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狐仙小女友》 第一章 撞了个麻烦 一束白色的车灯奔射在公路上,这样的夜里,很少有人看得清这个世界。一辆飞驰的货车随即消失在了视野里,残留车辙痕迹的路上缓缓落下一双雪白的脚,一个女孩缓缓飘落在地,神情慌张着急。女孩穿着怪异,一袭白色古典衣裙,脚上还没有穿鞋,若不是这女孩有着灵动的神情,见到的人还真以为是见到了鬼。 “母亲……”女孩眉头紧蹙。 女孩的身后又一束强光射来,她惊恐地回头,原是这茫茫夜路上又飞驰而来一辆车,一时间,女孩不知所措,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女孩应声倒地。 从停下的蓝色宾利里走下来两个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其中一个叫方亭的手舞足蹈地苦叫:“我的大少爷啊,叫你开慢点开慢点,你不听,这下好了,撞到人了吧!” 陈晔霖却一点都不在意:“谁知道她会半夜站在快车道中间呀,是她神经不正常!” “大少爷,她还活着没受伤哎,等一下,她的脚在流血耶!”方亭留意到女孩没有穿鞋的双脚。 “她身上穿的什么玩意儿?拍戏的?遭了,把她带上车去医院,不不,回家,叫我们家私人医生赶紧到我家来!”陈晔霖以为自己撞了一个小演员,怕惹麻烦,只好先决定这么做。 回家路上,在车里陈晔霖仔细看了几眼被他的车碰到的女孩,纵然女孩有着姣美的容颜,但又有什么美女是陈晔霖没见过的,于是陈晔霖不屑地露出冷笑:哼,三流小演员,好打发。 可是这位富二代的小跟班却不如陈晔霖这般冷漠,方亭就一个劲儿地小心照料着晕倒的女孩,他更多的则是担忧这女孩子的健康。富足的生活已经让陈晔霖纯良的本性渐渐迷失在纸醉金迷中,那不可一世的个性使他从未关心过除自己以外的人。 被带回陈家的女孩没等陈家的私人医生赶到,她就自己苏醒了过来,环顾了四周陌生的环境,女孩急忙掀开了被子冲下床来,幸被方亭拦住。 “母亲,我要去找母亲!”女孩面容苍白,神情激动。 方亭死死抓住女孩,告诉她:“你现在不能乱走,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受伤了,该好好休息。” 女孩嘤嘤而泣,双肩颤抖:“我追踪了好久好久,才循着母亲的气味跋涉了千里找到了她的行踪,我要去救母亲!” 听见女孩说的话,方亭有点莫名其妙,他伸手去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吓得女孩闪躲了一下。“没发烧呀?怎么净说胡话?”方亭又以为女孩撞倒了脑子。 听到动静的陈晔霖走了进来,见到女孩好生生地坐在床上,便酷酷地说了一句:“醒了?没事了?” 女孩咬着嘴唇俏丽可爱地点点头,然后说:“谢谢,我要走了。” 刚刚冲下床准备离开,女孩就被陈晔霖一把拽住:“慢着,说吧,开个价,要多少钱?” 女孩回头瞪大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晔霖,满脑子不解:“什么是开价?钱是什么?” 哼哼,陈晔霖冷笑一声,真不知道这女人是脑子撞坏了还是在装纯,可他又生怕到头来被这三流小演员勒索,他可禁不起再多的花边新闻了,因为已经被父亲警告过了,否则要断他经济来源。 “别费劲了,老实说吧,要多少钱?”陈晔霖西装上衣里掏出一沓支票,正准备写个他觉得差不多的数字。 女孩猛地推开陈晔霖,有些着急地说:“我不要钱,我要去找我母亲。” 想要再次冲出去的女孩却又被方亭拦住了,方亭一边拦住女孩,一边对着陈晔霖说:“少爷,她好像撞倒脑子了,你不能这样不管她呀,要是走了以后死在路上怎么办,内伤很危险哎!” “你叫什么名字呀?家在哪儿?”方亭瞬间变换了一种语气,就像在跟小孩子说话一样。 女孩灵动的大眼睛飘忽不定:“我叫弋川,家在长白山。” 弋川,什么怪名字,就跟她人一样,奇奇怪怪的,陈晔霖心里这么想着。 方亭费了好大劲才将弋川哄躺下,其实弋川也真的很累了,她又被这陌生的繁华都市吓得不轻,干脆休息一下也好,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追寻不到母亲了,装着母亲的车子早就没影了。 就连睡觉都睡不踏实的弋川,满脑子都是母亲被人抓走的那场景,冰封了千年,谁料想再苏醒的时刻就要面临着分离。千年的时间,足以让世界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变,弋川对现在的世界只有陌生。 “医生,她就在房间里。”方亭招呼着陈晔霖家的私人医生来到陈晔霖的房间。 陈晔霖抱着胳膊语气有些不悦:“人呢?”已经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弋川弄得很不耐烦的陈晔霖已经丧失了耐心。 “刚才还在呀,之前还好好睡着呢!”方亭也觉得十分蹊跷。 陈晔霖家的私人医生循着只有他听得见的气息声蹲下来往床底一看,果不其然:“在这儿呢!哈哈,这小姑娘怎么睡到这儿了!” 原本还不耐烦地以为弋川在他家乱跑的陈晔霖突然没那么厌烦了,他也往床下一看,果然,弋川睡得正香呢,以一种奇怪的像小狗的姿势蜷缩在那里,画面十分有趣。陈晔霖忍不住笑出了声,却瞬间被他掩饰得很好。 “愣在那儿干嘛,把她弄出来呀,这让医生怎么看?”陈晔霖的脾气真的不是很好。 方亭却不自信地小声问:“怎么弄?拽出来吗?” 陈晔霖狠狠瞪了方亭一眼:“你们俩帮我把床抬起来!”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乖乖地莫名其妙地按照陈晔霖的话做了,他跟方亭两个好不容易才把床抬起那么一点。 一瞬间,陈晔霖详细端详了弋川一眼,虽然看上去傻傻地,但是还确实挺可爱的。陈晔霖小心地将弋川抱起来,等到方亭他们把床放下,才缓缓将弋川放在床上。 经过医生细心察看后,就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惊叹地对陈晔霖说:“她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太过疲劳了,多补点营养就好了。” “既然没事了,送她离开吧,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这是陈晔霖一贯的作风没错,可是不知怎的,方亭这一次觉得陈晔霖特别冷漠无情,不自觉地白了陈晔霖一眼。 “你什么眼神,敢鄙视我了是吧,医生都说她没事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了。”陈晔霖一脸不满意地恨恨离开。 十分了解陈晔霖的方亭却会心一笑,陈晔霖的离开就代表他不强求方亭在大晚上去赶走弋川了,大少爷的脾气就是这么孤傲,妥协也不会放在脸上的。凝视着弋川香甜的睡脸,方亭心里软绵绵的:好好睡一觉吧,看你的样子很累了。 第二章 讨厌的女孩 凌晨两点半,陈晔霖被家里窸窸窣窣的怪声吵醒,由于脾气不好,所以睡眠也很浅。还以为是家里进贼,陈晔霖放轻了脚步缓缓来到客厅一探究竟,不出所料,果然有人。 陈晔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勾住这个人的脖子,并擒住其双手:“好啊,你是什么人?” “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愠怒地扭头,才让陈晔霖看清是弋川。 即便知道不是不速之客,陈晔霖也不依不饶:“臭丫头,我好心让你留宿,你不好好睡觉,大半夜偷我家东西呀!” “我才没有偷东西,你这个坏人,放开我!”弋川一时情急,挣脱了陈晔霖的双手,还在陈晔霖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手背火辣辣的疼,陈晔霖随手又推了弋川一把:“你属狗的呀,你敢咬我!”气得他眼睛都绿了。 脚下没有站稳,弋川踉跄地摔在了地上,再次扭伤了脚,她揉着胀疼的脚嘟囔:“姨娘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哎呀,这是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又闹哪出!”听到动静的方亭也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见到摔倒的弋川,就扑到了弋川的身边。“弋川,你这是怎么了?脚怎么了?” “该死的方亭,我就不该由着你留下她!”陈晔霖手上的疼痛还没有消散,偏偏跟班方亭一出来就先关心的是弋川。 弋川认为自己吃了亏,委屈地流下了眼泪:“我只是,只是肚子饿……” 受不了女孩子莺莺燕燕的眼泪,陈晔霖愤然离开,摔上房门眼不见心不烦。 楚楚动人的清纯少女总有人为她动摇心怀,方亭将一只面包递给了弋川,语气极其温柔:“饿了是吧,吃吧,没事的,霖少他心肠是好的,就是嘴巴损了点。” 也没有说任何一句感谢的话,弋川匆匆夺下面包就撕开包装袋大口大口咬了起来。弋川的行为与普通人都不太一样,似乎连基本的礼貌礼节都不懂,然而方亭并不认为弋川不够好,反而倒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爱。 见弋川狼吞虎咽的样子,方亭心里甚是欢喜,就好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他情不自禁摸了摸弋川的头:“还要吗?” 犹如触电一般,弋川感受到方亭对自己的善意跟喜爱,这是对狐狸最敏感的动作,闪烁着泉水般清泠的眸子,她竟然笑了:“要!” 方亭心头一震,弋川那让人猝不及防的笑容猛烈地撞击了方亭的心,他从来不曾见过那样美丽的笑靥,就好像画上的仙子一刹那入了凡间般美好。活了二十多年,方亭都没有看见过如此纯粹、毫无杂质的笑容,他醉在了这笑容中。 亭亭玉立的外形却难能可贵地拥有孩子般的纯粹美好,这一次,弋川的出现给了承受十多年生活苦难的方亭很大的救赎,方亭那颗逐渐强硬的心有了一丝柔软,在心底绵延开来。 回望一眼床榻上弋川的可爱睡颜,方亭这才放心离开,独自来到庭中,仰望那一轮冷月,如梦如幻,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就如同这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弋川。 寒夜清冷,生气回房的陈晔霖其实并没有很顺利地入睡,他反复想着先前发生的事,但这个腹黑的王子显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 “这个弋川到底是什么人?是故意设计的吗?是想赖上我吗?她脑子怪怪的,是傻子吗?” 不过这丫头确实长得不错,陈晔霖心里默念着,但转念一想还是否决了,她不是我的菜。 这几年的风流成性,陈晔霖最怕背负的就是责任,他宁愿潇洒地玩乐下去,可以毫无顾忌,他最怕招惹不容易打发的人,越是单纯的女孩对他来说就越麻烦。 久久未能入睡,陈晔霖总是想起那些萦绕在他内心深处的晦暗,这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也有触碰不得的心痛,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就是人,成长的道路上,他见惯了尔虞我诈、虚以委蛇,他也学会耍尽心机手段。 这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陈晔霖长吁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另一间房里的弋川却睡得相当熟,谁也不知道她的梦里藏着些什么,让她的睡颜那么的无忧无虑、恬静可爱。 “母亲……母亲……”偶或一声呓语,弋川的脸上却始终没有愁苦,有的只是一种坚忍。 冰封了三百年,是母亲一直守护着自己,弋川再次睁开灵动的双眸时,本以为可以无忧无虑跟母亲尽享天伦,谁知道竟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母亲被抓走了,弋川跟发了疯似的追逐。 不自觉额前沁出的冷汗,是方亭悉心替弋川拭去,弋川拥有跟他妹妹相似的梨涡,却比方馨更加让方亭感到心疼。 浅金色的阳光洒进采光极好的餐厅,陈晔霖早已穿好华服端坐在餐桌上有条不紊地用着早餐。直至帮着摆好最后一盘果蔬沙拉后,方亭也一阵风似坐定下来。 似乎早已将弋川的出现抛到了九霄云外,陈晔霖一点都没有想起多了这么一个人,自顾自如往常一样颇有品质地挑剔着每天的生活。 直至从楼上晃晃悠悠走下来一个长发披肩还打着哈欠的女孩出现在他视野里,陈晔霖才恍然想起来家里多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方亭,怎么还没把她打发走啊?”陈晔霖朝方亭投以凌厉的目光,像是要吃了他的样子。 手脚勤快的方亭立即站起身过去将弋川扶了过来,安排她坐下,然后极尽讨好的语气说:“她一个女孩子怪可怜的,大晚上把人赶走,于心何忍呀,何况还受了伤。” “弋川,吃早餐,快吃呀。”方亭对弋川特别热忱,热情到陈晔霖心里暗藏不爽。 把擦完嘴的餐巾轻蔑地甩在桌上,陈晔霖向弋川投以极不友善的目光,语气冰冷:“吃完早餐,给我立刻从我家消失。” “不用了,我要去找母亲,这就离开!”弋川感觉到陈晔霖对自己的厌弃,她肯乖乖安眠一晚完全是方亭对自己温柔的宠溺。 愤然离席,鲁莽的弋川却不小心撞到了柜角,眉头团蹵却忍着一声不吭,却让方亭再次留意到她没有穿鞋的脚。 方亭急忙拦住弋川,满口的示好与哀求:“我的霖少,你到底有没有点同情心呀,她是一个女孩子,连鞋都没有,你犯不着总是急着赶她走吧。她跟你认识的那些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又没勒索你什么,你至于吗!” “臭小子,你胆子肥了,敢教训我了是吧,”陈晔霖恨不得亲自狠揍方亭一顿,“我看你小子是被这丫头迷了心窍。” “你坐下吃东西。”方亭悄悄在弋川耳畔细语。 待弋川坐下后,方亭也畏畏缩缩地坐下,忍不住呢喃:“才不是呢,我只是觉得弋川很像我妹妹——”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在陈晔霖面前提到方馨都很管用,她在陈家是个禁忌,但同样也是百试百灵的良药。 果不其然,陈晔霖并没有再争辩下去,而是偷偷瞥了弋川一眼,努力地压制自己急躁的脾气:“吃完让方亭给你找一双鞋子,把你母亲的地址告诉他,让他开车载你去。” 没想到陈晔霖也有心软的时候,方亭差一点就忍不住偷笑起来,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这历史性的一刻,他不想轻易让其破灭。 刚刚抓起一把煎培根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弋川闪着星光的眸子煞过一抹失落,落寞又感到胆怯:“昨天,跟丢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母亲……我……一路跟随踪迹从山林寻到这里……好不容易就在眼前了,还被你们那个什么车子撞到了……” “自己没道德心半夜跑到快车道,还怪我撞到你连累你是吧,行了,待会儿给你写个十万块前支票,然后你爱上哪儿上哪儿。”陈晔霖没有太多的耐心维持一个柔和的态度。 眼见弋川微微泛红的眼眶,方亭扯了扯陈晔霖的衣角:“晔霖,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没地方去,暂时收留她吧,直到她打听到她妈妈的地址,好吗?” 陈晔霖气不过方亭何时变得这么婆妈了,他又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凭什么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陈晔霖眼中的怒气值不断攀升,他是个最怕惹麻烦的人了。 “平白无故多一个女人在家里,多不方便,方亭,你疯了吧。” “那你平时也没少带女人回家过夜,弋川还跟那些货色不一样呢!哎,反正不会打扰到你的,我让弋川住在方馨的房间。”方亭心直口快没忍住,但幸好在陈晔霖发飙前给拗回来了。 陈晔霖吃饱了,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走到弋川旁边,低沉地说:“把早餐给我吃干净,还有,我警告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想利用方亭那个单纯的笨蛋,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第三章 喜欢的东西 刚回到公司,办公桌上的一个袋子就赫然入目,陈晔霖心里好不痛快,一抬手狠狠将袋子打到地上,它的出现让陈晔霖很没面子。 左手拿起手机,即刻拨通了那个号码,对方一接通,陈晔霖就用霸道的语气怒斥:“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送你的东西还回来?你应该知道我送出手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拒绝!” 对方的语气很是冷淡:“我知道,我知道你陈大少爷有钱有势,但,我跟那些女人不一样,无功不受禄,您送的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你别给我装纯,我看得上你才送你东西,一会儿你叫人来把东西拿走,我当没这回事。”陈晔霖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怒火。 不是每个人都是爱慕虚荣的,纵使他陈晔霖见过千千万万愿意为财权屈膝的人,但总有那么一个和他们不一样。 “东西我是不会收的,我一会儿还有通告,就这样。”爽直的声线不娇不媚,却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微带砂砾质感的嗓音,谁都不会想到它的主人有着完美的容颜以及令人艳羡的身材。 被切掉了电话,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陈晔霖的大脑,他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电话摔得四分五裂,从来都没有人拒绝过他,他很不甘心。 听见动静的秘书张宋如担忧地闯进总经理室,关切着老板发生了什么事。 “陈总,没事吧?”张宋如习惯了体察入微老板的一举一动。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犹如野兽怒吼前的低沉,这姿态让张宋如很确切地判断陈晔霖心情很不好。 “帮我约童鸽今天晚餐。”略带嘶哑的声音从陈晔霖齿缝间挤出。 难道有钱公子都这么任性吗?这在张宋如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总,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约童鸽?今晚?可是她的行程我也不知道啊!!!” 陈晔霖倏地转过身,目光凌厉:“她这两天在上海,我认为你不需要我指导你该去怎么做吧!总之,今晚我一定要见到她。” 唯唯诺诺,低沉的气压让张宋如进退两难,然而在天成集团谁又敢招惹陈晔霖,更别说是拒绝陈晔霖了,即便陈晔霖的要求难于登天,员工们也只能咬牙接受。 “别傻站在这儿了,去做事吧。”他拍拍张宋如的肩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堂堂一个还算帅气的小伙子从总经理室出来时彻底变了一副模样,这时的张宋如宛如被欺负了的白毛女。 “天哪噜,这世界上怎么还有敢拒绝我们陈公子的人哪!哎呀,我们陈公子怎么偏偏看上童鸽了啊,随便找找小模特不好吗!这个童鸽也真是,送你的东西就收下嘛,怎么还可以还回来,这不是打我们陈公子的脸吗,这不是为难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人嘛……”张宋如都快要哭了。 一不留神差点迎面撞上行政总监顾濠,顾濠像看笑话似的盯着张宋如:“你像个小媳妇似的嘟嘟囔囔什么呢?” 平日里这两人关系还不错,张宋如便一把将顾濠拉到角落处,问他:“我们陈公子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喜欢童鸽了?童鸽哎!那个童鸽哎!” 张宋如恨不得一指指到上海滩最大的户外广告上去,就这样都不足以彰显他的不可思议。 停顿了片刻,顾濠无奈地笑笑:“我们陈公子做什么都不出奇,或许这次他是真的动了心吧,阔少配戏子,很平常。只不过……” “不过什么?” 顾濠脸上闪过一丝蔑笑:“童鸽她不是戏子。” “嗯,童鸽也真的蛮有个性的,在上海,那个女人不想跟陈晔霖攀上点关系,之前那些小演员小嫩模都是主动扑上来的……童鸽倒也不算是红到发紫,但确实是出了名的有个性……那我要怎么办啊……陈公子要我今晚约到童鸽吃饭……”如果旁边是海,张宋如真的恨不得一头扎进海里,一了百了。 这兄弟总是略带浮夸,顾濠笑着摆摆头:“行了,我替你搞定。” 如同崇拜偶像的迷妹一样,张宋如那满含爱意的眼神让顾濠后脊背发凉。 在陈晔霖的别墅里,弋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离开比较好,于是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辞而别。 却还是被方亭撞见了,方亭一把拦住弋川,眼神不解:“弋川,都说让你安心留下了,你看你也没地方去,你能去哪儿?” 单纯乖巧的弋川垂下灵动的眸子,眉头紧锁:“可……可是……你们家公子不喜欢我留在这儿……我不想你为难……” “哎呀,没事的,大少爷他就是这臭脾气,你就住在我妹妹方馨的屋里好了,反正她现在在外地读书。你怎么知道我们私下里都喊他陈公子的?呵呵,最好别给他听见,他不喜欢这称呼。”方亭极力打消弋川的顾虑,恻隐之心谁都有,只有陈晔霖没有。 独自在方馨的房间来回踱步,弋川仔细认真地去审视这个粉色小屋,所有的物件都洋溢着少女的气息,HelloKitty的床单、粉色的帐幔,还有白色书桌上小小的几个相框,上面有方亭,旁边的少女应该就是方馨吧,另一张照片里那一对夫妇大概就是他们兄妹的父母。 看着方馨的全家福,弋川心底透着淡淡的哀伤,母亲是跟丢了,一场大雨冲刷掉母亲的气味,她该去哪里寻找呢。但无论如何,弋川都不打算放弃,狐狸本就是至情至性的生灵。 不行,再试一试,无论如何弋川都割舍不下母亲。回想起那个衣袂飘飘的年代,母亲汍澜若不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也不至于遭受天谴,打回了原形,弋川对母亲是心存愧疚的。 只差一百天,母亲汍澜就能满劫重回人形了……弋川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花,从长白山循着气味追到这里,弋川很是想念自己的母亲。 日照西去,影子东斜,办公楼里慵懒的人们正在消磨着剩余的时间,渴盼着下班后灵魂的解放。 整天都保持着神经兮兮状态的张宋如好不容易逮住了忙碌来去的顾濠。 张宋如的五官都绷得很紧:“搞定了?” 有时候,顾濠还真受不了张宋如这个小子,他撇着嘴角点点头,道:“放心吧,我说得出口的事就一定办得到。” 紧接着,顾濠将一张纸条拍进张宋如的手掌里:“喏,这是童鸽助理的电话,经纪人那边已经沟通好了,你五点联络她助理就好,其他的都安排好了。” “不是吧,你怎么做到的?”张宋如的双眼瞪得像铜铃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顾濠只是抿嘴一笑,并没有给张宋如多做解释,在顾濠的社会观里,没有什么事是人力不可企及的,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获得双学士学位并且做到了总监的位置了。 另外,天成集团这个金字招牌也是极其好用的,有些重金砸去的品牌推广也给他们赢得了不少媒体资源的追捧。 得了一颗很大定心丸,张宋如忐忑了一整天,这时才敢敲开了总经理室的门。 “事情办成了没有?没办成趁早收拾东西滚蛋。”陈晔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握笔的右手边就摆着令他蒙受屈辱的手提袋。 张宋如挺直了腰板,硬气十足:“当然搞定了,只不过她助理说介于童小姐是公众人物,所以不方便出现在公共场所,那——” “把她接到我的别墅,去把上次那个米其林三星的厨师请过来。” 早该料到这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会这样,张宋如应声应得干脆:“好嘞,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回张宋如是步履轻快地跳跃着离开的,陈晔霖虽然觉得张宋如傻乎乎的,但却也还是蛮吃他那一套的。 砰地一声,总经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穿着一身奢侈品牌的女人闯了进来,随即是紧随她身后连连道歉的小助理。 擅入者既然是花容,陈晔霖就三言两语打发了小助理。 这位陈家世交的大小姐花容,从小也是任性惯了的,介于家族因素,陈晔霖也算是对这个女孩够纵容的了。 花容涨红了脸,举起那双做了精致水晶指甲的手指向陈晔霖:“陈晔霖!你平时作风放浪就算了,你玩玩那些小模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回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全公司都在传你在追那个什么童鸽?她童鸽是什么人,你想闹得全国皆知是吗!别忘了,我跟你有婚约!” 都是一样被骄纵惯了的人,谁又忍受得了谁!陈晔霖淡漠地说:“那又怎么样,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什么婚约,那只是你爸跟我爸的一厢情愿。” “哼哼,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用童鸽来气我是不是?我不就是跟一些男模拍了几组时尚大片而已,你心里不舒服了对不对?”花容随手将自己爱马仕限量款手袋扔在了麂皮沙发上。 又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傲娇,陈晔霖心里不知耻笑了她多少回:“你这么自恋,怎么不上天哪!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对童鸽是认真的,我就是被她给迷住了,而且,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可以走了,花大小姐。” 捏着笔指向门口,陈晔霖一脸的冷漠,他是个纨绔子弟没错,但他也有最憎恶的事情,就是被人强迫。对陈晔霖而言,他不喜欢的人或事,没有人改变得了。即使旁人都认为他是贪图新鲜的美貌,但是陈晔霖心里清楚,他对童鸽的感觉真的不一样,自从那次慈善晚宴的邂逅之后,童鸽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念想。 第四章 你必须是我的 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怎么受得了这般言语相待,花容抓起桌上触手可及的袋子狠狠朝着陈晔霖砸去,陈晔霖倒很淡定地不闪不避。 娇嗲地怒吼一声之后,花容气急败坏地一跺脚,摔门离开。 待花容走后,陈晔霖转头出神地看着被摔出盒子的钻石项链。良久之后,陈晔霖亲手捡起Prada限量款包包跟那条耀眼至极的钻石项链,重新放好在袋子里。 城市巷道的幽幽小径,有着傍晚树影的斑驳,宁静而悠远,唯有她的心静不下来。沿着复兴东路喁喁前行,这纷繁复杂的人世竟无人能为弋川指明方向,她倒宁愿她仍然沉睡在嶙峋石缝间。 路边打着双闪的一辆黑色商务车摇下了车窗,现出一个曼妙绝伦的侧影,令这个夏末初秋美不胜收。可是,它的主人却一脸的哀怨。 童鸽突然打开车门,提着还未来得及脱下的一身古装戏服,拼了命地奔跑出去,吓坏了同车随行的人员。 “母亲……母亲……”弋川嘤嘤叨念着,她甚至不曾想象过人世间会这样茫茫无尽。 脚上的拖鞋都快要磨破了,弋川步履维艰,她实在是太累了,不能使用法术不能被发现。 无望的孤单是最令人绝望的,她瘫坐在路牙上,面对着偶然路过的行人失神落寞,泪禁不住地打湿脸颊。 她在啜泣,她在奔跑,就在相交的一刹那,原本不同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鬼使神差似的,她刹住了狂奔的脚步,心头一颤。 “你,怎么了?”声音深入人心,铿锵有力,动人宛转。 循着声音望去,弋川惊呆在那里:跟我之前穿着打扮一样的,她是谁?也是从远古而来吗?不过,她真的好美啊! 童鸽第一眼也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喜欢这样纯净无暇的眼神,于是,她对弋川伸出手:“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 痴痴地望着童鸽闪亮的明眸,弋川一时忘言,时间如同花瓣在秋风中绚烂。 “呀!你的脚流血了!”童鸽毫不犹豫地扯下她的丝巾,小心翼翼地替弋川包扎了脚腕。 又是一瞬间的光景,弋川心底洋溢出了暖,忍不住偷偷多望了童鸽两眼,如古画中的美人。 恰在此时,与童鸽随行的人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童鸽长袖下的手腕。“千万别意气用事,不就吃一顿饭嘛,又不会怎么样,天成集团可是得罪不起的金主啊!” 这下轮到童鸽眉頭微蹙身不由己:“我又不傻,难道不知道那个陈晔霖打着什么主意吗!”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应酬,别人我都可以帮你推掉,但陈总的邀请你必须去,你别忘了,你跟公司签了十年的死约!” 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努力拼搏,在小有名气的今天可以自主沉浮……谁能料到,仍然有力不从心身不由己的时刻。童鸽不情不愿地起身而去,空留下落寞的背影,在弋川的心底拉长。 她想必就是别人口中的【演员】吧……她没有妖的味道!弋川的心都被童鸽的善良带走了,狐狸,是很知感恩的动物。 腳腕上的絲巾恍若变成了温暖的小太阳,让弋川感觉到舒心与安宁。 太阳还没西斜,陈晔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回了家,还打算趁时间没到精心打扮一番呢。 “方亭,方亭……”陈晔霖一边呼唤着方亭的名字,一边进门,却连方亭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个死小子跑去哪儿了!对陈晔霖来说如此重要的时刻,方亭的突然失踪绝对是罪该万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陈晔霖只好紧急召回了顾濠,让他来负责一切的准备工作,而陈晔霖自己便可毫无顾虑地装扮自己。孔雀耀眼开屏,也就是为了吸引丽人,情动不过是视觉刺激下多巴胺产生后的亢奋。 在世人眼中童鸽无疑是闪耀的,她拥有立体感十足且无可挑剔的五官,她像晨曦中的维纳斯,让人陷入迷醉。而误入尘途的弋川,她拥有数百年来未褪尽的稚颜,精灵的生命轨迹跟凡人总是不一样的,弋川就像邻家纯洁美好的少女,她的眼睛里闪着星星,稚嫩的鹅蛋脸仿佛掐得出水来,她不需要星光环绕就已经是最纯美的存在。 可爱,对方亭来讲,弋川就像妹妹一样可爱,她那样涉世未深,那样天真烂漫,就好像他的妹妹方馨一样。 这样的小女孩,方亭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停留在她最美好的时刻,才是神的恩赐。 自恋地凝视着镜中英俊的模样,陈晔霖扶正了正暗红色的领结,整个人沉浸在古龙水蒸发作用下的迷情中。 听见顾濠走近的脚步声,陈晔霖悠悠地压低声音:“都安排妥当了吗?小提琴手到了吗?” “boss,我做事您该放一万个心,一切就绪,就等女主角出现了。”顾濠嘴角上扬,意味深长地一笑。 金色灿烂的水晶折射辉映下,女主角身着一席红色希腊古典连衣长裙翩跹而来,姣美无暇的容貌在火红的映衬下娇艳欲滴,唯有眼神毫无光芒。 躲在楼梯拐角的弋川悄悄窥探着一切,她太容易痴迷在童鸽的美丽中。童鸽是弋川心中美好的神,第一个对她好的善良姑娘。 “你今天特别美!”陈晔霖上前迎着童鸽,向她伸出右手想要牵起她的手。 视而不见,童鸽仰着头略过陈晔霖径自走向餐桌,旁若无人地入了座。 被蔑视、被忽视的耻辱感,陈晔霖极力压抑着,谁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偏偏是童鸽呢。 “你肯赏脸,我真是太惊喜了,希望今晚的安排你都能满意。”陈晔霖瞬间挤出笑脸,也随同入了座。 这家伙也有脾气如此好的时候?!弋川吃惊感慨着,但转念一想,陈晔霖一定跟自己一样喜欢童鸽吧。 陈晔霖仪表不凡刚准备拍拍手叫上小提琴手时,童鸽居然抢话说道:“不用大费周章了,赶紧上菜吧,吃完这顿饭,我还有事。” 强力压制着自己骄纵不凡的个性很久了,陈晔霖做了最后的努力,他儒雅起身缓缓走到童鸽的椅子后面,双手用力扶上童鸽的双肩。 “你非要摆出这样一幅高姿态吗?你再清高在我陈晔霖面前也最好有个限度,还有,我明确告诉你吧,既然能把你请到这里,你以为我能让你轻易离开吗?”陈晔霖弯下身子在童鸽耳边用一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说道。 他的霸道是出了名的,童鸽心头猛然一沉,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慌了神色,目光朝着窗外投去,四下游走也都没有再找到助理的身影。 远远看尽所有的弋川却似乎有些开始看不懂了,人类的感情真的是好复杂,她越来越不明白这复杂的剧情了。 童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慌,她腾地站起来扯开餐巾:“我……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陈晔霖却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他趾高气扬地贴近她脸颊勒令:“最好给我好好的安静的吃完这顿饭。” “我,我真的要去洗手间——”童鸽表面上还很平静,但心已经慌乱不堪。 不等童鸽说完,陈晔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半拖半拽地带她上了楼。 “既然不喜欢吃饭,那就不吃了。” 在他们上去之后,弋川处于对童鸽的担忧,也悄悄跟在后面上了楼。 “童鸽不愿意,陈晔霖要做什么?” 砰地一声摔上房门,陈晔霖单手一扔,就把童鸽甩到床尾的贵妃椅上。 一见情况不妙,童鸽慌慌张张理了理衣裙,语气不再高冷:“你,你,你这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现在是法制社会,你——” “你不是说要去洗手间吗,房间里就有,去啊!” 盛气凌人的气势,着实霎时间威慑住了童鸽,开始后悔自己先前不该对这个大少爷那样冷酷。 陈晔霖双手按压在贵妃椅上,像小鸡一样将童鸽钳制得死死的。“我希望你是真的想去洗手间,而不是作为逃避我的借口,一个成年人的行为要成熟一些,不要太过分了。” 明明是陈晔霖不肯放过自己,口吻说辞却好像反而是童鸽的拒之千里外错了。 一时间的六神无主不知所谓却给了陈晔霖可乘之机,让他占了上风。对任何人来说,童鸽的容颜无可挑剔,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陈晔霖按捺不住悸动的心,就要俯身尝尝她美妙的滋味,终究还是被她双手撑开。 “不要这样,求你放过我好吗,你喜欢我哪里,我改!你陈晔霖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盈动的双眸,曼妙的睫毛微微颤动,虽然可怜,却更添一份楚楚动人。 童鸽趁其不备想要逃出困境,却又被陈晔霖抢一步拦截,富家子弟的尊严与耐心终于耗尽。他疯狂地亲吻着童鸽,仿佛是她的美丽造的孽,尽管她嘶吼着挣扎。 门外的弋川听到童鸽撕心裂肺的呼喊,着急了,她几乎是撞开的门,而后一把推开两个人,把两人分开了。 “你在干嘛?” “是你?!” 三人面面相觑,一瞬间的尴尬。 第五章 少管闲事否则你死定了 缠绕不休的交集,三个人的目光交接在一处,有趣的是却又各怀心事。 陈晔霖是满脸的迷茫,左右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你们……认识?!” 然而对于童鸽,方才的慌乱无助刹那间烟消云散,她友善的打量了弋川一眼,转而狠狠瞪着陈晔霖。“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位,就放过我吧!” 说完,童鸽转身就走,在经过弋川身边的时候,她有过片刻的停顿。她感谢弋川的存在,这成了她进退的余地,但她又为弋川感到隐隐的心疼与惋惜。 可爱的女孩不该投入恶魔的怀抱。 这个世界本质上是残酷的,谁又能拯救得了谁,能够独善其身已经难能可贵了。童鸽并没有再做出多么伟大的善举,也并不想过多牵涉别人的事。 离开,是童鸽此时此刻最迫切想做的。 有人想走,有人想要留住想走的人。陈晔霖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童鸽的手臂,这一次,动作迅猛却温柔,没有弄疼童鸽。 “弋川是我妹妹,你别误会。”陈晔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童鸽心头一震,她将颤抖掩饰得很好,却终究还是被弋川看出。 不知哪来的勇气,弋川一把推开陈晔霖,力气大得吓住了陈晔霖。“童鸽不愿意,你不可以那样对她!” 脚底一个踉跄,陈晔霖被推开了数米之远,还没来得及发脾气的时候,他就眼睁睁看着弋川一把拉住童鸽跑了出去。 这一切都被走廊尽头的方亭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 跑到花园中央,弋川才带童鸽停下脚步,她就像迷恋星空一样看着童鸽,一副迷妹模样。 “刚才撞疼了吗?”童鸽担忧的轻抚着弋川的胳膊。 弋川不以为意:“陈晔霖不该对你那样子,他不可以伤害你!” 原来弋川听到惨叫,便以为是陈晔霖对童鸽施加暴力,她受过童鸽的恩惠,她还好喜欢童鸽。 对此,童鸽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央求着弋川:“求你,让你哥哥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不是那种人,我不会为了任何事出卖自己的。” 即使童鸽言辞隐晦,但弋川似乎从语气听得出真实的意蕴,莫名地,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但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一定帮你到底。”童鸽最后给了弋川一个温暖的拥抱。 可最尴尬的是,弋川根本连电话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能紧紧抓着手里的一张卡片,一头云里雾里眨巴着眼睛。 发现陈晔霖并没有追出去,于是方亭缓缓走进陈晔霖的房间,看见陈晔霖正在喝着红酒。 这不像嚣张跋扈的大少,方亭小心翼翼地问起:“你没事吧?霖少?”明明一直以来,陈晔霖都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啊? 陈晔霖一声不吭地摆了摆头,一口闷下一杯酒。 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方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轻易又不敢打扰,只能暂时走开忙着自己的事去。 早知道人类形形色色各有不同,但弋川并不以为世界上还会有像陈晔霖这样的人,就连陈晔霖是好人还是坏人,弋川都分辨不出。 踏进别墅,弋川就听见陈晔霖悠悠传来低沉的声音:“谁允许你干涉我的生活的?” 突然间,弋川愣住了,因为她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谁允许你搅和我的事的!”陈晔霖像个死神一般,面无表情突然就站在弋川的面前。 还没等弋川反应过来,陈晔霖狠狠掐住了弋川的脖子,把她摁在了墙上,掐得她喘不过气来。弋川本能性想要用法术脱困,却又猛然想起姨娘不让她使用法术,刚刚制止陈晔霖欺负童鸽的时候已经用了几分法力了,不能再犯。 “咳咳咳……”弋川憋得小脸通红,扑腾的小手也渐渐无力。 幸好方亭及时赶来看到这一幕,他快吓死了:“哎哟,我的霖少,你这样会杀了她的,快住手,快住手!” 方亭使劲想要掰开陈晔霖的手,但陈晔霖常年痴迷健身,方亭根本搞不定他啊! 尝试救下弋川好几次,方亭都没能拗过陈晔霖,终于,轮到陈晔霖主动松开了手。 于是弋川趁机护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甫定。 心有不甘的陈晔霖还是回头狠狠将弋川甩到了地上,自己则一拳重重打在了墙壁上,低吼:“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 这一举动不仅震惊了弋川,更是吓住了方亭,如果他耳朵没毛病的话,他应该是从陈晔霖的口中听到了“爱”这个字眼。 夜深清冷,有人睡了,有人却辗转难眠,童鸽实在是没忍住,在半夜冲进了经纪人的家里。 有的事,她必须弄个明白。 从未这样妄为过,童鸽冲到经纪人的面前质问她:“陈晔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毁了我?” 张丽却轻蔑地一笑,对童鸽说:“你也不是新人了,也不是不知道陈晔霖后台有多硬,不按照他的游戏规则来,才是毁了你自己的事业。” 真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但童鸽自己都明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变得可笑可悲的反而是童鸽自己。 “如果你今天可以潇洒地表示从今以后可以退出这个圈子,去过别的人生,那么OK,我这就替你硬气地把他怼回去。可是如果你没有勇气放弃现有的一切,那你跟我再怎么闹都是笑话。”张丽点燃一支烟,平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冷酷,冰冷,像刀子。 这要童鸽怎么选择?从十八岁开始就选择了这行,认真用心严以待己,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好不容易替父母还清了债务,她又只会做这些,这明明就是一道别无选择的选择题。 经纪人张丽说得没错,童鸽根本没得选,所以她无权跑来叫嚣。这世道,钱权才是主宰,其他人都是提线木偶,配合有钱有势之人演出他们满意的戏剧。 还因为先前发生的事而惊魂甫定,弋川把自己藏在房间的最角落,蜷缩着身子,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见,雪白的九尾若隐若现,真的是被吓坏了。 “弋川?弋川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方亭的扣门声。 恍然回过神来,弋川立即收回了半透明的九尾,怯懦地应着:“嗯,可以的。” 方亭打开门四下里张望一眼,才注意到在衣柜角落的弋川,他随即展露出融化人心的笑容:“我给你拿了点吃的,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吧。” 如此平凡无奇的一句慰问,竟让弋川萌生感动,方亭这么温暖,为什么陈晔霖却那么吓人。 “你也别怪霖少,我替他跟你道歉,可是你不该插手他的事。为了约到童鸽,他费了不少劲,霖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言语中方亭透着一丝悲戚,却不知这悲伤从何而来。 皎洁的灵眸在透进来月光映衬下一闪一动,弋川语气激荡:“童鸽不愿意,他不该那样欺负她。” 傻乎乎的可爱姑娘,方亭看着弋川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摸了摸弋川粉嫩的脸颊,满眼的宠爱:“傻姑娘,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事,怎么?你认识童鸽?” 弋川点点头:“她帮过我,她很美,我喜欢她。” 真是个单纯的丫头,方亭暗自感慨,这个世界上当真还存在这样的美好吗? “我可要警告你,你没地方去,我好不容易才说服霖少收留你,你以后可不该这么任性妄为了啊,惹怒了霖少,我可能保护不了你。”方亭郑重其事地对弋川说。 没等弋川开口,方亭就做了个不准反驳的手势,弋川嘟着嘴丧气地垂下头。 “我会帮你找你妈妈,你给我描述一下你妈妈的特征吧,明天我就叫人出去打听。”方亭想要尽量让弋川高兴一点。 母亲为了自己挡天劫打回了原形,这样怎么描述,总不能告诉别人母亲是一只雪狐吧。 在人类的世界就要守人类的规矩,弋川三缄其口说不清道不明:“现在还不行,不行,再有一百天,一百天就行。” 不管怎样问,都套不出弋川口中的原因,方亭也就放弃了,妹妹不在身边,现在多了个弋川也挺好。 平静下来的陈晔霖像个正常人了,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电话里周潇潇的那句话【晔霖哥哥,你要改改你的坏脾气,不然你是永远都追不到童鸽的】。 陈晔霖没有妹妹,年少时候邻居家的周潇潇跟他关系很好,他拿她当自己妹妹般看待。跟方馨一样,陈晔霖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周潇潇对自己的心思,可是有方馨的前车之鉴,陈晔霖早就把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再浑蛋都好,也不该跟身边太近的人有牵扯。 况且就算别人怎么说都好,只有陈晔霖自己知道,他想要对一个人认真,而这个人就是童鸽。 到底是魔鬼还是天使?陈晔霖轻轻打开了弋川的房门,哂笑着:这个笨蛋怎么总是不知道锁门,好在是在我家。 廊灯映照下粉雕玉琢的睡脸安静美好,陈晔霖也并没有打扰弋川的美梦,而是将一支药油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枕边。 离开时路过桌上方馨的照片,陈晔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扣下相架。 过去了即便磨灭不了也不该再被提起。 第六章 不惜代价 一举一动都活在公众面前的人总是胆战心惊,羽毛飘落亦或是蝴蝶振翅都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昨晚去陈晔霖家的事,童鸽有多害怕被媒体大肆渲染、任意捏造。 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童鸽满怀不安地叫助理孙妍芝去取当日的报纸来看。 聆讯审判那般,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童鸽颤颤巍巍地翻开了一页又一页报纸。 “竟然没有?”童鸽长吁一口气,却困惑不解。 按照如今狗仔们的功力,没可能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多诱人的桃色绯闻呀!童鸽始终不能轻易相信自己害怕发生的事情居然没有发生。 “鸽,你放心,我早检查过了,没有,一篇都没有。”孙妍芝比童鸽还得意的样子,放下一万个心。 顺了心意却违背了大流,真的是一件好事吗?童鸽有了她自己的心思:能让一点消息都没有爆出来,怕也只有那个人能做到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童鸽明白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风景依旧的大别墅内,陈晔霖穿戴整齐后匆匆下楼,方亭一早就在等候着陈晔霖出现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陈晔霖下到最后一节台阶,笔直站好,认真严谨地整理着深褐色缎面领带。 方亭早就跟陈晔霖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扬了扬脖子眨眨右眼:“我办事你放心。” 勿需再三确认,陈晔霖就放心地疾步而去,一边走一边放大声线:“方亭,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吗……因为你比女人还细心。” 不顾已经走远的陈晔霖,方亭大声喊着:“这怎么听都不像夸我的话啊,我是个纯爷们!” 清晨的风不小心拂掉一片鲜嫩的绿叶,贴在方亭的脚边,他随陈晔霖远去的目光意味深长。 直至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刺眼,弋川才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鹅毛枕,逐渐醒了来。视线缓缓凝聚焦点的时候,弋川一下子就注意到枕边的药油。 嘴角扬起的45°角,像极了山水画间勾勒的一笔暖风,弋川高兴得不得了。可事实上,她哪里需要这个,脖子上早就白皙依旧、痕迹全无了。 环顾了庭院一番之后,方亭迈着悠扬的步子回到了别墅里,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时,就只见是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迎面扑来。 弋川张开双臂搂在方亭的脖子上,脑袋蹭着方亭雪白的衣领,样子可爱极了:“方亭,谢谢你。” 犹如触电一般,方亭竟一下子不知所措,但很快的,也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享受着这种似曾相识。 馨馨……我想你了…… 一个月能有二十天不在公司的陈晔霖破天荒头一回第一个到公司,一早就对张宋如下达命令召集中层领导开会。 对他这样的公子哥,谁都不敢怠慢,更何况溜须拍马是这样时代稳固地位的主流形式。所有人都恨不得簇拥在陈晔霖身边,为他奉上最贴心细致的服务。 “之前那个冠名赞助的事,我同意了。”陈晔霖认真时候的侧脸是很精致的。 即刻开始,底下议论纷纷,从毫不在意无限搁置到此时此刻的一锤定音,到底是这个公子哥太随性还是别有目的。 天成市场经理乔治按捺不住站起来表述:“可是这个提案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我们现在主要精力应该是对秋季新品的推广。” “那品牌推广难道不重要吗?两者难道不能同时吗?本身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陈晔霖有着自己的主意,自然不能被人牵着走去。 “可是人力物力有限,可能未必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乔治一贯不满意老板的临时起意,个体最好不要尝试挑战市场定律。 作为大领导的陈晔霖怎么会容许底下的人跟自己作对,他气焰腾地一下子烧起来了:“那是你能力不够吗?能力不够的话还有什么资格待在领导层!你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做到我要你做的事?” 惹怒老板是大忌,乔治猛然意识到,忠言再难听也冲口而出了,剩下的就是理智了。“我会把效果做到最大化的。” “这不就行了,另外,还有,我要指定用童鸽做常驻嘉宾,哪怕她就站在那儿不说话。”陈晔霖又把目光瞄向公关总监赵蕊,“能行吗?” 赵蕊就比较深得老板喜欢了,因为她永远都会按照老板的要求去做:“一定能做到!” 本来付出成本这种事就不是下面的执行人该忧虑的事,赵蕊应该已经算职场的老油条了。 在威风凛凛地环顾一周之后,陈晔霖满脸的不可一世:“还有谁反对吗?” 底下是一片寂静,此时再有任何人提出异议都无异于找死,谁也不蠢。 “没有异议就散会。”陈晔霖甩手就潇洒离去,剩下张宋如颤颤巍巍地在陈晔霖后头帮他收拾好纸笔资料。 老板一离开,全场一片哗然,众人接头接耳,满是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陈公子每个月也没几天来公司的,怎么一来就闹这么一出!!!” “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咱们陈公子看上了童鸽,简直为了追童鸽不惜任何代价。” “如此以公谋私、主次不分,这样行吗?” “你想找死啊,陈公子是大boss,谁敢持不同意见呀。” “这品牌宣传代价可真够大的,而且毫无意义,就是一出闹剧,哼哼!”乔治拉长着脸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离去。 从开会一开始到现在都波澜不惊的顾濠并不在意大家都议论了什么,却也静静待到了最后。“好了,都干活儿去吧,老板也是随便议论的吗!”说完他也离开了会议室,若说风范,顾濠才是最有老大风范的人。 整个公司说话最雅致最有力度的就是顾濠了,他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像天生的贵族,芬芳馥郁的英伦味道。顾濠的一句话后,所有人一哄而散,各自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无所事事的弋川晒了一上午太阳,才突然想起来童鸽给自己的叫做【电话号码】的卡片,她想念童鸽了。 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正在给工人们分配任务的方亭跟前,弋川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问:“电话是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方式以及问题都杀了方亭个措手不及,他一点都没能理解弋川想要问什么。“电话?” “嗯,电话!”弋川用力地点点头,“童鸽那天说的就是这个词!” 满脸迷茫地凝视着弋川认真的表情,方亭的手却不由自主指向旁边的古典红木台子上:“喏,电话。” “哦,童鸽那天给我这个数字,说叫电话号码,还说我可以找她!要怎么弄?”手里举着童鸽给她卡片,弋川兴奋起来五官都燃起了热情。 小小的梨涡钻进了方亭的内心深处,他犹如触电般地喃喃说着:“你……没见过电话吗?” “要怎么用?”弋川一边摇头一边问。 来不及怀疑弋川的奇怪,方亭竟鬼使神差地悉心指导起她电话的正确使用方法。 在方亭的协助之下,弋川拨通了童鸽的手机号码,充满狐疑眼神在电话接通之后瞬间不见。 “啊!是童鸽哎,里面居然有童鸽的声音!”弋川一副从未见过世面的语气,在方亭眼里却不失可爱。 “你们好好聊吧,我先忙去了。”方亭见弋川安安静静趴在红木台旁边的沙发上,放心的走开了。 自打第一眼遇到弋川,所有发生在常人身上很傻的事,在方亭心里都会感觉到她如孩童般的纯真。 刚好童鸽休息在家,闲来无事,乐得跟弋川谈笑风生。弋川给童鸽说了好多她对这座现代都市的好奇,汽车、霓虹灯、栩栩如生的雕塑、音乐喷泉……这些都是让弋川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物。 也许恰巧童鸽是演艺圈里少有的三观较正的人吧,她一点都没有嘲笑弋川的无知,只当弋川是从小县城或者小乡村出来的傻丫头。 “真没想到我们还能这样聊天,都不用到一处,就能说话。这里真的太奇怪了,哦不对,都怪我睡太久了。”弋川说得可带劲了,童鸽也并不知道弋川说的睡太久竟是一千年。 善良的人有着欢喜的心肠,童鸽也因为弋川而展露笑颜:“弋川,你真是太可爱了。” 聊着聊着,谁也没有意识到太阳偏西,就快要日落西山,但都累了,与其说是累了,倒不如说是安心地聊到睡着了。 无线电话的听筒已经摔在了沙发上,自从母亲被抓走之后,弋川从来没有如此有过安全感,狐狸真是个特别容易亲近、也特别容易信赖他人的生物。 陈晔霖回来,一踏进家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电话听筒掉在了第上,弋川在沙发上的睡姿四仰八叉。 “臭丫头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陈晔霖却不知,只有在毫无戒心的情况下,狐狸才有这样的睡姿。 见弋川迟迟睡不醒,陈晔霖颐指气使道:“起来啊,要睡进房间睡,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弋川不醒,陈晔霖就推了推她,举止并没有多温柔。 揉着惺忪的睡眼,弋川还是被陈晔霖给扰醒了:“嗯?” “谁让你随便玩电话的,还跟人打电话睡着了,还把电话摔到地上了!你给谁打电话了?”陈晔霖不教训人心里都痒痒,正好家里多了一个弋川。 弋川还没彻底清醒,随口就来:“童鸽啊~~” 耳朵里清清楚楚听到了童鸽这两个字,陈晔霖瞬间双眼放射出绿色的光芒,即刻变了一副嘴脸,满脸的堆笑。 眼前的大变嘴脸让弋川彻底清醒了,因为陈晔霖露出笑容的样子在弋川看来是可怕极了。 第七章 因情而起的风波 陈晔霖那心怀不轨的邪魅表情逼得弋川节节后退,刚从沙发上起身站起来,她又被吓得坐了下去,无路可退。 如此贴近的距离让陈晔霖轻轻嗅到了散发自弋川身上浅浅的香味,如同春天雨后花树的清香,但那又怎样,一个笨丫头罢了。 仿佛能够触探到这个玩世不恭公子哥的鼻息,弋川满身的不自在,就如同她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你是怎么认识童鸽的?”陈晔霖终于开口说了话。 那股霸道气魄压得弋川喘不过气来,只能老实交代:“那日我去寻母亲,脚坏了,童鸽帮助了我。” “哦,是吗?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不怒而威的气势没有给弋川任何撒谎的机会。 只忖度了半秒功夫,弋川仍是如实表达:“我很喜欢她。”桃花半粉的甜美笑靥只来自青山碧水天地间。 “哦,这么巧,我也是。”眼前的弋川在陈晔霖眼中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刹那间的甜美可人在他心里也不足以跟耀眼夺目的童鸽媲美。 她不会过多的去猜测人心,千年以来都不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放了弋川自由,陈晔霖转身走开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这样突兀,从来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此时此刻正好方亭经过客厅,弋川向方亭投以疑惑的神色,方亭只能带着笑意摆摆头:陈晔霖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逐渐离弋川远去的时候,方亭暗中自语:也许你会成为他命定的克星,但最好不是你。 又剩下弋川独自一人在厅里,饥饿的本能让弋川开始蠢蠢欲动,利用敏锐的嗅觉去寻觅食物,她隶属于杂食动物,不难满足。 所有的气味都绝迹于一道装着吸力磁条的门附近,弋川怀着好奇的心态去尝试拉开这道门。突然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食物的香甜,弋川兴奋得跳了跳,随即却又怕惹怒了陈晔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关上门。 刚关上冰箱门,就被旁边赫然映入眼帘的陈晔霖给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哎哟!” “肚子饿了,就随便吃吧。” 这还是那个陈晔霖吗?弋川疑神疑鬼地打量着陈晔霖:这副皮囊下换了个人吗? 陈晔霖直接递给弋川一只手机,郑重放到了她的手里:“这段时间童鸽大概都会留在上海,你多跟她走动走动吧,免得你闲得无聊,去她家或者约她到这里都行。” 她虽然性子单纯,却又不傻。弋川扬起脸质问:“你有这么好心?你是不是还在打童鸽的主意?” “你用不着管那么多,从今天开始,对外你就是我远房的妹妹,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找到你母亲送你们回老家。”陈晔霖早就下定决心,强来的不行,那就慢慢去融化那座冰山般的美人。 古往今来,千里姻缘一线牵,如果不偏不倚倒对了缘分,也算是一场佳话。弋川一脸嫌弃地凝视着陈晔霖,撇除他野蛮自大的性子,却也是很英俊的。 为了喜欢的人,狐狸总是能冲到前面,用忠诚去保护。 “你不可以强迫她,我不想要她不开心,更不想她连我都讨厌……你是认真的吗?”今天的陈晔霖没有坏脾气,一点点的温柔就让弋川把所有的坏都抹煞去了。 “我从没有如此认真的喜欢一个女人。”见鬼了,陈晔霖不知不觉竟会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说完心生一丝屈辱感,真是着了魔。 聪颖的狐狸将陈晔霖眼底的透亮看得分明,昙花一现的真情流露也逃不过弋川的灵眸。 “发乎情止乎礼,你若是童鸽的真心人,一定要永生永世对她好。”弋川眉眼俱笑,天真烂漫。 永生永世?陈晔霖从未想过那样久远,他只要眼前:“你母亲的事就交给我,我说到做到。”陈晔霖的执行力跟他的占有欲一样的强悍。 现代的人怎么嘴里总撇不清交易的恶俗,偏偏来自远古的弋川不喜欢这样。“不用了,母亲的事我自己可以,我想要这成为一个交易。我不是帮你,我只是交由老天决定。” 说完,弋川拿好手机转身就回了房间,骨子里的率性一点一点地恢复苏醒。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说话怪里怪气的。陈晔霖对弋川产生了零星一点好奇,这女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 方才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点,在接到经纪人张丽的一同电话后,童鸽又陷入了无限惆怅的情绪中,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凭什么经纪人的一句话就能篡改她早已经制定好的通告时间表!表面上明明光鲜亮丽璀璨耀目,谁能知道她的身不由己是在为公司当牛做马地谋取最大利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童鸽挂断电话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无声垂泪。 孙妍芝不小心目睹了童鸽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童鸽不像别的艺人,她对孙妍芝非常好,也很照顾别人的感受。 再大的集团都有无缝不入的风,天成里的任何一个决策都有人传到鑫成集团总部董事长陈建耳朵里。 刚得知陈晔霖为了童鸽做出的公司行为时,陈建就立即拍案而起,怒火中烧。 “这个臭小子,一直都是这么任性妄为,他这是在放大成本。”陈建对陈晔霖的小打小闹一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一次儿子的率性而为耗费的是公司的八千万。 一刻都坐不住了,从来不过问天成的陈建决定要跑一趟天成集团。“我们去天成一趟。”陈建板着一副凝重的老脸对顾濠说。 片刻不停歇地直冲进天成,陈建气势凌人周身杀气地出现在天成所有人眼里。 “陈晔霖那个臭小子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很多人都不认识集团大老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张宋如听到动静急癫癫地穿越人群冲上前来。 很久没见到董事长的张宋如吓得差点脚底生滑,险些跌倒:“董……董事长……” 全都是些机灵的员工,听到张宋如这句,所有人整体齐刷刷九十度鞠躬:“董事长好。” “把你们总经理给我叫出来!”陈建恨不得将自己那宝贝儿子就地正法。 “董事长来了呀,哎呀,董事长,您怎么百忙之中亲自来天成了!正巧,总经理出去谈事情了,真不凑巧,董事长您找总经理什么事呀。”赵蕊从总监室里也听到动静,赶紧奔过来了。 见事情风向不对,顾濠赶忙默默后退一步,隐藏在人群之中了。 陈建横眉怒目满脸威严:“听说你们总经理独家冠名赞助了一个电视节目,八千万的赞助,全体通过的是吗!” 心头一沉,这责任任何中层领导都抗不下来的,赵蕊虽然吓得心惊肉跳,但还是用尽方法去圆场:“董事长,是的,但现在明星艺能节目大受欢迎,这是品牌效应最好的平台了。” “秋季新款推出在即,眼下的事情还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呢,同行业都在争抢着主导席位,这突然又去做冠名品牌,这笔不菲的宣传成本算在哪儿?算进产品里吗?谁来买单?客户吗?”陈建一手成就了今天的地位,就有足够的权威去质疑。 谁也不敢轻论对错,唯有赵蕊硬着头皮继续巧言令色:“没错,正确来说肯定是先完成了产品的推出后再策划品牌效应,可是现在市场竞争太过激烈,广告位占有也是要争抢的。虽然说,公司成本付出大,但抢占时机好呀,品牌跟新款同期铺展,大家就对公司产品及公司实力更有信心。我们不一定要大举分销,采取订制方案,产品一批一批放出,实际抢购价大于官方价,客户们不会注意到多付出的一部分钱的去向,因为前期品牌铺垫效益,人们只会在意能抢购到手。” 一口气,赵蕊说了这么多,倒也确实在理,对陈建来说还是有说服力的。 犹豫了片刻,陈建的火气似乎灭了一些:“说得有理,虽然此举有一定风险,但是按照你说的也未必不可行。你叫赵蕊是吧,你是个有想法的人,那这件事我交给你全权监管,晔霖那个臭小子不会把心思全部放在公司的。” 在赵蕊跟顾濠的安抚下,陈建终于消了气,稍有平复地离开了天成集团。与其把怒气撒在放浪不羁的儿子身上,倒不如相信那些有才华有野心肯为利益费尽心思的人。陈建怎么不了解自己的独生儿子,从小到大宠溺过头了,哪来的责任心,只会任性妄为。 离开的车上,陈建打了一通电话给妻子袁虹玉:“今晚准备一下,叫儿子回来吃饭。” “不会又有什么事吧,你们父子俩不要又吵起来。”袁虹玉特别了解这父子二人。 冷笑一声,陈建只能抱怨:“儿子就是被你这样给宠坏的!” “儿子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啊?” “你自己问他呀!气死我了!算了算了,我知道这败家子谁也喊不来,你准备一下,我回家接你,我们去儿子那儿吃饭。”陈建生气归生气,自己着实也好久没见儿子了,惦记也是惦记的,为人父母真是最心累的。 第八章 心有所属 刚入秋的傍晚,太阳的火气消得早了点,夜的帷幕没有延迟亦没有提前,只是虫鸣声渐渐弱了去。 秋夜是肃静的,可躁郁的人总是无法安静下心思来,欧式宫殿风格的香槟色系别墅里,秋千摇椅上摆荡着难以平复怨怒的娇俏小人儿。 玫瑰棕洋娃娃似的卷发散落半肩,精瘦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花园里一棵并不出色的棕榈树出神。 “小姐,先生太太叫您吃饭了。”佣人规规矩矩伫立在花容跟前,瘦小的丫头脾气可不一般。 小心谨慎的朱嫂没有迎来千金小姐的咄咄逼人,反而是留意到花容眼中从未见过的一丝失落。 “陈晔霖真是太讨厌了,竟然敢公然对那个童鸽示好——”撅起的小嘴增添了难能可贵的可爱,花容除了任性蛮不讲理,还从未这样像个普通小女孩呢。 朱嫂本是抱着宽慰的心态:“小姐不是对陈家少爷没有好感吗?” 唾手可得的谁会珍惜,求而不得的才让人放不下心,从小当成洋娃娃般捧在掌心上养大的花容怎会忍下这口气:“他就是不可以爱上别人。” 多看了花容两眼,朱嫂欲言又止,做佣人的怎能随便介入主人家的事。做该做的,不说不该说的话,才是她朱嫂的本分。 “小姐,天黑了,夜里凉,进屋吧。”朱嫂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时刻照顾好花容。 花容思忖了片刻,也便觉得无趣,就乖乖跟着朱嫂进了屋子。 饭菜已经整齐地摆在餐桌上,不停冒着热气,弋川第一个循着味道跑过来坐下,她始终无法理解明明就三个人,却为何每天都要准备那样多的菜肴,很浪费的。 “果然是白吃白住的人,好吃懒做就是你的特长吗?”陈晔霖一天不揶揄别人就难受,他悠悠哉哉地阔步而来。 白吃白住?是在指自己吗,弋川偏头瞪着陈晔霖:“哪个说的,我才不是呢!只要你说得出,我就能做得到你要我做的事,不枉你收留我一番。” 住了几天,弋川倒像是养熟了,渐渐开始神气活现起来。 “哦?”陈晔霖半睁着眼,神色朦胧盯着弋川,“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做什么报答我呢……” 她越弱小,他就越喜欢挑逗她,女人,天生的宠物。 陈晔霖一凑过来脸,弋川就吓得站起来,后退了两步。现世的人怎么就这样轻浮呢,弋川开始后悔自己主动接了陈晔霖的话,不搭理多好。 手背拂过弋川及腰的长发,轻轻握住弋川的后颈,陈晔霖脸贴脸地靠近弋川的耳垂处:“那就帮我得到童鸽。” 不知道哪儿来的羞赧,弋川涨红了脸蛋,迅猛地推开了陈晔霖:“这是要靠你自己的,我怎么帮,你要自己感动她,我警告过你,不许用强的。” 一股脑地,弋川言辞一句比一句激动:当今的人,怎么这样不知羞,看起来白有了一表人才的样貌。 正巧走过来的方亭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习以为常了:“陈公子,你少逗弋川一次会死啊!” 也只有方亭敢如此跟他这样说,陈晔霖是不会跟方亭乱发脾气的。“你自己看她那一副样子,多有意思,不逗她逗谁呀!”陈晔霖阴谋得逞似的抚掌大笑。 直接装作无视陈晔霖,方亭扶弋川再次坐下,并告诉她:“你不用在意他,他就是一恶少。” “恶少?”陈晔霖提了提嗓子,“方亭,你长胆子了是吧!” 方亭给弋川使了个眼色,并说:“他不是吗?” 弋川使劲点了点头,有了靠山她也不用害怕了:“他就是,难怪童鸽哭也不愿意陪他吃饭。” “啊哈!”方亭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弋川果真是单细胞生物吗?陈晔霖哪里只是想单纯跟童鸽吃一顿饭,童鸽又哪里会因为一餐饭而那样为难自己。 毫无征兆的,陈晔霖内心又涌动出一丝屈辱感,玩笑开着开着就黑了脸。他突兀的搂住弋川那盈手可握的腰,瞬间收敛了笑容:“你知道恶少一般最喜欢做什么样的事吗?” 可怜的模样转向方亭渴望救助,懂得察言观色的方亭感觉到气场的不对,再也不敢调侃下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她是谁?”一声威吓,众人循声往门口望去,陈晔霖立刻放开了手里的弋川,立正站好。 陈建跟袁虹玉仪态雍容地矗立在门口,满脸的不悦。 弋川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也不知道如何自处,她左顾右盼却得不到任何的解答。 “这位小姐,麻烦你先回去,我有事情要跟我儿子陈晔霖说。”陈建对待外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尽量保持着礼貌的。 “哦,那我上楼。” 弋川抬起脚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喝住。“不是让你回避,是让你先回自己家去,我跟晔霖有些家事要处理。” “可是我就住这里呀!”弋川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逻辑怎么对方就理解不了呢。 没能第一时间圆场,方亭听完弋川这句话就心知死定了,他一偏头一闭眼,悔恨不已。 “陈晔霖!她是谁?为什么跟你住在一起?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你再搞出任何一条花边新闻,我就断了你经济来源!”陈建真是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 很明显,自己的父亲又误会了,陈晔霖什么都无所谓,但最憎恨被人冤枉,他言辞甚至比陈建更激动:“我是好心收留弋川好不好,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生怕这两父子再闹出什么更深的误会,方亭赶忙见缝插针抢着说:“弋川是我远房表妹,来这里找人的,晔霖才让她暂时住在这儿的。” “方亭,你说的是真的?”陈建直勾勾看着方亭的双眼,想要确认答案。 方亭用力点点头。 陈建便放下心来,语气温和了许多:“好,你说的我信你。” 凭什么,自己的话自己父亲不相信,别人的话就当真!陈晔霖对自己的父亲也有很深的怨怒,自己是不听话,但他陈建又有多光彩,偏又总是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伯伯,对不起,如果是因为我,您别生气,我走就是了。”弋川感觉到两个人的气场不太对,不想搅坏了气氛,深深对陈建鞠了一躬。 细细端详了弋川一阵,陈建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人,他又睥睨了陈晔霖一眼,目光回到弋川身上时仍是温柔的:“不用,伯伯不是生你的气,你是方亭的妹妹,也就是晔霖的妹妹,放心住下。” 原来眼前的伯伯并不是一直都像刚才那样凶,弋川突然间感到受宠若惊,来自长辈的宠爱是最能软化人心的,狐狸也一样。 袁虹玉上前一步,握住弋川的手,和蔼微笑:“孩子,先回房休息吧,让晔霖爸爸跟晔霖说说话。” 端庄大方的夫人,柔软温暖的手,弋川突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跟姨娘,她喜欢眼前这位伯母,这位伯母身上有跟自己母亲一样的味道,爱的味道。 待弋川上楼回避后,几个人静静坐下,唯有陈晔霖一脸的不屑一顾。 心爱的儿子这副神情,不免让袁虹玉心生悲凉,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怎么大了反而生分了呢。 陈建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听说你为了一个小明星耗费了公司八千万。”言语中满布讽刺的意味。 心头一沉,陈晔霖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那难道主要不是为了给公司打造品牌知名度吗?” “哦?真的是这样吗?”陈建咄咄逼人。 “一举两得,不是利益最大化嘛……” 陈建心里一声冷笑,表面上宠辱不惊:“我是你爸爸,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小到大没怎么管过你,你也浪荡惯了,只不过这一次,代价有点大了吧。” 为什么连自己的父母都认为自己是玩玩而已呢?陈晔霖到底要表明几次自己的真心:“我对童鸽是认真的。” 认真?这个词在陈建看来充满戏谑。 “你怎么玩,我都不管,但最后的结果是,我的儿媳妇只能是花容。”虽然时代一直在进步,但是对有钱人家来讲,门当户对是可以互相利用的基础,这种游戏规则不可破坏。 陈晔霖腾地站了起来,言辞凿凿:“我爱的是童鸽,我只会娶她,谁也别想控制我的幸福。” 陈建一脸的鄙夷:“娶她?对我们陈家有什么好处?” 绞尽脑汁,陈晔霖终于圆了个说辞:“童鸽是当红女星,同样能给我们带来明星效应。最重要是,我只爱她。” 永远都是拼了命维护儿子,袁虹玉偷偷拉了拉陈建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过分为难儿子。她深知,越是管束儿子,儿子越想反抗。 “一个戏子,她有多干净?”不管生意上有多成功,陈建始终都保持着食古不化的思维。 “我不准你侮辱她!”陈晔霖恨不得去揍自己的父亲,要不是方亭正好拉住了他。 “她不是!童鸽是个好姑娘!”弋川猛地冲下来,她并没有乖乖地待在房间里,而是躲在楼梯背后听完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眼前的人都在维护着那个童鸽,这让袁虹玉隐约明白童鸽应该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 可陈建并没有那么和善,他最后对陈晔霖说:“如果那女孩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好,晔霖,你可不要毁了人家。责任这两个字,你并没有。” 过往的悲剧埋藏在每个人的心底,有教训在前,生怕日后重蹈覆辙。养不教,终究是父母之过。 第九章 假公济私的求恋总动员 心底晦涩的角落就不该轻易被提起,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光彩。 也许父亲训斥的并没有错,可是曾经过往还年少,年少时候犯下的错为何总是要被无数次提及,陈晔霖有过无能为力的悲痛欲绝,那种感觉他不想要再经历一次,他怕极了那种比起生离死别更加蚕食人心的痛。 送别陈建夫妇离开后,方亭回头隐隐发现陈晔霖有一丝不对劲,他在微微抽搐。 “陈晔霖?”弋川也看出陈晔霖额头沁出的汗,刚想要上前关切一下。 没有让弋川靠近陈晔霖,方亭及时将弋川拦住,在她耳畔告诉她:“让他一个人待会儿,没事的。” 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嚣张跋扈的陈晔霖不会如此。 最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弋川还是乖乖听了方亭的话,自己回房去了。 确认弋川暂时回避了之后,方亭才挪着沉重步伐,移步到陈晔霖身边,即便那也是自己不可触碰的痛,但他还要说:“晔霖,别再想了,不怪你。” 刹那间满脸的愕然,想不到方亭还会这样劝慰自己,陈晔霖颤动着嘴唇:“最该恨我的人,是你才对。” 是啊,最该恨陈晔霖的人,该是方亭。父母离世之后,妹妹成为方亭唯一的亲人,方亭本该一世呵护好可爱乖巧的妹妹。 “他骂我骂得对,我没有过责任心,那时候我从未想过一辈子,我许不了她一辈子为什么要给她希望……方亭,可是,可是我现在,真的想一辈子对童鸽好。”陈晔霖万分痛苦却极力忍住盈眶的眼泪,谁说男儿无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方亭自己的心殇尚且得不到治愈,也找不到再多的话语去安抚陈晔霖,他只有轻拍陈晔霖的肩膀,欲言又止,而后离开。 为什么不是方馨?方亭内心深处耿耿于怀。 不敢妄然去打听别人的隐私,但弋川却能独自嗅得蛛丝马迹,轻轻挥动指尖,一点白光飞来散去。回头间,弋川才留意到书桌上被扣下的相架。 弋川轻轻扶起相架,再度凝视照片上少女的容颜,动了动眉头使用了法力,片刻之后,却感应不到任何故事。精灵的法力只能感应到逝去的人,那么方馨还活在这个世上。 “全都是爱的味道,你一定很爱一个人吧?是那个坏蛋陈晔霖吗?”弋川发现这个房间里充满着爱的气息,可为什么言语间方馨却是大家心里不可承受的痛呢? 不好说,不可说,没有人敢轻易再触碰禁忌,今晚所有人都已经很不开心了。 忙碌的一日又一日过去,所有人都能迅速淡忘了不快,因为根本没时间总是去介怀。 年少时可以无忧,长大了就多了烦恼,有很多拒绝不了的事,有很多外在的责任。儿时的任性都在所谓的成熟自控里不断地消耗殆尽,强迫自己接受成为了长大最残酷的代价。 童鸽坐在【欢乐时光】的彩排现场,失魂落魄地扫视着跟前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工作人员。 “童小姐,童小姐?”赵蕊叫回了心神游走的童鸽。 魂回的霎那倾国倾城,童鸽努力定了定神:“嗯?” “我来试试你的麦。”赵蕊竟也充当起场控人员来。 “哦。”童鸽任由赵蕊调试着自己的胸前的麦克风,反正都是女人,也并没有所谓。 不经意之间,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自己眼下,顺着挺立的裤脚往上望去,果然是让童鸽胆战又心惊的人。 “你今天真美。”陈晔霖的目光痴痴地停留在童鸽身上,让童鸽好不自在。 富家子弟,没那么轻易放弃。童鸽自知不那么容易斩断利落,她目光游离:“你怎么来了……” 童鸽的语气并不怎么好,陈晔霖放不下面子又压抑着脾气,空气中充斥着尴尬气氛,弋川突然从陈晔霖身后钻了出来,她使劲捏了捏陈晔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展露出坏脾气。 “童鸽!”弋川眉眼俱笑,让人心生欢喜。 弋川的突然出现是神来一笔,童鸽顿时开了怀,她忍不住跟弋川来了一个拥抱:“弋川你来了!来看我吗?” “对啊,我可想你了……不止我,有人也可想你了呢。”弋川回头对陈晔霖使了个眼神,俏皮可人。 “你怎么学会帮着你哥了,不说了,你来我特别开心,我真不习惯上这种节目。”童鸽倒是跟弋川相谈甚欢,把陈晔霖全然不顾地晾在一边。 本来推掉手头上的戏约被迫接这档节目,童鸽就不太开心,她这个性子根本就不适合做综艺节目,本就是为难人的事。 眼看着弋川跟童鸽交游甚好的画面,陈晔霖心生一丝不知所措,彻底撇去了之前的霸道倒不知道该如何抓住童鸽了。他不想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没有责任感。可是想要对一个人付出,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付出,陈晔霖感觉童鸽好像对任何物质都不屑一顾。 不知何时,方亭走到陈晔霖的身边,目视前方说着:“你不觉得你在勉强一个人做不喜欢的事吗?” “若不这样,她根本不肯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永远都触碰不到她。”陈晔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童鸽。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弋川,单纯可爱,长得也美。童鸽是比弋川更美丽动人,不过童鸽太聪明,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过于清高的人很难的。” 竟然拿弋川跟童鸽作比较,陈晔霖听了方亭这番话都感觉到诧异,此刻在陈晔霖心中没有任何人堪比得上光彩耀目的童鸽。 如果不是为了利用弋川接近童鸽,陈晔霖根本不会继续收留弋川,除了在乎的人,他都会用冷漠对待。可是眼神偶尔掠过弋川,陈晔霖又突然觉得弋川也有一丝丝可爱。 彩排全程中,陈晔霖的目不斜视深深印刻在一旁的赵蕊眼底,为了事业上更上一层楼,她隐约发现了扶摇而上青云路的方法。 只要能帮陈总得到童鸽,我就能成为除了总经理以外公司第一把交椅了。赵蕊将贪婪的火焰燃烧在对童鸽的目不转睛中。 后脊背一阵凉意,弋川频频回头,始终没有找到那让人不安的源头。 直到彩排结束,陈晔霖跟弋川速速聚集到童鸽身边,一个痴迷,一个保护。 等了天长地久的三个小时,就为了结束后邀童鸽一起吃饭,陈晔霖刚准备开口,就被人打断。 “外卖到了,这是陈总特地为你叫的菠萝饭跟燕窝,一会儿陈总送你回家,你在车上吃。”赵蕊拎了两个纸盒袋就跑了过来。 陈晔霖突然沉下一张脸来,原本可以连吃饭带约会相处几个小时的,这突然就被迫缩短成回家的路,他自然不太高兴。 “谢谢了。”没想到童鸽倒展露了笑颜,她确实是累了,一心只想回家卸去妆容倒头大睡。 “陈总妹妹,送童鸽去陈总车上吧。”弋川愉悦地点头答应,替童鸽接过外卖袋子,陪童鸽过去。 趁着那两个人逐渐走远了,陈晔霖才有机会对赵蕊抱怨:“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本来还想找机会跟她多相处一下。” 眼前这个陈公子就脾气厉害,真是一点都不体贴,赵蕊白了陈晔霖一眼,小声告诉他:“录节目录了三个小时,是个人都很累哎,追女孩子要用心,总经理,要学会体贴人。不要总是你想,你要,你怎么样的,这样是追不到童鸽的。” 没想到如今赵蕊都敢教训自己了,但陈晔霖听着这训斥倒又在理,更何况童鸽刚才确实笑了,还表示了谢意。 “来日方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让童鸽拒绝你,你刚才也看到了,她没有拒绝坐你的车吧,她助理那边我会打点好的。”赵蕊绝对是情商上的人精,拥有玩弄人于鼓掌之间的能力。 怎么先前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赵蕊这么个人精呢?陈晔霖不得不对赵蕊刮目相看了,这公关能力简直让人不得不钦佩。 这么一来,陈晔霖顿感心花怒放,便也兴奋地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小跑过去。 陈晔霖为了时刻能欣赏到童鸽的容颜,就让方亭开车,弋川坐在副驾驶,而他自己就可以跟童鸽坐在后座了。 有一车的人,童鸽也就没有觉得不自在,而且她太累了,有时候接受一点点,能让自己得到更好的休憩。 “方亭,你开慢点!”陈晔霖转而继续看着童鸽,“你把燕窝喝了吧,凉了不好吃,我帮你打开它。” 童鸽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 “陈晔霖,你变得细心体贴了耶,不让人感觉那么讨厌了。”弋川忍不住回头说,实际上她是在为童鸽感到高兴,希望童鸽得到最好的呵护。 陈晔霖立刻狠狠瞪了弋川一眼:“没大没小的丫头,喊我什么呢,叫哥哥,不许再喊我全名。” 尴尬了好一会儿弋川才认识到错误:哦,在童鸽面前要继续扮演陈晔霖的妹妹。” 哼,占我便宜,我可比你多活九百多年呢!弋川不由得咧嘴一笑,回归坐好。 趁其不备,童鸽瞥了陈晔霖一眼,这一眼,似乎不讨厌了,但也谈不上喜欢,本来童鸽就是宠辱不惊的性子。 富家子弟有几个会认真,想要贪一时之快拥有自己的人又不是他陈晔霖一个,童鸽看得多了,心就淡了。 第十章 隐藏的心思 距离童鸽家还有好几个路口,她便焦急地喝止司机,并且慌慌张张戴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鸭舌帽。 身为公众人物凡事就必须要谨慎,无论如何童鸽都不允许陈晔霖把车开到她的家门口,她不能曝光住所,更不能曝光陈晔霖送她回来。 夜色下陈晔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童鸽那姣姣的侧颜,他企图拉住童鸽:“还有好一段距离,晚上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迟疑了一下,童鸽还是冷淡地说:“我觉得你送我进去会更危险。”话音刚落,童鸽嘴角现出一抹嘲讽般的笑容。 这句话强有力地打击了陈晔霖,敢这样对陈晔霖的,怕是也只有童鸽了。方亭看人很准,童鸽太过聪明。 然而这一回,陈晔霖并没有立马黑脸,反而感到戏谑,内心深处,他何尝并不想得到童鸽呢。喜欢一个人,最终也就是想要将她揽入怀中,谁都一样。 没有能够留下童鸽发尾的一束香,陈晔霖竟然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发飙。 “弋川,去,送她回家,我们在这里等你。”陈晔霖面无表情地关上车窗,谁也看不清陈晔霖瞳孔中的颜色。 其实弋川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她欢快地打开车门,一步一跳地追上了童鸽,谁也不认识弋川,真好。 “其实没关系的,你不用送我回去,而且你也是一个女孩子。” 弋川摇晃着脑袋,模样可爱:“我高兴!你是我来这里第一个朋友,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伤得了我的。” 但愿一直如此,童鸽也卸下了所有的戒备,身边的弋川,多像曾经的她自己啊。 直至看着童鸽关上家门,弋川才算功成身退,可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童鸽家门一眼,忧心忡忡:不开心的味道,她到底为了什么不开心? “亲眼看着童鸽进的门?”陈晔霖一定要确认好。 弋川端正坐好在车里:“嗯。” “开车吧,方亭。” 思来想去,弋川鼓足了勇气:“如果因为你,她一直不开心,你还会坚持追求她吗?” “我一定会让她爱上我。”陈晔霖的语气冰冷而坚决,无可撼动。 投以诧异的眼光,弋川并不能明白陈晔霖哪里来的自信,但看样子他也并不是随便说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陈晔霖才不是英雄呢。 车灯熄灭在空旷的庭院中,陈晔霖跟弋川先从车上下来,正准备进去别墅里,却意外发现对他们瞠目而视的花容。 大小姐的盛气凌人扑面而来,花容站到他们跟前,质问:“陈晔霖!她是谁?一下是童鸽,一下又冒出这么个女人!这个女人又是谁?” 即便是有父母为命的婚约,可之前也从未有过多余的纠葛,陈晔霖厌恶起这个突然纠缠自己不放的千金小姐。 “要你管。”满眼的不屑一顾,陈晔霖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不小心丢下弋川反被花容拦住:“你是谁?为什么住在陈晔霖家里?” 十分不爽花容傲慢无礼的个性,陈晔霖还是折返回来,直视着花容说:“我也真是不理解你,明明我们都不喜欢对方,怎么现在,你管起我的事管这么多了。” “你宁愿要这种女人,也不要我?”在花容眼里,其他所有女孩都是矫揉造作的,想攀附陈晔霖的都是贪财而已。 花家的地位摆在那里,陈晔霖也不好对花容再过分一些,想要甩一巴掌的手紧紧攒成了拳头,藏在身后。 “啪”一记耳光落在了弋川的左脸颊,花容仍不解恨:“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陈晔霖顿时怒发冲冠,一把将弋川拉过来藏到了自己的身后:“花容你在做什么?你再动一下我的人试试!” 霸道的人绝对不允许在自己领地上有一个比自己还霸道的人出现,这对于陈晔霖是大忌。 “你还护着她,她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花容更加无法接受。 都到这份上了,陈晔霖也不怕摊开来说明白,他毫不客气地指着花容的鼻子说:“先不谈我们互相并没有好感,我也不计较你突然跑来发神经,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哪怕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要你的。” 没有人能够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最讨厌被人摆布了,陈晔霖努力使自己不爆发。 “陈晔霖!”花容丝毫不去顾念自己穿着镂空仙女系连衣裙,气呼呼地冲上去挥舞手脚想要去打弋川。 没想到却被陈晔霖很好的拦截住,娇小的花容没有了一丝施展的余地,像极了一只柔弱的雀鸟。 忙碌了一天,陈晔霖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跟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再纠缠下去,于是喝令方亭:“帮我把她送回去,立刻马上。” 除了能够利用娇贵的身份作威作福,瘦弱的花容敌不过男人认真起来的力气。说她爱陈晔霖吗?那么长久的时间都没有培养出来的感情怎么会霎时间获得,她只是不甘心被比下去。 被护在身后的弋川目睹着花容被方亭小心又野蛮地塞进车里,她扬起头看了一眼陈晔霖,没想到这个人会护着自己。 无意中对视上的一眼,陈晔霖很快地躲闪开,冷冷抛下一句:“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她再烦下去,烦死人了。” 发白的月光倾泻在庭院中枇杷树的墨绿色叶子上,如同墨色翡翠一样煜煜生辉,清风下沙沙作响,婉转动听。 竟然还有人喜欢他!弋川忍俊不禁,但起码她感觉陈晔霖并不是花心的人。 花心的人该来者不拒,陈晔霖刚刚那样果断地拒绝了花容,这似乎与方亭他们口中的陈晔霖大相径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陈晔霖呢?人类,真复杂。 除了每周去舞台上发发呆,录录节目,童鸽相当于是拥有了三个月的一个假期。综艺节目驻场费给得高,剩下的时间就成了休假时光。 白天里大多时间,童鸽都在阳台的落地窗里侧晒着太阳,眉宇间总是忧郁。孙妍芝看在眼里,心里隐隐一点心疼。 孙妍芝望了望童鸽,倒了一杯水过来给她:“为什么不尝试着让自己高兴一点儿?” “我也想哪,可走到今天这步,不是我的初衷哪!”童鸽心酸地闭上眼睛,想要阻止就要盈眶而出的眼泪,将它们困在里面。 太过了解童鸽一直是一个别扭的性子,太过熟悉童鸽是一个特别喜欢为难自己的人,可任凭孙妍芝如何劝解都显得无济于事。 “就算是因为当年家里的变故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但你也走到今天这步了,比太多人优秀了。别总想不开心的事,哎——” 童鸽没有睁眼,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好羡慕陈晔霖,他可以随心所欲,他还可以摆布别人。而我,只能任由天意摆布。” 锁在抽屉里的画具是童鸽提不起的心痛,皇家美术学院的offer还静如死灰般地躺在那里,曾经拼了命想要逃离的终究没有能够逃离。痛哭流涕、下跪、哀求……生命里有太多不可承受的轻,最温柔的刺刀,最沉重的羁绊。 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欲望、交易、欺压……她见过太多魔鬼的魔抓肆意撩绕,也恨极了这个社会的混沌不堪。所以童鸽很介怀人家因为她外貌的昳丽而对她垂涎欲滴,人性在她眼里是丑陋的。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你总是觉得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也是你太过出色。不过,你难道不觉得陈晔霖不是媒体口中的那种花花公子吗?看上去他对你还是很细心的,凭他的地位,说难听点,让你自动送到他嘴边他也是能够做到的。”孙妍芝对着窗外的橙色光芒嘟囔着,最后一刹那回眸盯着童鸽。 天成的公关部里,总监赵蕊正在严词厉色训斥着手下一个小助理朱蒂:“我要你给我查童鸽的背景越详细越好,你看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被唬得满头冷汗的朱蒂不禁瑟瑟发抖:“可……可是……除了上网,我能怎么调查……我……我……也不是……警警察呀。” 诸多说辞是职场的大忌,这只能让领导看到你的无能。这自然引得赵蕊更不高兴:“如果百度一下能搞定的事,我会让你去做吗?如果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我需要你去给我查吗?我给了你工作难道还要教你怎么去做吗?如果这样,那我要你来做什么!” 小助理朱蒂一时间确实无力反驳,然而作为一个刚入职场的新人来说,她确实茫然无措没有头绪。 眼看朱蒂没有顶嘴,赵蕊觉得这姑娘的认错态度还是可以的,于是给了一两句提点:“你可以请私家侦探,你可以找爆料啊……方法途径多的是,就看你怎么做了。” 被批得没有一点还嘴的立场,朱蒂唯唯诺诺地应声接受,虽然她并不知道赵蕊调查童鸽的背景是何用意,单纯的她也只能按照上司的命令行事。 而这一切恰巧被经过的张宋如无意间听到,对于赵蕊,他是既畏惧又好奇的,这个女人在不同层次的人面前的演戏态度太让人瞠目结舌。 顾濠突然出现狠狠拍了一下张宋如,把他吓了一跳,却示意他不要做声:“嘘,走吧,别多事。” 话音刚落,顾濠就把张宋如给拖走了。 第十一章 人间没有白莲花 被教训完一顿的朱蒂战战兢兢从总监室出来了,她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我又不是狗仔,叫我做这些什么事啊!” 两个隐藏在角落里的旁观者安静地目送着朱蒂离开,现实中的剧情对人们来说也是很有趣的。 “她——在搞什么?”张宋如指着总监室那堵墙,冲顾濠使了个眼色。 顾濠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还能做什么,拍马屁呗。” 撇下这句话顾濠就拉着张宋如往外走去,带他去喝咖啡。有时候顾濠也总有无可奈何的心态,他不明白都工作了好几年了,怎么张宋如还是这傻乎乎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灰色的霾将整个城市映照得不死不活,没有光芒的辉耀,人们依旧要不死不活地奔波着,为这座发条机械城市。 每个月初都是方亭去跟陈建汇报总结与确认工作流程的时候,原来他不仅是陈晔霖的私人管家助理,同时也是陈建用来监视自己儿子的工具。每个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像专属于自己的傀儡一样活着,奈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个性,他们管它叫做叛逆。 对于儿子的一切早已了然于心,陈建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一下,跟方亭说着:“这段时间,晔霖的心思一直都在那个童鸽身上吧……我也想通了,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由他去吧,按照他的路数,新鲜劲过了也就好了……” 一直等到陈建为自己的絮絮叨叨正式画上一个句号,方亭才小心敬慎提起:“董……董事长,我……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恰好签完最后一页文件,陈建慈眉善目地仰起头:“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还支支吾吾的,直说,只要不过分,你知道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给弋川在天成安排一个工作吧,随便什么工作都行,她也不愿意整天无所事事的。”方亭满眼都是真诚。 听到这个名字,陈建努力冥想了一阵,才恍惚记起:“哦,你那个表妹呀,可以呀,你去跟顾濠对接一下,看天成还有什么职位空缺。” “谢谢董事长。”陈建对自己格外照顾让方亭百感交集,就连一个父亲都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做到有求必应。 对眼前这孩子一路以来都照顾有加,陈建的内心也五味杂陈,他一直觉得方亭是个可怜的孩子,幼年已经失去双亲,他能做到的只有扶持着他功成名就。 反正为了制造一个完美的契机,陈晔霖已经习惯到哪儿都带着弋川了。对陈晔霖来说,只要有利用价值的女孩,就不讨厌,偶尔也会觉得弋川蛮有意思的。 【欢乐时光】的彩排到录制,陈晔霖都是舍不得缺席的,第一期节目录制这天,陈晔霖一早就带着弋川来到了摄影棚。 端正坐好,他们都很期待童鸽的表现,她的一颦一笑在他们眼底都是最美的画卷。 灯光跟随下,童鸽隆重登场,一席改版旗袍把她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又不失潮流感,雪白的披肩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陈晔霖跟弋川都忍不住跟着其他观众一起鼓掌欢迎,舞台对于童鸽犹如仙境的映衬。 随着童鸽越来越接近,弋川整个人从开心到惊恐,那死亡的气味让弋川好不舒服。她的瞳孔逐渐凝结出血红的丝网,屠杀的恶意从她心底弥漫开来。 “啊~~~~~~”突然地,弋川变得失控惊叫,她不想要童鸽再靠近一点点。 童鸽身上最华美的点缀是来自于弋川的同类,她是精灵,能看见死亡的精灵。 所有好奇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到弋川身上,陈晔霖都感觉到一阵羞愧,他紧紧按住躁动不安的弋川,警告她:“别给我发神经,安静做好看节目。” 然而弋川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安静下来,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她恍然明白人类为何要抓她母亲了。好可怕的人类,竟会把别的生命穿戴在身上。 清清楚楚看到弋川的失控,童鸽也担心地冲动下台去,她想要试图拥抱住弋川:“弋川,弋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死亡的腐臭让弋川喘不过气来,陈晔霖有些气愤弋川的失常:“不要再发神经了,你!” 满脸的梨花带雨,弋川断断续续说:“好残忍,这是狐狸的皮毛……好残忍……你怎么会这么残忍?” 聪慧的童鸽立即扯下披肩,呵斥起助理孙妍芝来:“真皮的?我不是说过不用动物制品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可这是陈先生送的……我……”孙妍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虽然童鸽是演艺圈的人,但她也一直坚持在为公益事业贡献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她狠狠瞪了陈晔霖一眼,冷言道:“你跟弋川真的一点都不像,她这么善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处理掉狐狸披肩,童鸽心疼地抚慰着弋川:“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我也一直不用动物制品的,这一次,我是真的不知道……” 别的动物弋川倒也不会如此失常,狐狸的皮毛会让她更加担忧起自己失去踪影的母亲,历劫期间若是被人类宰杀,那就真的母**阳永隔了。 并不能了解弋川的心态,陈晔霖对她投以厌弃的眼光:真是个讨厌的丫头。 这一闹,变相影响了陈晔霖在童鸽心目中的形象,回去的一路上,陈晔霖都对弋川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可只要一想起方才发生的事,陈晔霖就气不打一处来。 人世百态,竟然是这样,弋川怀揣着对母亲的担忧,失魂落魄地穿越过大厅,她叹恨自己不该将母亲的安危抛之脑后。 好生生地惹了场麻烦,陈晔霖眼见弋川连一句抱歉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气愤难平。 “你的人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是在扮演白莲花圣母婊吗?我买的皮草怎么得罪你了?”陈晔霖只手拦住弋川的去路,讨要一个说法。 我跟你们不一样,弋川有口难言,只能把一切因由按压心底。 从来都没有人敢无视陈晔霖,气不打一处来,陈晔霖毫无怜悯之心地将弋川推撞到墙上,弋川一点防备都没有。 “能稍微给我解释一下吗?哪怕你说你犯病了,也可以。”陈晔霖恢复以往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态度。 又不能告知以实情,但被逼无奈总是要有一番说辞,弋川沉默了许久,终于编造好理由道来:“小时候,我们家养过一只雪狐,她很忠诚,很可爱……我年纪还小的时候,她为了救我,死了……” 悲恸之情是真实的,故事也只是稍作改编,弋川闪动着灵眸荡漾着陈晔霖的心尖:“你们有那么多衣服可以穿,为什么还要剥夺狐狸的生命?” 若弋川继续冷眼相待,陈晔霖才能够继续得寸进尺;偏偏现在,弋川生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陈晔霖并不是喜爱欺负弱小的变态。 放手让弋川逃离,陈晔霖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的,所有人都喜欢在陈晔霖面前伪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以讨取陈晔霖的欢心。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陈晔霖隐约感到弋川是与众不同的,她的纯粹不是装出来的。 当然不是装出来的,弋川对母亲的思念又被勾引出来,萦绕心间无法释怀。那日一时贪玩,疏忽了对母亲的看护,等到夕阳西下,弋川再回来时,才发现母亲被盗猎者抓住并装上了车。 她拼命地追啊追,一颗子弹阻挡了她的脚步,最后她只能循着气味,亦步亦趋地前行,流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天地。 没有安全感的狐狸总是喜欢把自己隐藏得很好,陈晔霖经过弋川的房间,见房门并没有关上。 “笨丫头,不记得锁门就算了,现在连门都不关了。”陈晔霖好奇地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床铺上并没有人,陈晔霖迟疑了一阵就想离开,却莫名地又进去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又往床底下看了一眼。 陈晔霖忍俊不禁:怎么又睡到床底下了。 第十二章 转身回头像人一样生活 你,是人类吗?人类的思想很肮脏,人类的世界很复杂。 陈氏家族是做商业银行起家的,陈晔霖从小就亲眼目睹了往来不绝的人曾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只为求他爷爷陈国峰帮自己打通门路。 他厌恶那些虚与委蛇的嘴脸。陈晔霖轻轻掩上门,这回他并没有扰醒弋川,任由她在床底下安心地酣睡。 人性的棺椁封存着纯良,埋葬于潘多拉营造的混沌里。镜子里的美杜莎,是宴席间觥筹交错的精妙美人。 不过,懂得知恩,是好的,陈晔霖只是不喜欢世人口里的盛世白莲。 沐浴在晌午灿烂阳光的映射下,赵蕊的左半边脸笼罩着一层阴影,却不禁扬起右嘴角,心里头一阵阵涌动的激情。 赵蕊办公桌上赫然摆着刚才朱蒂拿进来的私家侦探调查报告,她片刻前刚刚阅览完毕,兴奋的感觉让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舞飞扬。 等陈晔霖出家门之后,方亭煞有介事地坐在正在享用早餐的弋川面前,一本正经盯着弋川。 差一点误以为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弋川左瞧瞧右看看,才呆呆问起:“你干嘛盯着我看?” “没事,你继续吃早餐,我就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方亭总得把他擅作主张的事给圆满起来。 “你还是先说吧,不然我好紧张。”弋川放下了手里抓着的培根,也端正坐好。 方亭眼神闪烁,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要不要工作?” “工作做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呀,我不要——”弋川心想工作不是你们人类该做的嘛,自己又不是人。 话题卡在这儿了,方亭只好又换了个方式诱导:“那你要不要赚点钱留着?” 弋川眨着精灵的双眼木讷地摇摇头:“不要,我不需要钱。” 快要被弋川气死了,这世界上还有人不要钱的,方亭有些质疑眼前这个女孩了:“可是,你看,霖少收留你这么久,供你吃穿住,你是不是要报答一下?” “要怎么报答?”弋川的眼睛骨碌碌转着。 “跟他一起到天成上班,直到你找到你亲人。而且你还能帮我看着陈晔霖,你那天也见到了,他爸爸妈妈多不放心他。”方亭千方百计想要说服弋川,让她稳定下来,也能留她久一些,虽说是为弋川好,方亭多多少少也是有私心的。 想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跟母亲团圆,弋川终究也还是被方亭劝服了,既然来到人世间,那就暂且好好学着怎么像人类一样生存在这个世界里吧。 眼见弋川点头应允了,方亭心花怒放,上天狠心夺走了他的妹妹,却给还给他一个弋川,总算也有了寄托。 作为大哥,方亭没有照顾好方馨,然而这一次,他下定决心要给弋川最好的规划。 不用工作的时间,童鸽百无聊赖,哪儿也不愿意去,待在家里卧看窗外风景就心满意足了。要不是孙妍芝递给她一个国际快递,童鸽连起都懒得起来。 拆开纸袋,那赫然入目的风景照顿时让童鸽湿了眼眶。 一张意大利街景照,背面一行手写的字:还记得吗? 只一眼,童鸽就已泣不成声,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指甲都已深深嵌入肉里,但那也不及她心里的疼。 你还在怪我进了演艺圈吗? 它来自于童鸽少时的恋人,那时跟她有着同样梦想的少年,在一个白衫翩翩的年代。 缅怀在流年中时,门铃声又响起来,孙妍芝开了门,童鸽却提不起劲来多看一眼。 孙妍芝抱着一束白色郁金香交到童鸽手里,打开里面的卡片:致我折翼的天使,被禁锢的飞鸟。 猛地回头,童鸽悲喜交加,见此情形,孙妍芝嘴角含笑回避去了。 还是那个干净白皙的脸,却也长大了,肩膀宽厚了,还戴上了细金边眼镜。 “小鸽子,这些年过得好吗?”张青遥含着浅浅的笑涡。 仿佛回到过去,童鸽放开心扉奔过去抱住了张青遥那艺术家气质的细长脖子。 “你还恨我吗?”童鸽一直都在深深地自责,责怪自己当初舍弃了他,也舍弃了最初的梦想。 过去,是张青遥亲口残忍地说过,他最厌恶戏子。这是张青遥心灵跨不过去的障碍,也是刺入童鸽心脏最冰冷的刀子。 “我忘不了你,我的小女孩。”艺术家总是这样温文尔雅,他轻浅抚摸着童鸽那散扬着茉莉清香的秀发。 他回来了,她的心也停止了流浪。 井然有序安排好手头上的事,方亭带着弋川去天成安排工作事宜,他迫切地希望弋川踏上正常的人生轨迹。而且,有他们的帮助,也能够减少弋川很多的阻碍。 思虑了很久,方亭舍不得把单纯的弋川放在市场、销售、客户服务这些繁乱的部门,好在行政部还有一个空缺,让弋川跟着顾濠,他也放心。 刚踏进天成公司,方亭带着弋川恰巧跟陈晔霖撞了个正着。 上下打量了弋川一眼,陈晔霖冷着一张脸说:“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董事长让弋川来这里上班的,我带她来办入职手续。”方亭讲这话时可硬气了。 陈晔霖随即又瞥了弋川一眼:“呵呵,我好吃好喝好住供养着还不够,随便他吧,别给我添乱就行。” “全公司不务正业的好像就你吧。”方亭小声嘟囔着。 朝他投以凛冽的目光,陈晔霖粗着嗓子:“你说什么?” 这一声呵斥反倒震慑了弋川,弋川猛然转身就想要逃离,却被方亭一把抓住了。 “不然就算了,我还是回去待着比较好。”弋川一副可怜样,挤眉弄眼地求着方亭。 天生喜爱欺负人,陈晔霖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还想白吃白住啊,我是养了一只宠物吗?去去去,快去吧。” 方亭见陈晔霖松口了,喜上眉梢,拉着弋川就往人事部跑。 弋川这个小狐狸在人世间就是个三无产品,没身份、没学历、没户口……但这些在天成就都不成问题,她就像个关系户一样开了个VIP直通通道,这些弋川并不了解。 把弋川往顾濠那儿一丢,方亭留下一句:“人我交给你了,务必好好照顾她,否则我不放过你啊。” 交情甚笃,方亭是信得过顾濠的,自己也就潇洒离开了。 见弋川一副乖乖的样子,顾濠就轻声细语说:“这是你的工位,这台就是你的电脑了,不过上班时间不许做私人消遣的事哦!” “不过要是累了,稍微玩一玩游戏也是可以的,我不会骂你的。”看弋川一副怔住的样子,顾濠又小声在弋川耳畔轻语。 她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惹得顾濠一声叹息,却不料突然被弋川扯住了衣角。 弋川指着电脑,眼睛忽闪忽闪:“这……什么脑,怎么用?”她也只偷偷见陈晔霖用过,今天才知道这叫做【电脑】。 不知是哭还是笑,顾濠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大的懵,这年头还有人不会用电脑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怀着猎奇的心态再度打量了弋川一番:这方亭的表妹,没用过电脑?山里长大的孩子也不至于呀。 “你能教我打开它吗?”弋川晶亮的眸子没有毒害,如同一汪清泉汩汩汇入人心深处。 “能啊,来!”顾濠拉了一把椅子就坐在弋川身边,伴着来自她身上的幽香,手把手教着弋川使用电脑。 这个林弋川,很有趣。顾濠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工作上也再度燃起了热情,他把弋川看作职场上的一股清流。 “哟,谁呀,这是,能让我们行政总监亲自手把手教导~~”销售部四组经理Gary正巧过来这边,“来,小李,出差报销单。” 顾濠佯装一副扑克脸,严肃说:“我这里刚来的新人,管好你那不负责任的嘴。”话音刚落,顾濠就又露出了笑意。 “你小子行!”Gary用手指了指顾濠,“小李,记得尽快给我报了哦。” “好了,不跟你耍嘴皮子玩儿了,我那边还忙着呢!”说完,Gary又一阵风地消失了。 放松了经历了一场表演的脸皮,顾濠心里头根本不屑一顾,他轻松露出笑意,再度把精力放在了弋川身上。 仙灵的学习能力超乎世人的强大,大约本就掌握瞬息万变的法术,便也能很快适应变幻莫测的人世。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开端,人世间的风谲云诡岂是一朝望穿。 两百多公里之外的湖滨公园,那暗无天日的笼洞里,弋川那化作原形的母亲忍受着潮湿恶臭,忍受着络绎不绝的挑逗目光,她也同样在担忧着她那不谙世事的单纯丫头。 蜷卧在一块满布青苔的黑石旁,雪狐一早就知道爱女为了自己闯入了人的世界,无数个难熬的夜晚,她眼角默默流泪。雪狐同样在等待着时间的滤过,三个月期限一到,她就要即刻与爱女团聚,从这里隐去。大雨冲刷了气味,她们互相感应不到对方,却一直在相互牵肠挂肚。 第十三章 扯不断的丝 弱水三千成了过眼的云烟,曾经放浪的形骸皆因一个神女而凝集成此志不渝,兴许是求之不得,才会寤寐思服。 童鸽每一期的节目录制,陈晔霖都会风雨不改带着弋川全程陪同,在场下第一排心思雀跃地看完整场录制。 第四期录制结束,陈晔霖早早来到后台守着童鸽,却迎来童鸽毫不在意的冰冷一瞥。 从什么时候童鸽对自己又变回这样冷淡了?不单只是陈晔霖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弋川都觉得无法理解。 好在童鸽还是留给弋川一抹浅笑,如微风拂过水岸边的芦苇丛,清浅到不痛不痒却也能挠动弋川小小的心灵。 “童鸽——”陈晔霖匆忙间拉住童鸽的手。 他背后右手上东西还没有来得及拿到童鸽眼前,童鸽就轻佻了一眼,语气平淡:“你一天到晚都没有正经事可做吗?” “我特意过来看你的,什么叫一天到晚没有正事可做,我来见你难道是不正经的事吗?”陈晔霖终于忍无可忍,色厉内荏道。 早就失去耐心的童鸽,自然也不会再委曲求全下去,整个人也凌厉起来:“你扪心自问对我打着什么主意,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正经吗?陈公子!” 近乎挑衅的语气,陈晔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左手上一用力就把童鸽扯到自己面前,能互相探到对方鼻息。 “我喜欢你,但你千万不要想挑战我的极限,你不要逼我用回我自己的方式。”陈晔霖恨不得一口吞下童鸽的样子。 “陈……呃……哥哥是特意来给你送补汤的——”弋川想要将陈晔霖右手提着的汤壶推到童鸽眼底下,却不料被陈晔霖不耐烦抵开。 一个没站稳,弋川重重摔在了地上,汤壶也从陈晔霖处脱手,打翻在弋川的身上。滚烫的汤水,烫红了弋川的手,钻心的辣疼。 “弋川!”二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陈晔霖,你有病啊,你这样对你妹妹!”童鸽一个箭步扑到弋川身边,心疼极了。 自己的无心之失,陈晔霖也不想要造成弋川受伤,他立即拨打了120,打算叫救护车。 “喂,120吗?”陈晔霖还没有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手里的手机就被童鸽夺走了。 “阿芝,快去拿药箱来,”童鸽转而继续怒视着陈晔霖,“神经病,哪有人烫伤叫救护车的,滥用公共资源真是。” 趁着大家着急替弋川处理烫伤的时候,陈晔霖独自矗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井然有序地发生着,对弋川有些许歉疚。 目睹着童鸽小心细致地为弋川上药包扎,心思是那样细如微尘,跟她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陈晔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芥蒂。 “好了,你带弋川回去吧。”童鸽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对陈晔霖说。 在陈晔霖的眼中,童鸽双目含星,总是能动荡他的心弦。 还是忍不住拉住了童鸽纤细的手腕,陈晔霖的目光一刻不愿偏离:“你对我的态度为何如此反复?”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吧。”直来直去的童鸽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他。 童鸽走路带风地一闪而过,孙妍芝即刻匆忙丢下一句话去追随:“不好意思,最近童鸽的状态不太好,真的抱歉,抱歉!” 然而这些,都被一边墙角处的赵蕊尽收眼底,饶有兴致地看着事情的进展。 性子急躁的陈晔霖刚想跟上去,就被弋川拽住了衣角,她微皱眉头,稚嫩的脸蛋透着粉光:“她心情不好,给她点时间。” 味道,弋川能嗅到情绪的味道,她很善良。 凝视了弋川两眼,陈晔霖怀揣着内疚,扶起弋川带她回家。 萦绕心怀久久难忘的人回来了,他执意要童鸽做出一个抉择,却扰得童鸽进退维艰。 那日,张青遥轻柔地将童鸽揽在怀里,对她说:“离开那个乱七八糟的娱乐圈吧,我回来了,虽然现在收入不高,但养活两个人还是可以的,只要我的画展开的成,到时候就会都好起来了。” 但让童鸽惴惴不安的,是除了对张青遥的情感,她还有很多割舍不断的。才刚刚为家里还清了债务,童鸽还有一大家子需要扶持,跟公司十年的死约,一旦违约,去哪儿找巨额的赔偿。 他单膝跪下,牵着童鸽漂亮的手指:“你是我心中天上的仙子,分离时是无奈,但现在我回来了。” 张青遥还跟以前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造梦家,童鸽喜欢的也正是他这脱俗的气质。 人的一生不只是自己的,要做出抉择,并不容易。 不打招呼的突然造访,赵蕊信心十足地叩开了大门,童江诚亲自开的门。 面对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童家一家人都显得吃惊错愕。 “请问,您找谁?”童妈妈有些不知所措。 赵蕊彬彬有礼鞠了一躬,缓缓开口:“我是代表鑫成集团公子陈晔霖来见你们的,是来跟你们商量陈晔霖跟童鸽的事的。” 即便是生意失败破落了好多年,但童江诚还是对商场上的事有了解的。“陈建的独子?跟我们家童鸽?” 被童妈妈引进门的赵蕊坐好在沙发上,她继续说来:“看来您们对您女儿的事并不是很清楚,是这样的,陈晔霖公开追求您女儿童鸽,虽然童小姐态度冰冷,但我们老板是很认真的,他是认定童小姐为结婚对象的。我此番前来的目的,是希望你们可以做做童小姐的思想工作,我想我们陈晔霖公子无论家世还是外表,也是优越于其他任何人的吧。” 听着听着差点入迷,童江诚跟妻子双眼都差点放光了,他们惊诧于童鸽丝毫没有跟自己提起过,却又对事情本身更加兴奋。 留下了相当贵重的见面礼之后,童家人送赵蕊离开,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似乎一脚踏入豪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们童氏东山再起的时候指日可待了。”童江诚事业上的一败涂地如鲠在喉,他不甘心哪。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杂乱无章,今天碰一鼻子灰的陈晔霖回家到现在还没有发脾气,就连刚认识他不久的弋川都觉得很惊奇。 “今天的事,害你受伤,你早点休息吧,这两天就暂时别碰水了。”陈晔霖的语气有气无力。 跋扈的大少爷嘴里没有道歉的词汇,这一点都不稀奇,弋川虽然不喜欢他但也觉得有趣。 “没事,反正我的复原能力很快,像……呃,像狗一样。”弋川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狐狸的身份,但还是巧妙地避开了。 陈晔霖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她:“狗?还有人说自己像狗的?呵呵,傻丫头。” “今天你没有生气,表现不错。” “不是你告诉我,童鸽她吃软不吃硬的嘛,我是很急啊,我恨不得她立马接受我,可是……我不想逼她,我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她要是像你这样爱笑,多好。”陈晔霖难得一次性跟弋川说了这么多话。 恍然一刹那,弋川感觉陈晔霖有些可怜,因为他有时候想要的,也只是那么简单。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弋川眼睛骨碌一转,想了想说。 可是,她为什么总是不爱笑呢?这个疑问也印刻在弋川的心底了,在精灵的世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情绪可以肆意地宣泄。这本是任何生灵最基本的权力呀。 各自回放之前,陈晔霖想起来多问了一句:“弋川……是你的名字,那你姓什么?”关于她奇怪的名字,陈晔霖很久之前就好奇了。 葱郁的森林,青色的远山,无纷无扰的自由仙境,弋川不自觉露出一抹甜美的笑靥:“我姓林,林弋川。” 不经意的一瞥,那浅浅幽幽的笑意宛如洋洒着花瓣的桃林,就不经意地印刻在陈晔霖的心底,他有些艳羡她,拥有这样的笑容。 多少年,都不曾动情地笑过了,陈晔霖自己知道,恐怕只有童鸽爱上自己,自己才能那样会心地一笑吧。 好几天都没看见方亭了,弋川突然间思念倍增,尤其是在受伤的时候。似乎方亭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突然不见了踪影,弋川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她停留人间的日子里再回来。 弋川所不知道的,陈晔霖其实都知道,每当到了这个时节,方亭都会离开一阵子,去缅怀过去的。 骄傲的小姐嚣张跋扈地踏进了天成集团,由销售经理Gary单城城引领进来,他兴高采烈地宣布:“欢迎我们组的新成员,花容。” 恰巧路过的陈晔霖一见到花容,就垮着一张脸:“你怎么?” “我走正规的招聘流程进来的,更何况,你爸跟我爸都没有异议,你休想用莫须有的理由赶我走。”周身名牌的花容扬长了脖颈,得意地笑着。 陈晔霖无动于衷摆着一副冷漠脸:“随便你。” “走,去行政那,找人带你办入职。” 第十四章 无声的压迫 被带到行政部的花容,赫然发现闯入她视线的弋川。在Gary跟顾濠的相互代为介绍时,花容的心思早已游走之外,她在意的只有弋川。 在陈晔霖家的匆匆一面,弋川早已在花容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了。 “就让她给我办入职手续吧,顺便给我简单介绍一下公司。”花容指着弋川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面对花容那趾高气扬的强大气场,弋川全程都是畏首畏尾的,人类但凡气势凶一点,她都会很胆怯。 “表填好了,我带你去领物品。”弋川刚刚收放好花容的入职资料。 花容目不转睛盯着弋川,抓住她的手腕:“不急,带我看一下公司环境,给我介绍一下公司吧。” 两人并没有过节,弋川不明白花容对自己怎么总是带着强烈的敌意,自己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呀。 唯唯诺诺,弋川也只能小心翼翼领着花容参观起公司来,实际上弋川也刚来,也并没有对公司的一切了然于心。 “这里呢就是市场部,那儿都是会议室……其实我比你早不了几天,我也还没都弄清楚呢……” 不等弋川说完,花容就一手拦住弋川的去路,按在墙上:“你什么来历,哪儿冒出来的女人,陈晔霖怎么会对你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一副莫名其妙的面孔,闪着无辜光亮的眸子,弋川嘤嘤细语:“我不是……他对我才不感兴趣呢——” “我不管,陈晔霖只能是我的,凭你也配跟我抢东西。”花容即便很在意弋川的存在,但又表现得对她不屑一顾。 被突然间撇下的弋川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她感觉太惊悚太可怕了,花容跟陈晔霖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人嘛。很难想象,这样相似的两个人能相处在一起,那画面一定诡异至极。 双手环抱如同看戏一样倚靠在墙上,顾濠在目送完花容离开,才开口说了话:“怎么?她刁难你?” 顾濠走到弋川跟前,仔细观察着弋川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没,没有——”弋川还未习惯对人类表达,只想悄然无息地逃走。 “你放心,不用怕,我会帮你的。”顾濠说得潇洒,云淡风轻。 怔住了脚步,弋川听得仔细,却没有回头:“嗯,谢谢。”随即弋川又迈开了脚步,迅速地刷了卡冲进了洗手间。 人类的世界她还不懂,弋川也只是想暂时逃离那些纷争,她并不明白那些凌厉的模样是因何而生,她还未真正明白人类世界情感的复杂。 处理好手头上的工作,顾濠敲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并泰然自若地坐在了沙发上,眉眼俱笑地盯着陈晔霖。 感受到这股浓烈的窥视,陈晔霖抬起头问他:“干吗这样看着我?” 相反,顾濠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凝视着他。 “你别这样盯着我不说话,怪瘆人的,进来找我到底干吗?”陈晔霖彻底放弃了手里头的文件。 顾濠这才幽幽开了口:“这快一个月了,我都没拷问你,现在又冒出来个花大小姐,你该老实交代了吧。怎么,不是一心一意追求着大明星童鸽吗,那林弋川又是怎么回事?林弋川那样单纯的小丫头,你也忍心祸害?” 从顾濠口里说出来的话,俨然把陈晔霖形容成禽兽了,再相熟的人,也禁不起这样的玩笑。 “喂喂喂,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好歹也是你老板,别说得我好像禽兽不如似的。”陈晔霖已经板起面孔了。 “你不是吗!哈哈哈哈,说说吧,我蛮好奇的。”顾濠截止玩笑的时机恰如其分,这是他的风格。 “哎,我对童鸽可是一心一意,虽然你们可能不信。弋川那家伙是不小心开车撞到的麻烦,方亭觉得她举目无亲的暂时好心收留她,你知道他对方馨……哎……花容我真不想提了,见了鬼了,全都凑进来了……反正我不管,你帮我处置好她们,烦死我了。”陈晔霖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样尴尬的境地,以往都是用钱打发那些麻烦,然而现在金钱根本不起作用。 顾濠饶有兴致地听着,一副不可言喻的表情:“现在好像花容不知道真相哎,她现在完全把林弋川当成假想敌哎,我想应该告诉花容她搞错对象了——” “哎,别,你相信吗,花容会搅得童鸽不得安生,千万不要,现在童鸽还对我爱答不理呢,别给我捣乱啊!”陈晔霖急忙制止顾濠。 又是那样的眼神,顾濠觉得很有意思。 陈晔霖坐到顾濠身边,有点故意讨好的样子:“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对吧。” 对顾濠来讲,他总能从帮陈晔霖处理烂摊子中找到乐趣,生活对他来说,从来都没有麻烦与困难。 人生来容易,要生存下去却不容易,尤其是那些靠着一己之力亦步亦趋的人。 科技越是进步,科学也越不容易让人信服,天气预报从来就没有真正准确过。跟以往一样,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来得那样让人猝不及防。 除了伸手要钱,童氏夫妇已经许久没有主动跟女儿嘘寒问暖过了,仿佛她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行进下去。 父母突然叫自己回家吃饭,这让童鸽有些愕然,或许是真的太久没有回家看看,童鸽也很挂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再市侩,他们也终究是生养自己的至亲。 到了楼下,童鸽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天,千丝万缕,绵延不绝。 “要我陪你上去吗?”孙妍芝看得出童鸽的忐忑不安。 定了定神,童鸽微微摇摇头:“不用了,说到底,都是家人。” “那我在这里等你。”孙妍芝观测着童鸽每一个正在呼吸的毛孔。 “你自由一点吧,十点来接我就好。”童鸽也很爱护孙妍芝,她对阿芝的占用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刚进家门,赫然入目的就是静候已久,对自己翘首以盼的家人们,童鸽对这样的热情感觉到一丝暖意。 童鸽坐下在沙发上,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将她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她甚至都没听清一句寒暄,但这的确是她一直想要的家庭温暖。 “姑姑,姑姑,这是我画的画,你看!”六岁的小侄女笑笑一把扎进童鸽的怀里。 “笑笑乖,你先自己进去玩一会儿,让你姑姑歇一会儿。”童妈妈试图把笑笑抱出来。 可是,笑笑非要赖在童鸽的怀里:“不嘛,不嘛,我好想姑姑,姑姑好不容易回来,姑姑好香啊,我要给姑姑看我画的画。” 孩子的天真,是最让人柔软的。童鸽把笑笑抱在怀里,目光含笑:“笑笑想我了啊,来,姑姑看看笑笑画的是什么?” 笑笑立即展开她的画,兴高采烈地讲解起来:“我画的是姑姑,姑姑是公主,这个是王子,奶奶告诉我,说姑姑就快要住进城堡里,跟王子结婚了!” 听到这里,全家人的脸都差点垮掉,原本想着从长计议,却不料想被小孩子捅了出来。 “什么?笑笑,你说什么?”童鸽一头雾水。 童江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圆场:“没什么,来,你肯定饿了,我们先吃饭,来,先吃饭。” “哦,我想起来了,奶奶说你就快要嫁进豪门了,到时候我就是小公主了。”笑笑脱口而出,童言无忌。 “笑笑!”童鸽的嫂子洛兮瞠目怒视着女儿。 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想去揣测的事竟成了事实。童鸽阴沉下一张脸:“谁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童江诚索性就先说了:“陈公子让人来找过我们,女儿,你脑子又不清楚了吗?陈晔霖多好的对象呀,你怎么能对他态度那样恶劣呢——” 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又要重复上演了,童鸽冷着一张脸:“是我的事,还是你们的事?” “笑笑,你先回房间里玩,一会儿姑姑再陪你玩。”童鸽用尽浑身解数对孩子演了戏。 童妈妈凑到童鸽身边搂着她:“傻孩子,陈晔霖那么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这是女人最好的归宿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童鸽,这是你对父母应有的态度吗?我们都是为你好,陈晔霖哎,对方是陈晔霖哎,你还想上天啊!你脑子别犯糊涂,你一个戏子,有多干净?”哥哥童扬指着童鸽的鼻子,理直气壮道。 自古以来的伦理道德约束,让生在华夏种族的人成为被压迫的奴隶。童鸽没有办法去责骂亲人,心寒彻骨的她只能因无情而流泪。 “我是戏子,对,但我不脏,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成为戏子的……”童鸽连嘴唇都在颤抖,泪如断线的珠子滴答掉落。 起初全家一片沉默,但终于,童妈妈又开始了以爱之名的谆谆训导:“妈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但你想想,你嫁了人不就好了,就不需要你这么辛苦了。” 见童鸽泪而不语,洛兮也开了腔:“童童哪,爸妈说得对,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陈晔霖都是最好的选择,相信嫂子,嫂子是过来人。” “陈家说不定还能帮我们童氏东山再起,童童,你知道那是爸一生的遗憾,当然,你不记得也不要紧,毕竟那时你还小,但我是眼看着咱爸一下子苍老了的。”童扬的话,不可否认,很煽情。 一个一个的连番轰炸,逼得童鸽没有退路,所有的话过滤到童鸽心里,她明白,他们的诉求就是钱,这是她个人根本给不起的。 因为钱,童鸽少年时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因为钱,童鸽不得不去适应不喜欢的事业;因为钱,童鸽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是不是还要因为钱,童鸽连自己都要放弃…… 第十五章 可爱的神经病 不只是童鸽,就连弋川在家的时候都对陈晔霖熟视无睹,本来陈晔霖是丝毫不以为意的。 好多天没见到方亭了,弋川很记挂这个对自己好的人。 如同一个冒失鬼,差一点就撞在了陈晔霖的怀里,还没等陈晔霖投以一个厌弃的眼神,弋川抢先一步说:“告诉我,方亭哪儿去了?” 士别三日,真是当刮目相看,陈晔霖吃惊地上下打量着弋川,如今是熟到能跟自己这样说话了吗! “你快告诉我,方亭怎么消失了这么久?”弋川得不到回答就不依不饶。 方亭都走了好多天了,怎么这丫头这时候非要知道呢?陈晔霖突然心生好奇,方亭不在,找乐子的方式就少了很多。 “除了白天工作,晚上一回家就彻底无视我,开口跟我说话就问方亭,你是在考验我的极限吗?”陈晔霖也是闲的无聊。 仿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弋川突然松开了揪住陈晔霖衣角的手,愣头愣脑地呢喃自语:“哎呀,我忘了,你脾气不好。”念叨完,她就像触碰了恶心的东西一样怵怵地远离。 奇耻大辱啊,陈晔霖一把拎住了弋川的后领:“谁脾气不好?你是沾了跳蚤吗?回来给我说清楚。” 弋川就这么被陈晔霖逮住了,动弹不得,满脸的生无可恋:“说什么,跟你说不清楚。” “你就这么怕我吗?”平时方亭在,欺负欺负她取乐还行,现在方亭不在,陈晔霖还真不想弋川这么怕自己。 “怕,怕死了,”弋川转过脸来,红扑扑的,“我第一天碰到你,就差点被你勒死了。” 意识到弋川说的是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陈晔霖即刻松开了抓住弋川的手,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话:“说吧,为什么今天特别惦记起方亭来?不许撒谎。” 撒谎?弋川从来不会,像他们精灵,都是自在天地间,才不会像人类一样遮遮掩掩的。 咕噜咕噜几声,弋川摸着肚子咂吧着嘴:“晚上肚子饿,方亭都会给我弄东西吃,我好饿……冰箱里的面包,吃完了……” 陈晔霖忍俊不禁,抚掌大笑,好歹心里平衡了些,原来是饿了才念着方亭。 “不是吃过晚餐吗,你还真够能吃的,却还这么瘦?”陈晔霖倒不是心疼粮食,只是嫌弃麻烦。 当然了,陈晔霖是一点都不会做饭的,平时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家里自然也不会存放着零食。 但他会叫外卖呀!陈晔霖津津有味看着弋川欢乐地吃着刚叫来的披萨,小有成就感。从小到大,都是别人悉心照料的他,他还从未亲自照顾过别人呢,而身边的人又总是无所不能地替他打点着生活中的琐事。 “你不吃吗?这个东西真好吃!”弋川洋溢着一脸的幸福。 陈晔霖摇摇头:“你之前都没吃过披萨吗?” “这个叫披萨呀。”弋川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脸上的表情就像开满杜鹃的山头。 心底一股子宠溺油然而生,陈晔霖知道不应该,但就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弋川就好像自己养的一只宠物狗一样,一样可爱。连他自己都对用了这样一个比喻而自惭形秽,她毕竟是个人。 与陈晔霖豪宅里的温馨所不同,外面的雨越下越密集,打在地上能溅起水花了。 被逼到一条没有退路的死巷,童鸽只能苟延残地接受命运对她的摆布。家里的每个人最缺的,始终是钱,钱能承载他们所有的幻想,钱能赋予他们所憧憬的未来,钱能给小笑笑实现她的公主梦。 每个小女孩都是家人手心里的公主啊,为什么只有她不是?兴许是童鸽她忘记了,她也曾被捧在手心呵护成长,只是在岁月的流逝中,在攀比的欲望中,被遗弃了。 “你们会得到满足的,我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行了吧。”童鸽撕心裂肺地吼完这一句,就冲出了家门。 等不了孙妍芝来接她,童鸽就一头冲进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妄图洗净委屈。 雨夜里面的行人步履匆匆,没有人能生出闲暇的心思去留意别人,个个都想着早点回到温暖的家里。温暖,是家对于一个人的基本概念,但对于童鸽来说又何其嘲讽。 在街头便利店买热饮的顾濠,无意中留意到这个穿着风衣在雨中狼狈穿梭的女人,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好奇,他沿着街边的屋檐跟了几步。 经过了几个街口,童鸽越是漫无目的地奔走就越感到绝望。突然间,眼前有个人阻挡了她的去路。 童鸽顺着裙摆往上看,她愣住了:“弋川?你怎么?” 弋川也同样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一样的狼狈模样。“你不好,你不开心,我感觉到了……”弋川一汪秋水只为童鸽。 “啊~啊~啊~”童鸽的情绪突然间爆发,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嚎啕大哭过了,一路走来,隐忍太多。 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童鸽一点都没有发觉弋川出来得匆忙,连鞋子都没有穿。弋川跟童鸽不一样,她淋了雨,不觉得冷,她光着脚,也不觉得冰。 “送你回家。”弋川紧紧搂抱着柔软的童鸽,护她安好。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顾濠看在眼底,他微微扬起嘴角,又不忍打扰这美好的情节。站定了脚步,踌躇了片刻,顾濠转身离开。 弋川的力气很大,她一个人就把童鸽扶到了童鸽自己家楼下。刚好楼底下徘徊着想来探望童鸽的张青遥,他们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你是哪位?来,把她交给我吧。”张青遥想要扶过靠在弋川肩头混混沌沌的童鸽。 伶俐地瞪了对弋川来说素不相识的张青遥一眼,弋川死死揽住童鸽不放手,语气坚决:“不用,我送她上去,你是男人,很晚了,你快离开。” 此时晕晕乎乎的童鸽正好清醒了片刻,她看清了张青遥,泪又泛出眼眶:“青遥……你来了……” “阿芝说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我担心,所以来你家楼下等你。”张青遥扶了扶脚下不稳的童鸽。 意识到张青遥跟童鸽是相识的,弋川也没有再对张青遥横加阻止。 “喝酒了吗?”张青遥问童鸽,童鸽摇了摇头。 而后张青遥探了探童鸽的额头,神情紧张:“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不明就里的弋川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张青遥赶紧对弋川说:“麻烦你快去24小时药店买点退烧药。” “药!童鸽病了?!可是出来急,没带钱。”弋川也慌了,头发上的雨水还在顺着流淌。 认真多看了弋川一眼,张青遥彻底把童鸽交给了弋川:“算了我去吧,你一个女孩子也淋了雨,你还能带她上去吗?” “恩!”弋川笃定地点点头。 为了照顾心力交瘁的童鸽,弋川跟张青遥一直折腾到很晚,期间张青遥也给弋川讲了自己跟童鸽的过去。弋川就像在听姨娘给自己讲民间传说故事一样,认真地听张青遥对她娓娓道来,她好羡慕。 不谙人间世事的弋川,再怎么傻,她也看得出张青遥眼中对童鸽的爱护,如视珍宝。 “你们互相喜欢?”弋川果断问出口。 面对率真的弋川,张青遥也直言不讳:“是的。虽然分开了这么多年,但,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直到确认童鸽的烧退了下去,弋川才准备离开。张青遥担心弋川的健康,可弋川笑容灿烂地拒绝了他的挽留。 明明是感应到童鸽的状况,弋川才突然冲出来的,只要确认童鸽没事了,弋川也能安心离开。她喜欢童鸽,不允许童鸽有意外。 “等一下,你没穿鞋,这双童鸽的运动鞋,你暂时先穿着吧。”张青遥追出来,递给弋川一双鞋。 在弋川所看到的世界,所有人都似乎比陈晔霖好,比陈晔霖更懂得对人好。 后半夜的雨渐渐停了,归途中的弋川却更加的心事重重,好像自己帮陈晔霖所做的都成了错咎,到底只是陈晔霖的一厢情愿。 满满的负罪感,弋川无声无息地走进了陈晔霖的房间,身上还湿哒哒的,几绺湿透的发丝挂在额前,脸蛋还是那样甜美可人,像个苹果。 原本雨已经停了,却不知怎么的,暮色中又开始打雷闪电。 听闻响声的陈晔霖睡梦中惊醒,又在闪电中瞥见了站在他床尾的弋川,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定睛看清了是弋川,陈晔霖刚刚平稳的肾上腺素又再度飙升:“你有病啊,大半夜站在别人房间里,像鬼一样!” 陈晔霖顿时睡意全无,而弋川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干嘛去了,出过门?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陈晔霖感觉出弋川有些反常,明明晚上吃东西时还开开心心的啊。 弋川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对这个脾气暴躁的公子哥说:“陈晔霖,我错了,都错了。” “哼哼,你知道就好,鬼都被你吓死了。”看弋川认错态度还不错,陈晔霖也就缓和了语气。 “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求你,放过童鸽。”弋川期待着陈晔霖有所动容。 陈晔霖都不屑再去嗤笑:“你什么意思?发什么神经?” “求你不要再喜欢童鸽了,你们不合适。”弋川真的不想看到童鸽为难自己,陈晔霖对童鸽的爱,太残酷。 谁都不要妄想相处久了,就能成为可以对陈晔霖颐指气使的人。 “哦?我跟她不合适?难道跟你合适?”陈晔霖绕着弋川转了几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弋川眼神闪躲:“不是——” 没等弋川说完,陈晔霖突然将弋川摔到了墙上,死死扣住她的脖子,邪魅的语气:“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之前还特么给我装纯!” “尾巴?没有,没有尾巴!”弋川差点以为陈晔霖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不知道自己跟陈晔霖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第十六章 我的宠物只有我才能欺负 源自于霸道恶少咄咄逼人的压制,弋川被那凌冽的气势所威慑住了,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就触怒了陈晔霖。 最讨厌别人妄想操控自己的意愿,最讨厌别人要求他转换方向,陈晔霖心底却终究还是有一丝不忍,他松了松钳制住弋川的手,心里仍涌动着翻江烈火:“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童……童鸽……她……她不开心。”弋川害怕得支支吾吾。 “我会使她开心的。” “如果她的不开心是因为你呢?”弋川终究没能忍住,脱口而出。 陈晔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吼道:“得不到童鸽,我不开心哪!” 这是弋川所不知道的,她这样的精灵可以无欲无求,但人类是自私的呀,人类最想满足的就是自己的欲望。 窗外的雷电耀得房间忽明忽暗,空气中的氛围氤氤氲氲,陈晔霖的怒气起伏不定,弋川的心情胆战心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弋川终于说出:“方亭说,你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很多,你就不能停止对童鸽的纠缠吗?再去纠缠别的女人不行吗?” 煞过一道厉光,陈晔霖再度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那你觉得你行吗?” 你怎么不知道童鸽是我最爱的那个,是我最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个!陈晔霖苦于身边所有人都不能很好地理解他。 “啊?”弋川脑袋一阵訇响。 未等弋川反应过来,陈晔霖如同报复性地吻上弋川樱色的嘴唇,略带一些野蛮,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一时间,从未经历过亲吻的弋川,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恍恍惚惚,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弋川突然发力推开了陈晔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的大大的:“流氓,你做什么!姨娘说——” “也就一般。”没等弋川说完,陈晔霖故作轻蔑地用袖子揩了揩嘴。 “什么?”弋川没能理解陈晔霖的意思,但也还是因为屈辱感而落下两行晶莹的眼泪。 见多了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陈晔霖还从来没碰到过无声地垂泪。倘若弋川大喊大闹借机发势,陈晔霖兴许还容易处理一些,但弋川越是安静得可怜兮兮,陈晔霖就越是不知所措。 陈晔霖憋了半天,竟挤出一句:“哭什么?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拼命叫我不要纠缠童鸽的。” “可是我没有让你轻薄我啊!”弋川满脸地委屈,精巧的鹅蛋脸涨得通红。 轻薄?竟然从她嘴里蹦出了一个如此文雅的词汇,陈晔霖感到既有趣又歉疚,他组织了好久的语言:“回房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忘了刚才的事。” 见弋川还沉浸在不可自拔的委屈当中,陈晔霖补充了一句:“还是你要留下来,跟我睡?”原本是想开个玩笑,只不过一说出口,陈晔霖就后悔了。 “如此轻薄,你才配不上童鸽呢!流氓!”弋川狠狠抹去泪痕,鄙夷地瞪着他。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样对陈晔霖说话呢,陈晔霖自然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哼哼,就你这样的货色,连童鸽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刚才的感觉差劲极了,就像亲了一条狗!滚!” 与生俱来的骄傲自尊让陈晔霖不经大脑,张口就来这样的话,他从来都不会去顾及别人的感受。 不仅肉体上,就连尊严上也受到了伤害,弋川头一回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恶意,泪水喷涌而出,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陈晔霖的房间。 叫你多管闲事,活该!陈晔霖也没料想过这深夜中会发生一出这样的闹剧,回想起来,真是愚蠢至极。不过,在陈晔霖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人生轨迹中,他无需为任何行为负责,也无需向任何人道歉,陈晔霖自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伤害到弋川。 一夜风雨过后,天空闪闪发光,清透得一尘不染。日上三竿,阳光赤红赤红地,亲吻着女孩们绯红的脸颊,又是活力的一天。 床榻上的童鸽发了一夜的虚汗,终于在刺眼的阳光下,睁开了朦胧的双眼。额上的退热贴被疲累的她撕扯了下来,胡乱地随手一丢。 扶了扶胀痛的脑袋,童鸽似乎意识到有人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一整晚。轻手蹑脚地,她走出房间,看到了瘫在沙发上熟睡的张青遥。 守了噩梦中呓语的童鸽一晚,直到天朦朦亮时,张青遥才稍有松懈地倒在了客厅沙发上。 忍不住的莞尔轻笑瞬间转化成一丝苦笑,童鸽感喟着人生中美好总要被千方百计地破坏。 “你起来了?”张青遥的睡眠其实很浅,因为心里一直担忧着童鸽。 童鸽怀抱着一张毛毯,温柔地替张青遥盖上:“我好多了,你多睡一会儿吧,昨晚,辛苦你了。” 本该接受的好意张青遥终究还是拒绝了,他还有事要去做:“不了,工作室还有事,我要赶过去。” 他是在乎她的,比任何人都在乎,可是偏偏她想要倾诉一声的时候,他又要匆匆离去。 “哦,路上小心。”童鸽没有挽留,也没有透露只言片语,既然没有时间全情倾诉,那也不要让他挂虑。 为什么你又要回来,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童鸽心里有多无助,她宁愿要那个永远不可企及的梦,用纯真去守护,她不想张青遥对自己感到失望,她想永远做他画里的那个姑娘。 自从受到了陈晔霖的惊吓之后,弋川就竭尽全力地躲避着他。连擦肩而过都心有余悸,更别说要面对面相觑了。 世事总是喜欢跟每个人作对,这天陈晔霖还正好因为工作上的事总是跑来跑去找顾濠。 只要一闻到陈晔霖的气味,弋川就差没有完全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顾濠!” 听到这个可怕的声音,弋川犹如魔怔一般蹲在了桌子背后,尽量不让陈晔霖看见自己。 与之不同的是,陈晔霖丝毫没有把弋川放在心里,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弋川的反常,甚至没有发现弋川的存在。 在处理好合同方面的事物之后,顾濠谈笑甚欢地送走了陈晔霖,然而他早已注意到弋川对陈晔霖的反常之态。 顾濠津津有味地坐在桌子一边,抱着胳膊缓缓说:“他走了,你出来吧。” 微微探出头左顾右盼一下,弋川这才解除警报站了起来,却又被顾濠那张窃笑的脸吓了一跳。 “怎么你今天这么怕陈晔霖啊?”顾濠知道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但他就是故意要逗逗她。 到现在为止,弋川都不是很理解人类的行为举止,她也还未搞清楚陈晔霖这个奇怪的人类,所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 眼见弋川表情拂过一篇愁云惨雾,顾濠竟生出一点悲悯,他多问了一句:“你住在陈晔霖家,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方亭不在,是不是陈晔霖欺负你了?按理说不会的啊,晔霖他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情急摇摇头,弋川抢过话语权:“不是,不是,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只是,只是他脾气太怪了,喜怒无常——”弋川是明白顾濠言语中所指代的含义的,虽然看不透人间,但她始终是个聪颖的狐狸呀。 “哦,那就好……你是方亭的表妹,晔霖就一定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没事的,下午我带你去吃甜点,你会很快高兴起来的。”顾濠若有所思地说着,眼神却望向另一处。 那如果我不是方亭的表妹呢……弋川心里也开始了惴惴不安,毕竟昨晚她刚刚开启了对陈晔霖的一丝丝信任就受到了惊吓……没事的,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童鸽。 时间刚刚好,结束了一上午的困頓,终于迎来了大家期盼的午餐时间。 “走吧,带你吃点好的。”顾濠丢下了手里的东西,对弋川说。 收拾好了心情,生**笑的弋川展露甜蜜笑颜,轻轻点点头。 “等一下,你,林弋川,我的笔记本不见了,你要帮我找出来。”恰逢此刻,花容心急火燎地冲到了林弋川面前。 弋川一脸茫然:“你东西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花容的经理Gary也赶过来,努力想要安抚花容:“哎呀,Fiona,我们自己找就好了,别这样。” 花容一如既往地嚣张跋扈:“肯定是被人偷了啊,我笔记本里面写了很多客户资料啊,我不管,找不到,你也别去吃饭,调监控,对!” “要调监控也不急于这一个半钟头啊,吃完饭下午再说。”顾濠站出来,尽力去维护。 “不行,就现在!”花容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弋川的衣领,不依不饶。 正好也要外出的陈晔霖适逢时宜地路过行政部,听到了花容的叫闹,也走了进来。 突然间整个气氛就很诡异,情绪又都很复杂,陈晔霖看了看顾濠,又看了一眼弋川,最后瞥了一眼花容。 “你带弋川去吃饭,调监控是吧,我来,走吧,去保安部。”陈晔霖就是不喜欢花容入侵自己的领地,更不喜欢花容欺压自己的人。 我的宠物,只有我自己才能欺负。 第十七章 一个风花雪月的决定 眼看着弋川跟顾濠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陈晔霖冷漠地转过头望着花容,语气不耐烦:“走吧,去保安室,要不要帮你报警啊!”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开来,眼看硝烟一触即发,Gary陪着笑脸横阻在两人之间。 “哎哎哎,都是小事,也许不小心掉在哪里了,让保安调取一下监控就好,这样吧,我再到处帮你找找,好不!”Gary可不比花容养尊处优的身份,他是比较会虚与委蛇那一套的。 刚刚蹭上来的火气稍微压下去一些,但陈晔霖还是略带不高兴的样子:“走吧,花大小姐。” 周遭寥寥几个路过的同事都畏畏缩缩地及时躲避开了,没有愿意牵涉进他人的纷争,何况还涉及到大老板的淫威。 陈晔霖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一个人,花容是一直都知道的,即便是态度不好,但看着陈晔霖有心袒护着林弋川,她也是很不服气的。 “哼!”花容扬起头走着,心却跌得生疼。 他们向着保安室过去,Gary却留了下来,开始再次抄底扫荡一次,谁叫花容这样的人物是自己的组员呢。 外面的世界永远比办公楼里阳光灿烂,连空气都自由得多,换做平常弋川一定会在阳光下自由奔跑。但今天却很反常,她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坐在一家意式餐厅里,面对着喷香美味的食物,弋川都没有表现得高兴一点。 “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一点了,怎么又不高兴了呢?”顾濠给弋川分了一块披萨到她的盘子里。 若有所思地望着披萨,弋川的眼睛里光影不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花容总是讨厌我呢?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原来小丫头是为了这些而不开心,顾濠差点大跌眼镜:“哈哈,别多想了,跟你没关系,借你撒气而已。没事的,花容是因为陈晔霖不喜欢她才生气。” 这样的答案,放在弋川面前就更难以理解了,她哪里懂得人情之中的种种。“呜?为什么?我不懂?” “你不懂什么?”顾濠自认为说得很通俗了,差点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说明了。 “我不懂,童鸽因为陈晔霖喜欢她而不开心,花容又因为陈晔霖不喜欢她而不开心……怎么你们人,怎么样都不开心呢?” 弋川的眸子里透着碧海蓝天,心里却团着一团雾。那木楞的可爱模样,倒是刻在了顾濠心扉里。 忍不住敲了弋川的额头一下,顾濠言语亲和:“傻丫头,你是不是都没有情窦初开过?” “情什么?”弋川雪白的玉肌煞过一抹粉红,“没有。” 看她垂下眼帘的瞬间,顾濠好久都没有过那种轻松自在的感觉了,这丫头也太老实了吧。 不想让弋川庸人自扰了,顾濠强行往弋川嘴里塞了一块香蒜面包:“都跟你没关系,管别人高兴不高兴,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对顾濠来讲,只要弋川简单地笑就好了,跟陈晔霖不一样。陈晔霖从来不在乎弋川爱笑与否,他不会去呵护任何一个人的笑容,他只会千方百计去博得童鸽一笑。 为了一个笔记本而小事化大的花容,坐在监控室里极力忍住困倦看着无聊的监控画面,时不时地偷看两眼漫不经心的陈晔霖。 播放的画面不重要,花容反而赚到了与陈晔霖独处的机会,严格上说,还有一个值班保安的尴尬介入。 眼看时针就要指向1了,陈晔霖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问花容:“你到底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的笔记本在什么时候?这样看要看到哪年哪月?” “我忘了,但是笔记本很重要啊,我爸很多人脉资料也都记在上面啊。”花容很庆幸原本只是想为难一下弋川,没想到逮住这种意外收获。 陈晔霖转头扫了花容一眼,面如死灰:“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家业也不小啊,这些都不用电脑的吗?” “现在讲这个有用吗?”花容也是一个不一般凌厉的人。 或许是过去从未真正在意,或许是过去自以为理所当然,花容竟从未认真注视过身旁这个人,其实仔细瞧瞧,陈晔霖轮廓还真是英俊挺拔,微薄的嘴唇还是有一些性感的。 突感脊背一阵凉意,陈晔霖注意到正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花容,他又开了不受人喜欢的口:“像个花痴一样的,看什么看?” “哼,谁稀罕看你。”花容立刻扭过头,心有些慌。 “太好了,Fiona,我找到了!”Gary挥舞着一个真皮笔记本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窃喜,陈晔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太好了,记得收放好,别再弄丢了。” 二人世界的惬意就这样被突兀中断,花容阴沉下一张脸,闷闷不乐地接过Gary手里的笔记本,一声不吭地挪着步子。 “Gary,你真是救了我的命!”陈晔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Gary的双臂,故作感恩戴德。 真是煞风景,花容越想越愤懑。 陈晔霖搂着Gary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走出去:“你也还没吃呢吧,一起吧,走。”就这样,陈晔霖视若无睹地甩掉了沉默不语的花容。 眼看着手里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笔记本,花容还是一肚子的哀怨,可仔细一忖度,她还是想要知道它是如何失踪的。陈晔霖从眼前消失了,花容的脑子就又回到了自由运转的时刻,她想起它是昨天下午最后一次使用过。 反正也没有胃口,花容索性又坐定下来,好奇心驱使她想要搞清楚这十几个小时这本笔记本去了何方。 伴着午间秋日暖阳,孙妍芝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冲进了童鸽的卧室。 “鸽子,我瞧瞧可怜的小脸,怎么一个晚上瘦成这个样子,对不起,我本该照顾你的,可是我弟弟在学校出事了,我就找了张青遥来……”真情全都流露在脸上,孙妍芝是不会演戏的。 这世上哪怕所有人都当童鸽是个摇钱的工具,孙妍芝都是童鸽最大的依赖,她在童鸽心里,早已不单单是助理了,而是她真正的家人。 头发蓬乱,即便是虚弱,都有一番楚楚动人的神态,童鸽轻轻摇摇头:“我没事,我都好了。” 孙妍芝用自己额头探了探童鸽的温度,心稍稍放了放:“热度是退了,但是身体还是要养的,我买了食材,我去给你熬粥煲汤。” 身心摇晃的童鸽注视着孙妍芝在家里忙乎来忙乎去的身影,脑子里浮动过很多很多东西。 家里只要有孙妍芝在,童鸽就失去了她作为人的效用。然而,有些事,始终还是要童鸽来做个决定。 “哎呀,厨房乱,你别进来,你去沙发上坐着,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就好。”孙妍芝发现了一脚踏入厨房的童鸽,极力想要把她赶出去。 收回了跨进来的一只脚,童鸽扒在门框上,说:“我爸妈希望我答应了陈晔霖。” “保密工作做那么好,他们怎么知道的?”孙妍芝替童鸽心里头咯噔一下,“昨天是不是又不愉快了?” 反正昨夜都撕心裂肺发泄过了,童鸽一副释然的样子,背靠在门框上:“家人是无法选择的,但现在,我发现我什么都无法自己选择了。” 是苦笑,还是调侃?孙妍芝回头看到了童鸽嘴角边一抹轻到不能再轻的笑容。 “青遥回来了,你知道吗!他回来了,为了我……我想要跟他在一起,为我们勇敢一次——” 孙妍芝彻底扔掉了手里的胡萝卜,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看着童鸽:“那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决定了,就往下走。” 通红的眼珠熠熠生辉,童鸽极力想要忍住泛出的泪:“只有陈晔霖有能力给我家人想要的一切,我才刚刚帮家里偿还完债务,我没有更多的钱了……”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子,你这样我很怕。”孙妍芝担忧地抱住了童鸽,感受到童鸽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散。 安定靠在孙妍芝肩膀上的童鸽稳定了一下情绪,悠悠地说出:“陈晔霖这个富家子也一定是贪图一时新鲜,玩腻了就会放手的吧,得到手就会放了我的……” 说这些的时候,童鸽是带着笑的,但这笑让孙妍芝感到不安,这种说话的语气不是她所认识的童鸽。 “鸽子……” “阿芝,你会对我感到失望吗?我把自己明码标价卖掉的话?嗯?”童鸽神色开始涣散了。 已经感知到童鸽的心思了,但孙妍芝不会嗤之以鼻,而是深深为她感到心疼,疼,却又无能为力。 “鸽子……” 童鸽笑着落了泪:“只有这样,大家都会满意,没有人会再责备我……我也能拼了命去靠近我跟青遥的未来……” “鸽子……”孙妍芝抱着童鸽的手更紧了,生怕握不住。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成的监控室内,花容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对着屏幕,花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居然是你。” 她并不打算太快去戳破,而是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在天成。 至于弋川,花容认为有的是时间去抢回本该是他的东西。 白天在公司再用力避免碰面都好,回家还是要在一路的,陈晔霖跟弋川就像两个木头一样端坐在车里,司机都忍不住时不时好奇地往后视镜张望几眼。 “我真是受够了,你别再这样了,搞得我好像是病毒似的,能自然一点吗!”陈晔霖自己都被影响得不自然了。 弋川从眼尾偷望了他一眼,嘟囔着:“人里面就属你最奇怪。” “什么年代了,别耿耿于怀了好吗,忘了它行吗,那个吻根本——” “不代表什么。我知道。”被顾濠哄过,弋川早就释然了,但始终还是有些底线在心底的。 陈晔霖如释重负:“那就好,那你别绷得这么紧不行吗?”他是指弋川正襟危坐像个将士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突然伸出手指对着陈晔霖:“不过我还是要保护童鸽,免得你再吓着她,童鸽说了不喜欢你。” “呵呵呵,就你,也不知道昨晚可怜兮兮哭的是谁,我警告你少管闲事,否则……”陈烨阴险地笑笑。 在陈晔霖眼里,弋川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她扬起脸:“昨晚事发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走着瞧!哼!” 好歹也是狐仙,怎么能怕了凡人,只不过不谙人情世故而已。 第十八章 每个人都有只有自己知道的故事 簌簌不止的风吹草动,不知在何方的虫鸣声渐渐弱了去,暮色如同降下的帷幕,星星月亮笑看着人间。大自然日复一日地重复,只有人心越来越沉重。 一声叹息,方亭右手还捏着一个纸做花环,结束了一年一度完全属于自己的凭吊,生活还要继续凝重下去。对方亭来说,这是每年既期待又彷徨的旅行,也是放飞自我的时刻,回来了,总要隐藏。 下车了,方亭却忍不住回头,悲苦凄然。 晚餐后闲来无事来到院子的弋川一眼就看到了提着行李包的方亭。 “方亭!”弋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而去,重重地勾住了方亭的脖子。 好像从未分离,方亭的魂被弋川牵回来了,尽是满眼疼爱:“气色很好,越来越好看了。”他宠溺般地摸了摸弋川的长发。 “哼,没有礼数的家伙。”陈晔霖躲在屋内的窗帘后面注视着花园里的一切。 如同家人一样,弋川欢愉地将方亭迎进家门。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弋川无时无刻不期待着方亭回来,唯一让弋川感觉到自在的人。 毫无因由的,陈晔霖就是见不得弋川对待自己跟方亭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冷冷地嘲讽:“不知自重,之前还装清高呢,转眼就跟方亭勾肩搭背的。” “你在说我?哼,说别人之前,你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做过什么。”弋川自从那件事之后,逮住机会就跟陈晔霖作对,藏着一股深深的怨气。 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方亭赶忙放下手里的包:“霖大少,别乱讲,弋川就像我妹妹一样。” 空气中瞬间凝结了一层肃杀,偌大的空间里全都静止了一样。果然不论何时,只要提起方馨,都很奏效。 撇下一句“懒得理你们”,陈晔霖转身就准备上楼。 方亭神情略带深沉,狠了狠心叫住了陈晔霖:“晔霖。” “嗯?”陈晔霖刹住了脚步。 “对弋川好一点儿。”曾经有过遗憾,才更知珍惜,方亭从未放下过。 触碰不得的禁忌,何止一个人心里面掖着。“嗯。”陈晔霖没有回头,重整了脚步,顿了两三秒才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将一切看在眼底,弋川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但又感受到阴郁的气场,她不敢轻易去揭开。 会跟方馨有关吗?弋川更加确定了。 善良的弋川心疼着方亭心里的疼,方亭注意到了,心里百感交集。 “这些天,我去扫墓了,我家人的忌日。妹妹不在了,心里面总想着过去,我们没有保护好她,你出现了,感觉上很像她,放心,这一次我不会疏忽了。”情难自禁,方亭到底还是娓娓道来。 失去亲人,该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疼痛,同样记挂起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汍澜,弋川感同身受。 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去安慰,弋川却又找不到方法,一个灵感稍纵即逝,她想起了什么赶紧说:“方馨,没死。” 方亭讶异地张大了双眼,语气笃定:“为什么这样说?她已经不在很久了。” “方馨没死,还活着,相信我。”如若逝去,弋川是能通过她生前物品感知她的生平的。 一触即发的愤怒油然而生,方亭甩开了弋川试图拉住自己的手,声色俱厉:“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不在了,方馨不在了……她不在了,我也想她还在啊……” “相信我,她真的——” “够了!不要再提起方馨了,以后都不要,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方亭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头,像足了一头找不到出口的野兽。 看着方亭这样子,弋川也于心不忍,虽然她并不理解自己到底触动了哪一条禁地。 “对不起,对不起,你是好人,你是好哥哥。”虽不知他过去,但是弋川能感觉到他是。 泪流而下,最难控制的就是情感,方亭紧紧将弋川拥入怀中:“我不是好人,但我想做好哥哥,弋川,可不可以,喊我一声哥哥——” 到底过去有着怎样的遗憾?弋川怔怔地说出口:“哥哥。” 这一声哥哥给了方亭最大的救赎,终结了悔恨,圆满了前生。其实方馨跟弋川长得并不相像,一样的恐怕也只有那嘴角边的梨涡了吧,但是方亭总能从弋川身上找到方馨的影子。 狐狸是深知感恩的动物,不同于人类的复杂。 记忆是个玄妙的东西,总能在适当的时刻重播过往的时光流转,初入人间的茫然无措,一步步被悉心守护,这些都是方亭在弋川心头注入的美好。 “哥哥!”弋川展露出水晶般闪耀的小梨涡,宛如春日间最好的画卷。 这笑容未沾染尘埃,成了方亭心殇最好的良药,他随着这般笑靥也扬起了嘴角。 为什么受到救赎,因为有着晦暗的过去。 天生被娇宠,金碧辉煌的宅子也承载不下她的张扬,生来就是高贵的公主,花容在家里都像只天鹅昂首挺胸。 饭后的闲暇时光,花容斜倚着客厅里限量款意大利皮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最新一期时尚杂志。 刚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的花太太面容慈祥地坐在了花容侧边的沙发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女儿,才开口说:“工作上还习惯吗?其实明明可以弄个挂名的总监做做,可你偏要一个实实在在的小职位,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自家的公司不管不顾,跑去人家公司打工,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丫头不是一直都对陈晔霖爱答不理的,怎么突然就——”花煜风走路带风地阔步而来。 花容仍旧盯着手里不断翻阅的杂志:“我是不爱陈晔霖啊,但有那么点点喜欢吧,谁叫他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哦,我这宝贝女儿倒真奇怪,竟为了这么个原因……”花煜风摸着胡子笑着。 有时候自己的心思,自己也并不是特别明白。 花容猛地抬起脸,注视着自己的父母,道:“都是你们大人一直把陈晔霖作为我的选择,我还没想好,但是……他只能是我的选择。” 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尊心强,花氏夫妇也就默契地相视一笑,发展到现在,也算是遂了他们的心愿。 “工作上还顺心吗?”花煜风是最疼爱这个女儿。 花容顿了顿,突然现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往爸爸那边凑了凑:“刚开始觉得无聊,但现在觉得蛮有意思的,平平凡凡一个人演技比那些明星还好,还真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呀!” 勾了勾容儿的鼻子,花煜风笑着说:“那当然了,职场可是比社会还复杂的世界,能有多少人像你一样生得好啊,职场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 “有竞争是当然的,我们从小就在学习上竞争啊,但都是良性的,突破的也是自己,我不喜欢那样的,我们家的公司不可以有那样的人。”花容难得认真的样子。 心头划过一道温柔,花煜风甚至有些感动,他轻搂住女儿:“那当然了,我们家是老牌企业,又不是皮条公司,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感悟,我很欣慰,毕竟你一直活在上层建筑里面。” “哈,你是说我毕了业就游手好闲是吧,我是趁年轻享受一下自由,跟那些白富美又不一样,我好歹也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啊。”花容不刁蛮任性的时候,确实是闪着金光般的人儿,那与生俱来的精致瓜子脸任谁都羡慕不来。 花太太也欢愉地笑了,打趣着女儿:“恩,不刁蛮的时候还真有个高材生样子。” 不管多大的女儿,在父母面前都是一个小孩子,花容笑闹地在父母怀里撒娇,尽情享受着宠溺。 “哦,对了,我要把天成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告诉圣羽,提供给她当写作素材,哎呀,都好久没约她了呢,想死她了。”花容一拍脑袋,煞有介事地挺直起身板。 心慈目善的花太太面露凄色,太容易生感触:“圣羽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罗家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在英国是同学,又是那么好的朋友,多约她出来走动走动吧。” 花容紧着点点头,只顾着自己的世界忽略了闺蜜,她也是有点愧疚的。 风停了,水面上的波纹也逐渐消散,偏偏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飞虫轻点湖面,弱小的节肢也能搅出机械波效应。 清风朗月的夜空,再不见风雨雷电,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休憩时光。 张青遥刚刚来探望过又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童鸽跟孙妍芝。 “最后一期节目录制了,新戏半个月后要开了,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孙妍芝其实很希望童鸽能改变主意,拼一拼,凭自己的实力,说不定的。 童鸽的泪已经干涸:“青遥也不喜欢我继续待在演艺圈这个大染缸里,这是最快的方式了,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只要你不会看不起我。” 心底萌生出一股悲凉,孙妍芝情深义重地握住了童鸽的手:“不会的,鸽子你永远都是阿芝心里的神,阿芝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做了你的助理。” “还好有你——”已经哭不动的童鸽竟然又掉了泪,这一次,是感动。 别的人只能看到精美包装出来的表面,只有孙妍芝知道,童鸽左手手腕上那几条疤痕触目惊心,哪里是她偏爱带夸张的饰品。 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就是不离不弃,你在我在。 “阿芝永远跟着你,你做什么都跟着你。” 深入人心的,终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身边存在的、实实在在的、很朴实的支持。无数次托住童鸽生命的,不是张青遥,而是孙妍芝。 第十九章 八卦风波 又跟平常一样,大家都反复过着一样的工作日,九点半时刻开始,所有人都努力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去忙碌着根本不忙的事务。 刚刚学会使用电脑不久的弋川感觉慢慢上手了,可频繁更替的流动人员,有些使她慌乱无主,再简单的流程,分组多了,也会手忙脚乱。 同一天同一时刻就来了五个新同事办理入职,弋川有点小慌张,部门里偏又只剩她有这点闲工夫处理。 按职能来讲,顾濠不应该插手下面的事,但又不小心将弋川频繁的小差错看在眼里。 顾濠找准时机,逮住有空往茶水间跑的张宋如,嘱咐他:“现在有空是吧,去,帮一下弋川,新人入职,你熟的吧。” 愣了一下,张宋如迅速领会到顾濠的意图:“哦~~顾总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照顾人哪?” “我之前不也一直照顾你这臭小子啊,快,去——”顾濠玩笑地拍了一下张宋如的脑袋。 由于年纪比较小,正处在活力四射的青春期,张宋如蹦蹦跳跳地跳进了弋川的视线:“小川川,需要帮忙吗?” 弋川正埋头整理着几个人的资料:“张彤,杨松,李果,经明凤,田子文……张宋如……你帮我搞定一下经明凤、杨松好吗,他们俩销售四组……要疯了。” “行,没问题,放心吧,保证安排妥当。”张宋如抽起这三个人的资料就欢快地跳走了。 弋川依然头也没抬,一边收拾着资料,一边嘴里叨叨着:“张彤,田子文,六组。李果,市场一组。” 稳定下情绪,弋川决定先送李果去市场部安顿好,分着类来做,不会太乱。 领着李果到了市场部,跑遍了整个部门每个角落,也没见着市场总监赵蕊的身影,无奈李果只好自己找了个空位。 “那个,李果,你先坐这里吧,一会儿我领东西给你,赵总监不在,等一会儿她回来了,我再给你做介绍吧。”弋川满脸笑容说。 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感觉舒服,急忙点了点头。 奇怪,赵总监一早哪儿去了,弋川一脸漠然。 这个时候,赵蕊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正与陈晔霖谈笑甚欢呢,她一早实在是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好消息传达给陈晔霖。 “你没骗我吧?童鸽主动约我?怎么会?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陈晔霖睁大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 赵蕊正了正她那妖娆的坐姿,淡定依旧:“陈总,我哪敢骗你呀,女孩子嘛,尤其像童鸽这种,有着自己的小脾气,我就跟她聊了聊,她可能是想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吧。” “什么?”有轻微的词汇刺入陈晔霖的耳朵里,但终究还是为结果而激动。 “我就告诉她,你是最合适的对象,女人终究还是女人,丝萝终归还是要依附于乔木的。你全心全意地爱她,不是吗!”赵蕊总是带着微笑。 男人,总有孩子气的一面,陈晔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心得就差蹦起来了:“她真的答应了?她真的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她亲口答应的?” 可叹为何陈晔霖钟意的不是自己,摆在那面前的可是一条扶摇直上的青云之路,赵蕊仍旧含着笑意点着头。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赵蕊,我真是爱死你啦。”陈晔霖像极了一个要到糖果的孩子。 临出总经理办公室前,赵蕊递给陈晔霖一个地址,并小心叮嘱他:“今晚,皇冠酒店五楼餐厅,别招摇,在你跟她正式公开之前,还是要保护她的形象的。” 如同接受至高荣誉的任务那般,陈晔霖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只要心中的女神肯接受自己下凡尘,就没有任何事比这还要美好了。 来回穿梭在整个公司一上午的弋川再也没工夫留意花容时不时朝她撇来的白眼了,她只想尽快结束这琐碎的一切。 “张彤,田子文,你们是六组的,然后,刚刚也见过负责带你们的经理了,你们就坐在这儿吧,办公用品刚刚给给你们领好了,你们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懂,反正你们经理会教你们的,好吧。”说完,弋川就想赶紧撤离。 “哦,弋川,那个,我们的工作邮箱还有crm系统账户——”张彤一口叫住了弋川。 迅速回过头,弋川有些木楞地回答:“这个我一会儿叫人帮你们弄,网络部会帮你们设置好的,稍等一会儿。” “嗯,没事,你先忙你自己的事吧,辛苦你了。”田子文彬彬有礼地送离弋川。 弋川笑着离开了,心想着终于能喝上一杯水了,虽然别人爱喝咖啡,但她才不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呢。 在公司茶水间,谁都总能碰上张宋如,这个会偷懒的家伙。 见着弋川端着杯子进来了,张宋如咋咋呼呼地来到弋川面前:“那两个,帮你搞定啦,他们的档案资料都在你桌上。” “太棒了,真的很谢谢你啊。”弋川一脸的感恩戴德。 “那也是看在我们小川川的面子上,”张宋如俨然一个大男孩的样子,“对了,Gary他们组新来的那个经明凤好热情呢,一直对我撒娇,嘴甜到不行,性格感觉好好哦。” 逐渐习惯了人间,弋川也学着人类的套路,打趣张宋如:“那你岂不是很开心,女孩子跟你撒娇,夸你厉害,你岂不飞上天了。” 死要面子的大小伙子装起一副傲慢脸,说:“才不是咧,那只凤年纪也有点太大了吧,我才受不了呢,要是像小川川你对着我撒个娇,我才开心。” 少来了,弋川一脸鄙夷,最后还是没忍住笑破了功。 偶尔这样愉快地聊聊天,也是能够消除疲劳的。这是人间才有的乐趣,比弋川以前总缠着母亲跟姨娘讲故事要更新鲜有趣。 她并不知道自己所正在经历的,有一天,也成为别人口耳相传的故事。 “听说公司里有个大有来头的关系户。” “应该是个白富美。” “不知道为什么到天成做一个小职员?” “体验生活吗?” “是谁是谁?” “不知道啊,但……” 每个人都喜欢八卦着别人的故事,窥觑未知的他人隐私,是让每个人都心血来潮的事。 难得从房间出来一趟的陈晔霖,恰巧经过,他最讨厌别人的窸窸窣窣:“都没事可做吗?上班时间不是让你们来八卦的。” 众人瞬间收了声,但陈晔霖走后,没过多久,那交头接耳的声音又重新此起彼伏。 “该不会是太子妃空降吧?” 有心留意到这句,花容心里面暗涌不爽,她再次燃起对林弋川的恨意。 “笨蛋,你忘了,陈公子喜欢的是明星童鸽,这个人肯定跟陈公子没关系。” 心头猛地一沉,虽然说别人的议论不能尽信,但很多事都不是空穴来风,花容突然间感觉自己像个傻瓜,难道自己错认了敌人这么久? “我觉得有两个人很可疑。” “难道你们真的没事做吗?gossipgirl啊,下次别再让我听见,这是上班时间。”顾濠的出现再次制止了流言制造,两次打击完之后,真的就彻底消停了。 只有两个人惴惴不安,花容生怕别人觉察出来她的背景,而顾濠,则是为了保护弋川。 下班之前,陈晔霖提前暗地里告知弋川不能跟她一起回,让弋川等方亭来接,可是被弋川拒绝了。 “不用麻烦方亭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陈晔霖变得通人情了,他眼神关切地问:“你自己真的可以?” “可以的。”弋川拍着胸脯,信心十足。 “真的没问题?”陈晔霖又多问了一句。 弋川却怀疑起来:“你今天是怎么了?变得不像你了,见鬼啦?” 陈晔霖轻拍了弋川的额头:“胡说什么,童言无忌,什么见鬼,我要去跟童鸽约会。” 咯噔一下,弋川明明晓得童鸽的心意,她无法相信陈晔霖所说的。 “怎么啦,傻啦,算了,你自己回去小心点啊,我先走了。”陈晔霖还是那个陈晔霖,自始至终也只会考虑到自己。 童鸽那样不喜欢陈晔霖,怎么会……弋川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回想着童鸽之前的种种,她开始深深地忧虑起来。 心思游走,弋川恍恍惚惚走出公司的时候,正好迎面撞见花容。 “弋川,怎么今天就你自己?我送你吧,顺路。”花容霸气地拉着弋川就走。 坐在花容的车里,弋川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花容瞥了两眼,而后说:“对不起,我之前对你态度那样,但我以为你跟陈晔霖是……顾濠说你是方亭的表妹,对不起啊……我还以为陈晔霖那个花花公子又换花样呢,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你,笨死了,我都那样对你,你也不知道解释一下。” “陈晔霖很花心吗?”弋川只单独重复了这么一句。 花容谨慎起来,语气带着防备:“怎么了?” “没,没什么……反正他不是好人……可不可以放我下车?”弋川还是忍住了。 “我可以送你回家。”花容很确定地表示。 弋川却不想回:“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谢谢你了。” 花容开了车锁,面容冷淡:“走吧,不领情算了,走吧。” 骄傲的富家女从不认为会有纯粹的善良,原本简单的总会因为不一样的主观解读而变质。弋川不懂,她只能感觉到花容不喜欢自己,却不知道会产生其他的误会。 很自然地,弋川打开车门,循着味道,向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行进着。 驱车而往的反方向,花容原本想要卸下的厌恶又再度复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成不了她的欢心。 第二十章 卖身契约的期限 日影东去,童鸽经过一番精心打扮,正准备跟孙妍芝出门,刚打开门的一刹那,撞上了张青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童鸽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胆战心惊。 “正好,我来接你去吃饭,你今天真美。”张青遥眼睛弯成了一条弧线。 童鸽却紧张到结结巴巴:“对不起,我今晚有事,不能陪你了。” “什么事?你不是下礼拜才有通告吗?”张青遥有些沮丧,他很想跟童鸽分享他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正当童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应对时,孙妍芝急忙解围:“童鸽去经纪人那里跟制片人开会。” 张青遥满脸的失望,语气很低落:“怎么都晚上开会吗?”话语里透着不满与浓浓的醋意。 “你别这样,我明天一整天都陪你好不好,大家都挺忙的,才会定吃饭时间讨论一下。”童鸽温柔地抚摸着张青遥白皙的脸颊,用演员的态度完成了她的谎言。 挚爱的一吻轻落童鸽额头,张青遥用爱包容着他所爱的一切,藏在身后的合同书却被紧紧地捏着。 多想第一时间与她分享啊,张青遥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目送着童鸽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竟到了要对所爱的人演戏的地步,童鸽为自己高超的演技而心酸,她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忍辱负重,才能接近明天的阳光。 “鸽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孙妍芝小声对童鸽说。 狠下心来,童鸽视死如归的模样:“从现在开始,我不是童鸽,我是青鸾。” 青鸾是童鸽下一部戏的角色,是宋朝历经风雨飘摇的名妓。听着童鸽这句话,孙妍芝很心疼,无限怅惘。 驱车驰骋在回家路上的花容越想越不顺心,近来发生的所有事都不合她的心意,工作的时间还要玲珑应对着经明凤的绵里针。突然间,花容猛地踩住了刹车,粗声喘着气。 如今就连那个娇弱的弋川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吗?花容利落地重新发动车子,一个漂亮的弧线,掉转车头狠踩油门。 “哼,我倒要看看你要干什么。”花容自言自语。 弋川仔细地追踪着陈晔霖的气味,没有走太远,被花容很轻易地盯上了。 不知是花容太小心,还是弋川太大意,弋川一点都没有发现远远跟在她后面的车子。 味道在皇冠酒店的大门口越发的浓郁,弋川猛地一抬头,观望着这个金碧辉煌的酒店,生不出人的心思。 直到花容走路生风从她身边掠过时,弋川才发现花容跟着她过来了。 一想到童鸽,弋川就冲上去拦住了花容:“你来这儿做什么?” 花容根本不屑于搭理弋川,她停车的时候清楚地看见了陈晔霖的车子。出现在这里,花容就是想一探究竟。 清楚花容是个能闹出天翻地覆的个性,弋川并不想让她有机会施展。 “陈晔霖在这里做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花容犀利的眼神直勾勾盯住弋川。 不论花容如何气势凌人、咄咄逼人,弋川始终张开双臂阻拦者花容,不让她进去。 两人就在大门前这样僵持着,就连酒店门童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一个动人的身影从两人面前略过,后边还跟着面容惊讶的孙妍芝。童鸽并没有留意到显眼的弋川,反而是眼睛雪亮的花容一眼将童鸽识别出来。 “童鸽?”花容径直就用蛮力往里冲。 弋川回头匆匆望了一眼,继续挡在花容身前,拦着她。 “她,她怎么来了,她?跟陈晔霖?”花容更加急了。 全力拦着花容,弋川根本没有功夫去发现默默尾随童鸽、站在路对面守候着的张青遥。 张青遥本是担心童鸽,想在外守候着童鸽,等到结束护送她回家。即便是夜幕中,即便是隔着一条街,但在霓虹的映衬下,张青遥还是讲弋川一眼认出。 实在是拿发了疯的花容没办法,弋川无奈之下在花容眼前挥一挥手,用法术弄晕了花容。花容就像喝醉了一样,倒入弋川的怀中。 刁蛮任性的花容,就算是晕了,善良的弋川也不忍将她随意丢弃路边。 抱花容在怀好一会儿,弋川突然灵机一动,同时夜空响了一声旱雷,吓得弋川心惊肉跳。虽然弋川知道不该这样,但别无他法,她只能抹了抹花容的额头,消去了她今天的记忆。 认真凝视着花容,直到她缓缓苏醒过来,弋川放心地笑了。 映入眼帘的是弋川的面容,花容吓得用力推开了弋川,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我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怎么是你?” “你刚才晕倒了,不舒服你早点回家吧。”弋川洋溢着善意的微笑。 花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在这里,恍恍惚惚,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完全把自己开车来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晃晃悠悠坐进了出租车里,花容冷着一张精致小脸,却对着弋川挥手告别:“拜拜。” 没想到花容会跟自己道别,弋川傻傻地开心着,不由自主地也向她远去的方向挥手道别。 童鸽?陈晔霖?弋川想起来,她不用询问,嗅着味道,就能找到他们。 张青遥第一眼就将弋川认取,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千打招呼,而是静默地远远跟在弋川身后。 再次违规使用了法力,弋川有些担忧,如果被天神发现,兴许还会连累母亲,本来母亲就替自己挡了劫。 循着味道,弋川来到五楼餐厅兜了一圈,又再次往上走去,身边经过数个拉着行李箱的人,弋川并没有太在意。 刚走到11楼的廊中,弋川就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令弋川目瞪口呆的是,这两个人就是童鸽与陈晔霖。 他们搂抱着进入了1128号房间,门阖上的一刹那,弋川心头一震。 同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在弋川身后的张青遥。自己捧在心尖上爱着的姑娘跟别人进了酒店房间,张青遥双目通红。 灵性使然,弋川猛地回头,撞见了眼中泪光闪闪的张青遥。 紧咬着嘴唇,张青遥倒退了两步,低沉地说了句:“到底是肮脏的戏子。” 曾经不解人间世事的弋川又不是傻子,她隐约能懂那些不可言说的隐晦意义。 张青遥心中的梦碎了,天崩地裂,他失望彻底地转身跑掉。弋川知道这是童鸽深爱的人,她紧追了两步,直到电梯将他们两人彻底阻隔。 踌躇片刻,弋川回头再望了一眼那个房间,假若里面传来童鸽呼救的讯息,她便能够义无返顾用法力冲进去……然而,弋川并没有感应到童鸽被强迫的情绪…… 事情怎么会这样?弋川不知所措,但更为担忧张青遥,刚才他的情绪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了。 决定了,弋川飞一样的穿梭在楼梯间,就像白雾一闪而过,好在没有旁人。 童鸽的主动亲近,将陈晔霖迷得晕头转向,朝思暮想的情景一下子照进现实,陈晔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双臂勾着陈晔霖的脖子,童鸽长长的睫毛下的明眸光彩夺目,她的气息都似乎在撩动着他:“我答应了你,你能帮助我爸爸的事业东山再起吗?” 魂都差点被勾了去,陈晔霖当然不会拒绝:“那当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诱人的粉唇浅啄了陈晔霖的,童鸽却没有给机会他再尝一次,吊足了他的胃口。 “一个月,够不够。”动人心弦的声音在陈晔霖耳畔回响着。 陈晔霖忍不住吻了童鸽雪白的脖子,反问道:“什么一个月?” 任由陈晔霖紧搂住自己的腰,童鸽一反常态地妩媚:“陪你一个月。” 刚刚燃起的欲火瞬间灭了大半,陈晔霖惊讶地注视着手里捧着的朝思暮想的人儿:“你什么意思?等一下,你不是答应接受我做我女朋友吗?一个月是什么意思?” 童鸽也迅速抱住陈晔霖,指尖在他后背游走:“对呀,我愿意做你的女人,一个月不够啊,那三个月?半年?都可以。” 理智盖过了情感,陈晔霖对自己够残忍,他推开了怀里的童鸽:“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费那么多心思,难道不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吗?童鸽不可理喻地瞪着陈晔霖。 “你扪心自问,你不就是为了跟我上床吗?你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我身边所有人都让我从了你,好,可以,那就各取所需,将来我们都不至于要生要死。”童鸽激烈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屑。 被最想要好好去爱的人这样轻视,陈晔霖心凉了半截,眼中泛着泪,却极力忍着不让它落下:“我可以帮助你爸爸的事业东山再起,我可以一辈子养你全家,我可以帮你提前结束你的合约,几千万违约金我出……但我要的是你的,一辈子。” 听着陈晔霖抑扬顿挫的一番话,童鸽慢慢出了戏,她颤抖着面部肌肉,掉了泪:“你以前的事迹自己看不见吗?你有多大的信心跟我说一辈子?倒不如给你给我开个价定个期限,别投入太多,抽身的时候才不会太难。” 你真是我的克星,陈晔霖无奈苦笑。 趁着童鸽不注意,陈晔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古典红宝石戒指,把它郑重放在童鸽的手心里:“这是我外婆留给我的,让我亲手交给我的未来的妻子。” 一脸的不可置信,童鸽整个人都傻了。 一记轻吻落在童鸽的前额,陈晔霖只说:“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第二十一章 不谙世事的好奇狐狸 情绪到达癫狂,无法自控,张青遥从酒店侧门仓皇而出瞬间冲入马路中间,要不是弋川飞身出来扑倒他,张青遥险些葬身在车轮下。 在并不是很久远的过去,他可以不假思索占有任何人,不用想得太过长远,不用担心他人的人生……可当他遇上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开始学会要去对别人好,才会慢慢喜欢去体察对方的心情,爱就变得不那么专制了。 陈晔霖曾经跟很多人缠绵悱恻,却从不曾跟任何人相拥入眠。而这一次,陈晔霖拥着童鸽入眠,却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动作。 她的心意,他还猜不透,但陈晔霖贪婪地想要攫取她的真心。 偷偷确认了陈晔霖进入了睡眠,童鸽才微微睁开一半眼帘,心思愈来愈凝重。 和衣而眠,这是童鸽没有预料到的,她更没有想到,陈晔霖对待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原本眼睛一睁一闭,童鸽想要开启全新的人生,现如今,非逼得她选择不可。 选择陈晔霖,童鸽可以让身边所有人得到想要拥有的一切,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要失去张青遥了。 团团簇簇的迷雾充斥在童鸽的脑海中,意料之外的尴尬情境让她无心睡眠,选择又成为了她进退维艰的桎梏,只能假寐。 陈晔霖却忍得很辛苦,他睁开眼细细品味着童鸽那如艺术品般的睡颜。 一记雷霆之后,张青遥恍恍惚惚游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对弋川发了人生第一次很大脾气。被呵斥过的弋川,只能担忧地跟在张青遥身后。 这样游荡也不是个办法,但弋川又不懂该如何去劝解张青遥,就连她自己也还在为今晚看到的那幕而感到震惊呢。 不远处路对面的一双闪着青光的眼睛霎时震慑住了弋川,害得她乱了脚步,不知所措,再也无暇顾及失神游走的张青遥了。 丢下张青遥任其独自飘荡,弋川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了那位青衣女子。 “姨娘,你怎么……”弋川低垂下脑袋,像个犯罪的孩子。 汍青拂动衣袖,神情肃穆:“我怎么找到你是吗?你这丫头,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在人间使用法术,不然你娘替你受的劫都白受了。”实在是气不过,汍青狠狠戳了弋川的额头。 清泠皎月下,形容姣美的小狐仙依着姨娘汍青的肩膀,娇嗲地说:“这次是意外,下次一定不会了……为什么我的天劫这么难渡啊?还要母亲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一定要找回母亲。” “都是孽债啊……不行,你先跟我回长白山,百日后再来。”汍青生怕留弋川在这儿横生波折,心疼着这个侄女。 撇开了姨娘拉住自己的手,弋川用力撒娇:“我保证我不会再使用法术暴露自己了,姨娘,让我留在这儿找母亲吧……” 天生无人抵挡的媚术,就连汍青都招架不住,她只能答应了弋川:“收起你这套,留下可以,答应我,万万不可这样对凡人,还有,不可对人动情,也不可多管闲事,记住没?” 勒令的语气,只能让弋川乖乖听话,应了汍青的所有要求。 “姨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动了情会怎样?”弋川始终怀抱无限的好奇心。 汍青狠狠瞪了弋川一眼,冷言道:“会死,万劫不复。” 如天雷轰隆,弋川惊讶感慨:“啊,天哪,那太可怕了。” 其实弋川也并没有打算在人世间动凡心,因为她这些天所看到的凡人情感纠葛都是要死不活般不快乐的。于弋川来说,动情动心没有一丝甜头可言。 “切记,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不可轻信。”汍青轻抚弋川鹅蛋般的脸颊,饱含深沉的爱。 忌惮着人类的威胁,汍青也不敢封存弋川的法力,总要让心爱的孩子留着点自我保护的能力。 上回跟丢了母亲,这回弋川又把眼前的张青遥跟丢了,任弋川如何闻嗅,都无法确认张青遥的踪迹,无奈只好自己独自走回了陈家。 刚出现在花园中,方亭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扶着弋川的肩膀:“你去哪儿了?现在都几点了?知不知道吓死我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人类也有这般美好的,弋川并不相信汍青对她的告诫,因为方亭待她如亲人般。 “我……我去找……童鸽了。”弋川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你,你都知道了?”方亭的表情比弋川更尴尬。 原本只要陈晔霖认真对待,弋川是希望看到圆满的结局的,只不过她不懂,明明童鸽不爱陈晔霖,怎么会? “童鸽明明不爱陈晔霖,怎么会……”弋川喃喃细语。 方亭将弋川边领进门,边说:“傻丫头,男女之间并不一定要互相相爱才会……陈晔霖是迷恋童鸽,童鸽不爱陈晔霖,但有时候,只要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就能达成交易。” “交易?”弋川一脸茫然,显得不可思议。 “这只是一场交易,不代表什么,为了名利欲望,人都能放下任何尊严,钱多诱人哪!”方亭自小心思就比任何同龄人厚重,他见证过兴盛衰亡。 到现在弋川还坚定地站在童鸽的阵线,就为了童鸽对她最初的好。“童鸽不是这样的人。” 起初愣了一下,但方亭还是微微一笑,摸了摸弋川的头:“你才不是这样的人呢。赶紧去休息一下吧,你一定累了。” 天边泛出鱼肚白,金色的光线逐渐从云层背后浮现出来,一整晚的心事重重,童鸽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了眼。 早已梳理得光鲜亮丽的陈晔霖背对着童鸽,声音厚重而悠扬:“这是五百万的支票,足够伯父重新注册公司了,之后让你家人拿着营运方案来找我注资入股吧。” 这还是童鸽所知的陈晔霖吗?一个月前,这还是一个野蛮霸道的纨绔子弟呀。 “可是——”童鸽想说什么都没发生,他没必要付出这么多,这是不对等的事件。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玩玩而已,这是我的态度,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生意上。”陈晔霖依旧没有回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赫然萌生出一股感动,童鸽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陈晔霖,紧紧相依。 这是接受了自己吗?陈晔霖转过来捧起童鸽柔嫩的脸,阳光洒在上面,更加动人。 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陈晔霖俯身吻了下去。然而童鸽并没有躲避,她接受了这一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推就。 隐约是得到了童鸽的授意,陈晔霖上下其手开始松解童鸽的衣服。“我们订婚吧。”陈晔霖在童鸽耳边柔声说。 童鸽的头脑突然清醒了过来,双手抵住陈晔霖的胸口,畏畏缩缩:“等,等一下,让我考虑一下。” “怎么了?”陈晔霖不明白,别人挤破头想要的名分,为何童鸽会这么畏惧。 割舍不下张青遥,童鸽又是一个善良的人,为难的就只有自己了。 “太快了。”童鸽眼神闪烁。 这句话让陈晔霖更加疑惑了,明明都愿意做到肉体交易了,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身份的加冕。 “什么意思?” 童鸽已经感觉到空气一丝凝重的气氛,她将闪着星光的眼眸对上陈晔霖:“先交往。”这是童鸽第一次耍弄小心机,只为给自己预留时间决定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终得全身而退,也终于满足了家人的愿望,童鸽握着沉甸甸的支票钻进了孙妍芝守候在门口已久的商务车里。 白天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弋川却逮住点空闲时间溜进了总经理办公室,把陈晔霖吓了一跳。 “你把童鸽怎么样了?”弋川这个好奇的心态真是顶了天了。 “弋川,你下回再进来不敲门试试!什么叫我把童鸽怎么样了?怎么我在你嘴里就是个禽兽吗?”陈晔霖扶着小心脏,一脸的一言难尽。 弋川倒大大方方在陈晔霖面前坐下了,凑着脑袋:“童鸽一直不喜欢你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用钱收买了她?” 钱?收买?陈晔霖恍然想起童鸽要他帮父母挽回生意的事,如此说来,倒说得通童鸽那些不合常理的反应了。 “看来是了,不然童鸽那么喜欢张青遥,怎么会——”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弋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陈晔霖那张龇牙咧嘴的脸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弋川吓得哆嗦了一下。 “张青遥是谁?”这是陈晔霖不留任何情面的质问。 已经犯了错,怎么能再犯,弋川捂住自己的嘴,死活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吗!”陈晔霖好不容易改正的性子又被魔鬼般的冲动摧毁了。 弋川拼了命想要拉住陈晔霖:“你要做什么?” “不要你管。”陈晔霖用力扒开弋川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二章 他是情敌,我不要他死 心乱难安的张青遥伫立在童鸽家楼下,整整一个晚上,他有多爱童鸽,此刻伤就有多重。 在孙妍芝的呵护下从车上下来,童鸽一下子就闯入了张青遥的视线里。 “青遥?”童鸽惊恐万分。 悲戚的眉目拧成了一股怨怒,张青遥上前一步抓住童鸽的肩膀,质问:“鸽子,你爱我吗?” 秋水剪瞳,童鸽总能荡漾他的心怀:“爱到不能再爱。” 突然释放出一腔怨气,张青遥一把推开了她:“骗子!你爱我,却上了陈晔霖的床?!” 张青遥秉持着一丝残念,期待着童鸽最后一个解释。 突如其来的状况,童鸽不知所从,本来陈晔霖丢给自己的选择就足够沉重了。 万语千言到童鸽嘴边却变成:“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的,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你还要在我面前演多久的戏?”张青遥甚至看不清站在自己眼前的,到底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孙妍芝不希望再看到童鸽独自吞下一切,拼命撺掇童鸽说出心中所想。 半垂眼帘,童鸽一副失魂的样子,徐徐道来:“我家人一直对重振家里的事业不死心,所有人都在逼我……接受陈晔霖。你不喜欢我做这行,只有陈晔霖能救我出苦海……几百万几千万,我没有啊!” 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童鸽接近吼叫。 “你怎么知道我不可以?我拼了命想要为你成就一切……你就等不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吗?我每天都在拼命努力——”张青遥当着童鸽的面撕掉了合同,扔在了童鸽的身上。 张青遥努力恢复平静,说:“我谈下了画展的赞助,本来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你的,不过现在,都没用了。” 语毕,张青遥就冲了出去,当年爱着的那个女孩越飞越远了。 “去啊,去给他解释,你没有跟陈晔霖发生什么啊!”孙妍芝使劲推搡着呆若木鸡的童鸽。 被撕毁的合同残片被孙妍芝送进了自己眼底,童鸽看见了上面醒目的三个字【月神赋】,心像是被重击了一下。 哪怕背弃了世人,也不该背弃了自己的心。 童鸽发了疯似的奔跑出去,肆无忌惮地冲在马路上寻找着张青遥的身影。 懦弱了一次,不能再懦弱第二次,童鸽看不见往来不息的车水马龙,一心只想找到张青遥。 “啊!”快步跟过来的孙妍芝看到童鸽险些被撞倒,不禁失声大叫,紧闭双眼。 重重地摔在地上,童鸽并没有受到损伤。就在危机前一秒,回头发现童鸽有危险的张青遥顾不上犹豫,冲过来推开了童鸽。 哪里能轻易说不爱就不爱,张青遥更是做不到说放下就放下。童鸽是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呀。 被不绝于耳的汽车鸣笛声拉回现实的童鸽,才看到眼前可怕的一幕场景。 “青遥!”童鸽惊天动地一声狂喊。 涌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报警的,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孙妍芝第一时间用风衣盖住了童鸽,要把她从是非之地带走。 原本同样是追赶来质问的,没想到车没开到童鸽家楼下,就看到了这样混乱的情形,陈晔霖一眼就将人群中盖着衣服的童鸽认出。 “走,上我车里。”陈晔霖毫不客气地一把拽住童鸽,有些粗鲁地塞进车里。 由顾濠载着跟随陈晔霖而来的弋川,拨开人群,看到了惨烈的一幕,她跪倒在血泊中张青遥的身旁:“张青遥,张青遥……” 并不认识此人的顾濠没有搞清楚状况,却下意识拿出手机要找人来施救。 “顾濠,你怎么也过来了?”陈晔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弋川,就都明白了。 陈晔霖在顾濠耳边郑重交代:“叫救护车,送到华山医院,一定要救活。”陈晔霖瞥了张青遥一眼,带着深深的敌意。 “你也认识这个张青遥?”陈晔霖一把将弋川拽起。 纤瘦的弋川如同一只小鸡仔,继而遥遥向着张青遥投以担忧的眼神。“见过,他……是童鸽的朋友。” 如果能使用法术就好了,弋川知道张青遥是个挺好挺好的人,她不想要他死掉。 “这里有顾濠就行了,你跟我回去。”凭什么身边的人都对这个张青遥这么好,陈晔霖死死握紧弋川的手腕,强行带她离开现场。 被野蛮地扔进车里,弋川这才发现车里坐着正在啜泣的童鸽。 善良的弋川一把抱住童鸽,安慰她:“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弋川……”童鸽哭倒在弋川的怀里,这时候有弋川在她身边,真好。 一路上沉默不语,女孩子们丝毫无暇注意到一脸阴沉的陈晔霖。 自己就像个天大的傻瓜,陈晔霖又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他把她们直接带回了自己的家。 “我们不是去医院吗?”天真的弋川一脸的惘然。 “下来,下来!”陈晔霖第一次如此粗暴呵斥着瑟瑟发抖的童鸽。 弋川挺身挡在了童鸽身前,张开双臂保护她:“陈晔霖,你又犯病了啊?你要对童鸽怎么样?” 早已丧失最后一零星的耐心,陈晔霖一把抓住弋川的手腕,直接把她拖了出来,然后丢在一边。 “出来。”陈晔霖近乎威胁的语气。 早已心慌意乱到六神无主的童鸽,哪里还有力气去争辩,她神情恍惚地跨出了车门。 童鸽刚从车里出来,脚步还没站稳,就一下子被陈晔霖死死抓住,直接拉进了别墅里。匆匆经过客厅,根本没有片刻的停歇,陈晔霖直接把童鸽往楼上带。 “陈晔霖,陈晔霖,你放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弋川看得出来陈晔霖不太对劲,从来没有这样愠怒过。 才没有功夫理旁边这个小丫头呢,陈晔霖一把将童鸽推进了自己的房间,并锁上门。 在门外,陈晔霖冷漠地跟弋川对视着,这张无瑕的脸,这副无辜的模样,陈晔霖放弃了跟弋川的僵持。 “你锁着她干什么?”弋川抓住陈晔霖的胳膊,闪动着灵眸。 陈晔霖强忍着耻辱感,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我的女人,我高兴怎样就怎样。” 没错,昨晚,弋川都看见了,她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逐渐松了手。 “你哭什么?”陈晔霖注意到弋川溢出眼眶的两行泪。 偷偷转脸抹去泪花,弋川嗫嚅着说:“童鸽是顶好顶好的姑娘,你不要对她那么凶。” 心软,陈晔霖竟然心软了,脾气再大,陈晔霖也无法再对一个孩子般心性的弋川粗声粗气。 “这是出什么事了?”方亭终于姗姗来迟,一脸不明所以。 不耐烦瞧了方亭一眼,陈晔霖努力压制着情绪:“照顾好弋川这丫头,我去一趟医院。” “晔霖,你是怎么了吗?为什么要去医院?”方亭担心起来。 “不是我,总之,你照顾好她们就行。”陈晔霖气急败坏地下了楼。 方亭仍然一脸茫然,嘴里絮絮叨叨着:“照……照顾……她……她们?可你把里面那个锁着呢……” 从前的百事通,方亭,如今有些为自己不可或缺的地位而担忧了,怎么自己离开了一阵子,好像错过了很多事。 “这……还是我以前认识的少爷……但,里面那个,真的是那个傲气凌然的童鸽?”方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接收到方亭朝自己投来的求知眼光,弋川就将事情的始末对方亭娓娓道来。 听完了,方亭满腹感慨却只道:“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只有少爷没有,童鸽也是可怜。” 从房间里面悠悠传来阵阵哭声,弋川也是心疼,她趴在门边,朝里面喊:“童鸽,他一定会没事的,你别哭了。” 听到弋川的声音,童鸽迅速爬到门边,声嘶力竭:“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害了青遥,也伤了陈晔霖的心……都是我……” “才不是,才不是呢,我若是男子,我也会爱上你……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弋川只会说真心话,不加一丝渲染。 那个清冷的女王已经死在了过去的镜花水月中,此时的童鸽已经失去了武装自己的必要,她失落地道出:“是我太自私,一心想要两全,想要达成家人的夙愿,又想着圆满了自己的爱情……我为什么要追出去啊,我不去追,青遥也不会为了救我而……最自私的就是我……青遥要是死了,怎么办……” 弋川已经找不到更多的语言来安慰她,她只是觉得,人类的感情好复杂,一点都不像姨娘故事里那样简单,为什么不是两情相悦那样简单的事。 在家里,弋川一直靠在门上守着童鸽;在医院里,陈晔霖跟顾濠一起盯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从未见过陈晔霖如此肃穆的模样,顾濠不知如何寻求心里疑问的解答,他时不时偷偷看陈晔霖两眼。 很长很长时间过去了,陈晔霖的耐心也被消磨光了,他没办法冲进去揍一顿里面的人,也没办法直接闯入那个世界一把揪回张青遥的魂。 “用尽一切办法,我要里面那个人活下去,这里交给你了。”陈晔霖郑重其事拍拍顾濠的肩膀。 目送陈晔霖离开,刚才那一番话是顾濠听过最可笑最无逻辑的话,却让顾濠反而知道里面那个人对陈晔霖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 第二十三章 我要你的心 临近傍晚时光,孙妍芝将亲手拼贴好的合同带到了陈晔霖的别墅。她虽不曾参与过童鸽跟张青遥的过去,但能感觉到它的重要性。 随着弋川的带领下,孙妍芝缓缓在陈晔霖的房门前驻足,也不确定是否该继续鼓励童鸽冲出枷锁。 陷入一片静寂,良久之后,孙妍芝才涩涩开口:“鸽……鸽子,你……你还好吗?” 房间里回荡着咚的一声,童鸽扑到了门上,使劲贴着门:“阿芝,你来了!” 孙妍芝颤抖着双手,努力将粘贴好的合同塞进门缝:“张青遥画展的赞助合同,我给拼好了。” 抽出合同,童鸽激动地把合同贴在心口,泪如雨下,闻者心疼。 孙妍芝跟弋川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提起:“它对你很重要,是吗?” 深呼吸,使劲抽了抽鼻子,童鸽才稳定住声线,徐徐道来:“我跟他是初恋,我也没想到他对我们的感情坚持了这么久。我们都是美术社的,不是同级,我从小的偶像是古希腊神话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青遥说我像她……小时候有一个梦想,就是把中西方文化的结合体现在美术作品上……” “所以,画展叫做《月神赋》,他是为你而做的是吗?你就是他的阿尔忒弥斯。”孙妍芝替童鸽深深感到心疼,红了眼眶。 睁大一双灵动眸子的弋川像是听了姨娘诵读的故事,这才是佳偶天成的一对,她不明白为什么童鸽跟张青遥会走到风雨飘摇的地步。 “好感人的故事——”弋川不禁发出感叹。 梦幻的童话始终是虚无缥缈的,现实是毁灭空中楼阁的一击雷霆。 陈晔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他已出现在跟前。 不愿放过一丝可能,孙妍芝卑躬屈膝苦苦哀求:“陈总,求您,放童鸽出来吧。” 此时此刻,就连陈晔霖自己都放不过自己,最不愿意听到别人求他放过童鸽。 目光如炬,陈晔霖凶狠瞪了一眼孙妍芝,故意放大声音:“童鸽,你要离开我吗?” 从里面幽幽传来虚弱无力的声音:“求求你,让我出去,我只想看看他,只要他活着就好。” 在自己面前开口第一句话仍然是关于张青遥的,陈晔霖怒火中烧。就在这时,陈晔霖的电话响了。 所有人屏气凝神,待陈晔霖接完电话,生怕刺激到这个不好得罪的主儿。 切断电话,陈晔霖停顿了三四秒,而后大声嚷嚷:“那个叫张青遥的小子暂时死不了,但仍处在危险期,可能要请美国那边的专家医生才能救他的小命。里面那个,你是要从这里离开吗?”陈晔霖用钥匙解开了门锁。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童鸽羸弱的声线徐徐而来:“不,不是,我不走。” “鸽子!”弋川难以理解,以为童鸽是疯了。 陈晔霖得意地阴笑着,呵斥着孙妍芝:“听见了?你还不快走!” 很讨厌陈晔霖这副欺凌人的模样,弋川满脸不解,却忍不住朝里面喊:“鸽子,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陈晔霖,你这个王八蛋,拆人姻缘如毁人一世,你才是第三者。”弋川正义凛然地抬头怒叱着陈晔霖。 弋川这一句,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从没有人敢如此毫不留情地斥责陈晔霖。 本来远远躲在一角的方亭突然间奋不顾身冲出来,把弋川搂到一边:“我的祖宗,你少说两句。” 嗤的一声冷笑,陈晔霖打开了房门,冷漠地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童鸽说:“要走吗?走啊,你自己说,不然他们说我王八蛋。” 慢悠悠迈出两步,童鸽蒙头散发、憔悴如林妹妹:“阿芝,你回去吧,替我照顾那个人……我……我……我是晔霖的女朋友,我要跟他在一起。”紧咬牙关,童鸽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都听见了啊,走吧。”陈晔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高兴,而是一种不屑的得意。 “为什么?鸽子!”弋川一点都不能理解,明明童鸽不久之前心里还满是张青遥的呀。 这时,方亭真是败给了弋川不合时宜的求知欲,他只能一把捂住弋川的嘴,对她耳语:“小姑奶奶,别说了。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人在钱面前没有真心。” 自己也无能为力的孙妍芝只好落下一行泪,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三五步一回眸,为自己的绵薄之力而怅惋。 待孙妍芝离开之后,陈晔霖指着童鸽不客气地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想日后再听到任何微词。” 童鸽知道陈晔霖的意思,努力振作精神,走到弋川面前温柔握起她双手:“弋川妹妹,你误会了,跟青遥那是年少的回忆,现在我爱的是你哥哥陈晔霖。张青遥为我做的一切让我很感动,但是,那都过去了。”童鸽强颜欢笑说完了,眼角的余光投向陈晔霖那不苟言笑的脸。 那么美好的童鸽,却总是让弋川看到她的左右矛盾。难道人类都是这样变幻莫测的吗?弋川朝方亭投以无辜的神情,心生一股无奈。 对方亭来说,过去的陈晔霖又变回来了,那个不允许全世界违逆他的陈晔霖。 经过这么一折腾,所有人都没了胃口,各怀心事。陈晔霖却还是让阿姨拿了点食物送进了他房间。 好不容易打开的光明大门,又被童鸽自己亲手关上,她踟蹰着挪动着细细的步子,忐忑不安地蹭回了房间。 “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陈晔霖依旧冷着一张脸。 不料想,童鸽噗通一声跪在了陈晔霖面前,脸上都是半干的泪痕:“只要你能救他,只要你能做到答应我父亲的事,我愿意嫁给你。” 这算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委身于自己吗?陈晔霖想想都觉得可笑:“当初对我不理不睬,现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如此卑微地跪在我面前,我是该嘲笑你呢,还是该嘲笑我自己?” 听到陈晔霖这样的话,童鸽惊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坐到陈晔霖的怀里,用纤瘦的双臂搂住他。 “别这样,你昨晚上对我那样主动,也是为了那个要死不活的张青遥演的吧。”陈晔霖目前充满了矛盾心态,把折磨都丢给了旁人。 童鸽并不能理解陈晔霖是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砍,有些觉得陈晔霖不可理喻,仿佛自己不论怎样都不对。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童鸽也快要疯了。 陈晔霖内心是有些嫉妒张青遥的,折磨童鸽是因为心底放不过自己。 “爱上我。”陈晔霖用力扶住体内那颗自尊心。 “啊?”童鸽感觉已经筋疲力竭了,她实在不知道陈晔霖到底要什么。 一般的花花公子费尽心思得到手就会厌弃,偏偏这个陈晔霖极尽变态,双手奉上的不要,非要互相折磨、纠缠不休。 可陈晔霖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不可理喻的,心里面一个人分量过于重了,对自己的信心就轻了。陈晔霖是真的爱上童鸽了,不是游戏,不是新鲜,不再是占有欲,而是贪婪地想要获得童鸽纯粹珍贵而唯一的爱。 幼时的遗憾,让陈晔霖不敢轻易放过自己珍爱的人,生怕自己来不及抓紧,那个人就永远离开他了。所以逐渐的,陈晔霖的爱近乎残忍变态,他多怕一松手,就是隔着奈何永恒的对望。 不管心里负累多沉重,刻板的生活总要继续,发条上的城市不管人情的温暖与寒冷。 一样的每天却总有不一样的惊天动地,一场车祸颠倒了几个人的生活,新的一天又迎来了铺天盖地的新闻。消息总是在有心人的关怀下不胫而走,几乎全国都知道了童鸽那罕见的花边新闻,童鸽跟陈晔霖的故事还让更多人有可作的大文章。 孙妍芝一早就被媒体朋友的电话打爆了,六神无主地全力投入童鸽的危机公关中。 这时候天成集团市场总监赵蕊正春风得意,向公司提出了趁热借话题度炒作市场活动的建议,心思游走的陈晔霖当然没有阻止,感觉有利可图的集团董事长陈建也随即淡忘了与花家的许诺。 步步为营,赵蕊一步步借东风,如今风生水起,陈建一高兴,还许了赵蕊股份,如今也混到了董事会级别。 离开天成之前陈建特意叮嘱了陈晔霖:“我现在不干涉你个人生活,你现在也长大了,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好自为之。” 临走之前,陈建特意绕道销售部,悄悄看了花容一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花容当然不例外也看到了新闻,自己千方百计进了陈晔霖公司,也还是慢了一步,不及童鸽直接进了陈晔霖家门。 “什么玉女掌门人……装得够深的,这么cheap,还直接跑去陈晔霖家同居了……”花容将手里的报纸揉得面目全非。 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从来就没有待见过演艺圈的人,更是无法理解他们表里不一的行为,花容虽然任性蛮不讲理,但事已至此,她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过分不讲理的行为。 “陈晔霖,我会让你后悔的。”花容在心里默默说。 第二十四章 判若两人 螺旋而上的阶梯,似是无尽却有规律,行走于它之上的人却终日寥寥无几。像这样高贵而典雅的shoppingmall,弥漫着浓郁的芳香,不知为谁屹立久远。 上等人的世界里,短促的午休时光都能变成精致到无可挑剔。Hermes门店旁边花团锦簇的甜品店内,高傲的公主正在跟闺蜜享受着纯正英式下午茶。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花容手中的杯子差点翻掉。 作为闺蜜,罗圣羽还是示意花容收敛神色:“我圈里的朋友跟我说的,童鸽的那个初恋男友现在还重伤在医院呢,只不过这消息被人买断了。” “这么说,一直是陈晔霖那个家伙一厢情愿咯。”花容心里还是不舒服。 罗圣羽写过太多的悲情故事了,她叹了一口气,小心摆放好茶杯,目光凝结在花容脸上:“陈晔霖就跟我哥以前一样……只希望不要像我哥的结局那样……容儿,相信我,你跟陈晔霖不合适。” 留意到花容神情的细微变化,罗圣羽趁着花容还没有勃然大怒时继续说道:“他跟童鸽也不合适,有些事,强求不来的。你们俩,是个性太相似,在一起只会火星撞地球。” 嘴角闪现故意的一抹轻笑,花容不以为然:“圣羽,别总当自己是个爱情专家,你只是一个小说家。你要真是爱情专家,你就应该很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连一场恋爱都没有勇气谈。” 经历过、见证过种种劫难,罗圣羽如今已经很淡然了,她没有生花容的气。 “也许你们会不一样吧,不要像我家那样。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做?你该不会也学着玩弄手段吧?”罗圣羽冷静的态度却令花容感觉心疼。 任性惯了的人,也有不忍伤害的朋友。花容覆上罗圣羽的手背,收起了她的嚣张:“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那些……我当然不会做那种卑劣的事,我只是想证明给陈晔霖看,我是最适合他的人。” 始终是最了解她的闺蜜,罗圣羽已经知道花容真实的想法了:“看来,我们容儿不再拒绝长大了,准备好变身了吗?” 午间时光一掠眼就消逝,临别前,花容还是毫无保留地宣泄:“陈晔霖这个笨蛋,只会花心思追女人,自己公司被搞得暗流涌动、乌烟瘴气都不知道,这样下去公司只会在有心人那蚂蚁搬家的动作中完蛋。” 注视着花容离去的背影,罗圣羽却会心一笑,继续端起金丝边的茶具:“小妞儿,玩够了,终于肯捡起魔杖了。” 明明她是镶金边的学霸,偏要当一个绣花枕头玩乐度日。罗圣羽是最乐于见到花容做回真正的自己,实现她该有的价值的。 中午出去了一趟的功夫,花容回到公司就发现了自己电脑被打开了,而且个别重要的客户资料不翼而飞了。 这一次,花容不想再容忍,亦不想再放过了。她径直出现到经理单城城面前,面露青色。“我有几个重要客户资料被删掉了。” Gary心中有鬼,表情错愕,愣言愣语:“哦……那个……你上午没有及时给我反馈,我转给了小经了……那个……” “你中午十一点五十六分吩咐上报反馈,十二点午休时间,现在是一点二十八分,请问四分钟时间,怎么变出报告,这几个恰好是重要客户,你是故意的吧!”花容狠狠将手里的文件夹摔在了Gary的桌子上。 经理恼羞成怒,也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小经就是比你积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关系,有关系就可以懒懒散散了吗!” 动静大了,同组的人也无法持续扮演一无所知了,经明凤赶紧跑来,舔着一张并不精美的脸,捏着那娃娃音:“老大,别别别,是我不好,要不,我把客户还给小容?” 也没给Gary护短的机会,花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陪着笑脸,道:“明凤哪,不,不用,这客户交给你好了,不能乱了规矩嘛。” 花容瞬息万变的态度,并没有能平息了燃起的火,Gary不愿意就此顺着台阶了却此事,而是骂骂咧咧地往陈晔霖房间冲去,说是要个公道。 事态扩大,公司里其他人都在翘首期待一场好戏的上演,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有人甚至真的从抽屉拿出珍藏已久的零食。 没人留意到花容嘴角边扬起的蔑笑,这是她必胜的信心。 所有人都在打赌花容被处理,以儆效尤。但实际上,事件的走线总是能让多数人大惊失色,Gary非但没有能让陈晔霖处理花容,反而自己灰溜溜从陈晔霖办公室里出来了。 耳畔还回荡着陈晔霖方才的斥责:“连一个销售小组都管理不好,还有脸跑来跟我扮委屈?我不要听到再有类似的事闹到我这儿了!” 陈晔霖自觉烦心事已经够多了,看在父亲,看在花家的面子,他只能故意有失偏颇。他不论对错,也不想知道事情始末,他只求稳定花容。 众人非议,似乎他们平日八卦里的那位有背景大人物昭然若揭了,不用再费心思去猜到底是弋川还是花容了。 这时,六组的张彤跟田子文正在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瞟向一组的花容。 每次公司里非议四起的时候,顾濠就会恰逢时宜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喝止这些叽叽喳喳的家伙。 林弋川向来不爱插嘴,跟着顾濠出来看一眼就准备回自己工作岗位去了,不料却被花容截住。 花容煞有介事地拉着弋川进了会议室,并锁上门。 “你还记得之前我记录客户信息的笔记本丢了那件事吗?”花容一脸正经。 弋川不由得也严肃地点头。 花容神情还是比较凝重认真:“我在监控里看到是Gary偷的。” 不由得随着花容瞪大了眼睛,弋川呢喃道:“是他?!他怎么会?那你干嘛不揭发他,我去告诉陈晔霖去。” 简直傻得可爱,花容满脸无奈地拽住了弋川:“别,我上次不说就是为了看看他到底暗地里还做些什么、搞什么鬼……公司的营运支出总是跟成交额差一大截……” “额,你说的,我不太懂哎。”弋川一头雾水。 花容好恨自己高估了弋川的智商,只能深入浅出:“额,我的意思是,我要找出公司里的老鼠屎,看看还有那些人。” “哦,明白了,”弋川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可是你跟我说是为什么?你该跟陈晔霖去说。” 花容再度使劲拽了一把:“你回来,先不用管陈晔霖,我告诉你是因为,关键时候你得帮我忙,再说你是方亭妹妹,也就算是陈晔霖妹妹,自己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容竟然把自己划定为自己人了,弋川简直有些不可置信。但花容没有追问童鸽跟陈晔霖那沸沸扬扬的新闻,弋川完全预料之外。 正当花容端着咖啡正要离去之际,弋川唯唯诺诺终于叫住了花容:“花,花容,你就不想问问童鸽跟……那个陈晔霖的事吗?” 这样的问题在花容看来是情理之中,她整理好微笑,而后惊艳地转身,展现出洋娃娃般的笑容:“书才刚翻开,走着瞧,我有自信我是最适合陈晔霖的人,但是,随缘吧。” 眼前的这个闪着七彩光芒的女孩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刁蛮大小姐花容吗?怎么就突然冠上了知性气质?弋川若不是掐了掐自己手指,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昨夜之后,陈晔霖的法式别墅里,没有人再禁锢童鸽,她仍可以自由活动,只不过被禁止离开宅子。 家里的工人都待童鸽如女主人般客气,而方亭则临危受命,忙着医院家里两头跑。 孙妍芝跑来看童鸽,一眼就看到站在花园中目光呆滞的童鸽。 “鸽子!”孙妍芝在跟佣人打过招呼后奔跑而来,“陈晔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日落的余晖洒在童鸽肩头,她从未如此温婉柔和过:“没有。对了,青遥怎么样了?” “昨夜好像又进行了手术,脑部积水好像已经解决了,对了,鸽子,你什么打算?一周后你本该进组,可是现在陈晔霖……你要怎么办?”孙妍芝最担心就是童鸽。 事到如今,童鸽好像已经无路可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你要为陈晔霖放弃事业吗?”孙妍芝追问。 轻微摆摆头,童鸽很平静:“不需要吧,如今,我会做平常人该做的选择,过平常人该过的人生。” 见孙妍芝不说话了,童鸽给了她一个轻浅的笑容:“我没想到陈晔霖那么喜欢我,有个那么爱我的男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吧。” 最后一抹霞光就快要隐去,细心的孙妍芝留意到童鸽眼尾的一丝不安,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童鸽神经反射性的松开了孙妍芝的手,整个人有些哆嗦。 就凭童鸽前后反复的状态,孙妍芝并不相信她还好,反而很是担忧。 一道车灯渐近,方亭先回来了。 童鸽战战兢兢地去迎接,目的只有一个:“他怎么样了?” 虽然跟童鸽没有太多的接触,但方亭对上童鸽眼神的瞬间,还是心软了:“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 话到嘴边,方亭却紧咬牙关,男人之间的承诺怎能轻易打破。 “不过什么?你快说呀!”孙妍芝怕童鸽心里负担更重,抢着问。 不直接说,但也可以温柔相待,方亭把心一横,对童鸽说:“他昏迷不醒,麻药还未褪尽时,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孙妍芝提起的心放下了,她松了一口气,却兴奋地抓起童鸽的双手:“他没事了,鸽子,我们走吧。” 就不应该多这么一句嘴,方亭充满了负罪感,感觉身后笼罩的阴霾更大了,脊背一股凉意。不祥的预感总是应验,就从来没见过好运降临。 被孙妍芝拉着走的童鸽,说巧不巧的正好被从车上匆忙下来的陈晔霖拦住。 “我的女朋友,你要跑去哪儿?” 第二十五章 如果我们在一起,能走多远 夕阳背后的影子被拉得狭长,童鸽刚刚迈出去的脚步碎碎收回,即便内心注满渴望,也始终忘不掉议定的承诺。 留意于童鸽眼中的恍然若失,陈晔霖是不高兴的,肆意潇洒惯了的贵公子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取悦不属意于自己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那么喜爱她,就是不如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在童鸽心里来得分量重。陈晔霖竟也露出疲态,不重不轻地牵着童鸽的手腕往屋里走。 秋季日落后能迅速冷却人心底的温度,人的灵魂也好像劈成了两个。作为伙伴,作为好友,孙妍芝多想伸手将童鸽带离漩涡,满腔胸臆终究只化成:“童,童鸽下周有通告——” 陈晔霖没有回头,却敏感地读懂孙妍芝的深意,语气低沉到不行:“下周她会进组。” 从小到大,陈晔霖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强烈的占有欲使他舍不得松开一点紧握住的双手。在乎,就会变得野蛮,就会变成放在心上的疼。 味道,淡如柠檬水里的薄荷叶,弋川嗅到了这样的味道。 他不是天生的性格缺陷,而是习惯不放过自己。弋川远远观望着陈晔霖背过去的身影。 “弋川,替我好好照顾鸽子。”孙妍芝唯有托付善良的弋川。 人类的世界,弋川总像是个旁观者,却又是至关重要的存在。纵使人类形态各异,稂莠不齐,至少弋川看出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她喜欢人类,因为她曾总被温柔相待。 “嗯,放心吧,陈晔霖不是个坏人。”敏锐的小狐狸拥有看穿心灵的天分。 经历过时代变迁的世界,哪儿还有人有绝对的自信去判定别人,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她了。 这座设计精美的法式别墅,过去人少是清冷,如今人多了,也还是冷清。它的主人没有热情,只有时而跃动的燥意,对旁的事物漠不关心造就了冷色的他。 一直关怀着弋川的方亭还在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逮住机会,他还是拉着弋川一探到底:“你怎么会断定晔霖是个好人?” 充满诧异的弋川,闪烁着水灵的眸子:“如果他真的是个坏人,就不会费尽心思救张青遥了。” “哦?你真的这么认为?是你想的太简单了吧。”方亭胸口闷闷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你难道不是他的好朋友吗?陈晔霖,脾气性格是不好,也很凶,但是……还是善良的。”弋川从未无视过任何人对她的好。 对弋川来说,陈晔霖也给予过自己关照,就算用霸道掩埋了,但他确实不止一次站出来维护弋川;方亭不在的日子,也是陈晔霖尽到了极其不明显的照顾义务。 方亭用笑容缓解了尴尬:“我还以为你喜欢上他了呢,吓我一跳。” 咯噔心头一沉,弋川阴郁了半张脸,她怎么会喜欢上人类呢,她是来寻找母亲的。 连日来,童鸽的胃口都不太好,晚餐吃得都很少,依旧草草结束上了楼。 不久之后,从楼上悠悠传来悦耳的歌声,这是他们其他人第一次听到童鸽歌唱。旋律宛转悠扬,方亭听得出童鸽唱的是一首古风歌曲《是你吗》。 单凭清丽悠扬的歌声,谁都不知道童鸽到底是开心了,还是不开心,似乎从来不会有人真正读懂童鸽的内心。 弋川又偷偷瞥了陈晔霖一眼,看见了陈晔霖脸上的微妙表情。 两个冷若冰霜的人用低温互相折磨了好久,难得陈晔霖耳边听见的不再是童鸽的嘤嘤泣泣。 跳动的音符总是能勾引人的魂,陈晔霖循着乐声,思绪像是回到了初见那天。 在那个由时尚杂志冠名举办的慈善晚会上,绚烂的聚光灯下,一袭白色拖尾长礼服的童鸽,献唱了一首老歌。陈晔霖忘不了五彩斑斓下童鸽唱那首歌的温柔眼神,更忘不了那首老歌在他心里的分量。 动情歌咏的童鸽,似乎并没有在意到房间里进来了人,也没有发现他已站在自己身后,直到转身刹那。 心里不再有局促不安的挂碍,童鸽恢复了常日里的理智,她看陈晔霖的眼光也显得平静。 “怎么,怎么唱歌了,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你唱歌了。”陈晔霖是典型的礼尚往来之人,别人只要给一分颜色,他定能还其五彩缤纷。 这几天,童鸽只是一直害怕张青遥会死,激情之下整个人都处于崩溃边缘。现在好了,她得知张青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心头的负累就卸下了,至于她自己,她早已经放弃了自我。 “谢谢你,多亏了你,张青遥没事了,我也必将履行我的承诺。”童鸽双波凝畔,动荡人心。 这幸福来得太快,陈晔霖震惊于童鸽对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 “童鸽?你真的能够忘掉张青遥?”作为一个男人,陈晔霖急需求证这一点。 焕然一新的童鸽含着涩涩的微笑摇头:“做不到,但我会努力尝试去忘掉。其实,我了解自己的个性,按照我的性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但我也能够努力去尝试。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而付出的,对吗。” “那要是一辈子你都没能爱上我呢?”陈晔霖感喟于童鸽的坦诚。 “终了也许就会变成亲情了吧。”窗外的月光刚好洒上童鸽的面颊。 为什么面对这样的童鸽,反而会动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晔霖?当初陈晔霖的胸有成竹,变成了如今的畏畏缩缩。 一步一怔地,童鸽慢慢悠悠地投入了陈晔霖的怀抱,声音轻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过去我抗拒过、慌乱过……那时我太主观了,我想好了,我不可以再那么自私。我不奢望你的爱能持续天长地久,我们就一步步地走吧。” 突然间,童鸽的通情达理却重重击打了陈晔霖的心。陈晔霖找不到对的方式去应对如此理性与独立的童鸽了。 “我喜欢上你,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慈善晚会上,你让我想要珍惜你。”发自肺腑的真心,陈晔霖难得变得温柔。 门外的弋川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微微一笑,心生感慨:果然他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 转过身,弋川心底袅袅冉起浅浅的涩,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头变得重重的。 我该去用心寻找母亲了,弋川失魂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楼梯拐角处的方亭又将这些看在眼底,但他也并没有选择去打扰,也独自回了客厅。 平日里,在天成集团混日子的时间,呆呆的弋川总是会心神游走,想着自己看见的人跟事,脑袋里就像播映电影一样。 要有多单纯的人,才会总是细细记着每一个别人对自己好的每一个瞬间。 近日来张彤跑行政部跑得勤快,总是会殷切地给弋川拿来些好吃的。面对美食,弋川也总是来者不拒。 终归这些都被顾濠看在眼底,这终于忍不住将弋川拉到一边。 “别跟那几个人太亲近,没好处。”顾濠找到机会就提点一下弋川。 “为什么啊?张彤对我挺好的。” 顾濠差点一时语塞,揉了揉弋川的脑袋,一声叹息:“留点心吧,那么油嘴滑舌的人,都不简单。” 弋川一脸茫然:“哦?是吗?” 可是弋川哪里管这些,没多久就抛之脑后了。她的世界,她的日子,总是像在长白山仙境那样简单。 公司里暗流涌动,私欲总是能驱使人做出一切不当手段,四组的经理Gary已经不止一次暗中把控公司资源了,就连自己组员的客户也私下里抢了好几回。花容一个人就碰到了几次,但即便她就此跟Gary大闹了三次,也还是稳稳当当地在公司待得踏实,不免让其他人纷纷好奇议论。 六组的张彤跟田子文先前已经舔着脸去试图跟花容交往好,但花容那骄傲的个性,心底比明镜还清楚怎么会面子上去跟他们友好。 花容平日里对别人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谁都不例外,自视甚高的人就不会让人有亲近的机会。 张彤跟田子文于是就开始百般讨好弋川了,以便满足他们自己八卦的心态。 趁着午餐时间,张彤约好跟弋川共进午餐,把弋川当做亲妹妹般对待。 “听他们说你是陈晔霖私人助理的妹妹?”张彤问她。 弋川呆呆地点点头:“恩。” “那个花容是不是认识陈晔霖?”张彤继续问。 “恩。”弋川直言不讳。 田子文也忍不住凑了过来,插嘴:“据说花容家背景不错啊!” 弋川几乎是吞下了一块土豆:“啊,恩。花容跟陈家是世交吧。” 忙活着聊了半天,弋川的饭还没有吃完,陈晔霖就鬼一样快的出现在她旁边。 “你跟顾濠跟我出去一趟,有点事。”陈晔霖擅自扔掉了弋川手里的筷子。 没吃饱,弋川顿生汹涌的委屈,嘤嘤道:“可是,我还没吃完……” “回头再吃。”陈晔霖拉着弋川就走,还不忘回头跟顾濠交接了一下眼神,于是,顾濠也跟着出来了。 迷茫地穿梭在偌大的停车场,弋川还在缅怀着咕咕叫的可怜肚子。 “我们去哪儿?”弋川嘟囔着。 陈晔霖终于认真地回复:“去医院,医院打来电话说张青遥不见了。” “什么?”弋川瞪大了双眼。 第二十六章 不负我 不负他 日头过半才刚刚结束手头工作的花容,目光不由自主随着陈晔霖弋川风机火燎地远去,手里的文件停在了半空中。 坐在花容后方的Gary留意到她的小表情,于是一副关怀备至地走来,扶上花容的肩膀,露出油光满面的谄笑:“别把心思放在别人那儿,做好自己的业绩才是第一位的,走,吃饭去。” 收敛起恶魔的尖角,花容使劲全力装出了一脸的天真可爱:“我约了人吃饭,谈一个经销商,下回再一起午餐。” 早已经知道这个Gary是个什么人,花容有多厌恶还要在他面前演戏扮乖,恨不得每天与他保持十万光年的距离。 目送花容离开,Gary随即又乘机逮住经过身边的顾濠:“又落单了,一起吃饭去。” 顾濠嘴角一扬,爽利答应:“走吧。那个Gary呀,花容那姑娘,让着点儿。” Gary迎上顾濠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心里有了七八分揣测。 对于顾濠来说,他才不在乎别人都是什么样的人,他只要公司里明面上的风平浪静。有的人,不该惹,也惹不起,斗也斗不过,扯破脸都不光彩。 南方秋后的阳光热情不减,被穿透车窗的日光烘得微醺,弋川扭头看了几眼目不斜视的陈晔霖,难得见他严肃认真的模样。 窥视的两眼刚好被敏锐的陈晔霖收进余光,他突然把脸转向弋川,语气没有起伏:“干嘛这样看我?” 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弋川赶紧端正坐好,猛地眨了眨被阳光晃晕的眼睛:“没,没什么……我……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对陈晔霖来说,弋川的言行不能用人的逻辑去拆解。 “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张青遥这么上心,明明他是……”弋川欲言又止,她已经学会了人的那一套,有些事了然又不能当面戳破,对自己没好处。 知无不言的弋川突然间谨言慎行,这让陈晔霖觉得有趣,他也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平静说道:“他是我的情敌是吗!” 见弋川没有吱声,陈晔霖瞬间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要赢,也该光明正大地赢,玩弄手段赢率会增加,但是赢面却小,因为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我不是个投机主义者。” 身边还是一阵寂静,陈晔霖终于再次看向弋川,观察着她的反应,却只看见一脸的漠然。 “你能说我听得懂的话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我不懂哎。”弋川像个渴望知识的孩子,已经很努力地去听讲,却依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拿她没办法,陈晔霖忍俊不禁,只好换了个方式:“你知道吗,我爷爷是个将军,拥有赫赫战功的将军。他获得的那些功勋奖章,不是靠投机取巧、规避敌人而得来的,我要的也该是公平而永恒的胜利。” 这还是当初遇到的那个陈晔霖吗?弋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你曾经迷恋天空中羽翅美丽的飞鸟,那么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把它抓住,可是当你发现把它豢养在金丝笼里之后,它的羽翼失去了光泽,它的声音已经喑哑,那么,它还是你最初喜爱的那只莺哥吗? 实际上在方亭告知陈晔霖这个消息之前,就是方亭当面放走了了张青遥,他妥协于张青遥的苦苦哀求。 一纸诊断书,宣告了一个艺术家生涯的结束,再勇敢的男人,也接受不来这个世界末日般的噩耗。张青遥痴痴呆呆地看着绑着绷带石膏的右手,当医生宣布了他右手肌腱神经永久性损伤之后,相当于告知他失去了全世界。 创作是他唯一的天赋才能,在也不能拿起画笔,张青遥不知道要如何去为自己的爱人添砖加瓦,建造属于他们的宫殿城堡。 “别担心,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方亭扶上张青遥的肩,满满的同情。 没有过度去疯狂纠结于自己的厄运,张青遥急促地抓住方亭的胳膊,求他帮忙:“我求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童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童鸽是为了你跟她家人才接受了陈晔霖的,可见你在她心中的分量,你真的可以不要她了吗?”方亭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突然懦弱地退缩。 欲哭无泪,男儿没有那么容易落泪,但张青遥真的心疼,万蚁噬心般的疼:“鸽子她不容易,她要扛起整个家的责任,她不是我一个人的鸽子,我本以为我可以为她创造一个好的未来。可现在,画展的事也要违约了,我的手这个样子,我给不了她光明的未来,可陈晔霖可以很轻松地给她一切。所以我求你,不要告诉童鸽我手的事,就当这场游戏我退出,让她恨我也好,我不能再成为她的拖累了。” 青筋爆出,张青遥用力阻止眼眶中动荡的泪,全被方亭看在眼里。有时候,人真的很渺小,蚍蜉撼大树,大都止步于眼前的巍峨,确实也是量力而行,而谁又敢自不量力毁人一生呢。 这个时代,多的是自私自利地索取,却少有全心全意地为别人好,好人大都下场孤单,因为他们都将最好的一面给了在意的人。 等陈晔霖跟弋川到达医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张青遥,即便调取了医院的监控,最终张青遥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监控范围之外。 大汗淋漓的穿着粗气之时,陈晔霖突然扑向刚赶来不久的方亭:“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的,这才手术完几天,一定有原因对不对?我让你一直守着他的,你一定知道原因。” “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方亭此刻急切想要摆脱陈晔霖的纠缠。 弋川见方亭被陈晔霖勒得紧,急忙上来劝阻:“陈晔霖,你下手轻点,你要勒死方亭吗?” “我是说原因,没人问他在哪儿。”陈晔霖眼神凌厉,头脑清晰。 见躲不过避不了,方亭深知陈晔霖的个性,只好和盘托出:“医生说他右手肌腱神经永久性受损,可能以后不能创作了,他不想给人知道,不想拖着童鸽。” “哪怕报警,也给我找到张青遥,我替他治好他的手。”陈晔霖一脸认真。 方亭实在是听话不下去了,他推开陈晔霖,就差哭天抢地了:“我的霖少,他不会接受的,没有男人会接受一个好像是卖掉自己女朋友换来的帮助。”陈晔霖头脑聪明,但情商是确实低到感人。 弋川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若说错,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有错,却又让整个生活天翻地覆地错了。 “我能找到张青遥,可,就像方亭说的,他一定很不想见到我们。”弋川再度低垂下头,万分沮丧。 方亭再次强调:“这事急不来,要从长计议。” “陈晔霖,你会瞒着鸽子吗?”弋川朝陈晔霖投以无辜的眼神。 对上弋川澄澈的皓目,陈晔霖缓和了语气:“告诉她实情,我不想瞒着她。” 我真心相待,也必然想获得真心。 他脾气霸道,但并不是蛮不讲理,弋川再次对陈晔霖改观,虽然不认同他之前急不可耐的追求行为,但也变得不再讨厌他。 无奈之下,陈晔霖只好甩手离开医院。 弋川却呆呆地看着大门口,心疼着一切意料之外的发生。 “晔霖总是这样,占有欲特别强,从来不知道责任这回事。”方亭恨恨而言。 “他说要治好张青遥的呀。”弋川并没有读取到方亭隐晦要表达的心思。 方亭不能抱怨,一开始就收不住:“一切意外难道不是由他而起的吗,他这叫擦屁股,不叫懂责任。”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说多了,也不能再多说了,也往外走去。 人类的世界里,他们说话含糊不清,留下了一大堆疑问要弋川自己去整理。不管了,弋川折腾了一天饿死了,她也小步快跑出去,跟上他们回家吃东西去。 回到家,陈晔霖就把任务全压在了弋川身上,自己吃完饭则一个人躲进了书房。谁说他就甘愿如此,倒不如私心来得自足。 早就在饭桌上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不等弋川在门口踟蹰更久才下得定决心,童鸽径自走到弋川的面前。 “我看你们几个一直憋着什么要跟我说的样子,说吧,没事,我承受得起。”童鸽越是平静,弋川就越担心。 可弋川哪里像人类会谨慎措辞、遮遮掩掩,已经憋了大半天了,她再也憋不住了:“张青遥偷偷离开了医院,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手坏了,一辈子可能不能画画了,他们说好像还有画展什么的要违约。” 果然是不加任何修饰的陈述,即便童鸽已经自认为准备好了,但还是感觉到一个晴天霹雳,有些眩晕。 “张青遥还拜托方亭不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他说他给不了你好的未来,也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他说你已经够苦的了。”弋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潸然泪下,童鸽自然流露,心隐隐作痛:“他在哪儿?” 弋川就是不愿看到童鸽哭泣的样子:“我不知道,但我能找到。”她可以循着味道追踪到任何人的。 “带我去找他。”童鸽的泪像天上的星星,晃得人心醉,惹得人心疼。 刚迈开腿,她们不偏不倚撞上上楼来的陈晔霖,两个人都有些退缩,却意外获得了陈晔霖的首肯。 第二十七章 人类都是口是心非的吗? 沉溺于自己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陈晔霖竟没有一丝好奇弋川要如何找到张青遥的所在,悲伤还未汇聚成汪洋,他能尝试着抑制自己的坏脾气,已经很难得了。 此情此景,方亭本想试图装作视而不见,却终究还是习惯性地走到陈晔霖身边,问:“你不陪她们去吗?” 听来戏谑,陈晔霖苦笑一声:“我去才不合适吧,何必把场面弄得那么尴尬。” “可这大晚上的,她们好歹是两个女孩子。”感怀到陈晔霖的顾虑,可方亭还是忍不住提醒。 光顾着考虑面子上的过不去了,陈晔霖差点忽略了这点,还没等方亭晃过神来,他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换做以前,处理这些杂乱无章的小事,陈晔霖都是喝令方亭去做的。想必真的很重要吧,不然陈晔霖又哪里会事必躬亲。 方亭满意地笑了,摇摇头,独自回了房。 天上的星跟地上的灯交相辉映,繁华的都市堪比天上的银河,美轮美奂的景色悄悄从人们眼底掠过。 弋川扶着胳膊将头耷在放下玻璃的车窗上,任由清风吹拂她额前几绺凌乱的发。 循着味道,她能追寻踪迹。 后座的童鸽却显得心事重重,一生曲折,也许她就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心过,聚光灯下的笑容,是一个自我修养良好的演员所故意呈现出来的。 初次相遇之后,自从陈晔霖开始追求童鸽,就没有再看到过童鸽的欢颜。 哪怕像弋川一样毫不忌讳地展露真性情,想哭就哭,想笑就像,也好。陈晔霖眼中的童鸽,是演员当久了,习惯性演下去了吗。 “到了到了,快到了。”弋川卯足了劲,使自己聚精会神。 陈晔霖不得不冷冷说:“我的小弋川,你这句话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们都已经在这儿兜了几十个圈子了,你到底认不认路啊?” 明明自己不是靠“认”,而是靠闻的,弋川又不能说出实情,确实就在这附近,兴许是时间隔得久了,扑鼻而来的味道太多了。 “快了快了,就是在这儿附近啊,具体到底在哪儿来着……”弋川喃喃自语,表情越来越窘迫。 突兀地回过神来,童鸽这才看清了所在,坐直身子扑到前排座椅后背,指示着陈晔霖:“这边右转,前面那栋大楼,青遥的工作室就在那儿。” 青遥……陈晔霖很介意童鸽口中的这个称谓,因为童鸽从未如此亲昵地这样称呼过自己。 太懂得察言观色了,这个圈子里扑腾久了,童鸽怎么会不变得小心翼翼。 “晔霖,大厦底下有停车场。”说完,童鸽吁了口气。 城市里明亮的夜,始终无法驱赶人心底的晦涩,有人受过伤,疤痕永远在。 傻妹妹,你看,才多久,他就爱上别人了……值得吗?报应,这就是报应,如今也到了他得不到别人的爱了……妹妹,你放心,他永远都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暗夜里,灵台前,烟丝袅袅,这算是诅咒吗? 人活在这世界上,二十年开始,都是苦行。 出了十八楼的电梯,陈晔霖却止步不前,还一把拽住了弋川,弋川差点脚底一个踉跄。 “我们就不进去了吧。”陈晔霖向来不喜欢这种尴尬,他不知道要用同情还是霸气去迎接。 童鸽轻轻地牵起了陈晔霖的手,领着他往里走:“没关系,你不用开口说什么。” 不经意的一个触碰,引起了陈晔霖心里不小的涟漪。 弋川看在眼里,一脸迷茫,只能木木讷讷地跟着往里走。 如同一场奇妙的旅行,豁然开朗的感觉,弋川像是跌进了一个兔子洞,被周围琳琅满目的美丽画作所吸引。 “这些画,好美啊!”弋川不禁感叹。 一心藏匿自己的人,很畏惧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张青遥如惊弓之鸟,满脸的哀怨。 “你们怎么来了?”张青遥又惊恐,又心慌。 几日不见,眼前的这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童鸽又不能将心疼摆在脸上:“青遥——” “我不想见你啊,你走,你们都走。”张青遥恨不得死,也不要用此刻的面目去面对心中的爱人。 见撼动不了童鸽,张青遥只好一把抓住陈晔霖的手,极尽哀求:“陈晔霖,你带她走,我祝福你们,你快带她走。” “你冷静一点,别这样。”陈晔霖平静地说。 心底的悲伤不断涌出,童鸽情急之下直接跪在了张青遥的面前:“你是为了救我才被车撞的,我欠你太多了。” 受再多伤痛都不怕,张青遥却偏偏怕极了童鸽流泪。他收起了不安的躁动,蹲下身含泪看着心爱的人。 “青遥,求你,接受治疗好吗……不管多大代价,我都会治好你的手。”童鸽心痛到快要碎裂。 张青遥含笑摇了摇头:“你不欠我什么,跟他在一起,是为了给你更好的人生,你不欠我什么,知道吗?” “可是画展的事,让我帮你,否则你就完了。”童鸽抖动着嘴唇。 她忍痛环顾了四周,除了早已完成好的画作,那些只完成了一部分的画作都被涂鸦了。只有她,知道张青遥心底的绝望。 “违约的费用,我帮你负责。”陈晔霖往前站了一步。 童鸽狠狠地摇头:“画展会如期举行。” “我不行。”张青遥崩溃地大吼,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还有我,你只需要把你的灵感说给我听,你只需要好好的接受治疗。”说完,童鸽朝陈晔霖投以乞求许可的表情。 陈晔霖点点头,他无法拒绝童鸽的任何要求。 可是,张青遥做不到啊,他哪里能安然无愧地接受这样的帮助。 “不要逼我,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很低贱,不要让我觉得好像是卖掉你来换取人生,好吗……” 世间有几个堂堂正正男儿郎能接受这样现实的侮辱,哪怕他人不嘲讽,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怕什么?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本来就是陈晔霖这个始作俑者害得,他为什么不能弥补,你接受补偿有什么不对?男子汉,有什么不能面对,做不成情人就连面都没法见了吗?”弋川忍不住冲过来训斥。 嚷嚷完,弋川又跳到旁边的角落,她只是一时间没忍住,还是害怕被呵斥,索性自己乖乖闪开。 终于,大家也都冷静下来,虽然场面尴尬,但是弋川的话确实有道理。 张青遥接受了,大家的心都安定了,弋川高兴得跳起来撞到了画布。 “弋川,你给我小心点儿,再撞坏了。”陈晔霖狠狠瞪了弋川一眼。 留意到身旁那副被毁坏的半成品,弋川不经意流露一个狡黠的笑容,而后面带微笑地走开。 离开画室,童鸽云淡风轻地走到陈晔霖身边,轻声细语:“我们结婚吧。” 太过突然,这让陈晔霖有些难以接受,他也是一个男人啊。 “怎么这么突然,是为了他吗?”再喜欢她,陈晔霖也不希望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才拥有她。 “否则对你不公平,童氏跟医疗费,都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这不是一笔小开销。”童鸽的风骨竟也让陈晔霖不敢小觑。 不单是童鸽,一旁的弋川也很期待着陈晔霖的答案。 忖度良久,陈晔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他拒绝:“不,童氏就当做合作,张青遥那部分,就像弋川说的,是我的救赎。” 童鸽停下脚步,不愿再走:“我需要一个可以安然接受你的钱的理由。” 不可救药地爱上她,难道不就是爱她的出淤泥而不染,爱她倾国倾城,爱她与众不同的风骨吗! “我也不是一个禽兽好吗,我不是那种乘虚而入的人。”陈晔霖也不想让自己看轻自己。 “为什么?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没有信心能让我爱上你?” 为什么非要咄咄逼人呢?真的会让人动摇!陈晔霖折返过来,将童鸽按在墙上:“那你可以像弋川那样,说实话吗?你爱我吗?” 童鸽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自从出事之后,陈晔霖并没有对自己怎样,反而做了那么多,她真的有被感动到。 “那你爱他吗?” 童鸽脑海里想起年少时跟张青遥深深的喜欢,可那到底是不是爱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喜欢张青遥对自己的珍爱与呵护。 兴许是潜移默化受了弋川的影响,陈晔霖不再把心思藏在心里:“童鸽,我喜欢你,是从一次慈善晚宴上开始,我喜欢你捐款致词时一尘不染的笑容,我喜欢你温柔耐心地哄小孩子。如果,跟我在一起,让你失去我喜欢的样子,那么,我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个。” 源于心底那情真意切的话,始终都是最动人的。再霸道的行径都不及一句真心话更能打动童鸽冷若冰霜的心。 “我不爱笑,是因为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理解,我跟命运抗争,是因为我心里有自以为是的期待,我期待着或许更完美的人生。青遥是我心里最初的美好,对你,我一开始是特别抗拒的,但是身边所有人都劝说我接受,自从事故那天开始,我有被你感动到。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就是那种玩玩而已的花花公子,我不想了解你,现在,我发现我还不够了解你,说爱还谈不上。”面对对方的坦诚,童鸽也终于开诚布公了一回。 谁都能痴迷于童鸽完美无缺的脸蛋,陈晔霖更是沉沦在童鸽首次倾诉的真心话里。 “结婚吧。”童鸽再次提起,她非要给自己一个理由,非要给获取跟付出划一个等号。 陈晔霖同意了。 角落里的弋川却满满的担忧,她丝毫闻不到幸福的味道,她也知道童鸽明明是深爱张青遥的,不明白怎么能瞬间磨灭呢! 人类总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第二十八章 伸向九尾狐的魔抓 他拿不出爱她的态度,她也再无爱他的理由,面对都成了千沟万壑,谁也没有精力去跟现实争斗。 弋川他们离开之后,张青遥才重新整顿好心情与面目,他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尊严。 心情重归平静之后,张青遥站了起来,无意中一个回头,诧异地发现那几幅被自己毁掉的半成品又恢复了原貌。他甚至怀疑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能够探寻到的记忆里,自己明明是涂鸦了这几幅画作的。 浪涛滚滚的长金发融合在火山赤色的岩石壁上,金丝红线的苏绣点缀在香肩半露的长裙上,精致的五官根本就是拓印童鸽的,她是他心中的阿比忒斯。 他哭了,他当着他未完成的油画流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因为童鸽马上要进组拍戏了,陈晔霖热度过后也不在执着于将童鸽绑在身边,而是亲自将童鸽送回了她自己的家。 那里有孙妍芝寸步不离的守候,童鸽笑了,孙妍芝哭了。 背过身去,陈晔霖抑制着翻滚雷动的心情,他多想要冲回去亲吻童鸽,他想知道童鸽的唇是否有温度。 然而陈晔霖克制得很好,他没有回头,她不是他的囚徒。 读不懂人心,弋川并没有好好地待在家里,她对人的不由衷感到不解,就更加想念她的母亲。 长夜漫漫,只属于她的温暖怀抱又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弋川独自徜徉来到繁华的都市中心,那条购物名品一条街,在弋川眼里却丝毫不存在任何意义。 “母亲——”弋川自从来到人间之后,第一回感到如此落寞。 国际化都市的夜,仍然是人声鼎沸的,擦肩而过那些络绎不绝的人们,都无法给思念母亲的弋川带来慰藉。 “林弋川?”独自游荡的弋川竟被花容遇上。 弋川呆呆地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花容,失魂落寞。 花容却四下里张望了一阵,好奇道:“就你自己?陈晔霖没陪着你?你怎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想母亲了……”弋川紧紧咬下嘴唇。 生在长在这座大城市的千金小姐又怎能去体贴初来乍到小人物的落寞。花容凌厉的外表下,始终藏着一颗女孩子的柔情,只不过从来不将它表达。 凭什么要心疼抢走自己东西的人?花容眼前一亮,扔掉了手里的购物袋,勾住了弋川的脖子。“走,喝酒去。” 除了罗圣羽,也没有人能忍受花容大小姐的架子,所以她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朋友。近来工作上还总受Gary跟经明凤那阳奉阴违的气,花容原本只能通过购物去缓解闷了一肚子的怨。 不经人事的小狐狸傻乎乎地跟着花容走了,她觉得花容带她玩就是愿意做她的好朋友了。 头一回来到如此喧闹的环境,本来弋川很不适应,但酒吧里光鲜昏暗,这于她倒也自在。 “这颜色好漂亮啊!”弋川从没想过酒可以这样五彩缤纷,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像山里最鲜红的果子。 花容嗤笑一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第一回来酒吧玩吧。小姐姐我今天心情好,我请你喝,随便喝,每样都尝一遍,怎样?” 兴奋当头闪过一丝理智,弋川慌张地摆摆手:“不行,我不可以喝酒的,会出大事的。” 弋川道行还浅,酒是母亲跟姨娘明令禁止她触碰的。 “哎呀,说是酒,你看这像酒吗?鸡尾酒酒精度数很低的,实际上就是果汁,还有葡萄酒,葡萄做的!”花容才不允许弋川违抗自己的意思。 半信半疑地尝试了一杯,弋川深深陷在那股甘甜清爽的口感中,这可比果子好吃多了、香多了。 互相欢快碰杯的时刻,花容情绪是很酣畅淋漓的。可酒过三巡之后,花容眼看着弋川在被劝下一杯龙舌兰之后显露醉意。 花容脸上越来越发潮热,可头脑里却越来越冷静。林弋川这傻乎乎的样子,凭什么陈晔霖会对她这么在意。 “好好喝哦!你也喝!”弋川举着酒杯一下子忘乎所以抱住了花容。 花容不闪不避,心底的不甘却越来越浓烈,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她怎么甘心输给这样一个傻姑娘。 好不容易扶着弋川让她端正坐好,花容再三叮嘱:“林弋川,你给我好好坐在这儿别动,我去一趟洗手间,啊!” 花容进去之后,弋川的醉态越来越明显了,但是,她还是按照花容嘱咐的,乖乖的趴在吧台上,不乱跑。 “哟,这么漂亮的小妞儿,就你一个人哪!”一个穿着流里流气的人注意到弋川。 他的朋友也起哄起来:“喝大了哎!喝这么多,心情不好啊,要不要哥哥们来照顾你呀!” 这一切,恰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花容看到,她本可以理直气壮地冲上前护着弋川赶走那帮小流氓的,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迟疑了片刻,花容选择了装作不经意似的偷偷拿走旁边自己的包包,瞥了一眼弋川,独自离开了。 本来就不是朋友,只不过一起放纵一下罢了,凭什么要去保护自己的敌人。花容极力在说服自己,让自己好心安理得一些。 神志不清的弋川果真被那两个小流氓驾着打算带走,却又被张彤跟田子文撞见了。 这不是林弋川嘛,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张彤对田子文使了个眼色。 “哎,你们谁啊,要把我朋友带去哪儿?”张彤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们。 见张彤打扮朋克又一副气势凛人的样子,两个混混一时间倒怂了几分。张彤继续朝着田子文使眼色。 “林弋川,我们的朋友,别想打她主意。”田子文一把抢回了弋川,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 张彤硬是不依不饶,直到把那两个混混驱赶出门外,再回来时,只见田子文傻愣愣地抱着林弋川在等自己。 “太晚了,我困了,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你自己搞定她吧,我不行了。”张彤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 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田子文抱着林弋川刚出酒吧门口,又被一个熟人撞见。 见田子文怀中的人是林弋川,顾濠仔细看了看,问:“她怎么了?”语气像是质问的样子。 “她,她喝多了,我,我正要……” 田子文支支吾吾话还未说完,顾濠就毫不客气地把弋川扯过来:“交给我吧,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可,可是……” “你送她?你知道弋川住哪儿吗?”顾濠未柔和半分语气。 田子文摇摇头。 顾濠一脸严肃:“我知道她住哪儿,我送她,你先回家吧。哦,对了,你没喝多吧。” 被顾濠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田子文再次恍恍惚惚地摇头。 “那也不用我送你回家了,自己路上当心点。”顾濠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弋川走向自己停车的位置。 顾濠一脸忧心忡忡地把弋川安置好在车上,正打算开车送她回家的时候,却被一道白光晃了眼。他定睛细看,差点吓走了魂。 透明的九尾若隐若现,深夜五人的街道上,这活泼调皮的九尾就越显得突兀。九尾上散落的白光像极了北极夜空中的星光,像是神迹一样,这背离世道的存在。 若不是顾濠心理素质高,否则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虽然从来没有科学以外的信仰,但顾濠并不抗拒怪力乱神的存在,至少由这一刻开始,再也不会不相信了。 冷静下来,顾濠赶忙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弋川的身上,仔细藏匿好尾巴的存在。 “母亲……母亲……”弋川婴儿般粉嫩的睡颜十分可爱。 果然不是一般的人,拥有一颗毫未沾染尘埃的心灵的,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人。 原来并不属于这个世俗,原来她来自一个纯真的年代。顾濠忍不住比平时多看了弋川几眼,没有世故的心,到底是纯洁可爱的。 心想着不能讲这般样子的弋川交回给陈晔霖,顾濠赶紧下车去便利店里买了几瓶冰饮,回到车子赶紧给弋川敷了敷。 最后给弋川喂食了点水之后,弋川的醉态终于有了缓解,尾巴也完全消失不见了。 终于,顾濠折腾到很晚,将弋川交还给陈晔霖,陈晔霖还惊诧于弋川的独自外出。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顾濠可以放心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后半夜,陈晔霖看着被自己安放在床上醉态朦胧的弋川,有些懊恼自己的疏忽。 幸亏被顾濠碰见,不然这个傻姑娘也许会出什么意外呢,陈晔霖轻轻替弋川关上房门。 扔下林弋川不管,花容心里总有一股失落感,一方面她真的很怕弋川遭遇到可怕的坏事,可另一方面,她又憎恨弋川的骤然出现。 自己的父母忙碌了一天早已进入了梦乡,一直苦守着等待自己回来的却是佣人朱嫂,花容早已习以为常了。 亏心之事难做,朱嫂看见花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甚是担心:“小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出事?出什么事?怎么会出事?我……我没事。”花容俨然一只惊弓之鸟。 第二十九章 林弋川,要自重自爱 从小看着花容长大的朱嫂怎会不了解小姐,但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目送花容回了房间,叹一口气摇摇头。 小姐,你还要任性到几时?朱嫂担忧着这孩子总有一天会吃亏,生活在这世上不是锦衣玉食就能安然一辈子,棒子老虎鸡,总有一个命里的克星。 隔日酒醒之后,弋川竟将所有事都遗忘干净,她丝毫不记得最后是什么人将她送回来,却只记得花容撇下自己独自离开。 早已在厅里等待许久的方亭终于得见弋川下楼,赶忙上前关怀:“弋川,你终于睡醒了,你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吗!好在顾濠撞见了你,把你送回来。” “啊?哦……我……没什么……就是一时没忍住。”清早弋川的头脑并没有很清楚。 听到弋川的话,刚用完早餐的陈晔霖一时间不知为何怒从中来,急速出现到弋川的面前。 “什么叫一时没忍住!一个女孩子,应该要知道自爱!”陈晔霖满口的责备语气。 不明所以的弋川一时间被唬喝住了,她并不理解为什么陈晔霖会这么生气。 “好了好了,弋川应该也后悔了,就别再凶她了。”方亭也实在有愧,毕竟自己最近心思没有放在弋川身上。 人可能真的会累吧,在乎的越多,精力无暇顾及,就会累。 “必须要她知道严重性,不然我们稍微再不留神,又没有正好遇见顾濠,那谁来保护她,毕竟她——”陈晔霖瞟向弋川,雪白的脸颊上晕着宿醉的粉红,他有些心慌。 剩下的半句话,陈晔霖生生吞回了独自,随即投向弋川的是狠狠的瞪视。 又没出什么事,凭什么自己要受到这种对待,弋川野性乍现,含着愠怒冲着陈晔霖:“谁需要你们保护,谁稀罕!” 本来嘛,一个小狐仙,要不是畏惧天神的发现,她本可以在人间作威作福。 好心被践踏,陈晔霖也是气不顺,推了一把弋川:“不识好歹的家伙,不稀罕也别死皮赖脸待在我家了,你走啊,谁稀罕管你。” 头有些沉,弋川脚底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怎么陈晔霖又开始这样对待自己了,弋川的心微凉。 方亭赶紧去扶弋川:“不要这样子嘛,明明是关心,怎么就又吵起来。”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人——”吼完,弋川敏捷地摆脱方亭,飞一般地冲出了陈晔霖家。 方亭叹了一口气,追了出去,任凭多努力却没有追寻到弋川的踪迹。 这世道,人心叵测,我只不过不希望有人在我眼前再受伤害。陈晔霖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情感的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也许纨绔,但不坏。 就要去杭州了,童鸽始终放心不下张青遥,她深知拿不起画笔对他是毁灭性伤害。 天气似乎有意配合她的心情,阴阴沉沉的,闷得让人透不过来气。 在孙妍芝的陪同之下,童鸽再次来到张青遥的画室。画室里垃圾丢得到处都是,地上散乱放着几十罐啤酒瓶,张青遥此刻就睡在垃圾堆里。 扒拉开废纸啤酒罐,童鸽头一回像个男子汉一样把张青遥拎起半坐,声音在颤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他没有醉,亦或许早就醒了:“我什么样子,又关你什么事?” “起来啊,你给我起来啊,画展我们一起来完成啊。手继续治疗啊,倾家荡产我都要治好你啊!”童鸽崩溃得声音嘶哑,泪眼婆娑。 他又不是在怪童鸽,他不想童鸽陷入自己的黑暗里。张青遥努力使自己不那么激动,扒开童鸽拎住自己衣领的手:“我的事跟你无关。” 因为这一句话,童鸽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她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梦想,它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梦想,我捡不起来的梦,你不可以放弃。右手不能画,可以用左手画,左手不能,还可以用嘴画……你难道忘了我们过去最喜欢的漫画了吗,Mars,带领人们冲出悲剧的黑暗英雄……你是我的战神……”童鸽哭得泣不成声,额前青筋爆出。 最荒诞的闹剧就是,明明想要假装演出冷漠,却丝毫不被人信服。张青遥希望童鸽有轻松而美好的未来,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推开她了,可为什么推不走她。 不忍童鸽一人痛苦,张青遥也泪如雨下,他翕动着张开嘴:“我注定是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小人物,但你光彩照人,你该是耀眼的神……不要再被我拖累了,我不想再成为你的痛苦之源,慢慢忘掉我吧,我相信陈晔霖会好好珍惜你的。” 啜泣着,但童鸽脸上的泪已经干涸,她多迷茫呀。“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要放弃自己,我们挣扎过努力过,就算败给了世俗,也不应该变成陌路啊。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能成眷属的人,现实本来就不如童话美好,但别禁止我爱你呀……” 生**漫的艺术家,不忍心在爱人心中蒙上尘。向来缄默的童鸽如今都能勇敢说出心中的爱字,张青遥心里的玫瑰开在地狱的烈焰中。 躲在门后的孙妍芝默默一个人落泪,她是陪了童鸽这一路走来的人,见证了童鸽不蔓不枝却在这行吃尽苦头的历练。 一上午都没见弋川的出现,顾濠对昨晚的事还有所担心,终于抽空去找了陈晔霖。 “弋川今天怎么没来?”一进来,顾濠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已经很烦心的陈晔霖自然没有好语气:“鬼知道,麻烦鬼。” 脑海中再度浮现昨晚那场九尾神迹,顾濠忍不住问:“林弋川真的是方亭的远房表妹吗?” 听到顾濠这么问,虽然诧异,但陈晔霖对顾濠还是没有隐瞒的:“不是,怎么了?” “她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该不会你跟她……”顾濠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陈晔霖心头一沉,什么关系,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一切都来得太荒诞。“没关系,捡来的麻烦鬼,看她没地方去,好心收留而已。” 放下心来,至少顾濠还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弋川再怎么也不像害人的狐狸精呀,分明昨晚差点受伤害的是她。 “晔霖,对弋川好点儿吧,要是我昨晚没遇见她,她兴许可能……反正公司里有几个人不怎么样……”顾濠欲言又止,他不方便说三道四。 顾濠没有去留意陈晔霖的脸色,临出门前,又多说了句:“弋川喝醉了一直在说母亲母亲。”点到为止,顾濠闭上了嘴,他心知如果弋川是狐狸,那她口中的母亲也一定是。 母亲?陈晔霖握笔的手停住不动了:这丫头是想妈妈了吗?当初说是找母亲,会不会是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的? 经过顾濠的提点,陈晔霖才意识到别人心中也有郁闷,自己也经历过跟家人闹矛盾而后搬出来住,恐怕弋川也有她自己的烦恼吧。 想起来还是有点担心的,陈晔霖拨通了方亭的手机问:“方亭,弋川有回家吗?” “我的霖少,我这都一直找到现在了,也没找到她……你早上干嘛赶她出去嘛,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方亭气喘吁吁一直不停在奔走。 没见林弋川,除了顾濠在担心,花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难不成林弋川真的出事了?花容有些害怕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看到陈晔霖步履匆匆从总经理室出来,并叫上顾濠,两人准备离开之时,花容心虚地凑上去。 “你们俩要去哪儿?”花容额前的刘海下频频生出冷汗。 “弋川不见了,去找她。”陈晔霖不经意脱口而出。 花容大惊失色:“她……真的出事了?” 这句话引起了陈晔霖的怀疑,他使劲抓住了花容的手腕,质问:“什么叫她真的出事了?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是故意丢下她的,我无意的,我心情不好,请她陪我喝酒……我也不知道那几个流氓会盯上她……”花容惊慌失措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果然还是自己错怪了弋川,陈晔霖恨不得吃了花容:“原来是你!回头再找你算账!”他憎恨自己错怪了弋川不自爱。 被两人撇下,花容心里的恐惧并非源自陈晔霖刚才的狠话,而是在为弋川的安危忧心。 这公司里的人,花容已经不指望谁了,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爸爸花煜风。 “喂?爸爸!快派人去找一个叫林弋川的女孩子,照片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实在不行就报警。”花容带着三分哭腔求助父亲。 花煜风听见电话里女儿的声音不对劲,也并未追问,就满口承应了下来。从小到大,花煜风对掌上明珠花容都是有求必应且不问因由的。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至情至善的小狐仙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陈晔霖很多,只是陈晔霖并没有发现,明明在那场相遇之前,陈晔霖还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整日花天酒地纨绔放荡的富家子,他哪里会在乎别人的生死。 第三十章 善良率真的你不是妖精 一只小狐仙游荡在外,或许茫然无助,但也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弋川还能怎么样呢,在这个陌生的人世,她所习惯的只有陈晔霖给她带来的一切人跟事了。 孤单的时候,就特别想念亲人,弋川想念姨娘汍青了,可是天大地大,姨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要如何去寻。那晚的事情,因为酒醉,弋川已经记不清楚了,她不知道人世间险恶的企图,她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着不沾染尘埃的美貌。 弋川她等不了一个月了,她此时此刻就想找到母亲,钻进母亲的怀抱。于是,就这样,弋川越想越伤心。 天大地大无处可去,弋川不知怎的,竟徘徊到张青遥的画室附近。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好奇,她上了楼。 画室里早已不见了童鸽的身影,只有张青遥一个人颓靡的模样。 他也想像童鸽说的那样,右手不能画,拿左手画,可若非岁月的积淀,一时间他也无法短时间内一蹴而就呀。 越是心急,就越显得无能为力,张青遥只能频频拿自己出气,折腾自己到体无完肤。 弋川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心怀不忍。单纯耿直的她一溜烟地冲了过去,抢夺下张青遥手里的啤酒罐。 “要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吗?振作起来啊,为了你自己,为了童鸽!”弋川瞪着铜铃般骨碌碌的眼睛。 从刘海的缝隙间瞥了一眼,张青遥痴痴傻傻地笑了:“是你啊,小丫头。” “起来把它们完成,快起来。”弋川耍赖地拖着张青遥的手臂。 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我做不到啊!张青遥红着眼眶仰着脑袋盯着弋川,完不成这些,他比任何人都痛。 “这只手,医生说,即便后期做完物理治疗,最高也只能恢复到七成,你知道这对于画家意味着什么吗?”面对的是弋川,张青遥倒容易倾诉一些。 弋川当然不明白,她有很多人间的事还没搞懂,恍惚地摇摇头。 张青遥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意味着我的人生完蛋了,童鸽还把她的梦加筑在我的残破不堪上……我也不想要她替我担心啊,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张青遥跟童鸽总是这样多舛,为什么张青遥跟童鸽总是这样痛苦?弋川所见证到的,就是全天下都好像很好,只有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好。 用一种同情的目光审视着张青遥,弋川徐徐说出:“手,好不了吗?” 张青遥一脸的释然,微微摇摇头。这世上,又有哪个人能跟科学所抗衡呢。 在弋川的视角里,童鸽跟张青遥都是很善良的好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的人都这么悲惨。 内心的不忍逐渐放大,弋川不由得抬起了手,指尖微微闪着白色荧光。 闪烁的荧光一点点变大,张青遥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自己醉酒看到的光晕。 突然间,一个身影煞过,汍青凶狠地抓住了弋川的抬起的手腕。 “姨娘?!” “你跟我出来!”汍青满脸的愠怒。 等到人迹罕至的顶楼,汍青狠狠甩开弋川的手,爱之深责之切。 “告诉你多少遍了,你不可以使用法力,何况是那样强大的法力。”汍青一直在暗中时刻关心着弋川。 弋川当然没有忘记:“可是,我不帮他,他们都会很可怜。” “天下可怜的人类多了去了,你能帮得了几个,要是你因此而受伤,谁来可怜你!”汍青不知道多在乎这个外甥女,雪狐一脉只剩她了。 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哪里会感同身受去理解汍青的警告,见她一副说不通的样子,汍青只好和盘托出。 “你的劫是你母亲逆天替你受的,在未满劫之时,你不可以使用法力暴露给天界,否则,你母亲为你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你知道吗!”汍青神色激动,眼波荡漾。 见弋川有了畏惧的神色,汍青才稍稍放缓了情绪,最后交代了弋川一句:“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不是妖,所以你注定要承受很多,隐忍很多。” 阻止了弋川去救助张青遥,但汍青知道,弋川是个过分有情有义的孩子,弋川所无法做的,身为姨娘的她也愿意为这孩子去做。 迷晕了张青遥,汍青挥一挥衣袖,青色的光芒覆盖住张青遥,一团鲜绿色的光吸附住张青遥的手臂。 这一切,弋川是看懂了的,她很感激姨娘为自己做的一切,虽然她也是为了别人。 再生术,对精灵来说损耗巨大,需要闭门修炼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弋川怀着感激之情望着汍青,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可她就是想要帮人。 临别之前,汍青冷着一张脸,语气不痛不痒:“我需要离开一阵子,你好自为之。” 一大堆人都外出寻找了,偏偏没有一个人找到弋川的,大伙儿几乎一整天都耗在找人上了。 汍青的只言片语却让弋川想了许多许多,自己是母亲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是妖呢?明明自己就是狐狸呀,自己有尾巴呀! 江边的风吹得弋川头发凌乱,却始终不及她心乱。 几乎就要跑遍全城的陈晔霖正忧愁着的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顾濠也走到了另一边发现了弋川。 陈晔霖冲着弋川奔跑过去,一手握住弋川的手腕:“这一整天的,你去哪儿了?” 被抓得生疼,弋川不解地看着他:“不是你要遗弃我的吗?明明是你把我赶出来的,现在来管我干嘛?” “走,跟我回家。”陈晔霖使劲拉了拉弋川。 弋川使起了小性子:“回家?我没有家。”有母亲的地方才是家,她现在无家可归。 “你现在开始无理取闹了对吗?好,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但是你自己也要检讨一下好吗,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喝那么多酒!”陈晔霖难得会检讨自己,但也忘不了再踩别人一脚。 心里面不舒服,酒确实可以暂时忘忧。“我心里面难受嘛,为什么要跟母亲一样管我喝不喝酒!”弋川大声嚷嚷着。 陈晔霖实在没办法很好地控制情绪,呵斥她道:“女孩子喝多了很容易被人捡尸的,你要出事了怎么办!” “捡尸”?很显然,弋川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一头雾水。 “现在这个社会,人们很喜欢趁机占漂亮女孩子便宜的。”陈晔霖斜视了弋川一眼。 弋川向来口直心快:“就像你对童鸽那样?” 一听到弋川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陈晔霖恨不得揍她一拳,怎么可以拿禽兽跟自己相提并论。“小心你的言辞。”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趁机占便宜,你不就是这么对童鸽的嘛。”弋川嘟囔着嘴。 当头一记棒喝,实际上弋川没有说错,想要占有的心情是一样的,陈晔霖也开始反思自己对童鸽的作为了,喜欢就那么想要占有吗?那又跟自己嘴里那些坏人物有何区别。 “好了,回家,这么晚了,你还能去哪儿。”这是陈晔霖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顾濠也没有想到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幕,这个公子哥居然会收敛自己尖锐的锋芒,他仿佛明白自己看透了一些东西。 不方便叨扰,顾濠默默转身,在他眼里,弋川虽然不是人类,但却是他心里面梦寐以求的单纯好女孩,想必没人会舍得让弋川沾染尘埃吧。 回到家后,陈晔霖才通知花容找到了弋川,花容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但陈晔霖却表示不想就此算了。 给弋川听见了,弋川横生阻止:“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人的印象已经够坏了,是我自己不好,本来母亲就禁止我喝酒的,我不能喝酒的。” 终于知道承认自己有错了,陈晔霖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知道反省就好,说好以后都不许再喝酒了啊!” 弋川不接话也不挪动脚步,而是抿着嘴垂着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这副俏皮样儿,陈晔霖都忍俊不禁:“怎么了,这副什么鬼样子。” 随后赶回来的方亭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说:“肯定一天没吃饭,饿了呗。喏,拿去。”方亭将手里的汉堡薯条递给弋川。 谁都比不上方亭心细,弋川立刻笑开了花,抢过袋子就钻进了餐厅。 臭小子,就知道惯着这个阴晴不定的死丫头。陈晔霖睥睨了方亭一眼。 但路过餐桌的时候,陈晔霖瞟了弋川一眼,倒觉得弋川吃东西的样子很是可爱。 留意到被注视,弋川拿起一只鸡腿对着陈晔霖:“要一起吃吗?” 还知道分享,这奇怪的丫头。 陈晔霖清了清嗓子,一脸冷漠:“不要,这种垃圾食品,还是少吃比较好。” 原以为弋川会再客气一下,没想到弋川理也不理陈晔霖了,自顾自吃得香甜。气得陈晔霖径自上了楼,肚子里咕噜咕噜的。 第三十一章 每个人心底的坚持 世间的女人,或者自私,或者愚蠢,但这个林弋川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陈晔霖还有不知女人心的一天。 微微入夜,花煜风结束了生意上的应酬回来,第一时间经过女儿身边,问候:“那个女孩子找到了,没出什么事吧?” 花容赫然回过神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父亲的眼眸:“幸好没事,幸好没事……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别说陈晔霖,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容儿,我不去追究你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我希望,我花煜风的女儿该顶天立地不输男儿。”花煜风把毕生希望都寄托在这个掌上明珠独生女身上,可再宠爱,也不想走到不辨是非溺爱的地步。 虽然说花容的自私任性是娇惯出来的,但毕竟有这么一个刚直伟岸的父亲,家庭素质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否则花容如今也不会这样自责。 “人总要吃一堑长一智,不怕犯错,犯错才好,才能改正身上的弊端。”花煜风将心爱的女儿搂在怀中,花了多少心思养育的洋娃娃般的人儿啊。 花太太经过客厅,看到这一情景,心里百感交集。她是乐于见到丈夫心疼女儿的,但只要一想到当年丈夫外遇的事,不免还是心存芥蒂。 女儿果然是父亲的软肋,幸好上天赐给我这个宝贝,不然何以挽救我的婚姻,花太太心情此起彼伏般波动。 白纸黑字的契约,不容反悔的条款,是逼迫人一直往前走不回头的刀刃。童鸽心怀对张青遥深深的担忧,飞往了另一座城市,去演绎别人的故事。 冰冷毫无生气的酒店里,童鸽慢慢悠悠地整理着带过来的日用品,心里却记挂着张青遥的画展该如何是好。 这时,孙妍芝敲开了房门,给童鸽送温暖来:“鸽子,这壶乌鸡当归汤,你趁热喝了吧。” 倏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童鸽心中漾起了波澜:“这么晚了,你还给我准备这个……你也辛苦了一路了,早点休息吧。阿芝,谢谢你。” 长到这么大,就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给自己煲过汤,童鸽当然感怀非常。 听了童鸽的话,孙妍芝在离开去睡觉之前,留下一句:“鸽子,我已经拜托人留意张青遥了,至少你能放心,张青遥不会出事的。” “恩。”童鸽展露笑颜,那么令人舒服的笑容。 夜深了,黢黑画室里的张青遥一觉醒来,醉意也全无,自觉有些不可思议,连日以来的日夜颠倒也从未有此刻如此清晰的思绪。 当他再一次揉清眼睛时,他却更加诧异了:原来倒在地上的画架都好端端的竖立在那里,地上散乱一地的啤酒罐也不见踪迹了,整个画室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这也太奇怪了。 还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从一开始就是幻觉? 张青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完成一半的狩猎女神的画作,开始想念着童鸽的一颦一笑,一挑目一蹙眉。 好像有什么人来过,好像有什么人训斥他把画画完,张青遥隐约有这么一种感觉。 不知不觉,他拿起了调色板上的画笔,骨子里始终带着男子汉的韧劲。 一笔一笔勾勒,一层一层叠加,张青遥用自己所能做的去描绘心中的爱。突然惊诧于自己不再抖动的右手,但他没法使自己停下来,如果这只是一场梦,也请让自己能在梦中完成许诺。 寂静的夜晚,有人难寐,有人孤寂,有人兴致所致,有人睡得香甜…… 有的人在梦境里筹划着自己心中的渴望,凭什么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 也许当初就不该抱着风卷残云的态度来天成,放着好好的花氏接班人不做,花容将父亲的话放在脑海中思虑了一宿,终于决定做出点决定了。 九点一刻不偏不倚,花容就直冲冲闯入了总经理办公室,她那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为在陈晔霖眼里已成平常。 “有什么事吗?这一大早的?”陈晔霖头都不抬。 花容依旧昂着高高的头,坚持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丢下弋川一个人在那么乱的地方,是我的错,虽然我并没有义务保护弋川,但我不应该仍由她被瘪三调戏,是我不够磊落。” 没想到花容一大早就来了个负荆请罪,陈晔霖有些意外,但其实他早就不打算对花容进行追究了,昨天那也只是气话罢了。 “一大早就为说这些?好了,那晚幸好顾濠碰见弋川了,把她送回来了,也没出什么事,你也不用耿耿于怀的。”陈晔霖实话实说。 “什么?弋川那晚就回去了?那昨天她怎么闹失踪?”花容一脸错愕。 陈晔霖直言不讳地坦白:“昨天啊,昨天她是跟我吵架,我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家门了——” 这确实是花容始料不及的,原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好你个陈晔霖,还害我担心自责了那么久……不过,算了,我确实做得不到位。我来也不仅仅是道歉,我是来辞职的。” 辞职?陈晔霖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要让你知道,经理Gary一直在偷偷卖公司的客户名单,据我暗中查访,他还在私下把控优质的经销商,对他们出售公司以外的供货商的产品,从中取得不菲回扣。这种人,还是小心点,对公司没好处,等日后出了问题就晚了。”花容这次也是铁了心的,不然不会做到这么清清楚楚拿到台面上说。 如果是今天以前的花容,陈晔霖没必要尽信她的话。可就在刚才,听了花容一番话之后,陈晔霖简直快要对花容刮目相看。 “为什么突然要辞职?弋川的事我并没有怪罪你,我也跟你道歉了。”陈晔霖瞪大双眼。 花容苦笑一下,双手撑在陈晔霖的办公桌上:“别装傻,你知道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来的天成。” 一时间,陈晔霖不知该如何应接,只能尴尬冷场。 “我输了,我输给弋川了。你始终不会喜欢上我,那我也不必再耗在这里。”一向不依不饶的花容也会认输了。 陈晔霖只能错愕,他也无法解释清楚一切,更无法给予花容任何可能。此刻的花容无疑让陈晔霖深感意外,但他没办法再说什么治愈的辞藻。 “可是……” “别傻了,我爸爸的事业还需要我呢,放心吧,离开之前我会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务的。”花容依旧高傲得像个天鹅。 她执意如此,他也不方便再做挽留,只不过陈晔霖对此时此刻眼前的花容感到完全陌生。 离开总经理室之前,花容悻悻说出:“你真的很爱林弋川吧——” 顿时愣住了,缓了好几秒种,陈晔霖才开口否认:“我女友是童鸽。” 花容转过身摇摇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到底我们都一样。 虽然花容决议要离开天成了,但陈晔霖最后还是给了花容绝对的权力,至少他明白花容是一心为天成集团着想的。 午后的办公区,Gary跟花容吵得不可开交,仗着职权强词夺理,却没有得来任何一人帮他。想到平日里自己还会时不时请大家下午茶做足了表面工程,Gary气得涨红了脸。 “花容,你不要太过分,为了私人原因故意抹黑我,你是不想混了吧!”Gary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行政部的顾濠早已了然内情,也便一直不予干涉,再凌厉的恶人总有他的天敌出现。 弋川想要上前劝架,却被经明凤拦阻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场景足足让其他组所有人当戏剧在欣赏,六组的张彤跟田子文看了大半场,而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任凭Gary装得多冤枉,花容的气势仍然居高不下:“单城城,你可能并不了解我,但我已经让人把你查了个底朝天,我告诉你,跟我斗,你下场会很惨。我要是你,现在就去人事部办手续。” 说完,花容大摇大摆地坐下,她正准备做一些善后的事。 Gary听了气得要动手揍花容,却被其他组的男人们拉走劝说,被带下楼抽烟去了。 看了一场大戏,所有身受其害的人都簇拥到花容身边,为花容刚才的义举竖起了大拇指。 “花容,你真的要离开天成了吗?”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张彤竟然知道花容要走的事。 平日里漠不关心,如今这般依依不舍倒让花容有些感触,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体验生活也够本了,没事,我只是选择回去帮家里的忙。” “啊?原来你不是一般人哪!”经明凤有些羡慕,虽然平日里耍尽了两面派,起码此时是由衷的感叹。 张彤朝着田子文瞟了一眼,心里面有些波澜,人当真生来就不平等。 换做他们当中任何一个,谁又敢如此潇洒地跟小领导阶层争论一番呢。 “你们也都回去工作吧,我再怎么也要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走呀。”花容难得显露出亲民的笑容。 大家也都散了,弋川是最后一个迈开脚步的。 “那个,弋川,”花容唯独叫住了弋川,“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那天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对不起。” 花容当然不喜欢林弋川,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情敌吧。 其实弋川并不明白为什么花容不喜欢自己,但她的性子总是淡漠一切:“没关系的。” 第二十二章 不经意的在意 日头西斜,工作没那么繁重的弋川正对着电脑发呆走神,张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下午茶,请你喝的。”张彤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弋川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张彤看出了弋川眼里的尴尬,于是说:“听说你最近心情挺不好的,子文说喝点甜的,心情会好,所以啦,开心一点儿。” 来自人间的暖意对弋川还是很受用的,她接过张彤手里的奶茶,嘴角含着笑意道谢。 “弋川,进来帮我一下。”顾濠刚刚从办公室房间迈出脚步,却又及时缩了回去。 “来了,”弋川匆忙又对张彤说,“先不跟你聊了,我要工作了,谢谢了。” 收到谢意的张彤也开心极了,回去做她并不喜欢的工作了。 接收到顾濠的眼神,弋川乖乖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等候着顾濠的吩咐。 哪里有什么工作要她来帮忙呀,顾濠环绕弋川一周,而后拿过她手里的奶茶,瞬间丢进了垃圾桶。 不等弋川怨怼时,顾濠赶紧说:“离他们远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是说他……他们?可,可是——”弋川不理解顾濠凭什么就如此判定。 “没什么可不可是的,你以为他们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吗。”顾濠原本沉稳的性子到弋川这里,就完全破灭了。 弋川当然不容易被说服,她力争道:“你不也对我很好吗,难道你也有企图?” 一时语塞,顾濠竟不知如何应对,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当然没有,照顾你,是因为跟陈晔霖是好朋友。你必须给我记住,留点心,那天晚上我碰到你时,他们两个正带你出酒吧呢。”顾濠只得坦白一些。 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怎会将人想得很坏,顾濠的话并不足以说服她。“要是他们跟你一样,是帮助我呢!” 思维的定势,顾濠心里清楚,要让弋川听话并不简单,别人他可能不完全能看得透,但顾濠至少知道自己是个君子。 傻丫头,我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哟!顾濠终究没有让弋川知道,怕她会慌,他只不过轻轻弹了她的脑门:“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要是再心情不好,就找我陪你,起码也能看着你保护你。” 他真像哥哥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展现喜怒哀乐,尽管他自己总是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弋川灿烂地笑着,使劲地点点头,可爱的鹅蛋脸白白嫩嫩,煞过一抹粉红。 没有爱恨情仇纠葛的日子就是这样索然无味,日复一日地去重复昨天的影像。俗世中,只有弋川一个人觉得事事都新奇,因为融入人世的时间还很短。 “走吧,回家了。”陈晔霖难得见一次弋川这么不守时。 有心在回避,弋川并不想现在就回去,只能支支吾吾说:“现在不要,你先自己回去,我还有事。”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陈晔霖自然不太想让弋川单独回去:“你又搞什么鬼?” “我约了朋友。” 弋川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倒是让陈晔霖有些难以接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这座城市竟也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哎哟,还有朋友了啊,什么人?是好人吗?”陈晔霖言语中的关切始终都成了嘲讽。 弋川当然不以为然:“我认识的坏人就你一个吧。” 要不是在公司,陈晔霖早就气得把弋川拎起来欺负一顿了,现在也只好压抑自己的脾气。“好吧,不过这次,记得把手机好好地带在身上,有什么事打给我。”陈晔霖想想还是不放心,亲自拿起弋川桌面上的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设置到第一个,而后又亲自将手机塞进了弋川的衣服口袋里。 “对了,别太晚回来,超过十点,我就锁门了啊!”陈晔霖又担心弋川身上没钱,塞给弋川一些钱,叮嘱:“直接打车回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陈晔霖变得这么在意自己了,连弋川都觉得很奇怪,明明前不久亲自将自己扫地出门过。 “我知道了。”言语中透着些许不耐烦,可是,弋川又怎么能告诉陈晔霖自己是想去探望张青遥呢。 张青遥可是陈晔霖的情敌,虽然这场战争陈晔霖赢了,却始终赢得不那么光彩,别人可都在屈就自己。 善良的人,会有缱绻星光照耀,只是有些人并没有意识到。 华灯初上时,弋川步履轻快地来到张青遥的画室门外,窗外透进来的灯光漂亮极了。 偷偷扒在门上朝里面探头望,弋川看到了张青遥系着围裙拿着调色盘正在一丝不苟地绘色,她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弋川背靠在门框上满脸的欣慰,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谁?谁在那里?”张青遥听见了响动。 “是我,张青遥。”弋川从门后钻出来,笑容满面。 不是陌生人,不是不乐于见到的人,张青遥放下了心头的戒备,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我是来替童鸽看看你画得怎么样了。”弋川一溜烟就跑到了张青遥跟前,被栩栩如生的化作迷得五迷三道。 有可信任的人可以倾诉,张青遥更舒坦了一些,他倾吐着心里面的疑惑:“我也奇怪了,我的手?我之前还以为是做梦呢,但是好像一夜之间,我的手就好了,有力气了,也不抖了。” 弋川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怎么能够透露,只能一直傻笑,看着张青遥振作起来,她比谁都高兴。 “老天爷都在眷顾你跟童鸽,加油!”弋川就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拥有用不完的青春向上的活力。 一提到童鸽,张青遥脸上的明亮就瞬间地晦暗下去,即便自己好起来了,也不代表他跟童鸽就可以有未来。现实,还有很多阻碍。 一只狐狸又怎能理解那些太多相爱不能相守的遗憾,传说故事总是编出来麻痹人心的。 结束了日复一日的拍摄,只有回到酒店,童鸽才能谨慎守护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好不好,他苦不苦,他累不累……她的心房里装着的,满满都只是他。 陈晔霖给她发的微信,她也不乐意去回,演了一天的戏,她不想要独属于自己的时间还要继续演戏。愤懑不安的情绪最后只化成童鸽手指间敲击出的三个字【我累了】。 从前躁动易怒的陈晔霖,隔着数百里,隔着屏幕,他的坏脾气也无法宣泄。等,那就再多等一天吧,等她什么时候没那么累了。 时间浪费得很轻易,转眼间时钟的指针就快要指向十,陈晔霖恍惚想起了林弋川。比起对自己终日冷若冰霜的童鸽,陈晔霖似乎更爱把控着变幻莫测的林弋川,他也只能管束着她了。 一个又一个连环夺命电话打过去,打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烦了,才终于被林弋川接听了。 “你打够了没啊,我都到门口了,所以才没接听你电话。”弋川举着电话,迎面朝着陈晔霖小跑过来。 就是单纯想要发脾气,陈晔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接个电话有这么费劲吗?需要你替我省电话费吗?就算你在我面前,我打给你,你也必须接!说十点就真踩着点回来啊,女孩子家家的,就不知道早点回家啊!” 莫名其妙受到一通指责,弋川整个人有些懵,口齿都不伶俐了:“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出事,你生什么气呀?”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讨厌的女孩似乎不那么讨厌了。陈晔霖猛地转过身,喘着粗气竭力去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陈晔霖?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弋川脱口而出这么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你白痴啊,我怎么会哭!”陈晔霖真是败给了弋川的愚蠢。 你们人类真奇怪,想笑时笑不畅快,难过时又皮笑肉不笑,想哭时又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弋川真的很不能理解人类如此禁锢自己心意的原因。 肚子不停地咕咕叫,弋川才不作丝毫掩饰:“我饿了……” “方亭给你留了饭菜,进来热热吃吧。”陈晔霖先一步往屋里走去。 奇妙的天地间,一物降一物,真的很有意思。方亭努力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怎么总是跨不出轮回的怪圈呢。 替弋川热好了饭菜,方亭一边摆好碗筷,一边说:“下回再晚上出去,要么叫我陪,要么叫霖少陪,现在这个社会,鱼龙混杂,太不安全了。” “怎么才一副碗筷,我又饿了,方亭,再拿一副来。”陈晔霖居然在餐桌上坐下了。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方亭怎么不懂陈晔霖。这些年孤僻惯了的一个人,如今也会害怕寂寞,是因为林弋川的出现吗! 第二十三章 收起你那泛滥的好心吧 有些事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质的变化,围困在堡垒中的人并不自知。 那个对人世没有戒心的林弋川,总养不成睡觉锁门的习惯,夜阑人静的时候,陈晔霖路过她房前,会忍不住驻足窥觑她的睡颜,偶尔想起从前她喜欢睡在床底下,该是多么缺乏安全感哪。 “母亲……”弋川总是在睡梦中惦念最重要的人。 每每听见,陈晔霖总是很不能理解:既然当初选择离家出走,又何必念念不忘,他们总是想禁锢你的人生设计你的人生,倒不如自己独自出来寻求自由。 一心一意难求,倒很容易触碰摧毁你的人,方亭独自静坐在不开灯的房间,心怀不甘。 “你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一大清早的办公室就响彻着张彤的埋怨。 性格深沉的田子文不喜欢如此张扬,只能鬼祟地示意张彤压抑声音:“别这么大声,我也不想啊,就几个朋友一起……我推不掉啊,想着说不定就能有合作机会啊。” “你,哎,倒是常说酒桌饭桌上成生意,谁也没听说过——”张彤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恨铁不成钢,话未说完,身边刚巧有人经过,随即收了声。 满面的愁容笼罩在那张光洁的脸上,一向生性懦弱的田子文没了半点主意。 始终还是张彤想法多,她像个爷们似的拍了拍胸脯:“算了,这事交给我吧,帮你搞定,你可长点心吧。” 被数落了一番,田子文只能灰溜溜地坐回座位,心却仍然无法安然,毕竟不是小事。 若无事件的推演,面目不会这么快悉数展现,叵测的私心,酿成了棋局。 生活得悠然自得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的心计,唯有烂账一堆的人才会永无下限。Gary察觉到张彤跟田子文的不同寻常,一整天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俩身上,却又苦于搞不清楚真相。 “哎,弋川,你今天吃什么呀,不然我们一起吃午餐吧。”张彤找到点机会就去跟弋川搭讪。 偏不凑巧陈晔霖路过,他瞪了一眼弋川,而后说:“今天跟我一起去吃披萨吧。”此时的陈晔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弋川吃东西的样子特别香,也能促进他的食欲。 巴结不到,就更别谈达到目的了。田子文有些急红眼了:“弋川不理咱们,怎么办呐。” “这个林弋川未必有那么多钱,再说了,就凭陈晔霖那花花公子性格也不见得会为了弋川付出多少,出了事还得罪了大老板,不合算。”张彤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当。 虽然急着需要钱,但因小失大才是最不可取的。 隐约明白了症结所在,Gary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张彤他们身边,小声提示:“要弄钱?找花容,这丫头来头可不小,跟我们大老板家渊源颇深呢。” “你偷听我们说话?!”张彤有些怒不可遏。 Gary急忙投以信任:“哎,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们想啊,花容那小丫头能把我搞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这礼拜就要离开公司了哎,她还不够有背景啊,也不想想为啥陈晔霖总是听她的。” 见着这俩人所知甚少,Gary又多嘴提了句:“花煜风花家跟陈家是世交。” 张彤听到这里,却似嘲讽说了他一句:“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还真让人恶心。” “彼此彼此。”Gary扬长而去,准备去财务部结佣金了,好聚好散也要拿足了自己的利益。 尽管二人拼了命讨好花容,但花容总不为所动,她的心思根本就没跟他们在一条直线上,就像一个空间里的异面直线。 “Gary都要走了,为什么你不留下?”张彤改变战略打起了感情牌。 花容怔了怔,悠悠回答:“我又不是为了Gary才辞职,他也配?”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田子文顺嘴问。 “要有什么打算吗?回去帮家里的忙呗。”花容卸下了大小姐的架子,知无不言。 这些张彤田子文心里面很清楚花容的底细了,确实是个肥美的鸭子。 不经意路过时的一瞥,就算还没有及时建立友谊,但听到花容要离开公司,林弋川心底燃起丝丝不舍,手中的水杯摇摇晃晃。 “哎,我说林弋川,你干嘛摆出那副死人脸的样子看着我?”花容留意到林弋川脸上毫无掩藏的忧郁。 事到如今也无法得到花容的善意相待,林弋川压抑着落寞,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逃跑。 为什么这么害怕我?我又没有对你怎样?花容忍不住都要嘲讽自己,可这就是我待人的态度啊。 作为旁观者,顾濠饶有兴致地看着弋川因为不相干的人离去而闷闷不乐,这跟她本身又有多少关联呢。 终于还是忍不住戳了戳弋川的额头,顾濠打趣她道:“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喜欢被她欺负呀?” 被逗弄也是一种亲密,少了习惯就变成了不习惯,弋川只是不习惯这种分离隔断。对自己好的童鸽走远了,对自己没那么好的花容也要从生活中隐去,弋川第一次感觉到孤单。 离别的时刻很快到来,花容偏偏不要弋川挂着一张惨兮兮的面目送别自己,她才不愿意承认是输,她只是回去属于自己的城堡,做自己的王。 本想着如往常一样回去,花容却不料想在停车场碰见了张彤跟田子文,闲来两句,竟然爽快地答应了去欢乐时光小聚片刻。 一回到家的弋川就飞快地奔向方亭,对每一天的晚餐都满怀期待。她对食物要求不高,却总是对每一样食物热情度不减。 对此,陈晔霖觉得可爱,又不愿意用表情去表达,佯装着睥睨的神情,从弋川身边经过,冷漠地坐下。 弋川不顾形象地徒手抓着烤鸡腿啃食着,而陈晔霖依旧从容地运用刀叉有条不紊地切割的食物,这种视觉冲击力也只有方亭能够切身体悟到。 突然间不断缭绕的尖锐铃声打破了这种看似不和谐的和谐,陈晔霖瞄了一眼发现是花容打来的,就没打算接。 “霖少,你就接一下吧。”方亭都被这不绝于耳的铃声吵烦了。 “不用管它。”陈晔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自己有条不紊的生活节奏。 陈晔霖的态度鲜明让方亭不敢造次,只得当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往往这时候,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弋川跳出来多管闲事。 “万一有急事呢。”弋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到了手机。 有人最讨厌别人的过多干涉,陈晔霖如野兽嘶吼般从牙缝中挤出:“放下。”他其实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还记得上次惹怒陈晔霖,自己的晚餐就没了,弋川便乖乖地交出了手机放回到陈晔霖面前。缩手的一刹那,亮了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条新消息:【救我】。 即刻捞起了刚撇下的手机,弋川将手机屏幕送入陈晔霖的视野范围,用担心的口吻重复强调那两个字。 早已经对花容花样百出的大胆作为习以为常了,陈晔霖自然不会当真以为花容出了什么事,他专注着享用着自己的菜肴。 “哼,我去。”林弋川拍案而起,顺手丢掉了啃了一半的鸡腿,冲门而出。 陈晔霖喃喃自语:“怎么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不嫌麻烦啊。” “霖少,你就让她一个人出去乱跑啊?”方亭冷不丁这么一提,正好点到了重点。 低头看自己手机还在躺在自己的面前,那林弋川要去哪里见义勇为,陈晔霖长叹一声,只能也跟着去了。 出门却早已不见了弋川的踪影,一下子丢了两个人,陈晔霖又茫然又无措,他只能先后拨通两人的电话,却又都没人接听。 花容的境遇,不方便接听电话,像一只困在网里的凤凰,怀抱一丝希望等待着可能出现来放她出困境的人。 你在哪里?陈晔霖灵机一动给花容发了条信息。 欢乐时光,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量了。 这一刻,陈晔霖总算相信了花容正身处险境当中。非常时刻陈晔霖也知道埋怨着自己这改不掉的自以为是。 救人心切。 不能让弋川涉险。 不知不觉,陈晔霖首先考虑到的竟成了弋川。 神赐的天赋,是属于狐狸独有的搜索技能,弋川以最快的速度没有走任何弯路就找到了花容最后气味消失的房间门口。 “花容,你在里面吗?”弋川全力拍打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 即便花容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弋川都能笃定地确认花容就在门的背后。 拍门拍得生疼,弋川也没有想过放弃,这双手还不能使用法术,弋川激情之下只能用单薄的身体去撞门。 “花容,花容!”弋川不顾疼痛呢喃着,“一下,就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话音刚落,弋川就连同门一起整个人弹进了房间。 第三十四章 小人当道 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错愕的情绪当中,田子文那双罪恶的双手也定格在了半空中。落难的天鹅洁羽凌乱,张着惊恐的忧郁眼神,诧异于适时降临的救世主是自己曾经极其讨厌的女孩。 “你要对花容做什么?”弋川终于明白为何顾濠总是要自己与这些人保留余地了,当真面目不代表真心。 隐晦丑陋的秘密被人目击,被人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激情当头的田子文恨不得冲过去狠狠扼住弋川的脖子,但他终究没有做出那样十恶不赦的事,天性的怯懦注定了他成不了大丈夫也成不了禽兽不如。 “我不是,不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弋川……求你别说出去——”田子文膝盖点地,卑微地央求着林弋川。 一个闷响,弋川被从外面赶回来的张彤用酒瓶子狠狠砸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你跪下干吗!女人你都摆平不了吗!”张彤的狠辣鲜少有女人比得上,她后悔帮了一手眼前这个懦夫。 双手被反绑斜倚着柜角的花容把眼睛睁得圆碌碌的,似有赤色的烈焰在燃烧:“你们别伤害林弋川。” 张彤嘴角现出鄙夷地嗤笑:自顾不暇还有心情管别人。 虽然有人下手狠辣,但弋川岂是轻易能击溃的,她支着有些晃动的脑袋,定了定精神,踉踉跄跄准备站起身。 运用法术可以轻松制服眼前这两个人,但弋川心里清楚不能再扰乱人间秩序了,除非命悬一线,她不该再让姨娘忧心忡忡。 不再高呼那种“快放开她”的废话,弋川只身摇摇晃晃朝着两个人走去,张彤上千阻止被弋川一个反手撂倒。 田子文见状,即刻对花容不管不顾,上千帮着张彤打算先制服了林弋川。 凭着法术可以获得轻而易举的胜利,但不用法力,弋川也拥有足够坚韧的意志,哪里是一丝半点皮肉伤痛能够喝退的。 张彤跟田子文有足够的力气,而弋川拥有无限潜力的意志力,只要她不想放手,她便可以死都紧握不放。 “摆平她,太麻烦了,快点。”张彤扔给田子文一把水果刀。 险恶之人最怕纠缠不休,这屡禁不止的麻烦。 高贵的天鹅花容失色:“你们不可以伤她半分,否则我保证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有人邪魅地笑了,十分瘆人:有你这个宝贝在手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捞不到。 纵使不能动用一分法力,也不能阻止弋川纯良的心意,她皱了皱眉,支撑起纤瘦的身子,双目像狼一样射出寒光。 阴险的那个喝令怯懦的那个:“快动手呀!” 田子文畏首畏尾,反而像这件事跟他没有切实联系,他像被胁迫的一样。 “你个没用的东西,别忘了你欠了多少赌债!你一条命都赔不起。”张彤含恨地训诫着他,恨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情不自禁地去偏帮他。 头上蒙上一层晕眩,鬼使神差的,田子文还是迫切想要填补自己的欲望,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才是首当其冲的。他紧张地捏着水果刀,一步一步地朝着弋川试探着前进。 “小心呀,林弋川!”花容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的弋川重燃了她的本性,手指如同张开的爪,踮着脚迂回在房间中,眼中的冷光越来越犀利。 不等张彤再厉声呼喝,田子文自己也想快点结束这种威胁,他突然间就握着刀子冲向了林弋川。 狡黠的目光集聚在田子文右手手腕上,弋川以比他还快的速度闪过去,令人猝不及防地嗜咬在田子文的手腕上。 田子文痛到喊了一嗓子,而后刀子也在指尖滑落。 “真是没用!”张彤一个箭步冲过去,利落地捡起了地上的刀子。 不容许给对方片刻的反应机会,张彤举起刀就要狠狠朝着弋川的后背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陈晔霖如同旋风一样刮过来。一个漂亮的旋踢,他踢掉了张彤举起的刀子。 目睹了陈晔霖的出现,田子文跟张彤就再也没有了负隅顽抗的打算,他们只能眼看着老板小心翼翼检查者弋川身上有可能受到的伤。 “你们两个哪来的胆子?这是要杀人吗?”陈晔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不不,不是的……”田子文声音越来越低,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弋川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花容身上,她给陈晔霖使了个眼色,陈晔霖就莫名其妙地听话乖乖走向花容,替花容松了被反绑的手。 几番一闹腾,这个小房子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那两个东西缩在了墙角,心想着用最愚蠢的方式躲过陈晔霖的依法追究,想着陈晔霖要是能忘了这茬就好了。 送了束缚的花容飞速奔到弋川的身边,关切询问:“你没事吧?” 这是花容第一次关心别人,却让弋川有些受宠若惊。 陈晔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带走了两个人,同时还不忘冰冷地丢下一句:“你们等着受惩罚吧。” 自觉最委屈的张彤扑通一下跪在了陈晔霖面前,阻挡了他们的去路:“boss,求求你,饶了我们这次吧,我也是为了帮朋友。” 缩在角落里的田子文也恍惚呢喃:“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人诱惑去赌钱,更不该想着借花容小姐弄钱……我一时鬼迷心窍了……” 他不作声还好,他只要一开口,花容就回忆起先前的屈辱。被这两个人以朋友的名义骗过来,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被胁迫勒索自己的父亲……生性谨慎的花容自然不甘让恶人如愿以偿,她死活没有透露父母的电话,手机里也从来不存亲人的电话。 激愤涌上心头,花容气势汹汹地走到了田子文面前,挥起狠狠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落在田子文的脸上:“卑鄙下流的东西!” 打完泄愤之后,花容又在大家注目的眼光下经过张彤的身侧,连扫都不愿意扫张彤一眼:“狗东西。” 恢复常态的花容,是弋川所望尘莫及的,她总是羡慕着她的潇洒。 还以为就此结束了,田子文跟张彤刚刚舒了一口气,却由因为楼下警车的鸣笛而风声鹤唳。 “我来之前就报了警了,犯了错就该承担,我不是菩萨,更不是救世主,没有权利赎你们的罪。”陈晔霖因对上他们惊愕的眼光而不耐烦地做了解释。 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孩离开,陈晔霖有一种当了英雄的优越感。 人不该随意干涉别人的事,干涉了就不能轻易走开。陈晔霖想尽方法耐着性子为花容做完了笔录,谁让弋川很有耐心地一字一句跟警察确认着真实的情形呢。 花容还没有来得及喜欢林弋川这个人,就欠了林弋川一个情,她自己有点百感交集。 不假思索的英勇无畏在冰冷性子的人看来是不自量力的。备过案之后,天色也已经很晚了,那两个狼狈为奸是被盛情留在了拘留所里,花容也被焦急赶到警局的父母接走了。 “好了,走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陈晔霖又多了一个对弋川的称呼,语气诙谐,但暗含讽刺。 陈晔霖嘴巴里的讽刺,是弋川永远都听不出来的,也永远不会当做一回事。 “我饿了……”弋川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 似乎先前的危机一刻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样,陈晔霖颇有意味地打量着弋川,就是觉得她说不出哪里怪。 “好吧,带你吃东西,要吃什么?”被依赖倒让陈晔霖滋生出一股虚荣心。 “烤肉,很多肉~”狐狸是杂食动物,但最爱终究是肉呀。 欣赏着面容姣好的可爱家伙幸福洋溢地享受着美食是一件赏心悦目又开胃的事,陈晔霖阴郁的人生似乎开始有了点阳光。 “花容一直对你不友好,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去帮她?” “没有为什么,好人不该被伤害,就是想要帮人。” “这种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以后就不要再去做了。” 倏地停下筷子,弋川一脸的鄙夷:“为什么?” 陈晔霖依旧冷酷:“这是个注定亏本的买卖。” “我又不是商人。”弋川自然而然地说出,却道出了一个残酷的社会现状:无商不奸。 一向为了赢不择手段的陈晔霖像是噎住了一样,自己的智慧倒显得不如这个傻姑娘。 第三十五章 早已被侵入的生活 活了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件,虽然家人都围坐在身边,但花容仍旧心有余悸,不为别的,就是感慨人真的可以千奇百怪、叵测难辨。 朱嫂佝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碗汤:“小姐,把这碗汤喝了,定定神。” 想来就气不顺畅,花煜风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恨恨言语:“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个人。” “好在容儿回家里公司了,以后可不许再任性了,就别再做那种体验社会体验生活的事了。”花太太心疼地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一刚一柔的呵护,让花容的内心没有过重的负担。“他们自有法律制裁,爸爸你就别再做什么了……我没事……这次幸好有林弋川。”花容只是纠结于人那太多的面目,太可怕。 既然女儿都这么说了,花煜风也就不再提了,只要花容看得开,他的心疼就会减少一些,毕竟还有法律在上。 漆黑的夜空里没有星星月亮的光芒,想必是天上的乌云笼罩住整个城市。只有城市寥寥无几的灯光,略显得有些单薄。 吃饱了的弋川显得很满足,扬起的嘴角,眯起的双眼,十足一个单纯孩子的模样。 这样的面目,是陈晔霖十几年都没有再见到过的。当年股灾之前,自己也是这样简单满足地生活,生活里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不知从何时起,一夕之间,陈晔霖看尽了狰狞的嘴脸、冷漠的眼神、绝望的背影,从此痴迷于金钱权利,他拥有,他就要把玩彻底。 此时此刻,弋川才恍然大悟:“陈晔霖谢谢你,你出现得那么及时,要不是你,我说不定……死定了。” 都怪你,缺的那点心眼都大过天了。陈晔霖无奈地摇摇头,一阵唏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弋川扬着头,满目星光。 既然她提起,陈晔霖就不得不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埋怨:“哼,上次不带手机,说了你,总算记得随身带手机了,就是不知道接电话,你到底能不能长点心眼!好在花容回了我一条信息,给我发了定位。” 一句简单的问话,变成了劈头盖脸的长篇大论,弋川痴痴傻傻地看着陈晔霖不断念叨自己,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听不懂的话、不想听的话,弋川就自动过滤了,她依旧走好自己的路,活泼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蹦蹦跳跳。 话怎么变这么多,连陈晔霖自己都感觉到莫名其妙,要不是口干舌燥,也许他还能细细密密地数落下去,似乎弋川有说不完的原罪。 “反正,我谢谢你,因为你,我还能活着。”弋川逮到机会就直白地说出,她的世界没有那么复杂,她的语言也无需过多修饰。 弋川的善良,是想让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也正因为被善意相待,她才会想要费尽心力去回馈这个天地。 少了点色彩的夜幕,却熄不灭他心中那点光亮。几只白色蜡烛的微光照耀下,张青遥灵感喷涌而出,舍不得停下手中的画笔,他恨不得立刻勾勒完心里面那个最美的轮廓。 作画的时间,张青遥像是闭关修炼的绝世高手,杜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也从不回复童鸽给他发的信息。他自知童鸽任何一条信息,都能成为他落笔的最大干扰,就索性看都不看手机一眼。 同在一片夜幕下的童鸽怀抱着手机,眼神飘忽不定,剧本却躺在远远的角落里,她多想知道张青遥在做什么呀! 演员最容易感同身受去想象,童鸽举起自己的右手,设想一下自己失去了它,会怎样……不过没多久童鸽就放弃了,因为太残忍太痛了,任何人都不会安然接受失去它吧。 童鸽抱着手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画着圈圈,终于决意给弋川打了个电话。“喂,弋川。” “童鸽!”弋川显得特别兴奋。 本来有求于人是难于启齿的,可童鸽不知怎的就对弋川脱口而出:“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去看看青遥?他不回我信息不接我电话,我担心他会想不开,我想知道他的手有没有好一点,有没有按时做复健……” “哦,对,鸽子我忘了告诉你了,张青遥的手好了,完全好了。”弋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得意了,毕竟是她的成就嘛。 童鸽喜上眉梢:“真的?!” “当然,我不会骗你,”弋川晃着脑袋才发现到身旁眼神阴郁的陈晔霖,“呃,那个陈……呃我哥哥在我旁边,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我太累了,明天还有一大早的戏,我先睡了,替我问他好。”说完,童鸽就挂断了电话,自己随即抱着手机傻呵呵地乐。 好像有关系,却又好像没有一丝联系,童鸽反复无常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抓挠着陈晔霖的心,试探着陈晔霖的底线。也幸亏童鸽在外地拍戏,若是在眼前,陈晔霖一定不依不饶。 收起手机,弋川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晔霖冷峻的脸,她怕陈晔霖会生童鸽的气。 偏偏这次,陈晔霖并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怒气,更没有提及对童鸽的询问。 虽然弋川对此心生疑窦,但她也不敢轻易去主动提起,衍生出旁枝末节的纠葛就不好了。 她又不是陈晔霖肚子里的虫子,哪里知道陈晔霖的心也会疲累。 对陈晔霖而言,童鸽是她想要抓住却始终不可企及的妄想,他也从不去认清童鸽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他们都是有着自己独自固执的人,他们各自的堡垒都太过坚固,坚固到不容许任何意外的侵犯。 人的一生中,能毫无索求的真心付出的,只有友情。 “容儿,你没事吧。”罗圣羽收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到花容的家,扑上去紧紧抱住她,身上穿着的还是睡衣。 心感安慰,花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卸下了她所谓的刚强:“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你能想象吗?这次是我最厌恶的人救了我……很讽刺,很戏谑吧……”花容面对眼前的这个小作家,也能直抒胸臆。 多年的好友,怕只有罗圣羽能一语道破:“你真的讨厌你说的那个林弋川吗?你为什么讨厌呢?” 手里捧起一杯冒着白色热气的奶茶,思绪就像袅袅白雾无规无律,花容找不出更好的解答:“因,因为她抢了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 一起长大的情谊不老,罗圣羽习惯了赤**脆地面对花容:“可你当真爱陈晔霖吗,在林弋川没出现之前,你就爱他吗!” 这是花容所面对过的最尖锐的问题了,确实,在林弋川出现之前,她对家族之间默许的联姻是万分抗拒的,她曾恨不得跟陈晔霖没有一丝半点的瓜葛,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 “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其实只是不甘心东西被抢走吧,就像对待自己的玩具一样。你并不是对陈晔霖有情,而是对东西归属的不满,你也并不是真的讨厌林弋川,你只是太过执着于坚定立场。”罗圣羽年纪不大,却总能切中要害,指出症结所在。 然而花容却找不到任何方式来驳回,相似的出身,相仿的年龄,又不得不承认,罗圣羽要比花容成熟稳重得多。 两个从学生时代就成为闺蜜挚友的女孩子相拥而眠,去回忆着青葱岁月的点滴,夜静谧而美妙。 花容个性张扬嚣张,却藏着单纯赤忱透明的心灵;罗圣羽纯净自然圣洁,内心却残忍落寞锋利。花容一直都不知道,罗圣羽有多羡慕着她的鲜明色彩,而罗圣羽自己却只有让自己的灵魂撕裂成两极。 流亡于这个尘世,不论任何背景,任谁都不容易,任谁都不轻松。心间的沉重,划不定的归属感,都让人们彷徨无措。 抽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陈晔霖对着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发呆,酒色如同静脉最深处的血液,沉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不是一个好人,可我也不该是一个心猿意马的人。陈晔霖一口气饮下杯中之物,懊恼,焦虑。 电视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他却努力尝试在心图上绘制出她的模样。屏幕上清晰了,心里的样子却模糊了;名义上贴近了,心里的距离更远了……即便如此,仍旧怀念那日的惊鸿一瞥,他以为他真的花心,却讶异于心底深处那执着的眷恋。 千篇一律的白天,背后却拥有每一个不一样的深夜,人们只有在夜晚才有功夫思索着自己的事。空旷的大街上,阴暗的角落里树影婆娑,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在拼命妄图挣开牢笼,乖巧文静的女孩儿,都会远远地避开没有光亮的地方。 她渴望光亮,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渴望家庭的温暖;她瞳仁中漆黑一片,就像层层将自己紧紧束缚的春蚕,从自缚开始,就已死亡,别拿人类擅自忖度的意义来歌咏她的悲哀。 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该如何找到你?女孩儿衣衫褴褛,失魂地坐在24小时银行的台阶上。 与此同时,弋川正享受着方亭特地准备的水果拼盘,大快朵颐。就连看着弋川吃,方亭都认为是一种享受,在能够疼爱她的日子好好疼爱,比什么都重要。 “少吃点,再吃成大胖子了。”陈晔霖戏弄似的抢夺下弋川手里的水蜜桃。 嘴巴被普通塞得满满的,弋川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还给我,水果才不会胖。” 陈晔霖故意地把桃子放在了弋川的头上,窃喜地摇头:“变成大胖子我可不养活你。” 第三十六章 要一个交代 经历了这辈子最不想经历的恐惧,花煜风原本不准花容再去天成完成最后的手续。终归是回家族企业,花煜风不在乎那套所谓的程序。 个性执拗的花容却没有听任父亲的话,她执意要回天成做最后的道别。 看来这孩子对晔霖是动了真心的呀!花煜风这样以为。 实际上,在花容心里放不下的,根本就不是陈晔霖。天成集团里还有那么一个人,成为花容心里最看重的。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花容就驱车出门,奔驰十几公里,就为了到她最喜欢的早餐店,买她认为最美味的法式糕点。 秋日清晨,早上第一缕阳光是那样的璀璨,耀眼却不刺眼,透过微红的树叶间隙轻洒地面,整个世界都变得亮晶晶的。 当弋川跟陈晔霖前后脚踏进公司的时候,花容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哪怕从前再不喜欢花容,但是知道花容遭遇了恐惧,陈晔霖还是有些心疼着这个小公主的。一步两步,陈晔霖踌躇不前,原地摩挲。 “林弋川,你过来。”花容竟然视若无睹地绕过陈晔霖,径自将弋川拉了过来,并将她带到了公司的茶水间。 暗自措辞了半天的陈晔霖,都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了,什么叫自作多情,恐怕这就是了。 弋川乖乖端坐着,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看着花容。看着花容从纸袋子里拿出了很多很多好吃的西点,还有花容最喜欢的绿奶茶。 “快吃呀,这家店是最出名的,师傅是法国来的,拿过国际美食大赛金奖的,快吃呀,还是你吃过早餐了?我不管,你必须要尝尝。”花容的自我还真是名不虚传。 终于得见花容弯弯的月牙眼,弋川整个心都放下来了,她笑得恬静:“看上去好好吃呀!” 花容将一块梳乎厘又往弋川那边推了推:“快吃吧,这是我让师傅现做的,它可不在早点餐牌里。” 不知是人间的食物太多样太美味,还是弋川太容易知足太容易拥有幸福感,不论谁都特别愿意欣赏她吃东西的样子,都会不知不觉微微嘴角上扬。 再不说点什么,花容都觉得自己是变态了,于是打开了话匣:“林弋川,那个,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 弋川塞满蛋糕那鼓鼓囊囊的嘴突然停住了,面露凄然地凝视着花容,努力去理解花容语气里的含义。 “怎么了?不好吃吗?”花容见弋川突然间不动了,有点紧张。 匆匆抹去嘴边的淡奶,弋川好不容易张开了嘴:“虽然你看上去讨厌我,但你是好人,你的心很干净,张彤跟田子文是坏人,他们的心眼很脏。” 脑海中回想起昨晚罗圣羽的话,花容赶紧抢着说:“不,我不讨厌你,你是我的朋友。”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弋川说(你是我的朋友),对弋川来说,何其重要,差一点她就要热泪盈眶了。 有些生物很容易感动,很容易留情,很容易在心底铭记一辈子。有的人太利落,太干脆,太雷厉风行,自认为该做的、要做的就会及时去做。 收拾完最后那点东西,花容潇洒转身,离开了天成,却留下一双落寞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她的影子,直到花容进了电梯。 “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弋川直到现在都有点不可置信,那个有点凶、总喜欢直呼她全名的人。 故意性地无意经过,见弋川一副失魂落寞的样子,陈晔霖慢悠悠说出:“花容她没欺负你吧?” “才没有呢,我们是好朋友!”弋川这样回答的时候是多么的自豪,头扬得高高的。 不太理解女生的世界,陈晔霖迅速转换话题:“你也真能吃,早餐没少吃,又把花容买来的食物全吃光了,你肚子不撑吗?” “不撑哪!”弋川很自然地摇摇头。 啧啧啧,顾濠这回真是无意间撞到两人的闲聊的,弋川一见到顾濠就一溜烟钻回了行政部去了。 顾濠故意等路过的张宋如消失在他们视野,才开口调侃陈晔霖:“以前都是那些狂蜂浪蝶围着你,我怎么觉得你快变成一个浪蝶了,围着这小丫头团团转。” “胡说八道些什么!”陈晔霖白了顾濠一眼。 自己怎么会喜欢弋川呢,顶多是觉得她可爱,心里面深爱的始终都是童鸽才是,陈晔霖这样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每当被质疑动摇的时刻,陈晔霖就会主动去联系远在外地的童鸽,以此多给自己一些信心。可是,童鸽常常态度冷淡,跟陈晔霖的通话总是借口太累草草了断。 曾经那样喜欢的人,曾经那样付出的人,陈晔霖自认为几千万几千万地扔进童家,算是付出很多了。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即便这样,也无法打动童鸽。 一想到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童扬还在每时每刻无不想着如何利用自己的人脉网络,陈晔霖就特别不甘心。 “弋川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宠物,童鸽才是我的女朋友!”陈晔霖时刻念叨着。 那股子不甘心却愈来愈强烈,陈晔霖抑制不住自己,冲到了弋川面前,质问她:“童鸽爱的人是张青遥,是不是?” 心头咯噔一下,五味杂陈,弋川木讷地不知所措。 弋川不会说谎,亦不会委婉言辞,只能一言不发。陈晔霖每次发飙,片刻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猛然间转身,陈晔霖走开了,他也知道不应该跟弋川发这个脾气,可是,他又能怎样呢。 再也抑制不住了,心里头太多的疑问,陈晔霖再也无法放任不管下去,他始终做不到自欺欺人。 没有跟任何人交代,陈晔霖直奔到车库,一气呵成地驱动车子,消失在大楼的摄像头里。 爱一个人如果没有真正摆对位置,倒头来是为难自己还是压根就不值得呢? 十月十号的画展举办在即,重新找回自信的张青遥已经将画作完成得七七八八了。为圆满了年少时光,也为了填补缺憾,张青遥有源源不断的灵感,仿佛时间都不够挥洒。 窗台上的可乐瓶子在斜阳下摇摇晃晃,张青遥来来回回作画,时不时地总会与它们擦身而过。红色跟金色的颜料总是用得很快,张青遥将再也挤不出的颜料管扔在了垃圾桶里,皱了皱眉:又该买颜料了。 转头之间,有个人不打招呼就出现在张青遥身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人不容易被画布吸引,因为他根本看不懂。 “是你?”张青遥经历生死之劫但却不至于失忆,他清楚明白眼前突兀出现的人是抢走他挚爱的那个。 踟蹰良久,陈晔霖才开了口:“最近童鸽有没有找你?” 他是在借我试探童鸽吗?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张青遥第一反应始终在替童鸽着想。 “没有,她没有跟我联系,我跟她没有瓜葛了。”张青遥摆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你们过去是怎么认识的?”陈晔霖心怀的不止是醋意,更多是想知道童鸽最难忘的过去。 心头一沉,张青遥不知陈晔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更加不知道如何筹措出最安全的辞藻。 “你来我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张青遥双目如炬,虽没有陈晔霖的势力,但总有自己的傲气。 日落西山,陈晔霖不在,司机家里有急事也先走了,弋川目送司机离开后,独自徜徉在傍着杨树的人行小道上。 悠然的步伐轻巧曼妙,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慢停在了弋川的脚边。 车窗摇下,弋川看清了车里人的长相,展露了笑靥。 “上车,我送你回去。”顾濠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绅士般的书卷味。 满是油画味的高层画室里,两个寂寞的男人正在余阳下喝着铁罐可乐。 “这么说,你们是在中学时认识的了,有着共同的梦想——”陈晔霖垂着眉头摇了摇脑袋,普通却又不平凡的青葱岁月是他错过的。 张青遥怀抱疑虑的态度看了看陈晔霖,悠悠说出:“都过去了,那只是我们的一段少年往事。” 左思右想,张青遥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童鸽这些年不容易,请你好好爱护她,她性子固执,有时候多忍耐一下,她喜欢安静,如果有不开心让她自己安静一下,自然就好了。” 差点就在车上舒服得睡着了,弋川因为车子颠簸了一下,瞬间醒了。“到了吗?” “还没有,累了就睡一会儿吧。”顾濠转头看了弋川一眼。 时间慢了下来,弋川才想起了自己的事,她小心偷瞄了顾濠两眼,终究还是下了决心:“有些人如果捕捉狐狸,抓到会送去哪里?” “黑市或者动物园吧。”说完顾濠才赫然想起那晚,他曾亲眼见过弋川的九尾。 弋川紧追着问:“送到黑市会怎么样?动物园又会怎么样?” 倒吸了一口气,顾濠这次犹豫了一两秒,思索完全才说:“会进行买卖,然后让人观赏。怎么,你的宠物狐狸不见了?” 狐狸?宠物?怎么狐狸也能作为人类的宠物的吗?既然顾濠这么说了,弋川就顺着说了下去:“恩,一只雪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找到她。” “好,别急,我帮你去打听。”顾濠毫不犹豫地承诺下来,也掩盖了很多的事,关于弋川的事。 第三十七章 当真看得清自己?莫以顺风顺水的 也曾经不讲理过,也曾经霸道过,可陈晔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小子,在灵魂深处,他也有柔情一处。 绿茵葱葱的年代,他还是个小娃娃,爷爷曾抱他在怀中,给他念着《论语》,教过他“一日三省吾身”。 记忆穿插,光影穿梭,走过的一路,却成为了这个俗世的笑话。 我喜欢童鸽,却不如张青遥那样了解她……这真的是爱吗?陈晔霖有一瞬间发觉自己很失败,除去光鲜的外衣,还有太多不完美的内在。 亦步亦趋,她踏着破旧的鞋子来到幼时居住的老房子,可眼下早已物是人非。透过亮着灯的落地窗,秀丽的女孩眼睁睁瞩望着里面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对她来说又是何其残忍。 一场人祸,将周潇潇彻底打入地狱,盈着泪望向隔壁,那是她晔霖哥哥长大的地方,里面还住着疼爱自己的陈伯伯袁伯母。 再遥望一眼,也还是忍泪扭头离开,周潇潇多希望从十三岁时开始,一切从未改变过,不变就不会失去。 爱情不等同于做生意,不能用价值价格的天平衡量值不值得,但要一个生意人承认投资失败,又谈何容易。 理智要陈晔霖释怀,可陈晔霖却始终纠结于一个答案,一个童鸽亲口说出的答案。他便不辞舟车劳顿,连夜驱车前往杭州。 “到了。”顾濠停稳了车子,开了车锁,“回去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找雪狐的事就交给我。” 是顾濠太容易相信人还是太单纯,弋川自己都惊讶于顾濠对自己的承诺。可是顾濠虽然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但确实又一直环绕左右帮助着自己,弋川不是感觉不到。 该对他敞开心扉吧,弋川咧开嘴角,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的雪狐眼睛是蓝色的。” 多可爱的精灵哪,越是深入接触,顾濠就越是欣赏这个不属于人间的小妖精。 妖魔鬼怪本应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现如今最像妖魔的反而是人类,顾濠摸了摸弋川的头发,以做道别。 目送顾濠驱车离开,弋川才准备进院门,正当她摸上门把的时候,感觉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遇见过人心叵测,弋川树立起生来就灵敏的感应,锁定方位,她一眨眼出现在那个偷窥者的面前。 不给对方一丝反应的机会,弋川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你是谁?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周潇潇……我不是小偷,我只是,只是来看晔霖哥哥一眼……你是?你是晔霖哥哥的谁?”周潇潇有一双细细长长的月牙眼,不算绝色,却清纯可爱。 弋川立即卸下戒备,上下打量了周潇潇一阵:“你认识陈晔霖?我……我是方亭的表妹,你怎么……这么脏?” 方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不堪,周潇潇自觉没有脸面见到陈晔霖,转身就要拼命逃离。 “哎?不要走。”弋川敏捷地抓住了周潇潇。 之前,人们都是对自己避之不及,可如今还有人拉扯着自己以作挽留,周潇潇不禁潸然泪下,突然间抱住了弋川。 这让弋川想到了当初与母亲失散的时候,莫不是遇到了莫大的难处,又怎会如此悲伤绝望。 相顾无言,仿佛一见如故,弋川执意牵起周潇潇的手,收留无处可去的她。 开了三个小时的车,陈晔霖毫无预告地径自来到童鸽下榻的酒店楼下。早在路途中,陈晔霖就已经让张宋如为自己查到了童鸽在浙江的一切明细。 既定的方位没有亮起任何一盏灯,陈晔霖静静地坐在车里等待,脑子里充斥着自己不具名的执拗。 夜幕愈来愈显得黢黑,倘若没有城市的灯光,伸手也难见五指。弋川丝毫不嫌弃周潇潇身上的脏污,温柔地牵着周潇潇的手领她进门。 “霖少,你们终于——”听到电子锁上锁声音的方亭疾步来到院中迎接,却瞬间站住,一动不动。 方亭当然认得眼前脏兮兮的姑娘,他对过往有着深切的惦念:“潇潇?你……是潇潇?” 惊天巨变也没能让周潇潇示弱,却在重见故人的那一瞬间潸然泪下。世事变化无常,却总能压垮有情之人。 弋川清楚地看见周潇潇满眼的怅惘,她也不自觉握紧了周潇潇纤弱的手。 “你怎么弄成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跟你家人搬去北京很久了,就你一个人回来吗?”方亭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三人围坐下来,手捧一杯冒着白雾的热茶,谁又敢轻易解开伤疤。 过了许久之后,周潇潇才娓娓道来,声音哽咽。 跟陈晔霖是青梅竹马,周潇潇一直都是陈晔霖的邻家小妹妹,在周潇潇十三岁的时候,陈晔霖离开家独立生活,她的生活少了一个仰慕的邻家大哥哥。没过多久,十四岁周潇潇因为父亲生意的因素,举家迁往北京。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的家没了,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了……”周潇潇瞳孔的颜色渐渐暗淡了下去,“保姆阿姨的儿子欠了赌债,她为了帮儿子偷我家的钱,被爸爸发现制止,就跟她儿子一起把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杀死了……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为什么只有我不在,我该跟他们一起死掉……” 这种报纸上网络媒体上的新闻事件,没有人会料想过跟自己的生活如此接近,方亭跟弋川都感到愕然。 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才刚刚步入大学校园,她要怎么面对这残酷至极的一切。 天空依旧乌黑厚重,陈晔霖的眼皮越来越沉,毕竟二百公里的舟车劳顿,中途他都没有休息过。 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童鸽缥缈的身影映入陈晔霖眼帘。泛着绯红的面颊,脚下软绵无力,童鸽满脸地恍惚蔑视,神色中透着淡淡的哀伤。 “好了,我们到了,你们可以走了。”孙妍芝板着脸下起了逐客令。 众人曲意逢迎、反复客套,脚步却始终不肯离开哪怕一小步,当中有工作人员、投资方跟公司宣传。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疾风般掠过,陈晔霖护在了童鸽面前,一只手搂着她,替他们送别大家。 “谢谢大家对我女朋友的照顾,很晚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陈晔霖用力维持着自己彬彬有礼的样子。 待人烟散尽后,童鸽终于找回了点自在的感觉,仰起头笑得前俯后仰。“我最讨厌这种应酬了,谁不知道他们那点龌龊的心思……幸好有你出现!” 此时陈晔霖多怕童鸽脱口而出的名字是张青遥呀! “陈晔霖,你怎么那么神奇!”童鸽看样子不胜酒力,身上没有多少酒精味,可整个人已经俨然另一个样子。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童鸽一头栽进陈晔霖的臂弯,嘴中呢喃:“这些人好假,比我演戏还假……还以为我看不出那点苟且……嘿嘿嘿哈哈哈呵呵呵……” 到底给多少层束缚包裹住她的本心,陈晔霖莫名地感觉到心疼,平日里生人勿近的童鸽在醉意中才笑出声音。 “你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吧……你不喜欢这样繁杂的世界……你那么在意张青遥,是因为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吧?”陈晔霖内心仍然在做激烈的挣扎。 不管怎样,陈晔霖还是拦腰抱起童鸽,小心护送她到酒店房间,孙妍芝紧随在侧。 语毕,周潇潇被心中的愤懑哽咽住了,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父母的财产还被无良的小叔抢夺干净,如今的周潇潇,不仅成为了孤儿,还落得一无所有、衣衫褴褛。 弋川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身无长物的凡人女孩是怎样跋涉千里回到家乡的。 眼看午夜过半,始终没有等到陈晔霖的影子,方亭便安顿周潇潇休息。 这头弋川怀着一腔柔情地照顾着身心受创的周潇潇,而在几百公里之外,陈晔霖守着带着七分醉意熟睡的童鸽。 他开始为她而感到心疼,却不如冷不丁想到弋川时那样快乐。 第三十八章 萌动的心 消失的九尾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若不是浅打窗台的音律便丝毫不会让人察觉到。宿醉的人很容易在睡梦中惊醒,也许童鸽并没有喝得很醉。 惊坐起身,童鸽满目惊慌地打量着守在她身边的陈晔霖,朝趴在自己床边熟睡的孙妍芝投以怨恨的眼神。 他睡眠也轻浅,揉开惺忪的眼看着梦中惊觉的童鸽。 “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没想到看到你喝多了。”陈晔霖很自觉地道出,却从未能在童鸽眼里捕捉些许爱意。 童鸽柔和了眼神,只简单应了句:“哦。” 她对他始终没有自在的笑容,总是让他看到一颗拒他于千里的心,不像弋川,爱哭爱笑,每一个表情都很灿烂。 该死,怎么又想到弋川,陈晔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童鸽冷若冰霜,又总是欲言又止,陈晔霖确也知道她是善良的。 “就真的放不下张青遥吗?那么爱?”陈晔霖是好奇的,他总是不懂昔日女神那奇怪的思路。 是有念念难忘,但是……“不是非他不可,但你一定不是!”童鸽犹疑良久才下了狠心。 “为什么?”陈晔霖无法去理解,自己都可以让步到如此,却仍无法俘获她芳心。身份、地位、长相,陈晔霖不觉得哪一样不够优秀。 童鸽缓缓侧过身,说道:“因为你是我家人最希望攀附的人。” 莫名生起一丝心疼,陈晔霖坐过去轻拍着童鸽的肩膀:不同的颜色,却有一样的执拗。 他心疼用冰冷高傲包裹脆弱不堪的她:“我们还可以成为好朋友吗?” 童鸽听到,诧异地瞪大双眼,感到非常意外。 窗外的细雨停在了这一秒,陈晔霖只是恍悟自己的爱很幼稚。“让自己松一点,会比较自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让我这个朋友知道,有我在,还有弋川。” 人,禁不起别人一丁点儿的伟大,童鸽顿时湿了眼眶,她突然感觉陈晔霖一点都不令人讨厌。 好朋友,是个多温暖又安全的词啊。童鸽把头耷在陈晔霖的肩膀,诉说着:“我是个被亲情出卖的人,像个商品一样,我的人生、我的理想,甚至我的爱情都可牺牲,反抗是不孝,只能接受,不像人一样活着……我不愿意对你曲意逢迎,因为我不想在你面前演戏,不想在我的生活里演戏,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这番话,令陈晔霖对童鸽刮目相看,而他也终于明白了童鸽的真心,她的真实碎裂得让他心疼。 这晚,陈晔霖没有留宿,他在车里坐到将近天亮才驱车离开。 早上八点的时候,他已经端坐在餐桌上准备开饭了,着实吓了方亭一跳。 “方亭哥哥,我来帮你吧。”银铃般的声音顺着楼梯而来。 弋川毫不客气地迅速坐下等开饭,相比之下周潇潇更为乖巧懂事。 “潇潇?”陈晔霖一眼就认出过去的青梅竹马。 看到陈晔霖,周潇潇情不自禁想起过去,竟没能忍住眼泪,呜咽着说:“晔霖哥哥……晔霖哥哥……” 弋川眼睁睁看着周潇潇扑进陈晔霖的怀里,一脸的呆愣。 “不是跟家里迁居到北京了吗?” 陈晔霖话音未落,方亭就抢着掐了陈晔霖一把,避免勾起周潇潇的伤心事。 “方亭你干什么——”陈晔霖话没说完,弋川就抓了一片面包狠狠塞进了他嘴里。 见弋川绷直的表情,陈晔霖忍不住上手蹂躏她的脸蛋,口齿不清地发音:“谁借你的胆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留意到周潇潇不知所措的模样,方亭正想着将陈晔霖拉进厨房说点什么。 “我全家都死了,被人杀了,什么都没有了……”周潇潇已经再也哭不出眼泪了,说得多了倒也接受了这残忍的现实。 陈晔霖霎时停住了欺负弋川的动作,朝周潇潇投以怜悯的目光,在他眼里,潇潇仍旧是当年那个小不点儿。 收拾起自己面前的盘子,周潇潇努力使自己变得坦然:“没事,我没事……” 陈晔霖示意方亭拦阻了周潇潇的动作,声音低柔:“先住这里,调理心情,书还是要继续念下去的,就当休学一年,我再帮你办转学。” 虽说觉得卑微,但周潇潇还是很感动,一脉相承的最后那位亲人也不及眼前这个童年的大哥哥。 “你要是放弃念书,就会像她一样笨。”陈晔霖指着弋川的脑袋这样说。 弋川自然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说:“哪有,我认的字可比你多多了!” 那是自然,除了不太了解现代科学,弋川经历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金文……她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一个时代。 喋喋不休地斗嘴,只有弋川能在陈晔霖面前放肆无形,方亭饶有兴趣地看在眼里,唯有周潇潇失望地偷望了弋川两眼。 粉啄玉砌的脸蛋,灵动的明眸藏着一汪清泉,如若一笑,能明媚整个人心。周潇潇低垂下头来,自己也只能称得上清秀,却不及林弋川的十分之一。 就连陈晔霖都没有细心发觉,弋川比起初入人间那时,脸上多了几分靓丽,脸颊上的粉红最适合点缀在她没心没肺的笑靥上。 掐指一算,弋川瞬间收起了笑容,双目空洞,丢下所有人独自奔跑出去。 周潇潇刚想跟上去表示关怀时,陈晔霖抢先一步追了出去。 来到姨娘千里传音的地点,弋川对汍青是又爱又怕,因为姨娘总是一副严厉模样。 知道弋川来了,汍青二话没说就挥动衣袖狠狠击打了弋川的额头,眨眼间就取走了弋川的灵丹。 没等弋川问一句“为什么”,汍青再次挥手向弋川施法。 “我取走你的灵丹,封存你的九尾,剩下一个月你就好生生做个人,别再惹出乱子,只要天神找不到你,你娘就能恢复修为,到时候自然能团聚。”汍青放下手,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如魂魄被抽离般抽搐,弋川强忍着痛苦,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母亲,母亲找到了吗?” “还没有,但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人间变故太多,你——”汍青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完。 “弋川!”来自远处陈晔霖的一声呼喊。 汍青从不愿于人前露面,发现陈晔霖追随而来就先行离开。 “你对弋川做了什么?”陈晔霖本想去追汍青,却终究还是驻足扶起了倒地的弋川。 “你怎么了?”陈晔霖从未见过弋川脸色如此惨白。 不可说,不能说,弋川强忍着难受,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没事,就是,就是摔了一跤。” 一阵眩晕,失去了超凡的复原能力,弋川才发现做人太过娇弱。 以前的弋川蹦蹦跳跳,能打能闹,陈晔霖哪里见到过这样羸弱的她。不由得弋川拒绝,陈晔霖拦腰抱起了弋川,往家的方向走去。 是变成普通凡人缺失了安全感吗?弋川惊讶于自己的惴惴不安,心跳加速。 这天,陈晔霖是再也不准弋川外出了,公司也不让去了。 周潇潇主动站出来信誓旦旦承诺:“我会在家好好照顾弋川姐姐的,晔霖哥哥,你还是去公司吧,男人的事业更重要。” 这一声姐姐叫得弋川心里暖暖的,陈晔霖也很放心交给周潇潇。 日过三竿,周潇潇在帮着方亭收拾好屋子后,倒了杯果汁送到弋川的房间。 好了一些的弋川想要下床,周潇潇看在眼里立即上前扶了一把。 “晔霖哥哥看起来好紧张你哦,真好。”周潇潇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爱护,却也只能艳羡罢了。 弋川听到便脱口而出:“才没有呢,他今天怪怪的,过去总是欺负我的,还差点把我掐死。”说完,连弋川自己满脑子都充斥的是刚才陈晔霖抱回自己的画面。 人类的感情……弋川不太懂,但她至少懂她亲眼见过的。“陈晔霖喜欢的是童鸽,他为鸽子花心思做了很多事。” “那你喜欢晔霖哥哥吗?”这是周潇潇急切想知道的事,她就快要贴上弋川的鼻子了。 弋川不懂:“没有吧……我不可能喜欢他的……” 若不是今天姨娘来找她,弋川也没能如此清楚明白自己的身份,她要时刻谨记自己是为了母亲而来到人间。 得知弋川身体不适,顾濠特地请了半天假前来探望,同时也为了一个答案。 弋川不知顾濠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但却知道顾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别太担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如果……如果找到了它,你什么打算?”顾濠已经托了所有关系去打听了。 弋川甜甜一笑:“带母亲回家。” 顾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要离开这里了吗?哦对,你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恰巧被门外的方亭听到,表情也落得越来越不自然。 天真的弋川并没有感受到顾濠话里暗藏的信息,全当作人类的无病呻吟。“你在伤感什么?我会常来找你玩的。” 你跟人不一样,人没你那样简单,而我喜欢你的简单,这是顾濠的心声。 方亭原本也只是经过一下,为了不打扰他们,即刻走开了。 第三十九章 一亲芳泽 吃光了方亭特地给自己买的零食,弋川又变得精力充沛了。在方亭眼里,她就像个小孩儿,特别容易满足,特别乐天知命。 “都吃完了?!”弋川一贯以来的好胃口都让方亭目瞪口呆。 早已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弋川吮着手指头,摇头晃脑,精灵可爱:“你说这人世间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一点点零食就能让弋川洋溢出无比幸福的笑容,方亭也不知道该心疼她,还是喜爱她。 手无所适从地按在床沿,方亭尽量摆出一副好哥哥姿态:“之前听你说,你急着找妈妈,你妈妈长什么样子?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母亲……姨娘说人心叵测,万万不可泄露身份……弋川蹙了蹙峨眉,低垂的眼帘又瞬间明亮:“母亲长得很美,一双圆碌碌的桃花眼、柳叶眉,鼻子高高的,侧脸的轮廓就像长白山一样美……” 说着说着,弋川眼角的笑意消失了,她的神情黯淡了去:“虽然如今,眼角的细纹多了,但还是那么美,那都是为了我,她身心交瘁。” 弋川泛红的眼眶动荡着方亭的心绪,他心疼了:“那她为什么抛下你?” “还不是你们人……”弋川冲口而出却也意识到不对,“被骗了,失散了……” 他没有义务去呵护着这个女孩儿,却又真的很怜爱她,方亭絮絮叨叨:“我会帮你找到你母亲的,有她的照片吗?” “照片?”弋川仔细想了想才明白人类世界的那种东西,“没有,哦,但我有她的画像。” 小心翼翼取出一张水墨丹青的画像,弋川带着温暖的微笑展开母亲的画像,满眼的爱意。 “你母亲……真的好美……这画先给我拿着,我去帮你登广告找妈妈。” 方亭说着就要伸手拿起那张画,却被弋川阻止。她将这幅画如视珍宝般护在怀里:“不可以,这是我父亲画的,唯一的画像。” 于是方亭并未强求,而是用手机拍下了这幅画。这一刻,方亭更喜欢弋川了,善良孝顺纯良…… 同在一个屋檐下,周潇潇时不时都喜欢偷偷观望着林弋川,越发明艳的容貌深深令周潇潇羡慕,感喟着命运的不公。 一整天在公司里,也谈不上坐立不安,心里头有多惦念,但陈晔霖确实会时不时想起弋川。 老板的任何一丝情绪起伏都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市场总监赵蕊看在眼里。让她坐上天成里第一把交椅的是童鸽,如果童鸽在老板心目中的分量变轻了,那么,稳固她江山的另一个途径怕是林弋川了。 男人哪,又有几个稳定长情,还不是喜新厌旧。赵蕊最懂拿捏人情世故了,她展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临下班前,赵蕊拎着叫朱蒂占用工作时间买来的顶级燕窝、人参、桃胶、花胶,敲开了陈晔霖的门。 “听说林弋川病了,女孩子生病可大可小,本来就娇弱,一定要好好调养,这是我给弋川带的,你拿回去吩咐弄给她吃。”赵蕊哼哧哼哧地将大包小包摆放到陈晔霖的茶几上,满脸的善解人意。 愣了一秒,陈晔霖觉得赵蕊实在是太细致入微了,而后展露浅浅笑意,道了句:“我替弋川谢谢你。” 殷勤倘若献了得当,当真能蛊惑了人心,陈晔霖越来越对赵蕊刮目相看了。 为什么要这么想?弋川那个臭丫头,我干嘛要替她感恩!陈晔霖有些觉得自己疯了,他才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从来都不。 前车之鉴,分分秒秒都在提醒着陈晔霖要做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坏人是他给自己定义的标签,他才不要做好人。 独坐在车库里好久,陈晔霖看了好几眼副驾驶上的补品,犹疑良久,还是下决心把它们丢到了后备箱。 出身粗陋,这丫头才配不上这些好东西,她也无福消受。 陈晔霖深呼吸做了一番准备,而后踏进家门,路过客厅,却听见楼梯下的储藏室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走近却见弋川一脸茫然地站在储藏室门口。 里面被关着的应该就是周潇潇了,陈晔霖紧张得怒冲过去打开了储藏室的门,扶周潇潇出来。 “林弋川!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欺负潇潇!”陈晔霖怒不可遏,“潇潇已经这么惨了,你还关她吓唬她!” “我没有……”弋川木讷地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陈晔霖看了看身边瑟瑟发抖的周潇潇,对弋川瞠目而视:“是你把她搞成这样的?” “是,哦不,不是……” 还没等弋川把话说清楚,陈晔霖一记冰冷的耳光已经打落在弋川脸颊上,印出一片潮红。 她没有委屈到哭,而是出于本能反应狠狠咬了陈晔霖那只打了她的手。 “讨厌鬼,我讨厌你。” 弋川嚷完就跑上了楼,而周潇潇因为情绪崩溃哭昏了过去。 有点不甘心,心里面像有蚂蚁在咬,弋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鼻子有点酸,却还不到值得她哭的地步。 一刻过后,周潇潇在陈晔霖跟方亭的照料之下,逐渐苏醒了过来。她一醒过来,就急忙扯着陈晔霖的衣角解释。 “晔霖哥哥,你错怪弋川了……她是在帮我。”周潇潇眼睛很肿。 方才不在场的方亭追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新闻里报道了那个人的庭审现场,我好恨他,我好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那一刻,我恨不得死掉,我不想跟他们分开……弋川看我太难过,她叫我发泄出来,躲在那里面,别人都看不到,让我自由宣泄出来。”说着说着,周潇潇又哭得梨花带雨。 原来当真错怪了弋川,陈晔霖有些过意不去,就连方亭也将目光凝聚到陈晔霖身上。 虽然周潇潇很感动她的晔霖哥哥如此紧张她,但是周潇潇仍然觉得陈晔霖方才对弋川太凶了。“晔霖哥哥,你刚才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那样对弋川姐姐呢……你有点过分了……” 他心里面也知道刚才的事过分了,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不至于动手,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弋川呢。骄傲的自尊只是用来在外人面前演戏的,在自己家里,陈晔霖还是有进退余地的。 不敲门就踏进了弋川的房间,而弋川却丝毫没有兴趣抬头看一眼陈晔霖。 不如从前复原得快了,陈晔霖看到弋川半边烧红的脸,那样的触目惊心。“还疼吗?”陈晔霖轻轻摸了摸弋川的脸颊,手却被弋川狠狠打掉。 “你再对我动手,下次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弋川含恨瞪着陈晔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最简单世界里的处事原则。 倔强的小东西,倒让人眼前一亮,陈晔霖目不转睛注视着眼前这张憋着一口怨的小脸。“我允许你对我不客气,还生气吗?生气给你打回来。”陈晔霖嘴角略微上扬。 面对陈晔霖的步步紧逼,弋川不自觉往后退了退,迟疑了良久,鼓足一口气扬起手,却迟迟未下手:她又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为什么?上次为了童鸽差点掐死我,这次又为了潇潇打我……凭什么总凶我!”弋川一点都不喜欢被陈晔霖粗暴对待。 陈晔霖心里却为之开怀了,简单粗暴地一把将弋川搂进怀里:“自家的宠物跟别家的起了冲突,主人自然会先教训自家的,就跟小孩子打架一样,做家长的总是会先训斥自家孩子。” 这什么鬼比喻,弋川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不太懂,本来只是不服气自己被微薄对待,可陈晔霖这番话怎么倒像强调了归属权。 “我又不是你的宠物。”弋川一脸的鄙夷,可是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一口一个的小丫头,陈晔霖竟从未发现过这身子的软玉温香,这张掐得出水的脸蛋上有一汪倔强的秋水剪瞳。心头燃起一簇火,陈晔霖情难自控地就吻了下去。 弋川呆愣住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当脸上越来越烫的时候,弋川才想起来姨娘的谆谆教导“男女授受不亲”。 “放荡!”弋川一把推开陈晔霖的胸膛,而后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当真消去了陈晔霖的热度,不像对童鸽那样,陈晔霖并没有直截了当告诉弋川他燃起的兴趣。他倒在心里觉得,来日方长,你是我的。 果然是登徒子,先前还说爱童鸽,转头又这样对自己,弋川心里忿忿难平。 晚上,陈晔霖再度回到车库里,打开后备箱取出了那些补品,交给了方亭。 “这些每天做给弋川吃,补补身体。”陈晔霖依旧我行我素,吝惜给别人过多的话。 方亭诧异地接过东西,仔细观察着陈晔霖脸上的神情,心里面有了些许分数。 第四十章 你的存在改变了我 直到目送方亭消失在楼梯拐角,一直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周潇潇才从角落里现身。 “明明很关心,就是不会亲口对人表达出来,从小就是这样。”如今连一个小丫头都能一看将他看穿。 陈晔霖自然不会虚心接受说教,用他一贯的强势镇压:“几时轮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 “以前你对叔叔阿姨也这样,明明心里很在意,却——” 周潇潇话还未说完,就迎来陈晔霖如刀锋一般清冷的目光。 “够了,别再说了,要不是看在你可怜,我会立刻让你离开这里。”陈晔霖深埋心中的禁忌从不愿意被任何人轻易揭开。 有些话题,是有些人丝毫不想再继续下去的,陈晔霖疾步离开,甩上门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他的书房是这栋房子里的禁地。 小家碧玉、温柔可人的潇潇其实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却未曾料到触怒了陈晔霖。心酸委屈的周潇潇一动不动地停留原地,红了眼眶,她轻声细语地嘟囔:“还在的时候能好好珍惜就珍惜吧,我想跟他们吵架都没有机会了。” 月黑风高熄了灯光,弋川又将自己蜷缩在房间角落,狐狸失了安全感的时候就会这样。她还在想着那个亲吻,不明白自己为何心头生出猛烈的恐慌,如同被雷击一般。 从出生到如今,也没有人教过这只小狐七情六欲,她除了喜怒哀乐之外就像一张白纸。狐妖汍青又封了她的法术,此时此刻的小狐狸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了,平凡得像个人一样。 张青遥的画展举办在即,童鸽也告假回到了上海,她将归期第一时间告诉了弋川并约定了见面。 午间时光转瞬即逝,翘首以盼的弋川终于远远瞧见了童鸽的身影,童鸽魔镜口罩遮掩得严实,弋川认取她的方式当然不是用看的,而是用闻的,那是属于童鸽独有的味道。 没来得及互诉衷肠,童鸽就接到一个令她大惊失色的电话。 挂断电话,弋川见她表情不对,便小心翼翼试探问:“什么事?” “出……出事了……青遥那边,出……出事了……”童鸽心里五味杂陈。 “走。”弋川丢下了下午的工作,一把拉着童鸽的手就赶去张青遥的画室。 一路上童鸽早已做足了心里准备,却还是被一刹那的触目而心寒:画布被扯烂,画架倒了一地,画具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童鸽下意识冲过去抱住张青遥,想给他支持与安慰,却被张青遥狠狠推开。 “我从来没有想过以此来得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完成过去的期许,我就会退出的,他比我更适合你没错,但童扬现在带人来做这些,是要彻底毁灭我吗?”张青遥近乎绝望,整个人鼻青脸肿。 男人可以没有爱情,也可以荒了事业,但如果两者都失去,还有什么颜面徜徉天地间。 没有人比童鸽更心疼,泪流而下:“我哥做的?” 张青遥倾尽积蓄,就为圆双方一个梦想,就这样功亏一篑的话,画展取消,他也一无所有。艺术圈很小,名声臭了,还有那家赞助商愿意注资。 泪不停地落下,但童鸽却只能手足无措,哽咽良久,她才翕动着嘴唇说出:“重新画还来得及吗?” 来自张青遥一个哂笑的眼神,童鸽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 看不下去的弋川差一点率性而为,却突然想起自己使不出法术,帮不了他们。 为什么姨娘偏偏这时候拿了我灵丹封了我法力!弋川满脸的焦虑。 童鸽一步一步地退去,放下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剩下弋川更加不知所措,怯怯地问:“不能往后延期吗?” 面对善良的弋川,张青遥不忍心朝她发脾气,整理心情道来:“场馆费用都是已经付好,宣传跟票务也已经进行了……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出了这样的状况就是我违约了,不仅是一无所有,是死路一条。” 这些差不多是张青遥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弋川听了,也是不忍。 “他应该可以帮助,他有钱。”弋川灵机一动显得激动。 张青遥一把拉住弋川,阻止了她,他摇摇头神色悲戚:“起码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输了爱人,还要输了尊严,他做不到。 气愤当头,童鸽冲进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家门,原本喜欢见到姑姑的笑笑却在看到童鸽的泪眼之后吓住了。 她指着童扬的鼻子,怒斥:“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犯法,他完全可以告你!” 童扬并未觉得自己有错:“他凭什么用你的名义办画展!你是陈晔霖的人,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闹出一场丑闻的,那让陈家人怎么想!” “对啊,晔霖对你对我们家那么好,你不能负了他的一片心哪。”童鸽妈妈也过来对她这样苦口婆心说。 事到如今,童鸽也是铁了心撕破脸的,她似笑非笑地说:“我跟陈晔霖早就分手了,我跟他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之前有过关系,那也是你们要的,你们只是拿我当做货品,我跟他只是你们的一场交易!你们从来就没有替我想过,从高中毕业入行开始,你们有问过我喜欢吗?我想去的是意大利,我想做的是上学啊!你们为了钱,一次一次毁灭我的梦想,一次一次拆散我跟青遥,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再来折磨我!” 全家没有一个人为哭成泪人的童鸽而落泪,唯独年幼的笑笑满眼的心疼,慢慢过去抱住了童鸽的腿。“姑姑,不哭。” “童鸽,你在发什么疯?你吓着笑笑了!别忘了陈晔霖为了童氏付出了多少,你不可以忘恩负义!”童扬没有一丝的愧疚。 童鸽脸上的泪痕逐渐干涸,她稳定了情绪:“我们坦白之后,陈晔霖比你有风骨,他没有撤资,这是他的仁义,不像你这种地痞流氓,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害死青遥吗!” “你怎么说你哥的,混账。”童妈妈一副慈母多败儿的样子。 事到如今,早已逾越了童鸽的底线,她也没有更多的理由去顺从了。“从今天起,我跟你们脱离关系,这些年我也算对得起你们了,童氏也东山再起了,能不能经营下去你们好自为之,从此我是不管了,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另外,我要宣布,我会跟青遥在一起。” 未来的路有多难,童鸽不想去过多计量,从此时开始,她只想为自己而活,彻底摆脱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不舍姑姑离去的背影,笑笑用稚嫩的声音呢喃:“我长大以后,你们也会这样对我吗?” 步履匆匆,当童鸽回到画室的时候,弋川还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残局,张青遥仍旧神情呆滞地瘫坐地上。 “青遥,我们一起撑过去,画展延期,损失我来承担。”童鸽情不自禁搂住张青遥的脖子。 “不行,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会被别人捕风捉影的,你不必为我。”张青遥难以消受童鸽的一番好意。 童鸽从未如此勇敢过,她大声表白:“青遥,我爱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不仅张青遥震惊了,就连一旁的弋川也一脸惊愕,无巧不成书,被弋川告知消息的陈晔霖也在此时赶到。 四人面面相觑,仅一丝丝尴尬,人类的感情世界好复杂,弋川想暂时退出这个诡异的氛围,却被陈晔霖一把拉回来。 “丫头,你不用回避,”陈晔霖接着说,“我跟童鸽确实摊牌了,我们除了是好朋友以外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张青遥,你做什么选择也与我无关。” 继而陈晔霖又踱步至童鸽面前,对她说:“画展延期的事有我,那小子不会接受女人的钱的,男人都是在意尊严的。” 不等张青遥任性地说出拒绝的言辞,陈晔霖又转脸对张青遥说:“哎,我可不是帮你出钱,你的赞助商我还有过交情的,你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童鸽是我朋友,就算为了朋友,这点面子不算什么。” 这是第一次,弋川对陈晔霖刮目相看,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不像从来都不可理喻的陈晔霖呀。 正经不过一时半刻,陈晔霖突然间又补了一刀:“我说那个张青遥,你要是再不知道珍惜,我随时都会把童鸽抢回来哦!” 这下张青遥差点忍不住破涕一笑,他完全对陈晔霖改了观,就算有再多的坏毛病都好,陈晔霖是个君子。 搂住弋川的肩膀,陈晔霖在弋川耳边悄声说:“还不跟我回家,给他们点时间相处。” 耳鬓厮磨的感觉又再次触动了弋川的心跳,不知道缘何而起,弋川便呆呆随着陈晔霖离开。 其实弋川心里有好多“为什么”想问陈晔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感情的事,哪里是一个小狐狸那么容易懂得的,人类可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46 第四十一章 奇怪的关系 各怀心事却又都好面子不愿提及,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显得很怪异,忙碌的生活平添了人们焦躁的心态。 “快点啊,下车。”陈晔霖催促着方才无聊到睡着的弋川。 兴许她早已习惯了陈晔霖的古怪脾气,弋川不卑不亢乖乖地遵从。 “晔霖哥哥,弋川姐姐,你们终于回来了,阿姨已经等你好几个小时了。”周潇潇如守望的孩子般飞奔过来。 无疑,陈晔霖心里面很清楚周潇潇口中的“阿姨”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是他难以自在面对的人,霸道了不是,顺从了也不是。 一头雾水的弋川直到踏进屋子见到她,才一眼认出了那是陈晔霖的母亲。 “你怎么来了?”陈晔霖并不是很欢迎母亲的突然造访。 袁虹玉闪着一汪翘盼的眼神,温柔地握住了陈晔霖的手:“明天是你爸爸的生日,能回家吃饭吗?” 声音不痛不痒,已经是陈晔霖摆出的最佳状态:“你就不怕我们再吵架吗。” 自他们进门时起,袁虹玉慈爱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陈晔霖:“别这样,你爸爸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很爱你,我们也想跟你商量一下让你订婚的事。” “好了,别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明天我会回去吃饭,不过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陈晔霖扭捏地摆脱了袁虹玉的牵扯。 作为母亲,总是想更多地去了解儿子,袁虹玉习惯了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呀?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童鸽,你爸也好不容易同意了,那就早点把事定下来啊。” 陈晔霖一直很反感这种老式关心,语气又急躁起来:“我跟童鸽结束了,我再说一次,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不是你们的附属品。” “儿子,你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啊,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说散就散,你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啊!你知道你花在童鸽身上多少钱吗?!”袁虹玉快要被不争气的儿子给气死了。 脾气暴躁的陈晔霖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他也朝着母亲吼了起来:“我最讨厌你们口口声声都能提到钱,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衡量的!” 不晓得脑子抽了什么风,弋川竟然情不自禁挡在了关系白热化的母子中间:“这不怪陈晔霖,也不能怪童鸽,你们别这样了!” “多管闲事。”陈晔霖丢下这句,表情不屑地上了楼。 还是一贯的臭脾气,但是做母亲的心如微尘,袁虹玉惊讶于儿子对这姑娘的与众不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弋川。 “明天晚上,弋川跟潇潇也一起过来吧,我们家好久都没有热闹过了。”袁虹玉在弋川看来是一位极好的母亲。 临近午夜,陈晔霖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潇潇不敢叨扰,方亭交给弋川一盅燕窝,怂恿她进去劝慰陈晔霖。 她只能不安地敲开了陈晔霖的房门,看见陈晔霖瘫卧在沙发上。陈晔霖的房间除了床跟沙发以外没有多余的家具,弋川没有多想就坐在沙发跟前的地上。 “方亭让我给你端进来的,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弋川将燕窝送到陈晔霖面前。 陈晔霖一看是燕窝,便拒绝:“燕窝?这不是给你补身体的吗!我不吃,你吃。” 他习惯了做这座城堡里的王,从来没有人忤逆过他。 弋川低垂下头,悠悠地说:“人类的父母子女缘那么浅,只有几十年,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眼下的时光呢?” “你很爱你爸爸妈妈吗?”陈晔霖总以为只有拥有完美幸福家庭的人才可以说出如此圣母心的话。 “我还没出世,我父亲就抛弃了我母亲,我没见过他,但我很爱我母亲。”弋川说到母亲,就洋溢着满脸的幸福。 你为什么可以无恨无怨?陈晔霖开始嘲笑自己那不如女孩的小肚鸡肠,但他依旧是从不认错的。 “把它喝了。”陈晔霖凝视着月色下的她。 “可是你没吃饭!”弋川时刻谨记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 “把它喝了,这是我的命令,否则明天我不回去陪他们吃饭。”陈晔霖就是他世界里的九五之尊。 你跟你父母吃饭关我什么事……虽然撅着嘴,但弋川似乎已经习惯了陈晔霖的不讲理。 一回到偌大的宅邸,袁虹玉就按捺不住,冲到陈建面前,告诉他:“儿子答应明天回来吃饭了,但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儿子跟童鸽的事黄了。” 就如同意料之中的事一样,陈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还是老样子,花花公子一个!” “就是生意生意钱啊钱的,把咱儿子变成个怪物,但这次我倒发现,咱儿子谁的账都不买,偏偏对弋川那丫头不一般。”袁虹玉有一种偿了心愿的得意感。 这倒也让陈建意外,他生的儿子他都不很了解:“哦?弋川?方亭那个表妹!”可转念一想,陈建还是有点忧虑:“也未必,你忘了方馨的事了,指不定这小子劣性不改。” 一颗慈心操碌到碎,谁叫父母这个名号重若泰山呢,袁虹玉盈湿了眼眶,幽幽呢喃:“弋川这孩子很特别,希望她能改变晔霖,能陪他走过一生最好。” 父母对自家孩子的爱始终是自私的,袁虹玉根本不在乎会酿造多少个方馨的悲剧,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终于能寻得一个救赎他的人。 找到你母亲以后,你会怎样? 跟母亲一起回家…… 即便终究会迎来离别的忧伤,也不能让顾濠对承诺视若无睹,再喜欢她又怎样,总该放她回归自由的天地。 顾濠特意带弋川来到野生动物园,虽然不明所以的陈晔霖不是很高兴,但还是由得他们去了。 一直以来,顾濠没有道明自己知道弋川的真实身份,弋川也从不敢跟任何人道明实情。 “几个月前,这里收了一只白狐……”顾濠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犹豫起来。 她虽单纯,但很聪明,却难掩惴惴不安的心情:他……不害怕我吗? “我早就知道了,花容让你喝醉那次就知道了,我看到了你的尾巴。”顾濠先开了腔,并小心翼翼观察着弋川的表现。 弋川不会绕圈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他:“你不害怕我吗?” 叵测的人心都不怕,怎会害怕单纯善良的你!顾濠轻挑一笑,宠溺地拍了拍弋川的脑袋。 来到狐狸的领地,由得弋川反复仔细观察了一番,顾濠才问:“有吗?” 弋川落寞地摇了摇头:“没有,她没在。” “没关系,我会继续帮你找的。”顾濠信誓旦旦地承诺。 “人,为什么要抓我母亲呢?” 这一次,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呢,不能给她太好的期待……顾濠下了决心:“人贪图狐狸的皮毛,或者高价贩卖它们。” 恍然想起那次童鸽表演时的狐皮大衣,弋川一阵心悸一阵眩晕:“母亲……母亲……” 幸得顾濠及时扶住,弋川仍湿了眼眶,不过转念一想,笃定母亲还在这世上。 正要从动物园离开,刚出大门,他们就看到一脸凝重站在大门口的陈晔霖。 “你怎么在这儿?” 陈晔霖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语气冰冷:“工作时间跑到动物园,你们俩这是旷工约会吗!” “晔霖,你误会了,我是带她来找——” “雪狐,我丢的那只宠物。”弋川抢着说。 陈晔霖面无表情一把拉过弋川,将她塞进车里:“你要什么宠物我都能买给你,以后不准瞒着我跟别的男人单独出来。” “请假的时候,你知道的呀,再说了,你怎么能这样野蛮!”陈晔霖犯起病来,还真是让弋川觉得不可理喻。 不知从何而生的怒火,一时烧昏了陈晔霖的脑袋,他一把抓住弋川的头,毫不讲理地粗暴吻了她。 先是惊吓,而后弋川的心脏一阵杂乱无章地跳动,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才用力推开了陈晔霖。弋川恼红了半边脸,捂着自己的嘴:“你做什么?!” 桀骜的人不再轻易显露情感,却难以控制自己极强的占有欲。陈晔霖很讨厌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却又抑制不住自己。 “系好安全带,给我踏实坐好!”陈晔霖摆着一副死人脸发动了车子。 如今没用得像人一样的弋川,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没有法术,又没有男人那般的力气。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莫名其妙的!”弋川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眼泪,一会儿在我爸妈面前别这副样子。”陈晔霖以命令的口吻说。 弋川这才想起昨天答应袁虹玉的事,可这也不足以作为陈晔霖愤怒的理由啊,难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弋川直接这样问。 一个措手不及,但陈晔霖就是嘴硬:“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那你又凭什么莫名其妙地生气,你刚才还……还……对我那样子……”弋川早已羞红了脸颊。 他是高傲的,瞥了一眼愠怒的弋川,波澜不惊地说:“我给你吃给你住给你穿,还给你工作……你是我养的——宠物。” 当初可以昭告天下喜欢童鸽,为何他如今要对弋川掩饰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好感……陈晔霖自己都不明白,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宣誓主权,却又不肯承认那就是心动。 第四十二章 靠近的心跳 踏进阔别已久的家门,陈晔霖才发现上当了,之前说好一家人齐聚一堂简单的一餐饭变成了盛装出席的生日派对。不过陈晔霖并不会因此而生气,他早应该料到的,他早应该习惯的。 “呃……”只不过他瞧了一眼弋川,倒是替穿着随便的她捏了一把汗。 弋川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毕竟她仍旧与人类有些格格不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跟自己犟嘴的时候不挺厉害的嘛,陈晔霖注意到弋川的尴尬,于是特意伸出手肘,让弋川挽着。“跟着我就好。” 一进金碧辉煌的大厅,突然进入众人瞩目的弋川跟陈晔霖就成了焦点,袁虹玉第一时间来到陈晔霖身边,将弋川抢到自己身旁。 同一时间,弋川一眼留意到穿着一身浅金色礼服闪着金光的花容,而花容也将目光落在了弋川的身上。 千金小姐那落落大方的笑容盛开在脸颊上,花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端庄大气,仿若一时间长大了。 “孩子,跟我来。”袁虹玉手心的温暖落在弋川手中。 这是属于他的玩具,陈晔霖紧紧抓住了弋川的另一条胳膊:“你要带她去哪儿?” 本意是为了不让弋川太过难堪,可袁虹玉始终斗不过儿子那凌厉的气势,只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厅堂的正中央,陈建敲响了手里的高脚杯,在镁光灯的映射下,煞有介事地宣布:“感谢在座的莅临,来庆祝我的生日,但今天还有另一件喜事宣布,马上我们另一位主人公也会到场。我在此正式宣布,犬子陈晔霖将与童鸽小姐订婚。” 众人热烈抚掌的时候,正是陈晔霖一脸阴沉的时刻:我竟然不知道。 更另陈晔霖错愕的是,父亲话音刚落,楼梯上穿着一席纯白华服的童鸽缓步而下。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陈晔霖很是不解,明明跟童鸽断得清清楚楚。 来不及暴跳如雷,陈晔霖第一时间牵起弋川的手,打算离开这个尴尬的局面。 “弋川,跟我来,别让场面变得更难看。”袁虹玉满眼的慈爱,抢过她紧紧搂住她。 此时,陈建也已经来到几人跟前,他从容有度表情严肃:“借一步说话,晔霖,你有义务结束你以前的烂摊子,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陈家,还代表天成的一切利益。” 很显然,这一切的发生都不是真的,而是为了利益链上演的一场戏剧,陈晔霖无法像小孩子一样甩手离场,最尴尬的境地都交给了弋川。在陈家父母眼里,弋川是那个陈晔霖心目中的灰姑娘;在陈晔霖眼里,弋川是属于他所有的;在旁人眼里,弋川是伴随陈晔霖出现的有新闻的素材…… 留意到不远处古怪的气氛,花容草草结束了跟张青遥的对话,来到了弋川身边:“弋川,你来了,好久不见,来喝点东西吧。”说着就温柔大方地拉着弋川的手,带她离开。 “容儿在生意上比你有脑子,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等我们秋季产品顺利打入市场之后,再宣布你们和平分手。你私人感情的事,我跟你妈妈不会干涉,但是也请你不要再因为私人感情而给公司带来损失。”陈建在陈晔霖耳边说,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恍然回过神来,弋川想起母亲姨娘给自己下的禁令,便胆战心惊地拒绝了花容递给自己的那杯丝绒香槟。 花容顿生些许羞赧,想起那日之事,便随即给她换了一杯果汁。 “不用在意,这是为了应付传媒的,一场戏而已,别放在心上。”花容在弋川耳畔说道,语毕,使了个眼色朝向张青遥的方向。 循着花容的眼神望去,弋川看到了文质彬彬的张青遥,也不再质疑人类的反复无常,只是她不是很明白为何人类总要在人前做戏。 在场的人都有需要应酬的对象,没过多久,弋川就被人遗忘在了角落。落单的弋川,显得很不自在,她害怕这种场合,别人都打扮得像天上的星辰,自己却卑微得像一粒尘。 酒过三巡,陈晔霖随着父亲与所有来宾进行过寒暄之后,他才有时间留意到浑身不自在的弋川,看到她满眼的委屈。 只有在弋川面前,他可以像个英雄,这次也不例外。 “跟我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陈晔霖特意过来“拯救”弋川。 陈晔霖牵着弋川狂奔离开生日宴席,不谙世事的小狐狸第一次拥有重获自由的欣喜,第一次因为陈晔霖而感到舒坦。 “走,我带你回家。”陈晔霖自己也不喜欢应酬,这已经到达他的极限了。 “刚才发生的事,别放在心上,在别人面前演戏而已。”驱车途中,陈晔霖仍不忘对弋川交代一番。 为什么今天好多人都要跟自己多作解释呢?弋川并不能很好地去理解,但她更加不明白陈晔霖的阴晴不定,驾驶座上这个人对自己总是时好时坏。 市内高架上,迎面一辆货车的远光灯晃瞎了陈晔霖的眼睛,方才他又喝了不少酒,一时间头脑有些恍惚。身边的弋川虽然一惊,但她并不知道酒后驾车是很危险的。 条件反射地,陈晔霖狠狠踩了一脚刹车,一身冷汗地发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惊吓当中,陈晔霖完全清醒了过来:刹车失灵了。然而车子还在高速行进当中,怎么办?少年时期,他也飙过车,却都侥幸从未出现过事故。 屋漏偏逢连夜雨,尤其期望一路平安的时候,偏遇上别人突然性的违规变道。陈晔霖为了紧急避让,方向让多了,高速行驶的车子撞上了隔离带,整个车子腾飞了一百八十度,訇响落地。 幸好有安全气囊的作用,陈晔霖蹬开车门,惊喜发现自己未受桎梏。 “弋川,弋川!”陈晔霖一心担忧副驾驶内的弋川。 吓坏了的弋川努力想要脱离车子,却发现自己的腿被变形的车体卡住了。“我,我动不了……” 他本可以独自逃生去,却没有那么做。“弋川,你用力啊,用点力!”陈晔霖焦急地拉扯着弋川的座椅。 车体漏出的汽油浸入了电路,一丝丝火花燃起了火苗,这让陈晔霖慌了神,无数个电视剧里的场景从他脑海飞速闪过。不可以,不可以放弃,不可以失去,陈晔霖笃定心情。 使不上法力,没有灵丹,弋川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她才感到恐惧,更因为陈晔霖的疯狂而加深了这种恐惧。 “快啊,用力啊!”火势越来越大,陈晔霖就越来越焦急。 使出全身力气却逃离不了这狭窄的空间,危难之时,她瞥见了陈晔霖满头大汗的脸,这个人她不讨厌了。 “你快走,别管我了。”弋川平静地落了一行泪,算做泪别。 她是他的,从她闯入他生活的那天起,便不由得她擅自离去。“住嘴,我把座椅往后掰,你赶紧用力蹬!”陈晔霖害怕死亡,害怕失去。 再试一次,弋川听了陈晔霖的话,二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使得弋川的腿抽了出来。还来不及庆幸,陈晔霖使劲把弋川拖出了车子,争分夺秒抱起她逃离。 千钧一发的时候,火势蔓延到整个油箱,车子爆炸了。 安静地靠在陈晔霖的怀里,柔弱的弋川在朦胧泪眼中看清了陈晔霖那坚定不移的表情,头一回有了异样的感觉。 可是随着车子的爆炸,受到爆炸冲击力的弋川眼前突然一黑。到达紧急停车带的陈晔霖这才发现弋川已经不省人事了,他害怕得哭了。 小时候,爷爷去世的时候,陈晔霖也是如此害怕的。 不可以,不可以,陈晔霖发了疯似的给弋川做人工呼吸跟心肺复苏,霸道的他发了誓要跟死神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弋川变得这么重要了,还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他霸道的个性才不允许再度失去。 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在陈晔霖不停歇的人工呼吸作用下,弋川倒回了一口气,她睁开迷蒙的大眼睛,还来不及为这轻薄行为而做出反应,就被陈晔霖狂喜地紧紧拥在怀里。 她瞪大双眼,清楚地听着陈晔霖的心跳声,也开始心如鹿撞。 火光煞红的夜色下,氤氲的空气里,满脸脏污的陈晔霖一时间情不自禁,深情款款地吻住了弋川的唇瓣,他们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不要离开我,弋川。 这就是……人间的情? 她还不懂,她怎么会懂,这正是她故事的开端……一场禁忌的爱恨纠缠。 第四十三章 人为的灾祸 触怒心底的火线 云散月出,皎洁月色泻进的房间内,陈晔霖面无表情地守着弋川,还在对弋川执意不肯去医院而耿耿于怀。 连精灵都受不了这阴寒的压力,犹如黑白无常伫立床头,谁能安然睡下? “哎呀,你快回房睡吧,你站在那儿跟个鬼一样!”弋川用被子蒙上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亮灵动的眼睛。 本来对这丫头的感觉就很怪异,似有若无,但又很怕失去……陈晔霖原本已经够沉重了,现在眼前这家伙还死活不肯去医院检查一番。 “先前你差点死了,如果不是我……哎,你为什么死活不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脑震荡会死人的!”陈晔霖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露在被子外面那无辜大眼碌碌地转动,回荡着星空般的光芒,倒仿佛是弋川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真的没事啦,我怎么会比你还容易死。” 虽然我被封了法力,可我始终是狐狸呀,怎么能去你们人的医院,弋川自有她难言的苦衷。 陈晔霖怒火中烧的原因其实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敢违逆我的意思。 霸蛮起来的陈晔霖是谁都受不了的,弋川当然不例外了:“哎呀,你回去睡觉啦,我不用你守着!你摆着一副死人脸站在这里很奇怪啦!我不会死的,我是长命百岁的!” 我都活了你的十辈子了,愚蠢的人类,弋川心里默默嘲笑着他。 冷不丁,陈晔霖一屁股坐下来,仍旧一脸僵直:“我今晚就睡你旁边。” 吓得弋川腾地一下坐起来,直接用被子盖住自己,躲在里面絮絮言语:“不,不可以……姨娘说……她说……男女授受不亲——”不知怎的,说完这句话,弋川煞红了整张脸,她虽不太懂,但却知害羞。 “满脑子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我说睡在这儿,又不是睡你!”陈晔霖掩饰住自己的忍俊不禁,力道得度地推搡了她一把。 随即,陈晔霖蜷卧到那张粉色的沙发上,面对着弋川,眼神因倦意而朦胧。 弋川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小心跟陈晔霖对视一眼,又失措地背过脸去。虽然每次陈晔霖都好像把错咎归于自己,但这家伙又是关心自己的。 我果然没看错,她才是你命定的克星,方亭心里这样想着。他刚从交通队公安局来回奔波处理完后续程序回来,忠心耿耿不辞劳苦。 “警察说这次事故有可疑,你却只在意这丫头,自己明明很累了,为什么当初不能对馨馨这般好点……”方亭心有芥蒂,过不去自己那道坎,偏偏自己又很喜欢弋川这个丫头。 午夜过后,天幕漆黑一片,蜷缩在沙发上的陈晔霖早已入睡,突然间,弋川夺门而出,蹲坐在走廊的地板上。 吓得正准备回房睡觉的方亭一跳,定睛一看才稳定了心神:“弋川?你怎么了?是不是霖少怎么你了?” 弋川悠悠抬起头,脸上并没有一丝委屈,眼色懵懂,呼吸局促不堪。她拊着胸口,疑虑地盯着方亭:“他在里面,我睡不着,这里跳得很快,我是不是生病了?” 心头咯噔一下,方亭不知该悲还是喜,他饶有耐心地蹲下身,语气轻柔:“你是不是喜欢上霖少了?” “喜欢?我喜欢童鸽,喜欢你,喜欢大家,这种喜欢?”毕竟不通七情,弋川所知的喜欢并非方亭口中的意思。 “傻丫头,不一样的,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爱意,你跟晔霖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亭的一句话瞬间让弋川回想起那些亲吻的场面,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总是木讷地接受了陈晔霖那般亲昵的举动。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喜欢他的,不会的,不会的……”弋川全身僵直,她闯入人类的地盘并不是来寻爱的呀。 方亭却看出了七八分:“可是晔霖他很在意你了。” 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弋川被方亭劝回房休息了。陈晔霖翻了个身,只露了个背对着她,她终于平复了心绪。 缓缓拆卸左手腕上陈晔霖替她包扎的纱布,弋川的眼中迸射出黄绿色的光芒,撬启锋齿,手腕送到嘴边,舔舐了一下伤口。 狐狸都是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默默等待痊愈,从来不奢求别人抚平它们的伤痛。 片刻之后,弋川隐去了她的利齿,幻成了跟人类一样的眼色:不想了,我终归要离去,跟母亲回到我们的世界,但人类的恩情,必定回报。 第二天得知事故消息的童鸽,一大早就跟张青遥来到了陈晔霖家探望他们。 一进门,童鸽就迫不及待地揽住弋川,很担心:“怎么会出事故呢?弋川你没怎么样吧,哪里痛?还有哪里不舒服?” 与此同时,黑着脸的陈晔霖也迎了过来:“就是啊,这家伙死活不肯去医院看一下,私人医生也不让来看,非说自己没事,你看这一身的擦伤!”说着,他直接抓住弋川受伤的手腕展示在众人面前。 “哎呀,疼!”弋川被不知轻重的陈晔霖抓得很痛。 这一声哀嚎吓得陈晔霖赶紧缩回了手,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去看弋川的伤处。 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气氛,童鸽跟张青遥相视一笑,他们好像懂了点什么,却非常契合都闭口不谈。 “对了,你那《月神赋》的画展什么进展了?还顺利吗?”陈晔霖少有的正经一回,更重要是掩饰方才的冒失。 张青遥微微颔首,笑容绅士:“很顺利,花容小姐从出了很大的人情面,延期到下个月中,就是画作的恢复有些紧迫,多加把劲,我想没太大问题。” 几人正谈笑风生,一向雷厉风行的花容就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大小姐性子的她从来就没有把任何人任何场合放在眼里过。 倏地,花容将一沓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甩在了桌上,一副女王般趾高气扬的姿态:“你爸妈家的监控,什么事故啊,这是人为,昨晚宴会期间,有人故意弄坏你那部车的刹车系统。” 众人惊愕,肃杀的寒意蔓延开来,这世道当真如电视剧里演出的那般险恶吗!在座所有人都从未亲身经历过这般慑人情节,生死攸关骇人听闻。 “到底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童鸽也觉心有余悸。 却没有人注意到陈晔霖暗暗捏紧的拳头,他不知道这人有何目的,但这次,真的惹到他了。 花容双手环抱胸前,坐定下来:“我已经把视频资料交给警察了,一定要查出这个凶手。” 正巧过来给大家送茶点的方亭顺口说了句:“花大小姐,怎么还对我们霖少的事这么上心呢,还在对他痴心一片呀。” 话音刚落,就被花容狠狠白了一眼,她现在的王者风范真不配她那洋娃娃般的外貌:“陈家跟花家既是世交又是生意上的伙伴,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好歹从小到大相识一场,谁对这臭小子痴心一片,我才不喜欢这种纨绔子弟呢。” “花容,你说谁呢!”陈晔霖没想过到头来被拾起王冠的花容讥讽一番,脸面实在有些挂不住。 认真起来的花容确实让任何人难以企及,但论个性,她跟陈晔霖简直如出一辙,正因为相像,所以才会常常水火不容。 待人都离开后,方亭才煞有介事地拉陈晔霖到一边说话,他神情肃穆:“你到底得罪过什么人?会想要置你于死地!” 这话不禁让陈晔霖脊背一凉,但还不至于让他畏惧,他此刻心里只有绵延无尽的怒意。 阴云笼罩在他额下,陈晔霖双目迸射出炽烈的火焰,攒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不知道是谁,但我饶不了这个人,他差点害死弋川,难道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有多可贵吗!” 蚀骨的恨意,将他二人拉回到少年时光,富家公子气势凌人招引恶意的凝视,少年的陈晔霖并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只有片刻的欢愉跟无限期的忽略,一个不留神,就再也没有抓住深爱他的人,让她在欺凌中堕入地狱。 女孩儿总是比男孩儿更早学会爱,却更容易万劫不复,陈晔霖骨子里也算有情有义的了,毕竟这些年远去了,他还并未遗忘。 方亭赫然抓住陈晔霖的衣领,质问:“你是不是爱上林弋川了?如果是因为她像馨馨,那我请你放过她!”方亭满目通红,热泪盈眶。 口风严密,陈晔霖从不在人前轻易透露情感归属,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与尊严,还没到那一分,他无法下定论。 “你别乱讲,她们根本就不同,方馨不可替代,弋川她……也是独特的。”陈晔霖第一次亲口承认了方馨的地位,这多少给方亭些许安慰。 但那又怎样,唯一的妹妹不可能再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撒娇,这是方亭心底最深的伤痕。 “你爱上了弋川对不对?”方亭叫住了陈晔霖的脚步。 暂缓了脚步,陈晔霖依旧沉默不语,活泼纯真善良美丽的林弋川的确跟现世的女孩儿多有不同,那双动荡着波纹的灵眸着实也令人着迷,可是,她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他不忍心…… “你爱她就请认真去爱,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方亭没忍住,脱口喊出。 还没到,还没到那种程度,承诺,就不敢轻易立定,我不会像我厌恶的人那样不名一文地去许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爽约……这是陈晔霖的原则,不可逾越的原则。他宁愿伤人,也不愿意给人带来绝望。 第四十四章 爱她只能是我 在这个信息光速传播的时代,新闻报道远比口耳相传来的迅速,原本被瞒住的陈氏夫妇,也在新闻上看到了儿子出事故的相关报道。 临出门就遇上随同警察来了解情况的花容,袁虹玉急切地一把抓住花容的手,问:“怪不得你前天来调家里的监控视频,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跟你陈伯伯?” 上了年纪的父母,最怕孩子受到丁点儿伤害,儿女遇险,带给父母的伤害是千百倍的,这点花容很清楚。 “陈晔霖他没受伤,瞒着你们,是怕你们受刺激,这件事一定会弄清楚的,放心,有我呢。”从小到大,即便花容公主病再厉害,也从不在陈建袁虹玉面前任性,她对待长辈的态度远比陈晔霖要好很多。 欢喜地看着打从心底里喜欢的孩子,袁虹玉很难搞懂为什么儿子跟花容从来就不能和平相处。 神情严峻的陈建,不善和颜待人,却也柔了语调:“那个臭小子还没你个女娃懂事得体,他,哎,真是没福气!” 月牙弯弯的眼睛挂在花容的眉梢下,她略微摆摆头:“咱先不说这个了,现在警察有些情况要跟您二位了解下,我们进去说。” 花容领着两位警察跟随陈家夫妇进了门。 荒废事业已经好一段时间了,可眼下陈晔霖还不能收心回到公司,幸好还有童鸽带来的明星效应持续作用,天成眼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状况。 丝毫没有因为意外而受到影响,陈晔霖像个闲人一样拿着药箱坐到弋川的身边,说:“来,小东西,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陈晔霖习惯性地来拉弋川手臂,却被弋川挡开了。 “我好了,不用再看了。”弋川环抱手臂,拒绝让陈晔霖看到她的左手腕。 没有了修行的灵丹,弋川的复原能力不再像从前那样快了,可她就是不愿意从容接受来自陈晔霖那罕见的好意。 陈晔霖很快便丧失了耐心,使出蛮力拉出弋川的左手,不去顾念会不会弄疼她。 “已经好了,不用再看了。”弋川用右手掩盖住左臂袖口,眉头轻微攒簇了下,还是扒不开陈晔霖的手。 制服一个女人对陈晔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在他的世界观里,自己想做的必须达成。他掀起弋川的袖子,看见了弋川淤得发紫的伤口,表皮擦伤好得快一些,可这淤伤太过触目惊心。 弋川趁着陈晔霖走神的功夫,迅速放下袖管,抽出了双手:“真的没事,你别再碰我了。” 她说的话略含歧义,倒引起了陈晔霖的专注。 “你变了,自从出事后,倒刻意躲着我,我有毒吗?”陈晔霖如炬的目光坐落在弋川身上。 呆萌的小狐狸缩着脖子,手搭在胸口,气息断续:“你不要离我太近,这里跳得好快,好不舒服……” 人总是败给太多次的情不自禁,就连原则性很强的陈晔霖也不能抗拒。她越是单纯,他就越想要去挑逗。 步步紧逼,弋川退无可退,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下意识双手抵住陈晔霖的胸口,而陈晔霖则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腰肢。 温热的鼻息拂动着弋川的发鬓,陈晔霖意乱情迷:“小东西,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他曾是情场浪子,情感的战场从未败北过,这样的傻女孩不知道见过多少,却没有一个有弋川的灵动。 弋川想起了姨娘的告诫,脸上的潮红尽数褪去,双手死命隔开他们之间暧昧的距离。“呃……呃……”弋川发出嘤嘤的声音,不知道要如何逃离他的桎梏。 在人间的短短两个月比三千年还要另弋川成长得快,此时此刻,弋川脸上的稚气消失殆尽,她早已出落得明媚动人,尤其那一双秋水剪瞳,碧海蓝天都不及她眼底的波纹。 “弋川,看着我。”陈晔霖把侧过脸的弋川叫了回来。 她总是下意识地听人的话,刚回过头来,就又被陈晔霖强吻了去。心跳局促,她总是呆呆地,片刻间不知所措,仿佛置身于落英缤纷的花林中。 重获理智之时,弋川已经清晰地看见了汍青燃烧烈火的双眼。 汍青拂动衣袖,静止了时间,愠怒地把弋川从陈晔霖的环抱中抽离。 怕什么来什么,汍青满脸的忧心忡忡,质问:“我跟你说过什么?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对人类动情,不要对人类动情!你个死丫头,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爱之深,责之切,汍青满心的忧虑无处宣泄。 “我没有……我没有……姨娘……我……”纯良的弋川不会忤逆亲人的意思,可她自己还没有真正懂得情爱,解释不出来却变成了百口莫辩。 汍青低眉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弋川,心有不忍:“孩子啊……你别怪姨娘严厉,姨娘是怕极了你步我们先辈的后尘……这世上唯两类不可触碰,一是神,一是人,神无情,人多情薄幸……我们碰上他们大多不得善终。你娘跟我,只盼着你能在这天地间无忧无虑,你能体谅我们的心情吗?” “对不起,姨娘。”弋川还没有弄懂七情,却因体谅汍青对自己的疼爱而道歉。 仪态万千的汍青款款扶起弋川,毕竟这是她最心爱的孩子:“弋川,我们狐族生性知恩图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但是你要记住,离三个月限期还有十多天了,不论这人类小子怎样待你好,你都不要恋上他,也不要再被他轻薄了去,记得吗?” 让至亲撞见这样脸红羞涩的场面,弋川已经很羞愧了,她奋力点头,不想再让汍青失望了。 多不放心也只能用危言恫吓,汍青还要继续天南海北去寻汍澜,不放心也只得暂时放手。满怀心事再看弋川一眼,汍青便迅速用法力消去了陈晔霖的记忆,将其放倒在沙发上,再次恢复了时空的秩序。 墙上的挂钟再次走动起来,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弋川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凝视着陈晔霖昏迷时的睡脸,克制着自己再去回想那些画面。 他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她便脱口而出:“请你不要爱上我。”说完,弋川一溜烟就跑掉了。 剩下陈晔霖一个人哭笑不得:神经病真是,不过,有意思。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爱——陈晔霖在心底埋下一个棋局。 经历了汍青一而再、再而三的训诫,弋川好几天都显得魂不附体,用尽全力去装作对陈晔霖视而不见,谁叫她不是天生的演员。 见多了林弋川眺望远方走神的模样,方亭竟起了恻隐之心,有心事的姑娘一点都不可爱,多了几分忧伤。 方亭刻意从陈晔霖身边经过,却突然被陈晔霖逮个正着。 “哎,方亭,你来得正好,你看我给弋川买的,你说她会不会超喜欢?”陈晔霖眉飞色舞地对方亭展示着新款限量包包以及各式各样的装饰品。 不看还好,看了倒让方亭显露出一脸的尴尬:“弋川又不需要这些,还有,她没有耳洞,你给她再贵重的钻石耳环也没意义——”稍微迟疑,方亭又补充了句:“弋川喜欢吃的,她就是个吃货。” 方亭说那句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岂知,被眼神犀利的陈晔霖捕捉到,顿时阴沉下脸来。 “你……该不会你也对那丫头有了兴趣?”陈晔霖从未这般敏感过,如同一只坚守领地的狮王。 简直荒谬,方亭一阵苦笑:“怎么可能,早说过我当她是妹妹一样了。” “那我就放心了。”陈晔霖松了一口气。 以往只要方亭提到“妹妹”这个字眼,陈晔霖就会很禁忌,可这一次,他的心似乎早已飞离了过去。 “晔霖,我也不知道你能认真多久……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只是玩玩而已,弋川不是那种可以玩过就算的女孩儿。”方亭忖度了良久,还是忍不住说。 忠言逆耳,陈晔霖以前不爱听,唯有这次听进去了。他想了好久,在心底衡量了好久,终于开口:“她很特别,过去我可以对童鸽放手,但弋川这次,我不会放掉。我承认我很想得到她,但我更害怕她将来是别人的。” 感情上自私了,方亭才知道陈晔霖是真的坠入爱河了,他不再像以前对女人无所谓了。那么,馨馨成了他在错误的时间遇上的,错误的人了。 有时候,爱情就像中了一种蛊毒,哪怕有再好的定力,都抵不过它不断噬咬你心口的痒痛。 陈晔霖这种人放在古代也就是一个昏庸的君主,爱美人不爱江山,许久都没有踏进过天成,就连天成的职员换了多少批都不知道。 为了体现自己的举足轻重,天成的中低层领导也从不来叨扰陈晔霖,生怕被其说成无能。 终于这天,公关总监赵蕊以探望弋川伤势的借口,来到陈晔霖家里,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还有事要跟陈晔霖谈。 弋川用感动万分的心情,接收了来自赵蕊滔滔不绝的关怀。她抱着赵蕊给她带来的燕窝补品,一副得了人不菲恩惠的表情。 迂回婉转,好不容易给赵蕊逮到了间隙,她煞有介事地跟陈晔霖说:“哦,对了,陈总,前不久那个Gary还来公司活动上闹事,你要是见到他小心点,他在圈子里名声已经臭了,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你提防着点。” “Gary?单城城?好久之前被我开了的那个?”看来陈晔霖还不至于对公司一点都不上心。 “对,就是他,前几天还找我闹过,被我男朋友吓走了。他现在整个就是一神经病,别在意他说的话,还有,见到他小心点,我担心他对你怀恨在心。”赵蕊声情并茂地演示着那些场面。 陈晔霖却不以为然:“他自己偷卖名单、抽公司油水,他要是还敢来找我,我一定叫警察来抓他。”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赵蕊满心满脸地为老板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谅他也没这个胆子。至于公司里,有我看着,你放心。” 正因为有他们,才让陈晔霖对天成太过放心。 第四十五章 人世间过去的过去 寒暄过后,赵蕊起身离开,弋川追去送她出门并送上自己亲手编的手链。 毕竟赵蕊几次三番送东西,像弋川这样简单的生物,是很知感恩的。可是毕竟不精通人事,弋川仅能做的,只有用一颗真心。 “哇,你亲手编的呀,好厉害,谢谢呀。”赵蕊笑逐颜开,面露惊喜,细细端详着它。 弋川脸上划过一丝羞赧,低眉轻语:“你喜欢就好。” 傻瓜,但也可爱。远远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陈晔霖,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原本初见时还以为弋川是假装出的清纯,但长时间相处下来,陈晔霖判定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傻丫头。 跨出陈晔霖家大门的赵蕊,摊开手再看了手链一眼,轻蔑一瞥,顺手就扔进了道路旁的垃圾桶:呵呵,这么low的东西,谁会带。 普通家庭的孩子费尽心思去追求拜金主义,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却更在意【不值钱】的心意。 “哟,你还会做那玩意儿呢!”陈晔霖用身体挡住了弋川的去路,挑着眉毛,“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呗。” 弋川躲避不及,怯懦地回他:“男人家家,也要这个?” “我不管,我就要,而且我要你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给我,最迟下个星期给我。”语毕,陈晔霖就转过身大步离开,脸上显出窃喜。 蠢蠢欲动的心,总是要被悲伤压制,那些悲苦的传说、万劫不复的结局、亲族的警告成了弋川恐惧的来源。 之前讨厌的时候,倒还自在些,冷不丁那些个突如其来的好,弋川心里越是躁动不安就越惶恐。千年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她怎么可以违逆长辈。 千辛万苦坚持留存的真心在这个俗世是多么不易,童鸽跟张青遥一路走来,一路远去,再能重逢,算得上让人艳羡的一席佳话。 画作的修复进入到了最后阶段,这期间童鸽也出了不少力,一个有着艺术天分的美女是内优外秀的。缱绻月色下,波浪线条的长发披肩,童鸽站在【月亮女神】这副油画前,感慨万千地欣赏着它。 张青遥从她身后,将手放进了她的手心里,她瞬间回眸微笑。除却明艳了几分,令张青遥感动的是,她还是青春少艾的模样。 “这些年对不起,离开了你这么久,当年我不该怨恨你。”张青遥心疼地哭了,艺术家总是那么敏感多情。 纵使心里受尽千疮百孔,童鸽还是那个能盛开在沼泽的玫瑰。要有多么坚强的灵魂,一副高冷的面孔下才藏着一颗沧桑的心。 微微摇摇头,她仍然维持着淡淡的笑靥,天生砂砾质感的嗓音为他变得娇嗲:“没有,这些年,我们何曾分开过,都装在彼此心里。” 一个女人越是坚强,深爱她的男人就越心疼,恨自己不能替她抚平一切愁绪,恨自己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替她挡风遮雨。 张青遥将童鸽拉进自己怀中,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他绝不可以再放开他的女神。 “傻瓜,雨过天晴了,还哭什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童鸽努力洋溢着笑容,撇清这几年的艰辛。 光阴一下子拉得很长,时光的胶片倒回过去,十六岁,美术组的画室,新同学们初次见面。 如同一早注定好的,人群中,他们互相将对方一眼放进心里。 第一节课,张青遥被任命为美术组的班长,童鸽却成为了第一节课上的素描模特。不施粉黛的年纪,含着笑意的大眼睛,水蜜桃一样的脸蛋,瀑布般的黑发盈落腰间,她是学校里最美丽的肖像画。 当其他人都争分夺秒地临摹着她的模样时,张青遥却关心地跟她说:“不需要真的一动不动,累了可以放松些,别绷太紧,会僵的。” 张青遥偷偷塞了个橘子到童鸽手心里,于是童鸽把它藏在了袖口下。 …… 年少时光总是那么青涩唯美、纯净简单,从回忆里出来,他们互相对视,那一刻感觉时光从未远去。 童鸽温柔地用指腹为张青遥拭去泪痕,汪汪泪目:“你还是一样这么好……可,你真的不在乎我跟陈晔霖之前——” “不要再提了,”张青遥顿时严肃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她是感动落泪的,如此不讲理地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该是多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啊,童鸽笑着流泪,嘴角抖动。 “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真的,那晚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童鸽曾经多怕张青遥会心存疑虑怀有芥蒂,现在她释怀了,也清楚明白她爱对了人。 兜兜转转初心不改,相拥在清泠月色下的童鸽与张青遥是这个时代的神话,有多少人嫁娶了生活而不是爱情,他们两个是幸运的也是不易的。月光倾泻进来,打亮了【月亮女神】那张与童鸽一模一样的脸。 野蛮的命令只得遵从,弋川总是习惯性莫名其妙地听话,一门心思地制作着陈晔霖想要的独一无二的手绳。 方亭好奇问起时,弋川不假思索地告诉他是陈晔霖非要不可的。 迟疑了一下,方亭还是直言不讳:“你真的喜欢上霖少了吗?” “啊?不……没……没有……我不能喜欢他的,这是他不讲理非要不可的。”弋川极力撇清。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忠告,方亭道出:“毕竟霖少对感情从没认真过,我是怕万一……你步了馨馨后尘……我早已经把你当成妹妹了,我失去过馨馨,害怕你也——” 他戛然而止,弋川好奇追问:“你终于提到她了,你们不是都禁止说起她吗?你妹妹馨馨到底怎么了?我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死,可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 当事人终于主动提起讳莫如深的人,弋川就倾吐了一肚子的疑问。 “你跟我来,”方亭领着弋川到屋顶花园,“馨馨那样跟死了没有分别,她已经不是她了” 白云像幽蓝天幕上的浮雕,大雁在头顶的青天上写着人字,梨木雕花的围栏呵护着纷繁多样的花草。这么美丽幽静的地方,陈晔霖跟方亭都不怎么上来,也不准他人轻易涉足。 弋川听了方亭刚才的话,并没有能够很好地理解,干瞪着眼睛。 他目光投向地面,悠悠地说:“方馨现在在一家医院里,高位截瘫,患了精神病,也不认识我这个哥哥了。” “为什么?”弋川朝方亭投以不可置信的眼光,明明照片上的方馨是个甜美爱笑的姑娘。 要解答就要揭开心底的疤,缄口不谈不代表就能逃避,方亭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娓娓道来。 那年十六岁的少女燃起了懵懂的爱恋,恋上了狼一般的少年,那时的富贵公子桀骜不驯的陈晔霖。 近水楼台先得月,刚刚开始萌发感情,十七岁的陈晔霖就喜欢上了总是围绕身边的方馨,方馨像个小洋娃娃一样。 “可是那时候的霖少哪里知道怎样去呵护喜欢的人,他们只是玩乐时腻在一起。你也知道晔霖的个性不好,野蛮霸道,因为家庭的原因,就算在学校他也毫不收敛,学校里的混混当然看他不爽了……可,为什么倒霉的是馨馨——”方亭倒抽了一口凉气。 端坐在秋千上,弋川捂着嘴眉头蹙在了一起:“后来……后来呢?”她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方亭因为弋川的关怀而倍感安慰,脸上抖动的肌肉逐渐平复下来:“他们本来想抓晔霖教训他,可当时晔霖跟馨馨在一起,馨馨拼了命推开的晔霖叫晔霖跑,自己却被那些人抓住了……第二天我们找到馨馨的时候,她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那些畜生居然把她给……她才十六岁呀……” 天色黯淡了下来,原是云遮住了阳光,像极了方亭心中的阴霾,经久不散。 听方亭的讲述,方馨一直都是乖巧的女孩,思想很保守很单纯,她无法接受地狱一般的现实,更加不能原谅残损的自己,她留书说自己配不上晔霖哥哥,而后从楼顶跳了下去。 “就算抢救回来又怎样,空剩一副皮囊,她认不出我,也认不出晔霖,整天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连眼角都不愿意眨,即便这样,我也舍不得放弃她……”方亭泪如泉涌,再也伪装不了坚强。 看方亭这样,弋川也跟着嚎啕大哭,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就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从回忆中抽离,方亭严肃认真地盯着弋川的脸,说:“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知道,晔霖的过去,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他值不值得你爱。” “他后来就对方馨不管不问了吗?哦不,我才没有爱他呢——”弋川恍然才注意到划重点的词汇。 “不,馨馨的手术以及后面所有的费用都是晔霖承担的……告诉你这些是想告诉你晔霖其实一直是一个不懂事的大男孩,哪里懂得如何爱人。”方亭轻柔摆弄着兰花细长的叶子。 这屋顶花园的一花一叶都曾是方馨养护的,它就是方馨的童话世界。 弋川转过脸望向一边:“我又没有爱他,我不属于这里的。” 如果马上就要离开,就无所谓爱与不爱,人世间的感情到底不属于他们精灵。 第四十六章 一瓶忘情水 万古变迁,人类的世界越来越复杂,人类的爱情也越来越繁乱,千丝万缕的纵横交错,岂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所能体悟到的。 就算辨不清自己对陈晔霖的感觉,但弋川突然很想要见一见方馨,她对她有着满满的好奇。 待弋川走开之后,方亭独自停留在屋顶花园,这里的一草一叶都还是老样子,他很疼爱他那少女心十足的妹妹。 蔚蓝的天际一望无垠,方亭瞳仁的颜色暗淡了下去,一改往日宠辱不惊的态度,眉宇间挤出一丝仇怨,不易被人察觉。 “我想去看看方馨。”弋川先前向方亭这样提出。 “你乖,不要去打扰她,她不想被人记起。”方亭断然回绝,满是不忍的情愫。 连日以来,弋川都显得心事重重,温顺乖巧的周潇潇发觉了她的不同于平常。潇潇探寻出蛛丝马迹,对方馨似乎有些印象却又实在是记不清楚。 毕竟陈晔霖是潇潇儿时仰慕的人,又有太多年的分离,她自然不晓得方馨与陈晔霖年少的过往。 风越来越凉,周潇潇对发呆的弋川说:“姐姐,你干嘛总记挂着别人呢,搞得自己闷闷不乐的,别总想着去看方馨姐姐了。”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弋川那敏感的心弦总是为别人颤动。 “她不需要你的可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陈晔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性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凌厉。 这声训斥着实也吓到了潇潇,她也好久没见陈晔霖这副鬼见愁的样子了。 过去的混账不堪,陈晔霖怎容许展露人前,他尤其看重面子。也不是不知悔不知错,而是事到如今,人会本能性自私地排除不利于自己的任何事。 空气凝固的时分,周潇潇突然站到这二人中间,她一把搂住弋川,缓解不适:“川姐姐,你别害怕,晔霖哥哥从小就这脾气,你别干涉他的事就好。”潇潇轻微摆摆头,示意弋川终止这个话题。 心想又不是不知道方馨的事,又疑惑周潇潇为何不起一丝好奇心,可到最后,弋川也没有立场跟陈晔霖犟下去,毕竟她跟方馨非亲非故。 弋川遂了他的愿,云淡风轻地离场,又反而勾起了陈晔霖的不甘不愿。 竟然不回一句嘴,不像之前还会抗辩一下!陈晔霖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始费心思量弋川的心情了。 “她怎么了?不高兴了?怪我瞒着她?”陈晔霖抓住周潇潇一个劲问。 这罕见的景象被潇潇看在眼里,他也会在意别人,周潇潇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木讷地摇摇头。 “奇怪了,都不顶嘴,不像她啊,那么爱管闲事的一个人……”陈晔霖嘟嘟囔囔,一脸的不能理解。 望着陈晔霖离开的背影,周潇潇出了神,这个她自小喜欢的大哥哥,这个桀骜不驯的大哥哥,这个对别人的事毫不关心的大哥哥,也会有在意的人和事了,她好羡慕林弋川。 日思夜盼,落寞的林弋川终于等到了母亲的消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带给她音讯的竟然是顾濠。弋川所不知道的,是顾濠是个十分看重信诺的人,所有挤出的时间,他都用来四处奔波找寻雪狐的下落。 当顾濠把在一个私人动物园拍摄的照片展示在弋川面前的时候,弋川一眼就认出它就是汍澜。 “母亲,母亲……”弋川捧着照片欢呼雀跃,她认得出那碧蓝的眸子,每只狐都是有灵性的。 顾濠看到弋川欢愉的样子,也深深替她感到开心:“改天去确认一下吧。” 双目柔情似水,弋川有诉不尽的感动:“谢谢你,我能确定,就是母亲,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原本还有挽留她的话,却又被顾濠咽下去了,因为在顾濠眼里,弋川就像一个一尘不染的孩子,他虽舍不得她离开,但真心希望她快乐无忧。 明明年纪不算大,却早早生出一副长辈般慈爱心肠,顾濠自己都觉得逗趣,他看着弋川就像看着孩提时代的自己。 相遇时就注定了分离的限期,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可陈晔霖哪里会知道弋川会潇洒地突然抽身离开,他渐渐迷恋上有弋川在的日子。 得知母亲下落的弋川,第一时间就通过感应找来了汍青,将其告知姨娘,姨娘喜上眉梢,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你好好的,别生事端,我这就去杭州寻你母亲,待你母亲期限一到恢复人形,我们就回长白山。”汍青守得云开般温柔望着弋川,轻抚了她的发丝。 弋川点点头,顺从懂事。 对待晚辈,汍青还是放心不下,她从怀中掏出一瓶青绿色的液体,郑重放在弋川的手心,并交待:“这是我求得的忘情水,你要将它喝下,忘记那个小子,你不必瞒我,我不能让你冒这风险。” “姨娘,我没有——” “闭嘴,听我的就是。”不容弋川把话说完,汍青给了弋川一个犀利的眼神,恫吓她。 一瓶颜色十分诡异的液体,弋川满脸的嫌弃,心想着:我又不爱陈晔霖,为什么要喝它。 忘情水,既然是忘情水,那要是没有情,又何必喝它呢。 汍青一转身,弋川就将忘情水收藏放好,她才不要喝这个东西呢。 连日来,陈晔霖总是感觉弋川对待自己的态度很是冷淡,担心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反复鼓起勇气突破心理防线打算百般讨好她。 可骄纵惯了,要委曲求全地讨人欢心,陈晔霖还是难以迈出第一步。每次下定决心冲出来,下一秒就立即闪了人,他觉得太没面子了。 终于有一次,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潇潇逮了个正着,她拦住陈晔霖,认真地对他说:“想哄女孩子还不敢,这哪像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晔霖哥哥,我感觉弋川心里是有你的,只有在意你,她才会对你的过去感兴趣。” 陈晔霖当然做不到将心比心,但他也不否定周潇潇的说法,他歪着头想了好久。 “你的意思是,弋川是爱我的?那倒是,我陈晔霖多少女人爱慕着。”陈晔霖表面上一副自大模样,内心却泛起一丝小窃喜。 安排人做一下准备,陈晔霖不费吹灰之力就开始了他的攻略。天色还没黑,陈晔霖丝毫不顾及他人,直接冲进了弋川的房间,拉着她的手。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弋川被吓得惊魂甫定,抽开自己的手:“干什么啊,我不要。” 其实弋川只是累了,懒得动,也提不起兴致,可在陈晔霖看来,弋川仍旧生着他的气。 他再一次抓住弋川的手,一鼓作气:“还生我的气?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怕你看到方馨会介意……我的过去……那不是光彩的过去……” “我第一天遇见你的时候,所有人都把你形容成一个花花公子,我也亲眼见证过,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着丰富的情史……再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想见方馨是因为心疼和好奇。”弋川并不知道人类的侧重点,以至于她自己不会晓得她说出这番话只会加深他们间的暧昧。 所有人都知道弋川不会撒谎,陈晔霖更是一时头脑热,拉着她就往外去:“走,我带你去看方馨。” 弋川百感交集却一脸呆愣,她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情绪,就任由陈晔霖带她走。 “好,我把我的过去展示给你,给你真实的我,虽然以前我不是个好人。”陈晔霖少有的大丈夫般豁达。 心思越来越敏锐的弋川,感觉到异样,她急忙开车门,叫着:“我不去了,我不要去了,放我下车。” 先前才跟汍青保证过不动情思,危险的信息告诉她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违背誓言,弋川不想有朝一日要喝那可怕的水。 “你到底要怎样,不识好歹的女人。”眼前这个不再逆来顺受的林弋川让陈晔霖觉得很难理喻。 由得气氛沉湎于尴尬中,弋川好不容易才开口:“你的过去跟我无关,你是你,我是我。”再傻再纯也总有个限度,林弋川体察出陈晔霖投掷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犹如当初他对童鸽。 他不会给她分秒拒绝的机会,早就贴着她的唇瓣,霸道地深吻下去。 “臭丫头,我被你勾引住了,我想我爱上你了。”陈晔霖似乎沉迷在她温软的樱色唇瓣上,浅尝过就再也欲罢不能。 弋川心跳不止,她不知道是不是爱他,她惦念着不该爱上任何人。紧紧握着口袋里那瓶忘情水,弋川害怕得流下一滴泪,母亲跟情爱,她必然选择母亲啊。 驱车两百多公里,才来到方馨所在的疗养院,路过一群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弋川感觉到这个地方的可怕,她更心疼方馨了。 一个被隔音棉包围的白色房间,一个躺在床上面无半点血色的消瘦女人。弋川多想替她抚平伤痛,变她回归正常,却始终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我在不懂爱人的年纪,错爱了她,却没有能保护好她……是我害她成这样……”陈晔霖第一次袒露心扉,他不是不坦荡,而是不堪回顾自己犯的过错。 弋川对上他的双眼:“帮我买一个汽水好吗,我渴了。” 在陈晔霖离开后,弋川坐到方馨床前的椅子上,轻握着她的手,说:“你没有疯,为什么要装作连方亭都不认识?” 所有人都被瞒骗过去,唯独弋川看透真相,方馨找不到狡辩的方式,只好将目光聚焦在弋川脸上,干裂的嘴唇翕动起来:“不要说出去。” 第四十七章 生死危机 尽管方馨从未见过弋川,但女人天性敏感,先前的余光一瞥就已经察觉到陈晔霖跟弋川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她竟然假装失忆假装疯癫?! 弋川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盯着她,她瘦得不成样子,很是让人心疼。 “为什么?连你哥哥都骗?”弋川根本无法理解,却习惯了直言不讳。 在方馨的脸上,没有经历悲惨之后的愁云惨淡,亦没有对生活重燃希望的热情,只有让人觉得违和的冷静。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扯着他们一同缅怀在悲痛中吗?我们还能一同往下走吗?我倒宁愿他们忘了我,看来霖快要做到了——”方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弋川那粉啄玉砌的脸蛋。 从一开始,弋川就对方馨怀揣着满满的同情,除了心疼着她的境遇,她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去看待,可方馨哪里需要来自于她的怜悯。 多年来,方馨都在他们面前优秀地扮演着遗忘,好让他们的内疚感越渐减少,陈晔霖注视方馨的眼神也越来越平静。 只要不再强求,人总有一天会被遗忘的。 弋川跟陈晔霖放下特地带来的鲜花水果后,离开了,方馨连偷偷望一眼陈晔霖的勇气都没了,她心想终于可以不用再扮演下去了。 不晓得探望完方馨是哪点触动了陈晔霖,归途中,他右手不自觉握住了弋川的手。弋川怵地一阵颤抖,却没有能从陈晔霖手心中抽回。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陈晔霖笃定。 “这样太危险了,专心开车。”弋川用双手扒拉开陈晔霖的手,正襟危坐。 真正到了期盼已久的这一天,她是舍不下的,但她也并没有期待一辈子存在陈晔霖内心的黑暗里,她希望自己来去也残留那么一点美好,可是她是人,她毕竟也会有不甘心哪。 输液的针都不及自己的嫉妒刺得方馨生疼。 各归各位,再难舍的宴席也终归要散。陈晔霖几乎还未合眼,天就开始朦朦亮了,他未得安眠,却迎来方亭怒气冲冲的一拳,在床榻上。 “你们去见馨馨了?你对她说了什么?”方亭像一头吃人的猛兽,这是他头一回对陈晔霖头这样造次。 陈晔霖知道若非出了什么事,方亭是绝不会这样对他的:“出……出什么事了?” 又一记重拳落在了陈晔霖枕边,方亭低吼道:“馨馨……吞针自杀了……”他的声音抽搐颤抖着,从未如此单薄过。 这句话犹如雷霆霹雳,将陈晔霖彻底劈醒,他腾地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随便抓起一套衣服就要往外冲,却被方亭双手环抱阻止。 “疗养院护士告诉我已经抢救过来了,我不准你再去见她了……我不想她再看到你,就当我……求你了。”方亭扑通一下跪在了陈晔霖面前。 二人歇斯底里的动静吸引了弋川,当她来到陈晔霖房前的这一刻,恰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知所措,又挪动不开步伐。 “方……方亭……”弋川喃喃念叨。 方亭倏地一下站起来,冷峻了起来,路过弋川身侧,留言:“不要再去打扰方馨,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威胁吗?弋川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寒意,比刀刃更冰冷。 当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那个你无法再失去的亲人,为了力所能及地去保护,再好的人都会撕碎面孔像野兽一样去守护。 他本不狠毒,而是不能再失去了。 “方馨没有放下过你,她很可怜——”弋川抬起眼对上陈晔霖的眼眸。 你总是在替别人考虑,那么你呢?“这是我的罪孽,不用你来同情,你只管开开心心过你的日子。”陈晔霖狠狠捏了弋川的脸蛋一把,替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陈晔霖的心是隐隐刺痛的,可是他并不想要弋川来替他疼痛,喜欢她就是喜欢她时常洋溢灿烂笑容,如果多了愁绪,哪里还有那么可爱。 往事如烟,谁也不能强求时光逆流,既然回不到过去,最好的结局该是两两相忘。 我又没有人世间的爱恋,她比我更需要它吧。弋川捏着手里那小小一瓶的忘情水,感慨人世间的爱恋都太辛苦。 没有跟陈晔霖打一声招呼,弋川就自己一个人循着记忆去方馨所在的疗养院。 阴暗潮湿的牢笼中,汍青一眼就将汍澜分辨出来,漂亮的雪狐拖着脏兮兮的身子走到汍青身边,亲昵地用脑袋蹭着汍青的腿。 “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我带你走。”汍青抱起蓝眼睛雪狐。 “川儿可好?”雪狐开口说了人话。 汍青眼珠一转,只是说:“她很乖,我暂时封了她的法力,等天劫期限一过,我们便可以都没事了。” 先前的蓄意破坏刹车的案件,在警方跟花容的抽丝剥茧,层层调查中,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若非强大背景的花容紧咬不放,像这种没有人员伤亡的案子早就草草被丢弃在一边了。 好在花容的锲而不舍,警方找到了当天潜入陈宅的可疑人物,并且层层推进,找到了那段时间跟嫌疑人来往密切的人。 当警察把嫌疑人口供跟指使者拼图交到花容手里的时候,花容大惊失色,惊叹:“是他!竟然是这个卑鄙的家伙!”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犯案人的口供,就差实质性物证了,指使者至今还未交付酬金,这方面我们会安排引诱他,一旦他往犯案人账户打钱,我们就可以实施抓捕了。”警察饶有自信地侃侃道来。 单城城这个人出卖公司资源谋取利益、私相授受下等供应商谋取中间差价、盗取客户资源……我当初一竿子捅破他,害他丢了饭碗,他竟然报复到陈晔霖头上,这个人下作到这个地步,还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也说不定……花容心里一阵惶恐,忍不住一阵颤栗。 “不行,我要提醒陈晔霖小心这个人。”花容慌张地掏出手机就打给了陈晔霖。 “喂,陈晔霖,你最近一定要小心Gary单城城,千万记住——” “啊?哦……等下,我有电话进来,先不说了。”陈晔霖切到了另一条线。 该死的陈晔霖,花容气愤总是被他无视。 经过了千辛万苦的努力,弋川摸索着找到了方馨的疗养院,她一步步接近了方馨的房间,依旧是毫无生气、死气沉沉。 这一次,方馨头上多了氧气罩,比不久前更虚弱了。 “假装忘记一切,是为了你哥哥他们好过,那不如你真的忘掉,兴许你就好了。”弋川没有多想,就用注射器将忘情水混入方馨的吊瓶里。 方馨一直陷入沉睡,她并不知道有人来过,也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发生。 浪荡了很久的陈晔霖简单草率地处理了一下公司的事,才恍惚发觉不见弋川很久了,他像莽夫一样疯狂地给弋川打电话,在弋川好不容易接到并回答马上回来的时候,他才稍稍安定一些。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陈晔霖再三给弋川打电话并问她方位,说要出来接她,这个大男孩似乎终于有了点长大的样子。 整座城市灯火通明,路上行人归心似箭,道路两旁亮起了昏黄的街灯,弋川离陈晔霖家越来越近。 “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晚还在外面,多危险……”陈晔霖坐立难安,他似乎忘记当初是在午夜遇见弋川的了,那时候还一个劲讨厌她呢。 再转两个路口就到了,但是当弋川远远瞧见在路口街灯下翘首以盼、等待自己的陈晔霖,不由得心底燃起一丝兴奋与喜悦,她挥舞着手臂:“陈晔霖,你怎么在这儿!” 循声望见了弋川,陈晔霖显露出喜悦的神色,正要对弋川发泄埋怨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他面前,阻挡了他俩之间的视线。 “你们是什么人?拉我干什么?放开我!”陈晔霖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钳制住,搞得他气急败坏吼叫。 平时呆萌的弋川这时候突然异常灵敏,她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以闪电般的速度狂奔了过去,与那些人撕扯,誓要拉回陈晔霖。 “啊,这丫头居然咬人!” “别浪费时间,两个都带走。” 里面的人一声令下,陈晔霖顿时感觉不妙,他狠狠抓伤了弋川,使得弋川疼得松开了手,千钧一发之际他很凶地朝弋川吼着:“你滚啊……滚远点!” 慌乱之中,陈晔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弋川小腹踢了一脚,一脚把她踹出了几米远,疼得弋川渗出满额虚汗。 随即,陈晔霖就被硬生生推进了车里,呼啸而去。 手上的血痕,腹部的剧痛,弋川丝毫无暇顾及,她满眼担忧,恨不得一下子追随那辆车子飞身而去。 花容发现了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弋川,赶紧跑到弋川身边扶着她:“林弋川?你这是怎么了?” “陈晔霖,陈晔霖被人抓走了。”弋川从未有过如此焦虑。 果然还是来晚一步,花容冷静地掏出手机,对弋川说:“别急,我先报警,你别动啊。” 待花容条理清晰地报完警,她准备开始安置弋川,头还没回就说:“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一转头,花容这才发现弋川已经不知去向了。 第四十八章 超越性命的不可失去 “林弋川!你去哪儿了!” 花容声嘶力竭划破长空的一声喊叫,也没有唤回林弋川,她很担心。 “这个冲动的家伙,会有危险的。”花容瞻前顾后,乱了方寸,她厌弃极了不冷静的家伙。 黑色套牌商务车里,陈晔霖被蒙住了眼睛,他不知道绑走自己是什么人,唯一庆幸的是没有牵连弋川,当他自身难保的时候,他唯一可行的便是将弋川踢出危险范围。 宽阔的马路上,弋川仅凭着嗅觉一点一点地去搜寻,渴望找到陈晔霖的去向,如同当初寻找母亲一样,茫然却坚定。 他总是在不知不觉变得重要,即使善良的她对任何好人都会尽心尽力。 警察局里,垂头而坐的花容忧心着两个人的安危,厉声严词下包裹着的是一颗柔软的心脏。 讨厌的林弋川,总是不听劝告。花容的心里这样埋怨着,嘴里却迫切地对警察说:“你们办案效率越高越好,慢一步,可能会有两个人有危险。” 你是谁?我在哪儿? 当陈晔霖眼上的布条被揭开的时候,他悲愤交加,皆因认识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哼哼,看来你不会让我活着离开了。”陈晔霖一脸鄙夷,却异常平静。 倒不是陈晔霖双商足够高,而是从小早已看惯了这个社会的虚伪杂乱,什么样的人是他陈晔霖没见过的。 单城城冷笑一声,依旧演绎出一副谄媚模样,环绕陈晔霖左右:“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好歹你也是我的前老板……不过……他们我可就说不好了——” 他们两人四周还杵着面目可憎的一帮人,不怀好意却一脸浪荡笑容地看着陈晔霖。 纵使心凉了半截,陈晔霖也不会将它表现在外表上,幼年他爷爷曾教过他的风骨,境遇再悲凉都要凌霜傲立笑看万物。 “最讨厌这种不可一世的样子!”一个脖子上拴着金链子的混混劈头盖脸给了陈晔霖那么一下。 这人刚刚动手就被另一个人阻止了,他斜视了陈晔霖一眼,撂下话:“看在钱的面子上,再让你好好活几天。” 过去不是很留意公司事务的陈晔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感悟:过去我真是看走眼了。由着内心抒发一下便好,陈晔霖觉得没必要嘴上说出来,因为这人连与自己交流都不配。 陈晔霖再纨绔,都能顶天立地,这不是家境能决定的,而是人格,潜入骨髓的人格。 寻得越远,道路上的人烟越稀少,弋川望一眼漆黑的天际,也不唉声叹气去多愁善感,她迫切希望找到陈晔霖。 “要是当初系了同心结就好了,陈晔霖你在哪儿啊!”弋川所说的同心结是一门法术,一门心意相通的法术。 良久之后,陈晔霖抬起一张冷漠的脸,幽幽说出:“你们想得到多少好处?可是既然我知道我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旧仓库,那我又何必配合你们?” 这个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这些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倒好像他们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用不着你配合,给你爸妈发一段视频,再不行斩你一根手指头!”其中那个皮肤黝黑面相最为凶狠的人说道。 陈晔霖没有再接话,而是在内心里哂笑:那要看钱跟我哪个分量更重了,与倾家荡产相比较,这个世界少了我只不过少了一个逆子罢了。 他犯不着多费唇舌去跟这帮人讨价还价,也不会去谴责Gary的忘恩负义,因为他清楚知道,无法跟那些穷凶极恶下三滥之人畅谈忠孝礼义,除非他自己下贱至极、愚蠢至极。 富丽堂皇的欧式别墅,里面留住的是贵族般娴静美好的时光,却在霎时间,因紧随花容而上门的警察所破灭。 陈氏夫妇在得知警察突然登门造访的来龙去脉之后,第一时间表现出的不是惊惧、不是五雷轰顶,而是深深的埋怨。 “容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能绑架晔霖的人一定是那些亡命之徒,你怎么能擅作主张报警呢,他们要赎金,多少我都给。报警,他们会撕票的!”陈建像个发鬓苍苍的可怜老人,顿时磨灭了他一贯的强气场。 旁的人一定永远站在正义的角度,唯有血脉之亲的当局者才管不了什么定要将罪恶绳之以法,他们要的是亲生孩儿毫发无伤。 这些道理花容都懂,所以她默默承受了她陈伯伯对她的指责,待二老发泄完心中愤懑,才跟警察提到侦查的部署。 世界上最煎熬的翘首以盼,是焦灼不安地期待着绑匪的勒索电话,多大的讽刺呀。 警察队长竖起了拇指之后,陈建才激动又惶恐地接起电话,似乎那微弱的电磁反应都能击碎他的灵魂。 “喂?!”空气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呼吸。 什么?准备等值的两千万黄金! 警方只追踪到电话是从一个公用电话亭打出的,暂时一无所获。 可是,陈建夫妇却陷入了愁思。 “这一时间,我到哪里找这么多黄金?把全城金店买干净都不一定凑得到。”陈建坐立难安,毕竟电话里的匪类只给了他明天一天的时间。 警察队长若有所思地喃喃说:“看来这帮匪徒很有经验,这么一大笔钱,如果到银行取,势必会被警方做号码标记,怕是日后无法销赃。而黄金这种东西,熔了要销赃,途径还是很多的。” 袁虹玉一脸悲戚地挽住丈夫的手臂,哭啼地说:“我不管,就算买下全城的珠宝店,也要把咱儿子救回来。” 拍拍妻子的手背,陈建笃定地点点头。 “不用你真的按照绑匪说的准备那么多黄金,总之,到时候我们会全程派人跟着的,一定确保救出人质。”警察永远都是这么一种套路。 顿时燃起不具名怒火,陈建吼道:“我不用你们跟着,那么多绑架新闻,都是绑匪知道事主报警撕票的!两千万我扔得起,我要我儿子活着!” 当事人情绪当头,没有人敢再刺激他们,只能花容两边打圆场,国家法律法规跟人情,偏倚向任何一方都没错。 城市四周弥漫着太繁杂的气味,最突出的却只有善与恶,弋川涉世不深却识得轮廓分明的善恶。仅凭一双脚,她亦步亦趋跋涉很久,才来到城郊,就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她似乎嗅到了那些人身上的恶臭。 “陈晔霖——”弋川像一头猛兽,双眼射出绿光,平日生活的点滴好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翻滚。 黢黑的夜幕下,林弋川循着类似的气味,逐渐靠近一个荒凉的废弃仓库,从外面看,似乎已有些年头不被使用了,到处都是斑斑锈迹。 “陈晔霖……”没错,弋川确认那里头有陈晔霖的气味。 门口守到瞌睡的两人,被弋川这一声叫唤给惊醒,可周围实在是太黑了。 “谁?谁在那儿?” 头脑简单却胆大包天的弋川,竟傻乎乎往前冲去,想要就这样挤进去,自然被他们宽厚的手掌生生拦住。 “哪儿冒出来的疯婆娘,还不快滚开!”这两人并没有记住过弋川。 “陈晔霖!陈晔霖!”没有法力,弋川还只能像个人类的疯婆娘一样叫嚷,她根本冲不开两个恶人的拦阻。 寂静的郊外,犀利的尖叫尤显得突兀,昏昏欲睡的陈晔霖认出这分明是弋川的声音。 他慌了,急忙喊:“你怎么……你快走!快离开这儿!” 在陈晔霖眼里与心里,怎能让一个平凡女孩儿为他身处险境,这不是一个力量单薄的女孩儿该陷入的地方。先前还淡定自如,这时候,陈晔霖再也无法冷静了,他一头冷汗,生怕再葬送一个。 果然里面是陈晔霖,弋川才不管别的,她喜出望外更加用力推搡:“陈晔霖,我来了!” 头脑里闪现车祸时陈晔霖对自己的不肯放手,弋川下定决心不会放弃。 “搞什么,这么闹腾,没玩没了,”凶神恶煞的老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哪儿来的丫头?她怎么找到这儿的?” “该不会老东西报警了,警察找到这里了?” 这个脸很黑的人说话很干脆:“不能冒险,现在就干掉陈晔霖那小子,反正让他老子以为他还活着就行,咱们马上转移。” “那这丫头呢?” 黑脸的家伙脸上没有一丝人性:“一样干掉——” 他话音还未落,弋川似乎已经受到巨大的刺激,就因为他刚说过要杀了陈晔霖。 林弋川双目通红,像有烈焰在燃烧,她从没有如此凶神恶煞过。眼前的人钳制着她的双手,里面的他有性命之忧,此时的她一颗暴动的心蠢蠢欲裂。 “杀人?”弋川用凌厉的目光瞪着面前的三人。 就连野兽都不轻易残杀同类,为何眼前的人类能不痛不痒地决定,她从未嗜血,却嫉恶如仇。 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嘴里生出锋利的尖牙,弋川正逆流血液冲破封印,力量正一点一滴聚集。 “她……她怎么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孔若影若现,这才吓坏了这些人。 第四十九章 因为动心而凶狠,因为动情而软弱 几天前火光冲天的夜晚,是铁门里面那倔强的男人冒着死亡的威胁将自己拽回了生路,即使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说他放荡不羁,但自己分明看到他目光中的善良……弋川越是这样想,压抑在心底的那团火就愈演愈烈。 阴风阵阵袭来,拂动弋川飘逸的长发,展露出发青的脸蛋,她张牙舞爪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几乎要撕裂自己。 “鬼,鬼啊——”再恶的人都会有畏惧的东西,毕竟他们的心不纯净。 一簇光芒一闪而过,冲上云霄划破天际,眼神邪魅的弋川眼角轻挑,音调没有起伏:“把门打开。” “老大,她是人是鬼啊,怎么办?” “怕什么,没用的东西,给我上!”皮肤黝黑的老大一把将这人推向了弋川。 潜藏的野性被激发出来之后,弋川变得异常敏锐,她一下子就用长出锋利指甲的手扼住那家伙的脖子。 “我说打开门,里面那个人我要带走。”这不是平常的弋川,面相恐怖至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根本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的陈晔霖惴惴不安,忧心忡忡地叫喊:“弋川你别管我,快走,这些人穷凶极恶,我是死定了,不用你陪葬!” 死这个字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来回转了转头,扫视了这些人,手指一用力,掐晕了被她抓住的人。 远在数十公里之外的汍青掐指一算,面容焦虑:不好,弋川这丫头—— “愣着干嘛,给我上!”危机关头,所谓的老大毫不犹豫把身边的人推向险境。 脆弱不堪的恶势力兄弟情,从来都禁不起推敲。弋川根本不在意他们是如何唯唯诺诺互相推诿,龇牙咧嘴的她只有一个信念。 一手一推,一个人就被剧烈撞击到昏迷,而弋川则半低着头步步逼向他们老大。 “你到底放不放人!”弋川尖锐的指甲对准他的脑门,没有表情。 不等这个冥顽不灵的恶人持续抗衡,弋川电光火石间扑过去扼住了他的脖子,快要掐得他断气了。 千钧一发之际,汍青及时现身,一把抓住了弋川的手臂,进行阻止:“万万不可动杀机!” 待汍青对弋川施了法,弋川眼中的凶光才消了去,她的脸色终于柔和了下去。 拂袖一挥,弋川还是弄晕了这个恶人头目,她一心想要的是里面那个人平安。 汍青替倒了一地的绑匪抹去了记忆,又施法打开了门。门一开,弋川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扑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陈晔霖身边。 这丫头居然能够冲破封印,复原了七八分法力……汍青是满眼的忧心忡忡。 “你个死丫头,自己一个人过来做什么,找死吗?”陈晔霖劈头盖脸一顿痛批,“你有没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弄伤你?” 弋川默不作声帮陈晔霖松了绑,才徐徐从嘴里挤出:“上回你不放弃救我,我也不能放弃你。” 经过汍青的事先安排,警察的车辆也随之而至,而汍青却先行一步离开了。警车的鸣笛环绕着废弃仓库里的二人,给了他们日出云开的喜悦。 夜幕中有了些许色泽,警察终于将二人带回了家。早已在家里等候的陈父陈母一看到儿子,便情绪激动地冲上去紧紧拥抱住他。 “谢天谢地,你没事了。”陈建咬住牙关,却还是掉下了热泪。 脸上肌肉略微抽动,可陈晔霖还是说出了嘲讽的话:“这下给你省钱了。” “晔霖别这样,没有什么比你重要。”袁虹玉一脸宠溺地看着陈晔霖。 即便出于父母真心,陈晔霖也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毕竟他仍对过往的事耿耿于怀,那是深刻在他幼小心灵上的烙印。 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如同局外人一样伫立一旁,花容虽然深感安慰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到今天,她能尽心尽力做了这么多,早已超出了她伟大无私的范畴。 花费最多时间精力的是花容,实际拯救陈晔霖的却是弋川。 “孩子……谢谢你……”袁虹玉喜极而泣,一把紧紧抱住弋川。 此刻,花容利落潇洒地转身离开,昂着头像极了高贵天鹅,背影却略显寂寞。 “容儿——”袁虹玉留意到花容离开的背影,轻声叫唤一声,却被陈建阻止了。 二十多年,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陈建怎么还会看不明白,年轻人该由着他们去,谁都左右不了他们。 阅历丰富的长辈,看出了端倪却不道破,他们颇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发一语,只是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去共进宵夜。 能细细端详着长大成人的孩子大口进食的模样,是每对父母最为感慨岁月静好的时刻。 小时候没时间陪伴,陈建夫妇其实也明白错过了太多不可复得的时光,只不过他们不善言辞罢了。 “留下住一晚吧,别回去了。”袁虹玉满脸期待地看着儿子,自从儿子搬出去住之后,她有多期待团聚的时光,哪怕片刻须臾。 匆匆而过的时光不可拾回,陈晔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用心陪伴的孩童,而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独立,习惯了一个人。 陈晔霖用力握紧了母亲柔软的手,而后松开。 “走,回家吧。”陈晔霖抓起弋川的手就走。 目不转睛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袁虹玉眼眶泛红,声音嘶哑,喋喋自语:“儿子为什么跟咱们变得这么生分——”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别多想了。”陈建只觉得是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一路上,在出租车里,弋川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晔霖,他一脸严肃地端坐着,目不斜视望着远方。 “为什么不住一晚?我感觉到你的父母很希望你留下。”弋川想要知道的事就毫无遮掩的吐露出来。 他的眼神神秘而复杂,却强忍着膨胀的情绪,可是忍耐是有极限的,陈晔霖突然转过身抱住弋川,用足以揉碎弋川的霸道力度。 “那里,好冷,好冷,好冷……”陈晔霖在弋川耳畔呢喃。 心疼了,弋川突然为这个男人感觉到心疼,她温柔地搂住陈晔霖微微颤动的后背,心跳越来越没有规律。 “你怎么能那么笨……总是在为别人的事做努力,总是那么容易获得满足,你就没有欲望吗?你就没有想获得的东西吗?”陈晔霖对一脸单纯的弋川说。 弋川并不是很理解陈晔霖的意思,她显得莫名其妙:“我哪里笨!欲望?什么欲望?想获得的东西——”她很努力,绞尽脑汁去想。 “想跟母亲回家。”弋川嘴角含着笑意,冲口而出。 可陈晔霖却因弋川这句话而产生恐惧感:她想离开?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不,不要……没有她,我会变得跟以前一样坏的。 他把头深埋在她脖颈处,十分迷恋:“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孤独,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弋川倍感震惊,过去一千年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未想过会涉足人类那叫做爱情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 弋川话未说完,陈晔霖就低下头亲吻了她,用尽无限温柔与她唇齿交缠。 过去那些年,陈晔霖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人,只不过是用来消遣的商品,唯独这个林弋川,是他想要彼此陪伴的人。 如果没有两次的生死边缘,陈晔霖不会意识到林弋川已经变得重要到不可失去;如果没有两次的致命危机,林弋川可能不会懂得心如鹿撞就是人类的爱情。 曾经的坏小子开始对自己越来越温暖,林弋川不知不觉沉醉在甜蜜的亲吻中。 弋川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红着脸问:“这里跳得好快,难道就是你们说的爱情吗?” 听到弋川这句话,陈晔霖嘴角现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爱你?”弋川这是很明显的疑问句,一个情窦未开的精灵哪里能自我分辨人间的爱恋。 “我知道啊,你就不用再跟我表白了。”简直一副厚颜无耻的样子,陈晔霖意气风发。 明明刚才还一副求安慰的可怜模样,一转眼就恢复了死不正经的状态,弋川想要回击却找不到更好的词汇。 是夜无眠,陈晔霖执意要弋川陪他,劫难过后,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倾诉的冲动,她就像他的灵丹。这一夜,弋川知悉了陈晔霖抗拒父母的原因,她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陈晔霖成长在一个富足的大家庭,可谓称得上是富三代了吧。优渥的生活下,他也曾是一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孩童,爷爷最疼爱他这个唯一的男孩。可惜好景难长,人总有生老病死,但小晔霖没有想过最疼爱自己的爷爷会那么快生病离开他,十岁的稚童哪里懂得什么叫死亡。屋漏偏逢连夜雨,爷爷的突然逝世让家族企业遭遇重创岌岌可危,尸骨未寒,就有人不断登门闹事,年幼却记忆力超然的小晔霖亲眼看到曾经舔着脸巴结自家的叔叔阿姨陡然间变换了一张嘴脸,不但不出手相助甚至落井下石,气得奶奶也病倒了。当初爷爷还卧病在床的时候,晔霖的爸爸跟叔叔就逼迫着爷爷立遗嘱分家产,直到后来,葬礼还没开始,陈建就用尽手段从弟弟陈浩手里夺取了公司,并意外导致姑姑陈彤车祸。曾经童话城堡里一样的家族,在晔霖幼小的心灵里,家破人亡,而他从十岁那年已经看透了人心叵测、利欲熏心。 知道了这些,弋川明白陈晔霖也是个很重亲情的人,但她没办法理解人类对金钱的渴求。 难道就像我喜欢好吃的东西一样?弋川尝试着去想象。 “其实,你是个好人,不像从前我以为的那样坏。”弋川洋溢出向日葵般的笑容,是陈晔霖最贪恋的风景。 陈晔霖却平静地摇摇头:“我不是个好人,但对你,我一定会是。你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美好,十岁以前我也曾经是,只有你能拯救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弋川心疼地拥抱住他,与平常大相径庭的他。 无论属于什么类族,女孩总是认为自己能拯救一个人,而这个人会是她未来的归属。 第五十章 好不容易恋上你,你却要离开 冰冷无比的审讯室内,警察态度冷漠地,一遍又一遍盘问着已经问了几百遍的细节,直到击溃犯人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使得他们彻底放弃了负隅顽抗。 “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是Gary指使的,他说事成之后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到时候得到的赎金七三分,我们原本计划中没提到灭口,可是——” …… 连续四十八小时的精神折磨,这帮坏蛋此时只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警察加班加点将审讯记录整理完毕,最后跟花容确认好,拥有强有力的招供指认,这下有足够的证据将单城城入罪了。蓄意伤害,绑架勒索,杀人未遂……每一条罪责都足以让他入狱反省余生。 为了这件事做尽了义举的花容,在自己那份口供上签完名后,恍然感觉自己很傻,就像一个多管闲事却又至关重要的局外人。 “到时候有进展随时跟你联络。”警察亲自送花容出警局大门。 花容点点头,笑容越来越温柔与娴静。 昏黄街灯下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少了曾经的喧闹与聒噪,她的戾气被消磨了许多,而她却不自知这就是成长,心灵的成长。 生与死的距离就差一道光的时间,如同闪电震击心脏,徘徊也只是跳跃的一瞬间,门外的人才最害怕拉不回混沌之门里的那双手。 从昨晚弋川为了陈晔霖冲破封印时起,陈晔霖在她心里竟不知不觉变得举足轻重,她也不傻,能感觉到。 千年来,弋川从未向往过人世间的爱恋,故此,即便要她抽身离开也不会太难。 “弋川,不要离开我——”弋川刚要转身离开,手臂就被正在呓语的陈晔霖死死挽住。 他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不见了往日里的霸道,弋川心头一颤,出神地望着他,这种感觉好奇妙,会叫人上瘾。 细细打量着陈晔霖长如卷帘的睫毛,身为一个男人怎么生得出如此白皙细腻的皮肤,若不是他挺拔的五官,倒像极了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人类男女为了爱恨要死要活,童鸽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可弋川还是想不通爱情有多好,难道比独行畅游天地还快活? “弋川,别管我,你快走……”陈晔霖梦话一出接着一出,“我不可以让你有事的。” 这突如其来的躁动吓了弋川一跳,可转瞬间弋川心生好奇:爱情……是什么味道?会比糖果蛋糕还甜吗? 毋容置疑,陈晔霖最帅的时刻就是睡着时。夜阑人静,悄无声息,弋川脑海中浮现出陈晔霖惹得她心跳脸红的举动,她越发想要求知。 她凑近陈晔霖的鼻息,使劲嗅了嗅:人的味道,与其他动物不一样的肉香……陈晔霖的味道……好像……栀子花淡淡的清香…… 在动物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他的味道,没有重复,没有重叠。 尝一尝也不会有人知道,弋川心想,随即探出舌头轻轻舔了陈晔霖恬静的嘴唇。 弋川吧唧着嘴,自言自语:“不是很甜——” 正当弋川再次尝试触碰陈晔霖的时候,反倒被陈晔霖一把扣在床上,若不是他醒得及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春梦呢。 “你在做什么?女色狼!”陈晔霖阴谋得逞似的笑着。 她刷的羞红了脸,推搡着:“没什么……你放开我……” 别忘了陈晔霖可是情场老手,他才不会轻易放开她,于是简单粗暴地,他覆上她的唇,尝尽了她的滋味。 “你喜欢我这样对不对!” 正当陈晔霖上下其手,图谋下一步的动作时,夜空一道霹雳,惊得弋川一个冷颤:“你干什么?” 这道防线对狐狸来说,何其敏感,她的领地意识不容他人侵犯。 送上门的猎物,陈晔霖岂肯罢休,他用足以让任何女人神魂颠倒的语气在弋川耳畔吹嘘:“你不是答应做我女朋友嘛,我想你现在就成为我的女人——” 她来自远古,怎会容忍轻易被亵渎。 “你放开我!”陈晔霖多余的动作只会令弋川感觉到害怕,害怕到颤栗。 这一回,陈晔霖主动打消了邪念,因为他感觉到弋川在害怕,玩弄了那么多女人,唯独不忍亵渎这一朵。 “别怕,我不逗你了,你就安静地让我抱着好不好。”陈晔霖如视珍宝,捧在怀里。 这一晚,陈晔霖忍得辛苦,却无比安心满足。 然而对弋川来说,这个怀抱,是除了母亲,第二个让她感到安全舒适的地方。 比起一时的欢愉,陈晔霖更珍惜长久的拥有,他不是天生的顽劣,只是厌弃了世俗罢了。 何时起,她闯入他的世界,渐渐地,她幻成了他本不可拾获的年少时光。爱上她,除了昳丽的容颜,更是爱上曾经剔透无暇年少的自己。 她是水仙,她是他遗失的倒影。 陈晔霖再次醒来之时,身边早已不见了弋川,她早已被汍青抓走。 天还未亮,汍青将弋川带去一个人的面前,弋川喜出望外,扑进了这人的怀中,极尽可能地撒娇。 “母亲!” 汍澜是小狐狸的天,小狐狸的地,是她从出生时起根深蒂固的牵连。 “川儿,我的孩子,我们回家吧。”汍澜柔情似水地抚摸着弋川的额头,为了她,生死劫难都能替她挡。 太过突然了,弋川竟起了一丝错愕,这就要离开吗! 向来严厉的汍青看不下去了,她用力捏住弋川的手臂:“找到母亲了,还不回去吗?舍不得吗?还是说,你真的动了人间的心思?” 面对句句苛责,弋川矢口否认:“没……没有……我就是来找母亲的,没有舍不得离开。” 你没有喝下忘情水,你瞒不过我,汍青早已看穿一切。 最怕的就是女儿长大,修行一千年,始终避不了情丝深种,汍澜看着弋川,深深地担忧、长叹。 “你本是天理难容的存在,为了你的平安,我替你受每一个生劫、死难,情爱这种东西,你命里注定不可有,既是注定的事,就不要去触犯,我只要你好生生待在我身边。”汍澜似有苦衷说不出,却道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席话。 就算他们不一味地规劝,弋川也不会忤逆他们的,只是这些日子经历的那些事,她有些依依难舍。 被汍澜汍青牵着手,渐行渐远,弋川时而回头顾盼,就要这样不辞而别了吗? 她奋力挣开亲人的羁绊,可怜兮兮地乞求:“让我去跟他们道别好吗?不辞而别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 目送女儿远去的身影,汍澜满目愁容,在一旁的汍青早已留意到了。 “你由着她去?就不怕横生枝节?据我所见,弋川跟姓陈那小子之间好像有点……” 做母亲的怎能看不穿自己的孩子,可是,基于宠爱,她不想弋川不开心。“有些事,不是我们一味禁止,它就不会发生,她若真心想要做,我也阻止不了,只求她不会受伤。”汍澜长吁一口气,清澈的明眸容纳着苍天绿林。 一早不见了弋川,陈晔霖已经疯狂地四处寻找,却到处不见其踪影,惹得他气急败坏,暗地里跟自己置气。 猛然一抬头,看见不远处,弋川翩跹而至,陈晔霖即刻转换了心情。 他飞奔过去抱住了她:“一大早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弋川努力使自己保持平稳的气息,缓缓道出:“我……找到母亲了,是顾濠帮我找到的……所以,所以我要随母亲还有姨娘回家了。” 才刚刚不可救药地被这丫头迷住,陈晔霖怎可轻易罢手放她离开:“回家?你不是才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的吗!” “可是,母亲,还有姨娘——”弋川唯唯诺诺,道不清诉不明。 “你们都留在这里,我给你们买一套房子,你们就定居在这里。”他总是以决定性口吻勒令一切。 弋川左右为难,还是无法承诺:“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他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都怪顾濠那小子,我要把他开除,就他多事!” “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好不好!请你不要开除顾濠!”弋川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而后迅速转身,背离。 “不管你家在哪儿,我会去追你的。” “你追不上的。”一日千里的速度,任凭陈晔霖开爆时速表也跟不上的,弋川没有表述错,却令陈晔霖会错了意思。 我先陪母亲她们回家,过阵子,我会回来见你们,弋川在心里跟自己约定好。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座城市,离开好,跟你妈妈回去吧,女人哪,我从来都不缺。”陈晔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用狠话填补心里的失落。 愤懑始终难以平复,陈晔霖忍不下终于狂吼一声,青筋爆出:“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别人好过!林弋川!你这个骗子!” 他以为她已经走远,却不知,她还是听到了。向来都是陈晔霖抛弃别人,从没有人撇开他的双手,他很不服气。 骗子这个字眼在弋川心里留下烙印,心口酸酸的,这也是人类的情感吗? 时光太短暂,该来的不该来的,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对弋川来讲,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来不及跟每个人一一话别,来不及一睹【月神赋】画展,来不及跟陈晔霖真正开始牵手…… 一路上,汍澜看着女儿郁郁寡欢的神情,若有所思。 第五十一章 公子哥的游戏规则 她离开了,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温柔。陈晔霖又回到了那个夜夜笙歌把酒言欢的生活状态,再没有人值得他展露野兽面具下的澄澈灵魂。 陈晔霖糜烂地坐在忽明忽暗的夜场里,左拥右抱身边浓妆艳抹的美女,却打从心底里嫌弃着她们。 这时候,方亭冲进来夺下陈晔霖手中的酒杯,色厉内荏道:“我的大少爷,你都喝了多少天了,公司也不管,董事长已经很生气了!” “用不着你管,反正他从来就看不起我。”陈晔霖厌烦地抢回杯子,一口饮下里面的酒。 方亭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晔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那你就证明给董事长看,你的实力。” 他从来都憎恶别人强加给自己的冠冕,憎恶顺从别人的意愿。 “我为什么要做给别人看,这个世界的人就这么喜欢看表演吗,我又为什么要做戏给人看?我不想成为任何人心目中的谁,不想!”陈晔霖的眸子闪着野兽般的寒光,与其说他厌弃这个社会,倒不如说他厌弃自己。 唯一令他想要改变的人已经不在,陈晔霖更不想努力去对待这个虚情假意的世界。 方亭恍然大悟,这些年的形影不离造就了他对陈晔霖的了解,他平静地坐在陈晔霖身边,说:“真的那么喜欢她?” “哼,她配吗!”陈晔霖略带三分醉意,摇头晃脑,语气透着不屑。 纵使他再口是心非,方亭也看得出来,思忖片刻,淡定地说:“我替你找她。” “不必,我陈晔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陈晔霖说着,轻吻了身边美女的脸颊。 只有身边的莺莺燕燕以为自己钓上了这位公子哥儿的兴致,心里的炙热烧开了欲望的大门。 “你叫什么名字?”陈晔霖注视着左手搂着的美女,漫不经心地问。 “柳英,你叫我KIKI就好。”她用魅惑的语气在陈晔霖耳边说。 陈晔霖轻挑了KIKI的下巴,语气轻浮:“所以这是艺名吗?今晚陪我,好不好!” 仿佛看见了青云之路,她自然求之不得,猛地点头,却迎来了旁边一众姑娘的嫉妒。 不远处一个人见到此情此景,却湿了眼眶,这不是当初她那个霖哥哥,她感到好失望。 少女情怀总是诗,周潇潇原以为弋川的离开可以给自己留下一席空位,却失落地发现她的晔霖哥哥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那年她十岁,她曾牵着陈晔霖跟方馨的手走在白杨铺满的小道上,虽然她还年幼,虽然陈晔霖跟方馨是那时的少年恋人,但他们的眼中依然透着青涩美好。陈晔霖宠溺着小丫头,她趴在陈晔霖的背上,偷偷喜欢着这个大哥哥。 那些阳光般美妙的回忆打在心头,周潇潇越想越不甘心,她鼓起勇气冲了过去,一把拉开那个叫KIKI的女人。“陈晔霖,你不能这样,走,跟我回家!” “哟,你小女友?你这口味也太——” 陈晔霖云淡风轻地一笑:“嗨,这我家小妹妹,小家伙,你来这儿干什么,方亭,带她回家。” KIKI如释重负,扬起了一丝得意:“哦,妹妹呀,好妹妹,这不是小丫头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做作业去吧。” 不正经的女人眼里容不下青春少艾的清水芙蓉,她们从不审视自己的堕落,却总以恶毒的面目对待一如她们不复以往的似水年华。 周潇潇终于竖起了她的利刺,大声吼道:“弋川姐姐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更不会要你。” 他强忍着肚中的怒火,冷冷说:“方亭,带她回家。” “我一定会把弋川姐姐找回来,叫她看看你这个样子!”说完,周潇潇哭着跑了出去。 少女最容不得的,是童年心目中的那个英雄彻底地堕落。 我得不到想要的,我也不要任何人好过!这是属于陈晔霖的阴暗面。 人不是神,灵魂深处都有一个晦涩丑陋的地方,只要有七情六欲,就能衍生出黑色的毒。 所有人都扬言要找回弋川,这其实是陈晔霖求之不得的,但他真的很恨林弋川,恨她可以轻易地离开自己。 弋川生长的一方水土,已是凡间难求的世外桃源,那里安逸美好,无忧无虑。然而,当弋川再次回到这山林仙境,却怀着深深的忧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留意到女儿的失魂落魄,汍澜察觉到了什么。 “川儿,你不如过去那样开心了,在想什么?”汍澜温柔注视着她唯一的牵挂。 再美的景致也不能让弋川提起兴致,她想念着在人间短短数月相识的人。弋川低着头,声音很虚:“我可以回去看望我的朋友吗?” 知女莫若母,汍澜感觉得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儿大不由娘,我知道你心里舍不下那个人类小子,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可……”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弋川,你必须忘了那个人,不准再想着他!”汍青一向严厉霸道,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越是不被允许,弋川就越是心神向往,她对陈晔霖也就越念念难忘,思念就愈来愈浓。 汍澜发现女儿额前的青雾,急忙护在心头:“汍青,别说了。” “不行,为了避免酿成大祸,不如现在就拔去她的情根。”汍青就要急着动手。 弋川额前那团雾越来越重,她在消耗真元全力抵抗,从那夜为了陈晔霖冲破封印时刻起,陈晔霖这个名字就跟弋川的修为联系到了一起。 青面獠牙若隐若现,汍澜吓得慌了神,紧紧搂住弋川,对汍青说:“川儿心性不稳,很容易入魔,不要再说了。” 她们不再逼迫弋川,好不容易将她哄睡,心情却依旧沉重。 “一千年,我悉心护了她一千年……难道终归要步我的后尘吗……”汍澜抱着弋川,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深深藏好。 一脉相承的相依为命,汍青也不晓得还能怎样去抵抗命运,她终于得以软化:“九尾一族自古易生情,可多无善终,川儿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当真我族要从这天地消失了去吗!” 不生不灭不老不死,有时候漫无边际的安逸真的比不上轰轰烈烈爱一场,七情六欲这种东西是最撩动人心的毒。 不断翻阅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陈晔霖再怎么放浪形骸也无法派遣心中的愤懑,他报复弋川的手段又不能让弋川看到,他才变得更可笑。 十一月十七号,【月神赋】画展敲定了展出时间,媒体网络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亦神亦魔,他忘不掉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人,也不想要别人过得比他幸福。 突兀的,陈晔霖雷厉风行地闯入父亲的房间,劈头盖脸地表示要娶童鸽。 面对儿子反复无常的任性,陈建就差气到吐血了,他拍案而起:“混账!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先是童鸽,后来又是那个什么林弋川,为了林弋川你说做什么都乐意,现在又说要跟童鸽结婚?再说了,童鸽不是跟那个艺术家好好的,你究竟是要怎样!”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继续鬼混下去,就准备我跟童鸽的婚礼,越快越好,反正之前我跟她不是在全国人民面前演了一场订婚嘛。”陈晔霖俨然回到了从前那副败家子不肖子模样。 陈建再也忍受不了儿子的胡作非为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人家童鸽跟艺术家好好的,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我还能为你抢亲呢,简直胡闹!” “手段哪,用你的手段,商人都会不择手段,是没有达不到的目的的。”陈晔霖露出邪魅的笑容。 突如其来的谈判不欢而散,陈建感觉自己迟早要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但他身上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又像谁呢,尽是嘲讽! 是夜,陈建将自己关在书房很久很久,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用商业手段操纵他人命运,这是陈建的底线,可面对他唯一的儿子,他捍卫不了他的底线。 陈建让秘书通过收购散股的方式调动了童氏的股价,同时大肆渲染制造新闻的热点。当童氏势头高涨,商业订单大量引入的时刻,陈建手下的商业银行便提出撤资。 紧要关头,资金链一旦断裂,供应商跟大量的订单对接不上,童氏再次面临绝望的境地。童江诚一听到陈建要撤出资金就病倒了,只剩童扬不断奔走在陈晔霖跟陈建两边,摇手乞怜。 才刚刚重振童氏,童家再也禁受不起一丝风吹雨打,童氏是整个童家生的希望。 形容枯槁的童扬已经将陈晔霖家的门槛都踏破了,直到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就跪在陈晔霖的面前。 “陈先生,我求您了,不要抽回资金,这样童氏就完了,我求您了,给我们全家上下一条活路……”这是童扬生平最低声下气的哀求。 陈晔霖无动于衷:“你们童家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您是好人,既然当初可以慷慨地帮我们,为什么又突然要撤资,我知道您是好人,求您了……” “天底下哪有不求回报的好事,真当我是活菩萨啊!”陈晔霖一脸的冷漠。 童扬一点都搞不懂陈晔霖在想什么:“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什么?” 终于绕到正题了,陈晔霖面无表情,声音却抑扬顿挫:“让你妹妹心甘情愿嫁给我,婚礼越快越好!” 如同当头棒喝,童扬感觉像是被人戏耍了一番,似乎人世间一切都是他们有钱人消遣的棋子,他不认为自己还有余地去消费妹妹。 第五十二章 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 充斥着腐朽气味的书房里,陈晔霖锁着眉头掐灭手里的烟,心事重重:天大地大,我竟不知她在何处,我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她是那样的神秘,林弋川,除了这三个字,我对你一无所知。 方亭进来送汤羹,却被陈晔霖逮住问:“你还记不记得,弋川说过她来自哪里?什么什么山?” “长白山?!”方亭一脸错愕地一字一字蹦出,很不自信。 “当真是来自山里的女孩,也难怪这么……呃……蠢,可山里的村姑会生得如此……肤白貌美的吗?”陈晔霖脑海里勾勒出风吹日晒下山里人的真实样貌,不禁打了个冷颤。 体察入微的方亭瞬间给予了陈晔霖回应:“我已经托人打听她的消息了,林弋川这个名字,应该叫的人不多,到当地警察局查一下——” “可是我听董事长说……你闹着要跟童鸽结婚……那弋川她?”方亭突然转换了话头。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本是陈晔霖一贯的行事作风,他露出一抹苦笑,说:“我早就让人查了所有叫林弋川的人,但是,居然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我连林一川,林依川……所有同音的都要一个个找过去……我知道她跟童鸽感情好,所以我想用童鸽逼她回来。” 他果然够自私,方亭心里这样想,却不能将它说出口:“但,你这样做,对童鸽他们公平吗?” “你可以出去了,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来了!”陈晔霖冷漠的语气让人生畏,但介于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也没有对方亭说出更恶毒的话来。 被责令驱逐,方亭悻悻然关门离开,又开始小心翼翼。 我又不是慈善家,不会普度众生,要我对别人公平,那谁来对我公平!林弋川要是对我公平,她就不该离开我,一夜之间无影无踪,是在逃离我吗?之前为我的奋不顾身,都是欺骗我的吗?可她也并没有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啊……陈晔霖不能自拔,越是深思就越得不到解答,陷入一团乱麻。 想要的东西不争取就会彻底失去,这是父亲陈建教会他的人生第一课,他永远都忘不了。 记忆追溯到他十岁那年,爷爷病入膏肓之时亲眼见证了儿女们的遗嘱之争,郁郁而终。年幼的晔霖在尸骨未寒的棺椁跟前,朦胧泪眼下,见证了父亲亲手策划的一场遗产之争。他的童年,是爷爷陪伴的,爷爷该有的心寒,他用稚嫩的心脏替爷爷承受着,这是现实给他上的第一节课,也是改变他一生的转折点。 与世无争的地方,林弋川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日子一天天过,她就越来越想念人世间那些花样叠出的食物,越来越想念人世间遇到那些温暖心灵的人们,越来越想念人世间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越来越想念那个人的拥抱与亲吻。天性单纯的动物,装在心里的都是那些好,将那些偶尔发生过的恶意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弋川竭尽全力地装乖讨好母亲她们,期待着获得她们的准许,去人间玩乐一趟。 “你不要这样,说不定那个人类富家子早已经把你忘了呢,喜新厌旧是他们的本性。”汍青冷不丁就泼她一头凉水。 精灵可爱的弋川转了转眼珠,问她母亲:“我父亲是谁?我从未见过父亲,你也从未提起过他,是不是他就是寡情薄幸的人?母亲,你后悔过吗?” 心头一震,汍澜狠狠瞪了汍青一眼,随后朝弋川投以饱含爱意的眼神,温柔地告诉她:“从未后悔——” 从未后悔,是因为汍澜拥有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这是她此生最好的礼物。而那些年的爱恨,就让它随风消散吧。 “那我可以去找陈晔霖吗?”弋川心直口快地说。 作为慈母,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汍澜意味深长地说:“从小到大,你总爱笑,几乎从来不哭,多好呀!一旦接触了情爱这种东西,会痛会哭会嫉恨……快活却伴随着痛苦……即便这样,你还要尝试吗?” 留意到弋川睁的大大的眼睛,汍澜无奈一笑:看来她是不会明白的,不经历一番彻骨,哪里来的铭心。 那晚烈火中的场景,弋川还历历在目,她不认为陈晔霖会轻易将自己忘记:连生命都不在乎,执意要救自己的人,怎会轻易移情他人。 九尾狐,自古以来,一旦动情,她们可以用尽九条性命去挚爱一人。 凄冷的寒风中,树叶飘散一地,失意的人在痛苦煎熬中轮回,得不到救赎。 自上次大吵过后,童扬就被妻子洛兮狠狠训斥了一番,看着心尖上的笑笑口口声声说想念姑姑,终于得以反省了自己。这些年,童家一直在消费童鸽,才有他们安稳的小日子。 我哪儿还有脸去要求童童用她换取童氏周全,童扬咬牙切齿,无法两全。 可一旦资金链被抽走,各项违约、巨额的赔偿,童家即将面临债台高筑的境地,到那时,童家上下都将活不下去。 总以为影视剧里、新闻里那些因为股市动荡跳楼的人很愚蠢,那是因为自己没有遇见过看不到光亮的绝望。 如果死能够一了百了,童扬宁愿用自己一条命换童氏周全,换全家安生。 这一次,童家人似乎洗心革面,特意不去打扰童鸽的生活,幻想着凭着他们的力量再挣扎一下。童江诚为了儿子为了家族企业,头一次拉下老脸,不停地奔走,哀求曾经的生意伙伴拉他们一把。 过去多么的意气风发呀,直到女儿赌气不相往来之后,才感觉到后悔了,童江诚弯腰屈膝,瞬间苍老了许多。 心疼丈夫的妻子却难受得厉害,童妈妈自己找上了女儿,她低声下气地问女儿:“童童,你手上还有多少钱?你不是刚刚杀青了一部电视剧,片酬有多少?妈妈想跟你借来急用。” 到如今,家人还在吸她的血,童鸽满脸的冷漠,语气不痛不痒:“不多,我还要帮青遥的画展做宣传,不能给你。” “妈妈求你,公司要出大事了,你爸爸这几天到处下跪求人,身体也不好了,妈妈也是没办法了,妈妈求你了……”童妈妈痛苦着跪了下来。 童鸽装得再冷漠,也抗拒不了骨肉亲情,她条件反射地扶起妈妈,故作不耐烦:“你这是干什么呀,要我天打雷劈啊!你说,你要多少,多了真没有。” 童妈妈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嗫嚅着说:“八千万。” “什么?!”童鸽惊恐地睁大双眼。 “八……八千万……”童妈妈心虚地重复了一遍。 这些年来挣得钱差不多都为家里还了债、赎回了抵押的房子,童鸽一时间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有,几十万倒还行,八千万,你当我是银行提款机啊!”童鸽一时的心软瞬间被抹灭。 最终,童妈妈落寞地离开了女儿家,满腹愁肠。 自己家人不再蛮不讲理地上演胡闹,反而让童鸽心生疑窦,自己的母亲如今不再纠缠不休,反倒一副可怜模样,童鸽觉得奇怪,刻意让孙妍芝去打听一下情况。 不去探索实情还好,知道了实情又该是面临崩溃的边缘。 “陈家要抽回投资资本,交换条件是,要你跟陈晔霖结婚,这是董事长陈建亲口说的。”孙妍芝一五一十将自己得知的告诉了童鸽。 天哪!童鸽踉跄地倒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她悲望地扶着脑袋:“不是说好了,订婚是做给媒体看的,是假的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陈伯父说的清清楚楚的啊!” 孙妍芝唯唯诺诺地说:“我听方亭说,这是陈晔霖执意要求的,还说婚礼越快越好。” 这次童鸽摔了杯子,发了平生最大一次火:“又是他,他有病吗,就是不肯放过我吗!” “鸽子,你看,这一回,你爸爸妈妈哥哥没有逼你做交换,看来他们是真的不希望你有任何负担,你就别气着自己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没必要搭理他呀!”孙妍芝苦口婆心地劝慰着。 有些事,不是装作不知情、不去想,就不存在的,童鸽也想傻乎乎地过活,可是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童鸽心里明白童氏资金链断裂的后果,那只会把她的家人悉数推上绝路。娱乐圈里没有傻白甜,童鸽怎么会看不明白。 被作为筹码,那筹码也需要知道原因。童鸽穿着一身黑衣,神态似黑帮大佬般,去见了陈晔霖。 “你什么意思?” 陈晔霖一脸傲慢地回道:“你这样子来找我,什么意思?” 童鸽语气没有温度,却很有穿透力:“你为什么要我跟你结婚?用那样的手段!” “我用什么手段了,我最初注资童氏不也是为了得到你嘛,不然怎样,我是慈善家啊,全天下的企业等着我来救?”陈晔霖一副痞样,让人憎恶。 童鸽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拍案而起,双手撑在桌面上,低吼:“陈晔霖,你现在明明爱的是林弋川,干嘛还来招惹我,你这样做对得起弋川吗!” “别跟我提她,是她狠心离开我的。” “所以我是你的退而求其次吗,我爱的是青遥,不是你!”童鸽双目通红,如果可以,她愿意即刻化作邪恶的吸血鬼去对抗。 最后,陈晔霖霸道地捏住童鸽精致而娇小的脸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说完,他松开手潇洒转身离开,带着一身自以为是的自信。 第五十三章 就算撕碎所有人的幸福,我都要你 我们要走多远,才能绕回原点,回到那绿茵青葱的纯白年代? 许多年,受过再多的苦,流过再多的汗,也侵蚀不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笑靥。 童江诚也曾经是一个目光温柔的慈父,童扬也曾是那个稚嫩却英勇的护妹狂魔……年幼的童鸽也曾经是那个没心没肺欢腾的小孩子。 长大了就附上了不可撕破的尊严,抹不开的颜面,童鸽独自漫步至父母的家,躲在转角守候可能出现的亲人。 先是看见了从学校接笑笑回家的嫂子洛兮,还有看上去不太精神的笑笑;天色暗了下去后,童鸽见到了形容枯槁满头银灰色头发的父亲。她差一点就冲上去了,但还是退缩了。 天黑了,夜很冷,童鸽迈动着迟疑的脚步,准备离开了,却突然像一只惊弓之鸟躲回了角落。 最后的希望大门也被冷漠地关上,童扬垂头丧气地蹭着步伐回来,眼中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 强忍着眼泪,终于再也不能自已,童鸽冲了过去,将童扬的头揽进怀里,用温度安抚飘摇的哥哥。 “哥——我会答应陈家的条件,你别再出去求人了。”童鸽想象得出,父兄每一次低头人前时所遭受的白眼跟屈辱。 童扬心头一沉,用尽最后一丝固执,嗫嚅:“哥不能再坑你了,你为这个家付出的够多了……乖,哥没用,没有能像小时候一样疼爱你。这些天,哥想通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珍贵了。”童扬终究是落下了男儿泪,当中带着悔恨。 她难道温柔捧起哥哥的脸,用沙哑的声线说:“你终于说对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珍贵的了……” “可是,你太苦了,太委屈了……” “为了爸爸,妈妈,笑笑,嫂子跟你……我愿意。”童鸽笑中带泪。 一个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伤了一个人心。童鸽不加渲染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张青遥听。他先是错愕,而后一脸僵硬。 “所以,你决定了?” 童鸽一脸平静却心如刀绞:“我别无选择。”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你答应我不要哭,不要放弃希望跟梦想。”张青遥极力忍住自己崩溃的心绪。 虽然童鸽很奇怪张青遥的平静,但他不说,她也习惯了从不去追问,就这样,两个人平静地分手。 谁都该习惯这个世界,对的不一定就是永远。 鸽子,等我,我知道现在我没有能力,连抢夺你的权力都没有,但是,我会为你拼一次的,张青遥在心里立誓。 这里善用心计,在另一片天地,却简单如一。每天,弋川都会倚靠汍澜肩头,极尽可能地撒娇。在这里,她没有五光十色的城景,她没有环绕身侧的朋友,她只有汍澜跟汍青。她向往那个充满神奇色彩的人间,向往识别不尽的新奇事物,向往那个逐渐靠近的怀抱。 弋川虽存在于世一千年,却如初初萌动的少女。 “母亲,就回去几天好不好,就几天……”弋川挤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汍澜再也沉默不住了,她质问道:“你当真动了情?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弋川倏地背过身去,“我只是……想念他……他们了。” 作为母亲,汍澜心疼地将弋川抱进怀里:“你姨娘说得没错,狐族与人类相爱多无善终。爱情这种东西是毒,很苦,碰不得。” 迟疑了片刻,汍澜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川儿,你知道为何一千年之前你要受天劫,现在还有命定的劫难吗?” 弋川傻乎乎地摇摇头。 “你不只是妖精的孩子,你其实是半妖半仙。”要有多大的勇气,汍澜才能说出真相。 弋川瞪大了双眼:“啊?我父亲是——” “他是神,冷酷无情的神。三界最容不得的就是,乱了纲常,你是天地间本容不得的存在,母亲只知道爱上神已是错,不知道爱上人会是什么后果,总会担忧。”汍澜将实情透露,只是希望孩子能做出一个最适当的选择。 虽然错愕,但弋川还是坚持,反问道:“我没见过父亲,不了解他,但他一定是不负责任的。可是,我跟那个人,还没有发生的事,怎么能确认就是不对的不好的呢?” 汍青总是如鬼魅一般地出现,满脸阴郁,言辞凌厉:“就说你对那小子动心了,还死不承认,你现在满心萌动,又不信人心险恶,非要弄得伤痕累累回来才满意吗!” 面对汍青的恐吓,弋川却傲气驳斥:“那姨娘你说得这么肯定,亲身经历过?” “那倒没有。”汍青不屑于这些。 “才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呢,人还是好人多!”弋川大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撒开腿跑了出去。 叛逆谁都可能经历过,弋川此时正处在叛逆嚣张的阶段,旁人明令禁止的,她就更要去一探究竟。亲人不准她爱的,弋川就更想要去拥抱。 哼,你们不准,难道我就不能回去了吗!弋川总是想着与陈晔霖的约定,她说过会回去的。 陈晔霖拼命要引诱弋川回来,而弋川拼命努力想要回到陈晔霖身边。 经历了难熬的一夜,天一亮张青遥就放下身姿去找了花容。艺术家再难割舍的傲骨,也注定为了心爱的人弃了去。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成名,请你帮我。”张青遥对着花容深深鞠了一躬。 花容虽一脸惊诧,语气倒没什么起伏,轻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是慈善机构。” 跟花容没有任何瓜葛的张青遥,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却给出花容一个决定介入的理由。 “我要把童鸽抢回来,不管经历多久,都要从陈晔霖那抢回来。”张青遥一脸诚挚。 这倒让花容觉得莫名其妙,她脱口问:“童鸽跟陈晔霖有什么关系,陈晔霖那家伙现在喜欢的不是林弋川嘛!” 张青遥将事情告知了花容,花容一时义愤填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这个陈晔霖又在搞什么?他不折腾人,日子过不下去是吗!你放心,这闲事我管定了,我会帮你,你只管全心弄好你的画展。” 差人送走了张青遥之后,花容回头一想有些可笑,她自言自语了一番:“花容你真是够无聊,爱管闲事。” 转头想想,她有些不甘,心里头有些空落落的,娇小的身躯里有一股破土而出的力量。 凭着花容的身份地位,她不必为谁鞠躬尽瘁,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且义无返顾。 陈晔霖的荒诞行径,方亭劝而未止,只能尽力去寻找弋川,期望她回来阻止。 即使年纪相仿,陈晔霖却从未成熟冷静地处理过事情,总是习惯方亭在身后收拾着他的一地狼藉。 所有人都惧怕他,也总有不怕他的。 花容突然间领着几个黑衣保镖冲进了陈晔霖的办公室,抓住他双手将他按在了办公桌上。 “给我打!打得他清醒为止!”花容喝令。 陈晔霖气得鼓起眼睛,吼叫:“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啊,你们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的!” “就许你为非作歹,就不许我替天行道啊!你们给我动手,不用怕,不会让你们担一丝责任。”花容娇小的面容透着霸气。 不由分说,陈晔霖就如此被狠狠教训了一番,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这让他觉得很是丢脸。 离开前,花容瞟了一眼青一块紫一块的陈晔霖,撂下话:“这是我替林弋川揍你的,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警告不要骚扰其他人的生活。” “我的事,管你屁事啊!我要告你,我要报警!”陈晔霖气急败坏地喊叫。 花容没有转身,没有停留,而是毫不在意地径自离开。 脸上有伤,看来他短时间没什么脸弄出一场婚礼了吧,花容这样想着,多出来的时间,一切都有余地了。 你不开心,凭什么要全部人都不好过,站在道德的层面,方亭很是恼火。可他即便站上道德的层面又能怎样,又有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去斥责。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童鸽疯狂地挥动着沾着颜料的画笔,宣泄似的在白色的画布上挥洒,这副作品因情绪的癫狂而变得不堪入目。 待筋疲力尽时,满头沁着汗珠的童鸽仿佛才豁然开朗:弋川为什么离开?当真抛弃陈晔霖了?陈晔霖突然转头打我的主意,也许并不是想折磨我…… ”他该不会想利用我来气弋川吧……“童鸽灵光一闪立即掏出手机拨打林弋川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 然而弋川那只陈晔霖规定不可离身的手机,却躺在原方馨房间的床头柜上,在屏幕闪烁了几下光亮之后,彻底熄灭了。 童鸽有些失望,却终于不再自我纠结,她苦苦一笑,自言自语:“怕是只有弋川才是陈晔霖那家伙的克星了。” 当命运不止一次捉弄你时,当你焦灼彷徨时,你看到的不只是孤独的绝望,或许可以站直了身姿,迎向命运的牵扯,不卑不亢是最有力的反抗。 童鸽丢掉了画笔,朝画室的方向奔了去。 第五十四章 你是我的幻觉吗 沉湎于夜色中,只有重金属的聒噪能填补陈晔霖内心的空白,他的眼神从KIKI身上一掠而过,漫不经心地一口饮下一杯威士忌:怎么会有人能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一丝消息,又或者,林弋川这个名字就是假的…… KIKI妩媚地摸上陈晔霖的胸口,烈焰般的红唇在他耳边一张一合:“陈公子,你现在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那天明明很火热的……” 陈晔霖猛地抓住了KIKI的手,突如其来的接触让KIKI嘴角含笑。 紧接着,陈晔霖扯开KIKI的手,拒绝她在触碰自己的身体,他讨厌太过轻浮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KIKI碰上了她无法掌控的男人。 低贱的女人,陈晔霖见过不少,他可以肆意玩弄,却不想被摆布:“你不会以为我会对你这种人认真吧……还相信豪门美梦啊?”他的语气十分不屑。 她不甘被侮辱,却更不甘连最低保障都措施,瞬间挤出耀眼的笑容,伸出手:“玩过了,起码要付钱吧,你真以为我跟你纯玩感情啊!” 从怀中掏出几沓钞票扔到她面前,陈晔霖甚至眉毛都不抬一下,底层的人就该被他踩在脚底下。 没有自尊没有低不下去的头,KIKI仿佛看到了名牌包包化妆品一样,激动地蹲下身捡着散了一地的钞票。 醉意使陈晔霖眼神迷离,他眯着眼看着眼前来了又去的人影,突然间,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的样貌。 若影若现的人形在他面前停驻了很久。 夜店里出没的女人,没有谁是他下不了手的,陈晔霖头脑一热,将眼前的人拉进怀中,就算是幻觉都好,因为他需要发泄。 如鸡蛋般吹弹可破的皮肤,他贪恋地**着那张柔嫩的脸颊,心里清楚明白不可能是她,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见对方并没有抗拒,陈晔霖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大庭广众之下一边蹂躏她的身体,一边疯狂地亲吻她。 “啊~~~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反抗起陈晔霖。 含苞待放的花朵?陈晔霖也从不怜惜,他一手握住她的双手,按在她头顶上方,言语并不温柔:“装什么纯情,玩了我会付钱的,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说不定我会包你几个月。” 这才是真实的他吗?她的眼里满是失望,盈着泪光:“你在说什么?” “今晚,陪我。”陈晔霖贪恋触摸得到的那张相似的脸。 她浑身凉透了,声音嘶哑:“你还认识我吗?我是谁?” “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你们女人甚至连名字都可以是假的,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是谁!”说完,陈晔霖的亲吻细密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愿意,还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她,转瞬间,她就挣脱了陈晔霖的控制,这个人除了满身酒气再嗅不到熟悉的味道了。 揣着满满的热情而来,心却凉透了半截,林弋川原本想要扑进陈晔霖怀中的心情消散了去: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都忘了,人类,真让人意想不到。 弋川飞快地冲出了这容纳着人世间妖魔鬼怪的酒吧。 酒杯掉落四分五裂的声响扰乱了陈晔霖,他脑袋里一阵訇响,而后迷迷糊糊自言自语:“这次的幻觉有点真实——” 他腻味地将上衣口袋里剩下的白色药丸弃若敝屣般投掷在地上,不想再尝试了。 一边跑一边流泪,弋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可她就是很难受,就好像心里有东西堵着出不来一样。 月色下的明眸皓齿,还有那因啜泣而变得粉红的小脸,在杳无人迹的大街上尤其突兀,很轻易便找来那些不正经的男人注目。 “哟,这么漂亮的小妞儿怎么哭了呢?”一只手想要托住弋川的下巴,却被躲开了。 三五成群的流氓怎会放过她,他们一人一手搭上弋川的肩膀。 “好可怜,就让哥哥们好好疼爱疼爱吧。” 他们互相交换了狞笑,摩拳擦掌步步逼近弋川。 嘤嘤而泣的漂亮姑娘,他们误以为可以任意凌辱,可哪里知道她才不是一般漂亮柔弱的小女孩。 越是想到陈晔霖刚才跟眼前这群流氓一样的行径,弋川就越觉得失望,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使出浑身解数打得这帮流氓满地嗷嗷呻吟。 使用法力每一记重击打在他们身上,弋川就纠结着整张脸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我好不容易偷跑出来……我好不容易回来看你……”弋川呜咽得像个孩子。 这帮流氓早知被虐,打死都不会来调戏弋川,连连求饶:“女侠饶命饶命,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全身心陷入了抽泣,弋川也没了力气,打累了就抱着身子顿了下来,这群人渣便趁着空隙逃之夭夭了。 刚跟朋友欢聚玩准备离开酒吧街的顾濠,远远看到了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孩,好奇走进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他试探着喊着:“弋川?真的是你?”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 果然是她,顾濠见弋川一副狼狈样,赶紧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有人欺负你了吗?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儿?” 弋川持续一声不吭,顾濠就安静地陪伴在侧,等她收拾好心情。 坐在24小时便利店内,顾濠将一杯热可可放到弋川面前,弋川双手捧着这杯热饮,一股暖流灌入心房。 因为陈晔霖的放浪而将自己气哭,刚才还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弋川又怎好意思说出口。 “也对,你怎么会轻易被欺负呢,你可是——好了,你不想说就先别说。”顾濠习惯了替别人着想,也没太多的猎奇心理。 指针刚过十二点,在童鸽缱绻目光下,张青遥最后一幅画也润色完毕。 两个夕阳下孩童的身影跃然画布上,谁能想象这副名叫《结局》。 “这两个孩子,画的是我们吗?”能一眼看透他的画的,只有童鸽。 张青遥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畔温柔说:“万里归来颜愈少,笑时犹带岭梅香。” 她闪烁着晶亮的眸子,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流淌着无尽的柔情:“世事无常,我们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管怎样,都要争一下,就算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请你告诉我你的梦想,由我来守护。”张青遥做出了最后的让步,有些美好的东西,就算不能霸占,那么只要能远远看着,也好。 那晚后来,弋川身心俱疲,千里奔波着来,又伤透了心,还跟四个人打了一架。 她无处可去,顾濠收留她在自家客厅里,将她安置好在绵软的沙发上。 世外桃源里,汍澜早就发现弋川离开了,也并没有追去阻止,这让汍青很不理解,她质问:“为什么不去捉她回来?” 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汍澜遥望着云海外,喃喃道:“除非她自己栽了跟头,否则她是不会放弃的……这孩子……趁我不在……动了凡心……”她已哭笑不得。 “怕只怕,后果是她承受不起的……”汍青难得一见的温柔。 苦笑,汍澜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我无法阻止川儿可能会受的伤,但起码,我还在,我能救她在生死关头。” 母爱,能挡一切刀剑利刃。 到了Gary上庭受审判的日子,陈晔霖冷漠地坐在旁听席欣然见证他应有的报应。 法官的锤子落定,左右人起立抚掌称快。Gary即将被狱警带走之时,他突然发狂似的冲到了花容面前,若不是带着手铐,他差点都能掐死花容。 “都是你,都是你,坏我好事,我不会放过你的,死女人,臭女人!”Gary畏惧即将要面对的牢狱时光,他恨损害了他利益的所有人。 再自私的人性都无法与国法抗衡,陈晔霖冲上前推开Gary,眼睁睁看着狱警将其带走,冷冷抛下一句:“死性不改。” Gary被带出法庭大门之时,更好与其父母擦肩而过,Gary的父母正含泪互相搀扶着前行。 被告律师依据人情向二老告知:“您二位还是能够定期探望单先生的。” 单城城的老父亲却显得异常激动,有意放大声音撂下话:“我没有这样混账的儿子,就算他死了,我都不会再见他。” Gary远远听见,心头微凉。 冷静了两天,弋川思来想去还是决意离开,顾濠劝也劝了,未见其效也便由着她。 出于最具诚挚的关爱,顾濠给弋川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送别她。 弋川拖着一大箱零食又在深夜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半夜还仍旧璀璨的城市,有太多弋川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 她抬头再看了一眼城市最大的LED广告屏,看见了【洛神赋】的户外宣传广告,心神动荡。 第五十五章 全世界只剩下你 我才是缺爱的狐 脑海中浮现曾经看了一眼的画作,虽然弋川不懂艺术却被深深吸引,她始终难掩好奇,离开前,她还是想要见识一下张青遥用尽心思筹备的画展。 红色流金边框镶嵌的大字显示张青遥的画展将于明天揭幕,弋川思来想去还是期望看完画展。 一时间无处可去的弋川,不自觉踱步到童鸽家的楼下,她抬头遥望一眼童鸽还亮着灯的家。 初来人间,对自己最好的人就是她了,之前匆忙间的不告而别已是歉疚了,弋川决定登门叨扰,既求留宿也作道别。 迎着门铃声,童鸽打开门,先是惊讶,而后错愕,最后喜出望外,她一把将弋川拉进门,紧紧抱住:“弋川,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或许曾经诚挚的友谊,到如今已经不单单是友情了,她是解她自由的钥匙。 “我找到母亲了,跟她回家了,先前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说再见,我……想看一眼画展再走,顺便跟你道别,我今晚能待在你这里吗?”弋川晶亮的眸子无比澄澈。 当然可以,童鸽笑着领她进了客房,阖上门之前特意问了一句:“他知道你来这儿吗?” “谁?”弋川故意排除了陈晔霖,认定自己跟陈晔霖不再有什么关联。 “没什么,很晚了,你休息吧。”不轻易动心思,却一直心思缜密的童鸽,谨小慎微,不想多招惹波澜。 安置好弋川,童鸽转头就致电陈晔霖,告知弋川的出现。可偏偏陈晔霖又灌醉了自己,坚持不相信童鸽说的话。 对一个酒疯子强调再多遍也无济于事,童鸽切断了电话,心思深沉:他们该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不管不了这么多了,不把弋川送回陈晔霖身边,他还是不会放过我。 花费一夜时光去考虑周全,童鸽一夜未睡,期间,她交代好孙妍芝赶来照顾安稳弋川,而她自己早早梳洗一番,凌晨天未亮就只身去了陈晔霖的宅子。 方亭很诧异,但童鸽表示一直等到陈晔霖醒来。 日上三竿,酒醒了的陈晔霖才起身,见到童鸽端正坐在他的客厅里,并没有表现出讶异,嘴上依旧刻薄:“怎么,想通了,这么快就急着想要当这家的女主人了?” 眼尾都没有留给陈晔霖,童鸽目不斜视,自信满满:“我知道林弋川的在哪儿,作为交换,我要你承诺不撤走对童氏的注资。” “嗯?真的假的,一大早,该不会逗我呢吧。”陈晔霖方法用尽也没有找到弋川,他不太相信童鸽说的话。 童鸽抬起胸脯,从未如此充分掌握谈资般自信,胸有成竹:“你做这么多事,还不让我好过,难道不就是为了引弋川出现吗?我不相信你是为了我,因为你早就对我放手了。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她人现在就在我家。”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陈晔霖喜出望外,使劲摇晃着童鸽:“真的吗?弋川在你家?!” 他顾不上再三确认信息的正确性,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童鸽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有一丝愧疚:弋川,对不起,我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 可是,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情感纠纷,凭什么要我来买单,凭什么要我的家庭受折磨!童鸽的私心是只求安稳,不再受任何煎熬。 昨天在公司里,顾濠提起见过弋川,还询问自己跟弋川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心情不好的陈晔霖还吼了顾濠一顿。陈晔霖仔细回想一阵,才觉自己愚蠢可笑。 压着最高限速飞速赶到童鸽家,陈晔霖刚踏入门就急着要见弋川,却被孙妍芝唯唯诺诺告知弋川还没醒来。 “鸽子,你叫我留住她,可她很早就醒了,我不知道怎么稳住她不让她离开,就擅自给她喝了一杯放了安眠药的牛奶……”孙妍芝眼神闪躲,却也很无奈。 童鸽实在是真心当弋川是朋友,忧心忡忡问孙妍芝:“你喂了她多少安眠药?!” “没有过量,就两颗。”孙妍芝着急澄清。 陈晔霖却不管旁的,他只要能带弋川回身边就好。“我先带她回去,那个,我不会为难童氏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陈晔霖直接拦腰抱起弋川,心急火燎地带她回家。 她一睁眼若发现我出卖了她,会不会对我很失望?童鸽失神地看着弋川被带走的身影。 孙妍芝扶上童鸽的肩膀,宽慰道:“你又有什么错!他们之间的事,就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人长大了,朋友就少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却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童鸽苦笑道。 眼睁睁看着陈晔霖抱着弋川回来,周潇潇满脸的怅然若失,无论弋川在或不在,她都很嫉妒她。然而又能怎样,就算弋川不在,周潇潇在陈晔霖心里始终都是一个孩子。 潇潇躲在楼梯转角看着一切,她很努力想要证明给陈晔霖看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小孩子,奈何不论怎样都撼动不了陈晔霖固化的思想。 她睡着仍旧像个孩子,喜欢把自己蜷缩成绵绵软软的一团,粉啄玉砌的脸蛋恬静美好。她有他看不够的睡颜,欣赏不完的可爱。 陈晔霖喜欢林弋川,就像喜欢爷爷怀抱中的自己。他想念幼年洁白的自己,习惯却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却特别宠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林弋川。 弋川的再次出现,稳定了陈晔霖,也稳定了方亭。 我不用再费尽心思天南海北去打听弋川的下落了,这个陈晔霖居然会如此用心爱上一个这种款的女孩儿,根本跟他不是同一个世界……方亭背靠着墙壁,吸了一口烟。 鬼魅一般的陈晔霖只是想要把房门阖紧,他阴郁地站在方亭的面前,压低声线:“说了多少次,不准抽烟,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在我眼皮底下抽烟……我晕烟,失忆啦!” 惯性思维作祟,方亭条件反射地用手直接掐灭烟,那点星火似乎烧不痛他指间的皮脂。 “怪怪的,哎,算了,累了就去好好休息,别瞎忙了,去吧。”陈晔霖上下狐疑地打量了方亭一番,磨平了音调。 谁说陈晔霖不关心别人,只不过长久以来找不到合适的方法,他习惯了俯视,在他人眼里,就是冷言冷语的命令。 从最初时起,陈晔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生来优越,不知疾苦,更未体验过危机意识,看似冷漠无情,却又是由情感支配一切行动。他贪恋上一样东西,满心只有这件东西,心无旁骛。 陈晔霖一心想要追得林弋川,竟不知天成正在被其他野心勃勃的贪狼一点一点妄图搬空。 天成的公关总监赵蕊,利用职位的便利,大口大口吞噬着参天大树的根基。她跟天成无仇无怨,只是对物质有着欲罢不能地贪图:一身华伦天奴,一手爱马仕,一辆玛莎拉蒂……她仍旧痴迷地向往着一套风水极好的江景房。 你会迷恋你身边的妖,信任你身边的鬼吗!生而为妖,她不会装;生而为人,她擅长演。 两颗安眠药在弋川身上的药效异常持久,陈晔霖守了她好久好久,寸步不肯离。 日头再度西斜,树荫被拉得很长,弋川终于艰难地睁开惺忪的双眼,第一眼就将自己惊起一身汗毛。 “你?我?我怎么会在你这儿?”弋川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假装自己不在陈晔霖家。 这种又蠢又萌的举动,怕是只有弋川这种动物做得出来了,陈晔霖实在是忍俊不禁:“掩耳盗铃还是一叶障目?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是我把你从童鸽家抱回来的。” 对啊,我明明在童鸽家,陈晔霖怎么知道的?弋川并没有想太多,单纯感觉太过惊讶。 陈晔霖的“纠缠不休”竟引起弋川心里波澜,她想起前晚陈晔霖浪荡的模样,低下头噘着嘴,嘟囔着:“你身边不缺女孩,干嘛还要带我回来……我要走了,我就不该偷跑回来——” “你是不是早就找过我?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陈晔霖真是个聪明狡黠的家伙,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还没等弋川勇敢地表达出埋怨的心思,陈晔霖就心急地握紧弋川的双手,贴在自己胸口:“不要相信你以为看到的,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我找不到你,公安局里竟然找不到你的名字……我以为你骗了我……” “我真的叫弋川,没有骗你,本来母亲她们不准我来的,可是我想这里了,想你了……就偷跑出来了。”弋川自己也没想明白陈晔霖为何找不到自己的讯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是因为自己不属于人类系统里,自然是查不到的。 就在这时,周潇潇敲了敲门,端进来一杯热牛奶,说:“晔霖哥哥是真的一直牵挂着你,这些日子他没干别的,尽到处找你的消息了。”将牛奶递到弋川手上后,潇潇又冲陈晔霖秘密一笑,不谋而合。 弋川没有作声,默默捧着牛奶,一点一点抿着。 “这次,留下来,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好不好?”陈晔霖很看重承诺,太过信奉一诺千金。 潇潇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弋川姐姐,你就答应了他吧,不然他是不会安分下来的。你是不知道吧,晔霖哥哥为了引你回来,还要逼童鸽跟他举行婚礼呢!他为了你,这段时间可是把所有人整得够呛,闹得是天翻地覆。” 陈晔霖觉得很蠢,不由得瞪了潇潇一眼,显得很不好意思。 “为什么啊?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按照弋川的思维,她不能理解。 “所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也就不会再胡闹了。”他解除全身的戒备,靠在弋川的肩头,从未如此心安。 看他们相处和谐,潇潇燃起了暖暖的笑意,脸颊却生出一丝生硬,趁着他们毫无察觉、悄悄退出了这间屋子,从外面轻轻把门带上了。 第五十六章 甜腻 不知道为何选择相信,或许是陈晔霖给了她足够分量的说服,又或许是因为弋川生性善良,她愿意相信人。 晨曦中的阳光透过纱幔照进房间,弋川却因为扑鼻而来的香味醒来,惺忪睡眼还没彻底睁开,她已经开始舔着自己的嘴唇,垂涎欲滴。 “披萨……披萨……”弋川吧唧着张嘴就想要咬下一口,却被陈晔霖硕大的手掌拦住。 陈晔霖几乎捂住了弋川整张脸,另一只手将托盘举得远远的,说:“起来洗漱,刷完牙才能吃,不然会烂牙的。” 鸡肉培根菌菇披萨,是弋川最津津乐道的口味。每次看弋川态度认真吃着每一口食物的时候,陈晔霖也会觉得特别开心。 一大清早,没有哪家店开门做披萨,这是陈晔霖特地叫方亭做的,因为弋川爱吃,他就想宠溺着她。 弋川擦完脸,挥一挥手,就让毛巾自动落在了毛巾架上,刹那间弋川愣住了,想起来母亲姨娘的话。 “在人类的世界,不可泄露法术。” 早已习惯了的事,要改掉并不容易,但弋川鼓起劲,决意学习控制自己。 换好陈晔霖为她早已准备好的最新款红色连帽斗篷大衣,弋川兴致勃勃冲进餐厅,正好迎面撞见一早来找陈晔霖的顾濠。 顾濠先是错愕,而后会心一笑:果然还是没有离得开,可是你的身份会置你于困境。 “这件是我们公司刚刚参加完时装周走秀、还没面世的新品吧,弋川你穿真的很好看。”顾濠目不转睛盯着弋川,总是那样儒雅潇洒。 陈晔霖孩子气般一把将弋川拉进怀里,看着顾濠说:“好看吧,她是我的,你别打她主意。” 顾濠无奈地摇摇头,唏嘘着:“晔霖,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对了,你一早来我家干嘛?不是专程来偷窥的吧?”陈晔霖低头看了一眼弋川,而后高高扬起头。 一个文件夹被放在了陈晔霖面前的餐桌上,顾濠一脸凝重的样子:“公司财务报表出了问题,很多账目跟供应商对不上,年底了,这问题麻烦了。” “啊?怎么会这样?”方亭路过,脸一下子阴郁下来,很是关心。 陈晔霖抓起文件夹,反复认真地翻阅起来,来回看着这里面蕴藏的大危机。 “这账怎么会这个样子?”陈晔霖越看越生气。 “我一个管行政的,哪知道你们这些单子这些合同怎么履行的!我拜托你,陈晔霖,你能不能对自家的公司上点心,别到年底我盘点的时候,给我这么大挑战好吗!”毕竟是学生时代的好哥们,也就顾濠敢这样跟陈晔霖说话了。 陈晔霖没有吭声,顾濠看了一眼弋川就继续说:“这不,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你该回来管公司了吧。” 瞪着圆咕碌的眼睛左右顾盼,很显然,弋川其实并听不太懂他们的谈话。她错过了人类世界的一千年,而这一千年中,人类早已经建立了庞大的社会体系,想要摸透人类的规律并非一蹴而就的,弋川用全身心投入去努力。 习惯了纨绔,人都是有惰性的,一下子想要变得正经,陈晔霖还没有做好准备进入角色。陈晔霖眼神游走落到弋川身上,只瞧了她这么一眼,如同注入了强大的动力。 “我下午去公司跟你一起核准。”陈晔霖像一头正经的商狼一样看着顾濠说。 陈晔霖一手搂上弋川的腰,在她耳畔轻声说:“你陪我去公司。” 顾濠随机佯装捂住眼睛,演技浮夸:“刚想称赞你开始做正事了,结果,到头来也改不了你这个色胚脾性。” 这玩笑开得陈晔霖作势去蹂躏顾濠,他们就像两个高校男生似的玩闹。弋川侧头看着,她喜欢看着他们笑闹,作为精灵,她艳羡人类的热闹。 钻个空隙,陈晔霖绕到弋川身侧,右手再次揽住她的腰肢,做出寻求弋川庇护之状,像足了长不大的孩子。 顾濠刹住了不知轻重的拉扯,一眼重重落在弋川羞赧的面容上,他正了正衣襟,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不闹了不闹了,晔霖以后就交给你了,看紧他。”说完,顾濠邪魅一笑,转瞬即逝,潇洒而去。 羞红脸的弋川扭捏地挣脱了陈晔霖揽在其腰间的手,双目含星地望着他说:“我不跟你去,我想去看鸽子张青遥的画展。” 她能回来,他怎可稍微放松警惕。 “这个我明天再陪你去,今天陪我去公司。”陈晔霖要将连日以来的日思夜想化作寸步不离的痴缠。 忽然间,弋川也有些怀念之前那些日日相对的人类同事们了,她不禁乖巧地点点头。 狠狠地大快朵颐一番,弋川一面擦拭着嘴角的渣渣,一面洋溢着幸福的笑靥冲着方亭说:“披萨好好吃,方亭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倏地停下忙碌收拾的手,方亭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乱了思绪,唯唯诺诺道:“哦……喜欢……喜欢……下次再做给你吃……” 方才脑中想着其他事,方亭差点一时魂没了,弋川担忧地看着惊魂甫定的方亭。 弋川的手覆上方亭的落在餐桌上的手背,神情关切:“你怎么了?” 触电般,吓得方亭赶紧抽回了手,冷了一张脸:“没,没事。” 草草数字便结束了交谈,注视着方亭端着盘子离开的背影,弋川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 这次回来,方亭跟自己有了距离感,弋川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跟陈晔霖,还是因为方馨?可是,明明几个月前,她还可以跟方亭肆意友好拥抱。 方馨是陈晔霖的过去,是不是我的出现惹得方亭不开心了?弋川不忍心看到昔日对自己那样好的人郁郁寡欢,可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弥补,尤其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 弋川好想要向方亭坦白忘情水的事,弋川好想要用法力恢复方馨肢体上的伤痛……到底是她替代了方馨,她自觉有亏欠。 敲开了方亭房间的门,弋川蹑手蹑脚生怕吵到静坐不动的方亭,她轻轻那支曾静默出现在床头的药膏放在了方亭的桌上。 “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我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抢走了方馨的一切……这是你以前悄悄给我的药膏,我也很想要回报你,想要治愈你心里的伤,可是我不知道它因何而成,也没办法治好它。”弋川懵乎乎地温柔以待。 恍然了一下,方亭急忙摇摇头:“别瞎想,跟你无关,我是有在想别的事——”伸出手指轻戳了弋川的额头,方亭故意放松了语气:“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多愁善感了。” “哦——”弋川看得出来方亭眼神中透着不开心,将信将疑。 “不过,这个药膏?我没有偷偷给你送过药膏呀?什么时候的事?”方亭满脸问号摆弄着手里的那支药膏。 这可把弋川弄懵了,她一直以为所有发生在她上、令她感到温暖的事,都是方亭做的。如果不是方亭,那该是谁呢? “陈晔霖?” “陈晔霖!” 弋川的嘴角不自觉扬起45度,心花怒放:坏脾气的怪人,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也会关心别人。 看着弋川从自己眼前蹦蹦跳跳地离开,方亭心绪又陷入慌乱,继续抓起笔疯狂地在面前的本子上画着一团乱麻。他心里有事,难以做抉择,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光滑的缎布从两米高的画框上被揭下,如海浪层层褪尽后的神秘乍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月神赋》画展最具重量的主题作品昭然于世人眼前,波浪缎面般的黑发,身着一袭新式旗袍的东方美人拿着权杖从月亮中走出来,额前一个新月印记标志着她月神的身份。 “这个月神,好像童……童鸽!” “五官简直一模一样。”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记者举着相机疯狂地记录每一个细节,嘴里碎碎念着:“小道消息果然没错,这画家跟童鸽果然有非一般的关系。” 忽然之间,后面的金色欧式大门突然被推开,在众人翘首期盼的瞩目之下,一个高挑纤长身影徐徐进入大家的视野,她身上穿着与画上一模一样的无袖金丝线旗袍,一米七一的身材不仅曼妙还穿出了王者之风。 作为主办方之一的花容,含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便她处理自己的感情纠葛再任性妄为,她始终也是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走到这一步,童鸽自然是料到媒体的趋向的,画展的启动就代表着她跟他的过往与现在将昭然若揭。 “童鸽!童鸽耶!真的是她!” “女神!女神!童鸽!” 发布会台下总潜伏着童鸽的粉丝,有人说他们是脑残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叫忠贞不二、忠于自己。 张青遥扶了扶金丝框眼镜,腼腆又庄重地接住童鸽雪白纤细的手,牵着她走入媒体公众的C位视野。 “童鸽,我的阿尔忒弥斯原型,我的月亮女神,我的青梅竹马,一路以来支撑我的光芒。”张青遥的目光悉数坐落在童鸽身上。 她身上的万丈光芒,足以令他目不斜视。 张青遥说完那句话,童鸽回他一个醉人笑容,甜腻非常。 “请问,童小姐,你这算是跟张青遥先生公开了吗?”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按捺不住问。 她微微一笑,朝这个学生模样的小子投以晶亮的目光:“你说呢?” 菲林环绕之下,张青遥跟童鸽十指紧扣,做好准备勇敢迎向未来那些或者可能也许的风风雨雨。 第五十七章 拔除贪婪 愿世上善良的人,都能被温柔相待——发布会还未结束,熙熙攘攘人群之中,方亭压低了棒球帽穿越人群而去。 当弋川再次踏入天成之时,所有人都上赶着围绕她身边献尽殷勤,倒让林弋川变得更加拘谨起来。 “弋川,弋川,这么长时间,你干什么去了?也不说一声,我好想你啊!”经明凤恨不得双手环绕挂在弋川脖子上。 市场部的李果听到动静也簇拥过来,说:“好久不见。” “弋川你不在,都没有人陪我喝下午茶了,我这边还有好多好多零食呢!”说话的这个人,弋川甚至都没什么印象。 陈晔霖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幕幕戏剧,在一旁插着双手冷漠地看着。 过去也没见你们这些蝇营狗苟对弋川多热情呀,顾濠也已经懒得吐槽,只要弋川没有觉得不自在便好。 “林弋川!”远处一个人的惊叹成功穿透人群吸引了弋川的注意力,“林弋川!” 张宋如拨开人群,直冲到林弋川面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神情像是恍惚了数年。 这才解放了自我,弋川如见故人般喜形于色,她抓着张宋如的衣袖蹦蹦跳跳。两个吃货简单寒暄了两句,话题就又绕到好吃的上面了。 “顾濠,我们先进去里面吧。”陈晔霖拍了拍顾濠的肩。 路过张宋如身边时,陈晔霖还不忘在其耳边交代:“叫点好吃的下午茶点心给弋川,迟点找我报销。” 这让张宋如大跌眼镜的细心温柔当真是来自于陈晔霖吗!等回过神来,张宋如抱着墙壁一脸沉溺,自言自语:“恶魔都变温柔了……弋川,我真羡慕你……” 情商为零的林弋川吃惊得目瞪口呆:“啊?该不是……你也喜欢陈晔霖?!” “呸呸呸,我才不是gay,哎呀,我只是觉得好神奇,你看他对你好得咧……你不知道,他以前追的那些女人,都是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哪有像这样温柔过——”说着说着,张宋如突然意识到话说多了,惊恐万状之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弋川才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着实有些让旁人捉摸不透,尤其是诚惶诚恐的张宋如。 顾濠紧随陈晔霖进房间时,恰好被赵蕊看在眼里,手中杯子里的水晃荡了一下,竟也起了好久的波纹。 着实放心不下,赵蕊探着身子趴在门上企图偷听到些什么,只可惜天成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好,无果,她只好惴惴不安地离开,免得惹人注意。 “赵总监——”呆愣路过的张宋如并没有能引起赵蕊的留意,就这么擦肩而过。 张宋如从不擅长揣测人心,他有着金鱼一样的记忆,瞬间就转移了精力,憨实地捧起两个杯子,兴冲冲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又跑了去。 关上门,什么话都好说。顾濠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忖度了片刻,才悠悠说来:“我们一直合作的老供应商,我已经跑去见过了……好几家的负责人都说,我们天成已经跟他们断了合作好几个月了。” 若有所思,陈晔霖搓了搓下巴上的胡渣,语气不轻松:“顾濠,亏你费心了,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陈晔霖自己也明白,当他陷入私人情感里面不可自拔的时候,势必留了一堆大小事务构成的烂摊子,劳苦的却是本不该管这些的义气朋友。 “嗨,咱俩谁跟谁,这么多年的朋友了。”顾濠待他始终是哥们好友,从未当他是高高在上、有等级之分的老板。 “那你怀疑谁?”陈晔霖了解自己这个好哥们,开门见山就问。 他有过一丝挣扎,最终决定直言不讳:“赵蕊。” 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陈晔霖眉宇间闪过一丝纠结,手里的笔差点折断:“你是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他了解他的朋友。 陈晔霖能这样问,顾濠也就释然了,整个人靠在了沙发背上:“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不论人品,赵蕊确实是个能者,不过——” 公事上,顾濠总是能透析陈晔霖的心意,引得陈晔霖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不过,太过贪婪的蛀虫始终能毁掉一艘巨轮。”道理他都懂,谁都不知道他为何总在唯唯诺诺。 顾濠却道出他的心思:“公司是你的,始终都需要你来费心,你也该玩够了。” 真要做好进入这尔虞我诈商场的准备吗?陈晔霖心里不情不愿。 “就当为了外面那个人吧,”顾濠目光移开,“男孩儿,该像个顶天地里的男人了。” 顾濠拍拍陈晔霖的肩,站起身走到一边,想抽一支烟,最终却因顾及陈晔霖而打消。 “送走赵蕊就空出个重要位子,一时间我也不敢保证给你找到顶替她的人,所以,即刻开始,你正常来公司上班吧,多坦待些,你自己家的公司。”顾濠不鸣则已,总是一鸣惊人,他太了解陈晔霖了。 在茶室,沐浴着落地窗外泻进来的冬日暖阳,弋川用英式糕点将自己的嘴塞得满满当当的,张宋如像照镜子般欣赏着“自己”。 “为什么刚才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啊?以前都没有像今天对我这般亲昵。”弋川主要的心思还在甜蜜的糕点上,就顺嘴这么一提。 张宋如又瞬间露出一副痴迷脸,侧着脑袋用手托腮:“小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咯,你都快成我们天成的女主人了,能不巴结你吗!” 傻小子也可以有老态龙钟的时候,在弋川面前,张宋如倒翻了身做起了人生导师。 她却不好意思起来,羞涩垂头:“什么呀,你别胡说。” “虽然霖少之前老不正经的,花边新闻又多,但是,万一呢……对吧……起码你俩在一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张宋如这番说辞要是被陈晔霖听到,又将迎来一顿肉体蹂躏。 除了天劫,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活物能够肆意欺凌我呢!要不是入人世多了桎梏,我也能当个混世小霸王……弋川心里面这样想着。 张宋如歪着头说:“你真不挑食呀,当真没有不合胃口的食物吗?为什么吃那么多还不胖,气死人了!” 弋川会心一笑:狐狸,杂食动物。 总经理室里面还在研讨着排兵布局,总是要逼到穷途末路才有可能柳暗花明,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来,顾濠激动得拍响了大腿:“他呀!我记得方亭大学时学市场营销的吧!让他来帮你呀,别埋没了人才,让人一直当大内总管太屈才了吧。” “你才大内,你才总管呢!”陈晔霖已经开始受不了顾濠那得寸进尺的调侃了,可转念一想,心里面还是投以赞成的态度。 陈晔霖突然想起来幼年爷爷教自己下棋,潜移默化之中学习的行军走马,用人唯贤,亲兵方能主导战局。 棋早已握在手中,只差落子。 狡黠的人怎会没有岌岌可危的意识,她是个人精自然嗅得出危险靠自己越来越近。? 与弋川擦肩,赵蕊却胆战心惊地看着顾濠从陈晔霖房里走出来。 “正好,陈总找你,进去吧。”顾濠一板一眼地说,不带感情。 她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左手使劲捏着右手腕上带着的施华洛世奇镶钻手镯,再用一点力钻都能被抠下来了。 寂静了好一阵子后,陈晔霖才终于忍不住徐徐开腔:“我亏待过你吗?” 赵蕊如惊弓之鸟,频频摇头,紧咬嘴唇。 “你很缺钱吗?还是家里有困难?” 她还是不断摇头。 陈晔霖顺手抄起一个文件夹,狠狠拍在办公桌上,斥责:“那你为什么要搞天成,你是同行派来搞垮我的卧底吗!” 见赵蕊此刻无话可说,陈晔霖接着说:“品牌活动你暗地里拿回扣,看在你能力强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够吗!那些可都是天成合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供应商,被你都偷摸换了,我甚至可以不管你从中得到了多少差价,可万一产品出问题谁会负责!”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是陈晔霖头一回用这种语气对她。而此时,赵蕊最擅长的溜须拍马已经不管用了。 “我会主动提出辞职,陈总,求你,不要追究我法律责任,求求你,我背不起。”赵蕊声音略带沙哑。 犹豫,犹豫了很长时间,可陈晔霖早已背弃了善良,他才不愿意做善事,他不想违背跟自己订下的契约。 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场面僵持了很久,吃饱喝足的弋川原本是想看看陈晔霖到底做什么,却不料想亲眼目睹了赵蕊哭啼啼地从陈晔霖办公室里夺门而出。 陡然间,颜面尽失的赵蕊却刹住了脚步,她突然点头哈腰、拉扯着弋川的衣角以最低姿态乞求:“求求你,叫陈总不要告我,求求你了,弋川!” 眼看赵蕊就要下跪了,弋川一把拉住她,制止了她。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弋川记得赵蕊曾经对她关怀备至,每次出事都是赵蕊第一时间带营养品探望自己。 “陈晔霖,算了好吗,不管发生什么,放过她吧。”弋川推门进去,没有礼貌。 即便错愕,陈晔霖心态复杂:你到底要愚善到什么地步?算了,我不是就喜欢你这样嘛! 第五十八章 猎物 一步上前,陈晔霖将弋川拉至自己身后,并不希望弋川介入着复杂又混沌的纷扰。 “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为了这些,值得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濠就出现在一旁,慵懒地倚着墙,左手微微抬起指了指赵蕊一身的行头。 顾濠这一席不痛不痒的话,像利刃一般刺入赵蕊的心脏,她从没有这样替未来担忧。 “陈总,陈总,我求求你,其实我告诉你,这都是单城城搞起来的,都怪我,怪我没有禁得起诱惑,我求求你,别告我,我求求你们了!”向来故作高贵的赵蕊跪倒在地上,扯着他们二人的衣袖,摇手乞怜。 果然,过去黑暗里为了私利密谋的人们,都禁不起人性的考验。 还没等顾濠再次发表神论,陈晔霖就抢先起了疑心,他才更像个狐狸:“单城城?你们的所作所为仅此而已?”说完,他回头看了弋川一眼。 弋川不喜欢这种被人哀求的场面,她用力扯了扯陈晔霖的衣角,想让他就这样算了。 险些涉及人命的,换做谁都没有勇气自告奋勇地去坦诚。脸色铁青的赵蕊失神地轻微摇头,她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你该庆幸没有酿成大祸,否则——”顾濠平淡的语气总是带着剧毒那样的犀利。 陈晔霖波涛汹涌的内心就差一场爆发了,从他瞳仁里折射出野兽的血色。 “当真有你的份?” 他一反常态的样子引起了弋川的注意,弋川仰头直视陈晔霖的双眼,又再朝赵蕊望了一眼。 一瞬间,从赵蕊眼里划过愧疚、不忍、不甘、愠怒,她猛然抬起头,气势汹汹地抱怨:“单城城拿我吃回扣的事威胁我,我没有办法,我也没有他要的那么多钱……我原本只是引导他威胁一下你,没想到他做手脚差点害死了弋川……我有提醒过你暗示过你,可那时候你没放在心上!” 弋川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们言语之下的深意,她只是单纯,又不是个傻子。 “弋川,对不起,幸好你没事。”赵蕊低着头说,没有去看弋川。 不是压根没有事嘛,倒不是因为弋川宽容大量,而是弋川根本不会回顾过去。 她扶起赵蕊,努力想要跟她平等一些:“你不是带了那么多好吃的给我,把我养得壮壮的嘛。” “陈晔霖,别追究了,放过她吧,她都说了要走了。”弋川转头对陈晔霖说。 顾濠松开双手,拍拍陈晔霖的肩:“算了吧。”说完,顾濠就扬长而去,认为好戏结束了也没啥看头了。 只要你不再一念之差,我愿以善意待你。弋川用灵动的双眸注视着赵蕊,踟蹰着说出:“以后不要这样了。” 原本该有的感动突然消失殆尽,赵蕊内心难以平静:凭什么站在人性的至高点来评判我,你拥有一切别人没有的,还假惺惺地教导别人要善良! 只有陈晔霖心里清楚,江山易改,本性不是那么好改的,他再次拉弋川到身边,紧紧搂着她,平缓着语气说:“你去人事那儿办手续吧。” 待赵蕊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弋川扭头问陈晔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好心?” 陈晔霖摇摇头,告诉她:“你这样就好,你是我的女人,没事,有我呢。”陈晔霖生怕弋川告诉自己她会改,他怕她会改掉他喜欢的样子。 听到这句,弋川有些感动,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了归属感,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属于陈晔霖的。她不是真的愚善,只是,她不愿意逼人至绝境,不愿意介怀着过去。她若介怀着过去,那么,她一定会恨她那个抛弃她们、从未露面的父亲。 经过了一天的疲累,陈晔霖刚回到家还顾不上休息,就直接冲到方亭的面前。 “来公司帮我好不好,你大学不是修的市场营销嘛,你来天成做市场总监,做我的左膀右臂。”陈晔霖兴致盎然地说道。 换做其他任何人听到,都会心花怒放,唯独方亭的脸上闪现一丝愁容。 方亭思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霖少,你看得起我,我很感激,可是——我没有实际的经验,恐怕……难以胜任那么重要的职位……” “没事的,你完全可以,我相信你。”陈晔霖不假思索就说。 可是,方亭始终有着他自己的顾虑,终究还是婉言谢绝了:“还是不要了,你再招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市场总监吧。我本来正想跟你要一段假期呢,馨馨上次那事之后,不知怎么的失忆了,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想请一个月假,去陪陪她。” 陈晔霖很想勒令他留下、去天成,可是,方亭的理由又让他无懈可击。 “我就馨馨这么一个亲人了——”方亭眼中尽是悲凉。 终于,陈晔霖松口了:“好,你去吧,等馨儿好一点,你再回来。” 在一旁的弋川不小心都听见了,她还记得方馨的模样,那么清丽瘦小的一个女孩。弋川因方馨而感到心疼,于是偷偷下了个决心:我一定要找机会,用法力医治好她,让她恢复成正常人。 方亭走开了,陈晔霖趁机从身后抱住了弋川,搂着她的腰,语气宠溺:“那你呢,回天成工作好不好,还跟以前一样!” 弋川死活都扒不开陈晔霖,只好放弃:“我不像你们人,我什么都不会。” “谁说的,你很聪明,都可以学啊,再说了,回天成工作,你也能随时看紧我呀!” “你我现在的关系……我不喜欢应付他们,不喜欢他们围绕着我,故作熟稔。”弋川跟人不一样,她心里想着什么就会说什么。 这倒真的触动了陈晔霖,陈晔霖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他在她耳畔保证:“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的,我真的希望跟你朝夕相对。” 朝夕相对,让人脸红心跳又很动容的词汇,弋川差一点就没有控制住她的九尾。 猝不及防,一个煞风景的人闯入了这暧昧的氛围中,周潇潇鲁莽地冲过来,毛遂自荐道:“晔霖哥哥,我想进天成帮你,你那儿不是缺人吗!我可以!我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 差一点就绷不住了,陈晔霖忍俊不禁,用手指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头:“你呀,你还是先好好念书吧,过完年,送你去国外念书,你可要给我争点气哦。” “我不要去国外,我要留在你身边,书念再多又怎样,十个大学都抵不上一年的社会历练,好哥哥,就让我去天成上班吧。”周潇潇半撒娇半认真地围绕着陈晔霖。 既然从小看她长大,陈晔霖自觉对她该负长兄父亲般的责任,他老气横秋地坚决不改口:“乖,好了,听话,不去国外也要先把书念好,不差这两年,等你学成毕业了,随时来天成工作呀。” 哼!周潇潇小声嘟囔了一句,回放之前瞥了弋川一眼,好生羡慕她。 转头发现弋川在发呆走神,陈晔霖忍不住凑近她问:“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弋川回过神来,“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你呀!”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陈晔霖非常感兴趣。 弋川来回踱起了步子,口中念念有词:“你嘛,刚开始那会儿,就爱欺负我,脾气不好,个性也不好,野蛮,霸道……以前我看你折磨鸽子的时候,我可想揍你了……” 弋川越是说,陈晔霖的脸就拉得越难看,谁都不愿意听批评的话术,他自然不例外。 “可是——后来莫名其妙你就对我好起来,也不折磨鸽子了,还对张青遥很仁义……你为了救我连死都不怕,后来就一直在保护我……”弋川无奈笑了一笑,“可我哪里需要你的保护呀!” 凝视着弋川陷入沉思一丝不苟的样子,陈晔霖愈来愈陷入沉迷,他一用力就将弋川整个人按在了沙发上,深情对视:“瘦弱,娇小,易推倒,还说不需要我保护?” 眼看陈晔霖即将亲吻自己,弋川涨红了脸,抵住他胸口,声音娇柔:“别,他们会看到。” 如同赏玩自己的猎物,陈晔霖喜欢看弋川娇羞的样子,若无情感的变化,弋川也从不会在他面前展露这一面。 于弋川来讲,她逐渐懂得,亲吻是情意想通的人才会做的亲昵之举。不是不雅,但也算不上大雅,总之,情人间的亲吻,不适宜被人公开观赏。 弋川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陈晔霖却亲吻了她的额发。她刚打算稍微放松警惕,陈晔霖就将她拦腰抱起。 “那么,这些事,我们回房做。”陈晔霖抱着怀中瑟瑟战栗的小猎物。 这一天,她的心情已经够起伏跌宕了,而这一刹那,她凉了手脚,乱了方寸,心如鹿撞。 《月神赋》画展仅刚展出两天,就获得了不俗的口碑与观展流量,这是张青遥跟童鸽都没有预料到的,毕竟张青遥只是国外归来的一个新人。与此同时,经过媒体的渲染,他跟童鸽的初恋爱情故事已经成为一席佳话。可他们不知道,这当中,有花容跟陈晔霖互不相通的帮助。 清泠月色下,张青遥轻抚童鸽的面颊,俯身吻了童鸽。 历尽身心飘摇,童鸽已经做好准备,将自己奉给自己最初执迷的爱恋。童鸽摘掉张青遥的金丝眼镜,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捧住青遥的脸颊,再次深情款款吻下去。 意想不到的,张青遥捉住了童鸽的双手,制止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气氛有些尴尬,童鸽却没有想逃避,她迷人深邃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我还没有——” 第五十九章 做你的乔木 他宠溺地拂去她额前的几绺碎发,落下一记轻吻。他想哭,却极力忍住,将自己的头埋进她的胸膛,声音颤抖:“对不起,我还曾质疑过你。” 对于女人来说,最神圣的事,是将身体献给矢志不渝的挚爱;可对于张青遥来说,他哪里忍心再破坏他心里的美好,一切仪式感都不允许被破坏,这是他对于他女神的虔诚。 童鸽步步紧逼,死死扣住张青遥的十指,她的眼神惶恐却饱含渴望:“我害怕,但我想要真正属于你,我不想漂泊了。” 她因为家境沦入娱乐圈,到如今却始终出淤泥而不染,单单想到这里,张青遥就无法头脑一热去饱尝私欲。她是他的信仰,他爱他的信仰。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你成为我的新娘。”张青遥拥着童鸽,陶醉于她的体香。 童鸽本应感动,却更多愁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在这混沌的圈子里,要固守原则,多么不易。别人只道人前她的光鲜亮丽,却不知幕布背后她要多警惕才能闪避那些朝她伸出的鬼爪。 有些往事不可追忆,一旦触及,尽是心酸。那些个日日夜夜,童鸽在宴席间推诿,从魑魅魍魉中全身而退,酒喝多了不敢睡,宁愿抠喉也要令自己保持清醒……突然间,童鸽崩溃啜泣,在张青遥怀里恣情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 “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真恨不得我一早就有显赫的家世,保你一世无忧——”张青遥当然心疼了,他认为童鸽是为了自己守身如玉。 对不起,不是为你,我的固执恪守,只是为了活得像个人,不是玩物,不是傀儡,更不是垃圾……这才是青遥始终爱着的神,不曾沾染尘埃。 一尘不染的房间里,陈晔霖将弋川好生生安置在床上,用双手圈住她困住她。 这么长时间,陈晔霖已经像个君子一样克制太久了,他早就恨不得将弋川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不再溜走。 没有人对弋川讲过男女之事,但弋川也懂得脸红羞涩。这时候陈晔霖身上的气味太过强盛,像毒一样妄图侵占弋川的思想。 “弋川,我爱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陈晔霖在弋川耳边不断呢喃,暧昧的鼻息刺得她心里痒痒的。 少女是抗拒不了情话的,小狐仙初入世也如同少女般纯情。 弋川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脸蛋上一抹绯红,声音畏缩:“这是要做什么?” “傻丫头——”陈晔霖阴谋得逞似的笑笑,仿佛认定她已是他囊中之物。 突然间,一道白光钻进弋川的脑袋里,这是千里之外卜到有事发生的汍青,给弋川敲想的警钟。 弋川像中了邪一样,没有控制好法力的输出,狠狠将陈晔霖一脚踢开。 “你往哪儿踢呢!你想谋杀我啊!”陈晔霖护着裆下,再也经受不起一丝风吹雨打了,疼得他青筋爆出。 虽然没有被人明确教导过,但似懂非懂的弋川隐隐约约能知道一些,只不过说不清道不明罢了。 “不可以!”弋川突然就狼狈逃窜,夺门而出。 见她像个受惊的兔子那样仓皇出逃,原本痛彻心扉的陈晔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乐:到底还是个处。 “弋川姐姐,你没事吧?”端着水杯紧紧包裹着浴袍的周潇潇朝弋川投以剔透的目光,关切地问。 气息局促,头发散乱,弋川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冲潇潇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她要证明她很好。 “没……我没事。”弋川脸上的潮热未消。 二人面面相觑,反倒让潇潇也变得尴尬,她怔怔捧着这杯水,说:“你……要不要……喝水……” 潇潇余音未消,弋川就拿起潇潇手里的水杯,一口气喝掉。 从弋川不同寻常的表现来看,潇潇似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她了解她的晔霖哥哥,即便她年纪还小,可这个信息高速发达的时代,哪个少女不懂情事。 “谢谢你,我困了,晚安。”弋川干脆利落地说。 潇潇沉默了片刻,早熟的少女思索了刹那,叫住了弋川:“弋川姐姐!” “嗯?”她驻足回眸。 “晔霖哥哥对你是认真的,他并不是想要玩玩而已,他可能只是太急进了,你别放在心上,别怪他。”潇潇还是忍不住要替陈晔霖解释,极力去维护她心目中晔霖哥哥的形象。 与往常没有什么分别的夜晚,四周静谧得依稀能听见窗外的风声,躲在屋子里各自为安的六个人都各怀心事,思绪萦怀。他们有忌惮未来的,有烦恼当下的,有缅怀过去的,有不知如何自处的…… 凌晨过半,突然间,陈晔霖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弹出了一条信息:i miss you。 当陈晔霖拿起手机看清了发件人的时候,他显露出厌弃的表情,随即将手机摔到地毯上,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弋川回来了,再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心思。 这一年,心性不稳的陈晔霖将公司耽误得一团糟,外加上Gary、赵蕊等人作祟,终于让本不想介入公司事务的陈建气得再也坐不住了。 他真是见不得这个混账小子,见了面就恨不得将一叠乱账摔在陈晔霖的脸上。 “一年当中你有几天正经去公司工作的!成天就知道混,要不是你生在我陈家,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陈建一直都期待着自己的儿子能长大懂事,就算成不了栋梁,但起码能将天成好好地运营下去。 讽刺的是,父子俩都不曾真正了解对方,陈建不知道儿子幼年的阴影与芥蒂,而陈晔霖也从不懂作为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苦心。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不能懂事,而我们已年迈,我活着的时候还能好生生养着你,可万一我们不在,谁还来为你善后,谁还来照顾你一世无忧!多少个日夜,陈建总是背着人暗地里叹气。 对此一无所知的陈晔霖,对父亲的态度一贯冷漠,语气里充斥着不耐烦:“哼,废物,反正你早就给我下了定义了,我就是讨厌那虚伪的商场。” “幼稚!还虚伪的商场,把你的主观个人色彩带到工作上就是幼稚!你及时才能成熟起来?还要多少年才能懂事?工作生活都不能划分清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我是你爸爸,我才可以由着你!”陈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爱恨纠缠在一起,陈晔霖不羁的外表下始终是当年受伤的孩子,在父亲面前从未成功演出过强大。 “你别忘了天成不仅仅是你我的,它是你爷爷陈国峰一手建立起来的帝国,我不想它在你这一代手上毁掉,”陈建声色俱厉,“你要没本事,就让有本事的人扶你一把,跟花家联姻,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娶了花容。” 就在此时,袁虹玉端着亲手炖了五个小时的汤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急忙上去圆场:“老陈,你糊涂了吗,儿子喜欢的是弋川。” 陈晔霖也即刻反抗:“我不,我爱的是弋川,不会跟别人结婚。” 陈建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意味深长地嘲讽儿子:“像你这种人,谁敢托付终生。你不愿意跟花家商业联姻,就证明你自己,不然哪个女孩子会把一生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 “晔霖,你爸爸说得对,你长大了,懂得去爱一个女孩儿了,可是,哪个女孩子寻求的不是一个坚实的依靠,也就弋川那孩子老实,但你别到头来负了人家。”袁虹玉饱含爱意地握着陈晔霖的手。 老谋深算的商人,盘着他的如意算盘。“丝萝应当依附乔木,一个废柴能守着爱情走多远!我给你半年时间,好好打理公司,只要盈利增长五个百分点,到时候你若还没改变心意,我让你娶林弋川。” 听到这句,陈晔霖重燃了热情,睁大双眼再次确认:“你说的,是男人说话算话。” “恩,我说的。”陈建面不改色。 只有袁虹玉看出这是丈夫给儿子下的激将法,她暗自心花怒放,只要能达到目的,管他用什么手段呢。 十年了,只有这一回见面没有不欢而散,反而都各自暗藏着喜悦分别。 儿子走后,袁虹玉双手扶上陈建的肩膀,贤惠地替丈夫按摩,同时说着:“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明明就很疼儿子,就是嘴硬不承认。不过话说回来,这招干得漂亮!” 父子间的不睦与隔阂,又能经得起多少年的折腾呢。走过半生的人才会知道,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指望享受多久的天伦之乐,盼只盼,离开这世界后,子女也能一生安稳。 陈建温柔地覆上妻子的手背,相濡以沫:“他本是色彩浓烈的孩子,这并不是坏事,可他也是天成的继承人,这是他注定负起的责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尽早让他学会生存的本领,我们百年之后,也就没有遗憾了……” “花容是个难得的孩子,弋川也是个好孩子。”袁虹玉不禁感慨。 一路狂奔,陈晔霖早已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从院子中穿梭而过,冲进门抱起一脸茫然的弋川,疯狂地旋转。 他并没有告诉弋川之前的一切,只是拨乱了她的发亲吻了她。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陈晔霖信誓旦旦承诺着。 她的内心猛烈地跳动,洋溢着无法言喻的感动:还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承诺过。 “我太开心了,好想喝酒,走,我带你出去玩,吃好吃的去!” 第六十章 不速之客 不欢而散 林弋川仅有的两次踏足夜店都伴随着不好的回忆,她不喜欢里面虚幻的浮光掠影,就在门口刹住了脚步。 陈晔霖牵住弋川的手感受到来自于她的阻力,转头盯着她,问:“怎么了吗?” 他那天喝醉了,并不知道弋川穿越千里来寻找他,而当时他正在与一个叫做KIKI的陪酒女调情。 “你很喜欢来这儿?”弋川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面面相觑,竟有一丝尴尬,陈晔霖揣测不到弋川这句话的用意,只能尽量美化事实:“过去是因为没地方可去,现在跟以后,我都会跟你一起来这儿。”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有弋川自己知道。夜店这种地方,自从上次来寻陈晔霖,亲自撂倒一地的流氓后,弋川就知道这是个品流复杂的地方,而她不喜欢这种复杂。 陈晔霖压根就没有去顾及太多,紧握住弋川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你就陪我进去喝一杯嘛。” 原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对酒的痴迷。 从进门时起,一路走去,弋川非常不喜欢这里的人朝她投来的目光;相反的,陈晔霖却沉醉在别人对他们艳羡的注目之中。 “霖少,好久不见您来光顾了,哇,好漂亮,女朋友啊?”这里的酒保对声名显赫的人特别热忱。 陈晔霖轻啄了弋川的脸颊,一脸的得意:“弋川,你想喝点什么?” “不如开一支您寄存在这儿的红酒?”酒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不能喝酒的……我只是陪你来这儿,我不喝酒。”弋川不敢忘记母亲姨娘的嘱咐,她道行不够,酒则会乱性。 陈晔霖抑制住心里小小的不痛快,表情大方:“照样醒了后拿来,我喝,另外,给她一杯鲜奶就好。” “可我们这儿哪儿来的鲜奶?”酒保实在是无法完美配合陈晔霖表演他想表现的体贴。 他推了酒保的胸膛一掌,随即将几张百元纸钞塞进他的上衣口袋,凑过去耳语:“你不会想想办法啊!”说完就又推开了酒保。 城市的另一端,阴暗潮湿的房间内,那个人借着幽静的时光追忆着从前,繁华都市的光怪陆离从来就不曾属于他。而他,方亭,唯一最想要的就是,拾回不可逆流的时光。 他温柔细腻,他是阳光的,而他的背后是一片阴暗。 “如果我们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方亭温柔地替方馨擦拭着手背。 “嘿嘿嘿……咯咯咯……”方馨不认得眼前的这个人了,像个没有心智的婴儿一般。 方亭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口中念念有词:“还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跳舞了,还拿了不少奖,要是……要是没有发生那场意外……你会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上吧……” 说到心坎里的痛处,方亭忍不住落泪,泪水打在了方馨的手背上。方馨似乎感觉到那细微的震动,先是一愣,而后悠悠抬起手,舔了舔这滴泪。 “苦的。”方馨侧着脑袋看着他。 啪的一声,方亭打走了她的手,怒斥:“你真是个废人,当初怎么不死了好!” 方馨依旧无动于衷地凝视着他。 “死了的话,少遭点罪,也不会显得我这个哥哥这样没用。”方亭的声音渐渐弱了去。 “不哭。”方馨表情天真地替方亭拭去泪痕,过去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具备任何引起她悲喜的意义。 谁说遗忘不是一件好事呢?方馨被迫放下了方亭始终放不下的伤逝。 推杯换盏间,闪烁光影中浮沉着许多欢乐的面貌,连日以来的辛苦工作获得了不小的成效,人们喜欢以庆祝的形式来表彰大家的功绩。 童鸽一行人在与外场隔绝的包厢内,跟相关的工作人员庆祝画展大获成功。 早已探听到风吹草动的粉丝们还在附近的街道上寻觅,谁叫童鸽已经好久不出现在各大活动上了,不拍戏的时候他们也没机会去探班。粉丝们千方百计地想去打扰她的生活,聊以慰藉他们欢喜的心情。 混迹各大夜场的交际花,也有一颗想要安稳下来的心,不知道从哪儿得知陈晔霖出现在夜色酒吧的kiki,风尘仆仆地闯入了这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酒保收了kiki塞进他手里的小费,就给她指明了陈晔霖所在的方向,那间包厢。 刚好kiki到达包厢门口,看到陈晔霖搂着弋川从包厢里走出来。 “我问别人在哪里,自己去就行了。”弋川觉得陈晔霖没必要连去洗手间都对她寸步不离。 对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kiki才不会轻易认输,她围绕弋川身边上下打量一番,而后高扬起脖子,对陈晔霖说:“这就是你不回我信息的原因?不久前还跟我在床上缠绵不舍的,怎么,现在又有新欢了?你不会吧,喜欢这么清淡的啊?” 陈晔霖心里头咯噔一下,他生怕弋川吃醋生气,不敢对kiki回以颜色。 “怎么,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哪点不如她,她这么平平无奇!”kiki一只手顺着陈晔霖的前胸勾上了他的脖颈。 眼前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有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跟电视里的女人一样艳丽,还拥有着弋川没有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瞬间,弋川有些自卑,谁也没有夸过她美丽,她也不知道人世间的美人是如何定义的。 突然间,kiki转头质问弋川:“他有没有上过你?” 弋川不是很懂人间的用词,但隐约能从语调上判断出暗含的意思,她虽不是很懂,却能体会得出羞耻。“什……什么意思?” “就是上床啊!”说着,kiki伸手突袭了弋川的胸部,吓得弋川双手交叉护住胸口。 kiki得意地笑了:“就是平平无奇,陈晔霖不过也是贪新鲜罢了。”她转头继续在陈晔霖耳畔撩人地说:“我才能满足你。” 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但林弋川是有羞耻心的,她只能无言以对,也说不出口。 弋川的忍耐,陈晔霖的有愧,只能让kiki得寸进尺。“你这个假装清纯的狐狸精!”kiki竟然抬起手,眼看就要朝着弋川打下去。 陈晔霖下意识地抓住了kiki的手,他不允许他的女人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即便他并没有真正占有过她,但爱是先决要素。 “我不是!”弋川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殊不知狐狸精这个词在人类世界有着特殊的含义。 这一切都被刚好从包厢里走出来透气的童鸽撞见,本来还正大光明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好戏,看准时机,她也该出场了。 “哟,这是什么情况,这妖里妖气的女人哪儿来的?就凭你,敢欺负弋川?你觉得自己哪里比得上她?卸了妆还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鬼呢,弋川只是没化妆,不过,你对美的定义好像本身就不太正常,就凭你这副尊容,想傍上陈晔霖?哼,你不过就是一只浓妆艳抹的鸡罢了,一个泄欲工具而已。”童鸽带着王者风范,傲慢霸气、不紧不慢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吐露在他们面前。 来叫童鸽的张青遥见状赫然刹住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与平常不一样的童鸽。 面对童鸽的一番攻击性言论,这次换成kiki哑口无言,毕竟她认识童鸽是谁,而且在童鸽面前几乎没有谁不黯然失色的。 童鸽本身精致的五官就是上帝精心雕琢的,再加上淡雅妆容的点缀,简直完美无瑕;172cm的高挑身材,一般人都得仰视。kiki再凹凸有致都好,也比不上童鸽的修长雅致,童鸽的一双长腿能够跨过kiki,将她的粗鄙踩碎在高跟鞋底。 然而,在背后,在角落,在不为人知的缝隙里,有一双眼睛,有一个凸透镜贪婪地聚焦在她身上、将她捕捉。 不知为何,弋川既感动又失落,她很高兴童鸽出现将她呵护在怀;她也很失落,因为kiki咄咄逼人的出现,最重要的是,弋川记得kiki正是那个她撞见在陈晔霖怀里的女人。 弋川挣脱陈晔霖的胳膊,扑进童鸽的怀抱,童鸽立刻扶持着弋川,迅速带她离开是非之地。 陈晔霖见状本想追上去,却被张青遥拦住去路。 “你真的跟这女人有过一腿?”张青遥不敢相信陈晔霖的品位,出身高贵的人怎会什么人都碰。 “我那天喝多了,又在气头上。”陈晔霖非常想要越过张青遥追出去,遇到天生注定的人,过往的一切都成了荒唐,陈晔霖此刻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从刚才开始,张青遥就充分信任童鸽的情商,他有把握童鸽能安慰好弋川,于是拍拍陈晔霖的后背安抚他。“放心吧,弋川跟童鸽在一起没事的,你呀,爱一个人就该把她当做信念,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了。走吧,喝一杯去,但不许再喝醉了。” 拉拉扯扯地,张青遥好不容易把陈晔霖带走了,剩下一个因为童鸽凌厉的话语而脸面全无的kiki。 如果人生得以重来,kiki也不会后悔,她仍然会选择用身体去置换想要的一切,这是她最擅长运用的本钱了,别的她一无所有、也不想去费劲拥有。 乐极生悲,用来形容陈晔霖此刻的心境再贴切不过,原本是想要庆祝的,到头来却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他多怕弋川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