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大宋》 第一章 越狱(1) 淳化一年十月初一,开封府丁字一号牢房。 几个头发枯黄的犯人围在一起,看着草堆里已经没了呼吸的年轻犯人,众人脸上皆是有些惨淡之色。 “赵谷这年轻人可真可怜,才二十岁就暴毙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犯人叹道。 “谁说不是,可我听说他这并不是暴毙,而是……。”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犯人说道。 说到这,中年男人不敢往下说了,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其他人则纷纷瞪了他一眼。 “别多事,你也想死吗?” “这就是没权没钱的下场啊!” “明天一早衙役们就会把他抬走了,咱们也不见得能活到出狱,有什么资格同情他?还是睡觉去吧” 众犯人都不言语了,神色麻木。 众囚犯倒下,眼睛紧闭,却没有一个人睡着,不知是害怕屋里的死人,还是在悲哀自己的人生。 深夜,大牢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压抑的痛呼声。 “这是哪儿?我不是喝醉了酒,在家里睡觉吗?” 说话之人,却是那个早已没了呼吸声的年轻人! 略有些茫然的坐起身,赵谷感觉后脑一痛,伸手摸了摸,手上沾上了几丝残血。 “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赵谷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竟是一副电视中古代牢房的场景,入目所见闪烁不明的火把,粗大的木头栅栏,发臭的烂稻草,以及十几个呼呼大睡的囚犯。 拍电影吗? 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赵谷强撑着身体走到了其中一个囚犯身边,推了推他。 “哥们,这是哪儿?” 被他推醒的囚犯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接着,他的眼睛陡然挣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用手撑着地,快速往后退了几步。 “鬼啊!” 这一声喊,惊动了其他犯人,所有人都看向了赵谷,惊恐一片。 赵谷一脸疑惑,正准备问问这人为什么这么怕自己,一股混乱的记忆陡然冲入了他的脑中。 他只觉脑袋一胀,接着便晕了过去,倒在了黑黢黢的稻草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赵谷幽幽睁开眼睛,见到牢房的十几个犯人都围在自己身边,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李大叔,二狗子,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赵谷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等等,这些人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啊? 赵谷甩了甩头,陡然发觉自己的脑海中多了一部分记忆,一部分来自另一个赵谷的记忆。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燕云十六州的涿州境内,名叫赵谷的汉族少年和哥哥在父亲的教导下,艰难的学着驯马打猎。 两个少年渐渐长大,他们的父亲告诉他们,他们所在的燕云十六州乃是汉人的领土,虽然现在被辽国占据了,但总有一天它会被收回去。 也是在那一天,两个少年的父亲给他们定了一个目标——回到汉人帝国! 这个时代的汉人很多,但由汉人建立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 在那之后,父子三人一直在为回到大宋奋斗着。 终于有一天,他们找到机会逃了出来,进入了宋辽边界的大山。 进入大山后,父子三人每天只能啃着各种野外食物,喝着山泉溪水,疲累不堪。 但他们依旧不肯放弃,可老天无眼,三人在路经某个不知名山坡时,大儿子在前面探路,却不小心一脚踩空,摔下了数十米高的石头窟,鲜血流了一地。 在那之后,仅剩的父子二人终于走出了辽国,来到了生活着无数汉人的大宋开封,却因没有户籍而被当做了奸细,投入了阴暗的大牢中,再次失去了向往的自由。 祸不单行,赵谷被捕快抓进大牢的第二天,他就在回牢房的路上被人从后面打晕,昏迷多天。 之后的事情,就是赵谷醒来后了。 赵谷艰难的接收着这些记忆,脑中鼓胀鼓胀的,后背一阵冷汗。 过了许久,他这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原来我这是穿越了……。” 再次睁开眼,赵谷眼中的迷茫不再,反而满脸坚毅之色。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并且接受了自己这个新的身份。 “赵谷啊赵谷,以后就让我这个赵谷替你回归大宋吧。”他喃喃道。 赵谷转头看向同牢房的十几人,笑道:“诸位,你们有没有出去的法子?我不想在这待了。” 众人皆是吃惊不已,他们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赵谷了,这还是众人印象中那个怯怯弱弱的青年吗? 他们也不想待在这呀,他们也想要自由,可怎么出去?出去后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 被赵谷唤作李大叔的中年人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赵谷啊,你这次活过来那是大难不死,可你要想出去,只怕是千难万难,谁知道你下次还能不能这么幸运啊!” “什么意思?”赵谷问道。 “你不记得了?” 赵谷想了想,貌似他的记忆只到昏迷之前,之后的事则完全不记得了。 李大叔见他一脸疑惑,在他耳边再次小声道:“那李大人要知道你还活着,指不定还要怎么对付你呢。” 李大人? 赵谷自然知道这个李大人是指的谁,开封府同知李浩,朝廷从三品高官。 可自己昏迷和他有关系? 赵谷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个叫李浩的人。 那是在他昏迷之前,赵谷被开封府捕快当奸细抓起来后,李浩曾找他了解情况,那个赵谷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就将自己从辽国跑来大宋的事悉数告诉了李浩。 谁知就在他从李浩那里出来没一会儿,就在回牢房的路上被人打晕了。 难道他被打昏是李浩主使的? “你们是听谁说的?”赵谷问道。 李大叔道:“听那两个抬你回来的衙役说的,他们当时小声议论着,被二狗子听见了。说是你得罪了李浩,他就找人在你脑袋上来了这一下。这才导致你昏迷了七天,你才死……奄奄一息了。” 赵谷曾经得罪过李浩? 他其实一开始也怀疑过李浩,可通过赵谷的记忆,他又否定了这一猜想。因为二人之前的那次记忆,赵谷这个老实人并没有得罪李浩的地方,所以他才推翻了这一猜测。 此时听李大叔再次提到李浩,赵谷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着什么内幕。 这也越发坚定了他离开监牢的想法,不然谁知道他哪天就会‘再死一次’。 听李大叔的意思,他只知道是赵谷得罪了李浩,才会被李浩所害,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 赵谷便没有再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大牢这些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之事?” “异常之事?” 众囚犯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都摇了摇头,想不通赵谷为什么会这么问。 赵谷苦笑一声,照他这种情况,若没有幸运女神的临幸,死只是时间问题。 正准备让众囚犯去休息,一旁的二狗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赵谷连忙问道:“你知道?” 第二章 越狱(2) 二狗子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的表情,道:“这些天里,每到深夜,总有个人来牢房探监,看他的样子,怕是个当官的,而且官位不低,每次来都是牢头亲自给他带路。夜深人静的来牢房看人,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之事?” 赵谷哈哈一笑:“算,太算了,那你估计他今天晚上还会来吗?” “应该会来吧。” “好。”赵谷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对众人道:“劳烦大家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不要醒哦。” 众人神色一震,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要越狱啊! 不管众人如何惊讶,赵谷说完这句,就靠在墙边假寐起来。 夜越发深了,狂风呼啸。 大牢内陡然响起两道脚步声,假寐中的赵谷睁开了眼。 很快,两个人从赵谷的牢房前走过。 当先那人四五十岁,一身衙役衣服,模样十分凶恶,脸上却是一脸谄媚的表情,想必就是二狗子口中的牢头。 另一人则穿着一身大黑袍子,个子倒是挺高,但看不清脸和身形,他的脚步很快,似乎很赶时间。 直到二人走过,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影,赵谷这才‘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来到了牢门口。 静静看着牢门上的大锁,赵谷手中出现了一根绣花针,他将绣花针通入了锁眼中,反复别了两下,就将大锁打开了。 轻轻的将锁取了下来,赵谷将它收入怀中,接着他又用稻草将锁门的铁链打了个结,不让它垂下。 做完这些,赵谷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继续假寐。 大约十来分钟后,那两道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那两人回来了。 赵谷依旧一动不动,直到二人刚刚走过赵谷等人的牢房门口,赵谷突然跳了起来,一脚踹在了牢门上。 此时的牢门虽然还用铁链锁着,但锁住铁链的却是几根烂稻草,哪里还能锁住大门。 便听‘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赵谷跟着冲了出来,一拳砸在了呆滞的牢头鼻子上,将他砸的捧着鼻子蹲了下去。 黑衣人也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防卫森严的开封府大牢里,竟然有人越狱! 黑衣人愣住了,赵谷却不会发呆,他紧跟着一把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同时将怀中的大锁拿了出来,一下子砸在了黑衣人的脑袋上。 只听一声痛呼,黑衣人跟着也倒了下去。 赵谷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左手拽着他的衣服,右手紧握着大锁,道:“想活命的就别挣扎,你们这些当官的应该很怕死吧,只要你助我离开这大牢,我绝不伤你性命。” 黑衣人颤抖着点了点头,赵谷便拉着他一路往前走去,穿过一排排独立的牢房,来到了一处干净的大堂。 赵谷放眼一看,在大堂另一面,有一个狭窄的出口,出口那里则守着四个衙役。 衙役们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赵谷,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刀,呈半圆形向他围了过来。 同时,四个衙役中的一个狠声道:“快将苏大人放了。” “苏大人吗?” 赵谷一脸平静,将黑衣人拉到身前,同时将大锁举了起来,遥遥对着黑衣人的头,道:“我要出去,你们让开。” 四个衙役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焦急,不敢擅自放人。 “我们只是小小的衙役,哪里能做这种主,不如等我们的大人来了之后再决定可好?”之前说话的那个衙役挺着胆子说道。 赵谷神色一冷:“废话少说,要么放我离开,要么我现在就砸死他。” “这……。好吧。”衙役们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让开了,可见这名黑衣人确实身份极高。 赵谷径直压着黑衣人,快步出了开封府大牢,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今夜的天色一片漆黑,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也被黑压压的云层遮挡住,街道之上除了零星的几个店铺门口有着暗淡的灯笼光芒,照亮了自家门前,其他地方则让人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赵谷眉头一皱,劈手夺过了衙役手中的一个灯笼,押着黑衣人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他走之后,四个衙役立刻兵分四路,有人悄悄跟在了赵谷二人身后,另外三人则急匆匆的奔向三个方向,想来是去报信了。 空荡荡的夜里,脚步声显得十分响亮,赵谷压着黑衣人先是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接着就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汪汪……。” ……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寂静的开封府街道之上,陡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马匹嘶鸣的声音。 数百个身着铠甲的人来到了赵谷消失的巷子口,随着领头那人的一个手势,数百人默契的分成了三路,将这块区域包围了起来。 马上的两人小声交谈着。 “你确定他们进了这个区域吗?” “是的,我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这儿,这小子是个路盲,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路,就见他押着苏大人来来回回的在这附近转悠,可就是走不出去。” “来来回回的转悠?按说这种狠人不会犯这种错误啊,糟了……。” 领头的将领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管会不会打草惊蛇了,直接带人冲进了小巷子。 他们走了一段路,依稀看见前方似乎有个灯笼一直在飘来飘去,走近一看,领头的将领不禁勃然大怒。 只见在他们面前的哪里是赵谷和黑衣人,分明就是一只被绑上了灯笼的土狗。 这条狗被人将灯笼绑在了它的身上,浑身难受,可不就会走来走去嘛。它身上系着绳子,又走不远,只能在这一块转悠,从远处看来,哪里分得清灯笼是被拿着还是被绑着。 将领指着带路的开封府衙役喝道:“这就是你说的迷路?” 开封府衙役怯怯不敢言,将领冷哼一声:“传令下去,全城戒严,不准任何人出门,一旦发现谁还在街上闲逛的,一律先抓了再说。” “另外,火速将此事上报开封府府尹,请他一家一家的搜,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第三章 越狱(3) 距离捕快们不远处的一间废弃二层小楼内,赵谷站在二楼窗边,通过缝隙远远望着小巷子中的一切,见到搜查的兵马分散开来,他缓缓关上了窗户。 转过头,赵谷略有些惊讶的盯着黑衣人。 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个黑衣人的影响力,城防军竟然都因为他而调动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赵谷所处的小楼外的街道上,一行十五个城防军标枪般的守住了街道两边,紧跟着数队捕快蜂拥着冲进了小院旁的几户百姓家中。 随着捕快们的到来,赵谷明显感觉到了黑衣人的身体抖动了一下。 捕快们搜查时大声吆喝着,似乎生怕别人听不到动静似的,那些百姓很快就被他们赶到了自家院子里,接着百姓屋里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家没有,去别处看看。” “这里也没有,去下一家。” “没有,嫌犯不在这。” 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赵谷站在小楼二层清晰可闻。 很快的,捕快们已经走到了废弃小楼所在的小院门口。 “这里还有一家,去看看。” 捕快们进了小院,脚步声越发近了,震的楼顶上的灰尘直往下落。 一阵杂乱的火光乱晃着,捕快们在小院中巡查了一番。终于,一无所获的捕快们将目光投向了小楼的大门。 黑衣人的呼吸急促起来,赵谷则依旧平静,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手中的大锁再次遥遥对准了黑衣人的脑袋。只要他敢发出声音,赵谷将毫不犹豫的将他打晕。 几个捕快一步步走了过来,却见小楼的大门上了锁,锈迹斑斑的铁锁锁着腐烂的木门,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 捕快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看来也不在这里了,这里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另一个捕快想了想:“还是谨慎些好,万一在里面怎么办?” 其他几个捕快点了点头,几个捕快便用刀砍掉铁锁,推门走了进去。 一推开门,一阵尘灰扑面而来,呛得几个捕快咳嗽连连。好容易等到灰尘没了,几个捕快举起火把,放眼一看,小楼四处一片破败,腐烂的桌椅倒了一地,有的上面甚至还有干枯的不知名菌类,可就是没有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 见到这一幕,就连最谨慎的那个捕快都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吧,这里确实没有一点人来过的痕迹,是我太小心了。” 说完,众捕快便一起出了小楼,回到了大街上。 “有没有什么发现?” 捕快们转身,一见带队的城防军将领来了,连忙答道:“这一片我们都搜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城防将领指了指小楼:“这里也搜过吗?” 捕快答道:“这里搜……搜过了?” “嗯?” “这里多年不曾住人了,地上的灰尘甚厚,若是有人进去过,不应该……。” 城防将领一挥手:“别跟我说应该不应该,我要听到你们完整搜查后的结论。” “是。” 几个捕快不敢迟疑,当即就又进了小楼,将一楼的几个房间都翻了个遍,没有什么发现后,众捕快聚集到了楼梯处,准备上二楼去看 听到捕快还要再搜,赵谷的表情始终如一,心中却是一紧。 他不敢保证自己的障眼法是否有效,最起码门外那个城防将领会不会识破他的布置,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众捕快将手中火把高高举起,正欲上楼,不想放眼一看,发现这里的木楼梯年久失修,早已垮塌了下去,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从这里上楼。 捕快们本想搭梯子从窗户口爬进去,可到了外面一看,这里的窗户早就被原主人从外面钉死了。 无奈之下,捕快们只得将这一情况报给了城防将领。 “二楼根本上不去吗?难道是我多心了?”城防将领叹了口气,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众捕快跟自己去别处搜查。 小楼二层,眼见捕快们离去,赵谷揉了揉发僵的双腿,同时他发现黑衣人的身体再次轻微抖动了两下。 赵谷对黑衣人说道:“你不要心存侥幸,我希望你明白,就算那些人发现了你,你也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黑衣人没有说话,赵谷笑了笑:“你饿吗?明天天亮我出去想法子给你弄点吃的。” 黑衣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赵谷苦笑一声:“苏大人你不要介意,我也是被逼无奈,要怪就怪你们这些当官的太无能,那燕云十六州被石敬瑭给了辽国这么多年,你们这些当官的……。” 正说着,赵谷突然眉头一皱:“又有人来了。” 赵谷急忙走到窗户边往下看去,却见刚刚离开的城防将领又带人来到了小院外。 果然,那个城防将领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赵谷嘀咕了一声,再次取出铁锁,朝着黑衣人挥了挥,黑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你自己下去吧,别逼我动粗。” 赵谷快速小声说着,接着就拿过一旁的简易爬梯,示意黑衣人跟上后,二人一起走进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 这个小房间里空无一物,木头制成的地面上满是窟窿,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个窟窿格外的大,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 赵谷轻轻的将爬梯顺着窟窿放下,黑衣人立刻知趣的顺着爬梯爬了下去,赵谷紧跟着爬了下去。 而在这时,城防将领已经带着捕快们进了小楼,赵谷拉了黑衣人一把,他便不敢动了,二人就这么停在了爬梯的半腰上。 城防将领皱着眉走到了楼梯处,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突然奋力一跳,竟直接跳起了三米来高。 这一跳,他的身体距离二楼也就只剩下一尺左右了。 眼见着身体就要落下,城防将领不慌不忙的双手一勾,正好扒住了二楼木地面,借着这股力,城防将领一下子窜到了二楼。 “咚咚咚。” 城防将领一步步走着,震的小楼楼顶落下一层层的灰,他一个一个的房间细细看着,仔细搜查着所有角落。 同时,他不断的用手捻起一路上厚厚的灰尘,似乎这些灰尘里藏着什么蛛丝马迹般。 第四章 越狱(4) 听着缓慢的脚步声,赵谷哪里还不知道这名将领是在检查一路上的灰尘,他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还好他和黑衣人在二楼待过的痕迹都被他提前抹除了。 二楼终究只有那么大,城防将领哪怕搜查的再慢,也很快来到了那个地面满是窟窿的小房间。 透过这些窟窿,底下的火光依稀照遍了整个房间,城防将领的影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拉的很长。 城防将领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想不通自己的猜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良久他才失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我太谨慎了,那个匪徒怎么可能带着一个人飞上二楼。” 说着,城防将领大步离开了房间,纵身一跃落在了一楼,带着捕快迅速离去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两个捕快贼头贼脑的从小院后墙翻了进来,再次摸进了小院。 他们侧耳听了片刻,确定没人后,彼此对视一眼,很快就跟着消失在了街角。 直到这二人离去,赵谷这才下了爬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黑衣人也跟着下了爬梯,怔怔望了门口一眼,他也只得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们二人在爬梯上一动不动的站了那么久,二人的脚都快要抽筋了。 见黑衣人一直盯着自己,似是有话要说,赵谷笑了笑:“你是不是想骂我奸诈?依我看来,你们的这个将领比我好不到哪去。” 这句话换来的依旧是一片沉默,赵谷也习惯了黑衣人的不作声,他自顾自闭眼休息了两个小时,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赵谷无声的站了起来,发现黑衣人已累的睡了过去,沉思片刻后,赵谷独自出了小楼,摸进了一家包子铺的后院。 在心里和这家包子铺老板道了个歉,赵谷在后厨中拿了十个包子,随后用力一推,将整笼包子推倒了,屉子噼里啪啦的全落到了地上,里面白花花的包子瞬间滚了一地。 听到声响,包子铺里看门的两条大狗立刻叫着冲了过来,赵谷则偷偷躲在了一边。 两条狗冲着后院叫了几声,就鼻子嗅着跑到了掉落一地的包子旁边,张开嘴啃了起来。 待到包子铺老板跑到后院时,两只狗已经将掉落的包子吃了一大半,包子铺老板自然是怒火中烧,抽着鞭子满屋子追起狗来。 赵谷则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溜了出去,回到了废弃小楼。 黑衣人依旧沉睡着,看来这一夜的惊险历程让他受惊不小。赵谷想了想,还是喊醒了他,递给了他两个包子。 “你先吃吧,不够我再给。” 说完,赵谷就蹲在一边大快朵颐起来,两个大包子三两下就被他塞进了嘴里。 本想再吃两个,但想着这些包子得来不易,下次再碰到这种机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赵谷就忍了下来。 将六个包子仔细包好,赵谷转而开始琢磨出城的办法。 眼下虽然成功越狱,但却惊动了官府,现在估计满开封都是搜查他的人,唯有尽快出城才能保住性命,不然谁知道哪天就会被人找出来,到时面临的局势势必更加严峻。 十月的夜已经很长了,现在已是后世七点多钟,但天色尚不太明亮,今早又起了大雾,朦朦胧胧的街头虽有些行人,但距离远了依旧看不真切。 街道两旁不时闪过亮光,那是未燃尽的灯笼被风吹过的缘故,人们急匆匆的走着,不少人都在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天气。 赵谷思索片刻后,带着黑衣人出了小院,再次摸到了包子铺后门。 苦笑着在心里再次和包子铺老板道了声歉,赵谷取出一块大麻布,在包子铺后厨内扫荡起来。 他并非什么都拿,被他包起来的东西都是一些逃命必不可少的东西,比如水囊、绳子、刀具等。 拿了这些东西,赵谷二人就静悄悄的离开了,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二人急速在人群中穿插着,很快就来到了北城门。 包子铺内,胖胖的老板很快就发现少了许多东西,包子铺老板暴跳如雷,大声咒骂着贼人,并很快找来了开封府捕快。 经验老到的两名捕快到了现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精光。 两名捕快立刻分出一人,回到了开封府衙,找到了开封府同知李浩。 “大人,有消息了。” 捕快隔着屏风,一五一十的将包子铺的偷盗事件说了一遍,屏风另一面很快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逃命赶路必用的吧?” “是的大人,而且据包子铺老板所说,早前他们店里两只狗将蒸包子的屉子撞翻了,这件事也十分诡异,按说包子铺里养了狗,自然会防着它们,哪里会给机会让它们偷吃。” “如此说来,那赵谷必然是在准备出逃,他们要离开开封城。”李浩沉思了片刻,果断下令道:“他们就算要出城,也不是那么容易,你现在立刻召集人马在包子铺附近区域搜查,务必找出赵谷和苏大人。” “可是那片区域十分繁华,人来人往的,咱们人手不够啊。”捕快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就抽调守门的城防军过来,赵谷带着一个人,要想出城怎么都会经过城门,他们那里留一百个人守着和留十个人守着有什么区别,区区赵谷还能翻天不成?”李浩道。 “是,属下知道了。” 捕快说完,转过身就要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了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你记住,死了的赵谷在本官眼里更有价值。还有那个苏大人,若实在救不下来,就别救了吧。” “是……。” 赵谷带着黑衣人静静守在北城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等待着出城的机会。 太阳缓缓爬起,白雾已渐渐被驱散,行人们模糊的身影变得真切,远处三十个驻守城门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此时也变得清晰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谷已经做好了再次转移的准备。 他不知道自己的调虎离山计能否成功,此时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城防将领身上,只要他不能第一时间听到包子铺被盗的消息,其他的人应该识破不了他的计谋。 但他依旧没有离开,他在赌,赌城防将领这时有事耽搁了,赌开封府那位高高在上的同知大人急于杀死自己。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开封府捕快进了北城门,和驻守的兵士们说了几句话,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士兵。 如此一来,驻守北城门的就只剩下十个士兵,实际上搜检来往行人的只有四人。 赵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虽然城门口依然有士兵在驻守,但对于从小被抗日神剧熏陶的他来说,找到一个出城的机会并不算难。 四个人搜查和二十个人搜查自然不同,只要有疏漏,他就有机会。 没过一会儿,出城的机会来了,赵谷盯上了一个运送布匹的车队。 这个车队有八辆车,其中六辆车装着满满当当的各色布匹,另外两辆车则正在装货。 寻了个空当,赵谷将黑衣人塞进了其中一辆车,紧跟着他也钻了进去,搬货的人并未发现这一异常,很快就将剩下的两辆车装满了。 等了一小会儿,赵谷便感觉身下的马车开始晃动起来,想来是已经在走了。 中途马车停顿了一下,赵谷随后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着。凝神一听,听出这是车队到了城门口,驻守士兵希望马车将货卸下来给他们检查,那个女声则不愿卸车,耽搁送货的行程。 这时,其他等着出城的人也开始纷纷劝解,说是这个车队那么多货,若是全部卸了检查,等到他们检查完了再装车,怕是都要日上三竿了,其他人还怎么出城呀。 驻守士兵无奈,只得在装满布匹的货车四周看了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行。 直到这时,赵谷才算是大大松了口气。不想车队出城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巧妙的穿插过他藏身的布匹,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小子,藏够了吧?” 赵谷听出这个声音正是之前和士兵交涉的女声,想来是这个车队的领队之类。想到她既然将自己带出了城,应该不是官府那边的人,赵谷也就不再隐藏了。 推开帮助自己隐藏的布匹,赵谷露出了身形,发现用刀抵着自己的是个蒙面女子,身姿绰约,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在他之后,是六个马夫以及四个护卫。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女子娇笑道。 赵谷抱了抱拳:“此次得以脱身,全亏姑娘解救,在下感激不尽。” “哟,还挺会说好话的嘛!” 女子突然脸色一冷,喝道。“可你知不知道,一旦那些士兵真的要搜查,若是搜出了你,我这小店怕是就要开不下去了,我和我的这些伙计说不定还要坐牢。” 再次歉意的抱了抱拳,赵谷问道:“可在下不明白的是,既然知道将我带出城风险很大,姑娘为什么还要兵行险着?” “因为你带着的这个姑娘,你们可真行啊,居然敢私奔,要是当年……。” 蒙面女子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赵谷就听不清了,她接着就拿开了刀,神色落寞的转过身去。 第五章 芦苇荡(1) 看的出来,蒙面女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听她的意思是把赵谷和一名女子误会成了私奔的情侣,触景生情于是救下了二人。 蒙面女子后面的话赵谷已听不清了,但她之前的话还是让赵谷吃惊不小。 他什么时候带着女子了? 赵谷猛地转过头,看向了黑衣人。 难道他是个女子? 伸手揭开他(她)脸上的帽子,一张秀气的俏脸露了出来,赵谷看的不由一呆。 说起来,赵谷和黑衣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晚上,她又穿着黑衣,他根本没有见过她的真容。 之后他带着她逃亡,又因为一心想着出城,也从未刻意观察过她,谁能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子! 他更想不到的是,她长得竟如此绝色,素面朝天之下也绝不输给他前世见过的所有明星。 “你很惊讶?”见到赵谷眼中的惊艳,女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神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是埋怨,反而十分平静。 “我难道不该惊讶吗?”赵谷反问道。 “我叫苏小成。”女子静静盯着他看,突然噗嗤一声笑道。 “我叫赵谷。”赵谷同样笑道。 二人说话时都很平静,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谁也没有去提赵谷挟持她的事。 苏小成点了点头,突然头一歪,看向赵谷身后,狡黠的笑道:“咱们该走了,不然一会儿曹玮就追过来了。” 赵谷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一起走,他只是点了点头,十分自然。 倒是一旁的蒙面女子有些看不懂了,问道:“你们不是私奔的小情侣吗?” “不是。”赵谷和苏小成异口同声道。 蒙面女子拍了拍额头,轻微的动作却带动着胸前的突起一阵晃动,夺人眼球,道:“这么说,你们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 赵谷不想骗她,于是点了点头,蒙面女子神色更加悲愤,好似自己做了一场十分亏本的买卖一般。 “罢了罢了,你们赶紧走,可不要连累了我们。”最后,蒙面女子摆了摆手,说完便赶着车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谷苦笑,看向了苏小成,苏小成淡然一笑:“看我干嘛?赶紧逃命吧。” “嗯。” 赵谷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成连犹豫了一下都没有,就率先钻入道路旁的树林之中。赵谷紧随其后,二人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二人离开后没一会儿,一队人马匆匆而来,直追前面赶路的蒙面女子。 赵谷注意到这次带队的依旧是那个城防将领,也就是苏小成口中的曹玮,看来自己的计策依然没有麻痹住他太长时间,终归还是被他发觉上当了。 只是曹玮依旧没有想到,赵谷竟会在中途被赶下车,倒是为他的逃跑创造了时机。 赵谷和苏小成二人一路穿山越岭,赶了十几里路后,一条宽广的大河出现在山林尽头。 汴河! 见到汴河,赵谷和苏小成相视一笑,既已到了这里,赵谷的逃亡之路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全因汴河与黄河想通,承担着开封府乃至周围数百上千里的水路运输,四通八达,支流无数。一旦他成功通过汴河支流而去,开封府纵然士兵和捕快再多,也很难再找到他。 只见汴河之上,船舶无数,旗幡凌立,无数船只划动着水面,荡起一道道涟漪,击打着岸边的堤岸,发出一道道响亮的声音。 本着谨慎的心态,赵谷并未搭乘一些大船,而是认真挑选了一艘乌篷小船,带着苏小成一起上了船,乌篷船立刻全速向着距离汴河最近的支流驶去。 这种乌篷小船在汴河上随处可见,一点也不起眼,就跟后世的qq车一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谷即将脱离被追捕的境地。 乌篷船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就已经走了数十里地。坐在乌篷小船内,赵谷凝神眺望着岸边,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名叫曹玮的青年城防将军。 此人军事意识极强,赵谷数次布置都险些被他识破,若他在蒙面女子那里没有发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赶到汴河。 赵谷越想越不对劲,他总觉得这次出城来的太容易了一些,曹玮此人可谓狡猾的很,就算开封府追捕的捕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他们怎么可能调动城防军,曹玮对此难道一点疑惑都没有? 除非他这是在……将计就计! “停船!”赵谷突然喊道。 撑船的中年大叔不解的放缓了船速,直至乌篷船完全停下,赵谷看了苏小成一眼:“咱们该下船了。” 苏小成没有问为什么,上前付了船资,二人便就近下了船,钻入了茫茫芦苇荡。 “这两人可真奇怪。”中年大叔不解的喃喃道。 摇了摇头,中年大叔撑着船继续往前赶着,前方的码头不时有些货商等着运货,可大船只有那么多,他的这种乌篷船就可以前去捡漏,有的时候一天也能挣个百十文钱。 乌篷船急速行驶着,约莫半个小时后,中年大叔赶到了下一个码头。 却见这里已经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无数船舶停在这里,而围住他们的却是一队当兵的,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很快的,这个青年人就带人搜到了中年大叔这里,青年人问道:“大叔,你来的时候可有载过什么奇怪的人?他们是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中年大叔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联想到了之前乘船的赵谷和苏小成。 青年人一见他的表情,知道有戏,连忙道:“大叔你若能报告他们的行踪,官府将会给你大笔奖励,可若是你私藏他们,可别怪我们……。” 见到青年人比了个杀头的手势,中年大叔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一五一十的将赵谷和苏小成登船后的举动全说了出来,并连连保证自己一定带路,帮助朝廷捉拿要犯。 随后,青年人就在中年大叔的带领下,领着一百人的大队来到了赵谷和苏小成下船的地方。 青年人皱眉看着眼前的芦苇荡,喃喃道:“这个地方异常开阔,两个人钻进去就跟石头落入大海一般,倒是不好找哇。” 想了想,青年人向一旁的手下下令道:“你火速进城,将这边的情况告诉李大人,请他派人共同搜捕赵谷。” 手下得令退去,青年人随即下令,所有士兵五人一对,一起进入芦苇荡,一旦发现犯人痕迹,即出声示警,所有小队严禁单独行动。 第六章 芦苇荡(2) 芦苇荡中,枯黄一片,随处可见的芦苇杆或倒或立,但都坚韧不屈,难以折断。 这种地形,天生就是躲藏和打伏击的好地方。 赵谷不想伏击谁,他只是凭借直觉进了这里,为的是躲过官府的追捕,让自己逃得一命。 下船之后,赵谷和苏小成马不停蹄,不断在芦苇荡中穿插,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走出这片芦苇荡,去往它的另一方。 事实证明,赵谷的直觉并没有错,临近中午,赵谷和苏小成就差点和搜查他们的士兵遭遇。 这些士兵五人一队,成扇形展开搜捕,彼此距离不远不近,刚好保证遇到突发状况时,五人可以迅速聚拢,充分体现了他们的军事素质。 赵谷很好奇,按说这些士兵都不像是怂货,可为什么和辽国战斗时,大宋总是输多赢少。 暂且不去想这些,赵谷和苏小成绕过这队士兵,继续往前躲着,如此这般,二人一直逃到了夜晚。 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丝声音,赵谷不敢再赶路了,不然发出声音的话,很容易成为活靶子。 自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冷包子,赵谷和苏小成一人吃了两个,就相互依靠着在深处的芦苇丛中休息起来。 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多交流,一路走来都是如此,苏小成就如同赵谷的影子一般,默默无闻的跟着他,不离不弃。 赵谷也从未问过她为何如此,就好像她本来就该如此一般。 临近子夜,芦苇荡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竟是又有大队人马过来了。这些人气势汹汹,每个人都举着火把,一副分分钟就能将赵谷二人找出来的架势。 依稀之间,赵谷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似乎是在为夜间该不该继续搜查而争吵。 最终,那个坚持夜间搜查的人吵赢了,于是大队人马开始驾着小船,举着火把,在芦苇荡中穿插起来。 让赵谷愤怒的是,这些人马明显更毒一些,他们每搜索过一片区域,就会将这片区域的芦苇杆子点着,然后提刀守在一旁,暗暗警惕着另一帮人。 至于另一帮人中那个领头的人,则急的在原地转圈,但又不敢上前阻止,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整个芦苇荡只有芦苇杆子被烧着后噼里啪啦的炸响声。 照此看来,点火的这一帮人明显想要杀赵谷灭口,甚至连苏小成的性命也不在乎了。而另一帮人似乎是顾忌苏小成,又可能是顾忌赵谷,所以并不赞同放火,但他们却受制于人,有意见也提不出来。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赵谷自问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夫,万千蝼蚁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可却劳动如此多的人马出动搜捕,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他实在是觉得有些‘荣幸’啊! 本来他以为官府如此大动干戈,是因为顾及苏小成,可苏小成是个女子,又明显不是朝廷官员,怎会值得开封府和城防军两个阵营的人如此重视? 再联想到之前李浩派人暗杀的事,赵谷心中越发肯定,他们实际上是为了自己而来。 而这一切,必然跟他辽地汉人的身份有关! 火光越来越近了,赵谷不得不停下思索,开始思索逃生之路。 可他不得不承认,从这帮人开始放火起,自己就陷入了一个不可解的局中。 那帮人放火的目的固然是为了灭口,可何尝不是为了打草惊蛇,赵谷相信只要他一冒头,立刻就会死的透心凉头飞扬。 他们就是为了逼出他然后灭口,或者直接将他活活烧死,只要他在这片芦苇荡,就根本不可能再有活路。 甚至就连苏小成,也有可能被他连累至死。 当然,他可以硬绑着苏小成顺着河流飘走,在某个地方放了苏小成,用她吸引官兵的注意,而他则在另一个地方伺机逃走。 可如此一来,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丧心病狂的在发现苏小成的地方再放一把火,或者射上一波箭雨。 赵谷不敢去打这个赌,于是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由自己出去吸引火力,苏小成则伺机表明身份,找白天搜查芦苇荡的人保护她。 他不是冷血的人,在牢房时用苏小成当挡箭牌是为了自由,同样也因为他猜测官府不敢伤害苏小成。可眼下这帮人已经将杀死自己当成了首要目标,他怎忍心让这个柔弱的女子去送死。 苏小成似乎猜出了赵谷的打算,静静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要认真记下他的样子。 “你去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苏小成突然开口,恬静的笑道。 赵谷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开,苏小成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见本姑娘貌美如花,这才不忍摧残吧?” “怎么可能?”赵谷苦笑道。 “你是说我漂亮?”苏小成作恼怒状道。 “不是,我只是……。” 苏小成出声打断了他,道:“在大牢时你用铁锁打我那一下,可是力度不小啊。我可是非常记仇的,以后我也要还你一下。” “好。” 苏小成巧笑如花,整个人的气质如空谷幽兰,可赵谷还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留恋。 但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晚过后他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所以哪怕知道苏小成对自己兴趣不小,他也没有和她再进一步的想法。 虽然这个时候他如果抱着苏小成吧唧一下会更加浪漫,但赵谷还是选择了毅然离开。有的时候,既然注定了得不到,就直接放手吧。 大步离开,赵谷一直悄悄走了很远,才扑通一声跳下的水,惊得两队人马都是一愣。 很快,搜查的人就朝着赵谷跳水的地方聚集而去。 “快,抓住他们。” “同知大人有令,赵谷乃辽国奸细,身手高绝,乃是一个危险人物,若不能活捉,也不能放他跑了,必要时可以先杀后报。” “别让他走了,同知大人发了通缉令,谁能杀死赵谷,大人将奖励他二十贯铜钱。” 潜在水中,赵谷冷眼看着那个发号施令的文官,突然右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赵谷冷冷一笑,使劲一扔,便见一个圆形物体呈抛物线状,准确的砸在了文官的嘴巴上。 便听一声痛呼,接着又有人哀嚎道:“大胆赵谷,竟敢用石头砸张大人的嘴,你可真是该死。” 赵谷刚才一击而中,立刻潜入了水中,听到这个声音,再次冒出了头,又是一个石头扔出,再次砸在了说话人的嘴巴上。 “让你们多话!” 冷哼一声,赵谷潜入水中,很快就游远了,在他身后,是一道道箭矢入水的声音。 第七章 芦苇荡(3) 手脚并用,赵谷奋力往前游着。 他专找狭窄的水道走着,有的地方只能容许一人过去,小船却根本就进不去,只能绕道而行。 耳朵里尽是水流哗啦啦的声音,分不出是自己造成的,还是水面被船只荡出的。 四处尽是火把照亮的夜色,隐隐将赵谷包围了进去,他只能顶头而上,和官兵驾驶的小船比拼速度。 箭矢依旧在他的身边落下,尽管大部分都偏离了,落在了十几米远的地方。 但有的箭矢还是落在了他的身周,其中好几只箭矢失之毫厘的从他身旁擦过,惊得他头皮发麻。 只要他一露头呼吸,迎接他的立刻就是一波波箭雨。 哪怕他尽力憋着气不露头,官兵们也会凭借感觉乱射一通,就跟制造这些箭矢都不用花钱一般。 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赵谷终究还是中了一箭。 只听噗的一声,一根箭矢穿过水面,射在了他的右脚上,虽未贯穿,但依旧让他痛的一个哆嗦,水面上顿时绽放了一缕血花。 但他还是凭借着一口不要命的硬气,暂时逃过了包围圈,忍着痛上了一块芦苇地,赵谷将箭矢拔了出来,快速包扎了一下,就再次潜入了水中。 在他身后,呼啸而过的小船破开水面,径直朝他的方向驶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赵谷回过头就能看见捕快们脸上的狞笑。 “不行,这样下去我早晚会被他们追死的。” 赵谷决定改变策略,趁着一艘落单小船驶过他身边,他一下子扒住了小船,顺势翻了上去。 船上的五人却是开封府的捕快,他们见到赵谷上来先是一愣,接着就喜形于色的抽出了佩刀,眼神炙热的看着赵谷,就好像看着一坨闪闪发光的金子。 赵谷自不会束手就擒,实际上他要的就是捕快的这种反应。 趁着捕快一副吃定他的大意模样,赵谷闪电般扔出了三个石头,正中三个捕快的额头。 如此近距离的冲击,赵谷又用尽了最大力气,这三个捕快顿时就被砸倒在地,哼哼唧唧的起不来了。 另外两个捕快这才收起轻视之心,但他们依旧没有叫人。因为抓住赵谷将会得到赏钱二十贯,一旦被其他人参与进来,岂不是要多一个人分这笔钱。 赵谷正是算准了捕快的心理,这才敢摸进船舱。 两个捕快挥着刀冲了上来,赵谷却不和他们搏斗,而是用力跑了起来,一下子撞在了船舱之上。 这艘小船本就不大,平稳度自然不强,被赵谷这一撞,立刻失去了平衡,晃晃悠悠的就要翻船。 赵谷冷冷一笑,再次狠狠撞了一下,给小船的倾倒加了一把劲。 两个捕快站立不稳,只得抓紧了船舱,却改变不了小船的侧翻,只觉一阵天翻地覆,二人就掉入了水中。 咕噜咕噜。 一阵水泡响起,这些捕快竟都是旱鸭子,赵谷在一旁冷眼看着五个捕快相继殒命,随后就换了个方向继续潜水。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赵谷用这种办法相继解决了三艘小船里的十多个捕快,杀的其他捕快纷纷止步,不敢再包围他了。 直到那个被赵谷砸碎了满口牙的碎碎叨叨的文官出现,捕快们才忍着惧意,联合在一起对着赵谷推进而来。 赵谷此时刚好解决了一艘小船里的三个捕快,这次他是直接动手,并未将小船弄翻。 冷冷看了身后的大军一眼,他控制着小船一个神龙摆尾,接着就划着水波扬长而去。 抢了小船后,他逃跑的速度自然暴增,但同时也成为了所有捕快船的活靶子。 “包围他,死活不论。” “谁能杀死赵谷,赏金五十贯。” “快,抓住他,只要抓住他一人,你们今年就能过个好年了。” 碎碎叨叨的文官依旧在身后碎碎叨叨着。赵谷回过头,再次扔出了一个石头,准确砸在了他的嘴巴上,将他上次没有砸掉的另一半牙齿再次砸掉了一半。 “呜呜呜……。” 没了他的碎叨,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但捕快们的热情还是被调动了起来,赵谷也不指望这一石头就能解决问题,继续划着船快速移动着。 捕快们一个个红了脸也红了眼,如同喝醉酒的醉汉,呼啦啦的追了过来,就跟去大户家抢劫的强盗一般。 你追我跑间,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转眼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此时根本没人去关注天气,也没有一个人发现,若是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时候,天色早已大亮。 “啪。” 直到一滴雨水落下,众人这才发现异常,居然下雨了! 冬日的雨水带着冰冷的凉意,落在人的身上很不舒服,很快就麻木住了身体,冻得人浑身直打哆嗦。 赵谷先前曾钻入水中,这时衣裳还没干,自然比捕快们更加怕冷,但他咬紧牙关,哪怕双手麻木,依旧死死的握着船桨,机械般的划动着。 捕快们却渐渐跟不上他了,他们一开始追击赵谷的热情只是因为李浩的赏金,追了一夜后早已筋疲力尽,又遇到这场冬雨,不少人脸都冻白了,士气大受影响,速度自然越来越慢。 见到这种情况,赵谷大受鼓舞,双手划动的越发用力,哪怕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白纸。 赵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终于,当距离赵谷最近的一艘船也有两百多米后,追兵们彻底泄气,赵谷又往前划了一段距离,果断转入了另一条河流,很快就消失在蜿蜒的河流尽头。 一口气划出了十几里水路,赵谷弃了船,爬上了岸,随即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岸边的树林。 他不敢回头去观察捕快船那边的情形,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名叫曹玮的年轻将军是否也在,只要有他在,赵谷哪怕多耽搁一分钟,就会多一分殒命的危险。 至于那艘小船,则顺着大风的风向,以不低的速度继续前进着,为赵谷提供最后的掩护。 进了树林,赵谷依旧不敢停歇,又一口气赶了十多里山路,进入了一片无人区,这才找了个隐秘山洞,打算休息一下。 确定无人追击后,赵谷才掏出火折子升了一堆火。 外面已是大雨倾盆,赵谷这才敢生火,这样烟雾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因为雨水能够遮掩了一切。 此时的他万分疲惫,经过一夜的高强度奔逃,不仅身体各处磨损过度,精神也是萎靡不堪,但他依旧强打着精神,借着火堆的温度将衣服烤干,同时取下背囊,拿出早已被水泡发的包子,囫囵着吃了四个。 被水泡发的包子很不好吃,黏糊糊的难以下咽,赵谷却好像啃着王母娘娘的蟠桃般,吃着吃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他已远离开封不下百里,而且方位不为人知,换句话说,他终于自由了! 第八章 斗(1) 雨终于停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冬雨的洗涤,芦苇荡中早已没了烟火味道,苏小成呆呆站在船头,无声的看着被熏黑的芦苇,神色落寞中带着一丝期待,彷徨中有着几分柔情。 一个俏丽的女子出了船舱,静静看着她,良久后,俏丽女子出声道:“小成姐,进船舱歇息吧,曹玮那边有消息会传过来的。” 苏小成转过头,和俏丽女子对视着,缓缓摇头:“不,我要在这里等消息,不管他生或死,我都要第一个知道。” 俏丽女子叹了口气,又感觉有些好笑,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竟让我们的小成姐如此留恋?” “才一天一夜吗?”苏小成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有一生一世那么长?” 俏丽女子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有士兵来到了苏小成和俏丽女子所在的豪华大船,轻声禀报着什么,苏小成听了先是一惊,接着就转身进了船舱,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任谁都没看见,在转身的瞬间,她的眼泪就如同昨日的大雨般,落个不停,急促而猛烈。 俏丽女子刚听到消息也是有些惊讶,她和苏小成自小一起长大,当然能明白她此时的心境,低声叹了一声,俏丽女子抬头看了南方一眼,就紧跟着进了船舱。 甲板上,留下了俏丽女子的叹息。 “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可为何这样的人物,却就这样死去了呢?” ——--—————— 赵谷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凌晨,天空这时又下起了小雨,赵谷出去用法子逮了只兔子,就着火堆烤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将兔子吃了一小半,赵谷便住了嘴,依旧是用那个背囊包了剩下的兔子,赵谷熄灭了火焰,起身离开了山洞。 站在山洞前,赵谷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往北前进。 在那个方向,有这个朝代乃至这个世界最大的城市——开封城。 没错,赵谷决意再次回到开封城! 虽然那里有无穷的危机,可能从他进入开封的一刻,就会面临刀斧加身,但他依旧坚定的往前走着。 虽然他前世是个懒散的人,为了早上多睡会觉而拒绝进入装修公司深造,而选择自己组工程队单干,但这一次他选择激进。 在前方,他可能会死,可能会被人冤枉唾骂,但身为男人,他决不允许自己要保护的人被人伤害!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 自己这一世的老爸还生死未卜,另一个赵谷临死前依旧放不下的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需要他去寻找。 自己还背负汉着奸的罪名,被李浩栽赃陷害也好,触犯了某些当权者的利益也罢。这一切,都要自己设法解决。 赵谷是个懒散的人没错,但懒散的人并不代表就没有血性,该他承担的责任他不会推脱。 如果被别人陷害谋杀却依旧无动于衷,这种人或许有,但赵谷觉得……他们不配做人! 一路翻山越岭,赵谷专找没人的地方赶路,慢慢摸近了开封城。 此时的开封城已经没了四处搜捕他的士兵和捕快,想来跟苏小成已经安全回去有关,至于暗地里是否有暗探,赵谷也无法确定。 开封城内外依旧如往昔,并无一丝变化,赶早上集的人们依旧笑逐颜开,驻守的士兵依旧严谨而规矩,如果只看基层的话,这个城市还是很可爱的! 但因为有了李浩这种人的存在,开封城这锅味道鲜美的鲫鱼汤里掉入了一只癞蛤蟆,怎么看都让人倒胃口。 站在开封城外,赵谷静静观察着这个本世纪全世界最伟大的城市,由衷的一股自豪感蓬勃而出。 再次模仿了一次抗日神剧的桥段,赵谷成功进入了开封城,进城之后,赵谷首先来到了开封府衙,看着明亮干净的首都首衙,赵谷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同知大人,没想到我又回来了吧,往后的日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转了一圈,他还在开封府张贴公告的牌子上,见到他的通缉令。 不过这个通缉令上被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这种记号表示被通缉的人已死。 转过身,赵谷消失在街角,来到了开封北城。 自古以来,但凡一朝首都,总是会被人们划分成几份,然后不同层次的人就会住到不同的区域。开封城内自然也是如此,除了皇宫所在的城中,其他地方被人为的分为了东南西北四方。 这其中,城东所住的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 城南住的则多为一些有钱的人,外地的一些富商也多会在城南买上一套房子。虽然它们大多数时候都空在那里。 城西则属于大杂烩般的区域,这里因为房价便宜的缘故,一些小官员和小商人都会在这里居住,不少家境殷实的普通百姓也会想方设法的定居在城西。 相较而言,城北就完全比不上其他三块了。 这里没有官员和富商居住,就连一些稍微有点钱的老百姓也不会在这里居住。因为城北这段的城墙属于官府重点防御的地段,说白了就是当外敌来袭时,这里属于会被重点攻击的地方,人们自然不愿住在这里。 至于外敌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城北相对于其他地方离皇城更远,许多偏僻的地方甚至比起外城来都要远,大家自然不会往这边聚集,反倒是开封府大牢和兵营等地方全都落户在了城北,这就使得大家越发不愿意到城北来了。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城北就越发被人们遗忘了,哪怕其他三块区域的房子已经涨到了天价,城北这一块的房价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 不要以为只有现代的房价差异悬殊,古代有些地方的房价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 君不见不少宋朝乃至整个中国都十分有名的诗词文人,也只能面对高墙绿瓦黯然兴叹! 城北的房价卖到了烂白菜价,自然就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穷人,富人们也就更加不愿意过来了,所以大宋开国后的几十年里,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了开封府的平民窟。 赵谷以前只是听说城北的贫困,虽说他曾在开封府大牢待过,但那次出来时是在晚上,根本看不到什么,逃亡时虽然从北城门过,但他也没心思仔细打量周围的一切。 可当他真的认真观察城北的一切,他这才知道,人们对城北的各种形容已经美化了很多。 只见这里入目所见的,几乎没有石头建成的房子,大多都是用泥土做成的,许多房屋顶上甚至连瓦片都没有,都是一堆堆腐烂的茅草。 而且这里的房屋普遍矮小闭塞,哪怕每间房屋的四周都有大片的空地。 这里的街道上几乎见不到绿色植物,反而到处都充斥着腐烂的气味,随处可见的都是各种垃圾,被风一吹味道就更加难闻了。 街边虽说零散的开着几家店铺,但所卖的商品几乎都是一些日常用品,根本很难见到一些贵重物品,店铺里的伙计也全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提不起一丝心思。 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大宋首都开封府内的景象。 第九章 斗(2) 眼见城北穷困不堪,赵谷虽然心里戚戚,但这件事不是他现在能改变的,只能不去想了。 他来城北是因为有事要做,这件事太过隐秘,稍有不慎说不定就要人头落地,而这件事又需要不少人手,城北的人贫困不堪,却也有不少人一身硬气,正好适合替他做这件事。 事实上,另外一个隐晦的原因是,李浩此人颇有些嫌贫爱富,虽然身为开封二把手,但却对于辖区内的贫民们十分不屑不顾,贫民们对他的印象也不是那么的好。 而城北这块区域,正是李浩特别不喜欢的区域。 自然而然的,城北区域的百姓对他也就不是那么尊重了。 根据以前那个赵谷的记忆,赵谷来到了城北一个老旧的篱笆小院,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黑壮青年,大概十七八岁,见到赵谷后问道:“你找谁?” “郝空白在这吗?”赵谷问道。 “我就是,你是?” 赵谷一笑:“二狗子是你表哥吧,我是他朋友。” 黑壮青年这才放松了警惕,将赵谷迎了进去,同时高呼道:“表哥,快出来,你朋友来了。” 看的出来,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和他的表哥一样。 二狗子听到郝空白叫他,出门一看,见是赵谷,连忙将他拉进了门,又走出院子四处打量了许久,这才关上门,一脸后怕的拍着胸脯道:“赵谷,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谷一笑:“不回来难道我还死在外面吗?” 二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寻思你好不容易逃出开封城,怎么又跑回来了?” 赵谷也不和他开玩笑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逃出开封城了?” 二狗子答道:“是李浩让牢头来说的,说是你虽然越狱成功,也跑出了开封城,但终究还是在芦苇荡被捕快们击杀了。你可不知道,你越狱后第三天我就刑满释放了,这些天我四处托关系打听你,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他倒是会虚张声势。” 赵谷感动的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兄弟,大恩不言谢,你这份情我赵谷记下了。” 二狗嘿嘿笑了笑,赵谷接着说道:“不说这个了,二狗子,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二狗子豪气干云的再次拍了拍胸脯:“没说的,我二狗子你还不知道吗,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兄弟有事只管说话,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李浩那王八蛋的爷爷。” 赵谷听到他损李浩,不由一笑:“那好,那我可就说了。” 说着,赵谷在二狗子耳边耳语了几句,二狗子听完直接愣住了,直到一旁的郝空白叫了他几次,他这才醒过神来。 二狗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兄弟,你也知道我脑袋反应慢,有点愣神了。” “没事,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能完成吗?”赵谷笑道。 二狗子想了想,依旧理不清头绪,便道:“这样吧,反正这事也要找人帮忙,我表弟他有个哥们脑袋出了名的好使,不如我将他叫来一起合计合计,到时候让他指挥,我和郝空白实施就行了。” 赵谷犹豫了一下,郝空白连忙道:“赵大哥你不用怀疑,我和表哥以及我那个哥们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好着呢!上次表哥入狱就是因为帮李淡然打架,为了这事他还一直心存愧疚呢。” 赵谷这才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一起过来商量下吧。” 郝空白点点头,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个瘦长瘦长的青年,青年同样十八九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二狗子根据赵谷的示意,将赵谷和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了名叫李淡然的瘦长青年听,青年听完当即陷入了沉思。 没过一会儿,李淡然了然的抬起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赵谷略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淡然,问道:“你都明白了?” “嗯。”李淡然淡然的点了点头。 好吧,是自己多虑了。 赵谷苦笑了一下,对着三人抱了抱拳:“这次大恩,我赵谷记下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赵谷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二狗子三人嘿嘿一笑,露出淳朴的笑容,赵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男人的情谊不是用话可以说清的。 当天下午,赵谷就在李淡然的安排下,住进了城北一栋废弃的小院内。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提防开封府的眼线,谁知道李浩会不会派人继续找他,万一捕快们根据二狗子的地址找上门来,赵谷岂不就成了瓮中之鳖。 城北像这样的小楼数不胜数,他住在这里一点也不起眼,只要不和开封府捕快迎面撞上,可以说就相当安全。 对于李淡然的细心,赵谷看在眼里,同时对他能够完成自己的计划越发有信心了。 安顿好赵谷,李淡然随后返回了郝空白的小院,和二人耳语一阵后,三人分别出了小院,走进了三家相隔很远的茶馆。 三人进了茶馆后,连动作都是相同的,先是点了一壶茶,静静的喝着,然后凝神听着周围人天南海北的胡吹,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很快就得到了茶馆里不少老油子的好感。 不多一会儿,他们三人露出了相同的八卦神色,低声和周围相好的几个茶友聊了起来。 可以看见,他们说的话题似乎十分劲爆,不少人都听的大摇其头。 就在不少人都争相议论他们所说的话题时,他们三人几乎同一时间离开了茶馆,转而进入了另一家茶馆。 就这样,三人一下午都流连在城北的各个茶馆,喝茶喝的一走路肚子就哗啦啦的响。可以想象,他们一定进了很多家茶馆,也用那个神秘的话题吸引了不少人。 临近夜晚,三人在小院内碰头,皆是露出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 第十章 斗(3) 第二日一大早,开封府同知李浩专用的办公间内。 李浩一如往常般坐在屏障后头,听着底下官员的各项汇报。 这种汇报方式,乃是他的一种习惯,尽管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何要在中间隔上一个屏风,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出言质疑。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捕快不顾众人的惊异,走进了屏风内。 捕快进去后没一会儿,李浩就挥退了众官员,直到办公间里只剩他和捕快两人,李浩带着一丝惊恐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你把你刚才说的消息再说一遍。” 捕快小心的答道:“自昨日下午起,城北就流传出了消息,说是辽地有一家汉族同胞因为受不了辽人对他们的迫害,千里迢迢来到大宋希望得到同胞庇护,却被大人您当做奸细抓了起来,而且未经审讯您就派人关押了他们,期间更是对他们杀人灭口,眼下这一家人已是死无全尸。” “还有人说您这是图谋不轨,暗中替辽国杀了背叛他们的汉人,有……有通敌叛国之嫌。” 屏风内传来一声重响,却是李浩气急之下,砸了一方他平时最爱的砚台。 捕快不敢不说,接着道:“咱们的兄弟收到风声时,已是今日上午,眼下这一消息已通过北城那些人传遍了开封府,怕是……怕是已经朝野皆知了。”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人给我让那些人闭嘴,没用的东西。”李浩喝道。 ————-—— 晌午时分,赵谷的小院。 二狗子、郝空白、李淡然被赵谷请了过来,听完他们的汇报,赵谷重重拍了下李淡然的肩膀,露出了笑容。 “你们做的不错,李浩那狗官想必现在正在都察院喝茶,是时候再给他来剂猛药了。” 二狗子三人会意一笑,低声商讨着一会儿该去哪些地方散播谣言,赵谷不时插几句嘴,完善他们的计划。 半个小时后,开封府衙门外,驶来了一辆马车,赵谷几人谈论的开封府同知李浩,便坐在里面。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隐隐带着一丝愤怒,但却被他巧妙的隐藏住了。 李浩其人,长得倒是威武不凡,四十出头的年纪,额头上尚还未冒出白发,昭示着他的好身体。 这是一个少壮派的官员。 众所周知,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纵然是官员也不例外,很多人好不容易得了做官的机会,还没来得及施展抱负就饮恨了。 长寿的人不多,像李浩这样年纪不大就做到从三品官员的人,更是凤毛麟角,而这也正是他的资本。 不出意外的话,他在五十岁的时候应该会再进一步,成为一名二品大员,封疆一方或是执掌六部中的一部,亦或是进入三院做个副职。 若他还能活到六十岁甚至更长,妥妥的一个参知政事(副相)或是知枢密院事(兵马大元帅)是跑不掉的,甚至做到同平章事(宰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他年龄大了退下来或是死掉,朝廷还会给他追封太师或少师,或是名义上的国公,成为一名名留青史的贤臣。 但就是这个意外,却偏偏出了! 他想不通,明明就是在自家地盘上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怎么就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 不仅这个年轻人劫走了那个人家中的贵人,惹得那个人大发雷霆,而且他还因此间接得罪了鲁国公府的小公爷。 到了现在,漫天遍地的谣言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都察院的那些言官纷纷上奏,弹劾他这个众官员眼中近乎完美的三品大员。 我这是得罪什么大佬了吗? 李浩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到了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一猜测。 并非不可能是那个老人出手了,而是他根本不敢往那个老人身上想,因为那个老人太可怕了。 他却没有想过,算计他的也有可能是那个被他下令敲过闷棍的青年。 到了开封府衙,李浩正准备下车,早上传话的那个捕快再次迎了上来。 “大人,又出事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李浩不耐烦的问道。 “还是关于那个叫赵谷的年轻人,有人传言说,赵谷此次之所以会被你灭口,是因为他从辽国带来了一份重要情报,这个情报或许能帮助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而你受了辽国皇帝的委托,这才不顾一切的出手杀他。”捕快答道。 捕快又看了看李浩的颜色,直到李浩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接着道:“大人,眼下开封府的民意已是鼎沸,不少百姓都在暗地里议论您,有那胆子大的文人更是在茶楼酒馆等人流大的地方举行聚会,讨论您是否是辽国内奸。大人,属下觉得……觉得眼下的形势对您非常不利。” “放屁。那赵谷身上有个屁的情报。”李浩罕见的说了脏话,站在开封府衙门口低声冷喝。 “赵谷,又是赵谷,这段时间本官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名字,他是当朝大员吗?他是名家大儒吗?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卑贱的辽地汉民罢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放跑了赵谷也就罢了,本官谅他也不敢再踏入开封城。可你们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想法子捂住这些流言,本官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 捕快被骂的抬不起头,却听李浩又道:“你现在马上下令,谁若在开封府再传播这种流言,就把他们关起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污蔑我李浩。” “是。” 李浩挥退了捕快,气冲冲的进了办公间,拿起文书想要批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气的狠狠将文书扔了出去。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有些害怕了! 不知为何,李浩总感觉这次流言事件不是那么简单,似乎背后有一个高人操控着,每一条流言都正好切在他的软肋上。 想到老大人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李浩再也不能淡定了。 急匆匆的再次出了门,李浩来到了一座宽广的府邸。 这个府邸大门前的牌坊上写着四个大字——质厚宽俭! 第十一章 斗(4) 依旧是那个小院,依旧是那四个年轻人。 四个年轻人依旧低声商量了一番,其中三人紧跟着就再次悄悄摸出了门,进了熟悉的茶馆。 当天傍晚,开封城内又一个关于李浩的传言流传了出来,这个传言一出,关于李浩的传言再次甚嚣尘上,几乎达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酒坊饭馆,亦或是衙门学堂,几乎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这一次传言的主角却不再是赵谷,而是一名来自云南的名叫雷响的士兵。 据知情人士透露,今年天气将破天荒的十分寒冷,预计到了寒冬腊月势必会大雪连连,届时大宋将陷入几十年不遇的巨大雪灾,若处置不当势必会引发民变。 而远在云南的云南王柴俊早已看出了这一即将到来的变化,于是派出亲兵雷响前来开封,提醒朝廷提前防备,同时希望朝廷能够调拨一部分粮草,帮助云南百姓度过灾年。 可当雷响到了开封后,却被辽国内应李浩以奸细的罪名关押了起来,目的就是拖住他,不让云南王得到粮草,以激起云南民变。 这个传言说的有板有眼,而且传播者一再肯定,说是雷响此时就关在开封府大牢,并不像赵谷那件事一样没有人证。 之前关于赵谷的留言传播开来,开封府其实并未放任,曾经试图辟谣,言称赵谷其人是否存在尚还有待查证,并不能作为李浩的犯罪证据,民众们听了倒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将这件事当做故事听了。 可雷响这件事却有据可查,民众们纷纷议论,不知道开封府这次还会找什么借口。 开封府出现这个流言,朝廷里不少官员坐不住了,下条子询问李浩事情经过。 尤其是那些都察院言官,更是直接找上了李浩,要他带自己去开封府大牢见见雷响。 一时之间,朝堂和民间乱作一团。 在不少官员看来,这件事往小了说只是对李浩个人的质疑,可往大了说,则是对整个朝廷的不信任,若是不将此事处理好,民众们还会那么一如既往的支持朝廷吗? 而且这件事涉及到封疆一方的王爷,若是处理不好,影响了朝廷和藩王的关系,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李浩急白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多岁,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为自己辩解,毕竟雷响其人确实正关在开封府大牢,而他也确实是云南王柴俊的亲兵。 “哈哈哈……。” 北城某座几近荒废的小院内,传出了一阵阵豪迈的笑声。 笑声是由四个青年发出的,其中一个黑壮青年站着,嘴里说着什么,另外三个青年则坐在院内的凳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当中那个青年,身长八尺,面色俊朗坚毅,脸色虽然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神色之间精光闪闪,成熟稳重,任谁都不敢小觑他。 挥手压住其他三人的笑声,俊朗青年道:“眼下李浩已是不胜其烦,都察院那些御史言官都在卖命参劾他,民间对于他的非议更是妇孺皆知,咱们只需再加最后一把火,他这个同知就算是当到头了。” 另一个瘦长青年笑道:“赵大哥说的不错,不知咱们这次该放出什么风声去?” 其他二人也齐齐看向俊朗青年,俊朗青年神秘一笑:“这次不用我们放风了,李浩现在已成狗急跳墙之势,他一定会派人四处搜捕传播消息的人,你们若是再露头,十有八九会引起他的注意,若是被捕快将你们抓去就不好了。” “那还有谁能放这个风?”瘦长青年不解道。 “你们觉得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谁最适合做?”俊朗青年有意考考他们,于是问道。 “这个……。” 不像其他二人那么摸不着头脑,瘦长青年似乎明白了一些,不太肯定的道:“按说最爱捕风捉影的应该是老百姓了,一点小事在他们嘴里都能念叨三年,可咱们之前就是通过他们传递的消息,这就说明这次咱们要找的人不在民间,难道说在朝堂?” “不错。”俊朗青年点了点头。 “大哥你是说……咱们该找那些言官御史?”首场青年恍然大悟道。 “不错,还记得你们听说过的那几个喜欢钻窑子的言官们吗?想法子通过他们相好的几个姐儿,将这些话传给他们就是,其他的就不用我们管了。”俊朗青年挑了挑眉,其他三名青年同时打了个哆嗦。 此时他们就算脑袋再迟钝,也明白俊朗青年的意思了。 一旦这些言官在那些姐儿那里,听说了关于李浩的未经流传的消息,势必会怀疑是有大人物要他们参劾李浩,他们怎敢不听从? 要知道,官员**可是犯法的,尤其是对于一向自负洁身自好的言官来说,既然有人能够通过他们相好的姐儿传递消息,岂不是说明他们**的证据已经被别人掌握? 若是他们不乖乖听话参劾李浩,这些证据势必会流传出去,到了那时,他们又有何颜面屹立在朝堂之上。 而当这些言官将俊朗青年要他们传递的消息传出去后,势必会满城皆知,到了那时,李浩的坏名声将再次扶摇直上。至于能否到达九万里,则未可知了。 包括瘦长青年在内,三名青年都对俊朗青年敬佩不已,俊朗青年微微一笑,在三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听的三名青年嘴角一阵抽搐。 ———————— 大宋的夜晚是很热闹的,因为大宋没有宵禁,百姓们可以自由活动,这便直接导致了大宋的商业异常发达,商业流通的同时,也带动了百姓们的整体经济水平。 百姓们有钱了自然就要消费,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的消费方式,大抵就是诗词歌赋,或是吃喝嫖赌,前者适合有格调的人,后者适合懂生活的人。 为了迎合这些有格调或是懂生活的人的需求,商人们想尽了办法,努力掏着男人们兜中鼓囊囊的铜钱。 妓院这一超级掏钱的行当,更是必不可少,尤其是在开封城中,哪怕是最贫穷的城北,也有许多家妓院林立。 东城春满楼便是开封城众多妓院中的一家,同时也是比较出名的一家。 他们出名的方式不算特殊,无外乎就是花样众多,装修精良,服务周到,另外还有几个压场子的清倌人罢了。 因为这些清倌人的存在,为春满楼赚足了名声,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达官贵人前来,不少达官贵人都以能在这里包养清倌人为荣,纵然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 远远地,春满楼三十多岁的老鸨就看见了一顶熟悉的轿子,连忙迎了上去,抖动着丰满的胸脯,笑道:“王大人,您可有日子没来了,小桃红可是每天都以泪洗面呢。” 被称作王大人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长得倒是文质彬彬,但从他一出手就准确捏住了老鸨胸前的樱桃来看,人决不可貌相。 王大人在老鸨胸前揉了揉,随手塞给她一串铜钱,随即迫不及待的钻进了春满楼,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一个房间。 推开门,王大人轻手轻脚的走上前,蒙住了一个坐在床边的十六七岁、身穿红袄的女子的眼睛,怪叫道:“小桃桃,猜猜我是谁?” 女子娇笑道:“王大人,您可来了,奴婢这些天可想您想的心都痛了。” 王大人一脸痛惜的搂住小桃红,同时伸手攀上了她的两个桃子,笑眯眯说道:“大人这不是来了吗?走,先让大人好好疼疼你。” 说完,王大人一把将小桃红抱上了床,亲亲摸摸了几十下,颠龙倒凤了几下,三分多钟很快就过去了。 事毕,小桃红惊呼道:“王大人,您越来越强了。” 王大人乐得哈哈大笑,伸手将小桃红搂在怀里,满足的长叹一声:“老夫也觉得最近越来越强了。” 这时,小桃红感觉到王大人的小王大人似乎又有了动静,心中不屑的冷笑两声。 小桃红连忙转开话题,道:“大人,您好些天才来看我一回,每次也不陪陪我,若不是还有些姐妹时常跟我说说话,怕是我早就寂寞死了。” 王大人亲了小桃红一口:“我也是没办法啊,家里的母老虎太凶了,不然我早就娶你进门了。” 小桃红扭过头不说话了,王大人嘿嘿一笑:“这样吧,不如你给我讲讲你们听到的新鲜事吧。” 小桃红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王大人一开始还只是含笑安静的听着,可随着小桃红的不断讲述,他的小王大人慢慢蔫了,甚至就连他也很快就蔫了。 王大人瞬间变了脸色,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了滚圆的将军肚。 “你说什么?李浩得知扣押雷响的事情败露后,竟然在开封府衙内暗杀他?这个李浩还真是胆大包天!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 第十二章 斗(5) 王大人说完,一溜烟的爬了起来,穿好衣服静静坐在茶桌旁,神游在外。 小桃红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不解道:“大人您怎么了?” 王大人略带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小桃红,久久没有开口。 作为一名久经宦海的官员,王大人从一名小小的从八品县丞,做到现在的正五品言官,斗争经验不可谓不丰富。见怪了无声的血雨腥风后,他自问已经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可从小桃红这里听到的消息依旧让他的内心惊慌不已。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李浩为什么要暗杀雷响?难道他真的是辽国奸细? 这个消息是谁发出来的?为什么事先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若这个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包了小桃红的事吗?或者说小桃红干脆就是他的眼线? 最重要的事是,这个暗中操控一切的人到底是谁?他又想干什么? 莫名的,王大人想到了一个老人! 王大人越想越慌乱,看着小桃红的目光越来越惊惧,顾不上自己的衣衫不整,王大人火急火燎的出了房间,上了轿子就直奔家中而去。 小桃红呆呆的看着王大人落荒而逃,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黑壮青年怪笑着进了房,她这才笑逐颜开的迎了上去。 “空白哥,你说的话我已经都传给了王大人,老大人吓坏了呢,就是不知道他以后还敢不敢到我这来,人家烦死他了。” 这黑壮青年却是二狗子的表弟郝空白,他也不管小桃红刚和王大人同过床,一下子将小桃红扑倒在床上,脱了裤子就抖动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郝空白提着裤子下了床,床上的小桃红已是瘫软的直不起腰。 郝空白穿好衣服,回头道:“小桃红你放心,从昨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以后我会来赎你的,至于那个王大人,我估计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找你了。” 小桃红无力的叫唤了一声,郝空白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春满楼,消失在茫茫夜色。 第二日。 皇宫大内,紫宸殿中,突然传来了几道喝骂声。 “李浩,你这狗贼,妄为开封父母官,草菅人命,作奸犯科,无恶不作,我羞于你为伍。” “哼,刘大人你说的还算轻的。据本官查证,李浩在任开封府同知期间,先后两次查扣无辜百姓,一为辽地汉民赵谷,一为云南王亲兵雷响。这二人在坐牢期间,多次被他派人谋害,那赵谷至今生死不知,怕是早已沉尸河底了。这李浩哪里是狗贼,分明就是禽兽不如。” “二位大人却是不知,本官刚刚收到消息,那雷响昨日下午也被人行刺与开封府大牢,若非他有些武艺,此时怕是也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本官还听说,李浩此番作为皆是受辽国皇帝委派,这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三人越说声音越大,言语越来越难听,罪名越来越惊人,说到最后声音都沙哑了,可依旧不肯罢休。 宽广的紫宸殿里自然不会只有几个官员,可这三人肆无忌惮的谩骂李浩时,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替他辩解。 直到一道威严的声音轻咳一声,三人这才不再开口。 那威严的声音跟着说道:“此事终归还要讲究证据,李浩乃是从三品大员,尔等言官不可胡乱指责。” 最后发声的三位官员中的一位恭敬答道:“陛下,此事是非曲直,只需派人去开封府大牢一看便知,若雷响真的关在那儿,李浩谋反的证据便算是成立了。若事后查明是微臣冤枉了李浩,我王成新愿自弃官位以赔罪。” “嗯?王爱卿不必如此,你是言官,风闻奏事本是你的职责,弃官之事不可再提。”威严的声音笑道。 “是。” 这时,又一道苍老的声音说道:“陛下,此事还需再议,纵然雷响真的关在开封府大牢,也不能说明李浩谋反吧?” “不管如何,先派人前去一看便是。”威严声音最后说道。 便有那小太监一溜烟出了宫门,进了开封府大牢,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陛下,那雷响确实关在开封府大牢,而且……他的手臂上确实受了刀伤,依奴婢看来,这刀伤怕是这一两日内留下的。” 满殿朝臣听到小太监的答话,顿时就议论开了,任凭值守太监们如何冷喝也制止不了。 更多的大臣也加入到了讨伐李浩的队伍中,几乎将他数落的体无完肤。 又是那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大臣齐齐住口。 “此事颇为诡异,开封府大牢中竟有犯人接连被行刺,怕是水深的很,着刑部官员火速勘问,查明主犯后立刻议罪。” “开封府同知李浩,身为官员疑点颇多,暂停其职,居家待问,期间不得外出。” 朝会散了,大臣们三五成群的出了紫宸殿,有官员不时回头朝李浩瞪上一眼,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李浩落寞的走着,心中百味杂陈,时至今日,他仍然搞不清自己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被人煞费苦心的设计至此。 若这些罪名都是真的也罢,可偏偏这些流言似是而非,真中带假,他若全部承认自然是不可能,可若是不想承认,却得拿出证据来。 自己做过的事他自己清楚,若真的让人去查,肯定是经不住的。 纵然到时候证明流言大部分是假的,可他让人杀害赵谷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旦查实,他的罪名依旧会被坐实。 甚至就连那些假的流言,搞不好也会被人当成的,那时他可就真的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不管这次刑部到底查出了什么,他的官声都算是坏到家了。而对于官场而言,一个官声很坏的官员是站不下去的。 他却不知道,紫宸殿所在的宫殿玉雕栏杆旁,两个大宋权势几乎最大的人,正皱眉看着他的背影。 这二人之所以说是大宋权势几乎最大的人,那是因为他们上面还有个皇帝,除了皇帝之外,便再没有人能比拟他们了。 二人站了许久,其中一人苦笑道:“赵老,您至于这么费劲的对付李浩吗?我让他做的那些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并非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我大宋啊。” 被称作赵老的老人转过头来,满脸褶子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道:“小吕啊,我如果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信。”小吕已有五十多岁,满头白发,可被老人称作小吕,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说了,这事真不是我做的。”赵老狡黠的笑道。 小吕一愣:“可在这大宋开封,除了您之外……还有人能有这种手段?”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吕点了点头,对着赵老抱了抱拳,接着就转身返回了紫宸殿。 第十三章 落马(1) 随着大臣们下了朝,以及皇帝关于李浩的处置被公开,雷响被行刺的事情很快就流传开来。 听到李浩因此被停了职位,不少正义之士立刻了然,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于是乎,李浩家门口立刻蜂拥而来不少正义之士。这些人多数以贩夫走卒为主,当然也有一部分浩然正气的读书人。 至于这些正义之士里,有没有城北某个黑壮青年、瘦长青年,以及名叫二狗子的青年,则不为人知了。 这些人并没有上前敲门,以图和李浩交锋一番,而是堵住了李浩家的大门,不让一个人进出,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最起码,在刑部定案之前他们并不会有什么暴动,但当刑部定案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一开始,李浩家的仆从曾试图走出大门,立刻被蜂拥的人群挤了进去,至于暗中他被人抽冷子踢了多少下,打了多少拳,无人得知。 至此,李浩的宅院里变得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出门。 刑部被挑中来主审此次案件的官员见到这种情况,更是不敢耽搁,连忙提审了雷响和一干牢房衙役及开封府部分捕快。 经过审查,刑部官员确定雷响受了刀伤,而且是在近一两日受的伤,尽管牢房的衙役们不承认是他们动的手,但雷响死死咬住其中两个衙役,言称当日就是他们带来的人砍伤了自己。 衙役们百口莫辩,毕竟雷响的刀伤明摆在那儿,就算他们如何辩解,刑部官员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的话。 但刑部官员也找不出证据,证明雷响确实被人行刺。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将此案暂时放下,开始审理赵谷一案。 正如李浩猜测的那样,这一案件审理起来就容易多了,当时和赵谷同牢房的许多人都可以证明,赵谷确实是来自辽地的汉民,在被李浩叫去问话后,他被人从后面打晕,昏迷了整整七天。 在给将昏迷的赵谷抬回牢房的两个衙役用刑之后,他们终于和盘托出,招认了一切。 当日李浩将赵谷叫去问话后,命令该衙役在背后狠狠敲了赵谷一下,试图杀人灭口。 当他们发现赵谷受此一击命不久矣后,为了避免受人口舌,就将昏迷的赵谷送回牢房等死,对外的借口则是赵谷不小心摔到了头。 在那之后,赵谷侥幸存活,并且成功越狱,李浩担心消息走漏,派出所有捕快杀人灭口,并悬赏二十贯铜钱,终于将逃跑中的赵谷烧死在芦苇荡。 至于传言中赵谷带来的那个重要情报,衙役们则完全不知,赵谷又已经身死,因此难以定论。 但光是两次杀害赵谷灭口,就足以给李浩定罪。 身为开封府同知,大宋首府的二把手,李浩未经任何审讯就对还未定罪的嫌犯举起屠刀,更是先后两次对嫌犯下达谋害命令,其行为已不单单是指使杀人而已,往大了说他这是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 再加上雷响被刺案,以及赵谷为何会被李浩下令灭口,这两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若真像流言所说的那样,李浩妥妥的一个卖国通敌是跑不掉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真的是闹大了。 随着流言中李浩的部分罪名被证实,就连刑部官员也不由得怀疑,其他那些没有被证实的罪名是否也是真的? 刑部官员不敢擅专,于是当天下午就将案件审理结果递进了宫里。 按照刑部官员的猜测,李浩这次妥妥的不能翻身了,被判个死刑已经算轻的。 如果当今陛下有意调查他是否真的是辽国奸细,说不定李浩将会面临无数刑罚,直至他受不了行刑而死。 然而,让刑部官员没想到的是,关于李浩的批复公文上,竟只写了贬斥二字! 何为贬斥,说白了就是将官员呵斥一顿,然后下放到其他地方做官。 这么轻的处理结果?刑部官员有些吃味了,看来是有人保住了李符,难道说……那个人出手了? 几个刑部官员一合计,并没有张榜公布李浩的审判结果,而是派了一个小吏进了李浩的府邸,传达了刑部的审判。 按刑部官员的想法,李浩此事已是闹得朝野皆知,虽然他被人保住了,但民情汹涌,关于他的处理结果还是不要公布于众的好。 李浩的书房内,刑部的小吏刚走,李浩立刻迫不及待的打开公文看了起来。 看过之后,他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接着,他召集一干护院仆从打开了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李浩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堵在李浩家门口的人同时看向了他。 李浩冷眼扫过众人,取出公文扔了出去,大声道:“我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也不知道这人在不在你们这些人里,但我李浩要告诉这人,纵然我害死赵谷又怎样?一个卑贱的辽地汉民罢了,朝廷并没有因此惩罚我。至于你所传播的其他罪名,朝廷已经证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没想到吧,哈哈哈……。” 李浩这些天被压抑的太狠了,久的他不仅白了头发,也乱了心智,以至于在得知自己只是受到贬斥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些天他一直担心自己会死,会被剥夺官职,可朝廷只给了他一个不轻不痒的处罚,颇有避风头的意思。 很明显,他的那位靠山在朝中动用了能量,他知道,自己这次只是暂时蛰伏,只要那位靠山不倒,他终有再起之日。 他却没想过,赵谷这个辽地汉民是卑贱的,他眼前的这些普通百姓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大家同为汉族,一衣带水,谁又能比谁高贵? 李符大门前,李浩刚一说完这番话,堵门的百姓们的情绪明显暴躁起来,盯着李浩的眼光像要喷火一般。 本来,百姓们并不知道流言是否真实,他们来到这里只是等待结果而已,直到李浩说出这番话后,他们才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李浩真的指使人杀了赵谷。 那么他到底为何要杀赵谷? 赵谷千里迢迢来到大宋又是为了什么? 是否他真的握有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情报? 百姓们联想到了许多,那些曾经被无数人说起的流言,一遍遍的在他们脑中回响起来。 有那读书人捡起处置李浩的公文,大声念了出来。 百姓们一听,顿时都怒了,既然赵谷真的是汉民,同为炎黄子孙,哪怕他来自辽地,可他并未做犯法之时,凭什么官府就可以随意杀害? 这个张狂到看不起普通贫民的同知大人,为何只受到这么一点惩罚? 这一刻,百姓们彻底怒了! 第十四章 落马(2) 有人曾经说过,民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这句话非常正确,得知处理结果后有些癫狂的李浩也体会到了。 看着一干眼神凶狠的百姓们,李浩不能镇定了,他想不到自己只是对暗中对付自己的人示威一下而已,怎么就引发了百姓们这么大的反感。 像他这种人怎么能够理解普通百姓的思想,普通百姓能量确实不大,有时候吃饱肚子都是问题,可那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正义感,没有同情心。 在人格层次来说,官员和百姓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若真到了外敌入侵举国皆兵之际,或许这些杀鸡屠狗之辈才能真正护卫这个国家,他们对于国家的热爱绝不弱于任何一人。 此次围绕着李浩的流言事件,百姓们本来是十分清醒的,他们之所以愿意去议论赵谷和雷响,那是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辽地的汉人是汉人,云南的汉人同样是汉人,可李浩做了什么?他先是扣压了赵谷,接着派人暗杀了他,接着又扣下了雷响,不让朝廷给云南派粮。 这两件事中透露出了一个什么消息? 李浩就如此不在乎普通百姓的性命?他真的适合做官吗? 在他眼里看来,我们这些人是否也可以随意杀害?若有朝一日他想杀我们了,是不是也不用过审? 至于李浩是否是汉奸一事,百姓们则不去想了,既然官府没有下定论,他们自然不会去污蔑他。 百姓们的思维是发散的,尤其是同时这么多人,思维的发散更是交相叠加。 就有那正义之士大喝一声:“兀那狗官,祸国殃民,结党营私,今日某家拼了一条性命不要,也要诛杀你这狗官,为那死去的赵谷一家报仇。” 这人说着,一把大刀就被他扔了出去,直奔李浩面门。 这人倒是个急智的,他知道李浩身边护院众多,很难近身,于是直接扔出了武器。 李浩身边的护院一惊,两个人同时出手,这才堪堪挡住了飞来的大刀。 但他们却挡不住接下来数把大刀长剑,以及无数的石头鸡蛋。 先前那个汉子的大刀就像是点燃了炮仗的火苗般,引爆了堵门百姓心中的怒火,人们纷纷出手,扔出了所有能扔的东西。 李浩见势不对,已经开始往院子里跑,但依旧挨了几下,脑袋上被石头砸了个窟窿,小腿也被打折了,落在他身上的臭鸡蛋更是数不胜数。 直到被人抬进院子,关上大门,李浩才一脸后怕的下令道:“快,传令开封府捕快前来抓捕行刺本官的乱民。” 有那护院得了令,翻墙跑了出去,很快就带来了一大帮捕快,可捕快们一见百姓们这架势,却根本不敢往前冲。 开玩笑,这可是数百个百姓,其中更有十来人带着武器,若是不注意被抽冷子来一下,到时候跟谁喊冤去? 于是乎,千古难见的一幕在开封城上演了,数百百姓带着各式武器围攻官员府邸,几十个捕快却不敢上前,任由着他们往李浩的大门上扔鸡蛋泼大粪。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围攻李府的行列。 一时之间,李府四周满是飞舞的石头土块,叫骂声冲天而起,李府大门更是被人踹的砰砰作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等到最前面的百姓扔累了,骂累了,后面的百姓立刻接上,前面的百姓则退到后面休息,等待下一波攻势。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了黄昏,转眼天就要黑了。 这时,不知是谁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李浩不敢出来,不如放一把火,将他赶出来。 这一建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于是人们纷纷去准备火把火油,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放火。 “住手。” 突然的一声爆喝,吸引了所有百姓的注意,一个青年将领骑马赶了过来。 青年将领试图进入李府,却被百姓们挡在了外面,所有百姓都冷冷看着他,没有一个人给他让路。 青年将领苦笑一声,只得作罢,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念道:“今查开封府同知李浩,任职期间知法犯法,草菅人命,罪恶滔天,今夺其职,抄其家,没收功名,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围观百姓听到这个处置,态度这才缓和下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青年将领见状,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百姓们这才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只有那十几个手持兵器的人不肯离开。 “我们要亲眼见到李浩服刑,离开开封。”十几人中为首那人冷声道。 青年将领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手一挥道:“开封府捕快火速上前,将李浩全家驱逐出府,稍后会有人来抄家。” 捕快们依令而行,很快就将李府所有人押了出来,李浩更是早已被带了枷锁,步履蹒跚。 回头看了李府一眼,李浩苦笑数声后,两眼刷刷的涌出了两道眼泪。 被捕快压着走过青年将领身旁时,李浩突然问道:“曹将军,下官已沦落至此,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吧。”青年将领淡淡道。 “是你曹家动的手吗?”李浩问道。 “不是。”青年摇了摇头。 听到这句,李浩愣住了,再次问道:“那您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不知。” “竟然连曹家也不知道?”李浩悠然一叹,突然没了精神,脑袋也耸拉了下去,一瘸一拐的离开。 那十几个大汉在捕快后面跟着,看样子是想一直看着李浩被押出开封城,甚至是想一直将他送到流放之地。 “你们……。” 青年将领试图叫住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理他,他也只得离开。 北城门外,赵谷皱眉听着郝空白三人的汇报,心中万分恼火。 他没想到,李浩的罪名都已经确立后,竟然只换来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贬斥,若果他没猜错的话,若李浩真的只是被贬斥,恐怕要不了两年就又要被起复吧?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发动了这么多百姓非议李浩,并且想法子让数位言官弹劾他,他这次兴许根本就不会得到惩罚。 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被他如此陷害却不能影响到他的一丝地位? 赵谷冷笑不已,摇了摇头。 第十五章 落马(3) 北城门口,十几个大汉亲眼看着李浩出了城,对视一眼后跟了上去。 两个押送李浩的捕快胆战心惊的走着,生怕大汉们暴起杀人,若是李浩死了,他们势必逃脱不了关系。 好不容易熬了两天,两名捕快压着李浩走了一百里路,大汉们这才离去。 想来他们也没时间真的去走那三千里地,只要确认李浩真的被流放就够了。 就在两名捕快为大汉们的离去而暗自欢呼之时,两个麻袋套在了他们身上,接着他们就失去了知觉。 走在前方的李浩听到声响,恐惧的吞了口唾沫,缓缓转过了头,却见到了一张他怎么都想不到的脸。 “赵谷,是你!” “没错,是我。” 赵谷走上前,打量着李浩,如同猫看着老鼠。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操控的?就因为我派人暗杀你?”李浩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 “这个理由不够吗?”赵谷反问道。 李浩沮丧的低下了头:“够,够,够。” “你似乎很不甘?”赵谷盯着李浩问道。 “没有,杀人偿命,我非常甘心。”李浩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李浩,说实话吧,你不是这种性格,你应该是那种张扬自信的人,俯视天下芸芸众生才对。”赵谷戏谑的笑道。 这时那两个捕快已经被二狗子和郝空白搬到了一边,二人对视一眼,走到了李浩前面,将他围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浩苦着脸问道。 “说出你的幕后指使。”赵谷道。 “什么幕后指使?我不知道。”李浩试图狡辩,却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差劲。 别说是赵谷了,就连二狗子也知道他说了谎。 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混上从三品的官位,不是说官员都是天生的演员吗? 赵谷心中腹诽一句,道:“没有幕后指使?那你堂堂开封府同知闲的没事,亲自来处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辽地汉民?你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种贫民的吗?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我告诉你,朝廷已经判了我的刑,你若是敢杀害我就是在犯罪,朝廷不会放过你的。”李浩声色俱厉道。 赵谷却依旧一脸平静,道:“那就让我猜猜看。那个名叫曹玮的年轻城防将领是鲁国公府的小国公吧?那日在芦苇荡中,你为了杀我竟然和他起了冲突,说明你背后那人不惧鲁国公对吧?” 李浩不言不语,脸上却已冷汗连连。 赵谷接着快速说道:“鲁国公曹彬乃开国大帅之一,曾随太祖和当今陛下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太祖和当今陛下都十分倚重他,可谓当朝重臣。这大宋朝堂之上能不惧他的虎威的人,也就那么不到十个吧?” “那些和他同时期的大帅们活着的没几个了,还活着的也不会和他作对。” “文官中能和鲁国公掰腕子的也就那么三四个人,那么李大人,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这连珠炮般的一连串看似询问实际上已经完全肯定的论断,直接摧毁了李浩对赵谷的最后一丝轻视,他的头垂的更低了,但就是不肯说出实情。 他背后确实有人,这是不少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可他背后到底是谁则属于高层机密,他此时心中依旧抱着侥幸,希望赵谷猜不出那个人。 见到赵谷以后,他已经想明白了赵谷对付他的手段,就是发动民众搞臭他的官声,以求引起朝廷的重视,不得不处置他。 不得不说,这个手段很高明,当官的哪有不在乎名声的。 李浩不清楚若是赵谷知道那人是谁后,会不会也去对付他,若他真的敢,自己岂不就出卖了那人? 到那时,以那人的胸襟,自己的家人还有好日子过? 他想不通,短短几天时间,那个当初一脸稚嫩的年轻人,面对他的问话言无不尽的年轻人,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睿智了? 李浩不敢赌,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见到李浩的反应,赵谷无喜无悲,并没有再询问,而是挥了挥手。 二狗子和郝空白快速上前,将他拉进了密林中。 赵谷并非不想知道幕后主使,但他从李浩的眼中看出了死志,知道再问也没用,所以果断选择了动手。 没一会儿,二狗子和郝空白走了出来。 二狗子道:“解决了。” 赵谷点了点头,看了看那两个捕快:“就这么把他们放在这,不会出问题吧?” 二狗子笑了笑:“没事的,我那一棍子没用多大力,他们一个时辰内就会醒来的。” 赵谷这才放心,经过一天的赶路,三人回了开封城。 一回到小院,二狗子和郝空白立刻眉飞色舞的和李淡然讲着赵谷质问李浩的一幕,李淡然听的万分激动。他属于那种足智多谋的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故事。 四人笑闹了一番,吃过晚饭洗漱后,便都一起睡在了小院的大通铺中。 双手枕着头,李淡然眼中智慧之色流动,道:“赵大哥,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 赵谷点了点头:“我之前在辽国时就发现了,云南王柴俊也派来雷响给朝廷示警,可见发现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 “是啊。”李淡然沉思片刻,道:“赵大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成立一个商行,我觉得这个即将到来的雪灾将会是我们的机会。” 赵谷认真思索着李淡然的建议,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道:“你若有心就去做吧,我懒散习惯了,不喜欢那种杂务缠身的生活。” 二狗子插话道:“可是咱们能做什么呢?难道屯粮?” 郝空白道:“表哥你说的都是那些奸商做的事,以前每次有大灾,粮食都不够吃,奸商们就故意抬高米价,不顾百姓死活,咱们可不能这么做。” “这倒也是,而且咱们也没钱呀。”二狗子摸了摸头,憨厚的笑道。 赵谷笑道:“钱的话你们不用操心,交给我来解决。淡然,说说你的想法。” 李淡然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组建一个镖行,收拢一帮讲义气的好手,帮助那些富商保驾护航,等到雪灾一起,会有人主动找咱们的。因为到时物资运送定然十分困难,而且到时开封城外定会满是流民,有流民的地方就有强盗小偷,那些富商贪财惜命,咱们就可以趁机狠狠捞一把。” 二狗子和郝空白有些意动,赵谷想了想后,却缓缓摇了摇头:“这个办法固然是好,可若是雪灾过去后该怎么办?” “赵大哥,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李淡然问道。 赵谷摇了摇头:“我对开封并不太了解,也就是之前看过一些主要高官的履历,给不了你们什么建议。但我觉得你的主意还是很好的,如果能做成长久的买卖就好了。” “长久的买卖?”李淡然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屋里就响起了两道鼾声。 “赵大哥,我会好好考虑的,反正雪灾还有段时间才会爆发。”李淡然笑道。 “嗯,慢慢想,明天我会去弄一笔钱,给你们做启动资金。”赵谷回应道。 “多谢。” 第十六章 郡主府(1) 第二日。 今日的天气总算放晴了,告别了湿哒哒的阴雨天。 趁着这难得的大晴天,百姓们纷纷取出被褥,搭在竹竿上晾晒。 赵谷也将自己屋里的被子拿出去晒了,随后他就出了门,来到了东城一条繁华的大街。 一路走着,赵谷来到了一座面积十分宽广的府邸大门前,抬头一看,不由苦笑出声。 “郡主府?她是郡主吗?”赵谷低声喃喃道。 摇了摇头,赵谷上前敲开了大门。 郡主府的门房十分有礼貌,并没有因为赵谷穿着简陋而怠慢,笑着问道:“客人您找谁?” “苏小成。”赵谷道。 “您是赵谷赵先生?”门房眼睛一亮,再次问道。 “是我。” 门房抱了抱拳:“先生请跟我来,苏姑娘早就吩咐了,您来了之后可以直接进入后院。” 不知为何,听到门房称呼苏小成为姑娘,赵谷暗中松了口气。 没错,他来到的这个地方,正是苏小成派人所说的她的地址。 那一日,赵谷正在苦思如何彻底扳倒李浩时,苏小成派人找上了他。 雷响的消息就是苏小成告诉他的,当时赵谷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雷响作为云南王的亲兵,身后站着的是云南王柴俊,而朝廷和藩王之间的关系最为微妙,朝廷即想通过藩王镇守边疆,又怕藩王势大,影响朝局。 李浩竟然敢私自关押雷响,这是赵谷没料到的,所以他当即将这一消息传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这一招走对了,朝廷官员一听到雷响的消息,终于开始真正注视李浩的一举一动。 再加上之前的关于赵谷一家的流言,彻底将李浩推到了流言的风口浪尖。 苏小成帮的忙还不止如此。 当日雷响关在牢房内,其实并没有人行刺他,但赵谷为了给流言升温,于是让苏小成派来的人给雷响传话,让他自己刺自己手臂一刀,这才造成了当日紫宸殿中,太宗陛下和官员们勃然大怒的一幕。 可以说,在扳倒李浩的整个过程中,虽然赵谷居中筹划,但苏小成对他的帮助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赵谷很清楚,自己一家人被杀的消息并不足以动摇朝廷对李浩的重视,唯有加上云南王这面大旗,才能真正刺激到皇帝和官员的神经。 换句话说,雷响被行刺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因为云南王的缘故,朝廷才不得不审查李浩。 而实际上李浩谋害赵谷的事才是真正的致命之处,只要朝廷因为彻查李浩,而不得不揭开这个大盖子,李浩谋害赵谷的事才能暴露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官员和民众都知道了这件事,朝廷也就不得不处置李浩了。 尽管这个时候,或许已经有人意识到雷响被刺只是个噱头,但赵谷被谋害却是真的,朝廷官员们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更直白点来说,赵谷发动百姓传播李浩的流言,就好比一个庸医跟朝廷说李浩病了,而自己这里有上好的药剂可以治疗他。 雷响这个时候扮演的角色就好比是一个名闻天下的神医,朝廷听说过他的大名,信了他的话,以为李浩真的病了。 于是朝廷开始重视李浩的病情,找到庸医为他抓药治病。 这时,李浩谋害赵谷的事情就好比是庸医所开的剧毒无比的药剂,而朝廷官员不知道,把它喂给了李浩。 于是李浩病得越发严重了,剧毒无比的药剂进了李浩的嘴里,立刻将他毒害身亡。 这一切说来简单,其实十分复杂,不论是哪一个环节错了一步,或者说是慢了一拍,都不可能有今日的效果。 而苏小成提供的消息,正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赵谷今日前来,是特意来感谢苏小成的。 这个温婉的女子在赵谷心中十分特殊,她当日被赵谷挟持,受了不少苦楚,还被赵谷用铁锁敲了一下,虽然那一下并不重,可毕竟还是很痛的,可她却并不在乎,反而在赵谷出城之后努力送他。 赵谷和她都知道,她送他是因为赵谷还没脱离危险,有她跟在一起会让官府继续忌惮。 直到最后李浩的手下放火烧芦苇荡,二人都知道,苏小成再跟着他只会被连累,所以赵谷果断独自逃走。 对于苏小成为何会这么做,赵谷一直没有问,他隐隐觉得或许这跟她很欣赏他有关,至于欣赏中还没有别的什么情愫,二人都不愿提起。 一路穿过数座院子和园林湖泊,后院终于到了。 苏小成早已等候在此,身着白衣,素面朝天,眼含柔情,悄然而立。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问道:“你还好吗?” 相视一笑,二人又同时答道:“我还好。” “随我去我的小楼吧。”苏小成轻笑道。 “嗯。” 赵谷便随着苏小成走着,看着她摇曳的背影,他的心绪莫名的安静。 直到到了地方,她停下脚步,赵谷才收回目光。 “看够了?”苏小成头也不回的问道。 “没有。”赵谷脸一红,答道。 “没有看还是没有看够?”苏小成又问道。 “都没有。” “那岂不是互相矛盾?若没有看,又何来看够或是没看够?” “正因为没有看,所以永远看不够。” “油嘴滑舌。”苏小成嗔了一声,推开了小楼的大门。 赵谷跟着进去了,打量了一番,发现苏小成这里装饰十分简单,除了日常用的桌椅板凳,就只剩下满墙的诗词书画。 “觉得如何?”见赵谷收回目光,苏小成问道。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古君子之风也。”赵谷答道。 “你倒是会说。”苏小成咯咯笑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忘了跟你说,谢谢你搭救雷响,不然我不知还要往那开封府大牢跑多少遍。” “你当初每夜都去看的人就是他?”赵谷问道。 苏小成点了点头,又似是怕他误会,解释道:“你不要多想,郡主他是云南王的妹妹,自然关心他的属下,雷响被抓后郡主忧心忡忡,于是就派我每夜去给他送些吃的用的,顺便传递消息。” 赵谷笑了笑:“解释这么多干嘛,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苏小成吐了吐舌头,可爱至极,道:“那谁知道呀。对了,郡主说她要感谢你一番,一会儿你和我去见他。你……要好好表现。” “好好表现?……我知道了。”赵谷说着,突然眨了下眼睛,苏小成瞬间红了脸。 她没想到,一向给人一种成熟稳重感觉的赵谷,竟然会做这种动作。 第十七章 郡主府(2) “怎么了?”赵谷笑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这样的你更真实些,你在大牢或是芦苇荡时的样子,有点……有点怕人。”苏小成给赵谷倒了杯茶,笑道。 “是吗?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不允许我有别的心思,不然我现在早已喝了孟婆汤,上了奈何桥。” 苏小成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说这个了,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要散播流言对付李浩的吧,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没想到你这种热血男儿,也会想到这种阴损的法子。” “法子哪有阴损不阴损的,阴损的只有人罢了。”赵谷苦笑一声,接着便将自己散播李浩流言的全过程讲了出来。 苏小成时不时插嘴问一下,他都会细心讲解,她也时常发表下自己的意见,试图改一下赵谷的计划。 二人就这么聊着,话题似乎没有尽头,从李浩聊到大牢,从开封聊到辽国,从上午聊到晌午,又从晌午聊到中午,笑声不断。 直到一道空灵的声音在门外叫苏小成,二人这才发觉竟已过了一个上午。 相视一笑后,苏小成打开了门,迎进了一个俏丽女子。 女子大约二十来岁,比苏小成略高,也比苏小成略瘦,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 她的模样十分漂亮,却隐隐带着一丝忧愁,身穿青袍,摇曳生姿,整个人站在那里仿佛一朵高山上的雪莲花,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想到她十有八九就是云南王柴俊的妹妹,赵谷上前一步,抱了抱拳:“见过柴郡主。” 柴郡主笑道:“先生不必多礼,此次雷响能够脱难,多亏先生谋划。” 赵谷摸了摸鼻子,却没有接话。 他当时设计李浩的流言时,并没有将雷响算计进去,是苏小成后来派人将雷响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这才将雷响被抓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雷响是云南王的亲兵,这才造成了那么大的凡响,使得当今皇帝都下旨彻查。 所以说,与其说柴郡主该感谢赵谷,还不如说赵谷该感谢柴郡主,若非云南王封疆一方,位高权重,单凭李浩谋杀自己一案,还不至于让刑部主审,更不会这么快就将李浩扳倒。 因此,赵谷并没有接受柴郡主的谢意,笑道:“郡主严重了,咱们这顶多算是合作,不用谢我的。” 柴郡主略有些惊异的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吧,看来你都知道雷响此事是我借小成姐之手帮你了。可我还是要多谢你呀,若非你给了我灵感,雷响现在肯定还关在大牢内。你可不知道,他和我哥哥情同兄弟,为了在开封府大牢把他捞出来,我和小成姐没少头疼。” 柴郡主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同时也是个有原则的女人,她说要谢谢赵谷,就一定要谢谢赵谷,低头想了想,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 赵谷好奇的接过纸张,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上面严明,赵谷可持此纸张去郡主府库房内,提取一千贯的铜钱,作为柴郡主感谢他救了雷响的报酬。 一千贯铜钱,这可是相当于后世二十一世纪的一百万人民币了!(一千枚铜钱等于一贯铜钱,等于后世一千块钱) 赵谷正准备推辞,柴郡主却先开口了,道:“赵先生,我知道你不愿收这笔钱,可且不说你确实帮了我的大忙,就算是为了小成姐,你也要收下这笔钱。” “和小成有什么关系?”赵谷不解的问道。 柴郡主笑道:“小成姐年纪已经不小了,你若不多攒点钱,拿什么娶她呀。” “郡主。”苏小成没料到柴郡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瞬间羞红了脸,余光偷偷打量着赵谷。 “这么说来,这是给我当做发家致富的本钱喽?”赵谷笑了笑,看了苏小成一眼,便将凭证收了起来,道:“那好,我就先收下这笔钱,以后我会还给郡主的。” 柴郡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下咱们可以去吃饭了吧,你们两个聊起来没完没了的,饭厅的菜我都让厨子热了一遍了。” 这句话又换来苏小成的一声娇嗔,赵谷嘿嘿一笑,便跟着柴郡主进了饭厅。 柴郡主吩咐人上菜,吃过午饭,柴郡主讲赵谷请进了她的书房。 “郡主找我有事?”进了书房,赵谷问道。 柴郡主给赵谷倒了杯茶,道:“确实有事。此次李浩受何人指使对付你,你可有怀疑目标了?” 赵谷摇了摇头,柴郡主不置可否的一笑:“早晚你会知道的。”。 “看来郡主已经知道了?”赵谷问道。 柴郡主点了点头,赵谷又问道:“郡主要说的事和他有关?” “是。” 说着,柴郡主组织了一下语言,突兀的道:“我将这次流言是你散播的事,告诉给了那位老人。” “老人?” 赵谷苦笑起来,他来到开封已经许多天了,先前为了对付李浩曾特意查过当朝官员的资料,自然知道能被柴郡主郑重提及的老人,也只有那位了。 “他怎么说?”赵谷问道。 “他很欣赏你。”柴郡主道。 赵谷接过柴郡主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郡主你有话直说吧,我可是听说被那位老人惦记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咯咯,你可真有意思。”柴郡主白了他一眼,看的赵谷一呆,她这才笑道:“老人家一辈子为国为民,眼下年纪大了,最大的心事在北边。” “燕云十六州?”赵谷问道。 “是的。”柴郡主扎了眨眼,淡淡笑道。 赵谷沉吟,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那位老人正如柴郡主所说,一辈子都在为国为民,如今虽已年迈,却依旧为军国大事劳累着,他此生最大的心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 而他找上赵谷的原因,定然是因为之前赵谷散播的谣言中,言称自己手中握着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情报。 老人本着有枣无枣都捅一竿子的想法,便找上了赵谷。 若他真的有法子收回燕云十六州,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没有办法,对老人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对了,那位让李浩对付你的高官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老人让我传话给你,若是你不能拿出能够帮助朝廷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消息,那位高官亲自动手对付你时,老人可不会帮忙哦。”柴郡主突然又道。 “什么!” 赵谷有些蒙住了,李浩背后的那位高官竟然已经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那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若他亲自动手处置赵谷,赵谷还能有命逃脱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能让那位老人提防的人,又岂是‘厉害’两个可以形容的。 赵谷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背后莫名出现了一丝冷汗。 “这么说,这个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消息,我是不得不拿出来了?”赵谷试探着问道。 柴郡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谷苦笑,他当初说有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消息,那是为了制造舆论,吸引老百姓的目光,为的是对付李浩。 他却没想到,只不过几天时间,自己就掉进了这个自己挖的坑里。 燕云十六州若是那么好收复的,历史上大宋朝也不会临到亡国也没有收回它了,赵谷自问他除了比这个世界的人多了一千多年的记忆外,并不比任何人聪明能干,大家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他就能做到? 但眼下已是不做不行了,不然谁知道哪天他就会悄无声息被人弄死,赵谷只得低头沉思,希望凭借多出的一千多年记忆,找出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办法。 慢慢的,一个计划在赵谷的脑海中成型。 眼下已有不少人推测到今年天有大灾,到时气候将会格外寒冷,这貌似是个好机会啊! 柴郡主静静看着赵谷,心里一阵好笑,她之前所说的这些话虽然都是那个老人的原话,但那个老人也说了,若赵谷真的拿不出主意,老人也不会为难他,相反的还会保住他,可她就是不愿意将老人的后半段话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他皱眉沉思的样子十分有趣,就想着难为他一下,让他的眉毛多皱一会儿。 柴郡主却没想到,沉思中的赵谷渐渐摸清了思路,并且脑海中快速制定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 赵谷突然抬起头,咧嘴笑道:“我想到了。” “啊?”这次换柴郡主吃惊了,玉手捂着嘴巴,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 赵谷一笑,缓缓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柴郡主凝神听着,越听心中越紧,两只玉手不自觉的捏在了一起,手指无意识的摆动着,显然她已经被震住了。 良久,赵谷停下,柴郡主依旧神游在外,赵谷不由觉得好笑,于是轻咳一声唤醒了她。 柴郡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最好祈祷你的计划不能实施,不然以后你说不定会成为封公拜侯的大佬。” “那还不好?”赵谷不解道。 “当然不好?”柴郡主肯定道。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你就会有权有势,娶很多房小妾,那时我的小成姐就会不幸福,我就会替她报仇,狠狠揍你一顿又一顿。” “……。” 第十八章 开店(1) 对于柴郡主的神奇逻辑思维,赵谷只能表示自己有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柴郡主浑然不觉她的思维有多霸道,或者说她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让赵谷吃瘪。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的构思我会传达给老人的,但愿它真的能奏效,还我大宋一片完整的河山。”柴郡主娇笑一声,道。 “嗯,多谢了。”赵谷笑道。 “还不都是为了小成姐吗?你不知道啊,那天李浩放出风来,说已经把你杀了,小成姐可是在闺房了哭了一晚上呢。”柴郡主摆了摆手,满脸心痛的说道。 赵谷一怔,没想到苏小成对自己竟如此关心,心里不由觉得一暖,但他并未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默默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他有心和柴郡主打听下自己那尚未谋面的父亲的消息,但想到自己此时尚且处于别人的算计中,就算找到父亲又能如何,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对于父亲的消息,之前那个赵谷也没有多少记忆,他只记得当时父亲出去找吃的,赵谷则独自一人躲在屋子里,不想父亲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被官府抓了起来。 他只是隐约中听衙役们说起,貌似父亲也被抓了,但却并未关在开封府大牢,似乎是一个神秘人物强行将父亲提走了。 又和柴郡主就燕云十六州的事情聊了一会儿,赵谷就起身告辞,由苏小成相送,出了郡主府。 郡主府大门外,苏小成叫住了赵谷,踌躇了片刻后,苏小成脸红着道:“郡主给你的那笔钱你可得善用,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赵谷调笑道。 “不然我就揍你。哼,你当初可是用铁锁敲了我一下,别以为我忘了。”苏小成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的说道。 “啊?我知道了。” 苏小成这才满意,挥了挥手:“你走吧,有空记得过来坐坐,我和郡主都喜欢听你说话。” “好。” 告别苏小成,赵谷慢慢走着,回到了小院。 一路上,赵谷都在思索柴郡主所说的‘攒钱’门路。 他并非不通人情的人,柴郡主的意思已经说得那么清楚,就是要他做出一份事业来,证明苏小成的眼光。 而证明一个男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赚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柴郡主直接给了他一千贯的原因,她这是间接的给赵谷做生意的本钱呢。 其实关于挣钱这件事,没有人不热衷,谁会不喜欢钱呢?赵谷之前就有这个打算,想要在大宋生活下去,钱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一直忙着和李浩周旋,没有时间罢了,现在闲下来了,他也觉得是将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或许是苏小成猜中了他的心思,亦或者是柴郡主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一千贯钱适时出现,无形中助力了一把。 眼下他要想的,就是怎么用这笔钱去赚来更多的钱。 大宋的经济环境其实十分宽松,朝廷鼓励百姓经商,致使大宋的工商业空前繁荣,远胜其他各个历史上的朝代。 在这里创业,对于赵谷而言,难度几乎可谓没有,只要他随便将后世中一些大宋没有的东西拿出来一卖,再用后世一些促销手法一宣传,妥妥的将会成为一个商业神话。 但这种方法也有它的弊端,那就是太过吸引人的眼球,搞不好会被不少人惦记,这不是赵谷要的结果。 他本性懒散,不想因为钱的事情而引来麻烦,所以想了一会儿后,赵谷决定还是要本本分分的做生意。 传统生意离不开衣食住行,其中住和行这两样都不是短时间可以做成的,因此赵谷只是刚起了个念头就果断放弃了。 最终,赵谷决定在衣和食上下功夫。 这两样虽然看起来单调了些,但若是做得好,同样可以花样百出。 而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想要卖衣服的想法怕是也很难实施。 毕竟纵然他的衣服做的再漂亮,那些女顾客也会不好意思上前来买,而女顾客恰恰就是买衣服的人潮中最汹涌的那一波。 再三考虑,赵谷决定先开一家饭店。 可别小看一家小小的饭店,它们虽然看起来小,价格也便宜,可若是名声在外的话,每天的客流量惊人,那一天的收入也决不可小觑。 好比赵谷前世小区门外边的一个小饭店,开店的夫妻二人炒的一手好菜,每逢饭点都忙的不可开交,有的人甚至提前一天在他们那里订餐,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赵谷决定效仿那夫妻二人,开一家白天营业的饭店。 至于饭店开好之后是继续联营还是发展美食一条街,那就只能看情况了。 说干就干,赵谷当即在开封城中转了起来,一边暗中挑选适合开店的地方,一边留意开封城中的大小饭店酒楼。 经过观察,赵谷发现此时大宋的饭店酒楼做菜的手法依旧以蒸煮为主,‘炒菜’这一后世地球非常普通的技艺则被一些大酒楼垄断,少有人能够学会。 这倒是个机遇呀! 赵谷打定主意,最后将饭店地址选在了距离北城门不远处的一条大街上。 之所以选择这里,那是因为这里人流量极大,人流量大便意味着客流量大,只要他的饭店真的味道好,生意一定不会愁。 而且北城房价相较更低,正适合初期创业。一千贯钱虽然说起来很多,但赵谷要买的东西太多,容不得他肆意浪费。 在大街上逛了一圈,经过打听,赵谷找上了其中一间商铺的老板,用五百贯钱买下了他的商铺。 这个商铺和别的商铺不同的是,它背后是一个小院,小院后头则是一个二层小阁楼,共有两厅三房,虽然面积都不大,但住人是不成问题的。 赵谷之所以看中这里,正是因为商铺背后的小阁楼,他在开封城中没有自己的房子,也不能总住在李淡然的那个废弃小院中,这个商铺后的阁楼正好可以用来居住。 买下商铺后,赵谷找了几个帮闲,将商铺连带小楼里外打扫了一遍,又置办了一些家具,买了一些花草等,他的新店(家)便算是彻底落成了。 又通知了二狗子三人,四人当晚便在新家里吃了晚饭,喝酒直到很晚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赵谷上街置办了一整套的厨房用具,又买了八套桌椅板凳,运回了新店。 归拢完这些东西,已是日上中天,赵谷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粮食行,买了一大批食材调料。 至此,赵谷开店的前期准备便算是完成了,只等挂上招牌,恭迎客人上门。 第十九章 开店(2) 经过几天的准备,赵谷的小店终于开张,当一长串鞭炮燃尽,小店的招牌第一次露在了众人视线。 百味饭馆! 早就听说今天新店开张的百姓们将小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见到这个名字,不少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有的人是惊讶于小店的名字,正好对应了人生百味,有的人则惊讶于这四个字的书写方式,竟完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书体。 但这里的都是普通老百姓,纵然感受到了这两处不凡,也没人去过多的探寻,他们来此只为吃饭,想法简单朴素。 “走,进去看看,这新开的小店有何特色?”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笑道。 “是该去看看,毕竟咱们都住在这一块,若有好吃的饭馆,那可是咱们的福气了。”又一人说道。 “走走走,同去同去。” 赵谷在一旁看着百姓们交谈,直到有人上门,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百味饭馆里自有人迎上这些客人,这人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模样十分清秀,不难看出若干年后将会成为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就是赵谷招聘的饭馆服务员,因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带着六岁的小妹漂泊在开封府街头,却又身无分文,恰巧这时赵谷正在招工,赵谷可怜她的身世,就勉强收下了她。 少女倒也能干,麻溜的将客人迎了进来,擦桌子倒水忙的不亦乐乎,看的几个客人赞赏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很小就开始帮工了,因此大家对于十多岁的少女并不惊讶,反而赞赏有加。 少女轻轻一笑,指了指柜台后面的一大排竹板,道:“各位客官,想吃什么自己点。” 几个客人抬头看去,却发现竹板上写着的竟然都是一道道炒菜! “你们这里能炒菜?”一个客人忍不住问道。 “嗯。”少女乖巧的点了点头。 几名客人对视一眼,便有人苦笑道:“炒菜我们怎么吃的起,我看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吃吧。” 几名客人便要离开,少女连忙拦住了几人,道:“几位客观不要着急走,我们掌柜的说了,便宜的炒菜只要十几个铜板,这应该不算贵吧?” “只要十几个铜板?”有人不信道。 “嗯。”少女再次点了点头。 几个客人得到肯定,彼此对视一眼,想离开小店又舍不得,便又坐了回去。 “那便给我先炒个菜吧,就来那种十几个铜板的吧。”中年大叔道。 “好勒。” 少女欣喜的问道:“掌柜的,十几个铜板的菜都有什么?” 赵谷道:“素菜全部十五个铜板,荤菜一律五十个铜板。” “啊?”几个客人被这句话惊到了,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炒菜属于独门秘技,并不为大众所知,自然的价格就会十分昂贵,哪怕是最便宜的炒菜,也从没低于五十个铜板的。 尤其是炒荤菜,更是从没有低于两百铜板。 可百味饭馆的炒素菜居然只要十五个铜板,炒荤菜也只要五十铜板,而且不管食材种类,一律价格相同,根本不存在差异。 这实在是很颠覆人们的常识!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中年大叔点了个炒黄瓜,少女将它报给了后厨,后厨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应了一声,不出三分钟,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黄瓜就端了出来。 中年大叔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立刻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其他客人也在一旁看的口水直流,他们虽然没有尝过,但光闻着香味就知道这道菜十分可口。 于是乎,几个客人同时报出了自己想吃的素菜。 后厨依旧神速的端出了他们点的菜色,几个客人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仿佛饿了三天一般。 吃过饭菜,几个客人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在赵谷这里付了钱,接着就都满足的走出了百味饭馆。 看着几人的背影,赵谷知道,他们出去后,势必会到处宣扬自己的饭馆。 到了那时,就是赵谷赚钱的时候。 果不其然,这几个客人出了大门,回到各自家中,立刻向邻里四方吹嘘自己今天吃了多么多么美味的一顿饭,听的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真的有这么便宜的炒菜? 本着这种想法,不少人很快就走进了百味饭馆,希望验证下朋友的说法。 当一盘盘素菜被端出,这一批人很快就被百味饭馆征服了。原来百味饭馆真的不仅是价格便宜,而且味道真的是非常好吃。 消息很快就越传越开,百味饭馆里的生意陡然好了起来,人们成群结队的来这里验证传言,最后捧着撑住的肚子离开。 眼见如此,赵谷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 和少女说了声后,赵谷就离开了饭馆,再次来到了郡主府。 前世的他,就不是一个勤快的人,那时他是做装修的,却因受不了装修公司里各种规矩的束缚,而选择了自己单干,组了个装修工程队,过上了随心所欲的生活。 如今,他再次果断当起了甩手掌柜。 进了郡主府,苏小成依旧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看得出来,赵谷之前对她的挟持真的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正是因为这份记忆,苏小成才会对赵谷如此特殊,甚至有着几丝好感。 二人坐定,苏小成笑道:“大老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你那小店不是今天开张吗?盈利如何?” 赵谷笑道:“有劳姑娘记挂了,我的小店生意还不错,预计一个月就能将本钱抽出来了。” “这么快?”苏小成有些惊讶,但想到赵谷这些天里创造的一个个奇迹,她也就不觉得吃惊了。 他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呢!苏小成心里娇羞的想到。 “那你怎么不在店里帮忙啊?第一天就跑到我这儿来了。”苏小成又道。 赵谷笑道:“那自然是因为这里有比赚钱更吸引我的东西啊。” “讨厌……油嘴滑舌。”苏小成红了玉脸,翻了个白眼,道:“说真的,你的小店刚刚开业,你是不是该多忙会儿呢?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可别耽搁了正事。” “真的可以随时过来吗?”赵谷却仿佛没听到她的前半句,自顾自问道。 第二十章 开店(3) 苏小成再次红了脸,没想到赵谷突然变得如此胡搅蛮缠,可内心里她又十分喜欢这种感觉,便轻轻‘嗯’了一声。 “那好,那以后上午我在店里看着,数钱玩。下午就过来跟你说话,尝尝你这里的好茶和点心。晚上我再回去睡觉,美美的做一个梦。”赵谷惊喜道。 苏小成无奈的再次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却还是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甜蜜。 原来他准备将一半的时间都用来陪我啊! 二人说笑着,眉目含情,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柴郡主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每次都要说这么久吗?该吃饭了。” 赵谷嘿嘿一笑,知道柴郡主是个好脾气的人,便和她开起了玩笑,道:“柴郡主想知道我们聊得什么吗?那下次你也加入我们,咱们三个一起聊。” 没想到柴郡主竟直接答应了下来,并要求赵谷下次再过来时一定要通知她,不可反悔。 赵谷苦笑,上前打开了房门,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每次吃饭都要柴郡主亲自相请。” 柴郡主露出疑惑之色:“谁说我要请你吃饭了?你不是开饭店的吗,这次难道不该你请我们?” 赵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那正好,我们便直接去我的小店吧。” 苏小成听了也很高兴,道:“这样也行,咱们就去尝尝先生店里的饭菜。” 三人说罢,很快就来到了赵谷的小店,却见小店里竟是一片人山人海,八张饭桌旁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等在那里,却暂时没有空余的桌子。 更夸张的是,在小店门外的屋檐下,还有几个小商人模样的人端着碗蹲在那里,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这生意也太好了吧?”柴郡主和苏小成几乎同时出声道。 赵谷也没想到,不过只过去了一上午,百味饭店的生意就好成了这般模样,听到二女问话,他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倒是苦了我店里的厨子,看这样子,他怕是一上午都没有休息了。” 二女闻言,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亏他还是饭店的老板,却如此不负责任。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苏小成问道。 赵谷嘿嘿一笑:“不用着急,我饭店里厨子的厨艺还是我教的,待会我在阁楼里给你们开小灶。” “真的?”二女不太相信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饭! “那是自然。” 赵谷说着,带着二女进了小店,和跑堂的小少女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小楼而去。 叫到小少女时,赵谷觉得有必要给她取个名字,不然老是这么叫着也不像个样子。 该叫什么呢? 赵谷冥思苦笑,奈何取名字这种事实在是很要天分,于是赵谷便采用了一种偷懒的法子。 那就直接用后世一些朗朗上口的名字吧。 正好她还有个妹妹,便帮她们姐妹两一起取了吧。 吉祥……如意? 可口……可乐? …… 冰糖……雪梨? 这个貌似不错,简单而且可爱。 赵谷决定了,跑堂的少女就叫冰糖,而她的妹妹就叫雪梨。 大概后世一点多钟左右时,赵谷就在小楼厨房里做好了六菜一汤,端到了苏小成和柴郡主面前。 二女闻着满屋飘散的菜香,齐齐抽了抽鼻子,良久才看着她们面前的赵谷,异口同声道:“这真的是你做的?” 赵谷点了点头,惹得二女惊叹不已。 在这个时代,一般都是女子下厨,很少有男子会厨艺的,尤其是像赵谷这种做出如此美味的,更是凤毛麟角。 事实上,赵谷做的菜只是后世一些家常菜而已,后世的人基本上就算不会,也大都了解基本做法,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只不过大宋到后世有一千多年的时间,这一千多年里万物都在优化,厨艺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眼中的家常菜自然完胜它们的祖宗。 “开吃吧。”赵谷给二女摆好碗筷,笑道。 二女也不客气,秀气且快速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二女就宣布吃饱了。 再一看桌上,一大碗蛋花汤已经被她们喝光了,六个菜也有三个见了底,剩下三个也就只剩下一半。 二女不好意思的对视一眼,跟着齐齐笑出了声,苏小成当先惋惜道:“咱们府里的厨子要有先生这份能耐,我和郡主日后就有福了。” 赵谷笑道:“这有何难,以后到了饭点你们直接过来吃就是,或者我让人给你们送去也可以。” 柴郡主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苏小成也是两眼放光,赵谷这才知道,二女这是在这唱双簧呢。 她们一个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生怕以后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另一个则一等到赵谷放话,立刻让他将这个承诺兑现,以求实现她们的顿顿吃到好菜的愿望。 “自然是说真的。”赵谷苦笑道。 “那你干嘛做出这种不情愿的样子。”柴郡主追问道。 “没有没有,我绝对情愿,能让如此美丽的两位大美女吃我的饭菜,这是我的福气啊。”赵谷连忙道。 “那好,以后我和小成姐的一日三餐,就由你承包了,但我们是不会给钱的,就当是你追求苏小成的一种途径吧。”柴郡主跟着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谷只得点头同意,并保证以后将会好好做菜,为两位大美女服务。 看到柴郡主止不住的笑意,苏小成递给赵谷一个感激的眼神,她能明白赵谷的心思,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和柴郡主示好。 至于他为了谁才这么做,聪慧如苏小成,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二女吃的个十分饱,又和赵谷聊了一会儿后,就告辞回去午睡了。 赵谷送走他们,回到了百味饭店,满面春风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时已经过了饭点,百味饭店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一两桌客人在饮酒吃菜,但相较上午的热闹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被赵谷取名叫冰糖雪梨的两姐妹趁着这个空当,正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们从上午到现在才吃上饭,因为店里实在是太忙了,所以两个小姑娘都吃的狼吞虎咽。 第二十一章 参军(1) “李师傅呢?”赵谷问道。 冰糖端着碗抬起头,答道:“李师傅刚给我们做了这三道菜,现在应该正在厨房刷锅,一会儿就出来吃饭了。” “嗯。”赵谷点了点头,坐在了饭桌的另一张空凳上。 这个李师傅就是赵谷找来的大厨,他之前也曾开过饭馆,但因为他生性木讷,不善交际,饭馆没多久就倒闭了。 赵谷通过李淡然找上他后,他很痛快就同意了来赵谷这边帮忙,而赵谷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这种踏实性格,所以二话不说就将后世的一些厨艺和菜色教给了他。 事实证明,李师傅真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纵然是上午忙了这么久,现在他依旧在后厨忙活,可谓任劳任怨。 赵谷想着,是不是该给李师傅找个打下手的人,不然老是像上午那么忙,李师傅纵然是铁打的身子,怕是也熬不住。 而且冰糖一个人跑堂,还要顺带洗碗洗盘,也确实是不容易,看来也得找个人帮她分担一下。 李师傅忙完后厨的事,也出来吃饭了,他看到赵谷后,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跟着就自顾自盛饭吃了起来。 赵谷并不介意李师傅的态度,相反还十分欣赏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李师傅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是该找个人帮一下忙,免得客人久等,掌柜的你就看着办吧。” “好。” 赵谷起身离开饭馆,正准备去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伙计,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商队。 “是你?”商队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惊异的说道。 赵谷抬头一看,这个商队郝然就是上次他押着苏小成出城时躲藏的那只商队,而他眼前说话的女子也正是那日蒙面的女子。 “好巧啊。”赵谷笑道。 蒙面女子轻笑一声:“上次你偷偷爬进我运货的马车,不是都已经出城了吗?怎么现在还敢在城里晃悠?” “姑娘莫怪,这其中是非曲折不容多说,我只能告诉姑娘,我非是犯法之人,如今已是自由身。”赵谷笑道。 “是吗?那倒是有意思了。”蒙面女子并未多问,而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对着他抱了抱拳,随后带着车队离开。 赵谷则继续在街上闲逛,享受这难得的悠闲,顺便为自己的饭馆再招伙计。 临近夜晚,赵谷通过牙行,再次找了两个精干的男伙计,将他们带进了百味饭馆。 这两个伙计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家境不算太好,因此早早就出来做工,帮助父母分担。 赵谷看中的正是他们的这一点,有孝心的人都不会坏到哪儿去。 此时又到了饭点,百味饭馆内再次热闹一片,吃饭的人比起中午还要多,赵谷到这后连忙让两个伙计上前帮忙,一个帮着李师傅切菜配菜,一个帮着冰糖刷盘子。 至于六岁的雪梨小妹妹,则无聊的坐在柜台后面,每逢有人来结账,她都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接着就又无聊的用手揪着自己的小辫子打转转。 事实上,六岁的雪梨就是赵谷安排的饭馆收银,她的工作就是等着一个个人来结账,然后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赵谷完全不担心有人会趁机浑水摸鱼,毕竟这里不是后代,这里没有精明的骗局,没有倒地碰瓷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互相防备的习惯,人们都很淳朴。 他不认为会有人来这里白吃白喝不给钱,或者只给一部分钱,这是他对这个时代的信任。 抱起小雪梨,赵谷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看向了收钱的大罐子。 粗略一看之下,赵谷被惊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已经有这么多钱了。 赵谷估计,这里面的铜钱怕是不下三万枚了! 三万枚铜钱,换算成贯也就是三十贯,那就是相当于后世三万块,这意味着什么? 岂不是说,光这一天的功夫里,百味饭馆就已经卖出了两千道素菜?亦或者是六百道荤菜? 赵谷曾预估过饭馆的产值,饶是他往大了想,可也没想过居然能赚这么多。 他投资这家店共花了五百多贯钱,其中买下这个商铺用了五百贯,也就是后世的五十万,其余的桌椅板凳共用了几十贯。 可仅仅一天时间,他就赚回了三十贯,这岂不是说,他只需要用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能将本钱完全拿回来? 如此一来,他想发家致富的梦想怕是很快就要实现了。 也不知道柴郡主和苏小成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何种反应。 正想着,一群人进了小店。 “是你?” 耳旁响起熟悉的女声,赵谷笑了一下,抬头一看,果然是白天遇到的蒙面女子,便道:“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这都能碰到?” 蒙面女子笑了声:“不是有缘,而是我的成衣店就在这家饭馆隔壁。” 赵谷嘴角抽了抽:“如果我说这家饭馆正是我开的,姑娘你作何感想?” 蒙面女子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突然冷了下来,一声不响的带着身后一帮人离开了百味饭馆。 “她这是怎么了?”赵谷正准备说请蒙面女子吃饭,以感谢她当初的救命之恩,不想她竟直接走了,不由十分费解。 赵谷正准备跟去她的店里问问,一队兵马走进了百味饭馆。 这队人马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径直来到了赵谷面前,抱拳道:“参军,将军已经击鼓点将,请您火速随我们入营吧。” “参军?入营?”赵谷愣了愣,问道:“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何时成了你们的参军?” 将领问道:“您是叫赵谷吗?涿州人氏?” 赵谷一惊,没想到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转念一想,他就平稳了下来。 “你们的将军是何人?”赵谷问道。 “曹玮。”将领依旧惜字如金的说道。 曹玮? 赵谷皱眉,这不正是那晚带兵围堵自己的青年将领吗?听苏小成说,他乃是当朝鲁国公之子,开封城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可是他找自己做什么?又是谁在暗中运作,让自己成为了他的参军? 第二十二章 参军(2) 参军,顾名思义就是参议军事,就跟后世的作战参谋一样,虽不能领兵,但同样能够左右一场战役。 走在前往城防军军营的路上,赵谷脑海中高速思索,他这个参军之职来的太突兀,由不得他不小心。 终于,城防军军营到了,赵谷第一次正面见到了曹玮。 曹玮长得颇为英武,大概二十多岁,身形高大有力,却又不显得臃肿,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以求的身材。 赵谷一入军营,曹玮立刻将他叫了过去。 二人四目相对,曹玮突然笑了起来。 “是你?”曹玮问道。 “什么是我?”赵谷装作不解道。 曹玮哈哈一笑:“挟持苏小成而去的人是你,你可不要不承认,本将这几日每天都在反复推敲你那天的越狱路线,却怎么也找不到第二条更合适的路线,能跟我说说吗?你是怎么想到那条线路的?” 赵谷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路线,你会信吗?” “你是说,你只是根据判断,随意找到的路线?”曹玮不解道。 “可以这么说,其实那只是常识。”赵谷点头道。 “能详细说说吗?”曹玮请赵谷坐下,客气的说道。 “没问题。”赵谷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说道:“事实上,人的思考都是惯性的,总是喜欢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总结经验,所以往往我们只需要反其道而行,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正如那晚在大牢,不管是苏小成也好,还是牢头也好,他们不会想到我会越狱,所以没有防备,就被我轻易得手了。” “再比如我从北城门出城,那里距离当日的包子铺十万八千里,反而离南城门比较近,所以李浩下意识的忽略了北城门的重要性。” 曹玮细细思考,转而笑道:“又比如那个小阁楼,你当时掩盖了一切痕迹,纵然我心里起了疑心,搜查了一遍又一遍,依旧被你躲过了,对吗?” 赵谷轻咳一声:“算是吧。” “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躲过去的?那个小楼里里外外都被我们搜查过啊?” 赵谷笑了笑,便将那日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 曹玮听完呆了片刻,这才猛地一拍大腿,大笑道:“原来如此,我道你是怎么藏起来的,原来我们搜查一楼时你躲在二楼,我们搜查二楼时你又躲在了一楼。” “好好好,你这个参军我认了,日后咱们就并肩作战吧。”曹玮接着道,语气中颇有欣赏之意。 赵谷却是摇了摇头:“曹将军,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我这个参军是怎么来的,至于你所说的并肩作战,更是无从谈起。” 曹玮一愣:“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赵谷反问道。 “就是那个老人啊,你不是给了他一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吗?老人看了后很欣赏你,于是将你派到了我这里,过些时候和我一起去真定府练兵。”曹玮如实说道。 “什么!”赵谷悚然一惊,接着苦笑起来。 他是给了老人一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可他当时只是为了堵住老人的嘴,为自己赢得生机,可并没有要亲身参与这场计划的意思啊。 而这个三军必争之地真定府,恰恰就是那个计划中最重要的地方之一,难道那个老人真的有心收复燕云十六州? 曹玮似乎对赵谷的反应很不满意,在他看来,男儿就该当兵,战死沙场才是最光荣的,哪怕不能打仗,守土一方也是可以的。 于是,曹玮再次开口道:“当然了,老人也说了,如果你不想当这个参军,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苏大人的后人如果嫁的男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饭馆老板,怕是那些老东西都会笑话的。” “苏大人?”赵谷心里一琢磨,很快就想通了,这个苏大人想必就是苏小成的父亲吧。 老人的意思很明白,赵谷如果只甘心做一个小小的饭馆老板,当个富家翁,那就别再打苏小成的注意了,而若是他想建功立业,当官封爵,那眼下这次机会就一定要抓住了。 对于这两个选择,赵谷是十分无语的,苏小成和自己八字还没一撇,现在哪里想得到那么远。 倒是老人的态度让人很难以理解,为何他一定要让赵谷去当这个参军? 若是赵谷违了他的意思会怎样? 想到那名老人的种种手段,赵谷心中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头顶就像是悬着一把利剑,压抑万分。 老人可不比李浩,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大宋的半边天,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赵谷能够违抗他的意思吗? 好在老人这番所作所为,都是为国为民,赵谷心里也就好受了些,又不是作奸犯科,自己何必如此抗拒。 无外乎就是从军后的日子艰苦一些,自己也不能在肆意懒散罢了。 至于自己从军之后是否会战死沙场,就不是赵谷能决定的了。 暂时按下纷乱的想法,赵谷对曹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做好这个参军的,只是我那里还有生意,这个……。” 不待他说完,曹玮大手一挥:“这都是小事,我准许你自由出入军营,而且不会限制你的自由,除非军中有事,你都可以待在你的饭馆里。” “好吧,那将军你有事叫我就行。” 说完,赵谷直接起身告辞,回到了自家饭馆。 天已经黑了,饭馆的生意却依旧很好,同时也有些吵闹,赵谷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庆幸还是该心烦,在饭馆柜台坐了一会儿,就回阁楼去了。 到了晚上,李师傅带着冰糖和两个伙计将饭馆打扫了一番,随后他们三人就各回各家了,冰糖拴好门,带着雪梨进了阁楼。 这姐妹二人无亲无故,赵谷便留她们住在了阁楼,反正这里空房间有几个,赵谷便让他们挑了一个。 冰糖雪梨洗漱一番后,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夜深人静,赵谷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床铺上,陡然打了一个哆嗦。 天真的是越来越冷了,按照他那个计划上来看,大宋也差不多该动作了! 第二十三章 寒冬(1) 这天夜里,开封城里忽然起了阵大风,风中夹着细碎的冰雹,落在地面如同下雪,不知冻醒了多少人。 第二日,人们出门一看,发现今天的天气不知比昨天冷了多少,冻得人直哆嗦。 也是这一天,人们发现大树上的枯叶全部没有了,都在昨天夜里被狂风卷走了。 街面满是落叶,飘飘荡荡不知落在何处,早起泼在院子里的水已经结成了冰,差点滑倒了老人孩子。 经此一冻,开封府的百姓们陡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一个留言。 据坊间有人说,云南王柴俊判断今年天气将格外寒冷,派人提醒朝廷提前防御,同时希望朝廷能拨出一部分粮食给云南抵御天灾,可云南王亲兵雷响却被李浩关在了大牢,而且被李浩派人行刺,差点死在大牢。 当时人们对于这件事自然十分气愤,可几天时间过去后,人们就渐渐将它淡忘了,现在陡然想起,不少人皆是后悔不跌。 原来云南王爷的判断并没有错啊! 百味饭馆中,不少食客都在讨论这件事,八张大桌前围了五十来人,吃饭时人挤着人,讨论时话连着话。 赵谷饶有兴致的听着百姓的议论,在他眼里,这些人可别开封府那些官员可爱多了。 临近晌午,赵谷做了几道菜,放在食盒中出了门,径直来到了郡主府。 和苏小成柴郡主二女吃过午饭,赵谷照例和她们一起聊天,将二女逗得娇笑连连。 他们天南海北的聊着,赵谷眼界超前,苏小成见多识广,柴郡主则是博闻强记,三人待在一起聊天,只恨时间匆匆,聊得不够尽兴。 在郡主府吃了晚饭,赵谷又找上了二狗子郝空白和李淡然,得知李淡然的镖行已经开始筹备,他们联络了不少大汉,也买了不少用具,眼下只差一批代步的马匹,镖行就可以正式成立。 上次四人喝酒时,赵谷就曾给了他们四十贯铜钱,他们能够准备好镖行成立的前期计划,就是靠的这四十贯铜钱。 但是马匹这个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自从大宋丢失了燕云十六州这一养马地后,马匹一直是困扰大宋的主要问题,民间想要获得马匹更是千难万难。 赵谷想了想,提出由自己去买马,随后他找上了曹玮,想要从他这里买马。 曹玮踌躇了很久后,只给了他军中用不上的五匹老马,虽然勉强可以骑乘,但明显用不了几年。 赵谷无奈,只得将这些马送给了李淡然,李淡然听到赵谷真的搞来了马匹,喜不自胜,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将众兄弟的产业经营好。 做完这些,已是第二日中午时分,赵谷连忙又做了几个菜,照例送去了郡主府。 吃过午饭,三人这次却没有再聊天,而是在赵谷建议下,三人一人拿着一根竹竿,在郡主府的小湖里冬钓。 尽管这一下午三人根本没钓起几条鱼,却都玩的十分开心。 晚间,赵谷回到了自家小楼,二狗子三人早已等在了这里,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镖行明日就将正式开张! 赵谷几人随即商量了一番开张的日程,就都各自回去安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被李淡然取名为兄弟镖行的镖行正式开张,赵谷也出席了仪式。 让赵谷暗中点头的是,李淡然找来的这批镖师看起来都十分孔武有力,而且都是良善人家的汉子,并无作奸犯科的记录,是一帮值得信赖的人。 开张当天,二狗子、郝空白和李淡然的朋友都来了一大帮,光酒席就摆了三十多桌,众人直吃到当天下午才作罢。 这些人里,有街头混混,大户人家的小厮,酒楼的跑堂等,甚至还有两个开封府辖下县衙里的捕快,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酒席散去,李淡然将一干兄弟镖行的镖师聚集到了一起,众人再次摆了一桌酒席。 参加这次酒席的并没有多少人,除去赵谷四人,也就只剩下十个镖师,众人这次没有再喝酒,而是就镖行的发展各抒己见。 席间,众人一致认为,这次即将到来的天灾将会是兄弟镖行的机遇,只要把握好了这次机遇,兄弟镖行绝对会扬名开封城。 至于如何利用这次天灾,众人却一时拿不住注意,唯有李淡然若有所思,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谷笑了笑,说道:“其实咱们不必等到天灾到来,现在照样可以接单。” “赵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吧,不要存心考验我了。”李淡然听到赵谷有办法,苦笑道。 赵谷笑着指了指他:“你啊你,这不是为了培养你嘛。” 李淡然挠头笑了笑,赵谷正色道:“我就长话短说,剩下的你们自己去领会。其实这次天灾将至,不少人都已经意识到了,说不定眼下就有不少流民在朝着开封城涌来,乱民一旦多了,势必会滋生不少土匪强盗,那些有生意在外地的商人们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咱们不妨将目光投向他们。” 李淡然眼睛一亮:“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二狗子和郝空白也听明白了,当下众人立刻就该跟哪些商人联络,进行了磋商。 经过商量,众人达成了一致,本着绝不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原则,众人决定先和那些小商户联络,兄弟镖行对他们的商品实行护送,收取镖银。 至于那些大商户乃至大商行,则必须等到兄弟镖行的名头打出去后,再跟他们合作,不然谁知道自己等人冒然找上他们后,会不会被人无视。 商量完这些,兄弟镖行的未来发展就基本定下了,赵谷便和众人告辞,赶忙到了郡主府。 一进郡主府后院,赵谷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幽怨的味道,等到他进了苏小成的房间,一眼便看到了不断吃着点心的苏小成和柴郡主。 “你们怎么在吃这个?”赵谷苦笑着问道。 苏小成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柴郡主当先瞥了他一眼,幽怨的说道:“还不是因为某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他说了给我们送午饭,却迟迟不来,导致我们现在只能饿着,不吃点心顶顶,还能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 寒冬(2) 面对二女的幽怨,赵谷只得无奈的在郡主府后厨里做了几个菜,这才堵住了二女的嘴。 随后的几天,天气越发变冷,十月的天都快赶上往年的腊月(农历十二月)了。 赵谷依旧每天上午在百味饭馆里收银,下午去跟苏小成和柴郡主闲聊或是游玩,晚上则要么在小楼里看看书,要么和二狗子三人在一起喝喝酒,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但当淳化一年的冬月(农历十一月)到来时,赵谷的日子也不由得过得紧张起来。 其实不止是他,整个开封城都开始变得紧张。 原因无他,只因天气越发寒冷恶劣,开封城外果然出现了一批流民。 这些流民先是三五成群的出现,后来就成了十几人一波,最近几天已是开始数百数百的进入开封城了。 悄然之间,人们脸上的笑脸慢慢变少,各个粮食铺子的粮价却开始不着痕迹的升高。 百姓们也开始慢慢往家里屯粮,进入城里的百姓则发现接济他们的人也慢慢变少。 终于有一天,人们陡然发现,开封府城外竟陡然涌来了数万流民! 收到这个消息,开封府知府李符(开封府府尹、右谏议大夫、宋初著名画家)连忙上报朝廷,请求朝廷派粮安抚流民。 朝廷很快做出指示,自即日起,流民不得进入开封城,以免给开封造成拥挤,同时朝廷会在城外搭建简易帐篷和粥棚,供流民生活所需。 数万流民被分成数波,进入朝廷划定的区域暂住,看似一切都井然有序,但开封府捕快们的脸上却满是愁容。 这才刚进入冬月就已经来了这么多流民,等到了腊月岂不就更多了?那时候朝廷还有余力赈灾吗? 关于这个问题,开封城里到处都是议论,人们一边小声咒骂这该死的天气,一边拿出家中余钱,购买不断涨价的粮食。 普通民众就是这样,一旦造成恐慌,他们总是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全然不知正因为他们的哄买,加速了粮食的涨价,也放大了人们的恐慌。 兄弟镖行的生意却越来越好了,越来越多的商户找他们托镖,希望护送自己的货物。 因为随着流民的增多,商人们的货物往外运送时,总是不可避免的被人浑水摸鱼的或偷或抢,损失不小,自然少不了镖师护送。 并不是说流民就是小偷强盗,而是流民里总有那么些好吃懒做的人,他们没了生计,很容易走上歪路。 相较于数万名流民的数量,出现几十个强盗小偷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也有些殷实的商户,通过关系找上了兄弟镖行,希望可以派出镖师保护他们的产业。 最近这些天里,最开始进入开封的那一批流民不少人已经用光了积蓄,就有那心术不正之人,做那偷偷摸摸的事情,开封府的治安压力空前巨大,这些商户不指望官府能够完全杜绝这种事情,只希望自己的店铺里能够安全一些。 可他们并无钱财豢养打手,就只能将目光投向一些镖行了。 于是乎,专门做小商户托镖生意的兄弟镖行就开始名声大噪了。 这些天里,李淡然经过筛选,再次招聘了二十个镖师,却依旧有些人手不够,实在是托镖的人太多了。 赵谷这些天依旧每天都在饭馆和郡主府来回跑,听着百姓们议论粮荒的事,听着柴郡主对时势的评价,他也时不时发表一下建议,语出惊人。 很快的,冬月过了一半,时间来到了冬月十五。 这天一早,开封城外再次涌来了大批流民,加上这些天零零散散的流民,开封城外已是聚集了七万流民。 如此大数量的流民,每天要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虽然大宋一向富庶,朝廷余粮充足,可也经不起这么消耗啊! 开封府衙无奈,只得下了禁令,禁止百姓屯粮,并限制开封城内大小酒楼饭店的粮食进货,不得囤积粮食。 这消息一出,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纷纷猜测,难道朝廷已经没粮了吗? 相比开封城内百姓的议论,开封城外的流民们那真是炸开了锅。 朝廷一旦限制了粮食购买,岂不是就意味着余粮不多,若真到了余粮耗尽之时,第一个挨饿的就是这些流民。 就有性子软弱的人,听到消息后嚎啕大哭,刺激着所有人的情绪。 更有脾气暴躁者,大声咒骂着该死的老天,任凭周围人如何拦着也不管用。 在这个时代,人们都是十分敬重天地的,因为敬重,所以畏惧,纵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少流民还是不敢对天不敬。 开封城墙之上,朝廷许多官员在此看着一众流民,不少人皆是露出了悲色,更有官员不忍见流民遭难,留下了眼泪。 开封府新任同知木一文叹了口气,神色不安的走到一个中年官员面前,道:“李大人,赵相有请。” 开封府府尹李符一惊,连忙整理着装,下了城楼,径直来到了开封府勋贵一条街最靠近皇城的府邸,敲开了府门。 片刻后,李符神色怪异的出了赵府,站在府门外许久,才迈步回了开封府衙门。 ———————— 赵谷也带着冰糖雪梨出了城,看了看人山人海的六名,叹息一声,赵谷递给了冰糖一百个铜板,让她扔进了募捐箱。 这个募捐箱,听说是城中某位女菩萨摆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捐款,救助这些流民。 募捐后,赵谷带着冰糖雪梨回了饭馆,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就连一向活泼的雪梨也很沉默,都被城外遍地的六名给震住了。 百味饭馆如今也渐渐门可罗雀了,不复前几日的热闹,不仅因为朝廷限制了它的原料采购,也因为大家人心惶惶,没有心思花钱吃饭。 赵谷索性关了店门,带着冰糖雪梨进了后院,随便拿了一本书出来,教导二女读书写字。 约莫黄昏时分,三人正在屋中用功,不想店门被人敲响,赵谷打开门一看,敲门的却是兄弟镖行的一个镖师。 “不好了大镖头,二镖头他们被官府的人抓走了。”来人说道。 镖头是镖师们对镖行领导者的称呼,赵谷被称作大镖头是因为所有人都拿他当老大,二镖头则是指的二狗子,至于郝空白和李淡然则分别被称作三镖头和四镖头。 一听二狗子三人被抓走,赵谷悚然一惊,连忙问道:“官府为什么抓他们?” 镖师答道:“好像是因为他们之前宣传抹黑官府,如今被官府查出来了。” 第二十五章 寒冬(3) 赵谷心里‘咯噔’一下,二话不说,直接带着镖师回了兄弟镖行。 到了镖行一看,镖行里一片惨淡,想来大家都知道二狗子三人被抓的消息。 这些镖师都是良善子弟,最畏惧的就是官府,眼下镖局里四大镖头被抓走了三个,他们自然人形惶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赵谷只得先安慰这些镖师,等到镖师们心情好转,这才开始询问捕快抓走二狗子三人的经过。 经过询问得知,这段时间里二狗子三人一直忙着四处接单赚钱,在开封城里名气不小,却不知怎么就被开封府衙门注意上了。 衙门的捕快不知受了谁的命令,竟依旧在查前些时候的流言源头,通过百般排查,他们慢慢掌握了最开始传播流言的二狗子三人的体貌特征,恰好这时二狗子三人落入官府眼中,两相一对照,捕快们就将二狗子三人抓了起来。 听完这些,赵谷悚然一惊,传播流言这项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官府不想深究那自然没事,可若是官府要下死手,二狗子三人怕是人头不保。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弄清到底是谁在勘察流言事件,以及官府的态度是怎么样的,这两点才是决定二狗子三人未来的重要因素。 赵谷正准备派人去开封府衙门探探口风,不料兄弟镖行看门的老大爷疾步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道:“官府的人又来了。” 赵谷眉头一皱,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不想迎面就撞上了两个熟人,正是之前被他打伤的牢房牢头和当初被他抢走灯笼的衙役。 “赵谷,果然是你。”牢头一见赵谷,指着他冷笑道。 随即,牢头一脸谄媚的对他身后一名威武的捕快道:“胡捕头,这人就是赵谷,二狗子他们几个四处散播谣言,抹黑官府,怕是后头就是他的蛊惑。” 胡捕头‘嗯’了一声,对着赵谷抱了抱拳:“先生请跟我走一趟吧,李大人有请。” 这个李大人自然不是李浩,他早已被二狗子埋在了某个深山老林,赵谷微微琢磨就明白了,胡捕头口中的李大人应该是开封府府尹李符。 听到胡捕头称呼自己为先生,赵谷心里略微放心,由此看来,李符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友善,这就证明二狗子三人暂时还没有危险。 “好,有劳胡捕头了。”赵谷笑道。 当下,赵谷和一干镖师交代了几句后,就随着胡捕头出了镖行,径直来到了开封府二堂,见到了大宋第一地方长官李符。 李符约莫四五十岁,面相亲和,看起来温文尔雅,留着一缕长须,很容易产生好印象。 但赵谷仔细一看,却发现他的双眼十分明亮,夺人心神,可见这是一个外表温和,实则嫉恶如仇的人。 “见过李大人。”赵谷抱拳道。 李符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让他坐下,而是问道:“之前满大街散播李浩谣言的人是你吧?” 赵谷心里苦涩,你都已经把二狗子三人抓住了,再来问是不是我,还有意义吗? 想了想,赵谷决定实话实说,于是十分干脆的点了点头。 李符冷冽一笑:“那押送李浩服役的衙役也是你打晕的喽?李浩人呢?” 赵谷一听,心里立刻起了否认的心思。 开玩笑,李浩虽然已经被罢官,可依旧曾是朝廷从三品官员,暗杀他的罪名可大了去了,他可不会傻傻的承认。 见到赵谷否认,李符微不可查的翻了个白眼:“看来老人果然没说错,你不仅智计超群,而且也足够无耻,不错不错。” 老人?又是老人? 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盯着我不放? 并不是赵谷太过敏感,而是赵谷这段时间里,几乎总能听到别人提起他,柴郡主也好,曹玮也好,李符也好,赵谷接触过的大宋权贵仿佛都在为老人服务,而这些人又总是若有若无的改变着赵谷的生活。 不出意外的,李符接下来将会给赵谷布置任务,正如柴郡主要他想法子收服燕云十六州,曹玮要他做参军一样。 果然,李符接下来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李浩失踪跟你脱不了干系,二狗子这三人便是你的帮凶,本官决定择日升堂,将他们严判,以儆效尤。” “当然了,他们的过错可大可小,若是有人能帮本官一个忙,本官就对他们法外开恩。” 赵谷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又是老一套,用他曾经犯过的事或者在乎的人相威胁,逼他去解决难题。 “那李大人你就说说看吧,你想要我帮什么忙?”赵谷无奈道。 李符听到他愿意帮忙,露出了一个笑脸,道:“眼下你也看见了,城外流民众多,治安混乱,朝廷虽然有力赈灾,但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还有就是,开封城里百姓哄抢粮食,致使奸商涨价,造成莫大恐慌,本官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恐生民变。” 赵谷想了想,这才问道:“也就是说,朝廷有两个难题。第一,不愿意拿出太多粮食赈灾。第二,粮食涨价造成百姓恐慌。” “嗯,是这样。”李符点头道。 “那我请问,朝廷的库存粮食真的够这么多百姓吃一个冬天吗?”赵谷又问道。 李符自傲一笑:“那是自然,我们大宋这些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粮食储量惊人,完全负担的起这些流民。” “那还不容易吗?”赵谷心里暗自鄙视了一下朝廷的官员,随后说道。 “怎么个容易法?”李符问道。 “朝廷可以张贴一个告示,广招流民进行开辟荒地、城市建设等,这些流民干活就有饭吃,而且还管饱,这样他们就不会闲着干吃饭,朝廷相当于用粮食雇佣他们做工。至于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幼妇孺,则依旧由朝廷在城外进行赈灾。一旦这个消息放出,流民们就会知道朝廷并不缺粮,他们还会那么恐慌吗?城里的百姓还会争先抢后的屯粮吗?”赵谷道。 “这样倒是两全其美。那这些开辟出的田地呢?朝廷又该怎么分配?流民们开春就会返回故乡,这些田地是该给他们,还是划归公有?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也会让流民们怨恨朝廷吧?”李符再次问道。 “这就更好办了,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流民回归故乡时,开封府可以将他们开辟出的田地卖给开封府百姓,再将这些卖田卖地的钱分发给流民们做路费,这样对于两边的百姓而言就都是好事了。”赵谷答道。 李符听了连连点头,眼中精光闪闪,满是赞赏之意。 可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先生,实话跟你说吧,你的这个建议确实很好,可这是建立在朝廷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可那位老人不是有心实施你交给他的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了吗?到时大军远征,势必消耗大量粮草,如此一来,朝廷赈灾这块势必会粮草短缺,老人即想省下这批粮草,却又不愿意耽误赈灾。” “不知对于此事,先生你又有何高见?” 第二十六章 大棚(1) 对于李符尊称自己为先生,赵谷并未觉得有多庆幸,反而皱起了眉头。 关于李符的问题,说句实话,饶是赵谷比他多了一千多年积累的知识,也实在是拿不出好的办法。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了。 朝廷又想好好赈灾,又想省出粮食出征,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见到赵谷皱眉,李符也知道自己太难为他了,有心再用二狗子三人**他,可李符终究是个心存正义的官员,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嘴巴张了张也没有说出那句话。 赵谷其实也在暗自观察李符,见状心里笑了笑,这个时代的官员貌似也有可爱的呀! 可是这个问题真不是靠好心就能解决的,难不成赵谷还能无中生有,变出粮食来? 等等,无中生有? 赵谷脑中陡然一个激灵,想到了后世应用非常广泛的一种技术——大棚技术。 说起来,大宋现在被粮食困扰的主要原因,一是即将动兵,二是流民过多,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冬天不能产粮。 可若是大宋能够在冬天收获粮食,岂不是就彻底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不然的话,谁也不能预料到今年的天气恶劣成什么样,也不能预料到跟辽国动兵后,双方会胶着多久,万一这两项有一项出了问题,致使粮食急速消耗,那大宋岂不就会内外交困?甚至于亡国灭种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赵谷当即决定好好研究下大棚技术,不管是为了帮助大宋度过难关,还是为了保住自己以及二狗子三人的性命,他觉得此事都势在必行。 但做成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好在眼下才冬月,还没有下雪,一旦他试验成功,还来得及在大宋推广。 唯一让他为难的是,该用什么材料来代替大棚膜? 根据他的记忆,后世所用的大棚膜都是化学材料,比如聚氯乙烯等,以大宋目前的科技,很明显并不具备生产这种东西的能力。 赵谷自己想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了李符,问道:“李大人,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材料,它非常的薄和透光,但是不透风,不进水,并且不易损坏。” 李符想不通赵谷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有吧,我们大宋的纺织技术比唐朝时强多了,纺织品要多薄都可以做出来,想要透光的用白色就可以了,至于不透风不进水,貌似也不是很难,很多绸缎都有这种效果。” “真的?”赵谷哈哈一笑:“那李大人你还不赶紧去找这种材料,你的问题可就着落在它身上了。” 李符陡然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先生你说真的?你真的有办法解决大宋目前的困境?” “试过就知道了,最起码我有五成把握。当然,如果你能够找来这种材料,我的把握将会提高三成。”赵谷笑道。 李符一听,高兴的双手一拍,也不跟赵谷说话了,直接小跑着出了门,去吩咐人找材料去了。 赵谷苦笑,只得在二堂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静等着李符带着材料找他。 让赵谷没想到的是,李符此人还挺上道的,没一会儿就将二狗子三人放了出来,一起等在了二堂。 约莫半个小时后,李符兴冲冲的拿着一卷绸缎进了二堂,快速递给了赵谷,道:“你看这个成吗?” 赵谷接过绸缎,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看了看,透光性确实可以,而且也足够的薄,他又用手用力拉了拉,绸缎竟一点变形的迹象都没有。 暗中给大宋的工匠们点了个赞,赵谷又往绸缎上倒了杯茶水,发现茶水顺着绸缎就流到了地上,却一滴也没有透过绸缎。 太好了!这简直就是为大棚膜贴身设计的材料啊!赵谷心中激动的想到。 “这种绸缎容易生产吗?”赵谷安耐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李符也很高兴,道:“这是一家名叫柳记布仿的布仿生产的,据他们所说,这种绸缎造价并不高,生产也不算太难,只不过工艺要求十分严格,原料搭配也很复杂,一般布仿很难仿造。” 赵谷点了点头:“那李大人你就赶快去下单子吧,让柳记布仿火力全开,日夜不停的制造这种绸缎,咱们大宋能否渡过这次难关,就全看他了。” 李符有心问问赵谷到底要做什么,但考虑到那位老人对赵谷的信任,他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后写了公文,要求三司使拨钱买绸缎。 赵谷则随后就告辞离开,带着二狗子三人回到了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 这个小院虽然废弃已久,但以前的主人是个懂生活的人,在小院中造了几块小菜园,正好给赵谷提供了试验场地。 赵谷前世是个搞装修的,虽然他性格懒散,组了工程队后不太爱干活,但动手能力却十分强,到了小院后只半天功夫,就按照前世的记忆扎好了大棚的架子。 只要他再将柳记布仿的绸缎扑上去,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大棚就将应运而生。 说起柳记布仿,赵谷总感觉这个名字十分眼熟,似乎百味饭馆隔壁的成衣店就叫柳记成衣店。 按捺住纷杂的思绪,赵谷亲自动手,和李淡然一起将绸缎铺满了大鹏架子,又用土和石头将它压好,只留下两个进出口。 想了想,赵谷对二狗子三人道:“你们谁最怕冷?” 李淡然不好意思的往前走了一步:“我最怕了,大晚上的被窝里都谁不热乎。” “你这是没媳妇儿的缘故。”郝空白调笑道。 “说的跟你有媳妇儿似乎的。”李淡然回了一句。 郝空白傲娇一笑:“那当然,我可是有媳妇儿的人。” “哟,你瞅这家伙得瑟的,鼻孔都快翘上天了。”二狗子打趣道。 四人笑作一团,郝空白的媳妇儿便是那日东城春满楼的小桃红,自从兄弟镖行开始盈利,郝空白就下了狠劲,攒钱将小桃红娶了回来。 第二十七章 大棚(2) 四人笑闹了一阵,赵谷便让李淡然钻进了大棚里,随后棚外的三人便等在那里守着。 此时的天气十分晴朗,但饶是太阳挂的老高,人的身上依旧觉得寒冷,如坠冰窖。 等了片刻,就连身体最强壮的二狗子都有些受不了,准备进屋躲躲。 而此时,大棚里的情况却和外面完全相反。 当太阳光照进大棚内,大棚内的温度开始慢慢升高,白色绸缎不透风也不透水,自然捂住了温度,于是慢慢的,大棚内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 棚里的李淡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的叫道:“怎么这么热?” 二狗子和郝空白挠了挠头,李淡然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啊?他怎么会这么调侃我们? 而且李淡然一直都十分淡然,很少会如此喜形于色,这一点也十分奇怪。 二狗子和郝空白便跟着钻进了大棚内,却陡然觉得温度升高了许多,待了片刻后更是恨不得将棉袄给脱了才好。 我的天啦! 二人齐齐发出惊叹,哪里还想不到,这根本就是赵谷造出的大棚的功效啊! 三人随后一起出了大棚,被狂风一吹齐齐打了个冷颤,当即就有些怀念大棚里的温暖了。 “赵大哥,你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难道这是辽国的新玩意吗?”李淡然见赵谷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不由问道。 赵谷嗤笑道:“辽国?借他们一千年时间也研究不出这种东西。” “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怎么这么神奇?””二狗子问道。 “灵机一动就想出来了。”赵谷高深莫测的笑道。 二狗子三人拜服,赵谷又道:“去将李大人请来看看吧,如果他觉得没问题的话,就趁早在大宋境内推广吧。” 很快的,得知消息的李符来到了小院,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看大棚,接着在赵谷的提示下,钻进了大棚中感受了一下。 不出意料的,李符刚一进去也是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呼,当他出来之后,表情和二狗子三人刚出来时也是如出一撤,毫不掩饰对赵谷的佩服。 李符倒真不愧是宋史留名的官员,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试探着问道:“先生,这里面温度颇高,如果在里面种植作物的话,是否?” 赵谷点了点头:“李大人果然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它的用处。” 李符羞愧的笑了笑:“我也只是想到了它的用处,比不上先生,竟破天荒的设计出了这种东西,真是让人佩服至极。” 赵谷摆了摆手,却听李符又问道:“若本官没猜错的话,这个大棚是靠聚集太阳光产生暖意的对吧,那若是遇上刮风下雨天怎么办?又该怎么产暖?” 赵谷笑了笑:“配置若干个炉子即可,但人不可在里面久待,以防中毒。” 李符恍然大悟,对着赵谷一躬到地,笑道:“先生大才,本官佩服,本官这就将这个小院列为官府禁地,然后排出娴熟工匠进来学习,争取早日将大棚传遍大宋。” 赵谷扶起李符:“大人为国为民,在下佩服,以后不可如此多礼。在下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眼下早一分推广大棚,大宋就能多一份粮食。” 李符起身点头,随后就急匆匆的离去了,赵谷则带着二狗子三人回了兄弟镖行。 一众镖师见四大镖头一起回来了,皆是露出喜色,围着四人问个不停。 当他们听说赵谷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将二狗子三人救出,皆是对赵谷佩服不已,同时也对兄弟镖行未来的发展越发有信心了。 有精明能干的大镖头在这儿,兄弟镖行岂能不笑傲开封镖行。 和一干镖师聊了一会儿,赵谷就离开了兄弟镖行,眼下又到了去给苏小成和柴郡主做饭的时间了。 ———————— 时间再次一天天过去,开封城内外在这些天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官府撤去了限制酒楼饭馆采购粮食的禁令,不少已经关门的酒楼饭馆再次开张。 同时官府更是加大了赈灾的力度,将流民们一日两餐的稀粥改为了米饭,时不时还会提供足量的素菜。 之后,官府更是在城里各个地方设立了免费领取粮食的摊位,让那批进入开封城的流民们都领到了白花花的大米。 紧跟着,开封府再次挥出重拳,下了一道公文。 公文内容大致如下。 因天降大灾,流民四起,朝廷不忍见流民衣食无着,故赈灾济民。 但数万流民聚集城外途耗时间,甚为不智,故由官府牵头,组织精壮流民于开封城外开辟荒地,届时官府将提供食宿,并承诺开春之后,流民返乡之时,朝廷将会核算流民们所开荒地之价值,卖于开封城原住百姓,并拿出一半铜钱赠予开荒流民,充作路费盘缠。 这些消息一出,百姓们争相庆贺,看官府这架势,哪里是没粮,分明就是粮食充足,不怕损耗啊! 于是乎,百姓们再也不争相买粮了,开封府的粮食价格很快就回归了正常价位。 原先在城里偷偷摸摸的流民们也不再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了,朝廷都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粮食,谁还会去做那犯法之事。 最高兴的莫过于城里的酒楼饭馆老板了,朝廷解除了禁令,他们就又可以挣钱了。 至于城外的流民,则一个个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原来朝廷不会不管他们,相反的还会给予他们更多的保障。 一旦自己等人卖力开荒,不仅有吃有住,开春之后还会分到一笔路费,若有剩余的铜钱,还可以留作明年的种子钱。 一时之间,开封府的氛围空前热烈,所有百姓都对官府歌功颂德,尤其是当朝陛下和开封府府尹李符,更是被人们反复颂歌。 所有百姓都以为这是官府粮食充足的缘故,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切的变化只因为一个人,一个大棚。 这段时间,李符四处张罗工人学习大棚技术,钻研适合在大棚内栽种的农作物,也有越来越多的官员闻讯赶来,一观改变大宋命运的神奇技术。 但知道大棚是赵谷发明的只有少数人,甚至就连大棚这一技术也只有一部分官员知道。 根据朝廷的指示,大棚技术将会作为一张底牌,只在最合适的时机打出,决不能提前泄露。 至于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当然是等到工部和秘密请来的老农们研究好适合栽种在大棚的农作物之后。 到了那时,朝廷将会派出完全掌握了这一技术的专人,快马赶往大宋各个府县,推广这一技术,争取一击即中,快速用它生产出粮食作物。 第二十八章 离别(1) 虽然朝廷严禁了大棚的消息,但关于大棚是赵谷造出的事情,苏小成和柴郡主依旧第一时间知道了。 郡主府内,二女歪着头,一脸感兴趣的盯着赵谷,仿佛要将他解剖了研究一般。 被二女盯得有些发毛,赵谷苦笑道:“两位大美女这是做什么?虽然我长得一表人才,可咱们几乎天天见面,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 “自恋。”二女齐声说道。 赵谷笑了笑,二女随后也收回了目光,这些天里,三人依旧每天见面聊天游玩,感情自然已是十分深了,互相开开玩笑也是正常。 柴郡主递给赵谷一杯茶,道:“说真的,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那个大棚技术真是及时雨啊,本来大宋经历这次天灾不知要死多少人,可有了大棚后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可以做到不死一人呢。” 赵谷谦虚的笑了笑:“郡主你太抬举我了,不过以后咱们大冬天也能吃到青菜这倒是真的,这些天里给你们做饭可愁死我了,冬天里食材不多,你们又不吃重样的,我压力山大啊。” “哼,让你给两位大美女做饭还委屈你了,多少男人想这样还没有机会呢。”苏小成秀气的手捏成了拳头,作势要打。 赵谷连忙闪躲:“我知道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抱怨了,一定好好为两位美女服务。” “知道就好。”苏小成开心的说道。 二女笑作一团,赵谷也跟着笑了起来,柴郡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只怕过几天你想给我们做饭也没机会了。” “怎么了”赵谷不解的问道。 柴郡主道:“我听说开封城外数百里的山上,正在闹土匪,朝廷有心让新建成的军队去剿匪,让士兵们见见血,免得到时候上了战场两眼一抹黑。” 赵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帮剿匪的士兵是曹玮的手下?” “嗯。” 赵谷了然,既然朝廷为那个计划在做准备,组织新军也是题中之意,只不过没想到曹玮年纪轻轻竟能督率新军,看来他的本事绝不是赵谷看到的那样。 自己作为他的参军,这次剿匪怕是也得去了,到时三人之间山高水长,不知何日能够再见,难怪柴郡主说过几天吃不到自己做的饭了。 三人一时有些沉默,很快天就快黑了,赵谷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苏小成在后面追上了他。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有些沉默。这个时代的伤亡很高,尤其是军队里头,不然也不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说法,赵谷知道,苏小成是在担心自己。 为了打消她的担忧,赵谷很快打破了沉默,笑道:“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只是曹玮的参军,又不用上阵打仗,应该不会和土匪照面,安全上应该不成问题。” 苏小成恬静一笑,像是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道:“以前父亲每次出征,娘都是这么送他的,每次父亲也都会说他回来,可那一次他却……” 苏小成说着,已是泪流满面,赵谷心里一痛,忍不住将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赵谷安慰道:“没事的,那帮土匪只是群乌合之众,我赵谷是什么人,防卫森严的开封府大牢里都能把你劫走,他们又怎能伤我分毫。” 她却依旧不肯止住眼泪,继续哭泣道:“可是剿匪之后呢?曹玮他还要请命出征辽国,难道你也跟他一起去?” 赵谷愣住,没想到苏小成竟然知道这件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苏小成一见他的样子,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继续哭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虽然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这些事,但郡主她什么事都不会瞒我的。那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是你想出来的对吗?曹玮曾以我为威胁,要你建功立业?李符他关押了二狗子他们,这才逼你想出了大棚技术,而并不是你灵机一动才想出来的对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将赵谷问住了,这些事情他一直刻意没有和苏小成提起,平时三人聊天时赵谷总是讲些开心的事,不想她竟早就知道了。 “你表面上和我们笑成一团,实际上连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些天里你总是有些心不在焉,你是在担心出征辽国回不来?”苏小成越说越伤心,眼泪也越流越多,到了最后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赵谷苦笑,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这些天里他确实有些恍惚,因为距离他计划的反攻燕云十六州的计划越来越近了。 换句话说,他即将上战场了! 并非是他怕死,而是随着和苏小成的不断接触,他发现自己渐渐有些舍不得这个女子了。 大家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天,她又是如此恬静可人的女子,赵谷纵然是块木头也早已喜欢上她,可越是喜欢,他就越是纠结。 自己只是一个辽地汉民,在大宋连个户籍都没有,虽然眼下看似安全,可谁知道哪天就会人头落地,若不能有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自己有资格喜欢她吗? 虽说赵谷心里并不认同以身份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可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就是如此,他也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 如果说当初答应曹玮参军只是权宜之计,那么经过这么多天和苏小成的相处,赵谷早已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份,他想要去打仗,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想要建功立业,为自己赢得配得上她的身份。 可打仗就会有伤亡,赵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真叫他永远离开苏小成,他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正如苏小成所说,赵谷这些天里真的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既想去打仗建功,又害怕丢了性命,永远见不到苏小成。 这也是他如此急切的发明大棚技术的原因之一,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想要强大大宋,为自己的那个计划增加一丝胜算。 但在这一刻,搂着哭泣的苏小成,赵谷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女人是爱着自己的,为了她上沙场又如何? 赵谷将苏小成搂的越发紧了,似乎生怕失去她一般,在她耳边道:“小成,你可以静静的等我回来,正如你娘等着你爹一般,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 谁知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苏小成,头一次拒绝了他。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你高官厚禄,不要你封侯封王,咱们现在就走好吗?逃离这复杂的开封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这样咱们就没有身份上的差距了,可以安安心心的在一起。” 赵谷哈哈一笑,越笑越大声,将苏小CD给惊住了。 “小成,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不止是为你一人而活,你该知道的,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若没有这些事情,哪怕是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可以陪着你,但是现在不行。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对吗?你并不喜欢不负责任的我吧?”赵谷深情的注视着她道。 “我都知道。”苏小成整个身子都放空了,压在了他的身上。 良久,苏小成停住哭声,用力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了他,离开了他的怀抱。 “我知道,你还要找你父亲对吧?虽然你从未跟我们提起,但我和郡主早就猜到了,我们也有在暗中找他哦。”临进门时,苏小成回头温和的笑道。 第二十九章 离别(2) 一个男人得到拥有一个爱自己的女人是幸福的,若是这个女人还十分懂自己,那则是十分幸运的。 赵谷很庆幸苏小成爱着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幸福且幸运的。 纵然现在身处险境又如何?纵然自己上了沙场可能再也回不来又如何? 大男人得心上人如此,死有何惧! 此时的他,一如在芦苇荡那个山洞里一样,对未来的日子有了更大的期待。 参军他是一定要去的,而且还要建功立业,不管是为了苏小成也好,还是像她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寻找自己的父亲也好,他都必须出人头地。 畅快一笑,赵谷觉得一身轻松,回了百味饭馆吃了晚饭,头一次早早睡去。 一觉醒来,正如柴郡主所料,曹玮派人将他找到了军营。 果然是要剿匪了,赵谷一路走来,发现士兵们都十分兴奋,对于剿匪的日子充满了兴趣。 只是不知这一批人出去,回来的又有几人。 进了军营,赵谷看见曹玮高坐帅帐,在他座下是四个年轻将军,个个眼露精光,看起来十分英武。 曹玮让赵谷坐在他的左手边第一位,其他四位将军一愣,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他。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本将所说的参军赵谷,日后将与诸位共商军事,若什么时候本将不在军中,他说的话就相当于本将的军令,听清楚了吗?”曹玮介绍道。 四位将军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朝赵谷抱了抱拳:“见过赵参军。” 赵谷回了一礼,众人便一起坐下,听候曹玮的命令。 曹玮点了点头:“想必诸位都知道此次我们的任务了,开封府外五百里有一无名大山,本将姑且将他叫做磨剑山。这磨剑山内本就聚集了不少土匪,加上这次流民都涌来了开封城,不少流民中的混混也加入了他们,使得磨剑山的土匪成了气候,竟拉起了大旗,堂而皇之的进行抢劫,我们的任务就是进山剿匪。” 赵谷和四名将领面面相觑,别人占山为王,怎么可能不给山取名字,偏偏这曹玮霸道无比,竟直接取了新名字,而且还叫做磨剑山,怕是傻子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但赵谷和四名将领自不会去戳穿他,便听其中一名将领问道:“将军,不知土匪那边具体情况如何?” 曹玮指着一处简易地图道:“这里就是土匪的老巢,这帮土匪共有两千余人,除去原本的几百个老土匪,其他的都是新加入的流民,战斗力不值一提。但他们占山为王,熟悉地利,所以咱们万万不可小觑他们。” 四名将军点了点头,赵谷想了想,也问道:“这帮土匪真的只是抢劫吗?” 曹玮惊讶的看了赵谷一眼,这才答道:“他们并不是光抢劫,杀人放火也是做得,只要被抢的人不配合,他们动辄就会杀人枭首,残忍至极。” “也就是说,这是一帮见过血的土匪?”赵谷又问道。 “是。” 赵谷不说话了,但任谁都听出了他的意思,土匪并不可怕,可见过血的土匪就可怕了。 因为他们杀过人,就算官府来打,他们也誓死不会投降,毕竟谁都知道投降也是一死,所以他们不仅会抗争、会拼命,临死之时说不定还会拼尽全力的反扑。 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更何况他们不是兔子,而是一帮拿着刀的土匪。 帅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那四名将军更是微微白了脸。 赵谷猜测,这四名将领定然也没有上过战场,实战经验完全没有。 曹玮也看出了问题,皱了皱眉:“大家不必害怕,本将和你们一样,也是头一次上战场,更是从未见过杀人,但朝廷这次派我们剿匪,就是为了让我们杀杀人,见见血,大老爷们岂可畏惧。” 那四名将军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曹玮又宽慰了他们几句,就挥退了他们。 帅帐中便只剩下赵谷和曹玮了,曹玮递给了赵谷一套盔甲,道:“穿上吧,你应该不怕看到杀人吧?” “或许吧。”赵谷接过盔甲,不置可否的答道。 曹玮也不介意,道:“本将希望你知道,不管你从军是为了什么,也不管那个老人为何非要你从军,但咱们做的事是为国为民,希望你全力以赴。” 赵谷再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曹玮又道:“说真的,朝廷虽然派我带着这五千新兵去剿匪,但我依旧有些担心,怕带不好他们,到时候你可要在旁边好好帮我。” 赵谷有些惊异的看了曹玮一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威猛不凡的将军,竟然也会怕出现伤亡。 但随即他就露出了笑容,一个爱惜将士性命的将军才是好将军,看来这位小曹将军有成为大将的潜质。 “我到时自会尽力,咱们什么时候开拔?”赵谷问道。 “后日。” 赵谷点了点头,拿着盔甲出了帅帐,径直回到了百味饭馆。 他先是找来了二狗子三人,嘱咐他们照顾一下独自住在这里的冰糖雪梨,随后又将李师傅等人聚在一起,说自己要出远门,让大家各司其职,勿要懈怠。 众人皆表示会听从安排,赵谷这才放心。 他有心去跟苏小成和柴郡主告个别,但想到苏小成那哭红的双眼,他还是忍住了。 就不去再惹她伤心了,后日凌晨我就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吧! 之后,赵谷上街准备了一些行军用的东西,水囊伤药等,回到百味饭馆已是中午。 习惯性的进了后厨,准备给苏小成和柴郡主做午饭,又生生忍住了,在心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赵谷准备去找二狗子三人喝喝酒。 不想刚一出门,就看到苏小成和柴郡主站在门外,眼睛微红的注视着自己。 “你们怎么来了?”赵谷露出笑脸,问道。 柴郡主翻了个白眼:“行了吧,收起你的假笑,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有必要这么装吗?” 说着,柴郡主就径直离开了,将房间留给了赵谷和苏小成。 第三十章 离别(3) 柴郡主走后,房间中就只剩赵谷和苏小成两人,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还是赵谷先找起了话头。 “小成,我后日凌晨就要随军剿匪,到时就不跟你道别了,虽然明天还有一天空闲,但我想先去军营适应一下,所以明日一早就要走了。” “你在躲我?”苏小成眼中含着泪花,语气中满是委屈的问道。 赵谷嘴角一咧,露出个笑容,道:“怎么会,我正准备去跟你们道别,不想你们已经过来了。” 苏小成轻哼了一声:“信你才怪,若是我们不找上来,怕是你现在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 赵谷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我在开封城里熟人不多,又能去哪里呢。” 苏小成微微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行军打仗的东西都准备全了吗?” 赵谷指了指自己准备好的包裹,道:“都在这里,应该不差什么了。” 苏小成还是不放心,上前一一检查过了,这才小心的将包裹放在床头,叮嘱道:“这些东西可别弄丢了,到了战场上就都是救命的东西。” “是,夫人。”赵谷嬉皮笑脸道。 “呸,谁是你的夫人。”苏小成瞬间红了脸,娇嗔道。 “你不是吗?我怎么感觉你说话的口气就是我的夫人呢?” “你这是嫌弃我?” “没有,绝对没有。” “谅你也不敢,那个……等你打完仗回来,就来郡主府……提亲吧。” 啊? 赵谷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却见苏小成已经羞得跑开了。 赵谷连忙追上,不想苏小成有意躲着他,迅速拉着柴郡主离开了,他也只得原路返回。 虽然没有追上苏小成,但他这不是已经追上了吗? ——--—— 第二日,赵谷很早就起床了,没有惊动冰糖雪梨两个小家伙,独自一人出了城,来到了城外军营。 曹玮对于赵谷主动来到军营十分诧异,但听了赵谷的解释后也释然了。 赵谷这么早来到军营自然有他的目的,他要提前适应军队里的生活和士兵,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剿匪中,更好的活下去。 不要以为他在杞人忧天,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打仗完全靠的就是肉搏,若他不能彻底熟悉新军的武器配置和兵员情况,到了磨剑山后曹玮一旦和他交流意见,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让许多士兵送命,甚至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这个时代的打仗,就是以命换命,别无途径可走,所以士兵的优劣和武器配置就显得十分重要。 赵谷是个懒散的人,不喜欢麻烦,他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就只能比别人多努力,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到了军营后,从曹玮那里拿了军令,赵谷先是取来新军所有人员的名册,细细看了,又进了军需仓库认真核查兵器配置,这一忙就就到了晚上。 当夜赵谷留在了军营,让他欣慰的是,他这个参军在新军中除了曹玮外,就是最大的,所以有自己独有的帐篷,不至于和别人挤在一起。 五千新军自然不可能全住在一起,实际上为了掩人耳目,朝廷招募的这五千新军都是挂名在城防军,所以五千士兵都被曹玮分散了出去,隐隐围绕着开封城。 赵谷和曹玮所在的这个军营共有一千士兵,吃过晚饭,众士兵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围绕话题大多都是即将围剿的那帮土匪。 让赵谷没想到的是,曹玮这个看起来不通人情的家伙,竟然也坐在士兵之中,唾沫横飞的讲着杀敌的技巧。 听得出来,他所讲的大多是道听途说,但比起什么都不懂的大头兵来,还是强了很多。 赵谷并没有上前参与讨论,这个时候应该是曹玮这个主将的专场,他这个参军就不去凑热闹了。 月升月落,第二天转眼即到。 大概后世五点钟左右,新军就穿好甲胄,吃完早饭,悄无声息的准备离开开封府。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开封,在后方压阵的赵谷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走远了。 远离开封城十里远后,曹玮下令新军急速赶路,等到吃中午饭时,新军已经赶了八十里路。 赵谷在后面看的连连点头,这帮新军的素质都十分不错,真不知道大宋往年和辽国大战时,为什么总是输多赢少。 五千新军以步兵为主,共有四千,剩余一千则是骑兵,因为是在境内作战,所以没有带辅助部队,一应粮草都由地方上提供,所以赶起路来才会这么迅速。 又是两日的急行军,新军到达了磨剑山。 通过地图得知,磨剑山地处曹州地界,隶属京东西路(山东省),据曹玮的分析,它应该是太行山的余脉分支。 说起曹州,就不得不说它这里举世闻名的历史人物了。 曹州自古尚武,素有武术之乡的称呼,历史上曾出过许多武术大家,有的人开宗立派,更有的人高立朝堂,封公封侯。 其中最出名的,当数汉初三大猛将之一的梁王彭越,以及唐初著名的将领单雄信和李勣(徐茂公),这三人堪称是曹州的代表。 还有一人也很有代表性,但却不为人们所熟知,那就是唐末著名起义领袖黄巢。 只不过他是搞造反的,不为朝廷所喜,所以没有成为代表的资格。 但实际上,彭越、单雄信以及李勣都是造反出身,与黄巢并无区别,只不过谁叫他起义失败了,比不上另外三人辅佐明主,建国立业。 看过天色后,曹玮下令新军就地扎营,随后他带着一小队士兵进了山,想要去探一探路。 傍晚时分,曹玮带着人马回来了,将赵谷和十多名将军叫进了帅帐。 等人来齐,曹玮一脸郑重的说道:“各位,本将已经初步侦察了一下,发现这磨剑山十分宽阔,山峰极多,地势时高时低,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迷路甚至掉下山崖。咱们想要攻下这里,只怕伤亡不小。” 听到一向自信的曹玮都这么说,众将领一时有些沉默,他们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纵然兵书读的再多,到了这时也有些发怵。 “曹将军,不管怎么说,咱们总得打一下试试,末将请命明日率军攻山。”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青年抱拳道。 第三十一章 剿匪(1) 对于刘姓将领的建议,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土匪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厉害,总得试试才知道。 第二天,刘将军就带着一千新军,对磨剑山发起了进攻。 似乎是知道新军要来剿匪,磨剑山的土匪们都跑的不见踪迹,刘将军带着新军入山后,一连推进了三四里路,并没有遭到一丝抵抗。 赵谷和曹玮带着剩余四千兵马驻扎在山外,随时准备策应,交代好一切后就爬上了一座高山,远远看着刘将军和他的部队,见状都不由皱起了眉。 “难道土匪们都逃跑了?”曹玮道。 赵谷摇了摇头:“这磨剑山易守难攻,土匪们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放弃这里。” “那他们为何放任新军入山?”曹玮闻言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没过多久,沉思中的曹玮猛然一惊,道:“不好,他们定然在山中设了埋伏,快传令让刘将军收兵。” “慢。”赵谷适时拦住了他,道:“不可,这帮土匪只有一两千人,纵然设了埋伏也不可能把这一千新军全吃了,现在下令后撤只会自乱阵脚,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曹玮悚然一惊,立刻明白了自己命令中的不足,问道:“那怎么办?难道放着他们不管?” 二人话音一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 却是孤军深入的一千新兵的四周,陡然出现了一队队土匪,他们高举着五颜六色的棋子,隐隐将一千新兵围了起来。 看这架势,怕是两千土匪已经全军出动,要将这一千新兵一口吞下。 虽然赵谷等人隔着远,看不清新兵的具体情况,但可以想象,被这么多土匪包围住了,新兵们定然十分害怕。 这时,另一位姓王的将军想了想道:“我就不信区区一两千土匪能翻了天,不如咱们直接领着所有新军全部进山,和他们来次大决战。” 另外几名将领也有些意动,赵谷却在这时泼冷水道:“你们想和土匪大决战,土匪就会和你大决战?咱们这五千人看似很多,可若是撒进这磨剑山中,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到时土匪凭借地利,集中大部队一冲,新军就会四分五裂,被土匪蚕食干净。” 王将军急的抓耳挠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放着刘将军他们不管?” 赵谷和几名将领说话时,曹玮一直在低头沉思。突然,他猛地抬起了头:“本将有办法了,土匪们不是想吃掉这一千新兵吗?咱们就让他们吃。” “啊?”几名将领大为不解,目瞪口呆。 曹玮看向了赵谷,赵谷却仿佛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现在咱们马上下令,让一千新军全力突破,争取在磨剑山内来个穿插。那帮土匪料定咱们孤军深入,定然步步为营,想来他们正在悄悄围上那一千人,同时他们也会分出人马提防咱们这边的四千新兵,所以实际上土匪包围一千新兵只是在装腔作势,他们真正的目的正是逼着咱们进山救人。” 几名将领这时也回过味来了,王将军道:“我明白了,土匪其实是想逼着我们进山,这样他们就能把我们的队伍冲乱,然后凭借地利和我们游斗,慢慢蚕食我们。” 另一名将军也道:“所以实际上,包围刘进军部队的土匪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多,只要他们全速前进,很容易就会突围而出的。” “所以。”曹玮一顿,看了看赵谷,见赵谷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曹玮接着道:“咱们此时只需下令让刘将军带兵突围,一旦他们那边突围成功,咱们就带兵进山,和刘进军来一个瓮中捉鳖。” “好计谋。”众将军齐声喝道。 当下,曹玮派出传令兵,将这边的军令传了出去。 那边的刘将军接到军令,虽然十分困惑,不知为什么曹玮不下令撤兵,但他还是忠实的实施了命令。 刘将军回头看了众将士一眼,大声喝道:“将士们,随我突围。” 说完,刘将军一马当先,直冲磨剑山山腹而去,一千新军紧随其后,再次往前推进了一千米。 终于,他们和第一波土匪接触了。 大战一触即发。 也不知是双方谁先射出了第一箭,一千新军和挡在他们前面的八百土匪撞到了一起。 便听一道道兵器相击的声音不断发出,很快就有那受伤之人的痛呼响起,兵器入肉的‘噗噗’声络绎不绝。 只这初一接触,双方就各有数十人死去,一时之间,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散落四处,残肢断臂满地都是。 新兵们有人受不了这种场面,捂着胸口呕吐起来。 这种情况,属于人在高度紧张情况下的正常反应。他们本来只是寻常的庄稼汉,平时杀猪杀羊倒是干过,可杀人却都是头一次,心脏跳动的自然十分厉害,当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鲜血和器官,顿时就忍不住胃中的翻腾。 更有那不算坚强的新兵扔了兵器,准备逃跑了。 两军正中央,刘将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但他身为将军,还是忍住了不适,持着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三两下就砍死了两个敌人。 “你们怕什么,这种时候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就算逃出山外,军法会饶了你吗?”刘将军扯住一个逃跑的士兵,爆喝道。 众新兵皆是神色一震,很快就都想通了。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杀人很不舒服,可被杀不是更不舒服吗? 新兵们渐渐坚定了心志,握刀的手更加用力了。 便有那天生胆大的一群新兵,暴起挥刀,瞬间砍翻了数十土匪,大涨了官军的威风。 有人带头,其他新兵自然跟随,将八百土匪杀的连连败退。 他们这边本就人数占优,加上意志坚定,竟很快就杀退了八百土匪,突围了出来。 这时众新兵才发现,土匪里拔腿逃跑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普遍脸色蜡白,貌似也刚刚吐过一般。 原来这帮土匪也没杀过人啊! 新兵们如此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新兵打新匪,还真是绝配。 第三十二章 剿匪(2) 随着刘将军部下新兵逐渐坚定了心志,一千新兵很快就突围而出。 虽然他们损失了将近百人,但土匪们明显损伤更大,足有两百余人。 曹玮一见刘将军他们突围出去了,连忙带着剩下的四千新兵,直奔磨剑山山腹而去。 两军即将合围! 磨剑山某个小山峰之上,五个粗豪的大汉神色阴郁的盯着下方即将交战的官匪双方,不时有人低声咒骂。 “这帮流民果然不成事,还没和官军交上手就逃跑了,白白连累了咱们的弟兄。” “谁说不是呢?我当初就不同意收编他们,现在好了,引来了官军的围剿,咱们可怎么办呀?” 听到身后几名汉子的絮叨,五人中最前面的一人皱了皱眉,爆喝道:“住嘴。” 说话这人,正是磨剑山土匪们的大当家——王雄信。 听到老大发话,其余几个当家的都不敢说话了,王雄信这才看向了身旁的二当家,问道:“茂公,你怎么看?” 二当家李茂公低叹一声:“我本以为略施小计就能破了这五千官兵,不想官军里也有高人,眼下咱们的大部队都隐藏在山的入口,准备冲散那四千官军,可如此一来,咱们就没有足够兵力吃掉山里面的一千官军了!” 王雄信沉吟了片刻:“那依你之见,这四千官军还会进山吗?” 李茂公高深莫测的一笑:“虽然这进山的一千官军跑了,但很明显那是因为咱们没尽力的缘故,官军里那位高人定然猜到了咱们会设下埋伏,当家的以为他们还有胆子进山吗?” “原来如此,茂公你设下的伏兵原来不仅仅是设伏用的,关键时候还能震慑官兵啊!如此一来,官军也算是知道了咱们的厉害,短时间内咱们还能逍遥几天。”王雄信的脸色这才好转,豪迈的拍了拍李茂公的肩膀。 “哪里哪里,我只是……。”李茂公正准备谦虚两句,目光却陡然落在了刘将军率领的一千官军身上。 “不好,少算了一步。”李茂公惊道。 “怎么了?”王雄信问道。 李茂公指了指刘将军所率的新军,颤抖着道:“我千算万算,竟把这一千官军算漏了。若这一千官军往回杀来,和山外边的官军形成合围,咱们埋伏在山入口的兄弟定然会被搜出来,到了那时……。” 王雄信一听,胡须都立起来了,骂道:“李茂公,老子日你姥姥。” 骂完,王雄信也顾不上收拾李茂公这个狗头军师,连忙下令让埋伏在磨剑山入口的土匪撤退。 而在这时,曹玮已经带着四千新兵进入了磨剑山腹地,埋伏的土匪们想撤也来不及了。 王雄信见状,更是吓了一跳,连忙下令,不顾一切撤回大山,莫要和官军接触。 磨剑山入口处的土匪们得了令,再也顾不得隐藏,提起刀剑就开始跑路,争相恐后的样子就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磨剑山入口处,赵谷和曹玮神色怪异的看着本来还没被他们发现的土匪,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 自己一行人大老远过来,要对付的就是这么一帮货?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难道就不能悄无声息的顺着小路逃跑吗? 望着如同马蜂窝般乱作一团的土匪,曹玮很快就下达了射击命令。 便见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不断有躲避不及的土匪被射杀,倒在了路边。 更有那胆小的土匪,面对官军的箭雨吓得蹲在了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新兵们眼见如此,胆子越发壮了,一路追击了过去,一边追着一边射箭,直将土匪撵进了深山。 曹玮适时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新兵们将战友的尸体裹了,一排排放在了磨剑山外。 这些新兵的尸体将会在新军回程后一起运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至于土匪们的尸体,新兵们则随便在山上挖了个大坑,将他们全部扔了进去,随后就被草草埋了。 经过统计,这次新军的伤亡并不大,只有刘将军部下的一千新军死了六十多个,伤了四十多个,其他四千新兵则毫发无损。 至于土匪们则没那么好了,他们先是在刘将军的突围中死了二百多人,接着又被新兵们一波箭雨杀死了六百多人,最后更是被新兵追杀,又死了一百多人,总伤亡达到了将近一千。 被俘虏的土匪也有二百余人,都被新兵关押了起来,等地方官府派人来接收,这二百人最起码也会被关押终身,严重的甚至会被下令处斩。 一开始谁也没料到,这场剿匪战竟会如此轻松,新兵仅仅以伤亡过百的代价,就消灭了一千二百土匪,不得不说,这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曹玮的帅帐之中,听了手下士兵的禀告后,帅帐内的人都露出了笑意。 曹玮看了众人一眼,突然起身对着赵谷鞠了一躬:“此次全耐先生指点,我代五千新兵多谢先生。” 赵谷一愣,曹玮这种高傲的人竟然也能弯得下腰? 连忙扶起他,赵谷笑道:“此次作战完全是将军一个人的布置,我可没有出什么力啊。” 曹玮苦笑:“先生过于自谦了,当时若不是你提醒我,我怎么可能想出这个办法?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你在刘将军他们入山三里后,却没有遇到抵抗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的事吧?” 其他众将一片哗然,不知道曹玮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赵参军,岂不是太神了? 赵谷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个曹玮虽然反应比自己略慢,但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厉害,总是能够猜到自己的想法。 这种感觉赵谷其实很早就有,那时他挟持苏小成越狱,想了很多办法,布置了好几个障眼法,却总是能被曹玮识破。 不得不承认,曹玮算得上是赵谷的知音。 见到赵谷承认,曹玮并没有多少惊讶,事实上在他心里早就已经确定了,问他只不过是求证一下而已。 其他将领则惊呆了,原来赵参军真的已经算好了一切!他实在是太厉害了! 第三十三章 剿匪(3) 帅帐之中,说笑一阵后,众人落座,等待曹玮下达接下来的剿匪命令。【零↑九△小↓說△網】 曹玮看着众人,道:“眼下虽然两千土匪只剩下八百,但他们此时定然如同惊弓之鸟,不会再轻易和我们交锋,若他们躲在深山不肯出来,我们这五千新军想找出他们怕是难如登天,诸位何以教我?” 几名领军的将军不由皱起了眉,眼中再也没有得胜后的喜悦,反而满是忧愁。 是啊,这磨剑山宽广无比,若这八百土匪铁了心的躲藏,自己等新军到哪里去找他们? 可若是放任他们不管,八百土匪终究是个隐患,自己一行人剿匪的目的也就不能完全实现。 想了许久后,刘将军建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将这五千新兵分成五队,各自搜索相邻的区域,一步步往磨剑山里推过去。” 曹玮摇了摇头:“不行,咱们新兵来这里只是为了练兵,不可久留,刘将军的办法固然稳妥,但太过耗费时间,得不偿失。” 王将军这时也建议道:“末将也有一个办法,眼下天干物燥,磨剑山上满是荒草,咱们索性放他一把火,烧了磨剑山,到时我就不信这些土匪不出来。” 众人听到王将军的话,皆是有些意动,作为主帅的曹玮也觉得这是最快速的办法,但在看到赵谷的脸色后,曹玮并未马上表示同意。 “赵参军,你有何看法?”曹玮问道。 赵谷歉意的看了王将军一眼,抱拳道:“我并非有意针对王将军,实在是王将军的办法对付辽兵或许有用,对于磨剑山的土匪却未必有效。” 王将军闻言,心里颇为不服气,但想到曹玮对他的推崇,王将军只能安耐住不满,抱拳道:“不知参军有何高见?我这个办法为何对辽兵有用,对土匪却无用?” 赵谷哪里听不出王将军话里的火气,但事关剿匪大事,他却只能实话实说。 “高见不敢当,只是王将军的办法确实有不妥之处,我身为参军却是不得不说。” “静听赵参军高见。”王将军哼了一声,颇为不客气的说道。 赵谷没想到这个王将军竟如此小心眼,自己身为参军本就有权利议论这件事,他却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好像自己故意找茬一般。 赵谷自问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且不说他本就比王将军高一级,纵然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也有权利表明意见,见到王将军这幅样子,他的火气也‘噌’的一下就上来了。【零↑九△小↓說△網】 在他看来,这个王将军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动辄就想放火烧山,杀心太重。 因此,赵谷的语气也不似一开始那么客气了。 “之所以说这种办法对辽兵有用,却对土匪无用,那是因为土匪他们都长着脚,若我们放火烧山,他们难道不会逃跑?” “若真将他们逼得四处乱窜,这磨剑山如此宽广,若他们下了山往老百姓居住的山村里一钻,到时我们哪里分得清谁是土匪?而辽兵就不一样了,他和我们语言不通,若进了百姓的村庄,只怕一露面就会被打死。” 赵谷这番话就颇为不客气了,言下之意就是说,难道你王将军以为你放了把火,烧了磨剑山,土匪们就会出现在你面前?磨剑山这么大,你能守护的过来吗? 实际上赵谷还有一个顾虑没有说,那就是一旦真被这些土匪躲进了山村中,等到新兵一走,万一他们卷土重来,这次剿匪岂非就成了个笑话? 王将军却听不进这些,在他看来,赵谷分明就是在故意针对他,便听王将军冷笑一声:“照参军所说,难道百姓们容不下辽兵,却能容得下土匪?依我看来,就算把这些土匪撵下山,他们也必死无疑,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老百姓定然十分厌憎他们,谁会收留他们?” 对于王将军的问话,赵谷直接懒得回答,选择了无视。 王将军感受到了他的轻视,当即就要发火,却发现曹玮和其他几名将领的脸色都有些古怪,看着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曹将军,你们这是?”王将军忍不住问道。 曹玮轻咳一声:“是这样的王将军,磨剑山上的八百土匪听起来很多,但若是真躲进了为数众多的山村中,咱们是很难找出他们的。” “这怎么可能,那些百姓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抽筋,咱们只需招呼一声,土匪们还能往哪跑?”王将军兀自不信道。 曹玮只得无奈的道:“可土匪们总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他们也有父亲乡亲的。” 王将军这才完全愣住了,很快他也想通了赵谷话里的意思。 诚然,土匪们做的事天怒人怨,但他们就算抢了再多人,也不会抢自己的父母兄弟以及乡亲,说不定他们还会庇护这些人,等到他们真的跑下了山,这些人定然不会说出他们的下落,反而会给他们打掩护,混淆新兵的视线。 这就是俗话说的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了,纵然是穷凶极恶的土匪,也总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想通这些,王将军顿时红了脸,觉得自己就跟个小丑似的,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浑然不知。 也因此,他对于赵谷越发不满了。 在他看来,若没有赵谷在此,他绝不会出这么大的丑。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犯了错浑然不知,还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王将军自感无颜再待在帅帐了,眯着眼睛瞪了赵谷一眼后,他直接起身离开。 “这……。”其他将领皆是暗自皱了皱眉,不知道王将军为何这么大的火气,人家赵参军说的话都是为了剿匪,又没有故意针对你。 收回目光,众将军冲着赵谷苦笑了一声,同时也为了示好,表示自己和王将军不是一路人。 赵谷一一回应了众将的好意,回过头来,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他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今天这个王将军如此不给自己面子,甚至当着这么多人对自己表露敌意,若他接下来没有动作倒还罢了,若他真的敢冒犯赵谷的话,赵谷绝不反对教教他怎么做人。 第三十四章 剿匪(4) 曹玮将赵谷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挥退众将,曹玮郑重道:“赵参军,你……。” 赵谷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不用担心,他若不犯我,我不会主动动手的。” 言下之意,他若是敢第一个动手,我一定让他知道桃花为什么这么红。 曹玮苦笑,知道这已经是赵谷的底线了,便转移了话题。 “关于那八百土匪,参军有何高见?” 赵谷沉思着摇了摇头:“若这八百土匪够聪明的话,只要在磨剑山里猫着,咱们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曹玮听了神色一滞,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领军出征,竟要摆这种乌龙。 “真的没办法吗?”曹玮再次问道。 赵谷笑了笑:“可是照我看来,他们并不是多么聪明啊。” “那就是有办法喽?”曹玮惊喜道。 “先把那些投降的土匪叫来问问吧,究竟能不能行还得问过再说。”赵谷道。 “那我马上去把他们押来。”曹玮说完,快步离开了帅帐,没一会儿就带来了五个被五花大绑的土匪。 “这五人就是这些土匪里最大的头头了。”曹玮道。 五个土匪一排站在帅帐中,姿势各异,却没一个像个人站着,或有人两腿狂抖,或有人双肩摆动,或有人抬头望天,匪气十足。 不知为何,看到他们,赵谷有种看到了后世香港电影中古惑仔的感觉。同样的痞气十足,同样的目空一切。 曹玮在赵谷耳边小声道:“这五个家伙手上都沾着人命,咱们的人一问,他们立刻供认不讳,也不知他们是不怕死,还是一群二愣子,咱们想在他们嘴里问出话来,怕是难如登天。” 赵谷听完嘴角勾起了笑意,我要的就是这种二愣子。 打量了五人一会儿,赵谷走到正中的土匪面前,道:“把你的姓名和籍贯报出来。” 这名土匪约莫有一米八五,二十来岁,长得孔武有力,比赵谷还要高出一些,闻言嗤笑道:“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穹是也,就是这泰州本地人。” “秦琼?” 秦穹得意的一笑:“我与唐朝开国大将秦琼的名字只差一字而已,嘿嘿,怎么样?这名字取得好吧?” 看着这个有些中二的青年,赵谷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了,下意识的问道:“这么说,你们山寨里还有尉迟恭、单雄信喽?” 谁知,中二青年秦穹仿佛找到了组织般,直言不讳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大当家叫王雄信,二当家叫李茂公,再加上三当家尉迟进德,四当家程咬银,我们五人并称为五虎上将。【零↑九△小↓說△網】” 看来这个中二青年的土匪山寨,还是一个中二山寨。 赵谷无语的想到,随即又看向另外四人,问道:“你们的名字也和唐朝开国大惊相似?” 秦穹得意一笑:“哪能呢,他们也就是几个小头目,哪里配享有这么高规格的名字。” “这么说来,你们的名字都是自己后来改的?”赵谷问道。 “那是,自从我们大当家决意发展山寨以来,就给我们几个赐了名字,以表明决心,将来我们都是要成为大将军的男人。”秦穹道。 “你们都要成为大将军的男人?可据我所知,一般的大将军都不喜欢男人吧?”赵谷挑逗道。 秦穹半天才明白过来意思,脸上很快出现了怒气:“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人格。” “一群土匪还有人格?”赵谷冷笑道。 “那是当然。” 赵谷也不和他争辩,转而一脸温和的问道:“那我且问你,怎么样的大将军才算是受人敬仰的大将军?” “那自然要能打胜仗,万军从中斩将夺旗,这样才算是一代名将。”秦穹答道。 “错。”赵谷语气不变,道:“照我看来,一个受人敬仰的大将军应该万事以国家为主,以百姓为重,他们打得每一次战役都是为国为民,或守土一方,或开疆辟土,这样才能受到百姓的爱戴尊重。不知你以为对否?” 秦穹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笑了笑,赵谷继续道:“所以我说你们没有人格,有人格的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信仰,更有万古不变的原则……。” 秦穹被赵谷说的面红耳赤,显然愤怒至极,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道:“怎么又扯到我们身上了?我跟你说,虽然我们只是一帮土匪,但你不能侮辱我们的理想。” “怎么?你觉得我在侮辱你的理想?觉得我在践踏你的人格?”赵谷斜眯了他一眼;“既然你说你是一个有人格的人,并且希望自己成为受人敬仰的大将军,那么我且问你,抢劫普通老百姓是一件为国为民的事吗?这是一个大将军该做的事吗?” “你……。”秦穹的底气渐渐弱了,強自辩解道:“可是秦琼、程咬金他们一开始也是土匪,瓦岗山上也没少杀人。” 赵谷道:“你说的没错,可他们那时候和现在能比吗?他们那时候兵荒马乱,军阀混战,若不抢劫就活不下去。可你们现在呢?大宋如今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裕,你们再抢劫的话对国家社稷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吗?” “这……。”秦穹一时愣住了,至于他旁边的几个小头目,则更是将头埋进了裤腰带,再也保持不住刚进来时的那份洒脱了。 秦穹此人,本是曹州某个并不出名的武术世家的二公子,只因向往唐朝五虎上将纵横绿林的生活,因而上山落草,这些年里活的倒是快意恩仇,他就以为自己做的事和五虎上将一样,却从未想过现下是否适合做土匪,如今被赵谷连番质问,他开始怀疑起人生来。 他越想越觉得赵谷说的对,自己实在是个畜生,竟然做了如此多天理不容的事情。 说起来,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少年心性易冲动,因此才造成了今天的境地,有心改正又不知从何做起,羞愧之下竟欲咬舌自尽。 赵谷却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适时说道:“咬舌自尽这种死法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咬掉那么小一块肉人就死了呢?今日正好你帮我验证一下。” 秦穹被他的话呛得咳嗽连连,一张脸通红一片,好半晌才回转过来。 “相较而言,你比我们的二当家军师还像徐茂公,太阴毒了。”秦穹看着赵谷道。 第三十五章 剿匪(5) 赵谷笑了笑,接受了他的赞美,接着下令给他们松了绑。 “你不怕我们跑喽?”秦穹脸色怪异的问道。 “真英雄,明是非,重仁义。”赵谷笑道。 秦穹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们五个都是立志成为真英雄的男人,不会恩将仇报的,你这是准备放了我们吗?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 事到如今,他们依然想做别人的男人,赵谷也是无奈了。 “帮忙倒算不上,我只是让你们想法子自救而已。”赵谷道。 “怎么自救?” 赵谷指了指不远处的磨剑山,道:“既然你们都是因为崇拜唐朝五虎上将才做的土匪,而我现在已经把道理给你们摆明了,试问你们还想做土匪吗?” 秦穹五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想了不想了。” 赵谷接着道:“那如果我让你们回山上,劝你们的其余兄弟下山伏法,你们可愿意?” “这个……。”秦穹五人支支吾吾的不愿作声,赵谷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让你们回山上有两个目的。其一,若你们的当家的有意下山,你们就好好劝劝他。其二,若你们的当家的要死守山寨,你们就和他们一起在山上等待我们的围剿,要死大家死在一起,以全兄弟之义。” 听到这话,秦穹五人眼睛一红,胸口急速起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兄弟们和官军死战,却没有一个人退去的场面,大家战在一起,死在一起,今生一起死,来世一起活,重新做兄弟。 “这才是我辈男儿本色啊!”五人齐齐感叹道。 随后,秦穹五人朝着赵谷重重抱了抱拳,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接着就大步离开了帅帐,回磨剑山去了。 直到五人离去,曹玮这才开口问道:“参军,这样真的好吗?他们这种状态,怕是回山之后,真的会和我们死磕。” 赵谷高深莫测的一笑,反问道:“曹将军,如果你是他们,明知和官军死磕没有好下场,还会死磕吗?” “这就要看情况了,如果不得不死磕,我想我会奋战致死的。”曹玮答道。 “那如果可以不用死呢?你还愿意带着身边的兄弟往坑里跳?”赵谷又问道。 “那当然不愿意了,……我明白了,他们被你一忽悠,以为土匪和官军一战必死无疑,势必会劝导那八百土匪下山,到时我们就可兵不血刃的拿下磨剑山。”曹玮激动说道。 曹玮自以为猜到了赵谷的心思,不想赵谷直接摇了摇头,曹玮不由问道:“怎么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得通。”赵谷不太确定的说道。 曹玮不再问了,低头沉思起来。 另一边,经过五个小时的赶路,秦穹五人在磨剑山内穿插了许久,确定后面没有人跟踪后,这才趁着夜色钻进了磨剑山山腹中。 却见这山腹之中,竟有一个天然山谷,山谷四面环山,唯有仅容一人通过的一个山缝当做出口,若不是非常熟悉这里的人,根本就找不到它。 因为这个被当做峡谷的出口处,遍地都是一人多高的荒草,四处树木茂密,遮挡住了视线,就算有人走到这里,也不会发现这里竟有一个山缝。 秦穹五人轻车熟路的拨开荒草,钻进了山缝中,很快就进入了小山谷。 “谁?”山谷入口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道冷喝。 秦穹哈哈一笑:“小崽子,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五当家!” 树林中走出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高兴的朝着秦穹迎了过来。 “五当家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兄弟还以为你被官军抓去了呢。”其中一个青年笑道。 秦穹脸色略有些不自然的摆了摆手,问道:“大当家他们呢?” “在聚义厅里。”青年答道。 秦穹便带着另外四人进了山谷,径直来到了聚义厅。 见到秦穹毫发无损的回来,聚义厅中的众人皆是惊喜不已,围着他们问东问西。 但也有二人神色颇为怪异,他们就是王雄信和李茂公。 官军怎么可能放了他们? 二人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换了想法,李茂公冲着王雄信点了点头,王雄信便分开众土匪,拍了拍秦穹的肩膀,道:“老五,你可回来了,咱们兄弟可担心死你了。对了,你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官军放了你?” 秦穹如实答道:“是官军放了我,不然五千大军里我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王雄信眉头一皱,尽量平和的问道:“官军为何要放你?” 秦穹便将赵谷说过的一番话讲了出来,末了重重一抱拳:“大哥、二哥,还有诸位弟兄,我觉得赵参军言之有理,大宋如今建国不到百年,却将天下治理的国泰民安,咱们想学那唐朝五虎上将怕是成不了的,不如趁早下山,争取让官府宽大处理。” 果然,这小子要反!王雄信和李茂公再次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片冷色。 反观其他土匪,却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里,有像秦穹一样一时兴起来当土匪的,也有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无奈落草的,更有的干脆就是这次流民大军中的一员,听了秦穹的话后,不由有些后悔来当这个土匪。 若是换做平时,他们听到秦穹这番话,顶多就是略微心颤,接着就又该干嘛干嘛,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秦穹这样立志要做大将军的男人。 可如今两千土匪就剩八百,那一千二土匪要么入了阴间,要么被官军所擒,由不得这些土匪不惊惧,生怕自己步了伙伴的后尘。 所以随着秦穹的话说完,不少人都生出了下山自首的想法。 李茂公作为磨剑山的智囊,倒也有些本事,他见到众土匪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冷笑一声,李茂公走到了大堂正中,直视着秦穹问道:“老五,我且问你,我们这些人里不少人都杀了人,若随你下了山,官府都放过咱们?” 这一番话,直接点中了秦穹的死穴。 是啊,这些弟兄若是下了山,官府能放过他们吗? 他之所以劝大家下山,存的就是保住八百土匪性命的心思,可若是下了山,八百土匪真的就能保住性命吗? 第三十六章 剿匪(6) 直到所有土匪都离开了聚义厅,秦穹还没有转过弯来,不知到底是该劝弟兄们下山,还是该和他们一起继续对付官军。【零↑九△小↓說△網】 王雄信和李茂公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后就也离去了。 “老五,依我看啊,你还是去问问那个赵参军,他能够开出什么条件,不然咱们弟兄不敢下山啊。” “大当家说的对,若官府真能善待我们弟兄,我们带着弟兄们下山又有何妨。” 秦穹是个粗人,心思不够细,并未听出好兄弟话里的寒意,他茫然的点了点头,决定明日一早再下山一趟。 出了聚义厅,王雄信和李茂公脸上杀意一片,当晚就招来了各自的心腹,齐聚王雄信所住的小屋大堂。 看着底下几十个老班底,王雄信冷冷一笑:“秦穹这小子绝对已经投靠了官府,各位弟兄说说,该怎么处置他?” 土匪们顿时议论开了。 “大当家的,没那么严重吧,我觉得那个赵参军说的有理,咱们老这么抢劫也不是个事,往常地方官府奈何我们不得倒算的上逍遥,可如今朝廷派来大军剿匪,咱们哪里是对手?不如就下山接受招安吧。” “老九你这话太过武断,谁知道那些官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万一咱们下山后他们变卦了怎么办?” “老八言之有理,官府想要招安我们,必须拿出诚意来,最好拟好文书,盖上大印,答应我们的条件,咱们才能放心下下山。” 接着,众土匪又就各自想出的条件进行了争吵,一时之间,大堂之内人声鼎沸。 王雄信却在这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连忙问他为何发笑。 王雄信瞟了众人一眼,冷笑连连:“你们居然还傻到要跟官府谈条件,你以为你是秦穹啊?” “大当家的此言何意?老五他是土匪,咱们也是土匪,凭什么咱们比不上他?”一个土匪头子问道。 王雄信冷哼一声:“豹子,你怕是忘了你当初为何上山了吧?你当年灌多了马尿,把同村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先奸后杀,后来又打伤了县里抓你归案的捕快,这才不得不上山落草,你觉得就凭这条罪名,官府能轻饶了你?” 豹子瞬间低下了头,不再做声了,王雄信又看向了另一人,道:“还有老六,你当初趁着你哥不在家,和你嫂子厮混,后来被你哥发现后告上了官府,这才托关系求我收留了你,难道这件事你忘了?官府纵然是要招安,也绝不会招安你这种灭绝人伦的人,不知你以为对否?” 老六也不敢做声了,同时被王雄信找来的这些人也都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他们都是各州各县犯了大罪的罪犯,有的是畏罪潜逃,有的干脆就是越狱逃跑,正如王雄信所说,官府愿不愿意招安他们还得另说。 众土匪又想到,平时众人在抢劫之时,秦穹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心肠软,既没杀过反抗的人,也没抢过老幼妇孺,当时众人都暗地里笑话他妇人之仁,可如今看来,他这是‘善有善报’啊。 王雄信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相信大家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咱们和秦穹不一样,咱们都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这才上山做土匪,官府绝不会招安我们,纵然他们真的无奈招安,又怎会妥当安置我们?与其去受那官府的鸟气,不如咱们继续留在这山里做大王,诸位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任谁也不敢再起招安的心思,因此众土匪的情绪都有些萎靡。 这时,有一个头脑比较灵光的土匪头子问道:“那大哥你怎么还让秦穹下山和官府商量招安一事?难道你准备让秦穹带着那帮底子还算干净的弟兄接受招安?” 说这话时,这人的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想来是嫉妒秦穹等人的好运气,竟能被官府招安,从此有了个好出身。 “怎么可能?”王雄信冷冷一笑,眼中杀气四溢。 “大当家的难道是想……?”这人比了个杀头的手势,王雄信也不瞒着,直接点了点头。 王雄信其实并不如看起来那么粗豪,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然也不能成为两千人的土匪大当家,他先是直接打击了众土匪的招安热情,将这帮人团结在自己身边,接着用话语让大家嫉妒秦穹,最后适时表露杀心,让大家彻底走上官府的对立面。 此时任谁都看得出来,秦穹就是明面上的官府招抚使,若磨剑山的土匪真的杀了他的话,官府势必震怒,也就不会再想到招安,那王雄信这个大当家就会成为土匪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众人也只得死死的跟着他。 到了那时,就算是那些没有案底的土匪,也会失去朝廷招安的渠道,他们便只得死了接受招安的心。 众土匪却没想过这么多,但对于对秦穹下杀手这件事,也没有几个土匪反对,说白了,这些人都是些冷血无情的人,犯了罪才当上土匪,他们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尚且残忍,何况秦穹这个外人。 于是乎,就在距离秦穹不到百米的屋子内,一场针对他的谋杀开始精心谋划。 众土匪一致认为,秦穹此人虽然只是山寨的五把手,但他讲义气,在山寨里非常有人缘,所以谋杀他的事只能悄无声息的进行,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众土匪正在商量,一个小头目走了进来,报告道:“诸位当家的,五当家下山了。” “下山了?”王雄信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谋划泄露了,可转念一想,自己等人在这里商量对付秦穹的事,谁也没有离开,他不可能知道啊。 智囊李茂公琢磨了片刻后,却露出了神秘的笑容,道:“大当家不必担心,我料定秦穹一定是急着下山和官军商量招安条件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那就好,到时我们再秘密杀了他,老六老八,这件事就由你们动手了。”王雄信这才放心,下令道。 李茂公出声打断了他:“大当家别急,或许咱们可以借助秦穹之手,做一些更大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剿匪(7) 冬日的天气十分冷冽,就连山那边的太阳看着也是冰冷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毫无一丝温暖,冷风吹来,冻得人直打哆嗦。【零↑九△小↓說△網】 磨剑山山高林密,竟弥漫起了一股浓雾,几米远之外就看不真切了,朦朦胧胧之间,倒也有一番别样美感。 新军兵营便围绕着磨剑山山脚而设,新兵们早起训练时,都不由多看了这美景几眼。 曹玮的帅帐之中,赵谷和曹玮接见了连夜下山的秦穹。 听完他的话,赵谷笑道:“这么说,你们的兄弟都同意招安?现在你下山就是跟我们谈条件来了?” 秦穹郑重点了点头:“没错,还请你们说出你们的条件吧。” 赵谷和曹玮对视一眼,问道:“曹将军,朝廷对于招安一事应该有特定的章程吧?” 曹玮点头道:“确实,我大宋朝一向以理服人,只要磨剑山的土匪们愿意接受招安,朝廷可以免去他们之前犯下的过错,准其回归故里,并奉上遣散费。另外对待各大头领们,朝廷还会根据他们的能力给予官身,不适合做官的则给予钱财。” 秦穹听的眉开眼笑,道:“那真是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回山去报告这个消息,你们且休整几日,我很快就会告知结果的。” “好。”赵谷和曹玮将秦穹送出帅帐,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参军,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曹玮这时再也忍不住问道。 赵谷摇了摇头:“并非是我在打什么主意,而是磨剑山上的土匪在打主意,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什么意思?”曹玮问道。 “我也猜不透彻,但隐隐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若磨剑山的头领们真有意接受招安,怎么可能只让秦穹在中间传话?而且秦穹好像表现的颇为急切,这一点也很诡异,他就算再想着招安,也不至于一夜之间来回两趟吧?”赵谷道。 曹玮闻言皱起了眉:“会不会是磨剑山的土匪们不愿招安,所以在跟我们耍什么诡计啊?这个秦穹看起来有些一根筋,就怕他被人当了枪使?” “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将军你切莫小瞧了秦穹,他虽然有些一根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利用他的。” 二人说着话,很快就各自忙去了,不管磨剑山上的土匪打的什么主意,有这五千新军在,他们就底气充足。 再说秦穹,他回了磨剑山山谷后,兴冲冲的就要进聚义厅和王雄信禀报,不想还未走近聚义厅,就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一个布口袋蒙住了头,紧接着就是后脑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一瓢冷水泼在了他的脸上,他这才悠悠醒转。【零↑九△小↓說△網】 秦穹试图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狭窄的屋子里,作为山寨里的五当家,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哪里。 “是谁把我抓到监牢来的?”秦穹冲着屋子外吼道。 牢房通道内燃起了火把,大当家王雄信阴沉的脸落在了秦穹眼中。 “大当家的,怎么是你?你这是何意?”秦穹不解道。 王雄信冷冷一笑,挥了挥手,李茂公和另外几名当家的走进了屋子,众人一起虎视眈眈的盯着秦穹。 “诸位,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一个山寨里的弟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绑了我?”秦穹此时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妙了,连忙问道。 李茂公斜眯了他一眼,背负双手走了出来,道:“秦穹,你就直说了吧,朝廷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骗我们兄弟下山?” “我没有。”秦穹急红了脸:“我秦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我怎会做这种事?” 李茂公问道:“那你为何如此急切的想要让我们接受招安?甚至不惜大晚上的也要下山。” 秦穹道:“那是因为朝廷真的是有心招安,我想要让弟兄们有条好出路而已。” 说着,赵谷将曹玮说的招安条件一一说了出来,并保证这是当朝鲁国公之子曹玮亲口所说,绝不会有假。 几名当家的听了,皆是眼中露出喜色,隐隐有些意动。 却听王雄信咳了一声:“事到如今,你们还相信他的鬼话?朝廷要兵有兵,要粮有粮,凭什么如此厚待我们?” 众当家的都是些没什么大见识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王雄信忽悠上了贼船,听到他们双方各执一词,一时分不清到底该信谁才好。 李茂公这时也说道:“大当家的所言不错,咱们弟兄们杀人放火,做了不少恶事,朝廷凭什么高官厚禄的对待我们?若朝廷真的这么做了,那些读书人还读什么书?全部上山当几年土匪好了,到时还愁朝廷不给他们安排官职?”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于是脸色就都恢复了阴沉。 秦穹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弟兄的脾性,若他们真的不信朝廷会招安他们的话,定然会和朝廷作对到底的。 想到那种局面,秦穹陡然打了个冷颤,就凭这八百土匪,如何会是官军的对手? 尤其是剿匪的官军里,还有赵谷和曹玮这种能力不俗的将领,土匪们的何来胜算? 他有心再劝解几句,王雄信直接打断了他。 “秦穹,废话少说,我们有心给官军一点厉害瞧瞧,你若真为了弟兄们好,就下山去探听官军的情况,然后把这些情报传递上山,并随时在官军内部给我们做内应,等待时机。” “你们要对付官军?”秦穹惊问道。 “没错。”李茂公盎然一笑,显然这个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 “我不干。”秦穹将头一偏,发誓绝不会去干这种勾当。 李茂公‘嘿嘿’冷笑了两声:“不干也可以,那虎子和石头他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他们会绝对安全了。” “你们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虎子和石头不也是你们的弟兄吗?你们怎么狠得下心。”秦穹只觉气的头昏脑涨,后悔自己瞎了眼,居然和王雄信李茂公这些人称兄道弟了好几年。 这虎子和石头二人,却是一早就跟在秦穹身边的人,算得上是他的老班底,这二人全家都住在山寨里,平时在山寨里做些烧火做饭的活计,不想此时竟被人拿来威胁秦穹。 想到自己好兄弟的家人可能会因自己而遇害,而且抓他们恰恰也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兄弟,秦穹越发觉得怒火冲天。 李茂公冷冷笑道:“这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他们两个和你一起被官军抓了,鬼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出卖了我们。” 第三十八章 剿匪(8) 秦穹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磨剑山,这一路走来,他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脑海中始终一片混乱,身上沾满了枯草叶子。 眼见官军军营就在眼前,秦穹眼中闪过几丝迷茫,不知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关于王雄信和李茂公提出的条件,秦穹打心底里不愿意去做,可想到虎子和石头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秦穹也只得重重叹息一声。 又犹豫了很久之后,秦穹进了军营,再次找上了赵谷。 秦穹强装笑颜,道:“赵参军,我们的弟兄完全同意你们的安排,明天我就带你们上山接收他们吧。” 或许秦穹自己根本没发现,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完美,赵谷只稍微一琢磨,就很快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但赵谷并未显露,而是同样高兴的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保证,一定会好好安排这些土匪的。不,从他们接受招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土匪了,而是我大宋合法的百姓。” 秦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又和赵谷聊了一些别的后,就告辞下去休息了。 曹玮这时从屏风后走出,道:“看来土匪是准备朝我们动手了。” 赵谷笑了笑:“若我所料不错,他们今晚就会动手。” 曹玮郑重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下去安排了。虽说有五千新军在这里,土匪翻不起什么浪花,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很快的,一个白天过去了,月亮爬上了山头。 今晚的月亮并不明亮,因为磨剑山方圆十几里地都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遮挡了月亮光芒。 今晚依旧十分寒冷,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新军军营除了四处值守的士兵外,所有人都天一黑就钻进了帐篷里。 夜深人静,军营正中央区域的某个小帐篷里,钻出了一个身穿黑衣的人。 细细一看,这个身高一米八五的汉子,郝然就是白日下山的磨剑山五当家秦穹。 秦穹四处看了看,见到没人后,猫着腰往西边急速走去。 一连越过新军的三层守卫,秦穹趁着夜色出了军营,来到了军营外不到三里的一个小山坡。 小山坡后面很快走出了两个人,正是那王雄信和李茂公。 “怎么样了?那些蒙汗药都倒进官军的食物里去了?”王雄信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齿的看了他一眼,秦穹沉闷的点了点头。 王雄信眼中闪过一片喜色,重重拍了拍大腿,笑道:“太好了,那些值守的士兵呢?他们也被下了药?” 秦穹答道:“是的,我出来时见到那些士兵都昏昏欲睡,不然我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跑出来。” 王雄信听了,和李茂公对视一眼,接着挥了挥手,山坡后又走出数十土匪,正是那日和王雄信商量谋杀秦穹的一帮人。 “带我们进去吧。”王雄信道。 秦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土匪很快就靠近了军营,王雄信等人一看,值守的士兵们果然都或靠或坐,以各种姿势昏睡了过去。 王雄信比了个杀头的手势,众土匪便要动手杀了这些士兵,秦穹见状皱了皱眉,道:“官军虽然都吃了带蒙汗药的饭菜,但保不齐有人没吃,咱们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才好。” 王雄信沉思片刻,这才放弃了这一命令,转而让秦穹带路,直奔关着战马的马房而去。 众土匪定睛一瞧,便见到了新军的一千匹战马,这些战马个个身躯高大,四肢有力,毛发纯正光泽,一看就都是上好的战马。 大宋自从丢失了燕云十六州这一养马地后,战马这一常备物资就变得十分稀缺,只能用一些驽马代表战马,前者却哪里能比得上后者,所以别说是这些土匪了,就连一些朝廷官员见到这一千马匹后,都会觉得惊奇。 土匪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咽了咽口水,接着就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事实上,一个合格的土匪决不能少了马,不然机动力明显不足,抢劫起来事倍功半,所以要说除了军人以外,最看重马的应该就是土匪了。 此时见到如此多的好马,众土匪恨不得将它们全揉进眼睛里带走,以供日后恢宏的抢劫大业。 李茂公作为军师,远比一般土匪精明,虽然他也恨不得把这些马匹全部带走,但这几十个土匪想要赶走一千匹马,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于是李茂公建议,众人各自挑选一匹最好的马,其他马匹则只能舍弃了。 土匪们一脸肉痛的看了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很快的,众土匪各自挑选了一匹强劲的战马,眉开眼笑的骑了上去。 众土匪就要离开,王雄信突然道:“且慢,咱们还有一件大事没做。” 土匪们一齐看向王雄信,王雄信狞笑道:“曹玮和赵谷领军杀了咱们这么多弟兄,咱们怎么能不给他们报仇呢?” 土匪们一惊,大当家的这是要杀官啊! 这个时代,百姓们都敬畏官员,因为官员代表着朝廷,若是冒然杀官的话,岂不是就形同……造反! 秦穹脸上的冷笑一闪而逝,斜眯了其他土匪一眼。一群被人当枪使的家伙,终于要被王雄信卖了吧。 王雄信继续鼓噪道:“弟兄们,难不成你们以为偷了官军的马,还在招安一事上耍了他们一道后,官军会放过我们?咱们造反或是不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众土匪不作声了,想来杀人放火和杀官造反比起来,他们也颠的清楚哪个的分量更重。 王雄信则不管不顾的看向秦穹,问道:“曹玮和赵谷在哪个营帐里?” 秦穹指了指军营正中央的两个营帐,王雄信和李茂公立刻带着土匪们围了上去。 王雄信道:“各位,咱们的山寨在这曹州境内也是威名赫赫,若这次真的能杀了这两个官员,咱们的威望定然更上一层楼,到时投奔咱们的绿林好汉还会少吗?说不定有朝一日咱们势力庞大了,推翻这大宋朝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咱们弟兄各个封王封公,岂不快哉?” “眼下只要咱们杀了这个两个官员,然后从容离去,你我兄弟的崇高理想便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大家还在等什么,随我上前杀了这两个官员。” 第三十九章 剿匪(9) 王雄信继续蛊惑着,众土匪眼中的神色渐渐明亮起来,都被他描述的美好蓝图吸引住了。 这些土匪法律意识淡薄,不然也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若他们真的愿意,造反对于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却未想过,若真造反成功倒还罢了,若造反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尽灭九族! 这时,一声温和的笑声在众人前方响了起来。 “规划的倒是挺好的,可你也说了,那得你们有命活着出去才好。” “什么人?”王雄信如同炸毛的刺猬般,原地跳了起来,喝道。 中军大帐的帷幔缓缓掀开,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走了出来,正是赵谷和曹玮。 曹玮脸色阴沉的喝道:“大胆贼子,竟敢煽动造反,我看你是想被株连九族。” 赵谷这时却反而笑了起来:“曹将军,你不要吓坏了这些人,不然他们万一一个失手,真的把我们杀了怎么办?” 众土匪听出,赵谷正是之前说话的那人。 这时,众土匪也猜出了赵谷和曹玮的身份,脸色一时急速变化起来。 如果说他们一开始还自信满满的话,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被吓破胆的老鼠。 这二人并没有被蒙汗药麻翻,那其他官军呢? 众土匪举目四望,果然见到军营里出现了数百官军,拿着武器戏谑的看着他们。 王雄信冷汗连连,却不得不强装镇定,道:“弟兄们不要害怕,咱们现在马上去马房,把咱们的马骑上,料官军一时也抓不住我们,只要我们逃进山里,再跟官军斗上一斗。” 众土匪闻言,快步往后退去,很快就回到了马房。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这些官军见到自己等人逃跑,为何却不追赶? 难道官军们都傻了不成? 只不过他们却想不了那么多了,骑上马后,他们用力抽向了身旁的其他马匹,惊得这些马匹四处乱窜,这才大笑着冲向军营外面。 出了军营,土匪们惊魂不定的回头一看,发现官军们还未追来,甚至根本就没有挪动一下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官军真的傻了? 正想着,土匪们陡然觉得身子一矮,回头一看,却发现身下原本奔跑的马儿不知为何,竟都匍匐在了地上,不愿跑了。 糟糕,原来官军是在等这一刻! 土匪们发现自己上当了,连忙从马上下来,拔腿往前跑去。 赵谷的声音却在这时再次响起,道:“你们到现在还没发现吗?官军无意杀害你们,不然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奔跑中的土匪一想,也是,若官军真的要杀他们,在军营里就动手了,他们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再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一个百人队的弓箭手正在他们后面搭箭待发。 土匪们不会怀疑,若被他们射上一波,自己等人肯定会变成刺猬。 土匪们不敢再跑了,你跑的再快,还能快过射出的飞箭? 一时之间,众土匪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脸上一片悔恨之色。 妈的,早知道官军真的不会杀我们,我们就接受招安好了,现在倒好,罪上加罪。 “我们愿意投降。”王雄信眼中闪动着莫名光芒,举手投降道。 其他土匪见他都投降了,立刻抱拳蹲了下去,新兵们这才在赵谷的示意下,把他们围了起来。 “等等,我有重要消息,要见你们曹将军和赵参军。”王雄信突然道。 赵谷道:“让他进来。” 王雄信脸上喜色一闪而逝,被新兵们压着走近了赵谷和曹玮。 突然,一直低着头的王雄信眼中凶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对着曹玮就刺了下去。 在匕首此处的过程中,王雄信一直死死盯着曹玮,却骇然发现,他的目光中竟无一丝波动。 难道官军又猜到了我的打算? 说时迟那时快,王雄信自感现在变招已经来不及了,索性愈发用力往前刺去。 下一刻,王雄信只感觉握着匕首的手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了,痛的他下意识的松掉了匕首。 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王雄信的脸色则直接白了。 低头一看,却见曹玮的右手正牢牢夹住他的手,任他如何使劲也抽不出来。 王雄信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于自幼苦练武艺的曹玮来说,他这点微末伎俩真不够看的。 “绑了。”曹玮使了个暗劲儿,将王雄信推向了一旁的两个新兵。 新兵们连忙将王雄信绑了起来,其他新兵有样学样,也将剩余的土匪绑住了。 众土匪此时更是面无人色,如果说投降的时候,他们还在幻想着朝廷可能会网开一面的话,那随着王雄信的匕首刺出,他们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被新兵们押着,土匪们抬头看着赵谷和曹玮,欲言又止,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被带了下去。 新兵们则高兴不已,他们看得出来,被他们抓住的人正是土匪们的头目,如今这些头目尽数被抓,岂不就意味着磨剑山剿匪即将成功了吗? 曹玮的脸上也罕见露出了笑脸,看着远处跪在地上不愿起来的马匹,问道:“这些马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饿了它们一天,顺便给它们调理了一下肠胃而已。”赵谷笑道。 “调理肠胃?怎么个调理法?”曹玮又问道。 “喂了点巴豆而已。” 曹玮:“……。” 呆了片刻,曹玮郑重说道:“此次全耐参军运筹帷幄,我军才能大获全胜,请容我代新兵们多谢参军了。” 赵谷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此次能够洞察王雄信他们的诡计,全耐秦穹义士才对。” “是啊。”曹玮目光深邃的看了磨剑山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想保住他?” 赵谷如实点头道:“没错,秦穹此人重情重义,不该受王雄信的连累。另外,我不仅想保住他,磨剑山上剩余的那八百土匪我也想保住,只要这些人没有和王雄信同流合污,朝廷若是贸然处置他们,他们岂不是太冤枉了?” 说到底,赵谷终归还是来自后世,法律意识比这个时代的人强多了,磨剑山上的八百土匪他虽然也不喜欢,但他们中许多人都罪不至死,而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就是株连,万一朝廷将剩余的土匪和王雄信等人一起定罪,这是赵谷不愿意看见的。 第四十章 剿匪(10) 二人说着,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二人口中的秦穹。 秦穹一见二人,眼中含泪的冲着二人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个响头,道:“秦穹代山里的弟兄们多谢二位的大恩了,日后二位但有驱使,我等弟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显然,赵谷和曹玮的对话被秦穹听见了。 赵谷笑了笑,扶起了秦穹:“你也不用感谢我们,这些都是你举报王雄信等人换来的,他们要真想谢的话,就让他们谢你好了。” 曹玮也点了点头,秦穹则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原来,当时秦穹被王雄信和李茂公威胁,确实是有帮他们害官军的想法,但秦穹终究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本就对王雄信二人的为人十分不齿,加上赵谷和曹玮一直对他信任有加,让他十分感动,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狠不下心。 于是秦穹考虑了很久后,还是趁着夜色将王雄信等人的打算告诉了赵谷。 王雄信和李茂公当时对秦穹说,土匪们要偷几十匹上好的骏马,作为报复官军攻打磨剑山的报复,让秦穹下药弄晕官军,以便给土匪制造机会。 赵谷得知后,决定将计就计,于是他下令白天不许给战马喂饲料,同时让新兵给战马喂了不少巴豆。 战马们饿了一天,见到有吃的自然吃了不少,于是便导致战马们集体拉稀了。 但战马终究是战马,体质强悍,虽然有些拉稀,看起来却依旧强壮有力,于是王雄信等人便上当了,试图骑着挑选好的战马逃跑。 他们却没料到,战马们只是看起来没事而已,它们先是被饿了一天,又吃了巴豆导致拉稀,哪里还有力气奔跑,于是便纷纷趴窝了。 土匪们这时见逃跑无路,身后又被弓箭手指着,便只能选择投降了。 其实赵谷本不用这么麻烦的,他只需让秦穹将土匪引下山,然后派新兵围剿便可。 但因为考虑到土匪凶性难泯,若官军包围他们之后,他们势必奋力反抗,难免会给新兵造成伤亡,所以他选择了给马下药这个办法。 因为用了这个办法,土匪们逃跑之时见身后官军并未追赶,势必就相信官军对他们并无杀心,便不会以死相拼,而会选择乖乖接受投降了。 如此一来,土匪们被稳住了,只能乖乖等候朝廷的制裁,而新兵们则避免了伤亡,可谓兵不血刃。 这个计划唯一受苦的可能就是那些战马,但据赵谷所知,适当的给战马清清肠胃也是可以的,休养几天就好了,并不会造成损伤。 赵谷虽然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但他的前身却是从燕云十六州过来的,从小被父亲教导养马驯马,对于马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于是乎,这个计划中唯一的一点小瑕疵,也大可略过不提。 赵谷和曹玮又跟秦穹交谈了一会儿,就招安磨剑山剩余土匪交换了意见,等到天一亮,秦穹便兴冲冲的再次上山了。 和他一起上山的,还有刘将军率领的一千新兵。因为考虑到王雄信还有同党在山上,所以他们都是走小道上山的。 上山之后,秦穹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山寨,找到了平时交好的弟兄,先是设法救出了虎子和石头的家人,这才登高一呼,将王雄信绑架虎子和石头家人的事公之于众。 众弟兄一听,皆是怒火中烧,大家都是一山寨里的土匪,王雄信却恶毒的拿下了自家弟兄的家人作威胁,这件事严重刺激了众弟兄的神经,毕竟谁也不知道,王雄信以后会不会也拿他们的家人开刀。 秦穹之后又将王雄信李茂公等人被擒的消息说了出来,众弟兄听了皆是惊惧一片,生怕官军趁势攻山。 此时,刘将军带着一千新兵出现在了山谷,传达了朝廷的招安意图。 对于一千官军的出现,众土匪乱作一团,直到发现官军们真的没有恶意时,他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秦穹这时又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导,众土匪思考良久后,终于决定下山接受招安。 之后的事情则好办多了,众土匪交了兵器,在秦穹的带领下下了山,刘将军则带着一千新兵查封了山寨,等候朝廷对山寨的处置。 土匪们下了山,曹玮下令将他们暂时收押,同时他写了文书,将磨剑山剿匪的事报告给了朝廷,眼下便只等朝廷的处置结果下来了。 但根据朝廷以往的平乱经验来看,王雄信等数十土匪大抵是要被砍头的,至于剩余的土匪则会根据犯罪的轻重一一处理,但性命可保。 更何况剩下的土匪里大多都是这次流民大军里的流民,连一次抢劫都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抓了,所以他们大抵只会被教育一番,就照例发回故里了事。 秦穹见到曹玮真的没有在文书上牵连剩余的土匪,这才真正放下了心,对赵谷和曹玮二人感激涕零。 他的担心并没有错,若曹玮大手一挥,将剩余土匪归到王雄信那一类,这磨剑山剩余的八百土匪势必会陪着王雄信上路。 而曹玮所率领的新军的战绩里,自然就会写上斩首两千余的数字,而不是现在的斩首千余,俘获千余了。 毕竟按照惯例,一支军队斩首数量越多自然功劳就越大,俘获相对而言就轻了不少,因为在人的潜意识的,被俘获的自然是弱者,只有死在战场的敌人数量越大,才越能证明作战部队的凶悍。 曹玮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作为大宋军神曹彬之子,他还不屑于用这种办法获得军功。 朝廷的回令并没有让众人久候,曹玮的汇报送出去的六天后,朝廷的回令就来了。 回令并未超出预料,王雄信等人被下令收押,由曹州地方官府年内处斩,剩余的土匪则除了无恶不作的那几人外,都被赦免了罪名,就连无恶不作的那几人,也只是被判处了几年到十几年不等的徒刑。 听到曹玮传出的消息,土匪们终于松了口气,不少人因为高度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第四十一章 军令(1) 新兵们将众土匪和曹州官府交接后,就踏上了回程的路。【零↑九△小↓說△網】 来的时候,这帮新兵期待剿匪,渴望建功立业,不少新兵蛋子都十分跳脱,整天喜气洋洋的。 但回去的路上,却再没有这样的人了,新兵们变得沉默了许多,在见到了生死之后,他们意识到,战争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在不经意间,扫到队伍正中的裹着战友尸体的草席后,所有新兵都咬了咬牙。 或许他们正在心里发誓,自己回去后会善待战友的家人,亦或是他们正在默默和自己的家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坚强的活着,不让家人体验生离死别。 经此一役,这帮新兵完成了军人的升华,这个时候的他们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赵谷和曹玮将新兵们的变化看在眼里,欣慰不已,朝廷练兵的宗旨总算是完成了。 ————-- 经过两天多的赶路,新军离开封城不足百里了,众将士归心似箭,恨不得多长一双腿,下一刻就回到开封才好。 赵谷心里也颇为激动,这次剿匪虽然除去来回在路上的六天时间,真正在磨剑山也只待了五天,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短短五天的剿匪就好像有几个月一般。【零↑九△小↓說△網】 他知道,这是因为这十一天的时间里没有见到苏小成的缘故,他不想骗自己,他就是想苏小成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的就是他的这种情况吧! 想到苏小成,赵谷嘴角出现了一抹笑容。 等到新军进了开封城,恰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天里没有吃到我做的饭菜,苏小成和柴郡主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们应该很难再适应别人做的饭菜了吧? “赵参军,曹将军找你。”赵谷正在心里琢磨该给苏小成做什么吃的时候,一个新兵来到了他的马前,抱拳说道。 赵谷点了点,夹了一下马腹,骑马来到了前军,见到了曹玮。 曹玮此时脸色颇为不好看,见到赵谷来后递给了他一个眼神,赵谷不着痕迹的转过头,看了看曹玮身周,发现原本应该在后军压阵的王将军竟也在这儿。 这个王将军自从上次帅帐议事时,赵谷和他闹得不愉快后,就一直躲着赵谷,二人也再没碰过面,此时突然见到他,赵谷不由警惕起来。【零↑九△小↓說△網】 王将军见到赵谷后,眼中得意之色一闪即逝,接着很快就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脸,笑着和赵谷打了声招呼。 赵谷也冲他点了点头,便听曹玮道:“赵参军,朝廷有指令给你。” 说着,曹玮递给了赵谷一张文书,赵谷接过看了,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这个军令是刚才传过来的?”赵谷问道。 王将军一拍额头,作懊恼状道:“不好意思了赵参军,这个军令是和处置磨剑山土匪的文书一起下来的,只不过我当时忙着磨剑山土匪的事,就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 赵谷冷笑:“王将军还真是找得一手好理由。” 王将军脸色一冷:“赵参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谷猛地一甩,将军令丢向了王将军,道:“军令上说,距离磨剑山百里外的老虎山上也在闹土匪,让你我在回开封的路上带一千新兵剿匪,并规定军令下发后十天时间内完成命令,可你却直到快回开封时才想起有这个军令,你他妈的当我傻是吧?” “赵参军你有话直说。”王将军冷笑不已,大声喝道。 赵谷斜眯了他一眼:“这话还用直说?就算是个白痴也能想到,军令上所说的地方离磨剑山不过大半日路程,若是当时我们绕道剿匪,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剿匪成功了,可现在不仅耽搁了五天时间不说,等我们再返回泰州又得耗时三到四天时间,真正留给我们剿匪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天,你到底意欲何为?” 说这话的时候,赵谷发现不少新兵都看向了这边,显然是被王将军的大喝声吸引来的,而王将军见到新兵们逐渐围过来,他的脸上冷笑更甚。 王将军突然神色一转,变成了委屈的模样,继续大声道:“是,赵参军你说的对,忘记了还有军令一回事是我的错,可我不都已经道歉了吗?你还在这里依依不饶是什么意思,没见军令上说,若咱们不能按时剿灭土匪,大家都要受牵连吗?咱们还是赶快出发,不要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小事?”赵谷眼珠一转,就猜到了王将军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露出委屈的样子给新兵们看,让大家以为是赵谷在欺负他,好让他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如果不出赵谷所料,接下来王将军会把军令给所有新兵看,让大家都知道朝廷的旨意,接着他就会指责赵谷浪费大家的时间,怂恿大家孤立赵谷。 再接下来,王将军一定会大声承认是自己因为忙着安抚磨剑山的土匪,这才忘记了军令一事,并保证自己一定在军令上规定的时间剿匪成功,以求赢得新兵的爱戴。 若真到了那时,王将军一定就成了新兵眼中知错就改的好将军,而赵谷则会成为得理不饶人并且不识大体的恶人。 看来这个王将军不仅找得一手好理由,还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果不其然,王将军话音刚落,就将军令给了新兵们看,很快的,这一军令就传遍了军队。 被点名剿匪的一千新并听到消息,皆是脸色都白了,他们已经不是刚出茅庐的新兵蛋子了,没人认为两天之内能够剿灭老虎山的土匪。 一时之间,被点名剿匪的一千新兵都露出了愁容,其他四千新兵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若是没有完成军令,他们的好弟兄就将被军法处置了。 大宋朝因为吸取了唐朝衰败的经验,对于武将和士兵管理的十分严格,若他们真的不能按期完成任务,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十分严厉的处罚,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下牢监禁。 新兵们本来都十分激动,马上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可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处罚,再没有一个人出声。 第四十二章 军令(2) 王将军心里高兴极了,果然新兵们都被军令吓到了。 冷笑着看了赵谷一眼,王将军面向众新军,大声道:“诸位兄弟,我承认是因为我忘记了军令一事,这才耽搁了大家的时间,但赵参军因为这件事和我争论不休,只能更加浪费大家的时间,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合格将领该有的态度。反正眼下还有五天时间,咱们加把劲,一定可以完成任务。另外,既然赵参军不愿但当,那就由我带领大家好了,若将来真的完不成任务,朝廷怪罪下来,就由我一人承担吧。” 听到他肯一力承当,新兵们都露出了敬佩的神色,相反的,新兵们看向赵谷的眼神中满是鄙视。 王将军见状,越发得意,看向赵谷的眼神中满是挑衅。 赵谷却不恼怒,反而笑出了声:“既然王将军愿意承担,那真是再好不过。” “你果然是个孬种,那就由我独自一人带领新兵剿灭老虎山的土匪吧。”王将军大声笑道。 赵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王将军,你会算数吗?” “什么意思?”王将军问道。 “从这里出发到老虎山要几天时间?”赵谷问道。 “最快三天,咱们刚从磨剑山过来,这两个地方的路程差不多。【零↑九△小↓說△網】”王将军答道。 “那回来呢?”赵谷接着问道。 “那自然也是……。”王将军正准备回答,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此时距离军令上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天,如果此时前往老虎山要用三天,回来也要用三天,那岂不是说……。 赵谷嘴角出现一抹冷笑,新兵中有那脑子反应快的,也很快想通了这里面的问题。 “怎么了?王将军为何突然不说话了?”但也有的新兵不懂算数,拉着一旁的战友问道。 这名战友叹了口气:“赵参军的意思很明白,咱们赶去老虎山要用三天,回程也要用三天,一共就是六天时间,可朝廷规定的剿匪时间只剩下五天,也就是说,咱们就算现在赶到老虎山,并且老虎山的土匪马上投降,咱们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赶回来了。” 啊? 众新兵恍然大悟,细细一琢磨,发现果然如此。 按照惯例,军令上所说的时间并不是完成任务的时间,而是完成任务后回归大本营的时间。 这就好像有人给了小厮一笔钱,让他帮自己去买吃的食物,这时这人给了小厮半个时辰时间,那这半个时间怎么可能是小厮买到食物后的时间? 只要是个正常人的脑子来想,都会知道,这半个时辰的规定,是说小厮要在半个时辰之内,买到食物并且送回这人的手里。 这个比喻虽然过于直白,而且两者毫不沾边,但道理却是相同的。 这次的朝廷军令共给了新兵十天时间剿匪,若在磨剑山时大家就开始剿匪,除了回程的消耗,众人还有七天时间剿匪。 可如今算来,众人要赶到老虎山再回来都得六天,比剩下的五天时间还要多,这本来就已经超出了时间,又何来时间剿匪? 正如这名新兵所说,就算新兵们赶到老虎山后,老虎山的土匪立刻投降,他们也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回来了。 更何况土匪们不是傻子,他们怎么可能直接投降呢? 若是再算上剿匪用到的时间,那就更加超出规定时间了。 新兵们直接绝望了,看向王将军的目光中一片冷意,恨不得活剐了他。 所有人都意识到,众人的这次任务是铁定完不成了。 见到新兵们眼中的绝望,赵谷心里叹息一声。 不管如何,这些新兵是无辜的啊!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赵谷已经意识到,王将军这次之所以瞒着大家,把军令藏了起来,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对付赵谷。 只不过他或许数学学得并不好,挖的坑却把自己埋了进去。 至于王将军是否受人指使,赵谷暂时还不得而知,亦或是他为了报复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有一点赵谷可以确定,那就是下达这个军令的人,定然和王将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通这件事很简单,曹玮身为新军统帅,赵谷身为参军,他们二人却都不知道这份军令的存在,这很显然是不正常的,那个下令的人竟然直接找上了王将军,若说这里面没鬼的话,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 赵谷更是联想到了不久前毙命的李浩,当时李浩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谋害自己,若王将军扣留军令的事是他自己的意思,那还算不上什么,可若是暗中有人指使他的话,赵谷就不得不慎重了。 李浩背后的靠山是谁还没查清,会不会这件事也是他在背后主使的呢? 赵谷决定,一定要回开封城看看。 至于满脸尴尬,诬陷不成反掉坑的王将军,赵谷则懒得搭理他了,不管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出于本心对付赵谷,赵谷都不想和这种人多说一句。 原因无他,王将军太蠢了而已! 赵谷看向曹玮,发现曹玮也正看过来,二人对视一眼,曹玮似乎知道赵谷在想什么,点了点头。 赵谷微微笑了一下,驾马直接快速离开,直奔开封城而去。 王将军正欲阻拦,曹玮大手一挥,下令将他抓了起来。 新兵们正值激愤,直接粗鲁的绑住了王将军,王将军挣扎连连,大声喊道:“曹将军,我乃正儿八经的参将,你无权绑我。” 曹玮冷冷看了他一眼:“此次耽误军令,全是你一人之责,本将怕你畏罪潜逃,故而绑你,我想枢密院的官儿绝不会怪我。” 王将军不说话了,且不说曹玮是国公之子,单凭他这个理由就是无懈可击,自己还真威胁不到他。 实际上,曹玮绑住王将军还有另一层目的。 若他真的是受人指使陷害赵谷的话,真让他给背后之人送了信,那人势必会早有准备,那么对于赵谷接下来的准备势必会有影响。 曹玮和赵谷很多地方都有些相同,彼此可谓惺惺相惜,又一起共事剿匪,他对于赵谷自然有些了解。 从赵谷离开时的眼神中,他已经猜到了赵谷要他做什么,所以立刻绑住了王将军。 同一时间,曹玮以新军赶路多日,将士疲惫不堪为名,下令新军就地扎营,休整一日,明日下午再赶回开封。 第四十三章 春满楼(1) 一路奔行,赵谷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赶到了开封城下,一勒马绳,座下骏马稳稳停在了城门不远处。 算上之前越狱后回城的那次,这是赵谷穿越后第二次眺望开封城,所观所想又不一样。 如果说上次回城,他只想杀了李浩的话,那这一次,赵谷觉得杀人或许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句话听起来无比豪迈,可又何尝不是十分悲哀?凭什么匹夫的怒意就只能血溅五步? 这正是赵谷此时在想的问题。 王将军的种种反常作为如果说是他自己的主张,那他的能量未免也太大了些,枢密院下达军令给新军,却没有交给统帅赵谷,而是交给了他这么一个偏将,试问他何德何能? 且不说曹玮自身的统帅身份,作为鲁国公曹彬之子,曹玮更是名副其实的小国公,枢密院的人是得多缺心眼,才会无视他直接给王将军下令,而做出这种得罪人的事? 所以赵谷有八成把握相信,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大人物在指使。 赵谷有预感,这个背后操纵一切的人,一定和李浩背后的靠山有关系,甚至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正如李浩临死前赵谷的分析一样,大宋朝廷高官虽多,但能够不惧鲁国公曹彬威名的人,也就是文官里头的那几个大人而已。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自己,至死方休,但赵谷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这个从他千方百计杀死李浩就可以看出,对于这个一直在暗中试图弄死他的大人物,赵谷此时也起了杀心。 但这一次,赵谷不想再像上次杀死李浩那样,弄得满城风雨,甚至差点搭上二狗子他们。 除去那个暗中之人位高权重,地位难以撼动外,赵谷这一次也想玩一把神秘。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之前李浩之死,虽然他做的隐秘,但依旧有不少人猜到是他动的手,比如那位老人,亦或是开封府府尹李符。 很显然,这不符合赵谷的利益,他只想好好活着,而不想被人当成疯狗,被人打了就要咬回去。 要杀死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千方百计的杀了他,更高明的做法应该是杀人无声,无人知晓。 赵谷不想做一个血溅五步的匹夫,而是要做一个运筹帷幄的高人,无声无息中解决麻烦。 或许事后依然有人怀疑到他,但那又怎样,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震慑? 若他真能无声无息杀死那个大人物,试问日后还有谁敢再用这种办法对付他? 下定决心后,赵谷脱下身上铠甲,放在马背上,随后轻轻一拍马屁股,骏马立刻朝着新军的方向跑去。【零↑九△小↓說△網】 目送着骏马离开,赵谷找准一个商队的空当,钻进了他们运货的马车里,再次无声无息的进了开封城。 这一次,赵谷不准备找任何相熟的人帮忙,他要独立对付那个大人物,直到将他杀死。 所以进城后,赵谷并没有马上下车,更没有去找二狗子他们,而是任由着马车将自己带到城里。 一路颠簸,马车停在了一座仓库里,赶马车的人兴许是饿了,并没有马上卸货,而是取下马儿的缰绳,带着马儿进食去了。 确定外面无人后,赵谷爬出了马车,随后溜出了仓库,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直到夜色降临,换了一身打扮的赵谷再次出现在了大街上,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赵谷来到了城东。 和城北比起来,城东简直就是天堂,虽已入夜,但大街上依旧人潮涌动,热闹无比,人们穿着华美的衣服,呼朋引伴,脸上大多带着笑意,彰显着城东不俗的经济实力。 许多在夜间依旧开门的店铺外,大红灯笼照亮了几十米远,五颜六色晃人眼球,店铺里无论是掌柜的还是伙计都穿着得体,举止也颇为不俗,一看就都受过专门训练。 在城东,两层小楼随处可见,鳞次栉比,三层木楼也是寻常,古风盎然,更有那设计独到的酒馆或是住宅,竟足足有四五层楼之高,让人不得不佩服建造者的智慧。 城东还有一个特色就是,这里不少地段好的府邸门前,都有一块块或高或矮的牌坊,这都是高级官员才能享有的配置。 这些府邸尽皆是高官府邸,官位低于从四品你都不好意思竖起牌坊。 当然,这并不是说开封城其他地方没有高官居住,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坚信紫气东来一说,所以官员们都喜欢住在这里,这也导致了城东的高官比其他三个区域加起来还要多。 赵谷一路走马观花,好好领略了一下城东景观,不时抬头打量一下高官们的府邸,尤其是那几个文人高官的府邸。 走着走着,一座三层楼高的木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赵谷定睛一看,木楼的招牌上郝然写着三个大字——春满楼。 这春满楼便是城东有名的烟花之地,不少高官富商在这里一掷千金,夜间生意极好。 之前赵谷传播雷响被行刺的流言时,就是派郝空白在春满楼内实施的,当时小桃红将消息传递给言官王大人后,王大人第二天就在紫宸殿内上疏状告了李浩。 由此可见,春满楼这地方有多吸引官员们了,就连一向以廉洁自好出名的言官都挡不住它的魅力。 而这春满楼,正是赵谷此次的目标。 赵谷刚一走近春满楼,老鸨子立刻眼尖的凑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笑道:“这位公子看着好面生,是第一次到我们这儿来吧?” 其实也不怪老鸨,赵谷生的虽谈不上多么貌美,却也颇为俊朗,加上自幼就学习养马驯马,身体比一般人结实多了,给人的感觉倒是不差。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衣,衣服虽算不上多么名贵,但却衬托着他的身形越发高大,无形中颇为出尘,气质绝佳,这烟花之地的老鸨自然喜爱。 说是喜爱,自然不是男女间的喜爱,说白了就是喜爱他的钱。 按照老鸨的想法,像赵谷这种给人第一印象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多半都是不差钱的,若春满楼的姑娘们将他给伺候好了,赏钱还会少吗? 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赵谷逛妓院是有目的而来。 第四十四章 春满楼(2) 春满楼内,此时已是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当然,作为一家妓院,这里更少不了的当然是各色美女,她们穿着或简约或古典或异域的衣服,却无一人不露胸露腿,甚至有那姐儿碰上猴急的客人,在大厅内就被解了胸围子,露出了两点炫丽的色彩。 粉色调,这是春满楼的主色调! 赵谷被老鸨子领着,一进春满楼,见到的就是这种景象,让他不得不佩服古代男人的幸福指数。 这种景象要是放到后代,在场的男性同胞们早就被抓进局子里了。 老鸨子一路都在悄悄打量赵谷的脸色,见到赵谷面色平和后,心中暗暗想到,这个公子看来也是妓院的常客。 她却不知道,这种景象赵谷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后世地球上可是有电视的,但凡古装片里十有八九都有这些画面,所以早已见怪不怪。 “公子,您是要上几楼?”老鸨问道。 “三楼。”赵谷道。 “好勒。”老鸨子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接着就眉开眼笑起来。 她这个问题,乃是妓院里的行话,实际上是问赵谷要哪种档次的服务,只有经常逛妓院的人才能明白,而三楼正是代表的春满楼最顶端的消费。 一般而言,春满楼的一楼只提供花酒,说白了就是找个姐儿喝喝酒,期间你可以动手,也可以动脚,当然更能动嘴,但就是别动下面那东西。 而你若是想和看中的姐儿颠龙倒凤一番,那就只能上二楼了,二楼有专门的房间,你想睡多久都没问题,但要上二楼自然要花更多的钱。 只不过大家来这儿就是为了那事,所以像春满楼这样的妓院里,二楼的房间基本都是满的,有的时候你来的迟了,兴许就只能带姐儿去外面找客栈了。 相较而言,春满楼三楼就从来没有满过,因为它这里的消费极高,一夜最起码须得十贯钱,也就是后世的一万块钱。 嫖妓而已,一夜一万着实不便宜,可莫以为这就算贵的,若是你想在春满楼叫上一个头牌,喝上若干美酒,没有个百八十贯钱是别想了。 细想一下,花百八十贯钱只为春宵一度的地方,那房间里还能满吗?除非全开封有钱的主都到了春满楼。 所以为了客人们的自尊心,老鸨通常不会问你是要高档服务还是普通服务,而只会问你是去大厅亦或是二楼三楼,大厅代表的是普通服务,二楼代表的是普通床上服务,三楼自然就代表的最高服务,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 一进三楼,下面的纷杂立刻消失不见,吵闹声根本传不上来,赵谷微微琢磨就明白了,这春满楼的三楼和二楼之间建造时留了个夹层,大概两米左右,无形中就阻拦了声音传播,足可见春满楼当初建造时费了不少心思。 放眼一看,三楼之内房间并没有二楼那么多,只有寥寥十几个而已,但每个房间都宽广无比,足有百八十平,里面装修精美,家具考究,冒着熏烟,美轮美奂。 三楼也有像一楼一样的大厅,大厅里摆着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间间隔极远,活动空间很大。 此时,这十几张桌子已然有四张坐了人,桌上的人有老有少,看起来都十分雍容华贵,一看就是高官富商一类。 这些人到了妓院,自然不能免俗,每个客人怀里都抱着姐儿,这些姐儿的整体质量比起一楼来胜了不止一筹,最难得的是,她们的穿着并未刻意暴露,而是似露非露,引人遐想。 兴许是春满楼三楼今日有什么活动,几名客人只是若无其事的吃着菜,喝着酒,偶尔和怀里的美人调笑两句,但却没人动手动脚,做那不文明的事。 老鸨看了赵谷一眼:“公子,您是去房间呢?还是在这大厅乐呵?” “就大厅吧。”赵谷笑道。 “好勒。” 老鸨子回头招了招手,两个秀气貌美的姐儿便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揽住了赵谷的手臂,道:“公子好。” 赵谷也不扭捏,一手一个,将两个姐揽了过来,同时右手一丢,丢给了老鸨一两银子。 见了银子,老鸨眼中火热,一下子收进了怀里,同时看着赵谷的眼神越发火热了。 银子,这个名称在后世的明清两朝十分常见,但在这大宋朝就比较稀少了,因为这个时候的人并没有开采出那么多银矿,自然不能拿银子当硬通货,而是转而求其次的用铜钱交易,甚至不少偏远地方还有铁钱。但银子这个东西依旧是在一个层次内流通的,毕竟若是碰上大笔交易的话,谁也不可能真的带那么多铜钱。 就好比逛妓院,春满楼三楼一晚上最低消费是十贯钱,也就是一万个铜板,若是论斤称的话,怕是也得有个二三十斤(一斤十六两),试问哪个脑残会带那么重的东西来嫖妓呢? 一两银子大概能够兑换到一百个铜板,也就是说,若是真要上春满楼三楼逛逛的话,带着一百两的银子绝对是明智之举。 而能够用银子付账的人,在这大宋朝绝对是很少很少,除了一些高官富商之外,或许也就是他们家的子弟能够沾沾光了。 至于普通老百姓,或许银子这种东西他们只是听说过,却根本没机会见过。 并不是说普通老百姓没钱,谁家还没有几百个铜板应急呀?按说兑换个几两银子也是可以的,但就好像只有高官家门口可以立牌坊一样,这都是属于特权。 比普通老百姓更惨的是,有的做生意的暴发户,虽然资产颇丰,但却没有资格用银子做交易,依旧只能每次进货,就带上成车成船的铜板。 总而言之,大宋有银子,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持有。 换句话说,能够持有银子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所以老鸨才会眼神火热,尽管赵谷只打赏了她一两银子,但她依旧为有这样一位可能是高官显贵的客人而高兴。 那边喝酒吃菜的几个客人也正看着这边,毕竟能进春满楼三楼的人十分少,大家就算不全都认识,也大都听说过,可赵谷这个生面孔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却能直接用银子打赏,这一幕直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第四十五章 春满楼(3) 几个看着赵谷上楼的男子见赵谷直接用银子打赏,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其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站了起来,笑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张宗理,见兄台气宇轩昂,有心相交,不知兄台可否赏光啊?” 张宗理约莫二十七八岁,个子约有八尺,形貌俊朗,尤其是一对剑眉,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赵谷微微一笑,道:“张兄客气了,张兄有心相邀,在下求之不得。” 二人说笑一阵,赵谷便在张宗理的邀请下,和他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两位姐儿颇有眼色,连忙分出一人去拿了碗筷酒杯,赵谷又一口气点了五六个价钱不低的菜色,看的一旁的张宗理吃惊不已。 赵谷点的这六个菜,价格倒说不上特别贵,但却十分讲究,有荤有素,有油腻有清淡,另外还有一道淡汤,一看就是懂得品尝生活的人。 张宗理吃惊的是,赵谷这份做派完全不是装的,而是从内到外的讲究,就好像一个一辈子都在享受生活的老人,从容淡雅又不失滋味。 可偏偏赵谷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张宗理不由得怀疑,难道这是某位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不然寻常人家的孩子绝不会养出如此人物。 赵谷将张宗理的表情收在眼里,暗中笑了一下,面上却无一丝变化,道:“张兄不介意在下加几个菜吧?” “哪里哪里。”张宗理连忙摆手,想了想后,张宗理道:“在下还不知道兄台姓名呢?这样也不少称呼呀。” “在下姓赵。”赵谷淡淡答道。 姓赵? 张宗理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 按说姓赵的人很多,说不定哪天张宗理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踩了十个人的脚,里头就可能有三个姓赵,可张宗理却不会以为赵谷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路人。 在这大宋朝,赵氏可谓是一个大姓。 原因无他,谁叫当朝皇室就是赵氏呢,而且当朝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宰相也姓赵,另外其他姓赵的高官也有不少,这些人的宗族亲眷都有不少,合在一起的数字自然十分惊人。 张宗理本能的觉得,像赵谷这样由内而外贵族气息浓郁的人,应该就是这些高官显贵家的公子,或者他是某位高官的儿子,再或者他根本就是某位高官的弟弟。 甚至张宗理更是怀疑,赵谷的这个赵,会不会就是皇室的赵! 其实也不怪张宗理乱想,他家虽说也是开封望族,但却全凭他爹张齐贤一个人撑着,尽管张齐贤高居刑部侍郎、枢密院副使,但他不善交际,在官员中人缘并不算好。再加上他一直主张强军兴国,不受朝廷文官喜欢,所以仕途并不顺利。张宗理身为儿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总想帮父亲收拢一些关系,不管是为了保住自家富贵也好,还是为了将来升官封爵也罢。 所以,在看到赵谷这么一个可能是高贵子弟的人后,张宗理自然是十分高兴,本着有枣无枣都捅一竿子的想法啊,他对于赵谷立刻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原来是赵兄,在下失敬了。”张宗理抱拳道。 赵谷微微摆了摆手:“张兄客气。” 张宗理见赵谷并不如何热情,眼珠一转,笑道:“家父张齐贤,和令尊大人同朝为官,不知道赵兄可听说过?令尊赵大人我可是见过,你和他长得颇有相像,现在想来我倒是不该问的,早就该猜出你姓赵了。” 赵谷心里翻了个白眼,打量了张宗理一眼,暗道:“这家伙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张口说胡话?我那个便宜老爹现在指不定在哪,还同朝为官,说瞎话不打草稿。” 但赵谷却未却解释,他来这春满楼本就是本着结交官员,借以打听情报的,既然这张宗理上赶着结交他,他自然愿意将计就计。 张宗理心里的想法,赵谷只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无外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位赵姓高官的子弟,想借机结交而已。 甚至于赵谷还猜到,张宗理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是高官子弟,他这句话的目的,也未尝不是想诈一诈赵谷。 既已洞察了他的想法,赵谷的姿态摆的越发高了,一副张齐贤算得了什么的样子,落在张宗理的眼里,他自然变得越发神秘。 于是乎,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在饭桌上聊了个不亦乐乎。 张宗理是打定主意相信赵谷就是某赵氏高官子弟,赵谷则伺机从张宗理嘴里套取情报。 经过一番交谈,赵谷从张宗理有意无意的抱怨中,听出了一丝有价值的情报,也对张宗理的那个老子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张宗理的父亲名叫张齐贤,今年快五十岁了,曾受过太祖赵匡胤的器重,但他却是太平兴国年间的进士,也就是当今陛下录取的进士。 张齐贤这个人颇有才干,治理一方也好,领兵打仗也好,都是一把好手。值得一提的是,他跟当朝次辅吕蒙正是同一年的进士,只不过吕蒙正是那一次科考的状元,而张齐贤却只是个进士。 说到张齐贤领兵打仗,自然不得不说大宋的第二次北伐,当时金刀将军杨业战死沙场,辽兵一度打到了大宋境内,当今皇帝震怒,意欲派兵相抗,张齐贤遂领兵出征,大败辽军,大涨了大宋的威风。 之后,张齐贤数次领兵出征,打了不少胜仗,得到了不少将士的爱戴和百姓的歌颂。 但也正因如此,张齐贤的仕途逐渐受到了影响。 因为自从第二次北伐失败,大宋朝廷的文官都不愿再战,武将们又因害怕皇帝猜忌他们,不敢请战,所以整个朝堂之上的风向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而张齐贤却没有一个做文官的觉悟,或者说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武将,依旧力主大战,这自然引得满朝文官看他不顺眼,仕途又怎么好的起来。 还是在去年,经由老宰相力荐,张齐贤才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子,并且挂上了枢密院副使的名头,成了一名从二品官员。 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他被孤立的状态,文官们依旧不待见他,他虽然贵为从二品官员,却处处受制,毫无实权。 正因如此,身为儿子的张宗理才会如此急切的改变现状,他靠着自己的一些关系,结交了不少官员子弟,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官员的子弟,但一些四五品的官员子弟还是认识了不少。 而他这一次来春满楼,正是听说了朝廷某位正二品高官的儿子喜欢来这里,所以将人家约到了这里。 第四十六章 春满楼(4) 听完张宗理的抱怨,赵谷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张兄,你邀请的那个朋友呢?” 张宗理尴尬的笑了笑,让人去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道:“貌似那个人是有事来不成了,现在距离我和他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赵谷知道,张宗理绝对把这个时间说短了,说不定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甚至更长。 张宗理一见赵谷的样子,就知道他猜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笑道:“赵兄见笑了,家父在朝中地位不稳,他们……。” 赵谷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打断了他:“好了张兄,咱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尽兴的玩了,就别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张宗理点了点头,挥手叫来了老鸨,道:“老鸨,给我们兄弟安排一个上好的房间。” “一个?”赵谷直接愣住了,难不成这家伙想换个地方接着聊? “怎么?赵兄不喜欢和我一起那个吗?”张宗理一挑眉,色眯眯的说道。 “和你那个?”赵谷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下意识的远离了张宗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怀里抱着两个美女的家伙,居然是弯的! 张宗理哭笑不得,解释道:“赵兄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找你的女人,我找我的女人,然后我们在一个房间里那个,他们这儿的房间都有两张床的。” 赵谷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可谁叫张宗理把话说得那么暧昧,被人当成了兔子也是活该。 赵谷身旁的两个姐儿娇笑连连,再次上前挽住了赵谷的手臂,赵谷也十分给面子的在她们的胸脯上捏了捏,将两个大美人弄得娇喘连连。 “我说张兄,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玩儿吧?”赵谷笑道。 张宗理苦笑了一声:“好吧,那咱们一人一个房间。” 赵谷点了点头,一副色急的样子,拉着两个姐儿就进了房间。 张宗理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叫赵谷,他虽然有心和赵谷拉近关系,但身为男人,他很理解赵谷的急色,虽然赵谷看起来平静如水,可面对美貌的女人,张宗理觉得任何男人都会疯狂的。 哈哈一笑,张宗理也拉住自己怀里的两个姐儿,找了个房间颠龙倒凤去了。 张宗理却不知道,他以为此时已经和姐儿战斗上了的赵谷,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房间凳子上,而和他一起进房的两个姐儿,则在一旁幽怨的看着他。 赵谷抬头看着两个姐儿,道:“两位美女就别幽怨了,你们平时招待那些男人不累吗?正好今晚我给你们放放假,这还不好吗?放心,钱不会少了你们的。” 谁知两个姐儿听了他的话,表情越发幽怨了,眼神中好似有话要说般。 “你以为我们是贪图你的钱吗?还不是你这小哥长得俊俏,我们想尝尝味道罢了。”两个姐儿心里暗叹道。 当然,两个姐儿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赵谷却不管这些,他虽然是个正常男人,但这个时代的安全措施实在不太安全,谁知道这两个姐儿身上会不会带着什么,他可不敢跟她们交合。 给两个姐儿一人留了五两银子,赵谷便打开门,直接下楼去了。 这一趟,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自然不会再在春满楼待,他还要赶着去下家妓院呢。 通过张宗理话里无意识的透露,赵谷对于大宋朝堂的矛盾了解颇深,其中最严重的矛盾就是关于辽国的问题。 一部分官员认为应该继续北伐,收回燕云十六州,比如张宗理的父亲张齐贤,另一部分则认为应该休养生息,优先发展国家财力。 这其中,前者只占少数,后一个意见则受到了大多数文官的赞成。 对此,赵谷只是冷笑连连,若真按照这个历史发展下去,大宋之后确实会十分兴盛,百姓过的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好,但当一个名叫大金和蒙古的国家崛起后,汉民族将不可避免的走入深渊。 当然,赵谷不认为凭他现在的处境,能够改变些什么,但大宋朝堂上的这一主要矛盾,却和他息息相关。 首先,赵谷对于那个隐藏在暗中的高官为何非要杀死自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猜测。 赵谷来自燕云十六州,虽然实际上是个汉人,但若燕云十六州不被收复,把他说成是辽人也算不上错,这正是有人觉得他非死不可的原因。 试想一下,若赵谷这个辽地汉民回到大宋,来到开封,被百姓们知道了身世,百姓们会怎么想? 这就要从赵谷一家人为何非要逃出辽国来说了,若不是汉人在辽国实在难以生存下去,谁会冒那么大的险出逃? 在赵谷的记忆里,燕云十六州虽然汉人居多,但统治者却是辽国,辽人把汉人当做猪狗一般养着,逼他们做工,却只给很少的一些食物,遇到灾年荒年,饿死的汉人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在燕云十六州内,辽人为了消弱汉人的数量,下达了严厉的限生令,规定每家汉人只准生一到两个孩子,决不可多生,尤其是第一胎就生出男孩的,更是被禁止再生第二胎。 如此非人的待遇,若被善良的大宋百姓知道了,百姓们定然感同身受,百姓们更会觉得,凭什么粗鲁的辽国能够占据着我们大宋的土地? 他们甚至会质疑,朝廷的兵马为何不收服十六州? 如此一来,结果就出来了。 朝廷不再和辽国交战,这是文官们的意志,可赵谷一家人的到来,却很有可能打破他们的意志,那么赵谷一家人是该死还是不该死呢? 很显然,文官们觉得是该死的。 于是乎,便有了赵谷和父亲失散,并被抓回牢房,最后被暗害至死的事情。 想通这些的时候,赵谷的内心是冷笑的,这个民族的病还真是不轻啊! 但他却没有埋怨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需要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就行。 除此之外,赵谷还隐隐约约的把握住了一道影子,这道影子正是那个暗中谋害他的高官。 第四十八章 套话(2) 夜渐渐深了,两个官员被赵谷灌酒灌得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其他桌的客人虽然有心旁听,但架不住身旁美人的研磨,早早就带着美人开房去了。 很快的,大厅里便只剩赵谷三人了,三人身旁的姐儿也被赵谷找借口支走了。 直到此时,赵谷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先是狠狠用手绢擦了擦手,赵谷这才冷笑着看向两个官员。 “何大人,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赵谷问道。 其中一个官员往桌子底下缩了缩,含糊不清的说道:“家?回什么家,我家那个母老虎简直不是个人,大晚上的尿尿不找恭桶,尽他妈往老子身上尿,搞得家里的床整天都骚臭骚臭的,老子才不想回去呢。” 很显然,这家伙已经喝醉了,不然也不会将自己老婆爱尿床的丑事说出来。 赵谷又转向另一个官员,问道:“冯大人,你家的小女儿长得漂亮吗?” 冯大人抬头打量了四周一眼,一把勾住赵谷的脖子,小声道:“兄弟我跟你说哦,我家的女儿……她,她他妈的不是我亲生的,我最近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和我们家马夫长得很像,你说我是不是被我老婆给绿了。” 很显然,这家伙也已经喝醉了。 赵谷翻了个白眼,暗道:“贵圈真乱。” 接着,赵谷就大宋朝廷的官员圈子以及背后势力等,和两位官员进行了研究,两位官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争相恐后,不吐不快。 当然,赵谷只负责提问,不负责分析研究,两位官员则只负责答题,不负责思考。 他们已经完全喝断片了,根本就记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赵谷是什么人了。 或许明天一早,他们头痛欲裂的时候,会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喝醉,以及是和什么人在喝酒,但估计他们是记不起来了。 直到将两位官员完全榨干了,赵谷才一脸冷色的出了大厅,没有惊动任何人便离开了庄园。 回到大街上,赵谷走在寂静的夜里,感觉今夜格外寒冷,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原来开封今夜起风了! 一路往西走着,赵谷停在了距离皇城不远的地方,抬头一看,一座书写着‘质厚宽俭’的牌坊正昂扬而立。 这是大宋执相吕蒙正家的牌坊,很多年前由当今陛下亲笔所书,代表着无尽的恩宠。 吕蒙正其人,太平兴国年间的状元,入朝将近二十年,风评极佳,无论是做地方官,还是主政朝堂,他几乎没有犯过错误,深得皇帝和朝臣的信任。 除此之外,吕蒙正还是一个大文学家,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作诗作词无一不精,乃是大宋无人可比的文坛盟主。 可以说,若不是当年撺掇着太祖皇帝黄袍加身的赵普还活着的话,吕蒙正绝对会成为大宋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而,看着这么一个本该受到万人敬仰的人物的府邸,赵谷的脸色却是冰冷一片。 因为赵谷已经十分肯定,那个在暗中谋算他的高官,就是大宋执相吕蒙正。 本来通过和张宗理的接触,赵谷就隐隐觉得吕蒙正嫌疑颇大,因为作为主和派的领袖,吕蒙正一直极力反对战争,若说赵谷一家人的出现是谁最不愿意看到的话,那吕蒙正一定是首选。 其次,李浩当日下令火烧芦苇荡时,曹玮曾反对过,他却依旧我行我素,这便说明李浩背后之人不惧曹家的势力。 直白点说,李浩背后之人比起鲁国公曹彬来,应该还要更胜一筹,最起码二人也是不相上下。 而曹彬作为开国将领,军功之高少有人敌,他更是辅佐过太祖兵变和当今陛下南征北战的大人物,试问能和他掰腕子的文官又有谁呢? 除去已经不太管理朝政的赵普宰相外,吕蒙正的嫌疑依旧最大。 这些都是之前赵谷的猜测,而当他和两位工部高官聊过之后,他对于吕蒙正的怀疑已经完全确认。 据工部两位官员所说,吕蒙正此人门生遍布天下,曾经的开封府同知李浩就是其中之一。 据小道消息称,李浩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开封府同知,和吕蒙正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此一来,李浩背后之人便直指吕蒙正。 再加上,两位工部官员还说,吕蒙正还有另外一位亲信,曾在枢密院担任主事,专管的就是剿灭土匪以及平定农民起义,这一点和枢密院突然下令,让赵谷带兵剿灭老虎山的土匪也十分吻合。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当日刑部官员审理李浩的罪行时,本来都已经定罪了,按说李浩难逃一死,但最后皇帝还是宽恕了他,只下达了贬斥的命令,据两位工部官员说,这个决定是在早朝之后,吕蒙正单独觐见了皇帝后下达的。 综上所述,李浩背后靠山的身份呼之欲出,因为吕蒙正保住了李浩,所以李浩至死都不敢出卖他,李浩害怕吕蒙正报复他,谋害他的妻儿。 站在吕府门外,赵谷的情绪逐渐稳定,快步走过,期间未曾再看上一眼。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自然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想要以后免受无妄之灾的话,吕蒙正此人必须死,而站在他的府门外诅咒他这种事,很显然是不可能弄死他的。 赵谷深知,若吕蒙正不死,他定然会用老虎山剿匪的军令做文章,直到最终弄死赵谷为止。 就算他侥幸躲过这一劫,面对大宋执相的记恨,赵谷也没有太大的自信,能够一直躲得过去。 赵谷的时间不多,曹玮那边最迟明日下午就会回城,不然朝廷一旦得知新军在开封城外驻足不前,势必会怀疑曹玮别有用心,赵谷可不想连累曹玮和新军。 新军一旦回城,到时吕蒙正将会知道老虎山剿匪未能成功,那时赵谷的处境必然十分艰难。 所以赵谷必须在新兵回城前,弄死吕蒙正这个幕后黑手,同时他还要快速赶出城外,和新兵汇合,不然到时候纵然吕蒙正死了,而赵谷不在军营里的话,所有人势必都会怀疑到他。 第四十九章 挑(1) 赵谷深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他不能赶在明日午时前弄死吕蒙正,他将再也没有机会了,除非幸运女神睁开了大眼睛,并且一眼就相中了他。 若是他的想法被别人所知,不管任何人,定然都会大大嘲笑他一番。 开玩笑,吕蒙正是何人?那可是笑傲朝堂二十余载的大宋执相,地位崇高无比,门生遍布天下,想要在五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弄死他谈何容易。 赵谷也知道他的想法有些疯狂,但情势所逼,他不得不为。 若此时吕蒙正不死,枢密院下达的剿匪军令未能完成一事,势必会被吕蒙正所知,到时他指不定会怎么对付赵谷。 不想为人鱼肉,便只能化身刀俎! 赵谷快速在开封城中穿插着,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的,他来到了开封第一妓院——天雪楼。 看着天雪楼的招牌,赵谷心里陡然想起了一句诗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有诗意的名字,赵谷心里不由对天雪楼的老板生出一丝好奇,像这种格调高尚的人,怎么会想到开妓院? 还是说天雪楼名字的由来,和那句诗句无关? 暗中按下思绪,赵谷整了整衣裳,迈步走进了天雪楼。 他来到这里,依旧是为了探求消息,但却不再是为了确定幕后黑手,而是为了找寻吕蒙正的弱点。 想要吕蒙正身死,赵谷不认为他可以拿着砍刀去实施,且不说他本身武功平平,就算他武功高强,那吕蒙正身为大宋执相,身边怎么会缺少武功高强的人当保镖? 所以,要想弄死吕蒙正,而又不惊动任何人的话,只能暗中查找他的弱点,也就是所谓的七寸。 只有找到这个地方,才能一击毙命,让吕蒙正无从翻身。 只是很可惜,并不是每一家妓院里都能碰到张宗理那样的高官子弟,也不是每一家妓院里都能遇到工部两位官员那样的逗比,赵谷进了天雪楼后,虽然一直在寻找着适合的打听消息的目标,但却再也没得到有用的消息。 想来也是,现在已经深夜了,别人来妓院当然不完全是为了交际,更主要的当然是为了啪啪,纵然这天雪楼里现在有权贵或是高官,人家也早已上了床,和姐儿赤裸相见去了,哪里还有人等在这里和他喝花酒。 苦笑一声,赵谷索性出了天雪楼,准备另想办法。 不想刚一出天雪楼,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中。 “吕兄,你这是何苦呢?令尊大人定然是疼爱你的。” “屁的疼爱我,他吕夷简何德何能,一个半大小子罢了,我父亲凭什么处处维护着他?想我吕从简自幼苦读诗书,自问不比任何人差,日后金榜题名不在话下,凭什么天天受他的欺负,我可是家里的长子,而他只是我二叔家的孩子,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啊!” 吕夷简?吕从简?这两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赵谷皱眉想了片刻,很快就想到了他们的身份。 据说吕蒙正家里人丁兴旺,不光他自己的儿子众多,连他老二家的儿子也有好几个,正可谓子孙满堂。 而在他的众多子侄当中,这个名叫吕夷简的侄子是他最喜欢的,甚至比喜欢自己的儿子还要喜欢。 如此一来,赵谷将想明白了。 眼前这个名叫吕从简的人,是吕蒙正的大儿子,可身为长子的他,发现父亲对他还没有对一个侄子好,所以心里不舒服,于是跑到天雪楼买醉。 赵谷细细一看,发现这个扶着墙角使劲呕吐的吕从简,额头上有一个大包,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微微一琢磨,赵谷心生一计。 只见赵谷哈哈一笑,大步从吕从简二人身旁走过,头也不回的朝着街那边走去。 当他离吕从简二人已有十来米时,那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吕从简一脸怒意的抬起了头,喝道:“那个小子,你笑什么?” 赵谷止住脚步,问道:“你是在问我?” 吕从简狠狠醒了醒鼻涕,又吐了两口嘴里的残余物,道:“刚才就你一个人发笑了,我不是问你是问谁?” 赵谷呵呵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怎么?许你蒙在鼓里,却不许我笑?” “什么蒙在鼓里?”吕从简不解道。 赵谷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我问你,如果你有一个一群儿子,你是不是会喜欢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而不是喜欢最大的那一个?” 吕从简脸色变了变:“这也不一定,若我为父亲,定然一碗水端平了。” 赵谷道:“好,那我再问你,如果你的侄子比你的儿子优秀百倍,你会对他比自己儿子还好吗?” “怎么可能。”吕从简嗤笑一声,似乎又想到了自己不公平的待遇,道:“别人家的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难不成我老了以后,不用儿子养老,而去求着侄子?” 赵谷笑道:“这不就结了,自己的儿子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侄子也终归是侄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没明白?” 吕从简被赵谷弄迷糊了,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你都能明白,你爹他还能不明白吗?”赵谷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道。 “什么叫连我都能明白,本公子很笨吗?”吕从简正要上前和赵谷辩论一番,却突然怔住了。 接着,吕从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猛然从墙角跳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墙上,痛的捂着墙蹲了下去。 和他一起的那个年轻人见到吕从简蹲下,正准备拉他一把,不想吕从简已经蹲了下去,正好坐在了他吐得那一堆东西上。 这个年轻人用手捂住了眼睛,无奈的道:“吕兄,你看看你身下。” 吕从简下意识的伸手一摸,觉得触到了一滩温热,抽出手一看,手上已经沾上了一大滩五颜六色的东西。 “呕。”吕从简见到这些东西,又扶着墙角呕吐起来。 第五十章 挑(2) 片刻后,吕从简总算吐够了,正准备看看那个笑话自己的小子还在不在,却发现他果然已经不在了,此时的大街上,连他的半片衣角都看不到了。 算了,先回去跟那个老东西算账,这小子以后有机会再对付他。 就在刚刚,吕从简从赵谷的话里悟出了一个道理。 既然儿子比侄子亲,可我爹却反而更疼侄子,这岂不是说明……侄子就是儿子?或者说,这个侄子是私生子! 吕从简拍了拍身上的肮脏物,一摇一摆的站了起来,挥退了跟班青年,独自一人回了吕府。 他其实早已喝醉了,不然也不会吐得昏天黑地,只不过宿醉的人都知道,喝醉酒的人吐了之后,大多数只要没有睡过去,一般都会清醒着,只不过虽然清醒,但大脑依旧打不过转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说白了,喝醉酒之后的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更好的去做。 就好像他们看见前面有个美女,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去跟美女搭讪,争取赢得美女的好感,最后走在一起,过上啪啪的幸福生活。 但喝醉酒之后,他们就会下意识的忽略搭讪的过程,而会直接以为自己已经和美女有了很好的基础,拉拉手什么的都是小意思,美女根本就不会生气。 甚至更甚者,有的自以为是或者是闷骚的男人,更会直接以为美女已经对他有了好感,就算在大街上跟自己啪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乎,喝醉酒之后的人大多丑态百出,丢人现眼。 吕从简此时,就跟这种情况差不多。 他知道回家的路,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更坚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他就是不愿动脑子去好好思考。 一路进了后院,吕从简跌跌撞撞的进了吕蒙正的书房,依稀中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和一个十几多岁的少年聊天,中年人慈祥的笑着,正在教导少年人读书做人。 不消说,这两个人就是吕蒙正和吕夷简了。 好啊,你们这两个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有心思在这里探讨学文,老子身为我老子的儿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如此想着,吕从简心里妒火更甚,依稀之间手里不知道抓住了一个什么,猛地一下就丢了过去。 “老子打死你这个小杂种。”吕从简大喝道。 便见这个形似鞋子,实际上就是个鞋子的东西,呈现抛物线状态,直奔吕蒙正和吕夷简而去。 “啪。”鞋子正中一人头顶,末了还掉在了坐着的人怀里。 只不过这个被砸中的人并不是吕从简记恨的吕夷简,而是吕蒙正。 很显然,喝酒醉的吕从简大失了准头。 吕蒙正此人,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面相清瘦,身形也是清瘦,留着长须,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着,极有条理,显示着他是一个严谨的人。 他的眼中时不时闪过智慧的光芒,但更多时候还是古井无波,就好像普通人一般,足可见他的涵养很好。 但涵养再好,被自己的亲儿子脱下鞋子砸到了,他也是不能忍了。 吕蒙正正在教导吕夷简读书,不想突然天降一物,砸的他脑袋生疼,耳中还传来了吕从简嚣张的声音,顿时就火了起来。 他妈的,老子要是杂种的话,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什么?杂种的儿子? 吕蒙正气急了,抬头一看,便见到吕从简晃晃悠悠的在那里瞪着自己,睡眼惺忪,却顽强的不肯闭上。 吕蒙正鼻子抽了抽,立刻闻到了一股酒味,不由皱了皱。 他平时对子侄的管教很严,不管他们留恋烟花地,不准酗酒,他自己也很少会喝酒,所以对于这个味道十分敏感。 “你在做什么?”吕蒙正喝道。 吕从简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迎着吕蒙正愤怒的眼神睁开了眼,道:“你管我做什么?古有曹操和曹冲,今有你吕蒙正和吕夷简,如此而已。” 什么玩意儿?吕蒙正直接懵了,不知道吕从简这是在撒什么疯。 那曹操乃是汉室窃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小子怎么能拿我跟他比,找死不成? 但吕蒙正转过来一想,这小子醉成这样,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准备让人将他扶回房,待他酒醒后在和他算账。 谁知,吕从简见到两个来扶自己的下人后,反应十分激烈,直接两个拳头挥了过去,将两个下人打的鼻青脸肿。 吕蒙正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吕从简,你在找死吗?” 听到父亲的爆喝,喝醉酒的吕从简全然不惧,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嗤笑道:“你想弄死我对吗?你想给这个小子腾位子对吗?” 吕从简一指吕夷简,哈哈大笑道:“就为了这个私生子,你要弄死我对吗?哈哈哈,可惜的很啦,我吕从简兄弟众多,你的亲儿子那么多,你还能都弄死吗?除非你这畜生不想死了后,无颜去见吕家的列祖列宗。” 一听这话,吕蒙正直接懵了。 谁是畜生?哪儿来的私生子? 但吕蒙正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明白了吕从简今日为何如此失态的原因。 他依旧只是淡淡摆了摆手,让下人将吕从简扶下去。 吩咐完下人,吕蒙正偏头对吕夷简道:“今日之日,你切莫放在心上,你大哥他喝多了。另外,绝对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父亲知晓,我怕他……。” 接下来的话,吕蒙正不好多说了,他总不能对吕夷简说,我儿子怀疑你是我儿子,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岂不是以为我给他戴了绿帽子。 吕夷简倒也懂事,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根本不介意今天的事儿。 事实上,这也是吕蒙正如此宠爱吕夷简的原因,这小子年纪虽轻,却颇有大儒气势,温和有礼,假以时日超过吕蒙正绝不是问题。 吕蒙正却没想到,他的这句话却正好给吕从简提了个醒。 对啊,这畜生和二婶搅合到了一起,生了吕夷简这小畜生,若是被二叔知道的话,还能饶了他们吗? 哈哈,我他妈太急智了! 说干就干,吕从简当下直接跳出了两个下人的包围圈,冲出了房间。 一边跑着,吕从简一边大喊道:“哈哈,二叔,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二婶给你戴了绿帽子,那个男人正是我爹,二叔你快出来呀。” 第五十一章 挑(3) 吕蒙正一张老脸抽搐个不停,看着吕从简跑出院子,一时竟有些懵了。 这个孽子啊!坑爹也不带这样的吧! 就是吕蒙正这一愣神间,吕从简直接跑出了院子,他那发现新大陆似的叫喊声,也一路传进了吕府。 “快,拦住他,如果他再叫唤的话,用东西堵住他的嘴。”吕夷简临危不乱道。 吕蒙正这时也回过神来,赞赏的看了吕夷简一眼,跟着也出了院子。 吕从简此时却直接跑的无影无踪了,吕府虽然比不得皇宫大,但也面积不小,吕从简自幼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了解,他若是存了心的想躲,谁也拦不住他。 吕蒙正想了一会儿,道:“去二老爷的院子附近守着,别让那孽子惊扰了二老爷休息。” 二老爷正是吕蒙正的弟弟,吕夷简的亲爹,他和吕蒙正感情极好,所以虽然兄弟二人年纪都不小了,但依然没有分家,大家都住在吕府里面。 平时的时候,大家都会夸赞吕氏兄弟的和睦,吕蒙正也常以此为傲,但今天夜里,他却突然发现,貌似自己亲弟兄两个住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好,最起码当吕从简想找他二叔的时候,动动脚分分钟就到了。 此时吕蒙正也只能祈祷,祈祷吕从简着孽子比他派去的人晚到老二的院子。 不然的话,事情可真的是大条了。 虽然吕蒙正问心无愧,并没有和弟妹发生什么关系,可人言可畏,难保老二不会多想,影响了兄弟间的团结。 更何况,这件事若是从吕从简嘴里说出来的,可信度自然十分高,老二他心里能不生疑吗? 吕蒙正还想到,若这件事被传到了府外,那吕蒙正一生的清名就算是泡汤了,甚至于若有官员用这件事非议他,他还好意思待在朝廷内吗? 然而有的时候,事情总是不能那么尽如人意。 就在吕蒙正派去的人刚要包围二老爷的院子时,吕从简已经翻墙跑了进去。 双手使劲拍着二老爷的房门,吕从简就像一个偷到了糖果的孩子般,激动兴奋至极,而他要找的二叔,就是和他分享糖果的那个好伙伴。 只不过喝醉酒的吕从简并没有想过,他带来的这个糖果别人愿意不愿意吃。 房门很快被打开,一个和吕蒙正长得颇为相像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道:“从简,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吕从简见二叔出来了,神秘的笑了笑,凑到了二叔耳边,小声道:“二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吕从简仿佛一个睿智的老者,眼中闪动着精明的光芒,说出来的话却脑残至极。 “二叔我跟你说,二婶她背着你偷人啦。” 二叔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吕从简还以为二叔耳背,索性也不小声了,大声吼道:“二叔,我说二婶她背着你偷人了,吕夷简那个畜生不是你亲生的。” 二叔这次听的十分真切,同时嘴巴瞬间张大了,大的能吞下两个鸡蛋,显然十分惊讶。 半晌后,二叔偷偷摸摸的看了看房里,发现熟睡的夫人似乎没听见吕从简的话,这才将吕从简拉到一旁,问道:“这件事可不好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吕从简打了个嗝,呼出的气都带着酒味,道:“二叔你应该问我,奸夫是谁。” 二叔苦笑一声:“好好,那你先告诉我奸夫是谁。” “是我爹。”吕从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什么!”二叔这次更是被惊到了,比听到自己夫人偷人还要震惊,一张脸更是红的发黑,显然气氛至极。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二叔这时听到了一声低哭,对于这个声音他十分熟悉,正是自己那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夫人发出的。 吕从简嗤笑一声:“二叔,这还要什么证据吗?我爹对吕夷简有多好,你也看见了,这像是大伯对侄子吗?我看是亲爹对儿子才差不多。” 吕从简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知道我刚才去我爹书房看见什么了吗?这大晚上的,大家都睡觉了,我爹却在那里给吕夷简讲解书文,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 二叔听了,虽然打心眼里不愿意怀疑大哥和自己的夫人,可正如吕从简所说,这件事确实很诡异,就算吕蒙正要教导吕夷简,也不至于深更半夜还不休息吧? 除非他这么做,是有意补偿什么。 有句话说的是,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有问题时,怎么看都会觉得他有问题。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不好时,看他做什么都会觉得不好。 这句话用在二叔身上正好合适,他作为吕夷简的父亲,对于吕蒙正看中吕夷简一事,一直十分高兴,毕竟自己的儿子得到了当朝执相的看中,日后官场上的路自然十分顺利,可此时细细一琢磨,二叔瞬间联想到了很多问题。 想起过往吕蒙正和吕夷简之间的种种画面,二叔越发觉得两个人之间不像是普通伯父和侄子间的关系,而更像是一对父亲和儿子。 甚至于,二叔还想到了自己和夫人这二十年的日子,似乎每年总有那么几天,夫人总是神神秘秘的,找她人有时也找不到,和她同房她也总是扭扭捏捏,借口身体不舒服不愿意同房。 一瞬间,二叔联想到了太多太多,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越想越觉得吕从简说的对,甚至他几乎已经完全相信吕从简的话了。 正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吕蒙正带着吕夷简走了上来,一见老二的神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接着就是无尽的苦笑。 “老二,你莫听这孽子胡说,今天上午他偷偷把夷简的砚台藏了起来,不让夷简读书,我气不过就打了他一顿,谁知他心理不顺竟跑去喝酒,喝多了就开始胡言乱语,你可不要相信他的话啊。” 二叔抬起头,盯着吕蒙正和吕夷简看了片刻,惊讶的发现,这二人竟然长得十分相像,若是不认识他们的人看见了,定然以为他们就是一对亲父子。 第五十二章 拨(1) 二叔越想越多,越来越觉得吕从简的话十分有道理,作为和他一起长大的吕蒙正很快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却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不行,吕蒙正又不能拉着吕夷简去做亲子鉴定,纵然他长了一万张嘴巴,碰到这种事也根本说不清。 二叔却没想过,他本身和吕蒙正就长得很像,他的儿子吕夷简长得像他,自然也就很像吕蒙正了,可此时他已经信了吕从简的话,自然不会往这上面想。 最终,吕蒙正决定等吕从简酒醒之后,再让他好好解释一下。 吕蒙正本能的觉得,吕从简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暗中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挑拨,不然仅凭借吕从简这笨猪样,是不可能联想到这么多的。 不得不说,吕蒙正不愧是吕蒙正,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智商都近乎于妖怪。 两个仆人这次逮住了空子,一下子就将吕从简捉住了,吕从简这时酒劲也慢慢上来了,迷迷糊糊的就被带下去了,他的嘴角挂着口水,眼睛也眯了起来,任由着仆人将自己带了下去。 吕蒙正这才略微放心,也不跟二叔解释,他直接退出了阁楼。 在吕蒙正想来,等明天吕从简醒了,让他亲自来跟二叔解释,到时二叔自然明了,兄弟二人之间的隔阂也就自己消了。 吕夷简的性子和吕蒙正十分相像,见到大伯走了,吕夷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父亲抱了抱拳,就跟着也下楼回房了。 二人这番做派,却让二叔心里不好想了。 好嘛,大哥你不把我放眼里,出了事都不解释一下,我也就忍了,吕夷简你这小兔崽子也不把老子放眼里,你是几个意思? 二叔越想心里越不顺,走进房里,看见自己夫人在那里哭的十分委屈,不由也觉得万分委屈。 同时,看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无比柔顺的夫人,二叔也有些恼火,这个傻娘们,出了事就知道哭,若是大哥真的对她做了什么的话,照他这个性子怕是也不敢反抗吧。 二叔也不上床睡觉了,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喝着闷酒,二夫人则胆战心惊的在床上躺着,想到委屈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不容易天快亮了,二叔强打着精神,换上官服准备上朝,刚一出门,也碰到吕蒙正坐着轿子出来了。 “哼。” 二叔袖子一甩,也不跟吕蒙正多说,吩咐轿夫快点离开。 吕蒙正苦笑了一下,也不好计较,二人便一前一后的隔着百米距离,朝着皇宫行去。 走着走着,二叔打着哈欠靠在轿子上眯了起来,没一会儿轿子里就响起鼾声。他和吕蒙正一样,都属于文官,体质并不算特别好,昨夜一夜未睡,又喝了不少酒,此时犯困也是正常。 正眯瞪间,一声破空声传来,接着二叔便感觉什么东西砸中了自己的脑袋,痛的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二老爷?”轿夫问道。 二叔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往常听到别人喊他二老爷,二叔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可此时听来,却觉得十分不舒服。 凭什么我就只能做个二老爷?想我也是朝廷二品高官,管理一部,深得百官爱戴,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做老爷呢? 想到这儿,二叔又想到了昨晚的事,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若自己并没有和大哥住在一起的话,大哥还能和自己的夫人不清不楚吗? 还是那句话,当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有问题时,不管怎么看都会觉得有问题,二叔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以后不要管我叫二老爷了。”二叔道。 轿夫们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二老爷和老夜间闹了什么矛盾,因此并未作声。 二叔一见,心里不由十分恼火,好嘛,连几个轿夫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来这吕府内是真的呆不下去了。 烦躁的怒哼一声,二叔摸了摸莫名其妙就被砸中的头,目光却突然落在了脚下的轿底。 二叔用脚轻轻踢了踢,一个圆圆的东西便滚了过来,二叔瞬间睁大了眼睛,将圆圆的东西拿了起来。 凑近一看,二叔才发现,这是一个包着石头的纸团,拆开纸团,二叔就着月光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只见上面写道:吕兄,令夫人与执相大人**一事,鄙人深表遗憾,望吕兄节哀,终归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但有一事,弟不得不说,此事之错全在执相大人,若为同僚们所知,定然都会怪罪他。然而执相大人权倾朝野,门生众多,此事今已流传出来,为了他自己的位置,他难免不会将脏水泼到吕兄头上,到时同僚们是信他还是信您呢?且容弟退一万步说,纵然官员们不会相信是执相大人和令夫人***到时丢面子的会是谁呢?此中种种,兄当好自为之,否则养虎不成反被虎噬也未尝没有可能。弟字字真心,全为吕兄着想,望吕兄早作决断,早朝之前须得拿出主意才行,到时朝堂之上,弟当与兄呼应。 一口气看完纸团上的内容,二叔只感觉胸中一口火气蓬勃而出,烧的他脸都红了。 二叔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这件事泄露出去了! 他的第二反应是,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未尝不会有第二人知晓,我丢人丢大发了。 至于写信之人所言的养虎不成反被反噬一说,二叔就持怀疑态度了,他并不是三岁小孩,远比吕从简精明的多,自然不会如此容易就被挑动。 虽说信上之人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将会对自己造成影响,会很丢面子,可对于吕蒙正而言又何尝不是呢?他怎么可能将这件事诬赖到自己头上? 可转念一想,二叔又觉得这种说法并没有错。 若这件事真的流传开来,丢面子的也有吕蒙正是不错,可戴绿帽和被戴绿帽能比吗?大家是会更笑话谁? 而且就像书信上所说,一旦这件事拖得越久,吕蒙正麾下的文官们势必会造势,为吕蒙正挽回名声,到时自己势单力孤,又有谁帮自己辩解? 第五十三章 拨(2) 一路举棋不定的走着,很快轿夫就提醒二叔,宫门到了。 二叔‘嗯’了一声,下轿往前走去,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和众官员汇合等在了紫宸殿外。 一路之上,二叔都在思考着写信之人的动机,他并不是笨蛋,相反的还十分精明,此时他在想的是,一旦自己真的和吕蒙正撕破脸,谁会是最终得利者? 这般想着,二叔看着平时泛泛之交的高官们,觉得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可能。 我该怎么办?是该主动把这件事捅出去,以求赢取最大利益?还是捂着盖子私了? 这时的二叔,已经不去思考自己的夫人是否偷人了,作为一个政客,他很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既然吕从简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的夫人偷人了,而这件事又被别人知道了,那就算这件事是假的,他也变成了真的。 二叔有着他自己更深层次的考虑,这个暗中的高官会不会直接在朝会上将这件事捅出来? 他看的很透彻,一旦这件事真的被捅出来,吕蒙正亦或是自己必有一人会被撸下去,或者无颜做官,很显然这是那位高官乐意或者刻意想看到的,那么纵然他自己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别人还不会去捅吗? 沉思片刻后,二叔很快就有了决定。 既然这件事已经捂不住了,不如索性快刀斩乱麻,由我自己将他捅出去,到时我先天就占据优势,朝臣们一时不知所以,自然会更相信我,到了那时,吕蒙正纵然百口也是难辨。 正如信上之人所说,朝堂之上绝对是捅破这件事最好的地点,这件事一旦被皇帝所知,吕蒙正他还能凭借权势压着自己吗? 说做就做,等到上朝时间到了,众大臣行过礼后,皇帝赵光义刚问到有何事启奏,二叔立刻快步走了出来。 “皇上,臣有本奏。” 赵光义看了眼吕蒙正这个二弟,心道:“他平时话不是很少的吗?今日为何如此急色?” 赵光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吕蒙正一眼,发现吕蒙正额头隐隐有着冷汗,立刻反应出这其中定然有着什么问题。 皇帝的心总是多疑的,赵光义当下就让二叔快快奏来。 二叔名叫吕蒙休,在吕蒙正的恩萌下做了个工部左侍郎,从二品,平时虽然不算能干,但也没犯什么错误,说白了就是存在感十分低,此时一见他罕见的第一个出声,众官员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再看吕蒙正,他此时已是冷汗连连,生怕二弟将昨晚的事说出来,可此时是在朝堂之上,吕蒙正不好出声阻止,因此急的脸都红了。 吕蒙正罕见的失态,更是让大家对这件事颇感兴趣,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吕氏兄弟的身上,来回打转,神色莫名。 吕蒙休顿了顿,视线冷冷的扫了吕蒙正一眼,突然对着赵光义跪了下去,哭喊道:“陛下请为臣做主啊!” “怎么了?”赵光义不解道。 吕蒙休一指吕蒙正,大声叫道:“微臣状告当朝执相吕蒙正,与微臣的夫人发生不伦关系,还生下了吕夷简这小杂种,求陛下主持公道。” “啊!”赵光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其他臣子也都被震呆了,尤其是吕蒙正的几个门生,更是张大了嘴巴。 吕蒙休羞红了脸,但还是说道:“这件事并非是臣诬告,而是我那侄儿吕从简昨晚喝醉了酒,发了疯一般冲进微臣的房间,亲口告诉我的。” “咳咳。” 赵光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若说只有吕蒙休一个人这么说倒还罢了,可连吕蒙正的亲生儿子吕从简都这么说,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哥哥偷弟妹?还且还生了个儿子? 赵光义眼神怪异的扫了扫吕蒙正,见他一脸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立刻意识到吕蒙正并没有乱说。 “这个……,这应该是你们的家事吧,在这紫宸殿里说这些事……,咳咳,貌似不太好吧?”赵光义和稀泥道。 吕蒙正一听,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果然,真被那写信之人猜中了,眼下吕蒙正和他的门生还未开口,皇帝就开始偏袒他了。 不行,我决不能让悲剧上演! 养虎不成反被反噬! 下定决心,吕蒙休抱拳道:“陛下这是要偏袒吕蒙正吗?” 赵光义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道:“爱卿切勿失言,朕只是不想你兄弟反目而已。” 想了想,赵光义又补充道:“再说了,这确实是你们的私事,朕不好管啦。” 吕蒙休火气也上来了,道:“陛下怕是说错了,臣和吕蒙正皆是当朝重臣,一言一行皆有无数人看着,哪里来的私事公事?更何况,吕蒙正更是大宋执相,除了赵宰相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他私德有愧,何以管理百官?陛下放心让他身居如此高位吗?” 赵光义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看向吕蒙正,道:“爱卿,你怎么看?” 吕蒙正上前一步:“皇上,这件事的起因就是我那孽子胡说八道,实际上微臣并没有做过这种事,吕蒙休他这是在污蔑我啊!” 吕蒙正不愧是久经宦海的老人,说出的话言简意赅,三句话就将事情说清楚了,先是将起因说了,接着将自己撇清,最后又将事情定性了。 赵光义听了,道:“既如此,那就……。” 听到赵光义依旧在和稀泥,吕蒙休不干了,出声打断了赵光义的话,道:“皇上,你休听这老匹夫胡说八道,那吕从简是他的亲儿子,哪有儿子污蔑老子的?还有,微臣纵然再混蛋,哪有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的?” 赵光义彻底无语了,眼珠四处转了转,可就是找不到给自己解围的人,毕竟这种家务事,哪个官员会愿意参合呢? 可吕蒙休摆明了不想罢休,咬定了吕蒙正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这件事总不能真的在紫宸殿上扯皮吧? 用手拍了拍头,赵光义觉得脑袋瞬间闷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拨(3) 紫宸殿中,气氛陡然尴尬起来,吕蒙休摆明了不想罢休,吕蒙正也死不承认,赵光义和大臣们则不好多说,毕竟事情究竟如何,谁也不好妄下定论。 但大多数人都偏向于相信吕蒙休,毕竟这种事说出来很丢人的,他绝对是受害人之一。 而且这件事最开始是由吕蒙正的儿子吕从简捅出来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冤枉自己的老子? 一时之间,紫宸殿弥漫起了一股八卦风潮。 风潮的起源是几个高官,大多为一品和从一品,当然也有几个不怕吕蒙正的二品官员,这些人以武将居多,文官也有几个。 高官们相互用眼神交流着,无声胜有声,吕蒙正发现这一点后,瞬间脸色都黑了。 不管怎么说,吕蒙正家的家丑算是揭露出去了,不管这件事他到底有没有做过,他的名声也在这一刻,跌落到了最低点。 更何况这件事他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一旦消息传播出去,大多数人都会倾向于相信吕蒙休这个受害者,到了那时,他还哪有脸面屹立于朝堂之上。 并不是说他以后就做不了官,而是说作为大宋执相,发生了这种事后,他日后再用道德法律等东西管束官员百姓时,谁还会去相信他? 用后世的话说,吕蒙正的公信力没有了。 而且吕蒙正还是大宋文坛盟主,一旦他的丑闻被文人们知晓后,谁还会再去崇拜他? 文人一般都是洁身自好的,非礼勿视非礼勿闻,这些都是深入他们的骨子里的,吕蒙正一旦丑闻暴露,文人们绝大多数势必都会远离他。 这一点,赵光义知道,所以他打算和稀泥,吕蒙正本身也知道,所以他急得不行,脸色都黑了。 还有一拨人,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们正是吕蒙正的门生。 吕蒙正交友广泛,身为文坛盟主,门生更是众多,这朝堂之上就有好几个人是他的门生,从三品到五品不等,共有十几人。 这些人中,就有人沉不住气了,走了出来,对着赵光义抱拳道:“皇上,这件事疑点颇多,吕大人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和自己的……自己的弟妹发生关系呢?依下官看来,这应该是吕蒙休大人误会了吕大人。” 赵光义没有就此事再发表意见,他身为皇帝,一言一行都会被人观察分析,这件事上并不适合多说。 见赵光义不说话,吕蒙正的另外一个门生急了,走到紫宸殿正中,抱拳道:“皇上,这件事依微臣看来,或许是吕蒙休此人包藏祸心,故意嫁祸吕大人。” “你放屁。”吕蒙休一听这话,哪里还受得了,急的都快蹦起来了,脏话瞬间说出了口。 赵光义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追究他,只是让吕蒙正的门生继续说下去。 吕蒙正的门生傲然一笑,一副洞察了万物的表情,道:“皇上明察,试问此事若真的照着现在的情况处置下去,闹得天下皆知,到时吕大人怎还有颜面立足朝廷?这其中受益的又是谁呢?” “什么意思?”赵光义问道。 门生抱了抱拳,斜眯了吕蒙休一眼:“皇上,若真到了那时,吕蒙休作为受害者,一定会哭喊着求皇上主持公道,可吕大人为国为民这么多年,若他真的请辞的话,皇上您势必不会再惩处他,不知微臣说的对吗?” 赵光义点头道:“若真如此的话,朕怎么舍得处置吕爱卿呢。” 门生接着道:“如此一来,为了平衡吕蒙休的心理,皇上您必然会对他加官进爵,想他本就已经是从二品高官,若再晋级的话,岂不就成了二品大员?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吕蒙休的狼子野心吗?” 此言一出,朝堂皆惊。 所有人都齐齐看着吕蒙正的门生,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千奇百怪,有人带着戏谑,有人带着反感,有人则带着恶毒。 不消说,带着恶毒的自然是吕蒙休了。 吕蒙休闻听此言,立刻想到了早上收到的书信,暗道果然吕蒙正的门生开始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夫人给我戴了绿帽子,反而变成了我刻意安排的。 至于带着戏谑的,自然就是那些武将高官了。 话说这个门生也真够笨的可以的,若真照他说的,吕蒙休把吕蒙正逼走了,他就能当上二品大员,可丢了面子的吕蒙休,就真的能安心当这个大员?他会不会也羞愧的辞官不做? 这样的话,他真的得到好处了吗? 吕蒙正则狠狠瞪了这个门生一眼,示警的目的不言而喻。 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知道吕蒙休是一个多疑的人,当吕蒙休听到这个门生的话后,势必会更加加深吕蒙休的误会。 果不其然,吕蒙休就想歪了。 当下,吕蒙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不让脏水泼到自己身上,他再次爆了一个猛料。 “皇上,还有诸位同僚,你们有所不知,吕蒙正这个人对他的私生子非常好,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我那几个侄儿但凡和吕夷简发生冲突,他总是棍棒相加,从来都不过问原因。” “还有一点,那吕夷简和吕蒙正长得非常相像,任何一个人看见他们走在一起,都会以为他们是父子的。” 此言一出,朝堂再次沉寂了。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是怀疑吕蒙正的话,那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吕蒙休的话。 这个世上,对侄子好的伯父或者叔父不是没有,但哪有人对侄子比对儿子好的?除非侄子根本就是私生子。 最关键的是,听吕蒙休这意思,吕蒙正对吕夷简好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始终如一,这就更加说明问题了。 吕蒙休的这一论断十分有力,不管是赵光义还是大臣们,几乎人人相信了他,众人再次看向吕蒙正的眼神里,意味就变得很深邃了。 吕蒙正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他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名声有损,当下立刻发声辩驳。 “皇上切莫听他胡说,吕夷简此子自幼聪慧,有宰相之才,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故而微臣才会着重培养的,绝无私心啊!” 第五十五章 拨(4) 赵光义及大臣们早已先入为主,信了吕蒙休的话,纵然吕蒙正此时开口辩驳,也无人再相信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在往常,有官员犯了这种人伦大罪,不管是皇帝也好,大臣们也好,早就将他罢官杀头了,可吕蒙正不比旁人,他乃是大宋执相,掌管朝堂,如今宰相赵普垂垂老矣,吕蒙正便是众人心目中接替赵普的人选,若真将他罢官了,朝堂势必大乱。 但凡高官发生错误,立刻将他罢官,并找人代表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话本里,亦或是人们的想象中,更何况是百官之首的宰执。 实际情况是,但凡这种高官,总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他们掌管着许多大人物、大事件、大权力,知晓许多秘辛和秘闻,甚至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们或许还在做着什么国家大事,试问像这种人,怎么可能说撤就撤? 一国宰执,主宰一国大事,手执满朝文武,若没有人带在身边教导几年,怎么可能见个人都能顶替? 纵然顶替的人曾经做过宰执,后来退下去了,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重新上位,且不说国事日新月异,绝不是短时间就能处理的,单说原宰执那复杂的关系网、平衡圈,怎么可能轻易被撼动? 宰执宰的是什么?执的又是什么?说白了就是整个天下的文武百官。 为了稳定各方关系,宰执往往就是平衡木上的那个支点,一旦支点被抽走了,平衡木哪里还能平衡的下去? 直白点说,为了方便发展工作,宰执都会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心腹,拉拢盟友,一旦宰执被撤,这些人势必不为新宰执所容,那么朝堂将会大换血一次,毕竟新宰执上任后,势必也会安插心腹,可朝堂上的位置就那么多,你的心腹要想上来,别人的心腹必然就会下去。 很显然,赵光义和大臣们正是不想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才不愿处置吕蒙正。 大宋朝说起来很大,可类似吕蒙正这种高官不是那么好培养的,所以大家都没有说话,自吕蒙正发言后,紫宸殿中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良久,赵光义咳嗽了一声:“这样吧,朕近日有些乏了,此事明日再说吧。” 太监总管王恩跟随赵光义多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出来说道:“退朝。” 众文武也猜到了赵光义的目的,便一如往常般退朝散去,唯有吕蒙正和吕蒙休脸色十分不好看,黑的吓人。 吕蒙休的脸色难看,是因为他看出来了,皇帝就是想和稀泥,维护吕蒙正。 吕蒙正则是因为从皇帝和大臣们的眼里,看出了他们对自己深处的失望,关于偷弟妹一事,众人几乎全都相信了吕蒙休的话。 “唉。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颜面屹立朝堂之上。”走在回家的路上,吕蒙正没有乘坐轿子,而是选择了步行,走了一段路后,吕蒙正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百姓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开封城中一片人潮鼎沸,早起上集的人们带着笑意大声讨价还价,做买卖的人则苦着脸,直到最后买主扔下钱提着东西扬长而去,他们这才微微觉得安慰,虽然这笔买卖没挣到多少钱,但终归还是挣了一些的。 多么淳朴的百姓啊! 吕蒙正将大街上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最后幽幽一叹,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吕蒙正直接钻进了书房,写下了洋洋洒洒的一封文书,最后将这份文书细细包起封好,吕蒙正大笔一提,在文书正面写下了八个大字——臣吕蒙正乞告老书。 当这封文书被递到赵光义的案头上时,惊得赵光义差点直接站起,打翻了砚台。 “快,传赵普宰相前来议事。” 很快的,年近七旬的宰相赵普就在太监们的搀扶下,走进了赵光义的书房。 赵普宰相看起来十分虚弱,脸色一片蜡白,满是褶子,手上青筋毕露,几乎可用皮包骨头来形容。 就在走进书房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咳嗽了五声,虽然他尽量压抑着,但赵光义还是听见了。 “皇兄,你的老毛病又复发了?”赵光义一脸关心的问道。 赵普给赵光义勉强行了个礼,接过王恩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些了,答道:“让皇上挂心了,我这毛病得了多年了,只要天气一冷就是这样,不妨事的。” 赵普和赵光义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大家同为赵氏,当年太祖皇帝陈桥兵变之所以能够成功,赵普也是居功至伟,后来大宋定鼎中原,赵普更是鞍前马后,多年身居宰相高位,为太祖乃至赵光义分担了不少事情,因此不光是赵光义,就连太祖赵匡胤也和他兄弟相称,只不过赵普从来没有居功,他也总是对皇帝称作皇上,而从没有以皇帝的兄弟自居过。 赵光义点了点头:“打扰皇兄了,朕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眼下朝廷出了大事,朕还是想听听皇兄的意见。” 说着,赵光义便将今日早朝的事讲给了赵普听,赵普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混沌的双眼中急速闪过一缕光芒,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 赵光义说完,问道:“皇兄,吕蒙正乃是朕和你议定的宰相人选,将来你若无力朝政,便由他替你分担,可眼下吕蒙正去意以决,这该如何是好啊?” 赵普想了想,答道:“此事说开了,问题还在吕从简身上,皇上既然开口了,臣便设法让他改改口风便是。” 赵光义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皇兄了。” 赵普笑了笑,老脸上立刻皱的像是树皮似的,赵光义又关心了他几句后,赵普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去了。 回到府中,赵普重重咳嗽了一下,一个老家丁立刻走上前来,道:“相爷,有事吗?” 赵普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道:“去,让小竹子把赵谷带来。” 第五十六章 赵普(1) 开封城中清晨就起了一层薄雾,将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藏了起来,若隐若现,仿若仙境一般。 北城某个小包子铺里,赵谷一口气吃了八个大包子,又美美喝了一碗稀饭,这才算是吃饱了,拍了拍肚子。 昨天一晚上的奔波,可把他饿得够呛,虽然一晚上吃了三个妓院的花酒,菜点了不少,可当时他哪有心思吃饭,因此依旧饿得不行。 “老板,结账。”赵谷笑道。 “好勒。” 胖胖的包子铺老板甩着一声的肥肉,走了进来,扫了扫赵谷桌上的盘子,略有些惊讶,不知道赵谷这看起来不算太大的肚子里,怎么吃下了这么多东西。 “包子一个铜板一个,粥两个铜板一碗,一共是十个铜板。”包子铺老板道。 赵谷直接取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道:“多的就当赏你了,你这儿的包子味道还真不错。” 包子铺老板一见银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道:“老板您没开玩笑吧?” 赵谷笑道:“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那……我就收起来了。”包子铺老板指了指桌上的银子,见赵谷点头,这才一把抓在手里,美滋滋的用牙咬了一口。 “汪汪。” 这时,包子铺后院隐约间传来了两声狗叫,赵谷问道:“怎么包子铺也养狗吗?我可是听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包子铺老板嘿嘿一笑:“别提了,这两只畜生一年不知道要糟蹋我多少包子,可终归我家也养了好些年了,舍不得丢了。” 赵谷又是一笑,也不再多说了,直接起身离开了包子铺,隔了老远,赵谷还看见包子铺老板在眺望着自己,似乎在盼望着下次再来。 想来突然收到了这么多赏钱,包子铺老板定然是十分高兴的吧。 他却没有想过,自己店里前些时候莫名其妙被狗吃了许多包子,以及店里丢了若干菜刀水囊等,这些事正是赵谷做的。 没错,这间包子铺正是赵谷带着苏小成越狱时,曾偷了许多东西的包子铺,赵谷一早上转到这里来了,便想着将自己偷去的东西补偿给包子铺老板,因此才会给了他那么多赏钱。 终于不再觉得亏欠包子铺老板了,赵谷的心情颇为高兴,再一想到自己给吕蒙正找的大麻烦,他就更加高兴了。 “也不知道吕蒙休看到我写的纸条后,会不会在紫宸殿里和吕蒙正对峙,嘿嘿……八成应该是会的吧。”赵谷低声喃喃道。 “请问,前面那位是赵谷赵公子吗?”赵谷正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子的清脆声音。 赵谷悚然一惊,不想竟被人认出来了,可眼下逃走也来不及了,索性慢慢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女子。 女子大约二十来岁,身着绿色花边小袄,下身同样是一条绿色棉裤,脚上穿着粉红色绣花鞋,容貌十分秀丽,秀丽中又带着一丝妩媚,尤其是一对大眼睛,仿佛要将人的心神都勾了去。 她个子不高,最起码比起苏小成和柴郡主来要矮了一些,但相比其他女子来,依旧算是很高的了。 她的身材瘦瘦的,据赵谷目测绝不超过六十斤(一斤十六两,合现在九十六斤),但她的身材却十分火爆,长腿细腰,尤其是胸前的一对突起,绝对可称得上波涛汹涌。 “姑娘认错人了吧?”赵谷的目光着重在女子胸前掠过,但很快就收了回来,问道。 女子咯咯笑了笑,似乎感受到了赵谷的目光,又往前走了两步,她胸前的突起便随着她的脚步而微微颤动,仿佛要撑爆了绿色小袄。 “赵谷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正是为你而来?” 赵谷一愣,难道我挑拨吕从简和吕蒙休的事情暴露了? “姑娘有话直说吧。”赵谷也不掩饰身份了,女子既然为他而来,他若是一味不敢承认,反而落了下乘。 “老人要见你。”女子道。 老人? 赵谷点了点头,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女子。 这次轮到女子发愣了,问道:“你不问问老人是谁吗?还有我为什么会找到你?以及老人找你做什么?” 赵谷笑了笑:“这些见到老人不就知道了吗?还有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这似乎并不在我学习的范畴吧,我只是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没有要找的人。” 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谷,片刻后才露出了笑容:“有意思,那你跟我来吧。” 女子便在前走着,赵谷在她身后跟着,得以看到了她的背影。 有人说,一个男人观察一个女人的背影,通常都是看腰、臀、腿,女子的腰很细,腿长且直,这赵谷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女子的臀部。 女子的臀部并不算大,或者这跟她还是少女有关,但她的臀形状却十分好,而且十分挺翘,赵谷的思想不受控制的想到,若他的双手能够放在这两片臀部上,滋味定然十分销魂。 但很快的,赵谷就遏制住了这种想法,暗道自己今日是不是精虫上脑了,怎么见到这个女子后,就想着都是这些东西。 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赵谷的目光重新变得平淡起来,任凭前面的女子扭成了花,他也不为所动。 似是感受到了赵谷前后的神色变化,绿衣女子微微皱了皱,接着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在心里暗道:“有意思,不爱美女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二人一路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前,赵谷抬头一看,只见这座府邸的大门前,挂着两个大字——赵府。 让人吃惊的是,这两个大字竟然是太祖赵匡胤的墨宝! 进了府邸,女子带着赵谷一路穿过数座宽广的庄园和院子,最终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庄园内。 这是一座极致奢侈的庄园,假山流水点缀其中,各种名贵花草随处可见,足可见主人的高雅情趣。 “父亲,我把赵公子请来了。”到这儿之后,绿衣女子对着庄园正中间的一个阁楼说道。 第五十七章 赵普(2) “请赵公子进来吧。”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绿衣女子‘哦’了一声,看着赵谷笑道:“赵公子请。” 赵谷便随着绿衣女子进了阁楼,一眼便看到了大厅正中央坐着的一名老人。 老人很老了,大概已有七十来岁,头发全部白了,而且脱落的没剩几根,胡须也有些类似山羊胡须,稀稀疏疏的十分不美观。 他穿着很寻常的衣服,像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但赵谷相信在大宋境内,没有一个人会以为他是一个普通老人。 因为据赵谷猜测,老人他就是大宋宰相赵普! 赵普今年六十八岁,用现在的话说马上就古稀了,算是长寿之人,按说长寿之人自然会无形中让人尊敬,但他却还有令人更尊敬的地方。 他和太祖赵匡胤一起插过秧! 插秧,一个很普通的词汇,在乡村里头,就连几岁的小孩都会帮助大人干农活,插秧之类的都是家常便饭,可和太祖一起插秧就了不得了! 众所周知,太祖赵匡胤发迹之前,也只是普通人家,在五代十国那个乱世之中,每个人的生活都十分艰难,太祖家虽然父亲在做官,但那个时代当官的并没有什么保障,所以太祖也是吃过苦的人。 而赵普其人,正是那个时候和太祖结识的。 换句话说,他是在太祖还不是太祖,而只是一个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普通百姓的时候,就已经和太祖认识了。 赵普和太祖之间的情谊,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那之后,太祖慢慢发迹,从小兵做到将军,从点检做到皇帝,身旁总有赵普的影子。 在开封还是后周的皇城时,是赵普设了计谋,以外敌入侵做幌子,骗了当时的两位宰相,让赵匡胤将后周军队带了出去。 在陈桥之上,是赵普暗中筹划,让众武将将黄袍披在了赵匡胤身上,赵匡胤这才做了皇帝。 大宋立国后,是赵普兢兢业业跟在太祖身旁,为他披荆斩棘,稳定朝局,大宋才有今日之气象。 后来,太祖驾崩,当今陛下上位,对赵普更是极致恩宠,无人可比。 而现在,这个平凡的老人,便坐在赵谷不远处。 关于老人的传说,赵谷听说过很多很多,甚至于他很早就已经和老人接触了,只不过从未见过而已。 老人,这是大宋朝堂对赵普的尊称,吕蒙正是如此称呼他的,文武百官是这么称呼他的,柴郡主亦如是,曹玮亦如是。 事实上,在赵谷和柴郡主的第一次见面中,柴郡主提到老人的时候,赵谷就已经猜到了老人正是赵普。 后来赵谷莫名其妙当了参军之后,曹玮也提过老人,这个老人也是赵普。 可以这么说,赵谷和赵普虽然从未见过,但却已经认识很久了。 对于这个老人,赵谷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说记恨吧也谈不上,虽然他数次算计过赵谷。 可说是尊重吧,更是谈不上,毕竟赵谷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操纵的感觉。 所以他对于赵普的感觉很复杂,因此见面之后,赵谷并没有马上和赵普打招呼,而是默默观察着他。 “你来了。”赵普浑浊的老眼打量着赵谷,笑道。 赵谷这才抱了抱拳:“见过赵大人。” 赵普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 赵谷依言坐下,赵普又道:“说起来老夫和你颇为有缘,听说你老家是涿州?” “正是。” 赵普露出了追忆的神色,道:“涿州,真是个遥远的地方,不知道老夫此生还能不能回到那儿了。” 涿州,距离幽州极近,同为燕云十六州之一,赵普正是在涿州认识了太祖赵匡胤,赵匡胤的老家便在涿州,而幽州则是赵普的老家。 只不过那个时候,燕云十六州还属于汉人管辖,可自从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给了辽国后,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赵谷道。 赵普动作缓慢的点了点头:“老夫本不想这么快见你的,之前让你做的几件事情都是找人代劳,可这次却不得不亲自见见你了。” 停顿了片刻,赵普接着道:“小子,你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啊。” 赵谷不知道赵普所说的是什么计划,因此并未做声,因为他知道赵普找自己来不是为了聊天的,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果然,见到赵谷没有接话,赵普嘴角露出了笑意:“小子,在我这儿耍起心眼来了。实话跟你说吧,你的那个计划,皇上和我都十分赞同,你也看见了,我们正在招募新兵,准备实施你的那个计划,老夫当时想着,准备等这个计划完成之后,再好好见一见你的,可今日早朝上的事发生后,这个计划出现了变故,使得老夫不得不提前见你。” 今日早朝?赵谷暗中沉思,难不成吕蒙休真的在早朝之上和吕蒙正翻脸了?如此一来,乐子可就大了。 赵普一脸咳嗽了好几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够阴损啊,居然让吕蒙正那个老小子偷了自己的弟妹,这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赵谷愣住,没想到赵普这么大年纪了,口味竟也是这么重,不由生出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但没过一会儿,赵普就又变了脸色,道:“可你知不知道,吕蒙正已经跟皇上提出了辞官,一旦他真的辞官不做,你的那个计划势必难以实施,到时必然得不偿失。小子啊,你这次真是太冲动了。” 赵谷想了想,一脸不解的道:“吕蒙正是谁?他偷了弟妹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跟我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赵普一愣,没想到赵谷到了如今,竟然还是死不认账,索性直接将绿衣女子喊了进来,道:“小竹子,你将昨晚看到的都告诉他。” 小竹子咯咯笑出了声,看着赵谷的神色满是戏谑,道:“是,女儿一定有一说一。话说昨晚女儿正在天雪楼梳妆,突然听到了一个年轻人的骂声,便出去看了看,正好看到吕蒙正的长子吕从简和一个年轻人在骂自己的堂弟,而这个时候,赵公子刚好走了过去,后来他就和吕从简讨论了一番侄子和儿子哪个更重要的话题,之后吕从简就……。” 第五十八章 赵普(3) 听着小竹子压抑着的笑声,以及她的樱桃小嘴巴拉巴拉的话语,赵谷彻底无语了。 原来千算万算,竟然被人听到了他和吕从简的对话,这还真是失败啊! 小竹子口中依旧在说着,所说的正是昨夜他挑拨吕从简的一幕幕,还原度高达百分之百,听的赵谷暗中直翻白眼。 终于,小竹子说完了,赵普的神色也变得戏谑起来,盯着赵谷道:“怎么样小子,这次你还不承认吗?” 以赵普的智商,别说小竹子完全听到了赵谷和吕从简的对话,就算小竹子只说赵谷和吕从简见过了,他都能联想更多,此时自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赵谷的全部计划。 虽然关于赵谷还给吕蒙休扔了个包着石头的纸条一事,赵普不可能猜的那么准,但过程并不重要,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因此赵普直接肯定,吕蒙正一事正是赵谷在背后搞的鬼。 赵谷这时也不好否认了,毕竟若是再否认的话,就是在怀疑赵普的智商了。 于是赵谷直接承认了,并将枢密院下达军令一事也说了出来,赵普听后神色逐渐严肃了。 末了,赵普冷声道:“枢密院这些家伙,做事越来越放肆了。” 接着,他大手一摆:“此事我会去处理的,你待会儿就回新军军营,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那吕蒙正呢?”赵谷试探着问道。 赵普瞪了他一眼:“吕蒙正现在不能动,你懂吗?” 赵谷暗自翻了个白眼,我懂个屁啊,你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心眼跟马蜂窝似的,谁能猜到啊! 最后,赵普直接下结论道:“总而言之,吕蒙正暂时不能动,最起码也要等到你那个计划成功以后。当然,若是计划失败了,你就永远都别想动他了。至于你嘛,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这儿烦了。” 赵谷心里一万头***奔腾而过,说的好像谁求着你似的,不是你把我喊来的吗? 但赵谷却没有表露心思,他很清楚,赵普本可以直接想法子替吕蒙正澄清的,之所以还把自己叫来告诉一声,一是为了警告赵谷,不要对吕蒙正继续动手,同时也或多或少是为了不让赵谷心凉。 毕竟吕蒙正算计赵谷的事,赵普是心知肚明的,他虽然可以压着赵谷,不让他报仇,但保不齐赵谷心里会不是滋味,所以赵普才会说出这些话。 但对于赵普的话,赵谷只信了三分,毕竟这老家伙过往对自己的算计太毒辣了,让自己无路可走,谁知道他这寥寥几句话里会不会满是大坑。 现在不能对吕蒙正动手绝对是赵普的意思,至于那个计划成功之后能不能动手,赵谷可一点把握都没有,谁知道赵普到时候会不会又起什么幺蛾子。 或许他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那个计划,想让赵谷多加把劲儿而已。 就好像赵普让柴郡主传达他的意思的时候,明明只说让赵谷想个计划,让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可转眼间,他就又让曹玮将自己强征入伍,这典型的就属于翻脸不认人。 鉴于赵普的前科十分不好,赵谷自然不会全信他的话,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谷也全然没有办法。 若此次计划能够完整实施,逼退了吕蒙正自然是好,可谁叫赵普洞察了这一切,赵普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赵谷也知道,如果赵普存了心要保住吕蒙正,不论赵谷的计划再完美,他依旧有办法破除,除非赵谷拿着刀,直接一刀把吕蒙正捅死。 心中叹了口气,赵谷走出了赵府,随即就出了开封城,直接回军营去了。 走在路上,赵谷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自己苦心积虑、步步为营,本来都几乎达成了目标,可赵普这老家伙突然横插一杠子,完全将自己的计划破坏的支离破碎。 这就是强权阶级啊!赵谷心里无语的想到。 但转念一想,赵谷的心里也渐渐平衡了,最起码这次军令一事算是和赵普做了个交换,枢密院的官员最起码不会在军令一事上处罚赵谷,他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通过这次和赵普的见面,赵谷慢慢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赵普对自己并无恶意,他只是做什么事都为了大宋而已,无论是逼赵谷参军也好,还是想出那个计划也罢,都只是为了国家,并不是刻意针对,这也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和吕蒙正的阴险狠辣相比,赵普虽然同样强势,但最起码还算讲道理,并没有做出格之事。 想到这,赵谷突然在心里呸了两声。 ****或许赵普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我念他的好,这个老混蛋。 赵谷却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赵普同样在骂着他小混蛋。 “这个小混蛋够阴损的哈,一朝执相都被他差点弄下位了,真是无法无天。” 说这话的时候,赵普恨得牙痒痒,小竹子则是咯咯直笑,胸前抖动起了波浪。 “爹呀,你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不是还夸他聪明嘛,说什么吕蒙正这人几乎无懈可击,只有赵谷想到的这个办法才能对付他,怎么转眼之间就又骂上了?” 赵普转过头,盯着小竹子看了半晌,直到小竹子俏脸通红,赵普这才抚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们的小竹子这是思春了。” “哪有。”小竹子翻了个白眼,要说他对于赵谷没有好感那是假的,毕竟赵谷的形式做派实在异于常人,就连吕蒙正这等高官他都敢惹,可要真说小竹子喜欢上了他,那也差的好远。 赵普哼了一声:“你还别不乐意,这小子非池中之物,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你现在不抓紧时间把他抓住,日后怕是一丁点机会都没了。” “有这么夸张吗?他不过是一个辽地汉民罢了,就算有点小聪明,可真碰到事情了,说不定就怂了。” 小竹子心里疑惑,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是怎么了,平时明明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为何今日对赵谷如此推崇。 “你不懂,你不懂啊!” 赵普仰头望天,浑浊的老眼却是金光闪闪,异彩连连。 第五十九章 柳记(1) 赵谷回到军营后,曹玮当即找上了他,二人眼神微微交错,彼此很快就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赵谷知道,曹玮这段时间一直在原地等赵谷回来,同时他还将王将军绑了起来,曹玮也从赵谷的眼神中,看出了军令一事解决妥当的喜色。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男人间的情谊,也十分玄妙。 二人都没有说话,却无声中交流了一番,随后二人带着新军开赴到了开封城外,期间并没有人发现赵谷回来了,一如并没有人知道赵谷曾经离开过。 到达开封城外后,曹玮进城交了军令,得到了新军就地休整的指令,曹玮便给新兵们放了三天的假,三天之后再回军营集合。 新兵们欣喜的回家了,包括几位将军也是,全都在第一时间离开了军营。 军营陡然空了下来,只剩下曹玮和赵谷。 曹玮这才递给了赵谷一张文书,道:“你可真有本事,居然让枢密院又将剿灭老虎山的军令延迟了半个月。” 曹玮此时还没听说吕蒙正家里的事,因此看向赵谷的眼神里并没有不同,只是不知当他听说了这件事后,会做出何等反应。 毕竟除了赵普和小竹子外,能够猜到吕蒙正一事是赵谷暗中推动的,也就只剩下曹玮一人了。 赵谷接过军令一看,见上面的内容还是剿灭老虎山,不过出发时间已经改成了三天后,同时限期半个月完成。 另外,这次剿匪的一千新兵将会由赵谷独自执掌,而不是和王将军一起领军。 至于王将军其人,曹玮入城的时候就将他押到了枢密院,虽然不知道下场如何,但想来不会太好。 “这次多谢曹将军了。”赵谷收起文书,抱拳道。 曹玮笑了笑:“我也是为一千新兵着想,祝你出征大吉。” 赵谷回以一笑,二人便就此分开了,曹玮自然是回家去了,赵谷则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郡主府。 怀着激动的心情,赵谷敲开了郡主府的大门,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苏小成,赵谷脸上的喜色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依旧是那个门房接待了赵谷,可还不待赵谷询问,他直接告诉赵谷,柴郡主因记挂云南王柴俊,因此回云南陪柴俊一起过年去了,苏小成作为她的好姐妹,不忍柴郡主在路上孤寂,因此也跟了过去。 “不在家呀。”赵谷苦笑一声,接着也不停留,告别门房,直接回了百味饭馆。 没有见到苏小成,赵谷的心情自然十分低落,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温婉的女子,竟已占据了他的心房。 强打着精神,赵谷叫来冰糖雪梨两姐妹,问了问百味饭馆这些天的经营情况,得知自从朝廷撤消了限制粮食采购的命令后,百味饭馆的生意再次恢复了火爆,一天的营业额基本上都在一万铜板左右。 听到百味饭馆生意不错,赵谷心里颇为安慰,可以说,这个消息算是近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随手在收钱的箱子里抓起一把铜板,赵谷将它们分给了两姐妹,拍了拍她们的头,道:“辛苦你们了,拿去卖吃的吧。” 两姐妹十分高兴,尤其是雪梨小姑娘,更是高兴的在赵谷脸上亲了一口。 冰糖则脸色微红的看了赵谷一眼,接着就又去忙了,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 抱着小姑娘雪梨,赵谷随后进了后厨,和李师傅以及两个帮厨伙计打了声招呼,顺便指点了一下他们的做菜手法。 等到过了晌午,店里的客人少了许多后,赵谷便和众人一起吃了顿午饭。 席间,赵谷宣布给每个人加薪一百铜板,李师傅则单独加薪三百铜板,高兴地几人都异彩连连。 吃过午饭,赵谷难得的闲了下来,便搬了张躺椅,腿上盖着毛毯,在院中睡起了午觉。 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赵谷很久没这么悠闲的睡觉了,醒来时已到了后世三四点钟左右。 “不知道二狗子他们怎么样了?”赵谷想了想,决定去兄弟镖局看看。 到了兄弟镖局,众镖头见到赵谷,皆是连忙见礼,赵谷一一还礼,问及二狗子三人,却得知他们都出去押镖去了,一个都不在镖局。 赵谷不由苦笑连连,怎么感觉所有相熟的人都不在开封啊。 无奈之下,赵谷只得再次回到百味饭馆,吃了晚饭后洗了个澡,就准备接着睡觉了。 不想刚一躺下,冰糖小姑娘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吧,怎么了?”赵谷问道。 冰糖红着脸走了进来,见赵谷只穿着里衣,头都不敢抬起来,道:“老板,隔壁成衣店的俏俏姐说找你有事,我就过来通报了。” 成衣店? 赵谷很快就记起来了,他隔壁的成衣店名叫柳记成衣店,正是当日他挟持苏小成越狱时,帮助他们出城的蒙面女子所开。 当初百味饭馆刚开时,蒙面女子还曾准备过来吃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她能找我帮什么忙? 虽然和蒙面女子不熟,但赵谷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若不是遇到难事是不会求人的。 “她现在在哪?”赵谷想了想,觉得若真能报答蒙面女子一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于是问道。 冰糖道:“俏俏姐在隔壁呢,她说老板你若真想帮忙,就自己过去吧。” 还要我过去?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赵谷笑了,但却没有计较,他本是懒散的人,心态宽容,只要不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一般都能谅解。 “也罢,那我就去见一见她。” 赵谷便穿了衣服,在冰糖的陪同下,来到了柳记成衣店。 一路上赵谷问了冰糖几句,得知蒙面女子是个心善的人,对于无父无母的冰糖雪梨十分好,大家同为邻居,她知道两姐妹的身世后,时不时会给两姐妹带点吃的,偶尔闲暇的时候也会带着冰糖雪梨在街上玩耍。 赵谷听的暗暗点头,这蒙面女子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第六十章 柳记(2) 冰糖上前敲门,蒙面女子很快就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怪异的看了赵谷一眼后,她这才打开了门。 等到赵谷和冰糖进去,她很快又关上了门,似乎生怕别人看见一般。 “来了。”这时,蒙面女子才说道。 赵谷笑了笑:“来了。” 蒙面女子去倒了茶,递给了赵谷一杯,又塞给了冰糖一把蜜枣,这才道:“深更半夜打扰你休息了,不好意思。” 赵谷笑道:“无妨无妨,大家同为邻居嘛,深更半夜串串门也是可以的。” 赵谷本是随意说说,不想蒙面女子当即变了脸色,道:“你无耻。” 这什么情况?许你说不许我说? 看着赵谷脸上的错愕,蒙面女子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勒个去,这女人大姨妈来了? 赵谷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哪怕他自负智商不低,可和女人打交道真的跟智商没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蒙面女子问道。 赵谷也不避讳,直接点了点头,蒙面女子立刻又变了脸:“那谁叫你过来的。”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赵谷疑惑道。 冰糖一直在一旁静静吃着枣,并未说话,但听到这句还是抬起了头,同样疑惑的看着蒙面女子,暗道难道不是你叫我叫老板过来的吗? 蒙面女子气急,直到看见赵谷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她立刻站了起来,道:“好啊,你耍我。” 赵谷喝了口茶,笑出了声:“好了,老板娘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直说吧。” 蒙面女子见赵谷都这样说了,也不生气了,突然道:“你知道吗,我是个寡妇。” 说这话的时候,蒙面女子眼中满是落寞之色,似乎有无数烦恼压在心头一般。 莫名的,赵谷心中觉得有些不忍,看这蒙面女子的年纪,也才二十多岁吧?怎么就成了寡妇? 赵谷便安慰道:“姑娘,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想开些吧,明天会更好。” 蒙面女子白了他一眼:“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 蒙面女子道:“我是个寡妇,你帮我的话,不怕把你的名声搞臭了吗?我可是看见总有两个姑娘来饭馆打听你的情况,你就不怕她们多想吗?” 听到她说两个姑娘,赵谷立刻明白了,敢情苏小成和柴郡主在我不在的日子里,经常过来打听我的消息啊。 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赵谷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清者自清,要是做什么事都那么在乎名声的话,就不用活了。” 赵谷这些话在后世都是很平常的,毕竟后世地球上的离婚率和死亡率都是那么的高,离婚的女人和寡妇比例很高,所有人也都觉得十分正常,可在这礼教大于天的大宋朝却没有人这么认为,因此听到他不在乎自己的寡妇身份,蒙面女子十分受触动,看向赵谷的眼神里也不像开始那么提防。 “好吧,那我就有事直说了。” 蒙面女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是这样的,我的柳记成衣店不光生产成衣,更有两个布仿,这个成衣店更多的是一种展示作用,我们真正赚钱的是那两个布仿。一般情况下,外地的布商在我们这里挑好了布匹,布仿生产过后就会给他们送过去,可就在前几天,我们的布匹接连几次被土匪劫走了,损失了不少钱。而我听说兄弟镖行的镖师们十分能干,而你就是兄弟镖行的大镖头,我就想托你带着镖师们把我的货弄回来。” “原来如此。”赵谷微微一琢磨,觉得这事不光是在帮蒙面女子的忙,也是在为兄弟镖行揽生意,便答应了下来,问道:“你的货是在哪里被劫的?土匪都是些什么人?” “是在曹州被劫的,听说那帮土匪来自老虎山。”蒙面女子答道。 “什么!”赵谷没想到她的货物竟然是老虎山的土匪劫走的,这不正是赵谷要去剿匪的地方吗? 蒙面女子见他十分吃惊,还以为她怕了,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好感再次随风飘散,她的样子又恢复了冷淡模样。 赵谷一见,立刻知道她误会了,但新军要去老虎山剿匪的事情属于军事机密,他也不能多说,便道:“老板娘你不要误会,这件事我应承下来了,二十天之内就会有消息的。” “真的?”蒙面女子又高兴了,脸色再次阴转多云。 赵谷已习惯了她的快速变脸,因此并不觉得吃惊了,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你就在家里等信儿吧,到时一切自然明了。” 蒙面女子却突然急了,道:“不行,我一定要跟着去看看,这几批货可是我们柳记布仿的所有货物了,我把钱全投了进去,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赵谷想想也是,便也同意了,至于到时候要她保密一事,等到了军营再说。 反正这也不是真的打仗,而是上山剿匪,没规定不准带人,更何况蒙面女子还是被抢劫的百姓,她要去看看也是合情合理。 “太好了,今晚我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蒙面女子高兴道。 “怎么?老板娘晚上总睡不安稳吗?”赵谷随口问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蒙面女子本就是敏感的人,还以为赵谷是在调戏她呢,脸色一下子就红了。 这一幕落在赵谷眼里,赵谷顿时翻了个白眼,这娘们又抽什么疯了? 还是冰糖小姑娘发现气氛不对,对赵谷道:“老板,天晚了,咱们回去吧,雪梨一个人在后院会害怕的。” 赵谷点了点头,便对蒙面女子道:“老板娘,那我们先走了,等我出发的时候通知你。” “嗯。” 蒙面女子将赵谷和冰糖送出门,栓上门后,正准备去休息,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红了起来。 “呸,这个死色鬼,居然敢叫我老板娘,冰糖又叫他老板,这岂不是说我和他……。” “哼,老娘可是嫁过一次的人了,什么老二没见过,敢调戏老娘,找死不成。” 虽这样说着,但蒙面老板娘的脸色依旧红润,仿佛成熟的水蜜桃一般,晶莹剔透。 第六十一章 三天(1) 赵谷和冰糖回了自家阁楼后,看天色不早,就各自睡去了。 到了深夜,睡着后的赵谷突然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闷响,陡然惊醒了过来,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赵谷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是从冰糖雪梨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赵谷悚然一惊,连忙走了过去,推开了二女的房门。 借着月光,赵谷发现房间的床上只有冰糖雪梨两姐妹,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二女,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竟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似乎十分害怕。 “怎么了?”赵谷轻声问道。 雪梨小声答道:“冷。” 赵谷疑惑了,当初给这两个小姑娘分配房间的时候,赵谷特意给她们准备了两床新被子,按说不应该冷啊。 点着烛火,赵谷一看冰糖雪梨的身上,不禁气笑了。 原来二女盖得被子不知何时竟打湿了,她们只能把被子放在一旁,拿出所有衣服盖在身上,在这寒冷的夜里,她们不冷才怪了。 而刚才赵谷听到的闷响,可能是二女压抑不住的喷嚏声吧。 “雪梨你尿床了?”赵谷笑着问道。 冰糖红着脸答道:“不怪小妹,是我白天见天气好,便抱着被子出去晾晒,没想到收被子的时候脚下打滑,被子松了手掉到了院子地上……。” 冰糖不好意思再说了,但赵谷依旧听明白了,百味饭馆生意太好,不管是洗菜还是淘米,都是在院子里进行,因为院子里有口井,而洗菜淘米的水就全都倒在了院子里,想来被冰糖失手松掉的被子就刚好掉到了水里,因此全部都打湿了。 苦笑了一声,赵谷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没被子盖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走吧,去我的屋子里睡。” 雪梨抬起了小脑袋,狠狠吸了吸鼻涕,萌萌哒的说道:“姐姐说,女孩子不能和男孩子一起睡觉,除非他们成亲了。” 赵谷一听都乐了,轻轻揉了揉雪梨的头,道:“你姐姐说的没错,可你是女孩子吗?你还是个小孩子。” 雪梨偏着头想了想,以她四岁的小脑袋,肯定是想不通小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区别,因此便将目光投向了冰糖。 冰糖听到赵谷让自己和他一起睡,小脸立刻红了起来,道:“小妹可以过去,但我不行。” “你为什么不行?”赵谷问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冰糖答道。 赵谷哈哈一笑,也不多说,直接将冰糖拦腰抱起,又让雪梨爬到了冰糖怀里,将二女一起抱到了自己房间。 冰糖就要惊呼,赵谷却早已料到,出声道:“别闹了冰糖,你也才十二岁,小屁孩一个。” “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十三四岁就嫁人了,人家也差不多……。”冰糖的小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不配合的神色,撅着小嘴说道。 “那是别人家。”赵谷装作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直到冰糖受不了他的目光,委屈低下了头,赵谷这才道:“你记住了冰糖,咱们家的女孩不到十八岁,谁也别想娶,在我看来,你依旧只是孩子,孩子就该做孩子该做的事,好好读书学习才对,其他的事你就别想了。” “知道了吗?”赵谷最后问道。 “嗯。”冰糖小声答道。 赵谷这才放下了姐妹两,让她们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之后他也钻了进去,将雪梨搂在了怀里,问道:“现在暖和了吧?” “嗯。”雪梨高兴的点着头,没一会儿就困得睡了过去。 冰糖则默不作声的睡在了最里面,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感受着两个孩子冰冷的身体,赵谷心里叹了口气,雪梨这孩子还好说,毕竟她年纪还小,可冰糖已经开始懂事了,可能是之前受过太多冷眼的缘故,这孩子总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似乎生怕惹赵谷生气,在她的身上,赵谷看到了她的自卑,哪怕现在她们住在赵谷家里,和家人没什么区别,她依旧是这个样子,十分没有安全感。 赵谷也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重男轻女,女孩子们大多缺乏安全感,更何况是冰糖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她自然更加害怕有一天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想了想后,赵谷索性决定让她自己慢慢去适应和改变,相信时间长了之后,她会慢慢把百味饭馆当成她的家,把赵谷当成她的亲人。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赵谷是在一阵喷嚏声中醒来的,睁开眼一看,怀里的雪梨小妹纸正拿着自己的头发放在自己的鼻子上挑弄,难怪自己梦中感觉到了一股刺挠呢。 “雪梨你醒了。”赵谷刮了刮雪梨的小鼻子,又伸了个懒腰,问道。 雪梨‘嗯’了一声:“老板,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赵谷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阳光已经十分刺眼,怕是已经快中午了,便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起来了,回头一看,雪梨小妹纸正动作笨拙的给自己的穿衣服,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来给你穿吧。”赵谷道。 说着,赵谷帮助雪梨将衣服穿好了,又带着她在院子里洗漱好,这才进了前面的饭店。 见到赵谷二人出来,冰糖连忙迎了上来,一看雪梨穿戴整齐,立刻就要给赵谷道谢,赵谷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连忙摆手制止道:“别那么客气了,我帮雪梨穿个衣服而已,小事情啦。” “还是多谢老板了。”冰糖红着脸道。 赵谷哈哈一笑:“以后你们也别叫我老板了,听着怪别扭的,以后都叫我大哥。” 冰糖就要拒绝,赵谷道:“怎么?你觉得我不配。” “不是不是,我只是……。” “不是就行了,冰糖妹纸我饿了,快去帮我和雪梨弄点吃的吧。”赵谷直接打断了她。 冰糖无奈,只得默认了这层关系,去给二人弄早餐去了。 雪梨则在一旁显得十分高兴,在她看来,赵谷早就已经成了她的家人,和姐姐一样重要的家人。 吃过早饭,冰糖又走到了赵谷身旁,递给了他两封信。 “这是那两个姐姐给老……哥哥的,昨天你回来后我给忘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