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法兰西》 001 穿越到了排队枪毙的时代 安宁记得自己本来应该在通勤的地铁上拉着吊环昏昏欲睡来着。 最近傻卵产品经理又有了个绝妙的主意,于是安宁他们所在的技术小组为了实现这个绝妙的主意,加班加到地老天荒。 今天终于全部都搞定了,一眨眼全组就都跑光了,生怕产品经理又有什么新的绝妙的主意,把人拉回来继续加班。 安宁也是其中之一,明明只是下午五点,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全靠进地铁站之前在自动售货机上买的能量饮料硬顶。 这是直到刚刚为止,安宁的记忆。 现在,他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和在地铁上一样,现在安宁也被许多人簇拥着,但是这些人全都穿着仿佛歌剧戏服一般的西式衣服,而且头发眼睛什么的也完全是西方人的样子。 而且这些人,全都扛着像是步枪一样的东西。 中国男人大多数都兼职军迷,安宁认出来这些是所谓的燧发滑膛枪。 这是军迷俗称的“排队枪毙时代”的主战武器。 看起来安宁现在正处在队列行进中的线列步兵当中。 安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果然和旁边的人是一样的。 他成了一名线列步兵。 紧接着安宁发现一件事,他没有枪,取而代之的是他身前挂着一面行军鼓。 安宁小学时候在少先队的鼓号队敲过这玩意。 不过他应该早就忘球了当时是怎么敲的,然而现在他配合着脚步自如的敲着鼓点,仿佛这些年他从未疏忽过这门技艺。 ——我穿越到了排队枪毙的时代,成为了一名军乐手? 安宁大张着嘴巴,一时间没能从这个惊人事实带了的震撼中缓过劲来。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善良的等着安宁接受现实。 天空中传来尖啸声。 紧接一团黑影就落在安宁左前方不远处,那东西旋转着弹起来,像个超大号的保龄球一样冲向安宁—— 安宁下意识的就闭上眼,然后他听见身旁人的惨叫。 睁开眼睛,他看见身旁的人倒了一溜,炮弹就这么直接穿过了队列,留下一排脚从膝盖以下断掉、惨叫着的倒霉蛋。 安宁的后脑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想吐。 然后第二发炮弹来了,这一次炮弹还没落地就命中了队列,从“滚地球”变成了“高飞球”,在刺耳的呼啸声中擦过所有人头顶,然后命中了一个倒霉的高个子。 那人的脑袋像个从十楼摔下来的西瓜,窟嚓一下碎了。 安宁已经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了,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他的呼吸急促,心脏像是要突破肋骨到了拦截从胸腔蹦出来那样。 但是他的双手依然在训练有素的打着鼓,仿佛和安宁那已经陷入慌乱的大脑分属两个不同的部分。 在安宁的鼓点引领下,面如死灰的线列步兵们机械的前进着。 又有炮弹落下,这一次是在空中爆炸的石灰弹,引线留得不够长所以在很高的空中炸开了,结果就是硫磺洒得很散。 安宁闻到空气中有奇怪的臭味,紧接着就感觉到肺部火烧一样的疼痛。 他身旁的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安宁想跑,扔下行军鼓就跑,远离这个充满血腥、恶臭和惨叫的地狱,但是他被战友裹挟着,根本动不了,只能继续前进。 肺部的灼烧带来的疼痛更加可怕了。 又有炮弹落下。 惨叫充斥着安宁的耳朵,盖过了军乐声。 安宁看到左侧的旗手被打倒了,马上有人冲上去,接替重新扛起了旗帜。 旗帜上的标志,看起来像是鸢尾花——法国军队? 确实军装看起来很像是法国,白色主色调,浅蓝色的大翻领,灰色的背带…… 这时候安宁注意到走在军旗旁边的军官。 ——对了,如果贵族老爷中弹,我就可以借口保护贵族老爷,脱离冲锋了!我在电影《巴里林登》里看过这个情节! 安宁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离开这个该死的地狱。 然后那军官老爷就正面吃了一发滚地弹。 炮弹跳起来的高度正好,把军官老爷拦腰打断了,顺便还把军官老爷身后的列兵全都点名了。 安宁看到军官老爷才能挂的半月形“狗牌”高高的飞起。 ——完了,没借口了。 安宁这时候突然特别想拉尿,应该是因为过分紧张。 他眯起眼睛,大概是觉得这样应该能减少眼前的画面对自己的视觉冲击。 ——不管了,放空脑袋,一股脑冲就完了。 正好这时候安宁所在的线列步兵大队冲进了一团炮弹爆炸留下的浓密硝烟之中,视野完全变得灰蒙蒙的。 安宁干脆闭上眼睛,踩着鼓点前进。 因为紧张,他打鼓点的节奏凭空加快了许多。 突然,他感觉有光找到自己的眼皮上。 于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队伍已经穿过了硝烟,然后前方的小麦田里是敌人的身影。 敌人的队形十分的分散,看起来是在线列步兵大队前方执行袭扰作战的散兵。 安宁听到身边的人惊呼:“我们的散兵呢?” 下一刻,安宁就看到开火的闪光。 枪声慢一拍传来,子弹已经贯穿了安宁前方替代贵族老爷领队的军士。 安宁身边的人也中弹了,稀里哗啦倒下一片,只有安宁自己和隔了四个身位的旗手还站着。 安宁再一次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他妈的,这种穿越太坑爹了! 但是并没有子弹继续飞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前面的散兵们在装弹。 但是因为散兵使用的步枪为了追求精度,有膛线,枪弹和枪膛的贴合也更加紧密,所以上弹的时候需要用槌子捶通条把子弹硬打进枪膛。 总之这种精准的前膛枪,装弹巨慢。 这时候,口令从左侧远方传来:“全体,停止前进!” 安宁的手条件反射的打出了“停止前进”的鼓点,行军鼓在线列步兵的时代就是用来指挥队列行进的道具。 “举枪!”口令依然从很远处传来。 这个口令经过很多人的“传递”,听起来就像有回音一样。 安宁没有枪,他只有行军鼓。 对面的散兵们有些已经完成了装弹,看这边停下来准备射击了,这帮人立刻开枪然后扭头就跑。 散兵们的任务本来就是袭扰,不是和线列步兵对射。 因为没有形成齐射,这次的杀伤效率比刚刚的齐射低很多,但是散兵们拿的都是有膛线的枪,打得比滑膛枪准得多,安宁身边有不少人倒地。 安宁在在心里默念:打不到我打不到我! 口令传来了:“开火!” 紧接着枪声就快把安宁的耳朵给振聋了。 安宁的整个视野,都被滑膛枪射击形成的烟雾遮挡,白茫茫的什么狗屁都看不到。 空气中全是火药燃烧不完全留下的刺鼻气味。 这时候安宁不知怎的就改变了打鼓的方式,开始敲出一连串短促的鼓点—— 安宁意识到,这是在用鼓点给部队装填打拍子呢,他记得自己看过探索发现频道的一个节目,排队枪毙的时代,线列步兵装填每个步骤的完成时间相当于四分之三拍的音乐中一个小节。 而安宁敲的短促鼓点就是四分之三拍的。 安宁推测自己应该是魂穿到了某个训练有素的鼓手身上,所以身体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他一边打着鼓点,一边斜眼看旁边的战友,然后发现左边离他最近的战友——离他最近的活着的战友,在拆预装的火药包的时候,手抖了,一包火药几乎全洒到了地上。 然后这人就直接把剩下的那点火药装进枪膛就,就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卧槽,我军要败啊这是!这训练度…… 这个刹那,一发炮弹飞来,安宁观察的战友人就没了,就剩下插在地上了两截小腿。 安宁咒骂了一声,然后因为手里的汗太大,鼓棒没握紧,掉地上了。 ——草! 他正要捡鼓棒,就看见前方刚刚射击产生的白烟散去,敌人的线列步兵也随之进入了视野。 敌人的军装看起来像是普鲁士……法兰西王国打普鲁士?七年战争吗? 安宁能清楚的听到对面的军乐声。 对面明晃晃的枪刺,就像一排整齐的森林,就那么长了腿向着安宁的方向飞快移动过来了。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安宁哪儿见过这阵势。 口令来了:“举枪!” 安宁感觉下口令的人明显也慌了,这个口令下得有点早。 安宁左右看,发现很多战友都没完成装填,正急急忙忙的从枪管里抽通条呢。 ——完了完了完了…… “瞄准!” 安宁看到一名战友急着把抽出来的通条塞回滑膛枪下面的槽里,结果怎么都塞不进去,索性扔掉了通条,举枪—— “开火!” 噼里啪啦的枪声再次洗刷着安宁的耳朵。 白烟再一次完全遮挡了视线,遮挡了敌人那灰色的军装和明晃晃的枪刺森林。 完全看不到排枪的效果。 只能听见敌人的军乐变得越来越大。 空中又炸开一发生石灰弹,铺天盖地落下的生石灰让许多人发出了惨叫。 惨叫声中,敌人的军乐变得更雄壮了,而安宁他们这边的军乐队,就跟哑火了一样。 安宁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变得松散了许多的队列中,已经有人在悄悄后退了。 这时候烟雾散开,敌人的线列步兵赫然出现在前方五十米以内,安宁甚至能看清楚敌人领队军官身上的挂饰和勋章。 然后敌人的口令声传了过来。 “立定!” 然后队列停止了前进。 “举枪!” 那整齐的枪刺森林,齐刷刷的一下放倒了。 安宁万念俱灰,他无比深刻的认识到,死神正在对他张开怀抱。 ——妈的这不公平!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接受我穿越了的事实,就特么要死在这里了! ——妈的,就算真要死在这,你给我把枪拉一个敌人垫背也好啊! ——给我一个鼓也太欺负人了吧? “开火!” 伴随着口令,是春节鞭炮一般的枪声。 敌人的样子一下子就被射击的白烟完全吞没。安宁听见子弹不断的在耳边呼啸。 这仿佛死神的低语。 安宁决定,就这么往地上躺好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先苟命再说。 现在向后倒,看起来就像中弹了一样,没有人会说安宁是逃兵。 然而,就在安宁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中弹了。 嗡的一下,所有的思考都离他远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自然的向后倒下。 **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睁开眼睛。 他盯着天上点点星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我中弹了? 安宁赶忙确认自己身上的状况。 他一摸头,粘乎乎的血就糊了他一手,一同而来的还有疼痛。 ——头部中弹。 安宁小心翼翼的确认伤口的状况——他知道用脏手摸伤口可能导致感染,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伤口不知道多脏,摸一摸情况也不会更糟糕。 于是安宁确认,伤口不深,感觉上—— 感觉上有颗子弹打中了他的额头,然后跳弹了。 ——脑壳跳弹? 滑膛枪的枪弹都是球形铅弹,而且这种玩意在出膛之前会和枪管内壁无规则碰撞,飞行状态非常的随机,头盖骨跳弹在地球的历史上有不少实例。 但是,碰上这种事的概率,比中体彩低多了。 以至于安宁不由得怀疑这就是他的外挂了——穿越过来,总得有个外挂不是吗? 安宁这样想着,用力拍了下脑袋。 ——疼,还是不要去确认自己的脑袋硬度了,万一这次真的是运气好呢? 他支起身子,开始确认周围的情况。 时间看起来刚落日不久,地平线方向还有一点点落日余晖。 远处有篝火的火光,有灰色军服的人正在打扫战场,但是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多卖力,估计是准备明天再认真的干这事——刚打完大仗,敌人应该也是要休息的。 有几个敌人正在战场上闲晃,安宁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才确定这几个是在掠夺死人的财物。 他看到其中一个把尸体的鞋子脱了,美滋滋的穿到自己的脚上。 安宁摸了摸自己身上,确定应该没啥财物——自己这军装也是大头兵的军装,敌人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军官。 这个年代军官都是贵族老爷,身上应该有值钱的东西。 安宁继续躺在地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自己手边有个军官戴的那种宽月牙型的狗牌。 ——要不,我装成军官,向敌人投降。 ——这个年代战争应该还讲一些规则,对贵族会以礼相待的。 安宁现在脑袋上还有伤呢,到时候感染了说不定会发烧发到死,这个年代医疗水平很烂的,治病主要手段是放血。 感染了会很快挂掉。 投降的话,赶快弄点烈酒清洗一下伤口,存活的几率会更高。 安宁很奇怪,自己现在思路特别的清晰,仿佛脑袋挨了一枪就开窍了一般。 做出决定后,安宁伸手去拿那半月形的狗牌—— 然后他的手被按住了。 一脸震惊的安宁,向按住自己的手的人看去,于是看见一张年轻的脸庞。 尽管脏兮兮的,但依然看得出这是个清秀的少年。 “救我出去,我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子,我不能……在这里被俘。”少年说。 安宁:“滚,没看我受伤了吗?” 安宁可是个现代人,而且来自讲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东方古国,他才不鸟什么公爵头衔呢。 但是,少年说完刚刚那番话,就昏死过去了,没听到安宁的回答。 安宁推开抓着自己手腕的少年的手,拿起那狗牌,正好这时候,篝火那边吹哨了。 安宁停下动作,微微撑起上半身,想看看情况。 他发现打扫战场的和在尸体堆里搜刮财物的人,都停止了手头的活,向篝火那边聚集,大概这哨音是集合的信号。 安宁突然发现,这好像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天边最后的微光已经消失,天上也没有月亮。 这黑布隆冬的,正适合逃跑。 安宁又看了眼刚刚求助的少年,估算了一下他的体形对逃跑速度的影响。 ——得,救一个贵族跑回去,好像更赚。 于是,安宁行动起来,他悄悄爬起来,把还缠在他身上的行军鼓的背带卸了,然后把少年扛到肩上,借着夜色就狂奔起来。 002 溃兵与强盗 背上奥尔良公爵公子的那个瞬间,安宁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的发光符号。 看起来像是玩游戏的时候那种任务目标指引。 与此同时,视野的左侧出现了任务提示:开启支线“托勒斯泰尔家的子嗣”:把公爵的公子平安送回公爵面前。 为什么奥尔良公爵会姓托勒斯泰尔?奥尔良公爵不应该叫路易·菲利普吗?安宁之所以会知道奥尔良公爵的名字,是因为后来波旁王朝复辟的时候,奥尔良公爵的儿子当了法国国王。 公爵的名字居然和另一个时空不一样,安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也没想到太多,跟着指引就开始跑,跑了几步他感觉总有东西在撞自己的大腿,怪难受的,这才找了个棵光秃秃的树作掩护,蹲下来放下小公子查看怎么回事。 原来是挂在公爵小公子身上的军刀,刀鞘的末端一直不安分,一次次撞击安宁的大腿。 安宁二话不说把军刀缴了,拿在手里。 他的视野立刻发生了变化,整个视野的右下角出现了军刀的图形,显然这代表自己装备的武器。 ——果然作为穿越者我是有系统的。 安宁当即打算武装一下自己,把自己变成数字键0到9全都可以切换武器的猛男,这样逃亡的路上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 他接着阴影掩护,在树四周摸了一圈,结果才摸到了一把步枪。 有可能战胜的一方已经初步打扫过战场,把地上的步枪什么的先缴过一遍。 安宁摸到的这把枪枪管已经塞满了泥土,而且泥土被压得很紧,还风干了,晃动了一下根本一点松脱的意思都没有。 这步枪已经变成了棒槌。 估计战场上残留的武器差不多都这个状态,而且现在黑灯瞎火的,根本不好翻找。 而且这时候,远处敌人的营地里飘来喜气洋洋的合唱,提醒着安宁自己现在还在敌人眼皮子底下。 惊动了敌人那就真的无处可逃。 安宁放下已经变成棍棒的步枪,摸着黑往小少爷的位置爬,半路上摸到个颇有弹性的玩意儿。 一开始他还以为摸到了女人的**,然后才发现是个皮水袋,水袋里还有大半袋的水。 ——对,这一路跑不知道到哪里能有补给,我得带上水袋。 然后今天躺尸了一天,待会饿了得有干粮。 安宁又摸索着开始搜索起来。 可惜线列步兵在冲击之前会先把身上的行李干粮什么放下,轻装上阵,安宁摸了半天,出了刚刚那个水袋之外没摸到任何可以入口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夜里几点了,距离天亮还有几小时。 搞不好这里纬度高,又是盛夏早上天亮比较早呢。 开润! 安宁小心翼翼摸回原来的地方,背起公爵家的小少爷,提着少爷的军刀,接着漆黑的夜色直奔视野内的提示符号。 开始逃亡之后没多久,安宁听见普鲁士人那边的歌唱完了,然后有人起了个新的调子。 这是一首忧伤的抒情歌曲,讲一个瘸了腿的老兵返回家乡,却发现妻子已经离世,只剩一座孤坟。 这悲伤的调子,听得安宁都想投敌了,特别是合唱之后的高音独唱,整个夜色都凄凉起来。 安宁听出来了,敌人说的和安宁现在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但他也分辨不出来敌人说的那种是什么语言。 按理说欧洲的语言安宁多少都听过,他喜欢玩一款游戏叫《战争雷霆》,里面可以设定成不同国家的驾驶员说各自国家的语言,安宁靠着这个游戏听惯了德语、法语等欧洲常用语言的发音。 但是敌人的语言听起来完全不像安宁听过的任何语言。 偏偏安宁还能听得懂。 这搞不好是穿越者福利。 顺便安宁自己用的语言也根本不是中文,只是他自然而然的就听懂了,而且不用多想直接开口说出来的就是这种语言。 这应该也是穿越者福利吧,要不然穿越之后还要先用几个月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那未免也太折磨人了。 安宁一边想一边狂奔,尽可能的远离敌营。 小少爷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玩意,一直在戳安宁的背,硬邦邦的。 从感觉到的形状看,可能是勋章。 实在背不动这公子哥了,把人扔了勋章拿回来交给公爵……感觉也能算完成了一部分任务吧。 这公子哥也是倒霉,穿着帅气的军官服,戴着大勋章上战场了,结果碰上了大败仗,身家性命全寄托在安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身上。 安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跑。 他已经跑过了三个“路径点”了,但下一个路径点依然出现在视野远处。 这系统也真是,也不显示一下路径点还有多远,就那么在远处吊着安宁。 安宁一边跑,一边担心会不会遇到敌人的骑兵,毕竟他现在跑在连树都没几棵的宽广大平原上,这要是白天骑兵大老远就能看见他。 ——希望敌人的骑兵也在和步兵一起庆祝胜利。 安宁又跑过一个导航路径点。 这个时候他的力气已经渐渐的耗尽,开始跑不动了。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敌营的篝火已经远在天边,于是他找了个路边的灌木,放下小少爷,然后靠着灌木休息。 这时候小少爷醒来了:“……水……” 安宁掏出皮水袋,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解了渴,然后才交给小少爷。 这水袋里的水,有股奇怪的怪味,但是现在安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小少爷喝了一小口水,然后一边砸吧嘴一边把水袋还给安宁。 “你叫什么?”小少爷用清澈虚弱的少年嗓音问安宁,“托勒斯泰尔家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还有债必偿呢,你是兰尼斯特家吗? 吐槽归吐槽,安宁还是开始思索该怎么回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其实是有这辈子的记忆的,只是之前一直被火爆的战争和紧张的逃亡压制着,没注意到这些。 现在是这个世界的1780年。 安宁这一世的名字叫安迪·弗罗斯特,家住卡昂,父亲是个制皮工匠。 一个制皮工匠的儿子,在军队打行军鼓——还挺合理的,搞不好被安宁丢掉的那面行军鼓的鼓面,就是安宁的爸爸亲手鞣制的。 另外,安迪和安宁读音差不多,完全可以混用。 于是安宁——不,安迪小声说:“我叫安迪·弗罗斯特,是个皮匠的儿子。” “是吗,我是托勒斯泰尔家第三子,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你可以叫我克罗茨。我父亲就是奥尔良公爵……” 安宁:“明白了,托勒斯泰尔先生。” 虽然人家说了可以直呼名字,但是安宁还是决定谨慎一点,自己毕竟刚穿越,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犯忌了怎么办? 克罗茨似乎对安宁的反应有点不满,但他没说什么,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的旷野:“我是来体验战场……我以为这会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安宁耸了耸肩。 如果是七年战争的话,输给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军队其实不丢人。问题是安宁隐约记得现在已经1780年了,如果这是七年战争的话,是不是打得也太晚了一点? 难道平行时空历史进程不太一样? 不管了,到底是不是七年战争这种事,和安宁一个打鼓的军乐兵有什么关系。 安宁现在只想一件事,逃回自己人那边,然后看看托勒斯泰尔到底怎么个有恩必报法。 最好能让自己从此远离战场。 安宁又回想起今天上午的经历,战场的恐怖再次攫住他的心灵。 当时萌生的那股想要逃离战争的欲望再一次袭来。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上战场了! 就在安宁这么想的当儿,他的视野里突然跳出了一个红色的箭头。 老游戏玩家安宁看到这个状况,立刻意识到周围有敌人出现。 他立刻转身面向红色箭头的方向,同时拔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托勒斯泰尔小少爷的军刀。 这时候,天上的阴云露出缝隙,月光从云缝中落下,照出安宁面前五个身影。 咋一看这五个人穿着军服,但仔细看就发现这些军服全都不是一套,有的人下半身穿着军官的白色紧身裤,上半身却是列兵的灰军装,头上还带着掷弹兵的狗皮帽。 毫无疑问,这是一帮在洗劫战场发财的流寇。 为首的劫匪身上套了一件军官上衣,前胸乱七八糟的挂了一堆勋章,还有两个军官的半月狗牌。 这是不知道洗劫了多少军官。 “哎呦,这位贴身侍卫真是忠诚啊。”一身勋章的强盗头子咧开嘴,月光照亮他那一口豁牙,“可是你的主子会给你一个子吗?不如加入我们,把把他抢了,他身上肯定有金币,我们分你……” 头子扭头看了眼手下,似乎是点了一波人头,才说:“分你五分之一。” 马上有强盗调侃道:“头,你忘记把自己算上了。是六分之一……” “闭嘴!我在跟人交涉你没看到吗!”头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然后看着持刀的安宁,“怎么样啊,考虑下?” 另一个拿干草叉的强盗咧嘴道:“得了吧,他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但是安宁听懂了,在听见这个强盗的话之后,他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德语,自己像听中文一样听懂了对方的德语。 ——所以这也是我的外挂吗? 安宁开口了:“我听得懂你们在说什么。” “哇哦,”强盗头子面露惊讶,“看来军官老爷有个懂德语的随从,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啊。怎么样,考虑下我们刚刚的提议吧?” 安宁确实在考虑。 对方五个人,除了两个拿干草叉,剩下的人都拿着刀或者从枪上拆下来的刺刀,自己只有一把军刀。 明显开干干不过对面,这种时候应该—— 说时迟那时快,安宁听见身后有扳开燧发枪击锤的声音。 他身后只有靠着树休息的小少爷克罗茨—— 下一刻,枪响了。 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反正五个人没有一个人看起来中弹了。 匪首怒吼一声“他妈的!干死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刀就冲向安宁。 这个瞬间,安宁进入了子弹时间,就像刺客信条系列游戏里面那样,在游戏里只要在子弹时间内按下正确的按键,就能使出漂亮的防御反击秒杀敌人! 当然这个简单粗暴的系统在最新几作刺客信条里消失了。 但这并不影响安宁的身体灵活的行动起来。 他用手中的军刀架开了匪首的刀,随后干净利落的一剑封喉。 匪首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说话,然而滋滋喷血的喉咙最后只发出了微弱的嘶嘶声。 匪首就这么发出嘶嘶的声音倒在地上。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几个作势要冲上来的匪徒都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倒地的头儿。 安宁用德语怒喝一声:“还有谁!” 几个流寇面面相觑,然后拿干草叉的两个率先开溜,剩下俩见状也扔下手中的刺刀转身就跑。 “别跑!”克罗茨拿着枪站起来,心急火燎的继续装填,结果撕火药包的时候手一抖,火药全洒了。 安宁一把按住小少爷装弹的手:“你疯了吗!开枪有可能把敌人引来的!从这里还能看到敌人营帐的火堆!” “可是……这些流寇看起来已经杀害了很多官兵了……” “得啦!就算你开枪,也打不到他们,以燧发枪的精度在这样的夜里开火,跟摸奖差不多!”安宁一把夺过手枪,瞪着小少爷,“你想活着回去,就听我的。我们今晚还要继续赶路呢!” 小少爷抿着嘴,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他顿了顿,又忽然露出崇敬的表情:“你真的只是个军乐手吗?你刚刚那个剑术很漂亮啊!” ——当然漂亮了,那是因为我开挂的。 安宁板起脸:“我只是略懂剑术而已。” 说着安宁把刀插回刀鞘,然后开始端详刚刚从小少爷手里抢下的手枪。 拿起手枪的瞬间,他视野一角的武器图标就变成了手枪。 他摆弄了一下手枪,然后对着刚刚流寇逃走的方向举枪,然后准星就出现了。 这个瞬间,安宁对自己的外挂稍微心里有数了。 003 不一样的金钱观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安宁摸了摸头上的伤口。 果然,自己一路跑路下来,伤口已经愈合了,现在摸上去只有已经结痂的血迹,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痛楚。 他稍微一用力,结痂的血被扣下来一块,按理说露出的部分应该再次流血才对。 然而那种事并没有发生。 伤口已经愈合了。 这应该就是和fps游戏里一样的呼吸回血系统,只要不连续被击中,找个地方躲起来喘一喘,自己就能恢复活力。 只不过这个喘的时间不像游戏里只要几秒钟就够了。 像脑袋跳弹这种程度的伤,安宁估计要恢复个一天多,至于其他更严重的伤,恐怕需要的恢复时间会更长。 但是这不代表安宁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毕竟游戏里的呼吸回血和无敌是不一样的,只要一次过受到了致死程度的伤害,该死还是会死。 也就是说,今天上午脑袋那个枪伤要不是自己头骨硬给弹飞了,自己就得交代了。 果然还是要找个理由远离战场啊。 最好找个那种能在后方运筹帷幄,发战争财的位置,安安稳稳的苟出个富贵来。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把公爵家的小少爷克罗茨给送到公爵面前去——没错,任务已经写明了,是送到公爵面前才算结束,不是送他回自己阵线就行了。 安宁收起燧发手枪,蹲下身子开始摸撕掉的流寇头子的口袋,很快他翻找出几块饼干,便递了一块给克罗茨。 紧接着他一边吃饼干一边翻找另一个口袋,从里面摸出一个怀表和好几个金币。 安宁把怀表和金币揣兜里,然后看了眼小少爷,怕他反感自己搜刮尸体的行为。 然而克罗茨正在和又干又硬的饼干奋斗,眉头紧皱,根本无暇顾及安宁。 安宁放下心,把剩下的饼扔进嘴里,毫无障碍的咀嚼起来——说来奇怪,自己咀嚼这饼干完全没问题,就是有点口渴。 安宁又摸了另外几个口袋,确信口袋都掏空之后,他解下匪首身上的身份牌和勋章,然后脱下死人的上衣抱了一下,做成个包袱放在肩上。 逃亡路上鬼知道会不会用上钱,这些勋章兵牌什么的留着,没准能用来换钱。 做完这一步,安宁正准备走,突然发现这匪首脚上的鞋挺好的,比自己这个烂鞋子强多了。 于是他解下靴子,在脚上比划了一下,确定能穿之后美滋滋的换了上去。 ——好,搜刮完穿越之后的第一个战果了。 安宁站起来,扭头问小少爷:“少爷你……您现在还能走吗?” 小少爷点点头:“我的脚……不,我可以走!” “行吧,我扶着您,等天亮可能敌人的骑兵就要巡逻了,在那之前我们应该进可能的靠近我军。” 安宁这话说得有点不自信。 法国的军队已经被打溃败了,鬼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军,搞不好这得一路润回本国去。 ——是的,法国这次是出国作战,在别人的土地上打了大败仗。 刚刚那些流寇都说说德语的,以北德意志人角度看,这伙贼人还是来截杀侵略军的义士呢。 安宁搀扶起小少爷,拉着他步履蹒跚的向前走。 小少爷忽然问:“天这么黑,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安宁:“大概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他很清楚该怎么走,毕竟有任务路径点指引呢。 但是他必须装出碰运气的样子。 小少爷点点头,又走了几步他又问安宁:“你刚刚斩杀强盗的那个刀法……” “老实说,只是随机应变而已。托勒斯泰尔先生,我们水不多,还不知道多久能获得补给,最好节省点口水。”安宁如此说道。 他不太乐意多谈自己刚刚展现的剑法,毕竟他真的没学过,只是开挂了,万一被小少爷以为是什么剑术高手,以后露馅就不好了。 克罗茨少爷闭上嘴。 但是他并没有闭上多久。 克罗茨:“弗罗斯特先生,您刚刚的表现真是英勇!您一定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军士……” ——不不,我只是个打鼓的。 克罗茨:“我一直想要有您这样一位英勇的护兵,我的勤务兵本来应该一直守护在我左右的,结果第一轮排枪之后他就跑了。” 安宁:“您被人丢下之后,还一直奋战到了最后么?” “不,我是在扭头呼喊我的勤务兵的时候,被大炮震晕了。您呢,弗罗斯特先生?” ——我是脑门中了一枪然后跳弹了,然后靠着外挂呼吸回血捡回一条命。 安宁:“我也是被震晕了。另外,告诉您一件事,我其实只是一个打鼓的军乐手,您看我的服装应该能看出来。” 安宁说出事实,一来这个看军服确实能看出来,没必要隐瞒,二来知道自己是军乐手之后,克罗茨大概就不会坚持认为安宁是什么有秘传剑术的剑术高手了。 这个年代应该还挺迷信的,安宁可不想被人看出来有外挂在身上。 没想到克罗茨反而更加敬佩了:“一个军乐手居然如此勇敢,您当军乐手真是太浪费了,等我们回到军中,请您一定要成为我的随从。” 安宁心想这正合我意,我要一直把你送回你老爹面前,随从这个身份正合适。 这时候,安宁视野的右下角突然跳出一行字:【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对你的信赖大大提升了,现在他对你的好感度是崇拜。】 安宁挑了挑眉毛,自己才在这小少爷面前施展了一个格挡反击就把声望刷到了崇拜? 是因为这个小少爷不经世事吗? 不管了,现在这个时代法国应该还没有爆发大革命,有个贵族小少爷崇拜自己是件好事。 安宁现在就是希望,等回到军中之后,这个小少爷别特么再往前线跑了,自己可不想再一次经历今天这种地狱。 这时候,克罗茨又问安宁:“弗罗斯特先生,您是为什么走上战场的呢?” 安宁不有皱眉,小少爷这个问题就显得很不食人间烟火。 “还能为什么?”安宁反问小少爷,“除了给不起免兵役的税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这么回答的当儿,安宁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参军时的情景,当时母亲和妹妹都哭成了泪人,当皮匠的老爹阴沉着脸,一个劲的嚼烟草。 按照国王的命令,每一家都必须出一个男丁参战,否则就要交高昂的免疫税,所以安宁不得已才参加了国王的军队,成了一名军乐手。 克罗茨略微有些尴尬:“呃……对不起……” 安宁轻轻摇了摇头。 之后两人沉默着赶路,一直到天边微微有些鱼肚白。 这时候安宁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农舍,有农民正在打开农舍的门,把牛敢出来吃草。 安宁:“小少爷,你口渴吗?” “有点……” “肚子呢?” 克罗茨的肚子发出中气十足的呱呱声。 安宁:“行,我们去那个农舍看看能不能买点吃的和水。” “好的,我有几个克朗的银币。”克罗茨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克朗,交给安宁,“交给你了,我不会说德语。” 安宁本来想用自己昨天搜刮的钱来买的,但是小少爷愿意出钱那他当然没有意见。 不过克罗茨的金钱观念,显然和一介平民的安宁不太一样。安宁的认知里,货币的单位主要是“苏”,根本就用不到克朗和利佛尔这种货币单位,安宁身上的钱币也是以苏为单位的。 这个小少爷,掏出银币来就是克朗。 只是买点给养,哪里用得到克朗这样的银币啊…… 安宁一边犯嘀咕一边接过银币,然后扶着小少爷在路边坐下,再迈开大步向着农舍走去。 004 事不关己的前农奴们 安宁本来以为自己穿着法军的军装去找说德语的老百姓要水喝,得遭人白眼。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老百姓看到安宁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敌意。 安宁靠近农舍的时候,刚好有个老农扛着锄头从家里出来,老头一眼看到安宁就停下来,把锄头放在地上,一脸木讷的看着安宁,静静的等待着。 尽管法军昨天才在距离这里一晚上路程的地方和说德语的军队打了一场大仗,但是老农依然只是木讷的看着安宁,压根就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仇视。 安宁一时有些疑惑,因为他脑海里的记忆表明,法军这是长驱直入开进了德语区,然后被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军队给胖揍了一顿。 应该是这样啊,对德语区的人民来说,法军应该是侵略军才对啊。 难道说,真是因为现在是18世纪,现代民族国家还没成立,所以人民并没有国家意识? 但是安宁依稀记得一种说法,说从胡斯战争开始,欧洲就已经开始觉醒民族意识了啊。 胡斯战争那可是15世纪的事情,现在都十八世纪了。 按理说此刻安宁面对的应该已经是民族觉醒的普鲁士农民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不管怎么样,德国老农看到安宁拿出来的银币,立刻就同意卖面包和水,他甚至问安宁需不需要一辆牛车和赶车的车夫——车夫大概是他自己。 不一会儿,老农已经按着安宁的要求,从自家房间里拿出黑面包,然后指着院子里的井说:“要水自己打。” 这时候一名身上打满补丁的妇人从屋里出来,急匆匆的到了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然后拿瓢舀了一瓢交给安宁。 安宁接过水瓢,拿着面包回到门口灌木边上。 “来,吃点吧。” “我快饿坏了,昨天我只吃了早餐,原本以为打赢了晚上就吃庆功宴来着。”小少爷叹了口气,拿过水瓢先喝了一大口,结果直接把水吐地上,“这水是苦的!” 安宁拿过水瓢喝了一口,果然是苦的,而且还有股泥土味道。 小少爷又拿起面包,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马上就吐出来:“该死!有木屑!他们故意拿坏的东西给我们吃!” 安宁摇摇头:“少爷,我看未必如此,他们压根就不关心我们和腓特烈谁打赢了,至少我觉得是这样。他们只是一群自耕农,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国王与谁为敌。” 不知道为什么,安宁就是有这样的确信,大概是因为刚刚对话的时候老农表现出的那股超乎寻常的漠然吧。 另外就是,安宁现在想起来了,自己在家的时候吃的也是这种有木屑的面包。 可能这个年代老百姓就是吃这玩意的。 至于安宁自己,他带着小少爷跑了一晚上,快饿扁了,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吃着带木屑的面包,安宁不由得想起看铁齿铜牙纪晓岚里的名场面:和珅和大人跟纪晓岚说:你见过饥民吗,饥民那已经不是人了,麸糠那是好东西,有得吃他们就满足了。 安宁现在还没到和牲口抢饲料的地步,但是也差不多了,硬邦邦的有木屑的面包,在他嘴里居然还挺香的。 当然也可能安宁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粗粮。 然而托勒斯泰尔家的小少爷克罗茨就没有这个福气了,他又试着吃了一口面包,结果又全吐了出来。 “这面包有股怪味……”克罗茨抱怨道,“你怎么吃下去这种东西的……” 安宁:“其实军中供给的面包也没有比这个好多少,吃起来都跟木头差不多,想要好下咽一点只能扔进菜汤里泡开吃。” 安宁回忆着属于别人的从军记忆,然后规劝道:“您还是吃一点吧,肚子里没有东西的话,就没有力气走路,万一被普鲁士人追上了,您就只能老老实实当俘虏了。” 其实安宁觉得贵族去当一下俘虏也没什么,毕竟是贵族,普鲁士方面抓过去也会善待,顶多就跟奥尔良公爵要一笔赎金罢了。 然而克罗茨摇头:“我不能当俘虏,会让俱乐部里的大家瞧不起我的!” “俱乐部?”安宁不由得皱眉,这是一个皮匠的儿子安迪·弗罗斯特十分陌生的词汇。 毕竟安迪·弗罗斯特只有小时候去教会主日学校学到的那点知识,撑死只能认全自家订单上的那点文字。俱乐部这种高深的词汇,和皮匠家的大老粗一点瓜葛都没有。 但是现在的安宁不一样,他不但知道俱乐部这个词,还知道这是最近法国流行起的东西。 随着启蒙思想在法国的传播,现在法国处于一个百家争鸣的状态,新兴的知识分子阶层在巴黎围绕不同的思潮结成了各种各样的俱乐部。 等大革命爆发,这些俱乐部就是后来各种派系的雏形。 比如雅各宾派,原先就是一群布列塔尼地方的知识分子组成的“布列塔尼俱乐部”,后来才逐渐演变成了雅各宾自由和平等之友社。 看起来克罗茨也加入了某个俱乐部,而自己在战场上被俘这件事会让自己在俱乐部的同仁面前颜面尽失。 妈的,安宁心想,老子豁出命去救了你,结果只是为了挽救你在俱乐部的声望。 你们这种不用担心被人虐待的人老老实实背负就好了啊,混账。 当然安宁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他已经吃完自己分到的那半块面包,但是依然空空如也的肚子让他对克罗茨手上那半块面包也产生了想法。 安宁:“我的小少爷,您要是吃不了粗人的食物,就让给我,这样逃亡的时候我可以背着您走。” 克罗茨看了眼手上的面包,一副痛下决心的表情:“不,我要吃,我必须活着回国。已经麻烦你太多了。” 他一脸决绝的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 咀嚼这面包的时候,克罗茨的脸就像走上朝圣之路的苦行僧。 就在这时候,安宁突然听见马蹄声。 他立刻站起来,握紧从克罗茨那儿借来的军刀,戒备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队转眼就到。 这伙骑兵以现代的视角看,好像是不好好穿衣服,把上衣穿一半剩下一半当披风披着。 但是安宁知道,这个是现在骠骑兵的标准装束。 骠骑兵起源匈牙利,而且各国最初的骠骑兵也基本上是匈牙利人,所以就传承了匈牙利的传统服饰。 那个穿半拉剩下半拉当披风的上衣叫pelisse,一般翻译成“皮上衣”,但是当这个词和dolman一起出现的时候,指的就是匈牙利人这套传统的行头。 因为各国骠骑兵都是这一套行头,所以不同国家的骠骑兵一般都以制服的颜色区分。 安宁通过颜色,认出来这一队是法军的骠骑兵。 但是安宁并没有松懈。 因为他知道,骠骑兵一般军纪很差,搞不好就为了掠夺钱财把安宁当逃兵砍了。 005 遭遇骠骑兵 这个年代军队的作战欲望——或者叫“主观能动性”都非常的低。 大部分征召兵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也不想着通过战功出人头地,他们只是被贵族老爷强行送上战场,是真正意义的炮灰。 这个年代之所以必须排成密集队形玩排队枪毙,一大原因就是一旦低欲望低士气的征召兵解散了密集的队形,或者哪怕离军官老爷远一点,他们都会立刻溃散。 像散兵啊、骠骑兵啊这种需要比较高的主观能动性的兵种,要么军纪很差吃喝嫖赌无所不沾,要么干脆就是被征召的强盗,人上战场就是来抢劫发财的。 所以尽管看清楚了来的是法军骠骑兵,安宁也丝毫不敢怠慢。 自己身上带着从昨晚干掉的那个强盗头子身上弄的战利品呢,没准在人家骠骑兵看来就是个肥羊。 至于小少爷,骠骑兵倒是不一定敢公然杀自己这边的贵族老爷,但是人家万一想把安宁的功劳据为己有呢? 随着骠骑兵们接近,安宁看见为首的人脖子上那个半月形的狗牌,那说明他是一位军官,可能还是个贵族。 这让安宁稍微放下心来。 而托勒斯泰尔家的小少爷明显没有这么多想法,看到自家的骠骑兵往这边来了,他就站起来喜气洋洋的挥手。 骑兵很快到了跟前。 领头的军官招手的克罗茨面前停下,看都没看安宁,直接开口:“第20骠骑兵团,奉卡内基将军之命进行侦察,情况如何?” 安宁对这个卡内基将军完全没有印象,对法国将军他只知道拿破仑后来那些元帅。 克罗茨摇头:“糟透了,我们在罗斯巴赫被腓特烈击败了,是他御驾亲征,该死。” 安宁不由得皱眉,他隐约记得腓特烈二世在1786年就老死了,1780年的现在腓特烈二世应该是个老得不能动的老头子,居然还御驾亲征? 难道这个时空的腓特烈大帝晚出生了一些岁月? 所以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原来的历史只是大体脉络相同,但是具体细节有错位? 不过安宁本来也不是那种专精历史的人,这个时代的人物他就认得那几个名将、元帅,以及上过历史课本的那几个。 所以历史细节上的错位对安宁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时候骠骑兵军官又问:“普鲁士人呢?今天早上我们从柯罗芭村开始一路向这边搜索,连一个普鲁士人都没看见。” 克罗茨看向安宁,投来求助的眼神。 安宁指着自家来的方向说:“往这个方向走,大概20里就可以看见普鲁士人的营帐。” 其实安宁并不知道昨晚自己跑了多远,直接胡诌了一个数字,反正骑兵跑得快,沿着昨晚来的路跑一下估计很快就会遇到普鲁士的侦察骑兵。 军官看了眼安宁指的方向,轻轻点头,然后一指他们来的方向说:“你们向这个方向走,中午就能遇到卡内基将军的第三军,他正在集结昨天溃散的部队组织防御。” 说完军官就要率队离开的,安宁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缰绳说:“等一下!先生,我们家少爷腿上有伤,走不了那么远,能不能派两个人骑马送我们到军营去?” 其实小少爷腿上没有伤,但是经过一晚上逃亡,他脚上大概有几个水泡什么的磨破了,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说有伤大概也不会露馅。 只要小少爷不揭穿安宁的谎言就没事。 ——他不会这么愣头青吧? 安宁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看向小少爷,结果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安宁的说法。 看来他也想骑马偷懒,不想自己走。 然而骑兵军官摇摇头:“我们还要侦察,路上可能会遇到普鲁士人的骑兵,会发生交战。我需要每一个士兵跟我一起执行任务。你们如果会德语,可以找农民雇佣牛车!就这样,祝你们好运。” 骑兵军官向安宁两人行礼,随后带着部下向着安宁刚刚指的方向策马狂奔起来。 安宁看了看克罗茨,说:“我去租牛车吧?” “拜托你了。”克罗茨叹气道。 ** 坐上牛车,安宁总算能稍微放松一下。 他已经带着个人跑了一晚上,现在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下。 一坐下来,他就感觉积累的疲倦爆发出来,让他想要直接在牛车上躺下美美的睡上那么一觉。 但是他不敢睡,因为自己带的这个小少爷根本靠不住。 克罗茨一坐上牛车立刻就蔫了下去,他看着安宁说:“可算是能休息一下了,弗罗斯特先生。” 看起来小少爷已经放下心来。 安宁忍不住提醒道:“我们还没有到我军阵中,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托勒斯泰尔先生。” “我知道。但是很奇怪,我总觉得只要有弗罗斯特先生你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就在小少爷这么说当儿,安宁视野右边的任务提示那边,突然刷新了一行字。 【完成额外任务目标:将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的好感度提升到信赖。获得奖励50克朗,可以在任意银行进行支取。】 安宁都惊了,他以为这个任务系统顶多也就拿一点声望什么的无形奖励,没想到居然直接有实物。 50克朗……就这么说吧,安宁从这个德意志老农这边买食物和水外加雇佣他放弃一整天的农活拿牛车送自己和小少爷去找法军,总共才用了一个克朗的银币。 而且安宁从老农脸上的笑容看,这个克朗还给多了。 这么算来,50克朗可谓一笔巨款。 自己昨天杀了个强盗头子拿的战利品,搞不好还不值50克朗呢。 搜刮什么战利品啊,老老实实做任务才是发财的正路啊。 安宁再看小少爷的目光,完全就是在看下金蛋的母鸡。 这时候小少爷又说了:“普鲁士人昨天击败我们之后,搞不好会继续进军攻击卡内基将军的第三军,我们应该还赶得上战斗……” 安宁心想别啊,我不想再战斗了,我想把你平安的送回你老爹身边然后拿奖励。 克罗茨看着安宁:“你觉得呢?再参加战斗的话,你愿意成为我的护兵吗?有你在身边的话,这次我一定能……” 安宁:“托勒斯泰尔先生,我认为普鲁士人可能不会继续和我们纠缠。毕竟他们的敌人不止是我们,还有哈布斯堡的利奥波德皇帝,以及从东方来的俄国人。” 安宁依稀记得另一个时空的七年战争就是普鲁士和英国打法奥俄的联军。 英国和普鲁士是盟国,但是在欧洲本土英国人好像没怎么出力,主要在海外和法国打得难解难分。 当然这个时空历史的细节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所以安宁不能细讲,只能讲个大方向。 “我要是普鲁士皇帝,就不会在一个方向上耽搁太久,给对手们合围的机会,始终保持自己的主动权。”安宁如此说道。 克罗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不太会遭遇普军主力的攻击?” 安宁摊了摊手:“我只是个皮匠的儿子,我说了又不算。” “皮匠的儿子却会说德语。”克罗茨直勾勾的看着安宁,“而且我注意到,你会看路上的路标,也就是说你认识德文,很难想象你认识德文却不认识法文,作为皮匠的孩子你受到的教育未免有点太好了。” 安宁:“我家在卡昂,那里会说德语和会说英语的人都不少,多会一点语言没坏处。” 其实这个说辞一看就很假,因为卡昂离德语区其实很远,其实并没有多少说德语和荷兰语的人,另外德语和法语不是同一个语系,法语是罗曼语族,德语是日耳曼语族。 法语作为母语的人,学意大利语可能比较简单,反之亦然。 所以科西嘉出身的拿破仑很快就掌握了法语,进入法国军校学习。 但德语就不一样了,只是周日去天主教会的主日学校的皮匠的儿子,想学会德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然而小少爷显然没有多想,直接就信了。 果然小少爷对安宁的好感度已经到了信赖等级。 克罗茨这个时候注意力又放到了战争上:“普军不继续和我们交战了啊,可恶,如果俄军或者哈布斯堡的军队击败了普鲁士,战争就这么结束了可怎么办,我必须立下功勋才行……” 安宁:“少爷,您何必如此执着于立下功勋呢,您是奥尔朗公爵的子嗣,就算不能继承爵位,也有光明的前途……” “因为我想进军校继续深造。”小少爷回答,“所以我必须在战争中立下足够拿勋章的功勋。” 安宁挑了挑眉毛,心说没道理啊,贵族子弟想去军校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不一定要立功啊。 难道奥尔良公爵不支持自己的儿子去军校? 安宁正要发问,一直嘟囔着的克罗茨的身体突然一歪,靠到安宁的肩膀上。 安宁一低头,发现小少爷已经闭上眼睛,嘴上虽然还在嘟囔,但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 片刻之后,克罗茨就沉入了梦乡,发出轻柔的鼾声。 安宁只能把自己的疑惑吞进肚子。 006 小少爷身上的疑点 又过了一会儿,安宁突然感觉有东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一扭头,发现是克罗茨的脑袋。 ——可恶啊,被男人靠肩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啊。 安宁这么想着,动手把小少爷的脑袋推开,但是在他接触到克罗茨的肩膀的时候,他忽然心生疑惑。 “这家伙的肩膀是不是太窄了一点?”安宁嘀咕着,两手一左一右的按住克罗茨的肩膀,显然作为一个男性的肩膀来说,这肩宽有点不够看。 疑惑一旦产生,安宁眼中的东西一下子都变得可疑起来。 比如克罗茨这光滑的下巴。 安宁自己属于那种胡子长得比较快的类型,一天不刮胡子手摸上去就有明显的毛茸茸的感觉。 但是克罗茨的下巴摸起来光溜溜的,一点扎手的感觉都没有。 就算他年龄小,也不该这么光滑吧? 安宁看了眼前面赶车的德国老农,确定对面没有关注后面之后,他轻轻确认了一下克罗茨的胸肌。 ——这到底算硬还是软的? 就算是妹子也可能是个平胸,果然还是只能直接确认了…… 克罗茨下身穿着贵族常见的紧身套裤,套裤的长度刚好到膝盖,膝盖下面的腿则包裹在白色长筒丝袜内。 以后世的视角看,这装扮穿在女性身上的话,还挺性感的? 可惜这个时代女性都不这样穿,反而是贵族老爷们全都这样下身紧身裤长筒袜。 还是白丝。 安宁盯着克罗茨的套裤,心想如果是男性的话,这个套裤的形状也过于没有起伏了。 但是直接上手确认是不是有点过了,万一人家刚好醒了呢? 自己这刚刚完成额外任务目标,把克罗茨的好感度提升到了信赖,那五十克朗的奖励还放在银行里没有去拿呢。 自己为了满足好奇心,一朝一下子把好感度掉完了,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我在这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就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效果,唯一的问题就是无法满足好奇心而已。 再说了,克罗茨要真是个女的,之后我有的是机会发现——他总不可能不上厕所吧? 打定主意之后,安宁压下自己的好奇心,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正好这时候德国老农回过头,用口音很重的高地德语对安宁说:“再往前就要出我们领主领地的边界了,虽然我不是农奴,但是……” 安宁:“你可是拿了一个克朗的银币,想想那枚银币,想想它那诱人的光泽。” 老农想了想,然后赶着车继续前行。 德意志的贵族们应该在腓特烈二世和特蕾莎女皇的带领下进行了农奴制的改革,解放了一部分农奴。 这老农大概年轻的时候还是领主大人的农奴,然后才获得了自由,现在依然不敢轻易越过领主土地的边界线。 牛车晃晃悠悠的越过了领地分界线。 安宁看到路边有个突兀的石墩,便猜测那就是界碑了。 具体是不是他也不知道。 过了界碑没多远,牛车经过了一伙穿着法军的白军装的溃兵。 一名溃兵把满是鸢尾花的旗帜卷起来,旗杆当成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着。 那士兵看到牛车,立刻张嘴要说什么,结果又看到了牛车上的安宁和克罗茨小少爷。 他注视着克罗茨的半月形狗牌,末了撇了撇嘴,别开了目光。 安宁猜测这个士兵本来想搭车的,但是看到军官老爷就迟疑了。 现在毕竟是1780年,大革命还没有爆发,军官老爷在普通人当中还有一些威望。 等法国人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贵族老爷的半月形狗牌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就难说了。 牛车嘎吱嘎吱响着,从士气低落的溃兵们身边驶过。 大部分溃兵都在看到克罗茨的狗牌之后选择了沉默,并没有要求搭个便车。 终于,牛车前方开始出现鸢尾花旗帜。 安宁伸长了脖子,看着前方。 看起来前方的法军部队,正在依托山丘建造防御设施。 更近处,泥土路边,一名军官正站在路边,对着顺着泥土路一路走来的士兵们大喊:“溃兵到这里登记一下,不会写字的去那边,对书记官报出自己的名字,会写字的来这边登记……” 安宁提高音量:“军官先生,我的主人是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子!” 其实安宁还应该报上自己的身份:卡昂第二十一步兵团十七营军乐手安迪·弗罗斯特。 但是他不想和小少爷被分开,所以故意隐去了自己的身份不报,这样大家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托勒斯泰尔的勤务兵。 自己这个任务看字面,要把小少爷送到公爵大人面前才算结束。安宁绝不允许这个任务由于自己提前和小少爷分开而失败。 军官来到牛车旁边,扶着牛车的栏杆往上面看了眼,看到还在昏睡的克罗茨之后就收回目光。 克罗茨看起来就是一副未经世事贵族少爷的样子,看起来他的身份立刻得到了这位军官的认可。 “负责登记贵族幸存者的书记官在前面,不用走太远就能看见,替我向侯爵阁下问好。”军官挥了挥手。 安宁有些疑惑:侯爵阁下?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个说法,说欧洲人会把公爵的儿子尊称为侯爵,侯爵的儿子尊称为伯爵,以此类推。 所以克罗茨现在理所应当被尊称为托勒斯泰尔侯爵,因为他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子。 安宁不由得扶额,昨天晚上他好像从来没有尊称过克罗茨为侯爵大人。 不过这家伙对自己的好感度已经到了信赖,他——或者她应该不在意这种细节吧? 安宁想着这些的当儿,正在收容溃兵的军官疑惑的问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呆着不走?” 安宁这才想起来老农听不懂法语,所以无视了刚刚军官下达的往前走的指令。 于是安宁用德语对老农说:“向前,到前面那个军官老爷身边停下。” “伙计,”正在收拢溃兵的军官笑着对安宁说,“你这个高地德语说得不错啊,口音感觉很正。看起来公爵大人给侯爵找了位非常靠谱的侍从。” 安宁笑了笑作为回应。 他果然被当成了克罗茨的侍从。 这很好。 就这么以侍从的身份一路把克罗茨送回他老爹身边吧! 007 突如其来的归途 牛车很快到了另一批书记官面前。 “您好,”安宁稍微注意了一下措辞,“我和我的……我的上司托勒斯泰尔侯爵来这里登记……” 按理说,这里应该说“我的主人”,但是安宁愣是没有把主人二字说出口。 安宁毕竟是现代人,而且来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国度,低头叫一个外国小毛头主人,抗拒感来得比安宁预想的要大。 好在负责登记的书记官没怎么在意安宁这个磕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记事板,突然表情一变:“你说托勒斯泰尔侯爵阁下?” 安宁点头:“是的。” “太好了,卡内基将军正在寻找侯爵阁下,侯爵阁下现在方便吗?将军阁下要见他。” “呃,侯爵阁下……”安宁正要回答,刚刚还在昏睡的克罗茨小少爷就坐起来,高举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安宁看到他高举双手的时候,还以为他习惯性的敬了个法式军礼。 没办法,从人人乳法的时代过来的人,有些习惯一下子改不掉。 打完呵欠之后,克罗茨才注意到面前的登记官,他立刻兴奋的开口道:“我是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准尉,我还能继续战斗!请把我编入步兵队!” 安宁心里咯噔一下,他可不想再被塞进线列步兵里在前线冲锋,于是条件反射的想要打断克罗茨的话。 然而书记官摇了摇头:“不,侯爵阁下,恐怕我们不能让你加入我们的步兵部队,将军阁下正在等你。” 克罗茨看起来非常失落,他嘀咕了一句:“肯定是我父亲给他寄信了……” 安宁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祈祷卡内基将军会把这位侯爵先生——或者侯爵小姐给送回巴黎去。 书记官:“于勒下士,带他们去见将军。” 一名下士向书记官敬礼,然后转向牛车:“这边请。” 克罗茨在牛车上站起来,轻轻一跃跳到地上,结果一下没站稳差点摔跤。 先下车的安宁赶忙上前一步撑住他,手自然而然的环上他的腰。 这让他越发感觉克罗茨是个女人,因为这腰实在有点太细了。 克罗茨:“谢谢。” “不客气。”安宁确认克罗茨站稳之后,才抽回手。 于勒下士低头看了眼克罗茨的长筒袜,忍不住开口道:“侯爵阁下,看来您没少吃苦头啊。” 克罗茨的长筒袜和紧身套裤已经脏兮兮的,尤其是那双白丝袜,再脏一点就要成黑丝袜了。 克罗茨笑道:“还好,多亏了我的随从安迪非常能干。” 安宁点点头,他倒是不介意克罗茨多夸自己几句。这样一来自己就坐实了随从的位置,可以一路送他回到公爵身边了。 说话间两名法军士兵上前对载安宁他们来的老农下令道:“你可以离开了,掉头!” 老农一脸疑惑的看着法军士兵。 安宁赶忙上前用德语说:“你可以离开了,非常感谢你。” 老农点点头,然后双手合十:“祝你们好运。” 安宁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心想这老农帮助侵略军就算了,还对敌人说祝你们好运。 果然现在的德意志民族意识还没有觉醒啊,打仗只是贵族老爷的事情。 老农赶着牛车走后,书记官对安宁竖起大拇指:“德语说得不错啊。” 克罗茨:“对吧,我也觉得他德语说得太好了。” 书记官疑惑的看着克罗茨:“呃……他不是公爵家的随从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家的随从德语说得咋样你没概念? 克罗茨:“这……随从是我父亲选的,我事先不知情。” “这样啊。”书记官撇了撇嘴,似乎不打算继续计较这些细节问题了,“快走吧,别让将军阁下久等。他今天一早就下令要我们确认溃兵里有没有姓托勒斯泰尔的人了。” 克罗茨抿着嘴:“好吧,带路吧,下士。” 叫于勒的下士点点头:“这边来。可能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 在于勒下士的引路下,安宁和克罗茨走了很长一段路,爬上了法军正在布防的小山坡,然后视野豁然开朗。 山坡另一边是大片的法军营帐。 这个年代军队是要扎营的,不像后来的军队会在老百姓家里借宿。 正因为要扎营,所以这个时代军队有很大一部分是辎重人员。 比如法军一个步兵团编制三个营,其中一个营就会作为后备营,主要负责扎营之类的杂务,有时候也负责守备营帐。 大革命之后改制的法军因为在本土作战不用扎营,而是借住在老乡家里,结果就拥有了无以轮比的机动性,能把当时欧洲封疆领主们的军队锤得满头包。 于勒下士带着安宁和克罗茨来到了一座门口插着将军旗的帐篷门口,大喊了一声报告。 帐篷里慢条斯理的传来回应:“进来。” 下士这才掀开帐篷的门帘钻进去,大声报告说:“将军阁下,托勒斯泰尔侯爵阁下正在帐篷外。” “哦?”安宁听见帐篷里传来一声饱含惊喜的回应,“真的吗?太好了,快让他进来。” 下士立刻掀起帐篷的门帘:“侯爵阁下,请进。” 克罗茨一脸拘谨的进了帐篷,安宁也跟着溜了进去,尽可能的表现得像个忠诚的侍卫。 卡内基将军是个矮个子,敞开怀的军服里面传来一件精致的小马甲。 虽然还是早上,但是将军阁下已经戴好了白色的假发,看起来活像个盛装的玩具锡兵。 他看了眼克罗茨,立刻提高音量:“侯爵先生,看起来你的状况真是糟糕透了,那些普鲁士乡巴佬连你的假发都没有放过。” 安宁这才注意到克罗茨没戴贵族的假发。 想来也是,克罗茨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贵族相关的装饰品和奢侈品都丢得差不多了。 克罗茨看起来有点尴尬:“是的,如您所见,我有些狼狈。但是我已经准备好再上战场……” “你的军刀和手枪呢?”将军打断了克罗茨的话,又问道。 安宁赶忙把自己身上的军刀和手枪拿下来,递给将军:“在这里呢!” 克罗茨:“呃,我遇到了强盗的袭击,他们在洗劫战场上的我军阵亡将士,是安迪击败了他们!” 卡内基将军:“用你的刀和枪吗?他自己的枪呢?” 安宁心想老子就没有枪,我特么是个鼓手。 安宁:“报告将军,我被炮弹炸倒了,枪就在那时候扔下了!” 卡内基将军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安宁递过去的军刀和手枪:“这些你拿着吧,你很好的保护了你的主人。” 安宁收回刀和枪。 克罗茨上前一步,声音微微颤抖的对将军说:“将军!请允许我加入您的步兵部队,我……” 安宁心想别啊,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啊! 卡内基将军摇摇头,打断了克罗茨的话:“不不,我收到了你的父亲路易·德·托勒斯泰尔公爵阁下的信,阁下希望我找到你之后,立刻把你送回巴黎。” 安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内心忍不住吐槽起公爵的全名。 安宁记得自己原来那个时空,大革命前的奥尔良公爵应该叫路易·德·菲利普,大革命之后他作为倾向于革命的开明贵族,决定给自己改一个比较革命的名字,就改名叫菲利普·平等。 没错,奥尔良公爵从那时候开始就姓“平等”了。 不知道这个平行时空,这位托勒斯泰尔先生会不会也改姓“平等”。 安宁内心吐槽的当儿,卡内基将军盯着克罗茨说:“所以我不能让你加入我的部队,我会派一百名骑兵护送你返回巴黎。” 008 什么,竟然还有双份的任务奖励? 克罗茨:“怎么能这样,我还没有立下功勋……” 卡内基将军看了克罗茨一眼:“这个简单,我现在就可以签发命令,给你发一枚荣誉军团勋章,奖励你在之前战役中的英勇行为。” 克罗茨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对道:“怎么能这样,你奖励我什么?奖励我从尸体里面爬出来了吗?你还不如奖励我的随从安迪!” “他当然会得到奖励。”卡内基将军看了眼安宁,“安迪·弗罗斯特,因为拯救托勒斯泰尔侯爵的英勇行动,被授予荣誉军官勋章。我想这两个申请应该都会获得批准的。” 克罗茨:“怎么可能获批!我们只是……” 安宁:“因为战败了啊,侯爵阁下,所以需要推出一些英雄来分散公众的注意力。” 克罗茨扭头看着安宁,一脸难以置信:“怎么能这样……” 安宁上前一步,轻拍克罗茨的肩膀:“您要功勋,现在有了。继续在部队里作战不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而且说实话,现在普军势如破竹,继续和他们打不一定能赢……” 毕竟是腓特烈二世的普鲁士军队啊,如果安宁没记错的话,七年战争在欧陆上,腓特烈二世可是拳打俄法奥,跟尼玛开了挂一样。 当然腓特烈二世能这么猛,一大原因是俄国那边出了个德意志沙皇——彼得三世本身就是德意志人,小时候甚至不会说俄语。 克罗茨看着安宁:“你觉得我应该回巴黎是吗?” 安宁点点头:“是的,您应该回去。” “那你呢?”克罗茨又问。 安宁:“我当然会护送您一起回去。” 克罗茨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就回去吧。你确定我的勋章会得到批准?” “我确定。”安宁点点头。 卡内基将军看安宁已经劝服了克罗茨,便再次接过话茬:“我会派遣信使把授勋的信件送回巴黎。护送你们的骑兵下午就能调拨出来。 “趁这段时间,侯爵先生您还是收拾一下自己,如果让您以这么不体面的状态回到巴黎,您父亲会埋怨我的。” 克罗茨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身体,一时有些脸红:“麻烦您了。” 将军打了个响指,他的勤务兵立刻上前,对克罗茨和安宁说:“请到这边来换衣服。” ** 之后安宁换下了衣服,还冲了个澡,然后穿上了崭新的侍从夹克。 顺带一提,他还有了一条紧身套裤,以及一双白丝袜。 至于鞋子,还是昨晚他从战场那边顺回来的那双靴子。按将军的勤务兵的说法,这个靴子比一般贵族老爷的靴子都好,所以只要擦一下上面的泥点就好了。 穿戴整齐之后,安宁终于有种自己从昨天那个死人坑里爬出来了的实感。 等安宁穿戴整齐从帐篷里出来,将军的勤务兵牵来两匹马,指着其中一匹马鞍上的行李袋说:“弗罗斯特先生,您的行李,都给您放在这个行李袋里了。” 这个行李,显然说的是昨天安宁从土匪头子那里掠夺来的那些玩意儿。 勤务兵:“您随身带的几个贵族的身份牌,我们当做阵亡将士遗物进行了收容,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 安宁点头:“谢谢,帮大忙了。” “另外,我们还给您配发了负荷身份的武器装备,都在马鞍上了。托勒斯泰尔侯爵的军刀什么的,待会请您自己还给他吧。” 安宁本来想说,昨天用小少爷的军刀还挺顺手的,不过自己一个随从拿着军官老爷的军刀确实不太好。 这时候,克罗茨·德·托勒斯泰尔从另一个帐篷里出来。 他也换了一身新军装,看起来干净又清爽,下身的紧身套裤和白丝袜一尘不染。 安宁盯着克罗茨的下身,总有种他在秀自己白丝的错觉。 ——妈的,这个小少爷到底是不是娘们啊? 带着这个疑问,安宁仔细观察小少爷的下巴,果然看不到哪怕一个胡茬。 摸上去肯定很光滑。 克罗茨对上了安宁的目光,微微一笑说:“安迪,你看起来好多了。” “您也一样,侯爵大人。” “别叫我侯爵大人,还和之前一样叫我克罗茨吧。”小少爷笑着说,“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等回到巴黎,我会让我父亲奖赏你的。” ——那可拜托了! 安宁想。 然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这边做完任务会有系统的奖赏来着,那克罗茨再跟自己父亲要一份奖赏,那不就等于双份奖赏了吗? 公爵奖一份,系统奖一份,有点爽啊。 这时候一队龙骑兵开了过来,为首的军官在安宁和克罗茨面前停下,大声问:“哪位是托勒斯泰尔侯爵?” 克罗茨举起手:“我就是。” 军官向他敬礼:“您好,侯爵阁下,我奉卡内基将军之命,护送您回巴黎。” 克罗茨:“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那当然,现在普鲁士人消失了,正是出发的时候。现在不走等后面两边开始接触,我们在路上可能就要面对普鲁士骠骑兵的骚扰了。”军官朗声道,“我们的马不如骠骑兵,会很麻烦的。” 龙骑兵基本上属于骑马行动的步兵,作战的时候经常下马作为步兵作战,所以龙骑兵的马都是比较烂的马,和作为侦查袭扰主力的骠骑兵的马不可同日而语。 克罗茨点了点头:“好吧,我们这就出发吧。” 卡内基的勤务兵立刻说:“您的马在这里,我们给您准备了这几天的口粮,就放在马鞍上。当然还有水。” “替我谢谢将军。”克罗茨一边说,一边从勤务兵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安宁也上了马,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不会骑马来着,毕竟这个时空的自己就一皮匠的儿子,在军中的职位也是鼓手,理论上讲不需要掌握任何骑马技能。 不过安宁上马非常的流畅,感觉是个老骑手了。 可能自己这个fps系统自带骑术。 克罗茨看着安宁的上马动作,赞叹道:“安迪,你看起来比我的骑术还要好。” 安宁敷衍道:“作为皮匠的儿子,我骑过牛。” 克罗茨愣了一下。 这时候龙骑兵的军官过来给安宁解了围:“两位,准备好我们就出发吧,现在出发走快一点,晚上还能到卡波村借宿。” 克罗茨点点头:“好,我们走吧。” 009 初到巴黎 返回巴黎的路程比预想的要平和。 唯一的考验来自安宁的屁股:长时间骑马对安宁的屁股是一场可怕的煎熬。 到第二天,安宁拉屎的时候就发现有血,显然与马鞍的亲密接触和磨损让他早早的就犯了痔疮。 还好情况并不是太严重,还没有到需要马应龙的地步,所以安宁忍了下来。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安宁开始加倍仔细的观察克罗茨小少爷。 他很快发现小少爷的下巴实在光洁得可疑,再加上他总是用衣服挡住喉结,安宁越来越怀疑克罗茨其实是个女的。 为什么奥尔良公爵的女儿要女扮男装走上战场? 心生疑惑的他在和其他人闲聊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女人上战场的问题。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他发现这个时空的法国,因为圣女贞德的影响,其实是有女性上战场的传统的。 而且有些贫穷的贵族,因为不想出嫁妆,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读军校,像男人一样在军中服役。 原来时空,法国的穷贵族为了不出嫁妆,会把女儿送进修道院,让她一辈子清修侍奉上帝,这个时空就改为让女儿像贞德一样为国尽忠,赢得荣耀与奖励。 但是奥尔良公爵并不是穷贵族,安宁记得原来时空的奥尔良公爵是开明贵族,早就资产jieji化了,非常的有钱。 显然奥尔良公爵的女儿不需要从军来避免嫁妆支出,只能解释为克罗茨——鬼知道她女儿身的真名叫什么——不想太早出嫁,所以自己女扮男装从军,试图获得功勋来证明自己。 不管怎么样,等到了巴黎,见到奥尔良公爵,应该就能知道安宁的推测对不对了。 从前线离开十天后,安宁总算看到了巴黎城的轮廓。 本来安宁以为这个时代的巴黎城顶多也就像个大点的县城,完全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巴黎城已经有如此的规模。 他站在塞纳河下游的高地上,俯瞰整个城市,竟然一眼看不到城市的边缘。 而且整个城市有大量的楼房,看上去灰丫丫的一大片。 城市的边缘那些杂乱无章的平房,看着像极了后世里约热内卢的贫民窟。 入城的道路上排满了行商人的马车,满载货物。 克罗茨似乎对安宁惊讶的样子十分满意,他用略带得意的口吻问:“第一次来巴黎?” 安宁点头:“是的,第一次。” “第一次来的人都会被震撼的,毕竟这是整个法国最大的城市,有好几百万人住在这里。” 安宁撇了撇嘴,心想这有啥,我还见过上千万人住在一起的超级城市呢。 不过这时候没必要跟克罗茨计较这些,于是他装作心锐诚服的样子说:“真了不起!” 克罗茨:“你大概无法想象,我们进了城还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我父亲的产业罗亚尔宫!进城的时候,可别被人群吓到。” 安宁:“好吧,我……尽量。” 他除了我尽量之外也没啥别的好说了。 总不能告诉克罗茨:我在羊城地铁三号线久经考验,什么人山人海都见过了。 巴黎城原本是有城墙的,但是城市的发展逐渐扩充到了城墙之外,所以路易十四时代“太阳王”下令拆除老的城墙,然后按照现有城市的轮廓建造了一圈士兵巡逻用的道路,当做城墙。 但是后来城市很快就扩展到了道路之外,巴黎也就成了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 当然,巴黎原本的市中心、法兰西岛上还残存了一些城墙和堡垒,但那些早就失去了防护能力。 现在整个巴黎城,也就只有巴士底狱等几座要塞式建筑。 现在的巴黎,完全是一座没有城门的城市,城区和城郊的分野已经非常的模糊。 像安宁这种第一次进城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处在巴黎市48区的范围内了。 不过这对安宁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体验,毕竟后世的大城市的边缘也非常的模糊,分不清城市和郊区。 安宁骑着马,跟随者龙骑兵的马队穿过巴黎的街道。 让安宁比较惊讶的是,街道的卫生状况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安宁穿越之前,看过一个段子,说欧洲贵族之所以喜欢穿长筒袜高跟鞋,主要是因为街上太脏了,满地都是米田共。 现在看来这个显然是误会。 仔细想想也是,1780年的巴黎,应该已经建立了较为完备的下水道系统,不太可能满地都是米田共。 又不是印度,大家都习惯随地大小便。 但是巴黎的街道脏还是挺脏的,马匹在石板路上行动,溅起的泥点不比在野外的时候少多少。 而且街道有股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穿了很久没有洗的上衣。 安宁打量着巴黎城的一切的当儿,克罗茨忽然扭头对他说:“前面就是塞纳河了,隔着河可以看见对岸的圣母院,你一定会震惊的。” 安宁心想,不,我不会,因为我在《刺客信条大革命》游戏里面已经见识过了。 ——我还爬过呢——在游戏里。 说话间马队转了个弯,开始沿着塞纳河岸边前进。 安宁不由得皱起眉头。 因为塞纳河脏得有点超乎想象,整个河道弥漫着一股生活垃圾的味道。 安宁小时候在没有进行过污水治理的珠江边上闻过同样的味道。 想想也是,整个城市几百万人的生活垃圾和屎尿都灌进了塞纳河里面,有这个味道也正常。 只可惜安宁本来对塞纳河还有一点美好的幻想,这下彻底幻灭了。 克罗茨看了眼安宁,也露出抱歉的表情:“呃,那个,我知道这味道是有点难闻。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去河上游踏青吧,哪儿河不臭,两岸的风光也很好。” 安宁点头:“拜托你了。” 这时候,马队又转过一个弯,克罗茨指着前方的建筑说:“那就是罗亚尔宫,是我的家。我爸爸最近决定把罗亚尔宫的花园向公众开放,所以你会看见很多咖啡馆和画廊,下午会有很多先生小姐来这边参加沙龙。” 安宁“哦”了一声。他知道罗亚尔宫是这个年代巴黎市民重要的公共空间,但不知道这还是奥尔良公爵开放给公众的。 说话间马队开进了罗亚尔宫,在一处冠冕堂皇的建筑前面停下,一位老管家带着一票仆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克罗茨翻身下马,回头对安宁说:“来吧,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010 历史的交汇 安宁跟着克罗茨,进入了一座典型的洛可可式风格的门厅。 这种风格是路易十五时代的发展起来了,是目前最新的流行风格。 考虑到罗亚尔宫的落成时间,宫殿的主人一定花了很多精力在翻修宫殿让它保持时尚上面。 刚一进宫殿,一名矮胖的贵族就从二楼下来,一边走一边跟身边人说:“那个奥地利娘们,前线惨败的消息也无法阻止他开宫廷宴会,最新的小册子我一定要狠狠的抨击一下她的奢靡!” 安宁挑了挑眉毛,心想“那个奥地利娘们”大概指的就是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克罗茨上前一步,对下楼的矮胖贵族伸开双手:“米拉波伯爵,您好!好久不见了!” 安宁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个矮胖贵族——这居然就是后来的著名政治家,拉法耶特失势之后的君主立宪派领袖米拉波! 米拉波愣了一下,盯着克罗茨看了好几秒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您啊,托勒斯泰尔小姐……哦不,托勒斯泰尔先生,侯爵阁下,听说你去前线了?” “是的,我刚从前线回来。” “很糟糕吗?” “糟透了,我全靠这位安迪·弗罗斯特先生才捡回一条命。”克罗茨回头对安宁微微一笑。 米拉波看了眼安宁,似乎歪头回忆着什么,估计是在想安宁是哪一家贵族的子嗣。 安宁上前一步自我介绍到:“我是安迪·弗罗斯特,是个皮匠的儿子。” 米拉波惊呼:“皮匠的儿子!” 他低头看了眼安宁的套裤和丝袜——只有贵族才会穿套裤和丝袜,皮匠的儿子显然不会这么穿。 安宁正要解释,克罗茨就又说道:“安迪会说德语,全靠他我们才从战场逃回来。” 米拉波挑了挑眉毛:“德语?一个皮匠的儿子会说德语?” 安宁:“呃,我们那边住了很多说德语的人,所以我在主日学校也学了一点。” 这时候米拉波身后那位上前一步:“可能他的家乡比较靠近阿尔萨斯和洛林,那边说德语的人不少。你好,我是安托万·拉瓦锡,是公爵的朋友。” 安宁一个激灵,突然有种自己乱入了历史的实感,这一下子自己就见了两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拉瓦锡,近代化学之父! 记得后来拉瓦锡在大革命中被送上了断头台,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稍微干涉一下他的命运! 安宁握住拉瓦锡伸出来的手:“您好,拉瓦锡先生,我听说过您,您发现了氧气!” 拉瓦锡面露惊讶:“是吗?我以为我的科学发现只是在巴黎的沙龙里作为谈资比较受欢迎呢。” 安宁:“您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奥尔良公爵阁下也是我的赞助人,我和米拉波伯爵都从公爵大人这里拿到了可观的赞助。不过我不像米拉波这样经常到公爵大人这里来。” 克罗茨:“拉瓦锡先生偶尔会给我们讲课,进行一些有趣的实验。” “只是偶尔。” 正说话间,一名盛装的中年贵族出现在楼梯顶端:“让我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克罗茨一抬头,立刻张开双臂飞奔上楼:“爸爸!我回来了!” 安宁仰望着楼梯上父女相拥的画面,仔细的观察奥尔良公爵。 奥尔良公爵托勒斯泰尔身材壮硕,上身穿了一件红色的长外套,外套下面隐约露出绿色的骑马夹克。 克罗茨和公爵大人一比,简直小了整整一圈,公爵拥抱他的时候就像抱住一只归巢的鸽子。 “我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终于回来了!”公爵大人可能根本没看到安宁这个外人在场,直接呼唤了克罗茨的真名。 克罗茨——克里斯蒂娜立刻皱起眉头:“爸爸!我的战友还在呢!” 安宁上前一步:“呃,我早就发现克罗茨你的身份了。毕竟你从来不需要刮胡子。” 克里斯蒂娜回头瞪了安宁一眼,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你居然早就发现了!我还努力的想要守护这个秘密呢!” 公爵大人哈哈大笑:“哈哈哈!你没听这位先生说吗,你要守护这个秘密,得长胡子才行。” 克里斯蒂娜撇了撇嘴,然后正色道:“爸爸!我在战场上获得了功勋,卡内基将军说会给我申请一枚荣誉军团勋章!这下我可以去布里埃纳的军校读书了吧?” 安宁心想,果然是这么回事,这家伙女扮男装上战场,就是为了让父亲同意自己去军校。 等等,布里埃纳的军校……这个学校很耳熟啊,好像是拿破仑读的军校? 现在是1780年,拿破仑现在才11岁,理论上讲应该正要进入布里埃纳的军校学习来着…… 当然这个时空细节上有些变化,比如七年战争现在才打,腓特烈大帝这会儿还能御驾亲征。 搞不好拿破仑的年龄也会有变化。 公爵大人面露难色:“这个……克里斯蒂娜,读军校很麻烦的,你会和那些穷贵族的女儿混在一起,他们全都是家里出不起嫁妆钱才去那边……” 克里斯蒂娜打断父亲的话:“这又什么!我不在意这些,我想成为一名女将军,我不想结婚!” 公爵阁下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要是不答应,你搞不好又要去女扮男装参军,行,我答应你。等今年布里埃纳的军校招生,我就送你过去。” 安宁有些诧异,这个时空的贵族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自己的女儿去参军了。 就算是因为有圣女贞德的历史……看来这个时空,至少在法国女性的地位比另一个原来的时空要高不少啊。 这时候公爵转向安宁:“你是安迪·弗罗斯特对吗?一个皮匠的儿子?” 安宁点头:“是的,正是我,公爵阁下。” 公爵摆出公事公办的口吻:“非常感谢你让我的女儿脱离险境,如果你想在巴黎开一个皮具店,我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店面和房子。” 公爵这么说话的当儿,安宁视野右侧一直亮着的任务目标突然发生变化。 【任务护送托勒斯泰尔的子嗣完成,奥尔良公爵路易·德·菲利普·托勒斯泰尔对你的好感度提升至友好,你获得奖金共计550克朗!可以在任意银行进行支取!】 安宁大喜过望,550克朗!这可是一大笔钱!而且公爵还承诺给房子给自己开店! 来自21世纪的安宁,一听白送房子立刻就把持不住了,因为他上辈子一直在望房兴叹。但是这个时候,一个新的想法盘亘在安宁脑海里……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忽然说:“爸爸,我能不能雇佣安迪当我的随从?” 奥尔良公爵摇摇头,对女儿说:“不不,我们家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侍从队伍……” 这时候安宁朗声道:“公爵阁下,经过这场战争,我发现我在这方面稍微有一些天赋,所以我今后想进入布里埃纳的军校继续深造。” 没错,老子要去军校,然后抱拿破仑的大腿! 011 在巴黎获得落脚点 安宁的话音刚落,一直在旁听的米拉波就赞同道:“这挺不错啊,这样一来小姐在学校里也有个照应。不过弗罗斯特先生,您今年多大了?会不会超过了布里埃纳军校的入学年龄?” 安宁第一次知道布里埃纳的军校还有入学年龄这事情,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今年十八岁,布里埃纳军校的入学年龄是……” 米拉波挥了挥手:“十八岁就没问题,那所军校接受从10岁到二十岁的青年。” 拉瓦锡却摇摇头:“十八岁的话,是不是直接去巴黎的军官学校更好?” 安宁心想别啊,我去布里埃纳是去跟将来的法兰西皇帝套近乎的,要是现在就把我塞进巴黎军官学校,等拿破仑考进巴黎军官学校的时候我早就毕业了。 对拉瓦锡的问题,克里斯蒂娜回答道:“他原来只是个军乐手,直接让他去巴黎军官学校他大概会跟不上吧?” 安宁点头:“是的,我还是去布里埃纳的军校打好基础再说。” 克里斯蒂娜扭头哀求奥尔良公爵:“爸爸,你不是担心我在军校跟穷贵族的小姐学坏了吗?让安迪看着我不好吗?他可以给你写信报告我在学校的情况。” 公爵看了安宁一眼,叹了口气:“好吧。不过距离布里埃纳的军校开学还有几个月,这种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是好好洗干净自己!我在你身上都闻到汗酸味了,这可不是一个贵族小姐该有的味道。” 克里斯蒂娜娇嗔道:“爸爸!别乱说啊!我哪儿有酸臭味!” “好好,没有没有!让艾兰夫人带去你好好洗干净。管家!” 刚刚在门口迎接安宁一行的管家不动声响的出现:“小姐,这边请。” 克里斯蒂娜看了眼安宁,然后跟着管家走了。 奥尔良公爵目光转向安宁:“看起来我女儿非常信赖你啊。” 安宁点头道:“毕竟是我把他从那个死亡地狱里弄出来的。” “死亡地狱……你居然会想回到那个地狱去?我在巴黎的产业里也有制皮的手工工厂,你可以去那里发挥你的家族专长。或者你可以把在乡下的家人接来巴黎,我可以免费提供房子给你们家开店。” 安宁心想别了,距离大革命就剩下九年,这个时候在巴黎开店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虽然我自己也不想上战场冒险,但是相比在巴黎当个普通市民,未来还是呆在军队比较安稳一些。 安宁:“怎么说呢,当时我确实不想再回到那样的地狱里了,但是现在回想一下,我说不定在这方面有一定的天赋。另外最近当皮匠讨生活越来越难了,因为原料越来越贵,税也越来越多……” 奥尔良公爵叹了口气:“税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皇室的财政状况已经糟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最近又要打仗。 “为了筹集军费,皇室跟巴黎的每个银行都借了一大笔钱,现在谁也不知道皇室的负债大概有多少。” 安宁试探着问:“所以是不是很快要召开新的三级议会征税了?” 米拉波和拉瓦锡都惊讶的看着安宁,米拉波赞叹道:“一个皮匠的儿子居然知道三级议会这件事?” 安宁搪塞道:“在酒馆听别人谈论的时候说起过。” “已经到了酒馆都会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了吗,”公爵咋舌,“最近宫内确实有这样的传言,但是不少人在全力以赴劝说国王不要这样做。拉法耶特侯爵似乎认为,这个时候召开三级议会,会导致法国变成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 拉法耶特侯爵就是那个率领法军参加了北美独立战争的法国将军拉法耶特,见识过北美殖民地建立共和国的过程后,侯爵阁下似乎就成了所谓的自由派贵族,开始支持君主立宪制。 法国大革命爆发最初的几个月,拉法耶特侯爵控制了巴黎的政权。 拉瓦锡咋舌道:“君主立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的实验室周围是一大片贫民窟,人民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差,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国家已经到了不做出改变就不行的地步了。” 安宁心想你看得还挺准的,确实再过几年这个国家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了。 奥尔良公爵:“改变,问题是怎么变呢?像英国光荣革命那样?还是像新大陆那样?” 安宁看了眼公爵。 他记得原本的时空奥尔良公爵路易·德·菲利普是有法国皇位继承权的,公爵最开始资助米拉波写皇室黑料小册子,主要就是想给自己上位造势。 没想到造着造着公爵自己就成了雅各宾俱乐部的一员,甚至还改了个姓,姓“平等”。 当然这些事情不一定发生在这个时空的奥尔良公爵身上,毕竟这个时空的公爵姓托勒斯泰尔而不是菲利普,很难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公爵又针砭了几句最近凡尔赛宫的宫廷变动,然后话锋一转:“弗罗斯特先生,您在巴黎的住所还没定吧?” 安宁点头:“是的,还没有定。” “那我让管家给你安排住处吧,你可以抽空跟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把我女儿带离险境的。如果你要出门办事,只要跟管家打招呼就可以了。你救了我女儿,是我们家的恩人。”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安宁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公爵又说:“对了,您要换下军装的话,也跟我的管家说好了,他会给你提供换洗衣服,想吃饭也跟管家说,这些都是免费的。” 公爵说完,米拉波就向公爵告辞:“我还要给印刷局送最新的小册子,先走一步了。” 拉瓦锡也接过话茬:“我也返回实验室了。” 公爵:“期待您的新实验成果!” 安宁看米拉波和拉瓦锡都走了,便也告辞道:“那我也去找管家先生带我去住所了。” 公爵点了点头。 正好管家这个时候返回房间,直接对安宁说:“弗罗斯特先生,这边请。” 012 作为巴黎的体面人,自然应该有个女仆 管家领着安宁来到了罗亚尔宫一侧的空建筑内。 “这里原本是罗亚尔宫的仆人住所,最近因为公爵削减了仆人数量,所以闲置下来了。”管家对安宁介绍道,“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房间里还有浴缸,但是需要您自己从一楼打水上来才能洗澡。” 安宁点点头:“知道了,我能照顾自己。” “还有衣服,我们已经提供了一套换洗衣服放在您的床上,您洗漱完毕自己换上就好了。但是今后的衣服还是要您自己想办法,毕竟公爵府的衣服不一定适合您的尺码。” 安宁:“好吧,我会自己上街去给自己买几件合适的衣服。” 管家微微鞠躬:“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每天会有女仆来打扫您的房间,有什么需求请跟女仆说。” 安宁突然兴奋起来:真正的女仆!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女仆一般都是大妈,不太可能有动漫里那种年轻貌美的蓝色头发女仆出现。 管家告辞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安宁一个人。 他来到窗前,一用力打开了窗户。 窗外是环绕罗亚尔宫的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背着挎包的孩童在街上大声叫卖着:“快来看啊!皇后殿下的风流韵事集!最新一册!只要三苏就能拿回家!” 安宁大吃一惊,他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当街叫卖皇后的小黄本,这个时代皇权已经如此威严扫地了吗? 他把身子探出窗户,向叫卖的孩童那边看去,结果看见好多同样打扮的孩子背着大挎包,从隔壁的建筑里钻出来。 他再仔细一看隔壁建筑的招牌:绿翡翠印刷局。 好么,原来就是这里印的皇后的风流韵事啊!所以这玩意的扩散是奥尔良公爵在幕后推动的呗? 安宁观察的当儿,已经好几个人找叫卖的小孩买了小册子,黄澄澄的铜板被孩子美滋滋的揣进口袋里。 这时候孩子看到了二楼探着头的安宁,便对他喊道:“先生!皇后的风流韵事有没有兴趣?” 安宁摸了摸兜,掏出三个铜币扔下去。 “谢谢惠顾!”孩子轻轻一跃,把卷成棍的小册子扔上二楼。 安宁拿起小册子,翻开快速浏览了一下,发现和后世的小黄文比起来,这个实在太清汤寡水了。 ——如果自己需要钱,可以给公爵阁下写小册子抹黑皇室啊! 不过现在安宁对钱的需求还不大,他还有任务奖励的550克朗等着领取呢。 安宁把皇后的小黄本随手一扔,转身去一楼给自己打水。 十几分钟后,安宁整了一澡盆的温水,然后美滋滋的脱了衣服躺了进去。 这一路的旅途劳累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他靠在澡盆的边缘,差点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个钟头后,终于泡爽了的安宁从澡盆里出来,稍微擦了擦干之后,开始穿衣服。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马路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人们惊呼起来。 安宁不顾衣服传到一半,赶忙赶到窗前往外看。 原来是有货物从一辆运酒的马车上摔下来了。 地面上是摔得粉碎的酒桶,桶里的琼浆撒得满地都是。 闻到了酒味的行人们蜂拥而上,拼命从地上捧酒喝。 赶车的马夫怒吼:“住手!这是子爵大人的酒!滚开!” 马夫一边喊一边高举鞭子,拼命抽打抢酒的人,结果反而激起了更加剧烈的反抗,人们冲上马车,把更多的酒桶掀下马车。 马夫:“你们住手!子爵大人会吊死你们这帮混蛋的!” 结果一个壮汉一把抢过马夫手里的鞭子,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马夫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这是巴黎!还轮不到一个子爵作威作福!” 安宁仔细打量这位壮士,他没有穿贵族的套裤,而是穿了一条打着补丁的黑长裤,上身则是一件亚麻布的衬衫,脏兮兮的。 安宁估计他应该是附近手工工厂的工人,普通的巴黎自由民。 后世会用“无套裤汉”来称呼他们。 这位无套裤汉把车夫扔下车,蜂拥而上的市民就把子爵大人的酒全都抢了下来,酒桶推下马车摔得粉碎,然后狂饮里面的美酒。 安宁在二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罗亚尔宫应该也算巴黎市内的核心区域,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这时候,巴黎的警察吹着哨子出现了。 抢酒和的无套裤汉们一下子作鸟兽散,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马车和一地粉碎的酒桶。 警察只是吹哨子驱散人群,并没有花时间抓人。 那个马夫已经被扒了大半的衣服,他站起来对警察怒吼:“我要求逮捕他们!这是子爵大人的酒!” 为首的警察拍了拍马夫的肩膀:“跟你的主人说,欢迎来到巴黎。” 安宁撇了撇嘴,嘟囔道:“欢迎来到巴黎么……” 看来这个时代,巴黎的治安不咋滴啊。 这样想着,安宁穿好了公爵提供的替换衣服。 他房间里有一面铜镜,安宁便到铜镜前,仔细看镜中的自己。 ——还缺个白色的假发。 公爵没有提供假发,可能是因为公爵的仆人们觉得一个皮匠的儿子也用不着假发这种贵族的东西。 安宁只能把头发简单的梳了梳,扎了个小辫子。 这个年代欧洲人都是扎辫子的,和大清如出一辙。 打扮停当之后,安宁决定出门,去领自己的任务奖励——总共五百五十克朗的大钞! 他刚开门要下楼,迎面差点撞上一名女仆。 看到女仆的瞬间,安宁愣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来照顾自己的女仆肯定是那种大妈,没想到公爵居然派了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女孩子过来! 这姑娘有一头棕色偏金黄的秀发,大部分秀发都被法式女仆的泡泡帽盖住。 女孩红润的脸上微微有些雀斑,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是个美人。 女仆看见安宁,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弗罗斯特先生,管家安排我来照顾您的起居,以后有什么需要请您直接跟我说。” 安宁:“呃……他们居然派这么年轻的女仆来……” 女孩皱起眉头:“怎么,您嫌我年轻怕我伺候不好您?” ——不不不,我是怕你伺候得太好了好吗! 安宁:“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年轻好,年轻很好。” 女孩板着脸问:“您要出门去吗?” 安宁点点头:“是的,我准备出门。” “今晚回来吗?” “当然回来!” “那么我会为您铺床,并且留着门等您回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告退了。” 安宁:“等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一般您叫我女仆或者‘喂’就可以了。” ——这是某种幽默吗? 安宁:“这不好吧,我叫安迪·弗罗斯特,还请小姐把您的芳名告诉我,方便称呼。” “梵妮,梵妮·格雷。” 安宁:“安妮?你这个名字倒是很大众化……” “梵妮!您是不会发va音吗?” “当然,我当然会。梵妮,我记住了。”安宁顿了顿,为了快速度过尴尬,他继续问道,“梵妮,我有个问题,附近哪儿有银行?” “银行吗?您是要换钱币还是存取金钱?如果只是想把身上的克朗银币换成苏,直接到桥上找犹太商人就好了。” 安宁想了想,回答道:“我要先去存取钱的那个银行,然后再去找犹太商人换硬币。” 梵妮:“那……可能跟您一个刚来巴黎的人说不太清楚,我去跟女仆长通报一下,然后给您带路吧。” 安宁微微蹙眉——怎么感觉自己这个乡下人刚刚被巴黎人鄙视了? 女仆拉起裙子行礼之后,直接转身去请示女仆长去了,安宁就这么被撂在原地。 也是,人家的主子是公爵大人,自己只是个住在公爵这里的门客,人家没必要对自己太客气。 安宁撇了撇嘴,突然心想,等大革命爆发了,自己混出个名堂之后,不知道这女仆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等着瞧吧,等我展现一波未来人的骑墙派技巧,成为革命的大贵人。 安宁胡思乱想的当儿,梵妮回来了:“走吧,弗罗斯特先生。女仆长让我除了带您去银行之外,还带您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您……有钱吧?” 安宁很想找个时候回答没钱,看看这女仆什么表现。 结果没等他开口,女仆就继续道:“算了,女仆长会派人去通知为公爵家服务的裁缝店的,毕竟您是小姐的恩人。” 看来衣服的事情也解决了。 “您是准备走路呢,还是搭乘出租马车?”梵妮又问。 安宁:“很远吗?” “有点。” “那坐公共马车吧。” “那您在这里稍等,我去租马车。”说着梵妮屈膝行礼,又转身走了。 013 领取任务奖励 梵妮找来的是一辆双轮出租马车,就是那种车夫要在马车车厢后面驾驶的小马车。 安宁上了车之后,梵妮也跟进了车厢,顺手带上车门。 安宁:“车夫知道去那里了吗?” “您只吩咐了最近的银行,所以我告诉了他。还是说您要指定一间银行?”梵妮问道。 “不,随便一个银行就行。”安宁顿了顿,又说道,“最好是一个比较靠谱的银行,我的意思是那种不会轻易破产的。” “这样的话我个人推荐泰尔森银行,那是一家在总部在伦敦的英国银行,在巴黎有分行,很多贵族的钱都存在里面。”梵妮回答道。 安宁:“一家英国银行吗?法国贵族为什么会把钱存在英国银行里?” “当然是因为最近的传闻,国王陛下快要破产了,可能会增税。”梵妮回答道。 安宁挑了挑眉毛:“作为女仆你知道得还真多……” “每一个巴黎人都在说这些,你只要在罗亚尔宫的广场上多听听先生们的高谈阔论自然就知道。”女仆顿了顿,又说道,“更何况这些内容,多半都是公爵阁下炮制的。” 安宁“哦”了一声,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奥尔良公爵托勒斯泰尔把自己的贵族属地开放给巴黎市民,让罗亚尔宫成了巴黎市民的一个舆论中心,然后散布各种对国王不利的消息。 这位公爵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给一个什么样的巨型火堆添柴。 梵妮:“要改道去泰尔森银行在巴黎的支行吗?” 安宁犹豫了一下,作为一个知道未来走向的人,把自己的钱放在更安全的英国银行似乎是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可问题是,等将来英国成为反法同盟的一员之后,自己作为一个法国人——一个倾向革命的法国人,还能不能在这个银行拿到自己的小钱钱。 安宁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本地的银行好了。 这样虽然有将来银行家被送上断头台的风险,但是只要自己操作好一点,应该能赶在那之前把钱拿出来。 安宁:“不了,作为一个法国人,我不太信任英国佬。” 梵妮:“是嘛。听说您是卡昂那边的人,诺曼底地区的人不应该比较对英国人有好感吗?” 安宁:“这是偏见,诺曼征服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英国人占据诺曼底也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我们可是根正苗红的法国人。” 女仆盯着安宁看了几秒,然后咋舌道:“果然像小姐说的一样,你有点怪啊。” 安宁:“啊?” “小姐说,你是个皮匠的儿子,但是却有一口流利的德语,法语也没有那种粗鲁的口音。而刚刚,你流畅的就说出了诺曼底地区的历史,这可不是主日学校能学到的东西吧?” 安宁心想好家伙,你原来是代替你家小姐考核我呢? 他赶忙找补:“主日学校的神甫很喜欢跟我们这些孩子讲历史典故,当故事听还挺有意思的。” 梵妮咋舌:“是神甫大人的兴趣啊……倒也说得通。” 安宁暗自松了口气。 妈的,这个年代作为皮匠的儿子过于有见识也会惹人怀疑。 梵妮又问:“你准备去银行存什么钱?既然是随便找银行,那应该不是要支取之前存在银行的钱吧?” 安宁又咯噔一下,仔细一想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要是待会自己在小女仆的注视下从银行里取出一大袋钱币,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于是安宁说:“在护送公爵小姐逃离战场的时候,我击败了一个抢劫的匪徒,拿了一些战利品,在回法国的路上找行商人换成了钱。” “是这样吗?我只是在小姐泡澡的时候跟小姐聊了聊,她完全没说起过这种事啊。” “我背着她换的钱。实际上我还从小姐这里拿了好几克朗的银币,也一并找行商人换成了更加方便使用的铜币。” 梵妮撇了撇嘴:“这样啊。” 这时候出租马车明显减速,车夫打开车厢后方的车窗朗声道:“索伦银行到了,两位要下车吗?” 安宁立刻表示:“好,我在这里下车!” 于是车窗外传来车夫叫停马儿的“吁”声,车子缓缓停下。 安宁不等小女仆开门,自己就打开门跳下车。 坐在马车车厢后方的车夫指着面前的的两层建筑说:“这就是索伦银行,先生。” 安宁一抬头,就看到了银行的招牌,于是大步向大门走去。 梵妮也下了车,把车费结给了车夫,然后小步快跑跟上了安宁的脚步。 安宁心中咋舌,心想这家伙居然真要跟进来啊。 也不知道任务奖励在银行这里会以什么形式支付,会不会显得很怪。 没想到他刚进银行,站在柜台后面那个看起来十分英伦管家范的中年绅士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就笑道:“哦,弗罗斯特先生!您来得正是时候,正好有一张你的汇票!” 安宁心想坏了。 他瞥了眼跟进来的梵妮,发现女仆已经一脸震惊。 那可不得震惊么,因为安宁会到这个银行来,是由她根据距离的远近来选的。 结果一进来银行的职员就一副跟安宁很熟的样子主动打招呼,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一个人到银行来的…… 然而下一刻,女仆的震惊表情就消失了,她小声说:“难怪你要到这个银行来,原来你是老客户啊。” ——等一下?所以是自己的外挂把这个不合理的地方给合理化了吗? 安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梵妮,可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自己这个外挂,能不动声色的扭转别人的认知和记忆? 这时候索伦银行的职员已经从柜台后面出来,主动迎上前:“弗罗斯特先生,请到贵宾室来,这位女仆小姐就请在大堂稍事等候。” 梵妮点头:“嗯,我在这等着就好,弗罗斯特先生您赶快办您的事情吧。” 安宁点点头,然后就在那英伦管家范儿的银行职员的引导下,进入了贵宾室。 014 混乱的货币制度 贵宾室的装潢,给人的感觉是一间本来巴洛克风格的房间,被人强行改成了洛可可风格。 这点在那张办公桌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一个洛可可风格环绕的环境下,居然有这样一张充满了黄金和象牙雕刻的华丽办公桌,实在有点突兀。 安宁忍不住评价道:“这个办公桌和整个贵宾室的装潢简直格格不入,你在街边的咖啡店随便搬一张桌子来都比这个合适。” 银行职员面露抱歉的神色:“我们买下这个房间作为银行办公地的时候,这个桌子就在这里了,主管先生觉得把它扔掉不太好。” 这时候门开了,一名贵族打扮的先生进了房间,向安宁行礼:“您好,弗罗斯特先生,我就是那个不愿意扔掉这张桌子的银行家。你可以叫我克罗瓦。请问我们可以开始办理您的业务了吗?” 安宁点点头:“克罗瓦先生,我们开始吧。” 克罗瓦到了桌前,从一叠文件里抽出一份:“我们收到了一份给您的汇票,根据这份汇票,我们要向您支付550克朗,您是希望我们直接支付呢,还是换算成金子给您支付?550枚银币可是很沉的。” 这个时代法国的货币非常混乱,有很多种不同的货币单位,比如金路易、金埃居,利弗尔,苏,丹尼尔,以及克朗等等。 会这样一大原因就是整个法国流通的都是金属货币,之前法国的财政大臣搞过纸币,结果因为滥发之类的问题,纸币很快变成了废纸,结果民间普遍不信任纸币。 金属钱币因为本身含有金银等贵金属,所以本身就有价值,他们之间的兑换要根据金银的含量来进行换算,所以复杂得一逼,不像有中央银行背书的官方货币那样可以强行规定不同单位的兑换比例。 比如英国人就规定一英镑等于20先令,1先令等于12便士。甭管硬币里面含有多少金银,都这样兑换。 统一的货币体系对经济的发展大有好处。 法国就不行了,不但货币乱成一团,封建贵族们还保留了一定的关税自主权,严重影响了商业的发展。 为此路易十五的财政大臣曾经打算进行改革,所以规定了一马克的黄金可以兑换740利佛尔又9索尔,试图统一货币体系,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正因为这样,现在安宁不得不头痛如何支取自己的奖励。 他想了想,对克罗瓦说:“我在贵行这里开一个账户吧……” 克罗瓦:“账户?呃……您是指要把这笔钱存在我们的银行?让我们给您开一张存票是吗?” 安宁张大嘴——他这才想起来,现在的银行还没有账户制,在银行存钱会得到一张存票作为凭证,这个存票随便谁拿过来都可以兑换。 存票就相当于一种可以对付的凭证,甚至能自由进行交易。 安宁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点点头:“对,我要把550克朗折算成金路易,然后存在你们这里。毕竟日常生活中一般也用不上金路易。无法取整的部分,请帮我兑换成苏,我要拿着作为零钱使用。” 克罗瓦先生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办。” 说罢他拍了拍手,于是几个银行职员搬了一大袋银币进来,然后克罗瓦先生在自己的桌子后面一坐,戴上眼镜开始用天平给银币称重。 安宁目瞪口呆的看着克罗瓦先生摆弄砝码和天平。 他上次看到类似的场景,还是在哈利波特的电影里,哈利第一次进古灵阁的时候就看到一堆地精在给金币称重。 看着这个场景,安宁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个时代的落后。 每次交易都要这样称重算货币价值,多麻烦啊…… 这样一想,大革命之后,革命法国印发的“指券”其实是一种进步,只可惜那时候因为没人统筹,革法当局玩命印指券,把币值给印崩了。 安宁默默的记下了这一点,搞不好以后大革命爆发之后,自己能在这方面做点什么。 克罗瓦等人忙碌了半天,终于整完了安宁委托的兑换,然后对安宁说:“我们可以给您一张20金路易的存票,以及10利佛尔的零钱,这10利佛尔我们可以用你希望的方式支付给您。” 安宁点头:“可以,你给我五个利佛尔的银币,剩下的都换成苏。” “明白了,稍等。” 很快安宁就拿到了他穿越之后第一张存票,以及一小袋硬币。 他把存票放进上衣的内兜里,硬币系在裤腰带上,然后向克罗瓦先生告辞:“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慢走。”克罗瓦站起来,一路把安宁送出了贵宾室。 贵宾室外,梵妮正站在门口左侧,安静的等待着,看起来就像正在厕所门外等主人上厕所的忠犬。 这时候安宁突然发现,梵妮的女仆装裙子并不是长裙,而是露出了穿着白色丝袜的小腿。 这可是后世女仆装的设计,这个时代的女仆装理论上应该是一直盖住脚踝的长裙才对啊! 安宁忙问:“梵妮,你的女仆装怎么裙子才这个长度?” 梵妮这才注意到安宁从里面出来了,她翻了翻白眼反问道:“如果裙子太长,这不就沾上地上的泥土了吗?我可是公爵家的女仆,我才不会像普通劳动女性一样穿长裙呢。这就和弗罗斯特先生您不穿长裤是一个道理。” 安宁咋舌。 看来这个时空的逻辑是这样的:贵族和富人因为嫌弃地面脏,所以穿套裤加白丝袜,那自然贵族家的女性也不会穿太长的裙子。 长裤和长裙,都是没钱的劳动者才穿的玩意儿。 还……挺合理的,至少自身的逻辑是闭环的。 等一等!安宁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所以我在这个时空,可以经常看到白丝美少女了? 他又看了眼梵妮的白丝。 看到这白丝的瞬间,安宁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不只有不方便的地方。 梵妮:“您的事情办完了吗?” 安宁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办完了,拿了点零钱出来。” “您是公爵的客人,理论上讲应该用不到零钱的。”梵妮说,“那么接下来,我就按女仆长吩咐的,带您去裁缝那里吧。您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们顺便采购一下。” 安宁正要回答,正好看见银行的克罗瓦先生从贵宾室里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克罗瓦的假发上,便思考着要不要给自己买个假发…… 梵妮:“巴黎的贵族们不会因为您戴上假发就把您当做自己人的,实际上这会儿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说小姐的恩人是个皮匠的儿子。” 安宁:“你难道能读心吗?” “怎么可能!作为仆人,我只是比较擅长察言观色罢了。何况您刚刚直勾勾的盯着银行家的假发看,非常的明显。” 安宁:“所以你的建议是,我不用弄个假发?” “完全不用,该尊重您的人,不会因为您没有假发就不尊重您,反之,看不起您的人,看见您的假发只是多一个嘲笑您的借口罢了。” 安宁挑了挑眉毛,然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问梵妮:“那你呢?你是看不起我的人,还是看得起我的人?” 梵妮:“我是还不了解您的人,等了解了,我再决定对您的态度。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015 不偏不倚撞上了 之后的过程,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梵妮带着安宁逛巴黎约会。 至少安宁自己是这么脑补的。 安宁上辈子陪女孩子逛街都是集体行动,像这样单独和一个女孩子逛街的经历基本为零。 毕竟他穿越前还忙着为了自己的未来996奋斗呢,还没有时间考虑解决个人问题的事情。 梵妮带着安宁,到裁缝店买了衣服,又去日常用品店买了皮夹之类的日用品,最后还在路边的咖啡馆喝了一杯咖啡。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安宁终于坐着梵妮租来的出租马车,回到了罗亚尔宫附近。 刚下马车,他就听见有人正在街上对人群发表演讲。 演讲者是一名戴着假发的贵族,他挥舞着双手,对着人群怒吼道:“在新大陆,人们已经把国王赶走了,然后宣称人人生而平等!新大陆人可以这样做,我们自然也可以!贵族和教士们凭什么生来比我们更高贵?” 安宁略微放慢步伐,因为说话这个人打扮看起来就是个贵族,一个贵族,居然在演说里反对贵族特权…… 就在安宁疑惑的当儿,围观的人里有人调侃道:“马布里!你又在哪儿偷来了一卷假发?” 演讲者怒吼道:“我本身就是贵族!但是正因为我本来就是贵族,所以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名字里面多了个‘德’而已!这并不会让我们更聪明!” 安宁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加布里埃尔·德·马布利,启蒙思想家,空想****者,没记错的话他已经七十一岁高龄了,居然还在罗亚尔宫的公共空间演说。 这时候又有围观的人喊:“下来吧马布利,我来这是想听人讲皇后的风流韵事的!” “还有朗巴勒夫人的风流韵事!”另一个人附和道。 “你们就只知道这些风流韵事!可我在说的是每个人的人权!你们这样永远不可能成为卢梭所说的公民!” 老绅士开始骂骂咧咧。 安宁看得正开心呢,梵妮突然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只要住在罗亚尔宫,这样的景象天天都能看见。巴黎最不缺的就是演讲和辩论,以及决斗。”梵妮说,“还是赶快进去吧,马上就是晚餐时间了。” 安宁:“这种情况真的很常见吗?” “是的,毕竟夜晚将至,长裤佬们下工了都习惯去酒馆喝一杯,公爵大人出租的房子里,开了巴黎最好的几间酒馆。所以这个时候长裤佬们会向这边聚集,就会有像马布利先生这样的人跟他们宣讲自己的主张。” 安宁嘟囔道:“长裤佬……” 后世讲到法革的书,都喜欢把巴黎的市民阶层叫无套裤汉,旨在强调他们和贵族的区别。 估计这个长裤佬,就是“无套裤汉”这个词的源头。 梵妮上前推着安宁的背:“快走吧,要吃饭了。” 安宁就这么被推着一路向自己主的地方走去,这时候几名贵族打扮的年轻人从罗亚尔宫侧门出来,正好和安宁打了个照面。 安宁听见身后推着自己的梵妮嘟囔了一句:“靠,还是碰上了。” 看来梵妮知道些什么。 “看看,这位该不会就是克里斯蒂娜说的那位皮匠的儿子吧!”贵族青年之一指着安宁说,“毕竟他身边跟着克里斯蒂娜的犟嘴小女仆啊。” ——好么,居然靠着小女仆识别出了自己。 另一名贵族青年点头:“肯定是他,看他这身不合身的打扮!他还想扮贵族呢,也不想想隔着老远他身上那顾皮鞋鞋油的味道就出卖了他!” 看来这伙贵族,把皮匠等同于擦皮鞋的人了。 安宁蹙眉,对方这明显找茬语调,让他十分不爽。 于是他昂首挺胸,不亢不卑的回应道:“我就是皮匠的儿子安迪·弗罗斯特,几位有何指教?” 话音刚落,梵妮就压低声音说:“别被他们挑衅,他们就喜欢找你这样的人的茬!” “指教?”几个贵族子弟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围了上来,“是你让我们指教的啊!我看看,你的套裤看起来不太合身啊!” “当然不合身!毕竟他从一出生就穿长裤的嘛,突然让他穿套裤,怎么可能合身嘛!” “对对,他就像一个穿了套裤的猪一样!” 贵族少年们哈哈大笑起来。 不等安宁反唇相讥,贵族少年之一又说:“听克里斯蒂娜说你的英勇行为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不是个鼓手吗?怎么可能打得过全副武装的强盗?” 另一个少年立刻接口道:“我看啊,是天太黑,那个强盗自己滑倒了,然后撞到他的刀上了!” “再不然就是这样,他其实是想要给强盗擦擦皮鞋,”第三个贵族少年做出哀求状,“哦强盗大人,让我给您擦擦鞋子把,瞧啊,您的鞋子已经全是泥巴了,我父亲是个皮匠,我的手艺可好了!然后强盗信了,就准备脱鞋子,我们的皮匠英雄就趁机把强盗的脑瓜给砍掉啦!” 少年们又是一阵哄笑。 安宁怒火中烧,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梵妮刚刚说的,整个巴黎最常见的就是演讲、辩论和决斗。 而安宁有系统在身,用西洋剑进行决斗的话,理论上讲永远不可能输。 于是安宁掏出刚刚买的手套,准确的扔到刚刚从罗亚尔宫出来的时候走头一个的贵族少年脸上。 贵族少年们一下子全沉默了。 安宁可算是有了说话的机会,他朗声道:“你们既然怀疑我的刀法,那亲自领教一下不就好了?我听说巴黎经常会有人决斗,想必你们也是决斗老手了。” 这时候梵妮过来拉着安宁的衣服,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在干什么啊,和贵族决斗,输了你会丢掉性命,赢了你会获得麻烦!他的父母会记恨你一辈子的!” 安宁心想:不,我赢了以后,小少爷父母最多记恨我九年,然后就该他们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路灯款式了。 大革命一来,什么贵族都特么玩儿蛋去。 这时候,被安宁扔手套的那个贵族少爷咬牙切齿的质问道:“好大的胆子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宁:“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国王陛下的儿子,我也要跟你决斗。你敢不敢接我这个皮匠儿子的挑战吧,不敢就老老实实闭上嘴给我滚蛋!” 016 决斗成立 这时候,本来在围观法布利演说的人群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 但是围观人群似乎没能一下子掌握状况,安宁听到有人在低声嘀咕:“怎么回事,贵族少爷们争风吃醋?” 安宁想起来了,自己现在也是个穿套裤的,而且还带着女仆,所以没有被长裤佬们识别为自己人。 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被扔了手套的那位立刻就帮了安宁一把。 “上帝的肚脐眼!”他说了一句在法国意思接近“他妈的”的话,“你一个皮匠的儿子,也敢扔我手套?我可是雷吉诺德伯爵!我爸爸是李夏尔侯爵!” 安宁冷笑一声:“什么伯爵,你有爵位吗?就自称伯爵!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平头老百姓而已!” 侯爵的子嗣号称伯爵,那其实就是一个尊称,并不是说他真的有伯爵的爵位。爵位这东西正主死了才能按顺位往下传。 这下周围的围观人都明白了状况,然后长裤佬们一下子就站到了安宁这边,开始叫嚣着帮腔:“没错!侯爵那是你爹,我们叫你一声伯爵只是我们讲礼貌!” “干死他皮匠的儿子!” 雷吉诺德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我可是贵族!就算我没有继承爵位,也和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一样!你怎么敢和我们相提并论?” “哪里不一样?”马布利站到了安宁身边,“你的伯爵是虚衔,我可是真正的伯爵,我没觉得我和这位皮匠的儿子有什么不一样!” 说着马布利转向安宁:“很好,青年!勇敢的对贵族们说不!决斗需要双方各一名见证人,我愿意当你的见证人!” 安宁点头:“谢谢,马布利爵士……” “叫我先生。”马布利纠正道,“爵位只是一个头衔,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这点,才自欺欺人!” 安宁点点头,然后对那个叫雷吉诺德的人说:“怎么样,我这边已经有见证人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要是拒绝决斗,就会成为全巴黎的笑柄!明天每一个酒馆都会传遍,说李夏尔侯爵的儿子被一个皮匠的儿子吓破了胆!” 雷吉诺德笑了:“哼,你以为我会拒绝吗?开什么玩笑,我从小就接受最好的剑术训练! “虽然我的哥哥们训练都是应付差事,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剑术是真材实料的!不就是决斗吗,我答应了,你还是赶快给你再乡下的父母写信,让他们来给你收尸吧!” 雷吉诺德说完,他的几个跟班都笑了:“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不长眼和雷吉你决斗!” “他难道不知道雷吉已经赢了三场决斗了吗?” 好家伙,看来这个雷吉诺德,还是决斗的常胜将军。 雷吉诺德:“我们这边也会出一个见证人,接下来还需要一个第三方见证者,我想不如就请公爵阁下来担任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公爵阁下恐怕没有这样的时间,第三方见证者不如就由我来担任吧。” 安宁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高个子绅士,看服装好像是一名教士。 “自我介绍一下,是我以马内利·西哀士,如你们所见是个教士,我想以我的身份担任第三方见证人,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安宁都惊了,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个下午先是碰上了马布利,然后又碰上了西哀士,大革命的历史人物排着队的登场吗? 这位西哀士,虽然是教士,属于三级议会里的第一等级,但是却跑到了的第三等级这边来,而且写了一本著名的小册子《第三等级是什么》。 这本小册子里有句名言:第三等级是什么?是一切! 但是安宁转念一想,罗亚尔宫现在等于是整个巴黎主要是的启蒙思想传播中心,估计现在在巴黎生活的进步人士都时不时会到罗亚尔宫来露面。 那么在罗亚尔宫附近碰上一两个进步人士也很正常。 雷吉诺德看上去很高兴:“很好!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见证人了,教士阁下,您来定决斗的时间吧,而作为被提起决斗的人,我有权利选择武器,我选择短剑作为决斗武器!” 西哀士:“那是你的权利,不过决斗的时间让我先来问问这位皮匠的儿子,明天下午可好?” 安宁点头:“没问题,明天下午,至于地方,我对巴黎不是很熟,巴黎有什么可以让贵族之子血溅三尺而不显得突兀的地方吗?” “布洛涅森林附近的草坪就不错。”围观人中有人喊,“今年开春我还去哪儿踏青来着。” 安宁看了眼喊话人,发现那是一位知识分子打扮的绅士,戴着单边眼镜。 安宁猜测他可能是商行的职员或者巴黎市政的办事员。 现在的巴黎已经养起了数量相当庞大的小布尔乔亚群体,这些人后来也会成为无套裤汉的一部分,被卷入时代的洪流中。 西哀士点头:“好!那就决定了,布洛涅森林北面的草坪,明天下午!两位请和你们的见证人一起准时赴约!” 西哀士说完,转身看着安宁:“这位先生,还没有问您尊姓大名。” “我叫安迪·弗罗斯特,皮匠之子。”安宁故意加上自己父亲的职业。 西哀士叹了口气:“老实说,你的勇气我非常敬佩,但是挑战一位屡次赢得决斗的贵族显然不太明智。明天我会尽我所能,希望你能从决斗中幸存。” 说完西哀士看向马布利:“马布利先生,真没想到您会圈进这样的事情里。” “西哀士,你应该看看这位弗罗斯特先生刚刚的勇气,如果第三等级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勇气,法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马布利显然很兴奋,原来他和西哀士是老朋友了。 安宁其实挺想告诉这两位,法国的第三等级不是缺乏勇气,他们只是缺一场粮荒。 西哀士拍了拍安宁的肩膀,然后对马布利说:“好啦我的朋友,我们也许可以去附近找个还开门的咖啡店喝一杯。弗罗斯特先生,明天见。” 安宁点点头。 随后西哀士了马布利离开了。 雷吉诺德上前一步,指着安宁的喉咙道:“那个教士和马布利好像以为当见证人就能救你一命!太天真了,明天就是你的死期。像你这样的家伙,不配呆在托勒斯泰尔小姐周围!” 安宁露出轻蔑的笑容:“做得到就试试看啊,我可是从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人,你这种只在决斗场上玩过过家家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雷吉诺德哼了一声,带着一帮贵族哥们走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去,一边聊着明天的决斗,一边走向附近的酒馆。 安宁身边只剩下吊着眼角的梵妮。 梵妮:“你这个蠢货!那个雷吉诺德已经在决斗中杀死了两个和小姐关系密切的男性了,还打伤了一个!他好像认为只有他才配得上小姐!你这样挑衅,正中人家下怀。 “本来你不扔手套的话,雷吉诺德还不至于向一个平民发起决斗!” 安宁:“贵族不能向平民提起决斗吗?” “因为会很丢脸。任何跟平民扯上关系的活动,都会让贵族丢脸。”梵妮没好气的说,“但是你这个蠢货,替人家把事办了。” 安宁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我看到别人做蠢事就会生气。” “但是我明天也未必会输啊。” 实际上,安宁觉得自己明天大概赢定了。 自己可是有挂在身的人。 梵妮翻了翻白眼:“哼,如果你明天赢了,我就……” 安宁等了几秒,看梵妮卡壳了才追问:“你就怎么样?” “我没想好!反正我会给你一点好处!但是我看不太可能,明天我要代替你的父母,给你收尸了。想想看你父母收到讣告时悲伤的样子吧!” 安宁撇了撇嘴,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平安回到巴黎了,似乎应该给在卡昂乡下的父母去个信报平安。 安宁记得这边自己的原生家庭里,哥哥应该是识字的,可以把信念给父母听。 这时候梵妮叹了口气:“哎,虽然明天你就要死了,但是今天我还是你的仆人,快进屋把,我给你端饭去。” 017 来自女仆的建议 这天入夜,梵妮正端了安迪·弗罗斯特先生的晚餐要离开罗亚尔宫的主建筑,就突然被克里斯蒂娜·德·托勒斯泰尔小姐拉住了。 梵妮略微有些惊讶:“小姐晚餐时间了,您应该去餐厅……” “你怎么搞的,有你跟着还让安迪和雷吉诺德决斗了?” 梵妮一脸委屈:“本来是碰不上的,但是到罗亚尔宫周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法布利爵士的演讲,他停下来看了一看,最后就碰上了。” 梵妮这表情动作,就差没把“都怪法布利”说出口了。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雷吉诺德会向一个平民发起决斗,我以为他那么看不起平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家族的名号,和平民扯到一起呢!” “呃,”梵妮略显尴尬,“是弗罗斯特先生扔的手套。” 克里斯蒂娜愣了一下:“对谁?” “对雷吉诺德,而且我在旁边看着,他好像故意瞄准那伙贵族的带头人。” 克里斯蒂娜大张着嘴:“这……居然是这样!不过弗罗斯特在救我离开战场的过程中,确实展现了非常精湛的剑术,一下子就秒杀了要抢劫我们的强盗……” 梵妮狐疑的看着自家小姐:“您确定您看到了一个皮匠之子施展精湛的剑术?这也太扯了吧?” 克里斯蒂娜犹豫了:“这……当时天很黑,而且过程就一瞬间,我也不太确定了……” 梵妮:“雷吉诺德的狗腿子认为,是那个强盗跌倒了,直接撞上了弗罗斯特先生的刀,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克里斯蒂娜抿着嘴:“那个时候我很紧张,我刚刚用自己的手枪开了一枪,什么也没打中,在拼命的装填,所以真的没有看太清楚……” 梵妮:“我懂了,一切都是您擅自美化之后的场面,弗罗斯特先生只是勉强干掉了强盗。而您却在今天下午的欢迎您归来的沙龙上添油加醋了一番。这样一想雷吉诺德盯上弗罗斯特先生也很正常。” “你是说这怪我?” “我什么都没说,小姐。不管怎么样,明天弗罗斯特先生就要面对打赢了三场决斗的雷吉诺德是既成事实,我所能做的就是今晚给他稍微加餐一点了。”梵妮看了眼克里斯蒂娜,“小姐您也去吃饭吧,去迟了又要被夫人数落了。” 克里斯蒂娜看起来非常低落:“这个该死的雷吉诺德,我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根本不喜欢他,对他没兴趣?” 梵妮:“等您去了布里埃纳军校,他自然明白了。现在他似乎觉得您声称要去军校,是对他的挑逗。” “要怎么样才能把那理解成挑逗啊!”克里斯蒂娜略微提高音量,而这让声音被餐厅内的人听到了。 “克里斯蒂娜!”公爵夫人的声音飘出餐厅,“全家都在等你来进行餐前祷告!” “我来了妈妈!” 克里斯蒂娜高声回应,这才松开拉着梵妮的手,整了整衣装,昂首阔步的推门走进餐厅。 梵妮撇了撇嘴,端着宽大的餐盘,快步离开了。 ** 安宁看到梵妮端上来的晚餐的时候,心情大好:“哦,看起来挺丰盛的嘛!我还以为今晚又要和黑面包作伴了。” 梵妮:“让公爵的客人吃黑面包,传出去会让公爵丢面子的。”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这是让我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呢。”安宁笑着开玩笑道。 梵妮:“您还有心情开玩笑啊。雷吉诺德为了得到小姐的爱已经魔怔了,他明天一定会找机会下杀手的,就算西哀士教士竭力阻止也没用。” 安宁笑道:“比起担心这个,我倒是更担心我作为一个平民杀了贵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梵妮微微蹙眉:“理论上讲,决斗中杀死对方是荣誉并且合法的,但是……” 安宁一边撕面包,一边把女仆没说完的话补完:“但是那是两个贵族之间的事情。” 梵妮点头:“没错,一般贵族只和贵族决斗,而平民一般不会决斗,平民喜欢直接动手斗殴。像这样平民把手套扔到贵族脸上的……” 安宁把面包塞进嘴里,然后发现公爵家吃的面包也特么的硬邦邦的,难道法国的面包全是这种口感吗? 我到底要去哪儿,才能吃到记忆中那种软糯喷香的面包? 晚餐的主菜是牛排,安宁扔下面包,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梵妮看着安宁的举动,疑惑的问:“看起来您吃过牛排?” 安宁:“我应该没吃过吗?” 女仆憋了几秒:“现在平民里面吃过牛排的也不少了,我不知道皮匠家庭能不能吃得起……” 答案是吃不起,安宁从原主继承来的记忆里面完全没有他们家吃牛排的记忆。 但是这不重要。 安宁美滋滋的品尝着牛排。 和安宁在后世吃的牛排比起来,这个牛排下的香料有点少,但是火候绝对比安宁吃过的中式牛排要合适,整个牛排的口感极佳。 梵妮默默的给安宁倒来一杯水放在旁边,然后沉默的看着安宁吃。 安宁看了眼梵妮:“你的饭呢?” “仆人们会在九点吃饭,我到时候会吃的。” 安宁“哦”了一声。 梵妮又说:“不过看您吃得这么开心,我确实有点饿了。” 安宁:“那坐着一起吃啊,我不是贵族老爷,你没必要在意这么多规矩。” 梵妮:“我不太想和明天就要死的人同桌吃饭。” 安宁笑道:“我不会死啦,我还等着你给我那个说好的好处呢。下午的时候你可是说了啊,我活下来你就会给我好处的。” “我倒是挺羡慕你这种乐观精神的。” 安宁哈哈大笑。 “对了,你是只照顾我到我去布里埃纳军校,还是等我去军校了也跟过去照顾我?”安宁又提了个新话题。 梵妮:“这个问题等您吃上明天的晚饭之后再来讨论不迟。” “好吧好吧,那我们来讨论点别的,你觉得我明天穿什么衣服去比较好?” 梵妮:“这有区别吗?” “当然,明天我可是会成为舆论焦点,毕竟我可是要杀死一个侯爵的儿子呢。” 梵妮:“……你……您认真的?您真觉得明天能赢?” 安宁点头:“相信我,我会赢的。” 梵妮微微歪头,略微思考之后,严肃的对安宁说:“那我建议你直接下死手,因为让他活着,你肯定会陷入无休止的报复之中。雷吉不会放过让他颜面扫地的平民的。” 018 决斗之日的焦点位 第二天下午。 布洛涅森林外聚集的看热闹的人比安宁想想的要少。 他刚下马车就四下张望,结果没看到几个人。 后下车的梵妮问:“你在看什么?” “我以为会有比较多人来围观……” 梵妮:“长裤佬这个时候在工作呢,会来看的只有闲得没事干的贵族。” 安宁撇了撇嘴,他已经看到不远处贵族老爷们支起的阳伞,好几个盛装的小姐坐在阳伞下面聊着天。 梵妮:“那边那些都是雷吉诺德的拥趸,人家都是来看你这个皮匠的儿子怎么死的。” 安宁:“这种人还能有拥趸啊。” “拥趸可多了,也就我们小姐一心想要当现代贞德,所以根本不鸟他。在别的贵族小姐眼中,赢了三次决斗的他可是勇敢的白骑士呢,人气像那些有名的诗人一样高。” 梵妮说话间,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三个漂亮的贵族小姐。 这些贵族小姐的服装,完全不像是安宁印象中的18世纪贵族女性,反而更接近后世的洛丽塔系。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这个时空的贵族小姐们不穿长裙,裙子的长度基本都到膝盖,然后会露出下面的小腿,并且穿白丝袜。 所以这个时空其实只要看丝袜,就能区分平头老百姓和有钱人。 有钱人男性穿套裤,露出小腿穿丝袜,女性穿中裙露出小腿穿丝袜,而老百姓男的穿长裤,女的是长裙。 梵妮:“您在看哪位贵族小姐呢?” “啊?我没有在看具体哪位,我是在观察他们的衣服。”安宁回答。 “这样啊,但是米拉波先生在和你招手,不回应一下吗?” 安宁这才发现米拉波在不远处刚刚下马车,正朝这边挥手。 安宁赶忙挥了挥手,胖胖的爵士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对安宁说:“弗罗斯特先生,听说您是为了克里斯蒂娜小姐出战?” “您听谁说的?”安宁皱起眉头,“不是这样,我挑战是因为雷吉诺德侮辱了我。” 安宁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他侮辱了整个平民阶级!” 这样一来安宁决斗的理由看起来更加冠冕堂皇一些。 米拉波看看周围:“可是平民阶层好像并不是特别关注这场决斗,来围观的都是贵族。如果您死在这场决斗中了,他们也不会有半点感激,相反他们还会称颂雷吉诺德的光辉事迹,毕竟他已经赢得了四次决斗……” 米拉波说话的当儿,又有马车在安宁附近停下,马布利爵士下了马车。 “马布利爵士!”米拉波立刻上前握手。 马布利哼了一声:“米拉波先生,这里可没有皇后的风流韵事。” “啊,我这算是采风,今天看到的内容可以用来写两位绅士为皇后争风吃醋。” 安宁看出来了,马布利不太瞧得起米拉波,毕竟现在米拉波只是受雇与公爵写皇后小黄文的写手。 仔细想想这倒是挺令人感慨的,一个写皇后小黄文的写手,最后成了国民议会的领袖之一,死后还一度被放进先贤祠。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人的命运,除了要看个人的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这时候西哀士也来了。 西哀士:“弗罗斯特先生,下午好,我带来的一位武器商人,待会他会负责检查你们的武器。另外,如果您需要提供武器,他也会为您提供合乎规矩的武器。” 武器商人上前一步,拿出一把剑:“您可以试试看这把,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我保证它的锋利度。” 安宁接过剑,一用力抽出来。 刀刃打磨得锃光瓦亮,反射着下午的阳光。 “很好,我会用这把剑的。非常感谢。” 武器商人向安宁鞠躬行礼。 这时候,三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为首的马车车门上有贵族的纹章。 梵妮在安宁耳边小声说:“你的对手来了,那纹章是李夏尔侯爵的纹章。” 话音落下,雷吉诺德就打开马车的门跳下车,然后从同一辆车里下来了几位漂亮的贵族小姐。 安宁咋舌:“我以为这位雷吉诺德是克里斯蒂娜的追求者。” 米拉波笑道:“他当然是,但是没有人规定他在追求公爵小姐的时候,不能接受其他小姐的好意啊。” 安宁懂了,这就是所谓的海王。 他看着雷吉诺德亲吻了几位小姐的手之后,才把小姐们交给仆人,转身和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中年绅士一起向这边走来。 “西哀士先生,这是我这边的见证人科里伯爵。”雷吉诺德向西哀士介绍那位中年人,“他已经见证了我取得了三次荣耀。” 安宁本来还以为雷吉诺德带来的见证人也会是之后在大革命中崭露头角的名人,结果来的是安宁完全不知道名字的人。 看来昨天连续碰上马布利和西哀士只是巧合,自己并不会连续的遇上历史上的名人。 毕竟巴黎这么大,现在的巴黎有一百万左右的常住人口,想要碰上并不是那么简单。 安宁:“现在人到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雷吉诺德:“看起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死了。” 西哀士:“雷吉诺德先生,请把武器交给这位武器商人检查。” 雷吉诺德抽出自己的佩剑,交给武器商人。 武器商人检查武器的同时,他趾高气昂的看着安宁:“说实话,杀死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剑术训练的贱民,毫无荣誉可言。” 安宁:“既然如此,你可以申请不用剑,赤手空拳来对抗拿剑的我,这样一定能让你赢得充满荣誉。” 雷吉诺德被安宁这一招给整沉默了。 他既然学过剑术,那应该知道开了刃的锋利刀剑可不是开玩笑的,赤手空拳对抗刀剑难度异常的大。 安宁看过一个wj小哥教怎么应对持刀歹徒的视频,那个视频里小哥的建议就是“跑,然后报警”。 雷吉诺德沉默的当儿,安宁继续嘲笑道:“什么嘛,你居然连这种胆量都没有,看来你心中荣誉也不值几个钱嘛。” 雷吉诺德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你给我等着!我要用剑撕碎你这张贱嘴!” 安宁:“是吗?我已经做好用牙齿咬住你的剑刃的准备了!” 米拉波:“哈哈哈……呃,抱歉。” 安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戳中了米拉波的笑点,米拉波这一笑,整个气氛就古怪了起来。 大家都尬在原地。 好在这时候武器商开口了:“我检查过了,这把剑没有问题,很锋利,是一把好剑。” 说罢武器商把剑还给雷吉诺德,后者看着西哀士说:“那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教士先生。” 西哀士正要回答,又有马蹄声靠近。 这次来的马车带着奥尔良公爵的纹章。 众人纷纷对马车行注目礼。 毕竟大革命还没有爆发,公爵大人作为在法国王位继承顺位上的大贵族,还是相当有地位的。 马车停在离众人不远处,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位女仆,女仆在马车门前摆好台阶之后,车上的克里斯蒂娜·德·托勒斯泰尔才款款走下马车。 她也穿了一身洛丽塔裙子,裙子和后世的洛丽塔裙最大的区别就是,胸口的低开襟。 安宁看着开襟里浮夸的胸肌,不由得咋舌。 在逃亡路上,为了确认克罗茨的公母,安宁可是摸过的,那时候没觉得这么浮夸啊! 雷吉诺德立刻上前,想要拉克里斯蒂娜的手,结果被姑娘躲开了。 然后克里斯蒂娜看向安宁,立刻笑出来:“安迪!我来给你加油了!” 这一下子,安宁直接成了焦点位。 米拉波很没教养的吹了声口哨,看起来他已经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万字以上两人在归国旅途上的小故事了。 019 险胜 安宁听见附近的贵族少女们爆发出一阵嘈杂。 他们应该都被克里斯蒂娜无视了雷吉诺德直接和安宁打招呼的举动震惊了。 这个年代,贵族是特权阶级,而平民只是臣子,两个阶级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虽然启蒙思想的传播以及社会的发展模糊了这道鸿沟,但是这道沟彻底消失,还得大革命到来。 克里斯蒂娜小跑过来,握住安宁手:“待会看你了,别死啊!” 安宁:“呃……难道你也觉得我十有八九会输吗?” 克里斯蒂娜别开目光:“这……我本来觉得能打赢强盗的你肯定没问题,但是昨晚和梵妮说完,我不太确定了……” 梵妮你做了什么? 安宁瞥了眼旁边的女仆。 女仆看向别处。 这时候雷吉诺德插进安宁和女仆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雷吉诺德:“他们说克里斯蒂娜和你在逃回法国这段路上发生了什么,我本来不信的……” 安宁:“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毕竟我一直以为她是男人。两个男人之间除了战友情谊不会发展出别的东西。” 雷吉诺德:“哼,谁知道呢。我不关心,反正你今天就要死了。教士先生,我提议我们可以开始了!” 克里斯蒂娜看着安宁,小声说:“我还期待着和你一起去布里埃纳的军校呢,活下来!” 说着她松开安宁的手,向公爵府的仆人们张罗好的位置走去,一步三回头。 米拉波:“如果公爵不是我的资助人,我恐怕已经在构思怎么写你们之间的故事了。” 说完米拉波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向着附近阳伞下的贵族少女们走去,熟稔的和少女们打招呼。显然米拉波也没少在沙龙上和她们厮混。 马布利对安宁点点头,后退了几步。 作为见证人,他要在近处见证整个过程。 雷吉诺德的狐朋狗友们这时候也纷纷上前祝他好运。 片刻之后,只剩下安宁和雷吉诺德相对而立,西哀士作为主要第三方见证人站在旁边,活像个拳击比赛上的裁判。 西哀士:“好了,先生们,请拔出剑,互相行礼!” 雷吉诺德抽出剑,向安宁行骑士礼。 安宁有样学样。 这时候贵族小姐们那边爆发出一阵笑声:“看啊,他连行礼都不会!” “他毕竟是个皮匠的儿子!” “雷吉,弄死他!”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的声音压过了雷吉诺德亲友团的声音:“安迪!我相信你!努力活下来!” 这一声吼仿佛给雷吉诺德叠满了怒气,他恶狠狠的看着安宁,手里的剑耍出漂亮的剑花:“真遗憾啊,很快克里斯蒂娜就会大失所望的!” 安宁看他耍剑花,立刻就想起《夺宝奇兵》的经典场景,有种掏出手枪给告诉他时代已经变了的冲动。 但是这种决斗,必须使用双方约定好的武器。 雷吉诺德踏步上前,挺剑向安宁进攻! 安宁的手自动动起来——对,就像他预料的那样。 安宁手中的剑架开了雷吉诺德的攻击,趁着空档直奔他的心窝。 雷吉诺德大惊,立刻向后撤步拉开距离。 安宁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原地架着剑。 不是安宁不想追击,他原本把一切都交给了系统,就等着赢了,但是系统没有追击,放任雷吉诺德拉开了距离。 其实安宁比雷吉诺德还要意外,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个系统不是防反必赢,只是会自动架开近战攻击并且反击罢了。 这个发现让安宁开始冒冷汗。 原本以为一切系统包办,现在发现系统只管防反,不管进攻—— 奶奶的,安宁哪儿懂剑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进攻啊! 这特么咋整啊? 系统你动一动啊! 但是系统纹丝不动。 雷吉诺德被刚刚安宁的反击震慑了,这时候也一改刚刚的态度,板起脸严肃起来。 他开始小心的调整走位。 安宁想了想,决定开口挑逗——只有雷吉诺德进攻他才能反击,没办法,只好用嘴欠来勾引敌人了。 安宁:“喂,你知道为什么克里斯蒂娜不喜欢你吗?” 安宁稍微注意了一下音量,毕竟这话万一真给克里斯蒂娜听到了,不太好。 但是这个音量,在旁边作为见证人的西哀士和马布利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安宁,马布利还瞥了眼远处阳伞下面的克里斯蒂娜。 雷吉诺德的嘴角抽搐着,显然安宁这个嘲讽效果拔群。 于是安宁继续再接再厉:“你这家伙,是哪里来的侏儒吗?格列弗游记知道不,那个小人国……” 雷吉诺德大喊一声,向安宁攻上来! 剑刃碰撞的清脆声响过后,安宁的手腕一转,就挡开了袭来的剑刃,并且刺向进犯者的胸膛! 雷吉诺德再次后退,可这一次安宁跟了上去! 安宁这波主动跟进,是他采取的行动,不是系统。 他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然而雷吉诺德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看到这笑容的瞬间,安宁暗道不好! 雷吉诺德格挡开安宁的剑,然后直取安宁的脖子—— 这个刹那安宁冷汗都下来了,他本能的一偏上半身,冰凉的触感划过他的脖颈。 ——完了,吾命休矣…… 在安宁这样想的刹那,系统控制着他的手,把剑刺进了雷吉诺德的心窝。 下一刻,安宁和雷吉诺德的身体都静止了。 然后雷吉诺德一口血吐出来,捂着胸口满脸痛苦的倒下了。 周围围观的人爆发出一阵惊呼,雷吉诺德的几个狐朋狗友都站起来,想往这边跑。 西哀士大喊:“等一下!决斗还没有结束!” 几个贵族少爷这才停下来。 西哀士走向雷吉诺德,俯身查看他的状态。 安宁这边,冰凉触感离开了他的喉咙,他立刻摸了下喉咙,结果一手血…… ——等等,不对劲,颈动脉被划破应该像爆水管一样喷血才对啊? 安宁的脑海里略过这样的想法。 难道说,因为自己侧身的动作,刚刚雷吉诺德那一下没有刺破颈动脉? 他低头看着刚刚摸脖子的手,看着那一手血。 这时候西哀士站起来:“雷吉诺德伯爵已经断气了,我宣布安迪·弗罗斯特先生赢得了决斗!” 安宁高举右手:“我赢了!” ——等等,我还在流血,是不是应该先包扎一下? 梵妮跑上前,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不由分说开始给安宁的脖子包扎。 这时候,雷吉诺德的狐朋狗友也赶过来,齐心协力把伯爵翻过来。 雷吉诺德的整个上衣全都被血湿透了,显然安宁心窝那一剑直接造成的大出血。 “不不!”雷吉诺德的朋友之一双手抱头大喊,“这不可能!雷吉是我们当中剑术最高的人!他怎么可能被一个皮匠的儿子干掉!你一定耍诈了!” 安宁正要回答,只见那人拔出手枪,拿起装火药的角葫,在手枪的药池里倒上火药,然后举枪指着安宁:“去死吧,平民!让我来更正决斗的结果!” 安宁大惊,这个距离就算以这个时空子弹糟糕的命中率,也十有八九会命中! 情急之下,安宁猛的把梵妮拉到身后挡起来—— 然后枪响了。 刺鼻的火药味钻进安宁的鼻孔。 安宁没有被击中的感觉,低头一看也没看见自己哪里被击中了。 乖乖,自己离开枪的人才五步远,居然没有中弹吗? 开枪的少年惊呼:“这不可能!你怎么……” 他低下头,目光扫过地面。 安宁也低头看着地面,然后看见地上有个亮晶晶的弹丸,就落在雷吉诺德的尸体不远处。 看来是这个家伙从兜里拔枪的时候,弹丸从手枪里掉出来了。 这个年代燧发枪是前膛装弹,子弹是从枪口怼进去的,然后用纸团塞住。 刚刚这货拔枪动作太大,把纸团和弹丸都洒出来了,估计装的火药也洒了不少。 这时候西哀士上前一步,夺下少年的枪:“够了!决斗已经结束了!这位弗罗斯特先生获得了胜利!你对他开枪是谋杀懂吗!” 安宁:“所以,我可以欢呼胜利了吗?” 梵妮:“欢呼个屁,你脖子上还有伤呢!老实呆着!” 话音刚落克里斯蒂娜就飞奔过来,给了安宁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安迪!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安宁本来想拥抱女孩的,但是临时想起来自己一手长剑一手血,拥抱了怕不是会把血腥带到人家身上,只能作罢。 克里斯蒂娜自己抱够了拉开距离,然后拉着安宁的衣袖说:“来,我把你介绍给我的几个好姐妹……” 这时候梵妮打断了克里斯蒂娜的话:“您确定要让他两手都是血的去见那些小姐们吗?” 克里斯蒂娜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安宁的状况:“哦,这……好吧,你收拾一下……” 梵妮:“我觉得您可以先回家,等明天的沙龙再把他介绍给您的姐妹们。” 克里斯蒂娜想了想,点头:“好吧,这样比较好。你还是赶快去包扎一下,我看你脖子上那么多血没问题吗……” 安宁:“没问题,只是破了点皮。” 话音刚落,米拉波抱了上来:“天哪,不敢相信你居然真的赢了那个决斗三连胜的家伙。看到你脖子流血的时候,我以为你完蛋了。” 安宁:“说来你不信,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米拉波哈哈大笑,然后拉着安宁说:“走吧,我认识个非常好的医生,带你去他那里看看!托勒斯泰尔小姐,您不介意我们先失陪吧?” 克里斯蒂娜点头:“不介意。米拉波先生,您快带他去好好抱扎一下吧。” 020 平民的英雄 安宁被米拉波带着去看了他所谓的非常好的医生。 说实话,安宁对这个时代的医生是有一些恐惧心理的,毕竟这个时候巴斯德还没有出生,人类还没有微生物学,所以医学是一门纯粹的经验医学。 这个时候的西医简直就是反智的代名词,遇事不决先放血,你放血的时候伤口感染了,导致放血的口子化脓,你发烧,医生还会告诉你这说明放血有效了。 是的,这个时代的医生就是这么的“训练有素”。 所以这个年代生病之后能不能好全看命够不够硬,这样一想这个年代能长命百岁的人还挺牛逼的。 不过米拉波推荐的这个医生还挺厉害的,他居然用酒给安宁洗了伤口,安宁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结果医生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家里就会用酒洗伤口,我的老师说这样做伤口不化脓了,是错误的,他说化脓才代表身体正在向好的方向变化,但我总觉得不对。我不喜欢伤口化脓。” 安宁:“你是对的,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医生。” ——好家伙,什么叫化脓才代表身体向着好方向变化,以后受伤还是自己处理算了。 医生又说:“不过,您这个伤口其实不处理也没什么,很浅,只是破了点皮,我甚至不知道您怎么流的这么多血。” 也难怪医生会奇怪,安宁毕竟是会“呼吸回血”的天选之人,来到诊所的时候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 安宁:“可能这不是我的血,刚刚决斗的时候我刺中了对手的心窝,他喷了不少血。” 其实雷吉诺德并没有喷血这么夸张,但这时候安宁只能这么解释自己身上那一大片血迹。 米拉波:“既然已经包扎完了,我们回罗亚尔宫吧,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罗亚尔宫的每个酒馆,估计不少人在等着你凯旋呢。” 安宁点点头:“我也想尽快回家换掉这个沾血的上衣了。” 于是安宁向医生告别,然后搭乘米拉波的马车穿过巴黎返回罗亚尔宫。 刚到罗亚尔宫的公共广场,安宁就听见车窗外有报童在喊:“号外号外!公爵大人的恩人其实是隐世贵族的子嗣,用家传剑法击败了巴黎的决斗王者!” 安宁皱眉,心想巴黎决斗王大概指的就是赢了三次决斗、在巴黎社交圈颇有名气的雷吉诺德了。 就是这个“决斗王”的名头,听着像是个会召唤青眼白龙的牌佬。 米拉波拉开车窗,递出去一个苏的铜币:“来,给我一份号外。” “您拿好!”报童立刻塞了一份报纸到米拉波手中。 米拉波一边翻看报纸,一边嘟囔道:“该死,一看是瓦罗尔那家伙的手笔,你赢了贵族,结果这家伙把你塑造成了隐世贵族,这帮死硬分子就是不承认平民能赢贵族!” 安宁:“如果您来写会怎么说?” “我?我不写这些,除非你是个女人。”米拉波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或者你的对手是个女人。” 安宁哑然失笑,他真没想到后来一度进入法兰西先贤祠的家伙,居然是个酗酒玩女人的黄文写手。 这时候马车停下,车夫敲了敲车厢的前窗:“我们到了,先生们。” 米拉波向车夫付钱的当儿,安宁直接开门下车。 开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不远处马布利在演说:“先生们,就在今天,一个皮匠的儿子,在决斗中击败了号称精通剑术的侯爵的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平民一点不比贵族差! “而且我作为决斗的见证者,亲眼看到了恼羞成怒的贵族同伙想枪杀一个皮匠的儿子,结果他出丑了,子弹从枪管里滑出来了! “这说明一件事,废物不会因为是贵族,就不是废物了! “贵族能做到的事情,平民一样能做到!贵族能连赢三场决斗,平民也行!” 安宁本来听得正开心,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尼玛的,这次老子差点就被一剑封喉了,老子才不想当什么巴黎决斗王。 米拉波这时候也下车了,他拍了拍安宁的肩膀:“马布利继续宣扬下去,全城的贵族傻儿子都会跑来找你决斗了。” 这时候马布利看到了安宁,立刻抬手指着安宁的方向:“各位,快看,击碎贵族骄傲的人来了!欢呼吧!为我们平民的英雄欢呼吧!他反击的不光是对他的鄙视,还有贵族对平民的傲慢!” 众人一齐转向安宁,几个一身酒气的长裤佬冲上来,把安宁抬起来,高高的扔上天空,一边扔一边喊:“平民英雄万岁!” 安宁被扔在空中,心想自己幸亏中午吃的面包比较干,这要是有稀的东西非吐出来不可。 广场上的平民都围过来了,有人大声问被扔上天的安宁:“你该不会真的是什么贵族吧?” 安宁:“不,我是个皮匠的……我草别扔我了!我是皮匠的儿子!” “那你哪里学的剑呢?” “我不会剑术!就瞎打的!”安宁如实回答。 结果因为他在天上,话说得含混不清,大家都没听清,有些人就不乐意了:“别扔他了,让他说话!” 扔安宁的几个长裤佬估计没少喝,就是不乐意,继续一次次把“平民的英雄”扔上天空。 后来醉鬼们失手,把安宁摔到了地上,他这才双脚着地了。 安宁揉着屁股站起来,对围观的人说:“我不会剑术,那号外上说的是假话!我祖上八代都是穿长裤的平民!”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就欢呼起来:“平民万岁!” 看来今天注定是聚集在罗亚尔宫的平民扬眉吐气的一天。 没人知道,再过九年他们还会大大的扬眉吐气一番。 安宁这样强调自己的平民身份,主要是不想在距离大革命还有九年的时候被人当成贵族。 大革命来了之后,大贵族尚且可以靠着骑墙当自由派贵族保命,小贵族可是妥妥的路灯挂件。 不过,这号外已经印出去了,该不会在大革命时代给自己带来麻烦吧? 未来不会有人拿着这个号外,指着我的脸说我是贵族吧? 安宁微微有些不安,但这时候周围的人开始起哄,要他讲讲怎么赢的决斗。 众人强行把安宁推上了路边的花坛,让他给大家讲一讲。 安宁两手一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赢的,他们之前侮辱我的时候说我能打败强盗救了公爵家的小姐,是因为强盗自己滑倒了,脖子撞上了我的刀。 “我猜我能赢决斗,也是那位雷吉诺德伯爵阁下自己滑倒了,心脏撞到了我的剑尖!” 众人哄堂大笑。 安宁继续:“我赢了之后,伯爵大人的狗腿子居然掏出枪来要打我,结果刚举枪,子弹就从枪口滑出来,滚到了我脚边! “就是这样!我只是运气好,不然的话一个皮匠的儿子,断不可能打赢一个伯爵!” 围观群众齐声起哄。 这时候有人大喊:“他们说枪械和弓弩一样,是平民的武器!一定是因为这样,你才赢了!” “对,一定是这样!枪械万岁!” 安宁跟着大家一起高呼万岁。 说不定真是这样,枪械抹平了贵族和平民最后的硬性差距,枪械击碎了甲胄,取代了刀剑,从此以后习武的军事贵族再也不可能在平民中开无双了。 众人又闹了一会儿,这才渐渐散去。 然后安宁发现梵妮和公爵的管家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管家:“弗罗斯特先生,公爵阁下请您一起共进晚餐。” 这个时候,安宁的视野里忽然跳出一行提示。 【托勒斯泰尔公爵似乎更加欣赏你了。】 021 公爵大人青睐有加 <!--go--> 安宁微微蹙眉,因为公爵肯定不是现在才刚刚知道自己打赢了决斗。 如果是赢得决斗导致公爵对自己更欣赏了,那应该是消息传到公爵耳中的时候发生的变化。 但现在才弹提示,说明自己这个外挂他并不是及时更新的,得公爵有所表示,并且影响到安宁之后,系统才会给出相应的提示。 结合刚刚决斗时的体验,安宁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个外挂是有局限性的,并没有他原本想的那么万能。 既然公爵有请,安宁自然不敢怠慢。 管家带着安宁进了公爵主的宫殿主楼,一拍手就有一群女仆上来围住安宁,把他身上沾了血污的衣服给换掉。 梵妮全程站在旁边,看着比她年龄更大的女仆们七手八脚的把安宁当娃娃摆弄。 等安宁换好衣服后,管家严肃的对他说:“待会吃饭的时候,你可以跟着克里斯蒂娜小姐行动,她做什么你做什么,这样不至于违反太多餐桌礼节。” 说实话,安宁这刚刚在外面被一队人抬着,喊那么久的平民的英雄,现在突然让他注意一下贵族范儿的餐桌礼节,多少有点错位感。 但是安宁毕竟寄人篱下,而且现在还不是贵族老爷完蛋的年代,所以他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管家:“那么,请跟我来。” 说完管家领着安宁,连续穿过好几道门。 这个时代的豪宅的特点,就是没有很长的走廊,房间和房间之间互相连通,要去某个房间要穿过好几个不同的房间。 安宁之前来罗亚尔宫主建筑的时候,就在门厅那边逗留了一段时间,见到了米拉波和公爵,所以他对罗亚尔宫内部构造没什么概念。 他印象中还是和动漫里看到的那样,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一个接一个的房间并排。 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 穿过房间的时候,安宁发现罗亚尔宫内部也和之前去过的银行类似,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混杂。 整个房间的装潢已经大部分换成了现在流行的洛可可风格,但是很多家具还是巴洛克时代那种金灿灿的感觉。 仔细想想洛可可风格应该是路易十五时代开始风靡的,两个风格正处在互相替换过程中。 安宁四下张望的当儿,管家推开了餐厅的门。 克里斯蒂娜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她一看到安宁就笑着挥手。 克里斯蒂娜旁边是个小男孩,看年龄应该就是后世和迪穆里埃一起叛逃的坑爹选手夏特尔了。 因为他和迪穆里埃叛逃到了奥地利,本来属于雅各宾派的奥尔良公爵被怀疑是同谋者,直接被送上了断头台。 对于奥尔良公爵来说这属于飞来横祸,人家本来在雅各宾派里的混得好好的,还把名字改成了菲利普·平等彰显自己对大革命精神的支持,结果还是逃不过被儿子坑的命运。 不过现在的夏特尔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孝子的派头,只是个相貌平平的贵族少年而已。 他好奇的看着安宁,然后问姐姐:“我听说弗罗斯特先生是没落贵族,也学过剑法,是这样吗?” “不是,他是皮匠之子。” “皮匠之子怎么可能打得过雷吉诺德?他的剑术据说巴黎排前三的!”夏特尔说。 克里斯蒂娜看了眼安宁,语气变得不确定起来:“这个……他……呃……” 突然克里斯蒂娜转向安宁:“你该不会真的是哪个没落贵族的儿子吧?这样你的德语就可以解释了!” 安宁:“你在想什么呢,没有这回事。” “可是你今天防守雷吉诺德的进攻看起来非常熟练,就像个身经百战的剑士!”克里斯蒂娜不依不饶的说,“皮匠的儿子或者门外汉绝对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安宁一边在管家的引导下入座,一边敷衍克里斯蒂娜:“那只是因为你是个门外汉,而且你和我关系好,所以看起来就变成了那样,人类总是倾向于美化和自己关系好的人。” 克里斯蒂娜刚要回答,安宁身后就传来男中音:“说得没错,人类确实有这样的倾向。” 安宁回头一看,发现是公爵大人,赶忙站起来行礼。 公爵摆摆手:“好啦,坐吧。你可是平民的英雄呢,我打赌今晚你是巴黎每一张餐桌上的焦点话题,搞不好连国王和皇后都听说了你的事情。” 安宁调侃道:“说不定他们今天晚上造孩子的时候也会说起我。” 公爵哈哈大笑:“说不定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不确定我那位兄弟晚上会不会和皇后同床,宫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陛下宁愿睡在工具室,和自己心爱的锁具们在一起。” 安宁咋舌,好家伙,这个时空的路易十六难道比另一个时空的还要过分? 但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奥尔良公爵,就是编造了诸多皇后和皇上黑料与花边新闻的幕后黑手,安宁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公爵走到餐桌的上首位置入座,看着安宁说:“说回你自己,你真的是皮匠的儿子吗?你懂德语,剑术能打败号称巴黎前三的人,克里斯蒂娜还告诉我说你会骑马,作为皮匠的儿子,你会得未免太多了吧?” 安宁:“但我确实是皮匠的儿子,不管派多少人去调查,这就是事实。至于骑马,说实话离开德国这是我第一次骑马,之前我只骑过骡子,但是显然骑马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决斗也是一样,我是个用剑的门外汉,全靠临场的反应才赢了……” “你不要激动,”公爵打断安宁的话,“弗罗斯特先生,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作为皮匠的儿子,有如此的表现,实在令人震惊。看着你,我就忍不住想,也许那些哲人们所说的平民的时代真的要到来了。” 公爵叹了口气,然后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克里斯蒂娜已经到了改嫁的年纪了,我没少考察巴黎的年轻人,我跟你说,整个巴黎的贵族圈子都烂完了,愣是找不出一个我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小伙子!” 安宁皱眉,心想怎么着,公爵这是准备嫁女儿? 公爵自顾自的继续说:“不止一个家来找我提亲,但是我一看他们的儿子,就想赶苍蝇一样的把他们赶走。 “所以,把她送去布里埃纳的军校,没准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宁心中冒出一万个“不会吧”,静静的等着公爵继续说。 公爵:“当然,他一个女孩子去军校,我多少有些不放心,因为军校毕竟是男人们的世界。但是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已经决定了,要资助你前往布里埃纳军校,我会提供你全部的学费和杂费。有你这样的小伙子在布里埃纳照应着克里斯蒂娜,我想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安宁半张着嘴,他本来以为自己去布里埃纳军校已经是确定的事情,没想到公爵现在才确定资助他,之前人家那个并不是真的表态。 不对,应该是自己擅自把人家的不置可否当成了答应吧…… 公爵:“另外,在布里埃纳的军校毕业,你如果能考上巴黎的军官学校的话,我会继续资助你。现在你住的那个房子,就一直归你了!” 安宁:“感谢公爵。但是,那个房子有点大,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要打扫卫生什么的……” 公爵大手一挥:“没问题,梵妮你觉得怎么样?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女仆了,当然,她的工资我来开!” 安宁:“真的吗,太好了。” 说着他看了眼在旁边帮忙分餐具的梵妮,对上目光的瞬间微微一笑。 梵妮板着脸,看不出悲喜。 但是克里斯蒂娜来了句:“太好了,梵妮!” 梵妮:“嗯。” 这时候公爵夫人也入座了,于是管家上前问:“阁下,可以开饭了吗?” 公爵点头:“好的,我们开始餐前祈祷吧。” 法国是天主教国家,餐前要在家主的带领下进行祈祷。 安宁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双手合十闭上眼,但是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仆人们已经放到旁边配餐桌上的晚饭上。 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烤鹅肝的味道。 说起来自己穿越到法国这么久了,还一餐正经的法餐都没吃过呢——好吧,正宗的法棍面包倒是吃过了,味道跟啃木头差不多。 安宁胡思乱想的当儿,公爵大声说:“阿门!” 众人跟道:“阿门!” 公爵睁开眼,打了个响指,于是仆人们开始上菜。 前菜第一个上来的是面包篮。 安宁看着里面的法棍,瞬间就充满了吐槽欲望。 这时候和众女仆一起负责上菜的梵妮把一个小盅放到安宁面前。 女仆小声说:“黄油鹅肝酱,抹面包吃的。” 安宁看了眼已经开始抹面包的克里斯蒂娜,赶忙拿起一片面包,然后用黄油刀撇了一块鹅肝酱抹在面包上,然后放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嘛。 可能是因为安宁已经很久没吃到什么好东西了。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尽情享受自己穿越到法国之后第一顿正儿八经的法餐。<!--over--> 022 凡尔赛玫瑰 下一道菜看起来是白色汤汁盖上一层西芹。 梵妮小声报出菜名:“奶油牛蛙。” 安宁“哦”了一声,然后用勺子挖起一勺放进嘴里。 第一感觉有点奇怪,就像常温的冰激凌。 牛蛙肉炖得非常烂,入口即化。 而且这道菜完全没有吃到牛蛙的骨头,应该是事先把骨头都剔除出去了。 至于那层看起来像是西芹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生菜一样的蔬菜。总之这整道菜口感一整个更奇怪。 安宁一边吃,一边压抑着强烈的吐槽欲望。 好在这道菜的份量不多,一下子就吃完了。 正好吃完的当儿,仆人们就上来撤走了吃空的碟子。 梵妮把下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照理在安宁耳边报菜名:“普罗旺斯炖菜。” 安宁看着面前盘子里的蘑菇、茄子、黄瓜等一系列蔬菜乱炖成的菜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这不就是单纯的乱炖吗? 法式地三鲜? 不过安宁穿越到现在一直吃面包,蔬菜基本没怎么摄入,这时候补充一下蔬菜维生素什么的也不是坏事。 于是安宁开始往嘴里塞蔬菜。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公爵的坑爹儿子夏特尔不乐意了:“我不喜欢是普罗旺斯乱炖!我不要吃茄子!” 公爵夫人:“你不愿意吃就在那里看着,等下一道菜。” 夏特尔:“我想吃牛蛙!想吃蜗牛!” 公爵夫人停下往嘴里送茄子,厉声呵斥道:“够了!蜗牛那是平民们才吃的东西。” 安宁挑了挑眉毛看了眼公爵夫人。 原来法国贵族不吃蜗牛的吗?难不成这是平民吃不到肉,所以就抓蜗牛来做代餐? 是这个时空的法国独有的特点,还是历史上就是这么回事? 安宁一边疑惑,一边大吃杂菜煲。 他发现普罗旺斯炖菜味道其实还不错。 吃完炖菜,安宁感觉自己饱了一半,看来这个年代的法餐和后世那种吃不饱的西餐不是一回事。 仆人们又上来收碟子了。 紧接着下一道菜端了上来。给安宁上菜的依然是梵妮,她小声介绍道:“这是主菜,红酒酱牛排。” 牛排的香气钻进安宁的鼻孔,可惜他已经半饱了,所以胃口并没有特别的好。 餐桌上大家都开始动刀叉,安宁只好也跟着动起来。 他切了一小块牛排,结果发现牛排内里的肉还是粉红色的,这牛排搞不好才三成熟。 安宁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生的牛排。 但是现在公爵一家都在茹毛饮血,自己不吃也不好,于是安宁耐着性子把牛排塞进了嘴里。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实际上这个牛排的味道相当的不错,是安宁从未体验过的嫩滑感觉。 难道说,牛排这东西就像广东佬的白切鸡,广东的白切鸡也讲究一个火候刚好断生,不能炖太老。 安宁一边想一边继续品尝三成熟的牛排。 吃完牛排之后,就到了甜点时间,今天公爵家的甜点是水果沙拉,吃完沙拉,一顿正宗的法餐就此结束。 安宁看了眼窗外,发现好家伙,吃饭之前外面天还亮着,吃完外面的天已经跟墨汁一样乌漆嘛黑的,吃西餐就是费时间。 公爵擦了擦嘴,看向自己的女儿:“克里斯蒂娜,你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吗?” 克里斯蒂娜:“爸爸,今晚凡尔赛宫有舞会,您觉得我应该去吗?” “当然应该去,皇室的舞会能露面还是尽量露面。”说着公爵看了眼安宁,“就让平民的英雄陪着你去吧,这样一来以后来找你提亲的人大概能少一点。” 安宁心想,好家伙,这是让我来给你女儿当人肉盾牌啊。 安宁:“我一个平民,出席宫廷舞会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话音刚落,克里斯蒂娜就摇头道:“怎么会呢,其实蛮多平民出席贵族的舞会来着,上次我在内克尔夫人的舞会上,就看到了好一位书记员的妻子,她看起来和贵族小姐没什么区别。” 看起来这个时代的城市中产,已经在努力学习贵族的生活方式了。 就是不知道克里斯蒂娜说的这个书记员的妻子,会不会像某部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为了参加舞会找人去借珠宝。 安宁:“既然这样,那我就去看看好了,但是我可能没有适合宫廷舞会的衣服……” 公爵大手一挥:“这个你不用担心,交给我的管家就好了,我家衣服多得是。” 之前公爵在衣服方面还抠抠索索的,现在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只能说平民英雄这个称呼的份量确实很重啊。 克里斯蒂娜站起来:“那么我就去准备去了,弗罗斯特先生,待会见。” 安宁看着克里斯蒂娜这一身裙子,心说你还要准备啊,穿着这个裙子去不就可以了,已经够美的了。 但是女孩子根本没理会安宁的想法,笑嘻嘻的离席了。 公爵看着安宁:“你也去换衣服吧。” 管家立刻上前:“弗罗斯特先生,这边走。” 安宁擦擦嘴,站起来,对管家点点头。 ** 凡尔赛宫在巴黎郊外,距离城区有相当一段路程。 安宁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浓重的夜色,嘟囔道:“连个路灯都没有啊……” 坐在对面的克里斯蒂娜疑惑的问:“这段路可是在野外,周围连人家都没有,全是皇家禁林,点灯给谁呢?” 安宁:“给兔子?” 克里斯蒂娜哈哈大笑。 这时候,安宁看到车窗外出现灯光。 “有灯!” “应该是快到了,那就是皇宫的灯火。” 这时候车夫拉来车厢前面的车窗,小声报告:“马上就要到凡尔赛了。” 克里斯蒂娜:“知道了。” 安宁拉开车窗,于是音乐声飘了进来。 克里斯蒂娜:“舞会已经开始了。” 安宁:“我们迟到了没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种舞会有人迟到很常见的,毕竟凡尔赛宫在离巴黎那么远的地方。” 安宁:“不会让皇室觉得你怠慢了他们嘛?” 克里斯蒂娜笑了:“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奥尔良公爵的女儿,我爸爸整天资助别人写皇后的风流韵事……” 安宁:“也是,你爸爸一直在怠慢皇室。” 克里斯蒂娜:“据说皇后为此已经发过好几次雷霆了。” “那你还跑来参加皇后的舞会?” “我要是一直对皇后的舞会不管不问,那才真是怠慢了呢。”克里斯蒂娜笑道,“而且皇后私底下不管多么生气,在舞会上一定会和颜悦色的。” 安宁:“毕竟你家也算皇亲国戚。” “不是啦,是皇室欠了我爸爸的钱。” 安宁:“原来是这样哦!” 023 和赤字皇后针锋相对 马车停下之后,安宁一马当先开门下车,然后转身握住克里斯蒂娜的手,扶她下车。 克里斯蒂娜:“你这一套礼仪倒是挺熟的嘛。” 安宁:“我老家有句谚语,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比如没有亲身经历,也会略有耳闻。” “好奇怪的谚语。”克里斯蒂娜笑道。 这时候王宫的侍卫迎上前来:“请问两位是……” 克里斯蒂娜:“我是托勒斯泰尔公爵的女儿,这位是我的舞伴。” 安宁自我介绍:“我是卡昂制皮匠之子,安迪·弗罗斯特。” 侍卫听到安宁自报家门,一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这里是皇家舞会,您有请柬吗?” 一个皮匠的儿子自然不可能拿到皇家舞会的请柬。 克里斯蒂娜上前一步:“弗罗斯特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在德国战场上还拿了军团荣誉勋章呢。” 侍卫:“原来是一位战争英雄啊,失敬了。但是好像没看到您佩戴勋章啊……” 安宁:“因为我的勋章还没有颁发给我,但确实卡内基将军已经为我申请了。” 侍卫:“是这样啊。那就没有问题了,两位请这边来,舞会正在王宫花园里举行。” 侍卫开始引路。 克里斯蒂娜自然而然的挽起安宁的手臂。 克里斯蒂娜穿的晚礼服有着这个时代特有的低开襟,她这么挽起安宁的手臂,让安宁的整个左侧的视野都被白色占据了。 克里斯蒂娜拉着安宁,跟着侍卫进了皇宫花园。这里一片灯火通明,音乐声中,女士们在舞池里像一朵朵盛放的玫瑰。 这时候一名绅士上前向克里斯蒂娜打招呼:“嘿,这不是克里斯蒂娜吗?还有这位,难道就是下午赢得了决斗的平民剑客?” 安宁:“呃,我下午确实赢了一场决斗,不知道您是……” “他是拉斐尔子爵,莱恩伯爵的儿子。”克里斯蒂娜说着伸出手,于是拉斐尔子爵毕恭毕敬行吻手礼。 “哦克里斯蒂娜,”拉斐尔一副诗朗诵的口吻,“你的到来让整个舞会都更加华丽了。” 克里斯蒂娜笑道:“别这么说,让皇后听到了她会不高兴的。” “我怎么了?”一副故作威严的声音传来。 安宁循声望去,看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向这边走来。 妇人的容貌,让安宁一时间以为看到了女神奥黛丽赫本,惊讶得合不拢嘴。 克里斯蒂娜松开安宁的胳膊,手捏裙角向妇人行礼:“皇后殿下,晚上好。” 居然是赤字皇后玛丽本人! 安宁赶忙学着拉斐尔的样子,向皇后行礼。 皇后看着安宁:“你就是今天下午赢得决斗的那位皮匠的儿子?” 安宁:“是的。” “有人说你没落贵族的儿子,所以学过剑术。”皇后走上前来,无视了旁边的克里斯蒂娜,“是这样吗?” “不,我确实是个皮匠的儿子。” “但是你赢了巴黎最厉害的剑客。” 安宁挑了挑眉毛:“那说明雷吉诺德没有他吹的那么厉害。” “但他赢了三次决斗了。” “说明之前跟他决斗的人比他还菜。”安宁耸了耸肩。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强行插进来:“安迪可是在战场上救过我的,见识过战场残酷的人哪里是雷吉诺德那种公子哥能比的。” 皇后看了眼克里斯蒂娜,丝毫没有掩饰对她插嘴的不满:“克里斯蒂娜,我听说你女扮男装上了战场?” 克里斯蒂娜点头:“是的,我这么做了。” 皇后看了眼她的胸,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这身材想要办得和男人一样,一定费力。” 安宁心中默默的附和了一句:确实。 克里斯蒂娜:“没什么办不到的,当年奥尔良的少女贞德能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 安宁:“贞德没有女扮男装吧?而且她也不是奥尔良人,她出生在香槟……” 克里斯蒂娜瞪着安宁,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你到底哪边的”。 皇后笑道:“看来你的知识面相当的广阔啊,难怪大家会说你是没落贵族家的子嗣了。” 安宁:“一个人有见识,大家就会说他是没落贵族什么的,这是不对的,平民也可以有见识。” 皇后:“不愧是奥尔良公爵的门客,公爵大人都快把平民们捧上天去了。” 皇后身后的一名女性立刻接口道:“可惜这是法国,平民只是第三等级,是臣民。” 安宁看了眼说话的女性,疑惑的问:“您又是哪位?” 女性:“哦悄悄,‘您又是哪位’,玛丽,你看看,这位平民一点不懂得舞会上的礼节。” 听到女性直呼皇后玛丽,安宁大概猜到了这位女性的身份,她应该就是皇后的闺蜜朗巴勒夫人。 安宁的猜测马上被克里斯蒂娜证实了:“安迪,这位是朗巴勒夫人,是皇后殿下的好朋友。” 朗巴勒夫人哼了一声:“昨天我听说雷吉诺德被一个平民挑战了,今天还想去看看热闹呢,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平民肯定会被经验丰富的雷吉诺德秒杀,就没去。” 安宁:“所以您错过了今天我的精彩表现啊。” 朗巴勒夫人翻了翻白眼:“我虽然没有去看,但也能猜到一定是因为雷吉诺德轻敌了。不过您这么悠然自得好吗?雷吉诺德的父亲李夏尔侯爵可是非常宝贝这个儿子的,我猜等消息传到他的领地,他就该到巴黎来找你兴师问罪了。” 安宁挑了挑眉毛:“我以为贵族们都住在巴黎呢。” 这个年代法国贵族很多都不呆在领地,而是在巴黎购置房产常住,把自己的领地交给管家和代理人打理。 这个时代的法国农民很多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自己的领主老爷,只知道老爷的管家会来收税。 法国乡村的生活组织者,早就从领主老爷,变成了各地的本堂神甫。 当年封建领主对臣民的统治,早就名存实亡了。 但是凡是总有例外。 这些依然住在乡下的贵族,大革命爆发之后就被农民们送上了路灯柱。 朗巴勒夫人趾高气昂的看着安宁:“李夏尔侯爵喜欢他的城堡,他只是把宝贝儿子送到巴黎来读书而已。现在他的宝贝儿子被你弄死了,侯爵肯定会扔下城堡,气势汹汹的过来兴师问罪,你就等着吧,会有好戏看的!你最好给自己找个好律师!” 玛丽皇后看着安宁,朗声道:“你可以去求求公爵,让他帮你找个律师,就是不知道巴黎的律师们会不会为一个鞋匠的儿子打官司。” 安宁笑着纠正道:“我爸爸是个皮匠,和鞋匠不一样。当然他也做鞋子,但主要的工作还是皮制品。” 皇后和闺蜜似乎被安宁的纠正逗了了。 “玛丽你听听,皮制品!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这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呢!” “我听到了我亲爱的,对平民来说,皮制品可能确实是贵重品了吧!” 安宁:“抱歉,我忘了这是皇宫,在皇宫里,锁具才是贵重品。” 克里斯蒂娜:“噗!” 不小心笑出声的克里斯蒂娜赶忙板起脸。 皇后恶狠狠的盯着安宁,显然安宁这句戳到她痛处了。 她的丈夫,法王路易十六,是个出色的锁匠,对摆弄各种锁具的兴趣,比摆弄自己皇后的兴趣要大得多。 “你知道吗?”皇后咬牙切齿的对安宁说,“如果是在以前,刚刚这句话就足够让你被绞死了。” 安宁耸了耸肩:“可惜现在有巴黎最高法院,皇室再也不能随便绞死人了。即使是我这样一个皮匠的儿子。” 这个时间段的法国最高法院,其实是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用来限制皇权的机构,法院不光会阻止国王随便处死人,还会阻止国王的一些政策。 后来法皇为什么要召开三级议会,一大原因就是最高法院说你要增税,就必须召开三级议会,不然不许加。 玛丽皇后对安宁的不满写满了整张脸,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忽然清了清嗓子:“嗯,皇室还欠了我父亲……” “两位请您尽情享受舞会。”皇后展现了惊人的变脸天赋。 安宁忍不住来了句:“皇室都欠债那么多了,还开这么奢华的舞会没问题吗?” 克里斯蒂娜轻轻踢了下安宁的鞋子。 皇后和闺蜜装作没听见安宁的吐槽,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克里斯蒂娜拉着安宁:“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吧,大家一定很想见一见打败巴黎决斗王的平民剑客。” 024 噩梦与未雨绸缪 这天晚上从舞会回来,已经差不多三点了,安宁把克里斯蒂娜送回家之后,回到自己的住所,看见梵妮还在等着自己。 安宁:“这么晚了,你作为仆人明天还要早起吧,可以先睡下的。” “那可不行,仆人如果在主人之前睡下,就是失职。” 安宁:“我这里没有这种规矩,你该睡就睡。” 虽然安宁这样说,但是看到梵妮在等自己,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在上辈子,安宁作为一个独居打工人,并不会有人在家里等自己回来,每次下班回到家面对的就是空旷安静的家。 如果上辈子自己回到家看到梵妮这样可爱的女仆在等自己,幸福感肯定会大大提升。 可惜上辈子这只是妄想,除非将来机器人技术取得突破,让家用女仆机器人成为日用品,不然基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但在这辈子实现这个梦想倒也不错。 梵妮仔细观察安宁,突然说:“其实你看到我在等你,还挺开心的吧?” “呃,确实。”安宁承认了,“但是一码归一码,我更希望你是因为担心我才选择等着我回来,而不是因为主仆之间的义务。我希望我们做朋友,而不是主仆。” 梵妮咋舌:“朋友么……真有意思,你居然想和一个仆人做朋友。” “不行吗?在我看来你也是一位可爱的女性,会想和可爱的女性成为朋友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安宁如此说道。 梵妮:“可我是个女仆。” “我是个皮匠的儿子。而且你这个认知不对,人人应该生而平等。” “您是马布利的演讲听多了。” “你就当是这样好了,总之以后不要把我当主人,而是作为朋友。好啦,时候不早了,你明早还要早起不是?睡吧睡吧!” 梵妮没有离开:“我要为您铺床,请问你打算就寝了吗?” “是的,我打算就寝了,随便铺一下就好了。” 梵妮拿起桌上的烛台:“那么请跟我上楼。” 片刻之后,安宁终于在床上睡下,拿着烛台,小声说:“晚安,弗罗斯特先生。” “晚安。”安宁说。 今天一整天,他确实十分的疲惫,于是很快就沉入梦乡,然后他梦见雷吉诺德的老爹李夏尔侯爵气势汹汹的把他送上了法庭,指控他犯下了谋杀罪。 公爵找了个律师来给侯爵辩护,结果律师在公堂上当场反水,认为侯爵是贵族,贵族就是正义。 于是安宁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绞刑。 安宁一路梦见自己上了绞刑架,然后他疑惑的问刽子手:“法国不应该都是用断头台吗?” 下一刻绞刑架就变形成断头台,路易十六还亲自调整了一下断头台的设置,然后美滋滋的对安宁说:“我发明的这个新式断头台,绝对不会有痛苦,效率极高!” 然后安宁就这样被摁在了断头台上,梦就在这时候结束了。 安宁猛的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他回想着梦里的内容,心想不行,自己得找个靠谱的律师。 至少得找个不会因为平民和贵族的身份就拉偏架的律师。 虽然侯爵不一定真的会杀过来指控他谋杀,但这种时候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说到律师,安宁这时候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就是因为经常帮平民打官司积累的人往,才被选进了国民议会。 这个人叫马克西米连·佛朗索瓦·马里·伊西多·德·罗伯斯庇尔。 这个时候罗伯斯皮尔应该正在法学院攻读学士学位,正好在巴黎! 罗伯斯皮尔祖父和父亲都是律师,都有帮平民打官司的经历,这种时候找他肯定靠谱。 再晚一点,罗伯斯皮尔就要返回自己的家乡阿拉斯,在那里担任律师和法官,直到1789年三级议会召开。 安宁打定主意,就起床穿好衣服。 梵妮像是故意卡着点一样,在安宁穿好裤子和衬衫的时候敲门。 “进来!”安宁说。 梵妮开门进来,看了眼安宁:“早餐准备好了,您是在卧室吃吗?” “我还能去别的地方吃吗?”安宁反问。 梵妮:“公爵大人昨天说了,如果你愿意共进早餐,可以过去。” 安宁摇头:“我还是不打搅公爵大人的家庭生活了。” 梵妮点点头,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端着早餐进来了。 今天早上有鸡蛋,面包和烟熏的火腿肉片,比昨天的早餐要丰盛多了。 安宁:“是我的错觉吗?感觉我的伙食标准好像提高了。” “是公爵大人的意思,您现在是公爵大人的贵宾了。”梵妮回答。 安宁耸了耸肩,他正把最后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梵妮放下早餐之后,便上前帮着安宁整理着装。 安宁:“对了,今天上午我打算去一趟路易大王大学,可以帮我叫一辆马车吗?” 梵妮疑惑的问:“您去那里干嘛?” “我要找个律师,昨天舞会上,皇后的闺蜜朗巴勒夫人说,雷吉诺德的老爹肯定会暴跳如雷,绝对会到巴黎来给自己的儿子找个说法。” 梵妮:“那用公爵大人的律师不就好了,公爵大人已经认可了这次决斗的结果,他不会允许一个乡下来的侯爵对自己的宾客指手画脚的。” 安宁挑了挑眉毛,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昨晚的梦境实在有点下人。 安宁现在甚至都能回忆起断头台的锁具夹住自己的脖子的感觉呢。 而且作为将来骑墙计划的一部分,提前认识一下罗伯斯皮尔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进入1893年下半年之前,雅各宾派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后面是形势太危急了,没办法才开始推行恐怖政策。 只要在雅各宾派开始推行恐怖政策之前润到外面去指挥军队,躲开那段屠刀乱挥血流成河的时代就好了。 安宁这么想着,便对梵妮说:“我要找一个愿意为平民对抗贵族的律师来为我辩护。” 梵妮:“难道您认识这样的律师?” “不,不认识,所以我才正要去找啊。”安宁如此说道。 梵妮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现在开始找?这能找到吗?你不如拜托一下米拉波先生,那个酒鬼在巴黎很有人脉。” 安宁:“你刚刚叫米拉波酒鬼?” “事实就是如此。”梵妮一脸笃定的说,“而且米拉波总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克里斯蒂娜小姐。” 安宁:“有吗?” 梵妮:“有!而且他还……” “他还用色眯眯的目光看你?” “这倒是没有,但是这更令人生气了。” 更令人生气了哦! 梵妮在锐评完米拉波之后,正色道:“但是他的人脉确实广,搞不好会认识愿意帮平民打官司针对贵族的律师。” 安宁想了想,觉得直接去路易大王学院确实不一定能找到罗伯斯皮尔,还是先问问米拉波,让他引荐一下比较靠谱。 于是他问梵妮:“那么,米拉波先生什么时候会到罗亚尔宫来?” 梵妮:“他就住在附近,房子也是公爵大人的产业。” “好吧,那我上午去拜访他一下……” “您应该先让仆人给他捎个口信,说您要拜访。” “那你去给他捎个口信?” “这种事情一般要让负责跑腿的男性仆人来做呀,哪有让自己的女仆去跑腿的?” 安宁:“我就你一个女仆啊,没有男性仆人啊?” “那可以让公爵府的马倌来做。”梵妮建议道。 安宁:“那就请你去找马倌,让他给米拉波捎个口信,我上午打算去拜访他。” 梵妮点头:“好的,我会的。” 安宁长舒一口气,坐到桌前开始享用今天丰盛的早餐。 025 布列塔尼俱乐部 米拉波住在路边上一栋三层的房子里。 这一整排房子,据说都是奥尔良公爵的产业,现在全开放出租给巴黎市的市民,开了一系列的店铺。 罗亚尔宫就是这样,变成巴黎这个城市的生活中轴,附近好几个街区的人有什么需要都会到罗亚尔宫附近来满足。 梵妮刚刚一敲门,一名老妇人就打开门:“是弗罗斯特先生吧,米拉波先生已经在二楼等着你了。” 梵妮后退半步让出路来,安宁昂首阔步走进米拉波的住所。 老太太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楼轻轻敲了敲走廊侧面房间的门:“米拉波先生,弗罗斯特先生到了。” “进来吧。”米拉波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老妇人便打开门,然后退向一旁。 安宁走到门前向里一看,发现米拉波先生歪戴着他的假发,正在桌前奋笔疾书。 安宁:“我打扰到您了?” “没有没有。”米拉波抬起眼睛看了眼,把假发顺手拉正,“进来吧,坐。埃文斯太太,请上茶。” 梵妮:“我来帮忙上茶。” 米拉波笑道:“看来弗罗斯特先生已经习惯了带着女仆到处跑了啊,有人伺候感觉不错吧?” 安宁摇头:“不是这样,我只是不认路,所以让梵妮来领路罢了。” 安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直入主题:“米拉波先生,是这样的,昨天我去参加了凡尔赛宫的舞会……” “是吗?那你一定成为了关注的焦点。”米拉波笑着说,“应该有不少好奇的贵族小姐想见见打赢了雷吉诺德的隐世贵族子嗣。” 安宁:“呃,确实是这样,我是个隐世贵族这个说法流传超乎意料的广,但我和克里斯蒂娜一跳舞,这个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安宁的外挂不包跳舞,所以昨晚克里斯蒂娜拉着他进舞池之后,立刻就露馅了。 他踩了克里斯蒂娜的脚足足三次,舞池旁边在休息的贵族都看笑了。 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相信安迪·弗罗斯特是隐世贵族的后裔这件事。 安宁跟米拉波说完,他直接笑出声:“确实没有哪个贵族会连续踩克里斯蒂娜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脚三次的。你是完全没有学过怎么跳舞吗?” “是的,”安宁点点头,“昨晚是我第一次跳舞。” “我应该说你勇气可嘉吗?”米拉波笑道,“明明不会跳舞还牵着女孩子下舞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安宁撇了撇嘴。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过于信任自己的外挂了,哪知道外挂根本不管跳舞。 米拉波:“所以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不,不是的。”安宁把昨天朗巴勒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米拉波皱起眉头:“我不认识李夏尔侯爵,所以无法判断他会做出什么行动。只是听说他在自己的领地名声很坏,领民们都相信他被魔鬼附身了。” 安宁心想那这个侯爵大人不是绝佳的路灯挂饰?大革命一来,城市里的贵族不一定被吊路灯,但是那些在乡下鱼肉乡里的贵族可是一个个都被过不下去的农民送上绞刑架了。 米拉波又说:“可是,这次决斗有见证人的,除了双方的见证人之外,还有第三方见证人西哀士神父,就算侯爵过来,大概也无法做什么了。” 安宁:“未雨绸缪嘛,先找好律师,省得真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手忙脚乱的。” “那直接拜托公爵大人的律师不行吗?” 安宁:“我想拜托一位愿意帮平民打官司的律师,这样才能确保他尽心尽力。” 米拉波:“愿意帮平民打官司的律师我倒是认识一些,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在巴黎。” 安宁:“我听说巴黎大学有一位从阿拉斯来的学生,他父辈一直为平民打官司,想必他也乐于帮一位皮匠之子。” 米拉波:“阿拉斯……你不会是指那位‘罗马人’吧?” 安宁疑惑的问:“罗马人?” 米拉波:“你不知道?巴黎大学有个从阿拉斯来的学生,因为拉丁文和希腊文说得非常好,有了个罗马人的绰号。他还曾经在现在的国王陛下和皇后殿下访问巴黎大学的时候,用拉丁文朗诵赞美诗。” 安宁想起来了,罗伯斯皮尔学生时代确实对路易十六朗诵过献词,自己是在某个历史类的营销号上看到的,营销号还感叹那个时候的罗伯斯皮尔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 安宁:“说不定确实是这位罗马人,您认识他吗?” 这时候米拉波的老仆人埃文斯太太和梵妮一起端来了茶和点心。 米拉波做了个请的手势:“吃点点心吧,这是昨天罗兰夫人派人送来的,可是好东西。” 看起来米拉波确实如同传闻一样,有着非常好的人缘,经常有贵族夫人给他送一些点心和小礼品。 安宁尝了一块点心,甜得他想吐。 这个年代法国已经有了加勒比殖民地,蔗糖应该不想以前那么紧俏了,但显然做点心的师傅还是把甜味当成了一种奢侈象征,使劲放了不少糖。 米拉波笑道:“甜得可怕对吧,因为该死的战争,英国人封锁了我们的海上贸易,现在市面上糖的价格升了好几倍呢,于是贵族家的甜点就玩命加糖,炫耀自己的富庶。” 原来如此。 安宁都快忘了现在法国正在打迟了快30年发生的七年战争了。 米拉波又说:“我倒是不认识这位罗马人,但是我知道他经常在哪个俱乐部露面。布列塔尼那边的人组织了一个聚会,这位从阿拉斯来的人不知怎么的也经常混在里面。” 安宁咋舌,雅各宾派的雅各宾俱乐部最开始就是布列塔尼俱乐部,主要是一群布列塔尼人。 不过罗伯斯皮尔经常出席布列塔尼人的聚会确实挺奇怪,他的家乡阿拉斯属于海峡省,在加来这边,离布列塔尼远着呢。 安宁:“你有办法让我也加入这个聚会吗?这不会是什么贵族聚会吧?” “当然不是,实际上现在这种聚会,大部分人都是平民,贵族们社交主要靠舞会,永无止境的舞会,全是那位赤字皇后带的头。他们宁愿借债也要办奢华的舞会。”米拉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要是大部分贵族都像奥尔良公爵这样会做生意会,法国的财政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米拉波顿了顿,正好这时候窗外传来午间矫正时间的号炮声音。 他立刻掏出怀表,校准时间,嘟囔了一句:“居然晚了五分钟,看来我应该找个地方修一修这怀表了。” 然后米拉波站起来:“这样吧,你想找罗伯斯皮尔,下午我带你去布列塔尼人的聚会吧,没准能碰上他呢。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你不用太过担心,一个侯爵而已,你可是公爵大人的座上宾。” 026 年轻的不可腐蚀者 决定之后,米拉波站起来,把甜死人的茶点一口闷了,然后对安宁说:“走吧,到了俱乐部会有吃的,所以午饭就不吃了。” 安宁:“您忘了我是个平民,平民一天只有早晚两餐。” 其实安宁习惯三餐的,但是他的身体是占据的这个时空的土著,所以已经习惯了一天两餐。 米拉波:“我差不多也是一天两顿,但是下午总得吃点东西垫肚子,不然晚上饿。行啦我们走吧,埃文斯太太,我晚上才回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 梵妮问:“要我帮忙雇马车吗?” “不用,我们自己在街上拦一辆就好了。”米拉波摆了摆手,“你就回去公爵家等着吧。” 梵妮点头,随后双手按着女仆裙向安宁鞠躬:“那我就先回家了,希望主人您顺利见到罗伯斯皮尔先生。” “嗯,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安宁挥了挥手。 米拉波:“你们是走路过来的吗?” “是的,毕竟我住的地方和您这里只有一个街区,我才知道居然这么近。”安宁回应。 “但去布列塔尼俱乐部就必须坐车了,毕竟要横穿巴黎两个半区呢。” 米拉波如此说道。 这个时候的巴黎城已经颇具规模,只比后来的大巴黎市区小一点点。 后来法国决定围绕巴黎修建一道要塞式的围墙把整个巴黎都包围起来,这道城墙的轮廓就几乎和现代巴黎的轮廓重合。 只能说这个时候的法国,已经具备了爆发一场市民革命的基础:有大量的市民阶层。 巨大的巴黎和巴黎的人民就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基础。 理论上讲,近代欧洲只有两个城市有发生市民革命的基础,一个是巴黎,另一个就是伦敦,可是英国在光荣革命之后已经资产阶级化了,所以最终大革命就在法国爆发了。 米拉波一出门,立刻就拦了一辆两轮马车。 安宁坐着马车,横穿巴黎市区。 他趴在车窗上,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巴黎街道,再一次感叹这个城市的繁华。 米拉波看安宁的表情,在旁边说:“在你家乡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吧?巴黎最多的就是咖啡馆、酒馆和网球场,一到下午到处都在办沙龙,小布尔乔亚们的妻子在沙龙上模仿着贵妇们。” 安宁:“先生们不参加沙龙吗?” “先生们要工作啊,作为书记员、律师或者医生、工程师。”米拉波说着自嘲道,“也就像我这样受公爵资助的笔杆子,可以经常参加太太们的沙龙了。” 安宁调侃道:“我猜这些沙龙也给您提供了大量的写作灵感。” “可不是嘛,你怕是不知道,我写的那些王后的艳史,最开始就是太太们跟我说的呢。比如皇后的那个瑞典情夫,最开始也是太太们在传说,然后才流入我耳朵的。” 安宁:“然后你就让全巴黎皆知了。那位瑞典人事后有收敛一些吗?” “完全没有。其实贵族太太们有情人基本都是公开的事情,没有一两个情人反而会让人觉得不正常。相应的,丈夫们也会有情妇,但是我们的国王陛下有些特殊……” 安宁调侃道:“他更喜欢摆弄锁具?” “对。所以他没有情妇,这在巴黎的贵族圈堪称独一份。” 安宁挑了挑眉毛,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奥尔良公爵——我是说托勒斯泰尔先生也有情妇吗?” “当然有了,公爵太太也有相好的,不过公爵太太的相好是个男装丽人,拱卫皇宫的近卫部队的上校奥斯卡女士。” 安宁差点喷出来,奥斯卡女士,还是皇宫近卫兵的军官,这什么《凡尔赛玫瑰》的剧情? 不过凡尔赛玫瑰里,奥斯卡是和玛丽皇后搞百合来着。 不会这位男装丽人奥斯卡,最后也会像漫画里那样,死在巴士底狱正门的战斗中吧? 我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线? 米拉波:“好了,到了。” 安宁一下车,看着面前的建筑:“教堂?” “修道院,大礼拜堂租给了布列塔尼人,于是就变成了聚会场所。”米拉波耸了耸肩,“巴黎这样的地方,教会一般没田产,就只能这样把场所开放给捐赠的信众做公共活动场,不少俱乐部都开在修道院里。” 安宁“哦”了一声。 米拉波领着他向修道院主建筑走去。 一进门就仿佛进入了一间咖啡馆,绅士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组围在桌子旁,高声讨论着。 安宁听见门旁边那桌的绅士里,一名年轻绅士大声说:“和奥地利结盟就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和英国结盟!” “你在开什么玩笑,忘记了百年战争了吗?奥尔良少女会在天国哭泣的!”另一名绅士大声反驳道。 但年轻的绅士不为所动:“可是看看现在的局面!我们被英国人切断了七成以上的殖民地贸易,巴黎的烟草、巧克力和咖啡都供应告急了,连糖都变得死贵!但奥地利有什么影响呢?奥地利一块殖民地都没有,完全不受影响!” 安宁忍不住插嘴道:“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本质的原因不是我们的海军没打过皇家海军导致的吗?” 高声讨论的几位先生立刻扭头,疑惑的看着安宁。 “你是谁?”发言的年轻人疑惑的问。 安宁:“安迪·弗罗斯特,来自卡昂。” 话音刚落刚刚说勿忘和英国人世仇的绅士大声说:“哦!我听说过你,昨天打赢了那个雷吉诺德的人!干得好啊,那个雷吉诺德一直看不起没有贵族头衔的人,经常就来挑衅我们。”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瞪着安宁的年轻绅士也立刻换了副友善的表情:“干得漂亮啊!上次那个家伙在沙龙上就挑衅我来着,说我爸爸只是贵族老爷的书记官。真该死,我爸爸明明是镇上的检察官!” 安宁:“在雷吉诺德看来,大概平民有什么职位都无关紧要,反正都是平民。” “就算是贵族里面,也很少这样的傻帽了。”另一名绅士不屑的说道,“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越是乡下贵族,越有可能是这样的傻帽。城里的大贵族很多都向平民张开了双臂,比如奥尔良公爵这样的。” 这时候米拉波插进来:“没错,开明贵族里很多赞同卢梭和孟德斯鸠的人,这是一种趋势,是雷吉诺德这个乡下贵族跟不上时代了。刚刚我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了,现在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下,弗罗斯特先生,这位是来自特鲁瓦的乔治·雅克·丹东。” 安宁狐疑的打量着年轻人。 这特么居然是雅各宾俱乐部的巨头之一丹东,安宁对丹东的印象还保持着后世电影和电视剧里的形象,文质彬彬,戴着白色的假发,看起来有着一股书卷气。 结果居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愣头青! 他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 等一下,安宁隐约记起来,丹东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才三十出头的样子,那现在可不就应该是一个毛头小子吗? 所以他们的形象后世的印象有出入,不是因为世界线跑错了,而是因为我来早了? 丹东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听说你还是个拿了军团服务勋章的战争英雄?” 安宁握住丹东的手:“确实,不过勋章还没有发给我。考虑到我战争中的唯一功绩只是救回了托勒斯泰尔公爵的长女,说不定卡内基将军的勋章申请会给驳回。” 丹东:“不会的,现在战争让大家的生活都变糟了,陛下需要一些事情来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他们会给你勋章的。不过你刚刚说,现在糟糕的状况,主要是因为海军打不过皇家海军……” 安宁:“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就在不久之前,北美殖民地闹独立的时候,海军可是打赢了,所以我们才能把拉法耶特侯爵送到北美去痛殴康华利的英军!” 安宁:“虽然北美独立战争的时候海军赢了,但是有海军传统的英国并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几年过去他就舔好了伤口,再一次击败了我们的舰队,想要击败有悠久海军传统的英国,我们必须采用技术革新,比如把蒸汽机装到军舰上,建造烧煤的轮船,或者采用后膛装弹的新式火炮……” 安宁也是老军武宅了,说起这些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滔滔不绝起来。 然而几名绅士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丹东还拍着安宁的肩膀:“真亏你想得出来啊,用煤来推动船,你是准备用蒸汽机来划桨吗?” 安宁:“可以装个明轮划水……” “天哪,明轮!他居然想在船上装轮子!” 另一个绅士则摇头道:“后膛装弹炮永远不会出现的,因为解决不了炮膛的密闭问题,开炮的时候大半的火药会从后面泄露,而不是从炮口喷出去。” “燧发枪的密闭就已经够糟糕了,经常听说有人开枪的时候被烧到脸颊,他居然还想用在大炮上!” 绅士们七嘴八舌的评价着安宁的想法,似乎都认为这是在异想天开。 米拉波也微笑着看着安宁,用嘴型对安宁说:“娱乐一下大家是个很好的融入新团体的途径。” 看来米拉波以为安宁故意做出暴论来逗笑大家。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加入对话:“你们在笑什么,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你们既然能相信贵族终有一天和平民平等,为什么就不能相信烧煤的帆船和后膛装弹的火炮?在我看来比起人人平等的理想,这些反而更加容易实现一些!” 众人一起扭头看着说话人。 安宁仔细打量这位:他大概二十出头,但是却不像丹东那样不修边幅,他穿了一件绿色的大衣,头上的假发戴得一丝不苟。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但即使是那眼镜,也无法掩盖他浓重的黑眼圈。 丹东显然认识新来的人:“得了吧,马克西米连,你什么时候又成了一名摆弄蒸汽机的工程师了?” 安宁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表情严肃的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不可腐蚀者”、“罗马人”马克西米连·佛朗索瓦·马里·伊西多·德·罗伯斯庇尔。 027 罗伯斯庇尔的推测 丹东看到罗伯斯庇尔,便笑道:“马克西米连,这个绿色大衣你好像穿了几周了。” 罗伯斯庇尔:“实不相瞒我只有一件大衣,这个俱乐部难道是看大衣的数量来决定一个人发言的价值吗?” 丹东略显尴尬:“不,当然不是。” “我偶尔也会去看一看科学院的演讲,尤其是去看拉瓦锡先生的公开实验,在拉瓦锡先生以前,我们还以为燃烧是因为有燃素呢。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我们不应该站在既有的观念上,认为某些事情不可能发生,不然就会像嘲笑拉瓦锡先生的那些老学究一样可笑。” 罗伯斯庇尔说着看了眼安宁:“虽然我个人无法想象一个海军战舰都烧煤的时代,但是我不会说那必定不可能发生。” ——搞了半天你也不信烧煤的时代会到来啊。 安宁:“我们已经在矿井里用蒸汽机打水、运送煤炭了,为什么不能相信蒸汽机更广泛的进入我们的生活呢?我们会有蒸汽驱动了车子和轮船,还会有蒸气驱动的纺纱机。” “我也赞同这个说法,为什么不呢?”新的声音加入对话。 安宁一看这个说话人,立刻皱起眉头,因为这个说话的人长得有点磕碜。 “现在是科技大发展的时代,我不久前才写了一片论文交寄给拉瓦锡先生,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丑哥们如此说道。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米拉波见状,立刻出来继续推进话题,他对安宁说:“我来介绍一些,这位绿色大衣的绅士,是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就是你要找的那位罗马人。而这位致力于在科学上有所建树的人,则是让·保尔·马拉,是个训练有素的医生。” 安宁都惊了,好么,罗伯斯庇尔、丹东、马拉,再加一个圣鞠斯特雅各宾派的核心天团就齐活了。 不过考虑到年龄,现在圣鞠斯特应该是个小正太。 罗伯斯庇尔疑惑的看着安宁:“您是?” 米拉波立刻介绍道:“这位就是昨天击败了雷吉诺德的平民剑客,来自卡昂的安迪·弗罗斯特。” 罗伯斯庇尔微微皱眉:“雷吉诺德被击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天,这可是昨天最热门的消息。”丹东笑道,“你没看昨天的号外吗?” 罗伯斯庇尔:“一次决斗居然值得出一份号外?” “毕竟是那个雷吉诺德啊,你应该也被他羞辱过吧?”丹东问。 看来雷吉诺德经常羞辱平民出身的人。 罗伯斯庇尔:“我没有这样的印象。所以,弗罗斯特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 安宁:“我可能会被雷吉诺德的老爹李夏尔侯爵起诉,所以需要一个愿意为平民打官司的律师为我辩护。” 罗伯斯庇尔:“这当然没问题,但是我是个刚刚拿到学位的法学生,目前还没有帮人打官司的经验,这也没问题吗?” 丹东插嘴道:“他没问题的,毕竟他在大学里成绩一直第一。” 罗伯斯庇尔没有否认,而是认真的看着安宁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侯爵会起诉呢,是决斗的过程有什么不符合规范的地方吗?没有找到足够的见证人?” “不,有双方和第三方的见证人,还有医生确认雷吉诺德当场死亡。”安宁如实回答。 “那就算是侯爵也没办法起诉,你完全不用担心才对。” 安宁:“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仔细回忆决斗的过程,帮我确定对方有可能在什么地方发难,我好做准备。决斗的时候有发生任何意外吗?” 安宁正要回答没有,但突然想起来雷吉诺德的狐朋狗友做的事,便一五一十的告诉罗伯斯庇尔:“确实发生了意外,决斗结束后,雷吉诺德的朋友想对我开枪来着,但是弹丸没装好,开枪之前就从枪口里滚了出来。” 罗伯斯庇尔皱起眉头:“谁对你开的枪?” 安宁愣住了,他根本不知道雷吉诺德的狐朋狗友叫啥。 还是米拉波解的围:“是奎乐·穆尔,雷吉诺德的狐朋狗友之一,好像是雷吉诺德从乡下带来的玩伴,估计父母应该是侯爵家的仆人。”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又问:“在场的人都看到奎乐·穆尔对你开枪吗?其中有人愿意作证吗?” 米拉波拍了拍胸口:“我就在场,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我了解了。我推测侯爵可能在决斗有效性方面做文章,一旦能证明决斗有违规的地方,就可以指控你谋杀。” 安宁:“你是说他可能污蔑我决斗中开枪?” “对,毕竟会场有响起过枪声,围观的贵族小姐们未必知道谁开的枪,只会告诉法庭说现场响枪了。买通几个证人诬告是你开的枪对侯爵来说应该很容易。” 罗伯斯庇尔看起来信心满满:“你不用担心,现在的法国司法已经不是侯爵花几个钱做伪证就能颠倒黑白了。” 丹东:“毕竟大法官们连国王的决定都敢否决。” 马拉:“如果找到验尸的医生,应该可以证明雷吉诺德死于刀伤。” 安宁点点头:“我会去找,另外作为我见证人的马布利先生应该也会为我作证。” “马布利?那个要求均贫富的家伙?”在场有人皱起眉头,“我不喜欢那个家伙,他怎么会卷入这个事情的?” 安宁两手一摊:“我把手套扔向雷吉诺德的时候,马布利刚好在旁边演讲,他目睹了全过程,就自告奋勇的当我的见证人了。” 米拉波:“顺带一提,决斗的第三方见证人是西哀士教士。” 话音落下,丹东就咋舌道:“你这什么见证人阵容,全是反对贵族特权的家伙,我开始相信这是一场谋杀了。你们该不会真的商量好了把那家伙弄死吧?” 安宁:“我刚来巴黎没几天,在这之前压根就不认识马布利和西哀士先生。” “侯爵大人肯定不信这点。” 罗伯斯庇尔:“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信不信。所以这场官司什么时候开始?侯爵大人现在在哪儿?” 安宁:“应该在赶来巴黎的路上吧。” 罗伯斯庇尔愣了一下:“他要如何在人没有到巴黎的情况下起诉你?通过代理人?” “不,我还没有被起诉。我只是未雨绸缪。” ——其实是因为做了个被律师卖了的噩梦,所以先找靠谱的律师来了。 罗伯斯庇尔看起来有些无语:“行吧,正好最近我刚刚考完试拿到学位,并么有什么事情做。你要再晚几天来找我,可能我就要回阿拉斯了。” 丹东略显震惊:“你还要回阿拉斯?我以为你会呆在巴黎当律师呢。” “阿拉斯的神甫资助了我来巴黎路易大帝学校学习,还赞助了我在巴黎大学的学费,我得回去为我的家乡服务。”罗伯斯庇尔严肃的回答。 丹东:“你居然一点都不留恋巴黎的生活?” “对于我这样只有一件大衣的人来说,巴黎除了生活成本高昂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值得留恋。”罗伯斯庇尔耸了耸肩,“当然,我承认在俱乐部和大家交换意见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但也仅止于此了。” 说完罗伯斯庇尔看着安宁:“我会在巴黎呆一段时间,如果你被侯爵起诉了,请第一时间找我。我把我的住址写给你,不管我在不在,你都可以留言给我的房东太太。” 028 未来的大腿们,让我抱一抱 聊完了正事之后,安宁又和未来的雅各宾派巨头们聊了一会儿烧煤的军舰和车子。 众人被安宁带着,兴致勃勃的聊了一会儿未来畅想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战争相关。 “听说前线的状况非常的糟糕,”一名脸型让人想起v字仇杀队绅士忧心忡忡的说,“真是糟透了,花了那么多钱发动战争,结果却败得如此凄惨,明明是我们和神罗以及俄罗斯一起夹击腓特烈,到底怎么打成这样的?” 米拉波在安宁耳边小声说:“这位是记者卡米尔·德穆兰,丹东的好朋友。” 丹东听到米拉波的话突然目光落到安宁身上:“嘿,朋友们,这不是有刚刚从战场回来的人吗?问问他战场什么情况不就好了?” 众人一起扭头看着安宁。 罗伯斯庇尔:“你居然是从战场回来的?” 丹东:“你真应该看看昨天的号外,弗罗斯特可是战争英雄啊。” 安宁摆摆手:“哪来的战争英雄,我是个军乐手,溃败的时候救了奥尔良公爵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出来。” 罗伯斯庇尔一脸迷惑:“为什么奥尔良公爵的女儿会在军队里?” 卡米尔·德穆兰立刻回答道:“大概是在散兵部队当女酒倌?散兵部队为了保证士气,都会有女酒倌跟着一起上前线,背着酒壶,谁没胆量了就给一口酒。” 这个年代部队的凝聚力不高,之所以部队要排成密集队形排队枪毙,主要就是为了保证部队不溃败,一旦解散队形作战欲望很低的列兵很快就会崩溃。 而散兵需要用松散队形作战,所以一般由强盗和罪犯组成,而且会这样配女酒倌提升士气和作战欲望。 女酒倌一般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会带着酒壶,跟随散兵单位一起作战,在枪林弹雨中穿行。 安宁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还是看雨果的名作《九三年》。 他还以为那是革命法国的国民卫队的特有制度,但卡米尔·德穆兰的话说明这种配置早就有了。 卡米尔·德穆兰说完,马拉马上反驳说:“公爵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当女酒倌?那些人某种程度上算是军*,主要是用来激励构成散兵部队的流氓和强盗。要知道正经人绝不会去散兵部队的,何况是公爵的女儿。” 安宁:“实际上,公爵的女儿化妆成了男性,跟着线列步兵一起冲锋来着。” 丹东:“而你救了她,用什么,你的鼓棒吗?” 安宁:“实际上我被大炮震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鼓已经破了,鼓棒不知道哪里去了,整个战场都被黑暗笼罩,德国人——我是说,普鲁士人在远处打扫战场。 “这时候公爵小姐假扮的上尉拉了拉我的腿,让我带她走,我说去你的,没看到受伤了吗?”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罗伯斯庇尔没有跟着笑,而是严肃的问安宁:“我不明白,为什么公爵小姐要女扮男装上战场?他又不是那个奥斯卡小姐。” 安宁耸了耸肩:“我听说她是为了让公爵不给他安排婚事,她想进布里埃纳的军校就读来着。” 丹东:“她想当现代贞德吗?不过倒是巧了,她正好是奥尔良公爵的女儿,和奥尔良少女对应了。可是这位贞德小姐,没带领我们打赢啊。” 卡米尔看着安宁:“到底我们怎么被打溃了,你说说看,是战术错误吗?被包抄了?” 安宁摇头:“没有,至少我没看到被包抄,我们就在平原上和普鲁士人正面对决,然后就被普鲁士打崩了。” “见鬼,为什么?”马拉拍了下桌子,“我们法国人到底哪里比普鲁士人差?” 众人沉默不语。 安宁看这个状况,便开口道:“我个人的感觉,其实和腓特烈大帝的改革有关,普鲁士军队的士兵,是大帝解放了的前农奴,城市里的手工业者和小生产者。 “他们相信大帝是普鲁士第一公仆,相信他们和军官老爷一样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们相信自己是为了保卫他们的大帝、保卫自己得到的好生活而而战。 “而我们的士兵不一样,我们的士兵根本不想打这场战争,他们只是被贵族老爷驱赶上了战场的牲口,一旦附近的贵族老爷倒下,他们就会溃退。” 安宁话音落下,先生们面面相觑。 丹东总结了一下安宁的话:“你的意思是,开明的政治制度,导致了双方士兵在战斗欲望上有了差别?” 安宁:“我就是这个意思。” 丹东一脸沉思的表情:“非常有见地啊,我从来没从这方面想过这件事。” 安宁继续说:“你看,我实际体验过战斗之后发现,其实散兵战术才是最妥当的战术,但是大家依然排着密集的队形互相射击,主要的原因就是一旦线列步兵解散了队形,立刻就无法维持士气和凝聚力。 “但是我们的军队只有少量散兵,因为我们找不到那么多愿意上战场的囚犯和流氓,但是普鲁士却能大量使用散兵部队,因为他们有足够高的士气和凝聚力,让他们解散了队形之后不会扭头就跑。 “所以我们不是输给了普鲁士人,我们是在社会制度上,输给了进行了一系列开明改革的普鲁士。 “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光整顿军队是不够的,必须有更加深刻的变革。” 之后革命法国的军队能打,除了士气高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觉醒了民族意识的公民可以大量使用散兵战术。 法革的军队有时候一个步兵团可以分一半的人作为散兵,比例甚至高过有使用散兵传统的奥地利。 安宁作为排队枪毙时代的军事爱好者,在众多人面前侃侃而谈。 众人专心的听着安宁的话,连连点头。 等安宁说完,罗伯斯庇尔忽然说:“按你这么说,如果我们真的按照卢梭所说,建立一个基于社会契约的、人人平等的社会,我们军队的战斗力也会大大提升?” 安宁点头:“是啊,我认为是这样的。” 丹东:“太有见地了,你真的只是皮匠的儿子吗?该不会那个传言是真的吧?你其实是一个隐世贵族的子嗣?” 安宁:“为什么一个皮匠的儿子就不能说出有见地的话?人人生来就该平等,皮匠的儿子可以赢得决斗,也可以高谈阔论,出身决定不了一切。” 话音落下,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罗伯斯庇尔带头,开始鼓掌:“说得好!我也是个平民,我支持你的观点!” 马拉:“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干一杯,然后一起高呼平民万岁!” 众人参差不齐的高呼:“万岁。” 在旁边聊天的人纷纷看过来。 丹东拍了拍安宁的肩膀:“能认识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今天这趟俱乐部来得值,尽管我不是布列塔尼人。” 安宁点点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那当然高兴了,等大革命爆发了,还指望借各位大哥的大腿来抱一抱呢。 丹东:“我还要在巴黎继续攻读法学学位,希望以后能经常在这里见到你。” 安宁的系统跳出一行提示:【乔治·雅克·丹东对你的好感度提升到友好了。】 安宁看着丹东,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我很快就要去布里埃纳读军校了。” 丹东一脸惊讶:“为什么?你不是说改善法军的战斗力应该从社会变革开始吗?你应该上巴黎大学,然后我们一起来改变这个社会。” 安宁心想那是因为布里埃纳军校有个姓波拿巴的大腿等着我去抱。 当然丹东、罗伯斯庇尔等等也是大腿,但是这个大腿有时效性,雅各宾派倒台就抱不了了。 应该说,恐怖政策开始扩大化的时候,这个大腿抱着就有风险了,前中期还是不错的,后期还是要靠拿皇。 但是安宁不能这么明着说,于是他只能回答道:“我发现我在适应战场方面,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天赋。” 马拉说:“当军人一样能参与到社会的变革中来。你看我,还是个医生呢,不一样在这里和你们一起高谈阔论。” 丹东:“话是这么说没错。我只是觉得以后不能经常听你分享见解很遗憾罢了。而且以你的见识,当个军士有点浪费了。” 米拉波插进来说:“公爵大人已经承诺了,在资助弗罗斯特完成布里埃纳的学业之后,会继续支持他在巴黎军官学校的学业,他可不光是当个军士,巴黎军官学校毕业之后,他可是能带半圆形护心镜的军官大人。” 罗伯斯庇尔看着安宁:“一个平民进入巴黎军官学院可是需要勇气的,那个地方全是满脑肥肠的贵族子弟,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029 乡下贵族的处理方式 安宁笑道:“还能比雷吉诺德更过分吗?” 众人都笑了。 丹东:“我预感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找你决斗,你准备用精湛的剑术把他们都挑落马下吗?” 安宁心想别这样,我特么真的差点完蛋,之所以看起来毫发无损是因为老子有绝技呼吸回血。 安宁一边想一边挠了挠头,摆出一副困扰的模样:“饶了我吧,这次我真的是撞大运才打赢,我根本不懂剑术。” 马拉:“那更应该大力宣传了,精心训练剑术的贵族,居然败给了门外汉的皮匠之子,越发证明了贵族们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宁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时空的马拉是个热血青年,中二少年——中二青年。 这时候,一名俱乐部的侍者大声说:“到了晚饭时间,俱乐部会提供餐点,有需要的可以到这边来进餐。” 米拉波摸着肚子:“哦,正好我饿了,这里的烤鸡可是一绝。” 安宁正想吐槽米拉波来之前还吃了那么多差点,结果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说起来确实已经到了他日常吃晚饭的时候。 罗伯斯庇尔也说:“吃晚饭吧。” 马拉:“吃完晚饭来打桥牌吗?没打过桥牌就和白来了一趟俱乐部一样。” 丹东:“正好可以啊,桥牌是和新朋友联络感情的最佳方式,让我们用一场尽兴的桥牌,欢迎新加入的弗罗斯特!” 话音刚落,安宁的系统再次跳出提示。 【你现在被乔治·雅克·丹东、让·保尔·马拉、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卡米尔·德穆兰视作同志了。】 安宁咋舌,好么,被这群人视作同志,那将来大革命发生了,我也是山岳派的一员了。 我还想灵活的骑个墙呢。 安宁:“我没打过桥牌……” “没关系,”米拉波说,“桥牌规则很简单的,打几盘就会了。” 安宁:“好吧,那今晚就算我一个。” ** 这天晚上,安宁快十二点才穿过整个巴黎回到罗亚尔宫自己的住处。 马车刚停下,安宁还没开门,住所的大门就被打开了,梵妮推门出来,小跑过来搀扶安宁下车。 安宁:“谢谢,看见你在等我真令人高兴。” 梵妮:“桥牌好玩吗?” 安宁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打桥牌……” “原来你真的是打桥牌去了啊。”梵妮咋舌。 被算计了! 梵妮:“作为主人,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就算打桥牌输到衣服裤子都赔进去也不关我事。” 安宁:“没有,实际上和布列塔尼俱乐部的人打桥牌他们根本不赌钱,大概是因为他们没啥钱。比如罗伯斯庇尔,他甚至只有一件大衣。” 梵妮不解的看着安宁:“不赌打桥牌还有什么意思?” 安宁:“就不能单纯的享受和朋友同台竞技的乐趣吗?” 梵妮用看笨蛋的表情看着安宁,随后转移了话题:“今晚您要洗澡吗?洗的话我给您打水,今天应该还有热水剩下。” 安宁:“麻烦你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安宁舒舒服服的泡在澡盆里。 热水让他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他躺在澡盆里开始回想今天的收获。 今天一天,安宁直接把山岳派的核心成员认识了一遍,这样一来大革命中最血腥的那段时间,自己多少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只要去布里埃纳军校和拿破仑建立良好的关系,大革命后半段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至于大革命前半段,那时候还没有推行恐怖政策,国民公会不会轻易把人送上断头台,理论上讲就算不认识先后当权的吉伦特派和裴杨派问题也不大。 这样想着,安宁不由得吹起口哨,心情极佳。 ** 接下来几天,安宁日子都过得挺滋润。 克里斯蒂娜拉着他,到处去贵族小姐们的沙龙上露脸,讲数自己干掉了巴黎决斗王的英勇事迹。 而克里斯蒂娜没找他的时候,安宁就跑去布里塔尼亚俱乐部和未来的雅各宾派大佬吹牛。 几天下来,安宁在雅各宾派那边把人都认识了一圈。 不但如此,他甚至认识了裴杨派的拉法耶特,当时这哥们在抨击前线的几个将军打得臭,安宁果断上去以亲历者的身份赞同了一番。 他本来以为这能刷拉法耶特的好感度来着,结果拉法耶特用厌恶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突然冒出来抢话很不满。 下周一,安宁又想出门,结果到了门口看到一辆使用六匹马拉的超豪华四轮马车缓缓驶来。 就算在巴黎的街头,使用六匹马的豪华马车也非常少见——巴黎城的显贵们的马车也就四匹马顶天。 正因为这样,安宁驻足观看,想看看谁这么大排场。 这时候梵妮凑近安宁的耳朵小声说:“那马车上的纹章,是李夏尔侯爵的纹章。” 安宁皱眉:“你确定吗?” “我确定,雷吉诺德整天佩戴这个纹章,我想不记住都难。” 安宁咋舌,他想了想,果断做出决定:“走,我们去主屋看看去。” 作为奥尔良公爵的门客,他可以不通报就访问罗亚尔宫的主建筑,只是要见公爵的话得请示。 梵妮:“要我派人给罗伯斯庇尔先生送信吗?” “别紧张,这又不是对簿公堂,”安宁摆了摆手,“我们只是去会会侯爵阁下而已。” 梵妮吊着眼睛:“你确定你不是去刺激他的吗?” 安宁:“没准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呢?” 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这个翻译金手指,把“相逢一笑泯恩仇”翻译成了对应的拉丁文谚语。 梵妮皱眉:“你刚刚……说的是拉丁文?” “不,只是我们家乡的俚语。”安宁立刻否认道。 一个皮匠的儿子不可能会拉丁语。 梵妮狐疑的盯着安宁。 安宁装没看到梵妮的表情,大步流星的向主屋走去。 ** 一进主屋,安宁就看到一个年迈的管家正在对公爵府的侍者说:“劳烦告知公爵阁下,就说李夏尔侯爵冒昧来访。” 年迈管家后面,站着一位板着脸的老贵族。 老贵族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斑驳得像是古城墙,左侧的睛明穴上还有一个大号疙瘩。 安宁和老贵族对上了目光。 老头忽然开口了:“明明看着是个平民,却能随便进出公爵的府邸,身后还跟着公爵府的女仆,我大胆的推测一下,你就是公爵的门客,那个杀了我儿子的皮匠之子,对吗?” 安宁也不客气,直接点头:“您说得没错,就是我。” 老头盯着安宁,从头到脚打量他,然后轻轻摇头:“不,你的手一看就不是练剑的人,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家伙,能击败我儿子。这件事一定有猫腻!” 安宁:“那你起诉我啊。” ——哼,老子老早就找好了罗伯斯皮尔这样的牛叉律师。 老头冷笑一声:“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平民,最近利用吵着要什么平等,什么启蒙,结果还忽悠了皇帝陛下!法院都是向着你们这些猪猡的人! “该死的法院,居然否决国王陛下的决定!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不,我不信法院,不信法官,也不信那些律师们。我们乡下贵族有更加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更加符合贵族传统的办法!来啊!” 一直在老头身后的男青年闻言立刻上前,郑重其事的从兜里掏出手帕,一甩手砸向安宁的脸。 安宁一偏头,躲开了。 这个反应速度,安宁一时间无法分辨这个躲到底是外挂发挥了作用,还是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反正他躲开了。 老头气得用拐杖狠敲地面:“不许躲!你还是男人吗?算了,不管扔不扔到,挑战已经发出!这位是我儿子的剑术教师,是我忠诚的仆人!他家时代侍奉我们家,见证了悠久的贵族传统!不管你是用奸计,还是别的什么办法赢了我儿子,这一次你绝对赢不了了!” 安宁仔细打量扔手套的人,看着人家鼓胀得把衣服都撑起来的饱满肌肉。 好家伙,感觉这货能用绷紧的肌肉把纤细的剑给夹断! 老头不无得意的看着安宁:“你就去那个世界,陪我儿子吧!” 030 扬长避短 这个展开安宁是没想到的。 他满心以为侯爵来了就会起诉他,还跟罗伯斯庇尔一起设想了一堆可能的状况,并且做好了应对准备。 之前安宁一直觉得,侯爵可能会拿现场响过枪做文章,罗伯斯庇尔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想到人家直接再决斗。 简单粗暴。 这打了安宁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和雷吉诺德的决斗,就让安宁差点被一剑封喉,他一点也不想和比雷吉诺德的老师斗剑。 鬼知道安宁的外挂的格挡反击会不会被真正的剑术高手突破。 毕竟和雷吉诺德决斗的时候,雷吉诺德的剑就突破了安宁的防御,抹到了安宁的脖子,这说明这个格斗反击不是万能的。 和眼前的肌肉猛男决斗,非常的危险! 安宁想直接举手投降,毕竟决斗这玩意不是强制接受的,自己不接受只是被人耻笑而已,失去的只是刚刚通过决斗获得的虚名。 但是就在安宁准备拒绝决斗的当儿,他忽然注意到李夏尔侯爵在用杀意已决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安宁忽然意识到,恐怕拒绝了决斗,自己也不会获得安宁的。 搞不好这个老头子会用暗杀方式。 虽然暗杀是违法的,但侯爵会不会在乎违法这件事……很值得商榷。 安宁不由得想起米拉波跟自己说过的传言,李夏尔侯爵在自己的领地被领民称为恶魔,他曾经把自己的农奴吊起来殴打到残疾,然后还拒绝法院提出的赔偿要求,认为农民就是自己的私有物品,奴隶,自己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这样一个家伙,应该根本不把一个平民的生命当回事吧。 决斗的话,危险还在明处,如果自己拒绝了决斗,那危险就不知道会从哪个暗旮旯突然钻出来。 相比之下,还是让决斗更好一点。 但是决斗的话,自己真的没有赢的把握…… 李夏尔侯爵:“怎么,果断的向我儿子发起挑战的人,却不接受我的挑战?果然就如同我预料的一样,你能赢是有猫腻!别以为你今天不接受决斗,事情就这么完了!我绝不会让我儿子白白死去的!” 看来自己不接受挑战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安宁不想一天到晚担心遭到袭击。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果然还是只能接受决斗了。 至于能不能打过对方…… 这时候那个扔手套的壮汉忽然说:“你怕了也正常,我已经赢了14场决斗,侯爵大人领地所在的省份,就没有能在决斗中胜过我的人!” 安宁咋舌,虽然敌人这么嚣张,可以赌一把对方轻敌,但是……果然这家伙不好办啊。 果然和对方比剑术太冒险了。 如果是用手枪决斗的话,靠自己的fps外挂,没准胜算还高一点。 短暂的思考之后,安宁做出了决定。 安宁:“敢问尊姓大名啊?” 壮汉昂起下巴:“爱德华,爱德华·亚丽士,我家世代都是侯爵大人的骑士,贴身保镖。怎么,你决定接受决斗?” 安宁:“是的,我接受。根据一般的规则,作为被挑战的一方,我有权利选择决斗用的武器。我选择使用手枪进行决斗。” 爱德华·亚丽士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安宁又把话说了一遍:“我选择使用手枪进行决斗。” 他顿了顿,用挑衅的口吻反问:“你该不会不懂怎么用手枪吧?” 爱德华·亚丽士笑了:“我当然懂怎么用手枪。但是那东西准头有多糟糕你不知道吗?把胜负交给运气,这不对!” 安宁:“你去过战场吗?在战场上,能不能活下来一般都取决于运气,运气好子弹也好炮弹也罢都绕着你走,我就是从那样的地狱归来了。我觉得我运气应该不错。” 爱德华·亚丽士扭头看李夏尔侯爵。 侯爵:“你也是贵族,虽然只是骑士。一个平民都不怕,你也不能怕。就这么决定了,手枪!” 安宁:“很好,那决斗的日期就选择明天如何?我会找自己的见证人……” 正好这时候公爵出现在大厅里,于是安宁直接看着公爵说:“至于第三方见证人,就请公爵阁下来担任如何?” 侯爵断然拒绝道:“不!你是公爵的门客,他来担任第三方见证人不合适。我会要求一位值得信赖的主教阁下来担任第三方见证人,就像你和我儿子决斗那天一样!” 安宁:“也行。” 李夏尔侯爵瞪着安宁,一字一顿的说:“那明天下午,就在我儿子殒命的地方,我的骑士会和你一决生死!” 奥尔良公爵这时候插进来:“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决斗了,前因后果说一下啊?” 公爵显然是接到侯爵来访的消息,急急忙忙跑出来,并没有掌握状况。 安宁弯腰捡起刚刚爱德华·亚丽士扔他脸的手套,展示给公爵:“托勒斯泰尔公爵阁下,刚刚这位爱德华亚丽士把这个手套扔向我,打算为他主人的儿子报一箭之仇。” 公爵皱着眉头:“侯爵先生,您儿子是死在正式的决斗中,您如果对决斗的结果有异议,应该向法院……” 李夏尔侯爵打断公爵的话:“公爵阁下!我不信任那些平民们捣鼓出来的东西,什么法院啊、律师啊,全都是平民的阴谋!我们乡下贵族,自然有自己一套处理方式!” 公爵咋舌:“好吧……既然安迪已经答应了决斗,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一次决斗的结果,你必须接受,如果安迪赢了,你就带上你儿子的尸体,老老实实离开!” 侯爵向公爵鞠躬:“当然,如果他能赢,我自然会离开。我只是难以接受我那精通剑术的儿子被一个皮匠的儿子斩杀。当然,如果弗罗斯特先生能用长剑而不是手枪来赢得决斗,我会更加心锐诚服。” 安宁:“但是我拒绝。上次我一时冲动挑起决斗,差点让我被一剑封喉,只是运气好才赢。既然如此,那我只要证明我的好运气就足够了,不是吗?” 侯爵板着一张脸:“你说得倒是有一定的道理,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好运吧。” 说完侯爵只是微微对公爵鞠躬,然后就趾高气昂的走了。 公爵咋舌:“我可是公爵啊,他是不是应该更尊重我一些?” 031 变色龙塔列朗 安宁看着公爵阁下,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把公爵拉进来当靠山的好机会,便开口道:“公爵阁下,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当我这边的见证人?毕竟这个决斗,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发起的。” 公爵想了想,点头:“有道理,而且大家都把你视作我的门客,我当这个见证人合情合理。不过你为什么不选剑?” 安宁:“上次斗剑我差点交代,真的非常危险,这位他剑术比雷吉诺德还强,我不能冒险。” 公爵盯着安宁:“什么?你不是精通剑术吗?克里斯蒂娜说你用精彩的剑术压制了雷吉诺德啊?” 安宁摇头道:“不,那是克里斯蒂娜的误解,其实真的非常危险。” “所以这一次你选了手枪,但是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看运气了?”公爵一脸担心的看着安宁,“据我所知,用手枪进行的决斗很少一枪定胜负,都是双方面对面站着装填,比的就是谁运气好先打中对方,为了增加命中敌人的机会,双方玩了命的装填,以期多开枪,但是本质上还是比运气。” 安宁“哦”了一声,公爵不说他还不知道手枪决斗是这么一种状况。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装填手枪子弹的场面……还挺傻的。 安宁:“决斗的时候两个人站的距离必须固定那么远吗?” 公爵摇头:“不,这倒是没有规定,所以也有人试图冲上去贴身开火赢得胜利,但这样做的人一般在接近到能百发百中之前就中弹了。” 安宁挑了挑眉毛。 这时候,一个获胜的构想在他脑海里成型了:他拿到枪之后,会有准星出现在视野里,准星会显示出子弹散布的范围,只要接近到准星差不多锁定对方身体的距离再开枪,就可以确保命中了。 他只需要接近一点点,而不需要非常接近敌人。 公爵:“这样,我给你提供一把比较精准的手枪吧,但是侯爵大概也会找巴黎最好的工匠买一把最出色的手枪,想靠手枪的精准度取胜,我看你还是不要有这样的幻想。” 安宁:“我没有这样的幻想,但我会赢下这场决斗。” 公爵点点头,然后语重心长的来了句:“你如果死了,克里斯蒂娜会伤心的。” 安宁笑了:“不会的,我还要陪她去布里埃纳的军校呢。” ** 第二天,安宁坐公爵的马车去的决斗现场。 同车的除了公爵,还有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瞪着安宁,不太高兴的噘着嘴说:“你为什么要和他决斗啊,觉得赢不了拒绝就好了啊!” 安宁摇头:“我拒绝决斗的话,侯爵阁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不希望我走在大街上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刺死吧?” 克里斯蒂娜皱眉:“怎么可能!巴黎的治安还不错的,当街干这种事,巴黎的警察不会放过他们的。” 安宁正要开口,公爵阁下就开口道:“那个爱德华·亚丽士是侯爵的骑士,这些乡下贵族很看重这种过去的主仆关系,搞不好他真的愿意为了给少主报仇付出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命。” 克里斯蒂娜沉默了。 公爵又说:“所以我个人非常赞赏安迪的决定,他的做法既有智慧又有勇气。” 克里斯蒂娜:“可是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中,为什么不用剑决斗?手枪不就是完全看脸吗?” 安宁严肃的看着克里斯蒂娜:“用剑我必败,我真的不会剑术。” “你骗人!我上次看得一清二楚,你一转手腕就挑开了雷吉诺德的剑!你一定精通剑术。” 安宁心想只看挑开剑的那一下确实如此,因为那一步是外挂负责的,你怎么不看后面我的进攻啊,行家一看那个进攻,就知道我是门外汉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跟克里斯蒂娜解释这个事情,只好说:“放心吧,用手枪我也有获胜的妙计,并不是单纯把胜负交给运气。” 克里斯蒂娜不依不饶:“怎么赢?我可是会用手枪的,我知道那东西要命中人多看脸!” “你就放心吧,等着我得胜归来就好了。”安宁只能这么说。 公爵也开口道:“你就相信安迪吧,反正你说什么他也不能改变他要去用手枪决斗这件事了,不如用多点时间祈祷他能赢。”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看着安宁:“我等着你一起去布里埃纳呢,一定要得胜归来啊!” “交给我吧。”安宁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真的有获胜的秘策,待会你瞧好了。” 克里斯蒂娜:“你最好就有。” ** 马车到了上次决斗的森林外,安宁率先下车。 这一次外面聚集了比上次更多的人,而且大部分是贵族。 安宁一下车,就有人大喊:“看,皮匠的儿子坐着公爵的马车来了!” “他果然是公爵的门客。” “我听说他是公爵的私生子,只是寄养在卡昂的皮匠家里,所以他受到了最好的教导,剑术是名家亲自传授的!” 安宁不由得皱眉,什么鬼! 这帮贵族,就这么不愿意相信一个皮匠的儿子打败了侯爵的儿子吗? 公爵也下了车,这会儿估计也听到了周围人的嚼舌根,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安宁的肩膀:“你成了我的私生子了。” 安宁:“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这时候侯爵和他的骑士爱德华·亚丽士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这时候两人领着一位军官和一位教士一起向这边走来。 侯爵向公爵介绍道:“这位军官是我们这边的见证人亚森上校,而这位教士,则是红衣大主教推荐而来的圣雷米修道院的院长塔列朗阁下。” 安宁听到塔列朗的大名,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塔列朗可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著名变色龙,骑墙派中的战斗机。 这家伙明明是个教士,大革命的时候却倒向了第三等级,还建议国民公会没收教会财产,简直把反骨印在了脑门上。 塔列朗对公爵轻轻一鞠躬,然后疑惑的问安宁:“我没看见弗朗索瓦先生的见证人?” 安宁:“首先我姓弗罗斯特,其次我的见证人就是托勒斯泰尔公爵阁下。” 塔列朗“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 安宁还以为他要当场反水呢。 但是塔列朗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那么双方的见证人都在这里了,请互相检查对方携带的武器吧。” 032 后发致胜 安宁拔出自己腰间的枪,交给那位上校。 上校拿起枪就撇了撇嘴:“著名枪匠洛塔斯的枪,好东西啊,这东西在决斗的距离上开火,有三分之二的机会能打中人。” ——只有三分之二的机会么! 等等,居然有三分之二吗?所以命中率好像还可以? 上校看安宁的表情,笑道:“你不会以为用手枪决斗是互相放空枪吧?不,其实大部分时候第一枪就会互相命中对方,只是都在非致命的位置上。 “手枪决斗比的谁能忍着中枪的剧痛尽快完成装填。 “一般手枪决斗要互相开三枪才能分出胜负,胜利者身上也有一两个洞在冒血。所以手枪决斗比起剑斗来说要难看得多,输赢双方都非常的狼狈。” 安宁半张着嘴,说实话他真没想过手枪决斗是这个样子。 如果上校说的是真的,手枪决斗岂不是就是比双方谁血条厚? 那我特么优势很大啊! 我毕竟是能头壳跳弹的命硬之人啊。 上校把手枪还给安宁,然后对塔列朗说:“我检查过手枪了,没问题。” 然后爱德华·亚丽士掏出自己的枪交给托勒斯泰尔公爵。 公爵:“我能不能让我的仆人来检查?我个人并不懂手枪。” 塔列朗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只要检查在大家面前进行就没问题。” 于是公爵打了个响指,载安宁来会场的马夫立刻上前,从公爵手中结果手枪,仔细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马夫对公爵说:“枪没有问题。”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过来了的克里斯蒂娜开口道:“让马夫检查是不是有点不妥?” 马夫对自家大小姐说:“我虽然是马夫,也是公爵大人的卫士,我熟悉各种枪械。” 公爵自己对女儿解释道:“这位来自瑞士,曾经作为雇佣兵为皇室服务。” 安宁挑了挑眉毛,奥尔良公爵一直想让路易十六退位,自己取而代之,但是公爵的卫士居然也和法皇一样是瑞士雇佣兵这安宁是没想到的。 塔列朗对克里斯蒂娜说:“公爵小姐请您去阳伞那边和小姐们在一起吧,这是用手枪的决斗,不能离得太近,不然有可能会被误伤。” 克里斯蒂娜:“我正要过去。” 说罢她握住安宁的手:“要获胜啊,我等着和你一起去布里埃纳军校呢。” 说完克里斯蒂娜松开手,转身向贵族小姐们那边走去。 现在附近已经有好几拨贵族小姐扎堆,仆人们撑开了大阳伞,在地上铺好了野餐的垫布。 野餐盒也打开了,亮出各家仆人们带来的精致茶点。 爱德华·亚丽士看着远去的克里斯蒂娜,忽然说:“小姐们是来郊游的,可我们却要用手枪表演血腥的厮杀。你真应该选剑的,那样我就能干净利落的解决你,甚至血都不会多流多少。” 安宁立刻反驳:“用手枪也不会太血腥的,因为很快就会结束。” “也许吧。”爱德华耸了耸肩,“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塔列朗:“已经检查完武器了,两位请拉开15寻的距离!” 这里的寻,是这个时代法国的距离单位之一,规定了一寻的长度的铁尺,被镶嵌在巴黎夏特莱法院的墙壁上。 这个时候法国的度量衡非常混乱,比如长度,法国就流行着包括英制英尺在内的好几种长度标准:英尺、寻(非英寻)、步等等。 正因为度量衡非常的混乱,所以后来巴黎国民公会才决定建立一套全新的、统一的、十进制的度量衡系统。 这就是后来的公制米的来历。 安宁和爱德华拉开距离,塔列朗指示两个随从拿着一条15寻长度的绳子,仔细测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确定两人的距离符合规定之后,塔列朗高举一只手:“两位,你们开始装弹,但是不能举枪,更不能发射。” 安宁立刻拔出手枪,开始装填。 现在的燧发枪的装填,需要先拿出预制的纸包子弹,撕开一个口子,把火药连弹丸一起倒进枪管里,然后再把纸包团成团从枪口塞进去,用通条压严实。 完成这样的装填步骤之后,还需要拿出装火药的角葫,倒一点火药到枪外面引火的药池里。 这样扣动扳机的时候燧石敲打出的火星落在药池里,会点燃药池了火药,进而通过药池和枪膛之间的洞引燃枪内的火药。 安宁撕开预制药包,发现公爵给他的弹丸不是一整个,而是一颗大弹丸带几个小。 这样就算大弹丸没打中,小弹丸也可能命中,可以大大增加命中率。 据说这个时代有些国家的军队硬性规定装填的时候要装这种一大多小的“霰弹”,从而提高杀伤效率。 而海对面的英国龙虾兵则是坚决不搞这种“歪门邪道”,只装填一颗弹丸,因为英国人认为在线列步兵的一般交战距离上,这种塞进去的小弹丸根本没有威力了,打在人身上也不痛不痒。 但是安宁现在距离爱德华只有十五寻,这个距离小弹丸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而且装填的过程,安宁获得了另一个信息:他装填比对面快。 仔细想想这也正常,毕竟他有系统,这个装填估计也是归系统管。证据就是安宁根本没怎么分神去管装填,身体就像完成肌肉记忆动作一样把装填完成了。 安宁在军队里是军乐手,根本没接受过操枪的训练,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肌肉记忆。 塔列朗看两人都装填好了,便开口道:“我,夏尔·莫里斯·塔列朗,圣雷米修道院的院长,宣布爱德华·亚丽士和安迪·弗罗斯特的决斗正式开始!两位请举枪!” 安宁和爱德华一起举枪。 随着安宁举起枪,准星出现了,这个距离安宁发现准星比爱德华整个人大了一圈——看准星这个扩散,根本不可能有三分之二的命中率啊!三分之一还差不多! 塔列朗后退了一步,示意两位见证人也一起后退。 等众人退开足够的距离后,塔列朗高声下令:“开火!” 爱德华直接搂扳机,燧石打出火星点燃药池,手枪喷出一大团白烟,伴随清脆的枪响。 安宁感觉肩膀抖了一下,应该是中弹了。 但是因为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安宁并没有开火,而是举枪向前走! 随着他逐渐接近敌人,准星逐渐和敌人的轮廓重合! 爱德华因为开枪产生的烟雾的遮挡,并没有注意到正在快步接近,他正低头忙着装填火枪。 围观的李夏尔侯爵大喊:“犯规!他这是犯规!怎么能拉近距离呢?” 塔列朗:“巴黎的规矩是开始的时候双方要拉开十五寻的距离,没有规定不能接近敌人。实际上还有人在手枪决斗中冲到近前试图贴脸开枪的呢!” 安宁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到十寻! 感觉上敌人的轮廓应该已经填满了整个准星!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开火必然能击中敌人! 但是这时候敌人开后时产生的白烟已经完全扩散开,安宁甚至看不到敌人的脚了。 安宁决定等一手。 敌人肯定也会移动位置,绕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白烟,安宁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终于,爱德华的身影从白烟中出现! 他看到安宁的瞬间立刻举枪瞄准,但是安宁更快。 毕竟有现成的准星。 安宁把准星套在爱德华的上半身上,直接开火。 枪膛里装填的一颗大弹丸和几颗小弹丸立刻对糊到了爱德华上半身上。 可惜安宁被开火的白烟挡住,根本无从观察射击的效果。 他做了一件事:往旁边挪了一步。 敌人开火的枪声传来。 安宁并没有中弹的感觉,实际上他在大量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甚至忘了刚刚肩膀中弹了。 他麻利的装填手枪,同时继续移动位置,绕开射击产生的白雾。 他看到了也在装填子弹的爱德华了! 不但如此,他还看到对方因为身上伤,装填明显变得不利索了。 刚刚那一枪显然效果拔群! 安宁把通条从枪管里拔出,然后直接扔掉了通条,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装填下一发子弹了,但是这大大缩短了这次装填的时间! 他准备在这一发就定胜负! 他举起了枪,准星锁定在敌人身上。 因为距离又拉近了,这一次准星的范围只包括敌人的前胸。 不存在打飞的可能性! 安宁开火了。 视野再一次被白色的烟雾挡住。 但是下一秒,安宁就听见了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敌人的通条在地上碰撞出的清脆声响。 敌人手上正在装填的枪掉了! 紧接着,是更笨重的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 再然后,传来的是塔列朗的声音:“胜负已分!还站着的是,安迪·弗罗斯特!” 克里斯蒂娜尖叫起来。 安宁长舒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肩膀有点疼,一低头发现自己整个左肩已经一片殷红。 这时候李夏尔侯爵咆哮起来:“不!你眼瞎了吗!他违规了!那个该死的皮匠的儿子违规了!” 李夏尔侯爵冲上来,抓住塔列朗教士服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咆哮:“你绝对被公爵买通了!” 塔列朗:“怎么可能,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要来当见证人!” “我不信!我明白了,这些都是公爵的阴谋,但我们乡下贵族,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认输的!” 说着李夏尔侯爵拔出身旁上校的配枪,夺下火药桶往药池里注入火药—— 结果这时候,枪里装的弹丸从枪口滚落出来。 上校:“侯爵阁下,您不能这么用力的举枪,会把弹丸甩出去的。举枪的动作要轻柔……” 侯爵似乎根本没听到上校的话,也没注意到子弹已经被甩了出去。 他对准了安宁,扣下扳机。 枪响过后,安宁啥事没有——毕竟子弹已经滑掉了。 安宁:“各位,你们看到了!我要起诉李夏尔侯爵,他试图谋杀我!” 之前安宁可是用了那么多精力拉到了牛逼的律师,不用一下岂不可惜? 033 突然变成二连决斗 李夏尔侯爵咬牙切齿的盯着安宁:“像你这样的平民,在我领地打死了也就打死了!我最多需要跟卡昂的领主道个歉,因为我打死了他的农奴!” 安宁:“首先,我家是城里的皮匠,已经不是农奴了,其次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就算是农奴,你也不能随便打死了。” 李夏尔侯爵冷笑一声:“你做梦!被卢梭的歪理邪说蛊惑的家伙!我们法国永远都是国王陛下的法国,一帮泥腿子,难道还想做国家的主人吗?” 安宁扭头看着托勒斯泰尔公爵。 公爵也是卢梭和伏尔泰的支持者,这时候眉头紧锁,对侯爵说:“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就算国王陛下想要把人送上绞刑架,也要通过巴黎的最高法院。你刚刚对弗罗斯特开枪,确实谋杀未遂,他有权利起诉你。” 李夏尔侯爵愣住了,他盯着公爵:“公爵阁下您居然站在这个平民一边吗?他只是个皮匠!” 公爵耸了耸肩:“我站在法律一边,我看到的是你掏枪试图谋杀他,如果到时候需要我出庭作证的话,我会的。” 李夏尔侯爵被公爵这一下干沉默了,他大概没想到公爵会真的站在平民那一边。 这时候第三方见证人塔列朗也开口了:“这里是巴黎,很多事情和您在自己的领地不一样,我建议您还是向弗罗斯特先生道歉,换取他的谅解,反正刚刚您枪的子弹也没有真的射出去。” 安宁:“我不谅解,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随时可能派人来弄死我,我需要得到法律的保护。” 塔列朗撇了撇嘴:“那你希望怎么样,把他送进巴士底狱吗?这不现实。” 安宁想了想,突然觉得有道理,现在只是谋杀未遂,不太可能把侯爵真的送进监狱去,顶多也就赔点钱。 那么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决斗,干死这个侯爵,直接清除后患。 安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现在他没有戴手套,没法立刻扔手套…… 没想到这时候侯爵自己脱下了手套,直接扔到了安宁脸上:“法律果然靠不住!现在三方的见证人都在,我要决斗!选武器吧!” 安宁笑了,这样就对了! “我选择手枪作为武器。”安宁朗声道,其实他一开始准备选长剑的,这样可以欺负侯爵已经老了,但是转念一想人家侯爵虽然老,搞不好受过剑术训练,还是手枪比较好,侯爵刚刚拿枪的时候手一直在抖来着,不一定能打中。 塔列朗看了眼两边的见证人,试探着说:“那……我们现在继续?正好见证人都在。” 托勒斯泰尔公爵看了安宁一眼:“你肩膀受伤了,你应该提议养好伤再来。” 安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肩膀中枪了,他已经习惯了疼痛,结果忘了。 公爵一提醒,安宁的肩膀就剧痛起来。 李夏尔侯爵大喊:“他已经答应了决斗,不能悔改了!” 塔列朗:“弗罗斯特先生,你还好吗?可以开火吗?” 李夏尔侯爵打断了塔列朗的话:“他当然能开火,他是第一枪开完就中枪了,之后他完成了整个决斗过程!而且按照决斗的规矩,在选完武器之后,应该是我选决斗时间!我选现在,立刻!” 安宁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虽然手臂很疼,但是好像并不影响自己操作枪械。 搞不好这就是安宁的fps系统在发挥作用:游戏里面重伤的大兵一样可以装弹射击,准头都不受影响。 于是安宁决定,干脆今天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好了,于是他对塔列朗说:“就按他说的办,决斗继续。” 塔列朗提高音量,对周围围观的人说:“现在,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李夏尔侯爵不服决斗的结果,决定亲自上阵!安迪·弗罗斯特先生已经接受了决斗,他选择的武器还是手枪!” 话音落下,安宁听见观众那边传来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不!他已经受伤了,这不公平!我是说安迪已经受伤了!” 塔列朗看了眼安宁的肩膀,说:“你可以包扎一下,现场有医生吗?” 安宁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医生,现场有酒吗?给我来点酒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医生不值得信任,他们根本就没有消毒观念,甚至还会觉得伤口化脓就是在好转。 塔列朗对围观群众喊:“谁有酒,拿瓶酒过来!” 马上有个年轻绅士拿着一瓶威士忌跑过来:“我这有酒,你可以尽管喝,兄弟!” 这人以为安宁要酒是自己喝呢。 安宁直接脱下外套,裸露上半身,然后拿过酒瓶对着肩膀一顿淋。 刺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克里斯蒂娜跑过来,双手安宁的手臂:“你在干什么!你需要医生!” 安宁摇摇头:“不,这样就够了。” 洗过伤口之后,安宁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自己的外挂在酒精洗伤口之后效果得到了强化。 公爵大人一把拉住克里斯蒂娜:“他是成年人,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在旁边等着祝贺他吧。” 说罢,公爵就把克里斯蒂娜交给上前来的仆人,然后亲自接过仆人递上来的绷带,给安宁包扎了一下,转身对塔列朗示意:“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塔列朗点点头,确认侯爵也做好准备后,便举起手:“双方拉开15寻的距离!” 侯爵拿着手枪,站到刚刚自己卫士倒下的地方。 顺带一提,侯爵的仆人刚刚把卫士爱德华抬下去,地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 安宁也到了刚刚自己站的位置,他发现地上只有一点血,应该是自己刚中枪的时候流的。 看到血迹的刹那,安宁的肩膀又痛起来。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流畅的完成了手枪的装弹动作。 塔列朗高举右手:“准备!双方装弹!” 侯爵因为手在抖,所以装弹的速度比安宁慢了不少。 因为要等侯爵装弹,整个会场暂时安静下来。 安宁还有空档瞥了眼克里斯蒂娜,发现她绷紧了脸,担心就写在脸上,周围的贵族小姐们正一起安抚她。 终于,侯爵完成了装弹,颤颤巍巍的举枪。 塔列朗见状,抬起右手然后向下一劈:“开始!” 塔列朗发令之后,侯爵立刻举着枪向安宁走来!看来他准备第一枪就贴脸开! 安宁乐了,心想这怎么会让你得逞,我这边可是能看到准星的啊!也就是说我知道什么距离能确保一定命中。 于是安宁站在原地等待侯爵自己上钩,在准星完全套住侯爵的刹那直接开火! 他没有忘记在开枪的瞬间往侧面迈步。 迈步的瞬间,侯爵也开火了。 安宁完全没有中弹的感觉。 他不敢怠慢,立刻开始装弹,侯爵那个装弹速度,第二枪肯定是他先开,可以说这场决斗他已经稳操胜券! 然后他听见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安宁扭头看塔列朗。 塔列朗快步跑上来,蹲下查看着什么。 安宁因为烟雾遮挡,看不清怎么回事,直接站在原地继续进行装填。 万一决斗没结束,安宁可以立刻开枪。 这时候塔列朗大声说:“李夏尔侯爵已经没了呼吸!我们的安迪·弗罗斯特又一次赢得了决斗!” 安宁长出一口气,这时候他听见观众里面有人说:“我草,所以他杀了侯爵父子俩?一个皮匠的儿子,居然杀了两个贵族!” “哎呀这有什么,巴黎每年要死上百个贵族少爷呢,全是决斗里死的,就雷吉诺德那个整天挑事的性格,早晚要死在决斗里。” 这时候公爵也过来了,拍了拍安宁的肩膀:“太棒了,这下麻烦事彻底解决了,谁敢质疑这个决斗,就是和我作对。” 安宁挑了挑眉毛:“你也觉得侯爵是个麻烦事?” 公爵耸了耸肩:“他不只一次写信给他的儿子提亲,要不是你杀了他儿子,他这次来巴黎估计又要提亲,这种乡下贵族,有点……” 公爵耸了耸肩,才说出那个评价:“有点死脑筋。就算我说了克里斯蒂娜要去布里埃纳军校,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宁挑了挑眉毛:“那我这次算是给您排忧解难了?” “没错,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我这样我才会答应给你做见证人啊,我可是公爵,不会轻易出面的。” 塔列朗这时候也从侯爵尸体那边过来,笑着对公爵说:“然后公爵阁下就见证了侯爵的离世。” “哦,修道院长大人,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希望侯爵死一样。”公爵两手一摊,“对于侯爵的离世,我只能说很遗憾,但是决斗就会有伤亡,子弹无情啊。” 安宁严肃的附和道:“是的,子弹无情。只能说侯爵以为我负伤了是个好机会,结果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 塔列朗看着安宁的肩膀:“你没问题吗?要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硬汉的年轻人,顶着枪伤赢得了两场决斗,真是太了不起了。” 公爵:“所以我才看好他啊!就是靠着这份英勇,他才把我女儿从战场上救了回来!” “是吗,是这样啊。”塔列朗连连点头,“虽然是皮匠的儿子,却表现得像个真正的贵族一样勇猛,不简单啊。” 安宁:“这充分说明了一个人的品质,和他的出身无关,院长阁下。” “确实……”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跑上来,给了安宁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安迪,你又赢了!” 公爵:“天哪,克里斯蒂娜,你轻点,他还有伤呢!” 安宁:“没关系,公爵阁下,小姐的拥抱作为奖赏,盖过所有的伤痛。” 克里斯蒂娜却立刻拉开距离:“抱歉,我忘了你……还疼吗?” 说着她轻轻抚摸着安宁肩上的绷带。 “你一抹,我就不痛了。”安宁油了一句。 克里斯蒂娜咯咯笑起来。 这时候米拉波冒出来:“太漂亮了,这下你也是赢得三场决斗的人了,雷吉诺德之前吹嘘的成就,你也达成了!” 安宁:“而且我还是带伤赢的第三场。” “对,带伤赢了第三场,明天我就要在报纸上写一写你的故事,题目就叫……就叫……”米拉波用手按着脑门,“我想想,就叫……” 安宁:“一个皮匠的勇武传说如何?” 米拉波:“一定要强调皮匠吗?也对,强调你是皮匠的儿子才有反差,对,就叫皮匠之子的传说!” 这时候又有认高呼“安迪”的名字,安宁一回头,发现是罗伯斯庇尔和丹东等人。 原来布列塔尼俱乐部的众人也来了。 丹东上来给了安宁一个拥抱:“厉害啊!这下我们平民中也有人赢得三次决斗了!” 罗伯斯庇尔:“我本来都准备好帮你和侯爵打官司了,我打算使出浑身解数把侯爵给送进监狱呢。这下倒好,你送他去了天堂!” 安宁:“不不,侯爵这么过分的人,他去不了天堂的,我应该是送他去了地狱。” 罗伯斯庇尔有些疑惑:“地狱?” 丹东解说道:“侯爵阁下名声不好,据说经常殴打他的农奴,年轻的时候还曾经要求初夜权。” 罗伯斯庇尔皱起眉头:“初夜权?怎么可能,他会被告的。” 丹东:“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像你父亲那样愿意帮平民打官司的律师和法官。实际上在很多地方,侯爵老爷还是有着莫大的权威呢。” 安宁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后来大革命爆发之后,旺代等地方的农民就不太能接受共和。 加上大革命之后国民公会通过了教士宣誓法案,到处打击传统天主教势力,把农民眼中的“好神甫”给赶走了,所以旺代等欠发达的地区就爆发了保王党叛乱。 李夏尔侯爵大概也是来自那种偏远的、欠发达的地区吧。 将来大革命爆发后,搞不好侯爵的领地也会爆发保王党叛乱。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和现在的安宁没什么关系。 安宁:“今晚我们在什么地方庆祝一下吧?公爵阁下也一起来!” 公爵点点头:“今晚就在我的府上开庆功宴吧!各位安迪的朋友都可以来!” 034 我快遭不住这个时代的庸医了 庆祝晚宴在公爵府举行。 安宁作为不会跳舞的泥腿子,基本就在舞池边上管吃东西。公爵府提供的点心味道相当的不错,让安宁大饱口福。 罗伯斯庇尔好像也不太想跳舞,便跑到安宁身旁,跟安宁聊起天来。 安宁先拿罗伯斯庇尔的大衣开刷:“你怎么还穿的这条绿色的大衣啊,今晚这舞会换件正式点的啊,连我都找公爵借了一套衣服呢。” 安宁之前买正装,今天穿出去决斗去了,结果肩膀中枪血染一大片,直接不能穿了。 安宁就这么一件正装,所以只好问公爵借一套。 罗伯斯庇尔耸了耸肩:“我说了,我只有这一件大衣,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来自阿拉斯的神甫先生,没有那么多闲钱来添置新的正装。再说了,一个人是否体面,主要看人品,而不是衣着。就算我穿着这套老旧的绿色衣服,我的人品依然无可挑剔。” ——那是,你是“不可腐蚀者”嘛,当然不可挑剔。 不过现在罗伯斯庇尔还没有这个外号,现在他的外号是罗马人。 罗伯斯庇尔扫视会场,朗声道:“瞧瞧这会场,就算是公爵大人的舞会,也没有几个贵族赏脸莅临。” 这种舞会不是邀请制,就算没有拿到请柬,想来也可以来。 一般公爵大人的舞会会有大把想要巴结公爵的小贵族过来混脸熟,但是今天整个会场上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布列塔尼俱乐部的平民绅士,贵族没来几个。 安宁:“大概贵族们不太想祝贺我这个皮匠之子吧?” 罗伯斯庇尔:“我看了看,今天来的贵族,基本上都是支持卢梭和孟德斯鸠的自由派贵族,我好像还看到了拉法耶特侯爵。” 安宁:“我也看到他了,他过来给我敬了杯酒,然后就去和公爵说话去了。” 拉法耶特毕竟在北美参战过,目睹了北美殖民地的自由民把反抗国王建立共和制的联邦,所以他比较不在乎贵族的特权。 罗伯斯庇尔:“像拉法耶特侯爵和托勒斯泰尔公爵这样的贵族再多一点就好了,那样我们的国家一定会变得更好。现在有些贵族又蠢又坏。” “是啊,”安宁赞同道,“这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呢!” “说得太对了!”丹东也凑过来,“你今天干得太棒了,直接替我们平民出了口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巴黎决斗王了。” 罗伯斯庇尔摇头:“只是杀一个侯爵,改变不了什么,贵族老爷们还是高高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彻底改变这种状况,实现真正的平民社会……” 安宁心想你别急啊,还有九年就来了,而且来的时候比你想象的要剧烈得多。 安宁暗想的当儿,罗伯斯庇尔继续说:“我想给公爵阁下写信,让他去国王陛下面前痛陈利害,让国王陛下出面建立像英国那样的公民社会!” 安宁下意识的就反驳道:“不可能,国王陛下只想着怎么倒腾他的锁头,根本不想管这些麻烦事。” 罗伯斯庇尔瞪着安宁:“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陛下不是发动了和普鲁士的战争吗?” “战争可能是那个奥地利公主怂恿下发动的,包括和哈布斯堡的联盟。”安宁耸了耸肩,“总之你别指望国王陛下发动自上而下的改革了,他根本没有那个念头,他只是一个锁匠,别要求太多。” 丹东忽然笑了:“安迪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能这样评价陛下,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路易十四的时代你这么干至少吃个鞭刑。” 安宁耸了耸肩:“毕竟我们是在奥尔良公爵的大本营,说皇室坏话最多的就是公爵本人。” 丹东:“这倒也是。所以公爵阁下到底有没有希望当上国王?他如果当国王没准可以实现马克西米连削弱贵族特权、建立平民社会的理想。” 安宁看了眼远处正在和拉法耶特侯爵高谈论阔的公爵。 平心而论,公爵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如果路易十六真的突发恶疾噶了,未成年的小王子继位,奥尔良公爵确实有可能成为法国的摄政王,到时候他没准会推行一系列改革。 但问题是,大革命来了啊。 与其指望摄政王一点一点推行改革,不如一步到位,废除王权,把顽固的贵族送上路灯和断头台,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公民社会。 丹东:“安迪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是,现在社会矛盾已经如此激烈了,可能法国已经等不起慢悠悠的自上而下的改革了。”安宁顿了顿,“其实我和侯爵,以及侯爵儿子的这几次决斗,也可以看做是贵族和平民矛盾的一个缩影不是吗?贵族看我们不爽,想要恢复自己的过去的权威,但我们却站出来说不。” 丹东和罗伯斯庇尔对视了一眼。 罗伯斯庇尔:“确实有这么点意思。我在家的时候,我爸爸也没少处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矛盾。” 丹东:“侯爵的儿子雷吉诺德也经常会挑衅平民,各种找茬。” “对吧?所以我感觉矛盾日益尖锐的现在,只需要一个契机,比如一场天灾,粮食减产,平民过不下去了,和贵族老爷的矛盾就会总爆发。” 丹东:“你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啊,那天灾什么时候会来呢?” “我哪儿知道?不如问问上帝。”安宁耸了耸肩。 其实他知道,1788年法国就连续遭遇天灾,导致粮食大量减产,到1789年面包的价格飞涨,人民都快吃不起面包了,于是要求改变现状的呼声空前高涨。 刚好这个时候路易十六决定召开三级议会,等于是把原本分散在各地的民众领袖给集中到了巴黎来,结果饥肠辘辘的群众就有了代言人和组织者。 于是大革命就爆发了。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安宁还不想当个预言粮食减产的神棍,所以这个话题只能就此打住。 正好这时候米拉波过来了,这位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过来直接一拍安宁的肩膀说:“我听说了,你准备今年和大小姐一同入读布里埃纳军校。” 安宁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不知道布里埃纳军校什么时候开学……” “没几天了,估计还等不到你肩上的伤好,就该去学校了。”米拉波说着轻轻拍了下安宁的肩膀,“你还是让公爵的医生来看看吧,能好得快一点。” 安宁连连摇头,他就是不想让这个时代的庸医碰自己的伤口:“没事,我很结实的,而且我会用酒来洗伤口,这已经足够了。” 米拉波:“你不知道了吧,怎么判断这个伤口有没有在好转,要看有没有化脓,化脓了就说明正在变好……” 安宁想扶额。 这倒不是米拉波乱说,这个时代的医生们真的这样认为来着。 但作为现代人自然知道这个是错的。 安宁:“行啦,放心好了,我恢复真的很快,区区枪伤而已。” 米拉波耸了耸肩,然后换了口吻:“对了,我从来的几位贵族那里,听到一个你的新头衔,他们现在叫你贵族杀手。” 安宁:“这称呼还挺帅的不是吗?” 罗伯斯庇尔和丹东一起笑起来。 “一点都不帅!”克里斯蒂娜忽然气鼓鼓的出现了,“你明明还救了我呢!叫你杀手就不合理。” 安宁:“我只救了你一个人,却杀了一个侯爵一个伯爵,虽然伯爵那个是荣誉称号。” 米拉波:“其实今天一开始上来那位,也是贵族,别把骑士不当贵族啊。” 安宁:“所以我杀了三个贵族,救了你一个,人家叫我杀手也正常嘛。” 克里斯蒂娜担心的看着安宁:“你不明白,这个称号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比如你今后想要在军队里高升,有这个称号是万万不行的,因为军队的高层全是贵族!” 安宁笑了,心想你不用担心这个,因为大革命快来了。 但是这时候他也不能说这个,于是只能安慰克里斯蒂娜:“我上布里埃纳军校之后,要考巴黎军官大学,等我从巴黎军官大学毕业的时候,这事儿早就没多少人记得啦。你倒不如多担心下我肩膀上的伤。” 克里斯蒂娜:“你伤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我听医生说,你要发烧才能好得快,你有发烧吗?” 这个时代的医生不知道微生物,也不知道负伤之后发烧是伤口感染导致,他们只是观察到很多伤员发烧,稍完就好了,所以认为负伤之后发烧是好事。 就和他们认为化脓是好事是一个原因。 安宁:“目前我还没有发烧的感觉……” “那太糟糕了,要不我让女仆给你弄点热水来热敷一下吧?” 得,克里斯蒂娜一门心思想要安宁烧一烧。 安宁开始后悔提自己肩上的伤了。 “放心好了,我恢复得很快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活蹦乱跳啦。”安宁只能这么对克里斯蒂娜说。 但是少女依然满脸担心的看着他,又提了建议:“要不你弄点石灰擦一擦伤口把,这样化脓更快,好得快!” 安宁想捂脸。 ——尼玛的,我应该穿到一个医学稍微靠谱一点的时代的! 巴斯德你快来啊,我快遭不住这个时代的庸医了! 035 康复 接下来几天,安宁恢复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不少。 三天过去他肩膀已经不怎么会流血了,也没有见到什么化脓的迹象,看起来再过个一两周就能完全长好。 安宁养病的时候,马拉跑过来一次,强烈建议安宁弄点石灰擦一下,因为马来觉得这个伤口不化脓是不好的征兆,得让它化脓。 安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位未来的“人民之友”的要求。 为此马拉好像还不太高兴。 安宁不由得有点担心,未来大革命爆发之后,自己不会因为这个就被马拉送上断头台吧? 以后对马拉得小心一点,别让他记仇。 两周后,安宁的肩伤完全好了,那天他还把布列塔尼俱乐部的朋友们全请过来,在自己家开了个小聚会庆祝了一下。 为了这个小聚会,安宁自己掏了一笔钱,买了不少水果和点心。 罗伯斯庇尔也来参加了聚会——穿着他那套永远不变的绿色大衣。 在聚会上他告诉安宁,自己准备返回阿拉斯了,可能会在阿拉斯当律师或者法官。 安宁知道未来的历史,所以明白下次再在巴黎见到罗伯斯庇尔,大概要到三级议会召开的时候了。 这段时间罗伯斯庇尔会在故乡成为非常受人尊敬的律师,为之后高票当选三级议会第三等级代表打下基础。 于是这个小聚会,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给罗伯斯庇尔的送别会。 送别到一半,公爵和克里斯蒂娜也来了,罗伯斯庇尔调侃说“从没想过会有一名公爵来为我这个平民送别”,公爵则用卢梭的话回应:“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常困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人的主人,反比其他一切人更是奴隶。我不想公爵的爵位成为我的枷锁,就像……” 安宁接口道:“就像李夏尔侯爵那样。” 公爵笑道:“对,就像李夏尔侯爵那样,被爵位束缚,成为鼠目寸光之辈。我不会这样,我愿意和马克西米连你这样有才华的平民交朋友。”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您真是我见过的贵族里最开明的,如果贵族都像你这样……” 安宁调侃道:“那我们就有很多皇后殿下的黄段子可以看了。” 公爵哈哈大笑起来。 奥尔良公爵资助了那些抹黑皇后的小册子出版,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克里斯蒂娜埋怨道:“安迪,我还在呢,你说这种话题让我怎么接啊。” 安宁:“抱歉……” 公爵摆了摆手,然后对女儿说:“我的宝贝女儿啊,你记住,男人们凑在一起除了聊政治和军事,剩下的多半都是各种荤段子,你得习惯一下。” 克里斯蒂娜翻了翻白眼。 这时候罗伯斯庇尔问公爵:“说起来,今天我听说了前线的消息,普鲁士又打胜仗了?” 公爵点了点头:“是的,这个腓特烈真是厉害,御驾亲征连续击败了我们、奥地利和俄国。现在据说英国人的部队在汉诺威登陆了,守住了腓特烈的大后方,战争的胜负全看法国和奥地利的联军能不能击溃英军了。” 安宁想了想,隐约记得七年战争里,法军和英军的对垒是输多赢少。 只是他不记得法奥联军在欧洲大陆上有和英军对垒过了,搞不好这是这个时空独有的历史进程。 丹东小有兴趣的问安宁:“我们的战争英雄怎么看即将展开的和英军的对垒?” 安宁前几天刚刚和克里斯蒂娜一起在凡尔赛宫获得了路易十六的授勋。 安宁记得这个荣誉军团勋章,应该是拿破仑时代设立的,但是这个时空这个勋章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据说是当年特蕾西亚女皇设立特蕾西亚勋章的时候,路易十五觉得我们也应该有一个奖励战士们的勋章,就设立了。 现在丹东把得了勋章的安宁称作战争英雄当然是一种调侃,布列塔尼俱乐部的各位都了解安宁逃离战场的过程,知道这个勋章是白捡的。 但是安宁作为一个键政爱好者和军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锐评战争的机会,于是他严肃的回答丹东的问题:“我认为英国会赢。因为英国军队是一支……” 安宁差点说出“是一支资产阶级”军队。 但是这个时候资产阶级这个概念——不对,是阶级这个概念本身都没有诞生。 所以安宁只能说:“英军是一支公民组成的军队,他和被老爷们赶到战场上的炮灰是不一样的,红衣英军可以有高昂的士气,主要就是因为英国人在光荣革命之后建立了新的社会秩序,英国人对自己的国家更有归属感。 “所以英军会更有战斗的欲望,士气更高。 “封建王朝的军队要击败这样的军队非常的困难。” 米拉波在旁边听了安宁的说法,立刻提出反驳意见:“可是我们在和英国的战斗中也获得了不少胜利,最近的一次就是五年前在北美大陆,我们完胜了英军,让十三州殖民地从英国治下独立了出来。” 安宁:“我没有说封建王朝的军队打不过公民军队,只是说这样很难。实际上我在德意志的土地上,就亲眼见识了腓特烈统领的开化民怎么击败我军的。 “英军的士气恐怕会比普军更高,我不认为卡内基将军能击败英军。” 丹东:“听这个意思,你觉得我们在社会改革方面已经被欧洲落在了后面?连普鲁士的士兵被你称作开化民,而我们的士兵还是单纯的臣民。” 安宁反问:“难道不是吗?从太阳王的时代到现在,我们有进行过什么明显的社会改革吗?我们明明是各种启蒙思想的发源地,却没有进行过任何改革,我们的贵族老爷还是高高在上看不起平民,我们的政府负债累累,我们的皇后还在拼命的挥霍,荒淫无度。” 与会的先生们面面相觑,没人能反驳安宁。 没错,法国作为启蒙思想的策源地,诞生了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等启蒙思想大拿,但法国国王比起欧洲其他封建君主,对改革十分的不热衷。 路易十五同时代的奥地利女王特蕾西亚,还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都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政策,缓解了国内的矛盾。 就连俄国的叶卡捷琳娜,也装作接受了启蒙思想,推行了一定的改革。 只有法兰西,这个启蒙思想的策源地,完全一动不动。 安宁的话,让在座的法国人都陷入了沉默。 米拉波叹了口气:“哎,之前的财政大臣内克尔确实推行了一些改革,却只是帮助皇室苟延残喘而已。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在各种报纸上敦促改革了。” 安宁心想你们还可以发动革命…… 不过大革命这东西,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产物,急不得就是了。 公爵阁下率先改变话题:“说到军事,我已经派人帮你办好布里埃纳王家军校的入学手续了。到时候你可以和克里斯蒂娜一起出发。” 克里斯蒂娜笑道:“那可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坐一辆马车。” 036 突如其来的直球 送走了罗伯斯庇尔之后,安宁又在巴黎呆了几天,然后就和克里斯蒂娜一起踏上了前往布里埃纳军校的路程。 公爵家派出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着克里斯蒂娜和安宁,以及两人的女仆,另一辆则载着要陪大小姐到军校度过五年的仆人们。 在马车上,克里斯蒂娜对即将到来的军校生活感到十分的兴奋,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 安宁其实对布里埃纳的军校到底要教什么有些好奇,难不成就教怎么排队怎么整队吗?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忽然严肃的问安宁:“安迪,你在军校还会和人决斗吗?” 安宁微微蹙眉:“别说德好像我很喜欢和人决斗一样啊……” “可是你和雷吉诺德的决斗,就是你发起的。” 安宁咋舌,他那个时候想着自己有外挂,决斗稳赢,所以一怒一下就扔了手套。 现在知道外挂不能保证稳赢之后,再扔手套就要三思了。 但这些实话没有办法告诉克里斯蒂娜,于是他只能说:“我在三次与死神共舞之后,决定更珍稀自己的生命。所以小姐,我不会再轻易跟人角斗了,就算别人找我挑起角斗,我也会憋屈的认怂。” 克里斯蒂娜蹙眉:“为什么?” “呃,你提起这点,不是让我尽量少角斗吗?” “当然不是,我是让你少主动发起决斗,但是别人主动挑起的话,那就只能应战了不是吗?” 安宁挑了挑眉毛:“这……” 克里斯蒂娜笑起来:“我觉得赢得决斗的你超级帅气的,实际上你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参加茶会,贵族小姐们都想通过我来认识你呢。你能想象吗,他们居然想结实一个皮匠之子! “可惜你就算伤养好了,也不来参加我们的茶会,反倒整天和布列塔尼人混在一起。你跟他们又不是同乡,为什么一直去参加他们的俱乐部啊?” 克里斯蒂娜还以为布列塔尼俱乐部是同乡会的性质,不知道那已经变成了具有启蒙思想的先生们的聚会。 安宁好奇的问:“克里斯蒂娜小姐,你对卢梭和伏尔泰怎么看?” 克里斯蒂娜皱起眉头:“我的老师整天让我看他们的文章,我看了,但是他们的文章又生涩又难懂,我完全不想看。” 安宁撇了撇嘴:“那可是现在最进步的思想啊,这些思想将来会改变法国的。” 克里斯蒂娜:“会吗?什么时候改变呢?” 1789年……不过不能说。 安宁只能摆出谜语人的架势:“等到适当的时候,就会的。” “那法国会变成什么样呢?”克里斯蒂娜盯着安宁,“会变得就算我和一个皮匠的儿子谈恋爱,也不会引起别人非议吗?” 安宁大惊,这什么直球攻击?可是我的系统没有半点提示啊,难道系统这玩意还存在滞后的吗? 他赶忙仔细观察克里斯蒂娜的表情,发现少女十分的认真,不像是在捉弄人的样子。 安宁:“会的。” 这时候陪伴克里斯蒂娜的年长女仆打断安宁的话:“不会的!公爵小姐怎么可能和皮匠的儿子平起平坐,这种日子永远也不会到来的。” 说着老女仆恶狠狠的瞪着安宁:“弗罗斯特先生您还是趁早不要做这种梦,对您的未来不好。就算您因为战功拿到了爵位,那也只是最低级的勋爵,离公爵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安宁:“我知道。” 克里斯蒂娜肩膀拉耸下去,看起来有些失落。 安宁开口安抚道:“我可能无法和你谈恋爱,但是我们可以作为战友,战友的情谊说不定能比爱情更加持久,不是吗?” 克里斯蒂娜抬头看着安宁,露出一个微笑。 这时候安宁的系统忽然更新了:【克里斯蒂娜似乎想要和你越过爱的分野,但是她并没有做好挑战世俗看法的准备,所以你们只能继续维持挚友的关系。与克里斯蒂娜的关系提升至莫逆之交了!】 好么,果然自己这个系统不是实时的,克里斯蒂娜估计早就有那样的想法了,但是系统完全没有反应。 而安宁因为依赖着系统掌握自己的人际关系,所以压根就没注意到克里斯蒂娜的一些表现。 看来以后还是得自己多察言观色,不能太依赖系统。 这时候梵妮忽然说:“就算要发展战友之情,也得在同一个部队吧?大小姐这种贵族女性,就算加入了军队,将来一般都是进入近卫军团之类的负责典仪任务的部队,不会负担实际任务的呀。 “而弗罗斯特先生肯定会被编入野战部队。因为他没有爵位,又不是瑞士人,皇室近卫部队不要他……” 安宁拍了自己的女仆一下:“喂!我刚刚安抚好小姐的情绪!” 梵妮:“这种时候应该实话实说,不应该让小姐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实际上到了布里埃纳军校,大部分时候你和小姐都是见不到面的。” 安宁:“上课也看不见吗?” “小姐和你的课程又不一样。小姐的课程主要是骑马啦、礼仪啦之类的,而你主要学步兵作战。” 安宁:“梵妮你怎么对布里埃纳军校的课程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出色的女仆,事先做好了功课。”梵妮有些得意说,“尽管我的主人是个皮匠的儿子,但我也不会松懈的。” 安宁咋舌:“你刚刚是不是委婉的表达了对皮匠儿子的看不起?” “并没有,是您的错觉。”梵妮昂着下巴说。 安宁转向克里斯蒂娜:“我会尽量多去舞会和沙龙的,到时候在那里就可以看到你了。” 克里斯蒂娜点点头:“嗯。不过,你参加舞会……你又不会跳舞,在那里干站着不会无聊吗?” 安宁:“我会学会跳舞的,我想我家出色的女仆一定有办法教会我。” 梵妮撇了撇嘴:“我确实会跳舞,但也只是会而已,算不上精通,我可不保证能教会你哦。” 安宁:“没事,我信任你。” 克里斯蒂娜:“那个,要不我来教你……” 她刚开口,老女仆就咳嗽了一声。 克里斯蒂娜乖乖闭嘴了。 这时候马车车夫突然打开车厢前方的小窗:“马上到驿站了,换马的时候几位可以进驿站旁边的咖啡馆稍事休息。” 克里斯蒂娜:“知道了。” 安宁活动下筋骨:“说实话,坐了那么久马车,我屁股都有点疼了。” 梵妮:“现在就屁股疼了可怎么行,要明天才能到布里埃纳呢,旅程才开始了四分之一。” “明天啊……” 037 我的科西嘉邻居 这天晚上,安宁一行——不对,应该叫克里斯蒂娜小姐一行在驿站旁边的旅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启程走了两个小时左右,车夫就敲窗通知道:“布里埃纳快到了。” 克里斯蒂娜立刻趴在车窗上向外望去。 安宁越过克里斯蒂娜的肩膀,看向车窗外…… 他只看见古朴老旧的街道,稀少的行人。 克里斯蒂安嘟囔道:“行人好少啊。” 梵妮:“小姐,这个城市虽然是军校所在地,但是连同军校学员和老师在内,一共只有四万不到的人口啦。” 克里斯蒂娜疑惑的问:“这……巴黎有多少人?” 安宁:“百万左右吧。” 克里斯蒂娜咋舌:“好多!所以这个城市只有巴黎的二十五分之一吗?” 梵妮:“可能还不到。毕竟这里的住民很多是布里埃纳军校的学生,本地人更少。” 话音刚落,安宁就看见车窗外走过一队军校学生。 这帮学生个头都不高,看起来全是童子军。 他忍不住吐槽道:“这军校的学生一般多少岁啊?” “十到二十岁的都有。”梵妮回答道,“刚刚那些应该是下课了返回宿舍的人吧。” 安宁:“军校没有围墙的吗?” “没有啊,实际上不是每个学生都会住在宿舍里,您就住在公爵租的房子里,公爵阁下已经一次过付清了五年的租金。 “学生们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还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这座城市的咖啡馆和网球馆主要客户都是布里埃纳军校的学生们呢。” 安宁“哦”了一声,他原本以为军校的管理会很严格,没想到是这么松散。 对话的当儿,马夫轻敲车窗:“弗罗斯特先生,您住的地方到了。” 安宁:“我住的地方?那克里斯蒂娜小姐的住处还有多远?” 梵妮:“公爵给小姐买了个庄园,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呢,我们得在这里下车。” 得,公爵说什么要自己帮忙照看一下克里斯蒂娜,他还以为自己会跟克里斯蒂娜住在一起呢,结果是自己住一个民房,小姐住庄园。 梵妮已经先拿着行礼下车了,安宁只能起身,这时候克里斯蒂娜抓住安宁的手:“我每周都会举行舞会和沙龙的,经常来啊。” 安宁点点头:“我会的。” 克里斯蒂娜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安宁下了车,抬头看眼前的房子。 其实比起罗亚尔宫那里的住所,这个房子看着还新一点,应该是最近才建起来的。 梵妮提着箱子,正在房子楼下敲门。 一位中年妇女开了门,看了眼梵妮,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安宁:“进来吧,我等你们好久了。” 安宁:“房东太太怎么称呼啊?” “老爷可以叫我安东太太……” 安宁忙说:“我不是老爷,我只是一名皮匠之子。” 安东太太回头多看了安宁一眼:“嚯,那你一定发财了,能带这么漂亮的女仆,还能一次过付五年的房租。” 安宁:“女仆是奥尔良公爵阁下派给我的,房子也是公爵阁下租的。” “那你一定是公爵的大恩人了。是哪里人啊?” “卡昂人。”安宁答出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故乡的名字。 安东太太咋舌:“是诺曼底人啊,怪不得说话有股英国味道。” 安宁:“诺曼征服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海对面的英王现在已经不是诺曼底人了,而是汉诺威的德意志人。” 安东太太疑惑的看着安宁:“作为一个皮匠的儿子,你懂得还真多。” 安宁照理拉出在克里斯蒂娜面前用过很多次的挡箭牌:“在主日学校学的,我们那儿的神甫喜欢历史,经常跟我们讲这些历史典故。” 安东太太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方面较真的意思:“跟我上楼,你住在二楼,每天我会烧你的早饭和晚饭,你的女仆想要做下午茶什么的,可以到楼下来用厨房。” 梵妮:“我的主人是皮匠之子,好像并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安宁:“是我错觉吗,怎么感觉你老是拐弯抹角的埋汰我是个皮匠之子?” “是您的错觉。”梵妮顿了顿,“您自己出材料费的话,我也很乐意给您准备下午茶。” 安宁想了想自己现在那点存款,摇头道:“还是算了……等等,不会连下午的咖啡也没有吧?” “现在咖啡很贵的。” 因为现在法国正在打迟到了几十年的七年战争,和海外殖民地的联系被皇家海军严重干扰,这会儿咖啡和糖都很贵。 安宁撇了撇嘴,他也不是非喝咖啡不可。 他喝咖啡的习惯还是穿越之前被996给逼出来的,那样高强度的工作,不喝咖啡真顶不住。 安东太太:“想喝什么也你们自己解决。卫生既然你有女仆,我就不负责了。平时你记住,教堂早上敲钟了,你就出门去学校,不用走太快也不会迟到。” 安宁:“您这么清楚这些,是上一任租客也是军校学员吗?” “当然,我们这个城市租房的都是来读军校的小少爷,你这样的皮匠之子反而很少见。隔壁街的卢娜夫人,把房子租给了一个科西嘉来的穷鬼,据说还是国王陛下资助的他。” 安宁一个激灵。 科西嘉? 这个时候从科西嘉来的人应该只有那一位了! 好家伙,居然住在和我一个街区的地方,这得找机会登门拜访一下才行。 不过这样贸然跑过去,看起来太突兀了,果然应该在学校想办法搭上话。 安宁:“这位卢娜夫人住在哪里?我对科西嘉人有点好奇,想跟他们学学意大利语。” 安东太太:“出门往左一路走到十字路口,然后左转走几步就到了。是个两层的房子,有显眼的红房顶。” 安宁“哦”了一声,又问:“那从这里去军校要怎么走?” 如果顺路的话,应该可以想办法在上课的路上偶遇未来的法国皇帝。 梵妮:“我知道怎么走,待会安顿好之后,我带您走一趟吧。” ——你居然知道么,你不也是第一次来布里埃纳吗?不愧是完美潇洒的女仆酱! 安宁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038 “我是个贵族,科西嘉贵族” 安顿下来之后,安宁和梵妮一起走上了布里埃纳的街头。 布里埃纳这个城市,就算走在大街上也能感受到田园风光。 那种感觉就有点像安宁上辈子小时候,住在小城市城乡结合部的感觉。 安宁小时候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有很多农民挑着担子拿自家腌的酸菜来卖,两毛钱一碟,撒上辣酱可以美滋滋的吃上好几分钟。 放下碟子走两步,柏油大马路边上就能看到农田,有时候还有水牛在翻田。 这种景象等安宁上初中就很少看见了,长大了以后想要体验同样的氛围,就得去玩《我的暑假》之类的游戏了。 而现在的布里埃纳,又让安宁有种熟悉的感觉。 布里埃纳还没有柏油路,更田园牧歌一些。 安宁走在大路上,甚至能闻到粪便的味道,太田园牧歌了。 梵妮:“主人你好像一直很介意周围的气味?” 安宁:“还好吧?你这都看得出来?” “我可是女仆,随时观察主人的表情是我的职责。” 这已经不是观察表情这么简单了吧?安宁心想,自己刚刚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对空气中这股味道的感想,结果还是被梵妮看出来了。 难道梵妮的角色就是那种完美潇洒的女仆吗,那种女仆要会时间停止才行啊。 安宁内心吐槽的当儿,看见前方有个面包店的招牌,一名妇女抱着一袋面包从里面出来。 妇女怀里的面包,看起来全是那种硬邦邦的法棍。 安宁忍不住问梵妮:“那个……法国的面包难道都是那种可以当武器的法棍吗?就没有软一点的面包吃吗?” 安宁在巴黎呆了几个月,吃的面包全是那种硬邦邦的,哪怕公爵家的餐桌上的面包篮,里面也是硬邦邦的木渣一样的面包。 没想到换了个地方看到的还是硬邦邦的法棍。 梵妮疑惑的看着安宁:“软的面包?您是指蛋糕吗?” ——草,这个世界竟然真的不存在软的面包的吗? 等等,安宁突然想起一个说法:欧洲虽然知道发酵的办法,但是只用来做奶酪和酒,根本就不会给烤面包的面团发酵。 不发酵的死面面团做的面包,那烤出来的东西可不就是硬邦邦的跟木头一样吗? 可恶啊,原本以为穿越到法国,至少在吃方面不会遭什么罪,没想到是我大意了。 梵妮在旁边看着安宁变化多端的表情,一脸疑惑:“您在想什么?我做了什么让您会露出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的事情吗?” 安宁:“不,你什么都没做。离布里埃纳军校还有多远?” “不是很远,毕竟这个城市本来就不大,前面转弯之后就是这个城市的主要商店街,裁缝店什么的都在这条街上,走到底再转弯,就是通往军校的大路了。” 说罢安宁刚刚好转过拐角,于是一条稍微不那么有田园牧歌感的街道在面前延伸到远方。 这条大街地面上铺了大块的成砖,明显比刚刚安宁走的那条路要平坦,马蹄落在路面上的声音也比刚刚更加清脆。 大路的两旁开满了店铺,街上的行人也变多了。 安宁甚至在街上看到了一间书店,书店门口有个摊位,在卖报纸。 安宁走上前一看,发现摊位上的报纸都是巴黎那边好几天前甚至一周前出的。 卖报的摊主看安宁有兴趣,就凑上来神秘兮兮的说:“最新的报纸!上面甚至连载了最新的皇后情史!据说皇后最近又勾搭上一个平民,那平民打赢了三次决斗,杀死了伯爵、侯爵和公爵各一位,可猛了!” 梵妮:“噗。” 安宁:“你笑什么?” “我没笑,是你的错觉。” 小贩看安宁没兴趣,又说道:“要不看看这个,巴黎最新的政治评论!呼吁要像英国那样建立议会,以后国王陛下说什么都不能算了,得议会批准!巴黎的先生们说,这叫……叫什么……” 安宁:“君主立宪。” “啊对!君主立宪!可劲爆了!来一份看看吧?这可等于造国王的反呐!” 安宁心想这算什么劲爆,再过几年巴黎的人民会给国王整个更劲爆的惊喜呢。 安宁:“给我一份皇后情史,我来看看她和那个赢了三次决斗的平民的故事吧。” “好嘞!”摊主立刻拿了一份东西塞给安宁,“最后一份了!” 安宁正要掏钱,梵妮先上前把五苏的铜板放在摊位上。 梵妮:“看来大家都想看皇后的情史嘛。” 小贩笑道:“那是啊,毕竟那是哈布斯堡家的女人,据说她可漂亮了,男人们光是对着皇后的名字,就能……呃,排解一下。” 梵妮斜眼看着安宁:“是这样吗?” 安宁:“我只是单纯看米拉波又整什么活了。” “除了米拉波先生,巴黎还有很多人在写皇后的艳史呢。” 安宁正向回应女仆的话,突然旁边书店的门被打开了,店员把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军装的小孩丢出书店:“去去!我的书还要卖的!不是给你在这里站着看的!” 被丢出来的小孩看起来才九到十岁,还没安宁的裤腰高,身上的军装看起来大了不止一号,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个衣服架子。 他有种一头棕色的卷发,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看起来就非常精明的样子。 他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起来,捡起掉地的军帽。 安宁注意到,这家伙是个左撇子。 这时候几个路过的军校学员指着被扔出来的孩子笑道:“看看!科西嘉佬又被扔出来了!” “科西嘉穷鬼!书店就应该禁止他进入!” 安宁大惊:科西嘉,左撇子!这不就是那位吗? 于是他上前一步,关切的询问道:“你还好吗?” “先生!你最好离那个科西嘉矮子远一点,会给你带来霉运的!”远处的几个孩子“奉劝”道,“任何一个尊贵的绅士,都不会和这个科西嘉倒霉鬼扯上关系!” 安宁掏出手帕,递给“科西嘉倒霉鬼”:“擦一下脸吧,你刚刚手撑地,又立刻摸脸,都留下灰印子了。” 科西嘉孩子把手帕塞回安宁手上,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我有,不过还是谢谢您。” 安宁站直身体,对那几个嘲笑这位的孩子说:“真正的绅士应该与人为善,看到人跌倒了就应该上前搀扶,而不是在旁边嘲笑。”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然后自讨没趣的跑掉了。 然后安宁对自己帮助的孩子伸出手:“您好,我叫安迪·弗罗斯特,是个皮匠之子,今年入学布里埃纳军校。” 孩子迟疑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拿波里昂·波宛拿巴,也是今年入学布里埃纳军校。” 这孩子说话口音非常的重,而且有些吞吞吐吐,显然他还不是特别习惯法语。 然后他就这么用别扭的法语强调道:“我是个贵族,科西嘉贵族!” 039 收下这本《社会契约论》,我们就是异父 安宁灵机一动,于是用意大利语说:“原来是科西嘉人啊,那我说意大利语和你交流会不会更方便?” 话音刚落,安宁就感受到了梵妮狐疑的视线。 但是就算梵妮怀疑也没什么所谓,之前系统更新过梵妮的好感度,现在这家伙对自己十分的信赖,是自己人。 而且法语和意大利语同属拉丁语系,掌握其中一门的情况下本来学第二门就比较简单。 最多自己受点累,头顶上加一个语言天才的头衔好了,这点负担胯不了。 实在不行,可以找塔列朗,让他帮忙宣布这是我主耶和华降下恩赐。 这年头,天主教说话还是有权威的,一个小小女仆大概也无法质疑教廷权威。 当然大革命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那时候神甫们分裂成了宣誓派和拒誓派,内斗了好多年,客观上让教廷在法国的影响力锐减,以至于后来拿皇加冕的时候做出了惊人之举,把皇冠从教皇手里毛过来自己戴。 法国这个国家,号称天主孝子,历史上坑教廷的事情没少干。 法国和匈牙利就是两个极端,一个的孝子是带双引号的,另一个是天主教的真孝子。 反正安宁也不管这么多了,直接开启自己的外挂,用意大利语对拿破仑说:“你好,我的朋友。我意大利语说得不是太好,说错了还请多多指教。” 年轻的波拿巴瞪大眼睛,继续用蹩脚的法语说:“不,你这个意大利语……还有点热那亚口音?” 安宁暗暗吃了一惊,热那亚曾经是科西嘉的宗主国,搞不好会挑起拿破仑的反感。 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发出科西嘉本地口音的意大利语。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热那亚口音和科西嘉本地口音的区别。 这时候拿破仑也切换回意大利语:“你还是我在来法国以来,第一个愿意跟我讲意大利语的。” 安宁:“是吗?我只是不想浪费一个和意大利语母语的人练习口语的机会。” “啊,你这下的口音又变得像科西嘉口音了。”拿破仑惊讶的说,“感觉就像被我带偏了一样。” 安宁咋舌,他有点搞明白自己找个语言外挂的机制了,合着是跟什么地方人对话,就切换成对应的正宗口音啊? 这可太牛逼了,语言天才找个头衔我要定了。 拿破仑:“你去过科西嘉吗?” “没有,我说了我只是学过意大利语而已。至于你现在听我说话,感觉像是科西嘉口音,这可能是一种心理作用,你应该非常怀念你的故乡……” 拿破仑点点头:“是啊,来了法国之后,他们整天笑我,说我是科西嘉来的小矮子,说我是法国人的手下败将,每当他们这么说,我就加倍的怀念起我的家乡。等着瞧,我迟早会把科西嘉变成一个独立的国家,变成地中海上的明珠!” 这个时候的拿破仑还是热血的科西嘉青年,他这份热情,要等将来在科西嘉的故土上处处碰壁才会逐渐熄灭。 在哪之前,安宁打算顺着他来。 虽然这是后来的那位皇帝,但是现在他才十岁,哄个小孩子对安宁来说还是轻松加愉快的。 “我在巴黎,”安宁说,“人们都说保利在科西嘉建立共和国的尝试,敢为天下先。后来新大陆的那些杨基佬建立共和国,也是受到了保利的影响呢,因为科西嘉人的奋斗表明,共和国才是未来的主流!” 拿破仑将信将疑的看着安宁:“真的吗?巴黎的大人们真的这样说吗?” 不,并没有。巴黎的大人们只会问科西嘉在特么哪儿? 但是安宁大言不惭的肯定道:“是的!现在巴黎的人们崇尚自由的话,都会漂洋过海去新大陆,看他们建设自己的国家。 “如果科西嘉共和国存在,他们就不用漂洋过海了,只要去马赛坐上一天的船,就能见识到三权分立原则下的共和国! “他们在科西嘉,可能就会看见卢梭、孟德斯鸠和伏尔泰的梦想变成现实,而不用远渡重洋。” 安宁一顿吹,把科西嘉少年吹得心花怒放。 但安宁话锋一转:“只可惜,科西嘉的尝试,被反动堕落的波旁王朝镇压了!这不光是科西嘉的不幸,也是我们所有追求自由平等的人士的不幸。” 安宁这样说,实际上就把自己这个“同志”的身份给坐实了,甭管是法国人还是科西嘉人,都是有同样追求的同志。 这样也为将来拿破仑和科西嘉独立英雄保利的决裂埋了个契机:保利其实是个旧贵族,他反抗热那亚只是为了在科西嘉保持旧的贵族传统,并不是为了什么自由。 只要保证拿破仑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以后他绝对会和保利决裂。 那样就不用担心拿破仑呆在科西嘉岛上当岛主了。 拿破仑被安宁一通忽悠,已经没有最开始那副傲气劲了:“我……从来没有从这个方向来思考过问题。原来如此,我们是同志啊。” 安宁:“没错,所有卢梭、伏尔泰和孟德斯鸠的信徒都是同志,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进步的力量,总有一天世界会因为我们而改变。你不应该只盯着科西嘉,而是要去改变整个世界啊。” 年轻的拿破仑轻声呢喃:“改变世界么……” 安宁打了个响指,对一直在身后看着他们交谈的梵妮说:“梵妮,去买一本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我要把他当做我们初识的礼品,送给这位科西嘉的年轻同志。” 梵妮:“你刚刚喊的那个,大概是我的名字,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完全听不懂意大利语哦。你要我做什么事情的话,请用法语再说一遍。” 安宁愣了一下——刚刚忽悠拿破仑忽悠得high了,没顾得上换语言。 他用法语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拿破仑突然从迷魂汤中惊醒:“不,我没有理由接受您的礼物,我今天才刚认识您。” 安宁:“可我觉得您一定会成为卢梭先生的信众,我有这样的感觉,毕竟你是来自曾经短暂实践过共和国的科西嘉啊。” 安宁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挺擅长这么糊弄人的,上辈子当程序员搞不好是屈才了。 拿破仑还有点迟疑,安宁继续加码:“我在巴黎,就是这样给每一个有可能成为同志的人,赠送一本卢梭先生的《社会契约论》,这样一来我们下一次见面,就能交流我们读书的心得了,相信我,这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正说着梵妮买了书出来。 于是安宁一把夺过书,怼进拿破仑怀里:“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畅谈。那么,我还要熟悉去学校的路,顺便领取我的军服,就先告辞了。” 拿破仑:“呃……哦,好的。” 他顿了顿,又挤出一句:“谢谢。” 安宁:“书就不用谢了,这是为了满足我增加同志的私欲才送你的,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收下我这个陌生人送的书呢。” “不,”拿破仑犹豫了一下,“我是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 “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这只是举手之劳,不是什么值得反复感谢的事情啊。那么,再见了。”安宁轻轻抬了抬头上的帽子。 做完这个动作,安宁头也不回的向军校走去,给少年拿破仑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就在这个刹那,系统弹出提示:【你给拿破仑·波拿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信赖度直接达到友善。】 安宁舔了舔嘴唇。 哼,就算以后再怎么了不起,现在他只是个孩子,看我把他吃得死死的! 等以后法兰西第一帝国建立,我就跑去和扎拉尔·卡诺一起搞后勤,研究点新式火炮火枪什么的,就是不上前线。 稳了! 040 布里埃纳玫瑰 告别了少年拿破仑,安宁连步伐都轻松起来,毕竟这个时代最粗的大腿已经抱上了,以后等着拿破仑登基称帝,至少爽个二十年再说。 为了让自己骑墙能骑得更灵活,之后还要继续多集邮,现在雅各宾派的各位已经混熟了,裴杨派的拉法耶特也能说得上话,中间只要再认识一点吉伦特派的,就可以做到法革期间骑墙无缝切换。 先骑裴杨派,然后变成吉伦特派,路易十六香了之后我就是雅各宾派大佬,雅各宾派快完蛋了就找拿破仑去。 再把几个著名的变色龙比如塔列朗啊、富歇啊勾搭上,大家一起见风使舵,从法革时代一路骑墙骑到波旁复辟,然后等到1848年,自己也差不多是个八十岁老头了,可以最后上街激情燃烧一把。 看,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 安宁正美滋滋的想呢,突然注意到梵妮正在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了?”安宁一边问,一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确认衣服口子没开。 梵妮:“主人之前在巴黎,经常和塔列朗主教一起出门呢,一去修道院就一整天。” 安宁还没转过弯来,直接点头:“确实。这有什么的,我们打桥牌……等一下,你以为我们去干吗去了?” 安宁终于意识到梵妮在暗指什么了! “没有这回事!我去布列塔尼俱乐部打桥牌的,不信你问罗伯斯庇尔,写信问!” 梵妮:“什么啊,罗伯斯庇尔先生也是同好啊。” 安宁:“不不不不!你可以怀疑我,但是你怎么能怀疑不可腐蚀者罗伯斯庇尔呢?那家伙,我怀疑他根本都没有导过……呃,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自己解决青春的烦恼。” 梵妮根本不为所动:“刚刚那个叫拿波里昂的小孩子,刚好也是可以去修道院唱诗班的年龄呢。” 安宁一个头两个大:“不不不不!你信我,我们在修道院真的是讨论时政和打桥牌。” “我又没有去那个修道院做过礼拜,您说的真假我也无从查证啊。” 安宁本来想继续把马拉、丹东等等同好都拉出来作证。 没想到梵妮直接预判了安宁的行动:“顺便,丹东先生和马拉先生也不可信,相比之下米拉波先生倒是挺可信的,因为他出了名的喜欢漂亮姑娘。” ——草,米拉波反而因为爱美人所以免除了嫌疑吗?这个酒色贵族! 可怜雅各宾派未来诸雄,在梵妮的认知里已经被打上了固有烙印。 看来为了改变梵妮的这个认知,只能强行表现出对克里斯蒂娜的兴趣了…… 这时候梵妮忽然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所以到底为什么你会对那个科西嘉小孩如此热衷?” 面对梵妮正色的质问,安宁无法回答。 毕竟自己偷看过剧本这种事,说出来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万一导致历史错位了,整个流向都跑偏了可就不好办了。 安宁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现在他也就是仗着看过剧本先骑墙,万一跑偏了不按原来的剧本走了,他可没有本事靠自己号准时代的脉搏。 他要有那本事把握住时代的脉搏,上辈子他早就财富自由了。 所以根本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梵妮。 于是安宁只好说:“刚刚他跌倒的时候,眼眸中的勇气和隐忍打动了我。而且你想想看,他被从书店里赶出来是因为想在书店里免费看书,这么刻苦的贵族少爷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忍不住就想多认识认识。” 梵妮:“真的?” 安宁:“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梵妮抿着嘴:“逻辑是这样没错,但是主人是个秘密很多的人,你突然跳出来,说自己是皮匠之子,结果剑斗打赢了自幼学习剑法的贵族子弟,然后又用手枪决斗赢了久经战阵的骑士。 “你还会德语和意大利语,虽然我不懂意大利语无从判断你的发音是否地道,但是我知道,作为皮匠之子您会得绝对太多了。 “而且,我总觉得,让您表演一下皮匠的本职工作,鞣制一张最普通的皮草,你肯定不会!” 安宁:“呃,这个是因为我家的皮匠铺,要给大哥继承,我从小就没有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啊……” “对,你从小被送去学习意大利语和德语,也许还有拉丁语,还习武练剑,骑马,打枪!” 安宁撇了撇嘴,说实话,他刚刚也是仗着梵妮对自己的信赖度高,就专注于给拿破仑留下深刻印象这件事上了,压根就没想怎么面对梵妮的质问。 这时候,梵妮继续说:“不过,尽管主人有着这么多秘密,但主人不说,我也不会刻意追问。” ——你这叫不刻意追问哦! 梵妮:“等将来时机合适了,主人一定会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吧,梵妮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不,那一天大概不会到来了。 安宁捎捎松了口,果然自己的金手指是靠谱的,梵妮是自己人,尽管那么多疑点,还是选择了按下疑问。 这时候梵妮突然话锋一转:“前面就是布里埃纳军校的讲堂了,明天开始主人就要来这里上课了。” 安宁:“辛苦你带路啊!你是实际走过这条路吗?” “并没有哦,我只是记住了平面地图。至于要去哪里领军装我就不知道了……啊,那边有横幅,大概是那边吧!” 说着梵妮迈步向几个好像是军校高年级士官人走去。 安宁看着那几个高大的军装学长,突然有种他们会冲上来大声自我介绍“我是四年级学生森下下士”的感觉。 这时候几个高年级的也看到了安宁,为首的一个立刻大声喊:“等一下!你是军校的学生吗?居然带女仆进学校,真是不知廉耻!” 安宁被这一嗓子吼得皱眉。 什么鬼,不开军舰也要大声吼吗? 安宁作为一个早已见过更有精神的大场面的汉子,立刻很有精神的回应:“报告师兄!我不认路,劳烦女仆带路过来,以后再也不会让她来了!” “混蛋!你自己都看不懂地图吗?这样的虫豸怎么能当好军官!” 安宁也不客气:“报告师兄,我们这个军校毕业,只有士官衔!” 师兄立刻怒了:“草,你还敢顶嘴!我!” 突然,另一个师兄拉住这师兄的手:“等一下!别!你不知道他吗?他是奥尔良公爵推荐入学的,而且在巴黎挑起了三次决斗,三次都赢了!” 不不不,我只挑起了一次决斗,后面两次不是我挑起的啊,你们别乱说啊! 师兄再次打量安宁:“啊,你就是那个贵族杀手,决斗王!” 不,我不是啊! 然后师兄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他拍了拍安宁的肩膀:“虽然只是士官生,但是地图还是要认的,别再让你家的女仆送你过来了,有伤风化。我们是步兵科,都是男的,女生都在骑兵和典仪兵科,懂吗?” ——话说师兄你滑跪得也太快了吧,这就对我和颜悦色真的好吗? 算了,师兄都和蔼可亲了,安宁也犯不着故意挑衅。 安宁:“除了托勒斯泰尔公爵,还有别的贵族把小姐送来这边?” 和颜悦色的师兄耸了耸肩:“现在年景不好,出不起姑娘嫁妆的贵族很多的呀。出不起嫁妆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把女儿送去修道院,但是那个也要捐一笔钱,如果这都出不起,就只能来军校了。” 诶,安宁想,还有这个设定啊。 等一下!如果出不起嫁妆的穷贵族都会把女儿送来当骑兵,那以后年景更不好、贵族破产的更普遍的时候,岂不是可以编组一个纯贵族小姐组成的骑兵队? 诶? 041 军校生活开始! 安宁问两位师兄:“贵族小姐们是住宿舍还是……” “大部分应该是住宿舍,因为都是家里没钱的穷贵族。”师兄说着一指礼堂旁边的林荫小道,“那条路就是通往小姐们的宿舍,但是你最好别动歪脑筋,宿舍的舍监是个凶狠的母老虎,她会把你送上鞭刑台的。” 安宁皱眉:“只是误入女生宿舍附近,也会被送上鞭刑台吗?” “你可以试试看。”师兄耸了耸肩,“我去年有个侯爵的儿子不信邪,闯了一回女生宿舍,结果被沾着盐水的鞭子抽了二十下,皮肉都绽开了。” ——怎么都是侯爵的儿子惹祸? 安宁:“那侯爵本人没有来学校闹吗?” “这可是布里埃纳王家军校,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为法国训练未来士官的地方,侯爵来了能比国王大吗?”师兄反问。 另一个师兄又说:“当然也不是每一条校规都执行得这么严格,校规里会被鞭刑的规定有十条,但是除了不能去女生宿舍这一条之外,我还没见过违反别的条目被鞭刑的。 “当然可能因为违反规定的都是贵族子弟,你一个平民可以试试看。” 安宁:“不要,我不试。这个学校平民多吗?” 两个师兄一起大笑起来:“怎么可能多!你见过几个平民当士官的?” “咦,我知道军官大部分是贵族,但我以为士官……” 两个师兄笑得更欢了:“你在想什么呢!士官至少需要识字,平民有几个识字的?” 安宁不由得蹙眉,他记得这个年代法国识字率不低了,巴黎这种大城市,报纸和各种宣传小册子有不少平民读者。 但在这两位贵族看来,平民还是目不识丁的状态。 安宁摇了摇头:“我记得军队里士官数量不少吧,一个步兵营就有十几名军士,法国有那么多贵族吗?而且又不是每个贵族都会成为军人……” 师兄:“别想太多,平民士官也许有吧,但在这个布里埃纳军校,你可找不到几个同伴,据我所知今年拿贵族推荐入学的平民就你一个。” 得,居然会这样。 安宁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拿着公爵推荐来读军校,那别人也应该没问题,像这样拿推荐入学的平民应该不少呢。 难怪后来大革命之初法军会出问题,军队从士官开始就是被革命的对象,这战斗力能高才怪了。 师兄:“闲聊也差不多了,来,军服给你,尺码不一定对,不合身你可以拿去裁缝店自己修改。” “还要自己修改?”安宁有些诧异。 “当然,实际上不少人的军服都是自己找裁缝做的,不过你一个平民,大概没有专属的裁缝吧。” 安宁:“那确实没有。我的女仆还是公爵借我的。” 理论上讲梵妮确实是公爵借给安宁的,但是看公爵的意思他也不太在乎一个女仆,大概是不会问安宁要回去了。 安宁接过师兄塞过来的军装,当时就打开穿上。 王国时代的法军军装是灰白两色的,远处看就是白色,所以后来保王党叛乱的时候,人们又管保王党叫白党。 安宁:“这白色军装不容易脏吗?” 师兄耸了耸肩:“那就看你家女仆的本事了,保证主人身上的衣服干净,是他的职责。” 安宁看了眼梵妮,后者立刻表示:“放心吧,不会让你穿着脏衣服出门的。” 安宁正要回话,一辆马车就从他身边驶过,车轮溅起的泥点落到他的白丝袜上。 师兄之一咋舌:“没见过的纹章,应该又是哪个穷贵族家的女儿,要去宿舍呢。” “不错啦,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小姐坐的马车,还没有顶盖呢,难以想象贵族家会穷到连有顶盖的马车都养不起。不过,那位小姐倒是挺漂亮的,很丰满。” 安宁咋舌,看来这个学校贵族小姐的数量比安宁想象的要多,搞不好以后还真能看见全贵族家女儿组成的典仪骑兵队。 他扭头问梵妮:“克里斯蒂娜应该不住在那个宿舍吧?” “当然不,小姐住在城郊的庄园里,公爵专门买了个漂亮的小庄园呢,周末你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就知道了。” 梵妮的话让两个师兄都很兴奋:“舞会!太棒了,平时我们只能参加一些乡村贵族搞的舞会,又没有格调又无趣,公爵家的舞会肯定是巴黎档次的。” 安宁:“那当然,公爵还带来了巴黎的厨子,舞会上肯定有巴黎最流行的甜点吃。” 师兄:“你怎么知道?” “我跟克里斯蒂娜小姐一起来的啊。”安宁耸了耸肩,然后把军服什么的一股脑塞给梵妮,“那么两位师兄,我们就此告辞了。” 师兄:“啊,再见。明天记得别迟到,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就这样,安宁的布里埃纳军校生活正式开始了。 ** 本来安宁以为,布里埃纳的军校会像后世中国的军训那样,先操上几个月的队列训练。 然而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确实有队列训练,但只在每天早上进行。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会让学员们轮流担任队列里的士官,负责整队。 轮到安宁担任士官的时候,同班的贵族们故意要让安宁出丑,只有拿破仑一个人服从他的指令。 是的,拿破仑是安宁的同班同学。 因为只有安宁和他关系好,他们俩被同伴的同学称为穷鬼组合,因为一个是科西嘉穷贵族,一个是平民,贵族们主观的认为平民就是穷鬼,安宁之所以出手还算大方,是因为有公爵的资助。 说回队列课。 面对不服管理的贵族同学们,安宁使出了必杀技:他脱下了手套! 被手套扔脸代表发起决斗。 这帮同学已经全都知道安宁是“贵族杀手”,斩了三名贵族的狠人,再加上安宁剑术课上靠着自动防反打出了无败的惊人战绩,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接受安宁的决斗,以身犯险。 于是安宁一脱手套,同学们立刻就服从管理,顺从的排出了队列。 靠着学校的队列训练,安宁终于搞明白这个时代排队枪毙的队形是怎么弄出来的。 原来排队的时候平民大头兵是被士官们前后左右包夹起来的,一个线列步兵的线阵,士官会分别站在两侧的排头,然后前方中间和后方中间,也会部署士官。 所以线列步兵大头兵,其实是被贵族军官们裹挟着——对,字面意思上的裹挟——走上的战场。 难怪一旦解散了线列士气就维持不住。 上午除了要进行队列训练,还要进行各种军事技术的训练,比如每周会有两节剑术课,两节火枪训练课和一节骑术课。至于为什么步兵士官学骑术,好像是为了以后当传令士官。 而下午则基本都是文化课的时间,军校会教士官们法文和数学。 拿破仑就如同后世的传记里写的那样,非常擅长数学,但是在这个时空的布里埃纳,他的光芒被安宁盖过了。 安宁是用的后世的数学知识来对付这个时代的数学,有时候算得比老师还快。 还好这个时代数学已经比较发达了,加上安宁故意限制了自己的解题思路,没有用大学高数课上学到的知识,所以总算是没有弄出能让他上法兰西科学院学报的事情。 其实安宁倒不是太介意上学报,只不过他大部分高数内容已经忘了,还给老师,没把握玩得转,真正面对这个时代的数学大拿,他怕露馅。 042 我的同学拿破仑 转眼间,军校生活开始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安宁和拿破仑一起沦为整个班级的最底层。拿破仑是因为他来自科西嘉,而且穷。 安宁则是因为他是平民。 但是安宁有个法宝:脱手套,他只要一脱手套,贵族们立刻就会好好说话了。 特别是安宁在剑术课上靠着系统给的防反能力把教官的进攻给格挡开之后,更没人敢在手拿手套的安宁面前造次了。 据说同班的贵族同学们已经在传说,说安宁其实是公爵家的剑术老师,不世出的剑术奇才。 至于一个平民怎么会成为剑术奇才,那当然是因为安宁其实是隐世贵族。 最夸张的一种说法,已经在说安宁其实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的儿子,被寄养在奥尔良公爵家。 但是这种传闻,并没有改变安宁在班上受到贵族同学排挤的状况。 安宁倒也无所谓,反正拿破仑注定就要因为科西嘉籍贯被人排挤,这会儿自己正好借着被排挤的机会和未来的法兰西皇帝建立深厚的友谊。 以后拿破仑当上皇帝了,一定会记住当年在布里埃纳一起被排挤的好朋友的! 而且拿破仑称帝之后,喜欢给自己的亲戚好友封爵位,自己到时候没准也能捞个公爵或者亲王什么的。 军校的头一个月生活,安宁只在克里斯蒂娜的舞会上看过同在布里埃纳军校的贵族小姐们。 安宁还和其中一位胸很大的女孩跳了舞,结果狠狠的踩了对方的脚。 一同出席舞会的贵族同学没有放过这个嘲笑安宁的机会,直到安宁拿出手套。 拿破仑对克里斯蒂娜的舞会毫无兴趣,但是被安宁强行拖了过来,于是他就一直在点心区闷头吃克里斯蒂娜从巴黎带来的厨子弄的甜点。 看得出来,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拿破仑,对甜点还是有着小孩子一样的欲求。 孩子嘛,爱吃糖正常。 但是当安宁用“大哥哥懂你”的表情看着拿破仑的时候,被他发现了,然后拿破仑就一块甜点也再没吃过。 他大概把这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弱点,顽固的想要克服它。 除了邀请拿破仑参加克里斯蒂娜的舞会,安宁还多次邀请拿破仑来自己家开读书会,和他交流读卢梭等人的书的心得。 另外,拿破仑因为舍不得自己点蜡烛,时不时晚上跑到安宁家里来蹭油灯的光读书。 这天晚上,拿破仑又过来了。 梵妮把他领到二楼安宁书房之后,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安宁一眼。显然梵妮现在还有点怀疑安宁是个喜欢正太的变态。 安宁:“梵妮,你晚上的活已经做完了吧,来这里陪我们看书吧,我知道你今天买了最新的恋爱小说,这样就省得再点一个灯了。” 梵妮:“这样不会打扰到你们嘛?” “不会。倒不如说,我们之间的讨论搞不好会打扰到你。” 梵妮:“诶,讨论吗?什么方面的讨论呢?” 安宁正要回答,拿破仑就安耐不住的询问安宁:“昨天你跟我说,说法国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就要爆发社会变革的节点,法国的人民已经到了觉醒的前夜,所以你的意思是大规模的变革就要到来了是吗?” 安宁:“是的,但是人是一种有惰性的生物,只要生活还过得下去,他们就会拖延。” 拿破仑关切的问:“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行动起来呢?” 安宁耸了耸肩:“也许一场天灾?因为一场天灾导致大家过不下去了,于是总爆发就来了。” 拿破仑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法国这么大,气候也好,到处都是肥沃的粮食产区,要多大的天灾才能让整个法国过不下去啊。” 只能说不愧是拿破仑,立刻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 自然条件好的地方,不容易爆发大规模的革命。你像巴西这种上帝偏爱的地方,都那个熊样了,还没有爆发大革命。 因为那地方自然条件太好了,人民随便对付一下就能吃饱饭。 法国之所以1789年能爆发大革命,是因为1788年法国闹了一整年的自然灾害,全年粮食减产。 就这人民还一直挨饿到了1789年年中,然后才总爆发。 安宁:“怎么说呢,有些事情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 拿破仑撇了撇嘴,他显然不想在这个和天数有关的问题上多纠缠,直接换了个话题:“那么假设总爆发到来了,那之后呢,法国会一下子变成卢梭描绘的那种公民社会吗?” 安宁摇头:“当然不会。” “为什么?” “因为法国那么大个国家,每个人思想觉醒程度是不一样的。巴黎的人识字率高,整天看启蒙主义的报纸,在街上听演说家们的演说,看戏剧,他们自然会迅速成为合格的公民。 “但是法国还有广袤的乡村,村民没读过书,甚至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什么启蒙思想,他们最开始起来反抗,可能单纯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 “但这些人不会因为变革到来,就一下子变成公民的。他们最开始的诉求只是吃饱饭,等这个诉求满足了,他们就会要求过过去的安稳日子。” 拿破仑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人民会分裂吗?” “是的,这是必然的。” “那之后呢?分裂之后会怎么样?” “动动你的脑筋,那时候人民已经试过一次用暴力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他们会继续诉诸暴力,人民的分裂会变成内战。” 拿破仑疑惑的看着安宁:“为什么你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副自己亲眼看过他们这么做的表情?你仿佛在说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这么自信……” 因为我真看过啊……对你来说是未来,对我来说是写在历史课本上的过去。 安宁当然不能这么说,于是安宁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们可以打个赌,赌二十苏。” 拿破仑撇了撇嘴:“我不和你打赌,打赌是有分歧的时候才能做的事情,但我被你说服了。如果法国未来注定会发生内战的话,我们这些军人岂不是很有机会?毕竟连年内战的混乱年代,武力的价值会变高。” 安宁点头:“是这么回事,那种混乱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诞生军事独裁。就像当年罗马那样,想想凯撒和屋大维。” 没错,你,拿破仑,会成为法兰西的凯撒。 拿破仑看着安宁:“我记得安迪你是主动要求公爵推荐你来布里埃纳军校的?难道……这就是看穿了未来的你的打算?” 不不不,我主动要来布里埃纳,是因为你在这里啊。 我是来跟你套近乎,抱你的大腿的。 但是这话安宁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拿破仑自顾自的点头:“真是可怕的远见和行动力。” ——等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是不是仗着自己看过的剧本装逼装得太high了一点? 这时候,安宁的系统突然跳出来提示:【拿破仑·波拿巴更加敬仰你了。】 算了,结果好一切都好…… 043 1780年的圣诞节 布里埃纳的日子波澜不惊的继续。 安宁总觉得军校的课程安排得有点太慢了,他们这帮士官生光是练习排线列步兵的横队,就练了快三个月。 等待1780年的第一场雪在布里埃纳落下的时候,军校的老师才开始教士官生们怎么变阵,怎么排反骑兵的方阵。 第一天教方阵的时候,学校方面为了增加士官生们的实感,专门把学校骑兵科的人弄过来给他们体验了一下步兵面对骑兵冲锋时的感觉。 这是安宁第一次在学校的课业上见到克里斯蒂娜。 她穿着锃光瓦亮的胸甲,波浪卷的长发扎成马尾,从头盔上专门留出来的槽里冒出来,随风起舞。 她把长矛夹在腋下,迎风奔驰着,让人想起几百年前的那位“奥尔良少女”。 克里斯蒂娜身后是七八个姑娘,其中还包括安宁曾经踩过她脚的大胸妹。 面对着这群骑兵,士官生们当中已经有人开始吹口哨。 学校的教官厉声怒喝:“别吹口哨!维持你们的阵型!体会一下在战场上面对这种排山倒海的冲击时的恐怖!” “教官!你想让我们感觉恐怖,就不应该让姑娘们来冲锋啊!”士官生之一大声说,“现在我们只想向他们张开双臂,让他们冲进我们的怀抱里!” 贵族子弟们立刻哄笑起来。 安宁听见身旁的拿破仑嘟囔道:“这帮垃圾不知道,就算是女士骑着马,也能把人撞成重伤吗?” 安宁附和道:“没错,而且在撞上之前,还得先被长矛扎个透心凉。” 说话间,姑娘们开始绕着士官生们组成的方阵兜圈,教官则开始讲解:“就算是最训练有素的军马,面对整齐的枪刺森林的时候也会畏惧,所以组成方阵之后能有效的抵抗骑兵。 “千万要记住,第一排跪下的士兵,要把枪托支在地上,这样才能抵抗骑兵冲上来时巨大的冲力。 “内圈的士兵则负责向骑兵开火,虽然骑兵正在奔驰中很难打中,但是相应的,骑兵的侧面截面积也比正面大得多,只要持续开枪总能获得一些战果。 “长久以来的战争已经证明,就算是胸甲骑兵这样的重骑兵,也拿方阵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时候有个贵族大声问:“老师你说过,线列阵面对骑兵冲锋的时候非常脆弱,那为什么不以方阵为主要作战阵型呢?” 教官皱着眉头看着问话的人:“问得好你个蠢货,有没有人能告诉这个蠢货为什么?” 这时候拿破仑举起手来:“我!” “拿波里昂!”教官微微蹙眉,但还是喊出拿破仑的名字。他故意模仿意大利语的发音,显然以此在嘲讽拿破仑的出身。 是的,这个学校的教官都是老巴黎在旗的贵族,也看不起科西嘉来的拿破仑。 拿破仑压根没有在意教官的发音,直接回答问题:“方阵的正面火力远比正常的线列阵弱,同样一个营,排成方阵正面火力就削弱到了四分之一,是打不过排成线列的另一个营的。” 教官:“很好!你说对了一点!可惜只对了一点!有没有来告诉拿波里昂他漏了什么?” 没有人举手。 显然贵族们根本不知道答案。 安宁拍了拍拿破仑的肩膀,然后举起手:“我来。” 教官哼了一声:“哼,你来把,皮匠的儿子!” 安宁:“是火炮,我在战场上经历过火炮的洗礼,见过那东西怎么杀伤人。炮弹会在地上滚地,线列阵型炮弹滚过之后,最多打倒两列六个人。 “但是炮弹滚过方阵,死伤绝对不止六个。” 教官:“很好,你说对了,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居然还知道炮弹会滚地。就是这么回事,方阵在面对炮弹的时候非常脆弱,所以在战场上一般会用骑兵逼迫敌人排成方阵,然后用炮兵进行轰击! “你们这些家伙,好好反省一下,连一个平民和一个科西嘉人都懂的事情,你们居然不懂!” 安宁听见拿破仑小声嘟囔:“蠢货就是蠢货,和出身没有关系。” “没错。”安宁又拍了拍拿破仑的肩膀。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上午的队列训练主要内容变成了从线列变阵成方阵。 教官们就这么机械的让士官生们练习这个,一遍遍的重复。 就这样时间到了1780年的圣诞节。 这天早上,安宁就跑去找拿破仑,拉他一起去过圣诞。 安宁都盘算好了,拿破仑一个科西嘉人,孤零零的过圣诞节肯定很寂寞,这种时候正是增加好感度的好机会! 根据系统的提示,拿破仑现在对他的好感已经是信赖了,他准备继续努力,看看信赖的下一级是什么。 安宁到了拿破仑住的地方,就看见他正在门口扫地上的积雪。 “拿破仑!你怎么在扫雪?”安宁上前疑惑的问,“是你的房东……” “是我自己主动扫雪的,因为我发现干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活儿的时候,有助于思考。” 安宁:“我来帮你吧,扫完我们一起去克里斯蒂娜的庄园过圣诞。” 拿破仑:“你确定那位小姐会欢迎我这个科西嘉来的土包子?” “她都欢迎我这个皮匠之子了,多一个科西嘉土包子她大概也不会在意。”安宁调侃道。 拿破仑:“那不一样,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搞不好暗地里还喜欢你。我只是个外人。” 安宁一看这么下去拿破仑搞不好就不会一起来了,便岔开话题:“你刚刚扫雪的时候在思考什么呢?” “啊?我在想,既然散兵们在和线列步兵的对射中更占优势,为什么不以散兵为步兵的作战基本形式?” 安宁摇头:“你大概看在学校里,同学们编组散兵阵型组织有序,所以被误导了。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学校里大家都是士官生,大部分是贵族,所以大家组成散阵的时候能维持住秩序和士气。 “实际作战的时候,线列步兵要被士官们包夹着才能有维持住士气,一旦解散阵型变成散兵,他们会直接溃退。 “征召来的线列步兵可没有士官们那么高的作战欲望和能动性。 “各国的散兵部队,要么是为钱打仗的雇佣兵,取得战功可以换钱,要么就是罪犯或者强盗,这些人本来就喜欢杀人越货。 “为了维持这些人的士气和作战欲望,各国还会给散兵部队配女酒倌,带着烈酒和晃荡的胸,以激励散兵部队的作战欲望。” 拿破仑大惊:“女酒倌?” “是啊,她们负责给散兵部队提供烈酒和性。”安宁说,仿佛他实际见过一样。 其实他在前线根本没见过,但是他看过雨果的《九三年》啊,这部杰作的开篇,就描写了一群共和国的散兵和配属给他们一起行动的女酒倌给整个部队一起当前卫,找到了一位带着孩子的叛军女眷。 拿破仑摇摇头:“疯了,我以为女性上战场主要是以克里斯蒂娜小姐她们那种形式。” 安宁:“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所以跟我一起来,我会一个个教给你的。” 拿破仑撇了撇嘴:“好吧,但我还是不想去克里斯蒂娜小姐的庄园,她一定不欢迎我。” 安宁:“你怎么确定呢,没准哪位克里斯蒂娜的贵族小姐朋友已经看上你了呢?” 拿破仑摇摇头:“就算有哪位小姐看上我了,我也不会觉得高兴。我已经决定把我的人生献给科西嘉的解放了。” ——话别说得太满啊,拿破仑,等你遇到那位约瑟芬·博阿尔内就不会这么说了。 安宁:“一起来吧,就当是为了你唯一的朋友。” 他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摆到了“唯一的朋友”这个位置上。 拿破仑叹了口气:“好吧。就当是去品尝克里斯蒂娜小姐的那位巴黎大厨的手艺好了。” 044 在圣诞节调戏神甫是个什么感觉 安宁把拿破仑领回家的时候,克里斯蒂娜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 梵妮站在马车边上,看到拿破仑就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安宁:“你对我的朋友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只是个女仆,怎么敢对主人的朋友有意见。” 拿破仑:“你的女仆好像对我有意见啊。” 安宁:“别,她自己都说了,不敢对主人的朋友有意见,来上车吧。” 梵妮:“克里斯蒂娜小姐和她的朋友们在教堂做礼拜,我们是一起去教堂呢,还是庄园等小姐归来?” 安宁想了想,觉得法国毕竟是个天主教国家,圣诞节都不去教堂,说不过去。 于是他说:“去教堂吧,很久没有去教堂祷告了。” 拿破仑惊讶说:“你居然会去教堂?” 安宁:“我可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得了吧。”拿破仑摇头道,“你要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就是忠诚的法王臣民。” 安宁哈哈大笑:“别这么说嘛,样子还是要做的,今天毕竟是圣诞节。来,上车吧。” 说着安宁率先上车,拿破仑紧随其后,最后上来的梵妮。 马车载着两人去了布里埃纳最大的教堂。 教堂这边已经聚集了很多来做礼拜的当地贵族,这帮人一看到奥尔良公爵纹章的马车过来,立刻上前想要套近乎,结果一看车上下来的安宁,直接尬在原地。 安宁摆出高高在上的派头,跟这帮当地贵族打招呼,仿佛他就是公爵本人一样。 梵妮虽然脸上写满了吐槽的欲望,但依然忠实的侍奉在安宁身后。 拿破仑就没这对主仆这么自然了,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摆出一副孤高的架子,活脱脱像个玩具锡兵。 安宁听见有当地贵族在嚼舌根:“公爵家怎么会和这个科西嘉土老帽混在一起?” “谁知道呢?也许公爵看上了科西嘉那个地方,打算把那里变成自己的封地。” 安宁心想,这帮人果然都是乡下贵族,现在还抱着封建的思想,还夺取封地呢,他们难道还以为这是中世纪吗? 再过几年,这些乡下贵族估计都会成为路灯挂件。 法国大革命的城市革命和乡村革命是两回事,城市革命中,进步的贵族还有机会摇身一变成为新贵族,而乡下贵族则倒霉多了,过不下去的农民把乡下的贵族老爷亲切的送上了绞刑架,然后把从贵族宅邸里搜出来的封建地契一把火全烧了。 不过农民们几年以后又念起了贵族老爷们的好,加入了保王党掀起的叛乱,到处屠杀革命派。 只能说这个时代就是这么魔幻。 安宁领着拿破仑和梵妮,一路进了教堂里面,正好看见克里斯蒂娜和一群贵族小姐们在一起。 克里斯蒂娜一身华丽的蓝色长裙,美得像湖中的仙子,周围的乡下贵族姑娘虽然也努力的打扮了,但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和克里斯蒂娜是两个层次。 克里斯蒂娜看见了安宁,立刻对几位贵族小姐说“抱歉”,然后提着裙子就向安宁跑来:“安迪!” 到了安宁跟前,她急刹车,站直了身体摆出端庄的架子,把手伸给安宁。 安宁握住她手,轻吻手背:“我的克里斯蒂娜小姐,今天你是全天下最美的花儿。” 克里斯蒂娜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就看到了安宁身后的拿破仑。 “呃,”克里斯蒂娜顿了顿,显然在回忆拿破仑叫什么,然后才对拿破仑伸出手,“您好,波拿巴先生。” 拿破仑用僵硬的动作握住克里斯蒂娜手:“您好,托勒斯泰尔小姐,您今天真美。” 听得出来,拿破仑在努力的让自己的发音没有科西嘉口音。 但是这个努力很不幸失败了。 周围已经有人在笑了。 但是克里斯蒂娜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笑着对拿破仑说:“谢谢。听说您和安迪是非常好的朋友……” 安宁:“应该说,他是整个布里埃纳军校里唯一把我当朋友的人。” 克里斯蒂娜笑得更灿烂了:“真的吗?太感谢您了,我还担心安迪一个平民,在军校里交不到朋友呢。我甚至都想直接从骑兵科的教室跑去步兵那边找他呢。” 安宁:“可别,你一出现在步兵科的教室跟前,我们这帮人恐怕会忍不住组成方阵的。” 克里斯蒂娜哈哈大笑。 笑完她说:“对了,那天不是我们骑兵科去帮着你们上课嘛,我看到你了,你好像回答得到了教官的嘉奖来着?” 安宁:“是的,教官嘉奖的同时,没忘记讽刺我是个平民。”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怎么能这样,你好歹获得了勋章,在路易十四的时代,你会得到贵族封号的。” 安宁:“虽然只是最低级的骑士头衔。” “但那也是贵族封号啊。” 安宁:“好啦,我对贵族封号什么的不感兴趣,你们礼拜做完了吗?让我们回庄园吧。” 克里斯蒂娜:“我做完了……可是,你刚来就走不好吧,你不祷告一下吗?至少做个样子吧?” 安宁挑了挑眉毛:“好吧,我去祷告……” 这时候安宁看见忏悔室的门开了,一名贵族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 于是他说:“我去一下忏悔室吧。” 倒不是安宁做了什么愧疚的事情要忏悔,他想去忏悔室,主要是好奇,毕竟未来的他看了不少忏悔室题材的本子,里面色色的修女好棒好棒的。 安宁告别了克里斯蒂娜,进了忏悔室。 这是个非常小的隔间,隔间前面有个木头格栅,格栅的网格后面黑麻麻一片,隐约可以看见神甫的长袍,和长袍上的十字架。 苍老的神甫的声音从格栅那边传来:“我的孩子,主会聆听你的忏悔。” 安宁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兴趣就少了一半。 不是大胸修女姐姐,我才不感兴趣呢。 于是安宁说:“我来是有个疑问,请问,上帝能不能创造出一块他搬不起来的石头?” 对面的神甫:??? …… 十分钟后,神甫满头大汗落荒而逃。 安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忏悔室。 克里斯蒂娜:“你到底跟神甫说了什么?” 安宁:“啊,我问他上帝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自己搬不起来的石头。” 克里斯蒂娜一脸疑惑:“这个问题……怎么了吗?上帝当然可以创造出来啊,他是万能的啊。” 显然克里斯蒂娜没有转过弯来。 这时候,拿破仑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安迪,你真是个天才啊!这个悖论牛啊!” 045 与火炮结缘 调戏完神甫之后,安宁带着拿破仑,跟着克里斯蒂娜一起返回了他的庄园。 中午短暂的午休之后,下午克里斯蒂娜在自家的花园开起了文学沙龙。 安宁对文学基本上是个门外汉,他如果想靠当文抄公来装逼,那他就只能抄那些初高中时代要求背诵的课文来装了。 在十八世纪的法国弄一篇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弄鲁迅先生的东西那更不对了,法国贵族小姐根本不可能关心茴香豆的茴有多少种写法。 所以安宁在沙龙里全程一言不发,默默的听那些乡下贵族,在克里斯蒂娜面前读那些尬到极点的打油诗。 而拿破仑仿佛化身文学评论家,每个贵族读完,他就要跳出来用发音极度不标准的法语锐评一番。 被拿破仑锐评过的贵族无不暴跳如雷,叫嚣着要跟拿破仑决斗。 然后他们一看到在拿破仑旁边喝茶的安宁,就会迅速的冷静下来。 安宁决斗王的威名在这半年多来经过几番添油加醋,在乡下贵族们这里已经变得如雷贯耳。 因为会被拿破仑毒舌,渐渐的文学沙龙上大家都不发言了,好好的沙龙就变成了女孩子们的聊天茶会。 男士们闲得无聊,就到花园里打网球。 拿破仑因为个子矮,打网球会吃亏,就闷头吃点心。 安宁被克里斯蒂娜抓去给贵族小姐们讲决斗的故事,倒是在一群小姐们当中混得如鱼得水。 下午的茶会很快过去,无缝过渡到晚上的舞会。 安宁不会跳舞,舞会只能坐着看。拿破仑会跳舞,但是他不想跳,便陪着安宁聊天。 不过两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从数学聊到军事,倒也不无聊。 圣诞节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是元旦,1780年的最后几天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第二年,布里埃纳军校还是反复教士官生们怎么操练队列,根本就没有教更加高深的战争理论。 终于,安宁明白了,布里埃纳军校的目标就是培养士官,士官是不需要高深军事理论的,只要能管理好大头兵让他们排好队就够了,顶多教一教个人的战斗技巧。 不过布里埃纳军校开设的数学、历史等课程,显然让拿破仑获益颇多。 拿破仑和安宁看过的拿破仑传记中写的一样,非常喜欢罗马的故事,是个铁杆罗马迷,每当他兴致勃勃的过来和安宁聊罗马,安宁就知道他又看完了一本关于罗马的传记故事。 拿破仑自己的钱,基本都拿来买罗马传记了,而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书则基本是安宁买了送给他的。 可以说,安宁以自己的财力,浇灌了拿破仑对启蒙思想的认知。 这一学年结束的时候,布里埃纳军校举行全年级的考试,拿破仑考了第一名,而安宁则在十一名。 其实安宁本来可以拿第一的,因为他优势太大了,法语和拉丁语可以靠外挂包办,数学又有后世的超前知识。 但是安宁故意出了纰漏,进行了一个分的控。 因为他不想自己的成绩超过拿破仑,正所谓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拿破仑阁下一个太阳。 没想到考试结束之后,拿破仑主动找到安宁,表达了惋惜之情:“我一直觉得,你肯定比我分数高来着。” 安宁:“考试这东西也看临场发挥,你基础比我牢靠,所以这次发挥的比我好。” 说着安宁换了个话题:“假期准备怎么办?” 布里埃纳军校没有暑假这个说法,但是升年级的时候会有一个短暂的假期。 拿破仑耸了耸肩:“不怎么办,继续呆在布里埃纳看书。” “不想回家看看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家在科西嘉,回家路上就要走好久。倒是你,从这里到巴黎只要两天,不准备回去看看?” 安宁提醒拿破仑:“我可不是巴黎人,我家在卡昂,属于诺曼底大区,离巴黎远着呢。” 拿破仑“哦”了一声,忽然笑道:“你老跟我说巴黎的启蒙思想,讲和罗伯斯庇尔啊、丹东啊等人的趣事,我都把你当成老巴黎人了。” 安宁也笑了,他确实在跟拿破仑讲述自己和未来雅各宾派大佬们的故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用上一种老朋友的口吻,仿佛已经认识他们好多年。 然而事实上,他跟各路大佬也就认识了几个月而已。 拿破仑又说:“在布里埃纳一年的时间,我最大的不满其实是我没学到什么战争艺术,光学怎么排队了。靠排队不能赢得科西嘉的独立!” 安宁耸了耸肩:“虽然没学到什么战争艺术,但是你学到了数学啊,数学是炮兵运用的基础,炮兵可是能左右战争的东西,甚至可以说火炮是战争之王也不为过。” 拿破仑不以为然的说:“火炮不就是大号的滚地球吗?那能产生多少影响?” 安宁挑了挑眉毛,显然十一岁的拿破仑,还没有意识到炮兵的重要性,完全不是后来那个对火炮的运用了如指掌的炮兵将军。 说起来大部分拿破仑传记都没有提到拿破仑和火炮的相遇,他好像一眨眼就成了那个炮兵少尉,精通火炮的运用,对炮兵情有独钟。 安宁:“我上过战场,亲自体验过火炮对士兵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炮兵除了能高效率的杀伤敌人,还能对士气造成强烈的打击,对于凝聚力不高的军队相当的致命。” 拿破仑看着安宁:“是这样吗?既然是你的说法,那应该没错。但是我果然还是想亲自体验一下你所说的这种士气压制效果啊,没有切身体验,我很难对你的说法感同身受。” 安宁耸了耸肩:“这恐怕就只能等你上战场了,军校总不至于拿火炮轰学生吧?” 然而安宁没有料到,自己这话说早了。 布里埃纳的第二学年刚开始,教官们就把士官生们带到了专门准备的掩体里,实际体验被火炮轰炸的感觉。 负担这个教学任务的是布里埃纳附近驻军的一个炮兵连,装备了六门十二磅步兵炮。 这六门火炮是法国炮兵名将吉伯瓦尔重新设计过的新式火炮,火力投射效率比传统的火炮更高。 结果就是士官生们被六门炮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除了压低脑袋抱着头基本什么都做不了。 炮击停止后,灰头土脸的拿破仑一边拨掉头发上的泥土,一边对安宁说:“现在我明白你说的士气打击效果怎么回事了,只是一个炮兵连就这样了,无法想象几个连十几门炮一起开火的情景。” 安宁撇了撇嘴:“十几门炮?不不,炮兵应该像其他兵器一样,大量的集中在一起,才能达到想要的可观结果……” ——等一下,这话不是拿破仑本人的名言吗? 我的天哪,我怎么把这话自己说出来了? 安宁因为自己嘴瓢刹住话头的当儿,拿破仑问道:“十几门炮你觉得不够,你准备把多少门跑集中起来使用?几十门吗?” 安宁摇了摇头:“不不,如果可以,我们应该把上百门火炮集中在一起,这样凶猛的火力可以直接瓦解敌人!” 拿破仑倒吸一口冷气:“上百门火炮集中使用,那敌人可完蛋了。” 安宁:“没错,敌人会被粉碎的。” ——哼,这样一来,以后拿皇集中火炮亲自指挥的时候,就会想到是我最先提出的,这样我在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 拿皇每获得一个胜利,就会想起我。 完美! 046 打架 随着在布里埃纳军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拿破仑开始长个了。 但是比较遗憾的是,其他人要不年龄比他大,要不营养好发育得早,总之都是开始长个的时间早。 更别提还是安宁这个本来就已经十八岁的成年人。 所以结果而言,拿破仑现在还是班里甚至年级里最矮小的人。 只要安宁这个“靠山”不在拿破仑身边,他就必然会被同学们嘲笑成“科西嘉土豆”。 入夏后的某一天,安宁军装破了个大口子,超过了梵妮的针线活水平能处理的程度,便到城里的裁缝店去补衣服。 当他补好军装从裁缝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布里埃纳军校的士官生兴冲冲的跑过。 领头的家伙大声说:“快点,走慢了就看不到了。科西嘉土豆跟人决斗了!” 安宁大惊。 拿破仑确实敏感而且易怒,但是因为一直有安宁这个“盟友”在身边的缘故,他的情绪波动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而且拿破仑应该早就习惯了被同学们嘲笑。 他经常得到在学校里教文化课的修士们的赞赏,并且靠着这种赞赏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心。 理论上讲,应该不至于有这样剧烈的爆发才对。 安宁赶忙追上那些士官生,大声问:“怎么回事?谁向拿破仑发起决斗了吗?” 安宁这时候还觉得是拿破仑太尖酸刻薄,气坏了哪个贵族,然后被人甩了手套。 但是领头的士官生回复:“才不是呢!是他自己扔手套砸的别人!现在他正在被人按在地上修理呢!” 安宁挑了挑眉毛,回头对陪着他补衣服的梵妮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看看去。” 然后他就跟着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士官生们奔跑起来。 梵妮抱着补好的衣服,叹了口气,开始往家走。 ** 安宁跟着一帮士官生赶到现场的时候,士官生们已经把打架的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围观的人一边倒的给拿破仑的对手加油:“干死科西嘉小矮子!” “锤死他!” 安宁被堵在外面进不去,只能大吼一声开路:“住手!校规规定了,在学校里打架斗殴要被关禁闭的!” 外围的人一扭头看到安宁,就一边退后一边高喊:“科西嘉土豆的仆人来了!” 安宁怒道:“我不是任何的人仆人!你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尊重平民的人格?”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阴阳怪气的说:“粗鲁的平民哪儿来的人格?” 安宁直接上拉丁语,这个时候欧陆别的国家以会说法语为有文化的象征,而法国则是会说拉丁语才是最有逼格的。 安宁用拉丁语怒斥:“一个人的学识取决于后天的教养,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家伙懂个屁!” 然后他切换回法语,因为这帮贵族少爷学习大部分都不太好,拉丁语分数都很低。 安宁:“看看!你们连我骂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学无术的猪猡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高雅?倒不如说,你们这帮废物,是给自己家的爵位丢脸了!” 拉丁语带来的压制效果,加上安宁的个人武力,立刻效果拔群。 士官生们全蔫了。 “让开!让我进去!”安宁喝道。 人群在他面前摩西分海一样的分开,他终于看清楚人群最里面的拿破仑。 矮小的拿破仑被一个比他大很多岁的士官生压在下面,但是他并没有服输,还在努力用手狂抠压制他的人的脸,抠出了两道血印子。 安宁喊了句:“好了!松开!” 然而他的声音被拿破仑的对手无视了,于是安宁上去对着对手的脸就来了一拳。 他对这帮贵族一向没什么顾虑。 反正他的靠山是公爵,法国最顶级的贵族,甚至有王位继承权。 骑着拿破仑的家伙被安宁一拳打飞爬到旁边,一口唾沫吐地上还带着被打崩的牙齿和血沫。 拿破仑终于被解放了,他站起来,立刻跑向旁边的花坛,抄起花坛边的锄头挥舞着就要跟倒地的敌人算账。 安宁一把拉住拿破仑:“够了!你现在上去打他,会让你陷入麻烦之中!你也不想背上命案吧?到底怎么回事?” 拿破仑怒气冲冲的指着躺地上的人喊:“他说我父亲是科西嘉的叛徒!背叛了保利!说我是叛徒的儿子!” 地上那人翻身爬起来,冷笑道:“你难道不是吗?你现在是法国贵族,铨叙局登记在案的,官方认证的贵族!这就是背叛科西嘉得到的赏赐!” 拿破仑怒道:“才没有!” “没有?那你读书的钱哪儿来的?我都听说啦,是国王陛下像赏赐一条狗一样赏赐给你父亲的,奖励他为法兰西服务了十年!你的父亲,那个中士,背叛科西嘉已经十年了!” 怒不可遏的拿破仑又要挥舞着锄头冲上去,但是安宁拉住了他。 “不要让怒火取代了你的理智!”安宁大声说,“想想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 拿破仑不止一次跟安宁说过,说不屑于和“这帮蠢货”一般见识,将来要用从法国学到的知识,解放科西嘉。 他说过这些盛气凌人的同学都是他未来的手下败将,不值得现在的他大动肝火。 但是显然这些话,已经被盛怒之下的拿破仑扔到了脑后。 经过安宁的提醒,拿破仑似乎终于回想起那些话了,他的怒火逐渐熄灭。 他甩开安宁抓着他肩膀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刚刚爬起来的敌人:“哼,庆贺吧,今天是安迪在这里,你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高了拿破仑好几个头的大孩子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怒气冲冲的道:“错了,他要是不来,你这回而就要鼻青脸肿赤身裸体了!你会丢脸丢到一辈子都不敢进教室!” 安宁:“够了!给我滚!” 他这声怒吼相当有威慑力。 欺负拿破仑的家伙骂骂咧咧的走了,全然没有计较安宁刚刚一拳打掉了他的牙齿。 他大概也不敢计较,因为害怕安宁真的跟他决斗。 见此情景,围观的士官生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整个花园里只剩下安宁和拿破仑。 拿破仑一边擦脸,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我受够了这些外国小子的嘲笑,他们只是比我有钱而已,精神上远不如我高贵!我要写信给我父亲,我要回科西嘉去,参加科西嘉的斗争!” 安宁想起来了,拿破仑传里确实记载过他给父亲写过类似的信,想回到科西嘉。 安宁还记得,拿破仑父亲的回应很简单:“我们没有钱,所以你必须呆在那里。” 安宁:“你知道吗,拿破仑,东方古国有一个寓言。” 拿破仑疑惑的问:“东方古国?是印度吗?” “不不,是比印度还要东方的国家,马可波罗描绘的黄金之乡。那个寓言说,上苍想要对一个人委以重任,就必然会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也就是让他经历苦难。拿破仑,你今天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将来的平步青云。” 拿破仑抿着嘴,显然在等着安宁继续说下去。 安宁:“你应该在法国学习知识,等待机会,等机会到来之后,你不光能解放科西嘉。” 拿破仑皱着眉头:“可是我除了科西嘉,除了我的家乡之外,不关心任何别的地方。” ——那是现在啊,将来会改变的。 安宁:“你愿意跟你父亲写信,就写吧,但是写之前先想想看你家的状况,想想你的家庭条件,然后冷静的推测一下他会不会同意。” 拿破仑沉默了几秒,摇头:“不,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安宁:“对吧,这种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拿破仑,要动脑子,不要凭着感情冲动行事啊。” 拿破仑憋了一会儿,然后叹气道:“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安宁吓一跳。 什么鬼,那个拿破仑跟我道歉了? 047 听众与说书人 安宁被拿破仑的道歉震惊的当儿,拿破仑又说:“但是我还是要写信给我父亲。” 安宁:“为什么?” “我只是想试试看。”拿破仑回答,“虽然在布里埃纳也有让人开心的事情,比如读普鲁塔克的书和跟你聊天,但是剩下的事情都让人郁闷。” 安宁咋舌,自己居然和普鲁塔克这个古罗马时代的希腊作家并列了。 普鲁塔克写了《希腊罗马英豪传》,根据各种版本的拿破仑传记,拿破仑少年时代非常痴迷这本书。 成功和古希腊作家并列的安宁咋舌道:“好吧,你可以试试看。” 于是这天晚上,拿破仑就给父亲寄出了一封长信。 几周后拿破仑的父亲卡洛·波拿巴的回信来了。 拿到回信的第二天早上,安宁在上学路上碰到了拿破仑,这个小矮子看起来有点忧伤,像极了个被霜打了的茄子。 拿破仑:“父亲让我呆在布里埃纳,因为我们没钱——和我们之前的预测机会一字不差。” 安宁笑了:“恭喜你,可以和你喜欢的普鲁塔克多相处一段时间了。” 拿破仑摇头:“我已经看了好几遍《希腊罗马英豪传》了,里面一些段落我甚至会背了。” “那你可以试着看看《斯巴达克斯》……呃……” 安宁突然想起来,小说版的《斯巴达克斯》是意大利人在19世纪写的,这会儿还没诞生呢。 拿破仑皱起眉头:“斯巴达克斯?是那个起义的奴隶吗?一个奴隶有什么好看的?” 安宁回答:“他和我们一样,是受压迫的阶层,我是平民,整天被贵族老爷嘲笑,你虽然是在铨叙局登记在册的贵族,但因为穷也整天被鄙视和欺负,所以我们应该对斯巴达克斯的处境感同身受。” 拿破仑咋舌:“好吧,那我哪里可以看到这位奴隶的详细故事呢?” 安宁沉默了,这会儿斯巴达克斯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历史人物,乔万尼奥的那本把他塑造成古罗马时代的革命者的名作还没诞生呢。 安宁:“你可以听我说,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爷爷跟我讲的。” 安宁不但看过乔万尼奥那本广受好评的小说,还看过著名导演库布里克的名作,后来还看了美剧版的。 不过美剧版比起库布里克的作品有些劣化。 但是不要紧,现在的安宁可以绘声绘色的跟拿破仑讲述斯巴达斯克的一生。 拿破仑皱起眉头:“真有意思,你爷爷也是皮匠吧,怎么会知道罗马时代的奴隶起义的事情?” 安宁:“很多故事都是民间口耳相传的啊。” 拿破仑耸了耸肩,没有深究。 从这天开始,安宁除了跟拿破仑聊卢梭、孟德斯鸠和伏尔泰,还会给他讲斯巴达克斯起义。 安宁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说书人的天赋,放在这个年代可以拿上鲁特琴去酒馆当吟游诗人,放到现代则可以去开出租当的哥。 日子就这么平平无奇的过去,安宁在布里埃纳军校的生活进入第三年。 这一年教官们开始教士官生们怎么修建工事和处理炸药。 这个年代专门有个兵种叫掷弹兵,一般都是选择身材高大身强力壮的士兵担任,因为他们要把重得像小号铅球的炸弹扔到敌人头上去。 正因这样,掷弹兵一般近身肉搏也不弱,而且时不时要负担典仪任务。 布里埃纳军校并不知道哪个毕业生会被分去带领掷弹兵单位,所以干脆教了所有人处理炸药和投弹。 投弹课的时候拿破仑又被贵族们嘲笑了,因为他个子矮,根本不可能被选入掷弹兵部队。 倔强的拿破仑愣是把没点着的炸弹扔到和“法国垃圾们”一样远的地方,为此手臂还拉伤了。 那之后几天拿破仑只要用自己的惯用手就龇牙咧嘴,最后不得不像正常人一样试着用右手来握笔。 安宁调侃说“这样你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如果是别人这样调侃,拿破仑早就对他咆哮起来了,但是安宁这么说就毫无问题,科西嘉少年只是笑了笑。 第三年还有一个变化,布里埃纳军校把学校那个大花园切分成一片一片的,分给士官生们照看。 安宁问过主管教官,问这是为了培养学生们什么素质。 结果主管教官回答:学校想要节省请园艺工人的资金,所以才交给学生打理。 主管教官每周都要给大家的花园评分,不认真打理的人会被关禁闭。 安宁不太想干园艺活,就想把活儿丢给梵妮,结果梵妮第一天来学校照看园子,就被校长撞见了。 于是安宁挨了好一顿训。 后来拿破仑表示安宁不想干园艺活,就交给他好了,刚好安宁分到的那一片地方正好在拿破仑的区域旁边。 于是从那以后,学校的花园里就时不时能看见拿破仑打理园子的身影,他干完活还会在花园里读书。 任何人想要接近这片小小的天地,都会被拿破仑挥舞着锄头赶走。 时间又过了一年,十四岁的拿破仑已经追上了大家的身高——虽然还是略微显得有点矮,但是大家逐渐开始不怎么用矮子这个蔑称了。 一个假日的中午,拿破仑忽然找到安宁:“嘿,安迪,中午有空吗?” 安宁:“怎么,你又想听故事了?” 最近安宁开始跟拿破仑讲《隋唐英雄传》和《七侠五义》,东方的故事把科西嘉少年迷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我的哥哥约瑟夫,他来信跟我说,他从神学院毕业之后不打算去当神甫,而是要从军。” 安宁“哦”了一声,这个事情他记得在拿破仑传里面也有记录,当时拿破仑写信把约瑟夫批了一通。 于是安宁有了底:“你怎么看?你哥哥约瑟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拿破仑撇了撇嘴:“他是个轻飘飘的家伙,他可以成为不错的卫戍部队军官,我是说,那种架子部队,中看不中用。他英俊、幽默,可以在社交场合如鱼得水,说些轻佻的玩笑话,但是他绝对上不了战场。” 安宁点了点头:“战场上容不下轻飘飘的家伙。” “另外,他当神甫可以拿到丰厚的薪水,我们现在需要这份薪水,你知道的,安迪,我家很穷,只靠父亲管理王家苗圃的一点薪水要供应我们五口人生活。 “我的两个弟弟都该上学了,还妹妹波丽娜也需要受教育,国王只是让我和约瑟夫免费上学,我的弟妹们上学都要钱。” 安宁:“你妹妹波丽娜可以来布里埃纳军校……就像那些没钱的贵族家的大小姐那样。” 拿破仑不满的看了眼安宁:“你在说什么呢,我希望妹妹能像个正常女孩子一样生活。” 安宁:“但你们家出不起波丽娜的嫁妆。” 拿破仑沉默了,他抽了口气,瞪着安宁:“有时候安迪你这个人也挺讨厌的。”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安宁耸了耸肩,以他和拿破仑现在的关系,偶尔讨厌一点没问题。 拿破仑摇了摇头:“说回约瑟夫的事情,他为了弟妹们考虑,也应该去当神甫,现在他却跟我说什么他想成为军官。军官的薪水可没有神甫丰厚!” 安宁:“神甫毕竟是第一等级。” “没错!约瑟夫当军官的样子我根本无法想象,他能去什么兵种呢?炮兵吗?然而炮兵需要精通数学,而我的哥哥是个蠢货,根本不懂数学。至于海军,我那个花花萝卜哥哥,能忍受单调的航海生活吗?不,不能!” 安宁笑道:“你看,你已经自己做出了判断,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建议啊。” 拿破仑沉默了几秒,然后深呼吸:“是的,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你是个好听众安迪。” 安宁:“当然。以后你再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来找我倾诉。” 说完这话,安宁已经能想象未来已经是法国皇帝的拿破仑气呼呼的跑来找到自己,一边拍桌子一边抱怨“西班牙的事情怎么总是如此糟糕”的情景了。 048 在布里埃纳的最后 布里埃纳军校的第五年,是以法国在迟来了三十年的七年战争中战败为开端的。 这场迟了三十年的战争,普鲁士居然还是赢了。 安宁熟知的历史上,普鲁士能赢,是因为俄国沙皇彼得三世是个德棍——不对,这里应该叫普棍。 普棍彼得三世在俄军大优的情况下,主动和普鲁士求和,退还了所有占领的土地并且转而和普鲁士结盟。 但是这个年代,俄国已经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俄国了,普棍沙皇早死了。 结果普军居然愣是打赢了俄军。 安宁寻思,搞不好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普鲁士被开明的腓特烈大帝统治得时间久了,实力变强了。 这样一想过几年大革命爆发之后,法国的境况就危险了啊。 毕竟第一次干涉革命的军队,是以普鲁士和奥地利为主,挺近得最凶的就是普鲁士军队,一路打下了巴黎门户凡尔登,然后才在瓦尔密被迪穆里埃率领的革命法国军队迎头痛击。 但是这个时空来干涉的估计不是布伦瑞克公爵带来的软弱可欺的普鲁士军队,而是腓特烈大帝的精锐普军。 ——难道一百五十年后的一幕要在十七世纪重现了吗?法兰西真的要开始说德语了吗? 安宁这么担忧的同时,身旁的拿破仑正在侃侃而谈:“法国人没什么可怕的,普鲁士人能击败他们,让他们俯首称臣,我们科西嘉人自然也能!” 安宁从自己的担忧中解脱出来,看了眼拿破仑:“我得提醒你,我也是个法国人,我的祖国刚刚战败赔款。” 其实安宁对法国没什么归属感,毕竟平时在学校了那些老巴黎在旗的贵族教官们没少为难他。 这坚定了他作为骑墙派的决心。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要稍微表演一下,不然看着就太没心没肺了。 拿破仑看起来有点局促:“好吧,我得意忘形了,没考虑到这点。呃,你虽然是法国人,但是你人很不错,是我的挚友。我……好吧,别太难过。” 安宁:“倒没有很难过,我只是觉得,这下法国的财政状况要完蛋了。本来就是借债打仗,指望着打赢了普鲁士能吃一口大的,结果现在全泡汤了。我猜过不了多久国王就要加税了。” 加税,被最高法院以不符合传统驳回,然后国王被迫要召开中断了一百六十年的三级议会,结果三级议会高喊第三等级是一切,决定把法国变成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制定宪法…… 大革命的帷幕由此拉开…… 拿破仑没有想那么多,他问安宁:“也许国王会把之前撤职的那位银行家,我记得叫内克尔还是什么的,重新请回来做财政大臣?” “东方有句古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内克尔也变不出利弗尔来。”安宁回答。 拿破仑耸了耸肩:“那就变不出来吧,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我一个是平民,一个是科西嘉人,法国国王的窘境我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看笑话。” “拿破仑,你想想看,国王要增税,按照法国的传统就要召开三级议会,他在这种时候把各地的意见领袖们聚集到巴黎,会发生什么事?” 拿破仑一脸不解:“会发生什么?” 安宁故作高深:“自己想拿破仑,我跟你讲过那么多了。” 拿破仑想了想:“你是觉得社会矛盾会总爆发?可是你之前不还说,要爆发得需要天灾吗?” 安宁:“对,有没有天灾,决定了爆发是以比较温和的方式来进行,还是以比较惨烈的、暴风骤雨般的方式发生。” 而法国大革命就是刚好在天灾之后。 其实这也是一种必然,1788年一整年的自然灾害,也加剧了皇室的财政窘境。 拿破仑耸了耸肩:“好吧,虽然你总是对的,但是这次这个事情我只能说,我觉得你说得太玄乎了。如果真的被你说中了,你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崇拜的人。” ——好!要的就是你的崇拜! 嗯? 拿破仑居然会崇拜凯撒之外的人?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时候拿破仑换了个话题:“我的妹妹波丽娜给我来信,说她准备像我信中跟她说的克里斯蒂娜小姐一样,来布里埃纳军校读书。” 安宁:“你居然还写信给他说了克里斯蒂娜的事情?” “嗯,因为我发现没什么话题可以跟妹妹说,只好拿克里斯蒂娜小姐来填充信件的内容了,不然信件太短显得我不够热情。” 安宁:“然后你现在后悔了是吧?你妹妹也要跑来学习那位奥尔良少女。” 因为克里斯蒂娜是奥尔良公爵的女儿,所以安宁和拿破仑私下里都开玩笑的称她为“奥尔良少女”。 正好克里斯蒂娜也是憧憬着历史上的那位奥尔良少女,才决定从军的。 拿破仑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是的,我希望我妹妹能过个正常女人的生活,毕竟现在约瑟夫也去当神甫了,我也快要毕业了,我们的工资可以大大的缓解家里的经济困难。 “结果她居然跑来学克里斯蒂娜小姐!” 安宁笑道:“我觉得应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之前我劝说约瑟夫继续当神甫的时候,你可没叫我尊重约瑟夫的选择。” “呃……一码归一码嘛。还是说,你觉得你妹妹波丽娜不适合从军?” 安宁这个时候,对拿破仑的妹妹波丽娜的印象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游戏《圣女战棋》,里面的波丽娜是个英姿飒爽的穿着短裙的平胸美少女,指挥着线列步兵队在战场上驰骋。 再一个就是b站up主“稚嫩的魔法师”创作的游戏《kanshi》的系列视频,视频的内容是拿破仑和几个亲密的元帅,以及他妹妹波丽娜穿越到了游戏里的世界里,开始在外星废土上解放奴隶。 那个系列视频里的波丽娜也英姿飒爽。 所以安宁对波丽娜的印象整个被带偏了,觉得拿破仑的妹妹的从军并没有任何问题。 拿破仑叹了口气:“我妹妹很活泼,像个假小子一样,光从性格来说,也许她还挺适合从军的。” ——你看!果然如此吧! 安宁兴奋的想。 安宁:“那不就完了……” “可我不想她上战场,根据安迪你对未来的预测,将来法国会连年战乱不是吗?” 安宁:“确实如此。那你准备怎么办,把心爱的妹妹留在科西嘉岛上?” 拿破仑沉默了,他沉吟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不知道……科西嘉条件不好,我的弟妹们在科西嘉学不到什么东西。那个岛上,连书本都没几本,我要是不到发过来,甚至不会看到普鲁塔克的书!” 安宁拍了拍拿破仑的肩膀:“那不就完了。” 拿破仑抿着嘴,看了安宁一眼,叹气道:“你……提醒了我,是的,应该让弟妹离开科西嘉,增长学识。这个问题就这么着吧。下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应该去从军,还是拿学校的推荐去巴黎军官学院?” 安宁秒答:“当然是去巴黎。” 他顿了顿,又跑出一个拿破仑无法拒绝的理由:“军官工资高啊。” 049 “小跟班” 拿破仑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科西嘉需要的不是一个中士,而是一个真正的军官。那你觉得我应该学什么科目?” 安宁坚定的说:“炮兵!你数学成绩这么好,不学炮兵浪费了。” “你果然这么说了。”拿破仑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建议!那么你呢,你也会进军官学校吗?” 安宁:“我当然会进,而且我也会去学习炮兵。” 安宁会这么做不光是打算多跟拿破仑套近乎,他还有一个考虑:炮兵安全。这个年代炮兵的主要目标不是对面的火炮,因为这个年代火炮的准头太差了,以敌人炮兵作为目标一定命中率感人。 所以战争中,双方的炮兵都会把轰击敌人的步兵作为第一目标,加上炮兵不用上阵冲锋,所以当炮兵相对其他兵种而言会更加安全。 安宁怕死,他才不想加入步兵队,步兵军官要特么站在队列第一排带队冲锋的。 而且军官是对方散兵和猎兵的第一目标。 安宁可不想成为战场上吸引枪弹的磁石。 所以当炮兵好,安全,适合安宁这种将来在战场上想要摸鱼的人。 但是安宁不能说实话。 于是他慷慨激昂的对拿破仑说:“炮兵是未来的决定性兵种,甚至能够决定战役的胜败!所以我当然要当一个炮兵军官,这对战争的影响比那些带队冲锋的步兵军官大得多。 “步兵军官你就算能一鼓作气冲垮对面一道阵线,后面还有无数道,对整个战场并没有任何改观。” 这个年代就算是玩“细细的红线”的英国龙虾兵,也肯定不会让整个阵线只有一层,后面肯定会有后备的线列步兵。 像俄军那种更是会把“牲口”摆得漫山遍野,冲破第一道阵线根本没用,后面又提着刺刀上来了。 所以安宁这话也全是为自己怕死的开脱。 拿破仑则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战争的胜负,说得太对了,我们就要成为能主宰战争胜负的人!” 然后拿破仑忽然叹了口气:“哎,可惜你不是科西嘉人,不然我真想邀请你加入科西嘉的解放事业!” 安宁心里吐槽:你可别再惦记你的科西嘉解放事业了,那个破岛有啥好惦记的,都是山。 但是表面上,安宁则严肃的说:“独立这种事,只能通过自己奋斗得到,才会珍稀。别人赐予的独立终究是不能长久的。” 历史上拿破仑在大革命之后一直惦记着科西嘉独立,甚至回到了故乡想要效仿巴黎人攻占巴士底狱那样发起暴动,结果一直都失败了。 后来他是和科西嘉的民族英雄保利决裂,被人背刺了才最终放弃了科西嘉独立的梦想,带着妈妈离开了科西嘉,认命了做一个法国人。 看起来尽管安宁在拿破仑心中获得了相当高的地位,却依然无法让他放弃这个一直以来的理想。 他还得被现实敲打一下才会改变。 安宁和拿破仑的这次谈话之后没过多久,拿破仑就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巴黎军官大学的推荐,要去巴黎学习炮兵了。 而安宁自己则写信给奥尔良公爵,于是通过奥尔良公爵的推荐,获得了巴黎军官学院的入学资格。 拿破仑主动要求和安宁一起启程去巴黎:他想省下去巴黎的车费。 拿破仑是这么跟安宁说的:“幸亏有你这位挚友的马车可以蹭,不然我就只能步行去巴黎了。” 安宁表面上把这个当做玩笑哈哈大笑,实际上他知道,拿破仑真的会这样做,毕竟根据拿破仑传记,后来拿破仑去部队赴任,一多半的路程就是走着去的。 是的,这个家伙因为穷,步行穿过了大半个法国。 另外,安宁其实也不是自己出的车费,实际上他蹭的克里斯蒂娜的马车。 克里斯蒂娜也从布里埃纳毕业了,跟毕业后只有中士军衔的士官生不一样,她直接得到了中尉的军衔并且和其他贵族小姐一起被分配到了凡尔赛宫的卫戍部队,成为皇后的皇家护卫。 是的,皇后真的有一个全是贫穷贵族小姐组成的卫戍部队,而且这个部队的小姐们全是军官。 据说是因为皇后觉得军官服装更漂亮,符合自己的审美。 正因为这样,凡尔赛宫廷不得不给一整个部队的女骑士发军官工资,再加上他们的马匹的日常维护打理什么,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只能说不愧是赤字皇后。 1785年的5月的一天,安宁和拿破仑一起登上了克里斯蒂娜的马车,踏上了前往巴黎的路程。 梵妮则和克里斯蒂娜的贴身仆人一起乘坐另一辆马车。 马车开始前进的时候,克里斯蒂娜靠在车窗上,忧伤的看着外面的庄园:“这就结束了啊,这五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这么过了。” 安宁:“舍不得吗?” “是有点。”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这是我出生以来,过得最自由的五年,每天都很充实,很快乐。” 安宁:“你至少获得了五年的自由和快乐,这是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换来的。” 克里斯蒂娜笑了:“是你帮我得到的,出生入死的不是我,是你啊。” 安宁:“我也没做什么事情啊……就是背着你跑路而已嘛。” “你还打败了来抢劫的强盗,你忘记了?” “强盗而已。”安宁耸了耸肩。 克里斯蒂娜又说:“亚历桑德拉可痴迷这个故事了,还有你和侯爵子孙两代决斗的故事,她一直想亲眼看看你的英姿,可是你居然五年都没有和别人决斗。” 安宁挑了挑眉毛:“亚历桑德拉是那个喜欢穿蓝色裙子的小姐?胸很大的那个?” “对,亚麻色头发的。她跟你跳舞之后回来可兴奋了,说你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看,那天晚上她一直在等你继续来邀请她,把其他人的邀约都推掉了。” 安宁大惊,还有这种事?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和亚历桑德拉一共就跳了一次舞,还把人家的脚给踩了好几下。 安宁:“她居然是在等我吗?我以为她是被我踩到脚走不动了,才一直坐着的。” 克里斯蒂娜笑道:“你果然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再有舞会,亚历桑德拉就一直期望你再来,结果你都没有去。” 安宁:“我去干吗,踩另一个小姐的脚吗?” 其实要不是自己跳舞不行,安宁想天天去参加舞会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时代大小姐的晚礼服全是低胸,舞会上就算不想揩油,油也会自己往身上凑,可爽了。 安宁是个俗人,没有能做到脱离低级趣味。 他本来想跟梵妮学跳舞的,结果跳了几次梵妮不干了:“你快把我脚踩断了,我到时候还怎么干活呀!” 所以五年的时间过去了,安宁都没有熟练的掌握跳舞技巧。 这不像他的剑术,作为布里埃纳的士官生,安宁接受了完备的剑术训练,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多种用剑进攻的技巧,再也不是那个只能依靠系统防反不能进攻的菜鸡了。 可能正是因为安宁在剑术上取得了长足进步,和他一起接受剑术训练的士官生们没有一个敢向他发起决斗。 不但如此,他们还养成了一看安宁手上拿着手套就回避的习惯。 克里斯蒂娜并不知道这些,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宁问道:“你觉得亚历桑德拉怎么样?如果你给她写信的话,她会很高兴哦。” 安宁回忆了一下亚历桑德拉的样子,然后发现他除了那壮硕的胸肌之外什么都想不到了,连女孩子的容貌都记不分明了。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看你这模样果然想不起来了,可怜的亚历桑德拉,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无情的人。”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看着窗外的拿破仑忽然开口:“安迪才不是无情的人,他只是胸怀大志。你恐怕想不到他有多么弘大的愿景。” 克里斯蒂娜笑着看了拿破仑一眼:“看起来你这个小跟班非常崇拜你啊。” 安宁大惊,你怎么能把未来的皇帝陛下叫小跟班!明明我才是他的跟班好吗! 但是拿破仑一点都不生气,他严肃说:“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和安迪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我甚至想邀请他加入科西嘉独立事业,但是他跟我说过,独立不能依靠别人,要自己争取。” ——就说别惦记你的科西嘉独立了! 安宁笑着说:“拿破仑是个科西嘉独立迷,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家乡从法国划出去。” 拿破仑皱着眉头:“不是划出去,科西嘉从来不是法国的一部分,也就无所谓划出去。应该说,让事物恢复原本的状态。” 克里斯蒂娜疑惑的问:“可是据我所知,波拿巴先生你是铨叙局认证的法国贵族啊。” 拿破仑一时看起来有些尴尬:“那……那是权宜之计。为了科西嘉的独立,我不得不学习的敌人的长处。” 克里斯蒂娜笑了:“是这样啊,安迪,你这个小跟班挺可爱啊。” 安宁想扶额。 希望未来的法兰西皇帝忘记奥尔良公爵的女儿小小的僭越…… 050 回归路上的见闻 安宁为了让克里斯蒂娜不要再冒犯拿破仑,强行岔开话题:“说起来,庄园的仆人没有全离开吗?后面那个马车应该坐不下吧?” 克里斯蒂娜回答:“当然坐不下,后面的马车只有梵妮和我的贴身女仆,其他仆人还要留在庄园。我爸爸好像忘记自己买了个庄园这件事了,所以仆人们要留在这里维护庄园来着。” 安宁挑了挑眉毛,突然有个主意,便扭头问拿破仑:“你妹妹波丽娜在布里埃纳住哪里?学校的宿舍吗?” 拿破仑点头:“是啊,还能住哪里,我家又没有钱。”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跟上了安宁的思路,兴奋的建议道:“可以住我的庄园啊,反正庄园的仆人们都不会被辞退,要维持庄园运转,你妹妹住进来也不会让我家多花钱。一切都是现成的!” 拿破仑微微蹙眉:“平白无故领受这样的恩惠不好吧?” “这哪里是恩惠,是顺便啊。布里埃纳的宿舍条件很差的,亚历桑德拉经常抱怨说床上有虱子,要她们自己晒被子呢。” 安宁:“你也不想波丽娜睡有虱子的床吧?” 拿破仑撇了撇嘴:“其实在科西嘉,没有虱子才比较少见……” “但你可以让你妹妹获得更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呢?”安宁说,“波丽娜自己一定更想睡没有虱子的床。” 拿破仑沉默了几秒,点头:“好吧,我给波丽娜写信好了。” 克里斯蒂娜:“那我等到了巴黎就跟管家写信,让庄园准备好接待一位来自科西嘉的贵族小姐。她可以睡我的房间,我房间外能看到园艺师精心照料的花圃,景色非常美。” 拿破仑只是腼腆的点点头,显然他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 安宁提醒道:“这种时候有更加合适的表达方式吧?” 拿破仑抿了抿嘴,不情不愿的说:“谢谢你,托勒斯泰尔小姐。” 克里斯蒂娜笑靥如花,看起来非常的开心。 她又问拿破仑:“你是第一次到巴黎吗?” 拿破仑摇摇头:“不,上次去铨叙局办事的时候,我父亲带着我来过,和我的哥哥约瑟夫一起。” “那你对巴黎的印象怎么样?” 拿破仑沉默了几秒,憋出来一句:“街上居然看不到多少大粪,很干净。” 安宁和克里斯蒂娜一起笑出声。 布里埃纳是个小城,没有巴黎那样的下水道系统,所以街上经常能闻到运粪车留下的味道。 安宁住的地方往旁边走一点,就是广阔的田野,更是能闻到一股“泥土的芬芳”。 但是这个时空的巴黎在路易十四的时代修缮过下水道,所以见不到以前那种满街粪便的盛况了。 当年就是因为巴黎太脏,逼的法国的贵族男士们开始穿高跟鞋,以避免出门一趟一jio屎的窘境。 拿破仑看安宁和克里斯蒂娜都在笑,就涨红了脸,又憋了一句:“还有就是,人很多,满街的人。” 安宁:“确实,布里埃纳城市里大概只有几万人,而巴黎可是有上百万人聚居在一起。这么多人以至于收拾这些人的粪便都能成为一个行业,掏粪工甚至能组成行会。” 拿破仑大惊:“掏粪工行会!有那么多掏粪工啊?” 克里斯蒂娜也一脸震惊:“是吗?还有掏粪工行会?” 然后她跟拿破仑对视了一眼。 拿破仑:“托勒斯泰尔小姐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我在巴黎的活动范围,主要是我家和各种社交场,比如沙龙和舞会什么的,我又不认识掏粪工,也不认识管理他们的人。” 安宁:“我也不认识,其实我也是随口一说。” 拿破仑盯着安宁:“原来你在随口吹牛啊,我早就发现啦,你有时候一高兴就会说出一些吹牛话来。” 安宁:“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吹牛吗?特别是凑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在报告军情的时候不吹牛,实事求是,其他时候别这么较真嘛。” 拿破仑撇了撇嘴:“明明你还教我要注意实事求是的!” 克里斯蒂娜笑道:“看来他不光是你的小跟班,还是你的学生呀。” 安宁:“没有,我和他是同年级的,只是年龄比他大一点点,所以给他传授一些人生的经验而已。” 这时候车夫敲了敲车子前面的车窗:“先生小姐们,前面到驿站了,我们要换马,几位可以下来休息一下。” 克里斯蒂娜朗声应道:“知道了。” 很快马车停下来,安宁率先下车,然后转身搀扶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今天穿了一件很适合郊游踏青的绿色长裙,因为不是礼服,所以没有低开襟,胸口盖得严严实实的。 但是腰部的束腰还是把她的蜂腰凸显出来,顺便把胸肌托举成非常伟岸的模样。 克里斯蒂娜笑道:“你别盯着我的胸看,你应该去看亚历桑德拉的,她一定会心花怒放的。” 安宁:“那位亚历桑德拉也加入了皇后的警卫团吗?” “是的,我们要一起在凡尔赛执勤。” 安宁:“这样啊,那以后说不定我们会有机会再见面呢。” ——大革命的时候。 从时间上来说,这位亚历桑德拉应该能见证法兰西皇冠的落地。 拿破仑也下了车,但是他故意和安宁克里斯蒂娜两人拉开距离,一个人站在远处舒展筋骨。 就在这时候,旁边喧闹起来。 一群农民愤怒的围住一个站在箱子上的——的农民? 不过这个农民肩膀上扎了一条带子,安宁意识到这位恐怕是传说中的执达吏。 法国税务执达吏不是一个固定的官职,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法国农村,因为贵族老爷已经不管事了,所以收税的任务一直由农民自己轮流负担。 也就是说农民会轮流担任执达吏,征收邻居们的税。 因为乡里乡亲的大家都知根知底,加上法国农村的税一直很重,所以搞得大家都一贫如洗。 那位执达吏正在声嘶力竭的喊:“税又不是我要收的!你们也别说自己交不出来,我可清楚着呢!” 另一个农民大喊:“那你自己呢!你家还有一只老母鸡呢!你应该多交税!” 执达吏:“我缴了!所以才来收你们!” “我不信!你的老母鸡还在呢!” 安宁默默的看着农民吵吵嚷嚷的。 这些农民光看外表就知道他们已经一贫如洗了。 但是这并不会减少国王的税。 安宁在喧闹中,隐约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正在酝酿,再过几年,它将会以惊人的方式喷发出来,震撼整个欧洲所有的宫廷。 051 重归巴黎的社交圈 尽管路上稍微有些耽搁,但安宁还是按时抵达了巴黎。 拿破仑这次住的地方是巴黎军官学院的宿舍,到了巴黎没多久就下车了。 安宁则直接回到了罗亚尔宫附近公爵给他的房子。 虽然这房子已经五年没住人了,但是看起来和安宁昨天才离开一样,房间里的桌子连灰尘都没有落。 大概是公爵昨天找人来打扫过了吧。 安宁再一次在巴黎安顿下来,这天晚上他就打车去了布列塔尼俱乐部所在的修道院。 梵妮送他上车的时候,一副怪异的表情,所以安宁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是去看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你别多想!” 梵妮:“就算你今晚去逛**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毕竟布里埃纳什么都没有,那种场所也只有散发着干草味道的村姑。” 安宁:“感觉在布里埃纳五年,你的毒舌功夫有长进啊。” “我只是正常的提出评价而已。”梵妮顿了顿,“所以,今晚玩得开心。” “就说我不是去那种地方了……” “我是祝你和丹东先生他们打桥牌打得开心。” 安宁撇了撇嘴,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夜晚巴黎的街道。布里埃纳到了晚上街道就全黑了,市政并没有钱供养每天晚上给路灯点火的工人,城市里也没有路灯。 等大革命到来,布里埃纳的市民们该头疼用什么东西吊死贵族老爷了。 但巴黎有路灯,也有掌灯人,夜晚的道路笼罩在灰蒙蒙的光之中。 安宁抵达了灯火通明的修道院,站在外面就能听到里面的打桥牌的声音。 安宁轻车熟路的进了门。 靠近门的一桌正好就是丹东和马拉等人,他们听见门响就扭头过来看。 丹东直接把牌扣在桌面上,站起来张开双臂:“看看!这是谁来了!” 不知怎的,丹东这话让安宁想起了“美式霸凌”,还是央视翻译腔配音版本。 安宁有点感叹,他都穿越五年了,居然还能想起穿越前的梗来,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正宗的十八世纪住民了。 他摇摇头,然后握住丹东伸来的手:“晚上好各位,我从布里埃纳回来了!” 马拉:“你这套中士的军服还真合身。以后我们要叫你中士大人了!” 安宁:“我穿这套衣服不会很长时间的,因为我已经入学了巴黎的军官学院。” 丹东惊讶的说:“一个平民,入学军官学院!学院里的人一定会忍不住整天找你决斗的。” 安宁:“那就让他们来吧,我在布里埃纳的个人战成绩可是全年级最好的,连剑术教官都被我斩落马下。” 这是真的,安宁学习了五年的剑术之后,自己的技术加上外挂的自动防反,已经无人能敌了。 安宁的朋友们大笑起来,马拉兴奋的说:“那我们就等着你让那些贵族们好看了!” 安宁:“对了,在回来的路上,我目睹了农民们抗税的场面,国王陛下又要加税了?” “现在只是派出了税吏去各地催收今年的税而已,但是应该过不了多久国王就会提出加税的法案了。”丹东回答道,“你在布里埃纳听不到这些事情吧?你大概不知道,国王把那位能干的财政大臣内克尔辞退了,好像是因为他建议我们的赤字皇后少花点钱。” 安宁:“我猜没过多久国王就得把那位银行家给找回去,毕竟他现在真的很缺钱。” 一位长脸的先生接口道:“就算是那位想出了借钱维持皇后开销的办法的天才,这种时候也无力回天了。” 安宁:“这位是?” 丹东立刻介绍道:“你不知道吧,这位是我们新加入的朋友,卡米耶·德穆兰,也是个记者。他已经连续好多天在报纸上写文章狂喷国王陛下了。 “卡米耶,这位是安迪·弗罗斯特,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武力担当。” 长脸的先生点点头:“我猜到了,威震巴黎的贵族杀手先生嘛。听说你一开始还打算通过法律途径来应对那位乡下侯爵的威胁来着?” “是啊。”安宁点点头,“我个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众人哄笑起来,仿佛安宁讲了个非常幽默的笑话。 丹东:“你不知道吧?自从你去了布里埃纳,米拉波就整天跟人讲那天你把手套扔到别人脸上的故事,你说你不喜欢动刀动枪,就像说那位赤字皇后不喜欢浪费钱一样,没人会信的。” ——干,该死的酒蒙子米拉波,你到底干了什么! 马拉撇了撇嘴:“那个赤字皇后不喜欢浪费钱?这怎么可能!凡尔赛宫每天晚上都歌舞升平,一个晚上就能花掉几万利弗尔。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肯借钱给国王,要我说,国王的债主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起逼着国王还钱!” 丹东在安宁耳边解释道:“马拉已经不干医生了,现在他专门写东西针砭时弊,他好像觉得这样就能让法国变得稍微好一点。” 安宁摇头:“没用的,法国光靠这些是不可能变好得,得来一场大的。” 马拉摇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虽然看不到什么直接的效果,但是我们持续不断的呼吁,总归是能起效果的,最高法院的先生们也看我们的报纸,据说国王本人也看!只要我们……” 安宁打断马拉的话:“国王看你们的报纸又怎样,他只是个锁匠,指望他推行自上而下的改革,除非把他的皇后给换成特蕾西亚女王。” 奥地利的特蕾西亚女王推行了诸多开明改革,给神罗续了一大口。 丹东叹了口气:“为什么那位特蕾西亚的女儿,会是这个样子呢?” 安宁:“天知道。大概有些东西确实不能遗……传承。” 安宁差点说出了“遗传”这个词,要知道现在孟德尔还没出生呢。 众人一起摇头。 马拉:“打桥牌吧!这把我赢了!快快,筹码给我。” 安宁:“谁愿意给我让个位置?我五年没打桥牌了,现在是个可以被人随便欺负的水货。” 丹东:“你坐我的位置吧!我在旁边给你出谋划策。” 052 大幕拉开 巴黎的先生们就这样一边打着桥牌,喝着咖啡,一边对他们的国王品头论足。 路易十六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这样放任先生们议论自己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管制一下巴黎社会上的种种言论。 也可能他想过了,但是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的财政还要靠着跟巴黎的银行家们借款才能维持下去。 而那些借钱给王家的大贵族们,恰好就是巴黎繁荣的出版业的幕后推手。 像奥尔良公爵就支持了米拉波之类的人,写了一堆王后的小黄本。这种情况想要对巴黎进行言论管制,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到了巴黎之后,安宁把拿破仑给带进了巴黎的社交圈,然后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五年前他跟拿破仑套近乎的时候,可是把科西嘉共和国吹成了巴黎人尽皆知的“自由的典范”。 然而实际上巴黎的先生们大部分连科西嘉在哪里都不知道。 发现了这一点的拿破仑,跟安宁闹了一通脾气,好在最后他在安宁心中的地位,还是战胜了这个小小的瑕疵。 接受了这一点之后的拿破仑,开始孜孜不倦的在巴黎跟人科普,说科西嘉建立共和国比英国的十三洲殖民地还早。 但是拿破仑的努力没过多久就停止了。 因为科西嘉传来了噩耗,拿破仑的爸爸卡洛·波拿巴去世了。 拿破仑一家的经济来源,主要就是父亲卡洛在科西嘉管理皇家苗圃的工资,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波拿巴不是个持家的人,虽然神甫的工资非常优渥,但并不能拿出多少来补贴家用。 卡洛一死,全家的经济负担就落在了约瑟夫身上,但拿破仑怀疑自己的哥哥根本负担不起。 安宁这个时候还有一笔小钱,当年做任务系统发的钱他还留着没用呢,于是就提议借给拿破仑,让他先完成学业。 但是拿破仑拒绝了。 他决定从那天开始停止一切社交活动,专心学习,争取提前从巴黎军官学校毕业,到部队去吃军饷。 从此以后拿破仑就从巴黎的社交场上消失了。 然后安宁就被人调侃“你的小跟班突然抛弃你了”。 安宁倒也无所谓,拿破仑开始埋头学习争取提前毕业,这都是符合历史的,让历史按着原来的走向走没什么不好,万一历史跑偏了安宁反而要担心没得骑墙了。 安宁在巴黎主要干的事情就是社交,他的计划始终没变:认识尽可能多的大佬,骑他妈的墙! 所以安宁竭尽所能到处“集邮”,他已经把吉伦特派的几个大佬全给集邮了,剩下的就是拓展自己在裴杨派的根基了。 可惜裴杨派大部分是贵族,而且还是比较传统的贵族,这帮人看不太上一个皮匠,所以集邮的进度被大大延缓了。 也就拉法耶特作为军人,偶尔会和安宁聊几句。 但是拉法耶特的目标也很明确,这个家伙明显是想用“美国缔造者”这个头衔,挤进巴黎的上流圈子,而安宁明显没有被算进上流圈子的一员。 到头来,安宁还是觉得和雅各宾派的这帮人混得舒坦,这帮人全是平民,没有那种身份隔阂,也把安宁当自己人。 时间进入1786年,巴黎的最高法院果然三番五次的驳回了路易十六增税的要求,国王曾经打算自己派税吏去地方刮地皮,结果被最高法院的先生们派人去追回了。 国王的财政越来越窘迫,据说皇后已经开始穿旧衣服了。 马拉写了一篇报道,怒喷皇后的铺张浪费,文章里还带上了远在阿拉斯的罗伯斯庇尔,说罗伯斯庇尔一直穿同一件绿色的大衣,穿了一整个大学,而皇后居然每次舞会都要穿全新的裙子,简直太可耻了。 1786年的五月,拿破仑提前拿到了自己的少尉军衔。 安宁送了他一套军官制服作为礼物——学校发的军官制服对于拿破仑来说太大了,让他看起来像个行走的衣帽架。 作为军官的标志,拿破仑获得了自己的佩剑,但授剑的那天,他跟安宁说:“我的剑是属于我的,只有皮带属于法国,我永远不会为了法国挥剑。” 安宁回应:“当然,遵从你的本心就好了。” 授剑仪式之后没多久,拿破仑就动身前往瓦朗斯,他配属的团驻扎在那里,十六岁的少尉会在那里获得自己的第一批部下,和第一门大炮。 启程那天,安宁把拿破仑送出城,然后就看见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上路了——因为拒绝了安宁的借款,拿破仑决定步行到自己的团报道。 送走了拿破仑之后,安宁继续自己的学业,他在一年后拿到了毕业证和少尉军衔,然后在奥尔良公爵的运作下在巴黎军官学院当了一名数学老师。 这是安宁亲自去拜托公爵帮忙,他不想离开巴黎到乡下的部队去任职,那样就远离了未来的风暴中心,还怎么骑墙啊! 拿到军服的那一天,在宫里执勤的克里斯蒂娜专门请假跑了回来,和梵妮一起给安宁开了个小小的庆祝会。 根据克里斯蒂娜的说法,凡尔赛宫内已经开始节省开支,一些房间已经弃之不用,王室裁缝在不断绞尽脑汁改装王后的衣服,让他们看起来是新衣服。 据说王后每天都跟路易十六抱怨,而国王陛下则经常性的把自己锁在自己的工具间,摆弄他的锁具。 这一年晚些时候,国王重新启用了被罢免的内克尔,希望他像上一次一样用“神奇的魔法”解决财政问题。 但是这一次,内克尔也没辙了。 1788年,一整年的自然灾害来了。 粮食减产,面包价格飞涨,到处都怨声哀道。 这一年年中,安宁收到了拿破仑寄来的一封长信,信里拿破仑兴奋的说:“灾害来了!我驻地周围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农民,城里奸商们在囤积居奇,面包已经涨到了30苏一个!你预言的大变故是不是快来了?” 安宁给拿破仑回信:“是的,这种情况下,如果国王再不知死活的把平民的代表集中起来,一切就会像凸透镜正对着阳光,所有的热量汇聚到一点上,白热化了,不能不燃烧了!” 1788年年底,实在绷不住了的路易十六,正式下令开始选拔代表,准备在1789年召开已经160年没有召开的三级议会。 这个消息传出凡尔赛宫的那天,安宁刻意给自己整了一顿好的。 他已经准备好了,大腿的集邮已经完成,骑墙表演即将开始—— 首先,他的第一个任务,是让自己被选进三级议会。 不进入三级议会,他只能当个旁观者,并不能真正的当一个潇洒的骑墙党。 053 顺理成章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安宁一直想亲历历史,即使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 为此他必须获得这个席位,这样将来就可以坐在国民议会的会场上,亲眼目睹那些名场面了。 说白了安宁现在还是一个逛主题乐园的系心态,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抢这个名为“法国大革命”的主题乐园的入场券。 第三等级的代表是选出来的——确实是这么回事没错,但是因为这个时空组织能力的限制,实际上每个选区的投票率都低得惊人。 所以更加准确的表述是:第三等级的代表是各个地区的活跃分子选出来的。 一个整天忙着生计,在已经颇具规模的工厂里忙碌的工人,肯定是顾不上去投票选出自己的代表来。 实际上能去投票的,都是那些经常会出现在各种集会场所、俱乐部、咖啡馆以及网球场的“活跃分子”。 他们是现在满街都是的报纸的主要读者,同时也是那种大量印刷的宣传小册子的主要读者。 不但如此,他们同样是米拉波炮制的那些皇后的小黄书的主要读者。 所以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这帮人选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代表了。 国王居然想让这些人乖乖的投票支持加税,真是痴人说梦。 这天早上,安宁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巴黎军官学院所在的选区投票的日子。 有爵位的贵族们会在军官学校内投票,选出来的代表将会代表第二等级。 而平民们则会在军官学校外的乔治广场投票,选出能代表第三等级的人。 安宁分配的选区只有一个第三等级的席位,安宁志在必得。 为此他专门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然后还把学校发的假发给戴上了——这个假发是军官的标配装备,这个年代的军官上战场,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盛装的公鸡。 梵妮看着安宁疑惑的问:“你不穿军装去吗?” 安宁:“军装会让人想起我的军官身份,他们会觉得我是贵族的。这种时候身份很重要。” 梵妮:“如果你想强调自己的平民身份,就不该穿套裤和丝袜。” 安宁摇摇头:“不不,投票的时间在上午,这个时候真正的长裤佬在上工你懂吗?现在面包那么贵,他们要转面包钱。 “来投票的都是希望自己变得和贵族一样体面的平民的先生们。” 或者说,小布尔乔亚,尽管这个词这时候还没诞生。 梵妮:“天呐,我竟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嘿!我一向都很有道理的好吗。” “也许吧,我又没读过多少书,你说的那些复杂的东西我不懂啦。” 安宁狐疑的看着梵妮。 他不太信梵妮没读过多少书。 因为梵妮各种各样的梗都能接得上,给人的感觉就是啥都懂,啥都可以聊。 但是梵妮自己一直说:“这都是从女仆们的嚼舌根里面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啦。” 安宁收回目光,看了看穿衣镜里的自己,然后拍拍手:“好了,我就这么出发了,等我得胜归来……” “等一下!”梵妮突然叫住要出门的安宁,帮他把衣服整理了一遍。 这个仿佛新婚妻子一样的举动,命中了安宁的心窝,他自己感觉到自己心中对小女仆的好感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梵妮:“好了,这下你输了也不是着装的问题了!” 安宁:“你是为了说这话才帮我整理着装的哦!” 梵妮不耐烦的赶着安宁:“好啦快走啦,如果你演讲都迟到了,就没人把票投给你了!” 安宁就这么被梵妮推到了大街上。 已经雇好的马车正在门前等着他。 ** 安宁抵达乔治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先生们。 安宁仔细观察他们的衣着:一个穿长裤的都没有,全是城市中产。 看起来整个城市的律师、医生、会计、小商人和书记官全都集中在广场上了。 并没有人在演讲。 安宁听见一个大嗓门在问:“我们到底要选谁啊?谁要参选站出来说话啊!” 安宁看向那个大嗓门,发现是个穿长裤的,看表情应该是个街溜子。 “我们到底选谁啊?”街溜子再次大喊,“快站出来啊!” 安宁直接站上路边的花坛,扯开嗓子大喊:“我是这个区的候选人!” 周围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安宁身上了。 ——等一下,怎么感觉这个场景那么像“大家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我是傻*”…… 为了摆脱尴尬,安宁继续说道:“我是安迪·弗罗斯特!是个鞋匠的儿子!现在是法兰西军官学校的教师!” 其实安宁还有个身份,他现在有中尉军衔,是在战场上能带勤务兵的军官老爷。 但是安宁故意隐去了这个不说,强调自己军官学校老师的身份。 自我介绍完后,安宁接着说:“你们很多人可能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是我有个绰号,你们一定非常清楚!没错,我就是那个贵族杀手!我在决斗中已经杀死了三个贵族了! “五年前,我把手套扔在了一个藐视我的贵族的脸上,然后开始了决斗之路,我用我的剑,让他再也不敢轻视我了! “现在,我来选第三等级的代表,是为了代表你们所有人,到三级议会上,去把手套扔在贵族老爷们的脸上! “我要对这些看不起我们的老爷们说,去你妈的,第三等级就是一切!” 西哀士的小册子《第三等级是什么》已经出版了——就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一样,这小册子一出版就成了巴黎的顶流,绝大多数巴黎人,甭管识字不识字,都能来一嗓子里面的名言:第三等级就是一切! 安宁就这么把这个小册子个化用到自己的演说中了。 结果就如同安宁所料,听众们一起欢呼起来:“没错!” “是一切!” “去三级议会上告诉他们!告诉国王陛下!” 就在这时候,安宁的对手,同一个选区参选的律师终于赶到了。 他也找了个花坛站上去,隔着偌大的广场指着安宁:“不要听他说!他是国王的军官!作为军官,他要对国王尽忠的!他甚至还有路易十六颁给他的奖章呢!” 安宁对此早有准备,他摸出了那个奖章:“你是说这个吗?” 对方像是得着宝了一样,指着奖章大喊:“对!看看吧,这就是他对国王忠诚的证明!他是……你要干什么?” 安宁抡圆了手臂,把奖章一下子扔了出去:“这种东西谁愿意要就拿去吧!我一开始以为拿了奖章,贵族们就能以平等的心态待我们了,可是他们有吗?不,他们没有!就算我得了国王给的奖章,在他们看来我还是个平民,泥腿子!还是嘲笑的对象! “我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把手套扔到了那个看不起我的贵族脸上的!然后我在决斗中,公平公正、合理合法的杀了他!” 群众们又欢呼起来。 安宁注意到那些混在人群里的街溜子喊得最大声,他们就喜欢这种简单直接的。 那位律师还想说什么,但是群众的欢呼声压过了他的话语。 显然,律师先生街头政治的经验严重不足。 这时候,律师忽然决定用拉丁语来反击安宁:“我们不应该选一介武夫上去,这样反而会让贵族们看我们的笑话!” 拉丁语一出来,本来还在聒噪的群众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显然就算在平民心中,会拉丁语也确实更高贵一点。 安宁也用拉丁语反驳:“谁说我会让人笑话的?虽然我只是个皮匠的儿子,但是我依然可以精通拉丁语!” 律师愣住了。 然后安宁用法语说:“刚刚我告诉这位律师朋友,就算是皮匠的儿子,也可以会拉丁语!” 紧接着安宁切换成意大利语:“不但拉丁语,我还会很多别的语言!” 他又切换成德语:“我甚至没有进入军校,就已经学会这些语言了!就算那些贵族,也绝对没有这么出色的学习能力!” 群众们又欢呼起来——尽管他们根本没听懂安宁说的什么。 安宁看着架势,感觉自己应该稳了。 054 人民之友的诞生 安宁正和自己的对手炒得正欢,负责投票的书记官大声说:“好啦,开始投票了!会写字的走这边,不会写字的走另一边!” 书记官话音刚落,大部分人都涌向识字的那边入口。 就和安宁预测的一样,来投票的大部分都是识字的小布尔乔亚。 虽然刚刚的演说看起来效果不错,但是安宁没有放松,他弄了一张桌子过来,站在投票的人群旁边,大声呼吁:“投我一票,我会给那帮贵族们好看的!投我一票!我是安迪·弗罗斯特!” 这一招效果立竿见影,有些本来想摇摆的在这种攻势下也写上了“安迪弗罗斯特”。 至于那位和安宁抢这个位置的律师,大多数围观群众其实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投票给他了。 混乱的投票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进行下去,一直持续到下午。 这天下午真正的长裤佬们开始下工的时候,广场上的投票已经结束,进入了唱票阶段。 这天晚上,初步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安宁带着这个结果,开开心心的去布列塔尼俱乐部跟大家报告,结果一进俱乐部就看到马拉苦着一张脸坐在桥牌桌前,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玩着纸牌接龙。 安宁疑惑的问:“怎么了?” 这时候丹东过来把安宁给领走了:“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吧。” 安宁一脸莫名:“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他去选代表,结果落选了。”丹东轻描淡写的说。 安宁不由得皱起眉头,说实话他记不得第一次召开三级议会的时候,马拉有没有当选代表了。 不过就算马拉没选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空和原来的时空有很多细节上的不一样,估计整个历史的大趋势是固定的,但具体的细节则充满了随机性和意外。 安宁思考这些同时,丹东继续说道: “马拉他在自己的选区发表了一轮慷慨激昂的演说,但是最后没有敌得过敌人英俊的面庞。” 安宁听到这句话,还以为“革命的大天使圣鞠斯特”终于登场了。 马拉出名的长得丑,和圣鞠斯特在一个选区那可真要命。 毕竟这位“恐怖天使”放在法国革命的历史里是独一档的,别人以文治武功留名历史,他则以帅留名。 这时候马拉大声说:“我不能承认!就因为他长了一张帅脸,就打败了我精心准备的演说什么的,我不能接受!” 安宁这个时候很想上去告诉马拉,几百年后的美利坚大统领选举上,有个叫肯尼迪的家伙也靠着帅气的外表击败了老谋深算的对手。 这没什么,看脸的时代是这样的。 马拉还在就绪抱怨着:“还有那个米拉波,你们知道吗,他没有演说,而是在现场给大家免费发他写的那些皇后情史的小黄本,我都看到了很多人不会拼写他的名字,就照着那个小册子上的署名描!把这帮人选出来,怎么能代表人民?” 丹东耸了耸肩:“米拉波至少可以代表全巴黎的酒鬼,只要晚上见到米拉波先生,他的脸一定是红润的,一张嘴酒气能把人熏死。” 然后丹东话锋一转,看着安宁:“安迪,你那边怎么样?” “贵族们好像选择了巴黎军官学校的校长当他们的代表。”安宁两手一摊,“而平民们选择了皮匠的儿子,贵族杀手,赢得了三次决斗的男人。” 马拉:“他们给你投票,只是因为你贵族杀手的名头响亮!” 安宁:“马拉,代表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了,你不如想想今后怎么扩展你的影响力。这样下一次选议员的时候你就能把这份名声活用起来了。 马拉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呢?下一次?” 安宁:“对啊,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些选出来的代表,就是去凡尔赛宫观光一下吧? “我跟你讲,国王希望我们讨论怎么增税,而我们才不想讨论这个,我们根本不想管皇室的财政危机,我们去了凡尔赛宫,就是奔着君主立宪去的。 “你想,既然都君主立宪了,那自然还会有下一届的议会不是吗?” 马拉打了个响指:“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太执着于这一次的结果,我应该拿起笔来,为下一次的当选而奋战。” 丹东:“没错,这个比坐在这里怨天尤人要更适合你。” 马拉:“我要行动起来,我应该……对,我应该自己办一个报纸,我有当医生的时候攒下来的一笔钱,可以暂时拿出来。” 安宁:“你还可以邀请奥尔良公爵来掺一脚,他最喜欢给进步报纸投资了。” 应该说,奥尔良公爵喜欢任何可以抹黑路易十六的媒体。 现在的奥尔良公爵还在做着成为路易十七的美梦呢,支持启蒙思想,办各种出版业,还有把自己的私人领地罗亚尔宫开放给巴黎普通民众,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落下的棋子。 他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变成那个著名的“平等先生”。 马拉已经完全摆脱了落选的阴影,他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未来:“我不但要找投资,还要找愿意写稿的人。 “给别的报纸投稿,他们总是压我的稿子,改改这里改改哪里的,这次我来选稿!我要选那些最直接的,最炽热直白的,最好让那些贵族老爷们看到都会羞愧而死! “伙计们,你们的觉得这样一个新报纸应该叫什么报比较好?” 丹东:“我建议叫塞纳河报,和英国的泰晤士报对应。” 安宁大惊,这时候已经有泰晤士报了吗?是这个时空独有的还是原来的历史也是这样? 马拉摇摇头:“不行,怎么能叫塞纳河报呢?看了名字都不知道报纸是说什么的!得更加旗帜鲜明才行!我觉得可以叫塞纳河先驱报!” 安宁不由得皱起眉头。 什么鬼,马拉的报纸……不是叫人民之友吗? 他想了想,决定导正这个小小的错误,便开口道:“我觉得不如叫人民之友。你看,简单直白,一看就知道报纸是写什么的。” 马拉重复了一遍安宁刚刚说的词:“人民之友……我的老朋友,你是个语言的天才,这个好,简短有力。 “如果一切顺利,我的报纸甚至可以赶在三级议会正式召开之前面世!等着吧,我一定会在报纸上为你们摇旗呐喊的!” 丹东:“我以为你会监视我们完成代表的职责。” “当然,监视肯定也会有的,毕竟你们可是取代了我去开这个会议的,我当然会瞪大眼睛盯住你们的一举一动!” 055 王权的日薄西山 安宁正和自己的朋友们聊着,一个高个子马脸的先生突然过来跟他们几个人搭话:“几位,今天情况怎么样?” 安宁一看,来的人是现在的巴黎市长巴依,这人的姓老让安宁想起阿凡提里的巴依老爷。 但是阿凡提里的巴依老爷是个胖子,但这位又高又瘦,还有个大长脸。 巴依是后来裴杨派的核心成员,但是现在却出现在布列塔尼俱乐部里。其实法革时代的俱乐部,和后世的党派区别很大的,它真的就主要是个大家聊天打桥牌的俱乐部而已,裴杨派甚至保王党完全可以和雅各宾派在同一个房间里玩耍。 丹东开口了:“马拉因为太丑所以没选上,他正准备拿自己的积蓄开个专门的报纸来监督我们这些选上的人工作呢。巴依先生您呢?您肯定选上了吧?” 巴依是巴黎市长,选代表的那些人手就主要是巴黎市政安排的,他想选不上有点难度。 巴依:“我当然选上了,这样一来就可以在议会里……” 安宁打断了巴依,问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您选上的是哪个等级的代表?” 巴依:“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第三等级。” “您可是贵族啊。” 这一次三级议会,很多本来应该去第二等级的贵族,也跑来代表第三等级,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已经转变为资本家的新贵族。 后来随着形势的发展,很多原来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的人也纷纷加入主要第三等级组成的制宪议会。 巴依:“我只是空有贵族头衔的小贵族罢了,不光我选的第三等级的代表,拉法耶特这个侯爵也是选的第三等级代表。我预感这次三级议会,恐怕不会让陛下如愿了。” 马拉:“刚刚安迪已经在嚷了,说这次三级议会,大家会努力把法国变成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像英国那样。” “是这样吗?”新的人加入了对话。 拉法耶特穿着军装,来到巴依身边。这位三十二岁的“美国缔造者”已经开始谢顶了,假发也掩盖不了他油光发亮的额头。 安宁:“拉法耶特先生,您不打算推动立宪吗?我以为除了第一等级的教士们之外,大家都应该想着开始立宪呢。” 拉法耶特:“不要把教士们除外啊,实际上也有很多教士也觉得一切权利归国王的制度已经过时了。” “你是指塔列朗和西哀士两位先生吗?”马拉问。 拉法耶特:“不光他们,很多人都这么想。总之这次议会……” 拉法耶特侃侃而谈的同时,安宁看到俱乐部的侍者推着一个盖着布的小车,向俱乐部的大门走去。 安宁心生好奇,就说了声抱歉,然后暂时离开了自己的朋友们,去看看侍者们在干吗。 他出了俱乐部的大门,然后看见俱乐部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几十的乞丐——不对,不光是乞丐,还有很多普通的平民也混在乞丐们中间。 侍者正在驱赶一位驼背的女士:“走开!这些面包是给乞丐的,你是乞丐吗?” 那位女士声泪俱下:“求求你了先生,我们家里还有孩子啊!面包太贵了,就算努力工作也根本赚不到足够的钱,我家已经喝了几天野菜汤了!再不吃点面包,连工作的力气都没有了呀!” 侍者还想驱赶,安宁上前道:“发给她吧,在我看来努力工作的人比躺平等待救济的人更加令人钦佩!” 侍者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修道院的院长先生让我们只救济乞丐……” 安宁:“睁开眼睛看看吧,面包已经涨到50苏一个了,普通工人工作一天,连半块面包都赚不到,他们和乞丐的分别就在于,他们还在工作。如果不是年景不好,谁会放下自尊老乞讨呢?” 侍者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一块发霉的面包塞进了女人手里。 女人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仿佛那不是爬满霉菌的面包,而是什么珍馐。 安宁:“再给她一块,让她给孩子带去。” 侍者招办了。 女人泪眼婆娑的连声道谢:“谢谢你啊!好心的先生!愿主保佑你!” 安宁心里吐槽我作为中国人大概不归主管。 接下来他站在门口,看着侍者们把面包一视同仁的分给所有聚集到修道院门前的乞丐——和平民,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朋友们身边。 丹东:“你干嘛去了?” “看侍者布施。”安宁简单的说了下外面的情况。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马拉用力拍了下桌子:“这就是我第一篇的题目了!人民还在挨饿,而我们的国王陛下还在想着增税给他的情妇添裙子!” 拉法耶特提醒道:“玛丽是皇后,不是情妇。实际上路易陛下如果有情妇,很多人反而会松一口气。” 安宁:“他有情妇啊。” 众人一起诧异的看着安宁,拉法耶特皱着眉头:“我这些年经常出入宫廷舞会,没有听说过啊?” 安宁两手一摊:“我指的那些锁具。” 大家全都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拉法耶特笑完来了句:“实际上不光是锁具,我们的锁匠国王现在又迷上了摆弄行刑装置,他捣鼓出了一个能快速切下别人脑袋的东西……” 安宁都惊了,怎么着,这个世界的断头台是路易十六亲自发明的吗?原来的时空,路易十六亲自动手改良断头台就已经很黑色幽默了,现在要黑色幽默超级加倍吗? 安宁:“所以国王陛下打算干什么?用他发明的装置把反对他的人都斩首吗?” 马拉轻蔑的说:“哼,我看他大概没有这样的魄力。” 确实,一个锁匠能有什么魄力。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嘲弄和蔑视路易十六的话,放在路易十四的时代,安宁这帮人早就被送上绞刑架了。 但是现在是路易十六的时代,一个王权衰微的时代,而路易十六这个锁匠国王和他那位赤字皇后,无疑大大加速的王权的衰落。 法国人已经不再敬畏他们的国王了。 056 山雨欲来 代表选举结束后没多久,安宁就收到了拿破仑从驻地寄来的信。 这位19岁的少尉在信里充满疑惑的问:“安迪你总说人民的力量,所以附近的大区选举代表的时候我去看了,希望实际感受一下这股力量,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感受到。 “我只看到一群乌合之众被集中到了一起,期初只有很少人在喊代表的名字,剩下的人看起来根本不知道他们要选的人是谁。 “但是很快大家都一起高呼起那个名字来。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盲从,人群就像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一样,盲目的看着前一个人前进,一边走一边晃动他们的长脖子。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力量呢?比起相信这些人的力量,我宁愿相信榴霰弹,榴霰弹能彻底瓦解他们。” 这封信让安宁大皱眉头,拿破仑看起来就是个暴君……好吧他确实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早在大革命初期拿破仑就拿榴霰弹轰过起义的人民了,后来他在巴黎又试了一次,效果拔群。 安宁想了想,给拿破仑回了一封长信:“同样的情景我在巴黎也看到了,我甚至就是他们一起高呼名字的那个人。没错,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觉醒。 “现在他们之所以群情激昂只是因为高昂的面包价格,他们只是模糊的感觉到必须要有所变化,再不做出改变,明天就要挨饿了。 “但是随着事情的进展,他们终究会明白,自己和贵族们平起平坐的时代就要来临了,终有一天他们会高呼自由、平等和博爱,并且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送进历史的故纸堆。 “到时候你就会看到,能够面不改色的迎着榴霰弹和葡萄弹轰击的无敌的军队。” 是的,革法初期的军队的特点就是士气非常的高,极难溃散,但训练度低的发指。 安宁不介意稍微跟拿破仑预告一下这个场景,这样将来拿破仑一看国民自卫军真的是这样,那肯定会记得安宁的牛逼。 安宁将来就全指望这个混元帅头衔了。 毕竟安宁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不是个打仗的料,他现在可能是个合格的炮兵军官,但也只是合格而已。 何况自从拿到军衔,安宁就没在军队干一天,全在巴黎军官学校讲课了,他负责的科目是数学,倒是和大炮有一定的关系。 一个数学老师怎么可能会打仗呢? 写完信,安宁拿来牛皮纸信封把信装进去,然后拿起蜡烛滴了几滴在信封口上,然后拿起自己的勋章在蜡泥上面按了个印子。 没错,安宁现在把路易十六亲自颁发给他的勋章当自己的印章用。 “梵妮!”安宁呼唤自己的女仆,“去帮我寄个信!” 梵妮迅速的出现了,接过信件看了看,问:“是寄给那个科西嘉小矮子的?” “是的。” “他也要选代表?” “不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科西嘉人,不是法国人,他才不会参加法国的代表选举呢。” “既然他这样想,那就应该拒绝铨叙局,不去登记呀。” “好啦,梵妮,人人都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这并不可耻。” 梵妮撇了撇嘴,拿着信件离开了。 安宁站起来,通过窗户看着下面的街道。 今天大街上又有人在演说:“国王召开三级议会想给我们增税!要我们说,去他的!他以为教士和贵族都站在他那边,按照三级议会的投票规则,他们一定能通过增税的法案! “对此我们的回答是,不!绝不!第三等级可以投票,但绝对不是整个第三等级只有一票!我们的目标是按照实际的代表人数,一人一票!” 安宁伸着头,想看看今天这个演说者自己认不认识。 但是很遗憾,今天是个生面孔。 三级议会是最近巴黎所有报纸的瞩目焦点,无数的报纸在攻击三级议会的旧体制: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只有一票,这样一来只要国王得到了贵族和教士的支持,就算第三等级的代表们全力反对,增税的法案也会通过。 只可惜路易十六想得太天真了,他没有意识到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很多已经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已经倒向了第三等级。 安宁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聆听下面那位先生的演讲。 然而很遗憾,这位先生的见解,好像还停留在争取一人一票,然后阻止国王通过增税法案上。 于是安宁趴在窗户上,发出中气十足的嘘声:“嘘!看看这是谁啊!你的想法真是肤浅啊!我们难道只阻止了国王增税的企图就满足了吗? “不!我们要有更高的要求!我们要争取君主立宪,我们要宪法!” 楼下那位立刻反驳:“国王陛下不会同意的,他不会允许我们通过宪法的!” 安宁:“为什么要他允许?不不,我们这些代表,不是国王的臣民!人民要求宪法,我们就有权利制定它!并且让他通过! “我们要通过宪法,让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精神降临这个国家!” “说得好!”楼下有个人大声为安宁叫好,安宁本来以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路人,结果一看发现是丹东。 安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丹东则掏出一封信,冲安宁扬了扬。 安宁:“上来吧,我去给你开门。” 女仆不在家,安宁只能自己开门。 片刻之后,丹东进入了安宁的书房,他环顾四周,赞叹道:“你这个小窝整得不错嘛。” 安宁笑道:“因为我的女仆很有品位啊。” 丹东:“看得出来。你的女仆漂亮又充满了知性,比那些大小姐更像是千金小姐。” 安宁:“那是你没看到她的肌肉,她给我准备洗澡水的时候,可以一次过把两大桶水从一楼提上来,十分的可怕。所以刚刚那是什么信?” 丹东把刚刚那封信扔在安宁书桌上。 安宁拿起来一看,发现邮戳来自阿拉斯。 安宁:“罗伯斯庇尔?” “对,他也当选了代表,给我们写信的时候正准备往巴黎来呢。” 安宁点点头:“嗯,我猜到了。” 其实不是猜到的,是提前看过攻略。 丹东:“这下我们又聚在巴黎了,我在想,等马克西米连到了巴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的吃一顿……” 安宁突然来了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穿着他那件绿色大衣。” 丹东皱起眉头:“应该……不至于吧,他当了法官,薪水不错的。” 没错,这个年代的律师也可以同时兼任法官或者检察官。 毕竟后来的庭审制度现在还只是个雏形,没有形成后来严格的规定,大家互相串戏是常事。 丹东:“对了,你知道那个避雷针案吗?” 安宁:“是那个要安装避雷针结果被邻居投诉了案件?” “对对,就是那个,马克西米连居然为装避雷针的人家辩护,活见鬼了,那东西一看就不靠谱啊。” 安宁:“不不,据我所知还是挺靠谱的,我在家乡的时候,就亲眼目睹过雷劈在屋顶的风向鸡上,还不止一次,我想这肯定是有什么科学原理,把风向鸡换成避雷针也能重现这个过程。” 丹东挑了挑眉毛:“是吗?好吧,马克西米连确实也赢得了这个案子,但是我绝对不会在我的屋顶上装那种铁针,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像是在屋顶上装了个对着天空的钉子吗?万一有一天上帝散步的时候扎着脚怎么办?” 安宁哈哈大笑。 丹东换了个话题:“安迪,你真的打算在会议上提制定宪法的要求?” 安宁:“就算我不提,也会有别人提的,比如西哀士先生。他可是宣称第三等级就是一切呢。” “你觉得路易……我是说陛下会同意吗?” 安宁:“他不会,肯定不会。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被夺走权利。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很多事情不以那位锁匠的意志为转移的。” 丹东看着安宁:“天哪,你是我们当中最坚定,最激进的。” 等一下!我不是啊!我要骑墙的啊! 干,因为看过剧本,所以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以这种确凿的口吻来说。 我真的只是看过剧本下意识的就这样了啊! 我是准备骑墙的啊! 安宁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当儿,丹东站起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如血的残阳。 “知道吗,安迪,我总觉得,大的要来了,非常非常大!我能感觉到。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是它确实在向这边走来。” 安宁:“我也一样。暴风雨就要来了。” 057 火爆的开端 接下来半个月,来自法国各个地方的代表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巴黎。 然而这个时代的交通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如果日夜兼程,不断的在驿站换马的话,从法国最远的角落赶到巴黎也用不了几天。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不是每一个代表都这么赶时间。 特别是一些旧贵族,人家为了准备来巴黎的行头,都要用上不少时间。 考虑到这些代表们的状况,三级议会的召开时间被定在了三个月后。 安宁观察了几天,发现这对法王来说,是个致命的失误,因为他给了第三等级的代表们互相串联的时间。 布里塔妮俱乐部这些天门庭若市,而且每一天见到的人都不一样,第三等级的代表们正在各个俱乐部之间流窜,激烈的交换意见。 安宁在未来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大本营里,见到了保王党、裴杨派、吉伦特派的代表性人物,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后来那么巨大的分歧,还在其乐融融的讨论着法国的未来。 安宁自己也跑去未来吉伦特派的地盘上跟他们套近乎,然后在那里赫然看见了马布利的侄子,这个年轻人继承了马布利的衣钵,在俱乐部宣扬着雏形状态的****。 这个时候的巴黎,就是个大熔炉,所有关于法国未来的思绪,在这里汇总,人们热情的争论着,应该把法国带向何方。 然后安宁发现,没有一个人想到了未来长裤佬们把法国强行推上的道路。 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不论他们持何种观点和主义——都认为,法国的未来会走向君主立宪。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时候的法国来说,革命也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安宁作为一个p社游戏玩家的躁动的灵魂又蠢蠢欲动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可以点国策,他一定会点一下那个叫“未曾设想的道路”的按钮。 然而很可惜,安宁并没有那么牛逼的系统,他的系统只能让他成为战场上的超级兵,顺便充当一下“翻译魔芋”(哆啦a梦的著名道具)。 四月的一天,安宁正在家里看梵妮买回来的早报——好吧,不全是早报,还有昨天的晚报,反正每天早上梵妮会把安宁书房里还没有的报纸都买回来——用安宁的军官津贴。 突然,屋外传来马拉的叫声:“安迪!不好了!出大事了!” 安迪疑惑的站起来,打开窗户向外看:“怎么了?” 马拉:“你不是说饥饿的人民就像个大火药桶吗?炸了!” 安宁大惊:“什么?我没听到炮声啊?” 他还以为攻占巴士底狱提前发生了。 然而巴士底狱好歹是个要塞,不用大炮是很难被攻克的。 马拉被安宁的反应弄蒙了:“什么炮声?你在说什么?” 安宁:“呃……所以巴士底狱还好好的?” “你在说什么啊?”马拉皱着眉头,本来就难看的脸变得更难看了,“确实是巴士底狱!” 安宁大惊:“真的吗?监狱被攻陷了?” 老子还想去打卡呢!把老子的打卡还回来啊! “不,是监狱旁边的圣安托万郊区发生了骚乱。” 安宁:“啊?什么鬼?” 不过知道不是巴士底狱被攻陷之后,安宁稍微松了口气。 马拉继续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墙纸工场的老板,拒绝给工人们涨薪,然后工人们就**了!” 安宁想起来了,这个老板也是个名人,他有句名言:“没有任何一个工人值15个苏!” 现在15苏连半根法棍都买不到,这老板也是找死,在这种时候跟工人来硬的,结果就只能是选个自己喜欢的路灯款式了。 今天应该只是个序幕,后面消息传开之后,更多愤怒的工人冲击了这位老板的住所,洗劫了他拥有的一切。 安宁立刻决定穿衣服去现场看个热闹。 这可是法国大革命的序幕啊!这怎么能不去打个卡呢? 安宁是忘了这茬了,毕竟穿越九年了,时间有点长,要不然他铁定从最开始就去打卡,要见证全过程。 安宁现在的心态,完全就是一个逛主题乐园的心态,反正有外挂加持,他比较难死,所以作为一个历史发烧友、p社玩家,这种事情当然要去打卡了。 马拉还在外面催:“你快点啊!我们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报道,这事情注定要成为我报纸的头版头条。” 安宁正穿衣服呢,梵妮拿着两套正装外套进来了:“您是穿军装去呢,还是穿便装?” 安宁想了想,觉得这种**的时候自己穿个军装招摇过市,好像不太好,容易成为集火目标。 安宁:“便装谢谢。” 梵妮立刻把军装挂到旁边的衣服架上,麻溜的开始帮着安宁穿便装。 十分钟后,安宁穿戴整齐下了楼,马拉已经雇好了马车。 “快快!我们走!” 安宁钻进马车,坐在马拉对面。 马拉立刻敲马车的前窗玻璃,让马夫快走。 马车启动了,安宁从车窗看出去,看见梵妮站在路边目送他离开。 马拉:“公爵给你的女仆真有规矩,还目送你离开。” 安宁:“所以你怎么知道圣安托万区出事了?你不住那边吧?” “当然,那边的治安稍微有一点点糟糕。”马拉晃着他那个酷似某位马老板的丑脑袋,“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猜是什么?” 安宁:“我猜是卖报的报童。” 马拉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安宁:“很简单的逻辑推理,你现在是记者,需要各地的第一手消息,没有人比走街串巷的报童更熟悉这个城市的一切了,你只要告诉孩子们,带来最新的第一手消息可以得到五苏的铜板,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把最新的消息带给你。” 安宁说完露出得意的表情,仿佛刚刚这番高见全部来自他的大脑,然而实际上不是的,他只是化用了福尔摩斯的说法。 福尔摩斯的故事里,他经常利用街上的报童和其他更小的孩子搜集情报,后来这就成了英国侦探的标志性做法,几乎每个英国作家创作出来的大侦探都用这一招。 据说这个套路,还间接启迪了青山刚昌,让他画出了名侦探柯南——一个以侦探身边的小孩子为主角的故事。 马拉一脸诧异的看着安宁:“完全正确!天哪,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愧是去了一趟布里埃纳就学会了差不过整个欧洲的语言的天才。” 是的,现在安宁跟自己的朋友们说,自己的意大利语、西班牙语和拉丁语都是在布里埃纳军校找神甫教的。 安宁有种预感,他觉得布里埃纳军校在自己的故事里,迟早要变成像柯南里的夏威夷一样全能。 以后安宁展现出什么新技能震惊了众人,都可以说“在布里埃纳军校学的”。 安宁和马拉聊天的当儿,马车正在巴黎的街上疾驰。 突然,车夫大喊:“吁!” 安宁疑惑的向窗外看,结果看见一队巴黎警察正在沿街开进。 马拉也在往外看:“警察出动了……该死,他们怎么出动得这么快?” 安宁:“也许是快要召开三级议会了,巴黎警察们的神经绷得比较紧。” 这时候,一名警察过来对马车的车夫说:“车夫!告诉里面的先生们,今天圣安托迈区不太适合去踏青。” 马拉直接开门下车:“不!我要去的就是安托迈区,你们现在封路,反而说明我们去对了!” 安宁也跳下车,对警察出示了自己的军官徽记,在不穿军装的时候,就用这个徽记来证明自己的军人身份。 安宁:“你们放心吧,有我跟着这位先生,他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警察们面面相觑,最开始搭话的警察摇头道;“我们没有接到军队出动的消息啊?” 安宁:“我是以个人身份陪着我的朋友来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他就是《人民之友》的那个记者马拉!” 马拉:“我是总编!总编!” 安宁:“哦,好吧,总编。” 警察想了想,摆了摆手:“好吧,你们去吧,反正死了也不关我事。” 马拉扔下一句“谢谢”,越过记者们向骚动的中心狂奔,安宁紧随其后。 转过一个街角,安宁看到了路灯上挂着一个眼熟的东西。 ——等一下,我刚刚说选一个喜欢的路灯款式是在开玩笑啊! 安宁张大嘴看着在风中飘荡的当个玩意儿。 ——不对,我记得没有这一茬啊? 这也是两个时空的细节差别吗? 就在这时候安宁听见了马蹄声。 他一扭头,看见一小队胸甲骑兵出现在道路的尽头,骑兵排成横队,像一道巨浪,沿着街道冲向还在从工场里搬东西的工人们。 安宁一把拉住想要继续接近现场的马拉,把他拽进旁边建筑和建筑之间的夹缝,俩人挤在一起看着外面。 马队隆隆作响的冲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撞进毫无准备的人群。 安宁看见一个倒霉蛋被长矛扎了个透心凉。 骑士扔开长矛,拔出了马刀。 刚刚还在狂热的喊着“吊死他”的工人们四散奔逃,到处都是惨叫。 这个时空的法革,就这样以一次骑兵冲锋作为开端。 骑兵们带血的马蹄印在历史的画卷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058 “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马拉的情绪非常激动。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些人只是过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 安宁:“可能指挥骑兵的老爷根本不把平民当人吧。” 这时候马拉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胸甲骑兵的指挥官,他在安宁反应过来之前就窜了出去,拦在老爷的马跟前。 “先生!我抗议!你不能这样对付手无寸铁的人民!” 那位老爷可能因为马拉的长相,直接皱起眉头,他大声说:“你是什么东西?我奉命镇压暴动的流氓有什么问题?你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可怜的工场老板有什么错?” 马拉毫不退缩的大喊:“我确信他不发工资,才引发了这次的事情!” 老爷哼了一声:“不发工资就能把老板送上灯柱?还有没有王法了!至于你,你再敢废话,我就把你也扔进骑兵队的铁蹄底下踩碎!不过就是一帮最底层的垃圾,死了就死了!” 马拉还要继续发作,安宁直接把人拽了回来。现在马拉还没到死的时候能,他现在死了,将来保王党的“圣女”杀谁去。 哦不对,这么说颠倒了因果,夏洛蒂·科黛女士因为杀了马拉,才被保王党当做圣女。 讽刺的是,夏洛蒂本人可是个共和主义者,就因为杀了马拉,被保王党旧贵族和顽固派们当成了圣女。 安宁把马拉拽到一边的小巷子里。 马拉依然情绪非常的激动:“这是一场谋杀!我要在人民之友上抨击刚刚那个骑兵军官!等着瞧吧,我要把他的暴行弄得人尽皆知!” 安宁:“你当然可以这样,但刚刚我不把你拉回来,恐怕人民之友就没有总编了。” 马拉想了想,点点头,他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点:“你说得对,我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舆论场,我要狠狠的抨击这次行动,大声疾呼!” 这次“看热闹”的结果,就是马拉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长文,把反抗的工人们塑造成了要求改革的进步人士,把镇压的骑兵指挥官描写得十恶不赦。 但是现在巴黎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同一天出版的报纸上,也有把工人们描绘成闯进老板家里杀了老板的强盗的。 一时间整个巴黎因为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人人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但是有了这次的事件,工人们发现工场主们明显好说话了许多。 这次的事情,最终被巴黎的人们称为雷韦永事件。 4月29号,巴黎警察把几个据说是事件带头者的民众押到了路易十五广场,准备公开处以“棍刑”。 这天安宁一早就到了广场。 除了他,还有很多从巴黎各地赶来的人。 路易十五广场也就是后来的协和广场。从地理位置上讲,这里就是整个巴黎的市中心。 行刑是下午一点开始,这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民众,随着行刑官的棍子打在受刑者的背脊上,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广场。 受刑者:“第三等级万岁!” 安宁大张着嘴。 那受刑者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出入俱乐部的先生们,看来第三等级就是一切的思想已经在普通民众中广泛扩散,而不仅仅是在体面的先生们之间流传。 无套裤汉们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站起来,争取自己的权利。 随着行刑进行,受刑者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背已经被打得整个肿起来,不少地方皮开肉绽。 然而他的呼声,反而因为逐渐有气无力,还更加的震撼人心——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要继续高呼“第三等级万岁”! 终于,围观群众中有人跟着他一起大喊:“第三等级万岁!” 这下,整个广场就像被点燃的干草,群众们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声:“第三等级万岁!” “第三等级就是一切!” “第三等级必将得到一切!” 安宁处在漩涡的中心,受到了这个情景的感染,也跟着一起高呼起来:“是一切!” 从路易十五广场回来,安宁坐在桌前久久不能平静,他对进来给叫他去吃饭的梵妮说:“你知道吗?这个城市现在就想一座喷发前的火山,平静的表面下蕴含着力量,我今天在广场上,就感受到了这种力量。” 梵妮看起来兴趣缺缺:“我不知道什么力量不力量的,我只知道要吃饭了,今天你应该去公爵府上吃饭,老爷和小姐以及几个少爷都在等你。” 安宁:“小姐回来了?” “是的,今天刚从凡尔赛宫的驻地回来,据说皇后批了她几天假期。” 克里斯蒂娜在皇家警卫团已经荣升之上尉,领导一整个皇后的仪仗队。克里斯蒂娜在给安宁的信中形这支仪仗部队,每一个人都是能在舞会上统治一方的大美女。 安宁倒是挺想见识一下皇后的这支佳丽组成的近卫队的,等三级议会召开,安宁也会凡尔赛宫,应该有机会见识一下。 梵妮:“小姐上午还来找过你,结果你跑去看行刑了。” 安宁:“我不是去看行刑,我是去观察人民的状况,别说得好像我是个没事干到处跑的闲人一样啊。” “您难道不是吗?”梵妮反问。 最近梵妮平时已经不用敬语跟安宁说话了,只有这种要讥讽安宁的时候,她才会郑重其事的用上敬语。 安宁无法反驳梵妮的嘲弄,毕竟在外人看来,安宁就是在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到处闲逛。 他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 罗亚尔宫主建筑的餐厅里,安宁见到了穿着上尉军装的克里斯蒂娜。 这套军装和男式军装不太一样,看起来就像——对,就像游戏《圣女战旗》里面的拿破仑的妹妹波丽娜穿的那套根据军装改良成的小裙子。 克里斯蒂娜船上这一身,看起来十分的英姿飒爽,只可惜这套衣服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她傲人的胸肌。 克里斯蒂娜一看到安宁,就欣喜异常的迎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安迪!我想死你了!我跟你说,我在部队里一遍遍讲你的英勇,皇后的卫士们现在都被我变成你的小迷妹了!” 安宁笑道:“那敢情好,等三级议会召开,我也要去凡尔赛宫,没准能期待一下艳遇呢。” 克里斯蒂娜大笑道:“你选这个代表,是为了艳遇吗?真有你的。” ——不不,我选这个代表,是为了去打卡和骑墙啊。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又说:“对了,皇后最近在沙龙上听说了雷韦永骚乱,我告诉她说,人民起来骚乱,是因为吃不饱了,面包太贵了,你猜皇后怎么回答我?” 安宁心想,要来了吗?另一个时空其实皇后玛丽并没有说过那句著名的“既然没有面包吃,那为什么不吃蛋糕呢”,是当时巴黎舆论场上有人为了反对皇后编造出来的。 这个时空看起来…… 克里斯蒂娜:“皇后跟我说,面包很贵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吃不起面包,这些人为什么不吃蛋糕呢?” 来了! 这个时空的皇后,是个真正的蠢货啊! 059 火山 克里斯蒂娜把安宁无语的表情,理解为被皇后的发言震撼了。 她忧心忡忡的说:“我一直试图让皇后明白人民正处在怎么样的状态下,但是她好像理解不了。” 安宁:“她当然理解不了,她出生在欧洲最显赫的皇室家庭里,然后又嫁进了欧洲另一个显赫的皇室,她的认知已经被出身局限住了。 “她不像你,你在罗亚尔宫接触过很多平民,你知道平民的生活是怎么一回事。 “你甚至还上过战场!你的见识,远不是那个奥地利娘们能比的。” 克里斯蒂娜:“但是皇后比我漂亮。她明明比我大那么多,看起来却如此的年轻。” 安宁:“哈布斯堡的皮囊确实不错。” 安宁曾经参加过皇家舞会,在舞会上见过玛丽皇后。 只能说,路易十六面对玛丽的盛世容颜居然还能痿,锁匠大人确实不太行。 当然也可能是皇后的狐臭太大让锁匠没了兴致……吧? 克里斯蒂娜忧心忡忡:“今天你去路易十五广场了对不对?怎么样,情况如何?” 安宁:“非常好。” 巴黎就像一座蓄积到了极限的火山,对安宁来说当然是非常好了,他担心的是革命不发生,不发生的话他就白混脸熟了。 克里斯蒂娜看着安宁:“非常好是什么意思?哪方面的好?” 安宁:“各方面的好呀。” 他不想克里斯蒂娜继续追问下去,就岔开话题:“你晋升上尉了啊,上尉的军服真漂亮。” 克里斯蒂娜:“哦,这个啊,这个是皇后的裁缝专门设计,新做的衣服。皇后跟他说,需要有军人的英武和少女的妩媚,然后他就成功办到了。” 然后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我这套新军装,可是花了一大笔钱呢,明明皇宫的开支已经这么吃紧了,皇后殿下和这样浪费钱……” 安宁:“她可是赤字皇后啊,指望他不浪费钱怎么可能嘛。” 克里斯蒂娜:“皇后陛下最近心情很好,她好像觉得三级议会一开,就能顺利增税,自己就有更多的钱可以花了。她完全不知道巴黎的舆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第三等级的先生们在筹划着什么。” 安宁:“她真的不知道舆论在说什么吗?舞会和沙龙上没有人告诉她吗?” 克里斯蒂娜:“应该有吧,但是皇后很顽固,她只听自己喜欢的话,剩下的都当做耳边风。” 安宁都无语了,也该着路易十六倒霉,有这么个皇后。 除了好皮囊,其他几乎一无是处。 这时候奥尔良公爵进入餐厅,一看安宁和克里斯蒂娜的状态,他就打趣道:“我是不是应该先离开,等你们说完悄悄话在进来?” 安宁这才发现,刚刚和克里斯蒂娜拥抱之后,他还没撒手呢,就这么维持着双手搂着姑娘的方式一路聊天。 他赶忙松开手。 克里斯蒂娜因为已经去当兵了,所以理论上已经不能用来进行贵族联姻——在这个时空的贵族社会里,女儿去当兵和女儿被送进修道院都被视作从联姻候选名单里除名。 但是当兵还是可以结婚,一般这些从军的女性最后会成为某个军官的太太。 安宁正好就是一位军官。 所以公爵本人大概有点那方面的想法吧。 克里斯蒂娜转身对父亲请安,安宁赶忙也跟公爵行礼。 公爵:“听克里斯蒂娜说你今天下午在路易十五广场?情况怎么样?” 安宁:“行刑变成了第三等级的誓师大会,在受刑者的带领下,大家高呼第三等级万岁。” 公爵点了点头:“说实话,这次我已经后悔了,我应该去第三等级那边选代表,而不是作为贵族当选。听说米拉波已经这样做了。” 安宁笑道:“米拉波虽然有伯爵头衔,但是没有人会把这个酒鬼当成伯爵。” 其实米拉波作为贵族已经破产,只靠铨叙局给的那点贵族津贴根本支撑不起现在他的花销。 米拉波在巴黎的生活,几乎全靠给面前的奥尔良公爵写文章,充当舆论工具来维持,也算是个打工人,参选第三等级完全没问题。 公爵又说:“第二等级的总陈情书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我们在制定宪法方面达成了共识,但我和拉法耶特侯爵提出的,改革三级议会投票形式的动议,被大家否决了。总陈情书上依然要求按照175年前的方式,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一票。” 安宁因为开了预知未来的挂,早就知道会这样。 但他依然表现得异常的惊讶:“什么?这样一来就有两个等级不支持按人数投票了。” 公爵摇摇头:“我观察了一下,在巴黎的贵族们基本上都支持代表们一人一票,但是第二等级有将近两百个来自乡下的小贵族,他们基本都要求维持传统,我们拗不过他们。 “真讽刺,他们用一人一票的方式,推翻了支持整个议会一人一票的动议。” 安宁心想正常,乡下小贵族又穷又反动,他们是将来保王党叛乱的核心力量。 现在只不过是他们的反动特性第一显露而已。 公爵:“听说第一等级的总陈情书也搞出来了,教士们基本支持制定宪法限制王权,看来我们和教士们在制定宪法这个议题上已经达成一致了。第三等级的总陈情书现在什么情况?” 安宁:“还在讨论,毕竟第三等级的代表有五百多人,要取得一致意见不太容易,而且……有些代表还没有抵达巴黎。” 公爵一脸震惊:“现在还没有抵达巴黎?” “是啊,可能有事情耽搁了吧……” 公爵撇了撇嘴,这时候管家进来报告:“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阁下。不吃凉了可就不好了。” 公爵挥挥手:“行,我们吃饭,边吃边聊。” ** 又过了几天,这天下午,安宁正在布列塔尼俱乐部和众人讨论第三等级代表的总陈情书,突然俱乐部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个一身陈旧的绿色大衣的人进入了俱乐部。 丹东一看那人就笑了:“该死,他还穿着他那件绿色大衣。” 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终于结束了在故乡拖延了许久的案子,赶到了巴黎。 060 三级会议开始 安宁直接举起手:“这边!马克西米连,这边!” 罗伯斯庇尔立刻看过来,然后微微露出微笑。 这可是那个严肃的罗伯斯庇尔,他露出这个笑容,相当于哈哈大笑。 他保持着这个微笑来到安宁他们面前,丹东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看到代表名单上有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到巴黎来。” 安宁:“我就不一样了,看到代表名单上有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有没有换掉你心爱的绿大衣。” 罗伯斯庇尔严肃的说:“我虽然最近经济状态有点好转,但还没有到能随便铺张浪费的程度……” 丹东:“马克西米连,安迪这是在幽默。安迪你也是,马克西米连肯定不会回应你的幽默的。” 罗伯斯庇尔有些诧异:“是在幽默吗?好吧,我搞不太懂这个。我以为你在就事论事的说我的绿大衣呢。所以,现在巴黎的情况怎么样?” 安宁:“现在巴黎的情况概括一下就是:第三等级万岁!” 罗伯斯庇尔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丹东:“这也是在幽默吗?” 丹东:“不,这是事实。不久前市政当局在路易十五广场鞭打了几个巴黎市民,于是他们一边被鞭打一边高呼第三等级万岁,现在巴黎已经是一座被点燃的火山了,第三等级人人都知道那本小册子上的话:第三等级就是一切!” 罗伯斯庇尔点了点头:“很好,这样一来我们会得到彻底的舆论支持。现在在讨论什么?” 安宁拿起桌上的备忘录,递给罗伯斯庇尔:“你看看吧,我们在讨论第三等级的总陈情书,明天就要提交给国王了。” 罗伯斯庇尔大声说:“还用讨论吗?我们的目标当然是制定宪法,废除一切封建特权,实现人人平等!这些年我一直在帮普通民众打官司,我见识了太多的欺压,贵族骑在第三等级头上的时代该结束了!” 安宁:“不愧是马克西米连,你一下子就说出了我们目前提出的总陈情书的大部分内容。” 丹东:“我们就是这么提的,有很多大贵族也支持我们,拉法耶特侯爵和托勒斯泰尔公爵在第二等级的会议上也这么提,但是被那些落后的、肮脏的小贵族拒绝了。” 说话间罗伯斯庇尔专心的看备忘录,突然他喊起来:“等一下!这条是怎么回事?要求按照人头投票?所以现在的三级议会不是按照人头投票吗?” “是的,不是。一切都按照175年前的那次三级议会来,一个等级一票。”安宁耸了耸肩,“怎么,你以为……” “我以为一定是一人一票!因为最近提到要投票的场合不都是这样吗?怎么能这么落后呢?这个制度必须改革,必须算人头!不然一切都无从开始,贵族和教士依然会骑在第三等级的头上。” 安宁:“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三级会议刚开始最主要的议题了。” 罗伯斯庇尔看起来有些愠怒:“荒唐!居然还要从这么基础的地方开始,我们真的是启蒙思想的故乡吗?” 丹东:“你好,据我所知,是的。” …… 这天晚上,安宁和久未谋面的罗伯斯庇尔聊了很多,后面写完今天的战斗檄文的马拉也加入了对话,对贵族阶层就是一通狂喷。 这天晚上,安宁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第三等级的总陈情书终于递交给了的国王。 又过了几天,时隔175年的三级会议终于再一次召开了。 这天一早,安宁早早的就奔赴凡尔赛宫——三级议会要主要的会场就在这座奢华的宫殿。 安宁记得自己穿越之前曾经看过某个公众号上的文章,说什么凡尔赛宫到处是人的屎,臭不可闻。 其实用逻辑来想一想就知道这绝不可能:你家的国王会住在一堆屎之中吗?就算没有健全的下水道系统,也可以用人力来清洁啊,肯定是闻到哪里有味道就立刻派仆人掘地三尺把那堆米田共找到处理掉啊。 反正安宁见到的凡尔赛宫很符合一个后来者对权贵阶层生活的想象,这个宫殿到处安静别致,舒适宜人。 不过今天,凡尔赛宫必须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了。 参加三级会议的一千名代表一大早就群聚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从巴黎市区赶来围观的无套裤汉。 是的,三级会议是可以围观的,会议召开的时候,旁边会有看台一样的旁观席,普通民众也可以站在那里看着代表们讨论。 安宁也不知道这个允许围观的做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安宁观察了一下涌入凡尔赛宫的民众,发现大部分都是衣着体面的小布尔乔亚,剩下小部分是游手好闲的街溜子。 真正的无套裤汉这会儿正在巴黎城拼命的工作,试图买一块越来越贵的面包。 安宁正在观察围观的人群呢,一个庄严的声音高声宣布:“三级会议正式开始,请代表们入场。” 说话的是法王的宫廷总管家,叫什么安宁忘了。 代表们开始排着队,从主会场的入口进场,而围观的人则从旁边的通道涌向屋子的看台。 安宁向检查的皇家卫兵出示了代表证,然后跟着人流进入了会场。 他的心情那是相当的激动,作为历史发烧友没法不激动。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加入三级会议是为了混脸熟愉快的骑墙了。 举行三级会议的大厅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着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四的画像,画像上的“先王”都穿着布满了代表波旁王朝的鸢尾花标志的斗篷。 和先王们的威仪比起来,站在画像前的路易十六看起来像个盛装的玩具锡兵。 锁匠大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皱着眉头。 他身边,是奥地利的公主,法国的皇后玛丽,今天玛丽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丹东看到之后在安宁耳边揶揄道:“皇后陛下看起来很高兴啊,她大概觉得今天就该可以加税,她就有钱挥霍了吧?” 安宁冷笑道:“她不会如愿的。” 这时候安宁突然发现,站在皇后身后的那个侍卫,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等一下,那是不是克里斯蒂娜吗? 好家伙,你以这种方式参与到这个事情中来吗?还能这么巧的?果然我的故事的女主角就是你吧? 克里斯蒂娜也看到了安宁,便露出甜甜的微笑。 就在这时候,所有的代表们都落座完毕,安宁左手边是丹东,右手边是罗伯斯庇尔。 从这个座位来说,就非常不利于他未来的骑墙事业。 安宁默默的想,等国民议会召开,我一定要坐到两派中间的位置去。 这时候典仪官大声宣布:“各位!请安静。接下来我们有请法国国王陛下,为三级会议的开幕致开幕词!” 061 历史要玩脱了? 国王站起来,然后掀开他那个蓝色的、秀满了鸢尾花标记的大披风。 国王的位置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比他的皇后还要高一级。 穿着这个大披风,他走起路来非常的困难,看得出这个厚实的披风非常的重。 至于国王手里的权杖,安宁一度以为那是个拐杖,国王走进了安宁才看出来那是代表王权的权杖。 国王没有佩戴王冠——或者王冠被他头顶那一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给挡住了。 他的脖子上环着一串大项链,项链太大了,看着就像是固定在披风上的配件一样。 安宁倒是觉得,这个项链看起来很像穿越前在抖音上进场看到的“社会大哥”的道具。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眼旁边的玛丽皇后,皇后脖子上戴着个超大号的项链,也有种俗不可耐的气息。 好家伙,穿金戴银的社会大哥和大哥的女人,这不赶快拿出手机整个活? 皇后玛丽曾经被人欺骗,花重金买下了假的珠宝,但看起来这并没有减损她对豪华首饰的偏爱。 ——你们真的快破产了吗? 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国王和王后的更下一级的台阶上,是皇室重臣们的位置,安宁看到国王右手边最近的椅子上,坐着皇室财政总管内克尔,这位瑞士贵族戴着一个非常显眼的大十字勋章。 同样的勋章国王也有,只是比内克尔的小了一圈,用细细的金项链戴在脖子上,压在那个粗大的金项链上面。 国王的红衣主教的位置在更下一级的台阶上,教皇的代表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超然世外的架子。 这时候国王开始了自己的讲话。 路易十六:“诸位!很高兴和大家在这里见面。大家也知道,最近我们的国家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困难之中,已经难以为继了。 “你们看看我今天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是新衣服,一个国王,居然在这种场合只能穿旧衣服,皇宫的开支有多么的捉襟掣肘可见一斑! “我的妻子玛丽,她今天也穿了一条旧裙子,是用一条穿过两次的裙子改的!她的珠宝,还是自己从哈布斯堡带来的嫁妆。 “所以现在这个状况,我们必须增税!这不光是为了皇室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借钱给皇室的银行家和大贵族们!再不开辟新的税源,皇室就连偿还欠款的利息都做不到了! “现在皇家财政总管内克尔先生,正在绞尽脑汁的借新的钱来还旧账,拆了东墙补西墙!这样的状况肯定是不能持续的!” 国王这一番诉苦,让台下的第三等级代表全都皱起眉头。 安宁身边丹东嘀咕着:“该死,既然没钱,就让那个奥地利娘们省着点花啊。” 安宁:“国王陛下倒是很省钱,他只要有锁就能玩得很开心。” 周围的先生们听到安宁的幽默大部分都笑了,只有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还板着脸。 这时候前座的一位先生回头说:“据我所知,国王偶尔还会去打猎,他前几天才去过皇家猎场。不过比起他的皇后,陛下确实是个勤俭的人。” 主要是玛丽皇后太过分了。 在诉苦结束之后,国王继续说:“我已经看了各个等级提交的总陈情书,我认为要紧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是增税,以解决皇室现在的财政困难,第二个就是税收的均摊,我同意你们的你们的要求,三个等级应该平等的交税,不应该有免税的特权! “但是,你们提出的那些危险的改革,我认为是万万不可的!法国从我爷爷的爷爷时代开始,就是一个君主为核心的国家,太阳王的辉煌到现在才过去了多久?你们当中不少人,都听自己的祖辈们讲起过! “我爷爷的爷爷的时代,是那么的辉煌,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犹在眼前!” 安宁大惊,怎么着,你也要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在偶? 路易十六:“既然在我太祖父的时代,法国的国体可以迎来辉煌,但现在也依然可以!没有问题的东西,就不需要改变! “我希望诸位代表,能放弃那些危险的想法,以在保持法兰西国体的基础上进行讨论,商量度过眼前难关的办法!” 这时候,台下第三等级的代表一片哗然,窃窃私语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国王的演说。 国王仿佛没听见这些私语声一样,仿佛完成了一件重大工作,如释重负的回到了自己在最高台阶上的王座。 这时候财政总监内克尔站起来了。 这位瑞士贵族平时也经常出现在巴黎的社交集会上,他被视作现在进步的新贵族在宫廷的代表。 内克尔缓步上前,斟酌了一下开口了:“各位,陛下刚刚已经说了,现在法国已经进入了难以为继的状态,虽然靠着借贷还可以勉强维持运转,但现在皇室的债务已经膨胀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就算把在座各位的财产加起来,也未必能偿还皇室的全部债务。 “我曾经建议陛下破产,这样债务都可以一笔勾销……” 安宁作为一个铁杆p社玩家,在台下心想,别啊,破产的debuff太可怕了,其他国家肯定会来趁火打劫的,国内也会大量爆“林登万”。 破产一次没有个几十年根本缓不过来。 在p社游戏里,财政危机的时候就要找一个富有又能打得过的国家打仗,用战争赔款来填财政亏空…… 内克尔:“但是陛下拒绝了。他认为那样对王室的威信影响过于巨大,今后很可能再也没有人肯借钱给王室。 “但是财政危机又是不能不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召开了三级会议,大家也无法想象这个国家没有国王的样子吧?” 安宁:不,我不但敢想象,我还见过,在历史课本上。 内克尔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就要结束自己的发言,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第三等级的代表中有人大喊:“内克尔,宪法呢?我们要制定的宪法呢?” 另一个代表大喊:“还有改革投票的方式怎么说?请回应我们要求按照人头投票的动议!” 内克尔装没听见,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典仪官上前,大声压下代表们的聒噪:“下面,三级会议正式开始!第一项议题,是代表权的审查!三个等级各自回到分配给你们的讨论室,审查代表权!” 安宁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三级议会过程。 记得这个时候得有人站起来反对各个等级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分别审查代表权。 这其实是一种分而治之的做法,三个等级自己闭门讨论,另外那两个等级肯定不会同意按人头计票。 之后针对计票问题的表决,估计就会以每个等级一票的方式来进行,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所以三级会议斗争的第一步,就是从拒绝分开审查代表权开始。 这种时候应该有一位第三等级的代表挑大梁,带头反对分开审议。 安宁一时间忘了这个人是谁,也可能历史上没有记载他的名字。 他满心期待的等着这个人站起来反对。 然而并没有人反对。 在典仪官的催促下,已经有些第二等级和第一等级的代表开始准备离场了。 什么鬼? 历史要改变了? 我刚好把那个会站起来反对分开审核代表权的人位置给抢走了? 还是说,这个时代本来就充满了随机性,所以那个人刚好没选上? 面对着即将脱轨的历史,安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别啊!别这样啊! 已经有第一等级的红衣主教站起来了。 甚至有些第三等级的代表也在准备离场! 妈的,管不了了! 安宁决定阻止历史脱轨! 他一拍大腿站起来:“等一下!我反对!” 062 反对有效 安宁其实还没有组织好语言。 他只是看着历史就要脱轨了,情急之下才站起来的。 这个时候面对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下子有点局促,还好他的大脑没有卡壳,于是他继续说:“不能就这样离开!如果像过去一样,各个等级分开审核代表资格,自己决定自己的,那今后必然会回到原来的老路子上! “先生们,想想我们的诉求是什么!我们的诉求是消除三个等级代表之间的隔阂,实现人头计票! “要消除三个等级之间的隔阂,就必须从代表资格审核开始!我们也要知道教士和贵族们的代表是什么情况,要一起审核他们配不配当代表! “如果我们在这里妥协了,情况就会变成教士审核教士,贵族审核贵族,打破隔阂就无从谈起! “先生们,我们绝不退让!必须在这里一起审核代表资格!” 安宁基本上是想到啥说啥,根本顾不上什么章法,说完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番发言水平如何,到底能不能鼓动大家。 他有些忐忑的等待着大家的反应。 这时候西哀士站起来:“没错!应该一起审核代表资格!要是分开审核的话,我身为教士,却是第三等级的代表,我应该坐在哪个大厅里呢? “还有米拉波先生,他是在铨叙局登记在案的贵族,伯爵,但他也在第三等级的队伍里,分开审议他又该坐在哪里?” 马上贵族那边有人大喊:“那个酒鬼愿意代表第三等级,就让他代表去吧,我们不关心!” “那我呢?”就在这时候,巴黎市长巴依老爷——不是老爷,站了起来,“我也是贵族,也经常出入贵族的舞会,我应该去哪里?” 米拉波也愤愤不平的反驳道:“我虽然喜欢喝点酒,但是你们贵族一个个喝起酒来比我还凶!应该说,贵族里面的酒囊饭袋是最多的!” 等一下,米拉波先生,你也是贵族啊,你这样说贵族是想说你就是贵族里的酒囊饭袋嘛? 米拉波这手七伤拳把贵族们整不会了。 因为贵族里确实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而且这些废物基本都是保守派的贵族,不是酒囊饭袋的基本都深受启蒙思想影响,是进步贵族。 刚刚骂米拉波那人怒道:“该死的米拉波,我要和你决斗!你身为贵族居然侮辱整个贵族等级!” 安宁:“先生!这是三级会议,是庄重的议事场合,别把那些野蛮的行为带到这里来!你既然是贵族,应该就知道这种场合你的表现要符合贵族的礼节,你也不想在国王和王后面前失礼吧?” 那贵族怒气冲冲的扭头看向安宁,然后他好像终于看清楚安宁是谁了,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安宁看出来这贵族怂了,便继续说:“等会议结束,你如果想决斗,我愿意奉陪。” 贵族抿着嘴,不吭声了,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不接茬。 这时候更多的第三等级代表站起来,反对分开审核代表资格。 安宁看刚刚要离场的人现在都没有离场的意思了,就心满意足的坐下来。 他毕竟不想真的参与到这件事里,刚刚只是赶鸭子上架救下急。 剩下的事情交给各位先生们吧,让他们去吵去吧。 这时候丹东拍了下安宁的肩膀:“干得好!仔细想想你一下子点出了问题的关键,今天如果各个等级分开了,以后再想聚在一起议事就难了! “改变三级议会的传统,必须从改变分开议事的传统开始!” 安宁:“没错,就是这样,你说得对!我刚刚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的觉得不应该离场,你看我的发言前言不搭后语的。” 因为事实就是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啥说啥,安宁又没有出口成章的本事。 丹东笑道:“怎么会!我觉得你说得很好啊!简洁,但是铿锵有力!” 安宁:“是吗?我觉得……” 他的话被罗伯斯庇尔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和丹东一起扭头看着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大声说:“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实现各个阶层的平等而来的!贵族和教士比我们多一个脑袋吗?没有!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人,没有必要根据从事职业的不同就把他们分到别的地方去开会! “我们第三等级的代表里,包罗万象,有贵族有教士,有律师法官和医生,我认为我们应该坐在一起议事!第三等级,就是一切!” 罗伯斯庇尔不愧是在法庭上实际打了几年官司的律师,发言叫一个铿锵有力。 看来这个时空的罗伯斯庇尔也是一头雄狮,可以发出震撼人心的咆哮。 但罗伯斯庇尔的话立刻遭到了贵族那边的反驳,一个穿得像花公鸡的贵族站起来,怒道:“你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你看看你,穿了一件难看的旧大衣,再看看我这边的先生们,各个衣冠楚楚。 “不,我们不一样!” 罗伯斯庇尔朗声反驳:“你看人就只看外表吗?那玛丽皇后就是全巴黎最高贵最有品格的人了!” 安宁都醉了,什么鬼,人玛丽皇后人还在呢! 因为争吵爆发得很突然,国王和王后还没有离场,王后就坐在位置上听到了罗伯斯庇尔的发言。 这要是在路易十四的时代,罗伯斯庇尔估计就要捐了。 也就是现在王权被最高法院限制住了,罗伯斯庇尔才能这么放肆。 罗伯斯庇尔也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于是他看了眼王后,说:“别误会,我是在夸赞殿下的盛世容颜。” 安宁看向王后,觉得这个这么拙劣的借口应该不会奏效,没想到王后玛丽看起来还挺受用的。 安宁不由得想:妈的,王后是个蠢货吗? 等等,结合历史上她的所作所为,她大概确实是个蠢货…… 不过王后好像也回过味来了,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但是这种会议上,就算是王后也不能随便发言,所以她只能抿着嘴,怒气冲冲的瞪着罗伯斯庇尔。 罗伯斯庇尔的关注焦点却已经不在王后身上,他继续盯着最初反驳他的小贵族:“你到底以什么标准判断一个人的阶层呢? “金钱?那第三等级的这里可是有银行家的,你能比银行家还有钱吗? “是爵位?米拉波可是伯爵,你是什么爵位? “是学识?我身边的安迪·弗罗斯特先生是巴黎军官大学的教师,而且他会讲几乎全欧洲的语言,论学识比你高多了!” 安宁心里苦:算我求你了,在场这么多有学问的人,你不举例,非要cue我。搞毛啊! 但罗伯斯庇尔还在侃侃而谈,排比句一套一套的。 然后他得出结论:“不!先生,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可以断言,你在这个房间里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和我们是一样的,理应和我们共享一样的公平!” 安宁立刻鼓掌:“好!说得好!不愧是大律师罗伯斯庇尔!” 咦,等一等,这时候叫人家大律师好像在阴阳怪气?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罗伯斯庇尔保持着谦逊的态度:“我并不是什么大律师,我只是来自阿拉斯的一名普通律师和检察官,我在法庭上见过高贵的平民,也见过卑劣的贵族,我早就知道贵族与平民这个划分标准是不靠谱的! “今天,我们在这里,就是要废除这个分野,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我说完了。” 罗伯斯庇尔坐下了。 短暂的沉默后,整个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站在看台上围观的一般群众更是大声呼喝起来,高声复述着罗伯斯庇尔的话:“人人平等!” “平等!” 这就是罗伯斯庇尔在代表大会上的亮相。 这个时间段的主角,一上来就表现不凡。 安宁觉得自己这个大腿是抱对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会议书记官的记录上这样写着:“就在典仪官宣布进行第一项议程、分开审核代表资格的时候,来自巴黎军官大学的代表安迪·弗罗斯特大声提出了反对意见。 “于是会议的进程被迫中断,第三等级的代表和第二第一等级的代表们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是的,书记官根本没有记下罗伯斯庇尔的名字,只是一笔盖过了! 而安迪·弗罗斯特的名字,则清楚明白的留在了会议记录上。 063 我们的名字是,国民议会 接下来几天,三级会议的时间全用来争论要不要分开审查代表资格了。 但是第三等级的代表人数和第一第二等级加起来一样,实际上人数并不占优势。 结果就是会议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拉锯战。 最开始几天路易十六还来露个脸,后来大概是因为争论的内容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国王陛下就开小差去了。 就这样三级会议在没有皇亲国戚到场的情况下,为了要不要分别审议代表资格这个问题,进行了长达六周的拉锯。 六月十号的上午,情况有了变化。 这天上午安宁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瞌睡呢,突然会场上响起一声炸雷:“够了!我已经受够了!” 安宁吓一跳,一下子就醒了,赶忙四下张望掌握状况。 然后他看见一个鞋拔子脸的贵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慷慨陈词:“我已经受够了和平民扯皮!他们会把我们拖进没有意义的争辩中!看看我们这六周都讨论出了什么结果? “什么都没有!我们浪费了六周的时间!我提议,贵族代表都跟我走,我们去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讨论!” 安宁咋舌,这个展开和他记忆中不太一样,他记得三级会议中,是第三等级先甩开的第一第二等级,自己单干。 怎么这边倒过来了? 马脸贵族的振臂高呼,让很多和第三等级不对付的保守贵族站起来,这帮顽固派在这六周的时间里已经和第三等级不共戴天了。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目送贵族们离场,然后教士阶层里,一名红衣主教站起来:“那我们也离场吧,国王陛下早就下令让我们按照传统分组审核代表权了。” 教士们三三两两的站起来。 安宁听见有人在对西哀士说:“教士先生,你快劝劝你的同僚们啊!” 西哀士站起来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哀士身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第三等级代表们说:“我一点也不打算挽留我的同行们!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拉着另外两个等级一起讨论,真的有必要吗? “我们是第三等级的代表,我们代表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而贵族和教士,只占人口的百分之一,他们只是百分之一的人的代表! “根据平等的原则,百分之一的人的代表即使离场了,也不会影响会议的权威,不是吗?”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面面相觑。 西哀士继续说:“我提议,现在开始投票表决,我们代表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我们组成的议会,就是代表全体国民的议会!” 短暂的沉默之后,丹东率先高呼起来:“表决!我们才是代表全体国民的议会!”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开始高呼:“表决!” “投票吧!” 安宁看到这个场面,稍微松了口气,因为历史又跑回原来的轨道上了。 因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安宁贫了一句:“代表百分之九十九,约等于代表全部,数学告诉我们这个没毛病!数学是不会说谎的!” 旁边的代表也跟着叫:“没错!数学不会说谎!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全部!” 西哀士扭头对负责记录的书记官说:“下面我们将开始投票!以公开唱票的方式统计得票数,请书记官先生帮忙监督投票!” 书记官有点懵逼:“呃……这个我只是个记录的……” “对,我们就是让你负责记录,你将看到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表决!”西哀士扭头对众人说,“我们还需要两个人来负责唱票,哪位先生愿意……” 罗伯斯庇尔站起来:“我来吧,在我的家乡,法庭很大,作为律师一定要声音清楚洪亮,才能保证整个陪审团都能听到我的辩护。” 西哀士:“好吧马克西米连,你来负责,我再找一个协助你的……” 丹东窜到了罗伯斯庇尔身边。 西哀士:“好吧先生们,是否赞成我们可以代表整个共和国,请投出你的一票!我们保证每个人都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刚刚还聒噪的代表们安静下来。 这个年代并没有自来水钢笔这种方便的东西,所以写字都要用沾了墨水的羽毛笔。 代表们排着队,在书记官那里拿纸,然后用书记官的笔写下“赞成”或者“不赞成”。 写完票的人就走到罗伯斯庇尔面前,把写着自家的选择的纸交给他。 罗伯斯庇尔一边收选票一边唱票:“赞成!赞成!还是赞成!这有个反对……” 丹东拿着笔,在面前的本子上画四竖一斜的计数符号——在西方这个就大概相当于中国人的写正字。 三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罗伯斯庇尔高声宣布:“493票赞成,41票反对!我宣布,现在我们就是代表全体国民的国民议会!” 大家欢呼起来。 在两边看台上围观的群众也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大声重复刚刚说过的话:“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不是什么第三等级的代表了!我们是全体国民的代表!” 西哀士:“没错!我提议,我们正式开始第一项议程:审核代表资格!” 这时候米拉波站起来问:“等一下!在那之前,我们不应该先决定这个崭新的会议叫什么吗?我们不能继续再用三级会议这个名字了!应该从名字上就表示我们和之前那些虫豸不是一路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代表们纷纷大声赞同。 “说得对!” “改变就从名字开始!” “要表明这是一个全新的事物!” 西哀士努力压下众人的聒噪,等会场安静下来后,他说:“那么我提议,为了和三级会议有明确的区分,我们应该叫做著名的、真实的代表会议!” 安宁听到西哀士起的这个名字,直接愣住了:妈的你认真的吗? 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在搞笑嘛? 这时候一个叫穆尼埃的人站起来大声说:“应该叫多数派议会!因为我们代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绝对的多数派!” 安宁更加震惊了,因为俄语里“布****克”就是多数派的意思。 这撞名字了啊! 好家伙,提前了快特么一百二十年,布****克诞生了! 米拉波站起来:“我提议我们叫法兰西人**表会议!”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不乐意了:“老子是特么的布列塔尼人!和你们法兰西不属于同一顶王冠!” 这话立刻得到了阿基坦人赞同。 没错,玩过p社游戏《十字军之王》的人都知道,现在法国的土地分属几个不同的王国。 如果你在游戏里把现在的法兰西的土地都给占领下来,就至少可以篡夺布列塔尼王国、阿基坦王国和法兰西王国三个王冠,视情况可以得到勃艮第。 游戏里面掌握三个王国的王冠,就可以成为皇帝,建立帝国。 所以米拉波的提议,因为此时法兰西民族意识尚未完全觉醒而失败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提议,但是都立刻遭到了反对。 后来起的名字有越来越怪的倾向,甚至有人提议叫“律师、法官、工场主和书记员组成的议会”。 安宁第一个就不答应,除非在这一串职业里加上“老师、军官和皮匠”。 争论了半天,安宁看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够啦!我觉得,就叫国民议会好了,简单,直白,铿锵有力!” 会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品位安宁的提议。 这时候西哀士说:“我们还是表决把,表决是个好东西,马克西米连,再次拜托你了。” 半个多小时后,代表们以443票赞成,91票反对的,通过了安宁提议的名字。 国民议会在这一天,正式宣告成立了。 064 必须要出重拳 在大家高呼“国民议会万岁”的时候,西哀士站在讲台上,仿佛他就是整个会议的主持人。 他等欢呼平息,然后大声说:“接下来,在代表资格审查开始之前,我想强调一下我们的目的!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的目的是……” 米拉波站起来,大声打断了西哀士的话:“宪法!在制定宪法、限制王权之前,国民议会绝不解散!” 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一起站起来,要声援米拉波。 其中一个大声说:“我们是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是合法的最高立法机关!我们是国家的主人!我们要求是,一部宪法!” 无数的人一起喊:“宪法!” 西哀士依然站在那里,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主持人,在大家的欢呼平息后,他又一次开口:“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目标!谁也无权阻止我们这么做! “根据人民主权原则!代表人民的我们将作为人民的代理行使主权!我们就是国家的最高权利! “我们有权利制定一部全国范围内都有效力的宪法!” 安宁在旁边看着这群情激昂的景象,也跟着喊了好几声宪法。 接下来会议的进程继续推进,开始进行代表资格审查。 这时候丹东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便对安宁说:“现在只有我们第三等级人,我们在审核代表资格,那不就和之前一样,每个等级分开审核了吗?” 安宁:“不,这不一样。因为刚刚我们的表决,实际上已经宣布了三级议会非法,我们才是代表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把那些老爷和教士们开除出了代表的行列,不承认他们的代表权。” 丹东:“但那两个等级的人不知道这点啊?” “他们会知道的。” 接下来几天的会议,第三等级占据了本来用来召开三个等级全体会议的房间,俨然自己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的架势。 完成代表资格审查之后,国民议会开始了下一个议题:制定宪法! 13日上午,议会以表决的方式,宣布现行的一切税种非法,但在制定出新的更加合理的征税制度之前,暂不废除,只是暂停征收。 议会宣布税种非法的时候围观的群众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仿佛只要不征税,他们就能买得起已经贵得吓死人的面包。 会议的进程得到了全巴黎的舆论的关注,马拉几乎每天写一篇长文,点评议会今天的议题。 多亏了舆论,那些离场的第一第二等级的代表们都能了解到第三等级在干什么,知道第三等级已经跳过了他们,自己开始了制宪。 19日上午,安宁照旧在凡尔赛宫参加国民议会的讨论,突然有人惊呼道:“大家,快看!” 安宁循声望去,看见一大批穿着教士服的第一等级的代表进入了房间。 站在讲台上的米拉波大声问:“先生们!你们走错了,这里不是三级议会的会场,是国民议会的会场!你们代表国民吗?” 为首的教士掷地有声的回答:“我们当然代表国民,教士也是国民的一份子!我们听说你们在制定宪法,所以我们过来了,不能只让西哀士一个人代表全国的教士!” 西哀士站起来:“我当然无权代表全国的教士,让我们热烈的欢迎我的同僚们!他们的加入,必将大大的增加我们的合法性! “他们的加入,相当于宣告了三级会议的名存实亡! “从此以后,没有什么三个等级的代表,只有国民代表!” “国民代表万岁!”有人大喊。 安宁跟着起哄:“万岁!” 这些天安宁混得可开心了,他也不主动发言,就跟着大家喊话。 大家喊宪法,他就喊宪法,大家万岁他就万万岁。 反正安宁就是突出一个字,混,如果说最开始他的强出头是避免历史脱轨被迫而为之,那现在这种混则是尽显他的本质。 安宁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变过:我要骑墙,我要摸鱼!我要不用很累很辛苦的混成法革大佬! 只要历史没有脱轨的危险,那谁都无法阻止我摸鱼。 ** 这个时候,同样在凡尔赛宫,玛丽王后闯进了路易十六的工作间。 路易十六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这个工作间是路易十六的乐园,他在这里沉迷于摆弄各种机械装置——主要是各种锁。 玛丽一脸无语的看着路易十六跟前桌子上堆的锁和各种工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摆弄你的锁!” 路易十六:“我今天已经看完文件了!现在是我的……” “你知不知道那些第三等级的混蛋在干什么?他们刚刚宣布了自己是国家的代表,要代行国家主权! “他们这是要翻天啊!你,路易,才是国家主权的拥有者啊!” 路易十六诧异的问:“他们要行使国家主权?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会议记录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全巴黎都知道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 路易十六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手指尴尬的搅在一起:“这……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玛丽:“当然是宣布他们为非法,解散这个劳什子国民议会!” 路易十六看起来很犹豫:“不能解散他们吧,我还指望三级会议通过加税的法案解决财政问题呢。你看你需要钱买各种衣服和首饰,我也需要购置新的锁……” “快别提你的锁了!”玛丽拍着桌子,“他们可是要学英国那样进行君主立宪!学英国!” 在法国,最严重的骂人话就是:看你的架势,是英国人吧。 英法世仇不是开玩笑的,从奥尔良少女的那个时代就开始了。 路易十六:“那肯定不行!是的,肯定不行!”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你是至高无上的国王,和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维护好你爷爷的爷爷奠定的王权?必须要出重拳!解散他们! “今天我听说了,有一群教士计划也加入平民们的行列!等到他们真的成为国民的代表,那就太迟了!必须现在就让他们解散!按照原来的三级会议的体制开会! “你必须把他们从现在占据的那个大厅里赶出去,赶进给各等级分开议事准备的小厅!” 路易十六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好吧!我明天就去会场,要求他们解散!” 065 我们拒绝离开 6月20号,代表们刚到凡尔赛宫,就看到士兵们封锁了会场。 米拉波正在像个公鸡一样对封锁会场的军官喊:“我们是国民议会的代表!我们要进去开会!” 安宁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大喜:要来了,网球场宣言要来了! 但是他表面上装出疑惑的表情,拉住一个先来的代表问:“怎么回事?” 被拉住的这人,安宁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认识安宁,于是直接毕恭毕敬的回应道:“弗罗斯特先生,如您所见,士兵们封锁了会场,不让我们进去继续开会!” 安宁“哦”了一声。 这时候那人又说:“对了,弗罗斯特先生,你是军官吧?你能不能下令士兵们放行?” 安宁心想你别搞我啊,我上次强出头已经莫名其妙的成了议会的大佬,从那以后想摸鱼都摸不安生,总有人来问我意见。 这次我绝不发言了,还是让大家去网球场锻炼身体吧——就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一样。 不过安宁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不会这一次也让我强出头吧?不会吧? 我是气运之子吗?本来不该出头的机会都往我脸上来? 不会吧不会吧? 就在这时候,安宁听到有人大声说:“既然国王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找个足够大的地方继续讨论就好了!” 另一个人高呼:“去皇家网球场!那里地方大!” 安宁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任何事情都会变成要我出头。 更多的代表跟着喊起来:“去网球场!在那里议事!” 安宁看这个情景,也跟着起哄:“去网球场!” 于是一大帮代表骂骂咧咧的开始移动。 安宁也随大流。 走半路上罗伯斯庇尔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安宁身边,于是他一脸愠怒的说:“是国王!国王要反对我们,反对制定宪法!” 安宁附和了一句:“肯定是国王,谁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呢?” 罗伯斯庇尔继续说:“国王陛下为什么就不明白,君主立宪对他自己也有好处!他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我们会学美国人那样,把国王赶走的!” 好家伙,这个时候的罗伯斯庇尔已经想要赶走国王了啊。 丹东跟上来说:“这不是正好了吗?第二等级的代表里,有拉法耶特侯爵,他可是美国独立战争的英雄。” 什么美国独立战争的英雄,放肆,要叫拉法耶特先生美国国父! 安宁心想。 这时候网球场到了。 代表们骂骂咧咧的鱼贯入场,然后米拉波找了个桌子跳了上去,大声说:“各位!这是国王的回应!他想逼迫我们放弃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不,这是不能允许的! “各位,我觉得我们应该重申之前的宣言! “除非指定出合理的、符合现在要求的宪法,并且颁布施行,在那之前,国民议会绝不解散!” 众人一起叫好。 许多趴在室内网球场的窗户上的围观群众也大声呼应着米拉波的话。 西哀士也站上了桌子,在米拉波身边说:“我提议我们公开发表这个声明!并且所有人签字给国王送去一份!” “好!让他知道我们的决心!” “我们绝不向王权妥协!” 其实最近几十年,法国的王权已经被限制了许多,不过限制主要来自以贵族组成的最高法院。 实际上这段时间和王权斗争的,一直都是贵族们,有点类似中国王权和相权的斗争。 但是这一次,第三等级对王权发起了挑战! 声明被迅速的起草了起来,然后代表们一个个上去签字。 安宁悄悄的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角落,让它不那么显眼。 声明就这么被送给了路易十六。 ** “这太不像话了!”玛丽王后愤怒的拍着桌子,“你怎么能容忍他们给你递这种东西!你应该把这上面签名的人都送进巴士底狱!” 路易十六皱着眉头:“我亲爱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五百人?巴士底狱装不下那么多人的。” “我不管!那就抓几个带头的起来!比如就抓上次那个安迪·弗罗斯特!那个皮匠玷污了我的舞会,他在舞会上踩了别人的脚,出尽了洋相!” 安宁大概不知道,玛丽王后记得他,就因为他在王后的舞会上出丑了。 路易十六一脸为难:“这个……他也没有犯罪啊……” “这难道不是犯罪吗?”玛丽指着桌上的声明,“他们都给你送来这种东西了!这群人已经不是普通的代表了,他们是刁民,这是一场叛乱!必须出重拳!” 国王扶额:“我以为……封闭会场会让他们收敛一点……” “你还不懂吗?必须用最严厉的雷霆手段来对付他们!出动皇家禁卫军吧!” 玛丽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禁卫军能像一空输一样解决一切问题。 国王扶着额头:“我再想想。这样吧,我明天召开一个御前会议,亲自跟他们痛陈利害!” ** 第二天,代表们正要去网球场继续议事,国王召开御前会议的消息再次传来。 这一次是在之前国民议会一直占用的那个御前会议厅,三个等级都要参加。 所以这天安宁进入大厅的时候,除了平时看惯了的老面孔之外,还有很多许久未见的面孔。 会场上最显眼的是教士们的坐的区域——没法不显眼,教士们的服装都是纯色的,第一排全是大红的红衣主教,后面则是乌鸦一般的黑色,从色彩上来说就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特别是对安宁这个p社玩家来说,更是如此。在p社的游戏欧陆风云里,叛军的军旗就是红黑两色,所以安宁看到教士们的区域这个配色,立刻就绷不住了。 好家伙,一整个方块的“林登万”!(林登万是个欧陆风云的梗,游戏里叛军领袖一般就叫leader one,结果民间汉化的时候别出心裁的把这个默认名字音译成了“林登万”) 可能是因为教士们和贵族们都在,之前几天里在这个大厅里挥斥方遒的国民议会成员现在都很老实,他们坐在正面面对着路易十六的位置的方块里。 安宁当了几天摸鱼人,今天又一次被丹东和罗伯斯庇尔夹住了。 之前几天罗伯斯庇尔和丹东都积极的参加会议,不是在演讲就是在听别人演讲,全都坐在会议的前排。 安宁则发挥了自己大学时代的习惯,坐在最后排,反正他也不会上台发言,纯摸鱼,也不需要坐那么前面。 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安宁又被自己的两个老友“夹”起来了。 这个时节,巴黎已经很热了,代表们挤在一起等路易十六,很多人的假发都被汗湿了。 就在这时候路易十六终于姗姗来迟,他看了一眼第三等级——国民议会的成员们,轻轻撇了撇嘴。 典仪官高声宣布,全体起立向国王行礼。 相比另外两个等级,国民议会的成员拖拖拉拉的站起来,行礼也非常勉强。 行礼结束后,典仪官宣布国王路易十六要讲话。 这一次国王没有盛装,所以没有披那个重死人的蓝色鸢尾花披风,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挎了条蓝色的白色的绶带。 他依然没有戴王冠,可能这个时代王冠都是特殊场合才会出现的仪式用品吧。 路易十六上前几步,环顾整个房间。 “我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传言!”他开口道,“有些人无视了三级会议长久以来的传统,搞什么国民议会!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国王说着看了眼房间的侧门。 安宁立刻看向侧面,然后那里有一扇小门,王后玛丽正站在门口窥视着会场的状况。 仿佛晚自习的时候来班级后面偷窥的班主任。 安宁咋舌,心想锁匠啊锁匠你也太废物了吧? 你爷爷的爷爷太阳王要是知道你被一个奥地利娘们握在掌心,他会哭的。 路易十六继续:“我现在,要求你们立刻停止这种做法!回到三级会议的正常程序上来! “另外,有些人一直占据着这个大厅,这也是不对的!按照规矩,这个大厅是举行三个等级一起的御前会议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等级,可以单独的占据这个大厅! “更不允许在没有召开御前会议的时候,在这里议事! “这可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定下的传统!你们必须要遵守传统! “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解散,回到分配给你们开会的房间去!” 说完路易十六就对典仪官点点头。 典仪官便上前一步宣布:“陛下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分配的会场议事!” 安宁都惊了,这是什么操作,为了驱逐占据了御前会议厅的国民议会,专门召集了一次御前会议? 紧接着安宁突然想起来,这个场面也是在历史上留名的名场面啊。 而且这是米拉波的高光时刻。 米拉波正是靠着这一次树立起的形象,一直左右逢源了好几年,死了以后还被送进了先贤祠。 当然后来他写给王后的信被曝光了,大家发现他其实是王室的秘密顾问,结果又把他的遗体从先贤祠里搬出来了。 整个法国大革命的历程里,这么迁坟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米拉波,从先贤祠里迁出来,另一个就是拿破仑波拿巴,是迁入了荣军院。 想起来剧本之后,安宁满心期待的开始准备见证历史。 典仪官话音落下后,最先行动的是坐在第三等级代表右手边的贵族代表们。 他们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开始往门外走。 紧接着左手边的红衣主教们也开始动了。 国民议会的代表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起身。 典仪官见状大声催促道:“第三等级的代表们,你们为什么不动?请立刻起身离开!这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安宁看着米拉波,心想:“该你了!上吧米拉波!” 但是米拉波没有动。 这时候路易十六质问道:“第三等级!你们在干什么?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安宁都快急死了,这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米拉波可以借着回国王陛下的话机会,说出他的名台词:法国人民选择了我们,除非用刺刀,不然谁也无法使我们离开! 快动啊,米拉波! 你又不是铁奥,为什么不动啊! 国民议会的代表们继续面面相觑,包括米拉波在内大家都沉默着。 丹东在拼命捅安宁的腰,小声说:“来啊,做点什么啊,安迪!” ——不要!我不作!上次看历史快脱轨了被迫拉一把,结果就上了会议记录!成了大家的带头者! 我再也不要出头了,我是要骑墙,不是要成为你们的头头啊!你去找米拉波啊! 这是他的高光时刻啊! 然而米拉波没有站起来。 昨天在网球场他不是喊得很大声吗? 国王来了他就怂了? 毕竟这个时候,虽然大家已经在讨论限制王权了,但对国王本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敬意。 毕竟现在的主流思想是君主立宪,大家还是觉得应该要君主的。 路易十六再次催促道:“你们还在的等什么?” 可能国民议会成员的沉默,给了路易十六“我很行”的错觉。 他肉眼可见的强硬了起来,质问道:“是要掀起叛乱吗?” 国民议会的众人继续沉默着。 安宁看出来了,这些人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公开反对国王,毕竟他们现在的主张还是君主立宪,还没有到“路易必须死革命必须活”的地步。 国王的出现,让历史的进程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本来的历史上只有一个典仪官要求代表们解散的时候,米拉波就站了起来。 按理说,历史的大势是固定的,过程会因为一些随机因素而变得不一样。 出现这种程度的变动,应该也是正常情况。 之后大革命应该依然会爆发。 可问题是,那样的大革命,安宁就没看过剧本了,这种动荡的时代没看过剧本可是很可怕的。 以后呆在巴黎的话,巴黎天天断头台砍人,一个搞不好自己就捐了。 润到乡下去,会遇到保王党叛乱,到处杀戴三色徽的爱国者。 不戴三色徽又会被已经杀红眼的共和派当保王党送上断头台…… 想来想去,历史还是按照原来的路走比较好。 这样安宁至少知道什么时候该转向什么立场,实现灵活的、独立自主的骑墙。能做到这点就可以呆在巴黎,保王党再怎么叛乱,巴黎作为革命的大本营都是稳固的。 于是安宁站了起来。 路易十六还以为他要走,立刻就笑了:“很好,就是这样,离场吧!” 安宁:“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们是根据人民的意志来到这里的!只有靠刺刀的力量,才能让我们离开!” 路易十六愣住了,显然他没有做好用刺刀驱散代表的心理准备。 另外,会场附近的卫兵,相当于旁听了国民议会这么久的讨论,早就已经被转化了,下令士兵用刺刀对付代表,到时候士兵们把刺刀对准谁还不知道呢。 有安宁带头,米拉波也站起来了:“没错!只有刺刀才能让我们离开!” 伯爵红着脸,看起来非常激动的样子! 西哀士也阴阳怪气的说:“陛下至今旧习未改。” 路易十六嘴唇颤抖着,看着愤怒的代表们。 突然,他转身,落荒而逃了! 米拉波径直走出代表们座的区域,来到典仪官身边,一把推开他,然后大声说:“我们就在这里,开会!直到制定宪法并且颁布之前,绝不让出这个房间! “就让陛下用刺刀驱赶我们吧!” 066 胜利了……吗? 皇室的典仪官看国王都溜了,也赶忙扭头溜了。 代表们再次完全占领了御前会议厅。 安宁看历史没有脱轨的危险了,就赶忙坐下了。 之后的会议他都在想一个问题:尼玛的,我已经取代本来应该米拉波出的头两次了,以后会不会拿米拉波的剧本啊? 米拉波那是革命的过程中病死了,所以才遇到了迁坟的待遇,他万一一直很健康,没病死,那估计就要上断头台了,和王室的关系一暴露就得上断头台。 拿他的剧本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以后得离米拉波远一点。 而且安宁隐约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能吸气运的特别能力,只要他在场那些原本应该别人装的逼就会变成由他来装…… 自己本来只是过来摸个鱼的,结果突然就成了意见领袖了,还顶撞了国王,对国王喊出了“用刺刀来对付我们”的狠话。 这路易十六万一一下脑袋一热,真的下令用刺刀来驱散代表,那我不就首当其冲了? 被抓进巴士底狱龙场悟道是吧? 还好锁匠国王如安宁所知那样软弱,没有能硬气起来。 但凡国王硬气一点…… 安宁挥开这个想法,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并没有被抓起来,所以就不用去想它了。 就在这时候安宁突然看见克里斯蒂娜出现在大厅的偏门,拼命的冲安宁做手势。 安宁疑惑的站起来。 西哀士还以为他要发言,就停下讲话问:“弗罗斯特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宁尴尬的找了个借口:“我……想去尿尿。” 大家哄堂大笑。 西哀士努力绷住脸:“那……快去快回。” 安宁立刻开溜,从小门出了大厅。 克里斯蒂娜已经在外面等他了,一见到他少女就立刻冲上来握住他的手:“你怎么还坐在房间里!快跑啊!刚刚王后非常生气,她要求国王强硬起来,把带头的你抓进巴士底狱!” 安宁大惊:“真的吗?” “真的啊,我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然后就立刻找了个由头跑来通知你了!” 安宁:“国王怎么说?答应了?” “没有,国王说要抓人得通过最高法院,贵族们不会同意他抓一个代表的。但是皇后马上说,可以和保守派的贵族合作……” 安宁略微松了口气,拍了拍克里斯蒂娜的肩膀:“得了,不用担心了,就算是保守派贵族,也想着要制定宪法限制王权,限制王权是所有等级的共识。国王找不到合作者的。” 克里斯蒂娜看起来还是很担心,安宁便催促道:“你不能从岗位离开太久吧?快回去吧。” 少女——不对现在已经不“少”了,应该叫女青年——女青年盯着安迪的脸看了几秒,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如果我突然传来消息,让你快跑,那时候你一定要马上跑。” 安宁点点头:“我会的。” 但是克里斯蒂娜一脸不信服的模样:“我就当真的听好了。” 不,就是真的啊……什么叫当真的听?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毕竟你这么期待议会和变革……” 不不不,你搞错了,我期待的是来名场面打开,你怎么说得我好像是gm的积极分子一样? 克里斯蒂娜还在继续:“毕竟你心怀整个法国……” 小姐,你越来越离谱了!为什么说得好像我是个忧国忧民的法国人一样? 我不是啊,我是中国人,历史发烧友,p社游戏的爱好者,仅此而已啊! 克里斯蒂娜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什么算了?你说清楚啊!我跟你讲你误会很大好不好! 就在安宁准备做点什么扭转克里斯蒂娜的错误认知之前,她就转身走了。 安宁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他挠挠头,转身回了大厅,在会场边缘摸了张椅子坐下,看着代表们群情激昂的讨论着议案。 ** 接下来几天,凡尔赛宫的会议暂时平静了下来。 公开逼宫国王两天后,六十名贵族代表加入了会议。 又过了一天,更多的贵族和教士加入了议会。 终于,六月底的时候,国王让步了,他下令让剩下所有的代表加入国民议会。 这样一来国民议会的有了全部三个等级的代表,正式的成为了合法的立法机构。 从这天起,议会开始讨论制定宪法的基本原则。 很多人似乎认为,事情到此为止了,法国会就此踏上君主立宪的道路。 这天晚上,安宁从凡尔赛宫回来,看见梵妮正在用酒给自己的手臂消毒。 安宁大惊:“你怎么了?” “没什么,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被卷入了骚乱,我看上次你用酒清洗伤口好像效果不错,就依样画葫芦一下。” 安宁赶忙上前查看梵妮的伤口,确认只是个浅浅的小伤后,他长舒一口气,随口问道:“街上的情况很糟吗?” “很糟,今天有人抢劫了面包店,警察在满街的抓人,逮到就用鞭子抽。” 梵妮抬起头,看着安宁:“弗罗斯特先生,宪法制定了之后,这一切就会消停吗?” 安宁摇摇头:“别傻了,宪法又不能代替面包。” “那这一切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安宁:“秋天粮食丰收的时候。” 没错,历史上这场从1788年就开始的危机,是在1789年粮食大丰收之后才好转。 但是因为时间上赶得巧,给大家造成了一种制宪了面包就降价了的错觉。 梵妮惊讶的看着安宁:“要靠粮食丰收来缓解吗?那你们干的事情不就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这会改造整个法国,是全人类伟大进步的开端。 但是这些没法跟梵妮说,毕竟是站在后人的角度做的评价。 安宁:“最近街上会比较乱,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出门。” 梵妮摇头:“不行,我不出门怎么给家里添置生活必需的东西?我还要照顾您啊。” 安宁:“吃的就从公爵府那边拿,其他用度什么的暂时不需要补充,这段时间还是注意安全比较好。” 梵妮见拗不过安宁,只得点头同意了。 安宁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窗外,这时候夜幕正在逐渐笼罩整个罗亚尔宫和周围的街区。 ** 这天晚上,凡尔赛宫,路易十六的卧室。 一脸苦闷的路易十六终于耐不住玛丽的连番请求,长叹一口气。 “我会签署命令,让皇家瑞士雇佣军团进驻凡尔赛。” 玛丽王后喜出望外:“你终于答应了!没错,既然他们要刺刀,那就给他们刺刀!” 路易十六抿着嘴:“我还要再想一想……也许看到军团进驻凡尔赛,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了。” 玛丽哀求道:“不能再犹豫了,要采用雷霆手段!” 路易十六沉默着。 玛丽继续哀求:“亲爱的!你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但他们竟敢那样对你说话!再这样下去王家将毫无威信! “你一再的让步,可他们却渴求更多! “不能再让步了!让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你依然是他们的国王了!” 终于,路易十六叹了口气,然后收起脸上的疲惫,摆出严肃的、强硬的表情:“也许你说得对,是时候来点硬的了。” 067 急转直下 7月四号这天,安宁照常来凡尔赛开会。 结果他刚下马车,就看见不知道哪个军团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列开过凡尔赛宫门前。 四人一排的宽纵队走了老半天,安宁估计这部队有特么至少两万人。 队列终于过完了之后,安宁赶忙和在御前会议厅门口的代表们汇合,开口就提问道:“哪儿来的军队?” “不知道,听军官下口令的语言,好像是瑞士雇佣军。凡尔赛宫的花园里现在全是帐篷,军队就驻扎在那里。”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跑来:“大事不妙了,国王把御前会议厅周围警备的士兵都换成了瑞士人,而且都是说德语的瑞士人!” 瑞士本土语言是罗曼什语,只有很少的人会说,瑞士大部分地方说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瑞士雇佣军在法国德国和意大利都非常常见。 看起来国王是把自己的瑞士雇佣军军团给调动到凡尔赛附近来了。 丹东大声说:“国王这是要对议会出手了啊!因为是瑞士雇佣军,他们不关心法国的立宪,解散议会的时候不会有心理负担!” 代表们经过丹东提醒,全都如梦方醒。 “怎么能这样!” “一定是那个奥地利娘们的主意!她坏透了!” “我们去跟陛下情愿吧!让他把军队调走!” “去情愿吧”的呼声一起来,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于是一大帮人就这么径直向国王居住的地方开过去。 安宁全程围观,尽管丹东和罗伯斯庇尔几次向他投来目光,看起来都想让他出来主持全局,但安宁全都装作没看见。 这个时候安宁已经想起来这是什么事件了,这是后来攻占巴士底狱的诱因之一。 因为国王表现出了动用军队解散议会的倾向,巴黎人民就**声援议会。 正好这个时候巴黎的普通人都饿得不行了,整天搞事,结果就搞了个大的。 安宁跟着大队到了宫殿门口,结果宫殿的警卫也换成了瑞士雇佣兵,一个雇佣兵军官用口音很重的法语阻止代表们继续前进。 米拉波怒道:“为什么换掉宫殿的近卫军?是因为国王陛下也知道,近卫军士兵倾向于国民议会吗?” 瑞士军官摆出高傲的态度:“无可奉告。” “什么叫无可奉告?” “就是字面的意思,国王陛下有权利决定任何事情而且不需要向任何人通报。” 代表们面面相觑。 罗伯斯庇尔:“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进去面见国王,我们就通过正式的公文提交途径,向国王递交撤走军队的动议! “我们现在应该返回会议厅,立刻开始起草动议!” 代表们立刻赞同罗伯斯庇尔的话,然后开始返回会议厅。 到了会议厅,安宁突然发现会议厅周围的军人增加了几倍,而且他们阻止来围观会议的巴黎民众进入看台,只允许民众们通过二楼的窗户观看会议的进程。 米拉波质问领头的军官:“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军官法语标准多了,尽管还是有点德意志那边的口音:“这是为了各位的安全着想,最近巴黎的治安不太好,已经有很多好先生被暴徒伤害。” 米拉波一指来围观会议的民众:“你瞪大眼睛看看,他们当中哪个像是暴徒?” “我们只是防患于未然,代表们可是法国的重要人物,不容有失。”军官客气的回应,身后的瑞士士兵全都板着脸,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气味。 丹东在安宁耳边嘀咕:“该死,看起来我们的锁匠终于硬气起来了,搞不好议会要解散了。” 罗伯斯庇尔听到这话,立刻显得十分的激动,他说:“就算把我们从凡尔赛赶走,我们也可以在巴黎找个地方开会!制宪的进程不能停止,法兰西不能停止进步!” 一个代表听罗伯斯庇尔这么说,就问了句:“那万一国王要把我们抓进巴士底狱呢?” “那我们就在监狱里开会!用大声喊来互相传递信息!”罗伯斯庇尔斩钉截铁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绝不能停止!只要我们不停下来,过往的一切就不会白费!” 安宁在旁边看着罗伯斯庇尔,心想好,不愧是被称为共和雄狮的罗伯斯庇尔,这发言有内味了。 米拉波接过话茬:“现在还没有到那种时候,毕竟国王没有真的下令军队动手,我们应该立刻递交我们的动议。事不宜迟,开始起草动议的文件吧!” ** 当天晚上,国民议会要求国王撤走瑞士雇佣军的文件被送到了路易十六的桌上。 路易十六看文件的当儿,玛丽王后闯了进来:“你不能调走军队!亲爱的!别听他们的! “你应该立刻下令军队动手!” 路易十六抬头看了玛丽一眼,不紧不慢的回答:“我的玛丽,现在看来情况尽在掌握之中,从这份文件看,代表们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只要让军队继续在凡尔赛宫驻扎,用不了多久代表们就会举手投降了。” 路易十六一边说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一切都会照旧,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不能增税。” 玛丽王后一脸担心的说:“事情真的会这么顺利吗?我认为还是应该一鼓作气,避免夜长梦多!” “放心吧,你来看看这个文件,他们已经怕啦!”路易十六把手中的文件往前一推。 玛丽王后上前拿过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胆量忤逆王权!我看让瑞士军团每天在议会门口操练把,继续狠狠的吓唬他们!” 路易十六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刻命令瑞士人这么做!” ** 连着几天过去了,包围议会的瑞士军团卫兵数量反而增加了,而且瑞士雇佣军们开始在议会门口操练。 米拉波恨得牙痒痒:“这是在威胁我们!该死,就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状况吗?” 他环顾整个大厅,结果所有的国民议会代表都苦着一张脸。 是的,国民议会遇到瑞士雇佣军,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议会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让国王退兵。 这时候有人大声建议:“我们可以拜托财务总监内克尔先生!让他带去我们的请求!” 罗伯斯庇尔叹了口气:“请求,我们居然只能请求国王开恩了!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趾高气昂的要求国王让出他的权力呢!” 068 是你自己要求的 这天晚上,安宁刚回到自己在罗亚尔宫附近的住处,就看见梵妮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口等他。 她一直死死的盯着安宁坐的马车,当马车停下,安宁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女仆松了口气。 安宁:“怎么了?” “下午的时候传来消息,说国王陛下可能要把代表们都抓起来,传言还说近卫军已经被解除了职务,现在守卫皇宫的是瑞士雇佣军。” 安宁:“没错,国王陛下调动了两万多瑞士雇佣军,但是并不是接替了皇宫的防卫,看起来瑞士士兵主要是被调动过来对付国民议会的。皇宫的防务还是由近卫军负责。” 梵妮:“那现在情况岂不是很危险?要不明天开始你就别去开会了吧?” 安宁摇头:“怎么能不去呢,我们不去开会,恰好正中王后的下怀。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表现出软弱一面。” “不会有危险吗?今天可是有人在传,说你们已经被国王的瑞士军团抓起来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安宁说。 “但是今天罗亚尔宫附近的广场上,有人在号召大家行动起来,以实际行动解救代表……” 安宁撇了撇嘴,梵妮给他的信息,显然表明整个局面正在逐渐走向最后的总爆发。 只要国王再做几个会刺激巴黎人的事情,火山就会被他亲自点燃。 对此安宁的态度是:快呀陛下,快作死啊!你不点这火山,历史就改变了啊! 加油啊陛下! 但是安宁不能把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表现出来,他得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相信我梵妮,不必过分担心。” 梵妮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一名报童挥舞着报纸跑过来:“先生,快看最新的号外!代表们被瑞士军团包围了,国民议会危在旦夕!” 安宁心想屁啦,我就是国民议会成员,虽然代表们确实被瑞士士兵围起来了,但是开会的过程完全没有受影响,人身自由也没有受到威胁,不要说得好像代表们已经被国王扣押了一样啊。 报童见安宁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报童又加了一句:“先生,快看,宪法危在旦夕!” 安宁隐约觉得自己不买一份这孩子就不会走,于是摸出几个苏的铜板:“给我一份。” “好嘞,拿着吧您呐!” 报童美滋滋的收下铜板,把报纸塞进安宁的手里。 安宁展开报纸,一看头版,一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危险!到此为止的成果可能会毁于一段!” 再仔细看,这头版的一整篇文章都在渲染焦虑,事实证明不管哪个时代的媒体,都会贩卖焦虑。 文章的最后,这个署名“艾琳”的作者振臂高呼:“公民们,行动起来,挽救法国的未来!” 梵妮站在旁边,伸着脑袋把文章看完了,便说:“刚刚弗罗斯特先生你还说情况没有那么危险呢。” “呃,是没有那么危险。我个人觉得国王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用刺刀来对付国民议会。实际上,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胆量,他只是个锁匠。” 但再让玛丽王后吹几天枕边风就不一定了。 当务之急是不让国王下定武力清场的决心。 这个任务另一边的历史上是由巴黎民众完成的。 安宁:“好啦,别管局势怎么样了,我饿了,晚餐准备好了吗?” 梵妮:“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您现在就要吃饭吗?” “是的,我现在就要吃饭。”说着安宁向自己住的房子走去。 在房子旁边的罗亚尔宫广场上,聚集在一起的市民们正在阅读刚刚那份贩卖焦虑的号外。 ** 第二天,安宁照理搭马车去凡尔赛宫参加国民议会,结果到了凡尔赛宫他发现,大量的民众聚在在凡尔赛宫的门前,不少人甚至翻过了宫殿的围墙,进入了皇家草坪。 安宁刚一下车,众人就对着他欢呼起来。 “代表先生,我们支持你!” 安宁对众人挥手致意,然后穿过人群进入了御前大会议厅。 丹东迎上来:“他们对谁都这样喊。这得归功于昨天那份号外。现在全城的人都觉得代表们要被瑞士军团抓了。” 安宁耸了耸肩,然后问米拉波:“今天我们的议题是什么?” “内克尔先生今天会过来,”米拉波回答,“我们要说服他,替我们向国王陛下传递消息,让国王退兵。” 这时候有人高呼:“内克尔先生来了!” 众人一起扭头。 路易十六的财政总监走进会议厅:“各位,你们的信我收到了,所以你们喊完过来是要做什么?” 米拉波:“内克尔先生!请替我们向国王传话,请他撤走瑞士军团!” 内克尔露出犹豫的表情:“我……这……好吧,我会尽量转达的,但是各位,这次国王的决心非同小可,他似乎已经决定要采取雷霆手段了。 “我要是你们,就会暂时不来凡尔赛宫开会,省得到时候被投进巴士底狱。” 丹东忽然笑道:“好啊!就让国王把我扔进巴士底狱吧!伏尔泰也蹲过巴士底狱,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蹲巴士底狱是一个大奖章,是能吹一辈子的功绩!” 其他代表们也一起高呼:“没错!” “就是这样!” “就让他来抓我们吧!我早就想进巴士底狱镀一次金了!” 内克尔一脸无语的看着起哄的代表们:“好吧,好吧……所以这个也需要我如实传达吗?就说你们巴不得被抓进巴士底狱?先生们,冷静一点,巴士底狱可不是什么温柔的地方。” 米拉波:“你就这么跟他说吧!看他有没有那个胆量把众人选出来的我们送进巴士底狱!” 内克尔正要说什么,大厅外面突然传来整齐的排枪齐射声。 然后大厅外的巴黎人尖叫起来。 大厅里的代表们都目瞪口呆,有靠窗户近的代表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眼,然后就惊呼起来:“瑞士军团对声援我们的人开火了!” 丹东一马当先窜出大厅,对外面的瑞士军团怒吼:“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怎么能对手无寸铁的人开枪?” 守在门口的瑞士军官斩钉截铁的说:“我们没有对人开火,只是威吓射击,但是滑膛枪精度糟糕,所以可能有几个倒霉蛋中弹了而已。” 军官的话音未落,外面的传来尖叫:“他们打死了裁缝店的亨利!老天爷啊,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老亨利做的!” “国王要屠杀我们了!” “跟他们拼了!” 人们呐喊起来,御前会议厅的窗外传来白刃战的嘈杂,显然人群正在冲击瑞士军团。 罗伯斯庇尔跳上会议厅的窗台,站在窗台上对着外面的人大喊:“各位!不要冲动!刚刚只是威吓射击!你们赶快把中弹的倒霉蛋送去医生那里!也许他还有救! “我们正在准备和国王谈谈,由受人爱戴的财政总监内克尔先生代为表达我们的意志! “内克尔先生就在这里,就在会议厅里!他会向国王传达我们的诉求的!” 罗伯斯庇尔的演说吐字清晰,铿锵有力。 外面的骚动声逐渐平息,然后罗伯斯庇尔扭头看着内克尔:“先生,请您赶快去国王陛下那里吧,在一切变得太晚之前!” ** “我拒绝!”路易十六双手背在背后,斩钉截铁的说,“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如果是我爷爷的爷爷,他们已经全部被砍头了!” 内克尔:“代表们在害怕瑞士军团……” 路易十六喜出望外:“他们在害怕吗?” 内克尔愣住了:“呃……至少很担心。” 路易十六双手握拳,做了个“好耶”的手势:“好,太棒了!他们怕就对了!果然玛丽的建议是对的!” 内克尔被路易十六的举动整不会了:“呃……代表们让我来传达……” “让你来传达!你就来了?你是我的财政总监!不是他们的!”路易十六挥舞着拳头说,说完他嘀咕了一句“我要强硬”,然后才继续说,“如果你坚持站在议会那一边!那我就只能撤你的职了!” 内克尔一脸苦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表现得像个老好人的国王今天这么坚决。 他:“那你就撤掉我好了,反正我也没有办法解决您的财政危机。” 路易十六想了想,大手一挥:“好吧!你被撤职了,内克尔!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069 历史是个漩涡,会把那些浮萍吸向中间 内克尔被撤职的消息,最先传到了在凡尔赛宫御前会议厅开会的国民议会这里。 米拉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句话是:“老天,这个蠢货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西哀士:“正式宣布大概还要几天,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最大问题是,能替我们向陛下递话的人没了。” 安宁心想,没关系的,过几天国王陛下自己就会来跟我们对话了。 现在路易十六大概是看国民议会拿他的瑞士雇佣军没办法,所以飘了。 过几天他就会乖乖的认识到自己的软弱,回到和议会沟通的道路上来。 安宁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感觉自己在国民议会中的声望已经有点太高了。 这不利于骑墙。 所以这一次他没有去扮演先知的角色,而是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得忧心忡忡。 正好这时候丹东过来问他:“你对现在的局势怎么看?” 安宁煞有介事的回答:“很糟糕,而且找不到破局的办法。没有内克尔,我们甚至不能保证国王看完我们的信,一切都陷入死胡同了。” 其实安宁知道这个局面最后是怎么破局的,要忍住不剧透是真的难。 现在他要是“剧透”了,搞不好就被吹成什么未卜先知的大战略家了。 但是他不想要变得这么有名,太有名了不好操作:我都当领头羊了还怎么骑墙,骑不了你知道吗,没这个水平…… 安宁的策略是,参合到事件里,但是只参合一点点。 考虑到他已经两次莫名其妙的取代了别人的位置装逼了,几天后的巴士底狱名场面,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现场了。 原本他还想去打个卡的,但是有了前两次顶替出头的经验在,他不得不放弃了作为历史发烧友的坚持。 他要真的去现场打卡了,搞不好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攻占巴士底狱的英雄了。 以后有人要弄国民议会,首当其冲的就是弄他安迪·弗罗斯特。 这可不行。 法国大革命时代,是个疯狂的时代,前期中期出风头的人后来都被送上断头台了。 只有骑墙才是安全的。 总之安宁已经决定了,到7月14号这天,自己就死赖在御前议会大厅里了,谁也别想让他挪窝。 谁也别想! 时间又过了几天,到7月10号,整个巴黎都躁动不已,巴黎人连连搞事,制造的各种事态又反过来加剧了局面的恶化。 再加上满天飞的谣言,这段时间的巴黎人心惶惶。 整个时候法国各地都因为人们终于吃光了最后的面包而爆发了骚乱,其他城市突然开始装饰路灯的新闻时不时传来。 这些新闻都加剧了巴黎的人心浮躁。 终于,七月十四号这天到了。 这天的前一天,驻守巴黎市区内的警察和近卫军拒绝了向人群开枪的命令。 虽然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还以雷霆手段扑灭了雷韦永**。 这大概是因为国民议会召开这一个多月,已经让巴黎的每个人认知都产生了改变,启蒙思想、人**权深入了每个贩夫走卒的心里。 整个巴黎,就像个架在火炉上的油锅,油温已经高得离谱,在锅里劈啪作响。 7月14日这天早上,安宁决定早一点启程,防止被要搞事的人群赌在巴黎市区内。 他刚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家旁边的罗亚尔宫广场上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嗯? ——等一下,攻占巴士底狱的人好像就是从罗亚尔宫出发的? 好家伙! 安宁纯粹是穿越太久了,很多历史细节已经遗忘了。他要是记得这事,昨晚就去丹东或者罗伯斯庇尔那边借宿了。 不过现在开溜也来得及,悄悄的摸上马车,然后开润! 安宁打定了主意,开始找马车——本来这个事情应该让梵妮来做的,但是最近的局势,安宁觉得梵妮一个女孩子出来太危险了,就让梵妮留在了家里。 现在他必须自己找马车。 罗亚尔宫附近本来就有很多出租马车在等生意,这个地方自从奥尔良公爵把宫殿开放给民众使用之后,就是小布尔乔亚最喜欢的地方,很多人会来这里参加沙龙,喝咖啡。 这些人都会租出租马车。 但是今天那些平时就在罗亚尔宫附近等生意的马车全失去了踪影。 想想也是,现在巴黎这么乱,出来揽生意太危险了。 可以理解。 安宁焦急的在街上寻找出租马车的当儿,而聚集在罗亚尔宫广场上的人们则在交头接耳,忧心忡忡的讨论着局势。 安宁听到有人在抱怨:“国王不顾我们的死活了!他已经不再是法国人的国王了!” “你没听代表们的话吗?主权不属于国王,而是属于我们!” 安宁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说这话的人,发现那是一个穿长裤的,并不是平常会来罗亚尔宫附近的咖啡馆高谈阔论的布尔乔亚。 那长裤汉激动的说:“我之前从来没这样想过,国王大人就是国王大人,是尊贵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但是现在我觉得,他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他只是个锁匠,手艺人罢了!还*痿!” 安宁撇了撇嘴,看来奥尔良公爵支持的各路小报孜孜不倦的抹黑国王终于结出硕果。 虽然奥尔良公爵的本意是推翻路易十六的王权之后由自己当国王——他本人有法国王位的继承权,但是客观上他的宣传削弱了王权。 这个时候,安宁终于看到了一辆出租马车沿着公路驶来。 马车的车夫看到罗亚尔宫聚集的人潮,便露出忧虑的表情,催促马儿开始掉头,看起来是准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安宁赶忙跑向马车,一边跑一边挥手,他不敢大声喊,害怕把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 安宁也不知道车夫看没看到他,反正车夫麻溜的调转车头,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开润了! 但就在这时候,车夫拉紧缰绳。 车夫看来在避险和做生意之间,选择了后者。 车夫扭头看着安宁,连连打手势催促他快点。 安宁赶忙跑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名年轻突然跳上了露天咖啡馆的桌上。 “同胞们!”年轻人大喊,“撤掉内克尔是对国民的侮辱!是又一个圣巴托撸之夜的前兆!” 圣巴托撸之夜,是宗教改革时期天主教**新教徒的血腥之夜。 法国天主孝子名声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年轻人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指着天空:“但是我们不会像新教徒一样坐以待毙!公民们!戴上象征希望的绿色帽徽,武装起来!” 安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毕竟他是个历史发烧友,当重大历史事件在他身边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 他这一回头坏事了。 因为他发现现在发言这位,是他在布列塔尼俱乐部认识的熟人、记者德穆兰! 德穆兰也看到了安宁,他立刻指着安宁说:“看啊!各位!有一位国民议会的成员正和我们在一起!” ——哦,不!我马上就要润掉了!为什么啊! 我就不该回那个头! 德穆兰大声说:“他就是安迪·弗罗斯特!是那个对国王喊出除非用刺刀,不然谁也无法让我们离开的英雄!” 安宁停止了奔跑,站在原地看看天。 完了。 070 什么叫赶鸭子上架啊 安宁一开始还想挣扎一下,他回头对看着自己的人说:“各位!稍安勿躁,我们今天上午会继续向国王提出撤军要求,还不能放弃希望。我现在赶着去凡尔赛宫参加讨论,就先……” 德穆兰上来一把抓着安宁:“还讨论什么!讨论国王怎么用刺刀来驱逐代表吗?这种时候就应该武装起来,挽救国民议会! “弗罗斯特先生,请率领我们吧!” 安宁正要搪塞,他刚刚拦下的马车车夫,一挥鞭子,走了! ——你别走啊!以国民议会的名义命令你停下! 安宁内心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但是车子一溜烟的走远了。 完了(liao第三声),这下要成领头羊了。 安宁迅速完成了思想的迭代:跑是跑不了了,那干脆就在这个位置上站好这班岗吧。 于是安宁换了个表情,他推开面前的德穆兰,径直向刚刚他站的那个桌子走去。 安宁爬上桌子,扫视了一下整个广场。 这个时候整个广场的人都屏气凝息,一下子万籁俱寂。 安宁:“国王陛下以为把军团集结起来,就能吓倒我们!不,他想错了!团结的公民永远不会被击溃! “武装起来,公民们!” 安宁说完,马上有人大喊:“武装起来!” “缴械近卫军!” 安宁双手平摊压下大家的聒噪,继续说道:“我知道在荣军院的地窖有大量的武器!” 你问安宁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偷看剧本知道的啦。 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跳出来较真,质问安宁从哪儿知道的。 安宁:“我们去荣军院!武装起来!” 这时候有人从广场外飞奔过来,在广场旁边找了个花坛站上去,大声喊:“公民们!圣安东尼区的人武装起来了,他们攻占了教堂,发现了大量的粮食! “教士们在囤积粮食,要把我们饿死!”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个突然传来的消息吸引:“什么?居然囤积粮食!” “除了教士,还有粮商,他们都想饿死我们!” 安宁眼看着众人的愤怒就要转向粮商和教士,赶忙呼喊道:“各位,为什么第二第三等级敢于无视我们的死活囤积粮食?” 其实粮商那是妥妥的第三等级,但是安宁混淆了这个概念,把粮商说成是第二等级。 安宁:“所以我们必须彻底改变法国的制度!取消第二第一等级的特权!为此我们必须声援议会!打倒特权! “只有打倒特权,才能真正改变我们的境遇!公民们,武装起来!去荣军院!” 安宁话音落下,许多人跟着一起喊起来:“去荣军院!” “打倒特权!” 众人簇拥着安宁,开始向荣军院进发。 这个时候安宁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荣军院怎么走着去,他在巴黎住了五年,只熟悉巴黎军官学院周围的地形,毕竟平时在那里上课,下课了到处溜达找地方吃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但是荣军院,这就在安宁的认知范围外了,实际上安宁平时在巴黎移动,都是坐出租马车。 他压根不懂该怎么从罗亚尔宫走到荣军院去。 现在他只是被众人簇拥着前进,完全不能自己决定去哪儿。 ——大家应该都知道怎么去荣军院吧? 安宁只能这样想。 别特么到时候一帮人在偌大的巴黎市内迷路就搞笑了。 这时候安宁突然看见梵妮从家里出来了,梵妮看了眼安宁,轻轻努了努嘴,然后转身开始快步走。 看起来梵妮打算给安宁带路。 帮大忙了。 到了荣军院,守卫荣军院的近卫军看起来很紧张,一看到这黑压压一大群人涌过来当时就有些动摇的样子。 这时候率领近卫军的军官大声下令:“全体举枪!别慌!” 士兵们举起了枪,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黑压压的人群。 安宁大喊一声:“住手!” 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大步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军官上前一步,对安宁说:“你就是这帮人的领袖吗?立刻解散他们!回家去!” 安宁一把推开军官,随便指着个近卫军士兵问:“你家里是干什么活儿的?” 士兵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是木匠,先生。” “很好,你是木匠而儿子,那你呢?” 他又指了旁边的士兵。 这次士兵立刻回答道:“我家里是裁缝。” “裁缝,很好!还有你呢?” “泥瓦匠,先生。” “好啊!你看看你们,你们是木匠、裁缝和泥瓦匠的儿子,现在却把枪对准了和你们一样的木匠、裁缝和泥瓦匠!同样是第三等级,为什么要把枪对准自己的同胞?就因为一个第二等级的贵族的命令吗?” 贵族军官见势不妙,立刻下领道:“别被他蛊惑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现在我命令你们,开枪!立刻开枪!” 安宁站稳了身体,直面近卫军黑洞洞的枪口。 尽管他知道历史,但这时候还是不免有些虚。 他的大无畏基本都是装出来了,其实内心紧张得要命,大量分泌的肾上腺都快让他的心脏突破胸腔的束缚奔向自由了。 这时候,刚刚那个木匠士兵率先放下了枪。 军官怒道:“你干什么?我命令你举枪!” 木匠士兵摇摇头:“不,我认得这位先生,他是安迪·弗罗斯特,贵族杀手,是我们平民的英雄。我不能向他开枪。” 安宁心想你特么也认识我啊?我怎么这么有名啊? 我能不能不要这么有名啊! 其他士兵也纷纷放下枪。 军官怒发冲冠,直接拔出长剑:“我命令你们举枪!” “不,我……”木匠士兵看了眼自己的同伴们,似乎从同伴们身上获得了勇气,于是斩钉截铁的说,“我拒绝!我不能向我的同胞开枪!” 军官气得直吹胡子,他上前一步,就要用手里的剑捅士兵的肩窝,但是安宁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军官握剑的手臂,把他给缴械了! 这下人群群情激昂,嚎叫着冲上来,把剩下的几个中士全给缴械了。 拒绝向群众开枪的士兵们被推到旁边,人们涌进了荣军院的院子。 安宁大声喊:“去地窖!武器在地窖里!” “在这边!”马上就有人发现了通向地窖的路,“门锁着!” “我是锁匠!我来开锁!”立刻有人自告奋勇。 片刻之后,大门被打开,群众涌进地窖。 大量的武器被从地窖里运出来,分发到每个人手上。 “还有大炮呢!”有人兴奋的喊,“快来几个人,帮我们把大炮推出去!” 这时候最开始把安宁拽进这个漩涡的德穆兰大声说:“弗罗斯特是炮兵军官!让他来指挥大炮!” 安宁想扶额。 妈耶,攻占巴士底狱的时候,指挥大炮的是个叫于兰的洗衣店的老板,因为其实于兰并不会用大炮,所以攻占巴士底狱的时候大炮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现在要换成我了吗? 最后巴士底狱被攻破,是守卫巴士底狱的士兵哗变了,阻止了要点燃火药同归于尽的德洛奈侯爵。 在士兵哗变之前,德洛奈侯爵就看大势已去,已经决定要投降,但是他提出的是有条件的投降,结果被民众拒绝了。 所以侯爵才威胁点燃火药。 简而言之就是,攻占巴士底狱的行动从头到尾民众都没有攻破城防。 但是现在,由安宁一个专业的炮兵军官来指挥火炮,那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毕竟巴士底狱不是能抵抗炮击的棱堡,是旧式的城堡,对火炮的抗性不高…… ——算了,不想管了,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认命了的安宁举起手:“好!我是炮兵军官,我来指挥大炮!” 071 新纪年的开端 这个时候安宁和某位被赶鸭子上架的黎元洪很有共同语言。 都说一个人的命运和历史的进程息息相关,现在他信了。 安宁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一点个人的努力都没有,全是被历史的进程推上来的。 但是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了,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一个炮兵军官,打炮肯定比真正历史上的那个洗衣店老板要准的。 不过安宁记得,荣军院的大炮好像是没有弹药的,所以大家才想着要去巴士底狱要火药和弹药。 就在这时候,几个长裤汉推着弹药车出来了。 好么,这个时空荣军院有炮弹,那就没有去巴士底狱的理由了啊? 这时候有拿着枪的人大声问:“我们该去哪儿啊?” “是啊,该去哪儿啊?”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他们根本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于是视线又都落到安宁身上了。 安宁犯难了,原本历史上,这帮人是为了给大炮找火药,去的巴士底狱——因为盛传巴士底狱有大量的火药和弹药。 后来洗衣店老板于兰推过来的那门有炮弹的火炮,是从别的地方缴获过来的,不是进攻巴士底狱的主力民众在荣军院缴的。 这会儿直接缴获了一整辆弹药车,根本就不愁火药弹药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下一步该干嘛呢? 安宁寻思着,去巴士底狱的理由已经没了,那总不能直接开去凡尔赛宫吧? 这时候,有个壮汉一拍大腿:“还犹豫什么,我们的目标是解救在凡尔赛的国民议会!我们去凡尔赛啊!炮打瑞士雇佣军,把议员先生们从瑞士雇佣军的监禁中救出来!” 安宁大惊,进攻巴士底狱要变成进攻凡尔赛宫了?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无缝衔接公审国王,走未曾设想的道路? 不不,不能这样,这样历史就脱轨了。 而且,两万瑞士雇佣军都是正规军,自己这帮民众估计还打不过。 瑞士雇佣军打赢了民众,可能会加强路易十六的信心,让锁匠国王坚定了武力镇压的决心。 不,不能这样。 安宁站在大炮上,高声喝道:“不能去凡尔赛,凡尔赛有两万瑞士军队,过去打他们只是白白牺牲而已!我们应该去巴士底狱!” 人群面面相觑。 “巴士底狱?为什么要去巴士底狱?” “和巴士底狱有什么关系?” 安宁这个时候大脑飞快旋转,编造着去巴士底狱的理由,很快他想到了:“公民们!巴士底狱是王权的象征,这个监狱还关押过伏尔泰呢! “如果陛下抓了进步人士,肯定会关押到巴士底狱去!据说还有哗变的近卫军士兵,也被关在那里! “我们进攻巴士底狱,一来是解救他们!二来是摧毁这座王权的象征,通过这个行动,告诉国王,我们已经不认他的王权了!” 安宁说完自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都说得啥啊,太牵强了吧。 但是人群欢呼起来,他们好像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我们已经不认他的王权了”。 人们大喊着回应安宁:“去巴士底狱!” “巴士底狱!” “我早看那座堡垒不顺眼了!” 人群又开始移动,好多长裤汉齐心协力的推着大炮和弹药车。 安宁偷了个懒,直接坐在了弹药车上,也没人说他什么。 大队人马从荣军院出发,一路上又有好多武装民众加入了队伍。 每当有新人出现,都不用安宁开口,大家会争先恐后的嚷起来:“各位,一起去巴士底狱!” 一般来说,那些武装起来的民众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加入了队伍,偶尔有几个会问:“为什么是巴士底狱,哪儿有什么?” 然后他们就会得到五花八门的回答,比较正常是复刻安宁的话的,说那里是王权的象征,攻破了那里就能声援国民议会的先生们。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回答,有回答说巴士底狱关着国民议会的先生们的,有说国王把哗变的近卫军士兵关在那里的,最过分的是还有人回答说,巴士底狱关着伏尔泰的。 伏尔泰都死了多少年了。 安宁根本懒得去纠正这些说法,反正局面已经乱作一团了,事后大概也不会有人计较这些。 总之现在的任务就是按着历史上的剧本,在7月14号这天攻破巴士底狱,确保历史不脱轨。 终于,大队人马开到了巴士底狱门口。 人群开始叫战:“开门!” “王权的象征,立刻向巴黎人投降!” “把伏尔泰先生放出来!” 安宁听到这喊声满头黑线:尼玛的,早知道刚刚我就不说伏尔泰了! 要塞司令官德洛奈侯爵在城墙上露出头,大喊:“我是要塞司令官德洛奈侯爵,这个监狱根本没有关你们说的那些人!” “你撒谎!”有人大喊。 “对,开门让我们进去看看!” “把伏尔泰先生放出来!” 安宁皱着眉头,想去抓住那个喊伏尔泰的家伙,抽他几个大嘴巴。他都怀疑这货是故意这么喊的。 德洛奈侯爵怒道:“什么狗屁!胡闹!这里是皇家监狱,我奉国王的命令镇守这里!没有国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监狱的大门!” 安宁心想,也该你今天死在这里,你提谁不好提国王。 人群立刻激动起来,好多人扭头催促安宁:“弗罗斯特先生,这是个国王的走狗,开炮吧!” “对啊,开炮吧!” 安宁挠挠头,他记得历史上攻克巴士底狱的过程中,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德洛奈侯爵一开始想谈判来着,所以放了民众的代表进巴士底狱谈判。 怎么不按着剧本走啊? 难道就因为我这个蝴蝶煽动了翅膀? “弗罗斯特先生!开炮吧!率领我们踏平这个堡垒!” “对啊,开炮吧!” “请率领我们吧!” 安宁撇了撇嘴,大手一挥:“装填火炮!” 命令下达,几个长裤汉立刻爬上弹药车,开始笨手笨脚的从弹药箱里拿预制好的火药筒。 是的,法军这个时候,经历过炮兵总监吉伯瓦尔的改革,已经开始使用预制成型的火药筒,这个在全欧洲都是比较先进的做法。 安宁看长裤汉们笨手笨脚的,便挥手呵斥道:“让开,让我来!” 他卷起袖管,亲自拿起炮筒擦,擦干净火炮内膛之后,拿了一段预制火药,塞进炮膛,推到最里面压紧,然后再拿了一颗炮弹怼进炮膛,同样用棍子压紧。 装填完成之后,安宁挥手下令:“来几个勇敢的人,跟我一起把炮推上去!” 立刻有几个精壮的小伙子站出来。 他们齐心合力推着大炮,走向巴士底狱的大门。 德洛奈侯爵在城堡城墙顶上看得真切,大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我命令你立刻停止危险的举动!” 安宁也扯开嗓子吼回去:“你要让我们停止行动,就放下吊桥,交出堡垒!” 德洛奈侯爵沉默了几秒,又大喊道:“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快住手,不然我们就要开枪了!” 安宁不再回应侯爵,而是对推着火炮的人下令:“快推火炮!” 巴士底狱作为一个传统的要塞,有好几道防御,最外面的防御就是保护主城门的瓮城,瓮城的外面是个吊桥。 虽然巴士底狱周围的壕沟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就被填平了,但是这个瓮城和吊桥提供的防护还是切实存在的。 想要进攻主城门,就得放下吊桥。 历史上这个吊桥是被几个翻过瓮城城墙的年轻人放下的——是的,他们翻过了瓮城的城墙。 但是现在,看起来需要安宁的大炮发言了。 安宁指挥众人把炮推倒了吊桥前面几十米的位置。 “停!放开大炮!” 众人松开大炮的轮子之后,安宁亲自上前,操作大炮进行瞄准。 安宁的系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把大炮识别成了安宁的手持武器,给出了一个仿佛坦克世界的那样的准星,用一个虚线圈标注出了炮弹可能的落点。 安宁一看不行,距离还是太远,不能保证一炮命中吊桥,于是再次挥手下令:“继续往前推!还不够近!” 刚刚那几个小伙子再次合力推起大炮的轮子。 “一、二,起!” 大炮缓缓接近吊桥。 德洛奈侯爵的声音再次传来:“快停下!再不停下我就要开火了!有事好商量!” 安宁听到侯爵的话,心想果然这个侯爵先生,和历史上一样其实并不是坚定的站在王权那边。 侯爵还是想和包围要塞的民众谈一谈的。 但是问题是吧,我都把炮推到这个位置来了,结果却不开炮,有这样的道理吗? 你看看周围的人群,他们脸上可都是写满了对炮声的期待啊! 火炮前进了十米之后,安宁再次喊停,然后亲自操炮瞄准。 瞄好了之后,他吧引信插进火炮上方的洞里,确保引信深入了装药。 “火把!”安迪·弗罗斯特大喊一声。 马上有人把火把塞进他手里。 安宁:“历史会记住这一刻的!这声炮响,开创了属于自由的新纪年!” 说罢,安宁点燃了引信。 072 攻占巴士底狱 大炮轰鸣,炮口喷出的白烟一下子遮蔽了安宁的视野。 他完全看不到炮击的效果。 这个年代的火器都这破毛病,一开火前方就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见,非得等风吹散了烟之后才会看到东西。 但是周围人的欢呼声肯定不会有假。 人群欢呼着向前冲去,明显是刚刚安宁那一炮轰开了什么东西。 安宁一把拉住也要往前冲的德穆兰:“等一下!你疯了吗?瓮城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守军屠杀攻进第一道门的敌军的。” 德穆兰疑惑的看着安宁:“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毫无办法了吗?” 安宁还没答话,城门方向就响起排枪和惨叫。 安宁:“你看!” 德穆兰:“别你看了!是你带领大家来攻击巴士底狱的,现在你难道想告诉我们,光靠步兵没办法冲进要塞吗?” 安宁有点想告诉这位记者,现实历史上还真就是到最后都没冲进去,最后是德洛奈侯爵先动摇了,打算用点燃火药和进攻者讲条件,结果最后不愿意继续杀伤民众的士兵哗变了,夺下了侯爵手上的火把。 可惜安宁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拍了拍身旁的大炮:“你说什么呢!不是有这个吗?来人啊,去旁边民居里搞三床厚被子过来,再打几桶水过来!” 巴士底狱要塞本来要求是附近要留出足够的空间保证要塞的射界,但是要塞建立都上百年了,巴黎城市发展迅速,周围早就全是民房了。 安宁的指令下达后,长裤汉们立刻跑向民居找棉被。 而安宁则再次装填火炮。 没错,因为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是炮兵出身,所以全部的装填活儿都只能他来干。 很快长裤汉们就从附近民房里“征用”到了棉被,安宁把棉被盖在大炮上,下令浇上水,然后让自己的手下躲在湿棉被下面推着大炮前进。 这招可是安宁从后来的战争电影里学到的,这在电影里叫“土坦克”,《小兵张嘎》里面就出现过。 安宁:“为了法国,前进!” 他的临时手下们立刻呐喊起来:“用劲,起!” 土坦克就这么被推着前进,安宁跟在旁边猫着腰,压低身形躲在湿棉被后面。 通过破碎的吊桥的时候,从瓮城顶上浇下两勺滚烫的油,结果全都倒在棉被上了。 安宁大喊:“快推!别让他们扔火把下来点着油!” 推炮的小伙子一起怒吼起来,怕大炮推进了破碎吊桥后的门洞。 持枪的群众跟着跑车,这时候全都举枪射击,把瓮城顶上的守卫给打了回去。 跑车被推进了瓮城的内院。 放眼看去,内院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很多尸体,一个断了手的女人正在尸体里到处扒拉,念念有词:“我的手……我的手去哪儿了……” 德穆兰跟在安宁后面进了内院,一看这场面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天呐。幸亏你拉住了我……” 安宁一把将德穆兰按到棉被后面。 正好这时候排枪打来,在棉被上打出“啾啾”的声音。 排枪过后,安宁掀开棉被,露出炮口。 他亲自操炮瞄准,对准了就在咫尺的内门。 城墙上有人惊呼:“他们要炮打内门了!” “这破门根本经受不住炮击的!” 安宁拿起火把,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这个距离炮弹必然会直击大门! 炮响震撼着这座古老的堡垒,带着刺鼻味道的白烟再一次遮蔽了整个视野。 在回档的炮声之外,安宁还隐约听到了炮弹砸碎木头的声音。 命中了! 正好这时候有穿过瓮城门洞的风吹散了炮击的白烟,于是安宁清楚的看到巴士底狱的正门被轰掉了一大块,露出断裂的门闩。 门闩断了!现在那个门可以直接推开! 安宁大喊:“大门被轰烂了!冲啊!” 群众欢呼起来,涌进瓮城大门。 安宁心想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可以退居二线看戏了,正准备让出路来,突然有个长裤佬指着安宁喊:“等一下!兄弟们!是弗罗斯特先生攻破大门的!他理应第一个踏进巴士底狱!” ——什么?不,我不需要这个荣耀! 安宁正要推辞,另一个长裤佬大喊:“我们抬着他进去!” ——等下你们干什么! 安宁忍不住喊出声:“不,别抬我!” 然而根本没人理他,长裤佬们七手八脚扛起安宁,冲向破碎的城堡大门。 安宁大喊:“你们放下我!小心啊!进了城堡内部,第一个庭院也是专门设计出来屠杀进攻者的!” 然而群情激昂的状态下,根本没人听安宁的话。 他就这么被众人抬着进了巴士底狱要塞内部。 结果刚进去,众人就看见在正对着大门的矮墙上列队的守军。 安宁说得没错,这种城堡内部的第一个庭院,都是专门设计给进攻者的陷阱。 德洛奈侯爵高喊着:“开火!” 矮墙上两列横队的守军士兵齐射了,白色的火药烟雾直接挡住了他们每个人的脸庞。 铅弹撕碎了冲进城的长裤汉们。 他们倒地的同时,安宁也被摔在了地上。 安宁:“他妈的!都叫你们别扛我了……” 他站起来,发现前方矮墙上,守卫部队正在装填。 再看看周围,根本没有躲的地方——这个庭院就是设计成这个样子,保证冲进来的进攻者会被守军的火力屠杀。 安宁想往后退,结果发现后面是潮水般涌入的进攻者。 ——草,这不就只能向前了吗? 不能等守军完成装填! 安宁拔出自己的军官佩剑,怪叫一声,一马当先冲向守军。 他直接架开第一个守军刺过来的刺刀,一脚踹向毫无防备的下盘,趁着对方架势崩溃的空档上前一步,一剑封喉。 干掉第一个敌人之后他大声喊:“士兵们!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们在向谁开枪!这些人和你们一样,是平凡的父亲、儿子和丈夫!我们没必要互相厮杀!” 然而安宁喊晚了,愤怒的群众已经冲上前,用干草叉和其他家伙事吧守军士兵们一个个击倒。 安宁跳过守军们的阵线,冲向德洛奈侯爵。 侯爵拿着火把,他身后就是堆成山的火药。 “你别过来!站住!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 安宁一剑砍向侯爵拿着火把的手。 侯爵惨叫一声,火把也脱手跌落。 安宁大惊,赶忙伸手抓火把。 抓住火把的时候他感觉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妈耶!我手贱砍这一剑干嘛啊?安宁一边想一边冷汗直流。 但是既然自己成功拿住了火把,那肯定要摆一个帅气的姿势。 安宁高举火把,手中的剑直指侯爵的喉咙:“投降吧,侯爵!” 然而侯爵并没有获得投降的机会,愤怒的长裤汉冲上前,用干草叉和刺刀狠刺侯爵的身体。 一名壮汉一边刺一边怒道:“叫你抵抗!叫你打死了我的朋友!” 不堪忍受的侯爵大喊:“够了!让我死吧!” 于是另一名壮汉冲上来,高举手中的伐木斧,在安宁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斧头剁掉了侯爵的脑袋。 人们欢呼起来。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监狱里的犯人救出来了!” 安宁扭头,看见好几个穿着囚服的人一脸懵逼的被众人从城堡的主塔里拽出来。 人群聒噪起来:“问问他们是谁!” “伏尔泰先生是哪位啊?” ——快别提伏尔泰了! 安宁决定打断众人对这些囚犯身份的追究,他甩开嗓门,压过了所有的聒噪:“先生们!你们自由了!” 群众立刻跟着大喊起来:“自由!” “万岁!” 073 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 这个时候,其实不光安宁一个人没有去凡尔赛宫履行代表的职责。 这个时候第三等级代表巴依,和第二等级代表拉法耶特侯爵都在巴黎市政厅。 巴依刚刚率领巴黎市的文官们逼宫,迫使巴黎原来的贵族老爷们放弃了自己的权力。 现在他们正在商讨成立巴黎**领导巴黎的事情——没错,法国大革命时期市民夺权之后建立的巴黎统治机构也叫巴黎**,和将近一百年后的那个伟大的组织同名。 “为了维持治安,”巴依看着拉法耶特说,“我们必须抽选声誉良好的公民组建国民自卫军,我想自卫军总司令一职只有拉法耶特侯爵有资格胜任。” 拉法耶特点了点头:“现在这个局面,我自当为立宪事业贡献一份力。” 巴依身边的几位绅士发出赞叹的声音,其中一位松了口气:“太好了,等国民自卫军组建完成,我们和陛下就有谈判的本钱了……” 巴依点点头:“对,到时候就可以用较为激进的办法,迫使陛下让步……” 突然,有人大喊:“各位!巴士底狱,被攻破了!” 在场的先生们全都安静下来,似乎一时没能接受这个信息。 巴依看着来报信的人,疑惑的问:“什么地方被攻破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巴士底狱!巴士底狱被武装民众攻破了!德洛奈侯爵被民众斩杀游街呢!” 拉法耶特皱眉道:“怎么可能,巴士底狱虽然设计已经落后了,根本没有采用杜邦的防御学说,但是那毕竟是个堡垒啊!手无寸铁的民众怎么可能攻得进去?” “民众从荣军院获得了武器,然后在皮匠之子安迪·弗罗斯特的率领下攻克了巴士底狱!” 拉法耶特一脸诧异:“他怎么做到的?攻占巴士底狱,如果是正规军,可能要打个一天呢!他怎么做到在怎么短的时间内攻破要塞的?难道他找到了二十门以上的大炮?” 传消息那人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好像……只有一门。” 拉法耶特作为在场的唯一一名军人,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一门炮?就靠着一门炮攻克了要塞?”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攻克巴士底狱之后,群众们正在游街庆祝呢,你也许可以去找更清楚情况的人问个明白。” 这时候巴依开口道:“这是个好事啊!拉法耶特先生,巴士底狱是整个巴黎最坚固的堡垒,而且是王室关押启蒙人士的地方!他被攻破了,相当于一声断喝啊!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逼迫陛下做出让步!” 拉法耶特面色凝重:“不能盲目乐观,陛下手上还有两万瑞士雇佣军呢,万一他决定采取强硬手段怎么办?我看我们应该立刻编组国民自卫军!正好巴士底狱被攻破了,城内支持新思想的人应该都已经行动起来了,招募他们编组自卫军会很方便!” 巴依:“那自卫军的军装,就用巴黎市徽的红蓝两色如何?” 拉法耶特摇头:“不,红蓝两色只代表巴黎,我应该把代表皇室的白色也加进来,红白蓝三色,这样国王也有一个台阶可以下,不至于把国王逼得太紧!” 巴依点点头:“就这么办!” ** 同一时间,巴士底狱被攻克的消息传遍了巴黎。 而马拉这个时候,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奋笔疾书,撰写明天人民之友上要发表的文章。 这时候突然有人用力敲门。 “进来!”马拉应了句,手上的笔还在飞快的书写着。 德穆兰开门冲进来,情绪激动的对马拉喊:“你怎么还在房间里啊!” “我在写明天的社论,这很重要!” “巴士底狱被攻克了!” 马拉停下笔,抬头疑惑的看着德穆兰:“哪个巴士底狱?” “就是关押伏尔泰的那个巴士底狱啊!就在刚刚他被安迪·弗罗斯特先生率领的公民们攻破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马拉瞪着双眼,嘴巴微张:“这……” 突然,慢了半拍的他狂喜起来:“这意味着王权的象征崩塌了!你确定是武装起来的公民们攻破的巴士底狱吗?” “我当然确定!整个现场只有安迪·弗罗斯特先生一个军人!剩下的都是武装起来的公民! “弗罗斯特先生亲自装填大炮,指挥大家推着大炮抵近开火,只开了两炮就打破了两道城门! “然后弗罗斯特先生拔出自己的长刀,高呼一声‘公民们跟我上’,就一马当先的冲进了要塞! “我就在现场,亲眼看见这一切的! “弗罗斯特先生一个人,连着砍倒了好几个守城的近卫兵,一直进逼到守将德洛奈侯爵面前,然后大声说:‘我以全巴黎全体公民的名义命令你放下武器!’” 马拉狂喜:“以全体公民的名义!然后德洛奈侯爵就投降了?” “没错,他投降了,弗罗斯特一个健步上前,一刀斩断了侯爵身边的要塞军旗!” 马拉激动得站起来,来回踱步:“太精彩了!我怎么没有亲自在现场呢?我应该亲自在现场!见证这个时刻才对!” 德穆兰:“我在现场啊!我替你见证了一切!而你,可以用你的笔,让全巴黎的人都见证这一切! “让!” 德穆兰呼唤着马拉的名字。 “让!拿起你的笔来,把这光荣的一刻传扬开去!这个时候凡尔赛的先生们需要这份声援!让国王知道,巴黎的公民们不怕他的刺刀了!” 马拉停止踱步,一屁股坐到桌前:“你说得对,我应该写一写这个!我确实要写!” **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巴黎的每个角落。 巴黎大大小小的酒馆里,亲历了攻占巴士底狱的人都成了讲述者。 比如在离巴士底狱不远的圣安托万区的某个肮脏的酒馆里,人们就把一个酒糟鼻子的糟老头子围在中间。 “我跟你讲,我们还救出了伏尔泰先生!”糟老头子打了个酒膈,煞有介事的说。 立刻有人提出异议:“伏尔泰先生早就死了,被葬在先贤祠啦!” 糟老头子两手一摊:“那……我不知道,反正我们救了一个伏尔泰先生,可能是他儿子吧。 “我亲耳听到弗罗斯特先生说的!伏尔泰先生被关在巴士底狱里!我们为了救他才推着大炮去的!” 老头又喝了口酒,打了个长长的酒膈,才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讲,弗罗斯特先生仿佛我主附身一样!他只是轻轻一脚,就踹开了巴士底狱的大门!然后又轻轻一脚,就踹开了二门!” 有人大声反驳:“不对!明明他是用大炮轰开的!” 老头翻了翻白眼:“哼,你不懂了吧!要塞那是轻易能把大炮推进去的吗?大炮可是有炮架的,有那么宽的车轴呢!要怎么从要塞的小门里推进去?就是弗罗斯特先生用脚踹的!只是声音非常巨大!你想啊,那一脚把大门都踹开了!声音能不响吗?所以大家就以为是炮声啦!”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好像是有一点道理啊!” ** 这天晚上八点,消息终于传到了凡尔赛宫,一份报告被放到了路易十六面前。 路易十六疑惑的拿起报告,开始阅读。 他刚刚才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今日无事”的字样。 读完报告之后,路易十六抬起头,看着他的宫廷总管里昂古尔公爵:“这是一场叛乱吗?” 公爵摇摇头:“不,陛下,这是一场革命!” 074 自由元年元日的夜晚 这天半夜,安宁被起义民众簇拥着到了巴黎市政厅。 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巴士底狱守备司令德洛奈侯爵的尸体。 看见尸体拉法耶特皱眉:“我上周还和德洛奈侯爵打桥牌呢。” 安宁忙说:“我试图阻止群众的私刑,但是已经晚了。”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吧。”拉法耶特侯爵叹了口气,“民众的愤怒只是这样就消失了,应该算一件好事。” 看起来拉法耶特并不是非常在乎德洛奈侯爵这个朋友。 “美国国父”换了个话题:“听说你亲自指挥的攻城?你怎么做到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攻破要塞的?” 安宁笑道:“没什么秘诀,我只是把大炮推到距离城门不到五十寻的地方开火。我先对着吊桥开火,然后把大炮推进了瓮城内,对着内门轰了一炮。” 安宁话音刚落,好事者就添油加醋的说:“弗罗斯特先生还亲自冲进了要塞内院,亲自击破了在内院想要阻挡进攻者的守军。” ——我那是亲自冲进去的吗?我是被这帮死鬼抬进去的! 然后他们被一个排枪打倒了,我特么摔个屁股墩,还不得不肉身冲阵。 我特么简直倒霉透了。 拉法耶特听着这个自告奋勇的家伙的描述,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安宁:“你还亲自冲进了城堡内院吗?太惊人了,做出这么多危险的举动之后,您身上居然连个伤都没有! “难不成您就是那个被战场眷恋着的人?” 等等,什么被战场眷恋着的人,还挺酷——不对,不要再给我加莫名其妙的称号了! 这时候巴依上前一步,对安宁说:“攻克巴士底狱,是大功一件啊!可惜现在这个局面,我们也没法再给弗罗斯特先生什么嘉奖,您看您是否愿意担任新组建的国民自卫军的副司令? “攻占巴士底狱的英雄在,会大大提振国民自卫军的士气!” 安宁撇了撇嘴,在巴依说到“副司令”这个词的时候,安宁注意到拉法耶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看起来拉法耶特侯爵并不希望一个平民炮兵军官来当他的副手。 做出这样判断的安宁立刻开口:“这个,我只是个尉官,不适合担任副司令这个这么重要的职位。我觉得我可以担任国民自卫军的炮兵教官,负责训练国民自卫军炮术。” 拉法耶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舒缓起来。 侯爵先生的心思还真是简单易懂。 拉法耶特:“既然弗罗斯特先生毛遂自荐了,我觉得就这么着吧。弗罗斯特先生能如此快的攻破巴士底狱,显然对火炮的运用已趋化境,担任炮兵教官绰绰有余! “我认为可以把国民自卫军所有的炮兵都交给弗罗斯特先生率领!” 这个时候,很多传统将领会把大炮视作一种添头,认为陆战的胜负还是要靠线列步兵的密集对射和冲锋。 历史上的革法军队,也是到了拿破仑时代,才开始格外重视炮兵的运用。 现在拿破仑时代还没有到来,显然拉法耶特还是把炮兵视作已经锦上添花的力量,而不是当做战役的决定性力量。 所以拉法耶特轻易的把未来将要组建的国民自卫军的整个炮兵部队都交给安宁指挥了。 安宁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职位砸到,一时间也有些懵逼,怎么个意思,自己这个国民代表,突然兵权在握了? 这时候巴依又说:“另外,弗罗斯特先生,明天我们准备前往凡尔赛宫面圣,请求他撤走皇家瑞士雇佣军。” 好家伙,这种时候这哪儿是面圣啊,分明是去逼宫的。 拉法耶特侯爵:“作为攻占了巴士底狱的英雄,弗罗斯特先生自然应该和我们同去。” 安宁心想别吧,我刚刚把王权象征的城堡给扬了,然后你就让我跑去见国王? 怎么着,你还想让我跟国王讲讲我怎么攻破他的要塞的? 内心虽然这样吐槽,但安宁嘴上是这么回应的:“我明白了,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同行吧!” 话音刚落,奥尔良公爵托勒斯泰尔带着两个随从进入了市政厅。 “自由!”奥尔良公爵高呼道,“街上的群众载歌载舞的,都把今天称为‘自由元年’呢!安迪,你干得好啊!你干得非常好!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是怎么用脚踢开巴士底狱大门的?” 安宁不由得蹙眉,其实闻那股酒气,就能猜测奥尔良公爵已经喝高了。 而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内容,则进一步表明此时此刻奥尔良公爵处于一个极度不清醒的状态。 奥尔良公爵:“你到底怎么攻破的要塞嘛!说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安宁不觉得这个时候跟公爵能把话说清楚,便岔开话题道:“公爵先生,您到市政厅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您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安宁话音刚落,就听见身旁的巴依嘟囔:“哪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他显然就是喝高了,找个地方和人聊天来了。” 拉法耶特摇摇头:“喝酒确实误事。所以一般我宴会上喝酒只喝一点点,剩下的都悄悄倒掉了。” 这时候发酒疯的奥尔良公爵忽然开始喊“巴黎万岁”。 ** 这天后半夜,安宁在市政厅提供的客房里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安宁一睁眼,就看见面生的仆人拿进来一套军服。 安宁:“这是?” “拉法耶特先生认为今天面圣应该穿军官的正装,所以专门派人去你家拿来的。” 安宁挑了挑眉毛,然后问了句:“我家的小女仆给的?” “好像是的。我不是去负责取衣服的人,详细并不知道。” 安宁撇了撇嘴,从床上站起来,开始换军装。 他刚把军装穿好,拉法耶特就踱着方步跑来了,还在敞开的门上轻轻敲了敲。 安宁:“早上好。” “早上好,人民的猛虎!” 安宁不由得皱眉:“这又是谁给我起的绰号?” “你的朋友马拉,在他的报纸人民之友上。他已经把你吹上天了,好像你是凭着一己之力就攻克了巴士底狱。” 安宁:“当然没有这样的事情,这是以讹传讹。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拉法耶特挑了挑眉毛。 安宁赶忙岔开话题:“对了,皇宫方面的动静如何?” 拉法耶特:“陛下昨天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今天他召集了在巴黎的所有高级将官开会,包括布罗依元帅。暂时不知道陛下要用什么手段来应对。” 安宁想起来了,这个布罗依元帅是个新贵族,本身是倾向于大革命的——实际上这个时候巴黎所有有头有脸的贵族,基本都是倾向于立宪和变革的。 既然陛下把布罗依元帅也叫去了,那之后武力镇压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了。 安宁稍微松了口气,他昨晚睡梦里都在担心,自己对历史的插手,会不会让历史发生改变,法皇没来由的硬气到底,选择武力镇压。 安宁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 拉法耶特从衣帽架上取下安宁的帽子递过来。 安宁这才发现,军帽上已经粘好了红白蓝三色的圆徽。 这一定是梵妮在家准备的。 安宁似乎能看见梵妮昨天半夜点着蜡烛做这个圆徽的样子。 安宁接过帽子,戴在头上。 拉法耶特:“你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就去凡尔赛面圣吧。” 075 垂头丧气的陛下 刚到凡尔赛宫,王宫的总管就告诉拉法耶特和安宁,国王陛下在一楼的偏厅等他们。 一进偏厅,安宁突然觉得自己戴的军官狗牌有点发烫——因为在场有一堆将军,人人都戴着将军的标记,他这个尉官的狗牌一下子就显得卑微如蝼蚁。 布罗依元帅开口道:“这位……该不会就是亲自攻占巴士底狱的那位皮匠之子吧?” 安宁点头:“是的,就是我。” “听说你一脚踹开了要塞的大门?”元帅问。 安宁心想妈的谁传的这个消息,我要知道是谁胡说八道,一准要你好看。 安宁:“不,我是用大炮抵近轰击,才打破了要塞的大门。” 另一名将军说:“你还亲自带队冲进了要塞内庭?很勇敢嘛,国民自卫军有你这样的勇士,一定能以一当十。我猜他们让你当了自卫军的副司令?” 安宁听出来,这个将军在阴阳怪气。 他们大概觉得国民自卫军都是一群街溜子,有些瞧不起。 拉法耶特接口道:“不,自卫军聘请他担任炮兵军官,他是巴黎军官学院的数学教师,应该非常适合这个职位。” 这个时候,路易十六咳嗽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路易十六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礼服上披着大到影响走路的蓝色斗篷,斗篷上秀满了白色的鸢尾花。 玛丽王后站在他身边,同样一身盛装,然后头上还戴着个爆炸头假发。 安宁不由得多看了王后的假发几眼,说实话,他对这种头型的印象大多来自黑人女性,没想到这个年代法国夫人们居然流行戴这种头型的假发。 路易十六清了清嗓子,然后看着拉法耶特说:“那个,最近巴黎治安非常的糟糕……” 拉法耶特打断路易十六的话:“国民自卫军会担起责任,负责维持全巴黎的治安。我们会和巴黎的民选官员一起通力合作。” 路易十六撇了撇嘴:“好,好,你们合作很好。那个,关于巴士底狱……” 拉法耶特朗声道:“民众攻占巴士底狱,是为了表达对议会的声援。如果您同意撤走驻扎在凡尔赛的瑞士雇佣军,保证国民议会议员的人身安全,我想民众们应该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路易十六看起来非常的沮丧,他看了眼身边的玛丽王后,然后叹气道:“好吧,好吧。我会让瑞士军团撤回原来的驻地,这样就行了吧?” 话音落下,布罗依元帅点了点头,赞了一句:“陛下的决定十分明智。” 安宁仔细观察着路易十六,他看起来就像个被拔掉羽毛的公鸡,竭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国王旁边的王后吊着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恶狠狠的盯着安宁。 安宁心想王后你别恨我啊,我特么是被裹挟了,真不是我想出这个头啊! 路易十六又叹了口气,然后说:“现在,我要去见在凡尔赛开会的国民议会代表们,希望你们两位也同行。” 拉法耶特点了点头:“我们当然会同行,我们本来也是国民议会的代表。” 路易十六略显震惊:“你们也是吗?” 然后他看到了安宁,于是撇了撇嘴:“哦对,你们当然是。你就是那个说除非用刺刀,不然无法强迫代表离开的人!” 安宁心想您才想起来啊。 路易十六抱怨道:“我还没有用刺刀对付你呢,你先拿起刺刀来向我示威了!” 安宁想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被裹挟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说人家也估计也不会信,就作罢了。 玛丽王后全程恶狠狠的瞪着安宁,一副要把安宁生吞活剥的样子。 ** 接下来,路易十六到了国民议会所在的御前会议厅,向代表们宣布了让瑞士军团撤军的消息,然后责令代表们尽快出台切实有效的办法,恢复巴黎市的治安。 说完这些后,路易十六就逃跑一样的离开了。 国王前脚刚走,后脚房间里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丹东率先站起来,看着安宁,拼命鼓掌。 米拉波大喊:“干得好啊,弗罗斯特先生!你这手武装逼宫,挽救了整个议会!” 安宁只能笑笑,事到如今,自己只是被裹挟参与了攻占巴士底狱这种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安宁迅速被议员们包围起来,每个人都想跟他握手,每个人跟他握手的时候都会盛赞安宁的当机立断和勇猛。 等握手握得差不多的时候,安宁俨然已经是“国民议会的拯救者”。 拉法耶特这个新任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就这么被议员们晾在旁边,除了几个原本就和他熟识的第二等级代表之外,就没人上前和他打招呼了。 安宁好不容易跟人握完手,这才对大家说:“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真正迫使国王让步的,还是拉法耶特先生的国民自卫军! “正是因为有国民自卫军的存在,国王才放弃了用瑞士军团解散议会。” 众人这才把目光投向拉法耶特。 拉法耶特笑道:“没有弗罗斯特先生果断攻克巴士底狱,陛下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震撼,很可能不会这么干脆的撤军啊。总而言之,弗罗斯特先生居功至伟。” 安宁皱着眉头,总觉得拉法耶特这话不是发自内心的。 ——妈的,该不会我这波风头出太猛,得罪了拉法耶特吧? 实际上安宁所知的大革命历史里,攻克巴士底狱之后,拉法耶特就是得利最多的人,不但成为了巴黎国民自卫军的总司令,还成了国王眼前的红人。 过几天国王去巴黎市政厅,还是拉法耶特亲手给国王戴上象征革命的三色徽呢。 妈的,我这么横插一脚,该不会原本拉法耶特得的好处,要被我掰下大半去吧? 搞不好会被拉法耶特给记恨上…… 安宁又看了眼拉法耶特,然而这位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把话题带到了其他方向上:“各位!瑞士雇佣军对议会的威胁已经解除了,接下来我们要解决巴黎市内治安的问题!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通过安抚市民的法案。” 米拉波立刻说:“我们应该通过一个承认人民主权、承认自由、平等和博爱之原则的议案!这样就能安抚民众了!” 安宁心想毛啊,真正安抚群众是要给他们面包啊,现在巴黎民众上街闹事,主要是为了抢面包好吗? 但是他没有说话。 他今天风头已经出够了。 076 “这些鲜血真的这么纯洁吗” 7月十六号,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搭马车前往巴黎市政厅。 国王此行主要是向巴黎民众表明自己接受革命的态度。 为了表明自己和群众站在一起,国王没有穿华丽的礼服,反而打扮得像个巴黎市政府的文员。 难以想象,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个想要以瑞士军团的武力强行驱逐国民议会的强硬的国王。 但是玛丽王后依然盛装出行,华丽的裙子有着层层叠叠的蕾丝,金线绕了一圈又一圈。 新成立的巴黎公设成员和国民自卫军的高级军官一起,在巴黎市政厅迎接了路易十六。 安宁一个尉官,混在一帮校官里面,还要站在最前排,就在拉法耶特旁边。 毕竟他可是“议会的拯救者”,“一脚踹开巴士底狱的人”,名气大。 其实安宁自己选的话,他倒是想藏到后面去。 路易十六进了市政厅大厅,和巴依为代表的市政官员寒暄了一番,然后拉法耶特就上前一步,亲手把一个三色圆徽别在了路易十六的船形帽上。 路易十六挤出笑脸,然后对在场的各位头面人物来了句:“人民万岁!” 安宁都惊了,他愣是没想到“人民万岁”这话会从一位“万岁爷”口里冒出来。 看起来路易十六已经完全被革命的气势压倒,决定全面对革命派妥协了。 路易十六喊“人民万岁”的时候,安宁看到玛丽王后翻了个白眼。 拉法耶特退回自卫军军官的行列后,现任的巴黎市长巴依对路易十六说:“市政厅准备发动民众拆除巴士底狱,以发泄民众对那座要塞的负面情绪。” 路易十六挥手道:“拆吧,拆吧!我昨天就签署命令,取消了巴士底狱皇家监狱,那座城堡,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古堡罢了。” 说完路易十六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凡尔赛宫去了。” 他转身向市政厅大门走去,玛丽王后立刻跟在他身后。 直到最后这位皇后依然在对安宁释放着自己的敌意。 安宁费老大劲才装作没有注意到。 市政厅外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群众,国王和王后上了马车,透过马车的小窗对群众挥手致意。 这时候不知道有谁喊了声:“陛下万岁!” 于是稀稀落落的“万岁”的声音响起。 突然,又有个更加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喊:“自由万岁!” 于是民众齐声高呼:“万岁!” 震耳欲聋的回应,和刚刚喊陛下万岁那应者寥寥的状况截然不同。 听到这一切的路易十六苦着一张脸。 车夫挥舞起马鞭,带着皇家标志的马车缓缓驶离了市政厅广场。 ** 第二天,安宁刚到凡尔赛宫的御前会议厅,就听见会议厅里传来慷慨激昂的说话声。 他进了会议厅,看见一位身披银色斗篷的代表正在慷慨陈词:“各位!暴力已经失控了!革命的当天,民众处死德洛奈侯爵,未经审判就处死了他! “那一天同样未经审判就被私刑处死的,还有巴黎的市长!他可是7月11号才刚刚被国王陛下任命为市长的,到了位置上还什么都没做呢! “先生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想想这些暴力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情景!不要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狂怒的民众是盲目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就杀死这些无辜的人! “必须在更多无辜者牺牲之前,停止这场运动,把所谓的革命彻底停下来!不然很快这个国家就一个好先生都不剩了!” 安宁皱着眉头,德洛奈侯爵被处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当时理论上讲,安宁是有可能阻止私刑的发生,但是他考虑到历史上德洛奈侯爵就是死在巴士底狱被攻破之后,所谓选择了维护历史本来的轨迹。 老实说德洛奈侯爵被处死的时候,场面确实有点血腥,让人忍不住同情这位侯爵。 这位贵族继续侃侃而谈的当儿,安宁找到了自己的伙伴们,便问:“这个人是谁啊?” 丹东:“不知道,好像是个乡下贵族。” 罗伯斯庇尔:“他显然是想通过德洛奈侯爵的遭遇,唤起我们的同情,让我们反对革命,这怎么可能嘛!” 安宁:“那你站起来反驳他呗。” 丹东:“难道不应该你做吗?你可是攻破巴士底狱的人,你就在现场。快,站起来跟大家说说,德洛奈侯爵是罪有应得!” 安宁心说我说个屁啊,老子现在想减少自己的影响力,尼玛的哪有骑墙自己成了墙的? 不等安宁说话,突然有人拍案而起,打断了贵族的演说:“够了!这种谬论我听够了!” 安宁眯着眼,看着站起来的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家伙。 丹东开口道:“哦,是巴纳夫,他是个很不错的律师,打赢了不少案子。” 律师巴纳夫怒道:“你把这些被私刑处死的人,都描绘成了大好人,无辜者,把处死他们的民众描绘成了恶人!可是,我问你,难道这些鲜血,就真的那么纯洁吗? “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罪恶之处吗?不!至少据我所知,德洛奈侯爵就杀死了数以百计的民众,其中还有孩子和女人! “不信我们可以问当时就在现场的弗罗斯特先生!” 安宁愣了一下:“啊?” ——别cue我啊!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上焦点位! 巴纳夫扭头看着安宁:“弗罗斯特先生,跟大家说说,那天在巴士底狱,牺牲了多少民众!” 安宁:“牺牲了很多,巴士底狱的瓮城里面,血流成河了。不过大部分都是男性,我没看到有女性战死。” 巴纳夫:“不管有没有女性!反正守军杀死了大量的民众,作为守军的指挥官,德洛奈侯爵难道不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还有前巴黎市长,他之所以被处死,因为他故意拖延武器的发放,民众怀疑他想阻止革命! “所以你看,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站在台上发言的那个贵族嘴角抽动着,但是却挤不出反驳的话来。 但是巴纳夫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巴黎的城市秩序已经失控,到处都是抢劫和纵火,我们确实应该尽快停止民众的过激行为。 “我们迫切的需要拉法耶特将军采用坚决的手段,恢复巴黎的秩序。” 拉法耶特:“我已经命令国民自卫军维持全市秩序了。不过光靠自卫军不行,议会应该尽快通过事实上承认启蒙思想、并且可以作为制宪基本原则的纲领性文件才行!” 安宁心想不,要安抚民众其实很简单,打击囤积居奇的奸商,让民众买得起面包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吭声,毕竟《人权宣言》也很重要,可以说是整个法国大革命的总纲领。 拉法耶特说完,米拉波站起来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开始起草纲领性的文件,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077 八月法令 接下来几天,国民议会的内容对安宁来说都相当的无聊。 他并不真的关心法国的宪法以什么原则制定,只是人在议会,得装出一个关心的样子。 老实说,这个比想象中要累多了。 遇到那些演讲犀利的代表到还好,可以听听慷慨激昂的演说,遇到演讲能力不行的,那就很让人犯困了。 安宁没想到的是,罗伯斯庇尔居然也是让人犯困那一档的,要说平时和他聊天觉得他还挺能说的,没想到一上台,他就变磕巴了。 罗伯斯庇尔也是个倔脾气,第一次演讲失败之后,第二天又上去演讲了,他好像卯着一股劲,非要攻下“演讲”这个难关不可。 安宁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想罗伯斯庇尔要是个美少女,那估计就要进“演讲特训”的支线剧情了。 可惜他不是,他是个来自阿拉斯的七尺大汉,还总穿同一件绿色大衣。 安宁估计,罗伯斯庇尔那绿色大衣,放到圣杯战争里高低得是个圣遗物。 这些天除了开会,安宁还多了个任务,就是操练国民自卫军的炮兵部队。 拉法耶特扔给安宁两百来号人,配备了从全城各个武器库里收缴过来的二十门大炮。 这二十门大炮各种口径都有,有步炮有骑炮,也就幸亏现在大炮打的炮弹对口径的要求不严格,不然真打起来准被后勤拖死。 安宁只能从20门炮里面挑了六门8磅炮,围绕这六门炮组建部队。 另外,拉法耶特还不给安宁分配驻地,所以安宁不得不跑去找托勒斯泰尔公爵,问公爵要了一座庄园,作为自己这只小小的炮兵部队的驻地。 庄园的位置在巴黎城郊,正好在巴黎到凡尔赛的路上。 有了装备和驻地,这只小小的炮兵部队总算有点像样了——但也只是有点像样而已。 安宁这只小部队和乌合之众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至少能歪歪斜斜的站成方队。 安宁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连个喊立正的人都没有,一伙人就那么聚在一起,吊儿郎当的看着安宁。 面对这样的乌合之众,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能咋办,士官又不是蘑菇,能从地里长出来。 后来安宁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说:“这样吧,都自由元年了,人人平等,不应该有军官老爷高高在上的管着你们了,这样,采用选举的办法推选士官吧,有没有人毛遂自荐?” 是的,安宁被逼无奈,在自己的部队里搞起了军事mz化,他要有现成的士官才不费这个力气呢,但问题是他没有。 一群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毛遂自荐。 安宁没办法,提高音量:“担任士官的人,我个人出钱,在公社许诺的军饷之外,再加一份军饷。” 两百人的部队,理论上讲应该十几二十个士官就够用了,安宁十年前系统给的钱一直没怎么用,都存着,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士官开工资。 当然安宁这点钱工资大概也开不了太久,以后还是要跟国民自卫军申报,从巴黎财政拿钱。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部队组建起来。 面对安宁开出的价码,有几个人明显心动了。 终于,一个络腮胡子的家伙举起手来:“我要选士官!” 安宁点头:“好!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我叫让,让·波尔,他们一般叫我大胡子。我曾经在军队里服过役,会走一二一,呃……没了!” 安宁:“让·波尔,很好,有谁对让·波尔担任士官有异议的吗?有异议就提出来!我们秉承平等原则,谁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 没有人起来反对,安宁便拍板道:“好!没有人有异议。那么开始投票吧,同意让波尔担任士官的,举手。” 众人面面相觑,陆陆续续都举起了手。 安宁:“好的,放下吧。让·波尔,你现在是第一班的班长了,我晋升你为下士,你要负责管理第一班的人。” 安宁说着随便点了十个人,指着他们对让·波尔说:“这就是第一班的成员了,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带他们到旁边互相认识一下吧!下面还有没有人要当士官的?来毛遂自荐一下!” 这一次,有好几个人举起手来。 安宁就这样用毛遂自荐加集体投票的方式,从派给自己的乌合之众中选出了二十名士官。 这天剩下的时间,就是这二十名士官带着部队进行基本的队列训练。 安宁把任务布置给新选出来的士官之后,就坐马车去凡尔赛宫继续开会去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被迫而为之的做法,给之后的国民自卫军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 ** 安宁开会和训练部队同时,局势也在迅速的发展着。 巴黎大革命的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法国,于是各地的民众纷纷起来推翻了旧有的统治机构,建立国民自卫军和地方自治议会。 而在农村,农民们几乎全都坐看城里人闹腾,直到一个谣言不胫而走。 谣言说,贵族们对城市里第三等级的夺权行径怀恨在心,准备在乡间发动反扑,派强盗进入乡间,进攻农村、破坏庄家、四处杀人。 大量的农民信以为真,于是像城里的同胞那样,选择了拿起武器。 整个七月剩下的日子,反抗的烈焰烧遍全国,农民们像巴黎民众攻破巴士底狱那样,攻破了贵族的庄园,把还留在乡下的贵族们送上了路灯柱。 这些和安宁都没有关系,他在七月剩下的时间里,主要精力都在怎么训练刚刚获得的这支小部队上。 时间到了1789年8月4日的晚上。 这天国民议会的会议依然一路开到了晚上,七点刚过,宫廷侍卫们就拿着烛台进入了代表们所在的御前会议厅。 肚子饿的代表此时纷纷离席,去隔壁的房间拿面包和甜点。 安宁倒是不饿,他在隔壁方面弄了一小碟饼干,一边吃着一边返回了会议厅。 就在这时候,会议主席穆尼埃站了起来:“各位!我刚刚收到一位朋友的来信,他向我讲述了发生在旺代乡下的事情!综合各方面的情报看,农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我们不采取果断的措施,可能会影响到即将到来的收获季! “影响到收获季,会导致粮食供应继续恶化!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暂停立宪的讨论,紧急通过一个关于农村的法令!” 话音刚落,米拉波就站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农村已经事实上失控了,以往的封建义务已经不复存在!农民们在骚动,是因为他们担心贵族老爷的报复! “这种时候,只要开诚布公的告诉农民,贵族不会报复,骚动就会结束了! “我提议,就从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的贵族开始!” 米拉波顿了顿,然后拍着胸脯说:“我,米拉波,自愿放弃包括领地在内的一切封建权力,拥抱自由!” 马上有旧贵族代表怒吼:“你的领地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我们的领地还在,我还保护着上面的百姓呢!” 旧贵族说完,马上有第三等级的代表站起来怒喷:“你保护百姓?只怕农民们不想要你的保护吧?要不是你在巴黎当代表,怕不是早就被农民绞死了!” “你!我的领民可是很爱戴我的!” “哼,只怕那些被农民吊死的乡下贵族原来也这么想的!” 就在两边针锋相对的当儿,奥尔良公爵突然站起来:“够了!我们成为国民议会的议员那一刻起,不就决定了要对封建体制发难吗?我认为是是时候了,我、奥尔良公爵托勒斯泰尔,正式放弃我拥有的封建权力!我封地上的领民,从这一刻开始,成为自由民!”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紧接着又一位公爵级的大贵族站起来:“我,阿图瓦公爵,放弃我的封建权力,我的臣民现在开始成为自由人!” 议会大厅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然后接二连三的有大贵族站起来,表示放弃自己的封建权力。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没有封建权力可以放弃,只能不断的鼓掌。 而最开始叫嚣“我还保护着领地上的臣民”的那位小贵族坐在那里已经说不出话来。 安宁看到他像丢了魂一样,连连摇头,嘟囔着什么。 他大概嘟囔的是“疯了,都疯了”。 表态的狂潮还在继续,一些小贵族也开始随大流,站起来表示放弃封建权力。 其实他们除了放弃封建权力,也别无他法,因为此时的乡间到处都是狼烟。 农民们正在狂怒的砸碎一切枷锁。 这个“放弃权力”之夜很快过去。 接下来几天,议会都在讨论彻底废除封建义务的决议,终于在8月11日,议会全票通过了完全废除封建义务与封建关系的《八月法令》。 整个废止一切封建义务的法令,被驿马带着,迅速传遍了整个法国。 078 宣言和面包 8月底的一天,巴黎城郊的庄园里,传来隆隆的炮声。 安宁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远方的标靶,几个着弹点都落在距离标靶很远的地方。 安宁还没开口评价,身后的梵妮就先开口道:“准头这么差,真糟糕。” “不,梵妮。”安宁摇了摇头,扭头看着自己的女仆,“这帮人接受炮兵训练才一个月,能把炮开出来就算胜利。” 安宁顿了顿,补了一句:“能开出炮来又不伤到自己就算胜利。” 梵妮:“这么低要求好吗?现在这个局面这么混乱……” 确实局面十分的混乱,而且将来会更混乱。 这种时候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安宁看着梵妮,笑道:“你觉得这样的军队在乱局中靠不住?你想多了,这是国民自卫军的炮兵,不是我自己的私兵。” 梵妮:“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种话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 “这是当然。”梵妮低垂目光,摆出谦恭的样子,“我就算嘴巴烂掉,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不过,您虽然不把他们视作自己的私兵,但是他们自己恐怕不这么想哦。我不止一次听你任命的士官说,他们只认上尉一个人。” 安宁在攻克巴士底狱之后,军衔就被拉法耶特提升到了上尉。 “他们这么说了?”安宁看了眼女仆,“那是因为我给他们额外发军饷,现在这个面包价格,没有额外的军饷他们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说话间,安宁提拔的中士让·波尔跑步过来,对安宁敬礼,朗声报告:“所有炮组发射完毕,请指示!” “全员带回。记得把大炮擦洗干净。”安宁吩咐道。 “是!”让·波尔再次敬礼,转身离去。 看着这位“民选”中士的背影,安宁不由得又想让他们在敬礼的时候高呼“忠!诚!”。 没办法,《第五共和国》这片,没别的优点,就是劲大。 梵妮这时候打断了安宁的遐想:“现在面包的价格又涨了,虽然我们的面包都是由公爵提供,暂时还不用担心,但是面包价格再涨下去,可能巴黎……” 安宁打断梵妮的话:“放心吧,现在已经快到九月了,今年没有大灾,粮食会丰收的。到时候面包的价格就会降下来。” 梵妮:“来得及吗?” “也没几个月了,按我的估计,巴黎最多再发生一次大规模的骚动。”安宁自信满满的说。 历史上确实在粮价下来之前只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骚动。 如果安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十月。 现在才八月,还早。 安宁:“我要去凡尔赛宫参加会议了,让马夫把车开出来。” 安宁现在住的庄园是奥尔良公爵的,公爵把房子连同仆人马夫一起全借给了安宁,所以现在他不用再坐出租马车去凡尔赛宫了。 当然这个庄园的位置,也不太好找出租马车就是了——庄园已经在城外了,甚至落在了1846年规划建造的梯也尔城墙的范围之外。 如此偏僻的庄园,周围完全空旷的田野,以及奥尔良公爵名下的灌木和林地,所以安宁才能有足够的空间操练他的炮兵。 当然这也和现在的大炮射程较近有一定的关系,这个时候的炮兵操练不需要那么大的场地。 在这样的旷野中,自然没有地方找出租马车,所以安宁才改为搭乘公爵家的马车去会场。 奥尔良公爵专门下令把马车上的家族徽记去掉。 本来公爵说是让木匠给安宁的马车上弄一个专属于安宁本人的徽记来着,但是很遗憾安宁作为一个皮匠之子,并没有能代表自己的标志。 最后没办法,公爵命令木匠,在马车上刻下了安宁的名字的缩写af。 老实说,这个缩写让安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有种自己随时会缺水的感觉。 安宁吩咐梵妮之后没多久,那辆刻着af字样的马车就出现在他面前。 车夫满脸愁容,看见安宁只是草草行礼了事。 安宁忍不住问:“怎么了,弗雷德?” 弗雷德是车夫的名字。 “先生,还不是面包的事情!我和妻子在庄园工作,倒是不用为面包发愁,但是我的弟弟只是个油漆匠,他最近不管怎么拼命的工作,全家都吃不饱。 “我知道凡尔赛的大人们正在操心更加重要的事情,但他们就不能稍微把他们的才华拿出一点点,来帮我们解决面包的问题吗? “先生,您是巴士底狱的英雄,您给他出出主意吧!” 安宁撇了撇嘴,心说凡尔赛的先生们要说有办法,那确实有办法,只要让现在囤积面包和粮食的人开仓放粮就解决了。 但问题是,现在囤积粮食的,正是在凡尔赛开会的先生们。 当然安宁不能这么说实话,于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告诉你弟弟,等到十月下旬,一切都会好转的。粮食价格那时候就要下跌了。” 弗雷德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要等一个多月就行了吗?” 安宁点头:“嗯,是的。” 弗雷德笑了:“太好了,可算是要到头了,我等把您送去凡尔赛,就给我弟弟捎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安宁有点不是滋味。 他拉开马车门上了车,回头对梵妮挥挥手:“我走了。” “一路顺风。”梵妮板着脸着挥手送行。 安宁关上车门,弗雷德就挥舞马鞭:“驾!” 马车缓缓的启动。 ** 到了凡尔赛,一进平常用来开会的御前会议厅,丹东就兴致勃勃的过来拉住安宁的手:“你可算来了!我听穆尼埃说,今天就要最终通过审议了好多天的《人权宣言》了,法兰西的土地上就要实现平等、自由和博爱了!” 安宁来了句:“但是却没有面包。” 丹东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搓了搓鼻子:“这个……面包只是暂时的困难,随着八月法令正式签署,农村会平静下来,农民们把今年的庄稼收上来,面包的价格就会恢复正常的。” 罗伯斯庇尔靠过来,骂了一句:“国王陛下就是死拖着不签署八月法令,要我说我们就应该采取更加坚决的行动。” 安宁:“他怎么可能签,作为国王,签署法令就代表他也放弃了封建权力,那时候他还是国王吗?” 罗伯斯庇尔:“当然是!英王也放弃了相当大一部分封建权力,把权力交给了议会,但现在他不依然是英格兰的国王?” 看得出来,现在的罗伯斯庇尔,还不是后来那个激进的共和派,任何变得激进,都会有一个过程。 罗伯斯庇尔现在明显正处在不那么激进的阶段。 这时候,国民议会选出来的议长穆尼埃站到了讲台上:“各位!今天我们要为一个伟大宣言的最终决定稿进行表决!现在发到各位手上的,就是《人权宣言》的决定版!我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进行最终讨论! “一个小时后,我们将对这份宣言进行表决!” 一个小时后,国民议会全体通过了《人权宣言》。 米拉波站起来高呼:“万岁!自由、平等、博爱万岁!三色徽万岁!宣言万岁!” 安宁也在人群里跟着一起喊万岁,但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刚刚马车夫弗雷德那张写满忧虑的脸。 宣言固然很重要,奠定了后世大多数国家立法的基本原则,是人类历史上伟大的进步。 但是宣言换不来面包,巴黎民众很快就会因为饥饿,采取令在场的体面的先生们都大为震惊的行动。 079 国王陛下觉得自己又行了 从通过人权宣言开始,国民议会的重点就转向了讨论宪法的具体条款。 安宁这段时间都很沉默,因为他担心自己一发言,就说出什么超越时代的理念来震撼众人。 他可不想后来被马圣起尊称。 安宁的沉默让朋友们有些奇怪,丹东调侃说他拯救议会就是为了能有个地方打盹。 这段时间安宁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那支小部队上。 倒不是说他对练兵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主要这帮大头兵会各种彩虹屁吹他,让他非常的受用。 整个九月,安宁上午就在庄园里监督自己的小部队训练,下午才出门去凡尔赛的国民议会打卡,打完卡就找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舒服的打个盹。 这么干了几回之后,他获得了一个新的外号:国民议会的沉眠者。 国民议会的议员们甚至拿他打赌,赌谁的演讲能让安宁醒来。 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哪个人的演讲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路易十六做到了。 这天议会正在进行,突然有个代表从外面冲进来,大声说:“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穆尼埃站起来,拍了拍桌子:“镇静。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快出来看吧!七月刚刚撤走的瑞士军团的营地里,又来了一只军队!” 代表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丹东拼命拍安宁的肩膀:“快起来,出事了!” 安宁打着呵欠爬起来,眯着睡迷糊的眼:“什么事?” “国王又调了一只军队过来!” 安宁:“又调了一支?” 这时候又有一名代表从外面跑进来:“我去问了正在开进驻地的军官,他们是原本驻扎在弗兰德斯地区的弗兰德斯军团,有六万人!” 代表们大惊:“六万人!” “那不是比瑞士雇佣军还多了四万人吗!” “这已经比巴黎的国民自卫军总数还多了!” “国王想干什么?” 丹东扭头对安宁说:“快,安迪,到你登场的时候了,你不是有一只小部队吗,做点什么啊!” 安宁:“我的小部队才两百人,面对六万人的大军能做什么?你应该去找拉法耶特啊。” 国民自卫军有四点三万人,跟弗兰德斯军团的六万人确实能盘盘道。 这时候拉法耶特站起来:“安静!我认为这种时候,应该派出代表,去问问陛下,看看他想干什么。” 立刻有好几个代表赞同道:“没错!去问问看!” 拉法耶特:“我看就由我、穆尼埃主席和米拉波代表去面见陛下吧,其他人在这里等一下消息。” 突然,有代表大喊:“带上弗罗斯特先生,他几次跟国王叫板,国王怕他!” 安宁都惊了,这特么都能cue到我?我明明已经在议会上摸鱼大半个月了,按理说你们应该忘了我才对啊? 马上又有代表赞同道:“没错!弗罗斯特平时老是打盹,现在是时候让他出面了!” “他是国王的煞星!” 不,我不是啊!陛下你听我说,我只是个随波逐流的骑墙派啊! 越来越多的议员在喊:“弗罗斯特先生,该你出面了!” “又到了挽救议会的时候了!” 拉法耶特站在讲台上,看起来面色不太好,他大概不想让安宁掺一脚这事情,但是又架不住大家的热情。 于是他看向安宁:“弗罗斯特先生,你意向如何?” 安宁站起来:“我只是个炮兵军官,上尉,这个事情我不好说……” 有个代表打断了安宁的话:“你的部队里凡尔赛最近!分明就是做好了准备随时来逼宫!” 安宁都惊了,我的部队确实驻扎在巴黎到凡尔赛之间的旷野上,但那是因为奥尔良公爵给我的宅子在那里啊。 要是他给我的宅子在巴黎另一边,我的部队就驻扎到那边去了。 驻地在哪儿我说了不算啊,奥尔良公爵说了算。 安宁:“那只是一支两百人的炮兵部队啊,连平时守卫凡尔赛宫的近卫军数量都不如。我并不是想逼宫……” “你就一起去吧!”代表们再次打断了安宁的话。 安宁挑了挑眉毛,没办法:“好吧好吧,我就和拉法耶特、穆尼埃还有米拉波先生一起去吧。” 顺带一提,穆尼埃、米拉波因为最近一个月在议会格外的活跃,所以已经混成了议会的领袖,穆尼埃还是议会的议长。 至于拉法耶特,作为议会掌握兵权的人,他自然有着崇高的地位。 拉法耶特:“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是面见陛下吧。” ** 路易十六今天看起来精神头十分的好。 他一看到议会的代表们,就热情洋溢的迎上前:“先生们,早上好呀!” “早上好陛下。”拉法耶特脱毛行礼,然后直奔主题,“今天我们看到了弗兰德斯军团正在入住凡尔赛附近的营地,请问这是……” 路易十六笑道:“先生们,你们在担心什么呢?我只是把军团从偏远的驻地调动到巴黎来,让他们好好享受下生活而已。我已经准备好在凡尔赛大宴军团的军官们了,各位代表也可以参加啊。” 拉法耶特、米拉波和穆尼埃互相对视了一眼,米拉波还看了眼安宁。 穆尼埃:“陛下,这种时候调动军队到巴黎附近,只怕会引起误会……” “什么误会?”路易十六反问,“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误会。我难道没有权利调动向我效忠的部队吗?” 正说话间,玛丽王后推门进入了书房。 王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到了国王身后。 路易十六看了眼他老婆,然后板起脸,对来访的众人说:“我看了你们通过的人权宣言和八月法令,不觉得这两个法令有点太胡闹了吗?尤其是人权宣言,按照这个宣言,王权将不复存在!必须更改人权宣言,把尊重王权的条款也加入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安宁上前一步:“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呢?你就让弗兰德斯军团解除国民自卫军的武装吗?” 安宁主要是试探一下,看看路易十六的决心有多大。 然而路易十六明显犹豫了。 “那就……反正你们必须加上尊重王权的内容!”路易十六再次强调,“就算在你们推崇的君主立宪的英国,他们也没有这样践踏王权!” 穆尼埃还想说话,国王下达了逐客令:“够了,今晚我还要宴请弗兰德斯军团的军官们,我还要准备宴会呢。请你们离开!” 080 向凡尔赛进军 很快,弗兰德斯军团进驻巴黎附近的消息在全巴黎传开了。 一同传开的,还有一则绘声绘色的小故事:说在法王款待弗兰德斯军团的宴会上,军团的军官们践踏了三色徽。 至于这个小故事的来源,那就说不清楚了。 任何一个信誓旦旦讲这个小故事的人,都会宣称是亲历者跟他说的,但如果追问具体是谁,定然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弗兰德军团进驻巴黎附近的第三天,10月5日清晨,大量巴黎民众集结在市政厅门前的广场上。 拉法耶特下令国民自卫军驱散群众,然而命令没有得到执行。 群众越聚越多,其中有大量的女性。 10点正,一位女果贩爬上自己卖果子的板车,大声疾呼道:“各位!我相信国王陛下一定不想大家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一定是被那个说德语的奥地利娘们裹挟了,欺骗了! “我们法国女人,要去让国王陛下醒悟过来!只要陛下醒悟过来,就绝不会坐视我们挨饿的!姐妹们,我们到凡尔赛去!我们去面见陛下!” 果贩的呼喊,立刻得到了在场大量女性的回应。她们很多都在家庭主妇,现在实在买不到面包了,全家都在饿肚子,实在没办法了才上的街。 有人高呼:“把那个让我们吃蛋糕的奥地利女人抓起来!” “对,让她给我们变蛋糕出来!” 最开始起头的果贩大喊:“姐妹们,跟上来!一起去凡尔赛!” 说着她跳下车子,一马当先开步走。 群众们跟着他,浩浩荡荡的从市政广场出发了。 拉法耶特在市政厅二楼看着这一切,笑容爬上嘴角。 巴黎市长巴依在他旁边说道:“是不是应该命令国民自卫军采取坚决的行动?” 拉法耶特:“采取什么行动?这不是正好吗?国王以为有了弗兰德斯军团的支持,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我倒要看看他用什么来对付愤怒的民众。是军团的刺刀吗?” 巴依:“他如果用刺刀了呢?” 拉法耶特:“他不会的,昨天我去面见国王的时候,弗罗斯特就试探过了。听得出来,国王还没有下定决心当个刽子手。正因为这样,我们可以利用民意,迫使国王就范。 “国民自卫军只要做好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出来收拾残局就好了。” 巴依挑了挑眉:“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不过,我要提醒您,弗罗斯特先生率领的炮兵部队,距离凡尔赛宫更近。您最好控制好站出来的时机,不然又要被弗罗斯特先生摘了桃子。” 拉法耶特皱起眉头。 “那个弗罗斯特,他要么很善于隐藏自己,要么……反正我最近一直在观察他,觉得他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他看起来真的对名利什么的兴趣都没有睡觉高。” 巴依:“说不定呐。总之我提醒过你了。” 拉法耶特点点头:“放心吧,我会把握好的。” ** 安宁这边,一大早他正在监督自己的小部队训练,结果突然远远的坎肩乌泱泱一大坨人沿着庄园外的大路就开过来了。 正在训练的部队都停下来,看着大路的方向,有人吹了声口哨:“乖乖,看起来都是老娘们!” 安宁扭头对自己提拔的下士让·波尔说:“下士,整队,让他们严肃点!” “是!”让·波尔应声道,转身下令,“列队!立正!严肃点,别说话!” 安宁背着双手,迈着方步走向大路,站在路边对大路上走着的人说:“女士们,你们去哪儿啊?” “去凡尔赛!”有人回答,“我们去跟陛下要面包!” 安宁当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用问了,这就是法革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事件“进军凡尔赛”了。 这个事件差点让路易十六提前人头落地,把他和王后吓得够呛。 在那之后国王就彻底服软了,面对国民议会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安宁回想剧本的当儿,有妇女认出安宁来了:“等一下,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贵族杀手、攻破巴士底狱的狂战士、安迪弗罗斯特先生?” 攻破巴士底狱的狂战士?什么鬼,我成berserker了?是不是以后还会有个白发红瞳的小萝莉成为我的master? 小萝莉的声优还是门胁舞以是吧? 安宁摸摸鼻子:“呃,就是我。但我不说狂战士……” “弗罗斯特先生,你和我们一起来吧!来说服陛下吧!他一定是被那个奥地利娘们骗了!” ——别带上我!我已经快骑不了墙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安宁:“抱歉,我还要训练部队,暂时脱不开身。” “那就让您的部队也一起来了!带上你们的大炮!”一个大姐热情的说,“我们一起去说服陛下,他一定是被奥地利娘们骗了!” 尼玛的,带上大炮去说服陛下? 安宁:“还是算了,你们去吧,陛下一定会听你们的意见的。” 说着安宁挥挥手,转身往自己的部队方向走——准确的说是逃。 他怕他再不逃,就要被冲过来的群众强行抬到凡尔赛去了。 那他妈自己就真成意见领袖了。 他刚回到自己的部队跟前,让波尔就报告道:“上尉先生,我们已经整队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安宁大惊:“出发什么?” 让波尔一脸疑惑:“诶?不出发吗?我以为我们要去给群众们帮帮场子。” 安宁:“帮个屁,炮兵队,不动!我们是国民自卫军的部队,只有接到拉法耶特将军的命令才能出动。” “是吗?”让波尔一脸狐疑的反问。 “当然是,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们是您的军队,您说打哪儿就打哪儿呢。” 安宁:“住口!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总而言之这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继续训练。” 接下来安宁又督着自己的部队训练了两个小时,期间门口的大路上就一直有人在往凡尔赛去。 安宁寻思着,这会儿凡尔赛宫估计已经被民众包围了。 这种时候自己跑去凡尔赛宫,没准民众会误会。 万一民众把安宁扛起来往凡尔赛宫里面冲怎么办? 反正安宁上次被扛着冲进巴士底狱,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所以下午的开会安宁也不去了,就在庄园里和自己的部队呆在一起。 下午五点的时候,丹东骑着马来找安宁来了。 “安迪!”丹东一进庄园的院子就大喊,“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呢!民众把凡尔赛宫都包围了,他们要求国王陛下离开凡尔赛,到巴黎,住进杜伊勒里宫!” 安宁:“这样啊。” 丹东看着安宁这样子,不由得笑起来:“你看起来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面啊?” 安宁:“什么出面?” “你不是在等这最合适的出面时机吗?以你在民众里的威望,肯定能说服民众散去的!” 安宁大惊: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连我自己都第一次知道啊。 安宁:“国王不是有弗兰德斯军团嘛,区区几千个民众,哪里是六万弗兰德斯军团的对手?” 丹东笑道:“军团的士兵拒绝驱散民众,已经撤回驻地去了。现在民众把凡尔赛宫包围了,只有法王的近卫军还在阻挡民众进入宫殿。” 安宁:“看来就算你是从外地调来的弗兰德斯军团,也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啊。” “没错,国王陛下就快没招了。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出面代表民众逼宫啊?” ——就说我没这个打算了! 就在这时候,两名军官骑着马飞奔而来,到了庄园门前就大喊道:“陛下的命令!国民自卫军立刻前往凡尔赛,驱散聚集在凡尔赛的民众。” 说完两名军官就继续骑着马向着巴黎城飞奔而去。 他们疾驰而过的大路上,还有大量的民众正在往凡尔赛的方向赶。 丹东看着安宁:“命令来了,你准备无视国王的命令吗?事后国王可能会追究你的抗命行动哦。” 安宁撇了撇嘴。 自己如果不在庄园的院子里,还可以推脱说自己没听到命令。但是刚刚传令那俩军官,隔着庄园的大门都看见安宁了。 安宁:“波尔!” “到!”让·波尔下士朗声道。 “集合部队!我们去凡尔赛。” “是!”下士顿了顿,又问,“要带大炮吗?” ——你带大炮去凡尔赛准备干嘛? “废话,当然是不带了!我们以步兵的身份,行军前往凡尔赛。”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081 凡尔赛之夜 安宁的小部队打上火把,开上了往凡尔赛进军道路。 路上有群众高声问:“国民自卫军吗?你们是去向陛下陈情的吗?” 安宁回答:“不,我们是去维持秩序的。” 还好这个时候天黑,安宁又故意远离火把,所以一路上没有人认出他这个“巴士底狱的英雄”。 如果被人认出来,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过分的说法呢。 搞不好明天全巴黎的酒馆就在说安迪·弗罗斯特踹开了凡尔赛宫的宫门,把枪怼在路易十六的脑门上。 安宁可不想这样。 大概夜里八点, 安宁的小部队抵达了凡尔赛宫。 凡尔赛宫依然灯火通明,宫殿外面群众的火把比宫殿的灯火要多三四倍。 看到这架势,安宁就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这支小部队才两百人,面对宫门外的几千上万的群众,着实有点不够看的。 包围宫殿的群众看到军队开过来, 就扯着嗓子大声问:“是国民自卫军吗?你们是来干嘛的?” 安宁有些没底气的说:“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 他说完就听见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我们怎么维持这么多人的秩序,他们一起吹口气,我们就被吹跑了。” 安宁小声说:“板起脸来,至少气势不能输。” 这时候群众那边又有人问:“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看起来安宁刚刚的回答,这人没听到。 于是安宁再次开口道:“我们是来跟陛下交涉的!” “等一下,刚刚上尉说的是……” “闭嘴。”让波尔瞪了一眼指出安宁前后两次不一致的大头兵,“上尉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要把气势拿出来就够了。” 这时候群众已经在喊了:“国民自卫军来跟陛下交涉了!我们让出一条路吧!” “老乡们,让路给咱们的军队进去。” “军官先生,你可要好好跟陛下说说,可不能被那个奥地利娘们带偏了啊!” “军官先生,让陛下到巴黎去吧,到巴黎去他就不会被坏人骗啦!” 说话间人群分出一条路来,安宁领着自己的小部队就往凡尔赛宫开。 开进的过程中有个老乡认出了安宁,大喊:“快看啊,率领部队的军官是巴士底狱的英雄!他说话准管用!” 安宁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他倒是想低调,怎奈名声已经太响了。 跟安宁一起来的丹东调侃道:“估计明天就该说你一脚踹开凡尔赛宫的门了。” 安宁抿着嘴, 绷着脸。 到了凡尔赛宫的宫门边上, 守卫宫殿的近卫军一看国民自卫军来了, 就打开门放人进去。 国民自卫军都穿着蓝色制服, 戴着自由帽,帽子上有三色徽。 宫廷的近卫军还穿着法王军队的白色制服,不过帽子上也加了三色徽。 一位近卫军的军官看了眼安宁的军衔,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位上校等安宁敬礼之后,才动手回礼,然后趾高气昂的问:“拉法耶特呢?怎么只有这么点人来?” 安宁:“拉法耶特将军的驻地在巴黎城内,我们离得近,先赶来了。” 上校一挥手:“让你的部队在宫门前广场列队,暂时还用不到你们来守卫宫殿。” 安宁下达了口令,部队在士官们的带领下开向广场。 好几个国民议会代表急匆匆的赶来,为首的穆尼埃说:“拉法耶特呢?” “应该还在巴黎城,我们先过来了。”安宁回答。 “你这点部队有办法驱散民众吗?”穆尼埃疑惑的问。 安宁两手一摊:“当然没办法。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劝说陛下赶快答应民众的条件吗?” 穆尼埃:“我们递交了请愿书,但是陛下还没有回应。待会我们准备和民众代表一起去面见陛下。” 穆尼埃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安宁,说:“我们本来想等拉法耶特到了带他一起去的,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他刚说完,身后的米拉波就调侃道:“从给陛下施压的角度讲, 带弗罗斯特先生比带拉法耶特侯爵管用。” 安宁瞬间就不想去了,合着我就是个给陛下施压的工具人呗? 穆尼埃点点头:“确实如此。那么,弗罗斯特先生,你一起来吗?” 安宁:“我本来就是奉诏救驾的,当然要去面圣了。” “那走吧。”穆尼埃说完就转身大步流星的向着宫殿的主体建筑走去。 好几个平民打扮的女性跟上了他。 安宁忍不住问:“这几位是……” 米拉波挥挥手:“这就是民众的代表们,最早来到凡尔赛的民众大部分是女性,你看看外面,挤在宫墙最里面一层的都是女性。”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灯火通明的皇家庭院,进入了凡尔赛宫的主建筑,穿过几个房间之后,进入了路易十六的书房。 路易十六已经等在这里了,一看穆尼埃进来,就厉声道:“拉法耶特怎么还没来?他的职责就是维持巴黎的秩序!这么多暴徒包围了凡尔赛宫,是他的失职!” 穆尼埃皱眉:“陛下,包围宫殿的不是暴徒,您仔细看,是饥饿的巴黎妇女。” 说着穆尼埃就让开一步,让路易十六看到自己身后的女性们。 路易十六看到这群女的,愣住了:“这……” 他还没说话,一名女性就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众人大惊,赶忙伸手搀扶。 “等一下!让我来!”路易十六喊住众人,上前一步蹲下,把晕倒的女性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你怎么了?” 安宁这时候才看清楚女孩的脸,她约莫二十出头,脸上满是这个时代女孩子常见的雀斑。 女孩睁开眼睛,看了眼路易十六,呢喃道:“面包……陛下,面包……” 路易十六铁青着脸:“面包……他们就为了面包,包围了我的宫殿?” 安宁心想,不然呢? 路易十六把女孩交给旁边的宫廷侍卫,站起身来。 穆尼埃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上前一步:“陛下!巴黎市民已经没有面包了!如果你不做点什么,他们就会采取比攻陷巴士底狱更加激进的行动!” 路易十六看了眼站在书桌后面的玛丽王后。 安宁这才注意到王后也在,于是上前一步:“陛下,据我所知,民众们也没有蛋糕了!” 路易十六这时候才看见安宁,他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安宁都想笑,尼玛我这是给陛下留下了多么深的心理阴影啊? 米拉波清了清嗓子,对路易十六说:“现在还不迟,只要陛下你签署之前的《八月法令》和《人权宣言》,再附属一个命令让城中的粮商压低粮价,民众们就会满意的!” 米拉波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一声枪响。 安宁:“谁在开枪?” 紧接着又是排枪的声音。 排枪过后,整个凡尔赛宫偌大的庭院安静异常。 下一刻,民众们发出排山倒海的怒吼:“近卫军开枪了!” “就是他们这些坏人挟持了陛下!” “冲啊,下了他们枪,推倒宫门冲进去!” “我们要面见陛下!” 082 我们胜利了 安宁:“近卫军的指挥官在干什么,民众是有武装的,开枪不是找死吗?” 他一边说一边来到窗户边,看向外面的庭院。 结果他就看到群众推倒凡尔赛宫的宫墙,涌进皇家庭院的场面。 近卫军想阻挡,但是被愤怒的群众缴械了。 安宁还看到刚刚对自己趾高气昂的那个近卫军军官被干草叉刺穿了身体,被像旗帜一样的高举着。 安宁立刻探出头, 对在庭院里自己的部队喊:“不要阻拦群众,向后退,挡住建筑大门就好了!” 他是怕自己这两百人的小部队,被涌过来的人潮给蒸发了。 说完他收回身体,结果看到玛丽王后怒目圆睁的盯着他:“你倒是让你的部队做点什么啊!” 安宁:“王后殿下,您疯了吗?近卫军都像巨浪面前的泥沙堤坝一样瞬间被冲垮了, 我这两百人能做啥? “能阻止群众的只有弗兰德斯军团,但是军团缩回驻地了!” 王后扭头对路易十六说:“现在就让军团……” 王后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房间的玻璃应声碎裂,碎玻璃哗啦一下落了一地。 王后吓得尖叫起来。 安宁:“王后陛下!来不及了,面对现实吧!” 但是王后没有面对现实,他对着路易十六大喊:“你看看!都是你一直退让才变成这样!这些人连皇家近卫军都不怕,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众了,一定要出重拳!” 安宁:“民众非常饿,饥饿会让人铤而走险。” 这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被民众手里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国王陛下在哪里!”有人起头大喊。 立刻有无数的人呼应:“陛下在哪里?” “让陛下出来跟我们说话!” 安宁扭头看着路易十六:“民众在呼唤您。” 路易十六嘴角微微颤抖着,低头看着地面。 安宁再次提醒道:“民众在呼唤您!别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巴士底狱的时候我在现场,亲眼看着愤怒的民众对德洛奈侯爵做了什么。 “等民众失去理智,那就晚了。” 路易十六抬起眼睛,看着安宁:“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跟你陈述事实。”安宁斩钉截铁的说,“等群众失控,恐怕不光是您,在凡尔赛宫里的大家都会遭殃,连我也会。陛下, 去露台吧,对群众挥挥手就好。” 路易十六看了眼玛丽王后,抿着嘴点了点头, 然后极度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走向通往露台的门。 凡尔赛宫的结构就是这样,宫殿二层有一溜小露台,每个房间都能分到一个。 那露台与其说是阳台,不如说是一个大号的窗台,空间很小,只能容纳一两个人。 侍卫给路易十六打开了露台的门,他站了出去,看着下面举着火把的人群。 人群不光举着火把,还举着步枪,一时间无数的滑膛枪对准了路易十六。 要是民众下决心要换个国王,一轮排枪路易十六就捐了。 真那样最高兴的估计是奥尔良公爵,他就可以根据继承顺位,堂而皇之的加冕为法国国王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儿子加冕,然后公爵自己担任摄政王。 路易十六面对民众的枪口,有点怂,整个人看着都好像矮了一个头。 安宁:“挥手啊, 陛下。” 路易十六机械的抬起右手, 轻轻挥了挥。 安宁:“说话啊, 民众又不知道您是哪位, 他们大多数没有见过您。” 路易十六放下手,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呃,各位好!我是你们的国王。” “是国王陛下!” “是陛下!” “陛下我们没有面包了!” 路易十六:“呃……我知道你们没有面包了,我会签署法令,要求他们保证面包的供应。我是说,要求贵族们。 “你们很快就会得到面包的,所有人都会得到面包的!” 安宁:“还有蛋糕。” 路易十六:“还有蛋糕!你确定要我说这个吗?” “可以不说,但说了会显得您比较幽默。” 这时候民众渐渐的放下了高举的滑膛枪。 路易十六捎捎松了口气,鼓起更大的勇气说:“各位,你们的诉求,我已经知道了!我会签署八月法令和人权宣言的,今晚就签。你们回巴黎去吧,回去好好睡觉,明天就会有面包了!” “我们不回去!”民众中有人大喊,“除非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对!回巴黎去!” “你应该和你的臣民在一起!” 路易十六犯难了,他扭头看了眼安宁。 安宁:“要我说,您应该去巴黎,反正都是住在宫殿里,住凡尔赛还是住杜伊勒里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是吗?” 路易十六支吾了一下,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露台,跑回了屋内。 民众立刻聒噪起来:“陛下去找那个奥地利娘们了!” “让那个奥地利娘们出来!” “奥地利娘们不会逃跑了吧!” 愤怒的民众又一次举起了手里的枪,开始齐声高呼“让王后出来!”“让奥地利娘们出来!” 安宁从露台门边退回来,转身对王后说:“群众在呼唤您呢。” “不!”玛丽王后断然拒绝道,“他们会向我开枪的!” 安宁:“他们暂时还不会的,我可以和您站在一起。他们如果开枪,就让他们连我一起打死吧。” 玛丽王后深呼吸,闭上双眼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 她的皮囊确实好看,只可惜今天她又弄了个仿佛黑人爆炸头的头型——这个年代好像特别流行这个发型,安宁印象中贵妇人都是爆炸头。 可能是因为现在的生产力水平下,爆炸头比较难维持比较费钱? 终于,王后睁开眼睛,看了眼安宁:“不用了,我绝不和一个皮匠的儿子一起站在露台上。” 安宁皱眉,突然很有给这娘们一巴掌的冲动。 什么玩意儿,不会看时势的吗? 安宁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好吧,您请便。” 王后双手提着裙子,走向露台。 她走出露台的时候,民众正在高喊“让那个奥地利娘们滚出来”。 看到她出现后,群众安静下来,但是他们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步枪。 玛丽王后面对下面黑压压一片枪口,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然后她开口道:“我就是你们的皇后,那个奥地利娘们。” 紧接着皇后在群众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提着裙子,对他们行屈膝礼。 “法兰西万岁!”她说。 民众渐渐放下高举的步枪。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王室万岁!” 接着就响起一片参差不齐的“王室万岁”的欢呼声。 玛丽王后转身进屋,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挑衅似的看着安宁:“搞定了!” 安宁只能撇了撇嘴:“您做得很好。” 然后王后转向路易十六:“我们应该立刻离开凡尔赛,住到凡尔登要塞去。这样这些平民就没办法威胁到我们了!或者我们直接逃到奥地利去,正好我现在很怀念美泉宫的大花园了!” 路易十六皱着眉头:“我是国王,不是逃兵。现在我跑了,国民会怎么看我?” “你不走吗?好,我走!”玛丽王后气呼呼的离开了书房,出门的时候还用力摔了下大门。 安宁坐看事态的发展,他今晚已经出够风头了,所以他决定把剩下的风头交给姗姗来迟的拉法耶特。 穆尼埃上前一步:“陛下,王后她走了。” 路易十六挥了挥手,自暴自弃的说:“走吧,让她走吧!”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开了,拉法耶特拽着王后的手,把她拖了进来。 随后进来的还有王后的几名女侍卫,克里斯蒂娜也在其中。 一看安宁也在房间里,克里斯蒂娜就疯狂给他递眼色,但是安宁全都装没看见。 拉法耶特:“我在凡尔赛宫的后门,看到王后殿下行色匆匆。殿下,这种时候你应该在陛下身边陪着他才对。” 拉法耶特说话的当儿,一个少校带着一群国民自卫军涌进了房间。 拉法耶特对路易十六行礼:“陛下,人民的诉求,我想您已经听到了。我已经让人在杜伊勒里宫做好了准备,那座宫殿随时准备好迎接法国的国王。” 路易十六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拉法耶特:“你!还有你!” 他又指着安宁。 安宁:“啊?我是来护驾的啊,天地良心!” 拉法耶特严肃的说:“我也是来护驾的,而且还是陛下您亲自下的诏书呢。” 安宁:“对啊!” 路易十六长叹一口气,他一屁股在书桌后面坐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好吧好吧!要我去杜伊勒里宫,那就去好了。你们要我的王权,要君主立宪,那就立吧!把法案和宣言拿来,我这就签字。” 在场的米拉波和穆尼埃都喜形于色,拉法耶特也微微弯起嘴角。 至少在这一刻看来,法国的君主立宪是成了。 穆尼埃兴奋的说:“革命成功了!可以到此结束了!” 米拉波则冲到露台上,对下面的民众喊:“国王陛下同意去巴黎!同意君主立宪!我们胜利了!” 民众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欢呼起来。 渐渐的,他们开始唱一首歌叫《会好的》,一时间欢乐的气息萦绕在凡尔赛宫上空。 083 如何多快好省的解决财政危机 这天晚上,法王一家就被国民自卫军护送回了巴黎市内,住进了杜伊勒里宫。 包围凡尔赛宫的民众也跟着护送国王的国民自卫军,浩浩荡荡的就回城了。 国王进城了,国民议会的先生们用了一晚上来讨论自己怎么办,最后也决定搬进城去。 于是拉法耶特派人去把杜伊勒里宫旁边的皇家马术场给清理出来,马都抓出来另外找地方养着, 马粪铲一铲,再找木匠做了一整套阶梯型的看台,改造成了会议地点。 第一次去这个新会场的时候,丹东连着抱怨了一上午,说他闻到了马粪的味道。 安宁其实也闻到了一点点,但是他这个人经历过大学宿舍的考验,能迅速忽略附近环境的异味。 没有这个技能是没有办法在男生宿舍生存下去的。 十月底,国民议会终于在原来的皇家马术场里安顿下来。 在新场地的第一次会议, 议题是一个颇具火药味的问题:如何解决法国现在的财政危机。 虽然革命了《人权宣言》也颁布了封建特权也废除了,虽然粮食的丰收安抚了巴黎的民众,但是法国的财政危机并没有得到缓解。 法国已经负债四十亿利弗尔,国库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偿债。 更糟糕的是,现在根据八月法令,农民彻底结束了封建义务,不再需要承担繁多的苛捐杂税,他们索性干脆什么税都不交了。 不但农民不交税,城市的平民有很多也拒绝缴纳旧有的税费,不承认这些旧制度的“遗毒”。 结果就是偌大的法国,一点税都征不上来。 现在国民自卫军的军饷,基本都靠大贵族和大商人的赞助,巴黎以外的市镇接连出现了当地自卫军发不出军饷的情况。 而更加糟糕的是原本的王国军队的状况,因为王国已经完全停摆, 这些军队已经很久没有开军饷了。士兵哗变的消息时不时就传到巴黎来。 安宁甚至受到了拿破仑的来信,信上这位年轻的少尉抱怨自己在部队得到的工钱比以前更少了,只有基本的工资,他不得不额外花钱去缝补军服。 再不解决财政问题,新生的君主立宪制的法国, 就要死在襁褓里了,甚至等不到第一部君主立宪的宪法的颁布。 所以国民议会的代表们不得不中断了原本的立宪议题,讨论怎么解决财政的危机。 律师巴纳夫率先发言——他因为在革命之后力挺暴力革命获得了相当大的声望,现在已经是议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之一了,地位仅次于米拉波和穆尼埃。 巴纳夫站在崭新的演说台上,双手扶着演说台那油漆刚干的新栏杆,大声疾呼道:“要解决财政危机,有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在座的各位大贵族,还有大商人,银行家,慷慨解囊! “你们有那么多的财产,自然应该多承担一份责任!” 代表席发出成片的嘘声。 大贵族、大商人和银行家纷纷用这种直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对。 但是巴纳夫毫不退让:“我认为应该发行一种一次性的爱国债券!由大家基于自愿和平等的原则认购,只要发行个十亿利弗尔面值的债券,就能完全解决我们的财政困难!” “异想天开!”马上有大腹便便的代表站起来驳斥,“十亿利弗尔,你以为这是个小数目吗?难道你要让我们倾家荡产吗?” 巴纳夫依然没有退让:“现在的问题是,军队连军饷都开不出了!你们也见识过十月的凡尔赛进军, 那是饿得过不下去的民众做出的事,想想看穷得过不下去的士兵们会干什么!实际上最近总能听到士兵哗变的消息!” 巴纳夫说完,刚刚还十分激烈的反对声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有钱人们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巴纳夫还在继续:“你们难道希望看到士兵们冲过来洗劫你们的财产吗?愤怒的民众能把德洛奈侯爵刺在长矛上游街,愤怒的士兵就能做同样事情!你们谁想以那种形式游街呢?是你吗?还是你?亦或者是你?” 巴纳夫连点几个人,结果没人敢接茬。 一时间整个马术场——前马术场都陷入了安静之中。 巴纳夫很得意:“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所以我提议,为发行爱国债券投票!” 议长穆尼埃站起来:“有人反对吗?如果无人反对,现在就开始表决。” 半个小时后,表决结果出来了。 超过半数议员不同意发售爱国债券。 巴纳夫愤怒的狂捶演讲台的栏杆:“你们会后悔的!等你们被叛军送上绞刑架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说着他愤愤不平的下了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色教士服的身影站起来,示意议长自己要发言。 一开始安宁没太在意这个人。 议会里穿黑衣的人一般都是保守派,以一群死硬派教士和小贵族为主,他们几乎全部都穿着一身黑,所以又要黑党。 一般这些一身黑的人站起来说话,都是老三样,无非就是换一个方法来争夺已经失去的封建权力罢了。 黑党有些教士,甚至主张恢复什一税,可以说反动到了极点。 但是安宁看清楚这个黑衣人是谁之后,立刻来了精神。 这个人是塔列朗。 安宁估摸着,这个变色龙大概要提出他那个惊世骇俗的、背叛了所属的阶级的建议了。 塔列朗站到了崭新的演讲台上,双手抚摸着扶手上的新漆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其实,还有一个解决财政危机的好办法。倒不如说,现成的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就在那里摆着,为什么诸位先生们没有想到呢?” 塔列朗环视整个房间。 有人不服气的大喊:“别吹牛,你还能凭空变出钱来?” “我虽然不能凭空变出钱,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哪里有钱可以拿。”塔列朗慢条斯理的说,然后瞥了眼黑党的首脑,莫里哀神父,“教会在数百年来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我们只要没收教会的财富,财政危机就迎刃而解了。” 会场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嘈杂声。 黑党的莫里哀神父直接站起来,怒道:“你说什么?塔列朗,你个教会的叛徒!你对得起教会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塔列朗耸了耸肩:“教会确实对我有恩,可是现在我是国民议会议员,法兰西正处在危难之中,我不得不站出来啊!” 安宁是服气的,这才是真正的骑墙派大佬啊,你看这句“法兰西正处在危难之中”说得多么的大义凛然。 安宁折服的当儿,整个大厅一片嘈杂,各种声音都有。 就在这时候,米拉波站起来,用浑厚的嗓音压住了所有的议论:“各位!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啊!根据我们已经确定的宪法原则,天赋人权,人人平等,教会的特权会永久性的废除! “今后法国应该拥有一个全新的、国家化的宗教,就像英国国教一样,教士们再也不需要那些奢华的法袍和金银法器,统统都可以充公啊! “还有教会的田产,以及那些大得下人的教堂,全部可以收归国有。 “这样一来,法国会得到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财富,足够支撑我们到建立全新的税收制度了!” 米拉波话音落下,嘈杂声再次高涨,人人都在针对这个爆炸性的言论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有安宁,保持着安静。 丹东本来正在和别人热烈的讨论呢,突然注意到安宁没说话,就靠过来问:“你怎么不发表意见?” 安宁撇了撇嘴:“教会财产充公,确实可以暂时解决财政危机,但是……长远来看这有可能导致教会的分裂,甚至进而导致叛乱。” 安宁其实是看过剧本直接剧透。 但是在丹东听起来,这就是对未来的展望。 丹东:“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不至于?你想想看,在落后的地区,比如旺代之类的地方,教会的神甫就是当地社区生活的组织者,神甫在本地农民那里都很有声望的。现在你要抄了这些神甫们的家,农民会怎么办?” 丹东抿着嘴,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罗伯斯庇尔也转过头来,对安宁说:“你这么一说,确实……但是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解决财政问题了。我们不能只占好处。好在只是农民的叛乱,应该很快会被国民自卫军镇压下去。” 安宁看着罗伯斯庇尔:“那万一农民们从海上得到了英国的帮助呢?” 罗伯斯庇尔也沉默了。 安宁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很对,现在除了征收教会的地产之外,没有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了。我赞成征收教会的财产。” 当天晚些时候,经过激烈的讨论,议会以568票赞成比346票反对的票数,通过了全面征收教会地产的法案。 作为征收教产的附带,议会同样还决定,收回教皇在法国的两个飞地阿维尼翁和孔塔-弗内森。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点燃了内战的狼烟。 084 在酒馆里 就在旧皇家马术场里的先生们热烈讨论要把国家引向何方的同时,巴黎的民众也在热烈的讨论着政治。 三个月前,巴黎的酒馆里最火热的话题一般是*院到的新货,或者街边出现的新的迷人的柬埔寨女郎。 曾经巴黎的酒鬼们醉心于讨论柬埔寨女郎没是不是跟魔鬼做了交易,导致她们一出现,自己的眼睛就牢牢的盯着她们的胸肌。 但是现在,柬埔寨女郎们失宠了, 酒鬼们再也不讨论她们教山羊识字的把戏,不讨论她们的身材。 现在酒馆里最流行的话题,是哪位先生又做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相当大一部分酒鬼不识字,看不懂登载在各种报纸上的发言稿,但是他们能绘声绘色的模仿讲台上先生们的一举一动、把声调学得惟妙惟肖。 巴黎人吧到议会和各种俱乐部去看演讲,当成了一种时尚,不光酒鬼们爱看,长裤佬爱看,穿套裤的先生们更爱看, 甚至连城里的贵族小姐们也爱看。 这个时间段,只要你能在议会的演讲台上获得掌声和欢呼,第二天你就会成为巴黎家喻户晓的名人 这天,野玫瑰酒馆和往常一样,又在讨论今天演讲的先生们。 酒鬼们正眉飞色舞的讨论着,突然有个人长叹一声:“哎,你们有没有发现,自打国王搬到了巴黎城里来,那位弗罗斯特先生就很少出现在演讲台上?” 酒鬼们面面相觑。 “确实,自从国王搬进城里,就没看见他出面了。” “上次我看议会开会,看到他在后排座椅上打盹呢。” “弗罗斯特先生是不是失势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一把胡子的老头老神在在的开口了:“哼,你们懂个什么啊。弗罗斯特先生这叫深藏不露。现在议会风调雨顺,他就蛰伏起来了, 反正之前攻占巴士底狱还有在凡尔赛解救陛下已经给他攒足了声望。 “他现在一开口,大家都要停下来仔细听他讲,这种情况下如果说得太多,容易树敌你们懂吧?” 马上有个二愣子开口道:“为什么容易树敌?” “你没看最近议会开会,都抄得快打起来了吗?昨天上午还有议员先生说急眼了,把鞋脱下来扔在桌上呢!”老头眯缝这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弗罗斯特先生是看到这种状况,干脆不说话了,让你们吵去吧,反正等到议会走到危急关头,他就会站出来啦!” 众人听完,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果然弗罗斯特先生深谋远虑啊。” 这时候有个在染坊工作的小年轻疑惑的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单纯的懒?” 话音刚落,这个年轻人立刻就被大家瞪了。 他马上怂了一半:“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而已。” “你以为他是你啊!三天两头就磨洋工!昨天我都看到了,染坊的穆勒先生戳着你的背脊骂,说你是懒鬼。”有人如此说道。 小年轻正想反驳,神秘莫测的老者又开口了:“弗罗斯特先生可是野心家,不会像我们这些人一样得过且过的应付差事的。只不过他喜欢用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收益。 “他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争论那种没啥用的法案上呢。 “你们自己说说看, 人权宣言签署几个月了, 你们的生活有变化吗?除了在酒馆的话题从妞变成了先生们的演讲,有变化吗?” 众人纷纷回想了一下,然后点头称是。 老头继续说:“弗罗斯特先生一定在等那种可以一下子改变局势的机会!” 老头说完,得意洋洋的摸着胡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时候有个中年人开口了:“可是,照你这么说,弗罗斯特先生是野心家,那他在之前的革命中获得的好处会不会太少了? “明明是他攻占的巴士底狱,凡尔赛救驾也是他先到的,可是现在国民自卫军总司令是拉法耶特,议会的议长是穆尼埃,穆尼埃隐退之后换成了米拉波,都没他事啊。 “你说说看,他折腾了那么久,获得什么好处了?” 老头哈哈大笑:“你不懂了吧?弗罗斯特先生本来只是个皮匠家的儿子,顶多也就几个熟客和邻居会认识他。但是现在你看,我们这种不相关的人都认识他了,还兴致勃勃的讨论他的境况,这就是他获得好处啊!” 老头话音刚落,另一个壮汉就接口道:“我听说他在部队的声望也很高,他在自己的炮兵部队搞了一个投票选士官的制度,现在整个国民自卫军都在闹,要按照炮兵的标准来呢。 “之前我路过军营,看到拉法耶特正在恼羞成怒的鞭打犯错的士兵,据说那士兵就是要求效仿炮兵们建立士兵委员会选举士官。” “是吗?不过我觉得选出来的士官不靠谱。你想想别的士官都是怎么出来的,是布里埃纳那样的军校从十岁开始就训练出来的。士兵们自己投票选出来的士官,他有那个能力带队打仗吗?” 这个发言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这时候老头开口了:“能不能打仗,拉出去练练不就知道了。正好现在孔塔那边的教会,好像不服议会收回主权的决议,煽动教众叛乱啦。 “最近议会就讨论这事情呐,看这意思,是想不依靠王国的旧军队,靠国民自卫军就把叛乱摆平的样子。 “据说地方上的自卫军去镇压,直接被叛军打跑了。地方自治会派来加急快报,请求议会出兵呢。” 酒客们立刻议论起来: “还有这种事?” “孔塔,那不是教皇的地方吗?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国家,有什么关系?” “刚刚不是说了吗,议会要从教皇手里收回孔塔啊!就像没收教产那样没收教皇的土地!” “听说议会还打算派人打到罗马去,把教皇的地产也给充公,因为教皇的土地,都是当年丕平大帝给的,属于法兰西的领土!” 众人七嘴八舌的当儿,老者咳嗽了一声,等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他慢条斯理的说:“总之,议会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了。拉法耶特先生估计也早就对弗罗斯特先生的声望感到不安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差事交给弗罗斯特先生,让他出丑,减损他的声望。 “瞧着吧,就是这几天啦!” 085 必须出重拳 安宁本来,并没有在意孔塔叛乱的事情。 现在的时间是进军凡尔赛之后的第四个月,1790年的2月份,正是刚开春的时候。 按照安宁看过的剧本,1790年是个平静的年份,除了南锡兵变等一系列的兵变之外,基本没有太大的事情。 到1790年7月14日, 整个巴黎会其乐融融的庆祝“攻占巴士底狱一周年”,一起高歌未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之所以会兵变,主要是因为革命带来了人人平等的新思想,但是此时法国的军队还是旧军队,普通士兵、士官和军官老爷等级森严。 接受了新思想的下层士兵不愿意继续被军官老爷们压迫,再加上军队欠饷, 就爆发了哗变。 但是这都是旧军队, 应该不关国民自卫军的事情。 至于叛乱, 按照安宁的记忆,应该是从1791年才接连爆发,1793年才达到顶点。 雨果的名作《九三年》描写的就是法国内战最激烈的时候的事情。 1793年啊!现在是1790年,还有三年呢! 所以安宁根本就不关心孔塔的叛乱,他以为是当地驻军挥挥手就能扑灭的小叛乱呢。 结果1790年二月底,孔塔的局势变得严峻起来。 当地的革命委员会连续发了多封信到巴黎,要求巴黎采取果断措施,派出平叛部队。 安宁这个时候,隐约觉得拉法耶特看自己的表情开始不对了。 果然这天上午,拉法耶特专门从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跑来议会所在的原马术场,要求发言。 议会轮值议长“富有美德者”佩蒂翁立刻同意了拉法耶特的发言请求。 拉法耶特走上演讲台。 这个才造出来四个多月的演讲台,栏杆的油漆已经被无数演讲者的手汗弄得油光发亮。 “各位!孔塔的叛乱已经波及到了附近的城市,叛军甚至冲进了附近城市的国民议会,屠杀议员和爱国者。我这里有一位从孔塔来的国民自卫军上尉, 我请求议长大人允许他上台发言!” 佩蒂翁点了点头:“可以发言。我们也想听听孔塔的状况。” 拉法耶特立刻对台下等着的上尉做手势。 于是上尉走上演讲台。 他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上透着一大块血迹。 上尉:“我叫贝尔·埃勒,是利伯维尔国民自卫军第一步兵团的上尉,虽然是步兵团,但是我们团只有不到一千人,都是孔塔当地的爱国者。 “我们接到利伯维尔革委会的命令,前往孔塔镇压叛乱,命令是消灭叛军之后,继续占领城镇,驱逐教廷在孔塔的行政人员,恢复法兰西对孔塔的主权。 “我们立刻开拨了,但是刚开出利伯维尔没多久,我们就在孔塔与利伯维尔的边界上,遭遇了叛军……” 米拉波打断了贝尔上尉的诉说:“什么叛军?教会哪儿来的叛军?” 贝尔上尉回答道:“是教会的叛军,他们穿着黑衣服,人数有我们的好几倍。只一阵排枪我所在的部队就溃散了,然后黑衣人们开始追击,用刺刀扎穿每个人的心窝。 “他们根本不接受投降,把我们称呼为‘异教徒’,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 房间里的议员们面面相觑。 上尉还在继续讲述:“然后叛军攻击了利伯维尔,城市没有别的自卫军了,黑衣的叛军在街上看到戴三色徽的人刺穿他的胸膛, 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孩也不例外。 “利伯维尔的委员会被解散,议员们大部分都被刺刀刺死。 “这是一场屠杀, 毫无疑问的屠杀。” 议员们一片哗然。 米拉波站起来, 怒气冲冲的瞪着议会里黑党的领袖莫里哀神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叛军了,必须出重拳!” 拉法耶特重新走上演讲台,要取代上尉,但上尉没有立刻让出位置,而是双手抓着演讲台的栏杆,身体前倾,对议员们大声疾呼:“各位先生们!利伯维尔已经一个爱国者也不剩了,爱国者们的鲜血不能白流!先生们!派出军队吧!” 拉法耶特轻拍年轻上尉的肩膀:“好啦,我们知道了,我们不会让利伯维尔的鲜血白流的。” 贝尔上尉点点头,这才让出了演讲台。 他走下台的时候,很多人都过来轻拍他的肩膀。 拉法耶特站在演讲台上,双手岔开撑在栏杆上,身体前倾:“各位!这是对新生法国的最大挑战,是对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挑战!是对人权宣言的挑战! “我们必须予以雷霆回击!我提议立刻表决,出动国民自卫军前往孔塔平叛!” 巴纳夫举手问道:“有没有可能从附近的地区调动军队过去?一定要从巴黎派出镇压部队吗?” 拉法耶特朗声回答道:“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人数最多,建立时间最久,而且巴黎深受启蒙思想影响,军队觉悟最高!这种时候,出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以雷霆之势弹压孔塔的叛乱,才能凸显新生的国民自卫军的实力,给各地的爱国者以信心!” 巴纳夫连连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佩蒂翁站起来:“那么,我们就开始表决吧!同意从巴黎派出国民自卫军镇压孔塔叛乱的人,请投票!”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整个议会只有八人弃权,二十七人反对,近乎全票通过了出动国民自卫军的决议。 佩蒂翁宣布完结果后,对依然站在演讲台上的拉法耶特说:“国民自卫军总司令阁下,议会授权你派出平叛部队!” 拉法耶特点点头,然后看向台下的安宁。 安宁突然感觉到不好。 拉法耶特上台的时候,他就感觉总司令阁下时不时就会看向自己的方向。 拉法耶特:“那么,我提议议会审议平叛司令官的人选!我提议,这次平叛,就由攻占巴士底狱的英雄、凡尔赛的救驾者、士兵委员会制度的创立者,安迪·弗罗斯特来担任司令官!” ——果然是这样的路数啊! 安宁心里直骂娘,1790年在历史书上是个被一笔带过的年份,历史书上讲这个年份,基本注意力都集中在讲议会通过了什么决议,执行了什么政策,压根就没怎么讲具体的事情。 所以安宁原本的打算是摸鱼摸过这一年,等比较激情的1791年到来。 结果这倒好,他成了平叛司令了! 米拉波大声回应:“我看可以!弗罗斯特先生勇猛过人,一定能荡平黑袍叛军!” 086 拉法耶特,你算计我! 安宁赶忙站起来,大声打断米拉波的话:“米拉波先生,你先等一下!拉法耶特司令官,你不是不知道,我的部队只是一支两百人的炮兵部队!” 拉法耶特微微一笑:“当然会给你配步兵。我拟抽调两千步兵步兵,和你的炮兵一起组成平叛军。” 安宁:“等一下!刚刚那位贝利上尉……” “贝尔上尉。”拉法耶特笑着纠正安宁的话。 “那位贝尔上尉不是说他们本地的自卫军有将近一千人吗?一千人的部队都被轻而易举的击溃了,我只带这点兵去平叛是不是有点势单力薄啊?” “你可是有两千人, 是利伯维尔当地部队的两倍!而且你还有炮兵。”拉法耶特维持着笑容,“怎么,你觉得这些部队不够吗?” 安宁:“我觉得不够,再给我八千人。” 他就不想去,所以这个时候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目的就是推掉这个活儿。 拉法耶特:“巴黎的国民自卫军总共才四万三千人, 你这就要走了一万人, 不妥吧?调走那么多人, 巴黎的治安肯定会恶化的。难道你要指望国王的军队来维持治安吗?就不怕发生去年那样的恶性事件?” 现在法国的军队分两种,旧军队被称作“国王的军队”,一般连军装都维持着旧时代的皇室灰,而新军队则是由爱国者组成的国民自卫军,军装都是蓝色。 不管是旧军队还是新军,都会佩戴三色徽。 安宁:“那就抽调国王的军队给我……” “这次我们的目的,是证明国民自卫军是坚实可靠的力量,必须由国民自卫军来平叛。” 安宁:“那不如请国民自卫军总司令阁下亲自平叛。” “怎么,”拉法耶特微微昂起头,眯着眼看着安宁,“巴士底狱的英雄该不会怕了吧?你可是只率领一群毫无组织的起义民众就敢攻击坚固设防的要塞的强者,凡尔赛事件的时候,你只靠两百人,就敢于前往被上万民众包围的凡尔赛宫救驾,现在你却要跟我说,你不敢去镇压区区教士叛乱吗?” 安宁:“这不是我有没有胆量的问题。凡尔赛宫我敢去救驾,是因为我熟悉民众, 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但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是叛军,而且是已经放手去屠杀了一个城市的爱国者的叛军! “面对这种敌人,我必须要有兵力上的优势,不然就只是白白牺牲国民自卫军的性命而已! “难道之前利伯维尔国民自卫军的牺牲还不足以提醒你这一点吗?拉法耶特将军!” 拉法耶特撇了撇嘴。 米拉波这时候展现了自己灵活的立场:“似乎弗罗斯特先生说得也有道理,也许是应该调拨更多的军队。” 拉法耶特沉默了几秒,让步道:“好吧,我会调派更多的军队,你的部队只是先遣队!如果敌军力量强大,你就撤退,不和他们交战。” 安宁:“既然是先遣队,那我就应该有骑兵,骑兵才是执行侦察和前哨任务最适合的兵种。你让我率领一支带着笨重的步兵炮的步兵部队担任前哨,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拉法耶特回答道:“很可惜,整个国民自卫军都没有骑兵部队,国民自卫军是由自由的公民们构成的,主要兵源是城市平民,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不会骑马。” 安宁:“没有骑兵怎么侦察?拉法耶特你是专业的军人,你告诉我一只完全没有骑兵的部队和瞎子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代骑兵是军队的主要侦察手段,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 尤其是骠骑兵为代表的轻骑兵, 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侦察中非常的重要。 拉法耶特眼见辩不过安宁, 就板起脸:“所以,巴士底狱的英雄是铁了心要拒绝这个差事了?” 安宁正要回答, 轮值议长佩蒂翁开口了:“只是侦察而已,拉法耶特将军率领的主力就在后面,弗罗斯特先生,我看你就接受吧。我想议会的大多数人,都希望你再次展示自己在战争方面的天赋。你可是拥有十字章的人啊。” 安宁因为勇救克里斯蒂娜的举动,捡了一枚军团荣誉勋章。 安宁心想妈的,我什么时候成了有战争天赋的人了。 老子不就是被人强行抬进了巴士底狱吗? 议会的代表们都看着安宁,大部分人投来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但也有人的目光明显不怀好意的。 安宁抿着嘴,斟酌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带着部队跑到孔塔附近的城市驻扎下来,等后续的主力。 主力不来自己就不上。 正好现在整天开会实在开得有点腻味了,出去踏踏青也不错。 于是安宁退让了:“好吧,我会率领这支先遣军。在那之前,保险起见,我问一下,给我的两千人里,有多少专业的士官?” 拉法耶特:“十五个。” 安宁大惊:“十五个士官?十五个士官要管两千人?” 拉法耶特:“我是说,只有十五个是经过布里埃纳军校训练的专业士官,其他都是组建国民自卫军之后提拔的。” 安宁直接扶额:“那他们有经过士兵委员会的选举吗?” “大多数国民自卫军部队,都没有士兵委员会。这个机构可以视作自卫军炮兵的专有制度。”拉法耶特严肃回答。 安宁想叹气,两千散兵游勇,基层的士官也全都是没经验的初哥,这部队拉上去和人打排队枪毙,怕不是溃得比利伯维尔的国民自卫军还快。 算了,自己也没指望靠这只小部队打败叛军,开进到孔塔附近城市就开摆好了。 于是安宁回答:“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担任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哦对了,我只是个上尉,指挥两千两百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安宁说这句的本意是让拉法耶特给他升官的。 但是拉法耶特不吃这一套,他笑着怼回来:“不用担心,你已经是这两千人中军衔最高的了,你下面直接就到中士了。” ……尼玛的,连个少尉都没有啊。 这种部队,怕不是连线列步兵的队列都走不齐,这还玩个屁的排队枪毙啊! 拉法耶特,你算计我! 087 新部队 领受了任务之后,安宁直接从议会会会场离开,去军营看看调配给他的那两千人。 拉法耶特也一起同行。 一到军营,可以看见一只部队在军营的院子里列队。 拉法耶特:“看起来预备交给你指挥的部队已经列好队了,和他们见个面吧。” 安宁:“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说着他就向队列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队列。 国民自卫军一直是热情高涨,但是军纪不行, 安宁走向队列的路上就已经看到队列里好几个吊儿郎当的家伙。 他到队列跟前的时候,队伍最前方的中士高喊:“全体立正!” 队伍用稀稀拉拉的动作回应中士的话。 安宁不由得扶额,自己的炮兵部队经过精心整顿,军纪至少还过得去,这伙自卫军根本就是街溜子扎堆啊,看起来军纪完全不行嘛。 安宁:“中士,你就是这个部队最高级的长官吗?” “如您所见, 是的。”中士露出无奈的表情, “军官老爷不愿意来国民自卫军, 觉得我们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二流子。” 部队里有人高声说:“事实也确实如此!” 安宁扭头看向部队:“这句话刚刚谁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一起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大家都立正,他自己侧着身子站。 安宁:“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人开口道:“我叫谢丽丹·温德尔,是圣安托万区的木匠,那段时间巴黎很乱,根本没有木匠活了,所以我就来参军啦。” 安宁:“现在社会治安已经恢复了,你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木匠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孔塔平叛,会经历非常危险的战斗,一个木匠不需要经历这一切。” 温德尔:“现在回去?当国民自卫军可比木匠赚钱多了,而且还不用那么辛苦,还有干净帅气的军服穿, 我才不要回去当木匠。” 安宁:“你不知道吧?我们正要去对付孔塔的叛军,他们可是残暴的屠杀了利伯维尔的国民自卫军。今后国民自卫军会承担越来越多的和叛军作战的任务,抱着这样的想法留在军队里, 你会后悔的。” 木匠犹豫了一会儿, 开口道:“如果把这个月的军饷也发了, 我走也没问题。” 安宁扭头对跟过来的拉法耶特说:“我应该找谁才能把军饷发给他?” 拉法耶特:“书记官!给这位木匠发这个月的军饷。” 安宁:“还有谁要退出了,领了军饷就走吧。我只要那些愿意为了一个更好的法国奋斗的人!” 话音落下,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又有百十来号人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安宁:“只有这么点吗?剩下的都是愿意为了更好的明天血染沙场的勇士吗?我可告诉你们,孔塔的叛军十分的凶残,我们此去平叛很可能有去无回!” 话音落下,安宁扫视队列。 又有一拨人从队伍里出列。 安宁:“还有吗?我要确保,剩下的人都是愿意为了更好明天牺牲自己的勇士!” 安宁说完,整个操场一片寂静。 突然有人大声喊:“我们就是你要的勇士!” “没错!” “我们就是!” “巴士底狱的英雄,带着我们上吧!” 安宁点点头,然后扭头对拉法耶特说:“这些要离开的士兵,就交给你处理了。” 拉法耶特:“我不会给你补上这些人的空缺哦。” 安宁:“不补也没问题,反正我只是执行前置侦察任务嘛。” 拉法耶特点点头,然后对身后的副官做了个手势,于是副官上前一步,对那些离开队伍的人说:“你们跟我来,会按照弗罗斯特先生答应的那样, 给你们发一个月的军饷。” 安宁看着拉法耶特的副官带着这些“逃兵”离开,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保证了自己的部队里都是充满革命热情的爱国者。 安宁又转向拉法耶特:“将军,能不能把那个利伯维尔的尉官借给我?” “你要干什么?”拉法耶特疑惑的问,“把他补充到部队里吗?一个尉官对整个部队的纪律聊胜于无。” 安宁连连摇头:“不不,您误会了。我要他来跟士兵们讲述一下叛军的凶残,好让士兵们做好心理准备。” 拉法耶特挑了挑眉毛,然后扭头对身后的说:“去吧贝尔上尉喊过来。” 片刻之后,那个利伯维尔来的幸存者到了操场上。 安宁把他请到士兵们面前:“上尉,跟我们讲一讲叛军的残暴吧。” 贝尔嘴角抽动着,显然回忆这件事让他异常的痛苦。 “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那就是我的噩梦,每天造访我,让满头大汗的醒来!” 安宁拍了拍上尉的肩膀:“你面前的是刚刚派给我的部队,我们正要去孔塔平叛,需要你来告诉我们敌人有多么凶残,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上尉大惊,然后看了眼操场上的部队:“什么?这么点军队就要去平叛?这点部队和利伯维尔的自卫军数量差不多,去平叛就是羊入虎口!” 拉法耶特一脸尴尬:“他们只是先遣队,为国民自卫军主力打前站。” 贝尔上尉看了眼拉法耶特,又看了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士兵们,然后长叹一口气:“叛军,穿着黑色的军服,像穿着丧服一样。他们冲进了利伯维尔,屠杀每个佩戴三色徽的人……” 随着贝尔上尉一脸痛苦的开始讲述,安宁看到派给自己的士兵们的脸色在变得严肃。 很好,很不错。 他的做法其实参考了我军建军之初的做法。 确保士兵们知道敌人是谁,知道为什么而战,这样多少能弥补一些训练和纪律上的不足。 至于别的东西嘛…… 安宁这个时候,其实有了个新的想法。 为了执行这个想法,他得回到自己那只小部队驻扎的庄园去。 他准备把自己那只小小的炮兵部队一分为二。毕竟一共就那么几门炮,一百人也足够操炮了。 安宁训练的时候是想着以后给他补充火炮了以后扩大编制的,但是现在没有补充火炮所以就用不到那么多炮手。 这样可以把自己亲自训练的这支部队一分为二,一半人操炮,另一半人补充到自己新获得的这一千多步兵里面去,作为基层的士官。 088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想到就做,这天下午安宁就回道了自己的庄园,把自己的炮兵部队集合了起来。 刚整完队,他亲自挑出来的副手罗素就问道:“弗罗斯特先生,听说你被晋升为军团司令了?” 安宁:“谁说的?” “今天下午就有去城里送粮食的老农民回来,跟我们说你成了军团司令了,指挥好大一只军团呢。” 安宁咋舌:“什么军团司令, 就给了我不到两千人,我开了快五百人,剩下一千多出头。” 罗素:“那也是部队啊,这下你指挥的军队扩充了十倍呢。” 安宁:“你闭嘴吧,别说得好像是件好事似的。我看这就是那个拉法耶特,看我声望太高,故意坑我。他让我带这么点部队去镇压孔塔的叛乱, 摆明了就是想让我大败而归。” 罗素大惊:“是这样吗?” 安宁之所以选罗素做自己的副手,主要就是看重他忠厚老实这点——说白了就是有点木头脑袋。 这个安宁亲自提拔起来的中士, 原本是巴黎城的泥瓦匠,平时说话就有点憨厚。 安宁:“总之这次我们去平叛,主要就是做个样子,拉法耶特答应自己亲率国民自卫军主力去平叛,我们去打个前站,到了位置侦察一下敌情,等拉法耶特的主力到来。” 主力不来我们就不打——安宁没把这部分给说出去。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把你们集合起来,是要做一件事。我准备把你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操作火炮,当炮兵,另一部分直接升官,列兵变中士,中士变上士,想升官的往前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一开始一个向前的都没有。 安宁:“怎么, 升官你们都不想吗?军饷会变多的!” 下面有人嘟囔一句:“以我的经验, 一般看起来非常好的事情, 经常会是个陷阱。” “好吧,”安宁挠挠头,“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新划给我的部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整齐,我需要你们去狠狠的操练他们。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所以会给你们提工资。如果没有人自愿升官,我就会主动选择我认为有能力胜任的人升官了。” 安宁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人自愿升官?” 只有几个人主动上前。 安宁:“好,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所以我决定直接提升你们为上士!到了部队,作为上士你们会成为连长。” 连长应该是少尉,但是现在国民自卫军军官奇缺,只能由士官来担任了。 安宁顿了顿,然后一指罗素:“你,罗素!你依然是我的副官,但是因为我指挥的部队扩编了, 你依然是个中士就不合适了。我提拔你为少尉, 继续担任我的副官,同时也是整个部队的第二指挥者, 我如果死了,就由你来指挥整个部队。” 罗素大惊:“这……不合适吧?尉官是军官老爷啊,我不习惯被人称作老爷。” 安宁:“不!我们是国民自卫军,我们奉行人人平等的原则!军官和士兵也是平等的!以后我们的士兵,叫战斗员,军官叫指挥员,二者是平等的。士兵只要表现好,一样可以变成军官! “罗素你就是我部队里第一个从士兵变成军官的,你能升迁,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罗素都感动完了:“是!我一定好好表现!” 紧接着安宁又点了一系列自己有印象的活跃分子的名字,把他们晋升成上士,然后让他们推荐自己的朋友,晋升成中士。 一个多小时的折腾之后,安宁有了一支一百人的士官队伍,他带着这支队伍就开进了城,分配到了新配属给自己部队里。 ** 国民自卫军司令部里,拉法耶特的副手进了他的办公室,敬礼,然后报告道:“弗罗斯特把自己的那支炮兵小部队的人提升成了士官,然后带过来加入了配属给他的部队。他同时还向司令部要求了对应数量的士官军衔标志。” 拉法耶特皱着眉头:“什么鬼,他不会真的指望用那些平民来统领军队吧?这样他部队会在第一轮排枪之后就溃散的! “我在新大陆已经见识过了,当时美军的部队里,有大量的民兵,这些民兵根本靠不住,红衣军一刺刀冲锋,他们就必然会溃散。 “民兵只是乌合之众,就算给他们穿上统一的蓝色制服也是一样。 “更别提这群民兵还是由同样是平民的‘士官’来领导的。军队需要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官,以及以经验丰富的军官!” 副官耸了耸肩:“可能弗罗斯特先生有另外的见解吧。” “哼,他只是个皮匠的儿子,他懂个屁的战争!他能获得军团服务勋章,还是因为救了托勒斯泰尔的女儿!根本没有含金量!”拉法耶特轻蔑的说,“这次平叛,会彻底击碎他身上所有的荣誉,让他原形毕露!我已经受够了,人们总是以为这个皮匠的儿子和我有着同样的军事才能!” 实际上在巴黎的酒鬼们口中,安迪·弗罗斯特的军事才能在拉法耶特之上。 副官问:“那……需要批准他的士官晋升请求吗?” “他要晋升多少士官?” “60个下士,30个中士,22个上士和一个少尉。” 拉法耶特皱起眉头:“他哪儿来的一个少尉?” “好像是他原来副官,是他提拔的一个泥瓦匠。” 拉法耶特大惊:“泥瓦匠!他把军队当成什么了!居然让一个泥瓦匠成为军官!我已经等不及看他这支小部队的溃败了!” 副官疑惑的问:“呃……平叛不是由我们……” “国民自卫军并没有准备好倾巢而出,我们还要维护巴黎的治安呢。”拉法耶特来到窗前,“所以在我们出动之前,弗罗斯特先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 安宁这个时候,正从国民自卫军的军营里出来了。 他刚刚把自己带了几个月的“士官”塞进刚刚配属给自己的部队里。 对于这些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其实没有什么底。 不过这个时候他有更加迫切的事情需要操心。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比起粮草,安宁有个更加迫切的问题要担心:军饷。 现在国民自卫军的军饷是用国民议会印发的“指券”来支付的,指券这东西,只有爱国者才接受,出了爱国者比较扎堆的大城市,到了乡村人家是不认的。 尤其是孔塔之类的叛乱地区。 安宁想用铜板来支付自己部队的军饷。 同时,他还希望自己部队能获得一些银币作为军资金,到了乡下好就地卖粮食和物资。 总不能到了叛乱区,还强行征用粮食吧。 那不就等于把叛乱区的百姓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嘛。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安宁决定去找奥尔良公爵。 089 什么叫赔了钱又赔了女儿啊 按理说,这个时代贵族互访都要先派仆人去送个信,但是安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老子也不是贵族,直接去。 他轻车熟路的返回了罗亚尔宫,直奔主宅。 主宅的管家也挺识趣,看到是安宁就立刻去通知公爵。 片刻之后安宁就在公爵的书房见到了公爵本人。 “你怎么来了, 我以为你现在正忙着准备出发去剿匪呢。”公爵迎上来,给安宁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我觉得拉法耶特对你的声望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小心有诈啊。” 安宁苦笑起来,心说我也知道有诈啊:“公爵阁下,我已经知道有诈了。你猜猜拉法耶特给了我多少人?” “多少?” “不到两千的散兵游勇, 这帮人连队列都走不齐。而且整个部队只有十五名受过训练的士官, 这些人在第一轮排枪后就要溃退的。” 公爵皱着眉头:“这是不是太明显了?你应该向议会提出抗议,要求拉法耶特给你更多的部队。” “拉法耶特会说我们这只是去为主力部队打前站。” “所以你怎么打算?用这点部队和叛军拼个你死我活?”公爵问。 安宁:“怎么可能。当然是到了位置拖着看情况,如果拉法耶特的部队一直不出来,我就回来告状。” 公爵点点头:“很好,我这边也会帮你催促拉法耶特出兵。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不,”安宁摇头,“我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我希望公爵阁下能赞助一笔军资金。” 公爵皱着眉头:“赞助资金?拉法耶特没有给你钱吗?” “给了,但是是指券,到了叛乱地区,指券恐怕不会好用的。我需要银币需要克朗,需要利弗尔。” 公爵皱着眉头,一脸为难:“最近因为革命了,我的领地也收不上税啊……” 安宁撇了撇嘴,果然涉及到钱,公爵没那么好说话。不过这句推脱也有点太糊弄人了。 公爵收不上农民的税不假, 但是他在领地有矿山和工厂, 而且手里还有很多商号。 公爵的商号靠着公爵的面子,在很多封疆领地能获得关税减免,把货物从马赛之类的南部港口运过来就能坐收纯利。 所以奥尔良公爵绝不可能没钱——倒不如说, 对他这种已经资产阶级化的新贵族来说,农民的田赋才是小头,放弃就放弃了。 正因为这样奥尔良公爵在去年八月法令签署的时候,才会那么起劲的推动——对他来说只是牺牲一点小小的利益,换来莫大的名声,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事。 安宁:“公爵阁下,虽然这次我只是去装装样子,但万一给我抓到了好机会,一举消灭了叛军呢?这种可能性,难道不值得您一笔风险投资吗?” “你的部队要是再强一些,我倒是愿意试试看。”公爵摇摇头,“但你刚刚也说了,只是一队乌合之众,我自然会担心自己的投资打水漂啊。” 安宁:“您可不能这么想,实际上,明天您就可以宣布自己资助了平叛,获得莫大的声望。现在在国民议会里,您作为大贵族,发言权还不如米拉波, 不觉得应该稍微做点什么来增加自己在议会的影响力吗?” 奥尔良公爵一听到米拉波的名字,脸色就黑了下来。 米拉波本来是他资助的写手,主要是雇他来写皇后的黑料的,没想到现在手下养的杂鱼靠着灵活的社交手腕,在议会混得风生水起,公爵当然不爽了。 安宁故意提米拉波刺激公爵,提醒公爵不要错过这个增加自己声望的好机会。 公爵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两圈,然后指着安宁说:“我只能给你一次性的资助,一万利弗尔,全部折算成克朗银币,再多就没有了。” 安宁立刻对公爵毕恭毕敬的行礼:“非常感谢您的慷慨解囊。” 公爵:“我这就给银行写信,让他们准备银币,明天……不,应该后天,银币会送到你的庄园。” 公爵这里说“你的庄园”,其实安宁住的庄园也是公爵的财产,仔细想想他简直是逮着公爵一个劲的薅。 安宁再次向公爵鞠躬:“我没有任何疑问,静候银币上门了。” 公爵:“嗯。对了,你吃饭了没有?没有吃饭的话留下来一起吃吧。” 安宁:“抱歉,今晚我还有另一件要紧事要做。” “什么要紧事?”公爵半开玩笑的问,“比陪你的金主吃饭更重要?” “我需要骑兵,行军作战,没有骑兵作为侦察掩护是不行的,没有骑兵的部队就像瞎子,很容易就会一头撞上敌人全灭。” 安宁顿了顿:“结合那位逃回来的利伯维尔的上尉的说法,他们也没有骑兵侦察,结果就迎面碰上了叛军,仓促应战才被屠戮殆尽。” 公爵点了点头:“确实,骑兵很重要。可是据我所知整个国民自卫军都没有骑兵部队,你准备去哪儿要骑兵呢?难道跟驻扎在凡尔登的旧军队要吗?” 公爵所说确实是实话,骑兵这种兵种,一个是贵,二是需要时间养成,所以现在法国国内的骑兵全是旧王国军,国民自卫军拥有的骑兵数量是零。 拉法耶特倒是也想过把王国军的骠骑兵给雇佣过来,变成国民自卫军的骑兵部队。 但是骠骑兵大部分是匈牙利人,这帮人认为自己的雇主是国王,根本看不起长裤佬组成的国民自卫军。 至于法国人组成的骑兵部队,胸甲骑兵大部分是贵族老爷,枪骑兵也多半有点贵族出身,龙骑兵虽然号称骑马作战的步兵,但大部分也非富即贵。 主要骑马这个技能,除了游牧民族之外,其他民族基本就只有有闲阶级能玩得转。 安宁一个皮匠会骑马,就要引来一帮人莫名惊诧了。 总之让这帮人加入全是长裤佬组成的国民自卫军,实在是有点难度。 难怪公爵会奇怪安宁要从哪里找骑兵了。 安宁:“确实,军队的骑兵部队大概没有办法借过来。但是,有一支骑兵部队,我认为可以试试去借一借。” 公爵:“哪个骑兵部队?” “王后殿下的近卫骑士团啊,那些姑娘也是骑兵,只是用来执行侦察任务的话,应该足够了。您不觉得国王陛下现在很乐意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吗?” 公爵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你是说克里斯蒂娜她们?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这人挺异想天开的,什么都敢想啊。” 安宁:“您不觉得这是现在这个情况下,获得骑兵的最可行的办法吗?” “前提你陛下真的能被你说服……”公爵说到一半犹豫了,“干,陛下看到你估计已经吓得半死了,也不敢说个不字。既然要去找陛下,你就赶快动身吧,我祝你马到成功……借到骑兵的话,记住不要把我女儿派去危险的地方。” 安宁:“放心吧,我不会真的让一群贵族小姐去冲阵的。这帮人万一冲锋的时候有什么闪失我可承受不起。那么,我就告辞了。” 安宁站起来,向公爵鞠躬,然后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他刚离开,公爵就哼了一声:“哼,又是问我要钱,又是要女儿的,你最好记得你这次平叛我的投入啊。” 090 全是贵族小姐的骑兵队,来了! 安宁从罗亚尔宫,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杜伊勒里宫。 要在平时,一个平民想要不经通报就见国王陛下,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路易十六自从去年十月被民众薅到巴黎来以后,感觉就有点怕了民众,ptsd了。 他在杜伊勒里宫,三天两头就接见民众代表, 而且表现得非常和蔼可亲。 结果反倒是因为这份和蔼可亲,路易十六在民众中的风评迅速逆转了。 安宁通过跟自己手下的炮兵聊天得知了这一点。 好像另一边的历史上,路易十六出逃之前,在民众中的声望也是在缓慢恢复之中。 所以才有评论家评论说,怂恿路易十六出逃的玛丽王后走了一步臭棋,当时的局面国王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巴黎,搞不好会被裴杨派为代表的大资本家的倒行逆施给送回权力的中心。 言归正传, 安宁现在想见路易十六,还是非常容易的,到了杜伊勒里宫之后,要求守卫通报一下就好了。 大概八点钟的时候,杜伊勒里宫的王室管家把安宁领进了路易十六的书房。 路易十六看到安宁进来,就直接站起来迎上前:“弗罗斯特先生,这么晚了还来杜伊勒里宫,有何贵干啊?” 说着国王脸上就赔上笑脸,仿佛安宁才是地位高的那一个。 其实仔细想想也可以理解路易十六对安宁为什么这个态度,毕竟安宁已经三番五次挑头给王室下马威了:去年六月的时候是他带头说“除非用刺刀不然谁也无法让我们离开”,七月的时候是他攻克了巴士底狱,十月的时候愤怒的民众差点把国王给宰了,又是他来“救驾”。 回看整个1789年,换了别人是路易十六,也要怕安宁三分。 所以现在路易十六陪着笑, 卑微得像安宁的管家。 王后要是在场看到路易十六这个表情,估计又要生出许多轻蔑自己丈夫的言论来。 安宁:“没什么大事, 就是您应该知道我就要出发去给镇压孔塔的部队打前站了……” 路易十六:“我听说了,祝您旗开得胜。” “你别急啊,我跟你说事呢。给我的部队,有炮兵,有步兵,就是没有骑兵,现代战争,没有骑兵的话部队就相当于瞎子……” 路易十六“哦”了一声,殷勤的建议道:“那就让拉法耶特给你配骑兵啊!” 安宁:“您别着急啊,我正要说呢。拉法耶特也没有骑兵,整个国民自卫军都没有骑兵。” “那……你找我也没有用啊。”路易十六面露为难的神色,“去年让弗兰德斯军团撤退之后,我调动军队就全都要通过国民议会了,没有议会的批准,我谁也指挥不动啊。” 安宁想你骗谁啊,你明明还指挥得动布耶将军在法国东部的部队。 布耶将军,铁杆保王党,路易十六出逃的时候,他还派出了部队接应,准备国王一到就掀起反旗, 掀起全面内战。 安宁:“布耶将军不是表现得对王室非常忠诚吗?陛下应该能调动得了他的部队吧?” 路易十六大惊, 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扶着旁边的椅子才勉强站住:“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敢不通过议会就调动军队,绝对不敢!你可别乱说啊,传出去恐怕会破坏我和议会之间的互信!懂吗,互信!” 安宁暗地里咋舌,心想路易十六果然是个怂蛋,但凡他强硬一点点,法国大革命的进程都不会这么顺利。 安宁:“这可不是我说的,整个议会都知道布耶将军心向王政,有人甚至说他和不久之前出逃国外的穆尼埃是挚友。” 穆尼埃本来是议会王政派的领袖,结果去年十月被巴黎群众的“热情”吓到了,主张停止革命,立刻恢复原来的秩序,结果就失势了。 失势之后他就躲到了国外,据说最近跑到了路易十六的弟弟的流亡宫廷里。 路易十六一脸严肃:“我不知道这些传言,和我无关!你要骑兵,找我也没有用!我没有骑兵,一个骑兵都没有!” 安宁:“不,陛下,你有。” “在哪?”路易十六一脸惊讶,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还有骑兵部队?” 安宁:“王后的近卫兵,就是骑兵啊。” 路易十六:“什么?这!她们只是典仪兵啊!” “骑上马去侦察效果差不多啦。陛下您搬到杜伊勒里宫来之后,用不上这么多的典仪部队,这些年轻的女士们整天无所事事,不如让她们有点用处。 “你想啊,皇室派出自己的近卫兵参加平叛部队,这一定会成为全巴黎热议的话题的。” 安宁连番劝导。 路易十六犹豫了:“这……” “而且出去平叛的过程中,议会将会负担姑娘们的军饷,能节省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路易十六挑了挑眉毛:“是这样吗?议会会负担平叛的军饷吗?” “当然会的。” 虽然是用指券来支付,但是不能说议会没有负担。 至于安宁会不会给借来的骑兵们用克朗银币开军饷——那当然是不会啦,毕竟这些骑兵都是贵族小姐,对金钱的观念应该比较淡漠。 安宁要来的克朗,是用来维持步兵部队士气的。 路易十六犹豫了几秒,叹气道:“我要跟王后商量一下,那毕竟是王后的近卫兵……” 安宁:“您才是国王,不能老是那么在意王后的意见。” 没错,那个蠢女人很多都是馊主意啊,陛下! 当然安宁没有直接这么说。 路易十六摇摇头:“不,我还是要问一下王后的意见。你们这些革命派,不也总说要尊重女性的意见吗?” 安宁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路易十六:“总之,我今天问王后的意见,明天给你答复。” 安宁撇了撇嘴:“好吧,陛下。那么我就先离开了,祝您今晚好梦。” 路易十六嘴角抽动一下,嘟囔了一句:“见了你我还能好梦吗?” ——好家伙,我成法王的梦魇了! 安宁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倒退两步,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刚走,玛丽王后就打开通往卧房的门进来了。 “这个吸血鬼!他把我们从凡尔赛宫给赶出来了!夺走了我们的宫殿,现在还想把我们的近卫骑士也夺走!” 玛丽王后恶狠狠的说。 “我希望这次叛军击败他,把他千刀万剐!” 路易十六安抚道:“好啦,生气是美容的天敌。他说的事情你怎么看?我觉得……把近卫部队派出去,换个好名声是个不错的买卖……” 王后怒气冲冲的瞪着路易十六:“你疯了!我的近卫都是好人家的小姐,是真正的千金!怎么能让她们去打仗呢?” “这……” 就在这时候,一直侍立在王后身后的克里斯蒂娜开口了:“等一下,陛下,殿下!我说一句!虽然我们只是典仪部队,但是在布里埃纳也是接受过全套骑兵训练的。我们在布里埃纳训练了五年呢!五年啊! “这些年在宫里担任侍卫,我们也从来没有疏忽马术和骑兵战术的练习,我认为我们可以承担这个职责!” 王后扭头盯着克里斯蒂娜:“你这么想上战场?” “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参加平叛,对王室的立场十分有利。”克里斯蒂娜迎着王后的目光,昂首挺胸的回答道。 玛丽王后沉吟了几秒,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皮匠的儿子有一腿!他就是靠着救你,得到的军团荣誉勋章!” 克里斯蒂娜:“我确实和安迪——和弗罗斯特先生有私交,但是我现在的发言,完全是为了王室着想啊!” 玛丽王后:“别提那个人的名字!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恶心!叫他那个虫豸!” 克里斯蒂娜:“抱歉,我不能这样称呼我的朋友。” 玛丽王后抿着嘴,瞪着克里斯蒂娜看了好久,这时候路易十六过来在旁边轻声提醒她:“这位是那个奥尔良公爵的千金……我们还欠了他很多钱……” “我知道!”王后没好气的说,然后她一挥手,“算了!你要去就去吧!最好叛军把你,还有那个皮匠的儿子都打死!” 091 上尉阁下 第二天,国王就宣布了将会派出近卫军参加平叛行动。 然后这天中午大约两百名近卫骑兵就到了巴黎郊外安宁的庄园。 克里斯蒂娜带的路,这庄园是她老爸的地产,她自己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轻车熟路的就带着姐妹们来了。 骑兵来到的时候安宁正在院子里接收公爵送来的银币呢。 “安迪!”克里斯蒂娜一进院子就喊道,“我们来啦!” “来得真快啊。”安宁抬起头,看了眼开进庭院的马队。 两百骑兵浩浩荡荡的开进庭院气势还是挺足的。 “他就是你的梦中情人吗?”在克里斯蒂娜身后的骑兵问, “没有想象中那么帅嘛。” 克里斯蒂娜回头娇嗔道:“谁跟你说是我的梦中情人啦,他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就死在北德意志了。” “是是。”骑兵小妞连声敷衍,“是恩人,是恩人啦。” 安宁仔细端详和克里斯蒂娜交谈的女孩:这姑娘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肌肤白里透红,嫩得能拧出水来,翠绿的眼眸宝石一般好看。 是个和克里斯蒂娜同等级的美人。 安宁:“克里斯蒂娜, 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嘛?” “她叫克拉丽丝, 是巴斯伯爵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回答,“是我们这只骑兵部队的副队长。” “副队长?那队长是谁?” “当然是我拉。”克里斯蒂娜翻身下马,然后对安宁敬礼,“司令官阁下,你要的骑兵队来向你报到了!” 安宁笑道:“别叫我司令官阁下,你见过只戴上尉军衔的司令官吗?” “你明明攻占了巴士底狱,还在凡尔赛救了国王,他们怎么都不给你升官呢?”克里斯蒂娜疑惑的问。 安宁挑了挑眉毛:“大概是因为我是个皮匠的儿子吧。” 话音刚落克拉丽丝就打趣道:“那你可以娶公爵的女儿啊,这样你的身份就变成了公爵的女婿,也算贵族呢,可以去铨叙局登记一下。” 安宁:“我才不要呢。这位小姐显然不明白,现在这个局面下,皮匠之子这个身份比公爵的女婿要管用一下。” 克拉丽丝:“可你还是个上尉, 不能升官。” 安宁耸了耸肩:“随便啦。” 这时候梵妮从庄园主楼出来,于是安宁就大声招呼她过来:“梵妮!给骑兵小姐们安排住处, 在出发去平叛之前,她们要住在庄园里。” 梵妮:“先生, 庄园没有那么多的房子可以安排那么多位贵族小姐。” 克里斯蒂娜忙说:“梵妮,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已经习惯军人生活了,让我们住仆人的房间就可以了。” 克拉丽丝:“其实只要有地方洗澡,我们就不太在意这些。” “洗澡是吗?没问题,请跟我来。”梵妮说。 安宁:“那么你们就去洗澡,然后安顿下来,我还有点事要进城一趟。” 克里斯蒂娜疑惑的问:“你要去干吗?” 安宁笑道:“为平叛之旅做一点小小的准备。” 这时候安宁身后几个炮兵完成了银币的装车工作:“上尉,银币已经全装上去了。” “知道了。”安宁回头挥挥手,然后就对克里斯蒂娜说,“我先失陪了,你们自便。” 克里斯蒂娜疑惑的看着安宁身后装了几箱银币的马车:“这……好吧,你忙去吧。” 安宁跳上马车,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出发,去国民自卫军军营。” ** 到了分配给自己的一千多人驻扎的军营,安宁迎面就看到大楼前面罗素中士——现在是少尉了,罗素少尉正在大楼前面和几个士兵聊天。 少尉一开始还没看到安宁,只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开进营区大门的马车。 安宁一跳下车,罗素就立刻立正, 高呼道:“司令官阁下!” 安宁:“还是叫我上尉吧,叫我司令官我怪不习惯的。” “上尉阁下!” 安宁撇了撇嘴:“算了,阁下就阁下吧。罗素,立刻集合部队。” “是!立刻集合部队!”罗素敬了个礼,转身跑向大楼。 片刻之后大量蓝衣服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从大楼里涌出来,在安宁面前开始列队。 吵吵闹闹的折腾了十分钟左右,队伍才终于列队完毕。 虽然这个列队速度还比不上军训的大学生,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显然安宁从嫡系的炮兵队里提拔的士官们发挥了作用。 罗素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向安宁报告道:“报告上尉阁下,国民自卫军平叛特遣队集合完毕。” 安宁点点头:“不错,比之前好了。看来我新提拔的士官们表现得不错嘛。” 安宁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让大家集合,是准备给你们发放平叛行动的特别补贴!” 说着他直接跳上身后的马车,打开了马车上的银币箱子,把一箱银币倒在了马车的车板上。 银币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让士兵们的眼睛都直了。 一开始一些眯缝着眼,明显在开小差的人也全都打起精神来,全都直勾勾的看着马车上的安宁。 安宁:“给你们发这个补贴,是因为在我们要去的叛乱区域,当地人可可能不认指券,所以给你们每人一克朗的银币,这样到了叛乱地区,也有钱可以消费! “至于你们用银币来买什么,我并不会过问。这是给你们的特别补贴,发到你们手里就由你们自己支配! “记住了,这份补贴是由奥尔良公爵提供,公爵给的钱还有,主要是用作部队在叛乱区的开销,等我们回来,如果这些资金还有剩下的话,就会统统发给你们!” 士兵们一起欢呼起来。 然后安宁给罗素少尉使了个眼色,于是罗素高呼:“上尉阁下万岁!” “上尉阁下万岁!”士兵们一起高呼起来。 安宁:“好啦好啦,下面开始发银币,一人一个,保持秩序!” ** 拉法耶特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操场上正在撒币的安宁,嘟囔道:“靠发钱来提振士气么,哼,没用的。 “这群乌合之众该溃的时候就会溃,我在美洲就已经见识过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拉法耶特朗声道。 他的副官开门进来,敬了个礼报告道:“士兵们正在围观弗罗斯特先生发钱,显然他这一手很得士兵们的好感。” 拉法耶特:“忠诚不是靠发钱就能换来的。不用管。” 副官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最近军饷都是用指券发的,士兵们意见很大,有些酒馆不认指券。” “巴黎还有不认指券的酒馆?哪个酒馆?让市政当局去查封他!” 拉法耶特皱着眉头说道。 副官:“这……我不太清楚,士兵们说有。” “那你就问清楚。不接受指券的肯定不是爱国者,巴黎不能允许这种人存在。”拉法耶特斩钉截铁的说。 副官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还有士兵问,我们出动去平叛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发银币。” “我们目前还没有出动去平叛的打算。”拉法耶特顿了顿,突然笑起来,“部队,就跟士兵们说,我们去平叛的时候也会发。” 反正国民自卫军主力没有去平叛的打算,那开个空头支票也没什么。 副官:“明白了,我这就去跟士兵们说。” 说罢副官敬礼,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法拉耶特继续隔着窗户盯着正在发钱的安宁:“我就不信了,你靠着这些乌合之众,还有从国王那里要来的花架子骑兵,能把叛军消灭!” 092 出征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之后,安宁终于带着自己这只小部队出发了。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克里斯蒂娜率领的骑兵部队,然后是一千多人的步兵部队,最后是炮兵和辎重队。 安宁骑着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站在大路旁边的土坡上,看着自己的部队浩浩荡荡的开过。 ——还别说,只看军容,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安宁心想。 从巴黎开拨七天后, 安宁的部队接近了叛乱的地区。 这天上午,克里斯蒂娜突然骑着马急匆匆的赶来见安宁:“安迪!你快来,侦察的骑兵发现了一些东西。” 安宁:“在部队里别叫我安迪,叫我上尉。” “好吧,上尉,快跟我来,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安宁点点头:“带路吧。” 克里斯蒂娜调转马头, 踢了一脚马肚子,让马飞奔起来。 安宁也踢了一脚马肚子,跟上克里斯蒂娜的步伐。 旁边行进的步兵队中有人吹口哨:“上尉阁下,去约会吗?” 走在队列旁边的士官怒道:“闭上你们的嘴!路上灰尘这么大,说话不怕吃灰尘吗?” 安宁本身没有架子,从巴黎开拔这几天,已经和士兵们混成了好兄弟,以前士兵们喊他上尉阁下是带着敬意和畏惧,现在嘛则更多的是开玩笑。 超过了步兵行进队列的头部后,安宁赶上了克里斯蒂娜,和她并驾齐驱,然后开口问道:“到底发现了什么?现在步兵们听不到了,可以跟我说了。” 克里斯蒂娜板着脸:“一些不好的东西,你到了自己看就知道了。我不太想说,因为回想起那个场面我就会作呕。” 安宁:“你怎么能不想说呢,你的骑兵是我的眼睛, 要替我侦察情况的。告诉我, 你看到了什么?” 克里斯蒂娜沉默了几秒, 才勉为其难的开口道:“我看到了……叛军把爱国者吊死在路边的树上,男人割掉了**,女人割掉了**,全都赤身**……” 说着克里斯蒂娜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太惨了!太可怕了……” 安宁一脸严肃:“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方聚集在一起的骑兵姑娘们。 她们聚在一颗老榕树下,树上像挂着果实一样,挂着十几具爱国者的尸体。 就如同克里斯蒂娜所说那样,这些尸体都遭到了残忍的对待。树干上挂着一块牌子,用血写着:“每一个革命的混蛋该是这个下场。” 安宁来到树下,抬头看着这些尸体。 一股恶臭让他不得不捂住鼻子。 克里斯蒂娜:“我们把他们放下来,埋葬了吧……” 安宁却摇摇头:“不,让他们挂在这里。” 克里斯蒂娜:“安迪!” 安宁一脸坚决:“我不但要让他们继续挂在这里,我还要让每一个排都在这棵树下停下,然后让人高声读出树干上的血字。” 克里斯蒂娜瞪着安宁:“你说什么?你居然想让这些可怜的女士们的丑态,被那么多人看到?” “我是要让我的士兵们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安宁斩钉截铁的说。 克里斯蒂娜:“就为了这个……” “执行命令吧。”安宁下令道,“带着你的部队, 继续前出侦察,我要知道叛军们在哪儿。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找到他们!” 克里斯蒂娜抿着嘴,用手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应了句:“我知道了。姐妹们,跟我来!” 说着她踢了一脚马肚子,纵马飞奔起来,仿佛要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其他女骑士们一个个从安宁面前跑过,她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安宁,仿佛在看一个冷酷的怪物。 安宁在树下,忍受着恶臭,等着自己的部队上来。 很快,部队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向这边开来。 第一个排开到大榕树下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显现出惊恐之色。 还有人低声呢喃着:“我的天哪,这太残忍了!” 安宁大声说:“全体,立定!” 部队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看着安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部队停在这个地方。 安宁指着树干上的血字说:“这行血字,是叛军写给我们的!写的是:每一个革命的混蛋该是这个下场!” 士兵们立刻一片哗然。 安宁:“记住这行字!现在,开步,走!” 部队再次开始行进起来。 安宁能感觉到,部队行进的步伐比刚刚多了一份怒气,枪刺的森林似乎晃动得比刚刚更加整齐了。 就这样,每一个排到了树下,安宁都会大声宣读血字,每一个排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都会多了一份怒气。 这支愤怒的部队,注定要给叛军一点颜色看看。 ** 这天晚上,安宁的部队在一个叫柯培妮的地方宿营。 侦察的克里斯蒂娜和克拉丽丝全都回来了,把侦察到的消息汇总到了安宁这里。 孔塔的叛军数量没有传说中那么多,根据侦察到的情况,叛军总数大概有三千人,没有火炮,也没有骑兵。 叛军就驻扎在距离柯培妮大概十里的地方。 他们刚刚抢劫了附近城镇的爱国者,还屠宰了附近村镇的牛羊,在驻地开大趴。 汇总了消息之后,安宁指着地图上柯培妮和叛军驻地之间的田野。 “这里都是开阔的田野?” 克里斯蒂娜:“是的,都是开阔的田野,这里有个谷仓和几户人家。” 说着克里斯蒂娜拿起桌上的面包,掰下一块放在地图上谷仓的位置。 “旁边是一大片苹果园。” 安宁点点头:“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在这个地方迎击叛军吧。” 克拉丽丝大惊:“迎击叛军?我们不是为主力打前站的吗?我以为你会一直和敌人保持距离,直到拉法耶特的主力赶来呢!” 安宁耸了耸肩:“我本来确实是这样想。但是敌情有变。敌人只有三千人,没有大炮和骑兵,最重要的是,从你们的说法看,敌人军纪涣散,到处抢劫和屠杀,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堪忧。 “而我们不一样,经过今天那一幕,我们的战士们都憋着一股火呢。我认为我们可以试试看。” 安宁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们的侦察确实,那要么叛军分兵了,要么利伯维尔的国民自卫军,就是被这三千的敌人击败并且屠杀。” 克里斯蒂娜:“你只有一千人出头!” “一千五百人。”安宁纠正道,“但我有大炮和骑兵,而且我们士气高涨。总之我认为我们可以试试。万一打败了,反正敌人没有骑兵……” 安宁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没说的部分是:打败了骑着马也能跑掉。 093 苹果林遭遇战 这天早上,孔塔叛乱的“黑军”第一团团长亨利起了个大早,然后一脚把昨晚陪自己睡的女人踢下床。 女人惊叫起来。 亨利怒道:“别吵!我昨晚喝得太多了,头疼得厉害!给我滚出去!” 女人疑惑的问:“什么?” “我让你滚!” 女人立刻屁滚尿流的跑到大门前,因为太紧张了,她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然后连滚带爬的就跑掉了。 然后亨利的副手推门进来:“老大, 今天怎么说?” “还用问,继续去抢爱国者。”亨利说着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这些爱国者居然敢打上帝的仆人的主意,肯定是撒旦的信徒,要把他们的钱都抢走,才能救赎他们的灵魂!” 副手也笑起来:“哈哈哈, 说得好!男人的钱就抢光,女人就让她们来服侍上帝的仆人!” 叛军打着教廷的名义, 自然是上帝的仆从。 亨利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把兄弟们都喊起来!带上能刮的东西,去下一个城镇,附近还有哪个城镇没有去过?” “柯培妮我们还没去过,就离这不远。” 亨利皱着眉头想了想:“柯培妮,我想起来了,那个地方有个磨坊老板,老婆非常漂亮!我们去看看,如果他是爱国者,就抢了他们睡他的老婆。如果他不是爱国者……那就给他脑门上贴一个三色徽!” 说着亨利粗鲁的大小起来,副手和门外的几个黑军士兵也一起大笑。 亨利站起来,大手一挥:“好啦,别笑了,集合部队, 开路了!” 副手立刻敬了个歪歪斜斜的军礼, 扭头跑出门去。 片刻之后,三千多号黑军集合起来。 这伙人本来就没有统一的军装, 只是身上弄快黑布对付一下。现在因为从爱国者那里抢了很多衣服和首饰,全一股脑的穿在了身上,于是整个军容看起来更加乱七八糟了。 他们看起来压根就不像是军队,更像是一群土匪。 亨利坐上抢来的马车,大声下令:“全体,跟上我,我们去下一个城镇发财去!” 说罢他一挥马鞭,拉车的老马慢吞吞的走起来。 黑军的士兵跟在马车后面,一边走一边高声唱一首不成调的歌。 城镇的居民躲在建筑的阴影里,看着耀武扬威的黑衣军开出自己的城镇,尽管双眼满含着怒火,却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昨天敢于表达自己的不满的人,身上都被贴了三色徽,吊死在村口的老树上。 亨利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有些犯困,所以他把缰绳交给副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了盹。 突然,副手惊呼起来:“快看!那是什么?” 亨利微微张开眼睛:“咋呼什么啊?瞧把你吓得!” 副手指着前方:“不是,老大, 你快看!那边好像是国民自卫军!” 亨利扭头看向副手指着的方向, 看见远处有个谷仓,谷仓旁边是一片灌木林, 不知道是苹果还是别的什么树。 灌木丛前方,是展开的蓝色队列,三色旗正在迎风飘扬。 亨利挑了挑眉毛,用力拍了自己脸一下,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然后他大笑起来:“哈哈哈,不过就是这么一点自卫军,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冲散!来啊,摆开阵型!动作快点,摆成横队!” 说时迟那时快,自卫军的蓝色阵线那边,亮起一片闪光。 炮声传来的同时,还有炮弹撕开空气的声音,几发炮弹落大路周围。 落地的炮弹又弹了起来,像打水漂一样在泥地了跳了好几下。 其中一发炮弹刚好穿过了大路上排成纵队的黑军,简直就像保龄球打进了球瓶堆,一下子就放倒了大一片。 顿时叛军就陷入了混乱,有人大声喊:“自卫军有大炮!” “我知道自卫军有大炮!”亨利怒道,“快从大路上下来!排成横队!横队才能减少炮弹造成的伤亡!你们排成纵队这不是找死吗?炮弹跳过来,能直接把你们像穿肉串一样!” 说话间第二轮炮击又来了,这一次炮弹全都打飞了,没有一发碰到叛军,但是炮弹撕裂空气的产生的尖锐呼啸,还是给叛军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有不少人直接趴在地上,捂着耳朵哇哇大叫起来。 亨利发了狠,直接拔出长刀,一刀砍死了一个乱叫的叛军,怒吼道:“给我冷静下来!排成横队!他妈的,给我排成横队!各队的队长,有点作用!” 叛军的各个队长们(相当于士官)开始催促大家从地上站起来,在路上排队。 亨利继续下令:“军乐手!军乐呢?给我打鼓!让他们镇静下来!” 说着他冲到一个军乐手旁边,把那家伙从地上拉起来,用手敲了敲他的鼓:“给我打鼓,听到吗!” 乐手点点头,颤颤巍巍的开始打鼓。 正好这时候第三轮炮击来了,这一次又一发炮弹幸运的穿过了叛军的队列。 因为穿过的排成横队的部分,所以这一炮只打断了四个人的腿。 但是这四个人的惨叫声盖过了正在组织排队的队长们的声音。 而在倒地人周围的黑军士兵,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低头看着倒地的人血肉模糊的腿,脚都快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他们有大炮,我们赢不了的!” 亨利:“他妈的,谁说的!给我毙了他!不就是大炮吗,我在七年战争里见多了!排成横队!炮弹就算打过来也只能打死几个人!” 话音刚落,一发炮弹命中乡间大路上的石板地面,炮弹的铁球窟察一下裂成两半,然后穿过了还在大路上的黑军队列。 惨叫声压过了亨利的叫骂。 这一炮放倒的人比刚刚三轮炮击放倒的加起来还多! 不过因为炮弹碎成了小块,所以实际上打死的人没有几个,结果反而让惨叫的人大大增加了。 亨利怒道:“叫你们从大路上下来,散开横队!不听!这下好了吧!队长们,被惨叫的人都毙了!逃跑的人也毙了!排成横队!” 话音刚落,副官就大喊:“老大!快看!自卫军前进了!” 094 自卫军,前进! 安宁骑着马,站在自己的军阵旁边。 这个时候他的感觉,有点像在玩《骑马与砍杀》。 《骑马与砍杀2》里面,骑着马在自己的军阵面前晃悠,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 不过骑马与砍杀系列里,没有单筒望远镜这个道具。 安宁拿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一片混乱的敌人。 看起来在纵队行进的时候突然遭到炮击, 让敌人陷入了一片混乱。 应该说敌人的士官还是挺能干的,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勉强展开横队的队形。 只可惜叛军的底子太差了,导致叛军部队处于一个奇怪的状态:离叛军首领近的叛军,已经下了大路排成了横队,但远离首领的叛军还是纵队状态。 如果叛军首领骑上马,在队伍前后来回跑,踢那些动作慢的叛军士兵的屁股, 估计还是能把队伍变阵成横队。 可惜那个大胡子的叛军首领没有骑马。 明明他坐的马车也是有马的,把马车上的马解下来,骑上去就行了。 但是那位大胡子首领,选择站在马车上发号施令。 他可能不会骑马。 这时候旁边的克里斯蒂娜建议道:“敌人正处在混乱中,这个时候用骑兵冲击,估计就能结束战斗了。” 安宁:“你才两百骑兵,想冲溃三千人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克里斯蒂娜抿着嘴:“士气崩溃和人数没关系……” “不,我要选择更加稳妥的办法。放心,会让你冲击的,但是不是现在。” 说着安宁轻轻踢了一脚马肚子,让马小跑起来。他调转马头,让马儿小步从步兵队列前面跑过,一路跑到头又折回来, 最后在队伍正中间停下。 刚刚跑第一次的时候,安宁还以为他会听到欢呼声呢,结果并没有,步兵们只是奇怪的看着他。 之所以安宁会产生这种幻想, 是因为他想起了电影拿破仑里的场景,拿破仑就是骑着马在步兵面前经过, 步兵都会士气高涨,山呼万岁。 事实证明那是拿破仑才有的待遇。 安宁:“你们也看到了!敌人遭遇炮击,陷入了混乱!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机会!不要因为敌人看着比我们多就害怕了,三千乌合之众而已,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打赌他们经不住我们一次排枪!” 说罢安宁抽出剑,向前一挥:“全军,前进!” 刚好这时候炮队打出新一轮的炮击。 军乐队最先做出反应,敲起紧凑的鼓点。 紧接着士官们高声下令:“全体,前进!” 士官们的命令一个传一个,跟回音一样,一路传到了苹果园的另一头。 蓝色的队列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像巨浪一样向前奔涌。 安宁骑着马,给部队让道。 他到了旁边,克里斯蒂娜就凑上来:“你不让我进攻,却让部队前进?以自卫军的训练程度,这合适吗?” 安宁指着远处敌人的队列:“你看看敌人的情况啊,第一波排枪敌人的士气就要崩溃了。” 话音刚落,一发炮弹落在敌人队列正前方, 溅起一大捧泥土, 紧接着敌人就倒了大片。 安宁这个距离根本看不到弹起来的炮弹, 只能看到敌人东倒西歪的倒下。 安宁:“你看!再过一会, 炮兵都能把他们轰溃散了。” 克里斯蒂娜:“嗯……确实……” 就在这时候,安宁看到自己的步兵把原本的横队,走成了凸字阵,中间一帮人跑得飞快,把两边的人都给拉下了。 安宁不由得扶额:“我就知道他们队列走不齐。” 克里斯蒂娜调侃道:“还不如让我的姑娘们冲击呢,我们至少能把阵型走整齐。” 安宁:“算啦,对付一群乌合之众,已经够了。” 说完安宁闭上嘴,看着自己的部队以越来越难看的阵型接近敌人。 这时候敌人更加混乱了,那个大胡子首领沿着队伍来回奔跑,拼命用脚猛踹叛军士兵,试图让他们排成横列。 在安宁的部队走到一半距离的当儿,叛军安耐不住开始射击了。 克里斯蒂娜:“这个距离射击,还不是齐射,这根本不可能打中任何东西。” 话音刚落,更多的叛军开火了,安宁已经可以想象,叛军的士官——如果有的话——在一边骂娘一边阻止士兵开火的情景了。 开火的白烟逐渐遮住了叛军的阵线,加上这时候炮兵开火产生的白雾,整个战场上都白雾笼罩,视野变得非常差。 安宁勉强能看到自己的部队已经挺近到距离叛军五十寻的地方。 安宁:“他们怎么不停下来射击?” 克里斯蒂娜:“你……确定你有指定进攻的指挥官吗?要指挥官下口令才行啊。” 安宁用力拍脑袋:“干,我没指定。” 视野里,排成了凸字型的蓝色阵线,就这么向着敌人压了过去。 安宁骂了一句,对克里斯蒂娜说:“来不及下令了,换一种打法,骑兵跟着我。” 说罢安宁踢了一脚马肚子,让马匹纵马飞驰起来,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刀,向着敌阵冲过去。 克里斯蒂娜见状,也拔出长刀:“姑娘们,跟上!” 克拉丽丝:“让我们紧跟着贵族杀手!冲啊!” 两百骑兵跟在安宁身后,从苹果园里冲出来,杀向还处在混乱中的黑衣军! 隆隆的马蹄声仿佛雷鸣! ** 这时候罗素少尉正率领部队向着敌人前进。 他看着敌人的距离,不由得嘟囔起来:“是不是应该停下射击了?” 罗素少尉,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发动进攻的步兵队中军衔最高的人,所以他也没有自己下令让部队停下来射击的想法。 尽管他真的觉得应该停下来开火了。 突然,他听见背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安宁带着骑兵队的姑娘们气势汹汹的从队列侧面杀过来。 罗素脑袋一热,大喊:“老大冲锋了!我们也上!全体,刺刀冲锋!” 他旁边的军乐队一听,乐手们立刻打出激昂的鼓点。 士官们也跟着罗素一起喊:“冲锋!杀啊!” 然后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士兵们也呐喊起来:“杀啊!” “为了自由!” 一千多人就这样挺着刺刀,杀向本来就出在混乱中的黑衣军。 ** 这个时候的黑衣叛军,因为射击产生的烟雾,他们根本看不见已经到了前面的敌人。 这种情况下突然烟雾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相当的吓人。 紧接着更吓人的事情发生了,端着刺刀一脸凶相的蓝衣军冲过了烟雾,字面意义的跟鬼一样。 黑衣军的士气在这个瞬间崩溃了。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害怕的后退,紧接着整个阵线都开始抛头鼠窜,仿佛恐惧会传染一般。 亨利怒吼着:“别跑!战斗!我们人比他们多!” 就在这个时候,骑兵出现在了黑衣军的侧面。 于是后退变成了溃败,不一会儿所有人都开始掉头就跑,任凭亨利杀了几个人都没用。 亨利:“他妈的!不过就是一帮连队列都走不齐的菜鸟!” 然而这时候,蓝衣的自卫军已经冲到了亨利面前。 亨利:“我是天主祝福的战士……卧槽!” 冰冷的刺刀扎进了他的肚子。 “他妈的!”亨利刚要说话,又有几把刺刀扎进了他的肚子。 095 胜利之后 安宁这个时候,遇到了和自己玩骑马与砍杀时一样的难题:刀太短,在马上砍不到人。 他带着姑娘们一起冲向溃散的敌人,姑娘们都是从敌人身后掠过就手起刀落,人就倒了,他从敌人背后经过,敌人继续没事人一样跑路。 他连着跑过了几个人背后, 结果一个人没砍倒,最后他直接怒了,要用马撞倒一个人,结果马儿看要撞到人了,直接立起来,差点没把他摔地上。 安宁惊魂未定的安抚好马,看着已经超到前面去的姑娘们肆意砍杀溃散的敌人, 骂了一句“他妈的”。 如果是在骑马与砍杀里, 他早就拿上惯用的长偃月刀了。 因为实在砍不到人,安宁没有在催着马狂奔,而是让马自由的小步快跑,在战场上溜达起来。 他看见蓝色的自卫军士兵像赶羊一样驱赶着黑衣军,用刺刀把他们刺死在田野上。 有些黑衣军举手投降了,但是却还是被愤怒的蓝衣士兵刺死。 显然之前看到被吊死的爱国者,让每一个国民自卫军士兵都充满了怒火。 这是一场复仇,自卫军士兵要用杀戮来回敬敌人的残暴。 克里斯蒂娜和克拉丽丝这时候折回来,到了安宁面前。 克里斯蒂娜笑着说:“恭喜你,赢得了干净利落的胜利。” 安宁点点头:“没什么,敌人没有炮兵和骑兵,我们赢得胜利是当然的。” 克拉丽丝:“虽然出了点小纰漏。” 这个小纰漏自然是指安宁没有指定进攻指挥官,导致自己的部队没有在冲锋之前先射击。 安宁:“小问题, 只要下次改进就好了。” 这时候少尉罗素跑了过来,对安宁敬礼:“上尉阁下, 我们赢了!我们打赢了远比我们多的敌人!” 安宁:“是的,我们赢了, 现在你要做的是让部队停止追击敌人,收拢部队,别到时候人都跑散了。” “明白,上尉阁下,我这就去收拢部队。其实他们很多人已经跑不动了,你看,很多人已经停下来歇着了。”罗素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停下来歇着的蓝衣军。 “我看到了。你快去,收拢部队。”说罢安宁对罗素敬了礼,然后转向克里斯蒂娜,“带着骑兵继续驱赶敌人,我要确保这些敌人再也聚集不起来,把他们彻底赶散!” 克里斯蒂娜敬了礼:“遵命,上尉阁下。” 说完她踢了马肚子一脚,纵马奔现停在不远处的骑兵队。 克拉丽丝没有立刻跟上她的队长,而是让马上前几步靠近安宁,笑道:“我能感觉得到,今天克里斯蒂娜非常开心,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大部分都是家里没钱给嫁妆, 才参军的,但她是真的想成为贞德那样的人物。” 安宁:“贞德吗?正好她是奥尔良公爵的女儿,也是奥尔良少女。” 克拉丽丝:“只可惜这场胜利不是她指挥的, 胜利的名声大部分都归你啦。恭喜呀。” 安宁:“我只是在敌人最脆弱的时候发动了攻击而已。” 克拉丽丝咧嘴一笑,没有答话,而是纵马跑向骑兵队。 在克拉丽丝和骑兵队汇合后,安宁的娘子军掉头开拨,追赶着溃散的敌人。 安宁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这时候罗素跑过来报告道:“上尉阁下,我们在敌人的身上搜到了大量的财物,请问要把这些财物收缴起来吗?” 安宁沉思了几秒,做出了决定:“这些财物,是敌人从当地民众那边搜刮来的,我们要把它交还给当地国民议会。你,去弄一辆马车,让大家把搜刮的财物都交出来堆在马车上。” 罗素:“那如果大家不交呢?” “不交的话就随他去吧。还能逼着他们交出来不成?”安宁说。 不能对这个时空的士兵的觉悟有太高的期望。 但是肆意抢劫死人和俘虏肯定是不行的,这样的部队军纪肯定异常的糟糕。 所以安宁的做法就是做个样子,告诉士兵们这是部队的,但是不深究。 这也是一种无奈的折中处理了。 “集合好部队之后,留下一个连打扫战场,我们到前面的村庄宿营,今晚开庆功宴。” ** 国民自卫军获得大胜的消息,被溃兵带着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孔塔地区。 一时间孔塔地区每一个酒馆,都会出现一两个据说是黑衣军溃兵的人,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蓝衣的恶魔横扫教廷神圣的战士们的情景。 “我跟你讲啊,他们吃了一种叫自由糖的药,都变得刀枪不入,我们明明一直在开火,射击产生的白烟都弥漫了视界,但是他们毫发无伤! “他们穿过了射击的白烟,像饿狼一样的扑向我们,双眼发着邪恶的红光!” 至于自卫军的数量,更是被放大了十倍以上。 “我们在大路上走呢,刚翻过一个山岗,就看见到处都是飘扬的三色旗,每一面旗帜下就有一个营,不对,是一个团! “好几万的自卫军,几百门大炮,一开炮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还有蓝衣的骑兵,骑兵奔跑起来的时候,整个旷野上都是马蹄声!” 总之几天后,整个孔塔都知道了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主力来平叛了,各地流窜的小股黑衣军全跑得没影了。 大量的黑衣军聚集在孔塔城周围,瑟瑟发抖。 反正安宁的小部队都走到距离孔塔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了,都没遇到黑军。 ** 这天,安宁又抵达了一个小村庄,村口正在田里劳作的农民,一看到三色旗就飞也似的跑回村。 安宁新生疑惑,便催马上前,率先进入了村庄。 村庄里老百姓忙不迭的关门,只有一个半大小子站在路边上吃手指。 安宁:“孩子,大人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啊?” 孩子一边吃手指一边奶声奶气的回答:“因为独眼约翰回来了,说打三色旗的恶魔要来报复我们了。你是恶魔吗?” 安宁回头看了看跟上来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作为骑兵队的队长,身边一般跟着一个旗手和一个吹骑兵号的号手。 旗手打着明晃晃的三色旗。 “呃,我们虽然打着三色旗,”安宁对小孩说,“但我们不是恶魔。” 这时候,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打补丁的亚麻布长裙的农妇冲出来,抱起孩子扭头就跑。 孩子还跟他妈妈说呢:“妈妈,他们说他们不是恶魔……” “嘘!”农妇害怕的回头看了眼,“他们是爱国者,之前我们吊死了村里的爱国者老爷,他们来报复我们啦!” 说着农妇就抱着孩子躲进了房子里。 克里斯蒂娜:“看起来,我们在这里不受欢迎。” 安宁撇了撇嘴:“看起来这个城市的人参与了吊死爱国者的行动,换而言之他们不是爱国者,我们已经深入敌区了,这不好。” 说罢他调转马头,向村外疾驰。 克里斯蒂娜立刻跟上去:“怎么了?” “我们可能有点过于深入了,应该退回上一个支持我们的城市,见机行事。” 096 叛军主力出击 安宁击溃的黑衣军,只是孔塔地区叛军的一部分。 现在整个地区的叛军,都被国民自卫军的“声威”,吓得跑到了孔塔主教区的核心城市。 结果就是孔塔市聚集了一大坨子叛军。 这些叛军,全都由上校盖洛普·唐纳德率领。 唐纳德上校汇总了各地传来的信息之后,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敌人很可能只是一只小部队,虽然配置齐全, 有炮兵和骑兵,但是总兵力不是很多。”上校如此对孔塔地区的叛乱主脑,孔塔教区大主教哈特断言道,“我们虽然没有炮兵和骑兵,但是我们有六千步兵,凭借兵力优势是可以取胜的。” 安宁虽然在苹果林一战中击溃了三千人的叛军,但是实际上他杀死的叛军也就几百人,加上打伤的,能有一千人就算不错了。 余下的两千多人都溃散了, 虽然安宁派出了克里斯蒂娜的骑兵队去追杀溃兵,但是克里斯蒂娜不过是两百骑兵,根本就杀不了多少。 大半溃散的黑衣军这时候又聚集到了孔塔,到了上校唐纳德的手下。 加上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各支叛军,唐纳德现在集结了六千的叛军。 而且和苹果园一战时的叛军不同,那时候叛军已经抢劫了一段时间,军纪涣散,战意低下。 现在集中起来的叛军因为有神父看着,所以军纪还算凑合。 毕竟叛军的主体大部分是保守的农民,都比较虔诚,不好意思在神父面前太过分。 孔塔主教哈特板着脸:“你确定吗?最近关于敌人的传言可是传得满天飞啊,说是他们的指挥官是在巴黎赫赫有名的贵族杀手, 带来的部队也是攻占巴士底狱的功勋部队,他们的骑兵, 还是法王的近卫骑兵团, 还是不要轻敌的好啊。” 唐纳德上校哼了一声:“我问过了, 所谓的法王的近卫骑兵团,其实就是王后的侍卫们,一群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等我们打赢了,可以把抓住的贵族小姐们发给士兵作为奖赏。” 哈特主教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做呢?” “好吧,到时候我们会在教士们看不到的地方,把贵族小姐们发给士兵。”唐纳德耸了耸肩。 “你会下地狱的。”哈特骂道。 “我可是为主打仗的战士,按理说我们应该上天堂才对啊。”唐纳德说,“我的士兵们可是相信着这一点,才起来反对那些爱国者。” 哈特主教抿着嘴,没有回话。 这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唐纳德扭头看着门口。 大门开了,唐纳德的副官进来敬了礼:“上校,有几个平民说是来自城北的高塘,他们说今天上午打三色旗的军队到了他们那里,但几个军官进城看了眼之后就掉头走了。” 唐纳德:“把他们人喊进来,我要亲自询问。” 片刻之后,一男一女两个村民被带进了房间。 村民一进门,看见红衣主教就面露胆怯,虔诚的画着十字低下头。 哈特:“不用那么拘谨,唐纳德上校有话要问你们。” 上校上前一步:“看着我, 你们确定看到打三色旗的军队了吗?” “是的,确定!旗是三色旗,帽子上还有圆形的三个圈的帽徽,那军官还带着三个漂亮的小姐。” 哈特:“没错了!应该就是他们了。” 上校举起一边手示意主教别说话,又问道:“你们看到他们有多少人了吗?” 男村民看看天:“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在城外地里干活,一看到他们我就趴下了,让麦子挡着我。我看到的他们的队列不是很长,队伍里还有几辆马车。” 上校:“是炮兵随行的辎重队。你估计他们有多少人?” 男村民支吾了一会儿,一脸为难的开口道:“我也不清楚啊,看他们队伍的长度,我想一两千人总有。但是我隔着很远,估算得不清楚,错了您别怪罪……” 这时候他老婆上前一步开口了:“上校先生,主教!太可怕了,蓝衣魔鬼的头子,进村了以后直接找到我家孩子,要吃了我家孩子呢!” 上校一听反而迟疑了:“要吃了你家孩子?呃……” 女村民动情的说:“肯定是的!要不然他们能做什么打算呢?我儿子才四岁,哪有抓着四岁小孩问话的?他们肯定是要吃了我儿子!这帮不信上帝的恶魔!” 上校皱着眉头,压抑住自己吐槽的欲望,问女村民:“所以,你直接看到了这帮自卫军的首领?” “是的,他个子不高,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尊贵的有教养的老爷,明明是打仗,他居然还带着四个娘们呢!” 男村民推了一下老婆的肩膀:“别乱说,我听老乔治说啦,那些是国王陛下派来的女骑士,一个个都跟那个奥尔良少女一样呐!” “什么女骑士,我看就是姘头!上校先生,我的好上校先生,他们头头都这样了,一准打不好仗,你快收拾他们吧!可别让这些恶魔来欺负我们!” 上校咳嗽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女村民:“上校先生,快收拾他们吧!” 男村民使劲拽老婆的袖子:“好啦,走吧,没听到上校先生让我们走吗?” “你拉什么拉!我跟上校先生说话呢!你真是的,没点用,那蓝衣服的恶魔要吃咱儿子的时候,还是我出去把儿子拽回来的,你就知道躲在地里!” “我那不是害怕嘛!” 两个村民一边拌嘴,一边离开了房间。 上校叹了口气:“看来巴黎来的自卫军,确实曾经到了离孔塔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哈特:“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唐纳德沉默了几秒,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我要率领部队出击。敌人有火炮,移动起来肯定慢,我们的部队可以就地解决住宿问题,轻装出击肯定走得比敌人快。” 说完他提高音量:“来人啊!” 马上一名尉官开门进来:“上校!” “集合部队,准备出击。” 尉官有些吃惊:“出击?敌人大军压境,我们难道不应该据守城市吗?” “混蛋!哪儿来的大军压境!敌人顶多就两千人,我们今天就要出去,要他们好看!” 097 怎么样才能多快好省的解决四倍的敌人 安宁这边,他一发现自己进入了敌区,立刻下令前队变后队,撒丫子就跑。 克里斯蒂娜疑惑急了,忙问:“你怎么跑得这么坚决?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趁着大胜的余威,一鼓作气击溃敌军吗?” 安宁其实扭头就跑的真正原因,是他不想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和敌人硬碰硬。 毕竟自己就这不到两千的部队,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打三千没准备的敌军问题不大,但是如果双方都早有准备,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但是安宁不能直接这么说,毕竟承认自己怂了还是有点难看的。 所以安宁是这么回答的:“你不懂,在群众支持我们的地方作战,群众会把敌人的动向告诉我们, 同时还会向敌人隐瞒我军动向,这就相当于战场对我们单项透明。 “但在群众都趋向于保守的地方, 情况就反过来了。所以我们不能在我们没有群众基础的地区和敌人作战。” 其实安宁这段话,不是他原创,而是他化用了某位伟人在自己的经验总结中提到的内容。 克里斯蒂娜听完,却露出钦佩的表情:“你居然这么谨慎,抱歉,是我想太少了。不过,敌人都已经被我们吓得跑没影了,真的需要担心这些吗?” 安宁:“他们不是跑没影了,而是聚集在一起抱团了,如果我没猜错,在叛乱的中心地区,应该有大量抱团的敌人。被他们抓住在野外决战会很危险。” 克里斯蒂娜笑道:“放心吧,有我们的侦察,你不会在野外突然碰到敌人的大群部队的。” 安宁:“拜托你了。” 克里斯蒂娜竖起大拇指:“交给我吧。” ** 时间过去了一天。 唐纳德上校突然拉住缰绳,让胯下的马一个急停。 马发嘶鸣着高昂起头, 倒腾了一下蹄子总算停下来。 唐纳德直接从马上跳下, 仔细查看路上的车辙印。 跟在他身后的上尉疑惑的问:“怎么了,上校?” “这个比较窄的车辙, 你认为是什么?”上校指着地上车辙问。 上尉低头看了眼, 面露难色:“这……我看不太出来。” “是火炮,只有火炮两个车辙才会靠得这么近,因为大炮比农民运粮食的马车要窄。车辙还很新,敌人刚刚离开!” 上校骑上马:“命令部队加快速度,我们就快要追上他们了!如果能在他们炮兵展开之前追上去,就能大获全胜。” 话音刚落,部下的上尉就大声喊:“上校,快看那边!” 唐纳德上校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一队骑兵从远处的灌木丛旁边绕出来。 头两个骑兵没有带旗子,但第三个转过灌木丛的骑兵打着三色旗。 唐纳德骂了一句:“他妈的!不管怎么样,敌人的指挥官,那位贵族杀手是懂行的,知道把骑兵洒出来侦察。” 从灌木后转过来的骑兵小队看到这边的大军也刹住脚步,走在最前面的骑手在马上站起来,挺直腰杆向着这边瞭望。 唐纳德的部下,那个上尉问道:“他们人并不多,我们几个骑马的可以过去把他们消灭。” “别傻了,虽然只是一群小姐,但好歹也是经过布里埃纳的骑兵训练的, 之前他们在苹果园外面砍杀我军可一点都不留情。”上校摇摇头。 这时候远处的小股骑兵队已经掉头, 头也不回的沿着来时的路跑回去。 上校:“现在我们没有偷袭的优势了,让部队加快速度!跑步前进!侦察的骑兵队不会离主力太远,估计敌人和我们就几里路的距离了,跑起来。敌人只要不放弃炮兵和辎重,我们就一定能追上去!” ** 片刻之前,克里斯蒂娜骑马转过灌木林的边缘,一调转马头就看见了远处正在行进的部队。 “老天。”她嘟囔了一句,收拢缰绳让马刹住脚步。 跟在她后面的女骑兵纷纷拉缰绳,一时间整个马队出现了暂时的混乱。 克里斯蒂娜停下马,在马背上站起来,挺直身体,端起单筒望远镜。 “克里斯蒂娜,我们怎么办?”部下紧张的问,“敌人是行军队列,我们现在冲上去冲杀一番,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战果!” 克里斯蒂娜骂道:“你疯了!现在关键是立刻把情报带回去,安迪的大队还没走远呢,他们还有笨重的炮车!敌人要是现在开始加速追赶,很快就能追上来!” 说完克里斯蒂娜直接站着就拉缰绳,调转马头,然后一挥马鞭抽在马屁股上。 马匹立刻撒腿奔跑起来。 克里斯蒂娜就以高超的技巧,站在马登上策马飞奔。 其他骑兵也跟着他,一路狂奔着撤退了。 ** “安迪!” 安宁听见背后传来呼喊声,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克里斯蒂娜站在马登上,像后世赛马骑手那样站立着骑马飞奔,身体几乎和马的身体平行以降低风阻。 但是因为克里斯蒂娜胸肌很壮硕,这个动作会让她的身材极大的凸显,以至于安宁在这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那一抹白色。 ——哇,那是真的大。 安宁很没有紧张感的想。 然后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大喊:“敌人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安宁直接麻了。 什么鬼,我明明发现进入敌区就立刻掉头跑了,怎么跑了一天敌人还是追上来了? 敌人这么快的吗? 这时候听到敌人接近,行军的队列有点乱了,许多人都停下来,拿着枪看着安宁。 安宁看这个情况,干脆举起一边手,高喊:“全队,停止前进!” 罗素少尉立刻跟着喊:“停止前进!” 士官们接力传递指令:“停止前进!” 队伍停下来。 安宁调转马头迎接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在他面前停马的时候,马跑得太猛,直接立起来了,于是妹子摆出了拿破仑那副名画里的姿势。 “敌人在哪儿?”安宁问。 “就在我们来的方向,纵马飞奔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了。” 安宁大张嘴:“这不是很近了吗?按理说清晨出发的克拉丽丝就应该发现他们啊,怎么到你们出发才发现?” “我不知道,可能克拉丽丝她们已经被抓住了。”克里斯蒂娜用力咽了口口水,“怎么办?” 安宁挠挠头,回头看了下自己的部队。 ——部队有炮兵,带着炮和弹药车一起移动的话,肯定跑不掉。 看来这一仗势必得打了。 “敌人有多少?”安宁问。 “不知道,我看行军队列很长,类比我们的行军队列的话……可能有六千人。” 安宁:“六千人?” 自己这边不算骑兵和炮兵,步兵也就一千五,四倍的兵力差。 算上炮兵和骑兵好点,三倍的兵力差。 这个瞬间,安宁很想丢下部队,跟克里斯蒂娜一起开润,反正有马。 但是这里润了,以后自己一直以来的名声就没了。 可不润的话,硬打兵力差在这里摆着。 如果自己的部队是拿破仑后期的老近卫军,可以试试一打四,靠士气高昂硬顶。 问题是自己这支部队,是特么一群比乌合之众好不了多少的——的乌合之众。 连基层的士官,都是出征之前才火线提拔的大头兵。 安宁咋舌。 实在没头绪,所以他想着看看地形吧,没准能用地形化腐朽为神奇呢。 他挺直身体,扫视周围的地形。 说起来,这个地形安宁总觉得有点熟悉。 ——对对,感觉很像是游戏《人间地狱》里面诺曼底那个屌图,到处都是矮灌木组成的篱笆,视野屌差。 难道法国平原都特么是这种地形吗? 安宁又回忆起在人间地狱里奋战的场景了,那时候他喜欢玩机枪手,趴在地上隔着树篱笆就扫射,打死了很多盟军…… 嗯? 安宁扭头看着自己大队停下来休息的这段路,旁边刚好就是一道灌木组成的树篱笆。 克里斯蒂娜拍了拍安宁的肩膀:“你说话啊,怎么办啊,敌人就快来了!” 安宁:“亲爱的克里斯蒂娜,你觉得用一千五打六千人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克里斯蒂娜一脸奇怪:“啊?你问我?” 安宁笑了,这时候他已经完全不慌了,甚至有闲情垂下目光,看了看克里斯蒂娜的胸肌——是真的壮,九年前明明她还能装男人呢,现在怎么就这么壮了。 克里斯蒂娜急得够呛:“你看我胸干嘛?都什么时候了!” “别急啊,刚刚我的问题你想明白没?” “没想明白,你说吧。” “你看我表演你就知道了。”说着安宁扭头,对炮兵下令,“炮兵,把弹药车和大炮都往前挪,挪到灌木丛尽头,扔在路中间。” 克里斯蒂娜:“你是要扔下辎重逃跑吗?” “怎么会,这几门炮可是我的宝贝,我可不会放弃他。所有步兵,进灌木丛!躲到灌木丛后面去,统统趴下,不要让人看到,听到起立的声音再站起来!还有,检查你们的火枪,确保都装好了弹药,随时可以开火!” 克里斯蒂娜大张着嘴:“你准备……” 安宁打断她的话:“你也有任务,你带着姑娘们折回去,到敌人跟前,保持和敌人的目视接触,一直在敌人视线远方晃悠。快去吧!” 克里斯蒂娜笑了:“是!” 098 瓮中捉鳖 克里斯蒂娜离开去骚扰敌人后,安宁指挥他的炮兵,把炮和弹药车都扔到了伏击区前头,刚好堵住路。 移动到位之后,安宁亲自装填了排在最后的一门炮,把炮口对准路面。 这样开炮之后,炮弹会沿着大路一路滚, 撞断碰到的一切东西。 之所以没有装填霰弹,是因为霰弹颗粒比较小,动能小,打穿几个人就停下了。 装填普通的实心弹丸虽然刚出炮口的时候打不死几个人,但是沿着路一滚,马上就会制造一大堆伤亡。 最关键, 霰弹只能伤害敌人队伍的前几排, 而实心炮弹一滚能穿过大半个队伍。 远在队伍前方的人死掉和自己身边的人被打成两段,对士气的打击不可同日而语。 安宁要赢, 必须打击敌人的士气。 在短时间内对敌人造成足够大的杀伤,打崩对面的士气,这场战斗才能赢。 毕竟敌人数量是安宁的四倍。 装填好大炮之后,安宁对炮兵们说:“待会我需要一个勇士,藏在弹药车上,等敌人接近后就从弹药车上下来开炮。” 这个年代的大炮需要用火把点引信,不像后来的大炮只要拽炮闩的绳子就行了。 至于点炮的火把,安宁点了一辆辎重车,伪装成跑路了要烧辎重结果没来得及烧的样子。 火把插进燃烧的辎重车上,完全看不出来。 布置好一切之后,安宁开始征召点炮的勇士。 “我现在需要一位勇士躲在这里,”安宁指着炮车上躲藏的位置,对炮兵们说, “待会敌人接近了, 你就一跃而起, 拿起后面燃烧的辎重车上的火把, 点燃装填好的火炮!完成这个壮举的人,将会获得一利弗尔的金币!” 说着安宁拿出了一枚金币, 高举着手,让金币落在阳光下。 闪闪的金光立刻让好几个炮兵举起手。 安宁凭着记忆,选了平时胆子最大的那个,先把一克朗的银币塞到他手里:“这是订金,完成任务就有金币。” 炮兵没有立刻接过银币,而是担心的说:“万一敌人先骑马上前检查怎么办?停在路上的车队这么明显……” “别担心,”安宁安抚道,“我已经命令骑兵骚扰敌人,他们就算有骑手,也不会冒着被我军骑兵截杀的风险上前查看的。拿上你的银币,大胆点!” “放心吧上尉阁下!”拿了银币的炮兵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把敌人放到最近才开炮!瞧我的吧!” 安宁点点头,然后他跳上马,单手拖着一根灌木丛里砍下来的大树枝,纵马沿着火炮前面的大路一路跑,把脚印全都给抹掉了。 他一边抹脚印,一边大声下令:“待会你们听着点动静, 听到炮声响了就爬起来, 前进一步穿过树丛然后对着眼前离枪口最近的敌人开枪!” 安宁差点想说准星,半路反应过来,这年头燧发枪根本没有准星这个部件,因为燧发枪命中率太感人,根本不需要瞄准。 按照标准的燧发枪开火流程,最后开火的时候是要闭上眼睛的,防止药池里燃烧的火星蹦进眼睛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安宁骑马绕前面一点地方,把马拴在另一道树篱笆后面。 然后他徒步返回了自己的军队,走到队伍的最中间,拔出长刀。 他看了眼趴在两边草垛里的士兵。 士兵们都直勾勾的看着他,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安宁:“别担心,按照我的部署行动,我们会大胜而归的!” 说罢安宁自己前进一步,躲到了灌木旁边,几乎和树干融为一体。 ** 这个时候,克里斯蒂娜正在执行骚扰敌军的任务——用视线。 她的骑兵队保持在敌人的视野里,维持一个能让敌人看清楚的距离,但就是不继续接近。 在这个距离上,克里斯蒂娜仔细的辨认了敌人队列里的几匹马,确认那不是克拉丽丝她们的马。 ——那就怪了,克拉丽丝他们哪儿去了? 正说着,队伍的旗手喊:“蒂娜,你看那边!” 克里斯蒂娜向着旗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小队骑兵出现在了敌人后方。 看旗帜是克拉丽丝。 克里斯蒂娜嘟囔道:“可恶,这家伙,该不会早上出发之后就迷路了吧?” 这附近的田野到处都是树篱笆,拐错弯确实很容易迷路。 克里斯蒂娜拼命对克拉丽丝挥手,想让她靠过来,两人合兵一处,继续完成安宁交代的任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克拉丽丝就是不过来,一直在敌军队列后面尾随。 哪怕克里斯蒂娜下令号手吹响骑兵集结号,克拉丽丝也没有过来汇合。 ** 克拉丽丝这边,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克里斯蒂娜在对自己这边招手。 “老大好像在招手。”队伍里的女骑士开口了,“是不是我们应该绕过敌人的大队,和他们汇合?” 克拉丽丝咋舌:“才不要,一定会被她念的,毕竟我们迷路了。我们就呆在这里,和敌人保持距离,我们这是保证敌人按照上尉阁下的意图行军!这是很重要的任务!” 女骑士:“啊……这……” “是很重要的任务!” “可是那边已经吹集结号了耶。” “……我能不能假装说我没有听到?” “显然不行啊。” “果然不行么……行吧,全体都有,我们去和克里斯蒂娜汇合,谁也别提我们迷路的事情!谁也不许提!” ** 唐纳德上校这边,他的副官突然高叫起来:“我们后面的骑兵队开始加速了!要不要让部队摆出方阵?” 唐纳德怒道:“混蛋!就那么点骑兵,放个屁阵啊!这帮女人敢冲我们的阵,就把他们拽下来,赏给兄弟们好好玩一玩!不用管,前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上校还是密切关注着加速赶超上来的敌人骑兵队。 然而他白担心了,后面的骑兵队加速,只是为了越过黑衣军,和前面的骑兵队汇合而已。 两支骑兵汇合之后,组成了一个有五十骑的小部队。 “奇怪啊,敌人的骑兵不该这么少啊。”唐纳德嘟囔着。 副官:“可能派往各个方向侦察了吧。” “嗯,有可能。”唐纳德点点头,“敌人的骑兵这么紧盯着我们,应该是离敌人大队近了,前进!打赢了敌人今晚开庆功宴!” 在上校的催促下,黑衣军士兵加快了行进速度。 过了有大概四十分钟,上校看见前面道路上出停了马车和大炮,一辆马车还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唐纳德大喜:“敌人为了能轻装逃脱,放弃了辎重车和大炮!快前进,上去灭火,抢救大炮和辎重!” 099 当树会说话 扔在路上的辎重车取得了比预想还要好的效果。 黑衣的敌军跑步沿着大路前进,呼啦啦就冲上来了。 安宁维持着和树融为一体的状态,等待开始的炮声。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法国人也是打过越南的,要不要教这几棵树说越语,没准能跨越时空把人吓死…… 黑衣军开始进入伏击区,安宁的嗓子也提起来了,生怕出什么纰漏被黑衣军发现问题。 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军首领经过安宁埋伏的位置。 但是他们没有脱离本队太远, 应该是和安宁预计的一样,忌惮着就在远处看着的克里斯蒂娜的小小骑兵队。 安宁透过树叶,看着可能是敌人首脑的家伙,那货应该是个贵族,看军衔应该是上校。 黑衣军里面有不少军官和士官,这些贵族老爷在法国的其他地方已经被农民送上了绞刑架, 但是在教会的叛军里还是军官老爷。 安宁看到敌人的上校在距离燃烧的辎重车不远的位置停下了, 应该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 但是他并没有下达让部队停止前进的口令。 黑衣队伍有将近一半进入了伏击圈。 安宁的伏击队形是双列横队,敌人的行军队列是四路纵队,同样的人数安宁的阵型应该比敌人长一倍。 但因为敌人人数更多,所以现状是敌人的行军队列比安宁的伏击区长出一大截。 敌人物理上就不可能全部进入伏击区。 安宁盘算着情况已经差不多了,该开火了,但是藏在火炮旁边的勇士还是没动静。 ——难道他看到敌人接近了,所以害怕了? 别啊! 这时候敌人的首领已经非常接近安宁留下的路障了,他搞不好能看出来挡在路中间的火炮是装填过的! 妈的,勇士你开炮啊!安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 唐纳德上校接近了停在路中间的辎重队。 这时候他已经发现,烧着的只是一辆车,而且位置在丢弃的车队靠后的位置。 看起来就像是故意用这辆燃烧的车子阻挡视线一样。 而且横在路中间的那门大炮,已经完成了卸车的动作,展开成了射击状态。 敌人如果是仓皇逃走, 有空做这种事吗? 上校隐约觉得情况不对。 如果这门炮已经装填好了霰弹,这时候对着大路开火—— 想到这个可能性, 上校的后脑勺一阵发麻。 就在这个瞬间, 他看见大炮后面的辎重车上有东西动了! 是个藏在辎重车上的人!这是个陷阱! 上校情急之下,掏出手枪,但是这个时候的手枪不是掏出就能打的,得先往引火的药池里倒火药。 没有这一步,就算扣动扳机让燧石打出火星,也是无法点燃枪管里的火药的——除非火星正好穿过了药池和枪膛之间的小孔,落到膛内的火药上,这个几率比手游单抽出ssr的几率高不了多少! 上校手忙脚乱的拿火药壶往手枪药池里倒火药,同时大喊:“阻止他,快阻止他!” 但是其他人都懵逼中,有些人根本没看见那个从辎重车上爬起来的人。 唐纳德绝望的看着那个埋伏的坏家伙从燃烧的辎重车上拿起火把——原来点燃那辆车是为了隐藏火把! 根本不是为了把辎重都烧掉! 敌人,狡猾狡猾滴! 上校扔掉火药壶,举起手枪,他扣下扳机的同时,埋伏者点燃了大炮的引信。 炮声盖过了手枪射击的声音。 完啦,上校想,要被霰弹糊脸了! 然而炮口喷出的不是霰弹,是一发实心铁球,那铁球钻进上校旁边大路上奔跑的黑衣军队列! 一眨眼的功夫,队列里就倒了一溜人! 这可是满装药装填的十二磅步兵炮,炮弹打断人的腿就像折断一根麦秆一样简单! 一瞬间, 只一瞬间, 黑衣军队列里就多了上百个独腿的倒霉蛋。 惨叫声瞬间在整个队伍中响起。 “我的腿啊!” “妈妈!” ** 安宁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全体起立!举枪!” 在他喊的同时, 已经有人先动起来。 毕竟这时候大家都很紧张, 听到炮声就跟碰到绷紧的弹簧一样,一下子就发动了。 灌木丛里突然出现了蓝色的阵线,无数的枪口对准了大路上被炮击一片混乱的黑衣士兵们!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下令开火。 紧张得要死的士兵一举枪就把扳机搂死了。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成一片。 路边这排灌木好像一下子变成一拍烟鬼,一齐对着路上的黑衣士兵吹了一口烟。 这一下,路上的黑衣士兵直接被吹倒了一片。 安宁的主视角看不到这些,因为齐射的烟太大,视野一片白,近在咫尺的敌人都看不见了。 但是烟雾组成的墙不隔音,惨叫安宁听得真切。 好家伙,这排山倒海的惨叫,不用看都知道敌人的士气遭到了釜底抽薪一般的猛击。 但是还没完! 这种时候要持续的给敌人造成伤亡,才能彻底打崩敌人的士气。 于是安宁挥舞着长剑,一马当先的冲向烟雾,一边冲一边喊:“杀啊!为了自由!”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被他的怒吼引爆:“为了自由!” “公民万岁!” 蓝衣的士兵气势如虹,挺着刺刀潮水一般冲过白色的烟雾。 根本不需要选择目标,冲过烟雾的刹那,就是敌人的密集队列。 唯一影响了这波冲锋第一轮杀伤效率的,是很多刺刀选择了同一个目标。 还有些人刺中了中弹之后没倒下的敌人。 据说拿破仑时代有个军医做过研究,发现战场上七成的尸体是被刺刀刺死的。 总而言之,刺刀冲锋的杀伤效率,比排枪高多了! 只一秒钟,敌人就多了近千的伤亡,加上之前炮击和排枪,敌人一瞬间就伤亡接近四分之一。 就算是正规军,也扛不住这样高的瞬间伤亡! 敌军士气的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伏击区内的敌人几乎是同一瞬间决定掉头就跑。 没进伏击区的敌人见状,也开始掉头就跑。 安宁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关注敌人士气崩没崩,他忙着砍杀敌人呢。 他已经砍倒了第四个敌人,蓝军服的翻领上全是敌人喷出的血。 “杀啊!杀啊!”他机械的重复着呐喊,已经完全被肾上腺素支配,成了纯粹的砍杀机器。 “要知道!我可是布里埃纳的剑术大王!我赢了两千场模拟剑斗啊!” 安宁都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么鬼了。 这时候,他已经杀穿了敌人的队列,冲到了大路另一边的路肩上。 这个刹那,他看见个骑着高头大马军官老爷向着他的方向冲来,手里的长刀反射着冰冷的光。 明显这个骑手要砍杀安宁! 是敌人的指挥官! 虽然部队已经败了,但是敌人的指挥官战意高昂! 安宁这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全屏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 他模仿印象中美国电影《爱国者》中梅尔吉布森饰演的主角的做法,抄起地上一面黑军的旗帜,把旗杆当做长枪,一头插进地面,然后单漆跪地—— 旗杆头尖锐的头部装饰扎进马的胸膛。 马匹摔倒了,把马背上的敌人甩进泥土里。 安宁站起来,一个健步冲到懵逼状态的敌人面前,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敌将,吾去脱他衣!” ——妈耶,我在喊什么鬼啊! 但是万能的翻译系统起作用了! 周围的蓝衣士兵都欢呼起来。 这时候,安宁突然听见骑兵进攻的军号,是克里斯蒂娜在追歼溃散的敌人。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整个孔塔地区,已经不会再有叛军了。 100 战场的魔术师 这一天,战场附近的村镇,甚至远在战场几十里外的孔塔城本身,都出现了很多失魂落魄的叛军士兵。 他们冲进每一个开着门的酒馆,扔出身上所有人的铜板换酒,然后狂饮不止。 仿佛这样,他们才能借着马尿一样的自酿酒的那点酒精, 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人们好奇的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叛军主力呢?唐纳德上校呢? 每当周围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些士兵就会像受惊的麻雀一样颤抖不止,害怕的四下张望,然后颤颤巍巍的说出发生的事情: 他们会说:“是恶魔,蓝色的恶魔在一个嗜血的魔头的带领下,把整个军队都生吞活剥了。” 他们还会说, 那个魔头拥有魔法, 可以让整支大军在田野上凭空消失,然后又突然跳出来。 他们甚至会说,那些蓝色的恶魔,人人手拿一支大炮,喜欢怼在人脸上开火,一眨眼的功夫,好好的军队就只剩下缺胳膊少腿的倒霉蛋。 更有人斩钉截铁的断言:“多少军队也打不过这样的恶魔大军,整个孔塔在劫难逃,哪怕在罗马的教皇大人来了,也不顶用。” 在这些人的渲染下,整个孔塔地区瑟瑟发抖,那些曾经对爱国者们丢过石头的人,都默默的在家里准备了三色旗。 为了做三色旗,孔塔城内的蓝布和红布都脱销了。 当然, 溃兵里面也是有理智一些的人, 他们是这样描述事情的:“你们知道吧,率领国民自卫军的,是七年战争的英雄, 拿过军团荣誉勋章的, 我亲眼看见的, 那么大一个十字章呢!据说他在普鲁士,夺了六面普鲁士军旗,才获得这个荣誉!” 渐渐的,来平叛的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有了很多吓人的头衔,什么普鲁士的军旗收集者啊、巴士底狱的战神啊、不一而足。 甚至有人,把这位指挥官全灭叛军的伏击战,吹得天花乱坠,然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名号:战场的魔术师! 没有人还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轻蔑的笑话他是个皮匠的儿子。 整个孔塔教区,都在颤颤巍巍的等待着,这位声名大噪的皮匠之子携胜利的威势,来蹂躏叛乱的地区。 他们没有等太久。 ** 大战的第三天,安宁的部队才打扫完战场。 没办法,东西太多了,安宁总共就不到两千人, 战场上那么多尸体, 埋都够埋一天的, 更别提还要仔细搜刮战利品了。 打扫完战场之后, 安宁这个小部队,人人都背着两把枪,那场景看起来……还挺奇葩的。 打扫战场的时候,克里斯蒂娜的骑兵到处晃悠打探消息。 看起来整个孔塔地区已经再没有成建制的叛军了。 于是安宁决定,等收拾完战场,把好不容易弄到的战利品都拾掇好,就开进孔塔城。 自己的部队怎么也是打了胜仗的,总不能再睡马厩了,孔塔那么多修道院,一定要整一个好好休整一下。 反正按照国民议会通过的法令,教会的财产已经全部充公了,那孔塔地区的教会自然也全是国民议会的财产,我国民自卫军代为管理一下怎么了? 打定了主意,这天一大早,安宁就向着孔塔城开拔了。 走在路上安宁听着军乐队奏出来的进行曲,突然觉得自己这部队还少个行进的时候合唱的歌。 一般士气高昂的部队开进的时候都要唱点歌,比如“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就打新六军”,再比如“雄赳赳气昂昂跨过**江”。 自己这部队,光走,听着军乐队弄的像是哪里的少先队鼓号队的曲子,有点不得劲。 可惜的是现在《马赛曲》还没创作出来,安宁从巴黎出发的时候,还专门找了一圈作曲家,想催生一波马赛曲,结果失败了。 现在实在没什么好曲子唱,总不能安宁自己起头,来个“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吧? 那是不是也太早了。 安宁骑着马,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克里斯蒂娜和克拉丽丝远远的跑过来,到他面前敬礼:“报告上尉阁下,前面一直到孔塔城,都没有敌人的踪影。我们进了孔塔城,跟城内的主教说了我军即将进城。” 安宁:“孔塔的主教没跑啊?他可是叛乱的头号罪犯,是肯定要把他抓到巴黎去公审的。” 克里斯蒂娜耸了耸肩:“他看起来已经认命了,搞不好是以为他跑了我们就要在城内烧杀,像叛军在忠于国民议会的城镇做的那样。” 安宁:“这倒是提醒了我。罗素!下令全军,禁止在孔塔城内抢劫,管好你们的手,规矩点!” “是!管好你们的手,规矩点!” 士官们传话已经传得很熟练了,安宁的命令立刻一层层的复述,传到了全军。 克里斯蒂娜:“我再去侦察下,以防有诈。” “嗯,去吧。”安宁挥挥手。 克里斯蒂娜和克拉丽丝立刻掉头跑起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骑兵们对负担侦察任务已经很习惯了,再也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整天嚷嚷着要斩将夺旗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孔塔城出现在前方。 看到国民自卫军的三色旗的时候,孔塔的每个修道院都敲起了大钟,一时间钟声此起彼落。 安宁走在队列的最前方,看到一名红衣主教带着很多穿着华丽白色教士袍的神甫站在孔塔的城门前。 孔塔市没有城墙,只有一个城门。 安宁纵马上前,抢在整个部队之前赶到了教士们跟前。 红衣主教毕恭毕敬的向安宁行礼:“我是这个教区的红衣主教哈特,是这次叛乱的首脑,请问您就是,战场的魔术师安迪·弗罗斯特先生吗?” 安宁吃了一惊,什么鬼,战场的魔术师?我吗? 这尼玛不是杨威利的名号吗!这个名号可不吉利啊,杨威利被枪打穿了腿上的大动脉死了啊! 不要这样叫我啊! “您好,主教阁下,魔术是什么的,过誉了。”安宁顿了顿,直奔主题,“我奉命来镇压叛乱,除了刚刚已经自首的您之外,还有那些人是叛乱的首脑?” 哈特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人:“整个教区所有的主教都在这里了,我们就是首脑,罪责我们来承担,请不要殃及孔塔的百姓。” 安宁心想,还不错啊,挺实诚的。 “放心,我们是文明之师,不是叛军那样的强盗。”安宁顿了顿,“不过,我们需要一个驻地,你们把最阔气的修道院腾出来吧。” 101 我,孔塔的新主人 叫哈特的红衣主教颤颤巍巍的问:“要修道院是……作为驻地吗?” 安宁:“你管我做什么,按照国民议会的决议,所有的教产现在都是国民议会的财产,在国民议会的特派员到来前,所有的教会地产将由我们代管!” 至于国民议会的特派员什么时候来,那就要看安宁什么时候跟巴黎的国民议会申请了,安宁要是一直不申请的话, 他就是国民议会的特派员。 哈特嘴角抽动着,但是刚刚获得大胜的国民自卫军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他不敢多说话。 “好吧,我们这里最大的修道院,就是圣马丁修道院了。” “那最豪华的呢?”安宁又问。 “也是圣马丁……” “好,那就是我们的驻地了, 带我们去。” ** 圣马丁修道院确实很大,而且整个修道院都建的像要塞一样。 安宁看着这个修道院就有点后怕, 心想幸亏在野外把叛军给击溃了, 要不然叛军缩回来在修道院据守,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 现在就好了,这大修道院是国民自卫军的兵营了。 安宁被哈特主教领着,在修道院里逛了一圈,非常的满意:“行了,这个修道院不错。修道院里的神父和唱诗班都给我滚蛋,还有不许带走修道院里的法器,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那种昂贵的东西,比如你们现在穿着的这些全是金银的法衣,这些都是国民议会的财产!” 安宁话音刚落,罗素就上前一步:“你,把衣服脱下来!” 哈特:“现在就脱吗?” “没要你脱教士服,把身上罩的这个法衣脱下来!”罗素少尉毫不客气的说。 哈特主教这帮教士,现在都穿着一个类似防弹衣一样的白色罩衣, 罩衣上又是金又是银的, 一看就很昂贵。 安宁满意的看着主教把罩衣脱了, 然后对罗素下令:“你组织人, 闯进附近的修道院,把他们的金子银子都抢了……不对,都充公,运到刚刚我们去看过的大圣堂来,从此以后那些都是国民议会的财产! “搬完东西之后,把修道院都贴上封条,那些地产也是国民议会的财产了,等巴黎派来值得信任的主教,就交给他们管理。” 罗素:“是!立刻执行!” 说完他敬礼,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哈特一脸菜色:“你把教产都封了,我们这些教士怎么办呢?这儿是教皇的直属地,有上千教士和僧侣,你把修道院都封了,我们住哪儿呢?” 安宁一听居然有这么多教士,他也犯难了。 他本来是想着把主谋送去巴黎,剩下的教士就公开审判,看谁参与了杀爱国者,然后让他们偿命。 但是安宁并不打算一下子屠这么多人, 他本来的想法是吊死几十个就完事了, 一听有这么多教士, 他也愣住了。 这么多教士全屠了, 良心过不去,安宁本质上是个好人。 不屠吧,让他们跑到乡下去,忽悠一通乡民,又起来一波起义军,那实在受不了。 安宁觉得自己能打赢,主要是运气好,一拍脑袋想了个策略居然有用了,他可不想再试一次。 想了半天,安宁突然灵机一动:“对了,教会有不少田产吧?把你们雇佣的农奴都解放,让教士们到田里劳动!你们要在劳动中,反思自己的罪过!” 哈特都傻眼了:“什么鬼?你让我们去种田?我们可是罗马的教皇大人认证的教士!” 安宁冷笑一声:“哼,教皇!教皇他有几个师啊?” 哈特被安宁说这话的时候散发出的霸气震慑住了,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大概……一个师也没有……” “所以你们就别想那么多了,去教会的农庄——不对,现在是国民议会的农庄了,好好务农,反思自己的过错。不过这个和你没关系了,你是叛乱的首恶,过几天我要押你们几个主教去巴黎受审。” ** 就这样,蓝衣的国民自卫军在圣马丁修道院住下了。 原本住在修道院里的教士们,都被赶到了教会的庄园去干农活,被一个连的士兵看管着。 自卫军的士兵把孔塔好几个修道院的财富全都掠夺一空,搬到了圣马丁修道院的大圣堂里封存。 安宁面对这个一屋子金银,直感叹这哪儿是教士,这就是趴在人头顶上的吸血鬼啊。 现在这些财物,都是我的——都是国民议会的了! 有了这么多财物,安宁又开始有新的想法了。 他本来是想着搜刮一下就班师回朝的,但是这么多财物光凭他自己这点部队,要运走有点难度,估计走到半路就大把士兵偷了财物开溜了。 在这里驻扎下来,就可以保证财物的安全。 不但如此,靠着这些财物,完全可以维持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 就算巴黎那边不给军饷,自己也能支付得起部队的工资。 要不就干脆驻扎在孔塔好了,就以“防止再发生叛乱”为借口。 安宁越盘算越觉得这个主意靠谱,现在自己在国民议会这么高的声望,这波回巴黎肯定声望会更高,就算自己不刻意做什么,也肯定会对历史的进程产生干扰。 ——而且我特么疑似还有只要在场就会把事件的重心吸引到自己身上的特异功能。 这样下去我特么要成法兰西的护国公了,历史要整个跑偏了,这肯定不行。 还是应该远离政治中心,找个地方边缘ob个几年。 孔塔这个地方看着就不错,有豪华的大修道院住,还有那么多军资金,完全可以在这里守着,坐看风云变幻。 当然这个地方是原本的叛乱区,估计以后住着不会太省心,但是自己可以扩军应对啊! 那么多钱呢,把军队扩编一倍,应该就足以应付了。正好安宁之前打扫战场,还收缴了一千多支滑膛枪,可以给新征召的部队用。 之前黑衣军也就不到一万人嘛。 安宁打定了主意,就下令部队做好在这里常驻的准备。 粮食什么的先囤起来,补给弄得足足的。 他在这边忙着搞武装割据的准备,直接无视了巴黎的召回命令,一直拖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安宁在孔塔建立了一个受自己控制的地方议会,然后还组建了本地的国民自卫军,作为地方的治安力量。 安宁还分出收缴的一些资金,送到了附近被叛军掠夺过的地区,补偿他们的损失。 他还在周边的市镇打出了征兵的告示,征召有志向干一番事业的爱国者。 不过征兵告示暂时没有看到什么收效,大概是因为安宁没有在周边城市设立征兵站,志愿者必须先自己步行到孔塔来加入吧。 安宁在孔塔一直折腾到七月,巴黎的议会终于忍不了,派出了安宁的挚友丹东,催促他返回巴黎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