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巢》 第一章 魁首 “此次赛事,书画类的魁首是《栗山听涛图》!”浑身书卷气息的妇人迎着众多期待热切的目光,说出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的结果,随着她的话,两个稳重的妇人小心地将被诸位评判评为第一的画作小心翼翼的挂了起来,以供众人观瞻。 “琪妹妹,恭喜!”一身大红洒金满地花褙子的明艳少女满脸欢喜的对身侧一身淡青色竹纹褙子的少女道:“妹妹今日的这副画大气磅礴,和寻常女子的画大不一样,任谁看的都得叫好,我就知道,这一项的魁首当属妹妹。” “姐姐莫这般说!”女子姓吴名思琪,是安国将军府的表姑娘,而明艳少女赵明霞则是她为数不多的交往多年的朋友,她微微一笑,道:“我的画技也就那样,也就是经常随老夫人出门,山川风光见得多画的多,下笔的时候多了几分熟稔,这才侥幸胜出。” “姐姐太谦虚了!”赵明霞另一侧,穿一身粉底绣青梅褙子的少女盈盈一笑,她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孙女李清如,比两人年幼些,她浅笑着,道:“虽说姐姐占了见识广的优势,但若非姐姐悟性高,又肯下苦功夫勤练,又怎么可能有今日这幅佳作呢?从姐姐今日画的这幅《栗山听涛图》便可看出,姐姐画艺已然大成!” “我也是这么觉得!”赵明霞点点头,道:“琪妹妹,你去年的那副锦鸡牡丹图得了魁首倒真的是有三分侥幸,但是今年的这个却确实是众望所归,此画一出,看那些在背地里说人是非的还嚼什么舌根子!” “其实啊,我觉得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别人!”说这话的是吴思琪身侧的少女,一身素雅的鹅黄色褙子,她是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嫡长孙女王涵雅,她甜甜一笑,道:“吴姐姐早些年极少出来走动,名声徒起,自然容易成为他人关注的焦点,要是吴姐姐像我们一样,懂事后就经常在一起戏耍,和大家都熟悉,哪有这般困扰?” 吴思琪眼神微闪,不等她开口,赵明霞就轻哼一声,道:“夺魁凭借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什么所谓的好人缘!” “郡主说的是!”王涵雅笑着应了一声,赵明霞不仅是礼郡王唯一的女儿,有自己的封号,身份贵重,还有和她诗文一样出名的、不好相处的脾性,她这么说了,王涵雅就算心里非常的不以为然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音表示赞同,更何况王涵雅对赵明霞的话也是赞同的——去年新评选的京城四大才女,吴思琪以书画夺冠,而她的琴艺,赵明霞的诗文,李清如的棋艺也均为第一,这也是她们被安排坐在一起的缘故。 正说话间,一个略带了几分柔弱的少女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向赵明霞见礼之后,看向吴思琪,道:“吴家姐姐,恭喜你了!” “谢谢沈家妹妹!”吴思琪起身,和她一样,比她年幼一岁的沈徽卿也擅长书画,和吴思琪不一样的是,沈徽卿十岁出头便已经有了些名声,在吴思琪名声鹊起之前,沈徽卿被很多人认定会成为新的京城四大才女之一,。可惜的是就在去年的才艺比拼之中,她的《满堂福贵》在评判之中败给了吴思琪的《锦鸡牡丹图》,她也无缘与京城四大才女的称号。而就在刚刚,她沥血之作《寒江垂钓图》再次败北! 看着沈徽卿眼底满满的失意以及藏在失意之下的嫉恨,吴思琪微微一笑,道:“沈家妹妹今年的《寒江垂钓图》无论是技法还是意境都是极好的,与之相比,我去年的那副画就真的是差得太远了,说起来今日侥幸得胜,还是占了年岁的便宜。我若和沈家妹妹一般年纪,必然被沈家妹妹给比下去。” 众人都知道吴思琪说这话不过是安慰沈徽卿,让她脸上好看些,沈徽卿芳龄十五,确实是比吴思琪小了一岁,但若是一般的水准,相差一岁或许是造成差距的原因,可能在京城那么多的闺秀之中脱颖而出,角逐魁首,就不是长个一岁两岁就能占优势的,还得看天分和平日里下的苦功夫。沈徽卿去年败北,而后悬梁刺股,发奋用功的事情也在小范围内传播,甚至还有沈徽卿进步极大,今年的比拼必然折桂的传言,但结果仍是吴思琪胜出,这只能说不管是天分还是花的精力下的苦功,沈徽卿都不及吴思琪。 沈徽卿觉得脸上稍微好过了些,王涵雅顺势笑道道:“卿妹妹,吴姐姐这话说的也是,不管怎么说,年长些终究还是能占些优势的……” 赵明霞脸色微沉,她和吴思琪一般年纪,而王涵雅和李清如却都小了一岁,相同的话从吴思琪嘴里说出来是谦虚,是安慰她人,但从王涵雅嘴里说出来却带了些暗讽,她冷笑一声,道:“我和琪妹妹确实是年长了些,好在我们两个的婚期都已定下,明年不会再和人争这个名头了,希望没了我们这些个年长的拦路,沈家妹妹能得偿所愿!” 赵明霞的话让王涵雅脸色一僵,沈徽卿更有种脸皮都被人给扯下来的感觉,她眼圈都红了,若不是知道场合不同,说不得眼泪就要落下来。 “郡主,我不是……”王涵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知道心眼素来不大的赵明霞说不得就会因为这个恼了自己,心中有些懊恼,嘴上也连忙解释。 但是赵明霞从来就不是能听得进去解释的人,冷哼一声,打断王涵雅,而后将视线移向场中,摆明了不想再和王涵雅多说半句话的样子,王涵雅心中生恼却也不敢再说话,免得再被赵明霞一顿好说。 王涵雅怕被赵明霞针对,不再开口,李清如和沈徽卿原本就有些旧怨,唯一能劝赵明霞几句的吴思琪也因为赵明霞是为自己出头而保持了沉默,沈徽卿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苍白起来,她原本就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如今更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你还楞在这里作甚?”赵明霞白了她一眼,沈徽卿得了这么一句话又是难过又是伤心,但心里却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向几人施了一礼,赶紧离开了。 “何苦呢!”李清如摇摇头。 “人笨而已!”赵明霞冷冷的道,轻轻的瞟了一眼脸色有些不是很自然的王涵雅,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没自知之明,自以为是的蠢货!” 王雅涵心里恨极,却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没听到,但手指却深深抠进手心,那疼痛让她得以保持清醒理智…… 第二章 安慰 “你也别伤心了!”上了沈家的马车,看着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被人听去了再成为他人笑料的沈徽卿,王涵雅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雅姐姐,我难过!”沈徽卿接过帕子,擦了一把,悲悲切切的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真恨不得死了算了,免得活着丢人现眼,让人笑话!” “这是什么胡话!”王涵雅轻叱一声,道:“不过是输了一场,值得你寻死觅活的吗?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雅姐姐,这么大的事情我能想得开吗?”沈徽卿气苦,她说得倒是轻巧,但是输了一场的小事吗?她七八岁时便小有才名,十二三岁的时候便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小才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着她呢! 大魏朝文风盛行,这才有了每年一度的才艺比拼,琴棋书画诗酒花,但有一样擅长的,都能一展才华。才艺比拼对女子的身份并无太大限制,十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未婚女子均可参加,其中择优胜者四人,授予才女的称号。京城之中,但凡有些才情和本事,也有些身份地位的女子,都想在才艺比拼之中一展才华,就算不能成为最优秀,被授予才女称号的,博些名声也是不错的。 前年,上一届的“京城四大才女”陆续成亲嫁人,新的“四大才女”的赛事筹备之初,和善乐理的王涵雅一样,善书画的她是最被人看好,认为将跻身于新的四大才女的闺秀之一。哪知道,就在她自信满满,将才女之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时候,冒出一个安国将军府的表姑娘吴思琪,以一副《锦鸡牡丹图》夺得书画一项的冠军,让她与才女之名擦身而过。 沈徽卿原以为被名声不显,之前更没有听说半点才名的吴思琪压过一头会是她一生最大的耻辱,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她以后还有更难走的路要面对。 沈徽卿在书画上原本就有极高的天赋,家中也为她延请了名师指点,去年败北之后,其先生点评,说她输在技巧略显生嫩之上,这一年勤学苦练,她的进步非常大,但饶是这样,她和先生家人也不曾掉与轻心,为今日的比拼更是殚精竭思,将所有可能的命题都考虑并练习了很多遍。今日这一副《寒江垂钓图》虽是她当场所作,但在此之前,她却已经不知道画过多少遍了,每画一次都会让她的先生好生点评、指正、从头再画…… 今日所作,算得上是她如今这个年纪的巅峰之作了,她完成的那一瞬间,真觉得胜券在握了,她敢肯定,别说是像她这样的闺阁女子,就算是才华出众的男儿也未必能画出这种水准的画来,可她偏偏对上的是吴思琪。 沈徽卿不得不承认,和大气磅礴的《栗山听涛图》相比,她的画就带了几分无病呻吟和做作的意味出来,两幅画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别说那几位已然练就了火眼金睛的评委,就连懂点书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她真的不甘心,就算知道凑上去说着言不由衷的恭喜,会让人笑话也还是去了。 “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事情到了现在,你必须面对现实!”王涵雅轻轻的拍拍她,她其实挺能理解沈徽卿的,要是换了她,或许还不如沈徽卿呢!她轻声安慰道:“妹妹也别太伤心了,没了今年还有明年,你还有机会扬名……吴思琪再半年就该嫁人了,没机会再挡你的路了!” “明年?”沈徽卿苦笑一声,吴思琪是兴安侯孟骏翔孟展羽的未婚妻,婚期定在十一月初,明年的才艺比拼她自然是不会再参加的,但是,这对沈徽卿而言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吴思琪去年夺冠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头一次在人气展露画技的她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正巧遇上了她唯一擅长的牡丹图,才得以胜出的,说几位评委背后不仅得了她的好处也被兴安侯府施加了压力,不得不违心的将她的七分才华夸成了十分,将她推上了四大才女之位的,甚至还有人说题目原是专门给她出的,谁让她是孟贵妃未来的弟妹,和兴安侯有了婚约的未婚妻…… 这些议论沈徽卿听得不少,虽然也知道吴思琪的牡丹画的未必就比自己差,却也认为吴思琪不是凭真本事赢的,也曾想过今年自己胜出之后,一定要狠狠地落她的颜面,但是现在,一切成空不说,还给她留下一个大大的难题。京城的这些个闺秀画技水平沈徽卿心里清楚,别说他人,就连得了第三的易子琳都差她太多,没有吴思琪,她夺冠会轻松很多,但是,那真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最开始想的是一鼓作气蟾宫折桂,而后稳坐三年,在众人的羡慕赞誉之中,订一门好亲事,风光出嫁,留下一段佳话,败北之后,想的是悬梁刺股,打一场翻身战,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吴思琪胜之不武,而她则是实至名归,但是现在……沈徽卿知道,她就算明年能够夺冠,也会有人笑话,说那是因为比她出色的吴思琪嫁了人,评委退而求其次,才选了她,她就算胜了也会成为一个笑话,何况她还不一定能胜。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最后,沈徽卿叹了一口气,道:“比起那个,我想在最该担心的是回去之后怎么面对家人,他们对我报以众望,而我却一再让他们失望,尤其是我娘……” 话说到这里,沈徽卿哽咽得说不下去,王涵雅眼神微闪,看着伤心欲绝的沈徽卿,气恼的道:“说起来还是吴思琪太不厚道!要不是她这些年不声不响,没什么名声传出来,去年比拼时妹妹也不会轻敌,更不会令人扼腕的输给了她。妹妹失了先机,想扳回来自然也就成倍的难了!”说到这里,她微微的顿了顿,放低声音,道:“妹妹,姜家大夫人不是特别喜欢妹妹,不止一次的说恨没有妹妹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儿吗?她现在还是这样的吧!” 沈徽卿脸色微微一僵,王涵雅口中的姜大夫人是姜阁老的长媳,户部侍郎姜大人的夫人,是京城非常有名的贵夫人,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姜家大少二少皆是一时才俊,不曾定亲的姜二少更是众多京城闺秀仰慕的对象,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姜大夫人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也善书画,对擅长书画的姑娘有些偏爱,和姜夫人关系极为密切的几个夫人曾经传出,说她定然会给儿子娶一个善书画的媳妇回去。 这些传言加上姜夫人对沈徽卿格外喜爱,和沈徽卿关系特别好的几个小姐妹私下总会打趣沈徽卿,而沈徽卿原本也对时有诗篇流传出来,文采出众,风流倜傥的姜靖奕非常仰慕,被打趣的次数多,加上不时的有机会见面,说上几句话,沈徽卿和姜靖奕之间似乎倒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是这些谁都没有捅破,以前是沈徽卿尚小,不宜捅破,而现在…… 沈徽卿的脸色让王涵雅知道自己问错了,立刻打了个呵呵,换了个话题,但沈徽卿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的心思飘得很远,想到了上次失利,姜夫人不大好的脸色和姜靖奕眼底的冷淡,原以为今年能够扳回一城,扬眉吐气的同时有更多的收获,哪知道…… 虽然嘴上从来没说过,但沈徽卿心里却也怨恨极了将她比下去,抢了原该属于她的光环的吴思琪,她都已经有了婚约,连婚期也都定了,不需要才女之名为她谋一桩好婚事,又何必跳出来抢别人的风光呢? 第三章 询问 吴思琪无心去想自己再次折桂会让多少人背地里暗恨,她和赵明霞、李清如道别之后径直回了安国将军府,马车才停稳,她还不曾起身下车,便听到熟悉的声音笑着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太太一直再等姑娘呢!” 吴思琪反射性的蹙了蹙眉头,在今日随她出门的大丫鬟暮雪的侍候下踩着脚蹬下了马车,看着满脸红光和笑容的婆子,眼神微微一暗,嘴上却笑着,道:“妈妈在这里等好一会了吧!” “姑娘折桂而归,奴婢就算等得再久,心里也是欢喜的!太太也在等姑娘呢!”余妈妈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她是安国将军府姑太太,也就是吴思琪母亲洪易萍身边最信任的得力人,是洪易萍尚在闺阁之中就跟在身边侍候的,而她口中的太太指的自然也就是洪易萍了。 吴思琪淡淡一笑,问道:“太太在等我?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太太知道姑娘再次夺冠,心里高兴,想和姑娘好好的絮叨絮叨而已!”余妈妈笑着道:“之前满京城都在传闻,说沈那位姑娘如何如何的用功,准备今年的比拼之中一雪前耻,太太心里不知道有多担心。姑娘今早出门之后太太就一直挂着,暮雪请人送了信,知道姑娘赢了之后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啊!” “我都忘了要第一时间给太太送信,还好暮雪机灵!”吴思琪淡淡的夸了暮雪一句,而后便快步往洪易萍所住的宁思院走去。 宁思院在安国将军府内院一侧,是整个将军府最偏僻也最安静的院子。洪易萍早年丧父,夫家除了同族的几门亲戚之外再无旁人,无依无靠的她就带着吴思琪回娘家,在宁思院一住就是十一年。吴思琪没有与她同住,而是被她送到了老夫人身边,说是代她承欢膝下,孝敬老夫人。 说到吴家,倒也是官宦人家,吴思琪的父亲吴逸楷年幼的时候家道中落,父亲不到而立之年便过世,由寡母抚养长大。吴逸楷也是个成器的,书读的极好,中进士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其母吴张氏有些见识,儿子中秀才的时候推了找上门的乡绅的女儿,儿子中举的时候也拒绝了吴父以前的同僚家的姑娘,一直耐心的等到他中了进士之后才开始给他张罗婚事,最后,娶了洪易萍。 洪易萍是洪家唯一的姑娘,自小养在祖母跟前的她深得其祖母的疼宠,在千娇万宠之中长大,其祖母特别心疼她,对她的婚事也格外慎重——高嫁世家豪门,既担心和满府的人精勾心斗角会吃亏,也担心夫家门楣高,孙女婿对她不好娘家却未必能给她撑腰,低嫁又担心她吃苦受累不说,还得应付一拨又一拨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最后挑来挑去,选中了刚刚中了进士的吴逸楷。 吴家的家境是寻常了些,却也是京城本地世代耕读的人家,家族兴旺,家风不错,吴家虽然没出过什么不得了的大员,但五六品的官员每代都会有那么几个,算得上是不错的家族了。尤其让其祖母满意的是吴逸楷家中人口简单,除了孤儿寡母之外,只有几个在吴家侍候了一辈子的老家人。 吴张氏一直不肯给儿子张罗婚事,原本就抱着儿子考中进士,娶一个能给他仕途带去助力带贤内助,洪家这边才递了话,她就忙不迭的上赶着巴了上来,甚至主动提出,若儿子外放,她会留在京城守老宅,让媳妇跟着儿子上任,照顾儿子生活起居。 吴张氏的识趣让洪易萍的祖母格外满意,两人的婚事很快就成了,成亲后,洪家这边为吴逸楷谋了一个外放的实缺,成了一县知县,洪易萍包袱款款跟着吴逸楷去了任上。吴逸楷也是个有些真本事的,一县父母官做的不错,考绩极佳,加上洪家在京城的运作,四年之后就被调到夔州任同知。 夔州远远比不上江南鱼米之乡那般富庶,却也是繁华所在,夔州同知也是很多人争抢的好职位。而老人看上这个职位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洪州铭兄弟驻守的燕州和夔州相邻,有他们兄弟照应,孙女婿只会越来越好。 为孙女婿谋了这么一个实缺,确定孙女会越过越好,心中最牵挂的事情有了着落,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行的老人半年之后便撒手人寰。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去世的第二秋天,年纪不大的吴逸楷便染病去世,丢下才二十出头的洪易萍和年近五岁的女儿吴思琪。 洪易萍带着女儿扶丧回京,看到儿子棺材的那一刹那,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的吴张氏当场昏厥,没几天也跟着去了。给两人办过丧事,下葬之后,洪易萍自己也熬不住倒下了,最后被接回了将军府,一直住到了现在。 洪易萍此举吴家宗族那边也不是没有意见,不止一次的说她就这样带着女儿住在娘家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吴家对她们孤儿寡母不好,也提过让她们回去的话。只是,洪易萍听不进去,而洪家也摆明了护着她们的态度,吴家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姑娘终于回来了!”吴思琪一进宁思院,便有婆子迎了上来,笑着道:“姑娘快往里请,太太都等急了!” 吴思琪淡淡的点点头,没有说话,顺着婆子便往里去,一进宁思院的正屋便看到脸上满是笑容的洪易萍,立刻上前见礼,洪易萍笑着道:“别将就那些虚礼,快坐下,好好的与我说说今天的事情!” “是,太太!”吴思琪坐下,将今日的比拼简单的说了一遍,她原不是爱夸耀的人,今日的比拼也没太大悬念,原本还是非常有趣味,换的人来或许能讲得绘声绘色的比拼被她说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洪易萍听着自然也激动不起来,甚至听完她的述说,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脸上的欢喜之情也跟着淡了。 “你赢了就好!”洪易萍看着吴思琪,道:“我得了信之后就让人去兴安侯府送信了,你也知道,老夫人非常关心你的事情。” “女儿明白!”吴思琪点点头,她和兴安侯的亲事定下之后,兴安侯府的老夫人对她可以说是事事关心,这件事情她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至于说兴安侯府那边关心的是她本身还是她是否能努力的博个好名声,给这桩婚事增些光彩,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第四章 母女 “明白就好!”洪易萍点点头,看着低眉顺眼、没太多表情的吴思琪,道:“我知道你是个不爱出风头的,也知道和人争强好胜不是你的长项,但也不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去做。以前你年纪小,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是订了亲,马上就要嫁人的,如果一直这么默默无闻,侯爷脸上也无光,对吧?” “太太说的是!”都到了现在,都违背自己的性子和本性出了风头,吴思琪除了附和,点头称是之外,还能说什么? “我逼着你非要出这风头也是为了你好!”洪易萍看着吴思琪,道:“你要明白,虽说你的这桩亲事是侯府先提的,但实际上还是我们高攀了侯府,如果不是因为贵妃娘娘念在与我旧时的情分,如果不是因为老夫人见过你一次,觉得你还是个稳妥的,这门好亲事怎么也不可能落在你的身上。如果你真是没什么能耐的,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但你既然有本事,为什么不在成亲之前好好地展现一下你的才华,让世人知道你的才华,知道你没有辱没了这桩亲事呢?” “太太的苦心我是明白的。”吴思琪平静的附和一声,想说的能说的该说的她早在两年前就说了,当初说了都毫无用处,如今也就没必要在浪费口舌了。 洪易萍微微的皱了皱眉,吴思琪的平静让她略有些不满意,有这么好的事情不应该欢欢喜喜的吗?不过,她终究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轻咳一声,道:“老夫人知道结果非常欢喜也非常满意,就在你回来之前,就让她身边的辛妈妈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收拾了一下,你现在就用得上的我已经让人送到你房里去了,你回去之后看一下,现在用不上的暂时收到库房里去了,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就是。” 吴思琪点点头,没问兴安侯府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膝下又没有儿子的缘故,洪易萍对钱财看的分外重,她的嫁妆也罢吴逸楷留下的家产也好都捏得死死的。而吴思琪和兴安侯的亲事定下之后,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喜事,兴安侯府送来的礼物也都要先送到洪易萍这里让她过目。她过目之后,贵重的,她看中的一般都会被她给扣下,吴思琪大多时候连见都见不到,吴思琪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还说了,这件事情她一定会好好的和贵妃娘娘说说,让贵妃娘娘好好的奖赏你!”说到这个,洪易萍又高兴起来,去年吴思琪胜出,得了才女的称号之后,孟贵妃非常高兴,不但赏了吴思琪很多的赏赐,就连她也得了不少好处,相信今年也不会例外。她笑着道:“你做好准备,或许就这几天,娘娘就会召你进宫。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地想想该怎么和娘娘说今日的事情,可别说得干巴巴的,扫了娘娘的兴致。” “是!”吴思琪点头。 “还有你今日夺冠的那副画,赶紧装裱好,到时候带进宫给娘娘好好的看看。”洪易萍道:“这画是有意义的,无论是献给娘娘赏玩还是将它放在嫁妆里带去兴安侯府都是极好的。” “是!”吴思琪点点头。 难得好心情,洪易萍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吴思琪的平淡无趣的态度让她也没了多说的欲/望,最后,挥挥手,道:“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 “那我就不打扰太太了!”吴思琪起身告退,没有半点留恋的离开了。 吴思琪刚一离开,余妈妈就进了屋,看着脸上没剩多少欢喜表情的洪易萍,笑着道:“太太怎么不多留姑娘一会,一会就该用晚膳了,有姑娘陪着,太太也就不那么冷清了!” “留她做什么?”洪易萍没好气的道:“她在我跟前连副笑模样都没有,让她陪我用饭,我还能有胃口吗?” 余妈妈讪讪一笑,安国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姑太太和表姑娘这对原该相依为命,互为依赖的母女感情并不好,吴思琪对洪易萍恭敬有余亲昵不足,而在洪易萍眼中,什么都比不得她手上的钱财重要,女儿也一样。她们性格爱好没有任何相同之处,说话也是半点都不投机,勉强凑在一起,两人都不自在。 别人都知道的事情,余妈妈这个洪易萍身边最被器重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她更是清楚,但是她却还是劝道:“太太别这么说,再七八个月姑娘就要嫁人了,嫁了人之后,想见面就不容易了,何不趁着姑娘还在身边的日子多亲近亲近?不管怎么说,太太膝下也就姑娘这么一根独苗了!” “哼~”洪易萍冷冷的哼了一声,直言不讳的道:“亲近?怎么亲近?她原本就被人养的和我生分,又不满意我做主给她订的亲事,怨我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亲近我?想找门样样如意的亲事,却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能攀上怀远侯府这门亲事,已经是她几辈子的修来的福分了!” 这些话余妈妈接哪一句都不是,只能再次讪笑,好在洪易萍今日心情不错,没有继续再骂下去,而是斜睨着余妈妈,道:“我和她亲近不来你是清楚的,今日忽然说这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太太英明!”余妈妈捧了一句,小心的看着洪易萍的脸色,道:“福伯说族里六老爷家有个六岁的小孙子,模样长得俊俏,又活泼又聪慧,想带进来给太太看看……” 洪易萍的脸彻底的沉了下去,骂道:“这个老不死的还没死心吗?还打着让我过继的主意吗?你告诉他,我不见!” “太太别生气!”余妈妈心里也是无奈,她口中的福伯是吴家所剩无几的老家人吴知福,他原是吴逸楷父亲身边侍候的,吴逸楷是他看着长大的,吴逸楷在世的时候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吴逸楷去世后,是他陪着洪易萍扶丧回京,是他帮着洪易萍将吴逸楷母子的后事办理得妥妥当当的,洪易萍能够带着女儿回娘家一住就是十余年,吴家族人虽然不满却没有闹开也是因为他出面斡旋的结果,不过,他也并非无所求,而他所求的是让洪易萍在吴家宗族之中过继一个男丁过来,也好继承吴逸楷这一支的香火。 吴知福打这个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在吴逸楷母子过世百日之后他就提过此事,被洪易萍断然拒绝。之后,两人因为这件事情斗智斗勇了好几年,直到三年前,吴知福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不复从前的健朗之后,才消停了下去。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哪知道他还没有死心! “我能不气吗?”洪易萍脸色难看的紧,看余妈妈的脸色也不善起来,道:“他说的倒是好听,过继一个男丁过来老爷这一支后继有人不说,我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依靠,他就不怕过继来的是个白眼狼吗?费尽心血给人养儿子的事情我可不做,不是自己生的,怎么养都养不亲!” 余妈妈叹气,她是洪易萍身边侍候的时间最长的,是洪易萍还在闺阁之中就在她身边侍候的,跟着洪易萍嫁到吴家又跟着守了寡的她回到洪家,洪易萍是什么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更明白洪易萍怎么都不可能同意过继。只是她男人是吴知福的亲侄子,只能咬着牙在两人之间当夹心萝卜了。 “好了,我知道你也难,不怪你就是!”洪易萍也知道余妈妈不容易,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发她的火,摇摇手,道:“你告诉他,过继的事情提也不要再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五章 南瓜粥 “姑娘,您为什么不多陪太太说说话呢?”和余妈妈说同样话的是暮雪,她看着一脸沉静的吴思琪,道:“太太每日一个人呆在宁思院,不知道有多寂寞,姑娘要是能多陪她说说话,太太心里定然……” 吴思琪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一脸良苦用心的暮雪,暮雪被她看得心头发虚,讪讪地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吴思琪这才淡淡的道:“暮雪,我知道你在太太身边侍候的时间更久,也知道你到我身边之后心里也总记挂着太太,这样吧,我明日和太太说一声,你还是回去太太身边侍候可好?” “姑娘,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奴婢错了!”暮雪有些慌了,她原是洪易萍身边的二等丫鬟,两年前吴思琪的亲事定了之后才被洪易萍派到吴思琪身边侍候,虽说她心里亲近洪易萍,但也知道跟在吴思琪身边对她更有利,毕竟吴思琪是要嫁到侯府的,而洪易萍或许会能呆在宁思院终老。 “你到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吴思琪淡淡的看着暮雪,道:“我不喜欢身边的人太有主见!” 暮雪一听这话就知道,定然是自己不得吴思琪的吩咐就自作主张往家里传信的事情让吴思琪不悦了,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点点头,点点头,呐呐的道:“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吴思琪转身继续往前走,没再多说什么——暮雪在她身边也呆了两年了,说是她的丫鬟不如说是洪易萍派到她身边盯着她的人,仗着身后有洪易萍撑腰,颇有些连吴思琪都不放在眼中的味道。吴思琪也曾有过将她换了的念头,但她清楚,换了暮雪简单,想杜绝洪易萍再往自己身边派人却是不可能的,再来一个说不得还不如暮雪,折腾一番,折腾的还是自己,便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洪易萍住的宁思院在将军府的北边,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院子,而吴思琪住的慧凝院的位置则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将军府最好的院子之一,就在老夫人的安院旁边,洪易萍未出阁之前就住这里。当年她们母女回来的时候,这院子还是空着的,洪易萍说自己寡居,需要清静,住到了偏僻的宁思院的同时又以吴思琪代自己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为名,让吴思琪住进了这里。 一进院子,便有丫鬟向吴思琪行礼,吴思琪才淡淡的的应了一声,她院子里掌事的梁妈妈便笑吟吟的迎了出来,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您一定累坏了吧!” “不过是画幅画,等着长者点评,哪就能累着了!”吴思琪脸上也绽开了笑,而后轻轻地缩了缩鼻子你,笑道:“妈妈熬一个下午的粥了吧!” “奴婢给姑娘熬了您爱喝的南瓜粥。”梁妈妈陪着吴思琪进房,不假人手的亲自侍候着吴思琪简单的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将丫鬟盛来的南瓜粥端过来,递到吴思琪手里,笑着道:“凉得差不多了,姑娘稍微用一点。” 吴思琪笑着接过来,不紧不慢的将一小盅南瓜粥用完,轻轻地擦了擦嘴角,笑着道:“还是妈妈熬得粥最可口,这一盅下去,全身都热乎起来了。” “姑娘喜欢就好!”梁妈妈看着脸色比刚刚红润很多的吴思琪,笑着道:“姑娘今儿起身得早,又在外面折腾了大半天,趁着刚喝了粥,身上热乎,赶紧睡一会。” “不睡了!”吴思琪确实有些倦,但洗漱换衣之后,倦意便消褪了不少,刚刚那一盅暖暖的粥下肚身上更舒坦了很多,她笑着道:“我今天还没给老夫人请安呢!” “老夫人早就让喜鹊来传话了,说姑娘回来之后先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过去陪她老人家用晚膳即可。”梁妈妈满脸笑容的道:“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姑娘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要不然,她老人家又该心疼了!” 梁妈妈的话让吴思琪行头也暖和起来,无奈的摇摇头,道:“既然老夫人都先一步让鹊枝姐姐传了话了,那我就不去叨扰她老人家了。妈妈,我小憩一会,你记着叫醒我啊!” “放心吧,姑娘!”梁妈妈盯着吴思琪躺下休息,看着她闭上眼,小心翼翼的为她放下帐幕才轻脚轻手的出去。 出了门,梁妈妈一转身就去了慧凝院的小厨房——慧凝院的小厨房很小,一个小小的灶台,几样简单的厨具,也只能熬个粥,煮个面,但这在将军府却算是独一份的,除了慧凝院,也只有老夫人的安院备了小厨房。 暮雪正坐在小厨房的一角,手里端了一碗只剩碗底一点的南瓜粥,对厨房的另外一个丫鬟抱怨道:“……也不怕被人知道了笑话……” “笑话什么?”梁妈妈脸色一冷,对暮雪这个丫鬟她也是一百个不满意,若不是担心将她给撵了会让原本就不怎么亲近的母女俩生出更多矛盾的话,她早就出手收拾她了。 “没!没什么!”暮雪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打着呵呵道:“妈妈,我正和绿玉说姑娘今儿灵感大发,一笔挥就一副绝世画作,让所有人惊叹不已的事情呢!” 梁妈妈冷冷的瞥这一脸心虚的暮雪,知道她刚刚在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但却还是没有发作,她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暮雪,而是另一个噤若寒蝉的丫鬟夜莺道:“把小厨房清理干净!” “是,妈妈!”夜莺连忙点头,梁妈妈又剜了暮雪一眼,才转身离开。 听着梁妈妈的脚步渐行渐远,夜莺小心的探出头瞄了瞄,确定梁妈妈离开,附近也没了别人,这才大松一口气的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偏你这么胆小,这么怕那个老货!”夜莺的样子让暮雪颇为看不上眼,忘全忘了自己刚才也没好到哪里去,愤愤的道:“这个老货,以为自己在老夫人院子里当过差就高人一等,我呸!” “姐姐,你还是别说了!”夜莺劝了一句,道:“幸好梁妈妈没听进你刚刚说的话,要是她听到你那些埋汰姑娘的话,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我怎么埋汰姑娘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暮雪恨恨的伸手敲了夜莺的脑门一下,然后指指碗底,道:“你以为那个老货心里有多尊敬姑娘吗?要真是尊敬的话就不会每次都用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敷衍了。南瓜粥!哼,这是下人才吃的东西,就算那些个破落的人家,偶尔也会煮个燕窝粥,哪像我们这位主子,都是粗粮粥。我这是为姑娘鸣不平!” 夜莺知道暮雪为主子鸣不平是假,捞不到姑娘剩下的好东西入口是真,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破,当下笑着,道:“我知道姐姐是个忠心为主的!姐姐,你陪姑娘出去一天了,也该累了,赶紧去歇着,我这里收拾厨房,脏着呢!” 第六章 砚台 “你能拿第一我一点都不意外!”老夫人看着坐在身边的吴思琪,道:“你从小就爱书画,肯用心也肯下功夫,我现在都还记得你九岁那年为了画好雨中荷花,大雨天在荷塘边呆了两个时辰,把自己给弄病的事情。那么用心,又颇有天分,和那些娇滴滴的小丫头比,能输才怪!我是要我说啊,你和她们比,明显是在欺负小孩子!” “您一贯偏心我,自然这么说!您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再夸的话,别人该笑话我得了三分名声,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吴思琪笑着撒娇,又道:“您也知道,我天生就愚钝了些,除了画画尚有两分天分,能以勤补拙之外,别的可都不开窍,怎么教怎么学都学不好的。我今天能赢,亏得您总爱带我出门,见识多了,这下笔的时候也就顺畅自然,毫无阻滞,也才能胜出。”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功劳最大喽?”老夫人大笑起来,吴思琪进府之后一直养在她跟前,是什么品性她最是清楚,明白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是那种骨头轻,夸几句就飘飘然的,但也没有再夸她——吴思琪原本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被洪易萍逼着不得不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已然违背了她的本心,再夸的话,只会让她更不自在。 “我是您一手养大的,自然是您的功劳最大!”吴思琪点头。 她的一脸理所当然再次让老夫人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点着她,笑骂道:“你这鬼丫头,就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您不信的话问林婆婆!”吴思琪笑着。 “依我看啊,姑娘说的是实话,要不是实话,老夫人能这么高兴吗?”被吴思琪点了名,林婆婆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她的话让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正说笑间,丫鬟黄鹂笑盈盈的进来,行礼之后笑着道:“老夫人,夫人,二姑娘和姐儿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点点头,黄鹂立刻笑着出门,亲自打帘子,将人迎了进来。 “媳妇给母亲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大夫人方氏带着女儿洪月翎给老夫人行礼问安,紧跟在她们身后的妇人也将手上抱着的女童放下,让她跟着一起像模像样的行礼问安。 “一家子人,犯不着这么多礼,都坐下吧!”老夫人挥挥手,几人都知道老夫人性子,也没说什么客气话,都笑着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就连小小的英姐儿也不例外。 她们才坐稳,二夫人徐氏带着女儿洪月竹、洪月兰也到了,等她们也坐下之后,洪月竹笑着道:“祖母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孙女在院子外就听到您的笑声了!” “一娘今年再次夺魁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老夫人心情很好的笑着,道:“这孩子出息了,我这老脸也觉得光彩了几分,自然高兴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洪月竹笑着,道:“孙女下午就听说了,当时就高兴坏了。姐姐再次夺冠,这次看那些个嚼舌根子,说姐姐名不副实的还有没有话说!” 洪月竹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忿忿让老夫人失笑摇头,道:“这丫头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玉湘,得磨磨她这脾气,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不好!” “媳妇省的!”二夫人徐氏点头,却又笑着道:“这丫头管不好自己的嘴是该罚,不过她这话算是说到了媳妇心窝上。没人敢在您跟前嚼舌根子,您是不知道那些人背后说话有多难听,说琪姐儿名不副实也就罢了,还有说的更难听的。前些日子还有人传言,说琪姐儿今年必然一败涂地……也是琪姐儿去年运气不好,遇上的题目她最最不擅长的牡丹,画的强差人意,要不然哪有那些人说嘴的机会!” “真是母女,一个鼻孔出气!”老夫人摇头,一副拿她们半点法子都没有的样子。 “祖母,姐姐说得对,我娘自然就护着,要是说的不对,不用您开口,我娘就拎棍子揍她了!”洪月兰笑嘻嘻的接话,又对吴思琪道:“表姐,得了消息之后,我和我姐都高兴得不得了,我姐拉着我就去找你,是梁妈妈说你累了正在休息,我们就没敢吵你。表姐,恭喜你啊!” “谢谢妹妹!”吴思琪笑着,道:“我听梁妈妈说了,是姐姐失礼了!” “表姐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画个荷包的花样子!”洪月兰鬼灵精的道:“我答应了爹爹给他绣个荷包,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满意的花样子。” “行,妹妹要什么样的我给你画就是!”吴思琪和洪月竹姐妹俩素来亲密,这点小事自然是满口答应。 “画个花样子都要劳烦表姐,也就你了!”洪月翎笑着说了洪月兰一句,道:“表姐如今可是实至名归的京城才女,给你一个黄毛丫头画花样子,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我高兴我乐意,表姐也愿意,你管得着吗?”洪月兰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堂姐朝着她缩缩鼻子,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你……”洪月兰不喜欢洪月翎,洪月翎也一样不喜欢这个活泼过头的堂妹,眉毛微微一竖就想教训她一顿,而洪月兰也不怕她,挑高了下巴,一副挑衅的样子。 “翎姐儿~”大夫人方氏警告的叫了一声,洪月翎不敢挑战母亲的耐心,只能狠狠的瞪了洪月兰一眼,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 方氏满意的点点头,朝着老夫人笑道:“这个好消息儿媳也听说了,儿媳知道母亲和琪姐儿都不是喜欢张扬的,就让厨房多准备了些酒菜,我们自家人庆祝一下……”说到这里,方氏微微一顿,道:“妹妹那里我也让人去请了,妹妹说她有些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她来不来无所谓,不管她就是!”老夫人脸色微微一沉,转脸对身侧的林婆子道:“把我给一娘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是,夫人!”林婆子笑着,很快就捧了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方砚台,看见那砚台,大夫人方氏瞳孔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老夫人,这礼物是您的心爱之物,也是大将军留给您的纪念,我不能要!”看到那方砚台,吴思琪也是一惊,她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知道这方砚台,也知道它有多贵重,对老夫人而言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砚台放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念想,一个死物,给了你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你收下吧!”老夫人笑笑,轻轻的瞥了方氏一眼,道:“我猜,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方氏心头极为不满,但老夫人那一眼却让她不敢说半个不中听的字,轻轻地拽了洪月翎一把,自己则笑着劝道:“母亲说的对,琪姐儿,这是她老人家对你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吴思琪尚未说话,徐氏便又笑着道:“琪姐儿,你大舅母说的极是!这是你外祖母的一番心意,可不能推辞!” 第七章 大舅 “爹,表姐蝉联京城四大才女的事情您听说了吧?”安国将军洪州铭才给老夫人见过礼坐下,洪月翎就迫不及待的道:“祖母可高兴了,把……把表姐好好的奖励了一番呢!” 安国将军府人口非常简单,安国将军洪州铭和其弟洪州鑫虽不曾分家,但他们除了正室之外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没有姨娘通房,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庶出的子女了。家中人口少,加上洪州铭兄弟二人侍母至孝,早中两餐也就罢了,但晚上若无意外的话,却都是一家人在安院用。 洪州铭今年四十四岁,他和妻子方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洪晖瑜今年二十三岁,其妻小方氏方黛眉是大夫人方氏的娘家侄女,两人成亲六年,膝下有一女英姐儿,今年三岁。次子洪晖臻今年十八岁,与兵部侍郎杨玉伟次女杨海茵订了亲,杨海茵年方十五,婚期尚未商定。幼女洪月翎今年也是十五岁,和吏部尚书秦大人的嫡孙秦明订了亲,秦明是秦大人长子秦至诚的嫡次子,品貌端庄,学识也是极不错的,方氏绞尽脑汁,才从京城那么多门户相当的人家挑选出这么一个各方面都算不错的女婿人选。 洪州鑫今年三十六岁,如今远在燕州驻守,他和妻子徐氏育有两女一子,长女洪月竹今年十四岁,长子洪晖旭今年十二岁,幼女洪月兰只有九岁。 大夫人方氏最了解女儿不过,一听女儿开口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及时的掐了她一把,吃痛的洪月翎这才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给变了,但语气却还是带了浓浓的醋意。 “一娘的夺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洪州铭没有听出什么不对,他含笑看向吴思琪,笑着道:“一娘从小就喜欢画画,为了画得传神,也颇下了些苦工夫,如今有这个名声,倒也没有辜负了你这些年的苦功。” “我也觉得一娘能够夺魁是她这么多年勤学苦练得来的!”老夫人点点头,道:“我把你外祖父留下的那方荷叶端砚给了一娘,也是希望那砚台到一娘手上能够物尽其用,比留在我手上不得其用来得好。” “外祖父善画,要知道他的心爱之物给了善画的后辈,定然心中欢喜!”洪州铭微微一怔,对老夫人会将那方意义不一般的端砚给吴思琪稍微有些意外,但他却是这个家最明白也最能理解母亲心思的人,不但没有半点不悦,还赞同的点点头,凑趣道:“一娘折桂,我这个当舅舅的也不能不表示一二……子敬,你去我书房,把那副《北风归》取来。” 方氏眼底闪过一丝锐色,掐了大吃一惊,差点就反射性的跳起来的洪月翎一把,给她一个眼色,将听了洪州铭的话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尖叫起来的女儿安抚住,又抢在长子开口之前笑道:“这都要上菜了,画的事情等用过膳再说吧!” 方氏动作流畅,语气也很自然,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除了书院读书,沐休之日才能回来的洪晖臻,正在厨房张罗的小方氏之外,人都已经来齐了,照平日的习惯,小方氏定然已经让人从厨房端菜过来了。但方氏的不悦和有意拖延,想要把这件事情拖一拖,最好拖到最后不了了之的意思,别说心思细腻的女眷,就连几个男丁也都从话音中听出来了。老夫人眼神微微一沉,徐氏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洪月竹姐妹则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洪晖瑜则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夫人人说的对,马上就要上菜了,有什么事情先用完膳再说!”吴思琪连忙附和一声,然后冲着脸色不好看的老夫人撒娇道:“老夫人,我都快饿扁了!” 吴思琪知道,洪州铭和老夫人一样,都是真心的疼爱自己,为自己高兴才想把好东西给自己的,但她真不能收啊!方才将那方砚台收下依然违背了她的本心,她没有坚拒是知道她若坚持不收,伤的是老夫人的心。她也在心里做了决定,等些日子,一定要找机会将将砚台转赠给洪晖瑜,他是洪家的嫡长孙,砚台给他才是最合适的。哪知道,烫手的砚台才到手里,洪州铭又来这么一出!她真有一种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青鸟,你去催一声,赶紧上菜吧!”老夫人脸色有些冷峻,众人的神情她看在眼底,都是些什么心思她也心里透亮,心里恚怒却没有发作,淡淡的吩咐一声,等林婆子应声往外走的时候,又淡淡的道:“老大,我知道你心疼一娘,但那些画都是你外祖父留给你的,你还是好生留着吧!” “是,母亲!”洪州铭是真心想送吴思琪一件礼物的,但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恭顺母亲已然成了习惯的他自然不会反驳,得了他这么一声,方氏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不是她小气,她若真是个小气的,早在老夫人亲自为吴思琪准备嫁妆的时候就跳起来了——吴思琪的婚事定下之后,洪易萍却一如既往的捏紧了手里的每一文钱,没有为女儿准备一份丰厚嫁妆的意思,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吴思琪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于情于理都应该由老夫人打发出嫁。 她之所以忍不住气的打断是因为《北风归》的意义不一样,那是老夫人已故的父亲耿大将军的所作,价值尚在其次,意义却大为不同,最要紧的是洪州铭平时把耿大将军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幅画当成了珍宝,就连自家人想看都得犹豫二三才点头,如今这般大方的送吴思琪一副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世人,他和不知道被什么迷了心窍的老夫人一样,最看重的是吴思琪这个外甥女吗? 小方氏动过很快,林婆子这才出门,都还没到走到院门口,便看到小方氏带着十多个丫鬟婆子鱼贯而出,手上都捧着菜肴,当下笑着迎了上去,和小方氏一道,迅速的将晚膳摆好,再用最快的速度去请众人入座…… 第八章 嫉妒 和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一样,将军府再一次准点开饭,方氏带着女儿儿媳孙女,徐氏带着两个女儿坐一桌,吴思琪则陪着老夫人和洪州铭等男子坐在另一桌。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老夫人心中不快,就算有吴思琪在身边故意活跃气氛,也没让略显得有些沉闷的气氛好起来。 用过晚膳,吴思琪照例留在安院,她习惯陪老夫人稍坐一会,说说话,而后在院子里溜几圈散散步,等到华灯初上才回慧凝院,而其他人则没有这样习惯,用过膳之后便起身向老夫人告辞。 洪州铭兄弟虽不曾分家,但在洪州铭刚刚成亲的时候,老夫人便非常有远见的将将军府的内院以安院为中心分成了东西两块,两边各有四五个小院子,洪州铭这一房住在东边,洪州鑫这一房则住在西边。因此,出了安院之后,徐氏便带着儿女主动向兄嫂等人道别,而后两房人便分开了。 “明儿你拿五千两银票给娘送去,就说是我给一娘压箱的!”走不多远,洪州铭忽然来了一句。 方氏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心头一苦,心头情绪复杂,脚步便也不由自主的一滞,原本和洪州铭并行的她立刻落后了两步。不等她开口,走在他们身后的洪晖瑜便笑着道:“眉眉,你明儿和娘一道去!我比不得爹爹,可不敢那么大方,添个六百两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小方氏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被儿子带了几分打趣的这么一打岔,除了安院脸色便有些阴郁的洪州铭脸色好转许多,笑骂一声,道:“你这臭小子,是在调侃你老子吗?” “儿子可不敢调侃父亲,儿子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洪晖瑜呵呵一声笑,道:“爹爹出手大方那是出了名的……娘,您说可是?” 两人说话间,方氏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当下笑着道:“娘看你是好久没被你爹收拾,皮子痒了!” “娘~”洪晖瑜一脸惊恐的怪叫一声,道:“您怎么能提醒爹爹这件事情?您这不是在害儿子吗?” 洪晖瑜的反应让洪州铭呵呵大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道:“你娘不说我都忘了,好久没有拾掇你小子了,走,跟我去练武场走几招!” 洪州铭“拎着”怪叫不迭的洪晖瑜往外院去了,将军府的练武场设在外院,府中的男丁都是五岁起就闻鸡起舞,个个都有一副好体魄,而洪月翎姐妹虽然不曾正式的练过,但耳濡目染之下,却也会几招花拳绣腿,和京城大多数的闺秀都不一样。 方氏站在原地笑着摇头,直到父子俩转了个弯,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之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道:“不管这爷俩了,我们先回去吧!” 洪月翎和小方氏齐齐的应了一声,洪月翎更往前两步,亲亲热热的挽着方氏,方氏伸出手指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却没有说什么。 “娘,您真的要听爹的,给琪姐儿再送五千两银子压箱?她刚刚才从祖母那里得了那方圣祖皇帝御赐的端砚,爹爹还要给她这么多银子……”父兄不在眼前,洪月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的嫉妒之色浓烈得几乎要滴下来,恨恨的道:“她也真好意思,还真舔着脸把砚台给收归己有了!” “不许胡说!长者赐不可辞,老夫人都把东西拿出来了,琪姐儿能不收吗?”大夫人轻斥一声,看到老夫人将那方砚台拿出来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极为不满,洪州铭送画不成该送银票的事情更让她心里不快,但她终究是经过事的人,知道事情不能逆转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娘~”洪月翎没想到母亲居然会向着吴思琪说话,不满的叫了一声,轻轻地看了一眼在母亲另外一侧的大嫂兼表姐小方氏,道:“不是女儿眼皮子浅,见别人得了好东西就眼红,着实是祖母这次偏心太过了,那方砚台可是足以世代相传的宝贝,别说她一个外姓的,就算女儿都不能要。还有爹爹也是,一贯的恭顺祖母,祖母偏心那个外姓人,他就也把那人当成了宝贝疙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不得……” “不许胡言乱语!”大夫人打断了女儿,将她可能出口不逊的话堵在嘴里,但不得不说的是女儿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也觉得那方端砚应该留给洪家的嫡子嫡孙,而不是吴思琪这个外姓人,也觉得丈夫心疼这个外甥女心疼得有些过了。只是她和女儿不一样,她是长辈,那些话洪月翎说了不过是女孩儿不懂事,拈酸吃醋,她别说说出口,就连听了也是不妥当的。 “我哪有胡言乱语?”洪月翎知道母亲面上对吴思琪倒也亲热,但实际上却非常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吴思琪的。她忿忿道:“也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生生哄得祖母眼里只看得见她,恨不得把她压箱底的东西全给了她。” “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方氏瞪了女儿一眼,道:“你要是能像琪姐儿一样,一有时间就到安院侍候,多陪陪你祖母她老人家,她定然也一般疼你!” “娘,您别总说这个!”洪月翎浑身一冷,微微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的靠近方氏,而后不满的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有多怕祖母,还总提这个!” “是你先提的!”方氏白了女儿一眼,却还是伸手牵着她的手,道:“娘知道你胆子小,但是你不在你祖母跟前多露露面,又怎么能指望她多疼你几分呢?竹姐儿和兰姐儿都比你强。” “我也想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洪月翎嘀咕一句。 “没出息!”方氏白了女儿一眼,心里却叹息一声,她知道女儿为什么怕老夫人,其实她也怕啊! 别看老夫人现今和寻常官宦人家的老封君好像没什么太多不一样,无非不过是脸色更红润,精神更矍铄,更显年轻而已。这样的她和隔几年总要去燕州驻守,经历了关外风霜,比同龄人稍微沧桑几分的洪州铭站在一起,更像姐弟而不是母子。但是,方氏却知道自己的这个婆母绝不是个寻常的老封君,而这一点,京城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知道将府的这位老夫人不一样,或者说是不得了! 这个不一样,不得了不是因为她有个曾经带着大魏朝的军队杀出赫赫威名的父亲,不是因为她有个壮烈牺牲的丈夫,也不是她有两个都被封为将军的儿子,而是因为她自己! 她是安国将军洪州铭母亲,是已故的卫国将军洪易霖的妻子洪耿氏,是已故的耿大将军唯一的后人,更是大魏朝建朝至今唯一的一个女将军青鸾将军耿青鸾! 第九章 曾经 很多年前,耿青鸾只是耿大将军唯一的后人,低调得除了出身之外,身上再无半点光彩的女子,嫁给被世人认定最有可能、继耿大将军之后最英勇善谋的少年将军洪易霖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酸话,说洪易霖是为了能够继承耿大将军的军权、人脉才娶了平平无奇的她……直到三十五年前,洪易霖为国捐躯。 大和二十二年秋,突厥人悍然犯边,没有及时得到消息,没有半点防备的洪易霖被突厥骑兵埋伏,与突厥人血战一昼夜方才脱困。杀出重围,回到燕州城的洪易霖还是没有撑下去,身上多处致命重伤让他脸身后事都没交代清楚就咽了气。 带着两个儿子去探望丈夫,却成了送丈夫最后一程的耿青鸾来不及悲伤,甚至连丈夫的后事都没去管,将还在牙牙学语的幼子交给了身边最得信任倚重的青鸟,转身就换上一身耀眼的鲜红戎装,带着年仅八岁的长子洪州铭登上了城墙,强势的从洪易霖的副将那里抢过指挥权,指挥着刚刚失去了主帅,人心涣散的军队抵御突厥人的攻击。 二十天! 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半点非凡本事的她大发神威,带着军队将突厥大军生生抵挡在燕州城外整整二十天,直到援军来到,体力精力都已透支的她才昏倒下去。 那一年,攻坚战打了整整三个月,从金秋的十月打到了次年的一月,燕州城外尸横遍野,常驻燕州的五万大军死伤惨重,牺牲过半,伤残万余,等到次年一月,突厥不得不退兵的时候,曾经以强悍闻名的燕州五万将士仅剩万余人。这万余人后来无一不是能够以一挡百的强者,但这些强者在面对一身清萧,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耿青鸾面前无不恭敬的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若无这个女人,他们就算像死去的同袍一样,流干最后一滴血,=也未必能够坚守燕州这道大魏和突厥之间最重要的防线。这个女人不愧是耿大将军的女儿,她才是真正继承了耿大将军一身本事的人。 那一年二月,一身缟素的耿青鸾带着儿子扶灵归京,还不曾登基的先帝德光帝亲自出城相迎,之后在朝堂之上,高祖皇帝不顾众多守旧大臣的反对,执意封赏耿青鸾为护国将军,后又以耿青鸾的名字改为青鸾将军。 耿青鸾天生就不是张扬高调的人,被封将军之后,并不曾如好事者所猜测的那样,上演一出巾帼不让须眉的传奇,而是闭门谢客,潜下心来用心教导两个儿子,她的事迹若昙花一现,被人津津乐道了一段时间,在更吸引人眼球的事情出现之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方氏会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她嫁进洪家之前,母亲担心她轻慢老夫人,刻意告诉她的,还一再告诫她,只要老夫人对她满意,她在洪家就能过的舒服自在,相反,若让老夫人不喜了,她就别想好。 母亲的话方氏听进去了,进门之后也照母亲的话去做了,只是,她一直都有些怀疑,怀疑母亲说的那些是不是编造出来吓唬自己的,婆母怎么看都不像个能上阵杀敌的强悍人物啊!直到十一年前,燕州城又一次爆发了大战。 那一年,洪州铭已是燕州驻军的主帅,但收到前方战报,知道突厥十五万大军来袭的时候,登基不过三年的今上裕泰帝还是亲自上门,恳请老夫人再次披上战袍,但那一次,她不是主帅,而是监军。那个时候,方氏才确定,母亲的话都是真的。 纵使是监军,大战归来的老夫人身上还是带了浑身的煞气和凌然,那个时候洪月翎已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不能说有多懂事,但也不是全然的什么都不懂,和母亲兄长一起迎接祖母归来的她生生被老夫人身上的那股煞气吓得放声大哭,之后一个月总是半夜被噩梦吓醒,是心疼女儿的方氏悄悄的带着女儿去寺院求了驱邪安神的符之后,才逐渐好转。 事情过去也有十来年了,洪月翎从稚龄幼童成了窈窕女郎,加上方氏在女儿恢复正常之后就下了封口令,忘了童年旧事的洪月翎还真不知道自己当初被老夫人吓得有多惨。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她却还是非常非常的惧怕老夫人的,老夫人心情好,脸色好,带着笑容的时候显不出来,当只要老夫人微微一沉脸,她心里就发虚发寒,不敢造次了! 被母亲骂了没出息,洪月翎倒也不气,眼睛一转,看看趴在奶娘怀里有些儿犯困的英姐儿,转头对小方氏道:“表姐,英姐儿现在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让她多去祖母跟前露露脸……那人再怎么也都是个外人,哪能比得上自己的亲曾孙女,你说可是?” 小方氏没想到两人说着说着会把话题查到自己母女身上,不过她也不是个包子,闻言笑道:“妹妹说的是,到时候让英姐儿叫上妹妹一起,一个长孙女,一个曾孙女,最最亲的两个在跟前了,祖母还能看得见谁啊!” “你……哼,不识好歹!”洪月翎胸口微微一堵,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小方氏,转而拉着方氏又说起话来。 小方氏心头一晒,她是方氏的亲侄女,又是方氏长子洪晖瑜的妻子,按理来说应该和方氏母女一条心才是,而她刚进门的时候也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时间长了,尤其是自己进门两年才有孕,生下的还是英姐儿这个女儿,之后的那些事情让她终于明白,这世上最可靠的未必是血缘关系。怪不得她执意要嫁给青梅竹马的表哥时母亲会那么踌躇,怪不得母亲会一再交待自己进门之后一定要将老夫人放在最最重要的位置,怪不得母亲会咬着牙把她身边最是器重的沈妈妈一家给了自己当陪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母亲早就看穿了,姑母就是个面甜心苦的,而那个让人打心里畏惧的老夫人虽不是什么良善心软的,但至少人家是个讲公道的。 “娘,祖母给琪姐儿准备的嫁妆原本就丰厚,现在又多了方可以当成传家宝的端砚和爹爹给的压箱银子……”洪月翎嫉妒满满的道:“娘啊,祖母不疼我您可得多疼我一些!” “你这个讨债的!”方氏轻轻的点了点洪月翎的脑门,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洪月翎只比吴思琪小了半岁,婚事也早就定下了,婚期尚未确定,但嫁妆却也着手准备起来了。方氏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是五岁就搬去了外院,自然比不得一直在眼面前的女儿让她心疼。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除了公中给几个姑娘的份额之外,方氏更狠狠心咬咬牙将自己的嫁妆分了一半出来给女儿。对此事,方氏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发虚的,就算再偏疼女儿,这么做其实也是不妥的,好在两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也都是真心疼爱妹妹的,对方氏此举表示了赞同,而儿媳小方氏至少明面上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是现在,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偏偏当着小方氏的面跟自己要东西…… “娘~”洪月翎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让母亲为难了,她只知道她原本就比不上吴思琪的嫁妆如今又矮了一截,她看着方氏,道:“琪姐儿出嫁在前,她的嫁妆那么多,女儿的却大大不如,别人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说不得就会在私底下嚼舌根子,说女儿这个将军府的嫡长女连个寄人篱下的都比不得!” “你这张嘴啊!”方氏气道:“你也不看看你嫁的是什么人,她嫁的又是什么,能一样吗?” 第十章 婚事 “人家嫁的可是侯爷,孟家对她又颇为重视,说不得她嫁过去就会给她求诰命……到时候,连娘您都矮人一截呢!”洪月翎撇撇嘴,方氏精挑细选给她挑中的秦明自然是个好的,模样好,作风好,秦家也是家风极好的人家,唯一让洪月翎心里犯嘀咕的是秦明现在才是个秀才,就算书读得不错,要出头却还有的熬呢!也因为这样,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嫉妒吴思琪能高嫁的 “侯爷又怎么样?”方氏瞪女儿,道:“兴安侯几岁,琪姐儿又是几岁?她嫁过去可是给人当填房的,一进门,膝下就有一群没比自己小几岁的继子继女……你以为那是门好亲事啊?要真是好亲事的话你姑母能背着你祖母把亲事先定下来?要是门好亲事的话,你祖母能因为这个勃然大怒,险些把你姑母给撵了出去?” “娘,人家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洪月翎吐吐舌头,她嫉妒的只是吴思琪高嫁这件事情,而不是嫉妒她要嫁的人。兴安侯孟骏翔再怎么好也都是个已过中年的老男人了,府里姨娘通房好几个,嫡子庶子也都不缺,吴思琪嫁过去有的受的。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平衡了,她在老夫人跟前是没有吴思琪那么有脸面,可她有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的娘啊,哪像吴思琪,被自己的亲娘就那么随意的给卖了! “好了!也不早了,赶紧回去洗洗睡吧!”说话间也走到了洪月翎的院门口,方氏拍拍她,打发道。 “娘,我刚刚和你说的……”洪月翎有些着急的道。 “那个以后再说!”方氏终究没有直接答应她什么,侄女兼儿媳妇还在一旁呢! 洪月翎跺跺脚,不高兴的走了,方氏摇摇头,看向小方氏。小方氏也是个乖觉的,笑着道:“娘,英姐儿都快睁不开眼了,我也哄她睡了!” 看了看睁着一双好奇大眼、明显没有半点睡意的孙女,方氏心里微微一晒,却没有挑破小方氏这个拙劣的借口,点点头,道:“去吧!” “在我眼面前呢,就眼红的说酸话,见不得一娘好,我见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陪着老夫人散了步,又亲手和林婆子一起侍候着老夫人梳洗,换了一身舒坦的衣裳之后,吴思琪才笑着向老夫人告退,而她离开之后,老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发作道。 “是什么都不要紧的。”林婆子八九岁的时候就到老夫人跟前,一起长大,后来又成了她的陪嫁丫鬟,一起到了洪家,一起面对过无数的风霜剑雨,对老夫人那是半点畏惧都没有。无视她难看的脸色,笑着道:“姑娘是您亲自教养大的,性子也最像您,看似和面团一般好揉捏,但那是因为没遇上她在意的事,真要是惹了她,她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让人欺负的。您啊,就放心吧!” “放心?我能放心才怪!”老夫人叹气,道:“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把她养得太好了,什么都不争不抢,等到……等我闭眼之后,她怎么办啊!” “您这是说什么呢!您身体如此健朗,多的不敢说,再好好儿的活上三四十年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林婆子嗔怪一声,又道:“姑娘婚期就在眼前,说不定过得一两年,姑娘也该当娘了,为人母则强,为了子女,姑娘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事事谦让了。” “我就怕她习惯了事事谦让,嫁了人,一时半会也改不了这个性子啊!”老夫人摇头,对吴思琪的这门亲事,她是一百个不满意,若不是洪易萍趁着她带着吴思琪出远门的空隙,迅速的定下亲事不说,还嚷嚷得人尽皆知,断了自己静悄悄的退了这门亲事的可能的话,她或许早就把这门亲事给毁了。事实上,她其实已经想法子了,是吴思琪在她面前一再地说什么她对这门亲事很满意,说什么她一介孤女能嫁给兴安侯为继室已然是天大的福气,甚至连她心里其实很爱慕兴安侯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知道那孩子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结亲不成和兴安侯府结了仇,给安国将军府添麻烦,但她也清楚,吴思琪既然决定接受这门亲事,那么就不会再改变主意,只能松了口,默认了这桩婚事。 不过,就算默认了,老夫人心里却还是憋了一把火,这两年来不止一次的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至于说是退了亲,吴思琪乃至洪月翎姐妹的名声会不会受影响……呵,真要因为这个就对她们避而远之的人家,错过了反而是幸事!至于说兴安侯府最大的靠山孟贵妃……不是她自视过高,但孟贵妃还真不值得她忌惮! 只是那孩子却不肯让自己那么做,不但一再的将自己的念头打消,还放软了身段,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那般的委曲求全,她怎么也任性不起来了,只能想办法多给她置办一些嫁妆,不是为了补偿什么,而是为了让自己心里稍微好过些。 “不是还有句话说为人妻则刚吗?”林婆子心里其实知道老夫人担心的没错,其实她心里也担心吴思琪嫁到兴安侯府之后会吃大亏。老夫人和吴思琪都是不爱争强好胜的性子,但老夫人是因为从小备受宠爱,无人与她争、与她抢才养成的——耿大将军夫妻感情甚笃,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女儿,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事事都顺着她,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好好的姑娘家,琴棋书画女红中馈半点不会,却学了一身好武艺,读了一肚子的兵法韬略。吴思琪却完全不同,她不爱出风头倒是天生的,但事事谦让却是寄人篱下的处境、对老夫人宠爱的受之有愧以及洪易萍的刻薄态度养成的。她骨子里是个刚强的没错,但却也是个事事顾全大局的,怕就怕被人看穿了这一点,一来就来狠招,让她想着以和为贵的她猝不及防的吃大亏! “那也要看是嫁的什么人!”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孟骏翔看着倒是人模人样,这些年借着孟贵妃的势也混得风生水起,名声似乎也不错,但就凭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就足够让我对她没半点信心了!他要真觉得一娘好,好好地请人上门说亲,就算我不舍得一娘给人当填房,给人当后娘也不会看低他,但是现实呢?还有,兴安侯府好名声也就算了,撺掇着那个没脑子的上跳下窜,非逼着一娘大出风头,和一帮子读了三天书,就自以为才高八斗,尾巴翘到天上去的丫头片子比什么诗琴书画……这又算什么回事?要不是一娘那孩子跪在院子里以死相逼,我不抄起家伙把他那劳什子兴安侯府给拆了才怪!” “老奴也知道兴安侯未必是良人,不过,谅他们也不敢对姑娘不好!”林婆子一阵无力,人人都道安国将军府的老夫人脾气好,从来不拿捏媳妇,更不会像有些个老封君,老都老了还抓着管家的大权舍不得撒手,只有她们这些在她身边时候了一辈子的人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是个一言不合就抽刀子去砍人的火爆脾气。不拿捏媳妇是不屑为难女人,不管家是嫌麻烦。她笑着道:“惹火了您会有什么下场,侯府的老夫人应该明白!” “就怕遇上糊涂人!”老夫人叹口气,道:“兴安侯府这十来年顺风顺水惯了,说不得早目中无人了……唉,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十一章 贵妃 孟贵妃轻轻地挥挥手,捧着画卷的小宫女立刻退到一边,她端过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淡淡的道:“原以为去年的那副《锦鸡牡丹图》已经是你是最好的作品了,看了这副《栗山听涛图》才知道,你还是藏拙了!” “那等赛事,不参与便也罢了,既然参加了,必然是要全力以赴的,否则既是对别人不尊重也是对自己极不负责的。”吴思琪的语气也很淡,眼睛却不退不让的看着孟贵妃,道:“去年险胜是因为小女并不擅长国色天香,富贵堂皇的牡丹,而今年轻松夺冠则是因为小女正好喜爱和擅长山水风景,两相一对比,难怪娘娘会有此误解!” “你若是多画几幅画送来给本宫的话,本宫也不会误解了!”孟贵妃淡淡一笑,道:“你娘倒是拿过几幅你的画过来,不过笔法稚嫩……听你娘说是你十一二岁的时候画的,你再大一些的作品她就没了。” “母亲静修,小女不敢拿品鉴画作这样的小事打扰她!”吴思琪眼脸微微下垂,遮住眼中的无奈,洪易萍那里就几幅不怎么样的画作也是有原因的——洪易萍素来不关心与自己本身和财物有关事情,更不会关心吴思琪学了些什么,她知道吴思琪善画还是因为她十三岁那年画了一幅松鹤延年给老夫人祝寿。知道吴思琪的画得很不错之后,她立刻向吴思琪索要,甚至还亲自带着人将吴思琪书房里的画收刮一空,然后让余妈妈拿去外面的书画店卖了。 好在方氏管家还是有一手的,发现余妈妈带着一大包东西出门之后立刻派了人跟上去,发现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禀告了老夫人——大魏民风开放,但姑娘家的画作就这么流落在外面也是极为不妥的。老夫人自然被气坏了,立刻让人将所有的画收回来不说,还把洪易萍叫到跟前痛斥了一顿,不但不劝阻洪易萍还当了帮凶的余妈妈更被罚了板子,若不是洪易萍哭天喊地的一阵嚎啕大哭,说不得就直接撵出去了。而那之后,吴思琪自然不敢再将自己的画作给钻到钱眼里拔不出来的洪易萍了,而她手上仅剩的那几幅也是画得太差,洪易萍觉得卖不出去顺手塞哪个犄角旮旯,这才留了下来的。 “是这样啊!”孟贵妃看着一脸沉静的吴思琪,眼中闪过一丝不喜,而后笑着道:“这样就好!你娘倒是在本宫面前哭诉过,说她当年深陷丧夫之痛难于自拔,将你交给老夫人,忽视了对你的关心和教养,结果弄得母女不亲……唉,你娘也不容易,你要多体谅她才是!” “小女会的!”吴思琪恭顺的应声,没有费力的和孟贵妃解释太多,她相信,她和洪易萍是什么一个状态,就算孟贵妃在深宫之中不是特别清楚,孟骏翔和侯府的老夫人也定然是心知肚明的,而她更相信,他们并不在乎这个,他们更看重的是老夫人耿氏对自己的偏疼,洪州铭兄弟爱屋及乌,对自己也视同己出。 “知道你蝉联之后,本宫为你准备了些许贺礼,你看看喜不喜欢!”孟贵妃微微一挥手,立刻有大宫女端了托盘上前,里面放了几样内造的首饰,一盒子头花。 “谢娘娘赏赐!”吴思琪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径直起身跪下谢恩,孟贵妃的礼物一看就知道是没走心的,但上位者的赏赐轮不到她说什么,她接着便也是了。 “你喜欢就好!”孟贵妃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出宫去吧!” 与洪易萍一样,孟贵妃和吴思琪说话总有些无力感,身为贵妃,除了过人的才华和出众的相貌,孟贵妃最让人称道也最让裕泰帝欣赏的就是她的善解人意和八面玲珑,和什么人说话,她都能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氛围来。但每次对上这个未来的弟妹,孟贵妃却总有一种把天聊死的无奈——这聊天也是要看对象的,若是裕泰帝,他再怎么兴致缺缺,孟贵妃也能投其所好,把气氛给调动起来,但换了吴思琪……还是算了吧!不是吴思琪更难搞,而是她堂堂贵妃,没必要低下身段去。她识趣最好,不识趣……呵呵,总有让她识趣的那一天! “是!”吴思琪恭顺的道:“小女告退!” 看着吴思琪没有半点可挑剔的恭敬离开,孟贵妃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唉,真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对了没有,她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展羽能喜欢才怪!” “未嫁人的姑娘不就是这样的吗?就算心里喜欢,想要软和些,却总是抹不开面子,越是在乎就越是会端着几分,嫁了人就好了!”孟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娥笑着道,她并非孟贵妃从孟家带进宫的,能够跻身成为孟贵妃的心腹大宫女凭借的就是那份眼力和口才,不但能够精准的猜到孟贵妃的心思,还能投其所好的劝慰和建议,她笑着道:“吴姑娘性子沉稳也好,侯府人口多,该有这么个沉稳的人做当家主母!” “你说的倒也对!”孟贵妃点点头,道:“展羽这些年虽然比年幼的时候稳重许多,但天生的脾性在那里,是该找个稳重些的。唔,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素娥笑着接受了孟贵妃的顺口一夸,孟骏翔原是兴安侯府的嫡次子,上头原有一个长兄孟骏蔺,十一年前战死沙场。孟骏蔺为国捐躯,宫里又有个身为宠妃的孟贵妃,五年前老兴安侯过世的时候,裕泰帝加恩,没让原该三代而降的兴安侯降等,保住了原本的爵位。 孟骏蔺过世十余年,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素娥自然没见过,但在孟贵妃身边多年,从她有意无意的话语中不难判断,孟骏蔺比如今的兴安侯出色许多——至少在孟贵妃眼中,长兄比弟弟出色得多,她可不止一次的叹息,说若非长兄英年早逝,兴安侯府定然会比如今更加的兴旺,而她也无需像现在这样,为娘家时时事事的谋划费心了。 其实这倒也正常,孟骏蔺是嫡长子,若无意外和特殊情况,勋贵人家的嫡长子都是会继承爵位支应门庭,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一样的,只要本身不是草包,都会比弟弟更出色。 “对了,展羽也该回京了吧?侯府那边有没有消息?”说到弟弟,孟贵妃也就关心起弟弟的归期来了,年初的时候,裕泰帝给孟骏翔派了差事,让他去江南织造府办事,那差事油水足且没什么难度和风险,是孟贵妃费了很多功夫才为孟骏翔争取来的。 “侯府还没有递消息过来,不过,侯爷离京也快两个月了,说不得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素娥笑着回答。 “一会让人去问问,看看展羽有没有递信回来。”孟贵妃其实也就是顺口一问。 “是,娘娘!” 第十二章 拦路 “嘿哟,这不是安国将军府那位插了漂亮的羽毛,就真以为自己有了飞上枝头资格的表姑娘吗?”出了孟贵妃的明澜宫没多远,吴思琪就被两个半大小子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一边用蔑视的没眼光上下打量着吴思琪,嘴里还说着尖酸刻薄的话,道:“看样子,是刚刚从贵妃娘娘那里出来的……怎么,刚刚侥幸得了头名,就急不可耐的跑贵妃娘娘面前邀功请赏了?” 看看一脸骄横跋扈的男子(或者说是男孩),再看看那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落后了他小半个身子,和他一般年纪的男子,吴思琪沉静的道:“两位公子好!” 眼前的这两个显然故意等着这里找茬的男子,一脸骄纵的是辅国公世子的长子谢昱,脸上有些不明情绪的则是孟骏翔的嫡子,再过八九个月,就会和吴思琪成为“母子”的孟平睿,他们今年都是十三岁,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 “没听见小爷问话吗?”谢昱最见不得吴思琪这幅平静无波的样子,他冷笑,道:“还是说被小爷说中的心思,想转移话题?” “谢公子,今日是贵妃娘娘召见!”吴思琪淡淡的看着谢昱,这个在她和孟骏翔有了婚约之后不止一次的找她麻烦的跋扈少年,没有半点怨气和怒气,她知道,谢昱找她麻烦与其说是为他身边的孟平睿抱不平,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吐一口自己心中的怨气。 “你的意思是没有贵妃娘娘召见,你就不会进宫喽?”谢昱斜睨着吴思琪,他看起来是一副纨绔的样子,但却绝不是没有心机的,立刻听出吴思琪话里的未尽之意,他微微冷笑,毫不迟疑的反问一声。 吴思琪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谢昱,她确实就这么一个意思,但没有必要说破,而后滋生些麻烦出来,她看向孟平睿,淡淡的道:“孟公子,真巧啊,每次见宫参见娘娘总能遇见您!” 孟平睿神色颇为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吴思琪,他知道吴思琪今天会进宫才特意约着谢昱来堵她,给她难堪的,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被吴思琪就这么说破却还是第一次。他毕竟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就算略有心机,也没有足够深的城府,被吴思琪这么一挑破,自然有些心虚气短。 “确实很巧!”相比起来,谢昱的脸皮就厚得多,他嘿嘿一声笑,道:“主要是吴姑娘往宫里跑得太勤了些,若是姑娘少来几趟个,也未必总会遇见我们了。” “谢公子教训的是,小女铭记在心!”吴思琪微微一笑,道:“以后娘娘召唤,小女就说两位公子吩咐了,让小女少进宫,免得让两位公子看见了心生不悦就是!” 孟平睿心底一紧,这样的话传到长辈们耳中还得了,就算他打心里不愿意接受吴思琪这个没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子当继母,也不能表现在面上啊! 不等他说话,谢昱就冷笑道:“你以为你这么说了,小爷就会怕了吗?哼,小爷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时间不早了,小女不能耽误出宫的时间了!”吴思琪微微一笑,她说这话不是为了威胁谁,而是真的不想进宫和孟贵妃说些虚情假意,言不由衷的话,但她知道,婚期在近,为了婚礼的事情孟贵妃召自己进宫的次数肯定会不少,她只希望借今日被两人再一次堵住路的事情少来几次。至于说孟平睿会不会因此受到他的长辈的斥责,孟平睿固然不待见吴思琪这个未来的继母,吴思琪也一样非常不喜孟平睿,不是因为他是孟骏翔的嫡长子,而是这人小心思多,小动作多,却没有半点担待的脾性让她颇为厌恶。他不想让另外一个女子取代生母的位置和地位情有可原,但他为什么不去找孟贵妃等人去闹,找同样身不由己的自己算怎么一回事?捏软柿子吗?好吧,就算是捏软柿子,也该自己出面自己动手吧,撺掇着谢昱给他出头又算什么?这种天性中带着阴暗和算计的人,就算还只能算是一个大男孩,也一样令人厌烦。 她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哎~”看着干净利落越过两人准备离开的吴思琪,谢昱有些傻眼,而孟平睿除了傻眼之外更多了些担忧和阴郁,他知道,他和谢昱刻意来堵吴思琪,讥讽她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但也清楚,以前没有因此被长辈责骂过,不是因为长辈们不知道,也不是因为长辈们觉得这不过是件可以忽视不管的小事,而是因为身为当事人的吴思琪不吭声,她都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别人自然犯不着为她出头。但是,她的态度变了,长辈们自然也不可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心里多少也知道长辈们对这门亲事还是很重视的孟平睿心里有些发慌,看了一眼眉宇间满是不在乎的谢昱一眼,轻声道:“阿昱,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谢昱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孟平睿,道:“怎么?就这么一句话你就怕了?想打退堂鼓了?阿睿,我告诉你啊,这当继母的,或许能故作大方的善待继女,但绝对不会善待继子,就算是庶子也会让她觉得刺眼刺心更何况你这个嫡长子。你们俩迟早要正面对上,与其给她装善良大度的机会,不如一开始就把大家的假面具都给挑了……我知道你担心会因为这个被你的那些长辈责骂,但至少不会让他们有一种你们俩其实关系不错,让他们放心的将你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也不错的错觉。阿睿,真要到那个时候,你可就真的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可是……”孟平睿知道谢昱说的都是对的,和他一样,谢昱的生母也不在了,不一样的是谢昱的生母在谢昱才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后不到两年,谢昱的父亲辅国公世子谢伯安就娶了如今的世子夫人江氏。 孟平睿曾听母亲叹息过,说江氏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却被谢昱一个半大孩子闹得没了平常心,频频做错事,闺阁里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名声没了不说,还成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恶毒后妈。也就因为觉得谢昱是个不简单的,母亲才会在病重,自知不久于世的时候让他和谢昱走近些,用母亲的话来说,和他成为朋友,就算不能学会让他的本事,也能请他帮忙出点子,躲过继母的磋磨和算计……父亲正值壮年,再娶是绝对的,就兴安侯府这些年的状况,进门的继室出身还不会低。 “没什么好可是的!”谢昱见不得孟平睿这副瞻前顾后的样子,若不是可怜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没娘的,他才懒得理会他呢!他看着孟平睿,道:“我还得去宁安宫给淑妃娘娘请安,你呢?是出宫还是去明澜宫?” “都进宫了,自然要去给姑母请安!”孟平睿心里很不想去,但却不敢不去,父亲对他原本就不是十分的重视,心疼他的祖母年纪也渐渐大了,要是再失去了姑母的欢心,他将来的路可就越发难走了。 “那我们就各做各的事情去吧!”谢昱干脆的道,而后挥挥手,转身就往宁安宫走去,孟平睿心里喟叹一声,也端起笑容,往明澜宫走去…… 第十三章 得意 “你啊,又何苦当那个出头的恶人呢?”林淑妃摇头,谢昱到之前,她就听身边的内侍回禀,说这个小魔星又和孟平睿在出宫的路上堵吴思琪了。她也知道,虽然这小子看上去像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但也却不是个傻愣愣,只知道闯祸的,闹事也会有个分寸,听过,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是了,并没有让人刻意盯着。而她这个时候这么说,也是谢昱自己沉不住气,不需她问话,就把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和阿睿是朋友,虽然还不到两肋插刀的程度,但给他出个头的交情还是有的。”谢昱笑嘻嘻的看着林淑妃。林淑妃和谢昱的生母是同族姐妹,而谢昱的生母和已故的裕泰帝的原配林皇后则是亲姐妹,林淑妃比两个同族的姐姐都小很多,但和两人的关系却都极为亲密,林皇后难产身亡之后,她便进了宫。 “孟家那小子看似软弱可欺,实则是个心里做事的,就算没有你为他出头,他也不见得会吃亏!”林淑妃白了谢昱一眼,除了养在身边的七公主之外,林淑妃最心疼的不是林皇后所出的皇长子,而是谢昱。她摇着头,道:“再说,你和孟家那小子的交情能有多深?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和你交往就没安好心!” “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利用的心思和我交往的,但是那又怎么样?”谢昱呵了一声,道:“反正我既没想过和他做什么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也没打算将我的背后交给他,不过是同病相怜之人罢了!他利用我,我也明白,但他想利用我也得看我肯不肯出手啊!为他出个头,给那个爱慕虚荣,年纪轻轻就想给人当继室,当继母的女人添添堵的事情,我还是乐意的,再多的……呵呵,就得看小爷我乐不乐意了!” “为个心机不纯的为难一个女子……”林淑妃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心结,但你这又是何苦呢?再说,吴姑娘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如果可以选择,你以为她会愿意嫁给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的男人当继室,而后让一群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叫自己母亲?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孟平睿想要找人家的麻烦是他的事,你别在一旁跳得比孟平睿还欢!” “可怜之人?身不由己?呵呵,您怎么知道她是不乐意的?”谢昱冷笑,因为继母的缘故,他对所有的继室和即将当继室的女子有一种天然的厌恶,他冷笑道:“她若是不愿的话,这门亲事能成吗?她若是不愿的话,订下婚约之后能上蹿下跳,争那个京城才女的名誉吗?也不知道那些评委是不是瞎了眼,居然让这么一个人连续两年夺魁!” “不许胡说!吴姑娘能连续两年得这个书画类的第一自有她的过人之处,不能因为你对人有成见,就否定她的才华!”林淑妃轻责一声,道:“至于说婚事……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她嫁与兴安侯为继室是其母的意思,她一个姑娘家,就算不愿意,又能怎样?这种婚事其中的内情我也和你说过的。” “您是和我说过,但谁知道您是不是也被人给迷惑了啊!”谢昱不以为然的看着林淑妃,道:“定下婚事的可是她的亲生母亲,这当亲娘的能半点不顾自己女儿的意愿吗?我看啊,她心里肯定是乐意的,只是为了拿乔,为了让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的其他长辈们心里舒坦这才装出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听说她的嫁妆都是安国将军府给准备的,据说安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心疼她,觉得这么一门亲事让她受了委屈,给她准备的嫁妆比安国将军府大姑娘的嫁妆还要丰厚。您想啊,她若是一开始就欢天喜地的,安国将军府能给她准备那么多的嫁妆吗?” 看着显得有些尖酸的谢昱,林淑妃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摇头道:“有的时候,亲娘也未必就能完全为自己考虑!好了,阿昱,不管吴姑娘是什么态度,你都没有理由和孟平睿一起胡闹,那是兴安侯府的家务事!” “我可不是一昧的胡闹,我也是有计较的!”谢昱为自己辩解一声,而后讨主意一般的看着林淑妃,道:“九姨,您说吴思琪回去会不会闹?她今天的表现和以前可不一样,还放了话了,阿睿颇有些惴惴……我了解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说不得会来一招恶人先告状,向贵妃或者他祖母诉苦告状……” 看着谢昱兴奋的眼神和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林淑妃的眉头忍不住又皱了皱,道:“然后呢?” “我不知道安国将军对这个外甥女有多重视,但洪将军兄弟侍母至孝是出了名的,吴思琪要是在老夫人跟前哭诉一番,说不得老夫人心疼之余还会让儿子为外孙女出头……嘿嘿,到时候,可就有的好戏看了!”谢昱嘿嘿一声笑,道:“这两家人要是因为这个闹了不愉快,就算这门亲事不出现波折,也势必让两家人心中留下芥蒂。尤其是吴思琪心里肯定恨死了阿睿这个未来的继子,说不得进了门就会找辙收拾阿睿……阿睿对她戒心很重,一定会防备,会反击,到时候,兴安侯府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不知道后院起火的时候,兴安侯会不会后悔为了联姻娶了吴思琪!” 兴安侯娶吴思琪是为了什么?无非不过是为了和手握兵权的安国将军府成为姻亲!当然,比起吴思琪,安国将军的女儿洪月翎更让兴安侯府满意,但是兴安侯府也明白,向洪月翎提亲是绝无成功的可能。 兴安侯这些年在今上跟前确实得用,背后还有个深受皇宠的孟贵妃,孟贵妃所出的皇三子也越发的出色,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遮掩住兴安侯已过而立之年,嫡子庶子庶女成群的事实,但凡是心疼女儿的,都不会考虑将女儿嫁过去。当然,庶女或者因故一直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倒是无所谓,但那样的,兴安侯府能看上吗? 从孟平睿那里,谢昱知道,吴思琪不过是兴安侯府在京城众多闺秀之中扒拉了一番之后,从矮挫子里挑出来的高个子而已!兴安侯府诚意不足,安国将军府本来就不是很满意,要是这个时候再出点儿问题……想到这个,谢昱就觉得自己今天没白帮孟平睿出头。 “这些内宅的事情,你倒是门儿清啊!”林淑妃摇头,怪不得这小子会和孟平睿走近,同病相怜是假,借着为朋友打抱不平搅合两家的联姻是真!也就是吴思琪不爱出门交际应酬,被他们堵上的次数很少不说,还几乎都在宫里,他们连太过分的话都得斟酌再三才决定要不要说,要是换了个总爱往外跑,让他们有无数机会堵上的,说不得早就被他们埋汰得羞愤不已,闹到解除婚约的地步了。 “内宅无小事!”谢昱嘻嘻一声笑,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呢,就从小处着手,让他们干不成大事!” “你这猴子!”林淑妃的眼神微微有些冷,笑骂一声,却转了话题,道:“你最近学了些什么?快些和九姨说说!” 第十四章 担忧 “娘娘,您有心事?”看着眉头紧锁,一脸忧虑,从谢昱告退之后就坐在窗前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挪位子的林淑妃,一直在她身边侍候的大宫女银翘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林淑妃点点头,也不隐瞒,直接道:“是阿昱,这孩子的问题有点儿大了!” “昱少爷?”银翘微微一怔,她也猜到了林淑妃的烦恼是因谢昱而起,但却真没想到林淑妃烦恼的会是谢昱本人而不是某些事情。只是,他有什么问题呢? “嗯!”林淑妃点点头,道:“以前一直觉得五姐姐走得早,阿昱这孩子能在江氏手底下平安长大,躲过了江氏明里暗里的算计,还狠狠反击,闹得江氏灰头土脸是件好事,可是现在看来,却也不见得了!唉~这孩子尝过了内宅手段的甜头,就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那些手段来解决。” “昱少爷还小,娘娘现在发现了问题,慢慢纠正也就是了!”银翘真不觉得那是什么大问题,谢昱四岁丧母,外祖一家远在邕州,想管他也鞭长难及。若非身边有其母留下的忠仆照顾,宫里又有林淑妃这个姨母做靠山的话,年幼的他说不准早些年就不小心“夭折”了。如今,谢昱十三岁,也是个半大男人了,再过得几年也能娶妻成家,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说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呵,什么地方的阴私手段能比皇宫多呢?只要人能好好的活着,用什么手段一点都不重要。 “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林淑妃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再小,他也是个男人,应该有男子的胸襟、气概和眼界,不能像女子一样只看得见内宅那么方寸大小的地方。女子有非凡的胸襟和气概,能让自己活的更好,也能被人赞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男子就不一样了。男儿当有男儿气概,身为男子却没有足够的眼光和胸襟,只看得到内宅方寸之地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注定一生难有大出息。也都怪我,这些年只想着阿昱能平安长大就好,却没有给他请一个好先生,他身边只有藿香等人,也难怪变成如今这样子。” 林淑妃提到的名字让银翘微微一怔,藿香是谢昱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谢昱身边最得信任的管事妈妈,谢昱母亲过世之后,谢昱的大小事情都是她打理的。娘娘这么说是怀疑藿香没有尽心照顾侍候吗?心里这么想着,银翘嘴上劝慰道:“这哪能怪娘娘!娘娘虽是昱少爷的姨母,但也不好事事插手……” “就是顾忌多了,才会这样!”林淑妃叹息一声,道:“幸好如今发现了,要再过几年,那可就真的是晚了。” 和银翘以及如今在七公主身边侍候的茯苓一样,藿香也是林家的家生子,都是层层挑选之后才被拨到林家姑娘身边侍候的,忠心为主和精明能干都是没得说的,藿香和银翘尤其如此,她入宫之后,能在短短三年内在宫中站稳脚跟并被封为淑妃,银翘帮她甚多。 藿香的忠心毋庸置疑,她的精明能干林淑妃心里也是清楚的,有她在辅国公府照顾谢昱,林淑妃非常放心,而这些年来,谢昱能够躲过后宅的阴私算计,顺利长大,藿香居功甚伟,但是,她能做的也就这一点了——这是林淑妃今日才清醒的认识到的。 怪不得林家儿郎五岁之后就要搬到外院,怪不得那些老道学总说什么长于妇人之手难成大器,不是妇人养不好孩子,而是胸襟气度和学识都不比男人差的女子实在少见,这样的她们不足以将孩子,尤其是男子教养好。 银翘小心的看着林淑妃,轻声道:“娘娘,您看要不要让奴婢什么时候出宫一趟,和藿香好好的谈谈呢?” “谈了也没用,藿香能做的都做了,也做得不错,再多的,她费再多的心思也是做不好的!”林淑妃摇摇头,道:“幸好我发现了,也幸好阿昱还小,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只是他得吃点儿大苦头了!” 吃苦头?还是吃大苦头?银翘微微一怔,有些迟疑的道:“娘娘,昱少爷从小就没了亲娘……” “所以我就更不能再放纵他了!”林淑妃狠狠心,咬着牙道:“趁着他年纪还不大,还不曾定性的时候赶紧扳一扳,只要能扳过来,就算吃再多的苦头,也是值得的。不,应该说是无论让他吃多少苦头,都得把他给扳正了,要不然,将来我在底下见到五姐姐的时候没法交代。” 林淑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银翘心里纵使觉得林淑妃有些小题大做,却也不敢再为谢昱说什么开脱的话,而是小心翼翼的道:“那娘娘准备怎么办呢?需要奴婢做什么?” “这件事情得先和大伯父通通声气,看他的意见,如果他老人家或者几位堂兄能出面就更好了。”林淑妃思索了一个多时辰,也有了大概的主意,道:“阿昱养成这幅性子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五姐姐去得早,而是他身边就没有一个既能关心他,细心教导他,也能让他心甘情愿听从教导的男性长辈。也怪我,我恨极了谢伯宁,恨极了辅国公府的人,阿昱和藿香受我影响至深,对他们自然也就无法亲近。” “也不能怪娘娘,娘娘和五姑娘那么亲,却眼睁睁的看着五姑娘含恨去世,自然恨极了无法护着五姑娘的人。”银翘安慰一声,谢昱的母亲小林氏是被人谋害身亡的,还是在辅国公府之内被害的,辅国公府的人难逃其责。 “唉,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了,说了不过是徒让人伤心!”林淑妃心头酸楚却强压下去,道:“我明日就会给大伯父修书,我会在信中说明情况和我自己的看法……你明日还是去见藿香一面吧,让她最近一段时间督促着阿昱看书习武,没事少出门。” “是!”银翘点点头。 “我不知道大伯会怎样回复,在他回复之前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些不能透露给藿香!”林淑妃又吩咐一句,微微沉吟了一下,但不等她再说什么,就见几个宫女拥簇着小脸红扑扑的七公主进来,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下,脸上也挂起了笑。 “孩儿给母妃请安!”七公主仪态大方的给林淑妃见礼,起身之后就亲昵的扑进林淑妃怀里,撒娇道:“母妃,我饿了!” 第十五章 致歉 “一娘,过来这里坐!”吴思琪才进门,老夫人就冲着她招手,等她坐到自己身侧之后,才淡淡的道:“郭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婆子拿了一堆东西过来,说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妈妈没说吗?”吴思琪神色淡淡的看着立在那里的婆子,她兴安侯老夫人身边颇有些脸面的管事妈妈周林家的。吴思琪和孟骏翔的婚事定下之后,逢年过节都是她到将军府送节礼的。只是,老夫人不满意这桩婚事,对兴安侯府的所有人都非常的不待见,从来就没有给过脸,见过周林家的,倒是吴思琪被洪易萍抓着见过她几次。不过,吴思琪虽然不会像老夫人这般完全不把人放眼底却也不会像洪易萍那般对她客气。 “她倒是想说,我让她等你来了再说,免得浪费口舌!”老夫人和吴思琪说了一声,看向一脸恭敬的周林家的,冷淡的道:“好了,一娘来了,有什么就说吧!” “是,老夫人!”周林家的鲜少被人如此冷漠对待,但自家主子对老夫人有多忌惮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就算心里觉得憋屈极了,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恰当的神情来,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声之后,才恭敬的对吴思琪道:“姑娘,昨儿宫里发生的事情我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老夫人十分震怒,她万没想到少爷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让您受委屈了。昨日少爷回去之后,老夫人就将他狠狠的责罚了一顿,让他在祠堂跪足了一整夜。” “哦?”吴思琪看着周林家的,心底微微一晒,震怒?万没想到?孟平睿在孟贵妃召见自己的时候堵自己可不是第一次了,孟家人现在才知道?就算是场面话,说的未免也太不走心了!而且用词如此之含糊,想来若不是昨日自己说了那么几句话,兴安侯府还会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孟平睿的小动作吧! 吴思琪微微挑眉的动作和老夫人一般无二,周林家的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好含糊过去,心里暗叫一声倒霉,却不得不作出一副老实的样子,道:“我们老夫人有多喜欢您,您也是知道的,知道您受了委屈,心里不知道有多心疼,恨不得亲自过来看您……当然,老夫人也知道,若真那样的话,让人非议的还是您。所以,就派奴婢过来看您,让奴婢替少爷向您陪不是……老夫人也说了,以后会找个恰当的时候让少爷亲自向您赔礼认错的。” 以后?是她嫁过去以后吗?等到那个时候,她已然成了兴安侯的继室,自然只能大度的揭过此事,否则孟平睿这个原配留下的嫡子向她赔礼道歉说不得就会被传成她容不得人,一进门就想拿捏原配嫡子,只是……吴思琪心里冷笑,嘴上则顺着这话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等着孟少爷向我赔礼道歉了!” 她不是应该顺势说不会计较此事吗?怎么……吴思琪不按牌理出牌的回答让周林家的脸色微微一僵,素来能言善道的她忽然有些词穷起来,而一直没有插话的老夫人却没有继续沉默,淡淡的道:“一娘,是怎么回事?孟骏翔的儿子做什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吴思琪微微一笑,道:“昨天进宫觐见贵妃娘娘出来的时候又恰巧遇上了孟公子和辅国公世子的长子谢公子,孟公子一贯惜言如金,一言未发,谢公子也只说了几句不那么好听的话而已!我不知道这两位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了以后就算娘娘召唤,也尽量推辞,免得两位公子见了心生不悦。” “又?他们经常这般故意堵你的路,说些难听的话吗?”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寒,吴思琪原本就是个不喜排场的,每次出门都只会带一个车夫一个大丫鬟,进宫也一样。而因为洪易萍的缘故,她大多时候会带暮雪而不是在她身边多年的晴雪,所以,吴思琪不说,老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孟平睿和谢昱几次三番的故意堵吴思琪的事情了。 “有过几次而已!”吴思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而后看着周林家的问道:“老夫人还有什么交代吗?” “少爷和谢少爷走得近也是最近一年多的事情,老夫人这没想到谢少爷对我家少爷的影响会这么大,老夫人说了,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定然会好好约束少爷,不让他再跟着旁人胡闹,类似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还请姑娘放心。”周林家的恭敬的道,但这些话却只是她猜度着兴安侯府老夫人的心思说的。 或许是吴思琪一直以来淡然的态度给了那位老夫人她好说话的错觉,她并没有将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若不是孟贵妃特意让人递了话,说了这件事情,点明了必须做出姿态,给安国将军府和吴思琪一个交代,她甚至都不会派周林家的走这一趟。 “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情暂且就这样吧!”吴思琪原本也没有揪着一点点小错不放的心思,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可以了。 吴思琪这次的回应总算是在周林家的预料之中了,她心里一松,将吴思琪之前让她意外的反应归结于老夫人在场,她恭敬的道:“不知道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奴婢转达的?” “替我向老夫人问声好!”吴思琪礼貌的道。 “是!”周林家的越发心安了,身为侯府老夫人的心腹婆子之一,她自然知道侯府对这门婚事还是非常重视的,尤其是孟贵妃,这门婚事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办不好差事,老夫人不追究,贵妃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话说到这里,周林家的也该功成身退了,但就在她准备告退的时候,老夫人淡淡的道:“一娘没什么话好说,我这里倒是有句话要你转告!” 周林家的心里叫了一声苦,却只能恭恭敬敬的道:“老夫人请讲,奴婢敬听!” “告诉你家老夫人,既然要表示,就要有诚意些,别只会那些不起眼的东西和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敷衍!”老夫人微微一顿,脸色一冷,道:“一娘这孩子度量大,什么事情都可以一笑了之,但是我不能!” 周林家的犹如嚼了黄连一般,从嘴里苦到了心里,却只能恭恭敬敬的道:“奴婢听到了,奴婢一定转达!” 第十六章 评价 “您又何必呢?”吴思琪站在老夫人身后,一边熟练的给她捏着肩,一边轻声抱怨,道:“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值得您生气?您忘了太医交待过,说您肝火旺,切记不可随意动气的?” “鸡毛蒜皮的小事?若真是你说的那么无关痛痒,兴安侯府能专门派人过来?”老夫人偏过头去瞪吴思琪一眼,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家那小崽子故意堵你,给你难堪了多少次?你好好的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真不是什么大事!”吴思琪捏到一处有些僵硬,手上的力道稍微加大了些,嘴上也闲着,道:“说起来也不能怪孟平睿,自己的亲娘没去多久,父亲就又订了亲事,对象还只比自己大两三岁……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都会难过。心里不舒服,找个地方撒口气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您说可是?” “心里不舒服就找你的不是,这算什么?”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他就算年幼也不可能一无所知,有本事有能耐进宫找孟贵妃闹,和他父亲闹,闹得不可开交,逼着他父亲打消再娶的心思啊,找你的麻烦算什么?你也是被算计祸害的那一个!” “您又说这样的话!”吴思琪轻嗔一声,道:“您真的不用为我再抱什么不平了,这门亲事我真的很满意!是,兴安侯年纪是稍微大了些,但也没有大到离谱,三十出头,与男人而言是最好的年纪,而我原本就不是跳脱的性子,嫁个年纪稍长一些的不是坏事。至于说嫁过去是当继室,还要给人当继母……兴安侯府在勋贵之中算不得顶尖的,但也没有落败,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这个靠山。老夫人,您心里肯定也明白。若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兴安侯大可求娶出身,品貌比我好得多的女子。” “不要妄自菲薄!”老夫人拍了吴思琪一下。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吴思琪笑笑,道:“您心疼我,自然觉得我什么都好,也自然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我,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我捡了便宜。” 老夫人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也是她妥协的缘由之一。就如吴思琪自己说的那样,在她看来,自己养大的孩子自然哪都好,相貌品性才华无一不好,但现实是想要为她找一门好亲事确实不容易。她原本的打算是让洪州铭在自己的下属之中寻摸个合适的,只要有真本事,品行好,能真心实意的对吴思琪好就行,别的都可以不计较。吴思琪是个心里有算计的,对方是个有才干的,加上她的照顾和洪州铭的提携,日子怎么都不可能过不好。 只是,这样的也不是那么好找!老夫人心里最懊悔的就是前几年因为某些渺茫的希望没有好好的为她早早筹划,结果被洪易萍乘人不备的时候套了这么一桩婚事……毁一门亲不难,但想在毁了一门亲之后再找一门好亲事却更难啊! “孟家那小崽子我没见过,是个什么样的?”这个问题两人已经谈过无数遍了,而且婚期都已经定了,想悔婚也有些晚了,老夫人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起孟平睿来。 “贵妃每次召见,我离开的时候都能见到他,不过不是他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辅国公世子的长子谢昱!”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孟平睿找麻烦的事情,吴思琪也就没有再遮掩,道:“每次都是谢昱出头,说些讥讽的话语,孟平睿多是一声不吭的躲在谢昱身后,有的时候还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老夫人冷嗤一声,吴思琪会意,笑着道:“就这个就能看出,孟平睿不过是个小心思多,小动作也不少,却没有半点胆量和担待的……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他怎么会被养成这般样子,他好歹也是兴安侯嫡长子啊!” “有什么好不理解的!”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孟骏翔是次子,从小就不是那个被给予厚望、重点培养的,他虽然没有被养成废人,却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比他大哥孟骏蔺差的不是一点两点,若非孟骏蔺英年早逝,他也就能当个富贵闲人。孟骏翔的原配胡氏是静安伯的嫡长女。孟氏被封贵妃、孟骏翔承爵也有好七八年了,这些年身为兴安侯夫人的胡氏可没少补贴娘家,孟骏翔和孟贵妃也没少提携相帮,但就算这样,静安伯府也还在破落勋贵之列,之前有多落魄,可想而知。一个落魄到除了爵位只剩一个空壳子的伯府,就算倾全家之力,也未必能培养出一个色色出众的嫡长女来,胡氏能有多出众也就不难推测了。爹娘如此,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胡氏过世之后,孟骏翔并没有将儿子带在身边教导,而是任其在内宅呆着,一个半大孩子,在那种满是阴柔气息的内宅,能长成阳刚男儿才怪!” “听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吴思琪笑。 “这么说来,孟骏翔这个儿子几乎是个废了的!”老夫人最看不上的就是没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当下就下了决断,而后看着吴思琪道:“一娘,你以后可不能心软的管着小崽子的事情。后娘就是后娘,别做那种视同己出,最后却被白眼狼狠咬一口的傻事!” “您放心好了!”吴思琪点头,她还真没有过那样的念头,将孟平睿视若己出……真的无法想象那样的事情。 “也别想着依靠孟骏翔!”老夫人语气淡淡的道:“这世上靠谁都是错的!世人说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呸,只想着顺从依靠别人,那么一辈子都别想过得自在!” “您放心,我不会忘记您的教导的!”老夫人的话吴思琪是赞同的,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一直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不仅口头上教导她靠山山倒,靠水水枯,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不遗余力是培养她,让她能拥有独立自强的本事,更用自己树立了榜样——老夫人这一生真算不得幸福美满,但过得硬气,从来不需要看人的脸色,而这也是吴思琪最敬佩的。 第十七章 处置 “诚意?”兴安侯的母亲郭老夫人脸色微微一黑,看着回话的周林家的,冷嗤一声,道:“要什么诚意?让你带着礼物上门还不够吗?若不是娘娘让人传了话,就这么一点小事,谁放在心上?怎么,还拿起乔来了?” 周林家的可不敢接话,她在郭老夫人跟前确实有几分脸面,但也就只是有几分脸面而已,郭老夫人最信任和最器重的另有其人,郭老夫人生气的时候,轮不到她说话。 “老夫人,您消消气!”说话的是郭老夫人身边年纪不小的婆子,她夫家姓马,她才是郭老夫人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她劝道:“都已经照娘娘的意思让周林家的带着礼物去了安国侯府,何不把事情办得完美一些,让娘娘心里也能高兴些。老夫人,娘娘虽说是深得帝宠,但深宫之中想要过得好可不容易,就算为了少给娘娘添些烦恼,也得把事情办得好好的,您说可是?” “若不是因为这个,我……”郭老夫人微微一顿,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怎么办才合适呢?” “老夫人既然让周林家的说了已经责罚大少爷的话,就不能让人诟病!”马婆子看着脸色微微一沉的郭老夫人,没有退缩,而是提醒道:“老夫人,不是奴婢想要多这个嘴,但是您有没有真个惩罚大少爷,这不过是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事情,将军府的耿老夫人能打听到,娘娘也能!” 马婆子的话让郭老夫人微微一惊。孟平睿几次三番的约着谢昱找吴思琪的麻烦的事情她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总还是略有所知的,只是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总觉得不过是小孩子意气罢了。就算昨日孟贵妃让人传了话,说这件事情不能再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要就这件事情给吴思琪,给安国将军府,一个说法和交代,她也没有正视。 但是,吴思琪是孟贵妃挑中的,这门亲事也是孟贵妃促成的,而兴安侯府如今的荣耀也有大半是依靠贵妃才得来的,孟贵妃既然都开了口,她这个当母亲的总不好什么都不做。所以,她将孟平睿叫到跟前教训了几句,而后再让人准备了些礼物,交待周林家的带着礼物往将军府跑了一趟——孟平睿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夜的事情压根就没有,纯粹是她为了安抚吴思琪让周林家的信口胡说的。原以为,周林家的去一趟,说一番软话,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哪知道…… 不过,马婆子说的倒也不错,就算为了让贵妃安心也不能再敷衍下去!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直接道:“你说的没错,这话既然都已经说了出去,就让睿儿委屈一点,到祠堂好好的呆一夜吧!马一安家的,你亲自去办!唔,这会天气还有些冷,让人在祠堂多添几个炭盆,可不能让睿儿因为这个给弄病了。” “奴婢明白!”马一安家的点点头,道:“老夫人可还有别的交待,若没有的话奴婢这就去办差。” “去吧!”郭老夫人挥挥手,马一安家的神色微微一整就去了,周林家的还在那里站着,小心的看着郭老夫人的脸色,依旧不敢搭腔。 马一安家的很快就到了孟平睿跟前,没有理会孟平睿的奶娘刘妈妈的殷勤,神色严肃的将郭老夫人对孟平睿的处罚说了一遍,迎着一屋子人错愕的眼神,道:“大少爷,老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不管怎么说,吴姑娘都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是贵妃娘娘一再夸赞的人,无论您有什么样的理由,又出自怎样的心情,这般对她不敬都是不对的。老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因为心疼您而什么都不做的话,对您对侯爷甚至对侯府都是不好的,希望您能理解和体谅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我能理解!”孟平睿心里恨极,却还是一脸的通情达理,道:“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若不是我任性祖母哪里会舍得责罚我!还请马婆婆回去转告祖母,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一定会吸取教训,以后也一定不会再犯,让她老人家放心。” “大少爷能理解就好!”马一安家的一脸欣慰,笑着道:“老夫人知道大少爷这般懂事,也一定会满心欢喜的。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现在就过去吧!”孟平睿知道不可能逃避这次处罚,便也没想办法拖延——母亲胡氏去世后,这家里不会再有毫无原则的护着他的人,父亲还是重视他这个嫡子的,祖母也还是疼爱他这个嫡长孙的,但那是在他懂事的情况下,如果他不懂事……他在他们心里是重要的却不是无可替代的,他懂事明理,他们自然会偏疼他几分,若是相反,他们的态度自然也会不一样。 不过……孟平睿隐晦的朝着刘妈妈打了个暗号,刘妈妈会意,一脸心疼的道:“马妈妈,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给大少爷找身暖和些的衣裳。虽然已经开春了,但晚上却还是冷得慌,大少爷身子骨原本就有些弱,这一夜下来还不知道会被冻成什么样子呢!” “老夫人素来把大少爷当眼珠子,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个?”马一安家的瞪了刘妈妈一眼,道:“老夫人吩咐过了,在祠堂多添几个炭盆,务必让大少爷暖暖和和的……不过,你担心的也没错,还是给大少爷备身暖和的衣裳,多点准备总是好的。” “我也知道老夫人心疼大少爷。只是……”刘妈妈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而后咬咬牙,心一横,道:“马妈妈,我以为大少爷昨日被老夫人训斥一顿,这桩事便算是过去了,怎么又……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老夫人原也以为训斥了大少爷一番,又让人带着礼物过去探视安慰一番这桩事情就算过去了,但是……唉,老夫人也不想这样,但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马一安家的叹口气。 一定是吴思琪不依不饶!孟平睿和刘妈妈隐晦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恨得越发深了…… 第十八章 各自 “大少爷,您就安心的在这里呆一晚上,明儿一早奴婢就会来请您出去的!”看着孟平睿规规矩矩的跪在蒲团上,马一安家的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大少爷对自己也别太严苛,累了倦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要是因为这个病倒了,老夫人该心疼了!刘妈妈,大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得监督好,也得照顾好!”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的侍候大少爷的。”在墙角处刚刚铺好了铺盖的刘妈妈立刻道,虽然给孟平睿带了厚实保暖的衣裳,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毕竟今天之前,孟平睿可从来没有被这般处罚过的。让她庆幸的是郭老夫人并不是铁了心要给孟平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她不过尝试着试探了一下,马一安家的就让她跟着一起过来了。 “大少爷从出生起就是你在身边照顾的,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马一安家的笑笑,而后对孟平睿道:“大少爷,老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呢,奴婢先告退了!” “婆婆慢走!”孟平睿点点头,马一安家的便往外走,出去之后还贴心的将门关上,挡住了渐渐开始有些寒冷的空气,而刘妈妈则侧耳听着,等到脚步声渐渐不稳之后小心的走到门旁边,从门缝往外看,确定外面空无一人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少爷,都走了,您可以起来了!” 跪在蒲团上的孟平睿立刻改跪为坐,脸上原本的平和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恨,道:“这都还没嫁进来就想压我一头,以后进了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奶娘,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大少爷,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万不能让老夫人的心偏了!她原本是贵妃娘娘看中的,老夫人也好,侯爷也罢,都不过是顺着娘娘的意思才结了这门亲的。奴婢就纳闷了,她到底何德何能,能入了娘娘的眼!”刘妈妈纳罕的道,她知道吴思琪是孟贵妃先看中的,但孟贵妃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合适的大家贵女不挑却相中了吴思琪她却始终想不明白。 “她是安国将军视若己出的外甥女,就这一点便足够了!”孟平睿冷哼一声,他倒是大概能猜出孟贵妃选中吴思琪的原因,孟贵妃与其说是看中吴思琪,不如说是看中安国将军掌握的兵权,与其说是为兴安侯挑继室,不如说是为她所生的六皇子拉拢人,增添砝码! “安国将军再怎么宠她,也不能改变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的事实!再说,娘娘为侯爷挑选继室的时候,最应该考虑的是您,应该选一个能够真心对您的才是啊!”刘妈妈忿忿不平的道:“娘娘当初若听了夫人的建议,让侯爷娶七姑娘为继弦的话,您也不会因为心头不安一再的找吴思琪的麻烦,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些事情了。” 孟平睿沉默了,刘妈妈嘴里的七姑娘是胡氏庶出的妹妹,静安伯府的七姑娘,胡氏缠绵病床,自知可能不久于世的时候就打算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为丈夫选好继室,而她看上的是自己的庶妹。但是,她才开口就被兴安侯和郭老夫人给否决了——静安伯府这些年完全依靠兴安侯府,再娶一个静安伯府的姑娘进门,对兴安侯府没有半点好处,兴安侯能同意才怪!胡氏之后倒也想过设计兴安侯,让他不得不顺着自己的意思再娶,只是她都起了那个念头,郭老夫人和兴安侯不可能没有半点防备,几次设计都不成,胡氏可以说是死都不安心。 “少爷,奴婢知道,让侯爷娶七姑娘为继室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不是继室而是贵妾的话还是可以运作的。七姑娘兰心蕙质,要是能在侯爷再娶之前进门,定然能早一步将侯爷给拢过去。”刘妈妈小心的看着孟平睿,道:“七姑娘性情温和,是少爷您的亲姨母,以前和您关系也非常亲密,有她在府里,您定然……” “好了,奶娘,这件事情以后提都别提!”孟平睿打断了刘妈妈的话,道:“我知道这定然是外祖父或者舅舅的意思,也知道他们是担心我娘不在了,兴安侯府和静安伯府以后会愈行愈远,这才起了让七姨进侯府的念头。说是为了我,其实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哎哟,大少爷,您可不能这么想,伯爷……” “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孟平睿冷笑一声,他以前也觉得既然父亲再娶是必然的,那么姨母当继母自然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经过这一年多和谢昱的相处,他的看法已经变了。他冷笑一声,道:“刚进门,自己脚跟没站稳的时候,不用说,七姨定然会事事以我为重,但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三五年?等到七姨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能以我为重吗?到那个时候,外祖父和舅舅是向着我这个没娘的孩子,还是向着七姨?” “大少爷~”刘妈妈看着孟平睿,道:“这是夫人……” “娘那个时候已经病了很久了,想岔了也是难免的!”孟平睿打断刘妈妈的话,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是,少爷!”刘妈妈无奈的叹气,看来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劝说了,伯爷可说了,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大少爷,不过是添一个贵妾,只要大少爷开了口,老夫人和侯爷一定会同意的。 刘妈妈侍候着孟平睿在墙角的地铺上躺下,说是赶着回去向郭老夫人回话的马一安家的才慢慢悠悠的走到郭老夫人的荣居院,钱袋里多了一张薄薄银票的她心满意足——简单的几句话让大少爷挨了罚不说,还挑拨了他和未来侯夫人的关系,今天的事情办的着实漂亮,让一贯大方的人越发的大方了,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这钱拿的可真是太轻松了! 第十九章 不平 “喏,那个笑得特别假的就是毅诚伯府的大少奶奶,兴安侯已故的那位原配的堂妹,你还未进门就耍威风,抓这一点点错处不放,逼着兴安侯府责罚兴安侯嫡子,给你交代的话就是她传出来的。”赵明霞眼底满满的都是看不起,道:“一边说的你的不是,一边人前人后的夸着静安伯府的七姑娘,真以为旁人不知道静安伯府在算计什么啊!” 吴思琪淡淡一笑,道:“静安伯府想再嫁一个女儿进兴安侯府也算是人之常情,既能继续维持这门姻亲,也能好好的照顾已故的姑娘留下的孩子,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一个月前,关于她还没嫁进兴安侯府就耍威风的传言悄然传开,她素来不爱出门,自然不会在第一时间听说,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对那些传言,她一笑了之,没有放在心上,倒是孟贵妃更在意些。为此,她还特意召了几个命妇进宫,在她们面前故作不经意的夸了她,以此消除那些传言对她造成的不良影响——贵妃为她说话的事情是兴安侯府那边告诉洪易萍,而后洪易萍又告诉她的。洪易萍还一再的警告她,让她不能再犯糊涂,不能在婚礼之前再闹什么出来。 “一举两得?”赵明霞冷哼一声,道:“我可不相信静安伯府有那么好的心!我看啊,与其说是为了孟平睿考虑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这般谋算,说到底不过是担心人走茶凉,和兴安侯府的关系愈来越疏远,得到的照拂和好处越来越少罢了!不过也难怪,除了兴安侯府之外,静安伯府也没有什么关系近且风光的亲戚了,其他的都是相差不大甚至还比不上自家的,不抓紧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毅诚伯府的这位大少奶奶不在了,静安伯府怎么都不可能这般表现!” “人情世事一贯如此,你也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吴思琪淡淡的摇摇头,静安伯府已然是破落的勋贵了,但比起毅诚伯府却还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毅诚伯府算得上是京城最落魄的勋贵人家之一了,早几十年就要开始依靠典当过日子,整个伯府就只剩个空架子了。毅诚伯已近古稀之年,好些年都没有出过门,有小道消息说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一口气,只是他若死了,毅诚伯府的爵位会再降一等,于是这些年一直用药吊着一口气,希望能在他死之前出个有出息的子孙,立个让皇上开恩的功劳,将伯府给保住。这样的毅诚伯府或许比静安伯府更迫切的需要一门贵亲,也难怪毅诚伯府的大少奶奶会这般了! “人情世事?哼~”赵明霞不知不明白这些,只是当这些事情摊到好友头上就有些无法忍耐了,她看着吴思琪,道:“毅诚伯府的大少奶奶这般作为,显然是有人授意的,她将静安伯府的七姑娘挂在嘴边也定然是有所图的,是不是谋取不到继室的位子就想退而求其次,塞进兴安侯府当妾室姨娘?” “或许吧!”吴思琪不在意的道。 “喂,你就有一点都不在意?”赵明霞气恼的看着吴思琪。 “有什么好在意的?”吴思琪笑笑,道:“孟侯爷妾室姨娘原本就不少,光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就有四个,再多一个又有什么?” “你……”赵明霞很有些无奈,她心里其实也很心疼好友,她知道有不少人在背后嘀咕,说兴安侯虽然年纪大了些,吴思琪嫁过去还是当继室,但让她不过是父亲早亡,母亲不得力,寄人篱下的孤女一个,能有这门亲事已然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但和吴思琪从小就在一起玩的她知道,这门亲事不是吴思琪所期望的,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选一个可以相扶相持相知相守的夫君,而不是如今这样。她带了几分气闷的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在不在意也都那样,但是,静安伯府和毅诚伯府的大少奶奶这般上蹿下跳的,兴安侯总得有个说法吧!” “孟侯爷如若是有意,毅诚伯府的这位大少奶奶也犯不着像跳梁小丑一般的上蹿下跳,早就一乘轿子将静安伯府那位七姑娘抬进府了。既然只是静安伯府的一厢情愿,又何必要什么说法呢?”吴思琪语气依旧很淡。 “你啊~”赵明霞一听就知道兴安侯府又在装聋作哑了,她恨声道:“你别总是这个样子,我告诉你,人都是欺善怕恶的,你越是和善就越是容易被人想当然的欺负。” “知道了知道了!”吴思琪无奈。赵明霞能和她相处得好,是因为礼郡王的母亲老王妃是耿老夫人为数不多的手帕交,深得耿老夫人疼惜的她和同样养在祖母身边的赵明霞相处的机会多。从小就认识赵明霞,吴思琪自然知道赵明霞小的时候也是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一个,粉嫩可爱得人谁见了都像捏一把。八岁那年,总是被人当肉包子捏的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让反抗……结果,不仅将背着大人那个总爱欺负她,捏她的脸,揪她的头发的坏小子给吓住了,也把另一个她给释放了出来,而后在任性刁蛮的路上越行越远。 “那孟平睿的事情呢?兴安侯可给你什么说法了?”赵明霞又问,孟平睿几次三番的拉着谢昱找吴思琪的麻烦的事情她以前也是不知道的,吴思琪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一直小心的瞒着她,免得她暴跳起来为自己出头。 “孟侯爷从江南回来的之后让人递了话,说他已经狠狠的斥责了孟平睿,更禁了他的足,务必让他吸取教训。”吴思琪说了一句,孟骏翔是半个多月前回来的,回来之后派了周林家的送了些据说是特意为她从江南带来的礼物,也说了他对孟平睿的处置。她不想赵明霞再问这些,笑着道:“你今天特意约我出来喝茶不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赵明霞约吴思琪另有其事,说起这些也不过是进了茶楼就看到碍眼的人才说起来的而已。她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道:“这是我刚刚得的好东西,你看看!” “什么好东西?”吴思琪有些好奇的接过,赵明霞可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连她都觉得好,愿意拿出来显摆的,自然不会是平常的物件。 第二十章 礼物 赵明霞递过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匣子,扁扁的,上面是莲花缠枝的式样,不是很精致,吴思琪微微有些纳闷,身为礼郡王嫡长女的赵明霞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小匣子当宝贝显摆,还放自己身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赵明霞带了几分神秘的道,吴思琪顺着她的话打开匣子,而后情不自禁的呀了一声。 “这是什么?”吴思琪眼睛微微瞪大了几分,将手上的小匣子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又看,尤其是镶嵌在匣子的盖子上那可以将人照得清晰无比的镜面更是被她看了又看,还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最后难掩惊讶的道:“这东西照的可真清楚,连脸上的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叫化妆镜,怎么样,喜欢吧!”赵明霞一脸得意的道:“喜欢就好,不枉我为了这小东西特意约你出来,这是送给你的,选的是你最喜欢的莲花缠枝的式样。” “给我的?”吴思琪微微一惊,看看手上精致的化妆镜,而后神色微微一端,将东西放下,正色看着赵明霞,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吴思琪并不是和赵明霞见外才拒绝的,而是这所谓的化妆镜虽然并不大,镶嵌和做工也不够精致,但就那面晶莹闪亮、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所制的镜子就足以说明它的身价不菲,说不定还是赵明霞好不容易得来的贡品。就算她和赵明霞亲若姐妹,这样的东西也是不能收的。 “这东西胜在新奇稀罕,贵重确实算不上的,你就收下吧!”赵明霞嘻嘻一笑,道:“这化妆镜是从江南采买过来的,那个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叫西洋镜……我其实挺纳闷的,居然是江南来的为什么不叫江南镜却叫什么西洋镜呢!” “从江南采买来的?不是你从宫里的的赏赐?”吴思琪有些意外,情不自禁的又把那化妆镜拿回手里,小心的观察了一番,道:“做工倒真不算特别精致,但这镜面却真的很新奇,看起来像水晶或者净色的琉璃,但不管是水晶还是琉璃都不能照这么清楚,比铜镜照的清晰度多得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就算不是贡品,这东西肯定很昂贵吧!” “是不便宜,昂贵却是谈不上的,也就百把两银子而已!”赵明霞嘻嘻一笑,道:“你知道的,我娘最喜欢江南的料子,每年年初都会让人去江南采买一批回来,今年采买的人不仅带回来一批让人眼前一亮的料子,还买了好些这个西洋镜。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化妆镜是最小的,还有可以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妆镜和能直接放在地上,可以照全身的穿衣镜。不过,那穿衣镜不但昂贵,数量还极少,采买的人打出郡王府的旗号也只抢到一件,被我娘自己留了。这个化妆镜买了不少,梳妆镜也有好几个,我也带了一个过来,一会你带回去。” “有这个化妆镜就够了!”吴思琪委婉的拒绝,百把两银子确实不多,但就这么巴掌大的一个就要白把两,梳妆镜肯定不止千两,就算她和赵明霞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随便就收那么贵重的礼物。 “不够!”赵明霞朝着吴思琪皱皱鼻子,道:“和我你还要这么见外吗?再说,我也不是平白无故送你礼物的,梳妆镜是我提前给你添妆的……” “婚期还有六个月才到!”吴思琪颇有些无奈的提醒一声,提前半年送添妆,是不是太早了些? “我不管!反正东西我今天已经带来了,你不拿回去的话我就让人跟在你后面送过去!”赵明霞有些的耍赖的道,吴思琪一阵无语,还有这种强送礼的吗? “哎呀,算了,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或许是吴思琪的眼神太明显,赵明霞最后还是决定乖乖说实话了,她略有些郁闷的道:“这化妆镜和梳妆镜上个月就到了,我当时乐坏了,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给你添妆的了。漂亮实用又大气,还是稀罕物,铁定是独一份的,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就咬紧了牙关一直没漏口风给你,哪知道……唉~” “怎么了?”吴思琪眉头一挑,她知道赵明霞的小心思,知道她一直想给自己找一份独一无二,能够表达她和自己独一无二的友情的礼物做添妆。但是,她眼前最关心的是赵明霞为何一脸的郁郁。 “你听说过江南万宝阁吗?”赵明霞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似乎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看吴思琪摇头之后,解释道:“万宝阁是一个铺子,原本是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而后慢慢经营壮大,最近这一年多才红火起来的。据说这个铺子刚刚开的时候,这个名字还被人取笑过,说不过是个杂货铺却起这么一个名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可是如今,去过万宝阁的人却都伸出大拇指,说这名字名副其实。” “哦?”吴思琪微微一挑眉。 “当然,这万宝阁也不见得就什么都有,最主要的还是买些女子喜欢和常用的东西,这化妆镜就是从万宝阁采买来的。除了这个之外,香露、香胰子、各色胭脂花粉、各种新奇的小饰物、图案新奇的料子……其实这些年,尤其是最近一两年,我娘派去江南采买的管事没少买万宝阁的东西。”赵明霞解释一声,道:“不过,以前我从来没关心过这个而已!” “那现在呢?”吴思琪问道,以前没有关心过的现在忽然关心了,定然是有缘故的。 “唉,万宝阁要在京城开一家店,他们家的东家也是个乖觉的,知道京城开店不容易,就借着那个常去江南的管事的路子,向我娘递话,想租我家宁远街的一处铺子来开店。”赵明霞道:“我娘说,租我家的铺子是真,但却不仅仅是想租那个铺子,以万宝阁的财力,在京城买一处合适的铺面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买了铺子,开张之后的问题。京城的大小混混也不少,小混混也就罢了,但有些个势力的大混混都是有背景的,万宝阁一个外来户想在京城站稳脚跟,没个靠山就能被那些个小混混吃得渣都不剩。所以,万宝阁聪明的没有选择买一个铺面,而是借着租铺子的契机,找一个靠山,震慑以后可能找上门的混混。” “你娘同意了吧!”吴思琪肯定的道,也明白了赵明霞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把给自己准备的惊喜先拿出来了——半年之后,万宝阁肯定早就开张了,到时候梳妆镜不好说,但这化妆镜说不得就是身边的女子人手一份的东西了,要面子的赵明霞那还能送的出手啊! “所以我才这么郁闷啊!”赵明霞叹气,而后又精神一振,笑道:“听说万宝阁的东家是个雷厉风行的,说不准再过上十天半个月,这万宝阁就能开张,到时候我们约着一起去逛。” “好,听你的!” 第二十一章 给钱 “表姐,我想和你一起出门!”洪月兰眼巴巴的看着吴思琪,洪月竹虽然没好意思像她这样缠着吴思琪,但脸上的如出一辙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也想跟着吴思琪出门,至于洪月翎,神色淡淡的,可眼底也闪着同样的情绪。 “老夫人,您看?”吴思琪拍拍洪月兰的手,询问的看向耿老夫人。她是得了赵明霞的邀约,一起去刚刚开业的万宝阁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的,她和赵明霞之间用不着太讲究,带上洪月兰几个也无所谓,但带或不带却不能是她来决定的。 “这个皮猴子!”耿老夫人笑骂一声,没有回答,而是问一直笑着看着女儿缠人的二夫人徐氏,笑道:“玉湘,你是不是把这猴子关得太紧了些,看她这副恨不得立马窜出去透风的猴急样!” “这丫头性子活泼,见天的就想往外跑!”徐氏笑着,道:“母亲若不担心她这么贸然跟着琪姐儿出去,让人笑话她这么大了还是个小跟屁虫儿,给您老人家丢脸的话,就让她去吧!” “去吧去吧,想去就都去!”耿老夫人从来就不觉得女孩儿就应该规规矩矩的呆在家中学什么女红规矩,徐氏不反对,她自然也是赞同的,她笑着道:“老大家的,翎儿想去的话也让她一起去。” 方氏微微有些犹豫,洪月翎眼底的渴望和听到老夫人的话之后眼中绽放的光彩让她知道,女儿对那个据说有很多新奇玩意的万宝阁非常感兴趣,她是个心疼女儿的,自然不想让女儿扫兴。但是秦家家风甚严,尤其是秦夫人更是个事事讲规矩的,将秦家的几个姑娘等闲都不得出门,要是知道女儿凑这个热闹,嘴上不一定会说什么,但心里说不得就会有些不满。 “娘~”洪月翎带了几分祈求的叫了一声,她知道母亲可能不想让自己出门,但是她也真的是很想跟着吴思琪出门一趟。 半个多月前,吴思琪得了的梳妆镜和化妆镜让她眼热了好久,女孩子谁不喜欢这种新奇的小玩意?但那是赵明霞送的,吴思琪怎么都不可能将她转送给别人,虽然她倒也大方的表示姐妹们谁喜欢可以拿过去用几天,可是就连和吴思琪感情最好的洪月兰也不过是多往慧凝院跑几趟,借个光照一照,她还能开口借用不成?好不容易盼到了那个据说在卖这种新奇小镜子的万宝阁开业,赵明霞还得了那万宝阁的东家的请柬,约着吴思琪一起去看热闹,她又怎么想错过呢?赵明霞派过来的人可都说了,凭那请柬,可以优先品鉴和购买。她也不贪心,只要能买一架梳妆镜就满足了。 “想去就去吧,记得守规矩就行。”方氏终究舍不得女儿委屈,还是松了口,想了想又对小方氏道:“你若想去的话也一起去吧,英姐儿留在家里我照顾就是。” “我都是妇人了,哪好意思和她们一群小姑娘凑热闹!”小方氏倒也想去见识见识,但却还是忍住了,却又笑着对吴思琪道:“表妹,若是见到适合英姐儿这么大的孩子玩的新鲜玩意回来和我说说,要是合适的话等万宝阁这骤一开业的热闹劲头下去了,我带着英姐儿去看看稀奇。” “表嫂放心,看到有合适的,我一定给你和英姐儿带一份回来。”吴思琪对这个大表嫂的感觉不错,小方氏进门几年,两人不说有多亲热但也从未有过嫌隙,自然也不会吝啬。 “行,那我就等着收礼物了!”小方氏爽快的答应一声,而后又哎哟一声,道:“我好像脸皮又厚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口朝妹妹要东西。” 小方氏的话让几人哄笑起来,耿老夫人摇头,道:“都是不是好人,一娘能有几两体己银子还打主意?算了算了,还是我老婆子破费算了。连英姐儿在内,每个给你们五百两银子,爱买什么买什么,多了给你们当私房钱,不够自己想办法去!” “谢谢祖母!”洪月兰第一个欢喜地叫出声来,道:“还是祖母最好了!” “这丫头,这么势利!”徐氏又好笑又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弄得好像平时亏待了她似的,不过,徐氏倒也没有和耿老夫人客气,耿老夫人一贯出手大方,对几个孙辈尤其如此,逢年过节给的红封都上千。她也听丈夫说过一嘴,说别看将军府不缺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将军府所有的资产加起来都没有老夫人私房的零头多。她倒也不是很意外,耿老夫人是什么人,是耿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而耿大将军又是什么人,是跟着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大魏基业的大功臣。穷文富武,耿大将军积攒了一辈子的宝贝尽数留给了耿老夫人,她的私房说不得连皇帝都会眼红羡慕。 洪月兰朝着母亲做了个鬼脸,人小鬼大的道:“娘,祖母都给银子买东西了,你不能一毛不拔吧?” “你娘我小气,还真就是一分钱都不给!”徐氏气笑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挑衅自己这个当娘的。 “娘啊~”洪月兰傻眼,而后不依的叫了起来,她娘怎么能这样啊! 徐氏只是笑,洪月兰急得撒开吴思琪的手,扑到徐氏身上扭麻花一样的歪缠起来,英姐儿觉得好玩,有样学样的也扑到小方氏身上扭起来,把所有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洪州铭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子侄进来的,看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上兰姐儿和英姐儿一般大了?” “大伯~”洪月兰不敢继续歪缠,站直了给洪州铭行礼,乖乖地坐了回去,方氏则笑着解释了一下,听到明日几个侄女和女儿要去万宝阁看人开业顺便买些新奇玩意,洪州铭也大方的道:“姑娘家逛街,没银子可不行,你们祖母都给银子了,我这个一家之主也不能没个表示,每人再给三百两。” “大伯真好!”洪月兰欢喜的要跳起来了,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徐氏及时的瞪她一眼,她就真的跳起来了。 “爹爹也给钱!”英姐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来了一句。 “啊?”洪晖瑜傻眼,怎么扯上他了? 第二十二章 为难 “这门面不错!”赵明霞语气淡淡的,但眼中却闪着惊叹,引着她们一行往里走的女侍撇撇嘴,脸上带了一抹不加掩饰的鄙视——郡主娘娘也不过如此,明明惊讶不已,却还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和之前那些出身名门、却不见得有多少见识的名门闺秀一模一样。她心里腹诽着,却不知道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投影在那恍若明镜的门面上,清晰无比。 “郡主见惯了好东西,自然觉得不稀奇,我倒觉得看这门面就大涨见识,不虚此行了呢!”吴思琪笑着说了一句,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无知,甚至还特意走到那晶莹通透,看起来像水晶又像琉璃,但显然两者都不大可能的“门”边,仔细打量了一番,甚至还出人意料的伸出手摸了摸,而后看着脸上带了一丝愕然的女侍,道:“这是何物?看起来像是净色琉璃但是却少了琉璃的流光溢彩,放在这里又有什么作用?” “回贵客,这是小店的橱窗!”女侍虽觉得眼前这位贵女的举动有些出格,心里鄙薄着,绵山却不敢怠慢,恭敬的道:“这也是小店的一大特色,等过些日子,小店会将小店的镇店之宝放在这里展示。”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啊!”说这话的是洪月兰,她一个小姑娘,素来都觉得不懂没什么好丢脸的,多问问就是了。 “因今日开业,东家下请柬邀请了诸多贵客,镇店之宝先请各位贵客品鉴,也就不能放到这里了。”女侍解释一声,而后看着一脸认真地等着她回答另一个问题的吴思琪,微微有些心塞,道:“这橱窗是玻璃所制。玻璃也是一种琉璃,是鄙东家耗时数年,耗费了无尽的人力物力才研制出来的。” “既然是一种琉璃,那就直接说是琉璃就好,叫什么玻璃,听起来好奇怪啊!”能说出这种话的,自然还是人小年纪小,说话也就没多少顾忌的洪月兰了。 女侍语塞,赵明霞则笑着问道:“一娘,你怎么看?” “我想特意取名无非是两个意思,一个呢是这玻璃和琉璃确实大不一样,无论是外观看上去还是价值都不一样,二一个则是想让世人知道,玻璃是万宝阁独有,是他所发明创造出来的。”吴思琪淡淡一笑,道:“这么大又这般明净,看不出明显瑕疵的琉璃别说见到,连听都不曾听说过,结果换了个名字就被装在这里当门面……这里临街,人来人往,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它个弄碎了。郡主,你说是万宝阁的东家是拥有珍宝无数,这东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小物件还是说这玻璃并没有想象中的珍贵呢?” 赵明霞不明白这平日里最爱藏拙,不爱出风头的好友怎么忽然咄咄逼人,像换了个人似的,但并不影响她和吴思琪统一战线,当下笑着道:“两者都有可能,说不得是二者兼之。万宝阁富甲天下,依靠的就是出售各种稀奇的东西,譬如说香露,再譬如说女子趋之若鹜的化妆镜梳妆镜,这些东西动辄上百上千两银子……” “郡主娘娘~”女侍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冒然打断赵明霞的话可能会引起她的震怒却还是开了口,再让她们说下去的话非得出大事不可!要是平日倒也不怕,东家租礼郡王府的铺子虽然不无向礼郡王府寻求庇护的意思,但也不是离了礼郡王府就无法在京城立足的,但今日是开业,若是闹出事情来,扰了开业的喜庆气氛,她真的就只能去死一死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赵明霞素来翻脸的快,立刻就沉下脸来,充分表示了自己的不悦。 “奴婢……不对,我……不对,那个……”赵明霞是皇族郡主,天生再加上后天的培养,不端起架子来也只不过是带了股子雍容贵气,一旦端了起来,就有一股直迫人心的威严。女侍原本心里就有些忐忑和不安,被她的气势一逼,越发的失常,语无伦次的连该怎么自称都不知道了。 “姚黄,你且退到一旁去!”一个沉着清亮的声音拯救了失常的姚黄,随着声音,身着黄裙外罩青绿色褙子的女子缓步走过来,笑容满脸却不带谄媚的向赵明霞等人行礼,而后笑着道:“小人牡丹,是这万宝阁的管事,姚黄没规矩,稍后等开业典礼之后定然重罚,但现在还请郡主看在小店正值开业的份上,原谅一二!” 赵明霞冷哼一声,说实话,她对这个叫姚黄的女侍真没多大意见,就连刚刚沉下脸来发脾气也是顺着吴思琪的,但这个显然不能表露出来,只能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来面对牡丹了。 “郡主也不是不通人情的,牡丹管事不必这般紧张!”吴思琪淡淡的一笑,看着牡丹出现之后,有了主心骨,明显冷静下来的姚黄,淡淡的道:“请牡丹管事给我们换个懂事知礼的引路就好!” “小人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还请姑娘明言!”牡丹的出现让姚黄恢复的不仅是冷静理智,还有胆气,当然,也是因为她笃定自己除了冒然打断赵明霞的未尽之言外,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站我身后五步,然后往这玻璃上仔细看看吧!”吴思琪看着只差没说自己故意为难她的姚黄,胆色不错,可惜的脑子不够用。 姚黄不解,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照着吴思琪的话后退了五步,朝着玻璃上看去,而后清楚的看到在阳光中的几人被照进了玻璃之中,玻璃中几人的影响十分清晰,连脸上的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姚黄若真是个笨的,在今日这种重要的日子绝对不会被安排来迎接客人,尤其是赵明霞这种东家一再强调,必须慎重对待的贵客更轮不到了。之前不过是自以为做得没有什么缺失,但就在看到玻璃上众人影像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如今站的位置有九成的可能就是她脸上露出鄙薄神情时,吴思琪站的位置! 第二十三章 别含糊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请牡丹管事换个引路的人了吧!”吴思琪淡淡的说了一句,她都没看姚黄的神色就能猜到,这个看似恭谦,但实际上却带了些不明所以的心高气傲的女侍应该已经恍悟过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个真正聪明的,必然会果断认错赔礼道歉,或许会被重罚,但罚过之后,这件事情便也算了解了,不会有太多的后遗症。不过,真正的聪明人怎么也不可能犯刚才的错误,那么顺着自己的话,说声明白,先别纠结谁错谁对,把眼前的气氛缓和过去,至于之后,那就是万宝阁内部的事情了——她若没猜错的话,这姚黄虽然不是什么管事,但也不是一般的女侍,定然有能力斡旋,让自己免遭重罚。 当然,前提条件是吴思琪没有揪着不放,非要追究姚黄的不敬之过——身为上位者,需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但也需要有足够的宽和胸怀,上位者不经意的一句话,或许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耿老夫人教导她的,她牢记在心,也只想给姚黄一个不大的警告和惩罚。 “小人还是不明白!”让吴思琪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姚黄还是没有改口,她甚至抬起头,一脸苦涩的道:“小人不知道哪里冒犯了姑娘,让姑娘想要换人带路,就像小人不明白东家不过是将那么一扇玻璃放在门口,就会让姑娘那般猜测一般!” “你的意思是你没犯错,是一娘故意找茬喽?”这一次,不等吴思琪开口,赵明霞就脸色阴沉的抢了话,而后看着牡丹,冷冷一笑,道:“店大欺客这句话以前偶有听说,当本郡主还这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在这么一个刚刚开业,也名号都没打响的店,还真是长见识了!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在望里走了,一娘,我们走!” “姚黄,跪下!”牡丹急了,厉喝一声。跪下?在这里?姚黄也是个极要脸面的,就算知道自己倔下去讨不得好,但也不愿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给人下跪认错。当下牙一咬,就想把事情先闹大再说——她不过是个奴婢,而这两位却不一样,瓷器与瓦罐相碰,还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谁呢! 但不等她再开口闯祸,深知她是个不省事的牡丹立刻警告道:“你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也别忘了姑娘为了今日花了多少心血!” 牡丹的话将姚黄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总是心头再怎么不忿,也还是压了下去,咬紧牙关噗通一声跪下,生硬的道:“是小人错了,是打是杀还请郡主娘娘和吴姑娘发话!” 这蠢货,真的是被姑娘给宠坏了!牡丹将姚黄生吃了的心思都有了,但这个时候她却真不能先发作,在心里狠狠地记了一笔,满脸歉意的道:“郡主,吴姑娘,今日之事是小店的不是,没有调/教好下人,让她莽撞无礼,惊扰了两位。只是这里不是处理的地方,还请两位到小店的贵宾室稍坐片刻,小人一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有些事情还是当场说清楚比较好!”吴思琪真的是被姚黄给气笑了,明明是她犯了错,不知悔改还试图给自己戴上故意找茬的帽子,还有那句要打要杀……不仔细说道说道,还不知道自己和赵明霞会被人背后怎么非议呢! “吴姑娘~”牡丹这个时候心里还真信了姚黄的意有所指,心里猜测着吴思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特意挑在今日上门闹事,嘴上却诚恳的道:“今日之事真是小店的不是,小店一定会给两位一个交待,也会备厚礼上门致歉……” “牡丹管事,我且问你,你说是你万宝阁的不是,那么,可能说清楚错在何处?因何冒犯了我们?”吴思琪看着一脸诚意,却没有半分发自内心的牡丹,轻轻摇头,环视一圈,道:“你不觉得你这们和稀泥一般的道歉,不过是将我们归结为无理取闹,故意找茬之列吗?你不知道我们若真的心软了,私下谈开的话,我们二人的名声会怎样吗?” “我觉得还是当众说清楚的好!”插话的是先她们一步到万宝阁的王雅涵,她身边还有四五个贵女,她们都是听到丫鬟禀告,知道这里出事赶过来的,她微微一笑,道:“吴家姐姐为人如何,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她决不是无缘无故找人麻烦的人。” “就是!就是!”王雅涵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应和。 “谢谢妹妹相信我!”吴思琪微微一笑,她知道王雅涵为自己出头最要紧的还是因为她们同为现今的京城四大才女,虽不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自己的名声有瑕,难免还是会影响到她,却还是领了这个情。她看着知道事态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眼底满是焦躁的牡丹,扬声道:“我是个闷性子,素来不爱出门,和在场的各位交往的也极少,大家对我所知肯定也是极有限的,但有一点大家或许还是认可的,那就是我并非一个喜欢惹事挑事之人。” 众人纷纷赞同,吴思琪谢了一声,继续道:“那么,我今日为何会这般反常呢?其实很简单,就是万宝阁这独一无二的门面惹的祸。” “还请吴姑娘说清楚一些!”牡丹咬牙,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只能跟着吴思琪的节奏走了,心里恨极了不省事的姚黄,也恨极了不知道见好就收的吴思琪,当然,对姚黄所指的吴思琪是故意找茬挑事的说辞也更加相信了。 “跪在地上的这位引我们到门口的时候,郡主赞了句门面不错!”吴思琪微微一顿,赵明霞配合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说过这话,吴思琪神色微微一正,道:“郡主走在前,我和几个表妹稍后几步,郡主这般说了,我自然会看向这据说名为玻璃的稀罕门面,看到了它的晶莹剔透和不同凡响,也看到了恍若明镜的它映出的引路人的表情……满满满满的都是鄙视!鄙视没有见识的人打肿脸充胖子!” 牡丹猛地转头瞪向跪在地上的姚黄,这蠢货,真真该死! 众女一阵哗然,尤其是王涵雅等先到一步,已经被人引着进了万宝阁又出来的脸色更是难看——她们之中有人故作淡然的说了类似的话,有人明明好奇的不得了还做出一副漠然的样子,那个时候她们是不是也成了被人暗自鄙薄笑话的对象了呢? 第二十四章 口舌 感受着众人越来越冷的目光,牡丹心里叫苦,看向姚黄的眼神也不善起来——都不用确认,凭借着对姚黄的了解,她就能肯定吴思琪说的都是实话,但她更清楚,到了如今这个状态,还真不能追究姚黄、处置姚黄。一旦处置了她,就坐实了万宝阁一个小小女侍对赵明霞堂堂郡主都敢不敬的事实。对赵明霞尚且如此,对旁人呢?一个小小的女侍都这样,那么一直没有露面的万宝阁的东家又是怎样的呢? 今日得了请柬的,都不是寻常的官宦女子,是万宝阁在收集了资料、精心筛选出来的,她们或者有身处高位的长辈,或者在京城闺女之间有极好的人缘,或者本身就是非同凡响之辈。万宝阁请她们来,打的是交好她们,让她们对万宝阁留下深刻的好印象,进而影响她们身边的人,让万宝阁的好名声从她们中间传颂出去。这一步走好了,万宝阁想在京城站稳脚跟便容易多了,而之后东家想要谋划的事情也就更容易成功了。 可是现在,一切的安排布置都被姚黄这个蠢货给搅了!看来,她只能像这个蠢货一样,咬死了是吴思琪故意找茬的了。她看到了姚黄鄙薄的神情又如何,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要不然就是她信口开河,肆意加罪! 不过是一瞬,牡丹就在脑海里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了选择,她咬牙道:“姚黄,你怎么敢?” “牡丹姐姐,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姚黄不知道牡丹做了怎样的决定,但她却知道自己绝不能认罪,要不然的话她就真的死定了。 “闭嘴!”姚黄的反应让牡丹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恨声道:“难不成吴姑娘会冤枉你不成?你算什么东西,吴姑娘哪来的闲情逸致冤枉你一个当奴婢的。” “呵呵~”吴思琪冷笑两声,她看出来了,这个牡丹也是个蠢货,既然是蠢货,和她们再计较下去只会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她看着赵明霞,道:“郡主,出了这么一场闹剧,想必你和我一样,也没有心思看什么新奇玩意儿了。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先离开这里,而后再商量是打道回府还是重新找个空气清明点儿的地方坐坐,你看可好?” “好!”赵明霞更想做的是让人把这万宝阁给砸了,让它开张关张凑一起!区区一个侍女,就敢因为背对着自己,笃定自己看不见她的表情做出那样的表情来,身为天之骄女的她哪能忍下这口气?不过,砸场子的事情只需吩咐一声也就是了,没有必要让自己看一团乱糟。 “还请吴姑娘留步!”牡丹怎么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离开,既然做了决断,那么就一定要把事情的性质定死了是吴思琪故意找茬,要不然事情一发酵,万宝阁的名声就没了,东家精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牌子也砸了。辛辛苦苦的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进了京城,开了比总店还好的店,决不能一着不慎,让所有的辛苦付诸流水! 至于说会不会把赵明霞给得罪死,牡丹也顾不上了——得罪了赵明霞,得罪了礼郡王府又怎样?若不是自家东家傲气,不但不愿意向贵人开口还拒绝了贵人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万宝阁也没有必要花那么高的租金向礼郡王府租这处铺面了。不得不说的是,自以为比姚黄聪明的她又一次和姚黄想到了一处去。 “怎么?不把脏水泼在我身上,给我戴上故意闹事,挑刺不成便诬陷的罪名就不放人吗?”吴思琪冷冷的挑破牡丹的险恶用心,道:“牡丹管事接下来是不是想让我出示证据或者请出证人来证实自己所言是否属实?好吧,我确实没有什么证据,也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旁人看到那让人恼怒的表情,所以,你要泼脏水我也莫可奈何。不过,我想敬告一声,说出口的话想收回很难!” “吴姑娘,小人不想不愿也不敢冒犯姑娘,但鄙东家让小人主持今日的开业,小人不敢辜负东家的信任。~”牡丹一脸不得已的苦笑,而后向环立的众人行礼,道:“诸位姑娘,今日是小店开张的日子,小店为了今日,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不敢说十全十美,但是但凡能想到的都用心做的尽可能的好,就连下请柬邀请哪些贵客也都十分用心。诸位姑娘若是心有怀疑,那么不妨看看,今日前来的可有一位和你们中的哪一位曾经在人前有过矛盾?为何会这样?不是小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了两位素有嫌隙的贵客会在小店不顾身份的争执,而是小店自知庙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所以,送请柬的时候不但避开了对小店可能有不良印象的贵人,也小心的留意到了可能会赏脸莅临的贵人的忌讳。吴姑娘,小人冒犯的问一句,你可收到小店的请柬?” “原来在这里等我呢!”吴思琪冷笑一声,赵明霞的脸色更是铁青,吴思琪是她特意拉过来作伴的,她咬牙道:“好一张利嘴!本郡主且问你,既然这般小心,为何送请柬的时候特意强调,说什么请本郡主邀约三五好友一并前来呢?京城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们二人情同姐妹,你们给本郡主送请柬,和本郡主说那话的时候就没想过本郡主会拉着她一并前来吗?” “郡主说的是!”牡丹一脸的莫可奈何,道:“这件事终究是小店错了,还请郡主息怒!” “你……”赵明霞气得七窍生烟,但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蓬勃的怒气——事情到这一步,吴思琪的名声已然有了损害,若再闹下去,在没有任何证人的人情况下,结果还真不好说。吴思琪是为了维护自己,不愿自己被人鄙视却闷不吭声,自己不能只顾着一时痛快,再给她添麻烦,反正万宝阁在这里,想收拾,有的是机会。 赵明霞的脾性牡丹也是多少打听过的,看她这样不难猜出她准备暂且放一放的打算,她心里大松一口气,局面总算是往好转了。 “真费劲!”一个略带娇蛮的声音响起,道:“浪费那么多口舌和一个奴才说个什么劲啊,直接问一声有没有旁人看见不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证人 这声音……赵明霞微微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青色袄裙,怎么看都像哪家姑娘身边的三等小丫鬟的小丫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有道理!”王涵雅赞同的点头,她和吴思琪赵明霞素来都是貌合神离,但这个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别人可不一定就知道,在旁人看来,她们同为京城四大才女定然会惺惺相惜,也定然是性情相投的,这两人名声坏了,对她一样有坏影响。她配合的扬声道:“不知道在场的可有哪位看到这女侍对请惠郡主不敬,若有的话,劳烦站出来为吴家姐姐说句公道话!”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笨啊!”小丫头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看着王涵雅,道:“你怎么不想想,我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我看到了啊!” 这是哪家的奴才,怎么说话的?怎么学的规矩?王涵雅被小丫头气得嘴角直抽抽,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跳出一个程咬金来的牡丹更是额头青筋直跳,小心的压下一口心头气,让自己笑得尽量和蔼一些,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来的?贵主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小丫头连王雅涵都呛声,又怎么会好声好气的对牡丹说话,她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你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就会傻乎乎的以为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你刚刚那副颠倒黑白的样子我看得可清楚了,你和那个还跪着的一个样,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嘁,不过是两个奴才,一个自以为隐秘,别人看不见就敢鄙视有封号的郡主,一个明知道自己理亏,却还敢颠倒黑白,我看这万宝阁的东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小丫头嘴巴不饶人,一通话不但将牡丹姚黄两人给骂了,连万宝阁的东家也没放过,牡丹和姚黄都是受过东家大恩的,哪里听得这番话,姚黄想要跳起来,却因为跪的时间稍微有点久,摇晃了一下,没有成功,而牡丹城府稍深些,虽然眼底满是冰渣子,却还能笑得出来,道:“小姑娘,可不能这般胡乱说话。你如今年纪不大,尚能说句童言无忌,再长几岁,再这般说话,那可就不好了。” “童言无忌?哈,你是想说我年纪不大,所以我就算站出来作证也不能证明什么,对吧?”小丫头心思敏捷,又是个肆无忌惮的,一语挑破牡丹的心思,道:“不过,今儿我还真就得做这个证人,谁让我在这门万宝阁前晃悠了大半个时辰,什么都看到了呢?” “你在这里晃悠了大半个时辰?”赵明霞看着小丫头,关心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晃悠这么久?累了不?脚疼不?” 关心的重点错了吧?赵明霞的话让和她接触少,不怎么了解她的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而和她熟悉的则微微一愕,小心的观察这小丫头,她是什么人? “不累,脚也不疼,就是有些烦!我听说万宝阁今儿开业,就想看看还有些什么稀奇玩意儿,然后就央了我娘跟着我表哥出门了。后来,表哥又说这万宝阁买的都是小姑娘的玩意,连小二都是女人,怎么都不肯陪我来,我没办法,就自己来了。”小丫头这次倒没呛声了,解释着,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有些气恼的道:“哪知道这么一个破店,店面不大,架子不小,非得要什么请柬才给进,一时半会的我上哪去找请柬啊,就在这里晃悠,看看能不能遇上个熟人了。” “然后就看到我了?”赵明霞有些无奈,道:“那你怎么不叫我呢?” “我叫了的,是你没听见,只顾着看稀奇,我只好小跑过来,然后正好看见那奴才这表情……”小丫头嘴一撇,眼睛微微一斜,将看到的表情学了个活灵活现,那满满的鄙视和看不起中还带了一股傲然。 看着她,众人都明白了吴思琪今日的咄咄逼人,换了她们,可能也是一样的。 小丫头神情又变回来,道:“那表情不知道多恶心,不过,没等我冲上来替你教训这死奴才,你身边这个就站出来了。既然有人抢风头,我也就躲一旁看热闹了。” “原来是这样!”赵明霞恍悟,她知道这丫头喜欢看热闹的恶劣性子,也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和她关系不错,她也未必会放弃看热闹站出来。她一脸庆幸的道:“幸好你在这里,也幸好你什么都看见了,要不然的话一娘今日为了我,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摸黑呢!” “你可得好好地谢谢我啊!”小丫头一点都不见外的道。 “行,没问题!”赵明霞很干脆,她没少被这丫头敲诈,早就习惯了有好东西给她寻摸一份,她转向脸色铁青,再也挤不出笑容的牡丹,冷冷的道:“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 “小人无话可说!”牡丹叹息一声,一副认栽的样子,道:“小人一开始就错了,小人人微言轻,小店在贵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卖新奇玩意儿的破店,何来的资格和贵人辩什么对错。” “你的意思是我找了人作假证言?”赵明霞笑了,她这次还真不是被气笑的,她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个胆子请她说假话。” “你胆子不大,但这奴才胆子却是不小,也不怕我找父皇告状,砍了她的脑袋,封了她的店!”小丫头冷哼,看着听了自己的话,猜到自己身份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牡丹,道:“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你们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们一个个养得莫名的傲气,一个带路的奴才敢藐视堂堂郡主,而你看似谦卑,却也没有真个尊重清惠郡主……怎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给本公主跪下磕头请安吗?” 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亮的牡丹这个时候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刚刚不该质疑这小丫头公主,后悔没有见好就收,让吴思琪和赵明霞离开,后悔不该脑子进水,跟着姚黄一起犯糊涂……当然,她最后回的是她怎么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给姚黄这个蠢货安派了差事,还好死不死的让她当了迎宾。姚黄对吴思琪满是好奇和厌恶,她原该料到被姑娘宠坏了的她会去看一看吴思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七公主,您看您是进去坐下歇歇脚还是让我送您回宫呢?”赵明霞懒得理会一脸如丧考妣的牡丹,她更关心的是七公主。 “哎哟,脚忽然有些儿疼了,进去休息一下再说吧!” 第二十六章 何仇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所有人便都已经坐在了万宝阁精心布置好,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给贵客展示万宝阁精品的贵宾厅。 贵宾厅的布置可谓是美轮美奂! 万宝阁这贵宾厅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改造的。南北两面是墙体,用红酸枝在墙体上做了博古柜,上面陈放了很多东西,若无意外的话,那些应该都是万宝阁出售的商品,梳妆镜也在其中。 西面临街,原是一排雕花木窗,现在也是,但那些雕花木窗没有用纱或者绵纸糊起来,而是镶嵌上了那种名为玻璃的透明琉璃,整个贵宾厅因此明亮而通透。东面原是大门和被门一分为二的两排窗子,而如今,大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琉璃珠做成的珠帘,那琉璃珠明明是透明的,却不知为何,偏偏闪烁着七彩的光芒。珠帘的两边是木条加上彩色琉璃拼接而成的,像是墙体又像是门窗的设计,如今正好是上午,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照射到贵宾厅,渲染出了一种令人炫目的氛围。 穿过珠帘,进入贵宾厅,迎面而来的是一面和人一般高,却有五六尺宽的落地镜,别说没见过穿衣镜一众贵女,就连见识过的赵明霞都忍不住咋舌,七公主更带了几分孩子心性的在落地镜前摆了好几个姿势,坐定之后还笑着道:“清惠姐姐,门口那镜子不错,比你娘送进宫给母妃的那个还要大!” “确实大多了!原以为那穿衣镜已经是最大的了,哪知道还有比穿衣镜大了好几倍的。”赵明霞赞同的点点头,抿了一口茶,对最后还是打起精神,强撑起笑脸,引着众人进来的牡丹道:“牡丹管事,你们万宝阁做事可不大厚道啊,次一等的拿出来卖,最好的却藏着掖着……若我记的不错的话,我家那管事这两年可没少照顾万宝阁,去年在江南的时候知道贵东家遇上难事还出手相助,如今贵号想在京城开店也给了不少支持,结果你们就这样?” 牡丹知道赵明霞是故意找茬,故意为难人,哪家店会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哪家没几样不轻易露白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的?但她更明白的是有了之前的事情,不管赵明霞想怎样,别说只是言语上嘲讽,就算当众责罚她,她也只能咬着牙陪着笑生受着。 “清惠姐姐,你说这些做什么?那个还在外面跪着的奴才知道你的身份却敢对你不敬,他们的主子不过是把好东西留着待价而沽,算得了什么?”七公主一张嘴就没好话,她环视一圈,啧啧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看这里这堂皇气派,就连我这个自觉得见多了富贵气象的也忍不住咋舌,那么,这万宝阁的底气足些,上上下下的个性强些,脾气大些,也就不足为奇了!对了,你们不是早就进来了吗,怎么也像我一样,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回公主话!”王涵雅恭敬的看着七公主,并没因为她年仅九岁还是个孩子就轻忽,她略带自嘲的道:“公主不是说万宝阁底气十足的吗?连郡主都被轻慢,何况是我们?我们虽然来的早一些,却也来过这里,而是被引到了另一处。那里也有不少琉璃或者说是玻璃所制的物品,端是流光溢彩,臣女原以为已经是极限了,哪知道……” 王雅涵的话让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了,而牡丹整个人都若被浸泡在黄连水中一般,从里到外都泛着苦,她知道,今日的开张典礼算是毁了,而万宝阁想要挽回名声必然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和艰辛。这都是她的错,都是姚黄那蠢货惹得祸,当然,最最可恨的还有吴思琪,若不是她出头,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这个时候,牡丹下意识的将七公主在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忽略了。 “你说的也是!”七公主点点头,而后看着吴思琪,道:“我以前没少听清惠姐姐提起你,说你性格好,说你看人看事格外通透,对了,还说你画一手好画,尤其擅长画莲,还显摆过你送她的一副《雨中青莲》,连母妃都非常喜欢那副画,说观画就知道画作者起码是个极有灵气和慧根的。” “娘娘谬赞,小女惭愧!”吴思琪谦和的笑笑,道:“我和郡主相识已有十年之久,郡主最是个护短的,小女看上去又像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认识多少年,就被郡主护了多少年。护得久了,自然也就偏了心,,一分才华都会被她看成八分夸成十分,更何况,小女有的还是三分才华,不止一星半点。” “你这人说话挺有趣,怪不得清惠姐姐偏生和你好!”七公主大笑,又道:“吴姑娘,对万宝阁这位东家,你的看法又如何呢?” “回公主,小女与万宝阁的东家素味平生,连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不清楚,谈不上有什么看法。”吴思琪微微笑着,道:“不过,之前在店门口,小女倒是听侍女姚黄说过,说这宛如琉璃却又比琉璃更为明净剔透的玻璃是其东家耗时数年,耗费了极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才研制出来的。再看这贵宾厅,处处都是玻璃,若小女没有看错的话,就连那有人高的镜子也是玻璃所制,只是不知道又加了怎样的工艺,让它变成那样子的。就这玻璃,这镜子,就能证明,万宝阁的这位东家品性如何不好说,但才能却还是有的!” “我也觉得这万宝阁东家的品性不怎么样!”七公主抚掌大笑。 “吴姑娘,鄙东家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何苦这般诋毁我们东家?”纵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宜说话,但牡丹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在她心中,东家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不容任何人诋毁!当然,她还是本能的避过了七公主,找上了吴思琪——这不仅仅是因为七公主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而吴思琪却可以得罪,还有如今不能言说的缘由。 “贵东家真的与我无冤无仇吗?”吴思琪看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的牡丹,道:“在我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晓的时候,贵东家真的没有和我结下了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吗?” 第二十七章 且放 吴思琪不主动说,旁人就算觉得万宝阁这两个人似乎有些针对吴思琪也不会想到这里,但她这么一说,却都觉得非常的有道理,姚黄抵死不承认自己犯了错,一口咬死了是吴思琪故意挑事,而牡丹这个当管事的也没好到那里去,要真没有半点仇怨,谁都不相信。 牡丹眼皮直跳,强笑道:“吴姑娘这又是从何说起?”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今日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身份,但无论是你还是那女侍姚黄都准确无误的叫出了我的身份。”吴思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冷到了极致,让牡丹忍不住心里发寒,她却笑着道:“不知道牡丹管事对此有何解释呢?” “郡主不是说了吗,您和她情同姐妹,端看郡主对您的亲昵态度,不难猜出您的身份。”牡丹心里叫苦,有一次恨起了口无遮拦的姚黄,要不是她叫出了口,自己怎么都会装作不知道吴思琪的身份的啊! “这么说来,你们再给郡主下请柬,说可以邀约三五好友一起前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郡主必然会叫上我了?”吴思琪冷笑,道:“既然如此,牡丹管事之前说的,下请柬的时候避开了对贵店有不良印象的人又该做何解释呢?牡丹管事为何认定了我对贵店会抱有恶意呢?” 真是……今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牡丹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嘴巴,她怎么就能被姚黄那个蠢货给带沟里了呢? “那女侍姚黄矢口否认自己犯错,一口咬死了是我故意挑刺为难,若不是心中笃定你会相信,她会错上加错吗?而你也没让她失望,问都不问就相信了她的说辞,只是碍于今日是贵店开业,担心把差事给办砸了,便准备和稀泥,含含糊糊的打了圆场再说!”吴思琪冷笑,道:“等到我把情况说清的时候,你觉得势头不对,便也和她一样,将事情定性为我故意找茬,意图破坏万宝阁的名声……你别说什么是为了万宝阁的名声,一个女侍没有调/教好,规矩不好,犯了忌讳确实会让万宝阁的名声有污,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哪家没个爱偷奸耍滑的奴才?只要处理的妥当,也不会有人死揪着不放。可是,你却选择了将错就错,宁愿将我得罪死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想来想去,你们这般做的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们万分确定,就算没有今日这回事,我和万宝阁,或者说和你们那位至今都还神神秘秘,拿着架子,不肯露面的东家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怨。既然迟早要成为你死我活的关系,那何不先发制人,将浑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人结了仇怨的我泼上一身污水再说呢?既能将今日的事情圆过去,也能为贵东打个头阵,小胜一局。” 牡丹脸色煞白,她跟随东家到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东家是个万事小心的,到了京城之后也很花了些功夫打听吴思琪信息。只是她着实低调,能打听到的有用信息极少,当时东家就说,这不是个极为平庸的就是个极为厉害的,她一直想当然的认定是前者,而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还是东家厉害,就凭那么一点点信息,就能断定这吴思琪不是易于之辈。 “一娘,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都到这会了,这万宝阁的东家还没露面!”赵明霞和吴思琪情同姐妹也不是嘴上随便说说的,立刻配合的道:“你说他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觉得我们没能耐奈何得了他这万宝阁还是没把这万宝阁当回事,就算被我们拆了也不觉得心疼呢?” “郡主娘娘请勿误解!”牡丹知道无论是哪一个指责都是目前的万宝阁担不起的,连忙道:“鄙东家万不敢怠慢诸位贵客,没有出来相迎,是因为她不在京城。小人会尽快与东家联系,让东家尽快赶回京城,届时鄙东家定然会就今日的事情给诸位贵客一个答复的。” “不在京城?”赵明霞斜睨着牡丹,她现在说什么她都觉得不大可信了,她冷笑道:“偌大的一个店铺在京城开业,这当东家的却不在京城坐镇,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你这么一个女子,你以为这样的话我们也能相信?” “小人不敢欺骗郡主!”牡丹一脸诚挚的道:“至于说郡主的质疑……不瞒郡主和在座的诸位,鄙东家一直认为,女子除了先天的气力比不上男子之外,别的都不比男子差。所以,鄙东家最爱用的还是女子,鄙号的管事也以女子居多。” 牡丹嘴上说着不敢欺瞒,但实际上却还是说谎了——在天子脚下开一家万宝阁是那人一直以来的心愿,为了这一天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本钱,怎么可能撒手,全权交给牡丹?只是她心里另有算计,所有需要出面和人打交道的事情都指派信得过的人去做,自己安安稳稳的躲在幕后指挥。不过,牡丹倒也不担心被人揭穿这一点,毕竟东家到京城之后一直十分的小心低调,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心腹亲信,就连万宝阁一般的小管事都不一定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的事实。而她这会也确实不在店里,她若在……牡丹相信,就算发生更多的意外,东家也能力挽狂澜,吴思琪就算有公主郡主相助,也未必能占什么上风。 “你们东家更青睐女子?”赵明霞看着牡丹,一脸的不相信,而一旁的七公主则有些不耐起来,道:“清惠姐姐,别说那些无聊无用的了,这万宝阁的东家是个什么样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这万宝阁除了玻璃之外,还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我出宫前可和母妃说了,有新鲜的玩意儿一定带回去给她看的。” 七公主的话让牡丹大松一口气,若是以往,她肯定愿意和人好好的谈一谈他们东家有多么的睿智多么的冰雪聪颖又有多么的善良大度,但是现在,她只希望没人关注这个。她想都不想,微微的一挥手,立刻有女侍将博古柜上的一样东西献上,她笑道:“公主请看,这个名为八音盒,是小店为了京城分店开业,特意准备展示给贵宾们的惊喜。” 看着笑盈盈的为七公主详细介绍这八音盒的牡丹,吴思琪淡淡一笑,笑着对洪月翎几人道:“表妹,你们不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物件吗?” 第二十八章 推测 “哟,收获还不小啊!”看着几个孙女献宝一样呈上来的东西,耿老夫人笑开了花,玩笑道:“不会给你们的银子没花个一干二净吧!” “全花了也不见得能买几样东西,最后就只买了自己最想要的了!”洪月兰叹气,道:“祖母,您老人家不知道,这万宝阁还真是名不虚传,有好多我以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新奇物件。他们有一种胶玻璃的东西,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可以镶在门窗上,让屋子明亮却半点风都不透,彩色的可以拼成图案,阳光穿过去的时候,色彩斑斓,能用秘法制成可以照出人的镜子,还能杯子碗碟……就这个,就让人咂舌不已了!还有,他们还有能自己发出声音的八音盒,上面还有会跳舞的小人,还有各种稀奇,却又能让人打扮得更美的胭脂花粉,好多颜色,还都是成套的呢!” “小丫头也知道爱美了?”耿老夫人取笑着,又道:“既然喜欢,怎么不买几样呢?就算你如今还小,用不上多少,但每一份放着也是可以的。” “今天去看稀奇的可不少,万宝阁又小气得紧,明明是开门做生意卖东西的,却不知道多准备些,每样只有三件,我哪里抢得过别人啊!”洪月兰抱怨了一声,又道:“不过就算抢得过,我也不敢要,他们的东西可贵了,就这么大的一个八音盒,张口就是八佰两。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也是,动不动就是四五百两!” “那么贵?”耿老夫人微微有些意外,几百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耿老夫人可不是不知道疾苦的,大魏这些年风调雨顺,老百姓过得也极为富足,但一百两银子也够寻常的七八口之家一整年的开销了。耿老夫人不曾见过万宝阁所出售的八音盒是什么样子,但海商从海外带回来的八音盒却是见过的,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也有过几个不觉得稀奇,也不觉得能值这么个价格。 “物以稀为贵,万宝阁买的都是市面上几乎没有的东西,数量又极其有限,价格高也是正常的,比起价格,去的人更担心的是自己空手而归。”吴思琪笑着,道:“三个八音盒才拿出来就被人抢也似的拿走了,其他的东西也不多,好些人都没仔细看是什么东西,就开口把东西要了。” 吴思琪是什么意思,耿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她摇摇头,道:“也难怪,今日去的肯定都是被家人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娃儿,买的不过是个心头好而已,是不是物有所值,对她们来说不重要,买回去喜欢自然好,不喜欢的话赏给身边侍候的也就是了。一娘,你怎么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没见到喜欢的东西吗?” “表姐差点把人弄的开张都开不成,哪好意思买什么东西啊!”洪月翎略带不满的道,和吴思琪一样,她也没买什么东西,不是不想买,而牡丹和那些女侍眼底的抗拒、防备和冷淡刺激到了她,让她无法像洪月竹姐妹两个那样无视别人的眼神,恍若无事的看中了就买下来。 “怎么?一娘和人起了冲突?”耿老夫人微微皱眉,吴思琪从来就不是喜欢惹事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和人起了冲突了呢? “祖母,不怪表姐,是万宝阁自己先做错了的!”洪月兰有些着急,连忙叭叭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心里偏向吴思琪的她添油加醋的把牡丹姚黄说得极让人讨厌,最后还道:“祖母,您常说,我们家的姑娘不能没有脾气,更不能被人欺负,表姐今日这样也不过是听了您的教导,您可不能怪表姐。” “一娘是什么样的,我还能不知道,怎么会责怪她?”老夫人摇摇头,看看时间,笑着道:“让人准备上菜,一娘她们出去一个上午,也该饿坏了!” 小方氏应声,让早就已经准备就绪的厨房上菜,一家子女眷一起用了个午膳。午膳过后,不用老夫人说话,方氏徐氏就带着女儿媳妇告退,独留下吴思琪一人。 “你真觉得万宝阁的管事和女侍对你都带了恶意?”耿老夫人看着吴思琪,有些纳闷,道:“你确定这不是你的错觉?” “绝不是错觉!事实上那女侍刚过来迎接我们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她的眼神不对,眼底藏了怨恨,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挑剔,我当时倒真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她们之后的态度却一再让我肯定自己并没有想多。”吴思琪肯定的道:“当然,与其说是她们恨我,不如说是她们的主子也就是万宝阁的东家恨我,而她们只是从其东家那里延续了这种怨恨。” “那这就奇怪了,你怎么招了万宝阁东家的怨恨了呢?”耿老夫人一脸不解,道:“上次清惠那孩子送你礼物的时候,我记得你说过,说这万宝阁是江南的一处商号,是从一个小杂货铺子发起来的……这尤其让我想不通,你从来没有去过江南,这万宝阁要是某个江南望族家的产业,他们的东家或许还能和你有嫌隙,但一个杂货铺子起家的……” “我是没有去过江南,但却有人刚刚去了一趟江南。”吴思琪在万宝阁没有买任何东西,但是该看的该听的却一样都没有落下,回来的路上也在思索,不能说想通了一切,但至少是有些头绪的。 “你是说孟骏翔?”耿老夫人皱眉,道:“莫不是他去江南的时候和万宝阁结了怨,结果却连累了你?这万宝阁再怎么出彩,也不过是个小小商号,他们哪来的胆子!” “或许不是结怨而是结缘!”吴思琪淡淡一笑,道:“万宝阁号称万宝,买的都是寻常店铺少见甚至是没有的新鲜稀奇玩意,但再怎么稀奇,也都只是女人家才会用的东西。” “你是怀疑万宝阁的东家是女子,而孟骏翔和她或许有不为人知的纠葛?”耿老夫人皱眉,道:“会不会你想多了?这万宝阁能有这么多的稀罕物件,能从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子发展到进京开商号,其东家定然不是寻常之辈。她可能是女子,但绝不会太年轻,孟骏翔会和一个半老徐娘有纠葛?” “孟骏翔不会和个半老徐娘有纠葛,但这个半老徐娘若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呢?”吴思琪淡笑一声,道:“就算万宝阁只有一个年华不再风韵犹存的东家,冲着万宝阁经营有道,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孟侯爷或许也会心动,兴安侯府这些年蒸蒸日上是事实,但一直很缺钱也是事实。” “你说的没错,是我大意了!”耿老夫人点点头,何止是兴安侯府,宫里的贵妃娘娘也缺得很,她冷声道:“我立刻让人去查这万宝阁。” 第二十九章 纠葛 “一娘,你来看看这个!”耿老夫人难掩脸上的怒气,道:“真是气煞我也!” “那是什么?”吴思琪并没有去拿耿老夫人指着的那几张纸,而是上前轻轻的抚着耿老夫人的胸口,道:“不管是什么,您都别这么动气,气坏了怎么办?” “是刚查到的万宝阁的一些资料。”耿老夫人被吴思琪这么一安抚,倒也消了两分气,道:“不出你所料,如今这万宝阁的东家果然是个年轻女子,也果然和孟骏翔纠缠不清!” “这么快就查清了?”吴思琪有些讶异,调查万宝阁的事她是前天才和老夫人说的,这才过去一天多,就查出来了,这也太迅速了吧! “就只查万宝阁在京城的事情,江南那边的还得等人从江南传消息回来,不过就查到的这些,便已经能判断出某些事情来了。”耿老夫人解释一声,又道:“万宝阁如今的东家姓吴。名字有些儿奇怪,叫什么吴恩熙,年方十六,是个长相不俗的美人儿,她是一个多月之前和孟骏翔一起到京城的,如今住在南湾胡同的一处宅子,那处宅子是她出钱买的。那处宅子相当不错,一直以来都是租给进京赶考中了进士而后留在了翰林院这类清水衙门的官员的,当然,若是没点儿家底的也租不起那样的院子。原主人原本没打算出售的,但孟骏翔让人送了帖子上门,原主人就算不愿意,还是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之卖给了吴恩熙。吴恩熙让人将宅子整理了一番之后就带着人住了进去,而后准备万宝阁的开业事宜,那这一期间,孟骏翔一有时间就往南湾胡同跑。” “年方十六就敢到京城开一家日进斗金的店铺,这位吴东家依靠的肯定不仅仅是孟骏翔,她自己应该也是个非常有本事的。”吴思琪并没有因为吴恩熙和孟骏翔有纠缠就看低了她,她思忖着,道:“万宝阁所售的物品很稀罕,在京城都算得上是独一份,在江南想必也不会例外。能将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发展到如今的程度,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同行的排挤和争斗,还有各方的觊觎……万宝阁背后定然还有靠山,只是不知道这靠山和孟骏翔有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些都会有人查清楚的。”耿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她派去查万宝阁底细的虽然就只是庄子上一个管事,还是个缺了条胳膊的,但那人原是军中非常厉害的斥候,若不是缺了胳膊,腿也出了点问题,不大利索的话也未必能安安分分的在庄子上成家生子。让他去查,都不用她多吩咐,必然会将万宝阁的老底都给查出来。 “嗯!”吴思琪点点头。 “那个叫牡丹的倒真是万宝阁的管事,据说万宝阁有四个大管事,分别为牡丹、芍药、芙蓉和玫瑰,吴恩熙进京,随身带着的是牡丹和芙蓉,另外两人留在了江南。”耿老夫人继续道:“而那个叫姚黄的却并非万宝阁的管事或者女侍,而是吴恩熙的贴身大丫鬟,那日是奉命到店里帮忙和监督的,哪知道帮忙不成,却闯了祸。回去之后,被吴恩熙责骂一顿关了起来,说是让她抄家规百遍。” “抄写家规百遍?”吴思琪诧异的看着耿老夫人,这是什么惩罚?正常情况下而言,有这种惩罚都是家境非常不一般的人家,家中有子弟犯了错,最重要的不是打一顿骂一顿,而是让他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罚抄家规,让他在罚抄的过程中找出自己的错误,这也是常见的责罚方式了。但姚黄再怎么也就是个下人,犯了错,打也好骂也罢,或者干脆提脚卖了都很正常。抄家规?姚黄哪来的资格接受这样的惩罚?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耿老夫人一声冷笑,道:“据说这吴恩熙几位聪慧也极为自负,笃定自己一定能将吴家发展成为世家大族,她自己博览众书,她身边的管事丫鬟也个个能读会写,吴家的家规更是个个都牢记在心的。我想她一定不知道家规是给主子们定的,给下人的,可算不得家规。” “这位少东家,有颗不寻常的心!”吴思琪无言了,不过也终于明白了那姚黄为何会带了一股不适宜的傲然了,少东家身边的大丫鬟,能读会写,还跟着少东家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能不觉得自己不同凡响吗?至于说想当然的以为别人察觉不了,就一脸的轻蔑看不起那就更好解释了——平素被吴恩熙惯得面上规矩不错,但骨子里却早就没了尊卑,自然也不觉得蔑视一下别人是什么大事了。要是旁人发现挑刺,她或许还能聪明的认个错,把事情先接过去再说,偏偏那个人是自己,是和孟骏翔有婚约,即将嫁给他的人,哪能低头?然后,事情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不可控。 “你可知道为什么这吴恩熙明明在京城,万宝阁开业的时候却不露面吗?”耿老夫人问了一句,不等吴思琪回答,便道:“不是她不重视万宝阁的开业,而是她觉得自己那日若是露了面,以万宝阁的东家和受邀前来的宾客见了面,那么以后在和人交际往来的时候就会低一头……一个商户女子却想着与官家姑娘平起平坐,这心可不小啊!” “想必她对孟骏翔的心思更不小!”吴思琪微微一笑,她是孟骏翔未过门的妻子,而吴恩熙呢?她一个商户女子,能够被孟骏翔纳进门为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那样能令她满意吗?显然不能,若不然,姚黄也好,牡丹也罢,就不会对自己是那般态度了。显然,她想的是将自己挤到一边,取而代之。 “确实不小!”耿老夫人点点头,道:“昨天,她便非常小心的让人将前天你和万宝阁起矛盾的事情散播出去,重点是你如何的骄横,又是如何的得理不饶人,后面或许还有更多……她一定以为,坏了你的名声她就有机会了。” “您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吧!”吴思琪了然,而后又笑着道:“万宝阁初来乍到,就算手上有些银钱,能找到得用的人,但想掀起波澜却还是挺难的。老夫人,让人帮她一把呗!” “你是想……”耿老夫人眼睛一亮,是想借此机会摆脱这门亲事吗?但很快眼神却又一黯,这门亲事黄了,再找一门好亲事就更难了,不过……她眼神再变,大不了豁出去这张老脸,给她求一门好亲事回来!这孩子是个聪慧且知道进退的,就算是强求的亲事,就算刚成亲的时候过得艰难些,也一定能咬着牙把日子过好。 “您想到哪里去了?”吴思琪嗔了一声,又笑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尽皆知,却又爆出这位少东家和孟骏翔早有纠葛的时候,这位少东家能不能挺得住而已!” 第三十章 恩熙 “姑娘,您的燕窝!”姚黄小心而又恭敬的将盛放着燕窝的甜白瓷碗放到女子手边的案几上,一直捧着一本书的女子淡淡的发出一个鼻音,将手上的书放下,端起燕窝,轻轻地用银勺搅动着,道:“家规抄完了?” “抄完了,已经交给芙蓉姐姐检查了!”姚黄低眉顺眼的道,在女子面前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傲气和不逊,恭顺而满含歉意的道:“是奴婢不懂事,莽里莽撞的就闯了祸,连累了牡丹姐姐,也差点毁了万宝阁的开业。幸好姑娘准备的那些新奇物件儿着实勾人,要不然这开门就闹冷场,毁了姑娘的心血,奴婢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听着晦气!”女子便是万宝阁的东家吴恩熙了,她轻轻的抿了一口燕窝,道:“我知道你是存了心思,那日磨着求着非要过去给牡丹帮忙就猜到你是为了去看看吴思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清惠郡主赵明霞朋友不少,但算得上是她的知交好友的却不多,吴思琪是其中一个,那种去凑热闹的事情,赵明霞怎么都会拉上吴思琪一道去的。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自然也想到了你过去极有可能惹祸,但我还是放你过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就不怕你惹祸!” “那为什么……”姚黄话没说完就打住了,一脸委屈的看着吴恩熙,抄书把她的手都快给抄断了。 “觉得委屈了?觉得我罚你罚重了?”吴恩熙将只吃了一口的燕窝放下,看着姚黄,道:“你若是故意怠慢吴思琪,甚至故意在人前落她的面子,让她丢脸难堪我都不会生气,也都不会罚你,但是你做了什么?蔑视清惠郡主不说,还被人看在眼底,抓了个正着。清惠郡主是什么人,是礼郡王的嫡长女,是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是我急于想要结交拉拢的对象,可你倒好……” “奴婢错了!”姚黄低下头,道:“但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原以为姑娘您都想主动结识的人,定然有非凡之处,哪知道和江南那些明明没什么见识却偏偏想装得清高傲然的世家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一个玻璃橱窗就让她暴露了,所以才……都是奴婢的错,若有机会,奴婢一定跪着求清惠郡主原谅。” 吴恩熙有意交好赵明霞的事情姚黄也是知道的,吴恩熙特意让人上礼郡王府,求助礼郡王府的店面为的可不仅仅是寻求礼郡王的庇护,更重要的是为她和赵明霞的友谊打个基础。为了这个,吴恩熙主动提价,将原本一千两左右一年的租金提到了一千六百两,甚至还为了这个,在开业的那天除了赵明霞之外,只请了些身份地位比她更低的,避免旁人抢了她的风头,哪知道……唉,早知道就该多请几位贵女了! 这么想当然的想的时候,姚黄却忘了这里是京城,是贵人云集之地,万宝阁的江南的名头虽然响亮,却也影响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因为万宝阁租的是礼郡王府的铺子,她们恐怕连请柬都送不到赵明霞手中!而那日另外到场的那些女子,祖籍都在江南,对万宝阁不陌生,而万宝阁负责交际的管事和她们府上的管事多少有些交往,这才能将她们请过来。至于说那些身份地位更尊贵的,不是吴恩熙不想请,而是连送请柬都找不到门路。 “算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说明我和她终究成不了朋友。”吴恩熙心里虽觉得可惜,但她原也没有非赵明霞不可的念头——想和赵明霞交好,最主要的是万宝阁和礼郡王府原本就是有联系的,和她搭上线最是不费功夫,而想和别的贵女搭上线,却还得花费精力。其次则是赵明霞和吴思琪关系好,而她和孟骏翔则是非常谈得来的朋友,吴思琪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个吃醋找自己的麻烦。若是自己和赵明霞关系好,吴思琪怎么着也该有多些顾忌。不过现在,脾气暴躁又小心眼的赵明霞,说不定已经恨上了自己,想和她冰释前嫌,继而成为朋友不是不可能,但却需要克服很多的困难,她懒得费那个神。这里可是京城,想找个比赵明霞靠山更大的闺蜜还不是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吴恩熙的态度让姚黄大松一口气,她是吴恩熙的贴身大丫鬟,一直以来就是除了吴恩熙和牡丹等人之外,最有脸面的,寻常时候,连牡丹等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前几日开业闹出的事情,已经让她丢了面子,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她还怎么拿捏那些个想在姑娘跟前露面,想踩着她上位的小蹄子? 不过,她也不敢就这么就算了,而是一脸歉疚的道:“奴婢知道姑娘心疼奴婢,也知道以姑娘的本事能耐,别说是区区一个清惠郡主就算是公主,在知道姑娘的好之后也会上赶着和姑娘交际往来,但现在姑娘初来乍到……姑娘,您还是好好地罚奴婢一顿吧!” “你这丫头,罚了你你心里倒是舒服了,我可得心疼了!”吴恩熙从来就不是一个明知事情难以挽回还做无用功的人,她摇摇头,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小心些就是,再犯错,我直接把你撵回江南去。” “姑娘放心,若再犯错,不用姑娘撵,奴婢自己滚回去!”姚黄笑着说完,而后有好奇的道:“姑娘,那日确实是奴婢先做错了的,但若不是吴思琪不依不饶,事情也不会弄到最后难以收拾……您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吴恩熙白了姚黄一眼,道:“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还不得让人以为我是什么人都能凑上来踩一脚的?” “那您?” “我让人把那日的事情传出去了……当然,重点是她得理不饶人。这些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我倒想看看她名声有损之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吴恩熙淡淡一笑,道:“还有,我让人把赵明霞早早的得了穿衣镜的事情也说了出去,加上有心人的引导,吴思琪的咄咄逼人就更容易让人遐想了!” “还是姑娘厉害!”姚黄眼睛亮了,要是让人以为吴思琪是为了拿捏万宝阁,好能从万宝阁顺利的弄到好东西就太完美了,她满眼星光,道:“姑娘,您说她的名声坏了,侯爷有没有可能不要她……侯爷对您可是一片深情的,若是……” 第三十一章 晚了 “我和侯爷只是朋友!”吴恩熙打断姚黄,一脸严肃的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和侯爷不过是谈得来的朋友,明白了吗?” “可是……”姚黄反驳的话在吴恩熙的注视下吞了回去,呐呐的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不这么说了!” 姚黄其实挺不理解的,孟侯爷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些,但除此之外真是哪哪都好,尤其是他贵为侯爷,姐姐是贵妃娘娘,这么尊贵的人姑娘为什么还总是那么端着呢? 姑娘聪颖过人,总有旁人想不到的新奇点子,总能用意想不到的方法弄出让人咋舌称赞的好东西,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将万宝阁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杂货铺子经营到如今的局面,不得不说姑娘是天纵奇才。但是,再了不起的天才也得有靠山啊!万宝阁渐渐闯出声响这些年,有多少人在背后谋算万宝阁,谋算姑娘的心血? 若不是姑娘眼光放得长远,早早的就舍了最大的一块饼为万宝阁谋了一个靠山的话,哪有万宝阁的今日?但最近这两年,万宝阁的崛起却也让背后的那位坐不稳了,那位直接瞄中了姑娘,算计起了姑娘。若不是姑娘早早的做了打算,又和侯爷搭上了关系,姑娘如今说不得已经被那人一顶小轿抬进了后院。是,侯爷也只能纳姑娘为妾,但,那是侯爷啊!别说侯爷已经有了婚约,过不到半年就会娶新夫人进门,就算没有,以姑娘的身份想嫁给侯爷为正室也算是痴心妄想。 可姑娘倒好,一直这么端着,总说什么她和侯爷只是朋友!侯爷现在是还新鲜着,什么都依着她,要是哪天觉得没意思了……呸呸,乌鸦嘴!姚黄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声,没再往下胡思乱想。 “我找人放那些话不是因为吴思琪是孟侯爷未过门的妻子,心生嫉妒才想坏了她的名声,而是因为她那日在万宝阁那么一闹,虽然没有毁了万宝阁的开业,却也将万宝阁的名声给踩到了脚底下。她的名声有瑕,万宝阁的名声自然也就回来了。”吴恩熙语气淡淡的,道:“万宝阁是我的心血,是我想在京城这个地界上站稳,闯出一番局面来的最大的依仗,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万宝阁。” 姚黄真的挺想问一声是不是真的没有半点嫉妒之心?但想到自己刚刚才闯了祸没几天,却还是把这话也咽了下去,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却又担心的道:“姑娘,她前脚在万宝阁耀武扬威的闹一场,后脚就传出那些话,她会不会猜到是您做的,然后又来找麻烦?” “她或许能猜到,但是找麻烦……”吴恩熙冷笑一声,道:“安国将军虽是二品武将,手握兵权,也算是大魏的权势人物,但吴思琪不过是安国将军府的表姑娘而已,就算她猜到是我在背后做的,想要闹事,也得看安国将军愿不愿意支持啊!再说,我找的都是京城的地头蛇,和我万宝阁没有任何干系的人,连他们都未必知道是在为我办事,无凭无据的,她能怎样?找上万宝阁再大闹一场?那不过坐实了她骄横跋扈的事实而已!” “也是!”姚黄点点头,她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让吴恩熙知道她的关心而已,事实上却没那么担心,毕竟吴恩熙的手段她是清楚的,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以前没有翻过船,这次也不会。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道:“姑娘,奴婢芙蓉求见!” “进来吧!”吴恩熙扬声道,随着她话音落下,一个清丽的双十女子进来,朝吴恩熙行礼,道:“奴婢见过姑娘!” “芙蓉姐姐不要多礼,赶紧坐下!”吴恩熙笑着看着女子,又吩咐道:“姚黄,快给芙蓉倒茶!” “谢姑娘!”芙蓉也没客气,落座之后看着吴恩熙道:“姑娘,奴婢刚刚接到外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觉得有些不妥,将赶紧过来找您了。” “什么消息?怎么个不妥?”吴恩熙微微皱眉。 “姑娘两日前不是让人传了些消息出去吗?”芙蓉看着吴恩熙,道:“消息传出之后,安国将军府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兴安侯府和静安伯府却有了些反应,顺着那些话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这个你昨天已经说过了!”吴恩熙淡淡的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吴思琪既然想给人当继室当继母,就得做好被未来的继子以及继子的外家当成敌人的准备。吴思琪和孟侯爷的长子孟平睿不和,拿着孟平睿的错逼着兴安侯府惩罚孟平睿的事情,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听说了吗?静安伯府不是因为这个说了不少她的不是吗?他们若不趁这个机会出来兴风作浪一番的话,那才是怪事!” “但奴婢没说的是今天忽然之间又多了非常多的关于吴姑娘的流言!毫无预兆的就那么爆发开来,奴婢敢说,今日京城那些爱说人是非的人十有八九就在议论吴姑娘……”芙蓉看着吴恩熙道:“尤其让奴婢万分不安的是奴婢找姑娘的吩咐找的那些人也在说那些闲话,说得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过分,只差没把吴姑娘说成古往今来最有心计,最是爱慕虚荣,也最是骄横跋扈的人了。” “那不正好吗?”姚黄一脸的快意,道:“满京城都知道她是个心机深沉,爱慕虚荣又骄横跋扈的,看她还怎么有脸出门,怎么有脸高嫁!” 这个蠢货!芙蓉轻轻的瞟了姚黄一眼,却不打算说她什么——这人虽是真的蠢,但只有她是真正和姑娘一起长大的,和姑娘的情分最深,也最得姑娘信任,若不是因为她蠢得怎么教都教不好,姑娘也不会把她留在身边当个贴身丫鬟,早委与重任,让她当管事去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借这个机会把吴思琪的名声彻底给搞臭了?”吴恩熙脸色微微一正,道:“而后,再将锅背在我的头上!” “奴婢确实有这个担心!”芙蓉点头,道:“京城的水太深,我们初来乍到很多门道都是不清楚的,一切还得小心行事才是!” “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姚黄不以为然的道:“姑娘是什么人,犯得着做点儿事情畏首畏尾的吗?” “姚黄,你闭嘴!”吴恩熙轻叱一声,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关于姑娘的一些传言。”芙蓉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道:“倒是处处再夸姑娘,说姑娘善解人意的,说姑娘貌若天仙的,说姑娘聪颖过人的等等,不一而是。” 这不是挺好的吗?姚黄心里嘀咕了一句,而吴恩熙的脸色却变了,这不是摆明了一边抬着自己一边打压吴思琪吗?她立刻道:“芙蓉,你担心的没错,这样吧,你现在就去找牡丹,让她出面,澄清之前的流言,把和吴思琪发生冲突的责任先揽下来。” “是,姑娘!”芙蓉点头,这是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先把自己个撇清,而姚黄心有不甘,却也没敢再插嘴,她这点脸色还是有的。 芙蓉起身告退,但她才走到门口迎面就看到了面无表情,脚步仓促的牡丹,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等牡丹开口,便道:“牡丹妹妹,你怎么来了?店里谁在招呼?” “店里的事情不打紧!”牡丹摇摇头,也不通禀,直接进了屋,看着吴恩熙道:“姑娘,你和侯爷私交甚笃的事情被人宣扬开来了!” 还是晚了一步!吴恩熙和芙蓉的脸色都是一沉,芙蓉颇有眼色是保持了沉默,而吴恩熙则脸色沉沉的道:”都说了些什么?” 第三十二章 推手 “说了很多!”牡丹看着脸色阴沉的吴恩熙,心里有些打鼓,道:“说姑娘早就和侯爷相识,是侯爷的红颜知己,侯爷年初揽了下江南的差事就是为了姑娘,说姑娘之所以能够进京城开一家万宝阁靠的就是侯爷的支持,说那日在万宝阁姚黄和奴婢与其说是为了万宝阁的名声嘴硬不认错,不如说是因为吴思琪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才故意闹那么一场,用心险恶,想借此机会坏了吴思琪的名声……” “就这些?”吴恩熙心里恼火之极,但脸上却还是一派的冷静。 “差不多就这些!”牡丹微微的垂下眼睑,道:“消息是骤然之间爆开的,奴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让人出去打听,发现几乎就在那么一个多时辰内,街头巷尾的茶楼之间就忽然传开了,感觉上是有数百甚至上千人在预定好的时间内,同时议论这件事情。奴婢心里发慌,立刻就过来向姑娘回话了。” 流言自然不会就这些,那些话说的可难听了。说早几年,自家姑娘就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搭上了去江南办差事的孟侯爷,说姑娘为了攀上这棵大树,不仅将万宝阁出产的新奇玩意儿送了不少给孟侯爷,还把自己也送上了孟侯爷的床,说姑娘一介女子能把万宝阁发展成如今这般局面,依靠的就是在男人之间周旋的能力…… 至于说前几日不利于吴思琪的流言也有了新的说法,说姑娘痴心妄想,一个商女还想进兴安侯府,甚至自以为只要把吴思琪的名声诋毁了,她就能在将来和主母争个高低……呸,姑娘若想进侯府,用得着使手段吗?只要她点个头,侯爷就能欢欢喜喜的将姑娘迎进门!是姑娘心气高,不愿意做妾,这才到如今都还没个名份。 “说的应该很难听吧!”看着牡丹略有些心虚,努力的掩饰着恼怒的表情,吴恩熙了然的,她摇摇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无需太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不把它当回事,自然也就伤不到你,但若是把它当真了,那么你就输了!” “姑娘,您不知道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牡丹眼眶都红了,抬眼看着吴恩熙,道:“奴婢听了心都难受,真恨不得把那些嚼舌根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抓起来千刀万剐!” “将那些说闲话的抓起来又能怎样?”吴恩熙冷哼一声,道:“那些人不过是别人的喉舌,不把那躲在后面的小人揪出来,就算那那些人碎尸万段也于事无补!” “姑娘,您觉得会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呢?”姚黄小心的问了一声,而后又猜测道:“您说会不会是吴思琪?她猜到前几日的那些传言是您的手笔,而如今的这些则是她对您的反击。” “奴婢也觉得吴思琪很有嫌疑!”吴恩熙没有回答,牡丹便接上了话,道:“姑娘,那吴思琪显然不是寻常之辈,那日仅凭奴婢和姚黄不小心流露的一点点情绪和态度,她便推测你和她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说不得就能猜出更多的事情。” “不无这样的可能!”吴恩熙点点头,道:“吴思琪说得好听些是安国将军的表姑娘,说得实在些不过是个爹死得早,跟着娘投奔外祖家,寄人篱下的小孤女。她能越过安国将军府几位正经的姑娘,和孟侯爷定下亲事,说明什么?说明她在安国将军府的地位不低,说明这人是非常有心机和手段的!她那日已然看出些许端倪,如今凭借着猜测反击,以保自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个毒/妇!”姚黄咒骂一声,全然忘了这场流言之战是她们先挑起来的,骂道:“她怎么能这样?她不知道名声是女儿家的第二条性命吗?也就是姑娘心胸广阔,连寻常男子都不能相比,否则就这些难听的说辞,撂在寻常的女子身上,还不得一死以证清白吗?” “够了!”姚黄可以忘,吴恩熙却不会忘,轻叱一声,等姚黄略带委屈的闭了嘴,又道:“吴思琪有嫌疑不假,但吴思琪的嫌疑却不是最大的,她再怎么聪慧也未必能从那么一点点迹象猜出万宝阁的东家居然会是我这么一个年轻女子,就算能猜出,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耐,在短短一日……不,是短短一两个时辰内就把事情给传开。比起她,有个人的嫌疑更重。芙蓉,你来说说!” “奴婢想到了今儿上午,关于吴思琪的各种传言,几乎也是在那么短短的个把时辰之内骤然爆开来的。”芙蓉看着吴恩熙,道:“姑娘,您怀疑这两件事情是同一个人做的。” “手法一模一样,想说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都很难,不是吗?”吴恩熙点点头,而后冷笑着,道:“不动则已,一动必是大招!你们不觉得这手法异常的熟悉吗?” “姑娘是怀疑……”芙蓉略微有些迟疑,她小心的道:“不会吧!且不说别的,就说这里是京城,不是江南,他就算想伸手,也未必能伸这么远,他恐怕没这么大的能耐吧!” “能耐?有钱还怕没能耐吗?”吴恩熙冷笑,道:“不是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我该诉你们,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钱,别说让鬼推磨,就算让磨推鬼也是有可能的。京城不是他的地界,但只要他舍得花钱,自然能在京城找到肯为他做事的地头蛇。别忘了,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可我们只要花了钱,也一样能让土生土长的人吃瘪。” “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吧!”芙蓉还是有些不大相信,道:“姑娘名声坏了,对他倒是有好处,可吴思琪呢?那位的名声坏了,与他可没半点好处。” “他这是想借此逼我离开京城,回到江南,回到他能掌握我生死前程的地方!”吴恩熙恨声道:“先是借着我散布传言的势头,大肆诋毁吴思琪,而后再散布我和孟侯爷怎样怎样……听了后者,谁都会认定关于吴思琪的那些传言都是我散播出去的,吴思琪必然恨我入骨,而旁人也定然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看我。我想要澄清不是自己做的,最佳的方法就是和孟侯爷划清界线……我和孟侯爷只是朋友,但他可不这么认为,还不知道想得有多龌龊,想当然的以为,我如果不愿意咬着牙,顶着吴思琪的仇恨进侯府,在她面前服低做小,受她的磋磨,就只能回头找他……等到那个时候,得罪了孟侯爷的我,就只能由他搓扁揉圆了!” 第三十三章 劝说 芙蓉和牡丹都没有接话,吴恩熙嘴里那个似乎想要不择手段的逼着她的人是谁她们都心知肚明,但她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那人对吴恩熙确实有别有心思,但同样的,那人对吴恩熙也是极好的,若真是想不择手段的话,吴恩熙别说到京城开万宝阁,就算想离开江南也都是奢望。 她们不信不代表别人不相信,姚黄当即叫了起来,道:“姑娘,都到了如今现在这个地步,您可不能服软,可不能回头啊!” “我没想过回头!”吴恩熙眉宇之间带了一股子狠劲,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当初拒绝他的时候就想过他终有按耐不住,露出尖牙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我就在为自己准备退路。接受侯爷的建议,到京城来开店便是我为了摆脱他的掌控而走的路。”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姚黄有些愕然,傻愣愣的来了一句,牡丹和芙蓉心里都有些好笑,不约而同的微微低头,免得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笑意。 “将万宝阁开遍整个大魏才是我的梦想,但是在实现梦想之前总得能让自己过得自由自在些吧!没有了自由,谈什么梦想?”吴恩熙倒也不生气,她深知姚黄的脾性,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那您准备怎么办?”姚黄又回到她最关心的话题上,和牡丹芙蓉相比,她是要笨很多,加上吴恩熙对她的格外照顾和宽容,让她的这份愚笨更加深了些,但和所有的笨人一样,她不会被人简单的几句话就将心思移到了别处去。 “且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再说!”吴恩熙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都到了京城,我还无法摆脱他的掌控!” “就是,奴婢也不相信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姚黄点点头,道:“姑娘,就冲着这个,您也不能服软。您不是常说,命运需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就是这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吴恩熙点点头,道:“他真要逼急了我,我牙一咬,心一横,求侯爷纳我进门也就是了!反正都是给人当妾的,我为什么不选个更有权势的呢!” “姑娘,您能想通就好!”对于这个,姚黄是一百个赞同的,她总觉得兴安侯已经是自家姑娘最好的选择了,挺担心吴恩熙拿乔过了,错过了兴安侯就再也遇不上条件这么好的了。至于说什么妾不妾的……自家姑娘长得美,人聪慧,学识广,见识广,就算是给人当妾,也肯定是被宠在心里的。只要有宠爱,当妾又怎么样? 芙蓉和牡丹的头又低下了几分,吴恩熙一阵无趣,叹气,道:“牡丹,万宝阁离不了人,你赶紧回去招呼吧!” “是,姑娘!”牡丹应诺,而芙蓉也连忙起身,道:“姑娘,若无其他的事情,奴婢也去忙了!” “去吧!”吴恩熙点点头。 等两人离开之后,姚黄小心的往外瞄了瞄,确定外面空无一人之后凑到吴恩熙身边,低声道:“姑娘,您说她们会不会还和那边有联系?您可别忘了,她们可都是那个人送过来的。” “我没忘,但我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吴恩熙神色淡淡的,道:“姚黄,她们到我身边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若是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能让她们忘记那个人,认清楚到底谁才是她们的主子。到底谁才能掌握她们的前程甚至生死的话,她们未免也太过愚蠢,她们能从那么十几二十个人之中脱颖而出,相信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 “那可不好说!”姚黄嘀咕着,但很快便把这个丢开,一脸兴奋的看着吴恩熙,道:“姑娘,您真的想通了?真的肯松口答应进侯府了?要是侯爷知道的话,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子?” “姚黄~”吴恩熙皱眉。 “是,奴婢知道,您心里直把侯爷当成朋友,当成知己,当成生命中的贵人,甚至可能还把他视为兄长甚至长辈,刚刚那些话是说给芙蓉牡丹听的。可是姑娘,侯爷和您想的可不一样,他一直以来都只把你当成了他喜欢的女子。”姚黄看着吴恩熙,道:“姑娘,您可得好好的想想,那个人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有钱也不过是江南最有钱的商人之一而已!您拒绝了他,得罪了他,就算没有侯爷相助,也能在江南那个地界上找一个不畏惧他的靠山,但您若拒绝了侯爷,而侯爷也像他一样恼羞成怒……姑娘,您可得三思啊!” “这话是谁教你的?”吴恩熙瞪着姚黄,以她的脑子可想不出这么一通话来的。 “是太太教的!”姚黄立马把教她的人给供了出来,而后道:“姑娘,我觉得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是清醒的,没犯糊涂。侯爷可是皇亲国戚啊,是贵妃娘娘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这样的贵人要真是得罪了,那可就真的是想找个地方躲都找不到了。” “那又如何?”吴恩熙看着姚黄,道:“姚黄,你我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却和姐妹没什么两样。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委身为妾的,不管对象是谁都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姚黄连声道:“您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旁人掺和的日子,让您委身为妾,别说是侯爷,就算是太子爷您都不乐意。可是姑娘,真愿意就那么守着您过一辈子,旁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的男人,您能看得上吗?” 吴恩熙沉着脸,姚黄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道:“姑娘,这些话都是我们离开江南之前,太太拉着我和我念叨的,她说了很多,她说她知道姑娘的心气高,寻常男子根本看不上,以姑娘的本事相貌和才能,想找个身份地位高,本人也很出彩的男人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姑娘还要人家身边干干净净的。这样的男人不是没有,但那样的好男人姑娘就算能拼得过旁的女子,也未必能过得了人家父母长辈的那一关。当然,姑娘也可以放低条件,找个人出色家世地位稍差些的,但且不说那样的男人以后发达了会不会变脸,就说如今,那样的男子能护得了姑娘周全吗?姑娘长得美,人聪慧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姑娘脑子里那些点石成金的法子,不知道会遭多少人觊觎,稍微弱一些的男人,压根就护不住姑娘……姑娘,太太平日清明一阵糊涂一阵,糊涂的时候说的那些胡话大可不去理会,但是清醒的时候说的话可都挺在理的。” “她还说什么了?”吴恩熙也知道自己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养母清醒的时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她……”姚黄微微的为难了一会,最后心一横,道:“太太说,过河拆桥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做得多了小心直接扑通一下掉河里去,还说侯爷可不是那位,那位没有下狠手是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心里真的有你,舍不得动真格的,但是侯爷可不一样,惹恼了他,说不得就得被他给毁了。” “够了~”吴恩熙呵斥一声,她那里过河拆桥了?这些年那人从她这里的了多少好处,他们是合作关系,若不是他的心越来越大,不满足,妄图得到她的话,她能另找出路吗?不过,姚黄刚刚转达的这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她叹口气,道:“容我好好想想!” 第三十四章 传奇啊 “五岁随其母逃难至江南,依靠其母给人缝补浆洗度日。六岁初现峥嵘,与其母摆摊,售卖女子用的头绳头花,因款式新颖,那一年,仅凭一个小小的摊位,其母女加上逃难路上收留的小丫头不但过上了温饱的生活,还买下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吴思琪拿着刚刚从江南飞鸽传回来的消息念给老夫人听,她一脸的惊叹,道:“老夫人,这吴恩熙还真是罕见的天资聪颖,六岁就能做生意了。我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刚来京城没多久,又笨又傻,什么规矩都不懂,练字都没学会几个,最怕的就是出门闹笑话给您丢脸……” “六岁,还是孩子呢!”耿老夫人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笑着道:“看看现在的你,再想想你六岁那年的模样,我啊,满满的都是成就感,你总算是被我拉扯大了,成了个谁见了都会多看一眼,多夸一句的大姑娘了。” “若不是有您,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吴思琪感慨的道,这世上她最最感激的就是耿老夫人了,没有耿老夫人,就没有她。 “说什么傻话呢?就算没有我,你肯定也能好好地!”耿老夫人不爱听这话,轻轻地拍了她一下,道:“继续读!这个老葛头,34明明知道我如今老了,眼睛不好使了,还写蝇头大小的字,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下次可得好好地骂他一顿!” “写的大了,就只能快马兼程送回来了,到时候还不得被您抱怨速度太慢?”吴思琪笑着打趣一声,不写蝇头小字,消息能这么快就送到吗?打趣完了,又继续念道:“七岁那年,因经营有方,被人盯上,吴恩熙找上福顺斋祁家如今的当家人祁如年,祁如年出面,帮其摆平所有麻烦,是年,福顺斋推出了一个系列的墨染轻纱,疑与吴恩熙有关。八岁,开万宝阁,明面上是其母马氏所开,但据查从选店到开业以及之后的事宜均是吴恩熙做主。” “八岁就有这般能力……”耿老夫人摇摇头,却没有说下去。 吴思琪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早慧的人她听过见过不少,但八岁就能做这么多事情的,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看耿老夫人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她继续念道:“吴恩熙其人脑子极为灵活,点子更层出不穷,万宝阁每个月都会有新奇的小物件出现,而福顺斋近些年推出的,用来洁面洗手的香胰子、敷脸的雪霜、梳妆打扮的各色香粉面脂口脂、价值不菲的香露,均与她有关,唯一不确定的是她拿出方子让人照做还是她出点子,指导匠人调制。” “三年前,十三岁的吴恩熙花巨资招工匠,开窑厂,烧制琉璃,历时一年半,烧制出了无色和多色的琉璃,将其命名为玻璃。”念到这里的时候,吴思琪忍不住顿了顿,道:“老夫人,这位吴姑娘还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她这些经历也算得上是传奇了,只可惜年幼的时候没有遇上像您这样的贵人,否则如今的她怎么都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万宝阁的东家。” “遇上了又如何?”耿老夫人淡淡一笑,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能入我眼的不过寥寥,这吴恩熙定然不在其列。老葛头没有说她和孟骏翔的关系吗?” “还没念完呢!”吴思琪笑笑,继续道:“吴恩熙七岁与祁如年结识之后,关系一直颇为亲密,得祁如年的照应,万宝阁一直顺风顺水,无人眼红打主意,而有吴恩熙的金点子相助,祁如年也将福顺斋经营得红火,祁家也跻身成为江南最有钱的商家。吴恩熙十二岁之后,便有传言,说祁如年待其及笄之后会纳娶进门。据查,两人不止一次单独相处至……” “不好意思的就跳开。”耿老夫人心里明了,老葛头查到什么写什么,可不会粉饰一番,吴思琪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也是正常。 “没事,我可以的。”吴思琪脸色微微泛红,却还是保持了冷静,笑笑,接着念道:“两人不止一次单独相处至深夜,也有人见过两人搂抱在一起。然而,一年半前,玻璃烧制成功时,祁如年欲纳娶吴恩熙进门却遭拒绝,祁如年大怒,欲强纳吴恩熙。吴恩熙求助礼郡王府管事王强。王强出面,祁如年只得暂时打消念头。王强回京之前,吴恩熙打通关系路子,与去江南会故交的兴安侯结识,兴安侯出面相护,二人结缘。” “一年多前就勾搭在一起了!”耿老夫人冷笑,道:“这么说来,这吴恩熙进京城开万宝阁说不得就是他们早早的就商量好了的!难怪会特意去租礼郡王府的铺子,是想借机交好清惠郡主吧!” “可能是吧!”吴思琪不是很在意,赵明霞贵为郡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但她若真是那种只要费点儿心思就能交好的,也不会就自己和李清如两个谈得来的朋友了。她笑着道:“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万宝阁开张那日没有亲自出面,让那个不知所谓女侍把人给得罪死了。” “还能是什么心思,无非不过是觉得她要是露了面,就低人一等,以后就不好以平等的姿态交际往来了。”耿老夫人这一生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不用想就能猜出吴恩熙的小心思,她冷笑一声,道:“就从这点来看,这个吴恩熙心思极大,所图也极大的,孟骏翔在她眼中说不得和那个祁如年一般,不过是她往上爬的一块跳板。” “或许吧!当然也有可能她是中意孟侯爷的,不过看中的是正室的位子。唔,若这么一想,那日那管事和女侍对我的敌意也就能解释清楚了,而前几日她找人散布流言,诋毁我,试图坏了我的名声的事情也就更好解释了。”吴思琪微微一笑,道:“至于说孟侯爷……您别忘了前几日的事情,那日和我们有志一同的将她和孟侯爷的关系公之于众的还有孟侯爷自己,没有他添的那把火,事情说不定还没传播的那么快。由此可知,孟侯爷心里也在担心自己会重蹈祁如年的覆辙,成为吴恩熙的一块跳板。” “也就是说孟骏翔铁了心要将这吴恩熙纳进门了!”耿老夫人脸色难看,深深的看着吴思琪,道:“一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第三十五章 翻脸 “熙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同样的话出自一脸痛苦的尔雅男子,他看着一脸决然的吴恩熙,只觉得心都空了——自己看着长大,当成掌中宝呵护了近十年,明知道她心太大也舍不得折断她羽翅的女孩真要舍弃自己,委身另一个男人?她何其残忍! “祁东家,我们认识也有八/九年了我这人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清楚,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不会反悔。”吴恩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她知道祁如年眼里心里都是自己,也知道如果她只想找一个能够一辈子对自己好,宠着自己疼着自己,甚至纵容自己异想天开的男人,祁如年必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的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辈子的富足,更不是所谓的举案齐眉,她想要的他给不起。所以,就算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不忍,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动摇,她也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道:“祁东家,从认识的那日起,我心里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兄长或者说是长辈,我们之间原不该有男女之情,是你越界了。” “兄长?长辈?”祁如年心冷的看着吴恩熙,哪个姑娘会娇滴滴的对兄长说一辈子携手一起走?哪个姑娘会在受了委屈挫折之后依偎在兄长怀里哭?哪个姑娘又会笑盈盈的拉着兄秉烛夜谈至天明?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也不能这般亲密,更何况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们?这样的话为何不在九年前初认识的时候说?为何不在五六年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说?为何不在三年前,需要物力人力财力投入到她心心念念想要烧制出来玻璃的窑厂之前说? 她还记得她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吗?说她的愿望成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愿望可以实现的日子,说到时候一定要将最大的喜悦和最爱的人一起分享,说大魏的历史上将记下他们两人的名字……为此,自己全力支持她,失败了百次千次也不曾放弃,可是她呢?在获得成功之后就变了嘴脸。 先是拿什么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来塘塞自己,说什么她一直以来期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不愿为妾,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让自己为家中的妻室和儿女好好的想想。一贯坚强倔强的她甚至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哭得自己心软迟疑,忍不住给了她时间好生考虑。可就那么一个迟疑,得了时间的她先是借助礼郡王府的管事王强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答应不会强逼,而后努力的寻找搭上权贵的路子。她从来都是幸运的,九年之前被那些个地痞混混欺负的时候遇上了自己,不但让自己出面为她打走了那些混混,还为她挡风挡雨这么多年,等到想要摆脱自己的时候又搭上了兴安侯,有了可以将自己一脚踹开的靠山。 “是!”吴恩熙不退不避的看着祁如年,道:“刚刚认识祁东家的时候,恩熙不过是个七岁的稚龄幼童,而东家那时候已是弱冠之年,恩熙自然是拿东家当长辈的。” “这是嫌我年纪大了?”祁如年知道吴恩熙是个巧言善辩的,而那也曾是他喜爱她的原因之一,总觉得一脸慧黠的她是那么的精灵可爱,而如今,却只觉得心头刺痛,他不客气的道:“说到年纪,祁某不过而立之年,比侯爷可小得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恩熙怒了,瞪着祁如年道:“祁东家,今日之事是你我之间的事,何苦扯上旁人?侯爷今日在此,不过是担心我被人再次强逼而已!” “再次强逼?熙娘,你扪心自问,我真的强逼过你吗?”祁如年的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是在嘲笑吴恩熙,也是在嘲笑自己——他若真的舍得强迫她,如今的她还能站在这里,仗着兴安侯的势和自己对峙吗?恐怕早就被自己强纳进门,说不得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你现在还不算是强逼吗?”吴恩熙仰着脸,一脸倔强的质问,道:“侯爷在这里你尚且如此,侯爷若是不在的话,你是不是干脆把我打晕了绑走?” “有人当靠山就是不一样,底气足了!”祁如年看着吴恩熙,没有掩饰自己那份深深的悲恸,道:“熙娘,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说过,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如今换成了权贵,你就愿意委身为妾了,是吗?” “你胡说什么?我和侯爷只是单纯的朋友,侯爷欣赏我,怜惜我无依无靠被人欺凌,这才出手相助!侯爷风光霁月,绝不是那种伸了援手就图厚报之人!”吴恩熙呵斥一声,又道:“我说过不会委身为妾,对你是这样,对别人自然也不会改口!” “原来我就只是个小人!”祁如年大笑起来,表情中带了些疯魔之状,而后故意一怔,道:“这话好生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熙娘,你以前把我当兄长,而今我却成了小人,如今将侯爷视为朋友知己,那么将来呢?” 吴恩熙知道自己今日这么说并不妥,也知道这般说了在一直带着笑作壁上观的孟骏翔心里定然会有些想法,甚至可能会未雨绸缪,做一些事情,但是她还是咬着牙这么说了——委身孟骏翔是她目前看上去最好的路子,但有眼界的人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当前,谁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当然,最要紧的是她不甘心,不甘与人做妾。就算摆脱不了兴安侯,她也绝对不会认命的被他用一顶粉红小娇抬进侯府。 妾者,立着的女子,妾通买卖!就算自己是良家女子,又有恒产和本事,就算为妾也能活出不亚于大妇的风光来,但是她还是心有不甘。至于说年纪,反而是她最不在乎的,三十多岁,真是男子风华最茂的年纪,比起十五六岁一脸稚气却故作老成的小男人,她更欣赏这种有所成就而后一身自信的男人。 “将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测,但现如今,本侯只把吴姑娘视为红颜知己!” 第三十六章 挑破 开口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兴安侯孟骏翔,他觉得是时候发言而不是倾听了。 他今日是不请自来的,一是担心祁如年真的失去了理智,对吴恩熙用强——将她绑走,祁如年未必有那么大的能量,这宅子附近有他安排的人盯守,不怕他失去理智胡来,他真要那么做了,还不失为一件好事,正好将这个人处理干净。他担心的是祁如年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坏了吴恩熙的清白。 吴恩熙聪慧异于常人没错,但是她一介无父无母连半个血缘亲人都没有的孤儿,有那么多的秘方和想法能平安走到今日,靠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眼前眼中带了悲恸祈求,似乎挺没出息的男人。她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他安排过来的,就算有一部分日久起了变化,但总还有一部分认他这个旧主的吧!若是他起了心思,想将吴恩熙占有不要太简单。女人啊,一旦清白给了人,心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去了,就算不跟着去,他心里也不得劲不是吗? 除了担心吴恩熙之外,他还想看看吴恩熙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和说辞。唔,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在这个心大的丫头眼中,自己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一块跳板,借着自己将祁如年踹开的同时进京城,打开视野更宽阔的一扇大门才是她的目的,他敢肯定,只要这丫头有了更好的对象,眼前的祁如年就会是将来的自己。 不过,孟骏翔却是一点都不气恼——吴恩熙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品性,刚认识的时候他不清楚,一年多以后的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被迷惑呢?如果吴恩熙不是一直存着骑着驴找马的心态,一边吊着一个一边试图攀上更高的,她恐怕早就进了祁家,哪还有他什么事情?心里透亮,加之他对她也不是单纯的欣赏喜欢,自然恼不起来。 同时,孟骏翔也不担心自己会落到祁如年的下场。他不是祁如年,不会没有原则的一味宠溺着吴恩熙,把她惯得无法无天,真以为没人能把她怎么样了。悄然放出流言,让人知道她是自己的女人是第一步,以后怎么做就看吴恩熙自己的了。她若是乖乖的,好好地经营她的万宝阁,别想着攀什么高枝将自己甩开,那么自己会给她颜面,等新夫人进门之后风风光光的纳了她进门,若是不然,强纳了她也就是了。 心里早有打算,也准备好了后手,孟骏翔自然也就能保持最好的风度,说出让吴恩熙心里微微一松的话。 “侯爷真是好气度啊!”祁如年满脸嘲讽的看着风度十足,将自己衬托的尤为不堪的孟骏翔,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么前几日,京城盛传的关于熙娘的流言该怎么解释?” “这件事情不需要我解释,吴姑娘已经查清楚了。”孟骏翔淡淡一笑,早在打算放出传言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会面对质疑和质问,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祁东家,有些事情还是别说破了,说破了大家以后见面都尴尬!”吴恩熙接上话,而后淡淡的道:“你离开的时候把人带走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心里装了太多主子的人。” “你什么意思?”祁如年看着吴恩熙,道:“你觉得哪些流言是我撒播出去的?散布那些流言与我有什么好处?将你往别人身边推吗?” “散播流言的有很多人,其中的一则是些人和芙蓉有过接触,一次是我昏了头,为了万宝阁的生意做了些不恰当的事情,第二次芙蓉背着我找上他们,让他们散布我的流言。”吴恩熙苦笑一声,道:“芙蓉原本就是你为我找来的,能指使她这么做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我万万想不到在我身边七八年,被我视为姐姐的人居然……罢了,相处一场 ,你们无情我不能无义,你把人带走也就是了。除了芙蓉之外,其他愿意跟着你回江南的也都带走吧!这一次,我可以当他们是难忘旧主,但是下一次……趁着大家情分尚在,好聚好散吧!” “熙娘,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祁如年的心渐渐变冷,渐渐变硬,看着熟悉的脸庞,心头恻然,他终究还是错看了她! “都已经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吴恩熙摇头,她也不想失去祁如年这个蓝颜知己,但祁如年对她的感情太过浓烈,而祁如年一介商人的身份能够给与她的帮助又太有限,尤其是他不可能做一个看着自己过得幸福的君子,既然如此,再可惜也只能割舍了。 “就算我告诉你,我已经和离,可以迎娶你为正室也没用吗?”祁如年目不转睛的看着吴恩熙,道:“卢氏已经回娘家去了,而这也是我耽搁了两个月,到如今才赶到京城找你的原因。” 和离?吴恩熙大吃一惊,祁如年是在十八岁那年成亲的,他的妻子卢氏吴恩熙见过无数次,在她十岁之前,卢氏对她极好,她慢慢长大之后,卢氏对她便也慢慢的冷淡下来,但她依旧记得那是一个极为温柔的女子。尤其让她不敢置信的是卢氏出身江南望族,而祁家不过是近几十年才发迹起来的,祁如年哪来的魄力和身份地位都更高的妻子和离,他就不担心卢氏娘家恼羞成怒,给祁家招灾吗?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缓缓的摇头,道:“没用的!祁东家,我当初说过,我不会委身为妾,更不愿意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祁东家,你还是回去和卢姐姐好好的过日子吧,她性子软,和离了她怎么活啊!” “不愿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祁如年摇头,他该庆幸自己虽然昏了头,一心想要和离,以此挽回吴恩熙,而卢氏却提出她暂避娘家,等他将吴恩熙带回江南,再谈和离之事吗?他反问道:“那么,安国将军府的那位表姑娘就不无辜了吗?你不愿为妾,可是想要侯爷退了这门亲事,改而迎娶你进门?” “你休要胡言!”吴恩熙气得两眼冒火,熟悉她性格的祁如年大笑起来,看来是被他说中了!只是,安国将军府的那位表姑娘据说是那位最不爱在人前露面的耿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她但凡学到了耿老夫人半分能耐,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祁如年~”吴恩熙终于被气得失去了平常心,她这些天前思后想,也觉得养母让姚黄转述的那些话颇有道理。兴安侯终究不是祁如年一介商人能比的,兴安侯不仅是侯爷,更是宫中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还有个身为皇子的外甥,就算能找一个比兴安侯更强大有力的,那人就算不在乎会不会和兴安侯结仇,也总得对贵妃和皇子多些忌惮吧!所以,她觉得与其费尽心思,弄到最后得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结果,还不如花些心思,谋取更好的位子。哪知道他什么都还没做,就被祁如年当着孟骏翔的面挑破了。 “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那么我也不做那些无谓的事,将自己的脸皮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了!”吴恩熙失去了平常心,祁如年却恢复那个精明能干,弱冠之年就接手家族生意的商人,他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们来谈谈玻璃作坊的归属问题!” 第三十七章 挑衅 “玻璃作坊的归属问题?”吴恩熙愣住,而一直以来神态都很轻松的孟骏翔也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吴恩熙微怔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祁如年是什么意思,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道:“玻璃作坊的归属有什么问题?那是我的作坊,是我费尽心血开设的,是我找来的工匠,也是我出了点子给了点子,指导着才烧制出玻璃来的!” “你说的似乎也没错!”祁如年看着吴恩熙,冷冷的道:“但是你别忘了,开作坊是你的意思,然而从选址到买地皮再到找人建设却都是我派的人出的钱,你就只是挑选了一番,做了些要求而已!工匠是你要求的,却也是我派人去找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和我签的身契,他们是我祁家的人。至于你说的心血……是,我承认你费了很多的心血,没有你或许现在都还烧制不出玻璃,但是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投进数万两银子的人是我。就这种情况而言,你说这玻璃作坊能是谁的?” “你卑鄙!”吴恩熙恨恨的瞪着祁如年,她真的没想到祁如年居然会这样对她,一翻脸就连她费尽心血得来的成果都想摘走,她恨声道:“我也投了不少银钱进去……” “不,你一文钱都没有投,你所有的钱都存在汇通钱庄,如若不信,你可以去查账目!”祁如年看着吴恩熙,温和的道:“你的那个账房是你自己找的,可惜的是你太大意,连底细都没好好的查一查就用了。” “老高是你的人?”吴恩熙岂止是恨,账房老高是她亲自请到万宝阁的,为了笼络好他,不但有高薪还给他配了房子马车,哪知道…… “他是祁家的家生子!”祁如年的语气越发的温和了,没说自己让信得过的老高辗转投到吴恩熙的初衷是为了让她早点有自己班底,更没说他甚至都已经交代过若是吴恩熙要他们一家签身契的话只管签,他会将他们原本的奴籍给消了,哪知道吴恩熙居然不要他们签身契。 “你……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吴思琪一脸的难以置信和悲伤,道:“你说你对我好,我也觉得你对我好,你就是这样对我好的?我算是见识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是吗?”祁如年没有为自己辩解,默认了吴思琪的指控,他淡淡的看着孟骏翔,道:“孟侯爷,没有了可以日进斗金的玻璃作坊,您还愿意当她的靠山吗?” “我刚刚才说过,本侯爷视吴姑娘为知己,无论何时何地,本侯都不会坐视吴姑娘受委屈而不管!”孟骏翔微微一笑,这点儿小小的挑拨他根本不放在眼中,他温声对吴恩熙道:“吴姑娘,别忘了,你还有我呢!” “谢谢侯爷!”吴恩熙起身盈盈的给孟骏翔施了一礼,语带哽咽的道:“侯爷,虽说为了这玻璃作坊我呕心沥血,但祁东家对我终究是有大恩的,他既然想要,那就给他吧!一个玻璃作坊算什么,只要我有那份心,十个百个玻璃作坊也是盖得起来的!” “吴姑娘好魄力!”孟骏翔赞了一声,而后看着祁如年,道:“那么祁东家可还有话想说?” “熙娘确实好魄力!”吴恩熙的反应祁如年并不是很意外,区区一个玻璃作坊哪比得上烧制玻璃的方子来得贵重,但工匠既然是他的,那么他手里自然是有方子的,他淡淡一笑,道:“我知道除了烧制玻璃的方子之外,熙娘脑子里定然还有无数个可以点石成金的方子,区区一个玻璃作坊和区区一个方子又算得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吴恩熙看着祁如年,一脸的防备,难道那个作坊还不能让他满意吗?他敢肖想方子?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熙娘,之前熙娘让人从玻璃作坊拿走的玻璃制品便算是熙娘这几年辛苦的报酬,以后熙娘想从玻璃作坊再拿什么东西,我也会让管事的给熙娘一个最便宜的价格,但是再盖十个百个的话却万万不要再说了。”祁如年语气温和的道:“烧制玻璃的方子是祁家的,熙娘姓吴,以后不知道会姓什么,但想来和祁家不会有什么干系,还是别用祁家的房子牟利的好。” “你不但想占了我的玻璃作坊,还想把我的方子也占为己有?”吴恩熙一脸现在才认识眼前人的真面目的样子,道:“你休想!” “这也是我想说的!”孟骏翔怎么能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吴恩熙是有无数个生钱的秘方,但就目前来看,最有价值的当数烧制玻璃的方子,为了这个方子,他不惜让祁家一家老小都下地狱去。他淡淡的威胁道:“祁东家,做人不要太贪心,否则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我懂,只是侯爷,怀璧之罪是对寻常人而言的,但对有身份有地位也有能力的人而言,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祁如年看着孟骏翔语气淡淡的道,而后又看着吴恩熙,道:“熙娘这些年在江南那么劲的风头,不知道折腾出多少令人眼红的东西,万宝阁日进斗金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尤其是玻璃的面世……可是,熙娘却一直平平安安的,别说因为觊觎而遭人威胁勒索,就连难听的话都不曾听到过。天资聪颖的熙娘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在背后护着我,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就亏欠你什么!”吴恩熙咬牙,道:“我这些年给你出的点子,给你的那些方子,或许比不得玻璃那么赚钱,但是用它们换取你的庇护却是绰绰有余的。” “我想说的不是亏欠不亏欠,而是自诩天资聪颖可曾想过,我若是个寻常商人,能这般护得严实吗?”祁如年看着吴恩熙,吴恩熙确实非常的聪明,脑子里更有很多让人瞠目的奇思妙想,但是没有人比祁如年更明白,她的常识有多么的贫乏,以前从未与她谈这些是觉得有自己为她解决这一切,而如今,祁如年却只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吴恩熙又是微微一怔,孟骏翔则冷哼一声,道:“祁东家,这里是京城,不是江南!” “我知道这里是京城!”祁如年点点头,道:“孟侯爷,就算这里是京城,我也一样有恃无恐,孟侯爷若是不信邪的话,可以试试!” 第三十八章 决裂 “你何苦这样挑衅侯爷呢?”吴恩熙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一脸苦涩的看着祁如年,道:“民不与官斗,这可是你自己经常说的话,怎么现在全然不顾了呢?”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祁如年冷笑。 “就算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是有情分的,我真的不忍心看你有什么!”吴恩熙看着祁如年,一边说的关心的话一边不忘记撇清她和祁如年之间的关系,她认真的道:“侯爷是真要和你过不去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你!” “这个不用你担心!”祁如年冷冷的看着吴恩熙,道:“想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我也该走了,以后再见面就别再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了,我听了作呕!对了,你不是说让我把人带走吗?人呢?叫过来我问问,是愿意与我离开还是想留下来!” “吴姑娘,祁东家心意已决,你无需何必浪费口舌,再劝他什么!”吴恩熙还想再说几句,但孟骏翔却不想再浪费口舌了,如果祁如年老老实实的窝在江南,区区一个玻璃作坊他可以不要,但祁如年显然是不甘心,想将方子占为己有他却是万万不能忍的。一个商人,还是一个刚刚崛起不过二三十年的小家族出来的商人,想收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祁如年如今在他眼中和死人无异。 “侯爷~”吴恩熙和孟骏翔认识以来,倒也下过功夫研究孟骏翔其人,看他的神色,听他的语气,再想想他的性子,知道他定然起了杀心。她心里极为不忍,祁如年和她也是多年的朋友,虽然这人不怎么地道,一边说着如何喜欢自己,肯为自己做一切事情,一边留着后手算计自己,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往死路上走啊!只要他肯退让,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家就算做不成朋友,也犯不着闹到一死方休的地步吧! “吴姑娘,一心想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孟骏翔看着吴恩熙,道:“还是说你舍不得了?” 孟骏翔这话一出,吴恩熙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满眼怜悯的看着祁如年,道:“你自己走吧!” “你这是不希望我再连累别人吗?”祁如年这次岂止是死了心,他笑笑,道:“或许还有不怕被我连累,愿意和我一起离开的呢?还是问问吧!” “你~好吧!”吴恩熙长叹一声,扬声道:“姚黄,你去找芙蓉她们,告诉她们,祁东家来了,想跟着祁东家离开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是,姑娘!”姚黄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雀跃,恨不得那几个深得吴恩熙器重并委与重任的全都滚蛋,她们走了,怎么着也该轮到她出头当管事了吧! 姚黄去得快,回来更快,而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牡丹芙蓉等七个人,吴恩熙这些年倒也下意识的培养自己的班底,这次上京城也有意识的做了筛选,若不是牡丹芙蓉这七个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的话,说不得也会将她们留在江南。 看着七人,吴恩熙心头满是不舍,别说牡丹芙蓉,就算另外五个也都是非常难得的好人才,随便一个放出去,都能撑起一家铺子来。但再怎么不舍,她还是开了口,道:“我和祁东家方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从今日起,我和他桥归桥路归路,所有生意都会拆伙,以后再见面连朋友都不是了。你们都是祁东家多年前调过来帮我的,我知道你们之中有的在这些年的相处之中已经将我当成了唯一的主子,但有的却还是念着旧主……我这个人是个最不愿意勉强别人的,也愿意成人之美,你们若是觉得留在我身边更好,那么我欢迎,若是想跟着祁东家离开,那么我欢送。不过,我丑话说早前头,留下来的,要是以后被我发现了二心,那么抱歉,我绝对不会顾及情分的。” 七人来之前心里便有了猜测,吴恩熙这话一出,几人不过是觉得心头的巨石落了地而已,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分别将视线落在了牡丹和芙蓉身上,等着她们二人先开口。 “姑娘,奴婢只想留在姑娘身边!”牡丹先开了口,她看着吴恩熙,一脸诚挚的道:“奴婢自打到姑娘身边那日起,心里就只有姑娘一个主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姑娘身边。”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吴恩熙嗔怪一声,而后看着芙蓉,道:“芙蓉姐姐,你呢?” “当年祁东家将奴婢送给姑娘的时候说过,到姑娘身边之后眼里心里只能认姑娘为主,奴婢自然这些年做到了,但显然,奴婢做的还是不够好,既然如此,奴婢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芙蓉却做了相反的选择,她看着祁如年,道:“不知道祁东家可愿意将奴婢带回江南?” “若是不怕被我连累了,那就跟我走吧!”祁如年淡淡的,道:“别的,就等回到江南之后再说吧!” “谢祁东家!”芙蓉朝着祁如年磕了一个头,而后起身,看着吴恩熙道:“姑娘,奴婢以后就不能再侍候您了!但是,奴婢还是想告诉您,奴婢和那些人只有过一次接触,奴婢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奴婢,但姑娘多留个心眼总是对的。” “芙蓉姐姐自己保重吧!”吴恩熙撇开头,剩下五人有三个悄无声息的站到了芙蓉身后,她们都是芙蓉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芙蓉的选择就是她们的选择。 “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请便吧!”吴恩熙心里不痛快,语气也不好起来,更懒得提醒芙蓉等人跟着祁如年走是要冒险的。 “最后一件事情!”祁如年微微一笑,道:“熙娘离开江南的时候走得匆忙,把令堂给落下了,我前来的时候她拉着我恳求带她一道。我赶时间,自然不能带她一起走,但也不忍心拒绝,就安排人送她上京。短则七八天,长则半个多月,令堂就回到。” 她来做什么?吴恩熙眉头紧了紧,她自然不是因为走得匆忙才把养娘马氏给落下的,马氏有癔症,时好时坏,吴恩熙对她早几年就非常不耐烦了,只是苦于没有撇开她的理由而已!当然,她也不会狠心到完全不管她,江南还有她的人,照顾马氏生活无忧还是没问题的,哪想到她会找上祁如年,而祁如年这个时候了还多管闲事! 吴恩熙不舒服了,祁如年心里就舒服了些,也不多言,带着芙蓉几个就往外走,不用孟骏翔暗示,在外面守着的人就跟了上去——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将碍眼的人处理干净的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就回来了,一脸悻悻的道:“侯爷,祁如年一出去就被承恩公府的马车接走了!” 承恩公?当今太后姓祁,这祁如年不会是和承恩公府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第三十九章 警告 “外面那些关于侯爷的风言风语你听说了没有?”吴思琪才进门坐下,洪易萍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余妈妈告诉她那些传言之后,她心里颇有些担心,这才把吴思琪给叫了过来。 “暮雪和我说了!”吴思琪神色淡淡的看着洪易萍,道:“您也知道暮雪是个好打听的,外面有什么传闻她都能很快知晓,若不是因为她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万宝阁的东家居然会是个妙龄少女,更不知道她还是孟侯爷的红粉知己……听说外面如今已经传遍了,说万宝阁的那位东家是惊才绝艳的绝色美人,在江南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俊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知道有多少俊杰才子求娶,只是她眼光极高,看不上寻常的凡夫俗子。对了,还有人说孟侯爷与她心心相惜,如今正在筹谋着退了亲事,好能迎娶这位天仙一般的人儿!” “这个暮雪,整天正事不做,尽会嚼舌根子!”洪易萍骂了一声,忘全忘了她当初挑中暮雪,送到吴思琪身边就是因为那是个做事拈轻怕重,说长道短却特别来劲的。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要不然暮雪怎么敢那么说!”吴思琪语气依旧淡淡的,耿老夫人指派的人只散布了一波留言就打住了,但是流言却没有就此消退,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什么事必有因,不过是低贱的商户女子忽然交了好运,认识了身份显贵的侯爷,想不择手段的攀附而已!”洪易萍冷嗤一声,道:“那些说她如何如何好,说侯爷和她怎样怎样的谣言,说不得就是她自己编造了散布出来的,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睛,活灵活现的!” 吴思琪一阵默然,她知道洪易萍这般说是想为孟骏翔开脱,但却无意中说中了事实——流言能流传这么些天不见冷下来,这其中除了孟骏翔的手笔之外,还得加上吴恩熙自己的功劳。那些关于吴恩熙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有才华,又是多么的气度非凡的传言几乎都是她手底下的人想法子传出来的。听到这些,吴思琪就知道孟骏翔未必有退亲的念头,但吴恩熙绝对有挤开自己的心思,对此,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说说你的想法吧!”洪易萍最不喜欢看吴思琪默然的样子,总觉得那会显得自己格外的愚笨。 “我觉得太太说的很有道理。万宝阁确实极为不凡,能将万宝阁经营成如今这般局面的那位年轻女东家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过,她终究商户出身,好不容易和出身显贵的贵人搭上,有了交情,用尽手段攀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吴思琪看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洪易萍,不等她点头,话音一转,道:“只是,京城权贵如云,比侯爷更年轻、更显贵、更有本事,也更有权柄的不在少数,她为何偏偏攀上了侯爷呢?” 洪易萍噎住,还能为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孟骏翔是个自律的,那女子别说攀附与他,恐怕连认识的机会都不会有。但是,这样的话别人能说,她却不能说,她一直以来只说孟骏翔好。孟骏翔年纪大太多,她说年长成熟,更会心疼人,嫁过去是当继室,她说失去过才会更懂得珍惜,孟骏翔已经有嫡子庶子庶女足足五个也被她说成好事,说这样一来吴思琪就不用担心嫁过去就被人催着生儿育女,不会有压力……反正总能说得很好听,说得仿佛她瞒着耿老夫人和吴思琪缔结这么亲事全是为了吴思琪好一般。 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就无话可说的话,也不是洪易萍了,她眼珠一鼓,瞪着吴思琪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琪姐儿,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维护侯爷,岂能和旁人一般!” “我没忘,我知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吴思琪淡淡一笑,道:“太太,您不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应该看清楚认清楚,免得以后后悔莫及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成你还想打什么主意?”洪易萍越发的恼怒了,狠狠地瞪着吴思琪,道:“琪姐儿,你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那个老太婆的宠着你护着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如今姓吴,是我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由我做主,我说了才算!” “我很清楚!”吴思琪点头,她就是太清楚了才会在极度排斥这桩婚事的情况下不但点了头,还努力的劝说着老夫人,就算无法勉强自己表示出欢喜鼓舞的样子,也努力的表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归宿。 “你清楚就好,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我告诉你,你要敢仗着老太婆宠你就胡来,你若敢毁了这门亲事的话,我就敢死给你看!”洪易萍瞪着吴思琪,眼中闪着凶光,道:“别以为老太婆最疼的是你,那是因为我不乐意和她亲近!她疼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若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仇人似的又怎样,我们还是亲娘俩呢,我真要被你气的吊了脖子,她还不得吃了你。” “我知道!”吴思琪心里浮起浓浓的悲哀,这样的话洪易萍不常说,但也不是第一次说,每一次都能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哀,就是个笑话。 “知道就好!”洪易萍点点头,看着眼中满是悲哀神色的吴思琪,微微顿了顿,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道:“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太在意,就算侯爷和那个女东家有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左不过是男人遇上了长得出挑、又有手段的女人逢场作戏一场而已!就算到最后认了真,觉得那女东家确实非常不错,也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门完事,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婚事。你的看得长远,也得学会大度,不要总是斤斤计较。” “我没在意!”吴思琪淡淡的,她连孟骏翔这个人都不曾在意过又怎么会在乎吴恩熙呢?她也不担心孟骏翔会为了吴恩熙解除婚约,只要他和宫里的那位还想拉拢安国将军府,这门亲事就不会有任何变化。吴恩熙或许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但再多的银钱也比不得手握重兵的洪州铭兄弟来的重要。 “好了,我想说的也都说完了,你呢,安安心心的准备嫁人就好,别胡思乱想!”洪易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这些话别和老夫人说了,她年纪大了,烦心的事情还是少和她说,免得伤了身子。” “您放心,我不会和老夫人说的。”比起洪易萍,吴思琪更关心耿老夫人,她看着洪易萍道:“太太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是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去吧去吧!”想说的话也说完了,洪易萍挥挥手,一眼都不想多看的样子,吴思琪也一样,一刻都不想多留,规规矩矩的告退之后,一步不停的走了。 第四十章 报个信 “好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了,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吴思琪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脸神神秘秘的赵明霞,她今日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这个倒也不奇怪,赵明霞的性子颇有些随意,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唯一让吴思琪觉得好奇的是她一来就让自己把身边侍候的全赶走,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不过,吴思琪真不认为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说! “昨儿我爹爹从皇上那儿领了个新差事,在京郊附近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开一家大大的作坊,你猜是开什么作坊?”赵明霞一脸神秘的道。 “我怎么能猜得到?”吴思琪失笑,赵明霞的祖父是先帝的堂兄,在先帝时深得先帝的器重,礼郡王和当今圣上是一起长大的,和今上的关系远比今上的那些亲兄弟好得多。礼郡王父子也颇为乖觉,一直都是上面那位有什么需要就去做什么事情,大到充当钦差巡视各地或者慰问大军,小到皇上某件不起眼的私事,无论大事小事,都兢兢业业尽心尽力,这让两代皇帝都非常满意。 “你想想如今这京城什么物件最抢手!”赵明霞一脸期望的看着吴思琪。 吴思琪愣了愣,惊讶的道:“你是说玻璃作坊?莫不是万宝阁的那位女东家将方子献给了皇上?” “作坊确实是玻璃作坊,但方子可不是万宝阁献上去的!我听我爹说,方子是承恩公府献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又转手给了皇上的,这作坊皇上有七成份子,另外三成则有太后娘娘、宁平长公主和承恩公府平分。皇上还说,他拿出半成来嘉奖我爹,把我爹给乐得啊……”赵明霞两眼亮晶晶的,道:“对了,我爹说了,那半成份子记在我名下,以后就给我当嫁妆了。” “承恩公府献给太后的?”吴思琪大为意外,猛然想起老葛头查到的和吴恩熙关系非同一般的江南富商祁如年,太后娘娘也姓祁,这祁如年莫非是承恩公哪一支的族人? “嗯!我也问我爹了,我爹说这方子是太后娘娘的一个侄孙献给太后略表孝心的……”赵明霞点头,而后一脸幸灾乐祸的道:“万宝阁如今最最赚钱的就是玻璃,什么玻璃镜子,玻璃制品,其他的虽然也挺新奇,却算不得独一无二。现在,烧制玻璃的方子到了皇上手里,皇上还准备将它用起来,等玻璃作坊盖起来之后,看那个被吹得跟天仙一般的女东家拿什么赚钱,又拿什么和你叫板!” 侄孙?是指祁如年吗?吴思琪微微的皱了皱眉,道:“那日在万宝阁,那个女管事不是自豪的说这玻璃是他们东家研制出来的吗?怎么忽然成了别人的方子?” “谁知道呢!反正如今方子被人献给了太后娘娘,而太后娘娘又给了皇上,那就是皇上的,万宝阁那位女东家有本事找皇上理论去!”赵明霞耸耸肩,她可不关心这个,她凑近吴思琪,笑着道:“一娘,你猜这玻璃难不难烧制?” “这个我怎么知道!”吴思琪摇头,却又道:“不过,皇上能拿到方子之后就让郡王爷着手准备建一家作坊,想来不会太难,而且利润肯定极为丰厚。” “还是你聪明!”赵明霞朝着吴思琪竖起了大拇指,道:“我问我爹了,他说烧制应该不会太难,尤其是太后的那个侄孙相当的懂事,不仅仅献上了方子,还把手上会烧制玻璃的工匠也一并献了出来,不过那些人目前还在来京城的路上,等作坊的地址选定,那些人就能到京城,有那些人在一旁盯着看着,作坊一定能尽快建好,然后开始烧制玻璃。一娘,我爹说还能用玻璃盖房子呢,说玻璃房子里面冬天都能把花草养得极好。你不是很喜欢养花吗,等那个时候我磨着我爹先给你改一座玻璃房子!” “那得多少银子啊!”吴思琪有些咋舌,一个巴掌大的玻璃镜子就要一百多两银子,一座玻璃房子,那得多少钱啊!她可享受不起那样的奢侈花房! “花不了多少银子!”赵明霞撇撇嘴,道:“我爹说了,这玻璃才真正是一本万利的,我家那管事从江南带来的那穿衣镜,那个多贵啊,足足花了九千九百两银子,可是你知道那镜子的成本大概多少吗?” “一本万利?那穿衣镜不会只要百十两银子的成本吧?”吴思琪玩笑的道。 “装了穿衣镜的架子是鸡翅木做的,那个得一两百两银子,而似乎最昂贵的镜子本身只要十多两银子!这万宝阁的东家,我看就是个彻头彻脑奸商!”赵明霞愤愤的骂了一句,但马上却又笑了起来,道:“不过现在好了,方子成了皇上的,就算她手里也有方子,也不敢拿出来!一娘,听我爹说,皇上可在乎这个方子了,恨不得马上就把作坊盖起来把玻璃烧制出来……这也难怪,皇上可穷了好些年了……” “郡主,这话可不能说!”吴思琪连忙打断赵明霞,她可不想听她没有尊卑的连皇上都敢埋汰。 “和你说说有什么关系!”赵明霞嘟嘴,她是口无遮拦的人吗?就算是,那也懂得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 “那也不行!”吴思琪看着她,道:“不小心养成了习惯,那可就不好了!” “你啊~”赵明霞无奈,道:“好了好了,听你的就是!”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吴思琪笑笑,道:“方子被人献给了太后娘娘,又辗转到了皇上手上,万宝阁的那位东家恐怕得气疯了!” “气疯了才好!”赵明霞冷哼一声,而后略有些小心的看着吴思琪,道:“一娘,关于她和兴安侯的传闻你说有几分是真的?” “没有十分也有九分,你忘了万宝阁开业那日的事情了吗?”吴思琪无所谓的道:“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再怎么厉害,孟侯爷再怎么喜欢她,她也就是个商家女,顶天了也就是一顶小轿抬进门……孟侯爷已经有那么几房妾室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你能看得开就好!”赵明霞大松一口气。 “这么点儿事都看不开的话,活得该有多累啊!”吴思琪摇头,而后笑着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副明艳一些的芙蕖图绣裙子吗,我画好了,一起去看看?” “好啊!” 第四十一章 身份 “这个祁如年还真够舍得的!”听完吴思琪的话,耿老夫人带了几分赞赏的点点头,道:“借太后娘娘的手把方子给了皇上,这一招够狠,颇有其祖父的真传!” “您知道这祁如年的来历?”吴思琪瞪大了眼睛,道:“他真是太后娘娘的侄孙?” “我之前那想那么多,不过,太后娘娘有一个嫡亲侄儿三十多年前去了江南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的是他走的时候还未成亲,而今儿子却都这么大了!”耿老夫人微叹一口气,道:“如果祁如年真的是我想的那个人的儿子,那么太后娘娘和皇上必然会护着他,失了方子,失了一条生财之道的孟骏翔和吴恩熙就算再恨,也只能恨在心里了。” 吴思琪好奇的看着耿老夫人,一双略显得有些英气的眼睛中满是求知,耿老夫人心软软的,笑着拍了她一下,道:“如今的承恩公是太后娘娘的弟弟,而在他们之上,祁家原本还有一个长子的。那人才华智谋都不缺,与先帝关系莫逆,更是先帝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太后当年被选为太子妃,他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高祖皇帝晚年宠爱年轻的丽妃和丽妃所出的九皇子,几度欲废太子,更毫无遮掩的扶持着九皇子在方方面面和先帝争高低。但先帝不仅仅是高祖皇帝的嫡长子,品德也是朝中一众老臣所认可的,高祖皇帝想要废太子阻碍重重,折腾了近十年内都不曾如愿。最后,高祖明白难以如愿以偿,而他也知道正因为他的宠溺,有恃无恐的九皇子不仅和先帝势同水火,更犯下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旦他驾崩,先帝登基,他最疼爱的儿子和妃子就没了活路。于是,高祖皇帝将手上最后的一直暗卫交给了九皇子,说是用来保全性命,免得他驾崩之后被清算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但九皇子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活着,暗卫到手还没捂热乎,就策划了一起刺杀行动,准备孤注一掷,刺杀先帝。” “当然,九皇子没有成功,而他没有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后娘娘的那位长兄正好就在先帝身边,是他奋不顾身,以身体挡住了射向先帝的箭,先帝安然无恙,他却当场身亡,他刚刚弱冠之年,比他还要出色的长子也死了,那孩子是为了保护当今皇上而死的。” “真惨啊!”吴思琪感叹一声。 “这对父子的惨死加剧了先帝和九皇子的仇恨,而高祖也被这变故惊到了,原本就缠绵病床时日无多的他在半个月之后驾崩,先帝也总算是否极泰来,顺利登基。”耿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先帝登基之后论功行赏,太后娘娘的那位长嫂求了恩典,想要带着次子离开京城是非地,到江南做一个富家翁。那是太后娘娘长兄的唯一血脉,但小的时候被人算计瘸了一条腿。” “她的选择极为明智!丈夫长子都没了,幼子也不是个健全之人,留在京城,留在承恩公府,就是留在了是非之地。以先帝和太后的情感而言,肯定会护着他们母子,这承恩公的爵位也定然会留给那个不良于行的孩子,但得到恩赐的同时,也会引来嫉恨。孤儿寡母的,就算有先帝和太后护着,也一定就能躲过各种算计,还不如在什么都没发生,大家都还有着患难与共的感情的时候早点放手,不当别人的上进之路,自己也能过得安安稳稳的。”耿老夫人感叹一声,道:“说起来她和我也是有些交情的,而她也是我最为敬佩的女子之一,可惜的是她离京之后,便主动断了和京中故旧的联系,和她有交情的,也都知道她的难处,也没和她主动联络。早些年偶尔还听承恩公夫人提起,说她那侄儿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很有生意头脑,在江南生意做得不错,一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最近十来年就没听提起过了。” 吴思琪也听得唏嘘不已! “那母子离京之后,如今的承恩公得了封赏。说实话啊,承恩公和其兄相比是差了很多,但也不是草包,才能还是有的,只是有珠玉在前,他做得再好也总让人觉得不是那么满意。先帝和他没什么交情,太后与他的感情也并不深厚,加上那对母子的离开,对他的照顾自然也就薄了许多。当然,这对承恩公府而言不见得是坏事,少了些圣眷的承恩公府没有外戚的气焰,家中子弟就算不成器也鲜少在外面胡来,给自己和家人招祸……这一点,兴安侯府可就差远了!”耿老夫人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兴安侯府,不过是贵妃的娘家,气焰架势却比太后娘娘的娘家还要盛。 “您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这里来了?”吴思琪嗔怪一声,而后一脸沉思的道:“照这么说来,若祁如年真是太后娘娘那位长兄的孙子,太后娘娘心里定然对他极为亲厚……老夫人,您说吴恩熙若知道实情,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祁如年虽然也不年轻,也是有妻室的,但吴恩熙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年的情分自然不同凡响,给他做妾室可比进兴安侯府舒心多了。” “她会不会后悔那是她的事情,但要说她给祁如年为妾会比给孟骏翔当妾舒服我却是不相信的。太后娘娘有那么一个寡嫂在江南的事情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不过是年月久了,记得的人不多罢了,但若是有心还是能打听到的。可这吴恩熙和祁如年认识这么多年,合作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两人之间也暧昧了不少年,却还是被蒙在鼓里。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刻意针对她把消息给封锁了,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太后娘娘的那位长嫂。那位可不是一般人,吴恩熙进了门,那人只需动动小指头,就能让吴恩熙脱层皮。”耿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当然,现在说这些也都晚了!我不知道祁如年是个什么样的脾性,但他既然都将可以点石成金的方子献了出来,就证明他已然断绝了和吴恩熙再有牵扯的可能。一娘,这人心啊最是微妙,上一刻或许还能为你赴汤蹈火,下一刻可鞥就变成推你下火坑了!” “被伤透了心,自然会走极端!”吴思琪倒是颇为理解祁如年,而他借太后将方子先给皇上的举动更好理解了——就算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孙,不怕因为手握奇方遭人觊觎和算计,可方子却不是他一人独有,与其让背离他的吴恩熙也利用方子大赚特赚,甚至借方子攀附权贵,还不如把方子献给皇上。自己能让皇上记上一功,吴恩熙的方子只能搁置,兴安侯的盘算成空,一举数得啊!至于说献出方子的损失……祁如年的祖母和父亲都能舍弃唾手可得的爵位封赏和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又岂是那种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目光短浅之辈呢?她比较不理解的是耿老夫人这次居然没有趁机撺掇自己悔婚,她故意逗她道:“老夫人,您今儿怎么不说趁着还有机会,让我赶紧后悔的话了?” “说了也没用,我就懒得费那个口舌了!”耿老夫人瞪她一眼,之前一直说是因为这孩子咬死了要嫁,而她也确实找不到更好更合适的,但是现在……她觉得她该找个合适的时候进宫找太后娘娘好好地叙叙了…… 第四十二章 傻眼 “娘娘,您可得想个法子帮我啊!”孟骏翔坐在明澜宫内,一脸愤愤的道:“那烧制方子是吴东家呕心沥血才研究出来的,她念旧情,不介意那姓祁的在江南烧制玻璃赚钱,哪知道那姓祁的却贪心不足,想要用吴东家的方子做大……娘娘,这烧制玻璃说一本万利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只要能独占这个方子,一年赚几十万两银子都不费功夫。” “姓祁的?姓祁的?你知道这姓祁的是什么来历吗?”孟贵妃正窝了一肚子的气,孟骏翔今日就算不进宫来见她,她也想将人招进来狠狠责骂一顿,他得罪人之前怎么不好好的查查人家的底细呢?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做事还是一点都不谨慎! “不就是承恩公的旁支子弟吗?”孟骏翔不是很在乎的道,那日知道祁如年居然被承恩公府的马车接走之后他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敢再轻举妄动,而是派人去打探消息。只是他派的人不是很得力,而祁如年虽然每年都会进京给长辈们送年礼,却听从了家中长辈的交代,极为低调,从不张扬。承恩公府的老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乱说,年轻一些的只以为是旁支子弟,每年都极为丰厚的年礼也被理解为了刻意的巴结。 “旁支子弟?”孟贵妃看着孟骏翔,低声骂道:“你怎么打听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弄不清人的身份!旁支子弟,若真是个旁支子弟太后娘娘会关心过问吗?” “太后娘娘过问了?”孟骏翔大吃一惊,而后呐呐的道:“娘娘,我真的派人打听了……” “你派的就是个废物点心!”孟贵妃恼怒的打断孟骏翔未出口的辩白,道:“那人是太后娘娘长兄的嫡孙,太后娘娘每年都祭奠的长兄之孙!” 孟骏翔有些晕,太后娘娘的长兄?太后娘娘不是只有承恩公一个弟弟吗,什么时候冒出一个长兄来?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太后娘娘其实是有长兄的!”孟贵妃也算是了解孟骏翔的,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蒙圈,心里极为失望,摇头,道:“你怎么……唉,若是……算了,不说了!” “我知道娘娘想说什么!”孟骏翔脸色微微一沉,道:“我也知道我拍马也比不得大哥,这一点,娘娘不用再强调了。” “展羽,我不是那个意思!”孟贵妃知道孟骏翔这是恼了,连忙安抚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知道你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我遗憾的是父亲没能多熬几年,若是他老人家能多教导你几年的话,京中的那些旧事你至少也能知晓的更多更清楚些。” 孟骏翔知道孟贵妃是在转移他的关注点,但却还是认同的一起叹息——他自认聪慧并不亚于已故的长兄,和长兄相比,他缺乏的是长辈系统的教导。 但这不是他的错,谁让他是家中幼子,和出生之后就被寄予厚望的兄姐不一样呢?长兄五岁以前被祖父带在身边,祖父病故之后又被父亲老兴安侯带在身边教导,各种功课排得满满的,而姐姐满百日之后就被祖母养在了身边,从小就有严格的教养,只有他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 长子长女接连被抱走,母亲心里自然是有怨的,但就算有怨有恨也不敢表达出来,好不容易生了幼子,幼子又能让自己抚养,自然将所有的慈母之爱倾注到了他身上。被母亲那般娇惯也没养成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处惹祸的性子,已经算是他的天性极佳了,好不好? 自己比不上长兄,最大的责任不在自己,而在父亲和祖父的疏忽或者说是刻意教养,若不是他们总想着长子和幼子的差距大更好,长子支应门户,次子在兄长的照应下也能过好日子,比兄弟两人能力相当,为了家业和爵位明争暗斗,自相残杀的好,对自己多些关注和教导,自己定然也能做得更好! 长兄孟骏蔺死后,父亲倒也想过好好的教导自己,但那个时候他年纪大了,病痛也多,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身子一下子就垮了,压根就没有精力和自己交流,更别提什么教导了!再然后,不到一年,父亲辞世,教导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空。缺乏长辈的教导和指点,京中的旧事和一些心照不宣的规则他自然就不甚了解,父亲刚刚亡故,而他也刚刚承爵的那些年,各种不适应的他也确实是闹过些笑话。 好在宫里有孟贵妃照应,家中还有极为老道的闵先生指点,他自身也学得极快,两年下来,倒也像模像样了,如今想起那段日子,孟骏翔心里还颇有些戚戚! “太后娘娘原本有一长兄,但却在先帝登基之前亡故了,留下妻子和一个瘸腿的儿子,那对母子在先帝登基之后离开京城去了江南,而你口中的那个姓祁的就是他们的后人。”孟贵妃简单的解释道:“据说太后娘娘和他的长兄关系极为亲厚,这三十多年来对那一家子一直照顾有加,祁如年成年之后每年都会到京城送年礼,给太后娘娘拜年。” “难怪他底气那么足!”孟骏翔恍然,难怪祁家在江南似乎没什么族人也没什么势力,生意却还是越做越大,吴恩熙研制出那么多的东西也没有谁跳出来分一口,不是江南的那些世家豪族良善,而他们知道祁如年背后有太后娘娘这座大靠山。 “若无十足的底气,他敢到京城来吗?”孟贵妃叹气,道:“昨日太后娘娘将我叫去慈宁宫,好声好气的和我说她家中有个不懂事的侄孙不小心和你结了点小梁子,让我和你说说,说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别和她那个可怜的的侄孙一般计较。太后娘娘说得倒是非常客气,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是微臣的罪过,让娘娘受委屈了!”孟骏翔心里有些愧疚,太后终究是太后,连皇上都要依着顺着的人,再怎么和气,贵妃也有压力,也会受委屈。 ”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为了你受点儿气算什么!”孟贵妃叹气,道:“以后做事万不可这般大意了,无论对上什么人,都得谨慎再谨慎才是!” “微臣受教了!既然祁如年是太后娘娘的侄孙,那么微臣会找个机会和他好好的谈谈,就算不能握手言和,也不会让仇怨加深。”孟骏翔心头再不甘心也还是主动退让,孟贵妃欣慰的点点头,不等她说话,孟骏翔又道:“但是,玻璃方子却也不能让他给独占,大家各凭本事,端看最后是谁做生意更高明吧!” “玻璃你还是别想了!”孟贵妃摇摇头。 “为什么?”孟骏翔急了,道:“娘娘,就算祁如年是太后娘娘的侄孙,也不能让步啊,每年几十万两银子,有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娘娘和六爷手头也不会紧了!” “祁如年把方子献给了太后娘娘,说那是他孝敬娘娘的,而太后娘娘转手就把方子给了皇上,听说皇上已经让人选址,准备盖玻璃作坊了。”孟贵妃叹气,别说一年几十万,就算是一两万她也满足了! “什么?”孟骏翔傻眼,方子到了皇上手里?皇上还准备拿它挣钱?完了完了,皇上缺钱缺了十几年了,要敢和他打擂台抢生意,他还不得翻脸啊! 第四十三章 打算 “所以,烧制玻璃用以赚钱的事情你是想都别想了!”孟贵妃看着孟骏翔,她相信弟弟知道事情的轻重,淡淡的带过一句之后,问道:“对那个据说美若天仙又惊才绝艳的万宝阁东家,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太后娘娘还有指示吗?”孟骏翔正肉疼着,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带了些阴阳怪气的道:“莫非祁如年献方子的时候顺带着求了恩典,太后娘娘拿人手短,想为这个侄孙出头,让他如愿的抱得美人归?” “你怎么说话的!”孟贵妃立刻恼了,道:“就算心头有气,也别忘了自己和谁说话,在什么地方说话,别给自己惹麻烦!” 孟贵妃的呵斥让孟骏翔的脑子微微一清,当即认错道:“微臣脑子发昏,口出无状,还请娘娘责罚!” “你我亲姐弟,我还能因为你说了几句话就真个生你的气?”孟贵妃叹气,道:“我是担心你在我面前这么肆意惯了,在旁人面前也口无遮拦。展羽,你别忘了,你是一家之主,娘指望着你,兴安侯府上下指望着你,我和皇儿也指望着你呢!” “微臣知错,微臣一定努力改一改自己的臭脾气!”孟骏翔也知道自己太放肆了,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自己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道:“娘娘,莫非太后娘娘对吴姑娘已经有了安排吗?” “你以为你们当宝贝的,太后娘娘也会当宝贝吗?”孟贵妃不屑的冷嗤一声,道:“太后娘娘提都没有她,只说祁如年没眼色,不懂事的,和你起了小冲突,让我帮着她劝劝你别和祁如年一般计较。说祁如年如今倒也算迷途知返,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傻多荒唐了,以后定然会修身养性,洁身自好……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是后来仔细打听了之后,才知道你和祁如年为了争一个女人翻脸,知道若不是祁如年自己是个谨慎的,你说不得连查都不查他的底细就朝他动手了!幸好如此,要是他和你一样马虎大意,让你得了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祁如年喜欢吴恩熙是傻,是荒唐,如今放手是迷途知返?孟骏翔的脸都黑了,这是在说自己比祁如年更傻更荒唐吗? “明白我为什么要那么问了吧!”孟贵妃神色淡淡的看着孟骏翔,道:“能让太后娘娘这么说,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想而知。你觉得我能看着这么一个女人留在你身边却不闻不问吗?” “娘娘,微臣不知道太后娘娘对吴东家为何会有那般成见,微臣认识的吴东家堪称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难免有些特立独行。”孟骏翔咬紧牙关,将他知道的,吴恩熙不凡过往略微夸大一些的说了些,而后道:“吴东家最最可贵的就是总有让人惊奇的、天马行空般的想法,让人惊喜的点子,错过了这样的女子,微臣一定会懊悔终生的。”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孟贵妃眉头紧皱,道:“展羽,我虽不曾见过这人,但端听那些传言,就能判断这是个心大的,你觉得她能委身于你,安安分分的当个妾室吗?你别打迎娶她为妻的主意,别说你已经有了我费尽心思才为你定下来的亲事,就算没有,她也绝对没有资格当兴安侯夫人!” “娘娘放心,微臣会娶吴姑娘进门,也会给她正室该有的尊荣和地位,至于吴东家……微臣打算等吴姑娘进门之后再慢慢的纳她进门。”孟骏翔对吴思琪真没什么感情,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喜欢的,无论是吴思琪的性格还是模样都不是他喜欢的,但他知道孟贵妃选中吴思琪,甚至费尽心思算计的原因,自然不会胡来。 而吴恩熙呢,人长得美,性格也是他所喜欢的,而她那点石成金的本事更是他迫切需要的,但比起娶了吴思琪,就能和手握重兵的安国将军成为姻亲来,哪一个更重要他还是清楚的,他绝对不会丢了西瓜拣芝麻,他要的是权钱尽收囊中。 “你确定你能顺利的纳她进门而不出什么意外?她若是个认命的,早就成了别人的妾室,哪还有你什么事!”孟贵妃冷笑一声,道:“别和太后娘娘的那个侄孙一样,成了他的跳板,为他人做了嫁衣!” “祁如年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把她看得太重要,对她太小心,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微臣可不会那么傻!”孟骏翔看着孟贵妃,道:“要疼要宠,等她进了府之后再好好的疼着宠着也就是了,没进府之前,宠得太过了,不过是给了她拿架子的资本而已,这个,微臣心如明镜。” 孟骏翔知道孟贵妃担心的一点都没有错,他知道只要有更好的目标出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知己是朋友,没有男女之情更无暧昧的吴恩熙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踹开,就像她撇开祁如年一样。但是,他绝对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的,她能选择的不过是欢欢喜喜的进府还是被逼无奈的为妾! “你心里明白就好!”孟贵妃点点头,又道:“她倒也算是个有用的,你想纳她进门我也不反对,但该收敛的还是得收敛着些,闹得满城风雨的,琪姐儿脸上也不好看。” “微臣知道!”孟骏翔点点头,又道:“吴姑娘那边还请娘娘出面安抚一二!” “我知道要做些什么,该怎么做,这个不用你来教!”孟贵妃白他一眼,又和他说了几句闲话,就让他告退了,等他离开之后,孟贵妃接连叹息了好几声,最后不是很确定的道:“素娥,你说本宫这次会不会做错了呢?那吴恩熙显然不是易于之辈,有野心,有本事还有手段,琪姐儿还真不一定能辖制住她。可太后明显是厌恶她,不希望她和祁如年再有牵扯的,若不由着展羽和她继续纠缠的话,她说不定会折回去找祁如年,真要那样,太后必然不悦……唉,本宫真是两难啊!” “看侯爷的样子,是早就铁了心要纳那位进门的,娘娘就算拦也未必能拦得住,不如先顺着侯爷,以后有什么娘娘再发话,侯爷也能听得进去。”素娥笑着道,她隐约能猜到孟贵妃其实是希望孟骏翔能把吴恩熙纳进门的。一来避免了吴恩熙折回头去吃回头草,和祁如年再次纠缠的可能,让她能在太后面前买个好,二来她内心深处和孟骏翔一样,也很看重吴恩熙点石成金的本事,期望孟骏翔纳了她之后,能借助她的本事赚钱——当今圣上自己过得紧巴巴的,对宫中嫔妃的赏赐自然也就不丰,而兴安侯府也不能像林家补贴林淑妃那样补贴孟贵妃,别看孟贵妃明面上是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可过得还真不宽裕。但是,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该说的场面话却还是需要说出来,然后再出去的。 “你说的也对!”孟贵妃叹息,道:“只希望琪姐儿能理解我的难处,别因为这个和我生分了就好!” 第四十四章 懊恼 “姑娘~”姚黄轻轻的碰了一下一脸沉思的吴恩熙,轻声道:“你还好吧!” 无怪姚黄会这么问,孟骏翔告辞之后,吴恩熙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让姚黄心惊的是不管怎么变,她的神情中都带了一丝狰狞。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吗?”吴恩熙反问一声,而后强调一般的道:“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在吴恩熙身边这么多年,姚黄再笨,吴恩熙的性情也能摸清一些,要不然,仅凭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吴恩熙或许会宽待她,但绝对不会像如今这样宽容。 姚黄当即拍拍胸口,笑着道:“姑娘好好的奴婢就放心了!姑娘,今儿有些热,奴婢让人给你熬点儿绿豆汤去去暑气可好?” “好!”吴恩熙点点头,她还真觉得自己需要一碗绿豆汤好好地降降心头的火气,她想了想又道:“马上人把牡丹叫过来,我有要紧的事情要问她。” “是,奴婢这就派车过去把牡丹接过来!”姚黄点头,芙蓉还没有跟祁如年离开之前,就因为流言的事情让吴恩熙起了疑心,那个时候内宅的一切事情就顺理成章的被姚黄接手打理了,等芙蓉离开,吴恩熙更直接交待以后她就是内宅的大管事,而从那天起,以前总是一口一个“牡丹姐姐”的姚黄非常自然的省略了姐姐两个字。 “嗯!”吴恩熙点点头。 姚黄办事的速度还是不错的,半个时辰不到,牡丹就已经到了吴恩熙面前,解暑降火的绿豆汤也煮好了,用冰镇过之后,端了上来,放到了吴恩熙手边。 “牡丹,我特意把你叫过来是想问问关于祁家的事情。”吴恩熙神色淡淡的看着牡丹,道:“那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也能猜出一二来吧!” “奴婢大概能猜到一些!”牡丹不明白为什么都过了五六天,吴恩熙还把自己叫过来说那天的事情,但是吴恩熙都已经开了口,她自然也不能装傻,她低声道:“姑娘都已经让奴婢等人做出留下抑或离开的选择了,想必和祁东家的合作已经到了必须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奴婢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姑娘与奴婢有大恩,若不是姑娘,奴婢现在必然还浑浑噩噩,以为身为女子只需要安安分分的嫁人,一辈子侍候丈夫家人,若不是姑娘,奴婢兄嫂说不得早就把奴婢许给哪个鳏夫去了。姑娘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这辈子除了侍候姑娘,在姑娘身边听差以外,哪都不去!” “我费那么多的心思教导你们,可不是想着要你们回报我,侍候我,供我驱使一辈子,而是希望你们有了学识见识和本事之后能自立自强,能过得更好!”牡丹的花让吴恩熙心里很舒服,说了两句表明自己观念的话之后,又道:“自从祁东家起了心思,不再满足于当我的合伙人和朋友之后,我和他就注定了要一拍两散,而如今,最让我头疼的是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直视为长辈的良师益友,还可能和他反目,成为敌人。” “姑娘心里一定很难过!”牡丹叹息一声,除了这句话,她真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她知道吴恩熙是个有野心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江南,更不可能嫁作商人妇,而祁如年这些年为了吴恩熙付出了多少,她不清楚,但也知道绝对很多。祁如年付出那么多,可不是因为视吴恩熙为知己,而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如今吴恩熙要另择高枝,祁如年能放手才是怪事。可是吴恩熙的态度很坚决,也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两人除了决裂反目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像吴恩熙说的,放开她,让她飞,大家以后还是朋友?那怎么可能? “对朋友,只要意气相投就足矣,但对敌人却需要知己知彼……”说到这里,吴恩熙苦笑一声,道:“我原以为我对他很了解,但真到这个时候却恍然发现,我对他的了解实在是有限,除了知道他是个出色的商人,知道祁家有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太,知道他的父亲虽不良于行却是江南有名的儒商,知道他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和一对活泼的孩子,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叫自己过来的!牡丹恍然,可是她真是帮不上什么啊!她苦笑着看着吴恩熙,道:“奴婢明白姑娘的意思,可是奴婢知道的肯定更少。姑娘您是知道的,奴婢虽然是祁东家送给您,让您使唤的,但在到姑娘身边之前,奴婢可是连见都不曾见过祁东家,更别说知道他的什么事情了!”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恩熙话出口后意识到这般说不大好,连忙又补充一句道:“就连无意之中听说的也没有吗?你在万宝阁坐镇,交际往来的人不少,总听说过一些的吧!” 吴恩熙心里还是偏向于相信牡丹的。牡丹也是个命苦的,还不会走路就没了爹,九岁上头又没了娘,哥哥嫂嫂都是狠心的,牡丹娘才一口薄棺入了土,他们转过身来就把牡丹提脚卖了。也是牡丹运气好,正好遇上奉了祁如年的命令卖人祁家的管事,而人是祁如年准备送给吴恩熙的——当时祁如年是想从祁家挑选一些伶俐能干的,吴恩熙不乐意,说那样的心里还不知道把谁当主子呢,她可不想要些心有二主的,祁如年没办法,就顺着她的意思买了些送给她。 “还真是什么都不曾听说过!”牡丹摇摇头,而后又道:“不过,这倒也算是一件奇事,奴婢接触的多是这家的夫人那家的姑娘,这些人最爱的就是道人长短是非,当然,姑娘再怎么抬举奴婢,奴婢在她们眼里也就是个下人,她们真不屑和奴婢说什么,但同样的,她们说那些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的奴婢。不过,关于祁东家,或者说是祁家的是非,奴婢还真是一次都不曾听说过。” 这么说来祁家确实有让人忌惮不已的背景来历或者说是靠山,而孟骏翔说的,祁如年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侄孙,当年皇上的侄子也有可能是真的了!若早知道……唉~ 吴恩熙心头懊恼,当然,她懊恼的并不是没有答应祁如年的事情,就算早知道祁如年的出身她也不可能答应给她为妾或者为妻。和祁如年认识这么多年,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他是个出色的商人,但绝对不是一个野心足够大的人,这就注定了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成为这大魏朝最有钱的商人而已!这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如果知道他的出身,她肯定会用另外的方法和撇清关系,也会给自己留更多的后手,就算大家以后做不成朋友,还是反目成了仇,也不会反被他给狠将一军。孟骏翔也说了,制造玻璃的方子已经被祁如年辗转送到了当今皇上的手里,她手里就算有方子也不能用。这让吴恩熙心里懊恼到了极点,除了玻璃之外,她确实还知道更多的可以日进斗金的赚钱点子,但是她有的只是点子而不是拿过来就能用,就能源源不断赚取银子的方子,还需要像烧制玻璃一样一点一点的探索完善……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第四十五章 背后 “老臣见过娘娘!”进了慈宁宫,耿老夫人便朝着坐在主位的太后拜了下去,不等太后吩咐,引着她进来的女官董华越便扶住了她,没让她跪下去。 “都是老姐妹了,讲那些虚礼做什么?赶紧坐下,我们好好地说说话!”太后嗔怪一声,一点都不见外的道:“知道你要来,我让人准备了今年最好的毛峰和你爱吃的点心,我们老姐妹俩一边唠一边喝茶吃点心!” “老臣不敢僭越!”耿老夫人坚定地推开董华越的手,别看耿老夫人是早就满了花甲的,手上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相比的,就那么一下就把董华越给推开了,而后恭恭敬敬的给太后跪下磕头。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吩咐旁人了,手一抬,让身边的大宫女扶她起身,亲自走到耿老夫人身边伸手扶她,道:“旁人扶不得你,我来扶你总可以了吧!” “老臣不敢!”太后都亲自来扶了,耿老夫人也就顺势起身,站直身子之后,和太后相互搀扶着,道:“太后娘娘如此厚爱,老臣惶恐!” “你这老货,忽然变得和我这般见外……啧啧,我算看出来了,这是来者不善啊!”太后笑骂一声,而后拉着耿老夫人双双坐下,道:“说吧,我到底怎么着惹了你了,说完了谈好了,我们老姐俩才好唠话。” “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老臣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太后不见外,耿老夫人也一样干脆,直接的道:“万宝阁那个叫吴恩熙的女娃是怎么回事?娘娘厌恶她,不乐意自家子弟子弟和她纠缠不清,也不能把她往孟骏翔身边推吧,孟骏翔好歹也是我那苦命孩子未来的夫君,和这么一个女人牵扯在了一起,以后还能安安生生的好好过日子吗?” 耿老夫人今日进宫就是来找太后娘娘讨要说法的。昨儿老葛头从江南回来了,吴恩熙这几年做了些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又弄出些什么颇让她洋洋自得的成绩这些事情老葛头都查清楚了,吴恩熙和祁如年这些年的纠葛,吴恩熙搭上孟骏翔的过程自然也不会漏下。听完老葛头的回话,耿老夫人心头一直怀疑的事情也就落到了实处——吴恩熙一个商户女子能顺利的搭上孟骏翔果然不是她努力就能谋划来的,背后有她和孟骏翔都不曾察觉的人推了一把,而那个人就是祁如年的祖母。 事情很明了,祁如年迷恋吴恩熙,想纳吴恩熙进门,吴恩熙不愿意,祁家其他人未必乐意——吴恩熙确实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也是个不安分的,这么一个女人进了门,家宅难宁。但祁如年显然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老葛头查到,祁如年在进京之前甚至已经将结发妻子送回了娘家,不用想,他做如此举动肯定是为了挽回吴恩熙的心,有没有写休书不能确定,但能做到这一步证明他已经有了休妻另娶的心思。 耿老夫人不知道一年多前的祁如年是不是已经痴迷到了这般地步,但以她对太后娘娘那位大嫂的了解可以断定,就算没有,那位肯定已经预见到了今日。所以,那位毫不犹豫的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在吴恩熙还在抗拒,而祁如年也没有不惜一切、只为能和她长相厮守之前,往吴恩熙身边塞个身份显得更为尊贵的男人,有了更好的目标,吴恩熙就更不会妥协了。 这个人就是孟骏翔! 然而那位离开京城已经三十多年,让她找出一个能让吴恩熙毫不犹豫的踹开祁如年的男人不难,但要让这人恰恰好的到江南,恰恰好的让吴恩熙与之结识,恰恰好的让这个男人愿意为吴恩熙出头……想找能满足些条件的男人,那位肯定也犯愁——年轻的大多还无法自己当家做主,对吴恩熙未必有那样的吸引力,年纪稍长些,身份地位本事有足够吸引吴恩熙的,多少知道江南这个祁家是什么来历,又有怎样的底蕴,能短视的为了吴恩熙得罪祁如年,进而得罪承恩公以及太后吗? 耿老夫人断定,那位思索再三之后肯定向太后娘娘求助了! 于是,就有了孟骏翔去江南访友,邂逅吴恩熙的事故,吴恩熙是个有野心的,有了更好的靠山或许不会和祁如年翻脸,但却绝对不会再考虑进祁家的可能性。祁家不用担心有个搅家精进门,而吴思琪却要为出现这么一个人而平添烦扰! 孟骏翔与其说是那人挑选出来,实施她釜底抽薪计划的,不如说是太后娘娘选中的。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也才有了耿老夫人进宫,找太后娘娘讨要说法的事情。 “你知道了?”太后笑容微微一敛,道:“你既然连这个都知道了,那么就更应该知道那个女子有多么的不省心了吧!流光那孩子平日倒也算是精明,却偏偏让她给迷惑了,想将人纳进门疼着宠着。我那老嫂子虽然对这女子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就不是个安分的,但想想不过是个妾,没必要为了个玩意儿和唯一的孙子闹得不开心,便也忍了。哪知道她还是错估了这女子的野心,居然看不上流光。看不上就看不上,我那老嫂子也没觉得自家孩子就该人见人爱,可你倒是直说啊!明明是嫌弃流光,认定了流光不过是个商人,给不了她想要的,却口口声声说什么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说什么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流光那孩子信以为真,为了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试图休妻再娶!老姐姐,流光结发妻子出身江南卢氏,是卢氏嫡支的嫡长女,那孩子非常出色,我那嫂子豁出去脸面才求娶到的。为了那么一个东西,流光不顾结发之情,不顾膝下一双活泼可爱的孩子……说真的,若不是知道就算把他逐出家门也于事无补的话,我那老嫂子说不得就能狠下心来,不认这唯一的孙子了!” “所以,就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把孟骏翔送到她跟前,既能让她为了攀高枝不惜露出真面目,让祁如年看清楚这个人,进而心冷,不再留恋,也不至于伤了自家人的感情。”耿老夫人一点都不客气的道:“我能理解娘娘和令嫂的一片苦心,但我也心疼我那苦命的孩子,正欢欢喜喜的准备家人,却添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娘娘总得给个说法吧!” 第四十七章 脾气 “看看,看看我刚才说什么了,我说的没错吧,还真就是来者不善,是来找我算账来了!”太后笑得像个孩子,脸上带了些顽皮之色,对一旁侍候的董华越道:“这老货今儿的火气可不小,你去看看有什么清火的,给这老东西来点儿!” “奴婢遵旨!”董华越笑着应诺,离开之前将大殿里的其他人也带了出去,她知道太后这是想和耿老夫人单独说说话。 “娘娘这日子过得还真不自在!”看着众人鱼贯而出,耿老夫人冷嗤一声,别看太后已然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但过得还真不如自己舒服,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旁人插进来的钉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像你一样肆意快活,什么时候都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的?”太后反问一声,而后又笑道:“你这老货的脾气可不好,让她们呆在这里不是吓坏她们就是让我这当太后的丢脸,我还是让她们退下的好。” “肆意快活?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快活!”耿老夫人又转回之前的话题,道:“娘娘,这满京城那么多的勋贵您不选偏偏看中兴安侯,总得有点说法吧!我家那孩子和孟骏翔的婚期可都已经订好了,出了这档子事情,我们还能欢欢喜喜的盼着好日子早点儿到吗?” “就算没这档子事情,你们也未必能欢喜吧!”太后斜了耿老夫人一眼,道:“你那外孙女我就见过几次,说过那么几句话,还真不大了解那是个什么性情的孩子,但是就凭她是你养大的就能肯定是个出众的,要不然就你那脾气,哪能留在身边这么多年?就算她长得好,合了你的眼缘也一样不能。这么一个花骨朵一般的孩子,你真舍得把她嫁给一个本性能耐都不怎么样的鳏夫?” “我是舍不得,当眼珠子一样养大的孩子嫁给谁我都舍不得!可孩子终究长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我就算再舍不得,也不会强留她在身边的。”耿老夫人看着太后,直言不讳地道:“孟骏翔确实不算什么良人,年纪大,心大,妾室通房好几个,子女也有一堆,但一娘那孩子除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依靠,能嫁给一等侯为正室已经是有造化的了。这一点一娘那孩子心里清楚,我也明白,若不然,我早就想法子搅了这婚事了。” “现在搅了也来得及啊!”太后轻描淡写的道:“我千挑万选,把孟骏翔给扒拉出来的时候就想过了,凭那女子的手段,不一定能把孟骏翔给迷得神魂颠倒,但那女子赚钱的手段必然能让孟骏翔为之倾倒,说不得就能为那女子解除婚约……你放心,解除婚约之后,满京城的青年才俊由着你挑,无论挑中谁,我都出面保这个媒。” “老臣可不敢!”耿老夫人语气淡淡的道:“一娘说到底也就只是我的心头肉而已,可不敢那么做。真要挑中个出身好自身也好的,就算碍于娘娘的懿旨,强颜欢笑着娶了,也不一定能真心待一娘好。而且我这把年纪了,看着似乎还挺健朗,但真不知道哪天就去见阎王老儿了,这脚一蹬,谁知道一娘会被人怎么糟践?这孟骏翔虽然不够好,但一娘是他们主动求娶的,贵妃娘娘对一娘也极为满意,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至于马上翻脸!再说,一个孟骏翔都能让人在背后打主意,换个更年轻更出色的……算了,老臣还是不费那个力气了!” “说来说去,老将军还是恼了哀家!”太后叹口气,一脸无奈,称呼也变了。 耿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太后,好一会,淡淡的道:“老臣知道娘娘的初衷是好的,是觉得这门孟家人费尽心思谋划来的亲事委屈了一娘,老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娘娘应该和老臣打个招呼,让老臣知道的。” “是,是哀家的错!”太后的态度依旧很好,没有半点被冒犯的不悦,一脸诚恳的道:“无论怎么解释,哀家不曾与老将军商量一声就做了决定,还一直隐瞒到了现在,就这点来说,就是哀家做的不地道。哀家向老将军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既然如此,那么这次就这样吧!”太后这么说了,耿老夫人也见好就收,孟骏翔和吴恩熙纠缠不清是她乐意见到的,吴恩熙不是个简单的,如果不能将孟骏翔当脚踏板另攀高枝,那么就一定会抓牢孟骏翔。另攀高枝的机会她估计是不会有了,谋划孟骏翔的正室之位也有些够呛,不过,她会助她一臂之力的。 “方才我说的依旧算数,搅黄了一娘的一桩亲事,我定然会还她一门更好的。”太后又换回了更亲切的称呼,笑着道:“你可有什么看中的,说来听听?” “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耿老夫人摇摇头,略带无奈,道:“这门亲事是我家那不省心的蠢货定的,一娘那孩子是个孝顺的,明明心里也不见得有多欢喜却一口咬定要嫁,甚至为了这个和我拗上了……唉,这孩子也是被我给宠坏了,就敢在我面前闹性子!” “有脾气的孩子都是受宠的孩子!”太后呵呵笑了,而后打趣道:“既然这么疼爱,有那么舍不得她嫁人,为什么不干脆把她留下来呢?你不是有个年纪相当的孙子吗?那孩子也是个不错的,凑成一对儿多好啊!” “我心疼的旁人未必看重,我可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念,就让自己心疼的孩子被人看轻!”耿老夫人冷笑一声。 她知道太后指的是洪州铭的次子洪晖臻,比吴思琪长两岁,品貌端庄,也是洪家难得一个爱读书的,耿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倒也喜欢,经常叫来跟前问他的学业。三年前,耿老夫人便起了念头,想将这对孩子凑成一对,便和儿子商量。洪州铭觉得挺好,吴思琪是在自己眼底下长大的孩子,品性什么的最放心不过,方氏却不乐意……当然,她就算不乐意也没敢反对,但老夫人一看她那勉强的神色就生了气,当即收回提议。令耿老夫人觉得膈应的是,那家事情过去没几天,方氏就大张旗鼓的为次子张罗婚事,生怕被她把吴思琪硬塞给洪晖臻的样子。 耿老夫人气绝,就算洪晖臻知道母亲的举动之后,主动向她表态,表示愿意娶表妹为妻她也没有答应——自己养的孩子可容不得被人这般轻忽,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长媳也一样。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耿老夫人也没有立刻为吴思琪张罗亲事,结果却被洪易萍抢先一步。 对于这件事情,耿老夫人不是没有懊恼过,只是吴思琪坚持,而她也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不管嫁给什么人,遇上什么事情都会活出样子来,便也软化了。 “也是!”太后叹息一声,道:“谁养大的谁心疼,自己很不得当宝,哪能明知会被人当草还上赶着送过去呢!唉,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难得你肯进宫,还是说点儿别的吧!对了,我告诉你,流光那孩子把烧制玻璃的方子献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打探 “娘娘~”素娥走到正在摆弄盆栽的孟贵妃身后,低声道:“耿老夫人出宫了!” “嗯!”孟贵妃淡淡的应了一声,专注的看着跟前的盆栽,淡淡的道:“老夫人有好些日子不曾进宫觐见,与太后娘娘一定相谈甚欢吧!” “回娘娘,太后娘娘和老夫人聊得应该不是那么开心!”素娥低声道:“耿老夫人进慈宁宫的时候脸色可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带着怒气的,而她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更是脸色铁青,似乎和太后娘娘闹了个不愉快,而慈宁宫那边在耿老夫人离开之后,扫出了一堆碎瓷片。” “这么说来,太后娘娘一定很是大发雷霆了!”孟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道:“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唉,老夫人也是,太后娘娘也是她能顶撞的吗?” 不用去查,孟贵妃也知道耿老夫人今日进宫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不少人看到孟骏翔陪着吴恩熙出入万宝阁,坐实了孟骏翔和吴恩熙确实有关系的传言吗?说起来那吴恩熙确实是个有能耐的,失去了那么一个仿佛聚宝盆一般的玻璃方子也没有让她气馁,转身就拿出了一个可以制冰的方子来。天气眼见就热了起来,有了这个方子,光是卖冰降暑就能日进斗金,更别说吴恩熙还是指挥着厨娘用冰做出了十余种降暑的甜品。更让孟骏翔大喜的是或许受了刺激,也或许是知道除了孟骏翔之外她再难遇上更好的贵人,吴恩熙对他比之前亲近了很多,甚至还提出让孟骏翔拿一个兴安侯府的铺面出来,她出方子,兴安侯府出人出铺子,一起开一家甜品店,专卖夏日解暑的各种甜品。 这让原本心里还有些疙瘩的孟贵妃舒坦多了,对顺着太后的意思,不反对孟骏翔继续和吴恩熙来往的决定也少了些排斥,只是,她心里却还是担心吴思琪或者说是安国将军府会因为这件事情恼怒生气,进而影响到已经定好的婚期甚至婚事。 唯一让她觉得还好的是礼郡王奉皇命筹备玻璃作坊,准备大规模烧制玻璃的事情也悄然传开了。她相信,安国将军府只要肯用心查,那么祁如年、吴恩熙和弟弟孟骏翔三人之间的关系和恩怨也就明了了,而他们的关系查明了,都不用自己解释什么,太后娘娘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他们也就能判断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玻璃作坊的事情传开没几天,耿老夫人就递牌子进宫要觐见太后娘娘了。 对安国将军府的这位老夫人,孟贵妃心里也是有几分畏惧的——她小的时候也曾听说过耿老夫人的某些英雄事迹。不过,因为耿老夫人深居简出,各府的各种宴会极少参加,就算她和洪易萍年纪相当,也曾是还说得上话来的朋友,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也就只见过这位老夫人区区两次,等到后来进了宫,就更无缘见到了。但是她心底对跟老夫人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敬畏,那种敬畏来自长兄孟骏蔺。 孟骏蔺也算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不少女方的长辈主动放下矜持上门示好,而洪易萍祖母就是其中之一。历经两代侯爷都不堪大用的兴安侯府当时已经被列入破落勋贵之列了,而洪州铭兄弟却是先帝视为子侄、时时带在身边教导提携的,谁都坚信这兄弟两人将来必被重用。按理来说,有那么一双前途远大的兄长,洪易萍定然是百家相求的,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上门求娶的不仅很少,还都不是什么出色的,就算有看中的,洪易萍那个当她当成了眼珠子的祖母也上门暗示的,也装作没听懂,孟家也是这样! 孟贵妃当时挺纳闷的,结果还是孟骏蔺给她解惑,说洪易萍兄长虽然出色,但她自己却被宠得颇有些目下无尘,半点世事人情都不懂。如果和母亲兄长关系亲昵倒也罢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养她的祖母,她和谁都不亲。这样一个女子,又有哪家愿意牺牲一个前程远大的子弟呢?孟骏蔺当时还在叹息,说洪易霖死得太早了,若是他还在,不用教导洪州铭兄弟的耿夫人自然不会将女儿交给婆母,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别说是找个出色想女婿,就算太子妃都当得!当时还曾戏言,说他是不可能娶洪易萍的了,但若将来,洪家有个让耿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不管花费怎样的代价,他也必为儿子求娶。 在孟贵妃心里,已逝多年的长兄或许不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但至少是最令她信服的,也因为这个,在孟骏翔丧妻再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将目光瞄准了安国将军府,瞄准了耿老夫人亲自教养的吴思琪。当然,她也无法肯定吴思琪就是个样样出众的,但就凭她是耿老夫人一手带大的,侍母至孝的洪州铭兄弟爱屋及乌,对她也极为疼惜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冒这个险了。就算两个都落空,也无所谓,大不了再做算计也就是了。 孟贵妃的语气虽淡,素娥却还是听出其中的几分快意,她知道这是因为孟贵妃在太后娘娘那里吃过不少苦头,面上从来不敢表现,但心里却还是颇有些怨气的,知道耿老夫人和太后不欢而散,甚至可能还顶撞了太后,让太后也受了气,心里肯定十分舒爽。不过,素娥却只能装作恍然无觉,小心的道:“娘娘,您说耿老夫人来这么一出,会不会对侯爷不利?” “放心吧,只要琪姐儿和展羽的婚事没有变化,耿老夫人就不会对展羽怎样的。至于婚事……”孟贵妃冷笑一声,道:“素娥,你让人传话回侯府,让老夫人给未来的亲家母准备一份厚礼,就说展羽这些日子有些胡闹,让琪姐儿受委屈了,让她费点心,好好地安抚安抚,别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让他们之间起了嫌隙。只要洪易萍这当娘的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那么这就只会是一件小事。” “奴婢明白!”素娥点点头,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她娴熟得很。 “至于展羽那边……告诉老夫人,就说展羽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做事情心里有底,随他去就是!”孟贵妃淡淡的,道:“吴恩熙确实是个有能耐的,错过了可惜。” “这位吴东家确实很有一套,可惜的是出身低了些!”素娥赞同的点点头。 “错了,应该说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出身低,要不然的话展羽也没机会将她纳进府了!”孟贵妃纠正了素娥的说辞,又笑着道:“展羽不是拿了两个甜点方子吗?你找个伶俐点儿的,看看能不能做出来。要是能做出来的话,给皇儿送过去!” “是,娘娘!” 第四十八章 要求 “熙娘,铺子筹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剩开业了!”看着按照吴恩熙的思路来布置的铺子,孟骏翔难掩自己的欢喜之情,这般一进门就让人感觉到一阵清凉袭面而来的铺子他以前听都不曾听说过,他敢肯定,这铺子一开业就会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就算不能像玻璃那样大壮特赚,也能弥补一些失去玻璃方子的损失。 “是啊!”吴恩熙点点头,看着窗明几净,按照自己设计布置好的铺子,这种简约的田野风曾经是她的最爱,她笑着道:“现在,就只差选一个合适的黄道吉日了!” “这个月的二十六就是个适合开业的好日子!”孟骏翔连忙道,从吴恩熙开口说想开一家全新的甜品店,专门卖整个大魏都找不出来的新奇甜品点心,还拿出了十余个点心方子,指挥着有经验的厨娘做出让他惊叹的清凉甜品的时候,他就期盼着早日开业,也早早的让人去看日子了。 “这个月的二十六?”吴恩熙微微挑眉,看着孟骏翔,问道:“今儿已经二十了,二十六的话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早!”孟骏翔笑着道:“如今万事俱备,别说还有六天,就算想要明日开业也是来得及的。” “我可不觉得已经万事俱备了!”吴恩熙淡淡一笑,道:“我们这甜品店卖的可都是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甜品,多是旁人见都没有见过的,你说就这么就开业的话,会不会出现门可罗雀的情况。” “你就放心吧!这些甜品既新奇又好吃,别说铺子的位置地段这么好,装潢的也格外与众不同,就算是在深巷之中,也一样不会被埋没的。”孟骏翔笑着,他对这个甜品店倒真的是信心十足,天气眼见是一天热过一天,生意想不好都不可能。 “我知道你想什么,无非不过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我可不这么想!”吴恩熙笑着道:“我想要的是一开业就打出名头来,一开业就有络绎不绝的客人盈门,而不是靠着什么人的口碑,一个传一个,而后慢慢打开局面。” “那你的意思是……”孟骏翔看着吴恩熙,一脸的静候下文。 “在开业之前,做一次宣传,让京城大多数的闺秀尝一尝我们的甜品,我相信,她们只要尝过,就一定能爱上这些甜品,而后成为我们的顾客。”吴恩熙看着孟骏翔,道:“这件事情需要侯爷去张罗,不为难您吧?” “我怎么张罗呢?”孟骏翔挑眉。 “这个还不简单,由侯府出面,邀请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女到侯府小聚一日,席间上我们准备推出的特色甜品……”吴恩熙看着孟骏翔,道:“届时,我会露面,亲自为众人介绍的。” 也就是说宣传什么的不过是幌子借口,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个体面的在人前露面的机会!孟骏翔看着吴恩熙,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她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借着自己,认识贵人,进而看看有没有另攀高枝的机会?都到现在了,她还没下定决心跟自己? 吴恩熙不避不让的迎着孟骏翔的目光,甜品店开业之前确实需要宣传一二,她可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万宝阁就是前车之鉴。 万宝阁开张当日的闹剧,让她原以为能够一炮打响,成为京城名店的万宝阁落到如今这种极为尴尬的处境——万宝阁的东西确实很吸引人,但除了开业当日,鲜少有身份高的客人亲自上门选购,多是派了家中的管事或者大丫鬟上门采购,生意虽然不错,但和她将万宝阁打造成为一个她和京城贵人来往平台的预想完全不一样,她最在乎的不是万宝阁能给她赚多少钱,而是能为她带来怎样的人脉关系。有了人脉关系,还怕没有赚钱的机会吗? 但是,想要打开知名度,有的是方法,借孟骏翔的地盘并不是上策,而她之所以选择这个,不仅仅是想要借这样的机会在人前露脸,结识京中贵女,而是想借这个机会见一见吴思琪,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而后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从孟骏翔那里知道祁如年的身份之后,吴恩熙思索再三,还是让人给祁如年传话,约他见一面。祁如年在京城有几家铺子,吴恩熙还见过其中两家的掌柜,但是吴恩熙却没有往祁家铺子递话,而是让人往承恩公府递了信,她这么做是想进一步确定祁如年的身份。 但是,以前可以说是随叫随到的祁如年并没有出现,来见她是那日跟他一起离开的芙蓉,她带来了祁如年的一句“好自为之”,当然,从芙蓉的口中,她至少确定了祁如年的身份以及她和祁如年之间的事情已被当今太后所知晓。 前者她已经懊恼过了,再次确认之后,心里面反而踏实了,但后者却让她起了新的烦恼——就算芙蓉一问三不知,她也能断定,如今的太后对她定然没有好印象,这对她可不利,说不得就会成为自己上进之路上的拦路石。 尤其让她越来越恼怒的是皇家着手建造玻璃作坊的消息开始广为人知,而随之一起传开的还有她和祁如年、孟骏翔之间的纠缠。原本就有些曲折的事情经过一个又一个好事之人润色之后,变得越发的曲折离奇,若不是她见势不妙,请孟骏翔出面找了人引导舆论的走向,她说不得就被传成以色媚人的妖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到人人唾骂,人人喊打的地步。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没有拜托孟骏翔,传言也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为那些传言原本就是孟骏翔控制的,并没有真的大肆扩散出去,她听到的那些,也都是故意传到她耳中的,目的就一个,那就了掐了她将他当踏脚板的念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吴恩熙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或许除了在孟骏翔这棵树上吊死之外,她真没了更好的选择。但是她吴恩熙从来就不是认命的人,就算真要在孟骏翔这棵树上吊死,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委身为妾!而见吴思琪,和她面对面,是她主动走出的第一步! “这恐怕不好办!”孟骏翔脸露难色,道:“熙娘你应该知道侯府的情况,家母年寿已高打理侯府的杂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要举办一场宴会,费心费力,她老人家恐怕会吃不消……” “没关系,我可以派人协助,侯府只需要将人请到,别的交给我就是。”吴恩熙神色淡淡的看着孟骏翔,道:“当然,如果是五六天的时间太仓促的话,可以延迟开业。” “如果熙娘坚持这样的话,那么容我回去与家母商量。”孟骏翔不得不退让一步,制冰的方子吴恩熙拿出来了,做甜点的方子吴恩熙也拿出来了,但是其中最让他惊艳的几道甜点都需要的一味被吴恩熙称为“绵雪”的配料却只有吴恩熙有,如果缺了这一味配料,那几道甜品便黯然失色了。 “那我就等侯爷的好消息了!”吴恩熙笑了,她不怕孟骏翔不让步,她当初特意留一手,就是为了今天。她笑着,道:“希望侯爷不要让我等太久,早点把这桩事情了了,我也好有时间和心情教厨娘怎么做绵雪。” “熙娘放心,不会等太久的!”孟骏翔咬牙,就冲这句话,他也不能拖延时间啊! 第四十九章 拒绝 “让你堂姐以赏花的名义设宴,邀请平日有来往的人家的姑娘上门赴宴,请她们在席间品尝甜品,为即将开业的甜品铺子做宣传?”谢昱斜睨着孟平睿,道:“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孟平睿一脸的烦躁,他真的很烦,怎么才能对付那个即将进门,彼此两看两生厌的继母都还不知道,父亲就又冒出一个红颜知己来,尤其让他心里不安的是这个和吴思琪还不一样。吴思琪至少是个要脸面的,就算有算计,也不会随意的表现出来,大家明面上还能保持相安无事,但这个显然不是,想到要应付这么两个“母亲”,孟平睿就头疼。看着脸上满是惊讶和毫不掩饰的戏谑表情的谢昱,他叹一口气,道:“我那堂姐显然是不大乐意的,哪家举办宴会不得提前十天半个月准备,可这一次,只有短短第三天时间做准备。时间仓促,家里得忙个底朝天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这么仓促的举办宴会,又在宴会上推出什么特别不一样的甜品,作为东道主的堂姐事后还不得让人笑话?因为这个,她都躲着哭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知道她躲着哭了好几次?”谢昱也觉得着实好笑和着实荒唐,兴安侯这般是做什么?想让世人知道他对那个据说非常美丽非常有才华也非常不一般的女子情有独钟,为了她不惜荒唐一次,连未过门的妻子的颜面也不管了,还是说想让人笑话他想钱想疯了,在家中设宴居然就只是为了宣传自家铺子的甜品……这不得让那些自诩卫道士的清流笑话兴安侯府上下一股铜臭,臭不可闻吗?不过,他却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 “我自然知道!”孟平睿微微一挑眉,道:“不管怎么说,我终究是父亲的嫡长子,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要我想知道,总是能知道的。” 这个蠢货!谢昱有些不忍直视,他真以为就如今现在这种情况,能有几个人会把他这个兴安侯的嫡长子当回事啊?继母就要进门,父亲也冒出一个风头极盛的红颜知己,府里庶母庶弟还不知道怎么个虎视眈眈,就连外家也另有算计……啧啧,他还以为是亲娘在的时候,上面有亲娘照应着,什么人都的给他面子的时候吗? 真是愚蠢!只要他想知道,总是能知道?就没想过他之所以知道是别人想让他知道吗?被人当了枪还不自知!不过,兴安侯府的那位大姑娘也不见得就是什么聪明的,连这小子就是个胆小怕事又自私的都没看出来,别说只是让他知道她躲着哭了好几场,就算在她面前哭死过去,以这小子的德行,也只会安慰安慰,同仇敌忾的一起斥骂一通,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连自己心头的愤愤和不平都不怎么敢表现出来,指望他为她出头……呵呵~ 不过,谢昱却装作没察觉这个,只是一脸好奇的道:“赏花?这两天有什么花可赏的?没什么稀罕到值得为之举办宴会的名品,兴安侯府会被人笑话,你那位堂姐也会被人笑话。我记得她好像还没有定下亲事,要是闹了笑话,以后怎么说亲怎么嫁人啊!”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十来盆碗莲,一半以上都含苞待放,倒也能应付。”孟平睿叹口气,道:“我现在只希望这次的宴会能办的成功,我那堂姐也能得了能干的好名声,祖母也能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希望吧!”谢昱可不觉得办得成功就能给孟家那位大姑娘带来什么好名声,嫁个什么如意郎君。按理来说,那位大姑娘相貌不错,也有几分才名,虽然说没了父亲,但就凭她是兴安侯府的大姑娘,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婚事也不该艰难。问题是不知道是能够做主的长辈眼界高还是那位是个眼界高的,在她及笄之后有意和兴安侯府结亲的人家都吃了闭门羹。 当然,这也不是她乏人问津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贵妃娘娘曾召见过几位命妇,非常亲切的问起她们的儿子,而那几位都是京城的一时才俊,是家世人才学识和前途均为一流的,譬如说姜阁老的嫡孙,姜家二少姜靖亦,再譬如说怡安长公主的嫡孙陆尧敏。不过,这些人家虽然不至于连贵妃都不放在眼中,但也不会因为贵妃这么一关切,就来个主动,而是有志一同的装傻,再然后,兴安侯府大姑娘眼界极高的名声就传开了,而后就怎么就没有了下文。幸好大魏谈婚论嫁的年纪都不会太小,十六岁就嫁人的很多,但十六岁尚未定亲的也不少,还能耽搁一二,只是也得抓紧了,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被耽搁成老姑娘也是可能的。 “唉~”孟平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谢昱挑眉看着他,他却没有说话,又重重的长叹一声,一脸的苦恼无奈。 “好了,你到底烦恼什么,说出来听听。”谢昱有些受不了他的长叹短嘘,直接道,而后又笑话道:“你不是担心你爹多一个宠妾出来,你的日子更难过?” “说实话,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担心。就说设宴这件事情吧,虽然有些荒唐,但是我爹要这么做,祖母也不反对,自然也轮不到我来烦恼。至于说他是不是对那个万宝阁的女人好得太过了,我也不怎么关心,那就一个商户女子,顶多不过是一顶轿子抬进门的事情……吴思琪不是个简单的,这个吴恩熙也不是省油的,这两个都姓吴的女人凑一起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孟平睿看着谢昱,苦道:“我烦的是我表哥那天想来!” “他来做什么?”谢昱瞪大了眼睛,孟平睿就一个表哥,那就是孟贵妃所生的六皇子,他怎么想到来凑这个热闹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孟平睿叹气。 “你不说就算了!”谢昱撇嘴,又想让自己帮忙又什么都不想说……哼,不说拉倒,他还不想知道呢! “哎,阿昱,你别这样,我说就是了!”孟平睿急了,如果谢昱不帮他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六皇子,但若让贵妃娘娘知道他们胡闹的话……、 “你还是别说了!”谢昱摇头,一脸苦恼的道:“就算知道我也未必能帮你,我最近烦着呢!” “你怎么了?最近总不见你人,而且你也瘦了好多!”孟平睿被他这么一说才发现一个多月不见,谢昱变了许多。 “我祖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看我不顺眼,把我抓到庄子上,整天逼着我练武练骑射,我现在是适应了,好多了,刚刚那几天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谢昱发闹骚,而后看着孟平睿,道:“算了,你还是什么都别和我说了,我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帮你,你还是自己去想办法吧!” “阿昱,你不能这样,连你都不帮我的话,我还能找谁啊!”孟平睿傻眼了。 “可我还真是帮不了你!”谢昱无奈,而后不怀好意的道:“要不然的话你向贵妃娘娘高密,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不会让六皇子胡闹的。” “我哪敢啊!”孟平睿叹气,道:“要真那样的话,表哥还不恨死我!阿昱,要不然你和淑妃娘娘通个声气……” “我也不敢!”谢昱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直接拒绝道:“你们是表兄弟尚且不敢,换了我的话,六皇子恐怕就不是恨,而是直接找个机会捏死我了!” 第五十章 不信 “到这里来,琪姐儿!”吴思琪刚走进兴安侯府的大厅,郭老夫人就笑呵呵朝着她招手,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脸上也满满都是欢喜。 “见过老夫人!”吴思琪并没有因为郭老夫人的招呼就忘了礼节,微笑着向她行礼之后,才坐到郭老夫人身边一直空着的位子上。 “你这孩子,一家人哪用得着这么客气?”郭老夫人嗔怪一声,略带责怪的道:“这孩子,现在还把自己当外人呢!” 吴思琪只是淡淡的笑,没有顺着郭老夫人的话说什么,这会说什么都是不恰当的,最合适的莫过于笑笑,什么都不说。 郭老夫人倒也习惯了吴思琪不多言的性子,并没有因为她不搭腔而觉得尴尬,笑着问了几句家常话,又对旁边的人笑道:“别觉得这孩子一来我就冷落了你们,是这孩子太让人喜欢了,我见了她,这眼睛里就看不见旁人了!” 今日来兴安侯府赴宴的,小姑娘不好说,但在郭老夫人这里坐着的各家夫人,不是和兴安侯府交情比较深厚的,就是需要巴结兴安侯府的,闻言,不管信或不信,都呵呵的笑着应和。毅诚伯府的那位大奶奶,也就是兴安侯已故的原配堂妹还笑着凑趣道:“谁不知道老夫人最是个心疼自家媳妇的,我那姐姐在世的时候就经常说老夫人对她比亲娘对她还要,她不知道修了几世,才能给老夫人当媳妇。吴姑娘,你可要惜福啊!” 吴思琪神色淡淡的看着毅诚伯府的大奶奶,淡淡的道:“我知道这是我的福气,也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觊觎,这一点就不需沈大奶奶提醒。” 吴思琪的话让好几个人心里窃笑,这位沈大奶奶为了静安伯府能再嫁一个姑娘到兴安侯府在私底下诋毁吴思琪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秘密,现在为了捧郭老夫人,却被吴思琪直接打脸,真正是让人好笑!当然,旁人也不觉得这位郭老夫人真把吴思琪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当回事,若真有她说的那么重视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宴会了! 是的,包括吴思琪在内的绝大多数赴宴者都知道今日的宴会名义上是兴安侯府的大姑娘得了一些碗莲,特意邀请故交好友前来赏玩,但实际上确实为了宣传兴安侯府即将开业的铺子的宴会——就孟平睿都知道举办宴会起码得提前个十天半个月准备,主人家需要准备宴会的所有事宜,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这些总在交际圈里混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凡是宴会,就算某几家几乎每年都会定期举行的宴会也都会提前十天半个月开始广发邀请函,而其他的就更不例外了,毕竟一场宴会,不仅主人家需要提前安排布置,以免出现客人临门却因为疏漏而招待不周的情况,一旦出现那种事情,会得罪人也会成为旁人的笑话。相同的,接到邀请的客人也是需要准备的,首先要确定自己能不能赴约,而后要为赴约那日的穿着打扮等等做准备……像这种仓促的宴会不是没有,接到这样的邀请,除了极少数大大咧咧惯了的,大多数人都会仔细的打听一二,问清楚设宴的目的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来。 兴安侯府如今没有主母,管家的是郭老夫人。这位老夫人的管家手段着实一般,兴安侯府不能说是处处漏洞,但真无法和安国将军府相比,而安国将军府也都算不得和铁桶一般,何况这一次背地里还有人刻意拆台。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这次宴会的初衷,甚至连兴安侯是受了某个女子蛊惑,拿自己长兄留下的女儿做筏子,让她出面主持这么一个可能会成为笑话的宴会的事情也都传了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同情没了父亲,不得不仰仗兴安侯过日子的那一对母女。 不过,吴思琪却不同情孟家大姑娘,孟骏翔已故长兄孟骏蔺的女儿孟琼兰。和兴安侯有了婚约之后,无论心里有多么乐意,但为了应付洪易萍,为了家里能安宁些和谐一些,吴思琪还是按着性子和孟家人来往和打交道。当然,来往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足够让吴思琪对兴安侯府大多数主子有所了解,所以她心里很清楚,看似需要仰人鼻息才能过日子的孟琼兰母女并没有那么弱势。 她今日满心不情愿却还是来了,不是因为孟琼兰特意让人递了话,说她心中惶惶不安,希望吴思琪能出席,只要有吴思琪在,她心里就能踏实一些,而是因为她知道今日的宴会的目的,更明白除了明面上的借口,暗地里大家都能打听到的缘由之外,这背后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吴恩熙想要见自己。 吴恩熙的这个见,不是单纯的见面认识,而是带了几分打擂台或者说是打压自己的意思。这样的一个场合,当着那么多的人推出令人惊艳的甜品,在得到众人赞赏的时候和自己面对…… 对此,吴思琪只想呵呵一声冷笑! 她今日来不是因为孟琼兰多此一举的传话,不是因为洪易萍在一旁虎视眈眈,更不是因为想当着众人的面和吴恩熙来一场较量,让人知道谁才是更好更有本事也更适合站在兴安侯身边的哪一个,她今日来单纯的就只是想避免拒绝带来更多的麻烦,仅此而已! “说到福气,那最有福气的是我这个老婆子!”郭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吴思琪,半点理会沈大奶奶的心思都没有,毅诚伯府就是个破落户。孟骏翔原配还在的那些年,沈大奶奶在她面前就没什么地位,如今更是连瞄她一眼都嫌累。她更重视的还是能为兴安侯府,为贵妃娘娘维系和安国将军关系的吴思琪,她笑着道:“能得琪姐儿这么懂事乖巧又明理的姑娘给我做儿媳,那才是我的福气呢!” 这话吴思琪不相信,旁人也不相信,她要真是这么认为的话,还能有今日这场宴会?今日的宴会可不仅仅是那位和兴安侯关系暧昧的女东家撺掇着举办的,听说她还会在宴会上露面,要是那样的话,可就有的好戏看了! 第五十一章 遭遇 “绵雪稍微多了些,吃起来会有点儿腻,放少一些!”吴恩熙指挥着厨娘做着她说的蜜桃班戟,这是她今日主要推出的一道甜品,她相信这一道甜品一定会征服所有爱吃甜点的女子。 “这些焦糖奶冻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把它们放到冰块上冰镇着,凉透了之后味道会更好!”吴恩熙走到从灶上端下来好一会的蒸笼,轻轻地碰了碰,蒸笼里她特意带来过的玻璃瓶子是改良版的焦糖布丁,不,是奶冻,她相信爽滑的口感一定会让女子为之痴迷。 “姑娘,水晶桂花已经好了!”姚黄手里托着取了上面一半圆盖,金黄的秘制桂花被包裹在晶莹剔透,微微颤颤的冻中,怎么看怎么漂亮。 “嗯!”吴恩熙点点头,道:“这水晶桂花一热就化了,还是把它放在冰上,上桌之前放到盘子里,淋上桂花蜜再端上去。” “是,姑娘!”姚黄点点头,又笑着道:“有姑娘露这一手,今日来赴宴的贵客们有口福了!” “胡说什么!近日来的可都是见多识广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不贪这点儿口福。”吴恩熙轻轻地白她一眼,道:“还有,这里是侯府,说话可不能这么没个遮拦,要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可就不好了。” “姑娘,您放心吧!”姚黄笑嘻嘻的,又嘀咕道:“奴婢也不是那种真的不懂规矩的,哪能总给您惹祸呢,除非有人故意挑刺……” “好了好了,说你一句,你倒回我好几句!”吴恩熙笑骂一声,看看厨房里神色有些 微妙的众人,笑着道:“这丫头在我身边侍候好些年了,被我惯得大大咧咧的,若是有什么规矩不合适的,你们直说就好。” “不会不会!”被称为郭林家的管事妈妈笑呵呵的道:“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又怎么可能没规矩呢?这姚黄姑娘看着就是个聪明能干的,平日定然深得姑娘器重。” 郭林家的那口子是郭老夫人的陪房,郭林家的能成为油水最肥的厨房的管事妈妈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她这一开口,厨房中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都笑着应和。看气氛融洽,吴恩熙心里自然也是舒爽的,她检查了一下,今日准备的六道甜品到目前为止就只差一道冰糖燕窝火候差了些,别的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端上去了。 她这心里一踏实,就觉得身上有些汗津津的难受,想到一会还要在人为众人介绍今日的甜品,就越发觉得无法忍受了。不过,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倒是早有准备,一点都不着急,轻轻地给姚黄低了一个眼神,姚黄就笑着道:“姑娘,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是不是去收拾一下,您一会还要出去见各位贵客的。” “姚黄姑娘说得对,吴姑娘还是去稍微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就好!”郭林家的连忙附和,吴恩熙安抚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姚黄离开厨房,而她们一离开,厨房里就立刻炸锅一般的议论开了。 一个婆子挤到郭林家的身边,一脸谄媚的道:“大嫂子,你说这姑娘会不会和传言中一样,是个有造化的,等侯爷大婚之后就能被抬进门?” “这个可不好说!”郭林家的笑呵呵的,道:“有造化没造化还得看侯爷和老夫人的意思,不过,如今老夫人和侯爷都愿意给她几分面子,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乖乖的跟着捧着些也就是了。” “大嫂子说的是!”那婆子笑着点头,又道:“这位吴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那位还未进门的新夫人心里一定膈应得紧,她今儿可也来了,一会不会起什么冲突吧!” “这不不是你我操心的!”郭林家的白她一眼,道:“有那个功夫不如好好的把这些点心给看好了,这些一会可是要拿出去招待贵客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侯爷还不得剥了我们的皮。” “是,是!”众人连声应着,郭林家的顺手拿了一个蜜桃班戟,狠狠地咬了一口,绵软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眯起了眼睛——还别说,这点心真好吃! 吴恩熙不知道自己成了厨房众人议论的中心,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她带着姚黄回到孟骏翔特意让人给她收拾出来,让她还有地方换衣洗漱和休息。她还是比较谨慎的,除了姚黄之外,还带了两个小丫鬟,那两人就在那院子里候着。 在三人的侍候下,吴恩熙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将一身的汗渍和厨房里的那股味道清洗干净,换上特意准备的轻薄而凉爽的衣裙,又在几人的侍候下梳了头,自己亲自上妆,最后,看着镜子里精神焕发的自己,吴恩熙满意的弯了弯眉。 “姑娘,您这么一打扮可真的跟天仙下凡似的!”姚黄立刻赞美一声,笑着道:“一会啊,您一定能把所有的人都给比下去!” “别胡说!”吴恩熙也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的美丽,但却还是轻叱一声,道:“这样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让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笑话呢!好了,别磨嘴皮子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厨房再检查一遍,然后就该上点心了。” “是,姑娘!”姚黄点头,脸上带了几分雀跃和战意,马上就到姑娘在京城众闺秀面前亮相的时刻了,她敢肯定,姑娘一定能惊艳全场,让今日赴宴的所有人都牢牢的记住姑娘,记住这一天! 出了小院,没走几步,迎面便来了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一个一脸掩不住的兴奋和好奇,而另一个则是满脸的不安和忐忑,吴恩熙微微有些奇怪,兴安侯府今日请的都是女眷,这两个男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正思索间,那个一脸好奇的站定,轻轻地咳了一声,另一个立刻扬声道:“请问可是吴东家?” “我是!”吴恩熙终究不同于普通女子,并没有觉得被个陌生男子这么叫住有什么不好,她微微偏头,带了几分娇俏和好奇的反问道:“不知道二位是……” “兴安侯是家父!”孟平睿含糊的说了一句,而后指着身边的人道:“这是我表哥,他听说吴东家是一代奇女子,七八岁就会经商,十来岁就有常人没有的奇思妙想,心里十分好奇,所以想来见一面,看看吴东家是个什么样的奇人!” 孟骏翔的儿子?他儿子的表哥?吴恩熙脑子微微一转,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她扬眉笑道:“不知道两位可看出什么来了?” 孟平睿微微语塞,而他想拦却终究没敢拦的六皇子则笑着道:“吴东家,听说你能制冰,这是怎么做到的,你能和我们说说吗?” “在这里?顶着越来越热的太阳?”吴恩熙笑着,道:“两位若真的这么好奇的话,就到我暂时休息的地方稍坐一坐,我慢慢与二位解释。姚黄,你去厨房端一盘点心来!” “是,姑娘!”姚黄有些不解,但她在这个时候从来都是最听话的,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就去了,而吴恩熙则向两个被她的邀约弄得有些发蒙的少年比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对视一眼,好奇心终究还是压过了一切…… 第五十二章 看赏 “姑娘,孟大姑娘派人通知,说可以上点心了!”看着相谈甚欢的三人,姚黄犹豫了好大一会,最后还是上前低声禀报。她知道她现在打断吴恩熙不合适,但是吴恩熙今日到侯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借着推出甜品的机会在京城众闺秀面前露面,就算面前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小男人是重要人物,重要到吴恩熙宁愿放弃一个让自己大放异彩的机会也要陪他们,那也该提醒一二,而后让吴恩熙自己来做决定。 “时间过得这么快?”吴恩熙略带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而后莞尔一笑,看着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敌意的孟平睿和赞赏意味更浓的六皇子,笑着道:“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不过正因为短暂,才更让人珍惜。好了,两位慢慢用些茶点,我该去做事了。” “我看你不像去做事,更像去上战场!”六皇子打趣道,从小在深宫长大的他接触做多的就是女子,但是像吴恩熙这样的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吴恩熙给他的感觉很奇特,没有女子的那种婉约,带了一股什么都不服,什么都无畏的豪气,猜出他的身份之后,也带了结交的心思,但是看他的眼神却也没有多些敬畏,还是将他当成普通人一般。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的对吴恩熙另眼相看起来。 “这个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是准备上战场。”吴恩熙笑得非常灿烂,浑身带着自信,道:“商场如战场,今日宴会成功与否,决定着那家小小的却寄托了着我太多期望的甜品店能否一鸣惊人,我自然要打起精神,一往直前!” 六皇子和孟平睿都笑了起来,吴恩熙不再废话,笑着朝他们招招手就带着姚黄离开,干净利落的样子让两人忍不住赞赏的点头,六皇子更笑着对孟平睿道:“这位吴姑娘确实是个不一般的,今天没有白跑这一趟。” “好像是挺不一样的!”孟平睿也点了点头,道:“之前听了那些传言,我还以为会是个媚视烟行的,哪知道会是如此风趣,如此见多识广又干净利落的,看来传言不近可信。” “传言原本就不能尽信!”六皇子点点头,又道:“不过还是可惜了,她这般人才,若是出身稍好些的话,定然会有个好前程,而不是像如今这样,需要抛头露面给人赔笑脸。” 孟平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道:“表哥,你说她和我爹的事……” “这个你也别多想了,她这么出色,舅舅肯定会把她抬进门的。”六皇子叹息一声,道:“所以我才说她可惜了,若是出身好一些的话……好了,不说这个了,这是我们都不可能改变的事情,谁让我们还小呢!” 孟平睿的脸色微微一黑,就算觉得这个吴恩熙不若传言中那般不好,但……他存了最后一丝希望的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睿,你要明白,舅舅再娶也好,纳妾也好,你身为人子都是不能管的!”六皇子拍拍孟平睿的肩,道:“好了,别说这个了,我难得出宫一趟,陪我出去逛逛!” “最后这一道甜品名为蜜桃班戟!”吴恩熙的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前头的五道甜品,除了最名贵,也是孟琼兰指名一定要做的冰糖燕窝之外,无一不得到了众女的赞赏,而她精心准备的介绍词也让那四道甜品越发的与众不同起来,她微笑着道:“这道甜品仍旧用上了绵雪,不过和之前的抹茶大福不一样的是,绵雪是纯味的,更适合女子,绵雪里面放了用糖水煮过的蜜桃,更添了一份清爽酸甜的感觉……” 随着吴恩熙的介绍,众女用手中特制的银勺子轻轻的挖了一勺刚刚端到面前的蜜桃班戟,再一次为这“绵雪”的口感所折服,就连素来不爱吃甜食的吴思琪都忍不住微微点头——难怪孟骏翔会发昏似的举办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宴会,这些甜食确实非常独特,尤其是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可以预想的是天气越来越热之后,那个还未开起来的甜品铺子定然大赚。 众女脸上的神色让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名声被这么一场宴会给毁了的孟庆兰大松一口气,神态也轻松起来,笑着道:“今日的甜品倒也算新奇,我让厨房多准备了一些,大家可以带一点回去给家人尝个鲜,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众女纷纷道谢,吴恩熙看着众人的神色,笑着补充道:“这些甜品多需要用冰镇,口感才会更好,厨房那边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冰,会在食盒中放上冰,而后才甜品放进去。诸位姑娘一会可要小心些,别让化了的冰打湿了谁的衣裳就不好了。” “吴东家想得可这是周到啊!”说话的是静安伯府那位据说非常贤惠的七姑娘,她笑盈盈的看着打量了吴恩熙一番之后,笑着对坐在上位的吴思琪道:“吴姑娘,你说可是?” “侯府安排的确实很周到!”吴思琪淡淡的点点头。 “吴姑娘这话说的!”七姑娘眼中闪着嫉妒,不怀好意的道:“明明是吴东家兰心蕙质,吴姑娘却这么说,可是有抹杀吴东家功劳的嫌疑啊!吴东家,你觉得呢?” “我相信吴姑娘没有那样的意思!”吴恩熙知道这位七姑娘是在挑拨,她却不介意站出来,无论孟骏翔对她而言是不是势在必得的,她都需要在众人跟前树立一个不一样的形象。想让自己显得更加的与众不同,最好的就是找一个对比,而吴思琪就是她想找的那一个用来衬托自己的人。她看着吴思琪,道:“吴姑娘说那样的话显然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只是哪里不好,还请吴姑娘指正,也好让我有所进步!” 吴恩熙的话让众女眼中浮起了看好戏的神色,今日赴宴的不是家道中落的勋贵人家的姑娘就是有求于兴安侯的官员家的姑娘,和吴思琪相熟的还真就一个都没有。和赵明霞王涵雅等人不一样,这些姑娘对吴思琪一个安国将军府的表姑娘却能嫁给兴安侯府为继室是十分的羡慕嫉妒,都恨不得能够取而代之。当然,她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也就敢在一旁看看热闹,背后说说闲话,主动挑衅还是不敢的。 “今日的宴会办得很好,甜品做的更是无可挑剔,能做出这些甜品的人也确实能赞一声郎新会之,独具匠心!”吴思琪看着吴恩熙一脸的战意,淡淡的一笑,道:“这些甜品真的是你想出来的方子?” “那是自然!”吴恩熙毫不心虚的承认,而后反问道:“莫不成在今日之前吴姑娘品尝过这几样甜品?” “能做出这样的甜品倒也难为你了。”吴思琪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取下手上的一只玛瑙镯子,往前一递,道:“难得你有这般巧的心思,这只镯子成色尚可,就当我给你的嘉奖了!” 吴恩熙一口气就这样堵在胸口,看着吴思琪手上那只红彤彤的玛瑙镯子,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她这是在给她赏赐吗?她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孟琼兰眼睑微微一敛,遮住了满眼的讽刺,笑着道:“吴东家,难得吴姑娘这么赏识,还不上前接着?” 第五十三章 解围 吴恩熙只觉得脸若火烧,是羞的也是气的——吴思琪这举动无非说明了两件事情,一是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于她而言,自己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影响到高高在上的她,二是显示她的大度,在自己和兴安侯传出绯闻的之后还给自己这赏赐,隐约带着承认自己将来进门为妾的意思。但她是稀罕给兴安侯当妾室的人吗?她真想给人当妾的话,选把自己捧在手心的祁如年不是更好!她想要的是身份是地位,以后不好说,而目前是想和她站在平等的位子上,而不是屈居其下,让她俯视自己! “吴东家~”吴思琪淡淡的看着吴恩熙,语气淡淡的道:“吴东家莫不是嫌弃这镯子不够好吧!” 吴恩熙死死的盯着吴思琪,从吴思琪淡然的脸上,她看到了漠视,看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她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吴思琪压根就没有将她和兴安侯的那些传闻当回事。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蝼蚁! 从来没有任何人敢这样轻慢她,就算刚到江南,生活艰难的那两年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她咬着下唇,巨大的耻辱感让她感受不到疼痛,不知道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若不是残存的理智让她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知道若真的闹开了对自己极为不利的话,她或许会像个泼妇一样扑上去,和这个一脸施恩的女人厮打在一起! “嘁~”七姑娘深感无趣的嗤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不愧是贵妃娘娘总挂在嘴边夸赞的,吴姑娘还真是宽容大度啊!” “吴姑娘素来就是个大度的!”孟琼兰掩住眼中的那一丝幸灾乐祸,笑着道:“吴东家,这镯子可是吴姑娘的心爱之物,吴姑娘这是看重你才赏你的。” 要说这在场的,最厌恶吴恩熙的,不是吴思琪而是孟琼兰。她对吴恩熙的厌恶不仅仅是因为她撺掇着孟骏翔举办今日这一场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会被人暗地耻笑的宴会,更是因为昨日孟骏翔介绍吴恩熙和她认识之后,吴恩熙不恰当的表现。吴恩熙当时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优越感。 这对吴恩熙来说如呼吸一般自然,她在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都会带着这种淡淡的优越感,但是当她面对的是幼年丧父,极度敏感孟琼兰,是一个眼神不对就会瞎想的人,孟琼兰当时就恨上了吴恩熙,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在她眼中,吴恩熙不过是个走了运,被叔父看上眼的商户女子而已,别说她现在还没什么名分,就算有了名分,被叔父抬进了门,也不过是个妾,半个奴才。这样的一个女子却用这样的姿态面对自己,和这家里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一样,不过是欺负自己父亲早亡!也不想想,若不是父亲用一条命换来的功劳,这兴安侯府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吴恩熙进退两难,她既不甘上前接那镯子,承认自己低微,也不能不顾风度的扑上去和吴思琪厮打,但是看吴思琪的样子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加上边上还有跟风像踩自己一脚的,一群不明意图,但肯定不会帮自己的……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长袖善舞,什么场合都能应付,什么事情都能风轻云淡摆平的吴恩熙有些技穷,心里甚至开始发慌。 “吴东家,老夫人那边正等你呢!”就在吴恩熙否决了一个又一个应付的方案的时候,一个声音犹如天籁一般的响起,却是一个婆子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向吴思琪和孟琼兰行礼,道:“吴姑娘,大姑娘,老夫人那边有几位夫人对今日的甜品很是好奇,很想知道是怎么个心思灵巧的人做出来的,命奴婢来寻吴东家过去。” 说谎!孟琼兰心里暗恨,她敢肯定这婆子说的都是假话,她指不定在一旁站了多久,确定吴恩熙没招才站出来给她解围的,什么老夫人召唤,不过是个借口。但是,这婆子既然敢站出来,起码证明她是得了主子吩咐的,她不敢挑破这婆子的满口谎言,笑着将皮球踢给了吴思琪,道:“吴姑娘,您看……” “既然是老夫人召唤,那吴东家就赶紧过去吧!”吴思琪到没有非要将吴恩熙留在这里,让她狠狠出丑的心思。她承认吴恩熙是个人物,但她也真没把吴思琪当回事——明明有本事自强自立,让自己过得很好却绞尽心思攀附权贵,一路往上爬的女子,真不值得她把她当回事!若不是吴恩熙上赶着非要在她面前找存在感,她根本不会理会她! 吴恩熙如逢大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诸位姑娘,老夫人相召,我只能失陪了,诸位慢慢玩,玩得开心些!” 说完,吴恩熙就示意那婆子带路,一刻都不敢停的离开,生怕稍慢一步,就会被吴思琪在难为一般。 “嘁!”七姑娘对吴恩熙都要灰溜溜的逃了,还说场面话的行为非常的不屑,也不管吴恩熙能不能听见,故意道:“看她之前的表现,还以为传言无误,确实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哪知道……啧啧,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还是少信为妙!” 吴恩熙心里恨恨的记了一笔,她今日受到的侮辱,将来必然百倍还回去! 跟着婆子走了没多远,吴恩熙就皱着眉头停下脚步,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想到我到什么地方去?” “吴东家,奴婢得了侯爷的吩咐在一旁侍候的!”婆子没有隐瞒的说了实话,又道:“说老夫人找您是奴婢编出来的借口,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去休息一下,让奴婢先去向侯爷回话?” 原来他并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很好!吴恩熙咬牙,刚刚若没有这婆子解围,她说不定还在那里进退两难,她瞪着那婆子,最后恨恨的道:“先回去吧!” 第五十四章 撇清 孟骏翔到小院的时候吴恩熙正在哭,两只眼睛已经肿得核桃一般大,但心头那股委屈的感觉却还是让她停不下眼泪了,姚黄极少看到她这般伤心,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看到孟骏翔进来,连忙道:“侯爷,您可算来了!” “这是怎么了?”孟骏翔脸上带了关切,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那婆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实话,他对吴恩熙的反应挺失望的,平日里那么聪慧那么伶俐有那么有自信的一个人,怎么遇上这么一点点事情就手足无措了呢?吴思琪赏她镯子,她顺势接下,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侯爷真不知道怎么了吗?”吴恩熙带着浓浓的怨气看着孟骏翔,道:“侯爷不知道我被人侮辱了吗?拿支镯子打赏我……她把我当做什么了?乞丐还是奴婢?我吴恩熙最艰难的时候也过得堂堂正正,也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 侮辱?孟骏翔皱眉,他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侮辱,相反,他觉得吴思琪那举动是再正确不过的了,当着众人的面不吝于嘉奖,既显示了她的雍容大度,也能给吴恩熙一颗定心丸。但是,想到没有到手的“绵雪”的配方,想到尚未开业的甜品店,想到吴恩熙信心满满的说失去了一个玻璃方子算什么,她有的是能赚钱,能赚大钱的方子和办法,孟骏翔还是忍了忍,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不是没有收那镯子吗?” “没收就能当没那回事情吗?”吴恩熙怒视着孟骏翔,道:“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般对我,这般轻慢我……侯爷,您想想,这件事情一旦传开了会怎样?别人会认为我就是的不值得尊重的,不配和她们这种出身好的女子平等来往的!我还想把万宝阁打造成一个和京城贵女来往的平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个机会又只能搁浅了!这个损失有多大,您算过没有?” 但就算没这回事,又有几个出身好的愿意与你平等交往的?就像吴思琪非常不明白她和她身边的姚黄为什么会有那种不明所以的优越感一样,孟骏翔有的时候其实真不明白吴恩熙脑子里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想当然的以为只要努力些,就能和任何人平起平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着一脸怒气的吴恩熙,孟骏翔也恼了,直接道:“你既然这般在意,为何又非要上去找她说什么话呢?她是个不爱多事的,你介绍完了甜品之后就退下,她肯定不会主动找你……刚才那婆子为你解围,她没有强留,不就说明了这一点了吗?” “侯爷这么说是觉得我是自取其辱了?”吴恩熙怎么都想不到孟骏翔会这么说,气得眼睛都红了,当然,哭了那么半天,她的眼睛原本就已经是红的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孟骏翔皱眉道,他其实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和吴思琪订婚一年多,纵使几乎没有过接触,孟骏翔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未来妻子的性情。能干与否不好说,才华是不是出众也还得慢慢看,但是不招事不惹事的性格倒是非常明显的,这样一个人会主动找吴恩熙的麻烦,纵使没有那婆子的回话他也是不相信的。 “你……”吴恩熙一副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就那么看着孟骏翔,好一会之后,无力的叹口气,幽幽地道:“好吧,这都是我自找的!若不是我非要办这个宴会来宣传推广即将推出的甜品,若不是我非要上赶着在那位尊贵的吴姑娘面前找存在感,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吴恩熙颓然的样子让孟骏翔忍不住一阵心软,轻声安慰道:“好了,你也别气了,为了今天的宴会你也忙了两天了,接下来还有得忙,可不能因为这个给气坏了。你今晚和明天还好休息,后天我再让人过去跟着你学做绵雪。” 到这个时候还只记得这个!吴恩熙心里冷笑,都说商人重利,但和眼前的这位侯爷相比,祁如年那个商人的人情味可要浓得多!不过,她原本就没想过将绵雪的方子藏着掖着,做那个东西着实费劲,若不是为了在开业之前拿捏一二的话,她早就教厨娘了,而不是自己和姚黄两人躲着做好了再拿出来。也就这两天适应了,好了很多,刚开始的那几天为了把绵雪给打发出来,她和姚黄可累的够呛,整只手臂都是酸的,抬一抬都疼痛难忍。 所以,孟骏翔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再推搪,点点头,道:“时间紧迫,让人明天就过来吧,可别耽误了开业!” “好!”孟骏翔答应得很干脆,他也很担心开业被耽误了。 吴恩熙心里再一次冷笑,但脸上却带了一丝决然,道:“至于侯爷……侯爷以后还是和我保持距离的好,以前总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传言再怎么样也就只是传言,但经过今天这一遭,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传言杀人了。” “你是什么意思?”孟骏翔眯起了眼睛,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吗? “侯爷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让我避免了被人强纳为妾的结局,这一点我感激不尽,也愿意尽我所能的报答侯爷的恩情,但报答不是以身相许,我有我的坚持。”吴恩熙看着孟骏翔,深觉得这是一个和孟骏翔拉开距离的好机会,她看着孟骏翔,道:“若不是误会我和侯爷有什么的话,那位吴姑娘恐怕也不会来这么一下,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如今,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应该怎样做!” “你的坚持?”孟骏翔挑眉看着吴恩熙,道:“怎样的坚持?”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坚持,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谁都不行。”吴恩熙看着孟骏翔,道:“而现在,因为传言,人人误以为我谋划着怎么进侯府……我不愿被人看低,还请侯爷成全!” “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孟骏翔看着吴恩熙,淡淡的道:“我说过,我将你当作知己,你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么大度?吴恩熙有些意外,也有些愕然,原以为孟骏翔怎么着也该为难为难自己,甚至将她强行留在侯府也未可知,只是,今日是个绝好的机会,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的,哪知道……不过这结果更让她喜欢就是了。 “时间不早了,我派马车送熙娘先回去好生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可以慢慢再说!”孟骏翔干脆的道,吴恩熙求之不得,忙不迭的点头,孟骏翔不再多话,立刻叫人将她和姚黄以及两个小丫头一并送走。 等人走后,孟骏翔冷冷的问道:“除了来赴宴的那些姑娘之外,吴姑娘今日还见过什么人?” “回侯爷,吴姑娘准备去宴会上的时候遇到了六皇子和大少爷,他们一见如故,吴姑娘甚至还请他们两位到这里小坐了一会。”孟骏翔的话一出口,便有一个不起眼的婆子从暗处钻了出来回话,道:“吴姑娘和他们相谈甚欢,是大姑娘命人来请,吴姑娘才走了的。” “怪不得!”孟骏翔冷笑一声,道:“这是以为自个攀上更高的枝了,所以才忙不迭的想和我撇清关系,却不多动脑子想想……也罢,与其逼着她不甘不愿的,不如让她去撞一撞南墙,知道疼了,自然也就乖了!” 第五十五章 再谈 “见到吴恩熙了?”耿老夫人一边慢慢的踱着步子,一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挺失望的。”吴思琪直言不讳地道:“原以为别的不说,至少是个颇有些心机能耐,能屈能伸的。毕竟她一介女子,能将万宝阁从小小的杂货铺发展到如今的这个规模,能让祁如年痴迷成那个样子,为了她不惜抛下结发妻子,没有足够的心机和本事是不可能的。但是见了人之后,却发现真不是那么回事,更像一个被保护得非常好,也被宠坏了的,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不仅自视甚高,还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对了,野心也不小!” “这就对了!”耿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她若真是像老葛头查到的那么厉害,那么有本事的话,你以为她能那么顺利的和孟骏翔搅合到一起,而后依仗着孟骏翔,顺利的离开江南到京城来?” “您这话里有话啊!”吴思琪偏着头看着老夫人,她并不知道吴恩熙能结识孟骏翔是由人推动的,这件事情老夫人并没有与她说,而老夫人进宫的目的也没有和她说。老夫人太清楚她的性子,实在是不愿意她为了洪易萍的意愿而反对自己搅黄了这桩婚事,老夫人自诩心硬如铁,却偏偏对她颇有些莫可奈何。 “你别忘了那祁如年是什么人!”耿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道:“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如果吴恩熙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有本事的话,祁如年一个小小的商人留不住他,那么旁人呢?太后娘娘完全可以弄一个看起来有身份有地位也有前程的接近她,甚至娶她回家,而后慢慢的榨取她的价值。这样的事情皇家做得不知道有多顺手,至于说人选……宗室中那么多闲散子弟,随便一扒拉就能拎出一串来。随便封个听起来很好听很威风的闲职,像吴恩熙这种看似心大,却未必明白其中道道的女子,一看是宗室子弟,再一听还是某某世子,还有什么职位,还能拽着孟骏翔一个已过中年,子女成群的侯爷不放吗?再等木已成舟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还不得鞠躬尽瘁?可是,太后什么都没做,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没有看起来那么有价值,只要不缠着祁如年,不让自己傻乎乎的,为了她什么都不顾的侄孙犯糊涂,太后就没心思理会她!” “可是祁家商号这些年确实因为她每有新意,出了不少新鲜的货品,生意也蒸蒸日上,而万宝阁也确实有非常多的新奇玩意,还有那玻璃以及今日所尝到的甜点……”吴思琪虽然觉得吴恩熙名不副实,但还是觉得她定然有其不凡之处,或许只是自己眼光不够毒辣,尚未发现而已。 “这人点子多,每有新意是事实,但是也就这样了!”耿老夫人嗤了一声,道:“今日的那些甜点,确实不错,但却不见得是独一无二的。你带回来的那什么蜜桃班戟,里面那白色的东西和酥油泡螺里的口感极像,不过更清爽些而已,还有那个什么水晶桂花,做的倒是挺漂亮,但口感却远远不如桂花糕那么好。可是就连这些,据说都有秘方被她死死地捏在手里,好拿捏一二,你说那烧制玻璃的方子要真是她拿出来的,祁如年能轻易的拿出来吗?你别忘了,老葛头查到的是她花巨资招工匠,开窑厂,之后历时一年半才烧制出了玻璃。” “也就是说她对烧制玻璃其实也就只是一知半解,或者说大概知道几道重要的工序,但并不见得手里就有完整的方子,否则的话,压根就没有必要斥巨资召集工匠,还花费那么久的时间才有成品出来。”吴思琪了然的道:“她不过是出了点子,指出了大概的方向,真正靠的还是有经验的老工匠,所以,祁如年手里有一份方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玻璃方子是如此,其他的花花稍稍的东西想必也差不多,所以这人有价值,但价值却也有限得很。尤其是她七八岁上头就遇上祁如年……遇上祁如年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幸运的是这些年有真正把她当成宝的祁如年护着,她一个小丫头,没经历什么风雨就顺风顺水的成长到了现在,不幸的是她或许有九分天资,却也因为没有经历过风雨,无法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耿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果她当初安分些,别那么好高骛远,直接进了祁家的门,以祁如年对她的感情宠爱和支持,她定然还会有更加令人惊艳的成果,但换了旁人……有几个人能有祁如年的那份耐心,肯花那么多的工夫时间和银钱在她身上,就为了她的一个奇思妙想,就斥巨资,大动干戈的浪费人力物力去研制什么玻璃?” “所以,这人也就看起来花团锦族,但却不见得真有看起来的那么好!”吴思琪想通了,又道:“也不知道孟侯爷能否看通这些!” “他?”耿老夫人嗤笑一声,道:“他若有这个脑子,就不会昏了头似的让孟琼兰出面弄那么一个宴会了!请柬满京城的送,但除了那些破落户,那些有求于他的人家,还有几家的姑娘去了?就这么一个宴会,原本就被人诟病眼高于顶,姻缘不顺的孟琼兰势必更难找人家,而他也必然会被人非议不慈和无情。孟琼兰可是他那长兄唯一的血脉,多的做不到,好好的养着,一副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出门还是能做到的吧!” 吴思琪摇摇头,而后看着耿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发现自从和这个吴恩熙扯上关系之后,您是越发的看不上这孟侯爷了!” “你这丫头,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耿老夫人轻轻的拍了吴思琪一下。 “我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进行着,为什么您越来越看不上他,但让我悔婚的话却反而不说了呢?您以前可是一有机会就念叨的。”吴思琪了然的看着老夫人,道:“可是觉得就算我还是愿意嫁,这门婚事也不一定能成?” “你这丫头!”耿老夫人恨恨的点了她的脑门一下,道:“你有这个聪明劲怎么不早用上?早用上早八这门婚事给推了,我也犯不着总在你耳边上老糊涂了一般的翻来覆去的念叨。” “这门亲事是太太敲定的,也是她认死了的。”吴思琪语气淡淡的,道:“嫁谁不是嫁?与其嫁个喜欢的,到最后却落个被人伤透了心,不得不坚强不得不死心的结局,不如干脆嫁个自己不喜欢的,既不抱希望,自然也就不会伤心。” “胡说什么!就算不想嫁个可能会让自己伤心的,也没必要嫁那么一个糟践自己吧!”耿老夫人又给了她一下,恨声道:“至于说旁人……她虽然背着一个母亲的名,却从来没经过一天当母亲的责任,你理她作甚?” “就算没尽过责任,她也终究是母亲啊!”吴思琪的眼底藏着极淡的苦涩,让耿老夫人心疼不已。 “那么现在呢?你还死心眼的要听她的话,非嫁不可吗?就算没了这门亲事你还能有门更好的亲事也要坚持吗?”耿老夫人有的时候真是恨死了她的死心眼,但也知道,若吴思琪不是这种死心眼的,她或许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的将她疼到骨子里。 “就算我坚持要嫁,别人也不一定会坚持娶我啊!”吴思琪笑了,道:“那位吴东家可是个心大的,她若是甘愿为妾的,今日必然会欣然接下我赏她的镯子,而不是一脸屈辱的倔强!” “这么说来,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爱折腾的,希望她把这门亲事给折腾黄了?”耿老夫人斜睨着吴思琪,道:“这样的话,她就没的说了,是不是?” 第五十六章 心大 吴恩熙可不知道自己被寄予了众望,她这会正靠在车厢内,拿着姚黄递过来的毛巾敷着眼睛,她的眼睛肿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些,若不好好的敷一敷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一旁侍候着她的姚黄一脸的犹豫,几次想要开口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下,最后还是见不得她样子的吴恩熙没好气的道:“想说什么就说,别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那个……姑娘,您就刚才那么和侯爷说话是不是不大好啊?”姚黄看了全过程,一向觉得自己姑娘什么都对的她这次却觉得吴恩熙就算过河拆桥,也未免着急了些,她满脸别扭的表情,道:“我们这才到京城还没多久,虽谈不上人生地不熟,但终究还没有站稳脚跟,要是侯爷因此恼了您,举步维艰的日子可也就不远了!” “傻丫头,是不是觉得我操之过急了些?”吴恩熙白了姚黄一眼,道:“放心吧,和孟骏翔说清楚这件事情虽是临时起意,但却不是一时气不过做的决定。今日还真是个和他把话说清楚的好时机呢!” “奴婢不懂!”姚黄摇头,一头的雾水。 “你不懂就对了!”吴恩熙看着姚黄,笑道:“今日那两个少年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就是侯爷的儿子和他的表哥吗?”姚黄越发的迷糊了,那两个看起来倒真是一表人才的翩翩美少年,她不知道素来嫌弃同龄男子,觉得他们幼稚的姑娘是怎么看的,不过她倒真觉得两个少年怎么看都比侯爷看着养眼。 “就是孟骏翔的长子孟平睿和他的表兄!”吴恩熙笑得格外得意,道:“据我所知,孟平睿只有一个表兄,那就是孟贵妃为当今皇上所生的六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姚黄的眼睛都直了,皇子嗳,就那么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吴恩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和孟骏翔撇清关系了——不在这个时候和孟骏翔撇清关系,以后保持距离,还要等什么时候?等到她和他的关系怎么都撇不清的时候吗?等到六皇子认定他们关系暧昧的时候吗?好吧,她承认,自己主子和侯爷的关系虽然不是传言中的那样暧昧不清,两人目前为止也就是合作关系,偶尔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但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暧昧却还是有的,只是总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是男女之情,没捅破那就是单纯的,忘却了性别的知交。只是吗……姚黄就兴奋了那么一下,就又迟疑起来,懦糯的道:“姑娘,那是皇子殿下哎!”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不过是出身罢了!”吴恩熙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和旁人我还需要担心自己的才华无法弥补出身不够高的缺憾,当若是换了皇子,这点反而不用担心了。皇子是什么,是天潢贵胄,谁嫁给他们都是高攀,既然都是高攀,那么高攀多少还用得着那么认真吗?” “您说的好像也是哦!”姚黄本能的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但吴恩熙这么说了之后,觉得似乎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却还是比较担心,道:“可是姑娘,那位殿下看起来好像年纪不大啊。” “这个我知道,他比我小两岁,这不正好吗?”吴恩熙可不觉得六皇子比自己小是什么问题,年纪小人生经历少,更容易被学识渊博,天文地理都略知一二的自己折服,换了年纪稍长的,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祁如年自己花了多少精力和功夫才对自己言听计从,千依百顺的?而孟骏翔若不是看重自己赚钱的本事,能不能为自己出头,帮着自己离开江南还是两说呢! “可是……可是……”姚黄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来。 “没什么好可是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吴恩熙这次算是看准了目标,道:“孟骏翔可是有婚约,马上就要再娶的人。吴思琪是个什么样的你也领教过了,那就是个不动声色就能让人下不了台的,她身后有安国将军府撑着,还有贵妃的支持,我有什么?想凭自己将她比下去,让孟骏翔为了我悔婚实在是太难太难。孟骏翔这种年纪的男人,风花雪月是一回事,实际利益又是一回事。除非我愿意委屈自己,给他当妾那又是一回事,可是我是那种随便就委屈自己的人吗?” “可是,六皇子也不大可能……”姚黄话没说完自己就闭嘴了,生怕惹了吴恩熙不高兴。 “我知道六皇子不可能娶我为正妻!”吴恩熙倒是坦然,又教训道:“目光要放长远些,别只看得到眼前。” “那姑娘不觉得委屈吗?” “委身孟骏翔自然是委屈的,但若换了六皇子,我真不觉得委屈!”吴恩熙淡淡的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道:“兴安侯府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不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吗?贵妃娘娘再尊贵也不是正室,你说她委屈吗?” “哦~”姚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但吴恩熙都这般自信满满了,一向坚信吴恩熙的她自然也就有了自信,至于说六皇子能不能看上吴恩熙,会不会为了吴恩熙和自己的亲舅舅争个高低,她们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去想——吴恩熙能让祁如年对她千依百顺,能让孟骏翔为她和祁如年结仇,六皇子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吴恩熙还能迷不倒他? 她如今也终于明白吴恩熙方才在兴安侯府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了,她敢肯定,姑娘大受委屈的事情一定能传到孟平睿耳中,而后在通过孟平睿的嘴巴传到六皇子耳中,知道姑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六皇子能不过来探视一番吗? 说话间,就回到了住所,吴恩熙带着姚黄进了门,还没走到内宅,姚黄手底下叫豆绿的丫鬟便上前回禀,道:“姑娘,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情吗?”吴恩熙问得漫不经心。 “太太到了。”豆绿小心的看着吴恩熙,道:“奴婢不知道应该怎么安顿,就先让太太到客房那边休息了!” 养母马氏到了?吴恩熙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她就不明白了,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行的马氏凑热闹一般的跟着到京城来做什么呢?安安分分的留在江南养病终老不好吗?她就不怕路上这一颠簸,直接要了她的命吗? “姑娘,您也累了一天了,太太就让奴婢先去侍候吧!”姚黄机灵的道,她知道吴恩熙这些年越来越腻味马氏,但是她心里对马氏却还是有感情的,当初若不是马氏心软收留了她,她哪能有今天,说不得早就重新投胎去了! “也行!”吴恩熙点点头,道:“把太太找个合适的地方安顿好,让她住客房也不是一回事。另外,再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她身体素来不好,别一到京城就病倒了!” “是,姑娘!” 第五十七章 送茶 “姑娘,兴安侯府的大少爷来了,说带了一盒今年的雨前龙井,想请姑娘喝一杯茶!”牡丹进门轻声道,自从甜品店开业之后,说自己不用再忙活的吴恩熙就摆出一副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万宝阁经营的架势,每天一早就到万宝阁,一直呆到打烊关门才回去。 “孟大少爷?”吴恩熙心头大喜,她这些天一直呆在万宝阁打的就是守株待兔的主意,只是她等的人似乎更有耐心,她在万宝阁都呆了半个月,今天总算是来了。她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问道:“他怎么来了?” “奴婢不知!”牡丹摇摇头,那日在兴安侯府发生的事情吴恩熙没有和她说,唯一知道的姚黄和牡丹关系看起来不错,但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自然不会将那日的事情主动告诉她。牡丹唯一觉得疑惑的只是孟骏翔这半个多月来居然一次面都没露过,和前段时间恨不得每天都来晃一圈完全不一样,只是芙蓉前车之鉴在那里,她没敢问太多。她轻声道:“姑娘,您看是请他离开还是……” “让他进来吧!”吴恩熙轻叹一口气,她自然不能对被蒙在鼓里的牡丹说她一直盼着孟平睿和六皇子上门,只能故作冷淡和无奈,道:“我和侯爷如今不仅仅是朋友,还是生意上的伙伴,他的长子来了,一杯茶水还是要招待的。” “那奴婢请他进来!”牡丹有些不解,她不明白吴恩熙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多问——若是以前,她可能会问,一直以来,吴恩熙挂在嘴边的就是将她们当成姐妹,是自家人,无不可言。但是芙蓉的事情让她比以前更明白,这样的话身为主子的吴恩熙可以说,身为奴婢的她们却不能说更不能当真,一旦当了真,就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而一旦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容易失了本分,逾越了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嗯!”吴恩熙点点头,等牡丹出去之后马上掏出随身带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确定不错之后将镜子收了起来,拿起刚刚放下的书又看了起来。 没看上几行字,孟平睿在牡丹的引导下就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在阳光下仿佛带了光芒的吴恩熙,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吴恩熙微微抬头,看到牡丹身边便只有孟平睿一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马上就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道:“来了啊,随便坐吧!” “打扰了!”孟平睿脸上的神态有些不自然,扬扬手上的盒子,道:“我是奉命来给您送茶叶的!” “哦?”吴恩熙心地微微一喜,扬起眉,笑着道:“先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牡丹姐姐,你去忙,我亲自招呼就好。” “是,姑娘!”牡丹眼神微微一黯,却没有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没有了旁人,孟平睿也显得自在了些,他坐到吴恩熙对面,将手上的盒子放下,道:“这是今年的贡茶,您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我在江南呆了十余年,龙井自然是非常喜欢的。”吴恩熙笑着接过茶叶,道:“谢谢您了!” “别客气,您喜欢就好!”孟平睿大松一口气,而后又带了些歉意的道:“那日的事情我当天就听说了,当时就赶了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哪知道您已经走了,之后知道您很忙,也不好意思打扰您……您受委屈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吴恩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笑着看着孟平睿,道:“难得您有这份心,谢谢您了!” “又没帮上什么忙,那值得您道谢!”孟平睿一脸的不好意思——他听说那件事情的时候心里确实挺愤慨的,但赶过去看能不能帮忙的话却也是骗人的。他一脸愤怒的道:“那位吴姑娘素来跋扈惯了,对什么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好声气,一副傲得这世上数她最厉害最有本事也最了不得的样子……亏得她只是安国将军府的表姑娘,要是身份再高一些的话,哪还不得更了不得!” “你也别这么说!”吴恩熙也觉得吴思琪未免自视太高了些,但却不会在这个时候附和孟平睿,她一副坦然大度的样子,道:“其实说起来也不怪那位吴姑娘,她也是听了传言,误以为我和侯爷有什么,心里不舒服,这才寻机发作的。都是女子,我能理解她!” “您和我父亲……”孟平睿小心的看着吴恩熙,又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很敬佩您,一个女子却有那么广博的见识和非同一般的胸襟,我……” “您不用觉得那为情,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吴恩熙看着孟平睿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的样子,心里腹诽了几句,觉得他颇有几分提不起来的味道,但脸上的神色却更亲切了,笑着道:“我刚刚不说了吗,那些都是传言!我和侯爷只是朋友,侯爷怜惜我一个女子走到今日不容易,在我被人逼迫的时候伸出援手帮了我一把。我非常感激,这才提出和侯爷合伙开一家甜品店……那是为了报恩!” “真的就只是传言?”孟平睿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六皇子都说了,孟骏翔肯定会纳吴恩熙进门的。 “当然是真的!”吴恩熙点点头,道:“原本以为清者自清,那些传言不去理会自然就能消弭于无形,哪知道……吴姑娘那日的举动也算是给我提了醒,我当日就和侯爷把话说清楚了,侯爷是个正人君子,也愿意成全我这份爱惜虚名的小心思。” “太好了!”孟平睿冲口而出之后又发现自己这样未免有些伤人,立刻道歉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女子,不会像传言中那样……” “没关系,传言误人,现在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了也就是了!”吴恩熙坦坦荡荡的笑着,一副对身外之名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而后略带俏皮的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我这茶叶倒底是谁送的了吧?” “那个……”孟平睿一脸的不好意思,迎着吴恩熙略带期望的脸,道:“这个是我送给您的!” 第五十八章 偷听 “姚黄呢?怎么不见她?”回到家没见姚黄,心情原本就差到了极点的吴恩熙立刻沉下脸来,完全没去想平日这个时候她还在万宝阁,姚黄怎么也不会想到孟平睿今日悄悄的去万宝阁,恍然不觉得往满心期待的吴恩熙头上泼了一盆冰水,让她无心再留在万宝阁,早早的回了家。 “回姑娘,姚黄姐姐在太太那里!”回话的是豆绿,她小心地看着吴恩熙,道:“太太这几天一直有些不舒服,吃了药也没见好多少,姚黄姐姐不放心,得空就过去陪太太!” “她又哪里不舒服了?怎么没人和我说?”吴恩熙皱紧眉头,马氏的身体不好她也是清楚的,尤其是这一次从江南千里跋涉进京之后似乎更差了。抵达的当天晚上就高烧,调养了这大半个月似乎颇有起色,怎么又不舒服了呢?其实她也有些不明白,马氏的身体怎么就能破败成那个样子,她记得她们两人一起逃难到江南的时候马氏的身体还非常不错,等她们在江南安顿下来,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好,马氏反倒一天不如一天,不过三十多岁,看着就苍老得仿佛五六十岁一般。这还是因为吴恩熙这些年做生意赚钱不少,人参燕窝等补品从来就没缺过她,要不然的话哪能活到现在。 “大夫说是有些水土不服,稍微调养一点时间也就是了!”豆绿小心的道:“太太说您最近忙,您的事情要紧,不能因为她耽误事情。” “这会怕耽误我了,早有这份心就不该到京城来添乱!”吴恩熙脸色难看的道,豆绿也是在她身边呆了好些年的,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掩饰对马氏的不耐烦。 “奴婢去找姚黄姐姐过来?”豆绿可不敢接这话。 “算了,我去看看她吧!”吴恩熙心烦得紧,压根没耐心呆着等人,摇摇手,屏退想跟在身边侍候的豆绿,道:“好了,做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好!” 吴恩熙如今住的院子并不算大,只是个三进的小院子,吴恩熙自己住在最好的中院,马氏来了之后,姚黄带着人收拾好了后院,让她住了进去,吴恩熙从小门就能过去,方便得很。 后院更小,才进院子就能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吴恩熙心底微微一动,脚步放轻,慢慢地走到房门前,没有掀帘子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听她们在里面说话。 “她啊,就是心太大!”说话的是马氏,她尚在病中,说话的声音也透着一股病态,评价起吴恩熙来也是半点不留情,道:“皇子也能是她肖想的?” “太太~”姚黄可不想听马氏埋汰吴恩熙,道:“姑娘什么都好,配皇子也是当得起的!” “我知道她好,什么都好!五六岁就什么都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马氏埋汰着,道:“就是太不懂世情,别的皇子也就罢了,说不得还能看在她长得漂亮又能赚钱又颇为知情识趣的份上,纳了她进门,但是六皇子……她和兴安侯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就冲着兴安侯这个舅舅,六皇子也绝对不会和她有什么牵扯。就算六皇子昏了头,还有贵妃在后面呢?贵妃娘娘能眼睁睁的看儿子去撬弟弟的墙角?她这次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是啊,她确实是失算了!吴恩熙苦笑,总以为只要自己想,就能手到擒来,却忘了别人也不是傻子,之前低估了祁如年,如今又高估了六皇子,说不定还低估了孟骏翔。想到孟平睿说的,六皇子功课紧张,等闲不得出宫,吴恩熙就是一阵郁闷。 “那太太觉得姑娘怎么做才算明智呢?”姚黄问出了吴恩熙想问的问题。 “你不是说京城如今都传遍了吗,说她和兴安侯关系暧昧,这种情况下,除了兴安侯还能有哪个能要她的?她现在除了一条路走到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最能赚钱的玻璃方子归了皇上,她和祁如年的关系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和兴安侯关系暧昧不情……我看别说是这京城,就算是整个大魏她也找不到除兴安侯更好的了。”马氏毫不留情的道:“我看啊,她与其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把兴安侯和她的哪一点不算多的情分给折腾没了,还不如趁着人家还乐意哄着她的时候配合一点,免得到最后把人给得罪狠了,进了门再遭罪!” “可兴安侯的年纪都足以给姑娘当爹了,更别说家里还有一堆儿女和即将进门的未婚妻……”姚黄语气中带了嫌弃,这是吴恩熙从来不曾听过的。 “这男人年纪大一点有年纪大的好处,至少会更疼人,找个比自己还小,还不懂事的,别说让他让体贴心疼自个,恐怕还得给他当老妈子!等他懂事了,成熟了,你也老了!到时候,念旧情的把你高高的供着,自己搂着鲜嫩的新人快活,不念旧情的,说不得直接把你给撵了!找个年纪大一点的就不用担心这个了。”马氏颇不以为然的道:“这男人啊,一旦翻脸,那可真个是比翻书还要快。” “太太说得好像自己经历过一样!”姚黄撇撇嘴。 “如果没有经历过,我怎么会这么说呢?”马氏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我娘和他娘关系好,在我们两个五六岁的时候口头上给我们定了婚事。他是个读书的坯子,为了让他能安心读书,我娘和他娘想尽法子赚钱。我娘绣活做得好,为了他没日没夜的缝啊绣啊,生生熬瞎了眼睛。结果呢,他高中之后娶了高门大户的姑娘为妻,我就被撇开了。” “啊?后来呢?”姚黄瞪大了眼睛,门外的吴恩熙也竖起了耳朵。 “后来啊,我生了一个女儿,为了孩子,我咬着牙抱着孩子去找他,不管怎么说也要给孩子讨一个名分吧!”马氏悠悠的叹口气,道:“他倒也不算太绝情,认了孩子,也给了名分,可是没过几天好日子,他就死了,他死后没几天,女儿也病死了。再后来,我就捡到了被人丢下的恩熙,然后和她逃难去了江南……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 “太太,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您也别伤心了,这人还得往前看不是吗?”姚黄轻叹一声安慰着,道:“您现在不是还有姑娘吗?姑娘对您多好啊,您说是不是?” “是啊,我还有恩熙呢!我得好好的活着,看恩熙过得好好的。”马氏止住眼泪,拉着姚黄道:“丫头,你可得好好劝劝恩熙,让她别那么心大,古人可都说了,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京城满地权贵又怎么样,她连接触的机会都不一定有,别的就更谈不上了。与其整天的痴心妄想,不如踏踏实实的想想怎么把兴安侯死死地捏在手里,让他把那个未进门的撇开,自己嫁进侯府当侯夫人,到时候,我可就是侯爷的丈母娘了!” 马氏开始说起了胡话,吴恩熙便也失去了继续听墙角的心思,转身悄悄地走了,她不知道的是她转身没走几步,姚黄就跳了起来,从窗户缝往外看,确定她离开之后,又悄悄的回到马氏身边,低声道:“太太,姑娘走了!” “走了就证明刚才的那些话她听进去了。”马氏呵呵一笑,道:“丫头,这件事情你可不能让她再犯糊涂,错过了兴安侯,她再想高嫁可就难了。她嫁不好,你也别想好。你想想啊,你和她可是同岁的,但是你怎么着也得比她晚上一年半载才能嫁人吧,可别把自己给耽误了。” “我知道了!”姚黄点头,就算没有马氏提醒她也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而烦恼,她嘴上说的是愿意一辈子跟在吴恩熙身边侍候,但是她可没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她颇为担心的道:“可是太太,姑娘能嫁过去当侯夫人吗?那女人可厉害了,不声不吭的,就能把人给收拾了!” “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吗?”马氏拍拍姚黄的脸,道:“你最要紧的是撺掇着恩熙和侯爷多亲近,别的交给我就好。” 第五十九章 相约 “表姐,你其实真的不用太担心,这万宝阁的东家我看也没什么,不过是长得漂亮了一些,嘴巴甜了些,见识多了些,能耐也强了些而已,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洪月翎一脸关心的看着吴思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中听。她前两日在朋友的介绍之下,认识了吴恩熙,虽然一开始对万宝阁的这个东家没什么好印象,但认识之后却也觉得人没那么差劲,尤其是想到这人会和吴思琪成为冤家对头,那一份淡淡的好感骤然成了五六分。 她是特意来给自己添堵的吗?吴思琪颇有些好笑的看着洪月翎,她知道洪月翎前两日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多了一架梳妆镜,这件事情是洪月竹告诉她的。原以为那是爱美的洪月翎买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看着一脸期盼的洪月翎,她只能淡淡的道:“我不担心!” “表姐真的不担心?”洪月翎一脸的不相信,道:“表姐,都是自家姐妹,你也没有必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说起来这兴安侯也真是的,两家都已经在着手准备你们大婚事宜了,他还闹出这些事情来。听说啊,他每天都要往万宝阁跑好几趟……表姐,你也别太伤心了,这都已经六月份了,你马上就要嫁过去了,等嫁过去好好的收拾那个狐媚子也就是了。” “我不伤心,表妹无需为我担心!”吴思琪心里叹气,嘴上说得好听,但她能把眼底的幸灾乐祸藏深一些吗?而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她真的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不就是兴安侯消停了大半个月之后,又开始频繁的往万宝阁钻吗?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别说她已经猜到了一旦兴安侯和吴恩熙的动静闹得大了之后,就有可能再出些事情,让兴安侯无法控制,而后顺利的退了这门亲事,就算她只能嫁进兴安侯府,她也没有必要为这么一点点小事伤心。对她来说,嫁人不过是换个住的地方而已! “表姐不伤心就好,要不然的话我就该内疚了!”洪月翎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眼底的失望差点就要溢出来了,而后眼睛一眨,又道:“兴安侯闹出这么一些事情,表姐再怎么大度听了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吧!这样吧,我陪表姐出门逛逛散散心,就去西郊的静宁寺,那里附近有百亩荷塘,这会荷花盛开,不知道有多美呢!出门走走逛逛散散心,表姐心头再多的郁气也能消散。” “我不爱出门,表妹想去静宁寺的话,可以约别人。”吴思琪淡笑着看着洪月翎,当然,这句话不是真话,她只是不喜欢出门交际应酬,而不是不出门,耿老夫人也是如此,她不耐烦与人虚应,吴思琪终究是耿老夫人带大的,很多习惯都和耿老夫人一般无二。 “表姐就陪我去吧!”洪月翎强打着笑容,道:“表姐若不去的话,我去了还有什么意思……” “表妹以前出门都没有我陪着,不也玩得高高兴兴的吗?怎么这一次就非要我一起去呢?”吴思琪摇头,看着洪月翎,直言不讳地道:“表妹有什么一定要我去的理由吗?” 这个……洪月翎微微语塞,她就知道约吴思琪出门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可她都已经答应别人了,还收了人家的谢礼,要是约不到人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表妹?”吴思琪挑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洪月翎,等她解释——她和洪月翎关系一向不怎么样,若不是她忍让再三的话,说不得连面上的平和都无法保持。忽然约自己出游……不用想,她肯定抱有目的的,至于是什么目的,吴思琪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定然和吴恩熙脱不开关系。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我来叫你,不见不散啊!”洪月翎想了好一会,真想不出什么能说服吴思琪的理由来,最后耍赖一般的来了这么一句,而后不等吴思琪再拒绝,就跳了起来,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 看着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往外走,险些撞上端着绿豆粥进来的梁妈妈的洪月翎,吴思琪无奈的摇头,终究还是在梁妈妈面前给她留了一点点面子,没有叫她。 看着洪月翎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梁妈妈也是无奈,道:“翎姑娘又来姑娘这里自讨没趣了?” “她不就这个性子吗?”吴思琪无奈的道:“明明知道讨不了什么好,却总想试一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懂事些,像个大人。” “等嫁了人,离了娘家,自然就能长大了!”梁妈妈语气淡淡的,道:“如今在家里大夫人宠着护着,就算真的犯了错,只要是无伤大雅的小错,就不会有人和她一般计较,但是等嫁了人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吃点儿苦头,自然也就好了。” “大夫人还是心软了些!”吴思琪轻叹一声,道:“心疼孩子没错,但正是因为心疼孩子才应该对她严厉些,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狠下心来好好教导,还能让别人来教吗?自己教能控制好力道,但别人……别人可不会手软的。” “这道理懂的个人不少,能做到的却不多!”梁妈妈笑笑,又道:“她怎么慌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后有什么在追她呢!” “她约我明日出门,我不答应,她却自说自话,说明日会来叫我。”吴思琪摇摇头,道:“她或许以为这么说了,等到明日我会碍于面子和她一起出门吧!” “翎姑娘约姑娘出门?”梁妈妈瞪大了眼睛,最后皱眉,道:“姑娘,翎姑娘突然来这么一出,必然有原因。” “我知道有原因,也大概猜到和什么人有关系!”吴思琪淡淡一笑,道:“妈妈,麻烦你把这件事情让人传到大夫人耳朵里,我想大夫人定然更想知道表妹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也更想知道表妹这到底是被什么人怂恿撺掇了!” “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第六十章 教女 “娘,我只觉得兴安侯对万宝阁的那位吴东家那么殷勤,表姐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心里肯定不是那么回事,担心她就这么一直在家闷着,会给闷出什么来,所以才约她出门走走散散心的,哪有什么意图?”看着一脸青色的方氏,洪月翎连忙把早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您说是吧!” “你觉得娘会相信吗?”方氏脸色难看的盯着女儿,淡淡的道:“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翎儿,你真不肯说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洪月翎嘟着嘴,道:“娘,您怎么都不相信人家呢?” “好,不肯说实话是吧!”方氏看着嘴硬的女儿,气道:“行,不说就不说!从今儿起,你不准踏出房门半步,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老实话了,什么时候再来说这个。” “娘啊~”洪月翎有些傻眼,她真不明白母亲怎么忽然想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忽然就站到了吴思琪那一边去,她不满的跺脚,可方氏却没有耐心陪她浪费时间,起身就想离开,洪月翎急了,连忙道:“娘,我说就是了!” 方氏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洪月翎,她无奈的嘟了嘟嘴,道:“是有人请我帮忙,让我约表姐出去的,说想找一个地方和表姐单独谈谈,静宁寺也是她看好的地方。” “什么人?”方氏神色微微一冷,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就猜女儿约吴思琪出门定然不是出自本意,但确定了之后还是让她感到恼怒——这个傻丫头,是被人给利用了吧! “那个……”洪月翎微微有些迟疑,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大地道,但是谁让她拿人手软,不好拒绝呢?看着方氏又冷了几分的脸色,她终究还是没敢撒谎,呐呐的道:“是万宝阁的吴东家吴恩熙!” “她?”方氏微微一怔,而后想到一件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瞪着洪月翎道:“你前两天拿回来的那梳妆镜到底是你买的还是那吴恩熙送给你的?” “娘~”洪月翎叫了一声,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方氏。 “你真是长进了啊!”方氏气得火冒三丈,低声骂道:“居然敢收了旁人的好处算计自己的姐妹……” “我没有算计她!”洪月翎立刻为自己辩白,道:“娘,我不是不知道轻重好歹的人,吴东家说了,她只是有些话想和表姐单独谈一谈,不是……” “她说了你就信了?万一呢?如果她是个包藏祸心的,存了别的心思呢?”方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道:“若真的只是有什么话想和琪姐儿说,大可大大方方的上门递帖子,何苦拉拢你,然后让你在中间做这个恶人?别说什么她递了帖子琪姐儿不理会她的话,这家是我在打理,她有没有递帖子上门我最清楚。” “娘,她约的地方是静宁寺,那儿这个季节人最多,她哪有本事做什么啊!”洪月翎不以为然的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就答应人呢?” “人多更容易浑水摸鱼,不是吗?方氏瞪她一眼,道:”而且,就算她只是想和琪姐儿谈一谈,你也不该帮她,更不该接了她的东西,别忘了,琪姐儿是你的姐妹,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姐妹……你爹知道的话,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可没把她当姐妹!”洪月翎嘟囔着,不满的道:“娘,您今天是怎么了,您不是也挺讨厌她的吗……” “我是不喜欢她,但是再怎么不喜欢她也是你的表姐,是老夫人最疼爱的人,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方氏脸色一正,看着洪月翎,道:“翎儿,你可以讨厌她,可以挤兑她,甚至可以在背后算计她一下,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自家人,你可以和她打个鼻青脸肿,但绝对不能帮着旁人算计她。” “我知道了娘!”洪月翎低下头,一脸不情愿的道:“我明天自己去静宁寺和吴恩熙把话说清楚,不会勉强表姐了。” “那梳妆镜也还回去!”方氏点点头,又交待了一句,道:“以后绝对不允许你和这人有来往,这种一开始就打着利用的主意,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是,娘!”洪月翎有些舍不得,但也清楚母亲知道那梳妆镜是怎么来的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留下来,也没敢用撒娇耍赖的方式把东西留下。至于说方氏不许她和吴恩熙来往的事情……她心里倒真不觉得吴恩熙能有多不好,但也知道,平日里她再怎么胡闹都无所谓,就算闯了祸方氏也会给她收拾善后,可一旦方氏真的板下脸来的时候,最好还是乖乖地听话,要不然的话可没自己的好果子吃。 “这就对了!”方氏满意地点点头,道:“现在,你先去找琪姐儿,把这件事情说清楚,然后好好的向她道歉,明白了吗?” “娘!”洪月翎这次不干了,她怎么丢得起那个脸! “必须去!”方氏看着她,道:“你就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是表姐告诉您的?”洪月翎立刻明白过来,恨声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 “闭嘴!”方氏瞪着女儿,道:“怎么?只许你算计她,就不许她捅破你的算计吗?再说,把事情捅到我这里的,还未必就是她呢!” “娘~” “你听着,别插嘴!”方氏看着女儿,道:“翎儿,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无限的包容你,包括爹娘也一样,更别说琪姐儿只是你的表姐,还是和你关系不怎么样的表姐。所以,如果是她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的。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而且我还的感激她,感激她看穿了你,却只是把事情捅到我面前而不是到你祖母跟前告你一状。你祖母有多疼她你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你说说,如果那样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洪月翎打了一个寒蝉,耿老夫人有的时候严厉得不近人情,而洪州铭兄弟两个都是近乎愚孝的人,真要是那样的话,用不着耿老夫人发怒,父亲就能把自己拾掇得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情了。 “我知道了,娘!”想到这些,洪月翎心头那还有怒气和傲气,低声道:“我这就去向表姐认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