真令人刮目相看呢!” 崔锦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她看了莫良辰一眼笑着说道:“怕是王后娘娘就要来了,我们都回座位吧!” 她开了口,莫良辰才住了嘴。 谢琅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也不看崔锦一眼,大步朝座位走去,任谁也看得出她脸上余怒未消。 崔锦也朝座位走去。 剩下的贵女也都坐了回去。 谢琅华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将在场的人尽收眼底。 王家的贵女也姗姗来了,来的是王玄的嫡妹,王月瑶,她与谢琅华年纪相仿,为人很是低调,只着了一袭月白色长裙,眉目如水,与王玄生的有几分相似,也是美得不可方物。 眼见赏花宴就要开始了,崔锦后面的那个位置却还空着的。 那是陈家贵女陈瑢的位置。 上一世她便称病没有来,无不,不过是因为她一心痴慕王玄,早已立下誓言此生非他不嫁,所以这样的场合,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谢琅华粗粗扫了一眼,只见多数人的眼中皆含着对她的讥讽,而少数几人皆什么表情都没有,譬如王月瑶,崔锦,还有唐婉与宋思微。 视线落在萧禾身上,谢琅华微微一顿,不由得笑了笑。 不出意外,萧禾当做没有看见一样,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 前世,她嫁到萧家不久萧禾便出嫁了,自以为攀了个高枝,便高傲的不可一世,与谢瑶华狼狈为奸,给她穿了不少小鞋,令得萧陌越发厌恶她。 “王后驾到!”忽的,一个寺人的声音高高响起,王后的仪仗出现在众人眼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无不起身行礼:“参见王后娘娘!” 王后娘娘一袭宫装,宽袖窄腰,长裙曳地,黑色的衣裙上金线穿插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妆容精致,保养极好,明明有个已经弱冠的儿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她嘴角含笑,一副温婉端庄的摸样,轻声说道:“不必客气,各位娇娇请起,今日设宴只为赏花。” “多谢王后娘娘。”所有人起身退回座位。 “开船。”随着寺人的声音响起,偌大的画舫缓缓行驶起来。 碧波荡漾,两岸风景如画。 此乃七月,寻常的桃花早已结出果子,果子都已经成熟,而宫中匠人技艺高超,岸边竟栽种了许多桃花,此刻正开的妖娆夺目,落英缤纷,花瓣落入水中,随波荡漾,别有一番风情。 桌案上摆着时令的瓜果,果香阵阵。 王后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如此多的贵女,总归能为太子选出一个合适的太子妃来。 她淡淡笑道:“如此美景,若有琴声相伴便更妙了,可有谁愿抚琴一曲?” 在场的皆是名门闺秀,又有谁不会抚琴呢! 若是旁人开口,有如此机会,怕是早已跳出来争相表现了。 可谁人不知,王后琴技超群,素有燕京第一的名头,谁又敢在她面前献丑呢! 故而所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 若弹的不好,岂非与名声有碍,若弹的好,又置王后与何地? 如此真是进退两难之地。 谢瑶华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她端起桌上的茶,作势要喝,岂料一个不小心,竟全数撒到了谢琅华的手臂上。 “啊!”那水虽不至于烫伤,可如此夏日,洒在肌肤上却也生出灼热的痛感,谢琅华惊呼出声,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王后娘娘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如此你便抚上一曲吧!” 第二十六章 藏拙 谢琅华顿时便愣住了。 她故作一副呆呆愣愣,万分惊恐的摸样,余光冷冷的扫了谢瑶华一眼。 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是故意的。 王后娘娘既开口了,那么她便没有退路了,可恨的是这琴弹的好与不好皆是错,着实为难的很,也正是如此,谢瑶华才会想法设法的把她给推出来。 她想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姐姐,你怎么样?”谢瑶华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拿起锦帕便为谢琅华擦起衣袖,她故意撩开谢琅华的衣袖,让人清楚的瞧见谢琅华的手臂并无大碍,不过微微有点发红,一点都妨碍不了抚琴。 “无事。”心机之深沉令得谢琅华恁的厌恶,她淡淡的推开了她的手,站了出来。 既然无路可退,就只能迎头而上。 她对着王后盈盈一福:“是!” 缓步走到画舫中央。 琴已摆好,一旁焚着香,青烟缭绕,谢琅华慢慢坐下。 坐在她对面的崔锦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谢琅华双手落在琴弦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 谢瑶华低低的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神色,这些年谢琅华除了脾气见长外,其他的一无是处,琴技更是不堪,她便是要她在众人面前出丑,纵然她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草包一个。 春桃怎不知谢瑶华的心思,她淡淡的看了一眼谢瑶华,脸上满是得意洋洋,大小姐的琴技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只要她弹出在甘泉寺所奏的曲子定可惊艳众人,叫所有人刮目相看。 在场皆是琴技非凡之人。 谢琅华面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慌乱,不过几个音符过去,所有人便听出她琴技一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不过也没有错处就是了。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脸上尽是不解。 谢瑶华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心中恁的得意,只是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王后不温不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所奏的琴音,连唯一的流畅也不见了,变得断断续续,仿佛无力为继一般。 屡屡日光之下,她面色苍白,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脸痛苦难耐的表情,身子一软倒在琴上。 春桃一惊:“大小姐!” 瞬间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连王后也是微微一怔:“谢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快传太医。” 好在画舫上便有随侍的太医。 谢琅华随即被几个宫中的侍女抬了下去。 谢琅华躺在画舫的房间内,太医很快过来为她诊治。 就在那时她幽幽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看着为她诊治的御医,将额上的疤露出来,话还未说泪便滚滚而落,她声音满是柔弱,喃喃说道:“太医,我前些日子不小心撞破了头,方才觉得头痛难忍,可是旧疾复发了?” 彼时,宫中的余太医正在为谢琅华诊脉。 余太医医术高超是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太医,不过刚过弱冠之年,生的眉清目朗,俊逸不凡。 他淡淡的看着谢琅华没有开口,看的谢琅华十分心虚。 她这一晕不过是她有意为之。 她若是弹得比王后娘娘还好,便是落了王后娘娘的面子,她若是弹得不好,便会令得定远侯府颜面尽失,她能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装病这一招甚是妥贴。 虽然胆大妄为了一些,可宫中的御医那个不是人精,只要她稍稍提点一下,任谁都会卖定远侯府一个面子的,再说她头上本来就有伤,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再有也可将前些日子赵氏逼得府中的嫡女以死明志的事揭露出来。 谢瑶华如此陷害她,总要给她一个教训不是。 世人常说有其父便有其子,有其母便有其女,看谁还敢娶谢瑶华呢! 谢琅华眼巴巴的看着余太医,一旁还有两个宫中的侍女,她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哪知,余太医素手一挥,张口说道:“闲杂人等请暂避,我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 “是。”宫中的侍女尽数退了下去。 春桃十分担忧谢琅华的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岂料,余太医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春桃,说道:“你也退下吧!” 春桃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画舫的房间里只剩下谢琅华与余太医。 余太医淡淡的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说出的话几乎令谢琅华喷出血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姑娘乃是微臣生平所见胆子最大的女子。” 说着,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竟然王后娘娘面前装病!” 他言之凿凿,已然下了定论。 谢琅华嘴角一抽,扶着额头慢悠悠的坐起,面上一派从容,丝毫没有被人看穿的窘态,她悠悠问道:“太医何以这样说?琅华胆子很小的,小到连一只蚂蚁都不敢捏死,又怎敢在王后面前装病!不过是病痛在己身,太医一时诊不出来也是有的。” 说着,她故作一副痛苦难忍的摸样,小脸皱成一团,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摸样,接着又道:“若我说痛,太医诊治不出来,而别的太医却诊治出来了,太医以为旁人会如何议论?” 谢琅华此话已是在威胁余太医了。 装病一事万万不能揭穿,不然只怕要连累整个定远侯府了。 余太医扬眉一笑,定定的看着谢琅华,顿时觉得眼前这小小女子有趣的很,竟敢威胁他,他诊治不出来,旁的太医诊治出来了,传出去自然要说他医术不精。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他慢慢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惜我这个人生平从来不说违心之言。” 说着便要走。 谢琅华顿时便急了,想都未想便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脸黑作一团,再不见方才的柔弱,而是一副强横的摸样,缓缓道来:“你究竟想怎样?” 第二十七章 我记住你了 谢琅华此时心中全然都是悔恨,她若是知道为她诊病是会是个年轻的太医,兴许她就会改变策略,年轻人初入世事,性情耿直,那里比得上在太医院混的久了那种老油条,若是换做他们权衡利弊,连用她出言指点都不用便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件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 余太医丝毫不惧谢琅华的怒意,他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听闻谢家姑娘已经订婚了。” 谢琅华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啧啧叹道:“这般脾性难怪惹人嫌弃。” “这与你何干?”提及萧陌,谢琅华的脸顿时更臭了。 余太医眉头一挑,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温柔一些的好。”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谢琅华真想让他见识一下何谓她的“温柔”,可此刻是她有求与他,也不能太过嚣张不是。 “你终究怎样才肯帮我?”谢琅华看着余太医,耐着性子问道。 看他的摸样也是个白面小生,如何生的这般黑心,难道不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吗? 且不说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余太医也是个耿直的,旁人只知他不过是一个太医,焉知他出身医药世家,传言有起死回生之道的余家,诸国帝王皆奉为座上之宾,他入宫为医不过是为了历练罢了。 这王宫之中,哪宫主子不给他几分薄面。 谢琅华胸膛微微起伏,她用力扬起嘴角,笑眯眯的看着余太医,温柔细语的问道:“不知我这样的态度可好?” 她都这般伏低做小了。 哪知余太医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一看便知笑不由衷。” “这又如何呢!”于是,谢琅华嫣然一笑。 她本来就生的明艳,一双眸子宛若琉璃一般华光异彩,脸颊处挂着两个梨涡,她这一笑既甜美,又有几分动人的妩媚。 “若是在多露两颗牙齿就更好了。”余太医不咸不淡的点评道。 谢琅华明明心中都快呕出血来了,却不得不笑的更灿烂一点,多露出两颗牙齿来,她笑的脸都抽筋了,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这样可好?” “勉强可观罢了。”余太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你……”见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走,谢琅华不由得出声唤道。 余太医已走出数步,听见谢琅华的声音,足下一顿,嫣然回过头来,看着谢琅华一笑:“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她了。 谢琅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一面揉着发疼的脸,一面冷冷的望着余太医就要踏出去的背影,声音小小的说道:“我记住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脸愤恨。 明明她声音很小,余太医又离得很远。 可她声音一落,余太医便转过身来,望着有些呆愣的她,嘴角一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说道:“我也记住你了。” 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直到此刻她方知宫中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太医竟有这样的功夫,怕是她们定远侯府的侍卫没有一个及得上的。 余太医一走,春桃便走了进来,一脸的沮丧。 谢琅华看着她一下便笑了。 她自然知道春桃心中想的是什么。 春桃无非是在悔恨,如此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她竟然生生错过了。 谢琅华看着她低声笑道:“春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明哲保身方为正道。” “大小姐,你没事吧!”对于谢琅华装病一事,春桃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分明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大小姐奏出甘泉寺的那一曲,定可一鸣惊人,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谢家姑娘怎样了?”王后的声音响起。 余太医的声音紧随其后,传入谢琅华的耳中:“回禀王后娘娘,谢姑娘前些日子头部遭到撞击,又没有好好医治,留下了疤痕不说,旧疾也是时有发作,如今便是旧疾发作,须得细细调养才是。” “如此便有劳余太医了。”王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琅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躺了下去。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但结果还是尽如人意的。 如此便全了王后的颜面与谢家的名声。 谢瑶华却是气的咬牙切齿,她明知道谢琅华是装病,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难不成她的医术在太医院的太医之上不成! 御花园的湖不小,可也称不上大,画舫游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既为太子选妃,怎会不让太子见过诸位女子。 王后先见一见不过是看看她们的容色品性,至于人选还得入了太子的眼才好。 谢琅华倒下之后,唐婉便站了出来,接替谢琅华抚琴。 她的琴技当真高超,更重要的是一件如此棘手的事,她却是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所奏之音,略逊王后一筹,却也是世间难得之佳音。 谢琅华听的如痴如醉,险些睡着了。 画舫游了一圈之后,又停在方才上船的地方。 王后堪堪起身,笑着说道:“本宫上了年纪,如今有些乏了,你们可自行在御花园中赏玩,不过要以这夏日之景做一副画,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是。”所有人起身向王后行礼。 王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姿态优雅的下了画舫,消失在众人眼中。 相熟的贵女门三三两两的结伴下了画舫。 此时此刻,谢瑶华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一看谢琅华,纵然她并不情愿,还是朝画舫的房间走去。 彼时,谢琅华已经起身,既然王后要求作画,她怎么着也得画一幅交差才是。 谢瑶华进来的时候,谢琅华已经整理好衣裙准备出去。 “姐姐,你怎么样了?可有好些?”她故作一副担忧的摸样,一脸羞愧的看着谢琅华说道:“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送她几个大字,信你才有鬼。 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谢瑶华上前便要搀扶谢琅华,却被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略略一笑:“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几个人一同下了画舫。 此次一同来了三十多个女子,此刻已经走散。 御花园中风景如画,谢琅华实在不愿意跟谢瑶华一起游玩,奈何谢瑶华就是不肯离开。 她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眼底拂过一丝冷笑。 旁人不知道她装病,可谢瑶华却是一清二楚的。 她如此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无非是想把此事当众揭露出来罢了,若是别家的姐妹遇见这种事,为了大局考虑自然也不会说出来的,身为一家子人,乃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可谢瑶华心中从来都只有自己,何曾为家族考虑过半分。 她的凉薄与狠毒,是她早已见识过的,且至死不敢忘记。 谢瑶华故意引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心中明了却也并不说破,她急于将她装病的事公布于众,却不想她头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御花园中的牡丹开的极好,人道彩虹有七色,可御花园中的牡丹竟比彩虹还有绚丽,红的泣血,粉的娇嫩,白的无暇,紫色高贵,黄的华丽,竟还有碧色的与黑色的,真真让人眼花缭乱。 牡丹花前聚集了很多贵女。 有王月瑶,崔锦,唐婉,宋思微,莫良辰,郑怀玉,还有萧禾俱在,剩下的几人谢琅华叫不出名字。 牡丹乃花中之王,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见谢琅华和谢瑶华缓步走了,好几个人侧了侧脸,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谢琅华面色如常,谢瑶华却是心中怒火狂燃,以至于烧红了脸,只是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惊弓之鸟的摸样站在谢琅华身旁,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罢了。 崔锦看了谢琅华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琅华回以一笑。 至于旁人她根本不曾放下心上,她们的爱恨情仇与她何干! 莫良辰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冷冷一哼:“这里已经脏了,姐妹们我们走吧!到别处去看看。” “我也觉得如此。”郑怀玉笑着说道。 引得几个贵女点头附和道。 唯有王月瑶,崔锦,还有唐婉与宋思微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瑶华见她们要走,眉头一拧,当下拉着谢琅华的衣袖,扬着那张惯以柔弱示人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觉得身子可好些了?余太医说姐姐旧疾复发,为何我从不知晓姐姐有何旧疾呢?” 她声音一落,刚刚转身的那几个贵女瞬间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春桃一惊,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心中烧做一团,二小姐真是太过分了,方才便是她陷害大小姐,她怎能如此? “谢琅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王后娘娘面前装病,你可知这是欺君罔上之罪?”莫良辰声音一高,指着谢琅华厉声呵斥道。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冷不丁的响起:“你们在说些什么?这样热闹。” 第二十八章 一事相求 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在场皆是女子,所有人一怔,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牡丹丛中有一条幽静小道,款款走来数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玉冠,身披黑袍的男子,领口与袖口金线穿插,绣着细细密密的祥云纹,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漫漫日光之下,他嘴角含着笑,眉眼温和,一副温润如玉的摸样,气度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久居高位练就的沉稳。 “参见太子殿下。”随着他由远及近,在场所有人无不屈膝行礼。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其中见过司马弈的不在少数,便是谢琅华也是见过司马弈一面的。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萧陌站在司马弈身旁,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免礼。”司马弈淡淡一笑。 所有人这才起身。 今日名为赏花宴,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在场数十个女子,除去几个不想攀高枝的,哪个不是盛装打扮,一眼看去竟比御花园的花还有争奇斗艳。 司马弈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女子,笑着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说的那样热闹?” 司马弈声音一落,莫良辰便站了出来,她盈盈一福:“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在画舫之上,王后让谢琅华抚琴一曲,哪知她才弹了几下便晕了过去,余太医说她是旧疾复发,可方才谢家二小姐却说她从未有过旧疾,如此不是欺君罔上之罪吗?” 莫良辰三言两语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 她声音一落,萧陌的脸便沉了下去,他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的厌恶升级,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 他身为她的未婚夫,怎不知她有什么旧疾,至于她的琴技他倒是知道的,除了折磨人的耳朵便一无是处了,与琴技二字更是沾不上半点边,想来肯定是装病。 “谢琅华?”司马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挑眉朝身旁的萧陌看去,轻声说道:“阿陌,若我记得没错,这谢琅华是你的未婚妻吧!” 纵然萧陌百般不愿承认,但婚约尚在,他不得不拱手说道:“是。” 很是冰冷的一个字,没有半点感情。 萧禾抬头看了萧陌一眼,冷冷瞪了谢琅华一眼,她丢人现眼也就算了,还累得哥哥陪她一起招人耻笑。 她除了有一个定远侯嫡女的身份,真是一无是处,那里配的上她的哥哥。 司马弈勾唇一笑,看着萧陌接着又道:“那她可曾有什么旧疾?” 萧陌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倒是朝谢瑶华看去,他想都未想便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未曾听闻她有何旧疾。” 他乃是谢琅华的未婚夫,说出的话断不会有人怀疑,如此一句话便将谢琅华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她一袭素裙,轻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委屈,话还未说一句,泪便率先落了下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她轻轻的撩起额前的碎发,一个淡粉色的疤痕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声音哽咽,缓缓道来:“当日瑶华污我推她落水,姨娘要将我送入庵堂,我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我乃定远侯府嫡女,又早有婚约在身,有什么要与她相争的。” 她一开口,谢瑶华便瞬间僵在那里,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委屈,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陌。 连萧陌也未曾想到谢琅华竟会如此说来。 这件事他是知晓的,只是他从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谢琅华满目失落,明明伤心至极,却是扬眉一笑,可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低低的垂下眸子,任由泪盈于睫:“表哥不知的又岂是这件事,那日我去甘泉寺祈福,路遇山匪,明明那些山匪从未见过我,却张口唤我谢家大小姐,还说是收了谢家有些人的银钱,目的便是毁我清白,好在天可怜见,遇上甘泉寺高僧出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是了。”说着,她骤然后退数步,笑着落下泪来:“表哥心中从未有过我,心心念念的全是瑶华,前几日还上门对我说要退婚,又怎会知道我有旧疾。” 定远侯府传出来的事皆是对谢琅华不利的,前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都被赵氏压了下来,可是丁点没有传出来,赵氏或许没有这个本事,可谢文安有。 如今这些事骤然抖了出来,谢瑶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今后旁人如何看待母亲?又如何看待她? 萧陌面色一青,眼中满是怒火,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休要污蔑我,我与瑶华清清白白的,要退婚皆是因为你不修品行。” 谢瑶华也慌了,迎上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她用力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与萧家表哥从未有过私情。” “是吗?”谢琅华勾唇一笑,双目红的泣血,她直勾勾的看着萧陌,一步一步逼近:“何以你只信瑶华,而不信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何以你从出现在这里便不曾看过我一眼,却与瑶华数次眉目传情。” 说着,她素手一指,指着谢瑶华大声说道:“连她都是楚楚可怜的看着你,双目满是脉脉温情。” “不,我没有!”谢瑶华大声反驳道,一下便红了眼眶。。 “你休要胡言,分明是你记恨我上门退婚,才如此污蔑于我。”萧陌亦开口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谢琅华竟是如此能言善辩。 不过他们说出的话却是恁的苍白无力,因为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经谢琅华这么一提点,所有人都想起,萧陌是看了谢瑶华数眼,谢瑶华确与萧陌对视了数次。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对于后宅中的污秽手段,那个不是身经百战,谢琅华几句话落下,所有人看着谢瑶华与萧陌的眼神皆变了,双目之中满是轻蔑。 谢琅华笑着朝谢瑶华看去,再不看萧陌一眼,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妹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方才你故意将茶洒到我身上,我惊呼出声,王后娘娘才会让我抚琴,姨娘掌家,我从来都只有顺从,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方才谢瑶华将茶洒到谢琅华身上,可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谢瑶华用力的摇着头,她泪眼模糊,楚楚可怜的看着谢琅华,大声哭泣道:“姐姐,你信我,我与萧家表哥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跪在谢琅华跟前,用力的抓着她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无辜的摸样。 谢琅华淡淡的推开她的手,重重的跪在司马弈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殿下,方才是余太医为我诊治,若是殿下不信,大可将余太医唤来一问,如此也可还琅华一个清白。” 说着,她将头磕了下去。 司马弈淡淡的扫了萧陌一眼,令得萧陌身子徒然一僵,背后都被汗浸透了。 他微微抬手,对着谢琅华说道:“你起来吧!余太医的医术谁人不知?他自然不会诊错。” 谢琅华却没有起身,她慢慢的抬起头,却又不敢直视太子殿下的容颜,泪流满面低声说道:“琅华还有一事相求,这天下最难得的便是有情人,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人何其难!彼此心心相印更是可遇不可求,我愿成全表哥与瑶华,还望太子殿下解除我与表哥的婚约,还他一个自由之身。” 她一脸落寞,言辞恳切,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萧陌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琅华会如此说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退婚本就是他所求所愿,可为何真到了此刻,他心中竟无半点欢愉? 谢瑶华更是一脸呆滞,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谢琅华竟主动要与萧陌退婚。 这是她一直期盼的事,她早想取而代之,可为何她竟觉得如此惊心。 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司马弈跟前,她脸颊几乎贴着地面,没有人看到她双眼已被鲜血染红,眼眶已被戾气填满,只剩下狰狞的恨意。 他不是想要退婚吗? 今日她便成全他! 上一世,他给她的羞辱,她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一世,是她不要他了。 她给他的是成全,成全他与谢瑶华的郎情妾意,狼狈为奸。 今日一过,他与谢瑶华的名声便会跌入谷底,姐夫与小姨子暗生情愫,她大度成全,真可成为一段佳话。 司马弈也未曾料到谢琅华竟会这样一说,他抬头朝萧陌看去,张口问道:“阿陌,以为如何?” 退婚这事总要两人点头方可。 虽然这样的家事不便他插手,可如今谢琅华求到了他这里,他便不能不管。 萧禾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哥哥一心想要退婚,母亲却不愿意,如今太子殿下开口了,只要哥哥同意,想来连母亲也不敢开口在说些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瞬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萧陌看去,他下意识的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又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若没有瑶华一事,他定会想都不想便同意的。 可如今,权衡利弊,总要思虑一番才是。 片刻,他眼光一定,几步站了出来,对着司马弈拱手说道:“太子殿下。” 说着,他声音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第二十九章 萧陌的答案 萧陌不似方才那般冷漠,恢复以往如水一般温润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让殿下见笑了,许是我这段时间公务繁忙,从而冷落了琅华,才让她生出这样的心思,我这一生想娶的只有她一人,从未改变过。” 说着他双目满含深情,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萧陌变脸可真快,对于先前上门退婚的事更是只字不提,他这副摸样,任谁看他与谢琅华都不过是情侣之间的一些小别扭罢了,无伤大雅。 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萧陌,她眼圈红红的,旁人只当她是感动的,哪里知道她险些把嘴里的一口牙给咬碎,将这些话抛出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萧陌的反应,她只是低估了他的无耻。 明明是他先提出退婚的,如今她愿意成全他们了,他反倒不愿意了。 无非是把其中的利害分析的透透的,只要他现在同意退婚,便坐实了他与谢瑶华的事,如他这种伪君子,一面做着卑鄙无耻的事,一面又想留下一个好名声,旷世第一渣男真是非他莫属了。 比起伪君子,真小人反倒显得可爱一些。 谢瑶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双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早已紧握成拳,指尖陷入肌肤都渗出血来。 从前他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他根本不喜欢谢琅华,喜欢的只有她一个人,他每次来探望谢琅华,都只是匆匆几句话,对她只有冷漠疏远,对她却是小心呵护,每次入府都不忘给她带一下贴心的小礼物,她与谢琅华有什么争执,他也总是护着她。 他说过会与谢琅华退婚,更说过会娶她的。 如今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说明他心中并没有她。 谢瑶华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怨恨。 怨恨萧陌如此薄情,怨恨谢琅华毫无顾忌的把这些事捅出来,令得她颜面声名尽失。 何为般配? 便如萧陌与谢瑶华一般,萧陌对谢瑶华薄情,谢瑶华又何曾真正爱慕过萧陌,一听宫中有赏花宴,她还不是盛装打扮巴巴的出席了,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不能失去,不能放手。 萧陌满目温情,一撩衣袍,跪在谢琅华身旁,丝毫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直视着谢琅华的眼睛,轻声说道:“琅华,冷落你是我的不是,从今往后,我定会对你好的。” 他一副温柔小意的摸样,真真令谢琅华作呕。 谢琅华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垂下头去。 既然萧陌已经这样说了,太子殿下定不会让他们退婚了。 她这一番谋划算是白费了。 萧禾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陌竟然临时改变了主意,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大哥明明不喜欢谢琅华,早想与她退婚,如今为何改变了主意。 司马弈右手微抬,笑着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说着,他略略深沉的看了萧陌一眼,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以后若是阿陌对你不好,你来找我,本太子定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太子殿下!”如此,谢琅华才缓缓起身。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春桃早已看傻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会主动与萧家表哥退婚,大小姐对他的情,她可是一直看在眼中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小姐对萧家表哥突然便淡了下来,再不会看着他以前送给她的东西睹物思人,更不会让人时时打探萧家公子的行踪。 萧陌虚扶了谢琅华一把,却被谢琅华不着痕迹的给避开。 司马弈看着周围的景致,朗朗一笑:“今日母后邀大家来赏花,大家都不必拘束尽兴便好。”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萧陌说道:“东宫事务繁忙,我们也该回去了。” 太子妃的人选早已内定,他不过是来看一眼罢了。 他身为太子亦不能事事如愿,无论何事都是以大局为先。 “是!”萧陌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跟着司马弈身后转身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在场所有人屈膝行礼。 司马弈一走,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几个怀春的少女痴痴地望着司马弈的背影,不由得羞红了脸。 谢瑶华却再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太子一走,在场所有人一脸嫌弃,刻意与她拉开距离,这对她来说是致命的羞辱。 今日一切全毁了,从此谁还愿意与她结亲? 更不要说太子殿下了。 谢琅华接过春桃递来的锦帕将脸上的泪擦去,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也与方才不一样了,少了些厌恶,多了些怜悯。 莫良辰索性几步上前,挽着她的手,冷眼看着谢瑶华说道:“谢家姐姐,你以后可要把眼睛擦亮了,有些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莫被人欺负了去。” 莫良辰生母早逝,父亲又续娶了继室,听着谢琅华所言,她突然想起她是如何在继母手下求生,便如谢琅华一般,吃了很多的亏,可偏偏还没有办法说出来。 譬如她也传出一个嚣张霸道,目中无人的名声。 这便是莫良辰的可爱之处,她想来爱憎分明,性子耿直,有什么话当面便说了。 谢琅华又岂是小肚鸡肠之人,她笑盈盈的看着莫良辰,任由她挽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是,我知道了。” 站在不远处的崔锦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聪慧过人,这不三言两语便挽回自己的名声,顺带将有些人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如此手腕连她都是自叹不如。 忽的,她眼中一亮,若是她没有婚约就好了。 以她这样的性子,定能压制住大哥,若是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肯定热闹非凡。 “那边的芙蓉花开的也是极好,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莫良辰也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谢琅华没有反驳,点头说道:“好。” 莫良辰挽着谢琅华的手朝大片芙蓉花走去。 莫良辰既然这样说了,谢瑶华自然无脸在跟上去。 在场所有贵女皆三三两两的离开,徒留谢瑶华一人站在原地。 她冷冷看着谢琅华的背影,恶狠狠的说道:“谢琅华,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声音阴寒,眼中满是狠毒,与方才 那副弱不禁风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吓得一旁的冬雪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她跟在二小姐多年,深知二小姐是个面善心狠的,但凡她们犯了错,她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责罚她们,总是在夜深人静对她们施以针刑,针刑加身痛不欲生,却不会的留下一点痕迹。 “阿陌啊!”离开御花园之后,司马弈意味深长的的看着萧陌,缓缓说道:“我知你不喜欢谢琅华,可如今这婚却是退不得的,定远侯手握数十万精兵,我曾数次向他示好,都被他拒绝了,可以说是油盐不进。” 萧陌拱手听着,太子殿下说的这些他如何不知! 司马弈一笑接着又道“可只要谢琅华是你萧家妇,那么不管谢长安愿或不愿,旁人都会把他当做我们的人。” “委屈你了。”司马弈在萧陌肩头重重一拍。 萧陌低低的垂着头拱手说道:“为了太子殿下,萧陌心甘情愿。” 司马弈脸上笑容渐深,他缓缓说道:“母后选了阿禾做我的侧妃,从此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萧陌骤然抬起头来,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父亲若是太子之师,却并没有任何实权,阿禾做了太子侧妃,他们萧家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 今日的太子侧妃,焉知不是明日的贵妃,甚至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御花园中几乎是百步一亭,凉亭中放了作画用的笔墨,还有颜料。 莫良辰陪谢琅华看了一会芙蓉花,便去作画了。 谢琅华却还在御花园中游荡。 这御花园中百花绽放,她却还没有选好画什么花。 春桃陪着她在御花园逛来逛去,见天色已经不早,而谢琅华还没有作画的意思,不由得着急了,她看着谢琅华,嘟着嘴:“大小姐,你到底准备画什么花呀!这个时候怕是旁人都已经快画好了。” 谢琅华四下扫了一眼,忽的眼光一定,落在一片茉莉花上,她素手一指:“就画它了。” 春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一抽,脸就黑了:“大小姐,旁人都画的牡丹,兰花,各种名花,你为何偏偏选了毫不起眼的茉莉花。” 谢琅华扫了春桃一眼,笑着说道:“牡丹自然好,兰花也不差,可在我眼中这茉莉却远胜这些名贵的花,它既不需要精心呵护,也不需细心浇灌,只需一捧土,几场雨,生命力旺盛,开出的花又馨香馥郁,既可作茶,又可做香包,你说它好与不好?” 春桃面色不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纵然这茉莉再好,可也不过几片绿叶,几朵白花,哪里能比得上牡丹与芙蓉的绚丽。 谢琅华弯下腰去,摘了一朵茉莉,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不由得闭上了眼,她脸上含着浅浅的笑,那笑褪去了往日的尖锐,恁的温婉动人。 片刻,她猛地睁开眼,那瞬间双眸华光异彩,大步朝就近的凉亭走去,笑着说道:“走,作画去。” 春桃只得跟上她。 谢琅华离开之后,从旁边的假山后,走出一人来。 那人头戴玉冠,一袭月白长袍,一副云淡风轻,缓步走到那一片茉莉花前,学着谢琅华的摸样,随手摘了一朵茉莉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笑着说道:“我也觉得这茉莉花甚好,回头给我们府中也栽种一片。” 一旁的侍卫拱手说道:“是,睿王殿下。” 第三十章 最差 眼见谢琅华就要画好,她又吩咐春桃去多摘一些茉莉花来。 春桃摘了好多,递给谢琅华之后,看着她拿着茉莉花在画纸上涂涂抹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她拧着眉头问道:“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她虽然不懂画,可看着谢琅华所作的画,也知不过寻常,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几片绿叶,几朵白花,就是大小姐说上了天,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春桃,笑着说道:“无它,给我的画做个记号罢了,万一有人和我一样都画的茉莉花,也好区别出来。” 说着,她拿起画好的画,放在日光下,轻轻吹了几口气。 待颜料干了之后,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扭头看着春桃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走了几步,谢琅华忽然对着春桃说道:“回头给我做一个茉莉香包。” 春桃点了点头,茉莉不过是寻常的花,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等谢琅华回到画舫的时候,别的贵女都到了,只剩下她姗姗来迟,好在王后娘娘并没有来,她也算不上失礼。 她一坐下,莫良辰便把头探了过来,笑着说道:“谢家姐姐,你画的什么花呀?”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谢瑶华,只见她又恢复那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摸样,总好似旁人欺凌了她一般,她心中厌恶,垂下眸子,扭头对着莫良辰笑道:“画了几朵茉莉。” “王后娘娘驾到!”就在那时,王后娘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画舫。 “参见王后娘娘。”在场所有人无不起身行礼。 “都免礼吧!”王后娘娘声音温和,动作优雅的坐了下去。 “谢王后娘娘。”所有贵女转身退回座位。 画舫中央摆着长长的桌案,一看便知用来放画的。 王后娘娘一一扫过在场所有贵女,轻笑道:“画可已做好,都拿出来让本宫看看,前三甲重重有赏。” “是。”所有人不约而同说道。 由一旁的婢女将画平铺在画舫中央长长的桌案上。 鉴赏画作之事,自然不用王后娘娘亲自上场,宫中的画师随即上前,他眼神专注,看的细致,将所有画作,按照优劣从新排放了位置。 放在前面的自然是最好的。 因着画作之上皆有印章,一看便知是谁画的。 果不其然,谢琅华画的那副茉莉花被排在了最后。 见此,春桃一脸沮丧,连哭的心都有了。 可谢琅华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摸样,令得春桃越发悲恸。 “请王后娘娘过目。”拍好顺序之后,宫中的画师什么都没有说,只请王后娘娘过目。 他也知道今日是为太子选妃,因此并没有定下前三甲来,以便王后娘娘根据自己的心意,可稍作调整。 王后娘娘轻轻的点了点头,由着婢子搀扶,缓步朝摆满画作的桌案走去。 在场所有人皆站了起来。 谢瑶华知道谢琅华画的是茉莉,见她的画不出意料的被摆在最后,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 萧禾眼中也尽是嘲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王后娘娘将所有画作一一过目,并没有做任何调整,她十分满意,看着在场所有贵女,笑着说道:“本宫宣布前三甲,分别是唐婉,宋思微,还有萧禾。” 这个结果,正是她心中所期盼的结果。 她声音一落,唐婉,宋思微,还有萧禾便站了出来,齐声说道:“多谢王后娘娘赞赏。” 三个人有着如花一般的容颜,出身高贵,行为举止得体大方,王后娘娘越看越是喜欢,她当下说道:“赐唐婉玉如意一柄,赐宋思微与萧禾玉镯一对。” 对于这个早已知晓的答案,谢琅华没有一点意外,她垂眸一笑,果然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没有半分差别。 如此甚好! 那么明日的事也不会变了! 她相信赫连佑不会让她失望的。 “多谢王后娘娘。”对于这个结果三个人很是满意,齐声说道,脸上皆溢出一抹笑来。 “好,好,好……”王后娘娘看着她们三个人,连说数声好。 时间已经不早了。 王后娘娘稍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一场赏花宴完美落幕。 离开的时候,有人欣喜,有人愁。 一心想要攀高枝的,自然是要愁上一愁的,如愿以偿的自然是满心欢喜。 譬如萧禾表现最为明显,仿佛她已经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一般,一副趾高气扬的摸样,满目讥讽的瞪了谢琅华好几眼,只差不顾身份上前羞辱一番了。 谢琅华只当没有看见一样,看都不看萧禾一眼,心中冷冷一笑,如今的高枝,焉知不是明日的炼狱。 今日笑的多欢喜,来日就有多痛苦。 莫良辰抬眸看了一眼萧禾,扭头看着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就让人厌烦。” 谢琅华看了莫良辰一眼,慢悠悠的说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谢瑶华跟着谢琅华身后,低低的垂着头,脸色难看的厉害,大约所有贵女中最伤心的便是她了。 没有攀上高枝也就算了,还声名尽毁,落得个被人厌弃的下场,便连萧陌也当众与她划清关系,前路一片渺茫。 她都不知回去以后该如何对母亲开口。 “谢家姐姐,你马车毁了,还与我一道回去吧!”谢琅华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崔锦几步上前,看着她笑着说道。 她还没有开口,一旁的莫良辰便张口说道:“你若不嫌弃,也可和我同乘一辆马车,我送你回去。” 谢琅华看着崔锦与莫良辰,刚要说话。 哪知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他温柔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是我的未婚妻,送她回家自然是我的责任。” 谢瑶华就站在谢琅华身旁,可他却看都没看谢瑶华一眼。 谢瑶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她凄楚一笑,抬脚上了马车,再不看萧陌与谢琅华一眼。 萧陌已经开口了,崔锦与莫良辰看着谢琅华相视一笑:“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路上小心。”谢琅华对着她们微微挥手。 崔锦已经上了马车。 莫良辰扭过头来对着谢琅华说道:“谢琅华,过几日你一定要来我们府上做客,到时候我下了帖子,你可不能不来。” 同病相怜总是容易敞开心扉。 “好。”谢琅华见莫良辰如此盛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莫良辰这才上了马车。 宫门口已经不剩什么人了,萧陌大步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琅华就让我送你回家吧!” 崔锦与莫良辰皆以离开,谢琅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纵然她万般不愿与萧陌同乘一辆马车,可她必须赶紧回家,以谢瑶华的性子必会去老太太面前告她一状。 她可不能任由着她乱说一通。 谢瑶华的任务只是挑起事端,剩下的就交给她了。 在萧陌的注视下,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陌今日表现的十分绅士,竟然主动为谢琅华撩起车帘,若非谢琅华有意避开他的手,他还想把她扶上马车。 春桃坐在车夫旁边,车厢内唯有萧陌与谢琅华两人。 两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对于萧陌,谢琅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琅华,请你信我,我的心中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忽的,萧陌抬起头,满目深情的看着谢琅华,将沉默打破。 谢琅华看着他这副摸样,胃中一阵翻腾,险些一口吐在他脸上。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缓缓的垂下头去,仿佛还在置气一般,再不看萧陌一眼。 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定远侯府嫡女的身份,他会好心在这里等她,只怕是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她父亲手握重兵,太子殿下自然费心拉拢的。有她和萧陌这层关系在,便是她父亲不说太子党,在旁人眼中也与太子党无异。 萧陌突然伸出手来,不顾谢琅华的反对,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满目深情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说道:“琅华,你误会我了,我与阿瑶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待她好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爱屋及乌罢了。” 谢琅华抬头看着萧陌:“真的吗?” “嗯。”萧陌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很多得意,谢琅华一心痴慕与他,只要他愿意,随意说几句话便可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许是怕谢琅华不信,萧陌接着又道:“我回去就给母亲说,让她尽快把我们的婚期定下来,娶你过门。” 他双手捧着谢琅华的脸。 在他的目光中,谢琅华一笑,很是绚丽,她假意将头靠在萧陌胸前,喃喃说道:“表哥说什么,琅华便信什么!” 闻此,萧陌脸上笑容更胜。 谢琅华眼波一转,一脸慌乱的说道:“今日阿瑶回去定会找祖母告状,祖母若知道我在宫中说的那些话,定会惩罚我的,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会陪你一起回去,跟祖母说明白的。”萧陌随口说来。 谢琅华眼中一亮,轻声说道:“我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 她等的便是他这句话。 今日她便要将谢瑶华心中的梦全部击碎。 “参见睿王殿下!”王后娘娘一走,画舫只剩下几个侍女在收拾桌案上的画作,司马睿缓步上了画舫,画舫上的侍女一惊赶忙屈膝行礼。 侍女不过才收了几幅画,大部分的画作还摊在作案上。 司马睿一眼望去,抬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所有侍女转身离开。 画舫上只剩下司马睿和的两个侍卫,司马睿粗粗的扫了一眼作案上的画作,便失了兴趣不在看,纵然这些画作很美,可也不过是些闺中女子所作,她们的眼界,已经决定了她们的格局,实在无趣的很。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画舫上,衣袖翻飞,视线落在天际的云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恁的冗长。 忽的,他身旁的一个侍卫,指着最后一幅画作,沉声说道:“殿下,你看。” 司马睿慢慢的扭过头来,看向那个侍卫,眼中带了些谴责之意,他们跟着他身旁数年,一向沉稳,方才怎地失了分寸,何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纵然如此,他还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张白纸上,寥寥几笔,画了几株茉莉花,画工说不上出彩,一般的很,可在这副画上竟有十数只色彩绚丽的蝴蝶翩然起舞。 第三十一章 狗咬狗 司马睿下意识的走了过去,他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幅画,画的右下角是有署名的。 谢琅华三个字映入他的眼帘之中。 他伸手轻轻的抚摸上这三个字,唇角一弯,淡淡一笑。 日光下那个拈花一笑的女子,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 鬼使神差,他将那幅画卷起,放入自己的衣袖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画舫上,神色淡泊的看着远处的天。 一旁的侍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萧陌果然说到做到。 他陪着谢琅华下了马车,一起进了谢家。 谢瑶华回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这么久的时间足以她添油加醋的告谢琅华一状。 “咣当……”果不其然,谢琅华一踏入老太太的房间,一个盛满热茶的茶杯便飞了过来,险些砸在她身上,好在萧陌眼疾手快将她拉了一把,才免了这场祸。 谢瑶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已经哭的眼睛都肿了,见萧陌竟跟谢琅华一起回来了,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又哭的戚戚哀哀:“求祖母为瑶华做主啊!谢琅华在宫中当着所有人的面诋毁我的名声,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谢瑶华作势就要朝一旁的柱子撞去,还好被身旁的冬雪及时拉住:“二小姐你可万不能做什么傻事啊!若真是如此,岂非仇者快亲者痛。”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戏演的极好。 “谢琅华,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太太面色铁青,声音徒然一高,丝毫也不顾及萧陌在场。 谢琅华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祖母,何时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若是把身子气坏了可怎么得了!孙女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还望祖母提点一二。” 谢瑶华顿时朝谢琅华看来,眼中满是怨恨,她冷冷一笑:“你当众诋毁我与萧家表哥有私情,让我落得个下作的名声,还求太子殿下做主取消婚约,你如此狠毒便不怕遭报应吗?” 谢瑶华的话令得老太太怒火中烧,她手中的拐杖用力敲击这地面,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谢琅华,你说这些是不是你做下的?” 谢琅华一撩衣裙,跪在谢瑶华身旁,她抬头看着老太太,眼中一片酸楚,却极力隐忍不肯落泪,她喃喃说道:“祖母可知赏花宴上瑶华是如何陷害我的,她明知我琴技不佳,却在王后娘娘邀人抚琴的时候,故意将水泼在我衣袖上,引得我惊呼出声,以至于王后娘娘要我抚琴一曲,抚琴的时候我旧疾复发晕了过去,太医诊治了一番都说我是旧疾复发,以至于突然晕厥,而她!” 谢琅华说着,声音一高,指着谢瑶华接着说道:“却当着众人的面说我从未有过什么旧疾,她居心何在?是想要王后娘娘治我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要谢氏一族满门尽诛吗?” 谢琅华也不是好欺辱的,她早已将一切算好。 “谢瑶华!”老太太骤然朝谢瑶华看去,眼神好似冰冷的刀子一样,割在谢瑶华身上。 谢瑶华泪流满面,用力的摇着头:“祖母,我没有,你信我,都是她诬陷我的。” 谢琅华淡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萧陌。 “萧陌见过祖母。”萧陌看着老太太拱手说道。 老太太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陌:“你也在宫中,你说。” 萧陌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瑶华,拱手道来:“祖母,琅华所说确有其事,当时太子殿下在场,瑶华指出从不知琅华有何旧疾,好在有宫中太医诊断,太子才没有信了这等荒谬之言,不然谢家恐有大祸呀!” 萧陌说的坦然,好似早已忘了,他也是这样说的。 “啊……”萧陌声音一落,老太太举起手中的拐杖便打在谢瑶华身上,用力之大几下便把谢瑶华打到在地。 “母亲,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使得?”徐氏在一旁虚情假意的拦了几下,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谢瑶华趴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地毯,冲着萧陌撕心裂肺的吼道:“萧陌,你怎能如此待我?” 谢琅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比谢瑶华更加委屈可怜,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太太,咬着唇瓣说道:“至于瑶华与表哥一事,我更是未曾说半句假话。” 老太太眼神越发阴沉,她在谢瑶华与萧陌身上来回扫荡。 “祖母,我没有……”谢瑶华哭的凄惨,妆容也花了,头发也乱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 萧陌看都没看谢瑶华一眼,叉手说道:“祖母,我一向待瑶华如妹妹一般,从未有过半点越矩。” 听萧陌这么说,谢瑶华心中顿时松懈了几分,神色也柔和了些许,总归他还是念着他们之间的情义。 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了萧陌一眼,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伤心。 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谢琅华将头侧了过去,再不看萧陌一眼。 哪知,萧陌接着又道:“瑶华妹妹私下里见过我几次,给我做了一些贴身的东西,还说了一些谬言,说什么喜欢我,非我不嫁,可我只当做戏言而已,也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疼爱,生出这般是非,让琅华误解,终究是我的不是,我以后一定与瑶华保持距离,再不惹琅华生气。” 萧陌几句话,便将谢瑶华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将一切都推到了谢瑶华身上,传出这般荒谬之言,皆是因为谢瑶华勾引与他,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谢琅华垂着头,一下便笑了,她眼中满是讥讽。 萧陌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萧陌。”谢瑶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朝萧陌扑了过去,她口中嘶吼着:“分明是你说心悦与我,定会与谢琅华退了婚,将我明媒正娶娶进萧家,你还送我玉佩以做定情信物,事到如今你竟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你怎能如此?” 事到如今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沉声吼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多喜欢萧陌的,在她眼中萧家的门第那里的配得上她定远侯府,因为这门婚事是萧氏订下的,她纵然心有不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所有人再不敢开口。 老太太素手一指,指着谢瑶华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说着,她抬头看着徐氏说道:“立刻给她择一门亲事,尽快把她给我嫁出去。” 一听老太太要把她嫁出去,谢瑶华顿时慌了起来,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名声,又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她拼命的摇着头,大声喊道:“不,我不要嫁人,祖母,我知错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嫁出去……” “是,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为瑶华择一个好人家。”徐氏轻声细语的说道,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房中的两个仆妇。 那两个仆妇几步上前,将谢瑶华拖了出去。 老太太冷冷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视线落在萧陌身上,淡淡一哼:“苍蝇不叮无缝蛋,至于你,你若真不想与我们定远侯府结亲,大可回了你母亲,把这门亲事退了去。” 老太太说完,再不看所有人,慢慢的起身,由旁边的婢女扶进内室。 萧陌望着她的背影,一字一沉的说道:“祖母,能娶琅华为妻,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此生定不会负她,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谢琅华听着萧陌这番话,只觉得可笑之极,他为了哄老太太,连誓言都信手拈来,前几日还与谢瑶华郎情妾意,如今说翻脸就翻脸,真真是一个人渣中的极品。 上一世,她怎就会不开眼,看上了他呢? 谢琅华缓缓起身,看都不看萧陌一眼,转身就走。 她不过刚刚出了老太太的房间,萧陌便追了上来,他背后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含着脉脉温情,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自责:“琅华,让你伤心,让你误会皆是我的错,你可愿意原谅我。” 谢琅华目光落在萧陌握着她的手上,一抹厌恶从眼底闪过,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缓缓道来:“表哥,你若是真喜欢瑶华,便把她纳了吧!我愿意成全你们。” 说着,她推开萧陌的手,转身就走。 萧陌望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琅华,我心中唯有你一人,与她从未半分感情,何来成全一说。” 谢琅华脚下一顿,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脚步轻快了几分。 萧陌堪堪一笑,接着喊道:“你等我,我这就回家禀明母亲,让她尽快上门提亲,把我们的婚事给办了。”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骤然转过身来,她站在紫薇花下,冲着萧陌盈盈一笑。 她一袭素裙,笑容明艳,偶有几片紫薇花落在她身上,萧陌看着目光一滞,脸上笑容更浓“你等我的好消息。”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消失在萧陌的视线中。 萧陌没有看到,她神情冷漠,眼中满是杀气。 第三十二章 看热闹 “姐姐,不好了,二小姐被老夫人关进了祠堂。”赵氏还在禁足,徐氏将这个新鲜热乎的消息差人透露给许氏,这不许氏就巴巴的来给赵氏报信了。 其实把谢瑶华关进祠堂也是徐氏的主意,老太太只说把她带下去,徐氏却让人把她关进了祠堂。 “你说什么?”赵氏面色一白,跌坐在软榻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来报信的许氏说道:“怎么会这样?” 瑶华不是入宫赴宴了吗? 她一手调教的女儿,她的手腕,她这个做母亲的自是再清楚不过,纵然讨不了什么彩头,可也不该有错可循。 徐氏既然有心给许氏报信,自然让前去报信的婢女将宫中的事讲的清清楚楚。 许氏缓缓道来。 赵氏听完,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末了,许氏还不忘说了句:“老太太还让徐氏给瑶华择一门婚事,把瑶华尽快给嫁出去,姐姐,这可怎么办呀?” 赵氏一听,起身就往外走。 “姐姐,你要去哪?”许氏惊呼出声。 “我去见老太太。”赵氏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许氏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姐姐,见了老太太,要说什么?” 赵氏看着许氏,顿时愣在那里,是啊!她如今还在闭门思过,这样贸然出去,已是大为不敬,老太太既然已经发话,她见了老太太又能说些什么? 她如今已不是定远侯府的掌家夫人,老太太知道她被萧氏罚了闭门思过,至始至终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声。 这些年她一直刻意压着瑶华的婚事,就是盼着有朝一日她坐上定远侯府夫人一位,为她择一门好亲事,所以这几年上门提亲的都被她打发了。 赵氏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焦灼,如今瑶华声名被毁,她又只是一个妾,且老太太又将此事交给徐氏,从前她可没少给徐氏穿小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亲事。 亲事乃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 她断然不能毁了瑶华一辈子的幸福。 赵氏思虑片刻,一把抓住许氏的手,低声说道:“你给我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去祠堂见瑶华一面。” “好。”许氏点头将此事应承下来。 谢琅华今日觉得通体舒畅,她脚步格外轻快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秋燕被发卖出去,徐氏又给萧氏配了一个婢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名唤香穗。 “大小姐回来了!”萧氏心中放心不下谢琅华,早已命香穗等在门口,谢琅华才踏进萧氏的院子,香穗便大声唤了起来。 白妈妈搀扶这萧氏走了出来,萧氏见谢琅华安然无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母亲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快进来吃饭吧!” 换下人参之后,不过几日,萧氏的气色便远胜从前。 “还是母亲待我最好了。”谢琅华几步上前,亲手搀扶这萧氏,一起朝屋里走去。 萧恒中午都是不回来用饭的。 饭桌上只有谢琅华与萧氏,谢琅华将宫中发生的事,捡了些要紧的给萧氏说了说,有些事总得叫萧氏知道才行。 譬如谢瑶华是什么人,还有赵氏的野心。 白妈妈和钱妈妈在一旁服侍,谢琅华看了十分碍眼,就让她们退下了。 秋燕已经被处理了,白妈妈和钱妈妈也不能久留了。 她得想办法给母亲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这样用着才放心。 萧氏听完之后,面色不佳,沉声说道:“我就知道瑶华不是个安分的。” 谢琅华笑而不语。 萧氏眉头轻蹙,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陌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也是个好的,没想到竟这样的糊涂,私下里竟与谢瑶华有所来往。” 萧氏也是着实生气,女儿还未嫁,未来的夫婿便与妻妹不清不楚。 萧氏不等谢琅华开口,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琅华,对于这门亲事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不愿,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大不了我上门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母亲。”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轻轻的摇了摇头:“母亲,此事不急,想必过不了几日萧家那边便会上门商量婚事,你权且先应下,只说等明天开春,我过了及笄礼便把婚事办了。” “琅华。”哪知,谢琅华声音一落,萧氏握的她的手更紧,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不愿你受丁点的委屈,你若不愿,这个恶人母亲做了也就是了,大不了上门给兄长赔罪,断不能赔上你一生的幸福。” “母亲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谢琅华眉眼一弯,将头靠在萧氏肩头,撒起娇来:“我不仅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让母亲与阿恒委屈的。” 萧氏笑着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心中尤为欣慰。 谢琅华眼波一沉,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场,只能如此轻而易举的退婚呢? 赵氏那边想来已经收到消息,此刻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以谢瑶华如今的声名,且婚事又交到徐氏手上,用脚指头想也不会定下什么好人家。 以赵氏与谢瑶华的性子怎肯轻易人命,必会反扑。 一场旷世大戏就快要粉墨登场了。 她可是期待的很。 谢琅华在萧氏房中吃过午饭,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对于如今的谢琅华,春桃是越发看不懂了,午睡过后,谢琅华又在桌案前练字,春桃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看的谢琅华都吃不消了。 只能阁下手中的笔,扭头看着她问道:“想说什么就说?” 她知道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果然,谢琅华声音一落,春桃便一股脑的说道:“大小姐,你明明弹的很好,为何要装晕,便不怕太医说出来吗?还有你真要嫁给萧家表哥吗?”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春桃就是这么可爱,心里从来藏不住什么话,直来直去,却对她忠心耿耿,她放缓声音:“春桃,很多时候与其选择出风头,倒不如藏拙的好。” 春桃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接着又道:“至于我是否要嫁给萧陌,你日后便知了。” 谢琅华说完,春桃更是满心疑问,却也没有询问出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大小姐真的变了,变的更让人信服。 从前姨娘掌家,暗地里可没少拿捏她们,处处陷害大小姐,她们在这府里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如今呢? 如今她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先是姨娘失了掌家的权利,被罚了闭门思过,二小姐名声臭了不说,老太太还发了话,尽快把她嫁出去。 她觉得这样的大小姐,真是太好了。 晚上,谢琅华陪萧氏与谢恒一起用了晚饭,谢恒叽叽喳喳给她们讲了学堂发生的趣事,惹得萧氏与谢琅华笑个不停。 谢恒身边有一个张妈妈,还有一个小厮小陈,一个婢女绿珠,三个人服侍着,这些人都是萧氏亲自挑选的,跟在谢恒身边也有好多年了,可谢琅华总有些放心不下。 母亲房中的人都能被赵氏给收买了去,阿恒身旁的人难保也变了心。 谢琅华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这三个人一眼,垂眸一笑。 如今赵氏被困,有谢瑶华议亲一事头疼着,徐氏有急于整理府里赵氏的人,她也该抽出手来将母亲与阿恒身边的人整理一番。 从萧氏的院子出来后,谢琅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房中,谢琅华卸下所有防备,一脸的疲惫。 春桃看了心疼不已,不由得劝道:“时间不早了,大小姐洗漱一番,早早歇下吧!” 这惊心动魄的一日,连她都觉得很累,更别说大小姐了。 夜色正浓。 谢琅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勾唇一笑:“再等等吧!” 若她猜的没错,今日这府上还要演一出好戏呢! “等什么?”春桃耿直的问道。 谢琅华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哦!”春桃随意应了一声,坐在一旁,将下午摘来的茉莉花,细细的挑拣干净,准备晒干了,给谢琅华缝制香包。 谢琅华则随手拿了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看了起来。 从前她是不爱看书的,不过略略识的几个字罢了,这写书都是她这次醒过来之后,从父亲书房拿来的,都是些冷门的杂谈之类的,用来消磨时间再好不过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春桃都捂着嘴打起哈欠,显然已经困了。 谢琅华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累了就下去歇着,不用陪我在这里熬着了。” 春桃哪里肯离开,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打起精神说道:“我不累,就在这里陪着大小姐。” 谢琅华知道她是个拧脾气,所以并没有开口劝说。 “咚咚咚……”春桃声音才落下,便响起一阵敲门声。 春桃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谢琅华一眼,大步朝门口走去。 “大小姐可已经睡下?”这个声音,谢琅华和春桃都是识得的,是徐氏身旁的婢女寒玉。 “不曾。”春桃几步上前将门打开。 寒玉走了进来,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笑着说道:“我们夫人请大小姐过去看热闹。” 第三十三章 偷香窃玉的贼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春桃骤然扭过头朝谢琅华看去,忍不住瞪大了眼,大小姐好似可以未卜先知一般,这几次的事皆是如此,莫不是大小姐真的通了鬼神。 谢琅华淡淡一笑,看着寒玉说道:“不知婶娘邀我去哪里看热闹呢?” 寒玉垂眸说道:“二小姐在哪里,热闹就在哪里。” 谢琅华会心一笑:“我知道了。” 寒玉对着谢琅华一笑,转身离开。 谢琅华脸上的笑容渐深,她越发觉得将徐氏推到掌家的位置上,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一来,她可也替母亲扫去赵氏掌家时留下的绊脚石,他日母亲从新掌家,就会少了很多烦恼。 二来,徐氏与赵氏面和心不和,只要得了机会,徐氏就会反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徐氏做的很好,也深知这个道理。 她派寒玉来邀她看热闹,无非踩赵氏与谢瑶华一脚,顺道卖她一个好。 徐氏在赵氏手底下求生多年,深知赵氏的脾性,谢瑶华关在祠堂罚跪,她怎能袖手旁观。 赵氏虽不是一个好人,但也称得上一个好母亲。 她所有谋划,不外乎为了谢瑶华与谢玉。 “走吧!我们去祠堂。”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朝祠堂走去。 月朗星疏,夜色无边。 许氏已经安排好一切,赵氏穿了一身婢女的衣裙,跟在许氏身边,疾步朝祠堂走去。 此时已非赵氏掌家,徐氏不发话,谁敢给谢瑶华送吃的东西。 从上午到晚上,谢瑶华粒米未进,她呆呆的跪在祠堂里面,大门紧锁着,早已哭肿了双眼,连声音都哭的沙哑了,涂脂抹粉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母亲被夺了掌家的权利,还在闭门思过。 她声名尽失,老太太发了话,要将她尽快嫁出去,还要徐氏给她择一门婚事,她这辈子算是全毁了。 一个声名尽失的侯府庶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给高门大户的男子做妾,二是寻一个低门小户做妻。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凭什么谢琅华便可嫁给萧陌走正妻,如今萧禾成了太子妃,他日萧家的门第定要往上走几个台阶,而她就要跌落尘埃之中,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好恨,好恨…… “萧陌,谢琅华……”她紧咬着唇瓣,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眼中阴云密布,满是深不见底的阴霾。 她怎能甘心? “吱呀!”忽的,祠堂的门开了。 谢瑶华扭过头去,就见赵氏走了进来。 那瞬间她压在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顷刻间爆发出来。 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朝赵氏扑了过去,哭着喊道:“母亲,你可算来了。” “阿瑶。”赵氏何时见过谢瑶华这般狼狈的摸样,她抚摸着谢瑶华的长发,心如刀绞,眼泪一行一行的落下:“没事了,没事了,母亲来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谢瑶华死死地拽着赵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母亲,我不要嫁人,你救救我,祖母要把我嫁出去。” 想到未来,谢瑶华一脸死灰,双眸暗淡无光,再无往日的神彩。 “别怕,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你随意嫁人的。”赵氏神色一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这句话瞬间安抚了谢瑶华慌乱的心。 “真的吗?”谢瑶华双目猩红,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一副惊恐莫名的神情,看的赵氏心中一痛。 赵氏眼神一暗,溢出一股毒辣,她阴沉沉的一笑:“我说到做到。” 她说的斩钉截铁。 谢瑶华却是一脸犹豫,她看着赵氏,喃喃说道:“可是祖母已经发话了。” 说着便落下两行泪。 她一脸绝望,哭的凄惨,用力的摇着头:“没用了,我是非嫁不可了。” 如今母亲已失了掌家的权利,老太太的宠爱,她只是一个深宅之中的妇人,她能怎么办?又能做些什么? 赵氏一把抓住谢瑶华的双手,用力的握在手中,她双眼一眯,冷冷笑道:“我会让老太太回心转意的。” 谢瑶华费心讨好老太太多年,怎不知她的性子,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若想要她改变主意谈何容易!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哭着说道:“祖母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我就让她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赵氏声音徒然一冷,她一字一沉的说道,一脸狠毒。 如此瑶华便要在家守孝三年,皆是她不过十八岁,倒是再嫁人也不晚。 谢瑶华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氏竟会这样说,她当下愣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氏。 “砰……”就在那时,祠堂的门被人撞开了。 老太太,徐氏,谢琅华,还有一众婢子仆从出现在赵氏与谢瑶华眼前。 老太太双目如刀落在赵氏身上,指着她大声呵斥道:“赵氏,你好大的胆子,如今竟是连孝道都抛之脑后了吗?” 许氏已被人绑了起来,嘴巴都被椒木堵着。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赵氏,面色煞白,用力的摇着头。 赵氏与谢瑶华同时一愣。 “母亲,我没有!”赵氏一脸惊慌,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跟前。 谢瑶华也吓白了脸,跟着赵氏跪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拿起手中的拐杖,用力敲打在赵氏身上,她用力吼道:“你当我是耳聋了不成,说说你预备怎样让我从这世上消失?” “赵氏,母亲对你们母女二人一向疼爱有加,要瑶华嫁出去也是为了她好,夜已深了,得知瑶华还没有用饭,母亲便巴巴的给她送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母亲的吗?连这样诛心的话也敢说出来?真真叫人胆寒。”徐氏声音一高,厉声说道。 火上浇油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戏。 老太太气的面色铁青,她视线在赵氏与谢瑶华身上来回扫荡,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 “母亲,我没有,我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赵氏不甘心的狡辩到。 “祖母,定然是你听错了,姨娘一向孝敬母亲,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谢瑶华也苦苦哀求道。 可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冷冷笑道:“今日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我宠了这么多年的是个什么东西。” 她一句话落下,赵氏与谢瑶华瞬间跌坐在地上。 谢琅华一句话都没有,她漫不经心的看着赵氏与谢瑶华,眼中闪过一丝浅笑,不由得抬头朝徐氏看去,眼中满是赞赏。 有了今日这一出,赵氏在老太太面前再无翻身的余地。 不得不说徐氏这一招很是高明。 “你们就在祠堂面壁思过吧!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来。”老太太说完转身就走。 徐氏赶忙搀扶起老太太,小声安抚道:“母亲,莫要为这些没心肝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赵氏和谢瑶华失神落寞的坐在地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摸样。 徐氏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趁人不备扭过头来,飞快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对着她嫣然一笑。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谢琅华淡淡一笑。 两人皆轻轻的点了点头。 算是正式结盟。 有徐氏在,很多事都不用谢琅华亲自动手,省去她不少力气。 这一夜,赵氏与谢瑶华注定无眠了。 可谢琅华心情却是极好,她哼着小曲,洗漱过后上了榻。 想起赵氏与谢琅华一脸死灰的表情,她就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以徐氏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几日就会给谢瑶华定下亲事,有她哭的时候。 心情愉快了便觉得通体舒畅。 谢琅华躺在榻上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她睡的正香的时候,她忽的睁开了眼,她躺在榻上并不敢动,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 就在刚才她竟听到一抹若有似无的呼吸声,那声音极轻,极浅,几乎细不可闻,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在她从水中重生的那天起,她便觉得她好似变得和以往不同了,六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几日尤甚前些日子。 她只看了一眼便合上眼。 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听着那抹呼吸声由远及近,她虽然闭着眼,却感觉到一个人站在她榻前,凝神看着她。 黑夜中,她骤然睁开了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可那个人却并不是赫连佑。 榻前的那人也不曾料到谢琅华竟会突然睁开眼,那瞬间微微一怔,接着响起一道满含戏谑的声音:“小美人,我来与你共度良宵了!” 借着月色谢琅华看清了榻前的那人是谁! “崔家六郎……”她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刚要起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压了下来,好似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身上,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琅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死死地盯着崔愠,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是我,是我,真好,美人还记得我。”崔愠笑的花枝招展,他伸手抚上谢琅华的脸,一边细细抚摸着,一边啧啧叹道:“美人这肌肤可真是细滑,手感极佳,都快赶得上我了。” 第三十四章 铁杵磨成绣花针 第三十四章 铁杵磨成绣花针 崔愠的脸几乎贴在谢琅华脸上,他笑眯眯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谢琅华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轻的刷过她的脸。 她一下便怒了:“你放开我。” 声音阴寒,宛若从地狱刮来的风。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个好脾气的。 如崔愠这种情场老手自然知道如何困住一个女人,他双手紧紧的抓着谢琅华的手,整个人欺身而上,令得谢琅华一下也动弹不得。 见谢琅华怒了,崔愠笑的更欢了,慢悠悠的说道:“我就不放,就不放,就不放开你!” 他一脸说了数次,说到最后竟欢快的哼起小曲,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险些没把谢琅华给气晕。 论厚颜无耻,她生平所见顶峰造极之人非崔愠莫属。 “呸!”谢琅华周身唯一能动弹的就是那张嘴,她怒极,狠狠啐了崔愠一口。 哪知,崔愠接下来的表现,真真让谢琅华见识到人至贱无敌是何种摸样。 他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盈盈的看着她,看的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崔愠动了动肩膀,擦掉脸上的口水,还仔细嗅了嗅,而后又很是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这美人的口水自然也是香的。”他双眼弯弯如月,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冲着谢琅华抛了数个媚眼,主动把令一半脸凑了过去,乐呵呵的说道:“来,来,来,美人在吐我一口。” 今夜他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袍,笑的颠倒众生。 谢琅华的脸瞬间黑掉了,她实在只想说一句话,崔愠之风流果然名不虚传,真真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她还偏偏不能喊出来。 如今赵氏正等着寻她的错处,她怎能送上门去。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闭上了眼。 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崔愠见此笑的越发得意,他的鼻尖轻轻的扫过谢琅华的脸颊,啧啧叹道:“事到如今,美人你就从了我吧!” 说着,他也不顾谢琅华是何反应,喋喋不休的接着又道:“你看着夜黑风高,很是适合发生奸一情,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才是啊!” 谢琅华突然睁开眼,怒不可遏的看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这人啊!就是贱,譬如崔愠更是个中极品。 平日里多少美人对他投怀送抱,他还不一定收呢! 可这小美人,他就喜欢看她怒气冲冲的摸样,这样才有味道吗? 崔愠兴致是越发的好,他张嘴擒住了谢琅华的耳尖。 那瞬间谢琅华身子一僵,眼中骤然窜出两团火来,恨不得把崔愠焚成灰烬。 忽的,她好似变了个人一样,笑的温柔如水,眼波魅意流转,半垂着眸子,脸上带着一丝娇羞,轻声说道:“郎君,如你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我一见便已倾心,何需用强?” 谢琅华快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恶心的吐了。 此时此刻,她恁的感谢赵氏与谢瑶华,令得她的演技突飞猛进。 崔愠的眼睛瞬间便亮了:“美人,你可愿从了我?” 在崔愠的注视下,谢琅华垂眸一笑,低下头去,怎么看都是一个害羞的小美人,令得崔愠心中真是热血澎湃。 想他流连花丛数载,何时有人能拒绝得了他? 生平第一次,有人敢无视他的花容月貌,他怎么受得了? 又如何甘心? 他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得让她拜倒他的魅力之下。 所以他摸黑来了。 果然啊!以他这副容色,还是无往不利的。 崔愠脸上的得意更甚,一双桃花眉目,似笑非笑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亲我一口,我就放开你。” 谢琅华媚眼如丝,浅浅的看了崔愠一眼,轻轻的覆上崔愠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 崔愠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双手朝谢琅华的腰间移了下去。 这曼妙的小身子呀!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谢琅华的双手恢复了自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勾唇一笑,主动伸手攀上了他的颈项。 崔愠一脸得意。 就听得谢琅华说道:“我在上,你在下如何?” 崔愠嘴角一抽,便乐了:“想不到美人如此热情,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他一个翻身,两个人调换了一下位置。 谢琅华已然在他之上。 “郎君……” “我在。” 谢琅华的手已落在他的胸膛。 崔愠双手抱住谢琅华的腰身,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你试一试便知了!” 谢琅华一笑,张口擒住崔愠的唇瓣,与此同时,她的手在他身上四处煽风点火。 崔愠脸上的小表情,既享受又得意,谢琅华抽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她却笑的越发妩媚。 两人早已滚到了床榻一侧。 谢琅华不动声色,一手朝榻上的白玉枕摸去。 “砰……”白玉枕砸在崔愠头上的那瞬间,崔愠身子一软倒在了一旁。 有血从崔愠头上流了出来。 谢琅华慢悠悠的起身,狠狠的踹了崔愠几脚。 重点招呼了一下某人的二弟。 然后动作很是优雅的从他身上跨过。 下了榻,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桌子,拿起茶壶猛灌了自己几口水,不过没有咽下去,全部吐了出来。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她蹙着眉,一脸厌恶,扭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崔愠几眼。 若不是他是崔家六郎,她动不得,她现下便把他拖到后花园做花肥去。 “大小姐怎么了?”春桃就在隔壁房间,与谢琅华只隔了一堵墙,听着动静不由得起身来问上一问。 “我口渴!”谢琅华很是淡定的回了一声。 春桃披着外袍便走了进来。 彼时,谢琅华已经房中的蜡烛点燃。 “他,他,他……”春桃一眼便看见倒在榻上的崔愠。 谢琅华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不过是个偷香窃玉的贼,已被我打晕了。” 春桃吓傻了转身就往外走,去叫人。 谢琅华却是一把拉住了她,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把方姑姑给我叫来。” “嗯。”春桃眼睛睁的大大的,转身便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方姑姑便走了进来。 谢琅华并没有多说,指着榻上的崔愠说道:“劳烦姑姑把他给我不动声色的弄出府去。” “是。”方幻云点头说道,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好似对于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岂料,谢琅华接着又道:“顺带把他给我扒光了,捆牢了,挂到城墙上去。” 这回方幻云也不淡定了,她徒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一笑,略显尴尬的说道:“算了,就给他留一条遮羞的小裤衩吧!” 这也是看着他是崔家六郎的份上,更重要是不能平白无故的让这燕京城中处处都长了针眼。 春桃之所以没有出声,不过是她早已被谢琅华的话给吓傻了。 她整个人好似雕像一般,眼睛圆圆的看着谢琅华,嘴巴张着,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是。”方幻云没有多言,她抬手从谢琅华榻上扯了块床单,将崔愠裹起来,丢到肩上将崔愠扛了出去。 看的谢琅华是目瞪口呆。 “大,大,大小姐!”等到方幻云把崔愠扛走之后,春桃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我怎么看着那个人有点眼熟啊!” 谢琅华从新洗了洗脸,扭头对着春桃说道:“确实看着眼熟,他就是白日里的崔愠。” “崔愠?”春桃一惊,险些哭了出来。 她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张口说道:“大小姐,他可是崔家六郎啊!” “嗯,我知道。”谢琅华很是淡定的回了春桃一句。 哪知春桃的脸一下由白转青,她满目惊恐,死死地拽着谢琅华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大小姐,快把方姑姑叫回来呀!不然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 崔家何许门第? 便是当今大王也不敢得罪的。 而大小姐竟然要把崔家六郎扒光了,还要挂到城墙上。 她想都不用想,已经可以预见若真是这么做了,她们的下场会有何等悲惨。 “没事,你不用害怕。”谢琅华笑着说道,眼光徒然一冷,闪过些许杀气。 崔愠胆敢把手伸到她这里来,她总要给他一个教训尝尝,日后定叫他明白一个做人的道理,饭可以乱吃,但花绝不可以乱采。 “大小姐,若是真这样做了,崔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定远侯府的。”春桃想想都怕的不得了。 谢琅华却是言之凿凿的说道:“你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第三十五章 大喜 第三十五章 大喜 崔愠做了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断然不敢叫长辈知晓,所以他必不会张扬出去。 方幻云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是赫连佑早几年便安排在定远侯府的人,她看似做着粗使的工作,实则是赫连佑的眼线。 她可是江湖中的老人了,过的也一直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不过是因为赫连佑救过她的命,又替她报了杀夫之仇,以她的本事,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如这样的眼线,赫连佑在燕京各大显贵的府中都安插了,由此可见他的野心,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山匪头子可以满足的。 方幻云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置崔愠,她给崔愠灌下一大杯蒙汗药,这可不是一般的蒙汗药,而是方幻云特制的,足可让崔愠睡上四五个时辰,且任他有多深厚的内力都施展不出来。 若说方幻云唯一不知大约是崔愠的身份,她若是知道的话,许是也会劝上谢琅华几乎,崔家的门第可只比王家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样的人物还是不惹为妙。 可依着谢琅华的性子,她的话也未必会听。 金色的光芒照亮整片大地,将黑暗驱散。 新的一天到来。 偌大的燕京城随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拉开了帷幕。 最先活过来的是忙于生计的小贩,和往来的客商,而后才是陆陆续续进宫议政的文武百官。 而忙于生计的人早已习惯匆匆赶路,是无暇顾及其他的。 “快看,城墙人怎么有一个人!”直至天大亮,街上往来的行人多了,也不知谁一脸惊恐指着城墙之上高声喊道。 他这么一喊可不得了。 “哎呀,就是,城墙上怎么会挂着一个人呢?”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指着城墙之人议论纷纷。 “可不是,看样子还是一个很俊俏的公子,只是衣衫不整,也不知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可见人群中还是有智者的,一眼便看出墙上的那位公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是呀!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人挂在城墙之人,以警示众人。”一上了年纪的老者,本是出来锻炼身体的,他抚摸着花白的胡子,对着身旁的孙女说道:“大丫,快将这恶人的摸样给记下,以后可要记得,长的越是俊俏的男子越是坏人,一定要离的远远的。” 他手中牵着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她嘟着嘴巴看着挂在城墙上的崔愠,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是,爷爷,我知道了。” “这丧尽天良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恶事,我们砸死他。”一旁的老大娘,右手挎着一把竹篮,她十分肉痛,从竹篮中摸出一个刚买的鸡蛋朝崔愠丢了过去。 还别说莫看她老眼昏花,可这准头丝毫不比神机营的弓箭手差。 “啪……”一个鸡蛋重重的砸在了崔愠脸上,蛋白夹杂着蛋清从崔愠头上流了下来,瞬间招了几只大苍蝇。 “对,我们砸死他,省得他再去祸害别人。” 刹那间,黄瓜,西红柿,梨,大白菜,还有一个贩豆腐的小贩忍痛拿出一块新鲜热乎的豆腐,齐刷刷的朝崔愠招呼过去。 莫说这些市井之人不曾见过崔愠这样的贵公子。 可即便见过也只见过穿着衣服的贵公子,如他这般露着花白的肉,又离的甚远,谁能看清楚他的摸样,估计也就他脸上的那几只苍蝇了。 “嗖……嗖……嗖……”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招呼在崔愠脸上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脱下脚上的鞋朝崔愠丢了过去。 “啊……”有害羞的小娘子,只粗粗的看了一眼,把捂着脸跑开了。 可更多的是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啪……”又一颗鸡蛋砸到崔愠脑袋上的时候,崔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那瞬间他还泛着迷糊,以为在自己房中呢,下意识喊道:“茶……” “呀!快看那个恶人醒了!”也不知谁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声。 “啪……啪……啪……”越来越多的东西朝崔愠招呼了过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徒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彩在他脸上飞快变换着,别提他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他说怎么今日有些冷呢! 他说怎么今日怎么吵呢!他还以为家里的那群仆从不要命了呢! 他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由一根粗壮的绳子挂着城墙上,是以即便他醒了,他自己也解不开绳子,还得这么挂着,飘飘荡荡的好似钓鱼一样。 “你们都给我滚!”崔愠一脸勃然大怒,黑中透着红,冲着下面的行人厉声吼道。 粗糙的城墙磨得他浑身发疼,一嗓子喊出去后,他又接着喊道:“你们这些贱民都给爷闭上眼。” “嗖……嗖……嗖……”可回应他的是越来越来的臭鸡蛋。 黏黏腻腻的鸡蛋顺着他的脸,落到了他的身上,要知道他这个人可是有洁癖的,那瞬间他再也受不了了,双目猩红怒吼道:“我可是崔家六郎,你们不要命了吗?” 果然,他这句话很是管用。 这个世道你可以不知道大王是谁,但没有人是不知道王,崔,陈是何等门第! 在场所有人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的无比苍白,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脸上皆是含着惊恐的,一人声音小小的问道:“你当真是崔家六郎吗?” 崔愠迎上那些人的视线,嘴角一抽,想都没想张口说道:“不,不,不,我怎会是崔家六郎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呢!口误,口误,我断然不是他。” 崔愠一口回绝。 若是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崔愠,那他以后还要不要活了,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的身份。 “谢琅华……”崔愠一脸狰狞,飘飘荡荡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就说嘛!你怎会是崔家六郎呢!”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谁来救救我,赏金千两!”崔愠的头都被晃晕了,他冲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 所有人眼前一亮却无一人上前。 崔愠仿佛一只拔了毛的鸡,再也高傲不起来,低低的的垂着头,大声哀求道:“不,谁来救救我,赏金万两。” 若是让家中知道他这副摸样,只怕要把他发配到什么不毛之地,餐风露宿,吃糠咽菜,他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切!真当自己是崔家六郎呢!开口就是千金万金的,骗小孩也不带这样骗的。”一个中年大汉指着崔愠哈哈笑道。 崔愠嘴角一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行人渐渐散了去。 崔愠还被挂在城墙人,无人理会。 “阴沟里翻船呀!”崔愠悲从心来,连叹数声,头上顶着一片大白菜,身上被砸到青一块,紫一块,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连脸都被砸青了。 此刻,他就是说他是崔愠也无人相信了。 苍蝇和蚊子咬的他满身包,又痛又痒还抓不得,这种感觉很是酸爽,令得崔愠在心中将谢琅华骂了八百遍。 “阿嚏……”谢琅华才出了院子,准备去备老太太请安,不知怎的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春桃在一旁不由得笑道:“这大清早的怕是有人想大小姐了吧!” 谢琅华慢悠悠的扫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有没有人想我,我不知道,恨我的人嘛!我倒是知道几个。” 若不是她出门不方便,定要去看看崔愠挂在城墙上的那副盛况,想来定是热闹非凡。 从前高不可攀的崔家六郎,如今可供人人瞻仰,这是多少人的福音啊! 谢琅华抬眸看了一眼春桃,压低声音说道:“去告诉方姑姑,让她给我找一个可靠的小厮来!” 春桃点头就走。 谢琅华独自一人去想老太太请安。 因着昨日的那一场,老太太气病了,精神不济的很,也不愿意见人,唯有徐氏一人侍奉在左右,说是已经去请沈大夫了。 谢玉上学堂之前,想来见老太太一面,不用想也知道是要为赵氏与谢瑶华求情。 这样的小事根本不用谢琅华出手,徐氏便料理了。 老太太如今正在病中,哪里由得他这样叨扰。 谢琅华只略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趁着老太太病了,有些人是时候清理一下了。 “小人李显见过大小姐。”谢琅华一进院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便跪在她跟前行礼。 谢琅华抬眼看去,只见这小厮眉清目秀的也颇为俊俏,不过眼生的很,她从未见过,不过既然是方幻云指派过来的人,谢琅华也不多问。 春桃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只见谢琅华扬眉一笑,对着那小厮微微招手示意他过去。 谢琅华附在李显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去了。 “大小姐,你派着李显去干吗?”春头伸着脖子看着李显的背影,脸上满是好奇。 谢琅华勾唇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春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跟在谢琅华身旁,一起去给萧氏请安。 才入了萧氏的院子,谢琅华便听到有人在她房中说话,那声音谢琅华是认识的,正是萧陌的母亲吕氏,她眉头一蹙,吕氏一向不喜欢她,如今萧禾已飞上枝头成了太子侧妃,正是她得意的时候,也不知萧陌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吕氏这样欢欢喜喜的来提亲。 白妈妈一见谢琅华,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大小姐,大喜呀!舅夫人来与夫人商定婚期了。” 第三十六章 欠条一事 第三十六章 欠条一事 从前谢琅华对萧陌的一片深情,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这不白妈妈便急急的来恭喜她了。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白妈妈,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妹妹,这些日子没来看你,是我不好,只怪这些日子太忙了,我也是有心无力。”吕氏比萧氏虚长了几岁,可因着上没有公婆,吕氏又牢牢将萧成握在手中,日子过的既舒心又惬意,看着比萧氏还要年轻不少。 她一脸热切的看着萧氏,不过是面热心冷罢了。 说出的一番话也是冠冕堂皇。 “嫂嫂有事只管忙着,把哥哥和孩子们照料好比什么都强,我也没什么大事,这些日子精气神到比以往好了。”萧氏笑盈盈的看着吕氏,她知道嫂子一向对她定不十分热络,可她从未放在心上,在她心中只要哥哥好比什么都强。 所以从前在家的时候,便是有什么委屈,她也忍着,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 吕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伸手握住萧氏的手,情真意切的缓缓说道:“妹妹,阿陌与琅华定亲多年,如今阿陌年岁已不小了,你哥哥也说该让他们成婚了,来的时候,我特意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十六就是好日子,若是能在八月十六这一日成婚啊!他们这一生定能过的和和美美,万事顺遂。” 吕氏一直都是个能言善道的,这不,这番话便挑不出一点毛病了。 可这说是来商量婚期,可他们却提前已经把婚期给定下了。 如此不过是来通知萧氏一声。 母亲的性子,谢琅华一直都是知道的,这就是为何她会特意交代她一番,如何回答吕氏。 因为她素来是个心软的,吕氏这番话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谢琅华生怕萧氏会这样应下,大乱她所有计划。 她再也不敢耽搁,撩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吕氏一见她,盈盈一笑,很是亲切的说道:“琅华来了啊!” 她一脸慈爱的笑容,就如同慈眉善目的长辈,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辈那样,眼中满是宠溺,一看便是打心眼里喜欢谢琅华的。 若是放在上一世,谢琅华大约会喜极而泣。 可如今的谢琅华却不是这么好糊弄呢! 这深宅之中的妇人,那个不是演戏高手? 纵然她演的再好,可眼睛是骗不了的人,她虽然笑着,可眼底却泛着淡淡的不屑,仿佛双眼长在头顶之上,一副眼高于顶的摸样。 “舅母!”谢琅华几步过去,施施然然行礼。 “好,好,我们琅华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吕氏很是热络的拉着谢琅华的手,扭头看着萧氏笑盈盈的说道。 谢琅华含蓄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萧氏。 “那里比得上阿陌,芝兰玉树的看着就叫人喜欢。”客道话萧氏也是会说的。 “琅华,舅母盼着你早日唤我一声母亲呢!”吕氏笑着说道。 实际上是在提醒萧氏。 谢琅华娇羞一笑,垂头说道:“一切自有母亲做主。” 她这么也是在有意提点母亲,莫要忘了她昨晚说过的话。 萧氏一副爱怜的摸样,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笑盈盈的说道:“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大了。” 吕氏还以为她已经应下了,不由得一笑。 谢琅华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本来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可阿陌却说这是太子的意思,唯有娶了谢琅华,阿禾才能走的更远,他们萧家才能走的更远。 连老爷也是如此说来。 不得已她只能妥协,可这并不代表她接受谢琅华了。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只要她能嫁进来,还怕没有给她立规矩的时候吗? 岂料,萧氏接着又道:“可我想把婚期定在明年开春,等琅华及笄之后再行婚嫁之礼。” 她的话令得吕氏猝不及防一怔。 “那就让琅华先嫁过来,等明天开春过了及笄礼,在行夫妻之礼也是一样的。”吕氏眉眼弯弯的看着谢琅华,时不时的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副真心喜欢谢琅华的摸样。 落在萧氏眼中,其实她已经有些动摇了。 当初她执意定下与萧家的婚约,便是怕琅华嫁到别家受人委屈,想着自己的哥哥嫂嫂总是放心一些。 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看似对萧氏一笑,实则给了萧氏一个眼神。 “这样吧!老爷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了,我与商量一下再说也不迟。” 萧氏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吕氏也不好再多说了。 “也好!”她笑着说道。 实则心中不甘的很。 她一直都以为这门婚事只有她挑拣的份,哪有萧氏开口的余地。 她也就是欺压萧氏时间久了,把很多事都当做理所应当,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早已忘了身份尊卑。 便是萧禾成了太子侧妃又如何? 她真以为他们萧家从此便一飞冲天了吗? 吕氏坐了好一会,对着谢琅华一通嘘寒问暖,直到谢琅华耳朵都快起了茧子才离开。 “琅华,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为何你现在不愿了?”吕氏离开后,萧氏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以前琅华为了阿陌如何茶饭不思,她可是都看在眼中的。 谢琅华嫣然一笑:“人总是会变的。” 她并没有多说,萧氏也没有追问。 “母亲,今日阳光甚好,我们去花园逛一逛吧!”谢琅华挽着萧氏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说道,就好似一个在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若是从前萧氏一定会拒绝的,可近几日她也觉得身子好似好了不少,不复从前总是浑身无力,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好。”萧氏当下便应了。 可白妈妈却在一旁说道:“夫人身子不好,还是不出去了吧!” 谢琅华勾唇一笑,淡淡的朝白妈妈看去,眼中满是讥讽。 如今她还看不清楚这府中的风向吗?还一心一意攀附着赵氏。 谢琅华在心中冷冷一哼! 父亲就快要回来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只怕在所有人心中,只要父亲回来,赵氏依旧还是从前那个无限风光的赵氏。 可只要有她谢琅华在,便不会让赵氏与谢瑶华,过一天舒服日子。 钱妈妈在一旁附和道:“此时日头正是毒辣,夫人身子才好了一些,若是受了暑气可怎么得了?” “无妨!”可萧氏却不想扰了谢琅华的兴致,她起身下了榻。 想着女儿早晚要嫁人的,她心中一阵酸涩,只想多陪一次是一次。 谢琅华只是想着让母亲多动一动,对身子总是有益的。 母女二人手挽手满目在日光中,谢家的花园虽不如御花园,可正值夏日也是姹紫嫣红,令人眼花缭乱。 “谁来救救我啊……”毒辣的日头快把崔愠烤成一只烤乳猪,他嘴巴里好似着火了一样,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 他落得如此下场,与他平日里的作为可是脱不了干系的,崔家的何等门第,崔愠又是崔家嫡子,身边有个护卫队都不过分,可奈何崔愠总是嫌这些人碍手碍脚,把跟着他的这些人折腾了无数遍,这些人总算长了记性,什么事都能做,唯有一件万不能扰了公子的兴致。 崔愠时常夜里溜出去,久而久之,这些人早已学乖,谁又能料到,燕京城中还有如此胆大的人呢! “救命啊!”所以任他吼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会他。 忽的,就在崔愠万念俱灰,以为他会英年早逝的时候,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站了出来,冲着他喊道:“我能救你,你能给我多少金?” 他这一嗓子,对崔愠来说无异于无边黑暗中的唯一亮光,崔愠扯着嗓子喊道:“你想要多少?” 少年没有开口。 “一千两金?” 少年依旧没有动。 崔愠接着又道:“两千两金如何?” 这一次,少年不仅没有开口,反而转身就走。 “三千两金,我给你三千两金……”吓得崔愠哇哇大叫。 可少年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给他。 崔愠一咬牙大声说道:“你若救我下来,我给你五千两金。” 用五千两金,换崔家嫡子一条命,值! “好。”少年扭过头来朗朗一笑。 崔愠瞬间如释重负。 瘦弱的少年说做就做,他几步跑上城楼,把崔愠给拽了上来。 又几度好心的把外面的袍子,盖在崔愠身上。 崔愠是感动流涕呀!原来这世间还是有好人的。 错了!原来银钱果然是万能的,可以把一个冷漠的人,都变得如骄阳一般温暖。 少年脱下外袍,撕下雪白里衣一角,伸手递给崔愠说道:“如今你身无长物,给我打一张欠条也就是了。” “好。”崔愠接过二话不说,在雪白的里衣上,咬破指尖以血为墨,龙飞凤舞的写下一张欠条。 少年接过再三确认无误之后,才转身离开。 崔愠将头上的大白菜,狠狠丢在地上,一脸阴霾的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 揉着发疼臀部,一瘸一拐的下了城楼,他还不敢直奔崔家,如此七拐八拐之后,绕到崔家一处不起眼的后门前。 用力怕打着门:“开门,给我开门!” “砰……”瞬间门开了,里面的仆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去,去,去,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不要命了吗?快滚开。” 第三十七章 秋燕死了 第三十七章 秋燕死了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崔愠怒极,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他伸手撩开故意挡在脸上的头发,露出真容来。 “啊……”那仆从仿佛见了鬼一样,受惊过度一下摔在地上。 崔愠一甩头发,还和从前那样风骚,低声吼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说着,他东张西望确定没有旁人之后,蹑手蹑脚的踏进了家门。 为了回个家,他容易吗? 他生怕别人看见他这副鬼样子,一世英名就全完了。 “是。”那仆从哪敢不应。 谢琅华和萧氏在花园逛了一圈,把萧氏送回自己的院子后,便回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时候,她看见沈大夫背着药箱往老太太的房中去了,不由得勾唇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那一日,她已经出言敲打过沈大夫了。 可他却没有丝毫悔意,依旧出言叮嘱母亲切不可停了人参汤。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谢琅华坐在房中,脸上闪过一抹愁容,如今她还是无人可用啊!虽然有方姑姑,可方姑姑到底是赫连佑的人,用起来总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她放心不下母亲与阿恒,想给他们身边安插几个暗卫保护他们,如今却也做不到。 还有她身便也需要几个暗卫,做起事来才方便。 “大小姐,不好了。”她正坐在那里发愁,春桃忽然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谢琅华一惊,可是母亲与阿恒出事了,抬头朝她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秋燕死了。”春桃吓的脸都白了,接着说道:“听说是失足落水而死的,人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都没个人形了。” 谢琅华神色一暗,心中一阵悔恨,一定可是赵氏派人杀人灭口的。 可她即便提前知道又能如何? 她无人可用啊! 连银钱也是短缺的很! “春桃,你马上出去打探一下王家七郎回来了没有?”谢琅华张口对着春桃说道。 春桃微微一怔:“好。” 她不解的是大小姐让她打探王家七郎做什么? 她们好像从来都不认识王家七郎吧! 她没有耽搁,转身走了出去。 春桃才走没有多久,李显便来了,他拱手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事已经成了。”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显,沉声说道:“当真?” 李显从衣袖中拿出崔愠写下的那张欠条,伸手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接过一看,灿烂一笑:“好一个慷慨的崔家六郎。” 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金,真是阔绰呀! 她正缺钱呢!钱这不就来了。 “大小姐莫不是还要准备去讨债?”李显有些担忧的说道,他一直都在方姑姑手下办事,想当初还是他和方姑姑一起,趁夜把崔愠给挂在城楼上的,大小姐若是再上门讨债,崔愠定不会善罢甘休,大小姐性命堪忧啊! “你下去吧!让方姑姑过来一趟。”谢琅华没有多说,抬手让李显退了下去。 她拿起那张欠条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笑纹怎么也藏不住。 她是要讨债,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她起身将那张欠条仔细的收好,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崔愠是崔家六郎又如何? 她谢琅华也不是好惹的,这一世她便是要活的张牙舞爪,随心而为。 他趁夜惊了她的美梦,总要给她一些补偿吧! 五千两金对崔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能让崔愠肉痛上一阵罢了。 李显走后,没有多久,方幻云便来了。 李显将谢琅华让他做得事,一五一十的给方幻云说了,如今方幻云是越发不敢小瞧谢琅华了。 毕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人可不多。 知道崔愠的身份后,方幻云都是一惊。 可这些事谢琅华做起来,竟是一点顾忌也没有。 “见过大小姐!”方幻云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谢琅华看着方幻云勾唇一笑:“方姑姑不必客气,我让你来是有些事需要你做。” 如今赵氏和谢瑶华还在祠堂跪着,祖母病了,正是她动手除去沈大夫,将赵氏如何毒害母亲的事大白天下的好时机。 “请大小姐吩咐。”方幻云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 谢琅华双眼一眯,附在方幻云耳边说了几句话,方幻云低声说道:“请大小姐放心。” “方姑姑办事,我自然放心。”谢琅华眼波流转,狰狞的杀气一闪而过。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好好珍惜。 “给赫连佑递个话,让他今日来见我一面。”谢琅华想了想,以崔愠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得早做打算有备无患才好。 “是。”方幻云转身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个人,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斑驳。 谢琅华站在斑驳的阴影之中,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大小姐。”方幻云刚走,春桃便回来了,她几步上前,对着谢琅华说道:“我打听过了,王家七郎还要几日才能回来。” 谢琅华的神色细不可见的暗了暗,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一心行善的人是施恩不图报,可她谢琅华从不做无用的事。 她原想着若是王玄回来了,便可借他的势彻底将崔愠打发掉,可如今王玄没有回来,看来还得靠她自己。 春桃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她生怕崔愠来报复大小姐,脸上满是愁容。 “我的茉莉花香包可做好了?”谢琅华看得出她脸上的愁苦,故意找些事让她做。 春桃摇了摇头。 谢琅华笑着说道:“那还不赶紧去做。” 春桃点了点头,转身拿起针线筐,穿针引线忙活起来。 谢琅华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劳心劳力的事由她来做就好,她只希望春桃永远这样简单快乐。 午后的时光格外的宁静,谢琅华摊开笔墨,专心致志的练起字来。 徐氏已经着手给谢瑶华张罗起婚事,听说已经有了几家中意的,只等着老太太掌掌眼,便将谢瑶华的婚事给定下来。 谢琅华是一点也不着急,以谢瑶华如今的身份与名声,能定下一个怎样的人家,她心中还是有数的。 高门娶妇,低门嫁女。 燕京的名门望族只怕是瞧不上谢瑶华的。 谢瑶华若想做人正室,就只能嫁给一些破落户,或者寒门学子,若是做妾的话那选择就多了,既是嫁女,徐氏总是要问一问谢瑶华的意见,只是她会挑选出了几户合适的人家,让谢瑶华自己选一选。 到时候,谢瑶华过的好与不好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以谢瑶华趾高气扬的性子,只怕看不上那些破落户还有寒门学子。 崔愠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宽敞的寝室中,崔愠穿着红色的寝衣,躺在软榻上,一旁跪了四个貌美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捏着腿脚。 屋里焚着香,清淡怡人,可怎么也驱不散崔愠心头的阴霾。 他这个人纵然荒唐,可做的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如谢琅华这种早已定下婚约的人,他自然不会染指的。 昨晚,他也不过是想调戏一下她,看看她对她那未婚夫是否真的情比金坚,哪知他竟栽倒她手里了。 奇耻大辱啊! 真是奇耻大辱。 如今他脸上还青着,身上还疼着呢! “谢瑶华……你给我等着……”崔愠面色一沉,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骤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他怒视着前方,咬牙切齿的念着谢琅华的名字。 吓得一旁的几个美婢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忽的,崔愠勾唇一笑,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谢琅华,你就等着接招吧! 今晚谢琅华照例是在萧氏的院子用晚饭。 “阿姐,听说萧家来商定婚期了?”吃饭的时候,谢恒抬头看着谢琅华,张口问道。 谢琅华随口说道:“是啊!” 谢恒扁了扁嘴“阿姐,不嫁人不行吗?” 谢琅华一笑还没有开口,萧氏看了谢恒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阿恒说什么傻话,舅舅家离我们家很近,你若是想阿姐了,去看她就是了。” “哦!”谢恒应了一句。 谢琅华没有开口,谁说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她知道阿恒是舍不得她,上一世她嫁到萧家之后,阿恒去看过她好几次,谢家也只有阿恒去看过她。 便是在她产子之后,谢家也始终没有人露过面。 在他们眼中,谢家只有一个嫡女,那便是谢瑶华。 人情冷暖,她早已见识过了。 十岁的孩子喜怒都搁在脸上,谢琅华心有不舍,看着谢恒轻声说道:“若是阿恒在学堂好好学习,阿姐就永远在家陪你可好啊?” “好啊!”谢恒瞬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琅华。 萧氏满脸宠溺的看着你们姐弟二人,没有开口,她何尝不是琅华这是拿话哄着阿恒,身为女子这一生注定有许多无法挣脱的枷锁,连她这一生都有诸多无奈。 “奴婢见过夫人,少爷,大小姐。”就在那时徐氏身旁的寒玉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焦灼,对着萧氏他们盈盈一福。 萧氏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平日里她和徐氏私下也没有来往,她身边的婢女来做什么。 谢琅华一点意外都没有,她淡淡的看了寒玉一眼。 寒玉有些慌张,沉声说道:“老夫人方才吐血晕倒了,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 第三十八章 出手 第三十八章 出手 “老夫人昏倒了?”萧氏骤然站了起来,一脸惊慌。 谢恒也是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寒玉被他们问的一怔,她一个婢子,再多的也不知道,这要如何作答。 “我们赶紧过去看一看吧!”还是谢琅华开口说道。 “琅华说的是。”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起身便往外走。 谢琅华和谢恒紧跟在她身后,一行人匆匆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等谢琅华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屋里已经站满了人,谢文安,徐氏,还有孙氏,许氏,谢文安的嫡子谢辰,谢芳华,谢琼华,谢玉都在。 “大嫂。”萧氏一进来,徐氏对着她盈盈一福,谢文安也朝她看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萧氏一脸焦灼,眼中满是担忧。 徐氏说着便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我今日服侍母亲用过晚饭后,母亲只说胸口有点闷,我刚想扶她进去躺会,哪知母亲呕出大口鲜血,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昏了过去。” 徐氏这么一哭,一屋子的妇人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谢文安面色一沉,一眼朝所有人扫去,沉声说道:“都哭什么哭,沈大夫就快来了,母亲定不会有事的。” 所有人都止了哭声,再不敢哭泣。 再哭岂非是在诅咒老太太? “见过叔父。”谢琅华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轻声说道:“祖母的身子素来都是沈大夫给调理的,如今吐血昏迷,不若请宫中的太医过来看看?” 谢文安双眼微眯,淡淡的看着谢琅华,还未开口。 萧氏便张口说道:“琅华说的是,就请宫中的太医来给母亲看看吧!” 若只是谢琅华这样说,谢文安能出言拒绝,可萧氏开口了,萧氏身为长嫂,谢文安怎能轻易拒绝。 见谢文安没有出声,徐氏出声附和道:“大嫂和琅华说的对,宫中太医医术精湛就请太医来给母亲看一看吧。” 谢文安淡淡的看了一眼徐氏,不知怎的迎上他的目光,徐氏竟觉得身上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也好!”谢文安低声说道。 一旁的仆从快步走了出去。 一室沉默,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忧,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父亲,祖母不会有事吧!”谢辰才八岁,他扯着谢文安的衣袖,眼眶红红的说道。 谢文安眉头一蹙,脸上明显闪过一抹不悦,冷冷的看了谢辰一眼。 “阿辰,休要胡言,祖母定会安然无恙的。”徐氏看了谢文安一眼,一把将谢辰拉到跟前。 谢玉在小辈之中最为年长,赵氏和谢瑶华还在祠堂罚跪,他面上带着一丝疲惫,抬眸朝谢文安看去:“叔父,沈大夫怎么还不来,再派一个人去催一催吧!” 谢文安朝谢玉看来,不似待谢辰那般冷漠,低声说道:“好。” 谢文安派出去的仆从还没有走到门口,沈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走了进来。 “沈大夫,你可来了,今日晚饭后,母亲突然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你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谢文安大步上前,引着沈大夫便朝内室走去。 赵氏失势之后,许氏和谢芳华便不常出来走动了,谢芳华抬头看了一眼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恰好被谢琅华看在眼中。 谢琅华不动声色,垂眸淡淡一笑,赵氏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有许氏的功劳,这一世她定会好好报答她们的。 由于人太多了,内室根本挤不下,故而只有谢文安还有许氏,萧氏三个人跟着沈大夫进了内室。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 沈大夫看了看老太太的面色,抬手搭上老太太的手腕。 谢文安和许氏,萧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室内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沈大夫,我母亲她怎么样了?”沈大夫方才离手,谢文安便出声问道。 沈大夫斟酌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老夫人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太太的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犹如雀喙啄食,从脉象上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徐氏上前说道:“不曾,我与母亲同桌用膳,一点事都没有,可见不是饭食的问题。” “沈大夫为何这样一问?”萧氏看着沈大夫,轻声问道。 沈大夫稍稍沉吟了一下,抬头朝谢文安看去,垂眸说道:“老夫人不是病了,而是中毒。” 谢文安面色一沉:“此话当真?” 沈大夫点头说道:“确凿无疑!” 他行医数十载,这点还是能看不出来的。 他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朝老太太的虎口穴刺了下去。 片刻,骤然提起,银针已然泛了黑。 “请看。”他让谢文安,徐氏,还有萧氏一一过目,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去。 谢文安大步后退,对着沈大夫拱手一礼,沉声问道:“我母亲她可有性命之忧?中的又是何种毒物?” 剩下的人在外室眼巴巴的等着。 而谢琅华却是不着痕迹的朝外面张望,谢文安已经派人去请太医,就不知这次来的会是谁? 只希望不是那个余太医才好。 “老夫人并无性命之忧,至于何种毒物,还得细细查过才知晓。”沈大夫说着朝谢文安看去。 至于怎么查便是谢家的事了。 这府中的事看似简单,却是错综复杂,真要找出真凶,只怕不易,毕竟害人的阴毒法子数不胜数。 “余太医到。”就在那时,宫中的太医到了。 听到余太医三个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抬眸看去,便见余太医走了进来。 也或许是她多心了,竟觉得余太医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 余太医来了,沈大夫只能让位。 “见过余太医。”谢文安不过是一个白衣,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官袍加身,见了余太医自然要行礼。 徐氏跟着谢文安一同行礼。 而萧氏是定远侯夫人,又是陛下亲封的三品诰命,自然不用对余太医行礼。 “诸位不必客气。”余太医一眼扫去,微微俯身说道。 他抬步朝老太太走去,抬手落在她的手腕上,微微眯了眯眼睛,转身对着身旁的药童说道:“拿一根银针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余太医接过银针,抬手扎入老太太的太阳穴,看的一旁的沈大夫心惊肉跳的。 这太阳穴可是极为凶险的,一般医者极少使用,稍有不慎便会夺人性命。 余烨一针下去,老太太缓缓的睁开了眼。 “母亲……”谢文安,徐氏,还有萧氏几步上前,围在老太太跟前,嘘寒问暖。 老太太还有些恍惚,就听得余太医说道:“可否把老夫人的药渣拿来给我一看?” 听余烨这么一说,老太太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快去把我的药渣拿过来。” 不知为何,听余太医这么一说,沈大夫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开出的药,他自然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都是一些温和的药。 很快药渣便被取了过来。 余太医接过药渣,摊在桌上,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查看起来。 忽的,他从药渣中挑拣出一味药来。 沈大夫一看瞬间面色煞白。 余太医指着这味药,缓缓说道:“此乃生半夏是有毒的,老夫人服用的药中,生半夏的分量可不轻,难怪会中毒晕厥过去。” “沈大夫,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母亲?”余太医声音一落,徐氏便冲着沈大夫嘶吼道。 谢文安和萧氏也朝沈大夫看去。 沈大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辩解道:“我给老夫人开出的药,都是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生半夏是有毒的,我身为医者如何不知,我开出的是法半夏而非生半夏啊!” 老太太瞬间双目血红朝沈大夫看去,她声音沙哑,用力吼道:“你说,你为何要害我?”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面色阴的骇人。 “我没有。”一时之间,沈大夫百口莫辩,他能说的唯有这三个苍白无力的字眼。 徐氏眼波一转,厉声嚷道:“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她一句话瞬间戳进老太太心中。 赵氏在祠堂说过的那句话,凉飕飕的从老太太心中闪过。 老太太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沈大夫说道:“说是不是赵氏直指你的?” 这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昨晚赵氏才说了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今日她便中毒了。 不是赵氏直指的又是那个? 沈大夫一听,头大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头磕着砰砰作响,极力辩解道:“不,不是的,还望老夫人明鉴,医者父母心,从来抱着的都是救人之心,又怎会害人,至于旁人指使一说更是缪言。” 萧氏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她整日在房中养病,对于府中的事多是一知半解,加上谢琅华有心瞒着她,所以知之甚少。 “母亲,此事不可妄下定论,交给孩儿吧!孩儿定会叫幕后真凶给查出来的。”谢文安握着老太太的手,希望可以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他深知此事绝对不能烧到赵氏身上,不然他多年图谋便全白费了。 可此时老太太那里还能听进去他的话,老太太骤然朝谢文安看去,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一脸惊恐,大声说道:“是赵氏那个贱人害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母亲,你冷静一下。”谢文安轻轻的安抚着老太太,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边余太医已经开好解毒的方子放在桌上,他抬眸朝谢文安看去,正准备此行,岂料,谢琅华缓缓走了进来。 她从春桃手中接过萧氏日常服用的药渣,对着余太医盈盈一福,轻声说道:“见过余太医,沈大夫既然能毒害祖母,难保不会对旁人下毒,这是我母亲日常服用的药渣,劳烦余太医给看一下,可有何不妥之处?” 第三十九章 突然暴毙 第三十九章 突然暴毙 谢琅华自然也把萧氏日常服用的人参拿了过来,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 她既然这样说了,余太医也不能推辞。 余太医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拱手说道:“不敢。” 伸手接过谢琅华手中的药渣,缓缓摊在桌上,仔细查看起来。 谢文安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阴暗,他余光落在沈大夫身上,只见他低低的垂着头跪在那里,脊背绷得很紧。 眼底飞快的略过一抹杀气。 赵氏指使沈大夫在萧氏的药中动了手脚,是与他商量过后才决定这么做的,此事决不能暴露出来。 不然只怕他与赵氏都无法善终。 萧氏不明所以的看向谢琅华,她不明白为何琅华把她服用的药渣也拿了过来,这药她吃了数年,从没有半点问题。 她那里知道,谢琅华费劲了心机,等的就是这一刻。 沈大夫的脸都白了,他抬头朝谢文安看去,那一眼很是复杂。 谢文安却将视线移开,故意避开沈大夫。 老太太还在一旁哭喊着,要把赵氏打杀了。 余太医从药渣从挑拣出一味药来,恰与寂灭大师挑拣出来的那味药相同,余太医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此乃藜芦本是一味良药,可与人参日日同服,便会产生毒性,不会骤然毒发,天长日久下去,身子会日渐消瘦下去,最后与病故无异。” 萧氏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母亲。”谢琅华几步上前,将她扶住,她一脸震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口中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久病不愈,从未多想过,不曾想竟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就在那时谢恒听着里面的动静,大步走了进来,他双目血红,朝沈大夫扑了过去,又是抓又是踢的,大声嘶吼道:“说你为何害我母亲的?” 别看他只是一个孩子,可发了狠力气也是大的很,一下便把沈大夫给扑到在地。 谢琅华本不欲他知道这些肮脏的事,可事到如今已然瞒不住了。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拧,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春桃,说道:“去把少爷拉开,免得伤到了。” 春桃几步上前将谢恒从沈大夫身上拉了起来。 沈大夫衣袍脏了,头发散了,一脸灰败,恁的狼狈不堪。 萧氏死死地盯着沈大夫,若非她多年养成的教养,也会扑上去撕扯一顿,她的阿恒和琅华还小,若是没了母亲该多可怜。 她紧咬着唇瓣,一声声控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我?” 徐氏也没有料想的会是这样的结果,竟有人在萧氏的药食中动了手脚,且这样的隐秘,一时之间,她浑身恶寒,心头激起一阵后怕,若是有人也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真是太可怕了。 老太太也是一惊,她慢慢的扭头朝沈大夫看去,死死地抓着谢文安的手,低声吼道:“沈大夫,我们谢家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们,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氏急的浑身颤抖,若非谢琅华扶着她,她根本站立不稳。 沈大夫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老太太一事他尚可说成意外,不知,可萧氏这件事,他该如何自圆其说,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的。 余太医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从来都知道,这些名门大户,外面有光鲜亮丽,内里便有多肮脏不堪。 谢文安眼波深邃,淡淡的看着沈大夫,声音徒然一高:“沈大夫,你倒是说啊!为何这般加害与我母亲与大嫂。” 无论旁人怎么说,沈大夫都低头不语,可谢文安声音一落,沈大夫却抬头朝他看去。 看的谢文安骤然一惊,紧握起衣袖下的手。 谢琅华缓步走了出去,她站在沈大夫跟前,挡住谢文安的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大夫,眼角眉梢尽是冷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沈大夫,你常说医者父母心,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只要你说出幕后的主使,我便饶你一命,且保证今日的事绝不外传,以后你还是医术高超的沈大夫!” 谢琅华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沈大夫心头,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亦引得他心动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是想开口将一切都说出来。 可就在那时,谢文安淡淡的开口了:“沈大夫,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仅此一句话,瞬间扑灭沈大夫眼中的亮光,令得他的双眸灰蒙蒙的再无半点神彩。 眼见事情就要成功,谢琅华如何肯放弃,她声音骤然一沉:“我若是你便会好好的想清楚,我知你无惧一死,可你曾想过你的身后名吗?便是你的家人也会永远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下,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由沈大夫亲口说出赵氏才最有信服力,也是最简单粗暴地办法。 沈大夫并不傻,谢琅华说的这些便如一剂猛药,令得沈大夫骤然抬起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再不看谢文安一眼,开口说道:“是……” 谢琅华一脸激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沈大夫将赵氏说出来,那么赵氏在这个家便永无翻身之地。 “砰……”可就在那时,沈大夫身子徒然一僵,眼睛瞪得大大的,七窍涌出黑色的血,表情定格在那一刻,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所有人一惊。 “啊……”老太太甚至吓得尖叫起来。 萧氏和徐氏吓得脸都白了。 谢恒年纪还小,何时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面色也有些不佳。 谢琅华扭头朝余太医看去,开口说道:“余太医,请你看看可还有救?” 余太医面色一黑,敢情他成了她谢家的家奴了呀! 他嘴角一抽,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谢琅华耐着性子,满目乞求的看了他一眼,他才挪动了一下金贵的身子,俯下身去,探了探沈大夫的鼻息,淡淡的说道:“人已经死了。” 至于怎么死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是中毒而亡的。 谢琅华一脸难以掩盖的失落,身子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扭头朝谢文安看了过去。 谢文安眉头一蹙,冷冷说道:“想必是随身携带了什么毒物,见事情败露便服毒自尽了。” 他一言便将这件事下了定论。 至于沈大夫的死自然不用再查了。 可谢琅华总觉得此事蹊跷的很。 沈大夫既然已经被她说动了,便是想活下去的,为何又会突然服毒自尽? “来人啊!把他拖下去!”谢文安右手微抬。 沈大夫的尸身很快便被抬下去了,地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余太医略略看了所有人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只见她一脸失落,又想起她从前额上的伤,便知今日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谢琅华自知今日的事也只能这样了,她几步上前对着余太医盈盈一福:“母亲服药数载,体内定然堆积了不少毒素,还望余太医为母亲开上一剂药方,清一清她体内的余毒。” 余太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用口型对着谢琅华说道:“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谢琅华瞧得一清二楚,她定睛看了余太医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余太医很快开出一剂药方了,伸手递给谢琅华。 谢琅华转身交到春桃手中。 余太医一一扫过众人,着重看了谢文安一眼,拱手说道:“在下告辞!” “余太医慢走!”谢文安起身相送。 “这府中有人想要我的命啊!请母亲为我做主。”余太医一走,萧氏再也忍不住,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推开谢琅华的手跪在老太太跟前。 谢琅华与谢恒一道跪在萧氏身旁。 “咳咳咳……”老太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淡淡的看了萧氏一眼,冷冷一笑:“他们不止想要你的命,还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你起来吧!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谢琅华抬起头,一脸悲恸,眼睛红红的看着老太太,声音几度哽咽:“祖母,你一定要养好身子,家中还需要你来主持大局。” 徐氏在一旁轻轻的替老太太顺着背,老太太眯眼一笑,脸上透出几分虚弱来,轻声说道:“都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谢琅华与谢恒一起将萧氏扶了起来。 徐氏看了一眼老太太,试探性的问道:“母亲,你说着幕后指使之人会是谁呢?” 其实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有答案。 便是老太太心中也有一本账。 老太太十分疲惫,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轻轻的摆了摆手:“今日我乏的厉害,你们都退下吧!” “是。”除了老太太贴身服侍的人,所有人起身离开。 白妈妈和钱妈妈都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动静那么大,她们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本来就心虚的厉害,看见沈大夫被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吓得腿一软,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出来的时候,谢琅华深深的看了一眼白妈妈和钱妈妈。 她们两人被谢琅华看的一阵心惊肉跳,赶忙低低的垂下头避开谢琅华的视线,几步上前搀扶起萧氏。 谢恒还未从刚才的事中回过神来。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些阴暗污秽的事,难免受些惊吓。 善良的人若不经历过,永远不会想到阴暗的人有多么狠毒。 萧氏和谢恒的脸色都难看的厉害,谢琅华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说什么也无用,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母亲,阿恒,你们别怕,没事了。” 谢恒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倒是萧氏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今晚月色甚好。 树影成双。 快走到萧氏院子的时候,谢琅华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妈妈与钱妈妈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白妈妈和钱妈妈可知秋燕死了?” 第四十章 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章 你究竟是谁 谢琅华是在出言敲打白妈妈与钱妈妈。 同时也是给她们一个机会。 若是她们两个人识趣的话,就该把一切主动说出来,而不是等着她揪出来。 白妈妈与钱妈妈顿时一个激灵,骤然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谢琅华的眼神淡漠而冰冷,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们的一眼,带着一种令她们胆战心惊的寒意,仿佛她早已什么都知晓一般。 夫人日常服用的药渣还有人参是如何到余太医手中的,她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齐刷刷的垂下头去,再不敢看谢琅华一眼。 “秋燕是怎么死的?”萧氏脚下一顿,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告诉母亲:“听说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现实纵然残酷,也好过无知被害,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萧氏一听,紧握起双手,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这府中谁最恨她,谁最想要她的命,她又岂会不知? 她不傻,从前只是不愿多做计较罢了,她以为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便不会碍着他们。 哪知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萧氏似有很多话相对谢琅华说,她欲言又止的看了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又岂会不知母亲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她。 果然,一到房中,萧氏便出言遣退了所有人,连谢恒也被她打发回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与谢琅华两个人。 “琅华,你如实告诉母亲,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打发了秋燕,才将母亲的药拿过去给余太医看?”萧氏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话,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问出。 谢琅华没有隐瞒,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母亲还记得我去甘泉寺祈福吗?那一日我便带了母亲的药渣给寂灭大师看,寂灭大师所言与余太医分毫不差。” 萧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甚至带了一些埋怨,轻声说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告诉她呢! 谢琅华压低声音说道:“怕打草惊蛇。” 萧氏瞬间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接着说道:“母亲可知是谁要害你?” “赵氏……”萧氏轻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恁的冰冷,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神骤然沉了下去,缓缓吐出几个字:“母亲,你可知赵氏掌家数年,这府中处处都是她的眼线,你好好想一想你身边的人,她们又如何?” 萧氏瞬间睁大了眼,她如谢琅华所言,细细的回想起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浓如暮霭一般的怒意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她们怎么敢……”她怒不可遏,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恨不得将口中的牙咬碎。 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一向待她们不薄,她们怎么能背叛她。 萧氏说着便要往外面走:“我这就去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杀了。” 谢琅华却一把拉住了她:“母亲,不急在这一时,这些人留着还有用。” 赵氏既然敢用她们,定然捏着她们的把柄,或者拿别什么的东西威胁着她们,料定她们不敢轻易反口。 若想让她们站出来指证赵氏,只怕还需要费些功夫。 萧氏这才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谢琅华,一脸不甘:“就这么轻易绕过她们吗?” 摇曳的烛火下,谢琅华扬眉一笑:“让她们时刻活在我们知与不知的恐惧中,受着内心的煎熬岂非更好。” 很多时候死是一种解脱,而非惩罚。 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失神落魄的坐在软榻上,一时之间恁的挫败,她这一生问心无愧,自认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倒头来连身边的人都背叛她了。 谢琅华知道她心里难受,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将她拥入怀中,一脸坚定,目视着前方,慢慢的说道:“母亲,你还有我和阿恒,不必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伤怀,从甘泉寺回来之后,我便把你日常服用过的人参换做了党参,党参补中益气,对你的身子极好,有了余太医的方子,你的身子定能痊愈,你不必忧心。” 说着,她声音一沉,眼中透出一丝杀伐,冷冷笑道:“至于那些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氏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谢琅华,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发现她一直放在手心疼爱着的女儿长大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很多事。 她心中一暖,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散去,她轻轻的握住谢琅华的手,灿烂一笑:“母亲知道了。” 至于重生一事,还有上一世发生的种种,谢琅华没有对萧氏说。 她不想她知道那些惨烈的事,也不想她活在往日种种的阴影之下。 连她都尚未从那些阴影之中走出来,深受其害,自然不愿让母亲也活在那种痛苦之下。 萧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忍不住感叹道:“我的琅华长大了。” 身为母亲,欣慰之余,她又有一丝伤感,女儿长大了,终究有一日会离开她身边的。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要失眠的。 直到看着萧氏睡下,谢琅华才离开。 春桃在前面掌灯,两个人缓缓的朝谢琅华的院子走去。 入了院子,上了门前的台阶,还未推开门,谢琅华猛地停了下来,她神色微恙,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房间里似乎有人,她听到一阵极细极浅的呼吸声。 “大小姐,怎么了?”春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谢琅华看向春桃:“你可听到了什么声响?” 春桃面色一变,用力摇了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谢琅华又凝神听了一下,一呼一吸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也不知是何种缘故,从她醒来之后便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声音了。 “没事,你退下吧!”谢琅华想起赫连佑,便吓到春桃,扭头对着春桃说道。 可春桃却是个衷心护住的,怕屋里真有什么人加害大小姐,她说什么也不肯,固执的说道:“奴婢陪大小姐一起进去。” 谢琅华看着她会心一笑,想着赫连佑的事早晚都得叫她知晓,便应允了。 春桃挡在谢琅华身前,伸手推开了门。 门开了之后,她并没有进去,而是举着灯笼,将屋里环视了一圈,见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谢琅华说道:“许是大小姐听错了,屋里什么都没有。” 她笑着走了进去,将蜡烛点燃。 屋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谢琅华视线落在曳地的窗帘上,扬眉一笑:“出来吧!” 呼吸声就是从窗帘后面传出的。 她骤然开口,可把春桃吓了一跳。 “大,大,大小姐……”春桃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好了,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声音一落,从窗帘后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果然是赫连佑。 “啊……”春桃瞬间尖叫出声。 “住嘴!”还好谢琅华几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才没有让她惊动旁人。 “你来了。”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淡淡一笑。 赫连佑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谢琅华了。 春桃一看赫连佑,险些吓的晕过去,她眼睛瞪的大大的,颤抖的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谢琅华对着春桃轻声说道:“春桃,别怕,他不是坏人,你如果保证不发出声音的话,我就松开手。” 春桃见谢琅华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松开了手。 她真怕春桃惊动了旁人,到时候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他,不是那个山匪头子……”春桃看着赫连佑,扭头对着谢琅华控诉道,这还不是坏人吗?就应该立刻唤来侍卫把他给抓起来。 谢琅华笑了笑“从前是,现在他可不是什么山匪头子了。” 春桃见赫连佑果然没有要伤害谢琅华的意思,这才松懈下来。 赫连佑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一动不动,深深的看着谢琅华,双目幽深,仿若亘古不变的夜空,眼神太过复杂,就是方幻云不给他递话,他也会来找她的。 “好了,春桃,你退下吧!”谢琅华抬眸看了一眼春桃,有些事她不想让她知道,只是怕吓到她。 春桃咬着唇瓣,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与赫连佑两人。 谢琅华抬手为赫连佑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过来喝杯茶吧!” 赫连佑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谢琅华的眼神却越发深邃。 他眼中有探究,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丝丝恐惧。 如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肯向命运屈服的人,竟对一个小小的女子心怀恐惧,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大笑一场的。 可如今他却笑不出来。 无不,因为她所说的事皆应验了。 他按照她所说的时间,地点,等着司马睿,果然司马睿遇袭,几乎命丧黄泉,如今他一跃成为司马睿的救命恩人,所有的一切与她所说分毫不差。 谢琅华一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并没有勉强赫连佑。 她知道他心有疑惑。 赫连佑缓步朝谢琅华走了过去,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究竟是谁?” 第四十一章 且慢 第四十一章 且慢 来之前他把谢家大小姐查了个清清楚楚,从小到大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细微到她每日用几碗饭,上几次茅房都了如指掌。 洋洋洒洒写了数十张纸,那个谢家大小姐,跋扈嚣张,胸无点墨,惹人厌烦,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谢琅华。 面前的这个女子,她从容淡定,胸有沟壑,事事未卜先知,似有鬼神莫测之力,叫人不敢小觑。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扬眉一笑:“你说呢?” 赫连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臂,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谢家大小姐。” 他说的言之凿凿。 谢家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深闺中的女子,如何能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这绝无可能。 所以她不是谢家大小姐。 谢琅华淡淡一笑,伸手推开赫连佑的手,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赫连佑,带着些许少女的俏皮,慢悠悠的说道:“我是谢琅华,只是不是从前的谢琅华。” 赫连佑站在她面前,凝神望着她的眼睛。 只见少女的眼睛宛若一弯清潭,清透见底,华光璀璨,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话语可弄虚作假,可一个人的眼睛却是没办法伪装的。 所以他信她! 他慢慢的坐在谢琅华对面,端起那杯茶,饮了一口,抬眸看着谢琅华说道:“一切皆如你所言。” 谢琅华一笑,好似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就好。” 接下来的事就看赫连佑的了,以他的能耐绝对有办法取得司马睿的信任,从此他就可以改头换面,换一个新的身份。 这样很好。 有他在司马睿身边,她行事也方便很多。 “你唤我来何事?”赫连佑开门见山的说道,她既然已经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剩下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想起崔愠,谢琅华嘴角一抽:“我惹了一个比较大的麻烦!” 赫连佑徒然朝她望去,面色一黑,漫不经心的说道:“说来听听!” 他很是好奇,在她眼中什么才是比较大的麻烦。 “我把崔家六郎扒光了挂在城墙上任人观摩,你猜他会怎么报复我?”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 赫连佑眼光一凝,声音沉了下去:“把你大卸八块,尚不能解心头之恨。” 崔家六郎何许人也! 那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不好惹。 哪知赫连佑声音落下,谢琅华非但没有一点害怕,反倒笑的越发欢快,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眯眼说道:“给我十个暗卫。” 赫连佑冷眼看着谢琅华:“你以为十个暗卫便能挡住崔家六郎。” 他是有暗卫不假,功夫也不错,可与崔家的影卫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谢琅华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再给我一些无色无味可令人昏睡的迷药。” 赫连佑甚是为谢琅华的前途担忧,他知道她胆子不小,却不想她胆大包天,连崔家六郎这样的人物都敢惹。 他沉声说道:“好。” “我还要一个师傅学功夫。”谢琅华笑眯眯的看着赫连佑,她要暗卫不全是为了防着崔愠,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母亲与阿恒。 沈大夫死了,老太太此次中毒,不管是不是赵氏指使的,她那日在祠堂说的那一番缪言,都会在老太太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今老太太怕是恨透了赵氏。 以赵氏的性子,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还有谢文安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不得不防。 赫连佑上上下下扫视着谢琅华,盯着她那细胳膊细腿,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却是一脸嫌弃,他皱着眉头说道:“你要学功夫?” “怎地不行吗?”谢琅华一眼朝赫连佑扫去。 “就你这身娇肉贵的,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吧!”赫连佑嘴角一勾淡淡笑起,眼中闪过些许嘲弄。 “这就与你无关了。”谢琅华白了赫连佑一眼。 电光火石间,赫连佑骤然起身,五指成抓朝谢琅华的咽喉抓了过去。 他不过是想试一试谢琅华的反应。 令他没有想到都是,谢琅华明明是避无可避,可就在那么一个呼吸之间,谢琅华身子一侧竟轻飘飘的避开了。 他的手就那么抓了一个空。 赫连佑大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沉声说道:“你习过功夫?” 他眼中满是疑惑,他久居江湖,一个人会不会功夫又怎会看不出来,从呼吸间,从举手投足间都有迹可循。 可偏偏这个谢琅华让他捉摸不透。 明明不会功夫,可动作奇快,江湖中高手不胜枚举,可能避开他这一击的却不多,然,她却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谢琅华摇了摇头,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方才赫连佑骤然朝她袭来,连她都觉得自己避无可避,可莫名其妙的他的动作落在她眼中就好似慢镜头一般,处处都有破绽可寻,以至于她下意识便避开了。 赫连佑不信,他抬手握住谢琅华的手腕,见她没有丝毫内力,果然不曾练过功夫,心中更是震惊。 他眼光一沉,难不成这只是个意外? 这一次,他没有手下留情,右手凭空多出一柄匕首朝谢琅华的心口刺了过去。 谢琅华一惊,脸上却没有一点慌乱,竟又轻飘飘的避开赫连佑那致命一击。 赫连佑脸色一黑,冷冷说道:“从明晚开始我每日亥时来教你习武。” 谢琅华面上一喜,刚要开口说话,赫连佑已然起身,只留个她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谢琅华扬眉笑了笑。 其实她想说,还是给她找一个师傅吧!如他这般动不动就下死手,万一她没有避开如何是好? 赫连佑离开后,谢琅华洗漱了一番便上榻休息了。 赫连佑办事倒是个靠谱的,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还没有睡熟的时候,屋里忽然多了数道呼吸声,很是嘈杂,令得谢琅华一下睁开了眼,猛然从榻上座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落进来。 “你们都出来吧!”谢琅华开口说道。 她声音一落,十个黑衣人齐刷刷的出现在她面前。 借着月光所有人的面目清晰可辩,谢琅华将他们摸样记下,分别派去三个人保护萧氏与谢恒,又分出去两个人去保护春桃。 她身边就留下两个暗卫。 其中一个暗卫伸手递给谢琅华一包粉末,想来就是谢琅华想赫连佑讨要的迷药。 谢琅华接过放在枕头下,便让他们都退下。 可她躺在榻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六识过人虽然甚好,但也有弊端,就比如现在那两个暗卫的呼吸声吵得她头疼。 无奈她只能开口说道:“你们都离的远一些。” 两个暗卫闻言都退到了院外,谢琅华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日,一早,春桃便告诉她一个消息,老太太已经将赵氏与谢瑶华从祠堂放了出来,不过要把她们都送到乡下的别院静养,只等着谢瑶华出嫁的时候,把她接回来直接嫁出去。 可见老太太打心底已经厌恶了赵氏与谢瑶华。 “祖母,求求你不要把姨娘和姐姐发配到乡下的别院去……”谢琅华与春桃才走到老太太的院子,便看到谢玉跪在老太太房外苦苦哀求道。 “砰……砰……砰……”他一脸倔强,不停的磕着头,额上都渗出血来,都不肯作罢。 “让他回去,我心意已决。”老太太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阿玉,听姐姐的话回去吧!莫要再惹祖母生气了。”谢琅华走到谢玉身旁的时候,轻言细语的劝阻道。 谢玉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固执的说道:“我就跪在这里等着祖母回心转意。” “阿玉,你起来。”就在那时,赵氏与谢瑶华缓缓走了过来,在祠堂跪了一天,两人面色泛白一脸憔悴,与往日容光焕发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赵氏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玉一脸疼惜。 还有谢瑶华也是一副心疼不已的摸样。 既然要去乡下的别院,她们自然要来跟老太太辞行。 “姨娘,阿姐……”谢玉抬头看着她们,忍不住红了眼眶。 “呀!这不是赵姨娘吗?怎么几日没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徐氏人还未到,声音便传了过来。 在婢女的簇拥之下,徐氏带着谢琼华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那摸样别提有多得意了,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赵氏,轻轻的抚了抚额头,说不出的惬意。 谢瑶华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徐氏,刚准备发声,赵氏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事。 相比谢瑶华的冲动易怒,赵氏一副从容淡定的摸样,倒是沉得住气。 从前都是徐氏对她小意逢迎,如今她却对着徐氏屈膝行礼“妾见过夫人。” 徐氏扬眉一笑,淡淡的瞥了一眼赵氏,径直朝谢琅华走去,亲热的挽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再不进去请安就晚了,我们进去吧!”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略略垂下眸子,这人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想当初徐氏还伙同赵氏一起陷害她。 谢玉还在地上跪着,想要逼迫老太太回心转意,任赵氏与谢瑶华怎么拉他都不肯起来。 三个人恁的心酸。 一旁的婢子都避的远远的。 谢琅华和徐氏才走没几步,老太太房中的秦妈妈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她们盈盈一福,抬头看着赵氏与谢瑶华说道:“老太太说了,你们不必进去辞行了,即刻就上路吧!” 秦妈妈声音一落,谢瑶华死死地盯着谢琅华的背影,眼中恨得不得喷出火来。 谢琅华不用转身都知道是谁在瞪她。 谢瑶华心中满是不甘,她紧咬着唇瓣,眼泪模糊的看向赵氏,赵氏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对着秦妈妈盈盈一福:“是,请老夫人一定保重身体。” 她这副摸样落在谢琅华眼中,倒像是有恃无恐。 谢琅华眸色一沉,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可见谢文安的劝阻也未能见效,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变故。 “不,姨娘,阿姐,我不要你们离开……”谢玉瞬间慌乱起来,他一下扑到赵氏身上,紧紧拽着谢瑶华的衣袖,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玉,听姨娘的话起来。”赵氏一把托住谢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看的谢玉心中一动。 赵氏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轻声说道:“瑶华,我们走吧!” 谢瑶华面如死灰,一脸绝望,一步三回头的跟在赵氏身旁。 就在她们快要踏出老太太院子的时候,谢文安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他抬眸深深的看了赵氏一眼,大声说道:“且慢!” 第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第四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听到谢文安的声音,徐氏骤然转过身来,扭头看向谢文安,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什么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谢文安看都没有她一眼,大步朝老太太房中走去。 “琅华见过叔父!”谢琅华盈盈一福,双眼微眯,漫不经心的看着谢文安的背影,眼中掠过一抹阴影。 送赵氏与谢瑶华去乡下别院一事,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一直都知道,赵氏与谢文安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的她势单力薄,对付赵氏一人都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不是谢文安的对手。 她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谢文安与赵氏合力把谢玉推到了世子之位,将整个定远侯府交到他手中,论亲疏远近,也该是谢辰不是吗? 他才是谢文安的嫡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飞快的从谢琅华脑海中闪过。 赵氏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眼中满是从容。 谢瑶华眼中一喜,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谢玉满目期许的看着谢文安的背影,忍不住与谢瑶华对视一眼,姐弟两人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欢喜。 “母亲,赵氏与瑶华不能送往乡下。”徐氏和谢琅华才踏进老太太房中,便听到谢文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太太登时就怒了,她现在只要一想到赵氏就头疼的厉害,若非她生下阿玉与瑶华用功,如她这般忤逆不孝之人,她早就一杯毒酒毒死了,将她送到乡下,已是她格外开恩,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文安,面色一沉,缓缓说道:“文安,你这是要忤逆母亲吗?” 她一向偏疼谢文安,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足可见她心中的怒火。 “孩儿不敢。”谢文安拱手说道。 徐氏,谢琼华,还有谢琅华,一同向老太太屈膝行礼。 老太太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似昨晚那般一脸青灰之气,她双眸虽然泛黄,但却是炯炯有神。 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们几人一眼,没有开口。 “文安,此事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多言,赵氏是非走不可。”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满是长者的姿态,一副不容置疑的摸样。 言下之意,谢瑶华的去留无关紧要,她想留可以留下。 可谢文安关心的根本不是谢瑶华的去留。 谢文安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当真连大哥也不顾及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赵氏是谢长安的心头宝,如珠如玉的宠着,甚至妻妾不分,比萧氏这个定远侯夫人都来的风光。 果然,老太太脸上拂过一丝犹豫,显然她也是有所顾忌。 纵然她偏疼幼子,可也从未忘过,他们谢家之所以能有今日,全是长子用性命搏来的。 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她知道此事成不了了,以谢文安的性子,只怕是有了对策,足可令得老太太回心转意。 见老太太脸上已有疑虑,谢文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乘胜追击的说道:“就在昨晚我收到大哥的书信,他说他已经动身返回燕京,不日就会到家,马上就是仲秋节了,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啊!大哥常年戍守边关,一年也就回来这么几天,总要为大哥考虑吧!” “长安要回来了吗?”老太太微微一怔。 谢文安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伸手递给老太太。 从谢文安拿出这封信的那瞬间,谢琅华便知道赵氏与谢瑶华走不成了。 老太太接过信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缓缓说道:“那就把赵氏关在院子里闭门思过,莫要叫她来我面前晃荡。” 老太太终究还是吐了口,却也是从心底厌恶了赵氏。 徐氏不着痕迹的看着谢文安,从心底透出一股悲凉,眼前的这人是她的夫君,更是她孩儿的父亲,可是她从未走进过他的心里,她与他真的是相敬如宾,她的喜怒哀乐,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同床共枕十多年,她始终不曾真正看透他,读懂他。 她知道他待赵氏不一般,却也只是她的直觉而已,因为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更无迹可寻。就好比现在,他口口声声都为了大哥,至始至终从未为赵氏辩解过一句,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救赵氏与水火之中。 “是。”谢文安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对着老太太拱手说道。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谢文安,垂眸冷冷一笑。 好一个谢文安,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这府上最了解老太太的非他莫属,他自然劝得动老太太,不想父亲就要回来了,比往年早了十数日,难怪赵氏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原来她早知道她最大的靠山就要回来了。 她心中定然以为,只要父亲回来,一切就可以恢复往昔,甚至还可以倒打母亲一耙,令得父亲彻底厌恶母亲,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可是有她在,她定不会让她顺心如意的。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这两日一通折腾,老太太一脸疲惫,她再不看所有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 赵氏是真的寒了她的心。 想当初沈大夫就是赵氏推举的,这府中除了她谁又会想要萧氏的命呢! 这天下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她前一晚刚说了要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第二天她便中毒了。 她原想留她一条命,为了阿玉,不得不保全她的名声,所以她并没有彻查此事,只是将她发发配到乡下的别院。 如今看来,等长安离开之后,得无声无息的让她消失才行。 老太太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是。”所有人轻声说道。 谢文安率先走了出去。 谢琅华和谢琼华跟着徐氏身旁,缓缓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赵氏和谢瑶华已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回她们的院子去了,谢琅华心头闪过一丝不甘。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可还是功亏一篑。 徐氏纵然掩饰的极好,可她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了失落与不甘。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淡淡一笑,或许她可以从徐氏身上动手,她轻轻的挽住徐氏的手臂,望着谢文安远去的背影,随口说道:“婶娘,为何我看叔父总是格外偏疼阿玉呢!还有待赵姨娘也比待我们好。”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徐氏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勾唇笑起,笑的格外灿烂,扭头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怎么会呢?定是你的多心了。” 岂不知谢琅华那番话,已在她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总有一日,这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遮云蔽日。 一丈之内是为夫君,这天下最了解谢文安的莫过于徐氏。 她如此痛恨赵氏,焉知没有这些缘故。 谢琅华笑而不语,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有些事徐氏做起来比她要方便的多。 纵然谢文安千防万防,可百密一疏,焉知没有把柄落在徐氏手中。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徐氏便领着谢琼华匆匆告辞了。 从她掌家之后,那些庶子庶女便甚少出来露面。 谢琅华和春桃一起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她得叫母亲知道,父亲就要回来了,一切都得早做打算才好。 谢琅华告诉萧氏谢长安要回来的时候,萧氏表现的很是淡漠,只轻轻的点了点头,谢琅华没有多言。 若是换做从前,她全然不懂为何母亲待父亲这样冷淡,这不是把他往赵氏那里推吗? 可如今谢琅华却是懂得,当一个人彻底心灰意冷之后,便再也不会对另一个人抱一点希望,那么他的一切也就无关紧要了。 她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动了动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任何安慰话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暖不了一颗早已冷却的心。 想起母亲上一世的结局,谢琅华便尤为心痛。 母亲何辜?阿恒何辜? 她指尖陷入肌肤中,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 白妈妈和钱妈妈还在萧氏房中服侍,萧氏待她们一如往昔,令得她们渐渐松懈下来。 母女两说了一会体己话,萧氏轻轻的拍着谢琅华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我的琅华长大了。” “哪里?我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谢琅华轻轻的附在她膝上,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萧氏一脸欣慰,余光落在一旁的白妈妈与钱妈妈身上,眸色一沉,面上不露分毫,嘴角含着笑,对着钱妈妈微微招手:“钱妈妈,你过来一下。” 钱妈妈几步走了过来,对着萧氏盈盈一福:“夫人,有何吩咐?” 谢琅华抬头看向钱妈妈,她眼神淡淡的。 莫看钱妈妈面上一片平静,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特别是大小姐的眼神,令得她心中很是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大小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小姐了。 萧氏看了钱妈妈一眼,她嘴角含笑,温柔如水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如今琅华大了,你把我的嫁妆整理一下,日后便有琅华学着打理吧!” 她的嫁妆虽然没有多少,约有良田百亩,店面六间,再有就是乡下的两个小庄子,但总归也值些银子,这些东西她准备都留给琅华傍身。 钱妈妈顿时一僵,这些年夫人只知道这些产业一直在亏损,连账目都没有看过一眼,每一年都要从例银中拿出不少来贴补,如今骤然要她交给大小姐,那些陈年旧账她该如何自圆其说。 怪就怪在她有个不争气的儿子,嗜赌成性,不得以她只能贪墨了夫人的嫁妆给他还赌债。 谢琅华见钱妈妈久久没有开口,不由得笑道:“怎地钱妈妈可是有什么难处?” 母亲将嫁妆交给她打理,她纵然意外,却也知道母亲的用意,如钱妈妈这等吃里扒外的人自然是不能用了。 “无,断无此事。”钱妈妈抬头看向谢琅华,笑着说道:“老奴会尽快将这些年的账目交给大小姐。” 萧氏与谢琅华对视一眼,淡淡一笑。 “大小姐可在?”就在那时,老太太身边的如画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在的。”白妈妈应了一声,如画随即走了进来。 如画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一向沉稳有度,她面上带着焦灼,对着萧氏与谢琅华盈盈一福:“奴婢见过夫人,大小姐。” “可是母亲怎么了?”萧氏见她面色不佳,骤然起身说道,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如画缓缓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垂眸说道:“老太太让大小姐立刻过去一趟。” 谢琅华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刚准备开口,萧氏已经赶在她前面说道:“母亲让琅华过去有什么事?” 谢琅华也是好奇的很。 在她的注视下,如画看了一眼萧氏,张口说道:“崔家六郎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第四十三章 崔愠的报复 第四十三章 崔愠的报复 “你说什么?”谢琅华骤然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如画,一脸错愕,面色阴沉如烧黑的锅底,眼中滚过冷冷的风。 萧氏也是一阵心惊肉跳,面色难看的厉害。 琅华与萧陌自幼定亲,这燕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家何等门第? 怎会贸然上门提亲? 这要天下人如何看待琅华,岂非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如画看了谢琅华一眼,垂眸说道:“崔家来人替崔家六郎向大小姐提亲。” 崔家六郎几个字一出,谢琅华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难怪崔愠昨天晚上没有来报复她,她还纳闷呢!原来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在这里等着她。 谢琅华冷冷一笑,好一个崔愠,果然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才是致命的一击。 有什么能比让她声名尽失,被萧陌退婚,令她痛不欲生呢! 可惜他算错了,她待萧陌再不是从前的那颗心,如今只剩下满腔恨意。 “琅华,这是怎回事?”萧氏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琅华,崔家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提前,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如崔家那样的门户,是不屑与他们这样的门第联姻的,便是连当今的公主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母亲,不必担忧,我这就去看看,想必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谢琅华轻声安抚着萧氏。 可萧氏眼中的担忧如何也化不开,她看着谢琅华说道:“母亲陪你同去吧!” 若有万一,也好有个照应,这句话萧氏没有说出来,不想徒增谢琅华的担忧。 “不用,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谢琅华断然拒绝了萧氏。 萧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谢琅华看着萧氏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朝外走去。 如画在前面引路。 春桃眼中的担忧丝毫不亚于萧氏,她跟着谢琅华身旁,轻轻的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脸皱成一团,就差哭出来了,声音哽咽的说道:“大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真的嫁入崔家……” 剩下的话春桃没有说出来,而是对着谢琅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旁人不知道大小姐与崔愠之间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他们可是有仇的。 谢琅华看着春桃,一下便笑了,她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眉眼弯弯的说道:“不用担忧。” 春桃愁眉苦脸的跟在谢琅华身旁,一脸的绝望。 什么叫不用担忧。 老太太一向不满谢萧两家的婚约,又一贯势利的很,若是能攀附上崔家,只怕是做妾,也会乐呵呵的把大小姐给送过去的。 谢琅华才进老太太的院子,便见院子摆满了崔家带了的礼物,什么金银玉器一应俱全,且异常精美,她嘴角一抽,这是要拿钱把老太太砸晕的节奏啊! “见过谢家大小姐!”老太太房中有几张陌生的面孔,想来便是崔家上门提亲的人,一见谢琅华,纷纷上前行礼。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一袭藏青色的长袍,玉冠束发,眉清目朗,气度很是不凡。 “琅华见过祖母。”谢琅华微微颔首,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屈膝行礼。 “琅华来了。”老太太难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她,一扫这几日的疲惫与阴霾,仿佛雨后的天空,一副晴空万里的摸样。 徐氏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这等好事怎么就没落到她头上呢! 中年男子嘴角含笑,扭头看向老太太说道:“听闻谢萧两家已有婚约?” 老太太面上一僵,笑着说道:“不过是口头约定罢了!没有三媒六聘做不得数的。” 确实谢琅华与萧陌的婚约,有的只是口头约定,可却也是人尽皆知的,老太太一句话便推翻了谢萧两家的婚约,可见有多么中意崔家。 谢琅华面色一僵,果然老太太已经被那些礼物给闪花了眼。可谢萧两个的婚约人尽皆知,又岂是她三言两语便可抹消掉的。 那中年男子眼中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他朗朗一笑,拱手对着老太太说道:“我家六郎对大小姐一见倾心,这几日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今生唯有一愿,求得大小姐厮守终身。” 他这一番话说的谢琅华浑身一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什么茶饭不思,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她恨得她牙痒痒的茶饭不思一心想要将她抽筋剥皮吧! 老太太笑的眼睛几乎米成一条缝,忍不住的点头。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接着说道:“我家六郎愿以贵妾之礼迎大小姐入门,从此与谢家修得秦晋之好。” 老太太眼中一亮,说句不好听的话,琅华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她以为崔家能许的不过是一个妾室之位,哪知道竟是贵妾之位,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很,看来崔家六郎果然对琅华情根深种啊!她故作沉稳的说道:“就是不知道琅华什么意思?”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谢琅华会不愿意,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谢琅华说出同意二字,如此日后旁人议论起谢萧两家的婚约,也只会说谢琅华薄凉,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徐氏也是一脸震惊。 以崔家的门第,琅华能做一个妾已是高攀了,哪知竟是贵妾之位! 谢琅华怎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她就是算准了她会这样说,才没有急于开口解释什么,她眉头紧锁,满目不解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我与崔家六郎仅有一面之缘,连他的摸样都记不住清楚,听闻崔家六郎素常处处留情,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自然不会将这一盆脏水给接下。 她心中冷冷一哼!一个贵妾之位便让他们喜不自胜了吗?可她谢琅华不屑,便是崔愠的正妻她谢琅华也是不屑一顾的。 老太太徒然瞪大了眼,冷冷朝谢琅华扫来。 那中年男子可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他先是看了老太太一眼,继而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脸上,笑着说道:“果然如我们家六郎所言,大小姐面皮薄,本是两情相悦之事何需羞臊。” 说着,他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从衣袖中拿出一物,伸手递给老太太说道:“有大小姐送给我们六郎的定情信物为证,大小姐就莫要害羞了。” 谢琅华一看,他拿出的正是她昨日丢失的一只耳环,只觉得当头一棒。 “琅华啊!你就别害羞了。”徐氏一看,呵呵笑了起来。 谢琅华是百口莫辩啊! 连老太太都附和道:“是啊!琅华,此事有祖母给你做主,你尽可放心。” “不,不是的,祖母。”谢琅华摇着头极力辩解道:“这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是我昨日不慎遗失的一只耳环罢了。” 说着,她面色一沉,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子,大声斥责道:“你们崔家的安得什么心?为何非要与我们谢家攀扯上关系?明明我与崔家六郎半点关系都没有,却一口咬定我与他有私,令我们谢萧两家失和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是了,是了,萧禾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你们此时破坏我们两家的关系,便不知你们想要扶持哪位皇子上位?” 谢琅华言辞犀利,可谓字字珠玑。 她言之凿凿的撇清了她与崔愠的关系不说,更点出萧氏马上就是太子侧妃,而他们崔家此时上门提亲,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私情,而是为了左右未来的君主,将一顶沉重的帽子压在了崔家头上。 老太太和徐氏虽未闺中妇人却也不傻,她们瞬间便想到其中的厉害,一时之间变得迟疑起来。 富贵纵然好,却也不及性命可贵。 陛下有意提拔新权贵与士族对抗,虽没有明言,所有人却是心知肚明的很。 中年男子也未曾料到谢琅华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以为在他抛出那只耳环之后,谢琅华定然是百口莫辩,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岂料竟生生将了他们崔家一军。 他扯动嘴角一笑,定定的看着谢琅华双眼一眯,缓缓说道:“不过是家事,大小姐如何扯到朝堂上去。” 谢琅华冷冷一笑:“崔家乃是百年望族之家,毁人名声,坏人姻缘又是何故呢?” 她出言毫不留情,姿态也是异常高冷,三言两语便与崔愠划清界限。 老太太不由得一阵深思熟虑,琅华这副摸样,看样子当真于崔家六郎没有半分关系,崔家贸然提亲这件事便值得深究了。 中年男子被谢琅华说的面色一僵,人人都道谢家大小姐张扬跋扈,胸无点墨,可如今看来实与传言不符啊! 三言两语便将十拿九稳的事给搅黄了,不好对付的很啊! 老太太十分肉疼的看了一眼院中的那些金银玉器,心都快滴出血来,她淡淡的看向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此事无需再议,你们且回吧!”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妈妈说道:“秦妈妈送客。” “老夫人,我们崔家是真心实意的来向大小姐提亲,还望老夫人考虑一下。”中年男子眉头微蹙,拱手对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态度决绝,已经起身作势要往你内室走去。 她这副姿态,中年男子也实在没有留下的余地,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琅华,拱手说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谢琅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还好她反应得快,不然燕京城中明日就会传出谢家大小姐朝三暮四,实乃水性杨花之辈。 她不能让母亲与阿恒与她一同蒙羞,更不会给萧家上门退婚的机会。 这婚迟早要退,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萧陌了。 是她弃了他! 这一世她也要让他尝一尝遭人白眼,名声尽失的滋味。 “慢着……”谁知就在那时,萧陌一袭大红的衣袍,领子开的很大,锁骨若隐若现,很是风骚,如一只开屏的孔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第四十四章 你得对我负责 第四十四章 你得对我负责 谢琅华面色一黑,崔愠扬眉一笑,对着她抛了一记媚眼,令得谢琅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也不知崔愠用了什么良药,脸上的青紫去了大半,不过留下一些浅浅的印记,若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若隐若现的锁骨处留着几片很是明显的青紫印记,令人想入非非。 “郎君。”中年男子还有身后的仆从对着崔愠拱手一礼。 崔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他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双手一叉,笑眯眯的说道:“崔愠见过祖母。” 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崔愠,她何时见过这等妖艳又放荡不羁的郎君,这哪里有半分世家子的摸样,从前只听说崔愠是个荒唐的,如今见了方知晓何为荒唐,她淡淡的说道:“不敢。” 若是不知崔家上门提亲的缘故,兴许她会笑脸相迎,如今她只是心疼那些金银玉器,若不见倒也罢了,见了且就搁在她的院子里,难免叫人生出一股子惆怅来。 徐氏也未曾见过这等容色的郎君,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险些把她的眼睛晃瞎,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不由得庆幸琼华没有在这里,不然见了这样的郎君,这天下还有什么样的郎君能入了眼。 崔愠毫不在意老太太的冷淡,他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轻佻的凤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谢琅华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崔愠这家伙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不得不防着一些,这大庭广众的他总不至于扭断她的脖子吧! 这天下能想到把仇人娶回去,放在身边日人折磨的,许是也只有这厮了。 “阿琅,你怎能如此呢?前日我们才共度良宵,缠绵悱恻,今日你便翻脸不认人!”众目睽睽之下,崔愠长臂一挥,根本不给谢琅华躲闪的时间,一下把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宽大的衣袖下,他在谢琅华腰间狠狠的捏了两把,脸皱巴巴的说道:“你得对我负责。” “你放开我……”谢琅华怒从心起,横眉怒目的瞪着崔愠低声吼道。 老太太和徐氏也是一惊,众目睽睽之下,这崔家六郎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她们那里知晓,比起崔愠,谢琅华才叫胆大包天,敢把眼前这厮扒光了,挂在城墙上任人欣赏。 “崔愠,你莫要红口白牙的污蔑于我,我与你清清白白何来私情一说?”谢琅华一脸怒色,大声控诉道。 “你放开我们家大小姐……”春桃鼓起所有勇气,张牙舞爪的朝崔愠扑了过去,想要将谢琅华救出。 哪知她还没有靠近崔愠,便被崔愠身旁的侍卫给挡了下来。 “大小姐……”春桃一脸担忧,朝着谢琅华大声嘶吼道,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琅,你好狠的心呀!昨日才一度春风,今日便翻脸不认人。”崔愠一脸委屈大声控诉道,一把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胸前的片片青紫来,将谢琅华紧紧圈在怀中,低低的的垂着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双眼都泛了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敢说这些痕迹不是你留下的吗?” 事实上这些痕迹确实拜谢琅华所赐,只是不是所有人想象中的那样。 老太太和徐氏只觉得难堪的无地自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崔愠说的这样言之凿凿,一时之间,她们也拿不定主意,谢琅华与崔愠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愠,你休得胡言!”谢琅华看着横耍无赖的崔愠,声音徒然一高,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崔愠满目忧伤,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极尽委屈的说道:“你不认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也就罢了,可你右面锁骨下方一朵好似芙蓉花的印记,我是此生难以忘怀。” 崔愠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表演的越发卖力。 他这人啊!一向都是个小肚鸡肠的,睚眦必报,如此奇耻大辱,他思来想去唯有将谢琅华光明正在的弄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折磨,令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解心头之恨。 “谢琅华,你好大的胆子。”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太太突然站了起来,指着谢琅华勃然大怒的吼道:“我们谢家怎么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徐氏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已带了嫌弃。 谢琅华生来,右锁骨下方便带着一片酷似芙蓉花的胎记,那胎记鲜红如血,透着几分诡异,这件事唯有谢家几个长辈知晓,旁人是断然无从知晓的。 除非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崔愠,你放开我。”谢琅华怒极,她用力捶打着崔愠的胸膛,若非有外人在场,她定要唤出那两个暗卫扭断崔愠的脖子。 崔愠的双臂宛若铜墙铁壁,谢琅华是分毫也撼动不得。 崔愠一脸深情,他浓情蜜意的看着谢琅华,缓缓道来:“阿琅,你就莫要与我置气了,我知道你想做的妻,可贵妾之位已是我能许你最好的了,你放心,我定会爱你一辈子的。” “崔愠,你卑鄙无耻下流,怎能如此污蔑于我?”谢琅华是百口莫辩,毕竟如此私密的事,旁人如何知晓,她扭头看向老太太,用力的摇着头,极力辩解道:“祖母,我没有做任何辱没门风的事,你信我!是他污蔑我。” 老太太一脸失望的看着谢琅华,缓缓地闭上了眼,再不想多看她一眼,她随意摆了摆手说道:“路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你便嫁到崔家去吧!” 老太太声音一落,崔愠一脸大喜,冲着老太太欢欢喜喜的说道:“多谢祖母成全。” 谢琅华若是孙猴子,那他便是如来佛,无论如何她都休想逃出他的掌心。 谢琅华狠狠的摇着头:“不,我不要。” 春桃在一旁嘶声力竭的吼道:“老夫人,你信大小姐,她与崔家六郎真的什么都没有,是他诬陷大小姐,大小姐不能嫁进崔家呀!若是嫁进崔家,大小姐会死的。” 对于春桃的话,老太太全然置之不理。 崔愠得意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脸,一脸深情,轻声说道:“我日后定会待你好的。” 标准小人得志的摸样,令得谢琅华险些将一口的牙给咬碎。 “谢琅华!”恰在那时响起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刮来的风,含着滔天怒意。 谢琅华骤然扭过头去,便见萧陌面色一沉,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崔愠扬眉一笑:“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啊?” 谢琅华看着崔愠瞬间明白了,今日的一切皆是崔愠导演的,连萧陌都是他引来的。 今日她可算吃了一个大亏,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崔愠竟会这样报复于她。 萧陌看都不看崔愠一眼,他死死地看着谢琅华,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讥讽:“好一个水性杨花的谢琅华,难怪前日我母亲上门商议婚期,你们谢家几番推脱,一味回避,原来如此啊!好,甚好。” 萧陌一脸怒火,面对萧陌,谢琅华突然平静下来,这世上任何人都有资格误会她,谴责她,唯有他没有资格。 以至于她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上一句。 萧陌冷冷一笑,扬手朝谢琅华的脸上扇去。 这一巴掌是她该受的,也是她亏欠他的。 “大小姐。”春桃声音一高,大声吼道,声音中满是担忧。 “我的妇人除了我,旁人一根指头都不能砰。”哪知,萧陌刚刚扬起手,还未触及谢琅华,便被崔愠一把握住,崔愠漫不经心的看着萧陌,一脸张狂,丝毫没有把萧陌放在眼中。 萧陌冷眼看着崔愠,两人眼神流转间,战火弥漫,硝烟滚滚。 片刻,崔愠一把松开萧陌。 萧陌徒然往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身子,他轻蔑的看了谢琅华一眼,满目鄙夷的说道:“好,我成全你们,明日我便差人上门退婚。” 谢琅华面色一白,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她难过的不是萧陌要退婚,而是她又要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语罢,萧陌再不看谢琅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崔愠好似格外的得意。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她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可崔愠却觉得她眼底已然凝结成冰,整个人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好,我听你的。”崔愠笑着放开了谢琅华。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起身就往内室走去,边走边说:“造孽呀!真是造孽。” 徐氏看了谢琅华一眼,搀扶着老太太朝内室走去。 “阿琅,我回去了,等我来娶你啊!”老太太她们一走,崔愠好似变了一个人,他冷冷的看着谢琅华,笑的恁的得意。 谢琅华灿烂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崔愠,刚要开口。 萧氏在白妈妈和钱妈妈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她抬头看向崔愠,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六郎,便是萧家上门退婚,琅华也绝对不会嫁入崔家为妾,你请回吧!” 第四十五章 断了 第四十五章 断了 “母亲!”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去。 崔愠也笑眯眯的朝萧氏看去,双手一叉,看似礼数周全,张口说道:“崔愠见过母亲。” 萧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崔愠,冷冷说道:“崔家六郎一向都喜欢这样攀亲带故的吗?” 话里满是讥讽。 她的话已说的很清楚,她绝对不会让琅华嫁到崔家的。 便是他崔家再富贵无极又如何? 他们谢家高攀不起。 萧氏径直朝谢琅华走去,她眼中满是担忧,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轻声说道:“有母亲在莫怕!” 萧氏声音一落,谢琅华骤然红了眼眶。 她在世为人,早已将软弱丢弃到九霄云外,可萧氏一句话瞬间让她丢盔弃甲,这样被人爱着,被人担忧着的感觉真好。 她不怕崔愠,只怕母亲为她担忧,愁坏了身子。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眼睑微垂,再次看向崔愠的时候,已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谢琅华。 她眉目如画,勾唇一笑,那一笑灿若骄阳,缓缓的对上崔愠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崔家六郎,你可以回去了,我谢琅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你的。” 崔愠一笑,霸气侧漏:“是吗?那我们就等着瞧吧!” 说着,他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如今谢琅华声名尽失,与萧家的婚约也已经保不住了,至于她嫁不嫁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已足以令她生不如死。 甚好,甚好,可稍稍解他心头之恨。 走了没几步,崔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谢琅华妖娆一笑,朝她抛了一记媚眼,笑眯眯的说道:“阿琅,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哦!” 谢琅华冷眼看着他,垂眸一笑,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 好一个崔愠! 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我们回去吧!”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轻声说道。 她知道谢琅华心情不好,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萧陌既然已经发了话,只怕不日便会上门退婚,人言可畏,届时她的琅华该怎么办呢! 萧氏将心中的担忧藏的极好,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真心的疼爱。 等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萧氏才开口说道:“琅华,那崔家六郎与你有仇吧!” 她并非在问谢琅华,而是肯定的语气说出的。 “母亲,你怎么知道?”谢琅华抬头朝萧氏看去,脸上满是诧异,与此同时,她余光扫了春桃一眼。 春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 “傻孩子。”萧氏握着她的手,缓缓说道:“你与萧家的婚约人尽皆知,他若是真心爱慕你,便会等你与萧家退婚之后,在上门提亲,哪会这样不管不顾将你至于风口浪尖之上,怕是恨毒了你吧!” 谢琅华心中徒然一暖,轻声说道:“母亲不必忧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旁人都看不出来,只有母亲是真正关心她的。 “你与萧家的婚约又如何?”萧氏终究还是不放心,若真是退了婚,琅华前途堪忧啊! 谢琅华一笑,斩钉截铁的说道:“母亲,我不会让萧氏上门退婚的。” 她不会给萧陌羞辱她的机会。 萧氏看了谢琅华一眼没有开口,此事只怕不易的很。 她见谢琅华信心满满,不忍开口给她泼冷水。 谢琅华将萧氏送回院子,便回了自己房间。 她拿出那张欠条轻轻的抚摸着,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去讨厌这笔银钱,如今崔愠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春桃,你再去打听一下王家七郎回来了没有?”谢琅华扭头看了一眼春桃,开口说道。 春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谢琅华一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春桃跑着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看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听说王家七郎明日便回来了。” “真的吗?”谢琅华眼前一亮,半信半疑的看着春桃,不是说还需要好几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春桃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真的。” 旁人的消息或许打探不准,可王家七郎可是燕京所有贵女翘首以盼的,对于他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谢琅华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王玄明日就要回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可以说是天助她也! 春桃不明白谢琅华的喜从何来。 她只知道大小姐要倒大霉了。 不日萧家就要上门退婚,崔愠又不是真要娶大小姐,到时候谁还敢娶大小姐,只怕老太太一怒之下,又要把大小姐送到庵堂里,此一去可真是有去无回。 谢琅华却是一点都不担忧。 傍晚,老太太房中的如画,突然过来给谢琅华传了一句话,说是老夫人说了,这几日就不用她过去请安了。 如画走后,春桃哭丧着脸,一个劲的问谢琅华:“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呢?” “凉拌!”谢琅华笑着回了她两个字。 春桃急的都快哭了起来。 晚上,谢琅华依旧在萧氏那里用晚饭,桌上与谢恒说说笑笑,与往日无异,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萧氏和谢恒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又或者是没心没肺。 不在服用人参之后,萧氏的身子渐渐好转,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人看着年轻了不少。 用过晚饭之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回去了。 今日赫连佑会来教她功夫,她得准备一下。 回到房中,谢琅华便打发春桃去歇息了,她褪去繁琐的衣裙,穿了一身宽松的衣裤,将头发固定在脑后。 在房中做着一些简单的热身运动。 亥时,赫连佑果然如约而至。 这个时候,府中所有的人都歇下了,只剩下一些鸟虫还在鸣叫。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眼中一片火热,摩拳擦掌的说道:“今日我们是练剑呢?还是练刀?亦或者练鞭子也不错?” 赫连佑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都不练。” 她以为连功夫这样容易吗?没有个三五年的休想碰任何兵器。 谢琅华若是知道,赫连佑准备让她练上个三五年的在碰刀枪剑戟,绝对会失去所有热情。 赫连佑将谢琅华带了出来,两个人站在院子中间。 有暗卫在一旁守着,风吹草动尽在赫连佑的掌控之中,所以赫连佑也没有选择别的地方。 月色清幽。 赫连佑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单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的站在谢琅华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你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我打倒在地。” 他想看看谢琅华的极限在哪里,从哪里入手开始教她。 今日,谢琅华堆积了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她扬眉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右手成拳,一拳朝赫连佑扫了过去。 赫连佑身子一闪,谢琅华扑了个空,可她并没有气馁,她接连打出数拳,连触及赫连佑的衣袍都未曾触及。 虽快立秋了,可还是燥热的厉害。 不过几下,谢琅华的衣衫便被汗浸透了,她面色绯红,额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她一进一攻,赫连佑连发丝都没有乱,他一身清爽,脸上半点汗珠都没有,仿佛与谢琅华不在同一片天下。 树影斑驳。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了,谢琅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拳打脚踢,她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上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赫连佑太快了。 纵然她六识过人,眼所到之处皆是赫连佑的破绽,奈何她速度太慢,力道太小,与进攻上一点助益都没有。 赫连佑答应每日来教她一个时辰,眼见时间就快到了,她还是没能将他打到在地,谢琅华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窜了上来。 忽的,她眼波一转,一脚朝赫连佑踢了过去。 “啊……”哪知,她才抬起腿,脚下一滑,身子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那瞬间赫连佑眉眼一眯,想都未想一把朝谢琅华抓了过去。 眼见谢琅华就在摔倒在地,赫连佑一把抓住了谢琅华的手臂,往怀中拉去。 谢琅华看着赫连佑狡黠一笑,愤然发力狠狠的撞进赫连佑的怀中,冲击力再加上她整个人的重量。 赫连佑一时不察,拉着谢琅华一起摔在地上。 两人姿势怪异,赫连佑在下,谢琅华在上,赫连佑已然成了带着温度的人肉垫。 赫连佑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还未开口。 谢琅华趴在他胸口,轻笑出声:“看吧!我把你打倒在地了。” “你准备趴到几时?”赫连佑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整张脸仿佛镀了一层寒冰。 谢琅华也觉得两人姿势甚是不雅,她面色一僵,想要起身却发现好似扭到了腰,腰疼的厉害。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赫连佑看着她眼中已迸发出杀气来,谢琅华心中一惊,单手撑着地面,十分吃力缓缓坐了起来。 不过是坐在赫连佑身上。 这个姿势越发怪异。 “你……”赫连佑已经忍无可忍。 谢琅华一刻也不敢耽搁,她双手支撑着腰部,想要慢慢从赫连佑身上移下来。哪知她才移动了半条腿,腰部一阵抽痛,令得她身子一软,险些跌在赫连佑身上,还有她左手及时扶住,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闭着眼头上滚过大颗的汗珠,方才那痛几乎将她击晕。 “谢琅华,你……”赫连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吹来,阴寒刺骨。 令得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的脸仿佛熟透了的辣椒一样红的好似滴出血来。 她的那只手,好巧不巧,正稳稳落在赫连佑胯下,难怪异常柔软…… “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扭了腰……”谢琅华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赫连佑一个翻身,谢琅华跌坐在地上,面色霎时一片惨白。 赫连佑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就走。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一点都不似那时那般潇洒。 “该不会是断了吧!”谢琅华嘴角一抽,细弱蚊蝇的说道,生生吓得自己打了个激灵,若真是如此,可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六章 那位娇娇 第四十六章 那位娇娇 谢琅华心中很是不安,她真的不是故意,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她撑着地面,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房中挪去,十数米的距离,她生生挪动了许久。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背上难受的厉害,她又硬撑着洗了个澡,等她躺倒榻上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 这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 午夜梦回总能看见赫连佑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她十分忧心,万一他真的断了,会不会扭断她的脖子? 春桃来服侍谢琅华起榻的时候,被谢琅华的摸样给吓了一跳,她怔怔的看着谢琅华,只见她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唤个大夫过来看看。”春桃忧声音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摇了摇头,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对着春桃伸出一只手来,龇牙咧嘴的说道:“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腰,你扶我起来。” 春桃嘴角一抽,几步上前将谢琅华从榻上扶了起来。 “轻点!”谢琅华气喘吁吁的从踏上坐了起来。 “大小姐,索性今日也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你就躺在榻上休息吧!我去给你取两贴膏药贴上,总能舒坦一些。”春桃速速叨叨的说道,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谢琅华眼光一定,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行,今日有大事要做。” 春桃背她口中的大事给惊到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谢琅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有什么大事啊?” 难不成是要杀人越货去? 谢琅华双眼一眯,缓缓笑道:“上门讨债去!” 崔愠给她来了这么个阴损的招数,她总要还回去吧!好叫他知道,她谢琅华也不是好惹的。 “讨债?”春桃被谢琅华给说晕了,她眼中一片茫然。 谢琅华懒得跟她解释,反正她一会就什么都知道了,浪费那些口舌做什么。 谢琅华在春桃的搀扶下起身,趁着春桃去给她端洗脸水的空挡,她紧咬着唇瓣,狠狠的扭动了几下疼的要死的腰。 每扭动一下,她便会出一身的冷汗。 可时间紧迫,她必须赶在萧陌上门退婚之前,把她丢掉的名声给找补回来,也只能以痛治痛了。 果然,在她忍着剧痛,狠狠的活动了几下腰之后,腰便没有那么痛了,至少可以行动自如。 “春桃,去备辆马车,我要出门。”春桃端了水进来,谢琅华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道为何春桃总觉得她笑的阴气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春桃转身就要离开。 谢琅华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一高:“记得挂上族徽。” 等春桃回来的时候,谢琅华已经穿戴整齐,她一袭藕荷色的长裙,因着气色太差,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涂着粉粉嫩嫩的口脂,与谢瑶华那种故作的柔弱不同,这是一种神采飞扬的美。 “大小姐,你没事了吗?”春桃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谢琅华,不由得出声问道。 谢琅华摸了摸那张放在衣袖中的欠条,想到即将到手的五千两金,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十分的好,她扭头看了一眼春桃,笑眯眯的说道:“我没事了,你就放心吧!”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谢琅华前脚刚出了自己的院子,便撞上了谢瑶华。 谢长安要回来的消息,好似一颗定心丹,令得谢瑶华不过歇息了一日便容光焕发。 “这与你无关吧!”谢琅华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抬步便要从她身上走过。 哪知,谢瑶华满目讥讽的一笑,故意挡住谢琅华的去路,她下颚微抬,一副趾高气昂的摸样,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呵呵笑道:“听说昨日崔久六郎来先姐姐提亲了,还许了姐姐贵妾之位呢!瑶华再次恭喜姐姐了。” 谢瑶华说着盈盈一福,眼中的嘲讽更甚。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卖弄,她眸色一沉,淡淡的说道:“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让开。” 说出的话已是十分难听。 谢瑶华面色不改,依旧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也不恼怒,她慢悠悠的说道:“瑶华着实佩服姐姐的手段啊!与萧家表哥的尚有婚约在身,便不声不响的勾搭上崔家六郎了,听说萧家不日便要上门退婚了。” 她挡在谢琅华身前,越说越带劲,笑的越发灿烂,啧啧叹道:“就不知道一个坏了名声的谢家大小姐,崔家六郎还要不要了,以崔家门第,姐姐只怕只能做人外室了,难怪祖母如此气恼呢!” 春桃气急了,刚要上前跟谢瑶华理论,却被谢琅华赶在前面。 谢琅华扬眉一笑,她眼光一凝落在谢瑶华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我得恭喜妹妹你了,听说婶娘已经为你择好夫家了,很快就会定下亲事,是城东的沈家大少爷沈耀文,沈家家底颇丰,沈大少爷又是个怜香惜玉的,定会好好疼爱妹妹的。” 一听沈耀文几个字,谢瑶华面色一白,一改方才那副趾高气昂的摸样,脸色都发了青。 燕京城中谁人不知沈家大少爷沈耀文呢! 沈家祖祖辈辈皆为商贾之家,便如谢琅华所说家底颇丰,可这有什么用,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白身,而沈耀文更是一个整日只知道流连花丛的浪荡子,他的名声仅次于崔家六郎,听说已经养了七八个外室,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一心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玩弄死的女子,白骨已然可以堆积成山,是个暴戾狠辣的。 谢瑶华脚下一软,若非一旁的婢女扶着,几乎站立不稳。 谢琅华凉凉的瞥了谢瑶华一眼,只见她受惊不轻,她灿烂一笑:“妹妹你就等着享福吧!” 说着,她大步从谢瑶华面前走了过去。 “不,不会的……”谢瑶华失神的低声吼道,一脸狰狞,她死死地盯着谢琅华的背影,眼中滚过浓浓的杀气。 若不是谢琅华,她怎会如此! 出了院子,谢琅华先去给萧氏请安。 萧氏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半点神伤,才稍稍放心下来。 给萧氏请安过后,谢琅华便带着春桃出门了。 “大小姐,是真的吗?”上了马车,春桃忍不住询问出声。 谢琅华看着她,扬眉一笑,一脸狡黠:“我是骗她的。” “啊!”春桃捂着嘴巴一脸震惊。 谢琅华笑而不语,徐氏纵然再不喜欢赵氏,也会把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定然不会选沈耀文这等声名狼藉的人,她只会选哪种外面光鲜亮丽,无可挑剔的家族,至于内里如何,还有对方人品如何,便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夏日天亮的早,燕京城中已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马车行驶的格外缓慢。 谢琅华也不着急,她一手撩开车帘,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的行人,脸上含着浅浅的笑。 她喜欢这样的闹市,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让她觉得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七郎回来了……王家七郎回来了……”忽的,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谢琅华也不由得抬头看去。 街上的行人如潮水一般朝她这里涌了过来,更准确的来说是朝她后面涌了过来,其中多是年轻貌美,心怀美梦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锦衣华服,一看便知出身非凡。 谢琅华的马车被逼到一处角落里,再动不了分毫。 春桃何时见过这种盛况,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嘴角张的大大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说实话这样的场面谢琅华也是第一次见,从前也只是知道,可知道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码事,其实她也被震撼到了。 爱美之心原来如此疯狂。 “七郎,七郎,一别数日,我等魂牵梦绕,请七郎出来一见,以解我们相思之苦……”所有女子朝一辆马车冲了过去,将那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 谢琅华朝那辆马车看去,见那辆马车上并没有族徽,比她乘坐的马车也好不了多少,她们怎能就如此肯定,车里坐的是王玄呢! 万一不是又当如何? 谢琅华那里知道,那些女子对王玄已到了痴迷的境地,对他所有的喜好都了如指掌,譬如他日常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吃食,又或者他喜欢什么熏香,她们只需轻轻的嗅一嗅空气,闻一闻风中的味道,便知马车中坐的是何人了! “请七郎出来一见,请七郎出来一见……”亢奋夹杂着哀求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街上的交通已经完全瘫痪。 众目睽睽之下,一双手从那辆马车伸了出来。 日光之下,那双手细如白玉,骨节分明,似有莹莹光芒,好一双无以伦比的手呀! “七郎,七郎……”所有女子一阵尖叫。 马车的车帘缓缓拉开,一个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谁说只有白衣才会显得纤尘不染,仙气缭绕,王玄玉冠束发,一袭寡淡的青衫,衣泱飘飘,长发如墨,清贵绝尘,仿佛站在云端之上。 他淡淡一笑,缓缓吐出几个字:“既已见过,诸位请回吧!” 谢琅华隔得甚远,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他这样的人便如天上的明月,有他在万众瞩目,星辰失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他真是一种享受啊! 王玄堪堪扫过所有人,忽的,他眼光一凝落在一处,右手微微抬了起来,轻笑道:“马车中的那位娇娇可愿与我同行?” 那瞬间所有人顺着王玄的视线看去。 一道道的目光中满是羡慕嫉妒恨,直欲把马车中的那位娇娇给焚化了。 直到迎上那些如刀如剑的目光,谢琅华才意识到,王玄口中的那位娇娇,不是旁人正是她! 刹那间,她突然风中凌乱了…… 第四十七章 王玄的称赞 第四十七章 王玄的称赞 王玄这是要害她呀! 昨日崔愠上谢家闹了那么一出,赵氏怎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来败坏她的名声,今日这燕京指不定如何议论她呢! 什么水性杨花,德行败坏,不贞不洁,肯定是什么难听就说些什么。 如今王玄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伸出一只手来,邀她同行,还笑那般骚里骚气,一看就好似有什么奸一情的摸样。 这不是要害她被这些女子给千刀万剐了吗? 谢琅华只觉得后颈吹过一阵阵寒风,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万分后悔今日把族徽给挂了上去,不然还能打个马虎眼,她不经常出来走动,认识她的人不多。 可如今她是避无可避了。 春桃眼睛睁的大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王家七郎为何会邀大小姐同行,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莫不是他们早已相识? 难怪大小姐几次三番要她打听王家七郎的事。 连赶车的车夫也是震惊的厉害,王家与谢家素无交情,王家七郎如何识得大小姐,看样子还十分熟悉。 王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那只手还举着。 呼吸间谢琅华眼波飞快转动,事到如今,她再晕过去也是于事无补,车上有族徽,不愁他们认不出她来,所以晕倒这一招是不能用了。 忽的,她眼前一亮,扬眉一笑,那一笑如朗朗清风。 她从容的看了春桃一眼,示意她扶她下车。 在春桃的搀扶下,谢琅华施施然然的下了马车,动作很是优雅,缓步朝王玄的马车走了过去。 她一直盘算着,等他回来了,上门拜访一趟,却从未想过他们会这样见面,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啊! 看了这个王玄也不是个好惹的。 甚至比崔愠更加难缠! 她所过之处,所有贵女自发的让出一条路来。 王玄慢慢的放下那只手,他换了个姿势,斜斜的靠在马车里,青衫如玉,眉眼如画,望着缓缓走了的谢琅华,唇角轻轻一挑:“一别多日,王玄甚是想念娇娇啊!”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犹如寒冬腊月的风一样刺骨的很。 她嘴角一抽,对王玄的怨气又浓了几分。 好个王玄,无论如何她对他都是有恩的,他不思图报也就算了,还这样害她。 娇娇二字一出,在场所有女子的心瞬间碎了一地,很多人已然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己。 “七郎,可否告知她是谁?又是你的什么人?”一个红衣女子,泪眼模糊的看着王玄,问出了所有女子的心声。 这一刻,谢琅华真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所有人眼中她与崔愠已是不清不楚,如今再与王玄扯上关系,她几乎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她眼光一沉,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看了王玄一眼。 恰在此时,王玄也朝她看来。 他动了动嘴刚要开口,谢琅华灿烂一笑,赶在王玄前面,扭头看着那个红衣女子说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这句话一落,阴云笼罩的一张张脸瞬间云破月初般露出笑容来。 谢琅华接着又道:“王家郎君如此礼遇于我,只是感恩图报罢了。” 王玄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谢琅华会如此说来,急于将他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恨不得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嘴角的笑纹渐深。 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是处心积虑的要与他攀扯上关系,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也不过是一个这样的女子。 此次他外出办事,途径一地恰逢大雨,再往前走数里便是延绵不绝的山峦,他们急于赶路,所有部下都劝他冒雨赶路。 可鬼使神差的他脑中响起了她的话。 于是他下令队伍停了下来,等雨停之后在赶路。 哪知大雨倾盆,夜里山洪暴发,引发了所有人都没有想象过的泥石流,山峦崩塌,道路深埋于巨石之下。 他们若是继续赶路,便是侥幸不死,也是九死一生,且不说他们带了数十车的财物,必然损失惨重。 所有部下都以为是他未卜先知,这一路对他奉若神明。 唯有他知道,皆是拜她所赐。 “七郎,她说的话可真?”谢琅华的话纵然能令她们开怀,可她们却不尽信。 七郎一向对所有女子都是淡淡的,温和中透着疏离,无形中拉开了与所有人的距离,让人触之不及。 可待她却是这样的温柔,所以她们不信。 谢琅华瞬间抬头看向王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生怕王玄说出什么与她相悖的话来。 王玄眉眼温和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勾唇一笑:“然也!” 谢琅华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松懈下来。 王玄承认她是他的恩人了,那也就是说,她所预言的事都成真了。 如此甚好。 人尽皆知她是王玄的恩人了,她要想攀附上他,抱一抱他的金大腿,寻求一点庇护,又或者借他的名声办点事,想来就容易多了吧! 王玄见谢琅华笑的跟一朵花似得,眼中诸多盘算,好似十分欢喜。 他衣袖一甩,起身跳下马车,姿势恁的潇洒。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朝谢琅华走去。 谢琅华生怕他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不等他走到她跟前,她淡淡一笑,对着王玄盈盈一福:“琅华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且慢!”哪知,她声音一落,还未转身,王玄便开口说道。 他嘴角含笑,几步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明明笑的如沐春风,勾人心魂的厉害,可谢琅华却觉得他的笑莫名的让人心中发毛。 “娇娇对我有恩,王玄也不知知恩不报的人。”王玄缓缓道来。 谢琅华一脸难掩的惊喜,眼中满是好奇,就不知王玄准备如何报她的恩了? 春桃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云里来雾里去的,一点都听不懂。 大小姐何时对王家七郎有恩了? 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谢琅华见王玄如此上道,心情极好,她故作推辞的说道:“不过举手之劳,郎君不必放在心中。” 任谁听了都知道这不过是一番虚词。 人情世故向来如此,总要推脱几番,以示谦虚识礼,才不叫人厌恶。 哪知,王玄听后,扬眉一笑,对着谢琅华很是温和的说道:“娇娇施恩不图报,品性如此高洁,倒是王玄唐突辱没娇娇了。” 王玄一句话,如一盆冷水一样把谢琅华浇了个透心凉。 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是该说一说,准备如何报答她吗? 或以金钱,或以旁的什么? “请受王玄一礼!”王玄衣袖一挥,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 谢琅华呆呆的站在那里,脑子瞬间短路了。 她怔怔的看着王玄,见他如此便报了她的恩,心中都快呕出血来,只是面上还丝毫不能表露出来。 她费尽心思的谋划啊! 只换了一句美言! 品性如此高洁…… 错,错,错,她本就是个俗人。 她不要什么高洁。 她要的从来都是那些黄白之物,俗气的不能再俗气的东西。 对着王玄那一礼,在场所有女子皆对着谢琅华盈盈一福。 她救了她们的七郎,自然也是她们的恩人。 谢琅华的心明明已经在滴血了,她笑的都快哭了出来,还表现出一副谦卑有礼的摸样,垂眸说道:“郎君不必客气!” “如此,王玄告辞!”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转身离去。 只留个谢琅华一个十分可憎的背影。 所有女子追随王玄而去。 谢琅华失神落魄的上了马车。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春桃看着她那副万念俱灰的摸样,一脸担忧的问道。 谢琅华无精打采的看了春桃一笑,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她客气什么?又是在谦虚什么? 她应该直言不讳的问王玄准备如何报答她才是? 她后悔的都快吐血了! 王玄坐在马车中,回想着谢琅华方才的表情,笑的越发迷人。 她应该很失望吧! 不,应该是失望的快吐血了吧! “大小姐,你不要吓我啊!”见谢琅华一眼不发,春桃吓坏了。 “我没事。”谢琅华定了定神,对着春桃很是牵强的一笑。 她的心实在是痛啊! 春桃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谢琅华伸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令自己振作起来,今日最重要的事可还没有办呢! 她眼光一定,淡淡笑起:“走,去崔家!” 她声音一落,春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满目惊恐的说道:“大小姐,我们去崔家做什么,你该不是去找崔家六郎拼命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老爷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一定会为大小姐做主的,我们且等等吧!” 谢琅华冷冷一笑,父亲是要回来了不假,可不是回来给她做主的,如此急不可耐的回来,是给他搁在心尖上的赵氏做主的。 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她眼波流转扬眉一笑:“别慌,我们去崔家只是去讨债。” 第四十八章 上门讨债 第四十八章 上门讨债 春桃顿时就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讨什么债?” 她可不记得崔家六郎欠她们银子。 谢琅华双眼一眯,从衣袖中拿出那张欠条,放到春桃手中,慢悠悠的说道:“这可是崔愠亲笔写下的。” 春桃垂头一看,瞬间便呆住了,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五,五千两金……” 这可是五千两金啊! 谢琅华灼灼的看着春桃,重重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说道:“是的,春桃,我们发财了。”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脸上的笑越发深沉。 今日上崔家,一是为了讨债,更重要是的挽回她被崔愠破坏的名声,阻止萧陌上门退婚,顺道让世人知道崔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要在他的放荡不羁与荒唐无度上,再为他添上浓重的一笔。 还有一出大戏没有上演呢!所以她与萧陌还不能退婚。 王玄已经上车离去。 围在街上的诸位贵女皆追随着王玄的马车离开。 街道已是畅通无阻。 谢琅华一声令下,马车朝崔家驶去。 趁着这个空档,谢琅华教了教春桃到了崔家该如何去说,如何去做。 春桃将谢琅华教她的一一记下,只觉得心潮澎湃,她心里眼里只剩下那张五千两金的欠条,整个定远侯府只怕也拿不出这五千两金来。 有了这五千两金,大小姐便有安身立命的根本了,便是与萧家退婚也不足为虑。 马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大小姐到了。” 春桃搀扶着谢琅华下了马车。 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抬步朝崔家守门的侍卫走去。 “劳烦诸位禀告一声,我们大小姐请崔家六郎出来一见。”春桃对着几个侍卫盈盈一福,举止十分有度。 谢琅华抬头看着那巍峨的门第,朱红色的大门古朴而厚重,扑面迎来一股悠远的气息,让人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仰望之感。 烫金的匾额上龙凤飞舞书写着崔府二字,笔锋刚劲有利,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 谢琅华心中生出一股震撼,这便是氏族之家,无需金银来衬托华贵,每一砖每一瓦都受过岁月的洗礼,在时光的更迭中屹立不倒,经风历雨繁华不减。 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早已在燕京城中传扬开来。 谢琅华刻意在马车上挂上族徽。 几个侍卫一眼扫来,面色微变,其中一人看了春桃一眼,拱手说道:“请姑娘在此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春桃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日光之下,谢琅华面色从容的站在那里,任由路上行人打量。 “谢家的马车怎会在此处,莫不是这位便是与崔家六郎有私的谢家大小姐。”路人行人看着谢琅华指指点点的说道。 春桃见此,眉头一蹙,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冷眼看着那些指指点点的行人,恨不得上前跟他们理论一番! “大小姐,若不回马车上吧!”春桃忧心忡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对着谢琅华指指点点,毫不避讳的议论着:“听说谢家大小姐与萧家有婚约在身,私下里做出这种事真是伤风败俗,真是不堪的很。” 他们越说越带劲,看着谢琅华的眼中满是鄙夷。 见她站在崔家门前,其中一人声音不低,大声笑道:“这位谢家大小姐真是白日做梦,以谢家的门第也想攀附上崔家,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草鸡就是草鸡,如何能飞上枝头做凤凰!” 谢琅华看着春桃,淡淡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一世,她只求自己活得逍遥自在,无论旁人说些什么与她何干? 她嘴角一勾,朝大声嘲笑她的那人看去,眉头一蹙,她真想上前告诉那人,谢家的门第虽不如崔家,可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定远侯,她如何就成了草鸡,怎么也算得上一只孔雀了吧! “可不是吗?以崔家的门第,她就是做妾也是不够格的,真不是谢家怎么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真是家门不幸啊!”古往今来从不缺喜欢看热闹的人,转瞬谢琅华便被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羞得早已无地自容。 可她面色怡然,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甚至嘴角含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摸样。 一旁的春桃可没有她这等修为,她的脸因为愤怒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副急怒攻心的摸样。 彼时,崔愠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环绕了四个美婢在为他打扇,屋里搁置着冰块,他穿了一袭桃粉色的衣袍,像一朵开在春天里的桃花,虽闭着眼,但嘴角一抽一抽的,明显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好。 “郎君,谢大小姐在外求见!”守门的侍卫并不敢踏进崔愠的房间,他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拱手说道。 崔愠瞬间睁开了眼,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他勾唇一笑,眉眼处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衣袖一挥,朗朗说道:“请她进来。” 那侍卫十分为难,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谢家大小姐说的是请郎君出去一见。” 崔愠微微一怔。 见崔愠作势起身,一旁的婢子刚忙为他穿上鞋袜。 待他双脚着地之后,几个婢子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袍。 崔愠双眼一眯,很是风骚的一撩长发,脸上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走,我这就去会一会她!” 他大步踏出了房间,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腰,眼神一瞟,看着在前引路的侍卫说道:“那谢家大小姐神色如何啊?” 那侍卫不知他此话何意,顿时不知如何作答。 崔愠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问道:“可有哭泣?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摸样?” 萧陌已然放话要上门退婚,谢家老太太也已经应允了她嫁到崔家,他若是不将谢琅华迎接门,这燕京城中谁还敢娶她。 即便这是个火坑,谢琅华也不得不跳,还得心甘情愿的跳进来。 她上门找他定然是认错求饶来了。 崔愠想想便觉得通体舒畅的很。 那侍卫小心翼翼的看了崔愠一眼,如实说道:“郎君说的这些都不曾,谢家大小姐看着面色无异,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那侍卫知道崔愠昨日去谢家提亲的事,故意捡了几句好听的话。 哪知,崔愠面色一沉:“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看来他做得还不够好啊!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 “看,崔家六郎来了!”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谢琅华也抬头朝他看去。 他一袭粉色的衣袍,玉簪束发,站在朱门里,眉眼如画,嘴角含笑,仿佛春日最艳的桃花一般灼灼动人。 看着谢琅华唇角一勾:“一日不见,阿琅便想我了吗?” 说着,他朝谢琅华抛了好几个眉眼,惹得驻足围观的女子都羞红了脸。 谢琅华几步上前,她站在台阶之下,仰头看着崔愠,无惧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说道:“郎君昨日说要迎我做贵妾可还作数?”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并不似那侍卫所说容光焕发,明艳动人的很。 崔愠心中深感安慰,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下颚微抬,无形中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昨日是他上门求娶,今日是她登门相问,立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本想拿捏一下谢琅华,淡淡一笑:“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崔愠向来也无惧世俗眼光,根本不把围观的人放在眼中。 谢琅华缓缓垂下头去,无人看见,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她不着痕迹的在自己胳膊用力拧了一下。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带了泪光。 看着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摸样,崔愠通体是越发舒畅,他嘴角一挑,也不开口,等着谢琅华出言相求。 春桃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大小姐不是说上门讨债吗?如何扯到了这上面,还一副黯然神伤的摸样。 在场所有围观的行人,看着这样的谢琅华眼中的鄙夷更胜。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个处心积虑,一心攀附权贵,没有一点节操的女子,便是被抛弃了也不值得同情。 谢琅华楚楚的望着崔愠,紧咬着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郎君可心悦与我?” 那摸样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兽。 崔愠虽不知谢琅华为何这样一问,他还是顺口回道:“这是自然!” 这样的话他说的轻飘飘的,也不知对多少女子说过了,轻车熟路的很。 “崔家六郎!”崔愠声音一落,谢琅华冷冷一笑,声音徒然一高:“你我不过有过一面之缘,整个燕京都知我早已与萧家订婚,我对萧家表哥一往情深,萧家也已上门商议婚期,不日我们便要成婚了,你是恨毒了我吧!故意才会故意上门提亲,毁我名声,坏我姻缘,置我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四十九章 始料未及 第四十九章 始料未及 谢琅华字字铿锵,带着绵绵不绝的恨意。 她双目滚圆,充斥着血色,死死地看着崔愠,纤细的身子忍不住的摇晃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落下。 她是那样愤恨,又是那样的委屈与无助。 “大小姐……”春桃伸手扶住谢琅华颤抖的身子,忍不住垂下泪来。 主仆二人站在巍峨的门第下,显得那样渺小无助。 崔愠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琅华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与他想象的摸样大相径庭,他一直以为她是来认错服软的。 可没有想到,她是光明正大来找茬来了。 街上一众吃瓜群众,一声不响的看着谢琅华,谢琅华那句话虽短,却是字字珠玑,三言两语便把其中的厉害说的一清二楚。 在场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皆变了,从方才的不屑,转变为淡淡的同情。 崔愠缓步从台阶走了下来,他满目深情,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琅,你误解我了,正是因为我心悦与你,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旁人啊!” “不,你恨我,恨不得我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便没有人知道你的丑事了!”谢琅华哭的不能自已,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崔愠,伸手指着他低声吼道。 她声音一落,在场所有围观的人瞬间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 原来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由啊! 昨日他们还在好奇,燕京第一浪荡子,怎就收了心,一心要迎谢家大小姐为贵妾呢! 崔愠微微一怔,他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一把拉住谢琅华,低声说道:“阿琅,站了这么久了,想必你也累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一副做贼心虚的摸样。 他生怕她把他挂在城墙上都抖露出来。 他一心想着已经彻底把谢琅华给拿捏住了,却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谢琅华用力的挣扎着,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是崔愠的对手。 “你……”谢琅华怒极,她冷眼看着崔愠,张口就要说话,崔愠生怕她说出些什么来。 他眉眼一眯,贼兮兮一笑,一把将谢琅华拥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想要堵上一个女人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吻住她的唇。 谢琅华徒然瞪大了眼,她死死地瞪着崔愠,恨不得咬断他的舌头,奈何崔愠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全然占了主导的位置,在谢琅华口中攻城略地,一点一点抢走她的空气。 谢琅华恶心的恨不得吐出来。 她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崔愠,崔愠却是死死地禁锢着她,令得她一下都动弹不得。 可崔愠堵得住谢琅华的嘴,却堵不住春桃的嘴。 春桃满目惊恐的被崔愠强吻的谢琅华,恨不得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把她救下来,可她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春桃一副惊恐万分的摸样,扯开嗓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早已是主仆二人商量好的。 “呜呜呜……你放开大小姐,都是李显的错,若是他那一日没有从城墙上把崔家六郎给救下来,便不会有今日的事了……”春桃按照谢琅华先前教她的话,肩膀一抖一抖的哭的凄惨。 她吐字清楚,缓缓道来:“那一日,崔家六郎也不知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人扒光了挂在城墙上,无人上前援手,是大小姐身边的李显救下了崔家六郎,崔家六郎非但不思图报,反而怕事情败露,令得整个燕京耻笑,便想着对我们大小姐下手,先是坏了她的名声,令得萧家退婚,而后再把大小姐迎进崔家囚禁起来……” 春桃一语落下,瞬间激起千层浪。 “呀!我想起来了,那日一人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我恰好在场,亲耳听到他说他是崔家六郎,只是无人相信罢了,后来他有急急否认了,原来是真是呀!”忽的,人群之中一人惊呼出声。 在场不乏那日的目击者。 他这句话瞬间将很多人的思绪拉到了那一日。 “是了,是了,我也想起来了,他却是说过他是崔家六郎……” 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崔愠。 连崔家的侍卫和仆从也是满目惊恐的看着崔愠。 见此事被揭露了出来,崔愠微微一怔,谢琅华趁机猛地推开了他。 她满目厌恶的看着崔愠,扭过头去,用力干呕了起来。 真是太恶心了。 还不如被狗咬一口呢! “大小姐!”春桃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轻轻的给她拍着背,眼中满是心疼。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一向脸皮极厚的崔愠,也羞红了面皮,不,更准确的来说是恼羞成怒,热血上头染红了面皮。 他看了一眼还在干呕的谢琅华,面色一沉,眼底略过一抹杀气,死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多少人求他一吻呢!她这反应诚心是在恶心他! 他略显尴尬,却掩饰的极好,勾唇一笑朗朗说道:“我可是崔家六郎,这燕京谁敢对我下手,又有谁近得了我的身,天下众生千千万万,有一两个容色相似的根本不足为奇。”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她怎知那日的事! 所有人一想他说的也对。 他可是崔家六郎,便是陛下也不能拿他怎样,谁又敢对他下手呢! 谢琅华早已料到崔愠的反应,他必会抵死狡辩,若让所有人知道,那日被扒光了挂在城墙是的正是他本尊,今后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一道道目光下,她勾唇一笑,缓缓从衣袖中拿出那张欠条,往众人面前一亮,满目讥讽的看着崔愠,轻声说道:“你允诺救命之恩以重金相谢,奈何你身上没有银钱,有你亲笔书写的欠条为证,崔家六郎你还想抵赖吗?” 这才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用血书写的欠条出现在众人眼前,最先惊呆了的是崔愠,纵然他掩饰的极好,可谢琅华还是看到他眼中的震惊。 崔愠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欠条,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 莫不是那少年是她派来故意相救的? 这些事在他脑海中串联成串,一时之间他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 宽大的衣袖下,他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把谢琅华撕成碎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分毫,险些把口中的牙给咬碎。 好一个谢琅华,他真是小瞧她了。 “崔家六郎,从前也只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不想今日便做了那农夫……”谢琅华一脸愤怒,冲着崔愠尖声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心悦与我吗?” 她眼泪滚滚而落,手颤抖的指着崔愠:“五千两金,对你们崔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吧!我从未想过上门讨要,而你却早已想好要把我囚进崔家杀人灭口,你好歹毒的心!” 五千两金…… 在场所有人听得眼中一热,心潮澎湃起来。 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真没有想到,崔家六郎竟是这样的人,从前只听闻他放荡不羁,荒唐无度,原来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是了,是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他竟是一个这样歹毒的人,真真辱没了崔家的名声,也不知崔家怎就教养出这样的人来。”一旦有人议论出声,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接连不断的议论起来。 “这谢家大小姐也是可怜,听闻萧家都要上门退婚了,一个女子若被退婚,今后可怎么活啊!”多数人眼含同情的看着谢琅华。 “原以为谢家大小姐是个贪慕富贵的,是我们冤枉她了,她于王家七郎还有恩呢!且施恩不图报,王家七郎都亲口称赞她品性高洁,果然是个好的。”所有人围观的人忍不住点头,称赞起谢琅华来。 “真是个品性高洁的女子啊!”越来越多的人出声。 有了王玄的称赞,再加上这么一出,谢琅华的名声真是扶摇直上,一飞冲天,令得所有人皆对她改观。 想来用不了几日,整个燕京便知道她是个品性高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崔愠蓄意陷害于她。 一切比谢琅华想象的还有完美。 多亏了王玄那一句赞美! 春桃听着所有人的议论,略略看了谢琅华一眼,就差大笑出声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大小姐水性杨花,德行有亏,这真是太好了。 谢琅华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想来萧陌知道了,也不会在上谢家退婚了。 谢琅华生怕崔愠抵赖,来之前甚至命人收集了崔愠之前书写的手稿,特意对照过上面的笔迹,她怀中便有崔愠的手稿。 只待他开口狡辩便亮出来。 事到如今,崔愠再无力开口辩解,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了。 他面色一沉,冷眼朝谢琅华看去,谢琅华冲着他微微眨眼,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得意。 崔愠怒从心起,竟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他抬手一把扼住谢琅华的咽喉,灿烂一笑:“谢琅华,你不是说我想要杀人灭口吗?我现在便如你所愿。” 第五十章 技高一筹 第五十章 技高一筹 突如其来的这一幕,令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崔愠可没有手下留情,他是真起了杀心,欲除之而后快,想他这一生都是顺风顺水,何曾受过半点挫折,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了他一个奇耻大辱不说,还弄得人尽皆知,他的一世英名尽数毁在她手中。 他如何还能留她! 他死死地扣住谢琅华的咽喉,五指慢慢收紧。 谢琅华无所畏惧的看着他,她下颚微抬,眼中没有丝毫惊慌,嘴角甚至带着丝丝笑意,崔愠果然对她出手了,甚好,她所言皆得到了印证,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她的话,她的清白了! “你放开大小姐……”春桃一脸惊恐,她疯了一样扑了上去,用力捶打着崔愠的手臂。 “啊!”却被崔愠狠狠摔倒在地。 谢琅华面色一沉,看着崔愠的眼中尽是鄙夷。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伸手打女人的男人。 迎上谢琅华眼中的鄙夷,崔愠彻底失去理智,他双目染上一丝殷红,妖冶一笑:“谢琅华,我从不对女人下手,你是第一个应该倍感荣幸才是。” “郎君……”崔愠身旁的一众仆从,略带犹豫的看着崔愠,想要开口劝阻,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谢琅华总归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草率的杀了终究不妥,反而侧面印证了她的话全部属实。 “看崔家六郎果然要杀了谢家大小姐,可见谢家大小姐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崔家六郎果然恨毒了她!”果然已经议论出声。 “你杀了我呀!”谢琅华扬眉笑起。 崔愠心中怒气更甚,眼见他就要扭断谢琅华的脖子,忽然从崔家大步走了一人,拱手对着崔愠说道:“郎君,家主命你即刻去见他。” 那人一袭藏青色的衣袍,四十岁出头,一看便是沉稳有度的摸样,且在崔家颇有身份,否则以崔愠目中无人的性子,早就叫他滚开了。 谢琅华心中顿时送了一口气,她真怕崔愠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她的仇还没有报,母亲与阿恒也还没有安置好,所以她还不能死。 崔愠一言不发,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却没有松开谢琅华的脖子。 “咳咳咳……”谢琅华的面色由白转青,大声的咳嗽起来。 “你放了大小姐!”春桃已然放声哭了起来。 “郎君连家主的命令也敢违抗吗?”中年男子看着崔愠淡淡的说道。 崔愠一脸不甘,他冷冷瞪了谢琅华一眼,缓缓的松开了她的脖子,双眼一眯,压低声音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 总算可以自由呼吸了,谢琅华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大小姐。”春桃一脸后怕,双手颤抖的扶着谢琅华。 谢琅华看着春桃低声笑道:“别怕,我没事。” 在场所有围观的人很是同情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春桃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朝谢家的放心驶去。 走了好一会,春桃突然开口说道:“大小姐,我们既是去讨债的,崔家六郎还没有把那五千两金给我们呢!” 春桃后知后觉的发现银钱还没有给呢! 怎不叫她心痛。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眼波流转勾唇一笑:“你着什么急,且等着吧!自有人会送上门来的。” 她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欠条,笑的格外的灿烂。 她如此兴师动众的上门讨债,弄得人尽皆知,崔家赖不了账的,以崔家的名望,怎会做欠债不还的小人,等崔家家主询问清楚了,自会差人一分不少的送上门来。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崔愠要杀她,从今往后,但凡她有任何差池,哪怕不是崔愠动的手,世人也只会认为崔愠便是凶手。 如此崔愠不但不能再对她下手,只怕崔家还会派人保护她。 至于萧陌知道此事后,非但不会再提退婚的事,只怕还得登门致歉。 毕竟她如今还是谢家的嫡女不是? 他依附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需仰仗谢家的兵力,自然不会让他轻易退婚。 此时,萧陌刚刚从太子府回来,已经向太子殿下禀明他要上谢家退婚一事,太子殿下知道崔愠上谢家提亲之后,沉吟了片刻,也不好多言,好在氏族向来与朝堂没有什么牵扯,既是崔愠便也算了。 有了太子殿下的首肯,萧陌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等萧陌回到家中的时候,吕氏已经准备好一切,就等着萧陌回来同去谢家退婚。 萧禾在一旁扶额笑道:“人常说胸大无脑,如谢琅华这等既无胸且无脑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兄长,我已是太子侧妃,我们萧家的门第已不可同日而语,兄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还愁没有,高门大户的,温柔娴淑的,还不是任由兄长挑选吗?” 吕氏看了萧禾一眼,笑着说道:“禾儿说的对,这等女子自然配不上我的阿陌。” “父亲那里……”萧陌看了一眼吕氏,稍稍有些迟疑。 父亲一向念及血脉亲情,又是个迂腐的,只怕不同意他上门退婚。 吕氏淡淡一笑:“昨夜,我已将来龙去脉对他说清楚,你父亲也是同意了的。” “即使如此,我们离开动身吧!”萧陌冷冷说道,今日他出去的时候,别人看他的眼神,就好似看戏一般,令他无地自容。 “好。”吕氏笑着说道。 这样的事萧禾自然不方便出面。 母子二人相伴出了前厅。 门外马车已然备好。 “夫人,少爷。”就在那时萧青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萧陌与吕氏拱手一礼。萧青是萧陌的侍卫,与萧陌一同长大,又一同习武,向来都是萧陌的心腹,更是萧陌的眼睛与耳朵。 他定睛看了萧陌一眼。 萧陌张口问道:“何事?” “回禀少爷,现下街上已经传开了,谢家大小姐今日带着五千两金的欠条上崔家讨债……”萧青将谢琅华上门讨债的事缓缓道来。 萧陌与吕氏听完之后皆愣在原地。 吕氏双眼微睁,喃喃说道:“五千两金啊!” 眼中都放出金光。 萧家所有家产尚不及五千两金。 以崔家的门第定会把这五千两金分毫不差的送到谢琅华手中,老太太她们便是想贪墨,只怕也不敢,那么这五千两金便是谢琅华的私产了。 事情不是已经真相大白,谢琅华与崔愠不是没有私情…… 吕氏抬头朝萧陌看去。 萧陌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稍稍有些犯难。 谢琅华与崔愠既然没有私情,他若是再上门退婚,旁人会如何议论他? 萧青看了萧陌一眼,接着又道:“众目睽睽之下,王家七郎亲口承认了谢琅华对他有恩,还称赞她品性高洁,少爷三思而行啊!” 吕氏一听,眼中一亮,抬头看着萧陌说道:“阿陌,看来这婚是退不成了,若你此时退婚,旁人只会说你凉薄无情。” 更重要的是谢琅华竟然攀附上王家了。 他们那样的门第向来都是高不可攀的。 萧陌看着吕氏没有出声。 吕氏接着又道:“不仅如此,你还有带上厚礼,亲自去谢家登门致歉。” 萧陌依旧没有说话。 吕氏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知道他一直不中意谢琅华,几次三番想要退婚,可如今这婚事着实退不得了,她加了一把火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这些事,定然不会同意你退婚的。” 萧陌垂眸一想,拱手说道:“就那母亲的意思办吧!” 吕氏欢欢喜喜的转身去准备登门致歉所需的礼物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崔愠那边一片愁云惨雾。 崔家家主崔寅在上,面色恁的阴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横眉怒目的看着崔愠,大声吼道:“你这个逆子可知错了?” 崔愠跪在地上,一脸愤怒,倔强的说道:“父亲,分明是那谢琅华故意陷害我,你不思替我报仇也就算了,我何错之有?” 崔寅声音一高:“谢琅华乃是定远侯府嫡女,也是你可以随意染指的?你夜探香闺意图不轨,我若是那谢家小姐非杀了你不可,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做下的这些好事,都是我往日太过放纵你,才让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 见崔寅将此事揭了出来,崔愠脖子一挺,低声吼道:“那她将我扒光挂着城墙上,害得我名声扫地又该如何算?” “你闭嘴!”崔愠还没有说完,崔寅便冷冷打断了他。 崔愠扭头看着一旁的管家说道:“你准备一张五千两金的银票,去一趟谢家,亲自交到谢家大小姐手中。” “父亲,万万不可!”他们奉上五千两金,不就等于告诉世人,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的就是他! 崔愠急红了眼,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乞求的神色。 崔寅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是一人的名声重要?还是整个崔家的名声重要?” 崔愠顿时无言以对。 崔寅再不看他一眼,摆手说道:“来人,把郎君带下去闭门思过,这一个月再不准他踏出崔家一步。” 崔愠冷冷一哼,起身就走。 崔寅望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从今往后,但凡那谢家大小姐有任何不妥,世人都会扣到你头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崔愠憋了满心的怒火,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衣袖一甩,将桌案上的茶盏尽数推到在地,阴森森的说道:“谢琅华,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嚏……”谢琅华一只脚刚刚踏进谢家,只觉得鼻子痒的厉害,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春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谢琅华轻轻的摇了摇头。 便见老太太身旁的如画匆匆朝她们走来。 如画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福,张口说道:“大小姐,老太太让你过去。” 第五十一章 崔家来人 第五十一章 崔家来人 谢琅华的腰还疼着呢!她太阳穴突突一跳,定是她这一番闹腾传回府中了,老太太让如画在这里等她准没好事。 春桃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主仆两的心思一致。 谢琅华轻声说道:“是,我知道了。” 如画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在前面引路。 从前大小姐也只是在府中闹腾,如今她一个闺阁女子竟闹出了府外,还闹得人尽皆知,把整个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此刻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指不定要怎么惩罚大小姐呢! 谢琅华如何不知,老太太定轻饶不了她,在她应允她嫁入崔家之后,崔愠带来的那些金银玉器便都收入了她的库房,俨然成了她的私有物,如今她去崔家闹了一场,婚事自然不成了,让她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在吐出来,可不得心疼肉疼的,这气不撒在她身上,撒在哪个身上。 果然,谢琅华一进老太太房中,便见老太太面色恁的阴沉。 “孙女见过祖母!”谢琅华几步上前请安。 老太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我可不敢!” 说着,她声音徒然一高,指着谢琅华的鼻子,厉声说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是谁准你整日出去抛头露面的?” 老太太声音一落,一旁的徐氏适时地补了一刀,她轻轻的给老太太顺着气,小声说道:“我不记得琅华来给我说过要出门的事啊!” 她与谢琅华也不过是利来则聚,利尽则散,她做了这么几日的掌家夫人,早已习惯这副威风凛凛的摸样,可老太太却说了,等萧氏身子好了,便让她把掌家的权利还给萧氏,从前她看着萧氏觉得她好不了的,可如今萧氏气色大好,身子骨也一日胜过一日,痊愈指日可待,她自然不愿交出手中的权利。 赵氏已经倒了,若是萧氏在倒了,那么她便可以一直做着她的掌家夫人。 人之道母凭子贵,却也又母受子过一说。 老太太若是因着谢琅华恼了萧氏也未可知! 谢琅华余光淡淡的扫了徐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 这人啊!总是贪心的很,有些东西未曾得到过就罢了,可一旦曾经拥有,便会忍不住的想要占为己有。 老太太的目光森冷入骨,谢琅华紧咬着唇瓣,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太太,低声说道:“祖母,请听孙女一言,我此番去崔家讨要说法也是为了我们谢家的名声,总不能任由着崔家六郎污蔑与我,我失了名声是小,可旁人却会议论我们谢家怎教养出这样的女子,瑶华妹妹也要议亲了,还有阿玉年纪也不小了,我若是不为谢家正名,他日谁还愿意与我们谢家联姻,岂非要累的全族与我一同受过。” 谢琅华说着跪在老太太跟前,她这番话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竟让老太太和徐氏挑不出一丝的错处来。 老太太声音一冷:“这本就是你惹的祸事,崔家六郎怎不去别家提亲,你还想狡辩!还不是你德行不佳,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 老太太这番话已说的十分难听,她只要想起昨日才收进库房的那些金银玉器,她就没有办法不心痛。 在她看来无论崔家六郎真心也罢!假意也无妨,嫁进崔家哪怕是做妾,也好过嫁到萧家。 谢琅华被老太太这番说的心中一阵气血翻腾,连母亲都知道的粗浅道理,老太太怎会不知,可她心中就只有那些金银之物,巴不得她赶紧嫁到崔家为妾。 “祖母,孙女冤枉啊!”谢琅华楚楚可怜的看着老太太,眼中已噙了泪光。 春桃跪在谢琅华身旁,刚要开口为谢琅华辩解,谢琅华一眼扫去,令得她及时闭上了嘴。 老太太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点都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孩儿来给母亲请安了!”就在那时谢文安大步走了进来。 老太太的面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谢文安故作不知,看着谢琅华笑道:“这是怎么了?琅华怎么在地上跪着?” 一提谢琅华老太太的面色又阴沉了下去,老太太冷冷剜了谢琅华一眼,沉声说道:“你还不知道这丫头惹出了什么祸事吧!她竟敢去崔家大闹了一场,弄得崔家六郎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崔家何等门第?你说崔家会放过我们谢家吗?” 谢文安眉头一凝,一脸凝重,缓缓说道:“怎就惹上了崔家!” 谢琅华抬头看了一眼谢文安,轻声说道:“琅华见过叔父。” 她就知道谢文安来了准没好事,这不火上浇油就做的炉火纯青的。 “也不知萧氏怎就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老太太声音一高,指着谢琅华的鼻子说道。 徐氏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笑意,果然牵连到萧氏身上了。 谢琅华顿时就怒了,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老太太,收起眼中的泪水,大声说道:“祖母,此事与母亲无关,她全然不知何错之有?一切皆是琅华一人所为,祖母若非要惩罚就惩罚琅华吧!” 谢文安不着痕迹的看了谢琅华一眼,这才是往日的谢琅华,冲动无知,做什么全凭一腔热血,全然不顾会有什么后果。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他高看了她,她果然还是不足为惧。 之前的种种事端,只怕都是意外,他就说呢!谢琅华怎会无故变得聪明了,还聪明的让人害怕,好似什么都知晓一般,真是他杞人忧天了。 “好,好,好,你如今都敢顶撞我了。”老太太顿时就怒了。 徐氏看了谢琅华一眼,见缝插针的说道:“琅华,你可知错?竟敢忤逆不孝。” 谢琅华脊背挺直,她勾唇一笑,一副张狂无知的摸样,大声说道:“琅华不知,我有冤,无人替我做主,分明是崔家六郎故意抹黑我的名声,难不成就让我等着萧家退婚,沦为整个燕京的笑柄,而后被崔家六郎囚禁崔家,是生是死全凭他们!” 老太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颤抖的指着谢琅华大声说道:“来人啊!把她给我关进祠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谢琅华眼中没有丝毫恐惧,还梗着脖子说道:“思过就思过!” 可把老太太给气的不轻。 随即便上来两个粗使的仆妇,一左一右的架起谢琅华,准备把她拖出去。 春桃眼中噙着泪,满目惊恐的看着谢琅华,喃喃说道:“大小姐……” 就在那时守门的侍卫来报:“启禀老夫人,二爷,有人求见大小姐。” 谢文安一眼看去,问道:“何人?” 莫不是萧家来退婚了? 徐氏也朝守门的侍卫看去,与谢文安想到了一处。 若是谢琅华被萧家退婚,不止她一人受过,便是萧氏从此也再抬不起头来,本来她就不得谢长安的欢心,如今再被老太太彻底厌弃了,今后再无出头之日。 “回禀二爷是崔家。”守门的侍卫如实说道。 谢文安与老太太飞快的对视一眼,老太太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莫不是崔家上门来讨要说法了?她冲着那两个粗使的仆妇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冷冷是扫了谢琅华一眼“你也起来吧!” 见客总要有见客的摸样。 “是。”谢琅华一脸倔强,春桃扶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崔家的人便走了进来,谢琅华还见过他一面,正是那个给崔愠传话的中年男子,他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和谢文安拱手一礼,缓缓说道:“见过老夫人,谢家二爷!小人乃是崔家的管家崔安!” 老太太挤出一丝笑容。 谢文安看着崔安开口说道:“不知崔管家此次登门拜访有何事?” 崔安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拱手一礼,笑着说道:“见过大小姐,此次登门拜访,实是家主命我送些东西给大小姐。” 老太太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崔家莫不是来给琅华送毒药的。 徐氏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心头涌出一腔热血。 谢琅华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副懵懂无知的摸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不冷不热的说道:“不知给我送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崔家六郎让你们来取我的性命?” 她说出的话恁的不客气。 崔安面色一僵,嘴角一抽,不由得多看了谢琅华几眼,这谢家大小姐还真是耿直啊!难怪连郎君都敢惹,只怕她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到底招惹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崔安很是替谢琅华担忧。 虽然家主发了话,让郎君别在找她的麻烦,可他深知郎君的性子。 他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谢家大小姐的。 他嘴角一弯,双手奉上一物,引得老太太,谢文安,还有徐氏一眼不眨的看着。 谢琅华一眼瞟去,感觉自己都快飞了起来。 她这辈子,不,她上辈子,还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所谓见钱眼开是有道理的,视线落在那张银票上,连谢琅华都没有察觉,她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老太太,谢文安和徐氏因为离得远,并没有看清楚,崔安拿出来的是什么,只看见一张纸。 崔安接着说道:“这是家主命我奉上五千两金的银票。” 第五十二章 萧陌的悔意 第五十二章 萧陌的悔意 屋里瞬间响起一阵吸气声,所有人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春桃激动的快要忍不住尖叫起来,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谢琅华,大小姐果然厉害,她说的话都应验了。 崔家果然上门送钱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睁的最大,她双手颤抖,死死地盯着那张银票,忍不住激动起来。 徐氏也看的眼都直了,给谢琅华的便是给谢家的,而她现在是谢家的掌家夫人,不就是给她的吗? 便是谢文安也是一脸震惊。 他以为谢琅华闹出的这些事不过都是荒唐之举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谢琅华没有推辞,有钱不拿的是傻子。 哪知,崔安一笑,看着谢琅华说道:“还请大小姐把欠条给我!” 从此这笔烂账便可一笔勾销了。 谢琅华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拿出欠条来,崔安将银票递给她,她才把欠条给崔安。 崔安接过欠条粗粗一看,收入衣袖中,抬头看着老太太说道:“昨日之事是我家郎君唐突了,婚姻大事自然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望老夫人见谅。” 他言下之意便是说昨日崔愠上门提亲一事做不得数,更是提点老太太把昨日的那些东西交出来。 老太太想到那张五千两金的银票,心中稍感安慰,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这是自然。” 谢琅华垂眸冷冷一笑,崔家这是怕她会赖上他们崔家吗? 就崔愠那种货色,便是倒贴送给她十个,她都不屑要。 崔安一笑。 老太太对着一旁的秦妈妈招手说道:“把昨日崔家六郎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抬出来,也该物归原主了。” 崔安将那些五品清点了一下,命人抬上那些东西便告辞了。 崔安前脚走,谢琅华抬头看了春桃一眼,后脚便要离开。 钱已到手,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哪知,她才抬起腿,还没有走一步呢!老太太冷眼朝她看来,伸手说道:“拿过来。” 谢文安和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微微扯动嘴角:“祖母说什么?” 充楞装傻可是她的强项。 她一直都做的极好,就比如她方才已经成功打消掉谢文安对她的怀疑。 老太太面色一黑,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氏,徐氏瞬间心领神会,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还不赶快把五千两金的银票交给祖母,让她妥贴的保管起来。” 老太太素来爱做好人,这不就让徐氏替她开口。 她一个长辈,开口向小辈索要东西成什么体统! 谢琅华一脸戒备,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老太太说道:“祖母,这五千两金的银票可是崔家指名点姓给我的,又不知公众之物。”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私有物了。 她就知道老太太怎能眼睁睁,这看着这五千两金入了她的腰包,不过也不要紧,她自有应对的法子。 老太太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瞅着谢琅华,还未开口,徐氏便笑盈盈的说道:“琅华,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年纪尚小又待字闺中,所吃所用无不是家族的,你得的财物自然也该属于家族,你说不是?” 徐氏说出的话,十分合老太太的意,老太太倍感欣慰的看了徐氏一眼。 谢文安看着那五千两金的银票也十分眼馋,徐氏声音一落,谢琅华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文安便张口说道:“是啊!琅华,你年纪尚小,若身怀巨富难免惹祸上身。” 一副真心实意关切她的摸样,还不是想让她把五千两金的银票交出来。 谢琅华可不傻,她万分不愿,一瞬不瞬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祖母也是这个意思吗?” 老太太还以为她回心转意了呢!面色瞬间缓和了下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大家也都是为了你好。” 谢琅华从衣袖中拿出那张银票,春桃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琅华。 大小姐该不是要把银票给交出去吧! 谢琅华伸手将那张银票递了出去,幽幽的说道:“祖母若非要拿去,我只好再上崔家一趟,问问他们这银钱到底是不是给我的。” 老太太,徐氏,还有谢文安还来不及高兴,便从云端落了下来。 谢琅华伸手递出去的那张银票,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接过。 她若真上崔家问一问,整个燕京岂非都知道他们谢家贪墨了小辈的东西,这要置谢家的声誉于何地? “给拿去吧!”谢琅华往前走几步,将那张银票递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她略略扫了那张银票一眼,怎么也伸不出手来。 谢琅华一副无知的摸样,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又补了一刀:“祖母,拿走吧!” “哎呦!我心中绞痛的厉害,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张银票,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你怎么了?”谢文安和徐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老太太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握着胸口哀嚎。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抹冷笑,她抬头看着徐氏说道:“婶娘,祖母病了,你替她拿着吧!” 徐氏眼光落在那张银票上,眼都红了,她呆愣了片刻,抬头看了谢文安一眼。 谢文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她已明白他的意思了,徐氏十分肉疼,生生挤出一丝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既是崔家给你的,这自然是你的,你快些收好吧!” 谢琅华这才把银票收好。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太太抬回内室。 谢琅华趁机带着春桃溜了出来。 她正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萧氏,哪知还没有走到萧氏的院子,萧氏竟派来白妈妈来寻她。 “大小姐,舅夫人和表少爷来了,都在夫人房中等着你呢!”白妈妈笑着说道。 谢琅华才进萧氏的院子,便听见屋里传来的笑声,看样子是相谈甚欢,她勾唇唇角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萧陌不是来上门退婚的。 有了王玄的称赞,有了崔家的这五千两金,萧陌自然要登门向她致歉的。 萧陌向来如此,当你有用的时候,会巴巴的围上来讨好,当你无用的时候便会一脚踢开,毫不留情。 “琅华,你来了!”谢琅华才踏进房间,萧陌便朝她走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嘴角上扬含情脉脉的看着,眼中的温柔仿佛要把人融化了一般,伸手便要握住谢琅华的手。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现在对他避如毒蝎,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可偏偏有些时候还不得不逢场作戏,她眼眶一红,泪眼模糊的看着萧陌,轻声呢喃道:“表哥是来退婚的吗?”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琅华,是我错怪你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过去皆是我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萧陌抬手落在谢琅华肩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副悔不当初的摸样。 谢琅华怔怔的看着他,一脸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琅华,你愿意原谅我吗?”萧陌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他戏演的极好,甚至比谢琅华更炉火纯青,他一脸沉痛,眼眶微红,似比谢琅华还要委屈,喃喃说道:“是我不该听信那些谗言,从今以后我再不会对你生疑!” 谢琅华没有开口,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 吕氏在一旁帮腔:“琅华啊!你就原谅阿陌吧!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舅母也已经责罚过他了,你若再不原谅他,只怕阿陌也要哭出来了。” 萧氏没有开口,她满目温柔的看着谢琅华,不想去左右她的意见,只想她活的恣意畅快一些。 萧陌又软软的唤了一声:“琅华……” 听得谢琅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琅华抬头看了萧氏一眼:“母亲。” 又看了吕氏一眼,轻声唤道:“舅母。” 之后她才朝萧陌看去,她并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陌瞬间便笑了,他伸手想要把谢琅华拥入怀中,又觉不妥颤颤的松开手来。 吕氏看了萧氏一眼,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道:“好了,我们长辈在这里说会话,你们小辈出去玩吧!” 其实是为了给萧陌和谢琅华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萧陌心领神会,抬头看了吕氏一眼,又朝着萧氏微微一笑,抬步朝外走去。 谢琅华很不情愿,她对着萧氏和吕氏淡淡一笑,跟在萧陌身后一同出了屋子。 谢琅华跟在萧陌一起去了后花园。 一如前世那般萧陌在前,谢琅华在后,因为萧陌从不屑与她为伍,这也是谢琅华死过一次才悟出这个道理。 萧陌在前时不时的扭头看一眼谢琅华。 萧陌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疑惑,他与谢琅华并不亲近,从前也只是她喜欢缠着他罢了,可最近这几次见面,他总觉得她那里不一样了。 萧陌停在了一棵木槿花下,木槿花开的正盛,谢琅华站在他身旁。 他一袭青衫,眉眼温润如水,温柔小意的看着谢琅华,微微伸出手来。 谢琅华下意识的便往后退。 哪知萧陌一下抓住她的手臂,强硬的将她拉入怀中。 谢琅华瞬间变了脸色。 萧陌一笑,从她头上取下一朵残花来,双手捧起谢琅华的脸,想要吻上她的唇。 谢琅华拼命忍住心头的恶心,刚要伸手推开萧陌。 岂料,不远处的竹林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萧陌面色一沉,抬头望去:“谁?” 第五十三章 邀约 第五十三章 邀约 谢琅华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就见谢瑶华在冬雪的陪伴下,缓缓从竹林深处走了出来。 日光灿烂。 她一袭粉色衣裙,长裙曳地,衬得身姿恁的窈窕,似刚哭过一般,双目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让人心生怜惜。 “姐姐。”她口中虽喊着谢琅华,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身旁的萧陌。 一双碧波荡漾的眸子中有委屈,有无助,有伤心,更有说不出的脉脉神情。 换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这就是谢瑶华的厉害,她将自己擅长的柔弱发挥到了极点。 谢琅华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陌,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果然,萧陌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瑶华,眼中已起了波澜。 谢瑶华缓缓垂下眸子,对着萧陌盈盈一福:“陌表哥。” 声音软软糯糯的,仿佛蜜糖怎不令人心动。 “嗯!”萧陌淡淡的应了一声,移开视线再不看谢瑶华一眼。 心中仿佛被羽毛扫过一般,再看谢琅华眼中已没了方才的热情。 “妹妹怎么在这里?看样子似哭过一般,若有什么委屈尽可向姐姐说来,姐姐自不会坐视不理的。”谢琅华视线落在谢瑶华身上,扬眉一笑。 她为什么哭,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这副摸样落在谢瑶华眼中,全然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谢瑶华垂眸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许是姐姐看错了,妹妹不曾哭过,更不曾有什么委屈。” 说着,她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笑的温柔恬静却是一副毫不示弱的摸样。 谢琅华也不说穿,她淡淡一笑:“那就好。” “我们回去吧!”萧陌看都不看谢瑶华一眼,他侧脸看着谢琅华淡淡一笑,伸手想要牵起谢琅华的手。 “好。”谢琅华抬头看了萧陌一眼,双颊闪过一丝红晕,避开了萧陌的手。 萧陌只以为她是害羞,并没有放在心上。 “妹妹,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谢琅华笑盈盈的看了谢瑶华一眼。 “姐姐慢走!”谢瑶华轻声说道,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与萧陌转身离开,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笑容。 萧陌与谢琅华并肩而立,他嘴角含着一丝浅笑,故作漫不经心扭头看了谢瑶华一眼。 谢琅华将他的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淡淡一笑,仿佛不曾察觉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谢瑶华站在原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她双手用力撕扯着手中的锦帕,盯着谢瑶华与萧陌的眼中几乎溢出血来,狠毒与不甘并存。 方才她去找过母亲,将徐氏和老太太要将她嫁给沈耀文的事告诉母亲,哪知她都急红了眼,母亲只是不咸不淡的告诉她,她心中有数,让她不要着急,可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如何能不着急。 她听了母亲的话便跑了出来,可如今这偌大的府中她又能去哪里? 她只能躲在竹林深处将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谁知竟在这里碰上萧陌与谢琅华,还真是冤家路窄。 谢瑶华紧咬着唇瓣,忽的,她眼光一凝,也不顾冬雪转身就走。 她走的极快。 冬雪追在她后面,忍不住喊道:“二小姐,等等奴婢,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谢瑶华看都不看冬雪一眼,冷冷说道:“我去找母亲。” 私下里她一直称赵氏为母亲。 谢瑶华一溜小跑到了赵氏的院子,发现有好几个婢子守在赵氏门外,连她要进去都推三阻四的。 她心中恼怒,不管不顾的推门走了进去,心中带着一丝怨气,沉声喊道:“母亲。” 哪知谢文安竟在赵氏屋里,两人正在品茶。 她瞬间微微一怔。 “瑶华来了,可有何事?”赵氏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瑶华,眼中满是慈爱的光芒。 “瑶华见过叔父!”谢瑶华看了赵氏一眼,对着谢文安盈盈一福。 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叔父怎会私下里来了母亲房中,且屋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 谢文安朗朗一笑,一副坦坦荡荡的摸样,缓缓说道:“是你父亲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托我替他多照看你姨娘一些。” 他一句话便打消了谢瑶华心中的疑惑。 谢瑶华抬头看着谢文安,忍不住问道:“父亲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文安看了赵氏一眼,慢慢起身,看着谢瑶华说道:“大约还需要三四天,想来你们母女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赵氏看着谢文安轻轻的点了点头。 “叔父慢走。”谢瑶华看着谢文安大步离开。 屋里只剩下她与赵氏。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赵氏,一撩衣裙重重的跪在赵氏跟前。 可把赵氏吓的不轻,她面色都变了,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瑶华,急急说道:“瑶华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就是了。” 她伸手就要去扶谢瑶华,却被谢瑶华给避开。 谢瑶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氏,一脸坚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女儿有一事相求,万望母亲成全。” 赵氏见她这副摸样,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她并不敢随意应承,她眉头微微蹙起,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谢瑶华摇了摇头,执意不肯起来。 赵氏也只得由着她去。 “母亲,我要嫁给陌表哥!”谢瑶华说的很慢,可见这并非她一时心血来潮,每一个字都是她深思熟虑过的。 “不可。”她声音一落,赵氏便断然否决了。 “母亲。”谢瑶华眼眶一红哭了起来,她伸手拽着赵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求母亲成全,若是不然女儿情愿一死。” 赵氏一把拂开谢瑶华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瑶华说道:“你可知我为何一心想要取代萧氏,成为这定远侯府的主母。” 谢瑶华从未见过她这副摸样,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赵氏面上闪过一丝狰狞,她死死地盯着谢瑶华,一字一沉的说道:“因为我不要我的女儿如我一般只能做人妾室,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唤一声母亲。” 谢瑶华瞬间愣在那里。 赵氏整个人紧绷着,她慢慢的闭上眼,再不看谢瑶华一眼,厉声说道:“你现在给我出去,我权当你什么都没有说过。” “母亲……”谢瑶华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哪知赵氏骤然睁开了眼,淡淡的扫了谢瑶华一眼。 她双眸好似啐了毒的利刃,生生将谢瑶华剩下的话给逼了回去。 谢瑶华起身,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她脸上满是不甘! 她这个人便是这样,一旦打定主意,便再无更改,任谁劝说都无用。 既然母亲不肯忙她,那么她便自己来。 便是做萧陌的妾室又如何? 不过一个谢琅华,她就不信她斗不过她。 她怎能在他们联手毁了她之后,还放任他们幸福的生活下去。 即便要下地狱,也该他们三个人一起下地狱。 “二小姐,你没事吧!”冬雪追上了的时候,就见谢瑶华一副失神落魄的摸样,从赵氏房中走了出来。 “我没事,我好得很!”谢瑶华阴森森一笑。 吓得冬雪心中一颤,再不敢开口。 天色已经不早了,眼看就要晌午了。 萧氏原本准备留吕氏与萧陌用饭的,哪知两人竟推脱了,说家中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萧氏也没有勉强,让谢琅华送他们出去。 “姑母,如今你身子大好,明日便是八月初一了,我想带琅华去一趟甘泉寺还愿,就不知姑母准不准!”岂料萧陌突然看着萧氏开口说道。 萧氏微微一怔,下意识朝谢琅华看去。 吕氏在一旁笑道:“阿陌可是真是体贴啊!竟比对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上心。” 萧陌被吕氏说的面皮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谢琅华对着萧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氏笑着说道:“也好!阿陌有心了。” 萧陌一脸欢喜的朝谢琅华看着。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脸上略带羞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表哥,不如带瑶华妹妹一同去吧!多一个人总归热闹一些。” 第五十四章 意图 第五十四章 意图 “好,就依琅华所言。”萧陌没有拒绝谢琅华的提议,在他看来无非是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谢琅华垂眸一笑,将吕氏与萧陌送了出去。 上一世萧陌并未邀她去过甘泉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是毒药。 “去个人监视他们母子,务必记下他们的一言一行!”谢琅华扬眉一笑,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 “大小姐在跟谁说话呢?”春桃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吓得脸都发了白。 谢琅华突然把头凑到春桃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猜呢!” 她这副摸样,令得春桃身上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春桃抬起头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这里除了大小姐就是她了。 春桃一下白了脸,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小姐,我胆子本来就小,你不要吓唬我了。” 谢琅华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肩膀,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她一脸正色的看着春桃,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春桃,以后莫要害怕,我问赫连佑要了些暗卫,我,母亲,阿恒,还有你身边都有人保护着,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谢琅华想了想还是得提前告诉春桃一声,若不然那一日冷不丁的冒出个人来,还不把她给吓着了。 春桃猛然一怔,然后红了眼眶,声音小小的说道:“春桃只是一个奴婢,不过贱命一条,那里能用得上这些暗卫,还是都派去保护大小姐吧!” “若你再说这些胡话我就生气了。”谢琅华面色一沉,摆出一副生气的摸样,对着春桃说道:“你记住,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奴婢。” 春桃看着谢琅华这副摸样,眼眶越发的红了,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我记下了。” 谢琅华回到萧氏房中的时候,桌上已摆好了饭菜。 萧氏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吃饭。 谢琅华才坐下,钱妈妈适时地走了上来,对着萧氏盈盈一福,笑着说道:“夫人,老奴已经将账本整理好了,请夫人与大小姐过目。” 萧氏接过账本粗粗的看了一眼,她一向不擅长这些,抬手便递给谢琅华,说道:“琅华,你先学着看,若有不懂的,尽可问钱妈妈。” 谢琅华接过账本看都没看一眼,便交到春桃手中。 她抬眸淡淡的扫了钱妈妈一眼,钱妈妈之所以这么快就把账本交上来,无非是知道她根本不懂这些东西,依她的年纪早该学习如何管理家中庶务,奈何母亲身子不好,顾不上这些,赵氏又放任不管,可她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东西,只要找一个放心的人体她打理也就是了。 钱妈妈被她看的头皮一紧,垂下头去。 谢琅华笑笑,给萧氏盛了一碗汤。 现下不处置钱妈妈与白妈妈,还让她们继续留在母亲身边,一是不能打草惊蛇,二来留着她们日后指证赵氏。 秋燕已经死了,沈大夫也已经死了,能出来指证赵氏毒害母亲的人已经不多了。 萧氏时不时的给谢琅华夹一些菜,谢琅华都笑着吃下。 岁月静好,她所求不多,惟愿母亲与阿恒安好,莫要走上从前的老路。 这一餐谢琅华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赵氏接连失利,可迟迟没有一点动静,这不像她的性子。 有谢文安做依仗,她为何不出手反击,反而这么沉静,到叫她心生不安。 用完午饭之后,谢琅华便和春桃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萧陌与吕氏同上了一辆马车。 吕氏看着萧陌,忍不住开口说道:“阿陌为何会突然提及要带谢琅华去甘泉寺?” 来之前他并没有提及,显然是临时起意的。 萧陌看着吕氏,淡淡笑起:“母亲,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谢琅华变了,再不似从前那般黏着我,事事以我为先,便是看着我的眼神也不是从前那般炙热,这种感觉让我很是不喜。” 吕氏微微蹙起眉头,她微微沉吟:“谢琅华乃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又有崔氏给出的五千两金,便是于太子那里也很是重要,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总归都是要嫁给你的,你还是上心一些的好。” 萧陌突然笑了:“我若是不想用心,何需带她去甘泉寺。” 吕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眼中一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想……”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在她的注视下,萧陌淡淡一笑:“不错,既然她早晚都要嫁给我的,我早些得了她的身子也没什么不妥。” 原来他想带谢琅华去甘泉寺,打的是这个主意。 吕氏一笑:“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他们二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这番言论,会一字不差的落入谢琅华耳中。 彼时,谢琅华正在房中练字,春桃在一旁研磨。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谢琅华房中。 春桃一惊,差点就要大喊出声,还好及时响起谢琅华对她说过的话,她才生生闭上了嘴。 “大小姐!”那暗卫对着谢琅华双手一叉。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勾唇一笑:“说吧!你都听到些什么?” 那暗卫压低声音,将吕氏与萧陌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说给谢琅华。 谢琅华还没有开口。 一旁的春桃,小脸皱巴巴的,一脸愤怒,低声控诉道:“想不到萧家表哥竟是一个这样的人。” 谢琅华眼波一沉,没有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萧陌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春桃抬头看向谢琅华说道:“大小姐,不如我们称病,别去甘泉寺了吧!” 谢琅华看了春桃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还有谢瑶华吗? 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是赵氏生性多疑,只怕她不会轻易让谢瑶华跟他们同去的。 谢琅华想了片刻,突然抬头看着那个暗卫说道:“你家主子如何了?可有大碍?” 那暗卫面色一沉,嘴角细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他能说他家主子不太好吗? 那一处可是男子最金贵的地方了。 他没有开口,谢琅华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轻轻的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瞬间有些坐立不安。 赫连佑的身份可不简单。 若是他真的从此不举了,那他千辛万苦谋那些王图霸业作何? 谢琅华的思绪一下就乱了。 他会不会想要扭断她的脖子。 还要崔愠只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她想了想几步走到榻前,将枕头下的那些粉末揣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王玄……”想到这里,谢琅华恶狠狠的念出王玄的名字。 原本想着施以他一些恩惠,便可攀上关系,抱住他的金大腿,哪知他三言两语便将他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只送了她几个大字,品性高洁! 真叫她悔恨。 不然得他相助,这一些问题尽可迎刃而解了。 索性谢琅华也坐不住了。 她带着春桃朝谢瑶华的院子走去。 “姐姐突然造访,可有何事啊?”谢瑶华笑脸相迎,可字字带刺。 如今她们早已撕破脸,也不必在假惺惺的了。 谢琅华也是笑靥如花,仿佛她们一点嫌隙也没有,她笑盈盈的说道:“表哥约我明日去甘泉寺还愿,我想邀妹妹与我同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谢瑶华一听,眼中徒然一亮。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哪知赵氏突然出现了,赶在谢瑶华前面开口说道:“大小姐,瑶华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同去了。” 赵氏还在禁足,按理说是不能随意出来走动的。 可这府中谁不知谢长安就要回来了,而赵氏是谢长安的心头宝,所有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如此琅华便告辞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转身离开。 她要做的事已经做了。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瑶华了,她素来争强好胜,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把她踩在脚下,她怎能放任她与萧陌卿卿我我。 所以她笃定,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定回去的! 便是赵氏也阻挠不了! 夜幕降临。 谢琅华在萧氏那里用过饭,早早的便回来了。 她等啊等,一直等着赫连佑,可直到亥时,赫连佑都没有出现,令得她越发坐立不安。 她一脸惊恐,在房里走来走去,莫不是他真的断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纵然她有通天之能,也接不好这玩意呀! 反正也睡不着,她换了素常练功穿的衣服,一个人跑到院子里跑起步来,把体格练得强健一些也是好的。 一直跑足了一个时辰,赫连佑还是没有出现。 谢琅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 屋里燃着一盏牛油灯。 谢琅华刚踏进房间便觉有些不妥,屋里仿佛多了几道气息。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就在那时,数道黑影从她眼前闪过,她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第五十五章 遇险 第五十五章 遇险 “哈哈哈,我们就把这个如花一般的小娇娘交给你了,定要找几个大汉,伺候的她舒舒服服的下不了榻才是!”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说出的话恁的不堪入耳。 谢琅华便是在这阵放浪形骸的笑声中醒来的。 “嗯……”她细细的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灯光恁的昏暗,那瞬间她有一些恍惚。 “几位爷你们就放心吧!我保证照着几位爷的话,定然叫这个小娇娘几日下不了榻。”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锦帕遮面笑的污秽不堪。 谢琅华浑身都被绳索捆着,一些都动弹不得。 “好,日后就把她留在这里接客罢了!”其中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低声笑道,几个人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抬步便要离开。 谢琅华瞬间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她双目染上一丝血色,满目狰狞的看着那几个黑衣蒙面声音,用力嘶吼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甚至透着一丝萎靡。 为首的黑衣蒙面男子听见谢琅华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转过身来,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满目讥讽的笑道:“自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难道不知吗?” 话有所指,谢琅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崔愠。 一旁的黑衣人也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满目不屑,冷冷一哼:“我们是奉郎君的命令给你一些教训。” 说完几个蒙面黑衣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们话里话外皆指向崔愠。 正是因为他们如此才叫谢琅华起疑。 崔愠虽然纨绔不堪,但他出身氏族之家还不屑做这样的事。 依着他的性子,便是掳也会把她掳到他跟前,断然不会把她弄到这种烟花之地,他还没有卑劣至此。 谢琅华眼波流转,突然想到一个人。 赵氏! 电光火石之间,她如醍醐灌顶一般明了。 难怪赵氏迟迟没有动手,原来她一直在静候时机,如今世人皆知她惹上了崔家六郎,崔家六郎又是个纨绔不堪的主,这个时候不管她出了什么事,世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崔愠,好一招借刀杀人,真是高明啊! “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贵人也好,奴婢也罢!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这画舫上的姑娘了。”浓妆艳抹的老鸨慢慢的俯下身起,右手缓缓勾住谢琅华的下巴,妖娆一笑,抬头看向外面的月色。 此画舫与御花园中的画舫可是截然不同的。 这可是燕京城中有名的寻花问柳之地,昼伏夜出,夜间便环绕着护城河慢慢行驶,专门接待燕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月色凄迷,碧波荡漾,雾气缭绕,衬得船舱外的几盏红灯更显神秘。 也不知那些人对谢琅华做了什么,她视线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老鸨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勾唇笑道:“今晚月色凄迷,今后你便换做如烟吧!” 说着她松开了谢琅华的下巴。 “啪啪啪……”起身击掌笑着说道:“来人啊!找几个粗壮的汉子来,今晚又有他们的好事了。” 谢琅华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她眼皮重若千金,一股燥热袭上心头,令得她面皮发烫,忍不住扭动起身子来,口中发出阵阵低吟。 她并非不曾经历过人事的少女,她瞬间明白了那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原来用了使人迷乱的药。 她眼光一沉,用力咬在自己的舌头上。 那瞬间鲜血在她口中弥散开来,令得她清醒不少。 她死死地看着那老鸨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放我走,我许你千金……” 那老鸨一下扭过头来,看着谢琅华淡淡笑道:“千金虽好,可也比不上这条命来的金贵,你呀!就认命吧!凭你这摸样,定然可成为我这画舫的头牌姑娘,到时候穿金戴银,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准保你乐不思蜀!” 看着那老鸨离去的背影,谢琅华的心一下跌入了谷底。 只要她在这待上一晚,她这辈子就全完了,便是她回到定远侯府,赵氏也会把这件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到时候老太太为了家族的声誉,一定会对外宣称谢家大小姐突然暴毙,不是赐她一杯毒药,便是把她送到庵堂,让她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赵氏。 舌尖传来的疼痛,只让谢琅华清醒了片刻。 她的身子越来越热,仿佛被火烧着一般,口中溢出阵阵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 夜风都不能吹走她的燥热。 “哈哈哈……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这种上好的货色了……”忽的,船舱的门被人粗鲁的推开。 谢琅华抬头望去,只见三个衣衫褴褛,满脸横肉的男子走了进来,几个人灼灼的盯着她,一脸的不怀好意。 “谁说不是呢!看这小娇娘长得跟朵花似的,这肌肤可真叫一个细滑!”一个人轻佻的说着,蹲下来在谢琅华的脸上摸了一把,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叫什么?对,就是那个肤若凝脂……” “今晚我们可是有福气了!”另一个人笑着附和道。 “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两千两金……”谢琅华面色绯红,连话都说不好了,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银钱有什么好的?哪里的比得上美色!”其中一人低声笑道,已然动手扯动谢琅华的衣裙。 “哈哈哈……说的极是。”最为壮硕的男子哈哈一笑。 三个人对视一眼,眉峰挑动,笑着说道:“今晚谁先来呢?” “我先。” “我先。” “还是我先来吧!”三个人目光如火的看着谢琅华,争先恐后的说道。 谢琅华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眉头紧锁,又是一口咬在舌尖,看着那三个大汉轻笑道:“自古女子皆是喜欢英雄的,不如你们三个打一架,谁利了谁便先来可好?反正我也逃不掉的。” 她大汗淋淋,每说一个字都气喘吁吁。 “好,就按照她说的办!”最为壮硕的大汉大声笑道,这可是给为开苞的小娇娘谁不想先来呢!谢琅华这番话深得他意,他们三个人他身材最为魁梧,自然胜算也最大。 见他同意了,剩下的两个人只得同意。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三个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打了起来。 趁他们不备谢琅华扭动着身子,朝船舱门口一点一点挪动着,其中的艰险唯有她自己知道,若非仅存的理智支撑着她,她怕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母亲,阿恒……”她心中默默的念着萧氏与谢恒,不过数米远,对她来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 谢琅华原以为能拖上一阵子,哪知那两个人也恁的不经打,最为粗壮的大汉几下便把他们打到在地。 他们两人捂着肚子不停的哀嚎着。 “好你个贱人,竟然妄图逃走,这不是要我们几个人的命吗?”最为粗壮的汉子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一脚踹在谢琅华心口。 心口一阵尖锐的痛,令得谢琅华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整张脸瞬间失去血色。 最为粗壮的汉子,一手拖着她的脚把她拖了回去。 另一只手一扬,她最外面的那一层衣裙瞬间碎成几片。 谢琅华的手和脚都被绑着,一下也动弹不得。 “啪……”那大汉一巴掌甩在谢琅华脸上,打得谢琅华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粗壮的大汉欺身而上。 谢琅华整个人头从头冷到脚,明明她衣袖中就有可令人昏迷的药,只要她将那些药洒出便可自救,可她却做不到,悲愤合着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老大你快一点,我们可都还等着呢!”其他两人猫在一旁,十分眼馋的说道。 最为粗壮的汉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的说道:“快什么快,老子得半个时辰才能完事,你们就老实等着吧!” “这什么劳什子,硌死老子了,真他娘的碍事!”最为粗壮的汉子,见谢琅华已是他的盘中之物,大手一扬解开了谢琅华身上的绳索。 谢琅华瞬间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眼见那最为粗壮的汉子一口就要吻上她的脸上,她飞快的拿出衣袖中的拿包药,屏住呼吸,往空中一撒。 “咚……”除了她之外的三个人瞬间倒了下去。 她躺在地上,慢慢的闭上了眼,拔起头上的发簪用力扎在自己的大腿上。 血瞬间喷了出来。 夜风中满是鲜血的味道。 她撑着软弱无力的身子,一步一步朝仅有的那扇窗走去。 不过数米,她走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外面定然有人把守,即便她出得了这里,也走不出这画舫。 月色甚好,湖面波光粼粼,风景如画。 谢琅华将一旁的矮几挪动了过来,撑着仅剩下的力气从窗户爬了出去。 “噗通……”一声,迎接她的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纵然她是会水的,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自己一点一点沉下去。 即便浸泡在水中,也不能解了她身上的燥热。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将她整个人淹没其中,死亡一点点逼近,那感觉令谢琅华既熟悉又陌生。 她就要死了吗? 从水中重生,又要在水中死去,与水还真是缘分匪浅。 就在谢琅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一双浑厚有力的手落在她腰间,拉着她用力的往上游去。 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听得他声音有些焦灼,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谢琅华,谢琅华,你醒一醒……” 第五十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五十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彼时,崔愠正穿着一袭红色的绸衣,锁骨若隐若现的躺在软榻上,几个貌美的婢子正在为他小心的捶着腿,他半眯着眼,一副悠哉悠哉的摸样,别提有多恣意了。 “一个女子最怕的是什么?”忽的,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骤然坐了起来,右手抚摸着下巴,看着身旁的几个婢子冷不丁的问到。 几个婢子被他问的一怔,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异口同声的说道:“奴婢不知!” 崔愠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一脸不耐又躺了回去,随口说道:“罢了,罢了,我就知道问你们也是白问。” 他缓缓的闭上眼,嘴角上扬,脸上闪过一抹很是惬意的笑。 如今整个燕京都知道那日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的是他,崔家六郎,他颜面荡然无存,还成了整个燕京的笑柄,此仇不报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他已经派人去把谢琅华掳回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他崔愠不是这么好羞辱的,那五千两金也不是那么好的拿的,他非要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至于如何惩罚她吗? 他还得好生想一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是好了。 “郎君!”伴着一阵脚步声,崔大回来了。 他声音一落崔愠瞬间睁开了眼。 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崔大,崔二,还有崔三,根本没有谢琅华的身影,令得他瞬间皱起眉头,面色也沉了下去,冷冷说道:“她人呢?” 崔大拱手说道:“启禀郎君,我们到的时候谢琅华已经不见了,屋里只剩下两个被人放到的暗卫,想必是被旁人掳了去!” “什么?”崔愠顿时从软榻跳了下来,他一脸阴沉看着崔大他们,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在他的目光之下,崔大,崔二,崔三不由得垂下头去,异口同声的说道:“属下无能,请郎君责罚。” 说着三人跪了下来。 崔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妖娆一笑:“也不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人也敢掳走。” 他声音阴寒没有一点温度,说出的话令得崔大他们三人面色一僵,满目疑惑不解,这个谢家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郎君的人了? 还有郎君不是恨她入骨吗? 她被人掳走了,不是该高兴吗? 崔愠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随意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往外走,边走边说:“走,随我去看看到底何人不要命了。” 竟然敢坏了他的兴致。 崔大,崔二,崔三起身跟着崔愠身后,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崔家。 夜色正浓,月高风清。 谢琅华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只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冷热相交令得她痛不欲生。 “嗯……”她口中不自觉的发出细微的嘤咛。 忽的,一手温热的手落在她脸颊,轻轻的抚摸着,也不知在她脸上涂了什么东西,他指下一片清凉。 “郎君,这位姑娘身中迷情之物,唯有两种方法可解,一是阴阳交合,二是在身上一百零八处要害之穴施以针灸,只是异常痛苦,不知这位姑娘能否承受的了!”一道苍老却浑厚有力的声音在谢琅华耳边响起。 她明明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哪怕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行。 “施以针灸吧!”又是一道透着熟悉的声音在谢琅华耳边响起。 接着有一双手落在她腰间,想要解开她的衣带。 就在那瞬间谢琅华猛然睁开了双眼,她死死地抓住那只手,双目泛着血色,一字一句的说道:“住手。” 她眨了好几下眼面前的一切才渐渐清晰起来。 一张俊美无边的脸出现在她眼中,她眉头紧锁,喃喃说道:“王玄。” 眼中尽是疑惑不解,王玄怎么会在这里? 王玄一袭月白长衫,长身玉立的站在谢琅华榻前,衣泱飘飘,嘴角含笑,看着谢琅华淡淡说道:“谢家大小姐就不曾算到自己有此一劫吗?怎地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他话语中带着淡淡的讥讽。 待看清楚是王玄之后,谢琅华那颗紧绷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 那瞬间她卸下所有防备,扼制在心头的疲惫与无助顷刻间全数爆发出来,她慢慢的垂下眸子,侧过脸去,任由眼泪无声的趟过她的脸颊。 是的,她也会害怕,也会绝望。 那些不得已的坚强,还有那些佯装的刀枪不入,终究化作她眼中的泪水。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到了死。 谢琅华轻轻的松开了那个婢子的手。 那个婢子看了王玄一眼,转身退了下去。 王玄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他见过自信过头的谢琅华,也见过急智过人的谢琅华,如今又见了害怕无助的谢琅华。 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子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孔呢? 王玄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夫,轻声说道:“既然她已经醒了就施针吧!” 说着他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谢琅华与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 方才他们的对话,谢琅华已听得一清二楚。 “姑娘可以开始了吗?”白发苍苍的大夫出口询问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身上的衣衫已被人换过,她轻轻的解开腰间的衣带,露出背来,双手用力的抓着身下的被褥,缓缓的闭上了眼。 迷情之物的药效尚在,她面色绯红,浑身止不住的颤栗着。 大夫开始施针。 王玄站在甲板之上,清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月白的长衫随风舞动,他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王礼。”片刻,他淡淡出声。 “王礼见过郎君。”他声音一落,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王玄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去查一下谁做的。” 王礼双手一叉,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时辰之后,船舱的门才开了。 这期间谢琅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郎君施针过后迷情之物已解。”大夫对着王玄拱手说道。 王玄提步走进船舱。 谢琅华满头大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上来一般,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泛着白的唇瓣已被她咬的伤痕累累,鲜血点点。 王玄走到她的榻前她都没有睁开眼,只是大口大口喘息着。 王玄看着她淡淡笑道:“谢琅华如今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 今夜几位挚友邀他江上泛舟,却不想竟救了她一命。 谢琅华瞬间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灿烂一笑。 在王玄的注视下,她撑着虚弱无力的身子慢慢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而后穿上鞋,下了榻。 船舱内只有谢琅华与王玄。 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一字一句的说道:“多谢王家七郎救命之恩,琅华并非知恩不报之人,如此救命之恩自然该重重报答才是。” 王玄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岂料,谢琅华直视着王玄扬眉一笑:“奈何七郎乃是品性高洁之人,自然是施恩不图报的,如此大恩琅华只能牢记于心,此生不忘。” 第五十七章 表白王七 第五十七章 表白王七 王玄一下便笑了:“好一个礼尚往来的谢琅华。” 他很少笑的这般爽朗。 谢琅华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回以虚弱的一笑。 她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迷恋,与旁的女子看着王玄的眼神皆是不同的,仿佛在她眼中王玄就只是个寻常的人,没有令人望尘莫及的家世,也没有冠绝天下的容色。 这样的眼神令王玄十分受用。 高处不胜寒也是一种孤寂。 “啊……”忽的,谢琅华双腿一软,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朝前倾倒。 那瞬间王玄没有多做思考,他伸手自然的接过谢琅华软下去的身子,谢琅华倒在他怀中,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 她呆呆的望着他光洁的下巴,换了一个角度看他,依旧是俊美无边,风采无人能及,便是惊近乎妖孽的崔愠也比不上他这种风清月朗的俊逸。 两人姿势恁的暧昧。 王玄看看自己的双手,在看看倒在他怀中的谢琅华,微微睁大了眼,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他心头一震,看着谢琅华的双眸越发复杂。 世人只知他容色无边,却不知他年逾二十尚未婚配,是有一难以启齿的隐疾。 无论任何女子只要触及他,他便会浑身奇痒不止,高热数日不退,家族为他遍访天下名医却是药石无医。 可谢琅华触及他,他竟然安然无恙,怎不让人震惊! 王玄太过震惊,又想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果真如此,以至于竟忘了松开谢琅华。 “你们都给我让开。”就在那时船舱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我要见王七。”谢琅华抬头望去便见崔愠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袭黑色衣袍,内着红色里衣,长发松松垮垮的散落在肩头,美的妖娆夺目,竟比她更像女子。 谢琅华不由得蹙起眉头,这货来此准没好事,只盼着不是来抓她的才好。 崔愠一进来便见谢琅华在王玄怀中,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眼中喷发出一股怒意,视线落在王玄身上勾唇一笑:“一向不近女色的王七,何时也恋上这温柔乡了?” 他字里行间满是讥讽。 跟随崔愠一起进来的王家人,看着王玄怀中的谢琅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 谢琅华也觉两人姿势不妥,下意识的便要从王玄怀中退出来。 王玄双手一僵,放开谢琅华了。 谢琅华脚下还有些软,以至于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 她面色尚未恢复正常,还有一丝绯红,头发有些凌乱,加上衣衫有些不整,崔愠瞬间便想歪了去。 王玄面不改色,淡淡的看着崔愠,浅浅一笑:“夜深露重崔家六郎来此何事?” 谢琅华见崔愠一副怒气冲冲的摸样,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王玄身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真怕崔愠不管不管上来扭断她的脖子,还好王玄在这里,她自然要抱一抱他的大金腿。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正是如此! 崔愠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面色一沉,笑的越发妖冶,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接回我的人。” 这一句话他说的很溜。 溜到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说出怎样的话来! 谢琅华又把头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全然站在王玄身后,令得崔愠再也看不见她。 她面色一黑,心头涌上一股怒火,她何时就成了他的人,真真厚颜无耻至极。 王玄云淡风轻一笑:“可我这里并未有崔家六郎的人。” 王家与崔家同是名门望族,虽常有来往,王玄与崔愠却并不相熟,不过私下里见过几面,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哪知,崔愠长臂一挥指着王玄身后的谢琅华大声说道:“她便是我的人。” 他声音一落,王玄还未开口。 谢琅华大步站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崔愠,大声说道:“崔家六郎世人皆知你我有仇,我何时成了你的人,连我自己竟也不知,你休要以这种拙劣的借口哄骗世人,你想杀我才是吧!” 崔愠怒极,伸手便要去拉谢琅华。 却被王玄伸手挡下。 “你让开。”崔愠怒视着王玄毫不留情的说道。 谢琅华心中有些惧意,竟伸手拽住王玄的衣角。 她若表现的镇定自若,如何能激起他心中的怜悯之意,出手救一救她。 是以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 王玄丝毫没有退让,他淡淡一笑:“我也不知谢家大小姐何时成了崔家六郎的人,莫不是王玄太过孤落寡闻。” 听他如此说来,谢琅华不由得一笑,王玄也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岂料,崔愠迎上王玄的目光眯眼一笑,恁的得意的说道:“就凭我知道她右面锁骨下方有一朵芙蓉花的胎记,我们早已共度良宵。” 王玄顿时没了言语,他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令得谢琅华彻底暴露在崔愠面前。 “崔愠,你休要血口喷人……”谢琅华急的面色绯红,满目怒气冲着崔愠大声吼道,奈何她的话还未说,崔愠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连拖带拽的拉着她就走。 “你放开我……”谢琅华用力的挣扎着,可她身子很是虚弱,那点力气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她一面挣扎,一面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眼中已含了泪水,用力的摇着头:“七郎救我,根本不是他说的这样,我此次流落花舫,身中迷情之物,险些失了清白分明便是他所为,不然他怎会深夜前来寻我。” 谢琅华说的有理有据。 王玄还未开口,崔愠却徒然停了下来。 他右手紧紧的拽着谢琅华,把谢琅华往身前一扯,面色阴沉可怖,死死地盯着谢琅华,一字一沉:“你说什么?” 谢琅华还来不及开口。 崔愠声音骤然一高:“崔大,把害她的那人给我揪出来碎尸万段,好叫天下人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是。”崔大双手一叉。 “阿琅,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不要怕,我以后定会保护好你的,你不要气了好不好。”崔愠双手捧起谢琅华的脸,故作一副深情不悔的摸样。 根本不给谢琅华开口的时候,他长臂一挥打横抱起谢琅华便走。 谢琅华知道此时才知道她究竟惹上一个什么样的人,崔家六郎分明就是个戏精,暴怒的,深情的切换自如。 “不,你别听他说,不是这样的!”谢琅华用力捶打着崔愠的胸膛,冲着王玄大声吼道。 王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眼见崔愠就要抱着她出了船舱,谢琅华心中一横,冲着王玄大声喊道:“七郎,我仰慕的从来都只有你!” 第五十八章 留下来侍寝 第五十八章 留下来侍寝 谢琅华是真真无计可施了。 若是让崔愠把她带走,也不知崔愠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最重要的是天亮之前她必须赶回去,此事若由赵氏他们闹的人尽皆知,一切便再无挽回的余地。 所以她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竟说出这等弥天大谎。 她眼巴巴的看着王玄,希望他出手救她一救。 哪知王玄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面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倒是崔愠恶狠狠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笑眯眯的说道:“阿琅,你就莫要与我置气了,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我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玄抬眸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侍卫。 见他不言不语,谢琅华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迎上崔愠那副得意洋洋的摸样,她怒从心起,一口咬在崔愠的手臂。 她那一口满含怒意,崔愠的手臂瞬间渗出血来。 崔愠双眼微眯,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看着谢琅华轻声笑道:“你可真是不乖!” 字里行间全是宠溺。 “且慢!”眼见崔愠抱着谢琅华便要出了船舱,门口的两个侍卫突然伸手将崔愠拦了下来。 崔愠也没有恼怒,他扭头看了一眼王玄,笑盈盈的说道:“王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琅华满目乞求的看着王玄,双眼微红就差哭了。 王玄云淡风轻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看着崔愠缓缓说道:“无它,她既不是你的人,你便不能带走了。” 王玄声音一落,谢琅华心中一喜,当下恨不得五体投地的拜一拜王玄。 崔大,崔二,崔三,还有崔愠带来的几个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佩剑,护在崔愠左右。 王玄的人也毫不示弱,皆拔出佩剑来。 两方对峙,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谢琅华用力的挣扎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沉声说道:“崔家六郎你真要如此吗?陛下对氏族虎视眈眈,你真要为了我与王家决裂吗?你可曾想过你的家族,你的父母。” 谢琅华的话说的很重,旁人不敢说的话,她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崔愠冷眼看着谢琅华没有开口。 谢琅华乘胜追击的说道:“你可知那些人为何会选在此时对我出手,因为无论我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把这盆脏水泼到你头上,这无异于往陛下手中递刀。” 连王玄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崔愠依旧没有开口。 谢琅华接着又道:“你与我之间的恩怨,纵然我有错,然,你便半点错也没有了吗?你知一个女子声名尽毁的下场吗?” 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讥笑。 她从不后悔对上崔愠,她若是胆小怕事,一味祈求就不是谢琅华了。 “郎君!”崔大抬头看了一眼崔愠,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求崔愠三思而后行。 他余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谢琅华,眼底溢出一抹赞赏,他从未见过如此聪慧的女子,权衡利弊一针见血。 崔愠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缓缓说道:“你便如此确定今晚的事不是我所为?” 他抛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琅华顿时就笑了:“崔愠,你纵然放荡不羁,却还不至于卑劣至此。” 崔愠瞬间便笑了,他挑眉看了谢琅华一眼,不知怎的谢琅华这句话,他听了恁的舒服。 “也罢!今日爷便饶了你。”崔愠眯眼一笑,骤然松开了手。 “咚……”谢琅华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她前几日便扭了腰,如今还没有全好,这一摔差一点把她给摔死,令得她久久的起不了身。 “你们都退下吧!”王玄挥手说道。 偌大的船舱内只剩下王玄与谢琅华。 谢琅华还在地上躺着,面上满上痛色,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悠悠的看了王玄一眼,最终轻轻的闭上了眼,她真的需要缓一缓。 王玄还真是一点都不知怜香惜玉! 谢琅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恁的不安。 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 一室沉默。 片刻,谢琅华还以为王玄已经不在了呢。 她略略睁开一只眼随意一扫,便见王玄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她小声的说道:“王家七郎。” 撑着腰慢慢的坐了起来。 王玄抬眸朝她扫来,那一眼无波无澜,分明半点情绪都没有,但谢琅华却觉得他怒了。 谢琅华心中一沉,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喘不上气来。 她得好好的解释一下方才的那句话才是,莫要王玄真的误会了,她对他生出什么不轨之心来。 她对他的目的真的很单纯的。 就只是想抱一抱他的大金腿,必要的时候借他的名头行一行事,若是他能给她一些庇护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他的美色真是没有半分垂涎。 “我……”谢琅华想了许久,刚准备开口解释一番。 哪知王玄几步朝她走来,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谢琅华一时之间真是不知他是何用意,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那只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脖子。 王玄眉头一蹙,淡淡说道:“还是你想让我抱你起来?” 谢琅华脑袋瞬间短路了,她双眼微睁,怔怔的看着王玄,一下从地上跳起。 “啊!”一不小心又扭到了腰,忍不住发出一声痛乎。 王玄看了谢琅华一眼,将手收了回去。 谢琅华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极不熟练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王玄盈盈一福:“今日承蒙王家七郎几次出手相救,琅华感激不尽。”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 王玄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谢琅华忍不住抬头看了王玄一眼,轻咬唇瓣接着又道:“如此大恩,琅华日后定会重重答谢!” 谢琅华想这次王玄总该满意了,哪知王玄依旧没有开口。 谢琅华不由得有些不安,她已然这样说了,王玄究竟想要她如何呢? 正当谢琅华有些拿捏不准王玄心思的时候,岂料,王玄长臂一挥,在谢琅华满目惊恐之中,将她圈进怀中,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淡淡笑道:“你不是倾心于我?今晚便留下侍寝吧!” 第五十九章 主动认罪 第五十九章 主动认罪 谢琅华瞬间便凌乱了。 她呆呆的看着王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玄看着她勾唇一笑,长臂一挥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我,不,不是的……”谢琅华嘴巴一张一合,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满目惊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在王玄身下了。 王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谢琅华太过惊恐了,以至于没有看到他眼底的戏谑。 事到如今,王玄已经确定一件事,他从前的顽疾并未药石无医,只需一人便可。 谢琅华连挣扎都忘了,她眼睁睁的看着王玄朝她吻了下来。 “哇……”那瞬间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动了船上所有人。 别的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事,谢琅华却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才能罢休。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王玄,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领口,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家七郎要对我用强吗?” 王玄伸手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颊,扬眉一笑:“不是你说倾心于我的吗?何来用强一说?” 谢琅华脸上还挂着泪,她登时就怒了,恨不得一口咬在王玄那张天人公愤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明知方才情急,我不过是权宜之计。” “哦!”王玄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琅华,明明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谢琅华却觉得身上一寒,连话都不敢说了,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 “原来你方才只是利用我!”王玄淡淡一笑,目视着谢琅华的眼睛,说的是云淡风轻。 说着王玄缓缓起身,背对着谢琅华轻轻的甩了甩衣袖上的浮灰。 谢琅华一阵心惊,方觉自己说错话了,即便心中是这样想的,也不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王玄是什么人?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便是连陛下也不放在眼中的,而她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利用于他。 他若是不生气才怪,这可如何是好? 谢琅华双手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她眼波急速流转。 片刻,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看着王玄的背影缓缓说道:“天下女子谁人不倾心于七郎,琅华亦未能免俗,奈何琅华身份卑微,相貌粗鄙尚不及七郎十之一二,便是有心也不敢痴心妄想,唯恐污了七郎身份。” 她声音中满是苦楚酸涩,仿佛真的倾心于王玄一般,一副求而不得的摸样。 她声音落下,王玄慢慢的转过身来,他嘴角一弯,看着谢琅华说道:“能得琅华倾心是王玄之幸,王玄又怎会嫌弃琅华相貌粗鄙呢!”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嘴角一抽,顿时无言以对。 好一个王家七郎竟比崔愠还有难缠! 王玄伸手朝谢琅华脸上摸去,吓得谢琅华一惊,下意识的便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眉眼如水的看着谢琅华,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把将谢琅华圈入怀中,垂眸看着万分惊恐的谢琅华,轻声说道:“现下可以侍寝了吗?” 他这几句话无异于是往谢琅华心口捅刀子。 谢琅华一个激灵,用力推开王玄的手,连滚带爬的下了榻。 她抬头看了王玄一眼,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有罪,不该为保自身利用郎君,请郎君责罚。” 比起侍寝,她更愿意坦白之后,任由他责罚。 “哦,你何罪之有啊?”王玄面无表情看着谢琅华说道。 谢琅华头垂的更低了,她身子有些颤抖,沉声说道:“琅华不该为了自保,出此下策累及郎君名声,此乃一罪。” 王玄漫不经心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琅华接着又道:“其罪有二,不该意图攀附,故意接近郎君。” 谢琅华说着声音一高:“请郎君责罚。” 谢琅华再无隐瞒,如今东方泛白,天就快亮了,她只求全身而退,早早回到定远侯府,迟了唯恐生变。 “你倒是坦诚。”王玄声音波澜不惊,谢琅华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她一直都知道王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莫看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他行事向来只凭自己的心情,可以说喜怒无常,比崔愠还要难以捉摸。 “琅华有罪。”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王玄轻声笑道。 谢琅华瞬间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恁的不安,手心已冒出汗来,她只看了王玄一眼便不敢再看,垂眸说道:“任凭郎君处置。” 她只盼着王玄念在她认错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处罚。 她万分后悔,惹上这么一尊大神,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在崔愠那里她还可以谋得上方,在王玄这里,她可是真真没有半分胜算,所以连点小心思都不敢在动。 毕竟崔愠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手中实权不多,莫看王玄与崔愠年纪相仿,却已是王家真正的掌权人。 “听说你从崔六那里哄骗了五千两金!”王玄随口说道,缓缓站了起来。 谢琅华只看到他的鞋,整个人瞬间僵硬如石,他这是何意?为何突然提到了那五千两金,他作为王家的掌权人又怎会缺钱。 谢琅华点头说道:“是。” 一声落下,谢琅华又觉不妥,开口辩解道:“这是这五千两金并非是哄骗得来的,而是崔愠只愿给的,以做救命之恩的酬劳。” “哦。”王玄淡淡应了一声。 谢琅华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打起鼓来,莫不是他真的想要她这五千两金吧! 已收入囊中的银钱,再逃出来可比割肉还疼。 “不是你把崔愠扒光了挂着城墙上的吗?何来救命之恩之说?”王玄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眼中含着些许笑意,淡淡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嘴角一抽,低头说道:“是。” 王玄轻笑出声:“胆子果然不小,难怪连我也敢利用。” 谢琅华心中一颤,沉默下去,怎么又绕到了这个话题。 “我这段时间正缺银钱,不若把那五千两金送给我吧。”王玄淡淡的看着谢琅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谢琅华登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玄,整张脸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镀了一层黑色,一副心疼肉疼的摸样。 王玄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勾唇一笑:“怎地你不愿?” 第六十章 贼喊抓贼 第六十章 贼喊抓贼 谢琅华轻轻的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的吐了一口浊气,缓缓说道:“不敢。” 而非不愿。 再看王玄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谢琅华突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王玄真正的目的,所谓侍寝不过是唬一唬她,令得她心甘情愿的把这五千两金交出来。 谢琅华双颊气鼓鼓的,紧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王玄,明明恨得牙痒痒的,却还不敢表露出来。 王玄勾唇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谢琅华垂眸忍痛说道:“五千两金的银票我未曾带在身上,回去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派人给郎君送来。” 她本想用那五千两金做一番大事,为母亲与阿恒谋一个终身可依的产业,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已经到手的银钱就这样飞走了,她怎能不气。 可她偏偏还不能不给。 “也好。”王玄眼中含笑,淡淡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不知怎地看着她一副肝疼肉疼的摸样,他便通体舒畅的很。 谢琅华如蔫了的花一样,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王玄衣袖一挥,沉声说道:“王礼送她回去。” 谢琅华这才抬起头来,王玄十分体贴的接着又道:“记得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他可不想污了自己的名声。 “琅华告辞!”谢琅华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跟着王礼身后出了船舱。 从王玄的大船上放下一叶扁舟。 王礼带着谢琅华上了小舟。 “唉!”谢琅华坐在小舟一头忍不住的叹息起来,一声接一声,一脸的愁苦。 只要想到那五千两金,她连哭的心都有了。 她冒着得罪崔愠,得罪崔家的风险,为自己谋了五千两金,可没有捂热呢!就这样飞到了王玄的腰包,她那个愁啊! 忽的,谢琅华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礼,沉声问道:“最近你们家郎君很缺钱吗?” 王礼正在划桨,迎上谢琅华的目光,他嘴角一抽,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家郎君那可是富可敌国的怎会缺钱,这不是说笑吗? 之所以要那五千两金不过是为了戏耍她一番罢了。 “嗯。”最后他随意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面色一黑,咬牙切齿的说道:“王玄。” 以后她定要离他远远的,这厮太可恶了,比崔愠还要可恶百倍,不对是千倍才是。 已经到了谢琅华平时起榻的时间,春桃已经准备好洗漱用的东西,她正准备敲门,哪知手刚触及闭着的门,门便开了。 “大小姐可是已经起榻了?”春桃试探性的问道,抬头朝里张望去,只见房中空空如也并没有谢琅华的身影。 “大小姐。”她一下便惊了,疾步走了进去,发现屋里燃着灯,一切如常,却独独没了谢琅华的身影。 她面色一白只觉不妙,慌乱的连手中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铜盆的水溅的四处都是。 “大小姐。”春桃的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满心着急又不知如何是好。 “快进去搜查一下,贼人是不是进了这里。”就在那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春桃慌忙的擦去脸上的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数十个侍卫冲进谢琅华的院子,四处搜查起来。 春桃一阵心惊肉跳,躲在谢琅华房中不敢出声,她不敢想象万一他们发现大小姐不见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紧咬着唇瓣,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没有。” “这里也没有。”搜查的侍卫接二连三的说道。 就在春桃以为他们搜不到便会自行离开的时候,为首的侍卫陈斌大步走到谢琅华门前,拱手说道:“惊扰了大小姐是属下的不是,可府中进了贼人,在西院盗了二爷的东西,二爷命属下务必找出贼人,还望大小姐见谅,容属下搜一搜大小姐房中,万一藏了贼人便不好了。”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故作镇定的说道:“大小姐还未起身,屋里也没有什么贼人,你们便退下吧!” 哪知陈斌说道:“二爷有命府中每一处都要搜查,这个怕是不行,还请大小姐给个方便。” “啪……”情急之下,春桃一把摔了桌上的杯子。 她大步走了出去,随即带上了房门,对着陈斌大声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听到大小姐都生气了,还不赶紧离开,还是说你们眼中只有二爷,没有大小姐。” 陈斌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们皆是男子,贸然进女子闺房都有不便。”就在那时徐氏在婢子的搀扶下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二夫人。”春桃对着徐氏盈盈一福,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徐氏是来为大小姐说项的。 哪知徐氏淡淡一笑,接着说道:“这样吧!就让我身旁的染月进去看一眼,这也是为了琅华的安危着想。” “二夫人,大小姐还未起身,可否先去搜查别处,等大小姐起身过后再来搜查。”春桃头垂的低低的说道,只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 万一让所有人知道大小姐失踪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把什么肮脏的名声扣在大小姐头上,大小姐的一辈子就全完了。 徐氏哪肯罢休,她面色一沉,冷眼看着春桃说道:“春桃,你几次三番的阻拦,莫不是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她声音一冷,看着身旁的婢子说道:“把她给我拉开,我倒要进去看一看这屋里究竟有什么。” 徐氏声音一落,便上来两个粗壮的婢子,一左一右的将春桃给拿下。 春桃急的面色胀红,冲着徐氏大声吼道:“二夫人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之所以揽着,无非是大小姐还没起身,二夫人倒是说说什么是见不得的勾当。” “啪……”徐氏勾唇一笑,抬手给了春桃一巴掌。 春桃的嘴角瞬间溢出血来。 徐氏冷冷笑道:“这里还由不得你一个奴婢开口。” 染月大步上前就要推开谢琅华的房门,春桃顿时睁大了眼,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那时门突然开了,谢琅华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先是看了春桃一眼,见春桃的嘴角都流血了,眼底闪过一丝寒芒,睡眼惺忪的对着徐氏淡淡笑道:“婶娘这是做什么?一大早的心火便这样旺盛。” 徐氏一脸震惊,随即面色恢复正常,看着谢琅华笑着说道:“琅华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府中进了贼人,盗了我一副金手镯,我这不也是担心你。” 春桃一见谢琅华便哭了出来,不过眼中未见丝毫悲伤,她这是喜极而泣。 也不知王玄在谢琅华脸上涂了什么东西,谢琅华脸上的伤已经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若是不然怕是还要费好些口舌。 谢琅华缓步朝春桃走了过来,对着徐氏淡淡说道:“婶娘尽可进去搜查了。” 徐氏面上一僵,笑着说道:“既然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染月一眼。 染月抬头看着陈斌说道:“你们还不赶紧去别处搜查,若叫贼人跑了,可得仔细你们的皮。” 一众侍卫皆出了谢琅华的院子。 徐氏看着谢琅华盈盈一笑:“见你无恙我也就心安了,我还要带人去别处搜查就先回去了。” 谢琅华盈盈一福:“婶娘慢走。” 徐氏带着身旁的婢子转身离开。 谢琅华轻轻的抚摸下春桃的脸,面色恁的阴沉,她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徐氏的背影,眼中拂过狰狞的杀意。 她这一世发誓要护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她竟敢伤了春桃,还以为她是从前的谢琅华吗?可以任由他们欺辱。 “大小姐。”春桃拽着谢琅华的衣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话到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什么话都等上了药再说。”谢琅华拉着春桃便朝屋里走去。 谢琅华翻箱倒柜的找出消肿化瘀的药膏,要给春桃涂,春桃执意不肯,可哪里拗得过谢琅华,最后还是乖乖的坐在那里,任由谢琅华给她涂药。 “昨晚我被几个贼人掳了去,弄到护城河的花舫上,幸得王家七郎相救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谢琅华将昨晚的事缓缓道来。 春桃听着一把抓住谢琅华的手,满目惊恐的说道:“可是崔家六郎所为?” 她能想到的就是崔愠。 谢琅华摇了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有些事她知道也就是了,不想春桃跟着她一块担忧。 她缓缓垂下眸子,冷冷一笑。 徐氏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她这里抓贼,这贼也来的太过凑巧了吧!分明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她方才可是看的清楚,徐氏看见她的时候有多么震惊,可见她早已知晓昨晚的事,也就是说这件事是谢文安的手笔,赵氏肯定参与其中,至于徐氏知不知道赵氏与谢文安的关系,谢琅华就不知道了。 谢琅华正在沉思,忽的一个黑影闪过,一双手牢牢的抓着她的手腕,那人声音恁的低沉:“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