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 分卷阅读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 书名: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文案 甄朱和向星北结婚十年,在十周年纪念日的这天,她以家属身份搭上远洋舰,在大浪中狂吐半个月后,来到了向星北的面前,递给他一份离婚协议书。 甄朱出国的那天,得知一个消息,半个月前,她的前夫在执行任务时罹难,永远地长眠于他所挚爱的那片三千公尺下的深海之底。 如果能有机会重来,六道轮回,生生世世,她都必须想方设法让他再次爱上她,爱的甘愿为她而死,结束轮回之日,现世就能回到他遇难之前的那天。 但如果她没能成功,她亦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愿不愿意? 甄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向星北他无论变成什么,别说百炼之钢,纵然堕入畜道,成为一头雄狮,到了她甄朱的面前,他便只能化为绕指之柔。 ……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向星北(一) 吐光了胃里今早下去的所有东西,最后呕的连胆水都出来了,甄朱舌根泛苦,趴在舱室那张略显狭仄的铁床之上,紧闭双目,脸色苍白。 她发誓,等这趟回来,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再去搭乘任何轮船了。 随着舰体被巨浪拍的微微震颤,又一阵头晕目眩感随之袭来,甄朱脸色煞白,五指紧紧抓住铁床床头的栏杆,睁眼俯身朝外,又呕了几下,却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了。 “妹子!你这样可不行啊!我再去找老李!” 说话的,是和甄朱一起搭乘这条补给舰去往位于大海深处某礁岛看望丈夫的章姐。 章姐四十岁,登舰后被安排和甄朱住在同一舱室里。她性格豪爽,热心而健谈,起先见甄朱年轻漂亮,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不久,以为她是去看望新婚就被迫分离的丈夫,等得知她已结婚十年,惊诧过后,就妹子妹子的叫着甄朱,又因为同是家属的缘故,见甄朱身体不适,对她很是照顾。 甄朱知道自己晕船,此行之前已做好充分预备,各种晕船药全部备齐,但结果无济于事。 从登上这条以十五节的时速航行在大海之上的远洋舰的第一天起,即便海面风平浪静,站在甲板之上,她也感到头晕想吐,前些天她基本躺在床上,从昨天开始,随着舰船深入外海,风浪加剧,她晕船更甚,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章姐口中的老李是这条舰上负责接待她们这些探亲家属的一个负责人,知道甄朱的丈夫,得知甄朱晕船反应厉害,怕她呕吐严重脱水,昨晚特意带来随船医生,给她吊过一瓶盐水。 甄朱有气没力地摇了摇头:“他事也多,别老麻烦他了,我没事。姐,麻烦你帮我拿下药,我吃了睡着就好了……” 章姐急忙去拿药倒水,扶她坐了起来,甄朱一口吞下了药,压下又想呕吐的感觉,看见床前地上那只盆子沾了脏污,起身要去收拾,章姐已将她按在枕头上:“你还动什么动,躺着别动!我来就行了!” 甄朱望着她忙碌身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等她收拾完回来了,说道:“这几天老麻烦你了,姐,实在不好意思。” 章姐摆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弄去。要是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姐亲自给做去!姐在老家开大排档,掌勺烧出来的菜,没人能说个不字儿!” “谢谢姐,我还不想吃。” “吃点吧,不吃东西怎么成?就跟我当年怀儿子似的,吃什么都吐,可还是要吃,边吐边吃!要不然手脚哪里来的气力?” “姐,我真的吃不下……”甄朱有气没力。 “也好,那等下我去给你打粥,再配点小菜。” 章姐坐在床边,拿毛巾给甄朱擦拭额头的冷汗,端详了她片刻,摇了摇头:“妹子你晕船这么厉害,每回来看你男人,这不遭罪吗?他在那儿多久了?干什么的?” “有几年了,水下作业……” 甄朱不大想提,低声含糊应了一句。 章姐点头:“唉,都不容易啊。像我那口子,摸爬滚打快二十年熬成个副职,早几年说国家需要,又调来这里搞行政,远啊,一年也见不到一回面了,工资加补贴、津贴,全部到手也就三千九百二十五块!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儿子上了初中,亲戚、人情,里外到处用钱,要不是我摆了个大排档撑着,这日子……” 她叹了口气:“我跟他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前两年我还撂下了话,国家就少你一人?你要再干下去,我就闹离婚!他终于答应我不干了,可真闹到他松口的关口,我却又不忍心了。人这一辈子啊,能认准一件事,干自己想干的,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平时流血也从不吭一声,就这么向我服软了,我还能真逼他到那份上吗?想想还是算了吧,我闹也只是气不平,只要他知道我对他好,辛苦些也没什么……” 她擦了擦眼角,笑了起来:“瞧我,你人都不舒服,我还和你扯这么多破事,也不怕你烦。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甄朱原本听的有些入神,回过神来,摇头:“没,姐,没事!和你说说话,我也没那么头晕了。” 章姐笑了:“那就好。咱们这回舰上住一屋也是缘分。对了,住一屋几天了,还没问呢,妹子你干什么的?” 甄朱被人称为“舞蹈家”,前头还个形容词“著名的”。 “我编排舞蹈,自己也跳。” 甄朱想了下,微笑道。 章姐啊了一声:“原来你是跳舞的!怪不得这么显年轻,人漂亮,有气质,身材又好,真叫姐羡慕!有孩子了吗?” 甄朱摇头。 “没事!”章姐轻拍她手背,安慰,“我这回来啊,可不是想我那口子!本来这年纪了,也早没想生孩子的事了,可眼见边上人又都在生,女儿长大了贴心,我就想着,趁还能生,怎么也要再生一个,这才关了排挡来的。你这么标志,姐见了都疼,你男人铁定更疼!你晕船这么厉害都要过去看男人,感情这么好,这回说啥也要住上十天半月,等回来了,说不定也就有了!” 甄朱听着章姐突然谈及孩子,心中慢慢涌出一丝感慨,并没接话,只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两声。 章姐以为她害羞,哈哈笑道:“都结婚十年了,你咋还脸嫩的像个女娃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甄朱只好跟着她笑。 章姐又说了几句,知道她疲乏,也不再多闲话了,笑着让她先休息,自己起身,说去问问还有几天才能到达。 随着章姐渐渐离去的脚步声,舱房里安静了下来。 外海的风浪丝毫没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 有止歇的意思。即便这是一条满载了航空燃油、药品、食品以及其它物资的排水量达到数万吨的巨舰,但在船头劈开怒浪前行之时,躺在床上的甄朱依然能够感觉到舰体随了惊涛骇浪起伏之时的那种韵律。 她手抓着身下的床单,睁着眼睛,盯着头顶那片被油漆刷成了浅绿色的舱顶,渐渐出神。 章姐的话,自然是无心之语,却正巧,说中了甄朱的一点儿陈年旧事。 上一次她漂洋过海地去看他,还是在三年之前。 那时候,他还没被调到这个基地,她再三权衡,终于下定决心,搭船晕了几天之后,出现在了惊喜万分的他的面前,回来后不久,如愿有了身孕。 开头真的就像章姐刚才说的那样,事随人愿。 刚刚吞下去的药,此时终于起了点效用,在海浪拍击船舷所带来的仿佛有韵律的震颤感中,甄朱晕晕乎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曾孕育在她腹中的孩子后来倘若没有失去,应该会是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女儿,到了如今,应该早也能叫她妈妈了…… 睡过去前,甄朱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道。 …… 这条补给舰担负着给沿途基地和舰船补给燃料和物资的任务,并非直达,所以中间走走停停,在大海深处游弋了半个月后,这一天,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位于碧海深处某经纬点的一座礁岛。 在这里停留一夜,完成补给交接任务后,明天一早,这艘舰船便调头返航。 基地早得知载着家属的这条补给舰将于今日到达,在港口附近拉起了热烈欢迎的横幅,两头飘着气球和彩带,看起来就跟过节似的,还派了专人专车前来迎接。 甄朱终于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还是有点头重脚轻。 岛上太阳异常的猛烈,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到处都白花花的阳光还是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满头是汗,被章姐扶着胳膊从舷梯登陆,目光掠过身边同行的家属们那一张张满带着期盼和激动的笑脸,心里忽然竟生出了一丝畏惧和胆怯之感,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掉头而去了。 “妹子,能走吗?” 看的出来,章姐很兴奋,一边用手遮挡太阳,一边不住地张望。 “能走,这两天已经好多了。” 甄朱定了定神,笑道。 “这就好!到了地了!总算能见个面了!可真不容易!哎,快看,那边好热闹,接咱们的人都在那儿,快过去——” 她拉着甄朱,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一个皮肤黝黑姓雷的年轻士官带了人,正在那里接待叽叽喳喳问着各种问题的家属们,满头大汗,但态度极好,一脸的笑容,有问必答,派完水后,忙着核对人员名单和身份,核对通过的家属们被带到车上就坐,准备进入生活区。 周围人渐渐少了,章姐名字也叫过,迫不及待地上了车,最后只剩下甄朱一个人。 甄朱虽然打扮很简单,长发束成马尾,身上一件白色长袖衬衫,松松垮垮地遮到臀下,脚上一双平底鞋,但因为职业的缘故,身材比例几近完美,瘦而不见骨,裹在裤子里的双腿更是笔直而修长,极其出挑,穿的再简单,周围人再多,站在那里,也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 雷士官其实早就留意到了甄朱,见剩下她了,再次看了眼名单,挠了挠头,小心地问:“名单上的人都齐了。请问您是谁的家属?” 甄朱说:“向星北。” 雷士官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啊”了一声:“你就是我们向队那个跳舞跳的很厉害的老婆?” 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终于认出了她,面露激动之色:“真的是你!我在电视上看过你!” 甄朱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雷士官仿佛一时难以表达此刻心中的激动,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只看着甄朱,不住地搓手。 负责交接的老李听到了,上来说道:“小甄是后来临时增补上船的,可能那边没有及时向你们更新名单,是我们的失误。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小甄确实是你们向队的爱人!” “她这趟过来不容易,晕船很厉害,一路都在吐,你接上后尽快送她过去,让她早点休息。但注意,车要开稳。” 老李又补充了一句。 “是!我明白了!” 雷士官终于回过了神,向老李敬了个礼,又急忙向甄朱敬礼:“请嫂子跟我来!”说完抢着上来帮她提行李。 甄朱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箱子,不像章姐,大包小包吃的用的,恨不得把家都搬过来似的。 章姐人已上了车,回头见甄朱还没来,正要下来问究竟,见甄朱被雷士官和老李亲自送了过来,乐了,赶紧接着甄朱上了车,让她坐自己身边,坐定后,低声说道:“妹子,你家男人看起来人缘很好嘛!这儿的人都认识他?” 甄朱笑:“是。这儿的人都认识他。” 向星北是那种所谓的少年天才,二十多岁就完成学业,从国外回来不久,被特招去了一个特殊的地方,三年前调到这个基地。 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的丈夫。这个基地的人,大约确实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 ☆、向星北(二) 这是一座东西延伸、形状狭长的岛屿。 他们从位于西端的港口被接上陆地,开到岛屿半腰,章姐和其他人比甄朱先到了。 甄朱和一路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天的章姐告别,相互留了号码,随后改坐一辆开过来的小吉普,朝着岛东继续前行。 雷士官亲自开车,甄朱向他道谢:“麻烦您了,雷士官。” “不不,嫂子你叫我小雷就好了!” 车上只剩她一人后,他显得很是紧张,车里冷气开的很足,但制服还是被汗水紧紧地贴在后背,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敢。 “好的小雷,谢谢你了。” 甄朱再次向他道谢,随后又问了声路,得知大概还要开半个小时才能到,转头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路旁景物。 这里地处战略要冲位置,虽孤悬海外,但岛上的道路和各种可见设施已经修的十分完善。周围是排排规划整齐的低矮建筑,标有禁行标志的铁丝网到处可见,远处,不知用于什么用途的金属仪器的盖顶仿佛宝物似的,在日头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当然,这些只是看得到的地面设施而已,但即便这样,也令人感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紧张和严肃,越开下去,这种压力感愈发强烈,和刚才港口那种就差敲锣打鼓的喜庆气氛迥然不同。 甄朱眺望片刻,收回目光,人靠在了椅背上。 大约是她的和气和随意令小雷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开了一会儿的车,他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心里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 的兴奋,说道:“嫂子!你跳舞跳得太好看了!去年春节联欢晚会,我们岛上全体人员在电视上都见到了你!就是你现在跟电视上看起来不大一样,我刚才才没认出来!实在对不住!” 他飞快地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甄朱,露出羞涩不安的表情。 褪去了华丽舞台和绚烂灯光下的浓妆华服,此刻她完全素颜,人认不出来才是正常。 甄朱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跳舞只是我的职业而已。” “嫂子,没想到你这么亲切!以前没见过你真人,我还以为你很高冷呢!”他兴高采烈,车子开的差点没舞起来。 “还有,向队知道你来了,一定更高兴!” 他仿佛已经想象到了别人夫妻见面时的那一幕,自己在那里呵呵地先傻笑了。 甄朱看了他一眼:“他最近还是很忙吧?” “忙!”小雷立刻点头,“还好你今天来了,要是再晚些天,说不定就和他错开了。过些天可能要去出任务,具体哪里我不知道,但一下去,你也知道,没三两个月肯定上不来……” 他说到一半,仿佛意识到不妥,急忙闭口。 最近形势有点紧张,电视新闻和网络上的军迷天天轮播,甄朱自然也知道。 她不再说话,朝不安看向自己的小雷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 小雷也安静了,仿佛怕惊动了她,接下来一路车开的很稳,最后来到一扇有岗哨的大门,大门口已经等了几个人,正在张望。 “高部长亲自来接你了!” 小雷赶紧把车稳稳地停在边上。 老高知道了甄朱搭着补给舰到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紧亲自给向星北打电话,打了几个都没联系上,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人接着打,自己转身赶紧亲自来这里接人,一见面就和甄朱握手,自我介绍后,笑容满面地道:“小甄,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名人啊!闻名不如见面!我代表基地全体人员欢迎你的到来!快请进!” 甄朱忙向他道谢,随后听他一路介绍着被领了进去,最后来到向星北的住的地方,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联系上了吗?” 老高问勤务。 “电话通了,就是向队人没找到。” 老高哎了一声,赶紧安慰甄朱:“小甄,这一路漂洋过海的,听说你晕船厉害,辛苦你了,你赶紧先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这就亲自联系星北,马上就好,你别急。” 甄朱说:“没关系,他有事,让他先忙,我慢慢等就是了。” “好,好,你先休息,我去了。” 老高安顿好甄朱,转身急匆匆来到话务室,亲自又拨,等了半晌,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高部?说你好几个电话心急火燎要找我?刚我有事没接到,你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总算找着你了!再不接,可真把我给急死了!” 和向来沉稳的向星北不同,老高虽然年纪比他大了整整一轮,但风风火火的急性子,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改变。 他是三年前和向星北一起调来这里的,三年的时间里,亲眼看着几乎所有人该来的家属都来探亲过了,就独他没,今天老高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眉飞色舞地先卖了个关子:“今天有一批家属登岛来探亲,知道不?” 向星北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漫不经心地应:“有这样的事啊?是高部你爱人来了,要我替你值个班?行,没问题。” “去,去,我跟你说正经的!” 老高终于憋不住了,“是你老婆来了!我亲自给接进来的!听说晕船反应很大,吐的都挂了盐水!这会儿人就在你宿舍里等着你回呢!你什么事能放先放放,赶紧先回来,别让人再等久!” 向星北唇边的笑意蓦然凝固住了,手握电话,一动不动。 “听见了没?跟你说话呢!小甄来了!” 老高没听到预料中的反应,以为线路问题,拍了两下话筒。 “嘭”,“嘭”,被放大的突兀两声忽然拍击着耳鼓,向星北眨了下眼睛,一滴汗水便沿着着一侧眉毛飞快地滚落,渗进了他的眼睛里,微微的刺痛。 “听到了没?听到给我应一声……” 老高还没说完话,那头“啪”的一声,电话已经断了。 …… 向星北双目闪亮,猛挂了电话,发出的突然动静把边上的人吓了一跳。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向星北就如同基地港外的那块篆刻着岛名的仿佛从亘古起就已存在的黑色礁岩,任凭海浪冲刷、风雨侵袭,它永自岿然,冷静不动。 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但这一刻,他仓促间挂下了电话,在周围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转身竟如同冲刺般地跑出了房间,转眼人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向星北跳上了车,手指关节因为激动而微微发僵,拧了两下车钥匙才发动了车,在引擎转动发出的嘈声中,他猛地踩下了全部油门,车仿佛炮弹般弹射出去,向着她此刻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 这是他住的房间。铁床上铺着折成四方的铺盖,靠墙一个衣柜,打开,里头是叠的一丝不苟的衣物,靠窗一张书桌,旁边的书架上装着许多甄朱看不懂的原版专业砖头书,还有一张向星北多年前和研究所里那位曾穷半生精力默默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导师孙教授的合影,再过去是个置物架,上头依次摆着水瓶杯子等日常用具。 摆设整洁而简单,除了门边墙壁上挂着的那面潜艇专用铜盘挂钟显示了主人的职业或志趣之外,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就是甄朱记忆里那个人该有的样子。 她从箱子里取出两份文件,坐到书桌前,拉开面前那个没有上锁的抽屉,想找一只笔。 抽屉里的杂物也摆放的整整齐齐,各归其位,手指碰触到黑色水笔的时候,视线落到了角落的位置。 那里倒扣着一面相框。 她略一迟疑,将相框慢慢翻了过来。 这是许多年前,她“逼”他和自己结婚的那天,两人去登山,在山巅上请人帮他们拍的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女孩青春洋溢,一头长发被山风吹的乱舞,笑容张扬,如今看起来,遥远的仿佛是个陌生人。 她从不知道,原来他洗了这张照片,还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 “向星北,你倒是给我句话,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你就这么急着要嫁我啊?” “是!急得要死!” 他轻笑:“看你这么急,娶了你吧!” “向星北,结婚之前,有件事我还是不能瞒你,我做饭其实很难吃的……” “我做给你吃。” “我洗碗也不干净……”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 “我不嫌弃。” “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你月初给我留口饭钱就行。” “向星北,我走不动了……” 他蹲了下去。 “向星北……” 她像只小熊似的趴在他宽厚的背上,闭着眼睛,嘴巴里还在嘟囔。 “猪猪,”那时候,他总用这个爱称来叫她,“你说你一个女人,不会做饭,不肯洗碗,花钱大手大脚,走几步就嚷腿软要我背你,整天只会逼婚,我娶你回家有什么用?” “我会跳舞啊!跳舞让你看!还有……” 她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娇声娇气,像只妖精:“我还能陪向星北睡觉。向星北想怎么睡我,就怎么睡我。” …… 那些原本早已被她忘记的东西,又从记忆的罅隙里,顽固地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 她已经超过半年没见到过他的面了,具体是半年零一个月……两个月……抑或是三个月…… 她自己也有点记不住清了,但这其实也无关重要。 她只记得上一次,他回来看她,两人见面没多久,又起争执,当时他少见的发怒了,掉头走了。但后来他又给她打电话,发很多信息,她一概不接,也一概不回,渐渐地,他也就不再联系她了,直到现在。 两人都是如此的忙碌,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去想对方了,时间长了,人懒了,心也麻木了,到了最后,真没觉得有多少痛苦了,连吵架都不觉得痛苦,更不用说那种年轻时候才会有的要死要活般的矫情。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原来的名字偏于古言,所以改了。 新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_^。 ☆、向星北(三) 这里的白天异常漫长,暮色懒的仿佛永远不会到来,但再姗姗来迟,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按着它的步调到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了下去。起先是慢慢变暗,天空从青色幻化成了暗紫色,等暗到一定程度,仿佛突然收到了什么指令,匆匆忙忙,几乎令人毫无防备,最后一道彩色的光线,忽然就从海平面上消失了。 远处传来一阵嘹亮的晚号声,小岛终于陷入了浓重的夏日暮色之中。 向星北冲进大院的时候,整块儿的人,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他老婆来看他的消息了。 他大步前行,迎头遇到手拿饭盒去食堂吃饭的一个队列,里头那个声呐长杨勋,富二代,三年前向星北来这里时一道招来的,在水下专业过硬,一丝不苟,但一出艇,扒去那身皮,剩下就跟小混混没两样,跟着向星北在这里困了三年,叫苦连天,整天嚷着走,难得遇到今天这样的“轰动新闻”,兴奋的就跟自己有了老婆过来似的,队列停下,敬礼过后,出列窜到了他跟前,压低声道:“队长,大家都在偷偷传哪,嫂子比电视上还要漂亮!真女神!那腿直的……” 他一下打住了,改口:“……队长你可真有福气,嫂子对你这么好,大老远跑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看你,你帮我弄个她签名呗!签我那件限量版背心上……上回部里检查,我藏的好,保住了……这会儿带身上,你行行好,别叫别的领导知道……” 他做贼似的看了眼前后左右,迅速从裤兜掏出一件背心要塞过来。 向星北面无表情,只抬手,重重敲了下他的脑袋,在他发出的惨叫声中,转身离去。 正是饭点,过了刚才那一拨,迎面又陆续遇到同事、上级。 大家仿佛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好事,看见他回来,全都笑容满面。 向星北亦面带微笑,和他们打着招呼,简短地回答着各种和自己妻子有关的问题,看起来已经和平时的样子没什么两样了。 老高看见他,追了上来:“你怎么才回?我正想去叫她吃饭呢!” “谢谢你老高,麻烦你帮我照应她了。” 向星北诚心地向他道谢。 “客气什么!赶紧上去吧!回来的还算及时,你自己带她去吃饭吧。我已经通知了厨房,给你们弄个小包厢,想吃什么,尽管点,有的都能端上来!” 他拍了拍向星北的肩膀,乐呵呵地走了。 向星北目送老高背影离去,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前方那幢楼房的那扇窗,定了定神,再次加快了脚步。 …… 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昏暗。 甄朱手拿照片,一直坐在那里。 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迈的又快又急,快到门口的时候,仿佛变得再也无法忍耐,迫不及待,三步并作两步,接着,身后那扇门被人一把推开,发出突兀的“咣当”一声。 甄朱回过了头。 浓重的暮色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她那个已经大半年没有见面的丈夫,向星北。 …… 他的身影起先停顿在了那里,并没立刻进来。 甄朱从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和他对望了片刻。 和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一样,他的皮肤被强烈的紫外线晒成了黧黑的颜色,却也愈发显出了他双目的明亮,他就站在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一种周身隐隐绷紧了的气息,朝她扑面而来。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面,也断了联系的缘故,面前的这男人,他分明不是陌生人,甄朱却忽然感到紧张,胸口有些透不出气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放下手里还握着的那只相框,在他的双目注视之下,终于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星……北。” 他没有应,依旧那样看着她,但目光中那种仿佛正被极力压抑着的隐忍炽热,灼的令她几乎感到指尖发麻。 甄朱越发紧张,喉头发干,下意识地捏了捏突然变得潮热的手,正要朝他走去,门口的那个男人却忽的朝她咧嘴一笑,神情欣喜,两排整齐的牙齿,白的几乎发亮。 “朱朱,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是吗?” 随了他那一声在甄朱听起来有些突兀的开场白,他一脚便跨进了房间,将门一关,大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一抱。仿佛这还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兴奋,他接着又将她整个人高高地举了起来,甄朱双脚瞬间离地,身子一下失去重心,轻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朝他扑了过去,胸口一下压在了他的脸上。 他一下就笑了,很快活的样子,顺势又抱了抱她,感觉到她在挣扎,这才将她放坐在了身后的那张书桌上,文件被她压坐在臀下。 短暂的肢体亲密接触,那种熟悉的属于他的男性气息瞬间上冲,盈满了她的鼻息,冲的她眼眶一阵发涩。 他仿佛还舍不得放开她,又狠狠地抱了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 她几秒,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那截细细腰肢给折断,随即在她耳畔又唤了一声她,声音变得低沉而亲昵,充满着思念之情。 “朱朱——” 他再次叫她的名,随即低下了头,唇迫不及待地寻找着她,胡乱亲她的脸颊,嘴角,最后停在了她的唇上。 甄朱偏开了脸,躲着他仿佛饱含着思念和狂喜的亲吻,他却似乎并没留意。 “朱朱,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来看我!起先老高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 他用唇继续追逐着她,含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后骤然释放般的狂喜。 甄朱终于从他的箍抱中挣脱出双臂,一边躲他,一边用力推他:“别这样……向星北!”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很稳。 他微微一怔,端详了她一眼,迟疑了下,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甄朱将他两只还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拿开,从桌面上滑了下来,站在书桌之前。 “向星北,我这次过来…” “朱朱!” 他不再试图再去靠近她,只是忽然又叫了声她。 “你一向就不会坐船,这次来这里,一定让你遭了不少的罪,人还舒服吗?” 他的双眸凝视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柔情和怜惜。 甄朱努力地不去看他的眼睛,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他身后挂在门边墙上的那面挂钟,机械地道:“我挺好的,没问题。” 他仿佛终于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从刚见到她时的那种难以抑制的的情绪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房间里随之陷入沉默。有那么片刻,两人都没再开口了。 一种略微尴尬的气氛,取代了刚开始的他的兴奋,慢慢地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你肚子饿了吧?” 他搓了搓手,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试探着出再次出声,打破静默,“我先带你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回来再跟我慢慢说吧。” “不必了,我不饿,先把事情说了吧。” 甄朱也已恢复了平静,摇了摇头,抬起眼睛,对上了他投向自己的两道疑虑目光。 “向星北,我很快就要出国了。” 他顿时释然了,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挺好。你以前也经常去国外演出交流什么的,这次哪个国家,什么活动,要去多久?” “欧洲。至少三年,或许五年,看情况,不一定……” 向星北目光一个迟滞,又定在了她的脸上。 “我决定去那边再读些书,另外,还有些工作上的邀请,中间应该不会回来了。” 向星北眉头微微一挑,语气是克制的平稳:“我并不是反对你出去读书工作,只是朱朱,一走要这么久,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深思熟虑。”她清晰的声音说道。 向星北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决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临走前还特意来看我,告诉我这事。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吧……” “你误会了。这并不是我来的目的。” “我这次来,目的是请求你同意和我离婚。”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这一句话,终于从她那张唇角微微上勾的漂亮菱唇中平静地说了出来。 就在开口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过程会很艰难。 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只要下了决心,轻而易举也就做到了。 就像有些事,一直放不下,其实并非真的放不下,只是心有不甘,还不愿意罢了。 甄朱说着,一只手沿着桌面慢慢往后摸索,指尖终于碰触到了东西。 “向星北,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请你帮我一个忙,在上面签字。” 她将自己刚才摸到的东西拿了起来,慢慢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房间里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暗的已经看不清他那张英俊脸庞上的五官轮廓,只剩下一个身影立在她的面前,纹丝不动,仿佛不像个真的人。 “如果你能答应,我将十分感激。”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向星北(四) 他的身影凝滞了片刻,忽然一个转身,抬手按在了墙壁上。 啪的一声,头顶的灯亮了,雪白灯光骤然驱走昏暗,充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甄朱习惯了昏暗光线的双眼感到有点不适,眯了眯眼睛。 向星北已经回到了她的面前,拿过她手里的文件,看也没看一眼,放回在了桌上。 “朱朱……” 他注视着她那张在灯光下素白的不见半点血色的干净面庞,沉默了片刻,艰涩地说道:“我知道我没资格要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但离婚,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请你再考虑,好吗?” “向星北,今天往前半个月的那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我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那天,上了那条来这里的远洋舰。十年了,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结婚居然已经十年了!向星北,刚才你说离婚超出了你的想象,你自己也知道的,你是在撒谎。事实上,你早就已经想到我们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吧?” “朱朱,听我说,我从没有想过离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向星北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一些问题,不小的问题。上次见面我们又吵架,是我的错,回来后,我并非没有考虑过我们的事。我原本就打算等我这里空了点,我请个假回去,找你再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了。向星北,我和别人上过床。我背叛了你。” 她说完,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肩膀一僵,目光骤然定在了她的脸上,一动不动。 “惊讶吗?” 甄朱笑了笑,挣脱开了他还握着自己胳膊的两只手。 “你一直不在我身边,婚姻于我而言,早失去了当初的意义,我也不再爱你了。我不想欺骗你,我想你也不愿被我欺骗,所以趁着出国之前,我来这里找你,把事情和你说清楚……” “那个别人,是程斯远?” 他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渐渐露出阴鸷之色。 甄朱皱了皱眉:“向星北,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我和程斯远没有半点私下的不正当关系!你为什么总是把事情往他身上扯?” 也不知他是否听进去了,脸上阴霾密布,一语不发。 “这几年你总不在我身边,随便你怎么想我,我有需要,感情和身体的双方面需要。我的追求者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 不多,但也有几个,条件并不比你差,你也知道的,所以我和别的男人上了床,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向星北的手慢慢地捏紧,骨节相错,发出轻微的咯咯之声。 甄朱神色平静:“你很难接受?向星北,醒醒吧,人是会变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现在我就是这样的人,这就是现实。” 向星北额侧渐渐爆出几道血管青筋,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甄朱,你知道的,只要我不点头,我可以拖你一辈子,你永远也别想正大光明地和别人在一起!” 甄朱凝视着他:“向星北,你是这样的人吗?” 他紧握着的拳慢慢地松开,俯视着她,目光冰冷:“你自己刚也说过,人是会变的。” 甄朱沉默了片刻:“我背叛了你,你是可以这样,可是有意思吗向星北?我们曾经也算是爱过,既然如今已经到了这地步,为什么还不放手?我确实没有尽到妻子的职责,但你呢?结婚十年,你在我身边待过多久?在我失去了孩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 向星北眉峰陡耸,无比惊诧:“你说什么?孩子?你怀孕过?” 甄朱慢慢地抬起眼睛,和他对视着。 “星北,虽然你从没给我压力,甚至说可以一辈子不要孩子,但我知道,不止你的母亲,你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是想要孩子的。还记的三年前我去看你的那次吗?那时我就已经对我们的婚姻感到疲倦了,但我还不想放弃,我改变了主意,想生个我和你的孩子,我希冀着有了孩子,或许会给我们的生活带去新的转机。那次回去后,我真的如愿怀孕了。当时我很高兴,我第一时间联系你,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可是我却找不到你,他们告诉我,你暂时不方便对外联系,让我耐心等待你来联系我……” 她点了点头:“我理解。这些年来,这样的情况,我遇到过不止一次了。当时我对自己说,好啊,那就等吧,等星北过段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再给他惊喜也是一样……” 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后来,两个月后,他终于打来了电话,问她什么事。她在那头用平淡的语气说,并没什么事,只是当时忽然有点想他,所以才打了那个电话。 当时既然没有告诉他,她原本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他面前再次提及了。 可是或许在她心底的深处,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平,终究到了此刻,还是说了出来。 甄朱顿了一顿:“一个月后,有一天我去附近超市,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孩给撞到了地上,小孩跑了,我当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半夜感到肚子不舒服,我自己开车去了医院,在医生的建议下住了一周的院,但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向星北惊呆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甄朱一笑:“告诉你有什么用向星北?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出院回家大半个月了!告诉你,再等你回来安慰我?我不需要。” “朱朱……” 一声“朱朱”,包含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 他抬手,将她再次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额。 甄朱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从前我不愿意生孩子,我知道你为此在你妈那里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我感谢你对我的包容,但是向星北,我真的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这次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姓章的大姐,虽然她一句也没说自己爱她的丈夫,但我知道,她那种爱,才是真的爱。可是我没有她伟大,更做不到能像她那样去爱一个人,爱到甘愿为对方承担起一切。你妈曾说过,我是个自私的人,只顾自己,全不为他人考虑。从前我并不承认,但现在我知道了,她看我看的一点也没错,我确实就是这样的人,一遇到坎,更多还是为自己考虑……” 向星北紧紧地抱着她,用他滚烫的唇,不住地亲吻她凉凉的面颊,“朱朱,不要这么说,我知道,全是我的不好……” 甄朱推开了他。 “你需要的,是个爱你爱到愿意包容一切的妻子。我需要的,是个能把我放在第一位,在我需要时时刻陪伴我的丈夫。你我都不是对方的合适对象。很不幸,我用了十年时间才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也幸好今天终于可以结束了。我刚才也说了,我的身边已经出现了真正适合我的人。” “向星北,如果你真的爱过我,也希望我余生能过的好的话,请你放了我,不要再妨碍我开始新的生活。” 她凝视着他,慢慢地说道。 向星北沉默着,目光定定地望着对面她那张平静如雪的脸庞,身影僵硬。 许久,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一只背壳长着美丽花纹的夜虫被灯光吸引,从开着的窗户里贸贸然地飞了进来,绕着顶灯盘旋了几圈,一头撞了上去,“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它仰面朝天,身子在地上不住地打着圈,脚爪徒劳地抓握空气,翅膀震动,发出连绵不绝的嗡嗡响声。 …… 第二天清早,向星北将甄朱送至港口。 他一路稳稳地开着车,一句话也没说。 “向星北,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可以上船。” 他下车,转到车后帮她拿那只箱子的时候,她说道。 向星北仿佛没有听到,啪的一声关了车门:“走吧,我送你上去。” 他说完,转身朝前大步而去。 她没再坚持,随他默默上了驳船,最后终于登上那条她昨天刚下来的船时,看到老李正站在甲板上,仿佛在等着他们,一看到向星北,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和他握手,随即看了眼他身后的甄朱,掩饰不住神色里的诧异:“昨天才到的,怎么才过一夜,今天就要回去了?” 向星北说:“昨晚她那边忽然有事,只能回去了。她不会坐船,回程也要麻烦你了,劳烦代我多多关照些。” 老李信以为真,露出惋惜之色:“太不巧了,真是可惜,这么辛苦才来一趟!”随即又安慰,“能见上面就好!见面了也是一样!放心吧,小甄交给我了!回程中间只停靠一个接驳点,会比来时快的多!你安心就是。” 向星北笑着向他道谢。 “没事!”老李低头,看了眼腕表,“离开船还有五分钟,那你们夫妻抓紧时间再告个别,我避让,免得做你们的电灯泡!” 老李自以为幽默地和向星北开了个玩笑,自己哈哈笑着,转身先走了。 向星北转向甄朱,双目落到了她的脸上。 海平面上还没有日出,远处天际抹着一层淡淡的灰蓝。海风很大,迎面吹来,吹的她眼睛异常酸涩,他的眼睛里,也蒙着一层淡淡的红色血丝。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 她昨夜睡睡醒醒,知道他也就在车里过了一夜。 此刻,两人就这样相对立在甲板上,中间隔着几步的距离,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开船前的这五分钟,慢的仿佛一个世纪,却又快的如同就在一个眨眼之间,甄朱望着对面那张熟悉的男人的面庞,神思渐渐恍惚之时,耳畔忽然传来鸣笛之声。 船要开了。 他仿佛突然惊觉,回过了神,朝她迈了一步,停在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了右手。 甄朱心里微微发涩,亦慢慢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张开手掌,握住了她朝自己伸来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了一握,随即松开。 “祝你和程斯远幸福。” 他说完,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迈步,从她身畔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起先迈的很慢,渐渐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老李叫了他一声,跑了上去,和他最后道别。 他略微仓促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和老李再次握手道别时,甄朱看的分明,他的脸上已经带着他一贯的那种从容的笑意了。 …… 舰体慢慢地驶离港口,岸上那个身影渐渐缩小,越来越小。 甄朱转过了身,迎着海风,眼眶里涌出了一阵热意。 年轻时相遇,她对他一见钟情,追求他,结婚,十年后的今天,她带着一张结束婚姻的白纸黑字的纸,在他祝福自己的握手中,离开了。 这一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如同船尾那束在碧海中翻涌着泡沫的的巨大白浪,在她身后就这么过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悔吗? 并不。 只是这一刻,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向星北(五) 三个月后,b市。 甄朱和这几年一直为她打理事务的方鹃通完电话,四顾,看着沙发家具都已用防尘布罩起来的客厅,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因为和向星北的母亲卓卿华不和,向星北最近几年也常年不能在家,这两年,甄朱干脆从向家那座位于龙北的大房子里搬了出来,住到自己置的这所公寓里。 现在结束了,一切必须的手续和工作事务都彻底结束了,明天她就要离开了。 甄朱收拾完行李,最后检查了一遍护照和机票后,点了支烟,夹在两根纤细的手指中间,站在这间顶层公寓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脚下渐次亮起的街灯和在晚高峰里如龟壳般慢慢移动的汽车洪流。 室内没开灯。袅袅青烟扭曲着慢慢升空,吞云吐雾之间,又一个光怪陆离的都市之夜,慢慢地降临在这座繁华城市的上空。 甄朱忽然想起楼下的那只信报箱。 这个年代,早不会有人再拿笔写信了。虽然信箱里躺着的大多是广告或者各种缴费通知单,但向星北和研究所一直保持着联系,这些年,孙教授时常会寄资料给他,地址就在她这里,所以甄朱从前一般一周清理一次信箱,将他的东西收起来,等他回来一并转交给他。 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打开过信箱了。 甄朱掐灭烧了半截的烟,拿了信箱钥匙来到楼下。 几个月没清,信箱里已经被各种纸张装的满满当当,连口子里都塞满了强行填进去一半的广告,甄朱打开信箱,抽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纸张,最后抱着这一大堆东西回到楼上,丢在地板上,光脚坐在旁边,一样一样地分拣。 除了两个她熟悉的印有研究所标志的十六开牛皮纸信封,其余全都可以扔掉。 甄朱收起那两封资料信,打算转交给方鹃,让她有空帮自己寄到向家,随后收起其余的纸张,抱着正要丢到垃圾桶里,忽然那叠纸张滑了一下,啪的一声落到地板上,散了一地。 甄朱蹲了下去,再次叠收的时候,看到两份广告纸的中间夹杂了一封信,露出棕色的一角信封。 她将信抽了出来,视线随意扫过之时,蓦然定住了。 收件人是她,发件人虽然没有标注,但信封上的字,凝峻而舒展,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向星北的笔迹! 甄朱拿着信,翻转了一圈,看了眼信封上打着的邮戳,发现日期已经有些时候了,竟是三个月前,比她动身登船去他那里还要早上半个月。 现代人已经不会写信了。向星北也从没有给她写过信。 结婚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她收到来自于他的书信。 甄朱手拿信封,愣了片刻,撕开封口,取出了里面折叠了两下的信,展开。 确实是他写来的,一封亲笔信。 “朱朱: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七个月零三天了。上次不欢而散,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控制不住脾气自己走了。结婚十年,我老大不小,人近中年,非但没有履行当初对你的诺言,脾气反倒越来越坏了,像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十几岁的人,但其实即便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通常也不是如此狭隘善妒并冲动的。这实在是荒唐,并且让我感到深深的懊悔。 最近的这半年里,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了解你,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真的认为你会背叛我们的感情,只是对于男人来说,你太富于魅力了,我们长期分隔两地,不能伴你身边,我是被嫉妒和患得患失的焦虑给蒙蔽了双眼而已。是的,我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恨不得把你牢牢锁在我的身边,我必须承认这一点。我诚挚地乞求你的谅解。倘若这次能得到你的原谅,愿意和我重归于好,我将以我的信仰和生命向你发誓,往后我再也这样了,不发脾气,更不会做出像那天一样把你丢在家里自己走了的举动。是我的错,再次向你道歉。 原本是想和你通话的,但想到你已经不愿意我打扰你,或许甚至已经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了,况且有些话,以我的口拙程度,实在很难对你表达清楚,为了避免再惹你无谓的生气,所以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再去烦扰你,知道你每周会清理一次信箱,于是我改写了这封信。哪怕你再生我的气,也希望你能在看完之后再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朱朱,上次吵架的时候,你也质问我,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你。 当时我没有及时回答你。 现在我回答你,但愿还不算迟。 我爱你,出于一种男人对于女人的爱,丈夫对于妻子的爱。 我知道这样的话,我若说出来,显得极其不符合事实,甚至或许会引来你的讥嘲,但是朱朱,我确实依然爱你,对你的感情,仍然和十年前一样,未曾减少过半分,甚至随着日子积累,对你的爱更加的多。只不过,在国家责任和如何爱你这两者之间,我无条件地服务于前者,辜负了你。 就此我不敢请求你的谅解,不能向你保证什么,这也是之前我迟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 迟没有勇气再和你联系的另外一个原因。但是幸运的是,现在,终于有了能给我勇气给你写这封信的一个好消息,一个经上级批准终于可以向你透漏的好消息,我想或许对于我们来说,可能会是一个向好的转机。 你从前问我,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孤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在去这里之前的数年间,我和一个非常优秀的一流团队,就已经一直在从事和这方面有关的工作了。现在我从事的这个项目在经过多次实验和实战演习,如今已经趋向于成熟。一旦完全成熟,可以对外公布,那么我的工作岗位也会随之调动,能够回到陆地了。具体我还不方便和你多说,但我以我的所学和专业向你保证,这是能够预期的不远的将来。 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结束像这些年来这样聚少离多的生活,我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朱朱,相信我,这些年我虽然不能经常和你在一起,但我的心,一直,并且永远都是属于你的。我并没有忘记,除了国家赋予我的天然责任,你也是上天赐给我的幸运和另一种责任,我身为男人和丈夫的责任。 这个月的十六号快到了,这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依然还是无法及时回来陪你一起度过。再一次请求你的谅解。为了表达我的深深歉疚和想要求你和好的迫切心情,我在lf花店为你预定了一束你喜欢的玫瑰,店员向我保证,会在十六号那天把花送到你本人的手上,希望到时候于你是个小小惊喜,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并且不要鄙视我这种幼稚的举动。 想起来仿佛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对你说过我爱你了,既然决定写下这封信,那么就借歌德的一句诗来再次向你表白,“你的呼吸,是我的醇酒”。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一定会尽快请个假,回来看你,到时无论你怎么骂我,甚至打我,于我都是一种享受。光是想象,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向星北。” 甄朱手里拿着信,看了两遍,在地板上发呆了片刻,忽然抓过放在一边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对方一直没有接听,在嘟了多声后,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没有接通,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甄朱不停地打,不停地打,终于在打到第四个电话的时候,那头传来了边慧兰刻意压低的声音:“朱朱,是你啊?什么事,连着打这么多的电话,跟催魂似的……” “两个月前的16号,也就是你来我家的那次,是不是你,替我收过一束花?花呢?” 电话一接通,没等到边慧兰说完,甄朱已经冲口吼了出来。 边慧兰一怔,立刻否认:“胡说,什么花?我根本不知道!” 甄朱极力压下心中燃烧而起的怒焰:“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来向我要钱,我去洗澡,你就坐在客厅里,我听到门铃声,你去开门,后来我洗完出来问你是谁,你说按错了门铃!现在我知道了!根本不是什么按错门铃!lf花店以细致服务而著称,,只要接受了客户委托,花送到时,一定会问对方的姓名,确保无误才会将花送出!是不是你,冒充我收下了向星北的花,然后背着我丢掉了?” 她冷笑:“妈,你整天热衷于拉皮整容,想靠那么点强行挽留的姿色和早过了气的十八线明星光环去钓有钱人小白脸,人没见你钓到,冒充你自己的女儿倒是溜溜的!” 她原本并不是这样刻薄的女儿,但这一刻,或许是太愤怒了,话几乎不经大脑,冲口便说了出来。 边慧兰被甄朱说中了当时情形,恼羞成怒,尖着嗓子嚷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妈的吗?我掏心掏肺对你好,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要不是我生了你,给你这么好的先天条件,还在你小时候发现了你的天分,不惜血本培养你,你能有今天?是!那天那束花是我给丢掉的!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吗?他还来送什么花?我不丢掉难道还给供起来?离了就离了,离婚了才好,省得你受他家里人的气!他那个妈,两只眼睛长头顶,看不起我就算了,对你也不好!他向星北想凭一束破花就哄你回心转意?门都没有!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 她最近诸事不顺,又被女儿这样不客气地顶撞,平日怨气涌上心头,越想越气:“他那个妈,凭什么瞧不起我?老天爷要是给我她那样的投胎,有后台有靠山,再嫁个她那样的老公,人没了留下事业,我边慧兰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倒霉,我也会是个有头有脸的女强人!绝不会比她差上一星半点!你不说就算了,既然提了,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好歹也在她儿子身上浪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现在离婚,哦,说离就离,什么都不要,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女儿?这就算了,方娟说现在你的事业发展的正好,原本可以继续再上一个台阶的!多少导演制片人看上你了,请你去演戏,你为什么给推了?你舞跳的再好,再有名气,那能比得上明星拍广告电视赚的多?现在居然还拍拍屁股要出国去读书?你以前书是读的还不够?读傻了吗?你以为你现在还才二十出头?等你读完回来,谁还记得你?我跟你讲,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以后迟早会后悔的!” 边慧兰啪啪啪地发泄了出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儿一直沉默着,知道她的脾气,又换了种口气:“算了算了,反正都离婚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跟你讲,程斯远真的不错!论样貌,论事业,论人品,哪一点比不上向星北?关键是人家细心体贴,什么都把你放在第一位考虑,对你多好!以前你是没离婚,现在离婚了,恢复了自由,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错过了可就没了——” “妈,我走后,你保重自己吧,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脚踏实地好好生活了,少和不靠谱的男人来往,我的事,你不用多操闲心。” 甄朱听着那头自己母亲滔滔不绝的说话声音,心头涌出了无限的沮丧之感,说完,挂了。 仿佛不甘,手机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甄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片刻后,耳畔终于安静了下来。 甄朱望着摊在地板上的那封信,陷入怔忪之时,耳畔叮咚一声,门铃响了起来。 她回过神,将信收了起来,来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了一眼。 程斯远来了,站在门外。 ☆、向星北(六) 甄朱打开门,程斯远从身后递过来一束缀着百合的香槟玫瑰:“送你的。” 甄朱一笑,但并没立刻接过来:“明天我就走了,何必送我这个?” 程斯远微笑:“平时也没机会送花给你。正因为你明天要走,所以才要来点仪式感的东西,好让你留个印象。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 百合意寓心想事成,祝福你开始新的生活,甄朱。” 甄朱接了过来:“谢谢。” “我可以进吗?”程斯远看了眼里面。 “当然,请进。” 甄朱找出来一个空花瓶,将花束插了进去,转身见程斯远站在客厅中间望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走过去掀开蒙住沙发的罩布,请他坐,随后将地上那一摊纸收到角落。 “不好意思,因为明天要走了,家里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怠慢你了。口渴吗?我这里只有冰水。家里东西都收拾了。” “不不,不必麻烦,我什么都不想喝。”程斯远坐了下去。 甄朱跟着坐到侧旁另张沙发上。 “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到你明天要走,顺道过来看看有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他一坐下就说道。 “谢谢你,没什么事了,一切事情,方鹃都帮我处理好了。” 程斯远点了点头:“方鹃确实能干。前两天她才跟我说,你的舞剧国内现在一票难求,国外也有很多邀请,就这么中断事业去留学,其实挺可惜的。” “我能认识方鹃这个朋友,还合作至今,当初也是你的介绍。说起来,要不是从前接受了你的建议,把事情交托给她运营,我也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舞台。” “甄朱,你客气了,即便没有我,你迟早也会有不俗成就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天生就是舞者,你的舞蹈是独一无二的有生命,有温度的艺术,看你跳舞,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我并不是在恭维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但曲高和寡,当初我想做的,是把高雅的艺术推介给市场,让市场认识到艺术的价值,也经由市场去证明艺术的价值。很幸运,我没有辜负你当初的信任。原本我还计划着手成立你的品牌公司,我投资入股,目标是在新三板挂牌,可惜你没兴趣,现在还要出国读书。” 他微微倾身过来,双手交握,手臂支在膝上,望着甄朱,目光里带着一丝惋惜之色。 甄朱刚认识程斯远的时候,他已经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了,两人认识超过十几年。现在他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海归高学历,年轻的投资精英,目光奇准,由他担任ceo的大河全球基金是最近几年国际风投界的风云标杆,一举一动都能成为财经媒体的关注焦点。但他和普通的成功商人又有所不同,除了运营资本,他还对艺术投资有着浓厚的兴趣,自己经营古玩画廊。五年前,他在看了一出由甄朱编排领舞的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舞剧之后,频频和她接触,提出想为她打造品牌,继而让她和她的舞蹈获得更为广泛的知名度。 那时甄朱和她的舞剧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并且有了自己的团队,但收支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坚持跳自己的舞和和吸引更多的观众买票到大剧院来欣赏舞剧,这在甄朱看来,并不是矛盾。她担心的只是合作中万一出现过度市场化而给创作带来的负面影响。犹豫之时,程斯远用他专业见解和诚恳态度,终于获得了甄朱的信任,甄朱接受了他的建议,开始了和职业经理人方娟的合作,直到现在。 事实证明,程斯远不但有能力,而且确实是值得信任的。这些年,甄朱和代表了程斯远的方鹃不但合作的非常愉快,和方鹃私下也结下了不错的交情。 “非常感谢你,还有方鹃,她为我做了很多,很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只是这想法并不是突然有的,去年我就和她有谈起过。” 甄朱有些歉然。 “没事!我知道的,只是有感而发,刚才随口说说而已!” 程斯远十指并拢,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 “甄朱,无论你决定做什么,我一定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知道这几年你很不容易,压力很大,现在事情终于得以解决,去国外继续读书,既放松身心,也沉淀自己,很明智的选择。说真的,我也挺怀念以前的求学时代。等你出国后,要是哪天忽然看到我成了你的校友,千万别惊讶,因为前进途中,我也需要思考和沉淀,以期将来做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文尔雅,口才也是如此的出色。 甄朱微笑:“那就谢谢程总理解。” 程及远也笑了,叹气:“你和后来认识的方鹃都成了好朋友,怎么还是没把我当朋友啊!” 甄朱笑:“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不分亲疏。” 程及远看了眼华灯初上的窗外,转头注视着甄朱:“饭点了。要不,一起去吃顿饭,算我这个十几年学长加老友的践行?” “实在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今天来,我和一个朋友已经约好一起晚饭了。” 程斯远面露微微失望之色,但很快笑道:“没事。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必了。就约在附近的一家餐厅,我等下散步过去就可以。” “那好吧。” 程斯远低头,看了眼腕上的宝玑经典,起了身。 “想必你也快出门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甄朱送他,到了门口,他忽然说:“明早我没事,我送你去机场吧?”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方鹃会来接我,顺便会给我带过来几份处理好的文件。” “好吧。她送你也是一样。” 程斯远点了点头,和甄朱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去。 甄朱含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里,关了门,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她刚才其实撒了个小谎。 今晚确实有不少朋友约她,要给她送行,但一律都被她婉拒了。 最后一夜,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待着。 天渐渐黑了。 房子里没有开灯,但客厅的落地窗外,依旧影影绰绰有不知哪个方向的灯光投射进来的一片昏影。 在这城中,夜早已不再是纯净的黑。 甄朱回到卧室,拉上窗帘,从浴室出来后,关灯躺了下去。 她感到累,原本想早点睡觉,遮光窗帘也将所有的干扰都挡在了房间之外,但人却睡不着,心里空落落的。 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大概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梦到了从前养过的那只猫。 普通的一只黑猫,很多年前被向星北从外面捡回来的。原本应该就是只野猫,也不知道怎么溜上了甲板,被发现后,向星北将它带回了家,据他的说法,当时那只黑猫一直跟着他,仿佛有灵性,他没法置之不理。 它本就是一只老猫了,还断了尾巴,瘦的皮包骨头,性子也有些孤傲,到家后,几乎就从没听见它发出过叫声。但因为是向星北带回家的,甄朱对它格外有感情,照顾的极是精心。平时它除了吃喝,就是懒洋洋地趴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 在角落里,半睡半睡地陪着甄朱在吸音毯上一遍遍地练习舞姿,就这样养了几年,它也从当初瘦骨伶仃的样子变成了油光水亮的一只老肥猫。 有一天早上,甄朱起床,像平常那样要给它喂食的时候,发现它在夜里已经平静地老死了。 当时向星北不在家,陪伴了自己几年的一个生灵忽然就这么悄悄地去了,这让甄朱颇是伤感,和向星北通话的时候,让他安慰了许久,心情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事情原本过去好几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忽然就梦到了它。它还像活着时那样,盘在她的床边睡觉,甄朱甚至仿佛听到了它熟睡时发出的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 当时醒来之后,甄朱心里忽然很堵,涌出一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悲伤感觉,她再也睡不着觉了,就像今晚一样。 再辗转片刻,她终于从床上爬了下去,赤脚来到落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盘腿坐在窗帘的角落里,随即撕开放在边上的一包烟,取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着,在昏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 向星北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从不抽烟,她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 半夜睡不着,或者像此刻,爬起来坐在这里,指间点着一支,吞云吐雾之间,一个晚上也就过去了。 …… 程斯远并没有离开,一直坐在没有开灯的汽车里,等了许久,随后打了一个电话,打完,他降下玻璃,探头出去,仰望了眼远处那间位于这处高级住宅区的顶层公寓的窗,见里面一片漆黑,沉吟了片刻,慢慢升上玻璃,发动汽车离去。 汽车后灯融入了这川流不息的夜的车海,很快消失不见。 …… 第二天早上七点,和方娟约好的时间到了,门铃不早也不晚,叮咚一声响了起来。 甄朱急忙跑过去开门,笑道:“麻烦你了方鹃,其实我可以自己……” 她抬起眼,愣了下。 程斯远一身休闲装,看起来非常精神,扶了扶黑框眼镜,笑道:“意外吧,不好意思,又是我。方娟刚早上打电话给我,说她母亲突然心口疼,要去医院,她没法来送你了,我怕耽误你的飞机,赶紧去她那里拿了文件代她来了,顺道送你去机场。” “她妈妈身体怎么样?很严重吗?” 甄朱吃了一惊。 “没问题,只是老毛病,只是人年纪大了,难免爱折腾子女,别担心。”程斯远说道。 甄朱想了下,还是拨了方鹃的电话,接通后,问了几句,方鹃说道:“谢谢你甄朱,特意还打电话,我妈没真没大事,但实在不好意思来不了,只能麻烦程总送你了,到了那边落地,自己照顾好身体。” 甄朱笑道:“你妈妈没事就好。对了,门禁和我家大门的备用钥匙,我放在了办公室抽屉的一个信封里,你有我办公室钥匙,哪天有空你顺路去拿一下,麻烦你替我保管。万一有事方便进出处置。” “行,没问题。放心吧!” 甄朱挂了电话,看向程斯远:“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其实方鹃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自己叫辆车过去就行。” “早上不好叫车,况且小事而已,何必和我见外。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程斯远递给她一个装了文件的袋子,随即进来,帮她提起箱子。 甄朱只好向他道谢,收起文件,拿了随身的包,将门锁上,两人来到地下车库,将行李放好后,甄朱坐上程斯远的车,出了车库,往国际机场开去。 今天是周末,早高峰的北二环依然慢,但没有平时工作日那么堵的那么厉害,出了城区,转上机场高速后,车速就加快了。 九点不到,甄朱顺利抵达了机场航站楼。 ☆、向星北(七) 值机完毕,离起飞还有半个多小时。虽然甄朱打扮低调,但还是被两个路过的女生认了出来,上前叫她老师,请她为自己签名。 甄朱签名完毕,转向微笑看着自己的程斯远:“谢谢你了,我进去了,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我已经和那边的朋友说好,你一落地,就会有人来接应。到了那边,以后万一遇事,无论什么事,记得立刻和我联系。” 程斯远又叮嘱了一遍,将登机箱推向她。 甄朱接过,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闸口,她那只拖着拉杆的手,忽然被一只手握住了。 她回头,见程斯远双目凝视着自己,不禁微微一怔,看了眼他那只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挣脱开了。 “不好意思,我该进去了。” 她低声说了一句,匆匆转身。 “甄朱!” 走了几步,她听到程斯远在身后叫了声自己,接着人影一晃,他来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甄朱,我知道选在这时候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并不是个最好的时机,但我实在没法抑制自己了。我爱你。对你的喜欢,从十几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但那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向星北。后来你们结婚,我也出国了,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向你表达我对你的感情了……” 候机大厅的广播里不停地用双语播送着航班消息,人流在两人身边来来去去,穿梭不息。 他凝视着她,镜片后那双在镜头里总是不经意流露出精明深沉目光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柔软的感情。 “现在你结束了婚姻。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个痛苦的蜕变,我大胆地猜测,或许你这次的出国决定也是因此而起。但哪怕冒着要被你责怪的风险,我也想对你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向星北确实非常优秀,我对他一向十分尊重,但他不适合你。不适合的人,终究是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的。我自然也不是完人,但甄朱,我知道我会是最爱你,也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如果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我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给你看。” 程斯远对她怀了一种可能超过普通朋友和事业合作伙伴的感情,这几年来,渐渐地,甄朱对此也有感觉。但他颇讨自己母亲边慧兰的欢心,何况两人之间因为不可分割的工作合作,接触并不是说断绝就能断绝的,在许多面对媒体的公开场合,往往更是同时出现。因为名气日益扩增,被誉为“古典女神”,某些不负责任以满足大众猎奇为目的的媒体甚至暗指她和程斯远有私交,所以这两年,除了必要的公事,她一直刻意避免和他有过多的非工作性质的私下接触。 但即便如此,此刻忽然听到他这样的表白,甄朱依然还是感到有些突兀。 程斯远仿佛猜到了她可能会有的回应,立刻说道:“请你不要感到有任何的压力或者顾虑,我知道你现在应该还没做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的准备,我只是希望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 ,在你知道了我对你怀有的感情之后,你不至于厌恶我到将我剔出你朋友圈的地步。” 他的目光如此温柔,态度又是如此诚恳,甄朱按捺住涌上心头的纷乱感,想了下,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微微一怔。 向星北母亲卓卿华的的私人号码。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甄朱示意程斯远稍等,快步走到一个人稍少的角落,接起了电话。 “是我。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甄朱的语气,礼貌而疏远。 她很确定那头有人在听着,但电话接通后,对方却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这极其反常,并不符合甄朱所知道的向星北母亲的行事风格。 “是卓女士吗?” 甄朱等了片刻,问。 “是我。” 耳畔传来卓卿华的声音,嗓音嘶哑,一开口,一种类似于悲伤的异常气息便随着听筒朝她扑了过来。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 “有事吗?”她迟疑了下,再次发问。 继续一阵短暂的沉默。 “星北出事了,走了。半个月前的事。” 卓卿华沙哑的嗓音终于再次传来之时,语气已是克制后的平静。 “虽然你们已经离了婚,但考虑过后,我觉得还是应当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到时候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随你心意……” 身边人流依然来来往往,耳畔嘈杂声依旧此起彼伏,但这些,骤然之间,仿佛和她都已经无关了。 甄朱眼前慢慢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机从她变得无力的指间滑落,径直砸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引来边上许多目光。 “怎么了?” 程斯远一直望着她,发现她不对劲,急忙跑了过来,见她两眼发直,脸色白的不见半点血色,吃了一惊,揽住她的腰身。 “甄朱,你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甄朱一把推开了他,抓起地上的手机,在路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整个人蹲在了地上,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妈!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没有人回答她了,电话已经断了,耳畔只有不断重复的不带半点生命感情的单调的嘟嘟之声。 “甄朱!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斯远吃惊不小,跟着蹲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双肩。 甄朱置若罔闻,忽然站了起来,撇下程斯远,掉头朝外狂奔而去。 …… 向星北和艇员们在深海里接连巡航了两个多月,执行完任务,返航途中,追踪到了此前一直寻找的一个极具威胁的隐藏在深海下的狡猾的幽灵敌人,在用携带的弹头摧毁幽灵之后,自己艇身也遭到损伤,设备突发电火,引起连锁反应,其中一个核反应堆在事故警报中被触动,自动停炉,但另一个因设备已经遭到毁损,一时无法自动关闭。千钧一发之时,向星北当机立断,让所有艇员即刻转移到安全的密封舱,自己启动当初由他亲自带队设计的用以应对突发危机的最后一个方案,将装载有失控反应堆的独立舱体进行分离操作。 最后,艇体带着全部的重要数据和四十几名艇员安全浮上了海面,而他在独自强行关闭反应堆,彻底解除了可能带来的足以引发巨大危机的威胁之后,海水已经从被毁损的密封舱门里大量涌入,他错过了逃生的最后机会,和舱体残骸一道,坠落在了黑暗无边的海底深渊之下。 他将长眠于此,永不复返。 鉴于他职业的特殊性,他的这个牺牲,虽弥足载入史册,但注定了在将来某日档案能够解密之前,不会有很多人知道。 他的身后之事也十分低调,在几天前结束了。 葬礼之上,甄朱再次见到了向星北的母亲。 这个一向强硬而光鲜的女人,一下仿佛老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同时失去了在各自生命中曾占有过重要地位的那个人的缘故,再次看到甄朱的时候,她的态度虽然依旧冷淡,但眼神之中,已经不见了往日的排斥,只剩下了无力的悲伤。 她对甄朱说,我知道你很出色,但从我儿子把你带到我面前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适合做我儿子的妻子,我到现在依然还是无法喜欢你,但你是我儿子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今天你还肯来送他最后一程,我谢谢你。 卓卿华的态度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关于向星北,她那个刚离婚不久的前夫的一切,也终究慢慢都会过去,但对于甄朱来说,悲恸和随之而来的锥心般的悔,却仿佛才刚刚开始。 她不敢想象,当他独自被封闭在那个狭仄又漆黑的金属空间里,随着不断涌入的冰冷海水沉下深海,在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是他为之倾注了毕生热血的深海下的事业,还是他所爱的妻子加诸在他身上的“背叛”? 在她这一辈子已经过去的这许多年的生命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日夜,时钟,分秒,是如此的难熬,充满了黑暗、悲伤,和无尽的痛悔。 ……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甄朱依然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出国的计划被无限期搁置了。 她发自心底地不愿见任何人,这其中包括边慧兰、方鹃,还有程斯远,但白天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去应对来自包括他们在内的许多人的一遍遍的关心和慰问,好让他们知道,她没事,不必为她担心。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能卸去白天的假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那个落地窗的角落里,一遍遍反复地看着她前夫生前写她的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的情书,直到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失去以后,才知道拥有时的珍贵,这句话人人耳熟能详。然而,只有真正体味过其中滋味的人才会知道,这其实是世上最残忍,也最冰冷的一句话。 向星北向来沉敛,沉敛到近乎给人禁欲之感,更不喜欢说很多,连他们的开始,也是起始于她对他的不懈追求。 到底是有多在乎一个女人,多想留住她,像他那样的人,才会在结婚十年之后,还在信里对她说出“你的呼吸是我的醇酒”,“到时无论你怎么骂我,甚至打我,于我都是一种享受。光是想象,我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这样的话? 书信还在,触摸字迹,仿佛依然带着他手指的温度,而他人却已经走了。 深夜,甄朱再一次翻看他的字迹,无声地抽泣,泪水模糊了视线,倦极终于趴在地板之上,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仿佛有人靠近了自己,眸光静静地望着她。 “星北……” 朦朦胧胧间,她喃喃地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 低语他的名字。 就在那天,她在看过他那封迟到的信,得知阴差阳错,两人终究还是擦肩而过之时,她还曾对自己说,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但现在,倘若上天能够再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让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然而,即便是在梦中,她也心知他已去了,余生的日子里,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用他的亲吻来将她从夜梦中唤醒了。 面上泪痕尚未干透,新的泪水又从紧闭着的眼角无声地溢出。 “醒醒,别难过了。” 哭泣的梦中,仿佛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确切地说,并不是她听到了真正的声音,而是她感觉到仿佛有人在这样和她说话。 这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甄朱终于从那绝望的几乎要将她吞没的悲伤中被唤醒了。 沾着泪痕的睫毛微微一动,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对上了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圆滚滚的,一双老猫的眼睛,瞳仁在夜的暗色里,闪动着荧荧的光芒。 是那只断尾老猫,不久前曾在她梦中出现已死了好几年的老猫,今夜竟然回来了,就这样蹲在她的脚边,不知道陪伴了她多久。 甄朱下意识地伸手去抱它,手却穿过了它的身体,摸到了一片空虚,而老猫的形体却依旧蹲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它,荧荧两只猫瞳,放射出深沉的带着如同悲悯的温柔目光。 深夜时分,如此诡异的情景,甄朱甚至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她原本应当感到害怕,但此刻却丝毫没有恐惧之感,她只是睁大眼睛,定定地和它对望着。 老猫也是一动不动,她却仿佛再次听到了刚才睡梦中的那个声音:“朱朱,你想他回来吗?” 甄朱凝视着对面深沉的仿佛两只古井的猫瞳,泪水再次慢慢溢满眼眶。 她愿意做任何的事,如果他还能够回来。 但不可能了。他已经永远地长眠在了深海之下,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对面的那只老猫却仿佛捕捉到了她的所想。 “我能帮助你,”那个奇怪的已经死去了的老猫的魂灵继续和她对话,“我能令你能和他在轮回中相遇,但他已经不是这一世的向星北,他完全不记得你了,你必须要令他再一次地爱上你,爱到甚至愿意为你失去生命,如果你能做到,等到轮回结束,那么这一辈子,你就能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是,”老猫话锋一转,灰黄色的猫瞳幽幽地盯着她,“假使你失败了,则非但无法改变他现世的命运,就连你自己,也会在轮回中精魂俱灭,再也无法回到现世,这意味着你这里的肉身也将随着精魂死去。你愿意冒这个险?” 甄朱心脏骤然狂跳,用力地点头:“我愿意!” 老猫的胡子动了动,盯着她:“你不再考虑了,你确定?” “我确定!” “可是你真有这样的能力?”她依然不敢相信。 老猫挺了挺胸,猫瞳里放出一道骄傲之光,但这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它叹了口气:“你看到的我是一只猫,但我其实又不仅仅只是一只猫,混沌之初,我就已经存在,天荒地老,于我只是等待,我是不灭精魂,我渡劫万千,不死不灭,人的生老病死,颠嗔爱恨,在我眼中,还不如蜉蝣朝生暮死,肤浅的原本不值一提。但我也有我的痛苦,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如果我始终无法获得,无论我渡劫多少次,我永生都将昧困于轮回桎梏,我对此已经感到厌倦了,但除非,我能舍弃我的不灭之魂,轮回去做一次普通的人,去感受七情六欲,我的渡劫才能结束。” 甄朱似梦似幻,望着面前这只仿佛用意念和自己长篇大论的老猫。 “到底是一直这样没有希望地永生轮回下去,还是投生做一次普通人,像你们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过完一生,就此舍弃永生,结束这无望的轮回,长久以来,我一直难以抉择。值不值得,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冒险。于是我决定试着和你们这些肤浅的人类接近,以便更深入地了解你们,助我做出最后的决定。最后我选中了你的丈夫……” “哦,对不起,确切地说,应该是你的前夫。” 老猫一本正经地耸了耸肩,继续侃侃而谈:“我见过太多的人类,蠢货,贪婪、怯懦,自私……正是那些蠢货令我久久无法决心投生为人。但我喜欢这个家伙,第一次见到他,他的磁场就令我感到舒适,于是我被他带回了你的家里。在观察了你们几年后,我发现你们的生活乏善可陈,即便是你们人类之间称号摒弃了繁衍本能进而单纯追求快感的雌雄交,配活动,在结束后,也没能给你们带去更多的思想深度和持续的快乐,这令我感到失望。如果人类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如此,那么我投生为人,还有什么意义?我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在你们身上,于是我离开了。但是说实话,你和那个家伙,我都还挺喜欢的,所以不时还会回来看看你们,直到这一次……” 老猫再次叹了一口气:“虽然你们人类的生死就像蜉蝣不值一提,但那家伙很不错,在他那里,我看到人类除了贪婪自私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就这样死了有点可惜,我也终于知道了,你们彼此对对方还是有感情的,可是越这样,我就越不明白,既然还爱着对方,为什么又要分开?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七情六欲在作祟?你们人类啊,和你们越接近,越让我看不明白,幼稚可笑,口是心非,自相矛盾……” 它的两只眼睛里露出鄙夷之色,舔了舔爪子。 “我本来已经不想掺和你们人类的事了,但我实在过于善良,不忍看到你这个样子,所以还是回来了,用我的不灭精魂来给你们换取这样一个机会,也算是为我自己做出那个已经犹豫了千万年的决定。” “现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想好了,不会后悔?” 老猫双眼炯炯地盯着她。 “绝不后悔!” 甄朱眼睛都没眨一下。 老猫点了点头,朝她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幽灵不是玄幻里的幽灵。 潜艇被称为海面下游弋着的幽灵。 ☆、鸿钧上境(一) 甄朱成了一条小雌蛇,从头到尾,皮肤雪白,背上覆着整齐而嫩粉的细细鳞片,体姿绵软,柔若无骨,倘若有阳光照射,美丽的必定近乎妖艳。 但她却被困在了一个石壳里,白天承接日精,夜晚吸收月华,以此维系生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从她来到这里之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 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夜她和老猫幻象的那一场对话,不过是个梦境而已。 没有想到,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老猫最后的纵身一跃,将她送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和原来她所熟悉的认知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里,有神,有魔,有人世界,神魔对立,壁垒森严,俗世凡人,人间烟火。 这里的时间,百年弹指,千年流光,而对于凡尘之人来说不可想象的遥遥万年,于证道修仙者而言,也不过是回眸一望而已。 老猫将她送来这里之后,用感应继续告诉她,这就是她所要经历的第一道轮回,它能将她送至这里,却无法掌控之后的一切。 从她决定进入轮回的那一刻起,福祸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甄朱并不惧怕,她只是焦急地问它,这一世的向星北是谁,他在哪里,她又什么时候才能从困住自己的石中出来和他相遇,但是无论她怎么追问,老猫却不再回答了。 它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从那以后,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被困在石壳里的甄朱,也从一开始的焦急、迷惘,彷徨,渐渐变成了隐忍的等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块石头里,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么总有一天,她一定能遇到向星北,她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等待,等待自己能够重见天日,等待她命中注定的那个已经将她彻底忘记的前世爱人来到她的面前,她要唤醒他对她曾经的爱,以此来救赎他们那个原本已经天人永隔的现世。 但是孤单的等待,却又是如此的寂寞。在漫长无涯的时光里,在这块孕育她,也禁锢了她的石头里,她只能一遍遍地幻想着,这一世的向星北会是什么模样。 他可能和她一样堕入了畜道,以天为庐,以地为盖,懵懵懂懂,逍遥自在。 他也可能是人世间的一个翩翩读书少年郎,她在思念着他的此刻,他正在窗前挑灯苦读,于顿笔之间,梦想有朝一日金榜传胪,红袖添香。 又或者,他就是那些从她面前经过的苦心孤诣想要求仙问道的万千人中的某一个。 这里过去的东方尽头,就是鸿钧上境,那里是鸿钧老祖的仙山洞府。然而通往上境的途中,却还隔着一道穷桑之谷,谷中深涧横斜,恶水涛涛,鹅毛不浮,怪鱼噬人。 每过五百年,东岸上境就会有船只来到西岸,接渡有缘之人入山问道。 但是凡人的寿命太短,又有多少人,能够等到这五百年一次的接渡? 西岸之侧,森森骨山,夜晚发出的蓝色鬼火犹如幽灵呼号,全是千万年来那些想要自己渡河却不幸丧命于此的入山人的白骨。 有人行至岸边,心生恐惧回头,但更多的人依然前仆后继,什么也不能阻挡他们修仙证道的决心——假使有幸渡过穷桑,那就意味着进入了求仙之人梦寐以求的上境,即便最终无缘入得仙门,但仙山上境之中,遍地灵禽异兽,处处琼枝灵泉,喝一口仙泉,吃一枚丹果,回到凡间,也足以叫人身轻体健,延寿百年。 在漫长的等待岁月里,甄朱就这样看着无数求仙者从锁着她的那块石头面前走过,有人去,有人回。 他们中间,有男人,有女人,有白发苍苍的老翁,有器宇轩昂的少年,也有像她一样因造化而得以开智的精灵和妖怪。 或许有一天,向星北也会经过这里,然后在她的面前驻足停留。 无论这一世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于千万人中,她一定能够一眼就认他出来。 但是五百年过去了,从没有人向她栖身的这块石头多看上一眼。 每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东去行者,他们的脚步都是如此匆匆,仿佛唯恐迟了一步,那条通往上境的渡船就会被前头的求仙者占去了先机,而每一个转身回来的人,无不步履蹒跚,垂头丧气。 直到这一天,从远处那条被修仙人踩出深深足迹的野径尽头,走来了一个人。 他渐渐走的近了。 是个中年道士,头发用木条在头顶绾了个道士髻,面容清癯,目光清明,身上一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旧道服,脚上一双破了的芒鞋,腰间一柄锈剑,除了走路生风,足底飘然似乎不沾地面,看起来和每天从甄朱面前经过的那些求仙人并没什么区别。 漫长时光,甄朱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早已学会了忍耐。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道士不是她等待的那人。 又一个五百年来临了,来自上境的仙渡将要出现,最近每天,都有形形□□的人和幻化成人的精怪从四面八方赶去穷桑。 这个中年道士,应该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甄朱静静地看着他从自己面前经过,道袍飘飘,想到自己这一世那仿佛永远望不到头的漫长等待,心中渐渐泛出苦郁滋味之时,忽然,那个道士仿佛觉察到了什么,霍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视线投向了甄朱栖身的石头。 他目光如电,令甄朱一下紧张了起来。 这块石头,在锁住她之前,不知已在这里多少年了,看起来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年复一年,风吹雨打,表面早已经爬满了青苔和薜荔,几乎与野地融为了一体,倘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这道士分明已经走了过去,却忽然回头,他是发现了什么? 甄朱看着道士蓦然转身,朝着自己疾步走来,心怦怦地跳。 等待了五百年,难道终于有人觉察到了石头里锁着她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可是他又是谁? 难道他就是向星北? 道士来到近前,右手拈诀,朝前一指,转眼之间,石块上的青苔薜荔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了它原本玉质的纹理。 它不是石,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道士蹲在了玉石面前,抬手轻轻抚摸,仿佛它是人间至宝。渐渐地,他的双眼里露出不可置信似的狂喜之色,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竟然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声气震贯,但这仿佛还不足以表达他的狂喜,他竟围着玉石又转了好几圈,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甄朱紧张之余,心里又泛出了疑惑。 刚才这道士回来,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但现在,很显然,令他如此失态的原因,并不是他发现了自己,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这块玉石。 这块已经锁了她五百年的玉石,到底有着什么来历,能让这个道士如此失态? 甄朱还没回过神,那个道士突然又咦了一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转圈的脚步,面上笑容倏然消失,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玉石,目光不掩其中失望,渐渐的,他浑身充满了怒气,和片刻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 甄朱心头狂跳,毛骨悚然。 他发现了自己! 道士握住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慢慢拔出,忽然朝着玉石劈了下来。 一道刺目白光闪过,轰的一声,这块已经困了甄朱五百年的玉石应光裂为两半。 甄朱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被释放的快感,下一刻,铁剑的剑尖,指到了她的头顶。 “你是哪里来的孽畜?竟然盘踞灵石,吸尽玉髓?” 道士目光锋利,手中那把铁剑,也随之锋芒毕露,将甄朱完全地笼罩在了一团杀气之中。 在玉髓中养了五百年之久,她的全身娇嫩的不可思议,骤然暴露在空气里,剑锋还没碰到,甄朱就感到皮肤一阵刺痛,那里已被剑气割出一道细细口子,殷红一道血丝,慢慢地渗了出来。 甄朱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但显然,一开始自己真的是想错了。 他绝对不是什么要赶去穷桑渡河的求仙之人。 铁剑看似锈迹斑斑,但一经出鞘,仿佛就有一团深不可测的灵力气场随之涌现,瞬间将四面八方充盈,道士头顶云雾蒸腾,附近数里之内,虫禽精怪四散而逃。 这样的修为,拿自己这五百年被困石中的微不足道的修炼去相比,就如同流萤之于太阳,微尘之于泰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甄朱惊恐万分。 是真的惊恐。 她记得老猫消失前,曾说过一句话,它能将她送到这里,却无法掌控之后的一切,从她决定进入轮回的那一刻起,福祸生死,全在她自己掌中。 她很清楚,因为某种她完全不自知的理由,她已经触怒了这个道士。 他要杀自己。 如果真的就此丧命剑下,她不但魂飞魄散,那个支撑她在孤独和寂寞中苦苦等待五百年的梦想,也将化为泡影。 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化为了人形。 但是她的灵力太弱了。 五百年的修行,于凡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造化,但在修行的世界里,这样的道行,微末的不值一提。 她倾尽了全力,也只能化为半个人身,腰肢之下的下.体,依旧蛇形,美人面首,朱颜皓齿,肌肤绵雪,体态曼妙,刚出石壳的她,娇弱无比,又诡艳的异乎寻常,美的不可思议。 “道长,求你不要杀我!我并没有害人!” 尽管不停地告诉自己,尽量镇定,见机行事,但这道士的灵力太过可怕了,在笼罩了她全身的逼人杀气之下,她本能地瑟瑟发抖,连声音也在打颤。 甄朱只能用漆黑长发遮挡自己无所遮掩的上身羞处,俯伏在地,腰下蛇体紧紧盘在了一起。 即便此刻她是半人半蛇,但绝艳如斯,世间无双,足以软了天下任何男子的心肠。 可惜这个道士却非凡人。 他盯着俯伏在脚下的美人蛇,目光丝毫不为所动,道袍随着气浪翻涌鼓动,浑身杀气更甚:“孽畜!毁去天地灵石,本就不能轻饶,再放你入世,是要魅惑世人,兴风作浪?我这就取你性命,免得日后贻害人间!” “我从到来的第一天起,就被锁在这块石头里了,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天意如此!我和你也无冤无仇,更没有害过任何生灵,仅仅因为你认为我日后可能贻害人间,你就要杀我,这就是你们修仙者的替天行道?” 道士盯着和自己对视的甄朱,脸色阴沉不定,片刻后,目光再次落到那块裂为两半的玉石之上,眼角跳了一跳,露出痛惜之色,又怒冲冲地看向甄朱:“你这妖女,你到底什么来历?怎锁在这灵石之中?若有半句隐瞒,决不轻饶!”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甄朱已经有些看出来了,这个道士虽然脾气暴烈,但似乎并非奸恶之辈,现在保命才是要紧,何况她的这种经历,在这个宇宙世界里,怕是再寻常不过,也没必要隐瞒。 她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看着道士仿佛渐渐有所缓和的脸色:“……我就这样在这里被关了五百年,非但没有遇到我想救的那个人,今天如果不是道长你恰好经过,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块石头里继续待上多少年……” “黑猫?你是说一只黑猫把你送来这里?” 道士眉头一耸,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打断她的话。 “它是不是断尾?” 甄朱有些惊讶,急忙点头:“是,它确实断了尾巴。它说它从混沌初开时就已经存在,不死不灭……” 道士嗤笑了一声:“原来是狰这头畜生在搅事!倒是会替自己脸上贴金!沧海桑田,这孽畜,如今竟然还没有跳出轮回之苦!” 见甄朱吃惊地望着自己,道士哼了一声,又说道:“它天生五尾,当初被女娲豢养,命它控水木金火土,原本也风光一时,偏贪吃懒睡,疏于值守,引发天下大涝,生灵荼毒,这才被女娲斩尾,投入轮回。没想到它现在竟还生事,把你送到这灵石之中,坏了灵石,气死我了!要是被我抓住,非要轰碎它三魂七魄不可!” 在甄朱原本的想法里,那只老猫已经足够奇异,令她无比敬畏。 却没有想到,面前这道士提及老猫,口吻竟是如此的轻慢不屑。 这个道士,貌不过中年,修为深沉不可测,脾气异常暴烈,偏偏偶尔不经意间,又流露出一丝恣睢狂放之态,看起来亦正亦邪。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甄朱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只低声说道:“我的来历和目的,都已经告诉道长了,再没有丝毫的隐瞒。我现在唯一所想,就是能早日遇到他,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别的念头,请道长放了我,让我去找他。” 道士周身杀气渐渐消隐,将铁剑插回剑鞘,瞥了她一眼:“你要找的人,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甄朱摇头,鼓起勇气,对上道士那一双仿佛直视人心的眼睛:“恳请道长为我指点。” 道士沉吟了下,终还是闭目,以指拈诀。 风吹来,掠动他身上那件旧道袍的灰色袍角。 甄朱屏住呼吸等待,心情忐忑,又紧张无比。 片刻后,道士突然睁开眼睛,双目直直望着甄朱,目绽精光,神色奇异无比。 甄朱吃了一惊,起先以为他又起杀念,下意识地掉头想逃,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这道士的修为,他如果真想取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没有逃走的任何一丝可能。 她只微微往后退缩了一下,便停住。 道士并没对她怎样,盯了她片刻,竟然仰天狂笑,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大师兄啊大师兄,当年本就应当由我收养我那故人的孩子,让他继我宗门,他资质本就奇佳,假使被你带成和你一样的道学模样,未免可惜,你却偏要将那孩子从我手上夺走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 !如今上天送这女娃过来,天意啊,天意!” 他哈哈大笑着,朝着甄朱大步走来,转眼到她面前,见甄朱面露戒备之色,摸了摸脸,朝她呲牙一笑,努力做出和气的神色,全不见片刻前提剑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女娃娃,你可知道,你栖身的这块石头是什么来历?” 仿佛为了缓解气氛,道士指着边上那块已被他剑气破开的玉石,问。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却也被他突然转变的这个态度给弄的有点手足无措,茫然摇头。 道士说:“我告诉你吧!这块玉石,本来是上古女娲补天之时所遗下的灵石,将它炼化,所得神兵,三界无物可挡。我曾经有一小友,虽出身魔道,桀骜疏狂,却是个性情中人,比正教仙佛更得我心,我与他一见如故,结成莫逆。万年之前,他一统魔道,被奉魔尊,我也入关修行,本与他约好,等我出关再共论逍遥,谁知等我出关,才知道他以天女为妻,不容于天帝,他领群魔与天战了五百年,神界不敌,谁知天帝无耻,最后竟用卑劣手段使诈,他为了不累及更多无辜,甘愿自封元神,被困在了水镜冥界,三千年真火,三千.年玄冰,以此为惩,永生不释!” “我去你奶奶的天帝!” 道士越说,仿佛越是来气,一脸的愤慨,朝天破口大骂了一句,这才继续说道:“我多次想要打破结界救他出来,却被水镜所阻。你不知道,那水镜是造化神物,所结世界,就算以我这样的道行,也无法强行打破,六合八荒,唯有女娲灵石炼就的神兵才能破界。这一万年来,为了救我那小友,我曾上天入地,却始终找不到灵石,今天恰好路过这里,竟然被我发现,却没想到灵石玉髓已经被你吸光!我脾气不大好,刚才一时忍不住,差点误杀了你,女娃娃,你不要怪我哟!” 说到最后,他已经变成了笑嘻嘻的样子,一脸亲切,朝甄朱一指,甄朱低头,见身上已经多了一件轻若云霓的衣裳,裹住她原本无所遮掩的身体。 甄朱顿时放松了不少,向他道谢,心里更是吃惊不已。 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块困了自己五百年的石壳,竟然会有这样的来历。他没打算抓她炼化,就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哪里还敢多说什么,顺着他的口风,又唯唯诺诺了两句,忍不住追问自己其实最为关心的事:“请问道长,我要找的那个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道士指了指东方:“他就在鸿钧上境之中。” 甄朱一怔,转头遥望他所指的方向。 穷桑黑水,天尽头,仙山渺渺茫茫,宛若浮空幻影。 向星北他就在那里。 甄朱久久地凝视,回想前世和这五百年隔着穷桑的苦苦等待,不禁痴了。 “道长,你能送我去,是吗?” 她终于回眸,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道士摸了摸胡子,咳嗽一声:“女娃娃,你知道我是谁吗?” 甄朱仰望他的目光顿时又变得崇拜无比:“我孤陋寡闻,却也知道,道长你修行高深,恐怕连天帝见了你,也要敬你几分。” 道士对她这番恭维看起来颇为受用,哼了一声:“天帝在我陆压道君面前,算得了什么?女娃娃,你给我听好了,这六合八荒,除了我的师尊创始元灵,谁的辈分也没我高!三清知道吧,被世人奉为道门三天尊,鸿钧老祖的三大徒弟,连他们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师叔!原本我自然可以亲自送你进上境,只是很不巧……” 在甄朱疑惑的注视下,他面露微微尴尬。 “……当年吧,我曾和师兄打赌,我没他奸猾,上了他一个当,输了,发誓永不踏入上境,所以我不能亲自送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你进去的,到了那里,你遇到你想找的人后,不要顾忌,只管放开手段引他为你动情!送你来的那只老猫说的没错,只有这样,你才能功德圆满,早日渡完这道轮回,你可记住了?” 五百年的苦苦等待,今天终于有了转机。 甄朱压住心里涌出的狂喜之情,点头。 道士面露满意之色,想了下,又说道:“本道君今天既然在这里遇你,也算有缘,我虽不能进入上境,但保你平安,却不算违背誓言。你虽在灵石玉髓里养了五百年,但道行太浅,天机未到,现在对你而言,也没什么大的作用,遇到强敌,恐怕难以自保。来来来……” 他向甄朱招手。 甄朱急忙摆动腰肢,朝他游了过去。 道士伸出右手拇指,在甄朱眉心正中点了一点,又向她传授了一句真符,说道:“日后要是遇到危险,在心中默诵三遍,如我护身,寻常法力,无法伤你!” 甄朱向他道谢。 道士点了点头,朝天打了个唿哨,远处天空尽头,很快飞过来一只巨大鹰隼,羽翅雪白,全身上下,只有喙爪两处金黄,飞到道士头顶,盘旋绕了三圈。 “送她去往上境!” 道士对着白隼下令。 白隼唳了一声,朝着甄朱俯冲而来,伴随着一阵翅膀扇出的风,甄朱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轻,腰肢已经被白隼的爪子抓住,凌空而起。 陆压道君目送白隼抓着那条美人蛇越过穷桑,往天尽头的鸿钧上境飞去,一鹰一蛇,身影渐渐消失在云端上空,只觉千万年来郁结在心的闷气大减,忍不住再次大笑:“师兄啊师兄,当年你以我狂放为由,硬是从我手中夺走故人之子,青阳子如今修行将满万年,号为上君,我知道你想让这关门弟子代你接掌上境,偏偏上天不遂你愿,问证关头,这女娃娃隔世追夫追到了这里,她以蛇身在玉髓里养了五百年之久,媚术天成,对着如此尤物,我看你再怎么叫他修炼你那清心寡欲的破烂玄清之气!你这爱徒,原本就是我陆压道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下,还是补个后文说明吧。 这章开始,几个轮回过后,倒数第二个是回到男女主的年轻时代,最后是回到开头的现实情节里,也就是男主出事前。必然he。 ☆、仙缘(二) 耳畔风声呼呼,甄朱只觉腾云驾雾,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被带着飞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睛,发现白隼正带着她越过穷桑,俯瞰地面,黑水横斜,波涛汹汹,云雾蒸腾,西岸汇聚了无数等待渡河的人,从高空望下,密密麻麻,渺小犹如蝼蚁。 大风吹的她飘飘摆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落,她根本不敢细看,费了老大力气,慢慢地收起蛇尾,牢牢盘缠住白隼的爪子,这才定下心神。 那座上境仙山,世人都传就在穷桑之东,然而过了穷桑才知道,实际却是遥不可及。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 甄朱被白隼带着,飞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清晨,觉得耳畔风声变小,白隼的飞翔速度也有所减缓。 她再次睁开眼睛,终于看到前方不远之处,隐隐有座碧山浮于朝霞之中,云蒸霞蔚,缥缥缈缈,凌霄玉殿,似真犹幻。 她知道,那里就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鸿钧上境了。 她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人,就在这座山中。 白隼本是灵禽,道行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接连翱翔一天一夜,也丝毫不显疲倦。 甄朱和它不同。在白隼的爪子下飞了这么久,原本已经十分疲倦了,但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疲乏都烟消云散,她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前方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仙山,心中涌出一阵无比的激动之情。 白隼仿佛感应到了她此刻的心绪,长唳一声,猛地朝前冲去,仿佛就在眨眼之间,一隼一蛇,已经冲飞到了仙山上空,盘旋数圈,它慢慢降落,将甄朱投在一丛草地之中,随即振翅,转身朝着来时方向飞去。 甄朱目送白隼身影排云而去,定了定神,眺望前方。 正当清晨时分,远处万丈丹崖,云雾缭绕,近旁瑶草琪花,异香扑鼻,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四周也是静悄悄的,耳畔除了淙淙流水之声,再没有半点的杂音。 甄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正在继续四顾,忽然,在她身后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金钟玉磐的撞鸣清音。 这声音清越而空灵,余韵悠长,久久不绝,随着清风,不疾不徐,送遍了四峰之间的每一道涧壑,又仿佛直达头顶的云霄之上,振醒尘寰。 随了这一声清音,一道朝阳蓦然从山后喷薄而出,百鸟随之出林,振翅啁啾声中,漫山的青松翠柏之间,灵禽漫步,异兽跳跃。 整个上境,仿佛突然间就这样从晨梦中苏醒了过来。 甄朱循声转头,看见就在身后远处,重重山峰之间,现出了一座琉璃山门,山门之后,宫脊层叠,殿柱通天,凌空飞舞着凤鸾仙鹤,鸣声相和,尽头之处,金光万道,紫雾瑞霓。 那道唤醒了整个上境的晨间清音,就是来自那扇山门之后。 甄朱目不转睛地看着,心砰砰地跳,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昨天被白隼带上了天后,她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自称陆压道君的道士,只告诉了她他在哪里,却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她当时也忘了问。 但这其实也无关紧要。 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那道山门之后。 甄朱拔腿就朝山门方向跑去,结果身体重心失衡,“啪嗒”一声,一头摔倒在了地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蛇,不是人了。 不但这样,她还是条连双腿也变不出来的蛇。 她苦笑了下,干脆化回蛇形,朝着山门方向快速游弋而去,眼看就要攀上石阶,才刚刚碰到,眼前蓦地闪现一道金色的光环,她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被这道光环给弹的飞出了几丈之外,最后又啪嗒一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甄朱摔得气血翻涌,头昏眼花,刚才被金光打过的那块皮肤表面,也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蒙了,等回过神,眼前那道金色光环早已经消失了。 甄朱定了定神,看向石阶尽头的那扇山门,不死心,又慢慢地靠了过来,试探着,轻轻地再去碰了下石阶。 “啪”的一声,刚才那道光环再次闪现,甄朱又被毫不客气地弹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骨头都差点散架。 甄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好容易缓过了这阵疼,睁大眼睛盯着石阶,再不敢轻易靠近了,可就这样离开,却又实在心有不甘。 “你别再闯啦!小心受伤!”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发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甄朱吓了一跳,转过头,见那里爬出来一只刺猬,嘴巴一动一动在和自己说话,接着它卷成一个球,滴溜溜地滚到她的面前,跺了跺爪子,“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容貌憨厚,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 虽然甄朱自己也已经做了五百年的蛇,但乍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忽然想了起来,刺猬仿佛天生捕蛇为食,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慌忙转身要逃。 那只刺猬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过来,急忙说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已经修行了快一千年,再吃肉,反而会减慢我的灵程。从两百年前开始,我就已经能够完全吃素了!” 甄朱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望着自己,目光十分诚恳,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刺猬见她不再怕自己了,显得很高兴,急忙来到她的身边,关心地问她伤情,听她说没事,转头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眼远处那扇高高立于石阶尽头,可望却不可及的山门,说道:“你是刚从外面来的,想偷偷溜进去吧?我告诉你吧,山门设有结界,不是山中生灵,没有允许,一概不准踏入一步!” 甄朱这才恍然,扭头望着山门,凝住了神。 刺猬看出她眼中的浓重失望,又安慰:“不过,你来的巧,再过一个月,就是千年一次的罗天法会,到时候,除了六合八荒各路神仙应邀过来赴会,就连我们这种妖精,也被破例,允许进去旁听。” “罗天法会?” 甄朱第一次听。 “你竟然不知道罗天法会?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刺猬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呃了一声:“……我……是来修行的……” “那就对了。你运气真好,叫你赶上了!” 刺猬热心地给她解释了起来:“上境一千年举行一次罗天法会,除了讲经布道,还会择选有缘之人入门为徒。我是在五百年前有幸搭上仙渡来到这里的,为的就是等这一次的罗天法会,现在终于快要等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自知资质平庸,根本没想过能被收入门中,只要到时有幸,能亲耳听到青阳上君讲经,对我的修行就有天大好处!你不要急,到时候我带你进去,你跟着我就行。” 甄朱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青阳上君是谁?” 她一问完,见刺猬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表情,赶紧解释:“……我老家又远又偏僻,是个乡下小地方,我以前从没出过远门,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但真的不大清楚……” 刺猬露出了然之色,郑重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你,鸿钧老祖很早以前,收过三清为徒,三清各被奉为天尊之后,老祖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了,直到万年之前,才又收了青阳子做他的关门弟子。青阳子虽然和三清天尊年岁相差很远,但他道行高深,对道经黄卷,更是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 精通无比,这一千年来,老祖闭关修行,上境全由他主持。我听说……” 刺猬压低了声音,“这次罗天法会后,等青阳上君修行圆满,老祖就会将上境交给上君,自己云游四海,再不过问。” 甄朱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名叫乌威,你叫什么名字?”刺猬问她。 甄朱回过了神,朝他笑了一笑:“我叫甄朱。” …… 山门既然现在不能进,那就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五百年都等了下去,再等一个月,也不算什么。 甄朱就这样,和那只名叫乌威的刺猬精成了朋友。 和乌威一道的时候,甄朱一直是用蛇形生活着的。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她不想用人形去面对除了向星北之外的任何异性,二来,要维持住人形,也是需要耗费灵力的。对于道行高深的人来说,这点耗费的灵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甄朱这种修行,保持的久了,就会十分吃力。 所以她更喜欢变回蛇。 乌威也是一样,比起化为人形,他更多的,也还是刺猬的样子。 所以山中就多了一对经常走在一起的蛇和刺猬。 乌威知道她是雌蛇,见她生的娇弱又美丽,自己的道行比她高,在这里也生活了五百年,对于山门之外,熟门熟路,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类似保镖的角色,对她非常的照顾。 甄朱从前在玉髓中被困五百年的时候,以日月精华为生,对食物完全没有需求,现在出来了,她发现自己渐渐又恢复了这种正常的生理需要——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在吃了几天乌威背回来的野果之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悄悄爬上了树,盯着一对停在窝边亲热交颈的鸟爸鸟妈,歪着她可爱的圆圆脑袋,深情地看了足足十分钟,嘴里慢慢泛了一嘴的唾液。 她想吃掉它们,好想吃。 甄朱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拍着尾巴,弄出哗哗的响动,总算把那只两只大鸟给吓跑了,返身经过那个放了几只鸟蛋的鸟窝,她吞了几口唾液,目不斜视,从树上老老实实地爬了下来。 乌威对她终于忍住没有开荤表示了很大的欣慰,为了表示他的支持,赶紧又去摘了一堆新鲜的果子,捧到她的面前。 她不是蛇啊,不是蛇!她是朱朱,是向星北的老婆。 向星北要是知道她差一点就吃了一窝幸福的鸟爸鸟妈加鸟蛋,他还敢去爱她? “咔嚓”一声,甄朱狠狠咬了一口桃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在山中果子种类丰富,她也能用意志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吃肉的本能,基本可以杜绝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作为一条道行还不够的蛇,她却真的控制不住除了食物之外的别的本能。 大半个月后,有一天,甄朱发现自己浑身发痒,痒的要死,恨不得在树皮上蹭,在石头里打滚,叫刺猬精拿刺扎自己。 虽然此前没有经验,但出于本能,她也知道,她这是要蜕皮了。 前世她是人的时候,因为职业的缘故,加上天生爱美,她很注重保养,不但包括脸,还有全身肌肤。 这辈子她成了蛇,本来就低人一等了,要是再不好好保养这一身皮肤,拿什么去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初见印象? 甄朱对即将到来的蜕皮感到十分紧张。 刺猬精也很紧张。 他知道蛇在蜕皮的时候最为软弱,也最容易遭到天敌的侵害。虽然他吃素,但不代表这山中所有的禽兽都和他一样,所以到了甄朱蜕皮的时候,他将她藏在草堆下面,盖的严严实实,自己在一旁守着。 甄朱躲在草堆里,经历过一个她永生难忘的奇异过程后,欣喜地发现,她发育了,比原本的身子变得大了些,玉白中泛着更加漂亮的粉色,肌肤纹理也更美了,圆滚滚,柔嫩嫩,肉嘟嘟,看起来极其可口,连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蛇怎么也能这么可爱,简直是犯规啊。 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感觉,仿佛经过这次蜕变,她的灵力也有所增长——自然,不可能是很大增长,但她预感,她似乎可以从原来的人面蛇身变成完全的人了,只是估计这样会很累,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但这个念头,依然令她感到无比兴奋。 她当然盼着自己能够以最美的状态,出现在向星北的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刚刚蜕皮完毕,她软弱的几乎像个刚出世的婴儿,连翻个身都感到乏力,她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幻为人形,看看到底是否真的能出来两条腿。 休息片刻,再休息片刻,等慢慢恢复了体力,她再试试。 甄朱怀着欣喜的心情,将身子蜷成一团,闭着眼睛养精神的时候,原本在近旁守卫着她的乌威,已经移到了离她至少十来步外的一块石头之旁。 他黝黑的脸庞有点泛红,心跳也加快了,有点不敢看她藏身的那个草堆。 刚才他在草堆旁守着她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这味道非常奇怪,幽幽的,馥郁的,热烘烘的,还似乎掺杂了一丝淡淡的甜腥,很好闻,慢慢地散发出来,钻入他鼻孔的时候,令他感到脸红心跳,血液加速。 他知道这是她散出的气味。出于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只能屏住呼吸,悄悄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怕万一被她发现自己的异常,惹出她的生气。 乌维退到了石头边,那种弄的他心神不定的气味,终于渐渐淡了。 他暗暗吁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转头的时候,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一只体型庞大无比的仙鹤,仿佛离弦的箭,从高空笔直地俯冲向下,冲到她藏身的那个草堆之上,伴随着一声仿佛发现了肥美猎物般的欣喜鹤唳,仙鹤那张尖嘴一啄,乌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团白生生的东西被那只鹤喙从草堆里叼了出来。 乌维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想从仙鹤的嘴里将她夺回,然而已经迟了,仙鹤一个振翅,飞上了天空,转眼,带着她就向山门方向飞了过去,身影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乌维急的大吼了一声,朝着山门狂奔追去,希冀还能在她受到伤害之前,将她从仙鹤的口中救回。 但是,还有这样的希望吗? …… 甄朱全无防备,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讲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什么都还不知道,呼的一声,就被这只体型庞大的仙鹤给叼上了天。 她刚蜕皮出来,就和刚出世的婴儿差不多,浑身无力,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这和上次白隼带她来上境的体验,完全不同。这次它被鹤喙粗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 地叼着腰,在空中飘来荡去,骨头差点都要被甩断了,就在她心惊胆战,昏头转向的时候,啪的一下,被那只仙鹤给丢到了地上。 这里就是山门近旁。幸好距离已经不是很高,她掉下去的地方,也不是石阶,而是落在草木中间。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被摔的差点昏死过去,眼前一黑,挣扎着还没回过神,腰间又是一阵剧痛,那里已被仙鹤咬住,啄了一口,血迅速地从娇嫩玉白的肌肤伤口处涌了出来。 甄朱尖叫一声,痛的几乎当场晕厥了过去,眼看这只该死的仙鹤,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那只尖嘴又要朝自己啄下来,求生的本能令她在极度惊恐之下,突然想起那天陆压道君曾叮嘱过的话,正要念诵真符,忽然听到一声唿哨,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赤丹,你又在干什么?” 仙鹤停住,唳了一声,仿佛在对来人显摆自己刚抓到的令它感到极其满意的珍馐美味。 刚刚试啄了一口,那个肉味,又鲜又嫩,简直不要太好了。 甄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仿佛刚从外归来的道童朝山门飞快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看了她一眼,惊叹一声:“这么漂亮的蛇!看起来还有点灵修!上君说过,最近必有许多灵物会从八荒入山,他不在,阻止他们进入山门就是,不得伤害,你不能吃它!” 仙鹤仿佛不舍,却又不敢违抗这道童的命令,恋恋地盯着还在地上不断流血的甄朱。 “去,去,不许看了!” 道童驱赶走了仙鹤,朝着身后喊道:“上君,你快来看看。赤丹刚伤了一条蛇,它看起来好可怜,求上君帮帮它吧。” 甄朱循声转头。 一个年轻的道士,沿着那道石阶,正不疾不徐地往山门走来。他肤色如玉,发黑胜墨,英眉若裁,双眸似星,俊美出尘,身上一袭天青道袍,干净的纤尘不染,山风吹来,鼓荡起他的袖袂,飘飘似举风而行。 他仿佛刚远游归来,肩后负了一柄长剑,英英玉立,满身清气,附近林中,啾啁鸣叫着的百鸟仿佛也感应到了来自于他的气场,不约而同,就在那一瞬间,天地倏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道旁树上落英,沿他经过的石阶步道,无声地随风飘落。 甄朱定定地望着,双眸一眨不眨,雾气慢慢地盈满了她的双目。 她忘记了片刻之前那压顶而来的巨大恐惧,忘记了身体还在流血的痛苦,她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唯恐一个眨眼,等她再睁开眼睛,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就是她已经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人。 哪怕他现在一身道袍,跳出方外,但那一模一样的面容,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清楚楚地在眼前描绘出来,一笔一划,宛如镂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的男主出场啦?(^?^*) ☆、仙缘(三) “怎的了?” 他加快脚步行到近前,向着那个道童发问。 声音是清和而沉稳的。 如果说,就在片刻之前,当她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她还能勉强维持情绪的话,那么此刻,连在她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也是如此似曾相似的时候,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五百年的漫长等待啊,那个原以为从此只能天人永隔的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激动、欣喜、悲伤、心酸,以及那么一丝万千人中独独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生出的委屈,从她的心底漫涌而出,而所有的情感,最后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蓄满水光的眼眶中倏然地滚落了下来。 “上君!它哭了!它哭了!它是不是太疼了?” 这道童名叫听风,从小喜欢和山中的小动物打交道,三天两头抱着受伤的小兽来求上君施救,青阳子早就习以为常,便看了眼地上的甄朱。 仙鹤赤丹守护山门已有千年之久,一张鹤喙尖锐犹如铁钩,刚才那一口下去,这小雌妖的腰间伤口很深。 甄朱强忍着眼里的泪花,将自己刚刚蜕脱而出的娇嫩身子紧紧地盘在一起,在他两道清湛目光的注视之下,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着。 颤抖,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他,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阳子看着脚下这条眼泪汪汪的小雌蛇,两道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一蹙,抬头,见近旁一株桃花树上,桃花纷纷飘落,便随手接了一瓣,双指轻轻一搓,花瓣就化成了一根丝带。 他蹲了下去,指尖轻轻触摸甄朱水凉的娇嫩皮肤,在那处流血的伤口处停了一停,血便立刻止住了。 他再用那根桃花所化的丝带,仔细地在她腰上受伤的部位环了一圈,轻轻缚住伤口,随即站了起来,对着道童微微一笑:“好了,它无事了。” 道童连连拍手,看了眼地上的甄朱,迟疑了下,央求了起来:“上君,它看起来好可怜,我怕它还会遇到危险,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起来?” 刚才他蹲下来为她治伤的时候,甄朱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手指停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热,还闻到了他因为常年身居道房而沾染上的一种仿佛沁入了他骨血里的淡淡檀息。 在蛇的天性里,应该是惧怕这种气息的。 但甄朱的反应,却很奇怪。 闻着这种仿佛带着他体温的檀息,她竟生出了一种迷醉感,浑身变得酥软无比,软的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化为了一团任人揉搓的水。 被他的手一碰,腰间的伤就不痛了,甄朱沉浸在了他的碰触和气息里,完全的无法自拔,忽然听道童说要带她回去养,心怦然而跳,睁大了眼睛,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期待他能点头。 可是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冷硬了,丝毫不为所动,连想都没想就拒了:“驭虚观里,不合豢养这种畜类。”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何况这畜生已经有灵,并非蒙昧之物,既然得过天地开智,那就有它自己的去处。” 道童不敢违抗,却还不舍地看着甄朱。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语重心长:“罗天大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会有门下之人的考核进阶,你虽还年幼,但也不能再这样玩物丧志,虚度光阴,要把心思用在正道。” 他教训完了道童,继续步上了石阶,朝着山门行去,头也没有回过来一下。 听风喏喏地应了,转身急忙追了上去。 甄朱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一时痴了。 她是多想就这样追上去,紧紧地缠着他,再也不和他分开啊。 可是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这样停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飘然而去,那道天青色的背影,彻底地消失在了山门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乌威终于找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 到甄朱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看到甄朱蜷成一团,盯着山门的方向在发呆,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激动的差点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我以为你被那只恶鹤给吃了!它看守山门,非常凶悍……” 他一激动,说话就结结巴巴。 “我们快走吧。这里是山门,万一它又回来!我是没事,我怕它再抓走你,我还没法飞,我救不了你!” 他催促着甄朱。 甄朱跟着刺猬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这段时间,甄朱栖身的地方,是一株千年老松树干上的天然树洞。 她住树上,刺猬精住在树下的一个土洞里。 乌威原本也为甄朱挖了一个新的土洞,修的光滑而结实,下雨也绝不漏水,但是发现她原来不喜欢住地下,坚持要睡树上之后,也没觉得奇怪,乐呵呵地帮她拾掇新家。 她那么美,又那么可爱,反正无论她无论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树洞风雨不侵,里面十分干燥,甄朱在树洞里铺上干净而柔软的厚厚一层干草,摘朵鲜花放在洞口,晚上就在散发着松香、花香和干草清冽气味的洞屋里睡觉,清早伴着山门后每天都会传来的那一声悠扬钟磐声苏醒,然后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但这一夜,她却辗转难眠,想着白天时他指尖在自己身上停留时那种温润和水凉相接的奇妙感觉,想着他身上散发的那种令她神魂颠倒的淡淡檀息,想着前世他还是向星北时叫着自己猪猪的点点滴滴,想的心肝儿都发疼,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早,她像往常那样,在那一声清越钟磐声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昨天他缚在自己腰上的那根桃花丝带不见了。 她腰上曾被那只仙鹤啄伤的部位,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肌理光滑,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但令她惊讶的是,在她腰肢之上,昨天缚过丝带的部位,多出了一道原本没有的浅粉色的淡淡丝带印记,就仿佛是那根桃花丝带融化了,融进了她的肌理之中,漂亮极了。 甄朱对身体的这个变化感到异常的欢喜。 这是他在她身体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啊,她怎能不喜欢? 虽然昨天她才刚刚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但今天整整一天,因为这个私密的发现,她的心里一直在唱歌,如果不是怕吓到了她的刺猬精朋友,她简直恨不得再舞上一段,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欢喜。再一想到过几天就是天罗大会,到时她再也不用惧怕那道结界,可以进入山门,更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浑身更是充满了饱饱元气,只觉无论什么困难,都没法压制她想要靠近他的决心。 就这样,在充满希望的等待之中,上境的天罗大会,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对于凡人来说,鸿钧老祖的名头,或许还没三清响亮,但在神佛两界,老祖却是至高的存在,就连西天佛祖,到了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居后来者。 千年一次的天罗大会,盛况更胜西王母的瑶池蟠桃之会。 虽然老祖还在闭关,到时未必就会现身,但这两天,三清已经带着门下众多弟子,亲自前来拜师了,八荒九天的各路仙佛也是纷至沓来,山中出没彩凤麒麟、寿鹿仙狐,终日祥光瑞霭,仙乐飘飘,再不像先前空静,变得庄严而热闹。 明天就是天罗大会的开坛之日,就连一向怕水所以不爱洗澡的乌威,也下到水里扑腾了几下,爬上来后,用采摘来的瑞草给全身熏了个香,态度极其虔诚,唯恐身上带着异味,到时冲撞了法会。 甄朱原本就爱干净,明天就有可能再次近距离地见到青阳子,自然更是郑重。 傍晚的时候,她来到有次偶尔发现的一处位于荫蔽之处的清潭,让乌威替自己守着,下了水。 乌威皮糙肉厚,道行千年,虽然飞不起来,但在地面的战斗力,却是杠杠的,尤其他那一手暴针绝活,山门外的精兽,没有敢惹他的。 有他守着,甄朱很放心。 她下到了清凉的潭水里,洗去沾在身上的草叶和泥土,在水中尽情嬉游了一会儿,化为了人形。 她已经能够变成正常的人形了,虽然维持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坚持一会儿的。 水中的她,青丝及腰,柔若无骨,寸寸肌肤如玉般无暇,唯独腰肢最窄的一握之处,一道淡淡的桃花浅粉色的丝带环痕,又娇又媚。烟火世界里的一只尤物,寻常大罗神仙,见了恐怕也要凡心动摇,难以自持。 甄朱坐在水边,半身掩于水下,用前几日所炼的凝露花汁,慢慢地洗着她的一头秀发,玉指代梳,穿入发间,正在梳理,忽然潭水中央,慢慢冒出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大,很快聚成水波,翻涌升腾,接着,整个潭水竟然随之摇动,仿佛就要倾覆过来。 甄朱吃了一惊,立刻披衣,还没来得及上岸,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潭水波浪的正中,竟然冲出一道巨大水柱,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水中冲天而出,龙吟声中,绕着甄朱头顶盘旋了几圈,降落在地,瞬间化为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穿赤色华服,目光闪闪,盯着刚从水里出来还湿淋淋的甄朱,呆呆地看了片刻,眼神中满是惊艳,终于回过了神:“你是蛇妖所化?” 甄朱没有应答,只是戒备地望着他。 他一怔,摸了摸脸,随即哈哈一笑,朝她快步走来。 “别怕!我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凡间四海野龙,天帝之后是我姨母,我是天池太子,混元金龙云飚就是我,天庭里没人不知道我的名号!” 他停在了甄朱面前,两只赤红龙目盯着她,精光闪闪。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道行还很浅,怕是谁都能一口吃了你。不过你别怕,只要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保护你,教你呼吸吐纳,保你日后跟我上天,修成正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破费了~ ☆、仙缘(四) 甄朱自然头回听到这条龙的名号,对他一无所知,但看他这惊天动地的出水方式和不明觉厉的名号,即便上头没有一个天后姨母,她也是惹不起的。 “多谢,不必了。” 她涉水上岸,转身要走。 这金龙刚才在潭底小憩,不想被头顶搅出的动静给吵醒了,本来大怒,正想上去一口吞吃了,却发现搅动头顶浅水层的竟是个人形少女,一头青丝如瀑,在水中随了暗波,如水草般飘摆涌动,缠绕着她肤光胜雪的曼妙娇躯,此情此景,美的连梦中也前所未见,一肚子的火气立刻就没了,吞了口龙涎,打算偷偷伏在潭底再窥她嬉水,却没想到还没看上几眼,只见青丝瀑发飘摇之间,她就已经浮游而上,坐在水边梳头了。 头顶潭面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 波光潋滟,碧水晶动,从下往上,看不清潭面,只隐隐窥到两条修长的玉白美腿浸在水中,惬意地在他头顶打水作耍,浑然不觉他就在潭底,姿态娇憨,却更勾人魂魄,虽然那少女的脸容还没看到,但这金龙太子已是垂涎三尺了,所以刚才实在忍不住了,出水和她相见,等看清她竟貌美如斯,又感应到是条小雌蛇,简直如获至宝,怎么能这么就让她走了?立刻伸手拦在了她的身前,笑吟吟地说道:“本太子已经自报家门,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就急着要走了?” “你是天上真龙,我不过一蛇妖,不敢辱没了你!” 甄朱急忙躲开他的那只手,匆匆离去。 这龙太子在天上看腻了天宫仙娥,从前也曾私自下凡猎艳,生平所见之美色,天上地下,和今天这小雌蛇相比,简直犹如蒙尘暗珠,心旌动摇,恨不得立刻抱了她回去,追了上去:“我是龙,你是蛇,正是天造地设!你再跑,我抓你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乌威猛地扑了上来,一拳捣来。 他这一拳出来,倾注了全身的力道,云飚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吃了一拳,整个人飞进了潭里,溅破水花,像只秤砣似的沉了下去。 “你没事吧?快走!” 乌威急忙扶起甄朱,带着她要跑,却听到深潭水下,传出一声沉闷的龙吟,这声音充满了愤怒,隐隐震动四面谷壑,惊的飞禽走兽四散逃跑,接着哗的一声,伴随着一阵暴雨般的天降水柱,只见潭中飞出一条金龙,金鳞耀日,怒焰四张,张牙舞爪飞扑到了乌威面前,轰的一声,气浪翻涌,乌威经受不住,整个人飞了出去,扑在一块岩石之上,重重砸落在地,变回了刺猬真身,四脚朝天,仰面在地。 金光一闪,金龙幻化回了人形,看了眼在地上挣扎努力想要翻身的乌威,一愣,随即哈哈狂笑:“我还以为哪路神仙,竟原来是只刺猬!你不好好吃你的土,敢来管本太子的闲事?今天看在美人面上,饶你不死,再胡搅蛮缠,本太子就不客气了!”说完转向甄朱,朝她大步走来。 甄朱既担心乌威受伤,又怕这条恶龙蛮横,想起陆压道君的真符,正要催咒,只见身后地上的乌威已经滚成一个针球,滴溜溜飞快滚到了她和金龙的中间,变回人形,挡在了她的面前,怒声吼道:“我不准你动她!” 金龙没想到他竟强悍如此,被挡住了去路,见他双目圆睁,鼻翼剧烈张翕,满面怒容,仿佛随时就要和自己拼命的样子,冷笑:“你这吃土的夯货!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拦我?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我就是天池太子混元金龙云飚!我的名号,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等乌威开口,金龙接着自报家门,一脸的傲慢之色。 乌威修行千年,自然听说过混元金龙的名号,没想到此刻会在这里遇到,一愣。 原来这混元金龙的生父是五明天龙,性暴烈,好恶战,当年曾是天庭第一武神,不想在万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之中,死于魔尊之手,元神俱散,天后怜惜侄儿,对他十分宠爱,将他养成了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性子。 鸿钧老祖原始三大弟子,通天教主排行第三,为人心性有些狭隘护短,又和天庭最为交好,因了天后的缘故,将云飚收为徒弟,这次上境罗天大会,通天教主前来参拜尊师,云飚就是跟着通天教主来到这里的。 乌威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条金龙的对手,更不用说中间那相差了九重天的地位,一时呆住,脸涨得通红。 金龙面露得色:“既然知道了本太子的名号,还不给我滚?” “我不滚!” 乌威猛地握紧了拳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朝前跨了一步。 “就算你是天池金龙太子,你也不能这样胡作非为!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不会让你抢走她的!” 金龙顿时勃然大怒,盯着乌威的双目转为暗赤:“是你自己要找死的,那就别怪我痛下杀手!” 伴随着一声震颤人心的低沉龙吟,头顶天空,风云变色,暗雾涌动,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像是要风雨大作,天地之威,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恐惧。 甄朱大惊,慌忙催咒,偏偏那陆压道君给的咒符却不灵验了,念了好几遍,丝毫没有反应,急的汗都要出来了,眼见那个金龙太子似乎就要开杀了,急忙向前一步,和乌威并排站在一起:“太子,我知道你出身高贵,法力之深,更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要我们死,不过如同扫除蝼蚁。可是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天池,而是鸿钧上境!老祖法会,千年一次,是件天地同庆的祥瑞之事,今天各路神佛应当都已到齐,明天就是法会开坛的日子,你也是前来参加法会的客人,你今天要是意气用事,滥杀无辜,我们死了无妨,血光冲撞法会,你就不怕触怒老祖?” 金龙一愣,迟疑了下,目光虽然依旧阴沉,但天顶之上的乌云暗雾,却仿佛慢慢有所消隐。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赶紧扯了扯还僵在中间不肯后退的乌威,将他强行拉了回来,见那金龙太子两只眼睛还是沉沉地盯着自己,显然是不愿就这样放过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说道:“我认识青阳上君!还受他的庇护!你趁他不知,在上境里公然这样逼迫我,你就不怕上君怪罪?” 云飚是通天教主的弟子,青阳子却是通天教主的师弟,论份位,他是云飚的师叔。这混元金龙再唯我独尊,也是不敢得罪青阳子,听到这话,真的愣了,盯了甄朱片刻,终于哼了一声:“我师叔什么份位,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可能认识他,还受他的庇护?” 甄朱也不多话,只冷冷地道:“你自己去问一问上君,不就一清二楚了?” 虽然那天不过短短片刻的相遇,他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甄朱也已看了出来,这一世的青阳子,恐怕比向星北还要古板了不知道多少,就他那一身能压死人的浩然正气,她不信这个天庭纨绔敢真的跑去他的面前问。 云飚原本不信,见小雌蛇却对着自己放下了冷脸,语气不容置疑,一下又疑虑了。 要是她说的是真的,他再垂涎于她,轻易也是不敢动的…… 忽然,远处山门方向,传来了一阵晚钟之声。 金龙顿了一顿,目光森森地扫过还紧紧握着拳头仿佛随时要冲上来和自己拼命的刺猬精,哼了一声:“算了,本太子还有事,今天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这刺猬精,算你命大,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无礼,本太子绝不会再轻饶!” 他又转向甄朱,盯了她一眼,舔了舔嘴,转身化为一条金龙,腾云而去,很快消失了空中。 等他走的没了踪影,甄朱才开始感到后怕,想起刚才的惊险一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 幕,连牙关都微微发抖,乌威却还浑然不觉,只是瞪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她:“甄朱,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青阳上君?他还答应庇护你了?太好了!” 刚才情势所逼,她先是搬出鸿钧老祖,不够,又搬出了青阳子,这才终于把那条混元金龙给唬退了。 甄朱定了定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高高在上,怎么可能多看我一眼?刚才不过是我骗了那条金龙而已。” 乌威露出诧异之色,摸了摸脑袋:“甄朱,你可真聪明。刚才要不是你吓住了他,我怕我真的打不过他。” 甄朱压下心里慢慢生出的愁烦,看向他:“你受伤吗?” 乌维摸了摸胸口,“我皮糙肉厚,就那么摔了一下而已,一点事也没有!” 甄朱点了点头,转脸望了眼远处的那座山门,叹了口气:“我们赶紧走吧,万一他又回神,找来就麻烦了。” …… 驭虚观后厢的东首,有一处精舍大殿,门匾上书炼心二字,入殿门,就是一间巨大的素白中堂,两侧四根紫檀大柱,正中一只三足炉鼎,炉中香烟袅袅,炉后三丈之处,正对着殿门,设一长屏,分隔出了内里的静修道室。 随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年过半百的执事进入大殿,停在了那道长屏之前,恭恭敬敬地朝里开口:“师叔,已从天机镜中查明,刚才山门外西南方向的结云团雾,应是天池太子混元金龙所为,当时似乎还有一只刺猬精、一只蛇妖……应当是金龙太子想对刺猬精和蛇妖不利,但随后不知怎的,又化解了戾气,腾云离开。” 他顿了一下:“师侄天眼有限,只能从天机镜中看到这些,其余详情,不得而知,师叔若要知晓详情,敬请亲自移步天机镜前,一观便知。” 他说完,便屏息等待。 长屏之后的静修道房里,空无一物,只正中一方八卦形的阶梯坐台。 年轻的青阳子,此刻正端坐于他惯常打坐的坐台正中,道袍静垂,不惹尘埃,他双手拈诀,双目微闭,宛如入定。 一道夕阳,正从位于坐台上方殿顶的高高通天井中漫照而入,略带昏黄的光线笼罩住了他,映出他凝然不动的一对墨黑眼睫。 他的神情,是冷淡而空明的。 随了执事禀事完毕,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目光神湛,精神奕奕。 他步下坐台,来到执事面前,面露微微笑意,朝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不必了。明日就是罗天法会开坛之日,师尊也出关在即,无事就好,你下去吧。” 执事向他躬身,随即恭敬退出。 空旷而巨大的道殿里,剩他一人独立,地上投出一道孤清的淡淡身影。 陪伴他的,除了身影,就是身畔那道从香炉中无声升腾而起的袅袅青烟。 他已经习惯了。 他似乎是寂寞的。 一万年来,漫长的人间岁月里,除了师尊,他心中再无任何亲近或是牵挂之人。他的身边,也从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同行之人。 但他又不知何为寂寞。 从他有记忆的第一天起,师尊就授他以玄清之气,教他清心寡欲,旁无杂念,这样的修炼,已经彻底地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里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永远是独清独醒,月明风淡。 晚课钟声随风飘来,他信步踱到了大殿之西,伸手推开了窗牖。 晚风从开着的南窗里涌入,掠动着他身上的道袍,衣袍翻涌,他犹如乘风而去。 师尊很快就要出关,等师尊出关,他便要闭关问证了。 问证,是每一个修行者修行圆满,以臻化境的最后一关。 他不知道这个过程于他来说,需要多久。 或许三五天,或许一年半载,或许百年,千年,又或者,再过一万年,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也不能进入他梦寐以求的像师尊那样的最高化境。 但他并不担心,冥冥天意,只要心中存有问证,他就可以孜孜追求,永不停止。 他将视线投向了远处沐浴在霞光中的那座山门,凝神了片刻,脑海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不知道执事口中那条和金龙云飚生了冲突的蛇妖,是否就是那天自己在山门下所救的小雌蛇? 云飚是三师兄通天教主的弟子,性狂傲,喜渔美色。而那条小雌蛇…… 虽还没见过她幻为人形的面目,但想必是红粉一只。 他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天她在自己脚下盘成一团,瑟瑟发抖,用乞怜目光望着自己的楚楚模样,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其实当时,他就生出了一种感觉。 这只蛇妖,竟然仿佛想要亲近他似的。 倘若它真的这样做想,未免也太无知,甚至是该死了。 千万年来,他在上境修行炼心,也不是从没遇到过曾向他示爱的女仙。 天上有西王母瑶池宫的凤箫仙女,地上有玉鼎山金霞洞府的金霞仙姬。 但对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挂心的,更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的心田之上,惹下一粒尘埃。 他所修的玄清之气,讲的就是一泓清水,无欲则刚。 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所居的这处炼心道舍,已经有一千年了,不允许任何女仙入内。 更何况,这还是一条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雌蛇。 这种想法,令他极其的别扭,并且感到浑身非常不适。 他将那副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很快地驱逐了出去,随即闭合窗牖,再次登上坐台,以指拈诀,闭上了双目。 …… 罗天法会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这七天里,除三清之外,有名有号的六御大帝,五方五老,天庭众仙,以及地上蓬莱三老、南极仙翁……悉数前来赴会。上境的上空,终日瑞霭缤纷,祥云飞升,瑶台里琼香氤氲,宝阁中仙筵不断。每日早晚,在巽风台上,更有精通黄卷上经的道门宗师为齐聚而来的道家弟子讲经释卷,传授天机。 山门的结界,确实就像乌威说的那样,从第一天起就打开了。 甄朱跟着乌威,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东西,涌入了山门,期盼抓住这千年一遇的机会,窥听到往日断不可求的仙机真谛。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像道家正宗弟子那样,位列巽风台下听经,而是纷纷藏身在附近的草木或是山石之后。他们当中,有树怪,花妖、狐仙、鱼精,杂七杂八,天上地下,各种各样,什么精怪都有。乌威总是早早就能替甄朱抢到好位置。每次听经的时候,他也全神贯注,连一个字也不会放过,唯恐漏听了什么重要的法门,晚上回来,甄朱在树屋里辗转睡不着觉的时候,总能听到树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乌威在连夜修炼。 每一天的清早,乌威总是兴奋地告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 诉甄朱,他自觉昨夜灵力真的又有了进步,同时督促甄朱和自己一起修炼。 但甄朱却有不在焉。 她盼着进入山门,盼着罗天大会的到来,为的可不是修炼,而是能再次见到青阳子。 但是那么多天过去了,他又怎么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人?别说近距离见面,就连他的背影也没看见过。 失望了六天,直到最后一天,她才变得兴奋了起来,无比的期待。 第七天的最后一坛晚课,将由鸿钧老祖的闭门弟子青阳上君亲自为道众们讲经。 那一天,一大早,巽风台周围的听经位置就被精怪们一抢而空,乌威照例,抢到了个最好的位置。 仿佛度日如年,终于熬到了傍晚时分,伴随着那熟悉的晚课钟声,甄朱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终于,她看到他在三代弟子的持护之下现身了。 他以玉簪将黑发在头顶束成道髻,一身道袍,洁白如雪,在振衣的晚风之中,登上了巽风台,开口开始为座下的道众们讲经释卷,一时间,鸾凤飞舞,仙鹤唳云,有玄猿登台献果,有灵鹿衔芝而来,山边天际星子光曜,巽风台上花雨缤纷,人人心醉神迷,四下静寂无声。 他的声音,中气充足,平和舒缓,却又带着一种仿佛透入了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随风飘进了甄朱的耳朵里。 她前世的爱人啊,今生已经成了老祖座下的弟子,此刻正高高地端坐在法坛中央,面若冠玉,双目清湛,看起来是如此的庄严而清正,凛然不可侵犯,而和她的距离,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巽风台下,道众和所有聚拢前来听讲的妖精们无不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讲经,而她则望着他英俊的侧影,看的痴了,直到讲经结束,他下了巽风台,忽然,甄朱看到他身形微微一顿,接着,仿佛迟疑了下,他蓦然转过头,朝着她的方向,投来了一瞥。 乌威占到的这个位置,相比较虽然是最好的,但其实距离也有点远,而且,甄朱也没化为人形,一直隐没在一株花树的阴影下,或许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自己。 但是就在那一刻,在他回眸的一瞬间,甄朱竟然心跳如雷,出于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她竟然哧溜一下,把头缩到了一块石头的后面。 等她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探出头时,他已经只剩一个背影了,在一众弟子和道众的相随之下,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 罗天大会结束了,今夜子时到来之前,他们这些来自山门之外的精怪,就都必须要出去了。 大家恋恋不舍地出了山门。 乌威极其兴奋,回到住的地方,以为甄朱睡了,和一只交好的柳树精交流着修炼心得,说个不停。 一轮满月,慢慢地升上了头顶,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洒满了整片山林。 这七天的罗天法会,即便甄朱无心修道,但浸沐其中,她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乎真的也有所进益了。比起从前,她此刻身随念动,很容易就能变回了人形,抱膝靠坐在树干之上,仰头望着夜空中浮云遮蔽下缓缓穿梭的明月,一遍遍地回想着今夜他端坐在巽风台上讲经的模样,心潮起伏。 耳畔依然断断续续地传来乌威和柳树精交流修炼心得的隐隐说话之声。 他这么兴奋,可能一说,就是一夜了。 甄朱终于下定了决心,悄悄地从树上下去,找到住在近旁的一株梨花精,请她明早代自己向乌威传个话,说她有事先离开了,叫他不必再记挂自己。 离开之前,她在乌威的洞穴口,留下了她之前从悬崖上采到的一株老灵芝,随后,在月光的指引之下,朝着那扇山门疾行而去。 山门的那道结界,在今夜子时过后,就又会封闭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她不趁着今夜子时结界封闭之前再次进去,那么接下来,恐怕将会很难再有机会去接近青阳子。 先进去再说吧,至于别的,走一步,看一步。 而那只梨花精,甄朱其实早就看了出来,她一直默默地喜欢着乌威,只是乌威迟钝,从没有留意到她而已。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一直留在乌威的身边,也不合适。 …… 甄朱赶回了山门,气喘吁吁,但幸好,终于顺利地潜了进去。 就在她刚进去后没片刻,身后一道金光,她感觉了出来,那道结界又回来了! 她心情激动万分,又紧张无比,唯恐惊动了那只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打盹的凶恶仙鹤。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里去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梦魇般的声音:“美人儿,我可跟了你一晚上了,你这是自己送上了门的,可别怪我!“ 甄朱猛地回头,看见月光下一张冲着自己笑嘻嘻的男子的脸。 竟是那条恶龙! 前次和这金龙遭遇过后,接连几天,甄朱都有点提心吊胆,后来一直没见他再现身,渐渐也就忘记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刻,他竟然阴魂不散似的这么突然冒了出来。 甄朱毛骨悚然,也不敢高声呼叫,只拼命地朝前逃跑,却哪里跑的过这恶龙,被他追的无路可去,又气又怕,心慌心乱,没留意脚下石阶,一下被绊倒,摔在了地上,尖叫一声,整个人就骨碌碌地沿着山阶朝下滚去。 云飚纵身扑了上来,一下将甄朱接住了:“美人儿,你跑什么?上回我是被你唬住,说什么你认识我师叔,还受他的庇护!这回我看你再怎么撒谎!还是乖乖从了我吧,本太子是要带你上天享福,又不是要吃了你!” 甄朱奋力挣扎,却哪里挣扎的过一条恶龙的力气,被他强行从地上抱了起来。 云飚刚抱她入怀,就感觉到怀里一团绵软,手感酥麻入骨,全身上下,顿时汗毛倒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才好,急吼吼地低头要去香她。 甄朱大惊,绝望之时,脑海里忽然又浮出了陆压道人的真符,这一刻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慌忙默诵,三遍才过,额头眉心那天被陆压道君用拇指点过的肌肤忽然一热,跟着一道金光,只见云飚惨叫一声,转眼就飞出了数丈开外,布袋似的,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金光威力之大,到了骇人地步,击飞了金龙不算,气浪竟还继续朝着他身后的那道山门涌去,遇到阻挡,轰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炸开一个焦雷,驭虚观前那道已经在这里矗立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巍峨山门,竟然也被轰掉了一角,半边山门,随之轰然倒塌。 满地掉落着碎裂了的大大小小的琉璃石块,那金龙也被埋在了堆下,起先趴着一动不动,仿佛昏死了过去,片刻之后,听他呻.吟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满面的血污,一脸不可置信的表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 情,接着,他才仿佛回过了神,咬牙切齿地朝着甄朱蹒跚走来,没走几步,身体摇摇晃晃,吐出一口血,跟着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刚才金龙被轰出去的时候,甄朱也摔到了石阶之上。 但她根本完全忘记了疼痛。 她想了起来,当日陆压道君传她真符的时候,有提过,是她在危险之时可以用来自救。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些天这金龙要对乌威下杀手的时候,她催咒却无效。 因为当时,她还不算有直接的危险。 但是那个陆压道君,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一道金光从她这里出去,把这金龙给击的吐血就算了,居然还把青阳子家的祖传大门也一块儿轰塌了半拉! 这下她该怎么办? 她趴在地上,瞪大一双美目,盯着面前的事故现场,整个人还完全懵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突然冲出来一团硕大的黑漆漆的鸟影,接着,那只仙鹤赤丹的两只爪子着地,啪嗒啪嗒地跑向坍塌的山门,到了近前,仿佛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片刻过后,甄朱听到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足以和海豚音媲美的尖叫之声: “啊——啊——啊——” “不好啦——快来人哪——山门它倒塌啦——”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有事,今天两章合并一章更了,明天就不更了,小主们不要等~ 谢谢 ☆、仙缘(五) 仙鹤赤丹这一声魔音,穿透夜空,一下就打破了驭虚观深夜时分的静谧和安宁。 这座雄伟的山门,从不知道多少万年前开始,就已经立在这里了,风雨不倒,岁月弥坚。在天下修仙人的眼中,它是至高仙境的象征,在所有鸿钧门徒的眼中,山门更是不可侵犯的神圣存在。 天庭的南天门可以倒塌,但谁也不可想象,有一天,鸿钧上境的那座山门竟然会塌? 没片刻,整座驭虚观里灯火通明,喧哗四起,山门附近很快聚集了许多人,全是被刚才那一声震天动地般的轰然声和仙鹤的尖叫声给惊出来的,除了鸿钧门下的二代、三四代小辈弟子,那些还没离开的神仙,也三三两两纷至沓来。 众人起先都不敢相信,直到亲眼看到缺了半拉的残破山门和崩的满地的断瓦残桓,这才真的惊呆了,嗡嗡嗡的疑惑议论声此起彼伏。 执事广成子急匆匆地排开众人过来,看见塌了一半的山门和遍地的狼藉,脸色大变,转向赤丹,厉声质问:“你怎么看守山门的?好端端的塌了?” 广成子是老祖次徒元始天尊的弟子,在鸿钧门的二代弟子中,他的天分和修为虽不是最高,但生性稳重,处事公正,老祖对这个徒孙颇器重,所以留他在山中执事已久。 但即便是他,遇到今晚这样的事,一时也是沉不住气了。 这仙鹤赤丹在山中已久,倚老卖老,今晚偷喝了一点仙筵美酒,回来犯困,想着山门必定无事,刚才就躲在近旁打起了瞌睡,没想到睡梦里轰然一声巨响,醒来连山门都不见了一半,吓的魂飞魄散,这会儿被广成子一质,回过魂来,忽然仿佛想了起来,朝着还趴在地上的甄朱跳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一道尖利的人声:“女妖精!女妖精!是她!一定是她打坏了山门!刚才我听到一声巨响,跑过来就看到金龙太子吐血倒地,山门也塌了!就是她干的!” 鸿钧门下的三、四代弟子众多,一听仙鹤指认,无不怒火中烧,人群里冲出来七八个性躁的道士,将甄朱团团围了起来,“妖女受死”,“女妖精纳命来”,声音不绝于耳,七嘴八舌地怒斥个不停。 甄朱心里委屈啊! 她哪里知道陆压给的护身符厉害的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要是早提醒她,她刚才也就换个方向再念咒了,现在弄出天大的事,把人家里的大门都给打烂了,她也知道自己是跑不了,刚才只能硬着头皮留下,这会儿被这么多怒气冲冲的道士给围住了,哪里还敢乱动,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眼角风忽然瞥见那个金龙太子还直挺挺地仰在地上昏迷着,心念一转,干脆也学他的样,装作晕了过去,一动不动。 广成子分开门下,来到甄朱面前,见地上俯卧着一个女子,头脸被一头墨青的乌发遮挡,身形虽然像是个窈窕少女,但仍一眼,就看出了她确实是蛇体所化,只是灵力微不足道,这会儿仿佛昏迷了过去。 广成子微微一怔。 今夜子时后,山门中就不再允许精怪停留了,这蛇妖却半夜现身在这里,举止确实可疑,但,以感应到的她的修为程度,就算比现在再深上一百倍,也不可能将山门毁损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这山门可不是普通的门,建造门的琉璃石,当年曾在老祖丹炉里炼化过七七四十九天,精坚绝不是一般法力或者神器所能毁损半分的,就拿鸿钧门来说,连他自己的修为,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这条蛇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而且,居然还将三师叔通天教主的徒弟混元金龙伤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她法力实际深不可测,现在不过是用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方式隐藏,故意表现气弱的样子? 广成子心里又惊又疑,又怕这女妖使诈伤了门下弟子,令人都退开,自己上前一步,正要开口问话,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掌教师叔到!”回过头,见青阳子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将经过说了一遍。 青阳子每晚卧眠之前,必会完成打坐功课。今夜也像平常那样,坐于蒲团之上,周天运气,刚进入心神合一的境地,却被山门方向传来的一声巨响给搅了,收回元神,出来见山门坍塌,狼藉遍地,云飚吐血昏迷倒地,万年以来,这样的情景,前所未见,即便是他,难免也感到惊讶,一边走,一边听广成子禀事,先是快步来到云飚的身边,为他探息切脉。 他修行万年,不但熟习黄卷道经,而且精通医理,察到他已伤及肺腑,经脉逆行,伤势颇为严重,立刻为他正脉,又助他服食定元丹,片刻后,觉他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有所好转,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叫门下弟子在旁看护,这才转头,看了眼近旁那条已经幻为女体趴在地上始终一动不动的蛇妖,朝她迈步走去。 “女妖精!上君到了,你再诈死也是没用!还不现出原形,快快受死!” 身后一个三代弟子冲着甄朱怒道。 甄朱虽然趴在地上低着头,一直假装晕了过去,但这一刻,却也分明清楚地感觉到了,青阳子他就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知道也该醒了,便装作刚苏醒的样子,动了动身子,硬着头皮,睁开眼睛,慢慢地抬起脸,终于对上了他那两道俯视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 下来的目光。 她抬起脸的那一刻,周围安静了下来,议论声渐渐停息,就连刚才那个冲她怒吼的三代弟子,也半张着嘴,视线定在了她的脸上,一时移不开去。 广成子一怔,没想到这蛇妖貌美如此,迅速看了眼近旁的弟子门人,见那些年轻些的三四代弟子,无不看着这蛇妖,目中难掩惊艳之色,显然惑于这蛇妖色相了,不远之外还有众多大罗神仙在看着,唯恐传出去坏了道门名声,忙看向身畔的掌教师叔,见他神色如水,喜怒莫辨,关于今晚这场意外,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作何想法,便打了声咳,严厉环顾了一圈近旁的那些年轻弟子,众人才回过了神,不敢再看。 广成子沉着脸,令边上的弟子们全都退下去,这才转向地上蛇妖,怒斥:“大胆妖孽!赤丹说是你毁了山门,还打伤了云飚!可有此事?”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甄朱就心心念念地想着和他相见。在她原本的幻想里,两人相见之时,最好是桃花流水,她巧笑倩兮,向他婷婷而去。没想到前次的第一次见面,却是那样的情境。 那也就算了,毕竟当时她还是条蛇,严格来说那次见面,可以自动忽略不计。 但是今晚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幻为了和他一样的人形,是她本来的面貌,他也站在她的面前,一袭道衣,穆如清风,而她却依旧狼狈不堪,这种样子,简直叫她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 甄朱动了动,想从地上爬起来再说话,头顶却倏然一道寒光,广成子已出剑气,白气森森,凛冽一团杀意,立刻扑面而来。 “快回话!”他厉声喝道。 甄朱悄悄地飞快地看了一眼青阳子,见他目光沉晦,神色冷淡,显然是默许了广成子的举动,咬了咬唇,再也不敢乱动了,睫毛微微一颤,垂下了眼睛:“道长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她可不能承认是自己做的。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她只能效仿金龙,干脆也晕过去的原因。 那个陆压道人,在传给她心符后曾说过,不许她对上境里的人提及自己。 “就是她!就是她!她想抵赖!上君,执事,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赤丹急的在旁边一跳一跳,瞪着双白多黑少的鸟眼乌珠,扯着脖子说着嗓音怪异的人话,模样看起来讨厌极了。 臭鸟!等哪天寻个机会拔光你的毛,叫你变成一只秃头鸡! 甄朱看了眼一旁还没苏醒过来的金龙太子,一脸的茫然无辜:“上君,道长,真的和我无关。他是天龙,他什么样的法力,我又什么样的法力,我怎么可能将他打成这副模样?更不用说山门了,别说我没这个能力,就是给我天大的胆,我也不敢动它一下啊!” “狡辩!”广成子喝道,“这里只有你和我师弟云飚,不是,还有谁?” 甄朱双眉微蹙,露出余痛未消的痛楚表情,趴在地上摇头:“我真不知道。刚才我只看到一道金光从我身后飞来,击中了金龙太子,太子一下飞了出去,金光又轰的一声,打破了山门,我当时被吓坏了,也被气流击中,一下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你们就都已经到了。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地上这些由血气之物所化的妖精,就算修炼千年万载,最后修成了妖仙的正果,他们的灵神里,还是会带着一丝附骨的天生腥臊之气,凡人不可闻,但在道行高深的修行者那里,一旦近身,就能闻到。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所谓正道里的神仙和人仙都鄙视妖仙的缘故。妖仙都这样了,那些更低等级的妖精,就更不用说了。 但她虽是妖精所化,却不带半点的腥臊妖味,散出的神气,不但干干净净,而且有种玉般的清润之息,这让广成子难免感到奇怪,又听她说的郑重其事,不像是在凭空捏造,迟疑了下,慢慢收了剑气,看向一旁始终一语未发的青阳子。 “师叔,你看……应当如何处置?” 青阳子神色端凝,望着地上的甄朱,淡淡发问:“今夜子时之后,山门里就不允外物在内,你应当知道的,又怎会与我师侄云飚一起,滞留在山门之内?”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 果然问到了这个! 幸好刚才装晕的时候,她已经想过应对了。 但她实在有些不敢对视他那双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的清湛双目,垂下了眼皮,正要开口,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疾步之声,抬眼,见又来了一个道士。 这道士须发黑中掺白,自然也是手执拂尘,一身法衣,红光满面,一派的仙风道骨,但细致的打扮之处,却又和普通道士有所不同,身上的鹤氅异常华美,袖襟都用金丝绣着华丽的道家云纹,金光灿灿,通身富贵,身后跟了十几个徒弟模样的人,正是七天前从紫芝涯碧游宫来上境参拜师尊的通天教主李通天。 李通天位列三清之末,分位不俗,他一现身,近旁正在围观的众多仙翁天君便纷纷和他招呼,他也无心应对,草草应和了几句,匆匆赶到近前。 青阳子见他也来了,转身迎了上去,叫了声“三师兄”,李通天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地上的云飚,脸色一变,急忙到他近前叫他名字,见他紧闭双目没有反应,猛地转头怒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竟然敢伤我的徒弟?” 甄朱心肝儿一颤,下意识地慌忙低下了头。 青阳子眼角风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李通天,面带歉色,说道:“三师兄勿怪,全怪我防备不周,以致于出了意外,伤及三师兄的徒儿。好在他已经服了师尊的定元丹,性命必定无碍,三师兄不必过虑,可先将他带去休养,等我问清了原委,再去向三师兄说明情况。” 鸿钧老祖一代四大弟子,青阳子入门最迟,年纪最小,资历也最浅,但资质却最高,也最得老祖的喜爱,这一千年来,老祖闭关,青阳子便暂任掌教,神佛两界都知,老祖有意要将上境的衣钵传给他。 以李通天今日在天庭和凡尘中的地位,原本也不至于盯着上境掌教的位置不放,只是他总疑心老祖私下传授青阳子自己没有的绝学法门,更对只认掌教为主的镇山至宝天机镜念念不忘,所以表面上虽然对这个小师弟客客气气,实际心里难免总是怀了一丝芥蒂,何况,这金龙太子云飚不但拜他为师,在天庭里又有天后这样的背景,现在在这里被人重伤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两道目光一扫,立刻落到甄朱的身上,一眼辨出她是条蛇,旁边又早有他的弟子将仙鹤赤丹的话转告给他,他脸色沉沉,盯了甄朱一眼,一道诛首剑气就朝蛇妖飞了出去。 甄朱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云飚的师傅一来就痛下杀手。 她是真的被这道朝自己扑来的森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 森剑气给吓住了,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连陆压道君教给她的保命真符也忘记了,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睁大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那道剑气朝自己飞来。 剑气雪白,映在甄朱的一双漆黑瞳仁之中,两点白色的影。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喋血的气息,这剑气陡然暴涨,在空中幻化为紫电,挟着一种隐隐的兴奋的嗜杀啸声,转眼就扑到了她的面前。 李通天这一下出手,实在过于突然,几乎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其中也包括了广成子。 在鸿钧老祖的眼中,天下妖类,并非个个皆应诛杀,相反,若得善缘,种下善念,妖类也可向善修成正果,这也是每千年一次的罗天大会之所以不拒妖类的缘故。 在老祖的这种潜移默化之下,广成子也不是那种逢妖必杀的修道者。刚才他既觉得这蛇妖可能并不是打伤金龙毁损山门的肇事者,也就没想着要取她性命,突然见李通天痛下杀手,也是心惊,有心想阻拦,却又碍于他的份位,一个迟疑间,那道紫电距离蛇妖脖颈已经不过半寸之距了,这时就算他想再出手施救,也是来不及了,眼看就要喋血当场,青阳子袖中右手微微一动,拇指中指拈诀,弹指之间,一团柔和青霜随诀而出,将地上蛇妖瞬间笼罩,这青霜宛如一个旋涡,至刚,却又至柔,吸力无穷,眨眼之间,就将紫电煞气全部吸入其中,刹那消弭于无痕。 这一杀一护,不过就发生在滴水之间,那些站的远些的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就已经结束了。 李通天面露不可置信般的惊诧之色,蓦地看向自己的这个掌教师弟。 青阳子眸中依旧无波,只收了手诀,护着地上蛇妖的那团柔和青霜便也随之消失。 甄朱脸色雪白,原本睁的滚圆的一双美眸一闭,头歪向一边,人就失去了意识。 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被吓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回来把这章写完了,看到评论里有亲这么晚还在等更新,想想还是发了,谢谢亲们在我开文后的留言鼓励,么么哒我爱你们~ 下章是明天晚上。 ☆、仙缘(六) 当着众多鸿钧弟子和大罗神仙的面,自己的紫电剑气就这么被青阳子给化解了,李通天的脸色未免有些难看,沉着面道:“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师兄我就不懂了。这蛇妖伤我徒弟,还将山门毁损成这个样子,分明是在生事,居心更是叵测!我鸿钧门是什么地方,岂容妖孽如此放肆?你不出手就算,怎还横加阻拦?” 青阳子歉然解释:“师兄误会了,并非师弟强行阻拦师兄。我知道师兄关切爱徒,见他受伤,一时心急,原本无可厚非,只是以这蛇妖的修为,恐怕很难伤及我云飚师侄,更不用说毁坏山门了。云飚受伤,山门毁损,这都不是小事,正因为不是小事,我奉师尊之命暂代掌教之责,所以才更要谨慎行事。事发之时,这蛇妖在场,事情没查明前,不宜取她性命。” “还有什么可查的?这妖孽必有同党!死有余辜!”李通天冷冷道。 青阳子点了点头:“师兄所言有理,我也是有所怀疑,所以刚才师兄来之前,师弟正在盘问着她。师兄来的正好,不如与弟一道先听听她如何解释,若说不通,再杀她不迟。” 他说完,看了眼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蛇妖,见她双目紧闭,歪着个小脑袋,一动不动,显然刚才被吓晕过去了,也不动声色,只抬手,以掌心朝她天灵隔空渡气,一道温厚的灵气就像潮水似的轻轻刷过甄朱的全身,体感极是舒适,她身子打了个颤,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很快苏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对上对面那通天教主投来的两道阴沉目光,立刻想起刚才的惊险一幕,犹是心有余悸,整个人立刻僵住了。 “你起来吧。” 青阳子开口了,声音平淡,也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我问你,你既然声称今晚事情和你无关,那么为何不遵我山门规矩,半夜三更还现身在这里?你把事情说清楚了,自然没有人会为难你。” 已经趴了一个晚上的甄朱,在许多双眼睛的围观之下,终于得以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定了定神,照着先前假装晕倒时想好的说辞,低声说道:“罗天大会千年才有一次,我有幸能赶上,心存感恩,这七天早晚,每课不落,只怕自己漏听了其中一字一句。今晚最后一课,是上君您亲自讲经,我已期盼许久。我虽愚钝无知,却也听了出来,上君经中处处道心真性,犹如明月,朗照千江,当时巽风台上,我亲眼见到天花缤纷,讲经完毕,上君您虽离去了,我却依旧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想到这是最后一课了,下次就是千年之后……” “对于你们这样的逍遥神仙来说,千年不过犹如光电,而我一个小小妖类,譬如蝼蚁,千年之后,不知是生是死,轮回几道,更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再次来这里听上君讲经,所以迟迟舍不得离开,一直停留在巽风台前,用心参透我所听的每一句经文,不知不觉,等我觉察,已是深夜,我知道规矩,唯恐耽误时辰,匆忙赶到山门这里想要离开,不想却发生了意外。这就是为什么那只看门鹤会看到我出现在这里的缘故。” 这借口虽是甄朱临时编出来的,但她话语中的那种感情,却没半分的造假,加上她声音又极好听,又娇又软,随着解释,周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三、四代里的不少年轻弟子,纷纷被她打动,望着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充满了怜惜和理解。 甄朱悄悄抬眼,看向青阳子。 他正望着她,但两道目光却深沉而幽晦,神色也如他一贯的静如深水。 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甄朱对着面前这张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面庞,忽然就生出了勇气,不再躲闪,迎上了他的两道目光:“我虽然是妖,但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伤过一条性命,靠采果食露为生,只求自保,何敢树敌。我的灵力更是低微,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只要出手,就能置我于死地。我怎么可能不自量力毁掉山门伤了金龙来和你们对立?请相信我,今晚事情,真的和我无关。” 四周鸦雀无声,就连神仙也受了感染,其中有那蓬莱仙翁、黄角大仙,年长心慈,听完不禁微微点头,深以为然。 那只老鹤赤丹起先也呆住了,转念一想,虽然不敢再咋咋忽忽了,却在一旁嘀咕:“哼哼,我明明看到金龙太子从瓦砾堆下爬出来要去抓你的,只是没抓到,走了几步,吐了几口血,昏死了过去……” 它嘀咕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场的哪个不目明耳聪,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 又起疑虑。 这回李通天自己虽然没有说话,但同行的一个弟子灵宝道人却开口怒斥甄朱:“妖孽!你要是无辜,半夜三更我师兄为什么要抓你?一定是你和同党有诈,被我师兄发现了,他要抓你们,却被你们打伤!” 无数道目光再次齐刷刷地看向甄朱。 甄朱起先隐过了和金龙云飚的那段冲突,为的就是不想提及,毕竟,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李通天那边,说出来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自己今夜可以过了这一关,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没想到赤丹那只老东西,想必是怕自己撇清了干系,剩下就是它看门不力的责任了,这才咬着她不肯松口。 甄朱盯了老仙鹤一眼,起先没有吭声,被灵宝道人逼的急了,知道没法再隐瞒,只好说道:“我出来到了山门这里,就要出去的时候,金龙太子忽然现身,拦住了我的路,说要带我上天,我不肯从,定要走,这才得罪了他……” 她停了下来,眼眸里露出难堪之色。 她虽然话没说全,说出来的内容也很隐晦,但其中所指,却不难想象。 混元金龙云飚荒淫好色,又仗着天后当靠山,天上地下,但凡只要他看中的,就没有弄不到手的,从前还曾和地仙神霄派玉清真王的夫人私通,过后甩了她,那夫人不忿,就说是他强迫自己,当时真王大怒,联合其余神霄八帝一道到天帝面前告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 这少女虽然是妖,但异常美貌,想必这些天入了他的眼,他自然更无所顾忌了。要是这小蛇妖不肯从,惹恼了他,他要抓她,也就合情合理。 仙佛两界,谁不知道金龙云飚的名声不好,李通天虽地位显赫,人缘却也不好。众仙见这小蛇妖话也没说完就停下了,孤孤单单一个身影立在那里,低头不敢再语,显然是害怕李通天和金龙太子的势力,不禁都对她生出了同情之心,纷纷低声议论。 灵宝道人体察师父的心思,原本是想为金龙太子挽回颜面,没想到却成了这样难堪局面,急忙喝道:“妖女!分明是你勾引我师兄在先,我师兄什么身份地位,怎会受你摆布?一定是你奸计不能得逞,这才反咬一口,合着你的同党将他打伤,还毁了祖师的山门!你的同党到底是谁?还不从实招来!” 接下来是生是死,是否能够完成这个轮回,救赎她那个只留遗憾的现世,或许就在这一刻了。 “我知道的,刚才全都已经说出来了!我没有同党,更不知道那道金光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是坐镇一方的仙宿大神,真要杀我,易如反掌。”她抬起头,凝视着对面的青阳子,眼睛一眨不眨,“只是我最后还有一话,不吐不快。你们如果真认定我有同党,凭你们的本事,只要去查,上天入地,谁人能躲?如果到了最后,真的指认是我,我死而无怨!” 灵宝道人见众神仙仿佛都信了那蛇妖,看一眼李通天,他神色更加阴沉,显然极不痛快,知道师傅极爱面子,自己刚才出头出的并不尽如人意,反而丢了通天教的脸,愈发焦躁,一心只想挽回,猛地变脸,厉声喝道:“你再狡辩也是无用!我这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妖孽!”说完就要召唤法宝,再下杀手。 “三师兄!” 一直沉默着的青阳子忽然迈前一步,随即转身,面对着李通天和山门附近的门徒弟子以及众多的神仙。 众人知他有话要说,纷纷看了过来。 灵宝道人一愣,讪讪地收了法宝,退了回去。 青阳子目光环视了众人一周,缓缓开口:“今晚的事,想必另有蹊跷。云飚师侄受伤不轻,现也不早了,以我之见,今晚先就这样吧。师兄带他回去疗伤,这蛇妖我先收了,查清原委,等师尊出关,到时一切再由师尊定夺。” 他看着李通天:“这样的安排,师兄觉得是否妥当?”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带微笑,话语中丝毫不带命令之辞,最后还是和李通天商议的口吻,但透出的意思,却显然已是最后的决定了,丝毫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他在师门虽排行最末,但现在却代着掌教之位,他既这样开口了,又说请老祖定夺,李通天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好公然反驳,何况,自己毕竟是一教之主,地位尊崇,再和这蛇妖纠缠下去,未免有失身份。 李通天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执意要除这妖孽,本也是为替天行道。不过,师弟你既然开口了,师兄自然相信你。等师尊出关,一切由他老人家决定就是了。” 他说完,命人抬起还没醒来的金龙太子,转身匆匆而去。 青阳子目送李通天一行人离开,随即转向诸多神仙,含笑致歉:“今夜惊扰了诸位仙长道友,全是我的不是,还请多多海涵,不早了,我送诸仙友先回去歇息。” 众神仙也知道今晚这大戏是要收场了,哪里真要他相送,纷纷笑着和他道别,随即三三两两,低声议论,各自散去。 那边广成子也已经遣散了门徒弟子,刚才还围满了人的山门,转眼变得空空落落。 广成子见青阳子负手于后,独自立在那座残破的山门之前,一动不动,月影照他身影在地,投出一道孤清的背影,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在身后等了片刻,回头看了眼月光下的那少女,低声问道:“师叔……女妖精怎么处置?” “将她暂时拘在枯禅居里,等候发落。” 他头也没回,说完,迈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 ☆、仙缘(七) 三天后。 广成子在炼心道舍外等了一会儿,道童听风出来,说上君修气完毕了。广成子急忙进去。 青阳子还坐在那张阶梯坐台之上,但已经睁开双目。 刚修气完毕,他双目神采炯炯,皮肤光洁如玉,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畅快呼吸过了,充满灵力。 虽已修行万年,他的容貌,却依旧如同弱冠,质美而气清。 “师叔,师祖到底哪天出关,你可知道?” 广成子一进去,就问这个。 “师尊闭关将满,但到底何日,我也不知。你有事?” 广成子面露为难之色,迟疑了下,终于低声说道:“师叔,我来,是为了蛇妖之事。” “怎的了?”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 广成子皱了皱眉,叹一口气:“这蛇妖拘在观中三日,我看那些年轻弟子,终日无心修道,背后都在谈论,就在刚才,还让我抓了两个想潜去枯禅居偷看的弟子,被我施以惩戒。就算惩戒能制止其余弟子效仿,但这才三天,年轻弟子的功课就已有浮散之态,我怕再留她多些时日,恐怕麻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 烦更多。” 青阳子不语,仿佛凝神在想着什么。 广成子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忍不住又问:“师叔,你可从天机镜中看到过那晚发生的事?当时到底怎生一个情况?是否真如那蛇妖所言,有金光攻击了金龙太子和山门,而她也并无同党?” 他其实已经好奇死了,忍了三天,因为始终等不到青阳子主动提及这事,现在终于忍不住,借这机会开口发问了。 青阳子终于说道:“我在镜中所见情景,与那女子所言,倒也相差无几……唯一叫我不解的,就是那道剑气的来源。” 广成子精神一震,急忙追问:“来源到底出自哪里?剑气是怎样发出的?” 青阳子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晚回来后在天机镜里看到的一幕。他可以断定,她应该没有同党,这金剑也确实不是她自主所发。 但是很显然,又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晚她撒谎了。 或者说,她极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些不愿向广成子说明自己的所见和想法,沉吟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只说道:“你提及的情况,我有数了。我会尽快处置那女子。这几天劳烦你再多费些心思,约束着些门下弟子。” 广成子见打听不到什么,只好作罢,点头答应。 等广成子走了,青阳子独自在坐台上又闭目片刻,忽然睁开双眼,下了坐台,出炼心舍,独自穿过几重巍峨道殿,最后来到驭虚观深处那座供奉着天地至宝天机镜的天机台,走了进去。 这里是驭虚观的重地,除了老祖,只有青阳子和得到过特殊许可的广成子能够入内,得以驱动天机镜。虽镜随意动,但到底能从中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有时,连青阳子这样的修为,也无法完全掌控。 他想再重新驱动天机镜,再仔细看一遍那晚上发生的事。或许上次有所遗漏。 天机名为镜,实际是一块外形普通,长阔约一尺的圆石,表面布满旋涡状的坑洼,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石面上有一平地浅坑,坑底终年弥漫一层云烟,站在它的面前,看的久了,有时就会生出一种连灵魂也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天机镜之所以被天下修仙者视为至高法宝,据说除了察看天机,另外还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奇异之能。但到底是什么能力,外人并不得而知,就连青阳子,老祖也从未对他提及过。 青阳子停在了天机镜前,掌心按在镜石两侧,目光凝视着镜底那层终年游走的云烟,渐渐地,云烟静止,最后幻化成了一面平静如水的镜像。随着他心念驱动,镜像里出现了他曾见过一次的画面。 镜像一开始,就是一个女子停在了山门之内。暗夜里,那个窈窕而轻盈的背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仿佛迟疑着该去哪个方向,接着,云飚出现,她开始逃,云飚紧追不舍,仿佛逗弄猎物似的,追的忽紧忽慢,她似乎因为惊慌,脚下被石阶绊了一下,摔倒滚落,被云飚接住抱入怀里,他强行要亲她,她奋力挣扎……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青阳子的目光还是渐渐暗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接着,一道金色剑气就从她头顶发出,瞬间将云飚击飞了出去,又击塌了山门,她仿佛也被吓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镜像就此戛然终结,恢复成了一团云烟。 无论青阳子再如何驱动,关于那晚,天机镜里再无出现别的景象。 和前次一样,还是没什么额外收获。 青阳子微微出神,方才锁起来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平。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 当时,他的师兄李通天要以紫电取她首级,灭她元神,他之所以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化解,就是想试探她是否故意隐瞒灵力。 当时情景,他悉数收入眼中,清楚地看到她一双瞳孔放大,彻底失去反应的样子。 危急关头,人的本能反应,是最诚实的话语。 就在那一刻,他就已经确定,她确实不可能是打伤金龙击塌山门的人。 他想知道的是,那道携着巨大威力的金色剑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天机镜的这段镜像,显然对他决定接下来怎样处置她,起不了大的作用。 他站在天机镜前,凝神片刻,忽然,目光微微一动。 他可以往前回溯,召唤出和那女子有关的一切,看看是否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青阳子双掌掌心再次贴在石上,以心念驱动天机镜。 云雾再次镜化。他看到每天早晚,她以蛇身在巽风台附近听经,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与那天他在讲经台上觉察到的她躲在花树后凝神盯着自己时的样子判若两人。她身边总是伴着一只法力同样低微的刺猬精,但除此,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 他继续回溯。 这一次,镜像来到了十天之前,罗天大会开始前的那一天。 地点是山门外西南方向的那口深潭。 金色的夕阳霞光。她幻成了人形少女的模样,脱衣下了水潭,在水中嬉游,洁白的玲珑身体,在碧绿的水波中若隐若现,一头黑发,如水草般舞动,亲昵地缠绕着她的肢体,仿佛一簇簇活了过来的有生命的黑色触手…… 青阳子眸光定住,心跳渐渐有些加快。 带了些仓促的,他蓦然闭上了眼睛。 心随念动,云雾里的水中美人也立刻消失,化为了一团白色。 他双掌依旧压在天机镜上,脸微微地向上仰起,一动不动,闭目了片刻,渐渐驱散了心中那种前所未有的异样之感,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已经再次恢复了清明。 他想起了那天广成子来向自己禀事的一幕。 当时广成子说,他从天机镜中看到那阵异常云雾是被云飚召来的,还有一蛇妖,一刺猬精。 显然,蛇妖就是她了。 那么当时,在这口深潭之旁,到底发生了什么? …… 青阳子从天机台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并没有回炼心舍,而是出了驭虚观,来到了上境之北的摩云峰。 摩云峰山如其名,是上境中最高的天险,突兀孤立于山中,峰顶终年云雾盘旋,即便是身手再敏捷的灵猿,也没法攀登到峰顶。 他停在山峰脚下,仰头望了片刻被吞没在暗夜穹苍里的那座峰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徒手攀登山峰。 他自然可以驭气而行,轻轻松松,眨眼之间,抵达峰顶,乃至天庭之高,四海之外。 但他不想这样。 他还记得,在他是个孩童的时候,师尊教他驭气之前,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攀登这座看起来仿佛直插天际的云峰,起因是有一天他无意经过这里的时候,遇到一只母猴被崖壁上的千年藤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 精给缠住了,无法脱身,几只小猴在山脚下无助地嗷嗷嚎叫。当时他还没法驭气,冒着危险徒手攀援而上,终于救下了那只母猴,母猴带着小猴向他参拜后离去,从那以后,他就喜欢攀援这座悬崖。 人间五百年,山中方一岁。 他已经有多少个五百年没有再徒手攀登摩云峰了?久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忽然感到兴致勃勃,又想再重温一遍小时的那种经历。 他完全舍弃了灵修之能,借着附生在峭壁上的重重藤蔓,沿着山崖攀援而上,起先他的身边还有几只猿猴和他赛着,渐渐地,猿猴上不去了,被他远远丢在了脚下。 他不停往上,中间小歇了几次,花费了半夜的功夫,最后终于抵达了峰顶。 站在峰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像世间的凡人,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停往外冒着热汗,山风吹来,他通体舒畅,这是有别于灵修运气之后的另一种畅快,带了人间烟火气息的畅快。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捕捉,那东西却如白驹闪逝,再也抓不牢了。 他有些遗憾地放弃了,迎着峰顶吹的人几乎站立不稳的大风,最后来到了一处被巨石封闭的洞穴之前,静心敛气,最后朝着巨石的方向,跪了下去。 “师尊,还有两个月,弟子就满整整一千年没有见到师尊的面了。弟子十分想念,虽然明知不该过来打扰,但还是忍不住来了。请师尊见谅。” 他朝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又说道:“山中发生的事,师尊想必也知道了。弟子对那女妖精的来历有些怀疑,本想借天机镜察看她的来历,奇怪的是,天机镜却只有她进入上境后的情景,此前过往,一团混沌。弟子也有些困惑。弟子记得师尊闭关前,曾吩咐过弟子,如果遇到难决之事,由心决定。” “一直以来,弟子其实就想问师尊,为何不是由理决定,而是由心决定?” 巨石之后,自然不会有什么回答。 他仿佛也没真的想要什么回答,自顾说完,再次叩头,随后起身,靠坐在那块巨石之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神,他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但有时偶尔,他的心中也会感到虚空,仿佛那里少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 这是一种再高深的灵修,也无法将它完全驱散的虚空。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千年来,每当他感到虚空的时候,他就会来老祖闭关的摩云峰顶,静静地坐上一夜,等天亮,伴随着那一声在上境里已经响了千万年的早钟之声,看着赤乌不变地从东方升起,一切就会获得平静。 …… 次日清早,太阳升起,道童听风像往常那样进入炼心道房,想给青阳上君送茶,却发现他不在里头。 上君早已经修成辟谷之身,完全不需要进食。每天早上饮一杯清茶,只是他的一种习惯而已。 这不大见,听风感到有点疑惑,放下茶具,正要出去寻找,抬头看见上君大袖飘飘,正从外进来,迎了上去,笑道:“上君出去了?好早。我刚才正想去找上君呢!” 青阳子跨入殿内。听风急忙跟了进去,服侍他净面洁手,嘴里说道:“上君,金龙太子伤是没有大碍了。罗天法会结束了,祖师还不出关,今天大家也都走的差不多,连三圣君也回了,他却还是死活不肯回天庭,我看他是要赖在这里了。怎么办?” “他要留,那就留下吧。你叫问松再仔细服侍他几日就是。” 听风哼了一声:“我看他是别有所图,一定是想借机再纠缠朱朱。”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 听风嘻嘻一笑:“朱朱就是那条小白蛇啊。我先前把她从赤丹嘴里救下来,这几天我给她去送饭,她对我可感激了,还告诉我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可真好听。” 青阳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上君,你不知道,那个金龙太子太坏了,他早就想霸占朱朱了。罗天大会开始前,他就遇到了朱朱,差点把她给抢走。幸好朱朱聪明,当时逃过了一劫。”听风还在边上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青阳子正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手上沾着的水珠,听了,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随口似的问了一句:“她自己告诉你的?” 听风摇头:“不是。她在我面前,可一句都不提那条花花太岁龙!是我自己想起来问她的。前些天,金龙突然来找我,向我打听,问上君你是不是认识什么蛇妖,还答应保护蛇妖,我起先不理他,他就许诺给我好处,还说要带我上天去看仙女……” 他看了一眼青阳子,飞快地吐了吐舌头。 “我一时好奇,问他打听这个做什么,他说他被一条蛇妖给骗了,要报仇,只是蛇妖恐吓他,说和上君您认识,还得您的庇护,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来向我打听。我一时没防备,就跟他说了实话,说没有。后来想想,我肯定是他给骗了,于是我去问了朱朱,果然,他说的蛇妖就是朱朱啊,分明是金龙对朱朱不怀好意,当时还要杀她的朋友,她就说和上君您认识,还得了您的庇护。她可真是聪明呀!其实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呢,上君你确实救过她,也认识她啊——” 一旁的道童还在叽叽喳喳,青阳子却慢慢有些走神。 随着听风的描述,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又出现了昨天在天机镜中原本不该看到的那一幕。 他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气躁,面上神色却变得冷淡了,冷的连听风也觉察到了,急忙闭上了嘴。 …… 广成子这几天忙着修复山门,迎来送往,还要严抓山中风纪,忙的脚不点地,忽然得知掌教师叔传自己,放下手里的事,匆忙赶了过来。 “我已查明,那夜的事情,蛇妖虽有所隐瞒,但当时确实只是意外。云飚受伤将好,山门也在复建,杀她也无意义,你放她走吧。” 青阳子正在书斋中,手握黄卷,目光落在黄卷之上,神色沉静,抬头用寻常的语气,对他这样说道。 但是说完之后,他又加了一句:“虽然死罪免了,但为表惩戒,也不可就这样放过。你且将她逐出上境,从今往后,再不许她踏足上境一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又带了一丝隐隐的不可辩驳般的强硬之意。 ☆、仙缘(八) 枯禅居在驭虚观最偏僻的西北角落里,用作禁闭的地方,很久没关人了,里头布满蛛丝尘网。 甄朱进了小黑屋,除了每天来给她送一次饭食的话唠道童小听风,隔着门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没见过别人露面,度日如年地过了三天,第四天的一早,终于被放了出来,带到外头,看见执事广成子来了,正站在庭院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 里,急忙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他道长。 广成子沉着张黑脸,正眼都不看她一下:“妖女,你这就出山去,不得再踏入上境一步!要是被本道长知道你再敢回来,到时休要怪我斩妖剑出鞘无情!” 甄朱呆了一呆。 这几天被关在小黑屋里,她一直等着有人再来审问自己,却没有想到,什么都没问,就这样放自己走了? 要是她只是土生土长的蛇妖,弄出这样的事,现在人家宽宏大量不计较,肯放她走,简直就是撞了大运,她赶紧走就是了。 但问题是……她不想走,也不能走…… 要是真的就这样被赶出了上境,再也无法回来,另一个世界里的他该怎么办? 她无法接受,他真就那样永远长眠于深海之下,再也不能回来了。 “妖女!放你走了,你还不走?” 广成子见她怔着不动,也是感到意外,终于盯了她一眼,再次呼喝,凶的不得了。 甄朱被他喝的回过了神儿,急忙恳求:“道长宽宏大量放我走,我感激不尽。只是我一心向道,恳请道长,能否容我栖身山中……” 见他似又要怒斥,急忙补充:“我保证我绝不敢再擅入山门一步!只要容我在山中栖身,我就感激不尽。求道长了!” 她是真的渴盼能留在山里,这样至少,以后会能有机会再遇青阳子,焦急恳切,溢于言表。 广成子哼了一声:“要不是祖师定下的规矩,前些天你怎么可能入的了山门?何况这也是掌教师叔的意思,你再多说也没用!” 甄朱一怔,又恳求:“求道长能否通个话,容我在走之前,见上君一面?” “上君是什么人,岂容你说见就见?” 他已留意到枯禅居外开始有年轻弟子三三两两地聚集,仿佛在朝这边踮脚张望,开始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快走快走!从后山门走!” 甄朱心知这黑脸道长这里,自己是不可能有任何通融了,就算下跪求他,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心情乱成一团,见他催逼的急,命一个同行的老道押自己从后山门立刻离开,那老道也是横眉冷目,一副恨不得把她打包了给丢出去的样子,脸涨得通红,无可奈何,慢慢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广成子见状,真的怒了,正要斥她,甄朱已经转身:“道长,我愿意将功补过!你们不是想知道那晚上的那道金光是怎么回事吗?我其实知道的。这几天我都在等你们来问我,你们却不问。” 广成子立刻道:“快说!” “事关重大,我只能对上君说。” 甄朱说完,站在那里,既不走,也不开口了。 广成子一愣。 那晚上的那道金色剑气,灵力之高,实在骇人听闻,自己的修为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山中陡然出现这样来历不明的攻击,对于上境来说,终究是个隐患,如果能查到源头,自然是好事。 他思忖了下,瞥了妖女一眼,知她是不肯在自己面前开口了,哼了一声,命老道看好,自己转身匆匆去了。 …… 甄朱忐忑地等了半晌,终于等到广成子回来,冷冷说道:“师叔答应见你,随我来吧。” 甄朱松了口气,急忙向他道谢。 广成子转身就走,甄朱跟了上去。 山中早课已经开始,一路过去,除了几个扫地的小道童,没再遇到什么人了,穿过重重道殿,甄朱最后被带进一处青木扶疏的院落里,停在一处看似书房的青阶之下。 广成子命她等着,自己入内,片刻后出来,身后跟着道童听风。 “朱朱,随我来。” 道童脸上带笑。 甄朱点头,向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的广成子轻声道了句谢,低头跟着听风,迈步上了台阶。 刚一进去,甄朱仿佛就闻到了初次和他见面之时,他身上带着的那种淡淡的檀息。 她不禁紧张了起来,屏住呼吸,跟着道童穿过外间,停在了一扇青色屏风之前。 “上君,朱朱来了。” 道童向里说道。 “让她进来。” 他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风转头,冲她点了点头,附耳低声道:“你进去吧,莫怕,上君人很好,平时我常犯错,他也从不骂我。” 甄朱朝道童感激地笑了一笑,极力稳住就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跳,慢慢转入了屏风,停住了。 里面是间阔大的方室,四面开窗,光线明亮,墙上相对悬了两幅青词,以朱砂书写在青藤纸上,笔迹舒洒中不失凝峻,窗边一只绿铜香炉,炉中袅袅泛着细烟,他就端坐在居中的一张地席之上,发束道髻,一身青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模样。 “广成子说,你要见我,说明剑气来历?” 他放下了手中道卷,两道目光朝她投来,落在了她的脸上,语气舒和,却又散发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般的冷清。 “不敢欺瞒上君,那道剑气,当时确实是因我而起,但却不是出于我的能力,而是从前我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世外高人,他见我道行低微,赐我真符,说遇到危难之时用以自保。那天晚上,我被金龙太子胁迫,慌慌张张催动真符……” “这是我第一次用,我当时只想却退金龙太子脱身,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威力竟然这么大,不但伤了金龙太子,还毁了山门……” 她咬了咬唇,停了下来。 青阳子双眉不经意似地微微扬了一扬。 “经过就是这样,千真万确!”甄朱抢着又说道。 “要是有半句撒谎,我甘愿身首异处,魂飞魄散!但是那个高人是谁,请上君不要逼问,他也没告知我名号,当日只是见我道行低微,又孤苦无依,可怜我才赐我真符,更不许我拿他名号招摇。恳请上君见谅。我之所以说出来,本意是为了打消上君和执事道长的顾虑。那晚真的完全只是个意外而已!” 她说完,望着对面的他,双眸中满是诚恳。 青阳子看了她一眼,仿佛沉吟了下,终于微微点头:“你说明了就好。去吧,我让人送你出山,往后不要再回了。” 甄朱傻了眼。 她原本想着,和他说明情况,解除了所谓的同党或是暗胁之说,再求求他,应该也就能允许被留在山中了。 却没有想到他还是要赶自己走。刚才那句话,语气虽然缓和,但她听出来了,不容辩驳。 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了,信手拿起方才放下的那卷道经,翻了一页,眼皮都没抬:“你还不去?” “上君,我想留下,留下山门之中,恳请上君成全!”甄朱简直快要哭了。 青阳子终于肯抬眼皮拿正眼望她了。 “上君要赶我走,我已知道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 ,你是掌教,原本你说了算,我也不该再这样厚着脸皮强行求留。但我真的不想走!这次我千辛万苦来到山中,其实另有一事……” 甄朱停下,双膝忽然慢慢落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眉头微微一皱,但除此,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来山中,也是为了寻我的前世爱人,和他再续旧缘。” 她慢慢地说道。 青阳子这回终于露出诧异的表情,望着她一语不发。 “上君,您是仙君,早已修的不沾红尘,我却不然。但我也不羡成仙。前世我曾经有一挚爱之人,当时我不知珍惜,他死去之后,我才追悔莫及。我带着前世记忆,轮回转世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找到他。我曾被困五百年,也是那位世外高人,经他指点,我才知道我的前世爱人就在上境之中,所以我来,我必须要找到他……” 她说着,心中忽然触动,眼眶不自觉地微微泛红。 青阳子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你那爱人是谁?我叫他随你同去就是了。” 甄朱凝视着他,慢慢摇头:“我记得前世有关和他的一切,但这一世,他是谁人,我却不知。那位高人当时也只是告诉我,他就在上境之中。所以我必须留下找他。因他就在这山中。只要让我遇到了他,我就一定能认出他……” 甄朱眼中慢慢凝了雾气,一颗晶莹的泪珠,将落不落,挂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之上。 前世里,当他还是向星北的时候,只要她在他面前露出这样将哭不哭的楚楚模样,无论她是对是错,他就一定会心软下来,将她拥入怀里百般安慰。 “恳请上君开恩,暂时容我留下,只要我找到了我的前世爱人,我就离开。” 那颗泪珠,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她睫毛上倏然滚落了下来。 方室里再没有半点的声息,她就这样跪在他的面前,低头等着他的垂怜。 有风拂过窗前的一株老松,青枝碧针,发出微微沙声,越发显得耳畔寂静。 半晌,他才动了动肩膀,仿佛迟疑了下,终于勉强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暂且先留下吧。只是记住,不许乱走,不许生事,一旦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须得立刻离开山门,往后再不要回来!” 他心软了,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甄朱极力压下就要露出的笑容,慢慢抬头,用充满感激的目光望着他,向他道谢,一双美眸眼角还含着晶莹的泪光。 他面上仿佛掠过了一丝窘状,不再看她,只道:“出去吧。” 甄朱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住,望着他说道:“我不会白白吃你们的饭的。我能伺候上君,还能打扫庭院……” 青阳子淡淡地道:“不必了。你记住我的话就是。若有违背,我立刻让人送你出山!” 甄朱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清高,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了,反正已经达成了目的,听话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我会牢记上君的话!” 耳畔那阵轻盈的脚步声和着她与道童低声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消失,方室里也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青阳子静坐了片刻,从地席上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完全地推开,让风带走还萦绕在他鼻息里的那一缕仿佛带着她清润气息的残余幽香。 …… 上境虽然隐在松泉幽谷之中,是个世外之境,但仙门之中,弟子除了出家,出师之后,也可选择火居,如同凡人那样娶妻生子。 没几天,也不知道消息怎么走漏了出去,许多年轻弟子私下都在热议,说那蛇妖来山中是为寻找前世爱人,个个难免就有所幻想了,只是碍于广成子的严厉,不敢再有所表露,只是暗中每天都在找着机会想在她面前露脸。 人人心中都想,万一自己就是她念念不忘的那个前世爱人呢?等相认后,自己修成仙出山,再和她双宿双飞,到时逍遥快活,三界之中,谁人能及? ☆、仙缘(九) 这日清早,驭虚观中早课时间。 山中的日常事务,青阳子平时并不怎么亲自过问,大多由广成子执事,为弟子讲经之事,也只是偶尔为之。但今天是月末,要对弟子进行例行的考核。 而考核的内容,通常是由青阳子亲自执掌。 半天过去,他感到很不满意,这个月罗天大会刚过去,按说,弟子灵修多少应该都有所长进,尤其对于正处在筑基阶层的年轻弟子来说,进步应该更明显。 但问题就处在那一拨年轻弟子的身上,十之五六,考核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一旁的广成子脸色不大好,痛斥了一顿考核没通过的弟子,又罚三倍功课,等那些人唯唯诺诺地散了,自己主动到青阳子面前揽下责任,满面惭愧:“都怪我,没教好小辈弟子,让师叔失望了。” 这些天,门下年轻弟子修行无心,青阳子也有所觉察,直觉地就和那个现在被安排暂时落脚在后偏院里的蛇妖联系了起来。 那天她踩着轻盈脚步离去,人刚走没多久,他心里其实就隐隐感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居然答应了让她留下。只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也不好突然收回了,见广成子自责,有点过意不去,迟疑了下,说道:“和你无关。是我的不是。原本不该容许那蛇妖再继续留下的。只是……我已应许让她留下找人……” 广成子对这位掌教师叔是无条件的崇拜加服从,岂能让他自责?慨然道:“师叔不必顾虑!那蛇妖既然不是恶类,要是师祖知道了,以师祖的广慈,必定也会成人之美!师叔不过是秉承了师祖一向的教诲而已!师叔放心,明天起我就加倍监察,再对弟子言明,但凡有三心二意者,下次考核若还不通过,就将逐出门下!正好,趁这蛇妖在,借机修炼年轻弟子的正心定性,整肃风气,免得他们以为入了我仙门,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被广成子这么一说,青阳子觉得好像也是有点道理,先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负疚感终于消去了些,想了下,说道:“也好。我鸿钧道门虽不限出师弟子火居,但如今身在山门,须得敛心定性,如同出家之人。借这机会,让弟子们修心一番,也是好的。” “谨遵师叔教诲!” 广成子接了任务,匆匆离去。 青阳子独自沉思片刻,正要回炼心道舍继续修气,道童听风却来传话,说金龙太子云飚求见。 那天晚上出事,云飚次日苏醒过来,面对李通天的逼问,支支吾吾,认了自己做下的事,但被问及那道打的他吐血的金光,他却是一问三不知,只一口咬定和女妖精无关,气的李通天撇下他当天就走了。他也不在乎,干脆借着养伤的名头,就这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 么一天又一天地住了下来,这几天不是嫌山中粗茶淡饭没有酒肉,就是怪道童服侍的不周。 这里是鸿钧仙门,根本无需看天庭的脸色,听风和被派去服侍金龙太子的问松又向来要好,听问松抱怨,对这金龙太子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听风嘟着嘴说完,气哼哼道:“他好不要脸,竟然要朱朱去伺候他,说什么将功补过!上君,你赶紧赶他走吧,他在山中,大家都不得安生!” 青阳子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随即让听风带他进来,没一会儿,槛外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云飚风风火火,一脚跨了进来,冲着青阳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嘴里说:“云飚拜见小师叔!小师叔紫气东来,与天同寿!” 青阳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伤恢复的怎样了?” 云飚摸了摸胸:“好了,早就好了!”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冲着自己挤眉皱鼻的听风,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主人的嫌:“小师叔,本来我早就想回天庭了,只是另有一事,恳求师叔帮忙,师叔若不帮我,我实在是回不去了。” 青阳子看向了他。 云飚朝前一步,靠的近了些,压低声说道:“我就是朱朱苦苦寻找的前世爱人!” 他这话一出,听风大声咳嗽,青阳子也是一怔,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作声,只是那样看着他。 云飚叹了口气:“小师叔,你不知道,我第一回在水潭边见到朱朱,就觉得似曾相似,这才控制不住一时失礼,惹出了她对我的嫌弃,至于那天晚上,更是情不自禁,一心只想对她好,可惜粗鲁了些,又吓到了她,更惹她不满。虽然我因她受了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被我师父骂,但我半点也没怪她,我还在师父面前护着她。昨晚我睡着,月老入了我的梦中,手里牵了两根线,一头是我,一头是她,说我和她前世有缘,却阴差阳错错了过去,这辈子才相遇结善缘的。我醒来后,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消息,说朱朱来上境,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前世爱人,这不正和我的梦吻合?说的就是我啊!” 听风气的直跺脚:“不要脸!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是她要找的人!真要是你的话,她早就认出来了!” 云飚也不生气,冲他嘻嘻一笑:“小道童,莫胡言乱语!她一时认不出我,也是有可能的。你要不信,自己去问月老,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 听风脸涨得通红:“谁不知道你在天庭横行霸道?你要是说是,月老敢说不是?” “你这小道童,净喜欢胡说八道,挑唆生事!朱朱就是听了你这种话,才会对我避之不及吧?” 云飚转始终没有开口的青阳子,露出讨好的笑:“小师叔,我真的喜欢她啊!要是她肯原谅我,和我再续前缘,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我带她上天!我帮她修成真龙!我一心一意对她好!小师叔,你帮帮我吧!” 青阳子微微皱眉:“你知错就好。真有心改过盼她谅解,自己去向她赔礼就是了。我怎帮你?” 云飚露出懊恼之色:“她根本就不见我,这几天我连她影子都没见着。小师叔,你是掌教,她一定听你的,求你帮我到她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我痛改前非了,你再提醒下她,我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不信的话,再和我处几天就知道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终于缓缓道:“下回若见到她,我可以代你带话……” 云飚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听他又说道:“你是三师兄的弟子,本不该我说什么,只是你既然要留下,那就必须遵我上境的戒律,不可再生是非,否则就算三师兄在,我也断不能再留你。”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严厉。 云飚不敢再嬉笑,连声答应。 青阳子微微颔首:“去吧。” 云飚前脚刚走,道童听风后脚就也要溜着墙根出去,被青阳子喝了一声,整个人抖了一下,转过身,硬着头皮赔笑道:“上君叫我还有事?” 青阳子一改平日的温和之色,盯着小道童,神色隐隐不悦。 听风这些年跟在青阳子的身边,从没见他对自己现出过这样的神色,不禁心虚起来,不敢看他。 “她来上境寻前世之人续缘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青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道童不敢吭声。 那天甄朱来见青阳子,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听风唯恐甄朱真会被赶出上境,就在外面等着,隐隐听到了里头她的说话之声。青阳子自然知道他就在外,但当时也没在意,却不料他竟把消息传了出去。 “我那天听到了朱朱的话,觉得她好可怜。上君你不准她乱走,这些天她就一直待在屋里,哪里也不敢去,都这样,她怎么可能找的到她的前世爱人……” 小道童终于小声替自己辩解。 “所以你就这样帮她?知不知道你一句话,让山中人心浮动?” 青阳子的语气带了浓重的责备。 想起今天年轻弟子的考核,又想起刚才那条金龙太子央求自己的事,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听风不敢再辩解,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青阳子板着脸:“只此一次!下回你再敢私下多嘴,我关你禁闭!” 听风松了口气,急忙点头:“知道!知道!早知道惹来金龙太子,我就不说出去了!上君你不知道,我刚才好后悔呢!” 青阳子瞥了他一眼,转过了身。 听风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大气也不敢出,踮着脚尖慢慢要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去把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 甄朱这几天从关禁闭的小黑屋出来,被安排落脚在另一间屋里,也是十分偏僻,高墙深门,周围空无一人,门一关,其实也和住小黑屋差不多。 好不容易落脚下来,她怕万一她不惹事,事情惹她上身,到时引青阳子不快,所以也没急着要怎么样,这几天就一直待在房里没出去,最多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忽然得知他要见自己,匆匆赶了过来。 这次他在那座平常用来打坐修炼的炼心道舍里,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窗而立,仿佛在眺望远处。 甄朱问完好,压下心里涌出的疑虑,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转过了身:“你留在这里也有几天了,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原来是问这个,而且听语气,也很温和。 甄朱松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上君不许我随意走动,这几天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就在院子里……” 青阳子颔首,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停了一停。 凭了一种直觉,甄朱立刻就看了出来,他此刻应该是在犹豫,欲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 言又止。 她心里慢慢地涌出一种熟悉的温暖之感,眼眸中不自觉地亮起了晶莹的小星星,凝视着他,柔声道:“上君可是有话要说?无论何事,尽管说就是。” 青阳子微微一怔,随即避开了她的眼神,似乎略有些不自在:“也无旁的事。只是刚才我的师侄云飚来见我,托我向你传达歉意,说他知错,往后再不敢那样对你了。” 甄朱一听,刚才因为和他独处对望而在心里生出的那种似曾相识般的温暖之感立刻就消失了,皱了皱眉:“谁要他的歉意!他只要往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感激不尽了!” 刚才她还笑的那么柔软,突然就变了脸,青阳子一时有点不适应,看着她绷起来的一张俏脸,微微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下,又开口:“朱朱姑娘,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甄朱就猛地睁大一双眼睛,满脸的厌恶和惊骇:“上君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我说过的,只要我遇到我的那个前世爱人,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他的!” 青阳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在他漫长的万年灵修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此刻这样的情况。 其实他分明也知道,云飚不过是在胡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是问出了口。 他起先有点手足无措,随后仿佛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慢慢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似乎有点淡淡的失落。 甄朱刚才的那种厌恶和惊骇,实在是发自心底,但看到他忽然沉默了下去,立刻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急忙放缓了语调,轻声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在生上君你的气,我是讨厌那条龙胡说八道。上君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青阳子望着她凝视着自己的那双仿佛流露出担忧之色漂亮大眼睛,唔了一声:“我知道的,不会生你的气。” 她放心地吁了口气,唇角微微上翘,双眸带笑,欢喜地说道:“之前听风跟我说,上君你人很好,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觉得上君你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是我能靠近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听风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上君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了!” 青阳子被她夸的一阵耳热,竟然有点不敢和她对视了,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视线,定了定神:“你不是说你要找的人在上境中吗?” 他沉吟了下,“最近门下弟子功课懈怠,我身为掌教,负有责任,原本就打算接下来亲自多给他们授些课。这样吧,明天我将全部弟子集合起来,我给他们讲经,到时我可带你同去,你看仔细,若认出了那个人,和我说。” 甄朱心微微一跳,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异常,轻声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君上急着要赶我走吗?” 青阳子被她一下说中心思,留下她,确实不方便。 他其实原本完全可以默认的,但看到她这样,却又忽然不忍,正想解释一番,见她却又笑了:“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上君是为了我着想,想尽快帮我的忙!” 她含笑望着他:“明天劳烦上君了!” 青阳子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无妨。我既然容你暂时留下了,要是早日助你能找到要找的人,也是好的。” ☆、仙缘(十) 第二天,山门中的全部弟子得知,从今天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关于修气的晚课,将由青阳上君亲自为他们开讲。 这消息让整个山门里的弟子都感到兴奋。上君的修气心法是由老祖亲传,其精奥之处,绝不是平常讲师所能企及的,就连广成子等二代弟子,也都十分期待。 讲经殿虽然够大了,但也不能容纳全部的山中弟子齐聚一堂,于是将授经地点改在了巽风台。到了次日傍晚,晚钟过后,以广成子为首的二代弟子往下,所有人聚集而来,按照份位各自入座,静心敛气,等待上君的到来。 她毕竟是外来的女身,不好让她公开和众多门下弟子混坐在一起,但巽风台周围却没有可以容她的屏蔽,至于她从前和乌威他们藏身听道的地方,距离又嫌远了些,怕她看不清座下成排成排的人。 青阳子还在考虑怎么把她带进去,既不必被众多弟子发觉,免得乱了经堂秩序,又能让她以最好的角度将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甄朱已经一笑,朝他稍稍靠过去了些,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她靠近的时候,青阳子又闻到了那种甜甜淡淡的清润气息,和他习惯了的檀息完全不同,若有似无,萦绕鼻端。 他呼吸一滞,等恢复了过来,她已经说完站开了,微微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青阳子回过神儿,怔了一怔,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头了。 于是片刻之后,当他登上经台入座,开始为门下弟子授课的时候,面对着经台排排而坐的几个百门下弟子,谁也不会想到,那个让不少年轻弟子一见就难以忘怀的少女,此刻就藏身在他宽大的道袍衣袖之中,舒舒服服地找到了个最适合睡觉的地方。 甄朱幻化回了原形,被他收入袖中。他袖中的空间,犹如芥子世界,将她缩为合适的大小,他登台的时候,甄朱就这样被他一并带上了巽风台。 巽风台台高丈许,远超座下的人顶,和台下的众多弟子相对着,藏身在他的袖中,既能看到每一个人,又不会被发现,确实是用来观察的最好一个位置了。 从被他收进衣袖开始,甄朱整个人就彻底地放松了。 他的气息盈满她容身的整个空间,她敏感的皮肤表层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体的温暖温度,这叫她感到倍加的安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如同前世里和他相拥而眠的错觉。她将自己蜷成最舒适的姿势,乖乖地趴在他的袖中,一动不动。 一开始她还竖着耳,贪婪地听着他娓娓讲经的声音,但是渐渐地,那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令座下弟子听的如痴如醉的心法和经文,仿佛变成了催眠的利器。 从被允许留下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努力保持着人形,但相应的灵修却没跟上,所以难免有些吃力,加上上次蜕皮之后,最近天气也渐渐变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爱犯困,一躺下去,就只想蜷起来睡。 他的声音还在耳畔继续响着,她的眼皮子却渐渐地下沉,一下子瞌睡,一下子又挣扎着醒来,反复了几次,终于再次忍不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青阳子授完了晚课,众弟子还沉浸在道法中,久久不愿离去,有好学的弟子留下向他请教平时不解的经义,青阳子为弟子一一解答,等人都散去了,一轮晕月已经爬上了远处高岗的松影之上,四下除了松涛泉流,就没有别的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 声音了,山中的夜,静谧无比。 青阳子刚才虽然一直在为弟子答疑解惑,但其实心里,总记挂着还藏在自己道袖中的那条小雌蛇,怕迟迟不放她出来闷坏了她,终于边上没人了,他悄悄抬起衣袖,往里望了一眼。 她竟然在他的袖袋里蜷成了肉呼呼的一团,睡的很香,似乎睡了有一会儿了。 青阳子愣了一下,抬眼见广成子和另几个二代弟子还在不远处等着,回过了神,便轻轻掩了衣袖,若无其事地下了经台。 “……看今晚月晕,下半夜恐怕是要下雨,藏经殿的门窗须得去看一下……” 广成子抬头看着夜空,和边上几个同门说着天气,看见青阳子下了经台,忙停止议论,几人迎上了去。 “今日晚课,有幸聆听掌教师叔解经授法,豁然开朗,受益良多,盼着往后师叔还能拨冗,再为我等弟子解惑释疑。” 一个大弟子恭恭敬敬地说道。 青阳子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在几人恭送之下,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他步伐一如平常那样稳重,却又不经意间多了几分轻悄,仿佛唯恐惊醒了还蜷在他袖中睡着的那条小雌蛇,终于回到了道房,打发走了听风,掩上门后,借着房中灯火,展开衣袖。 她还没醒来,依旧趴在那里沉沉睡着,一动不动,圆圆的小脑袋埋在一团圆滚滚白花花的身子中间,模样看起来娇憨又可爱。 青阳子忍不住看了她一会儿,等惊觉自己在盯着一条蛇呼呼大睡,自己也是失笑了。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一条睡着的小雌蛇娇憨可爱? 他不再看她了,就那么举着胳膊站在那里,却又犯起了难,犹豫许久,终于朝她伸手,将她从袖中托出,轻轻地放在了他平常用作睡眠和休息的云床之上。 她的皮肤光滑而柔软,肉呼呼的,放下她的身子后,那种特殊的凉润柔腻之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指尖,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搓了搓指,驱散那种仿佛钻入了肤下的奇异感觉。 只是一只有灵的能幻化色相的畜类而已,又有何妨?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说完之后,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于是不再管她了,转身出了内室,来到外殿,坐上那个他惯常用来修气的坐台,闭目拈诀,慢慢沉息敛气,开始了每晚必修的打坐。 …… 耳畔那阵轻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道青色的男子身影出了内室,甄朱便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在他带她回来的路上。 当时她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他步伐中的小心翼翼,仿佛怕走的快了就会惊醒她似的。 这种仿佛被他呵护着的感觉,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她不愿意醒来,更舍不得醒来,于是就这么继续装睡,一路被他带回了这里。 甄朱在他的云床上,慢慢地舒展开肢体。 刚才睡在他衣袖中的那一觉,让她感到元气饱满,形随意动,她幻化回了女子的模样,身上还是那件当日陆压赐给她的云裳,又轻又软,宛若花雾。 她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继续躺在他的云床上,仰着睡一会儿,趴着睡一会儿,试试他的竹枕,发现硬邦邦的,不舒服,于是改成抱枕抱在怀里,在他卧过的云床上再打几个滚,心里充满了雀跃和甜蜜,就好像前世她第一次和向星北约会时的那种心情。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睡遍了身下这张云床的角角落落,忽然,窗外的夜空,仿佛掠过一道闪电的白色影子。 似乎快要下雨了。 她终于想了起来,他一直都没有进来。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下地,提着裙裾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穿过门外一道干干净净不沾半点尘埃的走道,停住了。 殿中清灯长明,他就端坐在外殿中间的那个坐台之上,低眉敛目,手指捏诀,渐劲的一缕将要带来夜雨的风,从大殿不知哪个角落里涌进,灯火始终凝止,却掠动了他落下的一段衣袖和袍角,他神色如水,仿佛入定,身影纹丝不动。 甄朱停了脚步,悄悄坐在了清灯照不到的一段门槛的昏暗角落里,一手托腮,望着他修气打坐的侧影,看的渐渐入了神。 不知道多久,忽然又一阵夜风,卷起殿顶瓦隙里的落叶,落叶沿着殿顶盘旋,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藏身在灯影角落里的甄朱。 甄朱看着他步下坐台,朝着自己缓步走来,宛如被施了定身法,只那样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只剩一颗心脏跳的飞快,几乎就要蹦出喉咙。 “你醒了?” 他停在了距离她至少一丈开外的地方,脸上是几分疏离的表情,身影被背后的清灯投射过来,笼住了她半边的身子。 甄朱从门槛上慢慢地站了起来,朝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是。” 他点了点头:“怎样,晚课时有没见到你要找的那个人?” 甄朱垂头,片刻后,抬起眼睛,轻声道:“我要是说了实话,上君你会不会生气?” 他一怔,随即失笑:“怎会?” “我……听上君讲了一会儿的经书,忍不住犯困,就……就睡着了……什么也没看清……” 她羞惭地垂下了头。 青阳子仿佛一阵错愕,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无奈:“这样啊……” “那今晚先就这样吧。”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 “快要下雨了,你回吧,早些休息。” 他说完,迈步从她身边走过,朝着她之前出来的内室走去,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转过头。 “你还有事?” 他看向始终定在那里不肯离开的她。 甄朱慢慢地转身,轻声恳求:“上君,晚上我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他眉头微微一挑。 “上君千万不要误会。我只要有个过夜的地方就行,门后,槛边,我是蛇,随便哪个角落都可以过夜!我保证绝不敢打扰上君的清修,等天亮了我就走!” 不等他开口,她抢着说道。 “怎的了?”他望着她。 春夏之交,山中晴雨不定,傍晚晚课还是晴空,现在已经山雨欲来,远处隐隐有闷雷之声,殿外更是旋风阵阵,穿过风口之时,发出低沉的呜呜之声,听起来有些瘆人。 甄朱望了眼窗外,肩膀微微缩了一下,低声道:“我住的地方……太冷清了……白天都没有人,晚上更是可怕……空荡荡……前几天晚上,我一个人就很害怕……睡不着觉……更怕打雷……” 青阳子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必害怕,雷电化自造物。这里是上境,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他话音落下,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 一道闪电掠过夜空,青色的电光,瞬间照亮远处山头,很快又暗了下去。 接着又是一道隐隐的闷雷之声。 甄朱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模样可怜极了。 有那么一瞬间,青阳子几乎忍不住又要心软了,只是一想到前次自己因为心软做出的导致她此刻就站在这里的那个决定,他的心肠就又硬了起来。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不必再多说,你快回吧,不早了,再不走,天要下雨了。” 她住的地方,是真的冷清,又旧,又大,又空旷,晚上不知道哪里就会有奇怪的声音,仿佛咕噜咕噜,虽然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但真的很吓人,而且,她也真的害怕夜雨打雷。 可是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将她带回来放他云床上让她继续睡觉的上君了,他的心肠又硬了,开始板着脸赶她了。 甄朱不敢再悖逆他的意思,只好低声应了声是,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她走几步,回头看他一下,走几步,回头看他一下,终于走到了大殿门口,最后一次回头,见他依旧立在那里,双手负后,目送自己离开,却没半点的反应。 她压下心里涌出的一阵失落伤感,咬了咬唇,开门低头匆匆离去。 …… 深夜,整个山中黑漆漆的,夜空不见半点星光,风声阵阵,雷雨大作。 青阳子头一回失眠了,躺在那张云床之上,久久无法入睡。 这极其罕见。 他睡眠不多,一夜之中,通常都是前半夜打坐,后半夜合眼休憩,两个时辰就已足够,一旦睡下,立刻心境空明,元神归一,即便外面像此刻这样这样风雨大作,于他而言,和静夜和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今夜,随着窗外风雨越来越大,闪电焦雷持续交加,他感到越来越心神不宁。 她临走前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还有那双充满了恳求之色的眼睛…… 青阳子睁开眼睛,从云床上翻身而下,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她所在的那个方向。 黑漆漆的,只有雨水如线,从窗外的檐头哗哗落下,像是一片雨水织就的帘子。 那里是一片年深日久的旧殿,几十年没有住过人了,周围荒凉,只用作存放杂物,因为收留她找人,所以广成子安排她暂时落脚在那里。 轰隆隆…… 就在此刻,她住的那方向的夜空之上,又一个炸雷落了下来,闪电几乎将半个山头照的瞬间雪白。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来她回头望向自己时的那种眼神。 “不过是条蛇而已,她修行太浅,既然害怕,那就容她过上一夜,又有何妨?” 心里有一个声音,仿佛对他这样悄悄说了一句。 他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回身取了一柄竹骨青伞,撑开,出了炼心道舍,一袭青衣,隐没入了这漆黑的夜雨之中。 …… 甄朱回到住的屋,没片刻,天就下起了雨。 她前世里就一向害怕空旷,尤其是在夜里,现在也是一样,所以特意住在一间很小的屋里,进去后,就闭紧门窗,蜷在那张用门板临时架起来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想尽快入睡。 但是今晚的雷阵雨特别的大,焦雷一个接一个地在她头顶滚过,她双手捂耳都挡不住那可怕的声音,心跟着炸雷跳的啵啵的响,正闭着眼睛努力数羊,忽然一阵狂风扑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在地,响声如在耳畔,甄朱惊叫一声,抖抖索索地从被头里探出头来,发现那扇门竟从墙上掉了下来,就砸在了她的床前,差点把她压住,一阵又一阵的雨水,被风卷着,从缺了的门户里倒进来似的,很快将她睡觉的地方都打湿了。 青阳子雨不沾衣,足不沾泥地来到了她住的地方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她已经幻化回了原身,浑身湿漉漉的,紧紧蜷成了一团,缩在堆放着杂物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青阳子朝她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她的面前,弯腰下去,朝地上的那条小雌蛇缓缓伸出了他的掌心。 甄朱眼睛里含着泪花,从角落里朝爬了出来,爬上了他的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沿着他的手臂缠贴了上去,紧紧地缠住,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青阳子抱着湿漉漉又冰凉的她,转身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 ☆、仙缘(十一) 路上,他由她紧紧地盘着自己,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手稳稳地托着她身子,另手为她打伞,所经之地,脚下雨水自行劈破而分,青伞顶上,仿佛也氤氲着一道气团,将头顶倾盆而下的大雨全都遮挡在外。 他进了炼心舍,收伞,倚在殿门角落,随即步入内室,将浑身还湿漉漉的她放在了他那张干燥而整洁的云床之上,掌心轻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之上,一股柔和的温暖气团,仿佛经由他的掌心送入她的体内,沿着她身子里原本已经变得冰冷的血液,循环着,慢慢地走遍了全身。 她身体渐渐暖和,停止了颤抖,雨水和之前沾上的污泥也瞬间消失不见了,从头到尾,又变得干干净净,粉白肌肤在昏黄的灯火里泛着柔和的色泽,美丽极了。 就这样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又幻化成了少女模样,匍匐在他的云床之上,青丝覆肩,腰细臀圆,身子线条像一只美丽的玉瓶。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转过了脸庞,容颜似雪,眉目宛转,神色中却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 “上君……” 她嗓音里透着些哑,身子动了一动,想从云床上爬起来,青阳子已微微后退了一步。 “不必起来了,你休息吧。”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别处,温和地这么说了一句,说完就转身走了。 甄朱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那扇被他带上的门后,先是发呆了片刻,接着,心情慢慢就变得好了起来,之前那些因为电闪雷鸣而带来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影。 这一夜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中间也曾悄悄下地,赤足轻手轻脚地溜到门口偷看了一下,发现他坐在那个高高的座台之上,闭目打坐,背影沉静。 她看了一会儿,生怕被他觉察,再次悄悄回到床上,睡了下去,这一觉,中间再没有醒过,直到第二天的清早,晨光微熹,她被一阵叩门声惊醒,睁开眼睛一下弹坐起来,急忙整理好头发和身上的衣裳,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外多出了小道童听风的那张小脸蛋儿。 “朱朱!昨夜风雨好大啊,还一直打雷,好吓人,我都一夜没有睡稳觉!听说你住的地方门都坏了?吓到你了吧?” 是青阳子告诉听风的吗?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 甄朱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看向他的身后,却并不见那道昨夜想必打坐了一夜的身影,心里不禁微微失落。 听风却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的心绪,更没觉得上君收容她在这里过了一夜有什么不妥,在他眼里,朱朱就是条已经修炼成了人形的小蛇精而已。 他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上君怎么会允许她昨夜在他的道房里过夜。但是再转念一想,朱朱那么可爱,昨晚又那么可怜,上君一时心软收容了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想起刚才遇到上君时他的吩咐,小道童简直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 “朱朱,你住的地方坏了,上君说,让你暂时可以和我同住!我边上还有一间空屋,我等下就去收拾,收拾好你就可以住进去啦,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走吧,我这就带你去!” 甄朱一怔,心里随即涌出了惊喜。 她正有点不确定,想着今天自己是不是该回到那间冷清的破殿里去,却没想到他已经替她想到了,而是还是让她住在听风的近旁! 穿过后殿有几间厢房,听风好像就住那里,离炼心道舍不远。 甄朱跟着小道童来到了那排厢房,收拾了一番,当天就搬了进来,原本以为,既然搬到了这里,接下来应该就会更多的机会能再见到他了,谁知住进来几天,却连个他的人影也没见着。 她知道听风服侍他的日常起居,于是耐心地和小道童做起了邻居,外面更不乱走一步,只向听风打听了些关于青阳子的日常作息和生活习惯,亲手给他用松枝烹煮茶水,然后让小道童给他送去,无声无息,就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几天,这天的黄昏,山中晚课过后,清风从前头回来,说上君叫她过去。 甄朱定了定心神,检查了下仪容,见镜中女子眉目明媚,双眸明亮,放下了心,急忙赶了过去。 他在书斋里,手中一卷,案上一壶一盏,浅绿澄净的茶水,泛着淡淡的几缕热气。 “听风说,这几天都是你代他煮的茶?” 他坐在案后,仿佛随口似的问了一句。 “是。上君觉得可还适口?” 甄朱微微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她喜欢茶道,从前一个人在家,不工作的时候,习舞之余,煮茶就成了她消磨时光的方式,一壶清茶,半本书,可以渡过一个安静的午后。 他不置可否,只说道:“明天早课,我会再次召集全部弟子讲经,我再带你同去吧,这回你要看仔细了。” 甄朱一愣,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不释卷,视线还落在书页之上,神色如常。 她一时应不出来。 “你意下如何?” 大概是听不到她的回答,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甄朱心微微一跳,急忙装出高兴的样子,点头轻声道:“好,多谢上君了。”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无事了,你去吧。” 他道号青阳,人如其名,虽然平常总是那么高冷,但偶尔笑起来的时候,譬如这一刻,笑容清扬而温暖,真的如同春日和风,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甄朱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最后哦了一声,只好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最近她总爱犯困,白天也觉骨酥腿软,搬来这里,或许是感到放松,晚上睡的更是昏天暗地,几乎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可是今晚,回去之后,她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有点犯愁,明天等他讲完经,该怎么糊弄过去? 要是说没找到那个人,他会不会让自己立刻就离开山门? 虽然他让她暂时住到了听风的边上,但看起来,他还是想尽快送走她的,这不,为了避免她再次“睡着”,他都把讲经时间改成早课了。 甄朱捧着脑袋犯愁了片刻,还没想出什么法子,又感到一阵浓重睡意袭来,实在扛不住,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她没心没肺地沉入了酣睡,连个梦都没做,睡到半夜,却醒了过来。 是被身体里的一种难受感觉给憋醒的。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突然发了烧似的,浑身发热,口渴的要命。 起先她也没特别在意,醒过来后,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摸到桌前,把茶壶了的水一口气都喝光了,又半闭着眼睛,摸回到床上,倒头再次想睡。 但这一次,她却睡不着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刚才喝下去的那半壶水,根本就缓解掉半点干渴。这种干渴,仿佛不是来自她的口腹,而是出自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 这感觉很是奇怪。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又要蜕皮了。但这反应,和上次的蜕皮并不一样。 上次只是全身皮肤发痒,而这次,皮肤不痒,痒的是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 起先甄朱还忍着,只在床上翻来覆去,渐渐地,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感到难受极了,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仿佛强烈地在渴望着什么。 她一个人在床上扭了许久,终于再也控制不了,慢慢地又变成了原形,在床上滚啊扭啊,不小心掉落在地,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像是床脚,立刻贴着盘了上去,轻轻地用坚硬的木头磨蹭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此刻正折磨着她的那种发自她自己根本碰触不到的身体深处的几乎要叫她发疯的胀热之感。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柔软身子磨蹭坚硬木头给自己带来的稍稍舒缓的感觉。渐渐地,她感到自己蛇腹下某个原本平日一直深藏着的娇嫩之处,仿佛春天吸饱了甘甜雨水的花蕾,不再紧闭,渐渐绽放膨润,那种闻起来和前次蜕皮时差不多的奇怪的异香,慢慢地充盈了整个房间,并且,香气比前次更加浓烈,熏的她自己也脸红心跳,身子发抖…… “呱——呱——” 耳畔忽然传入了窗外几声蛙鸣。 就在那一刻,甄朱醒悟了过来。 惊蛰过后,春夏之交,正是蛇们发情交.配的季节。 她蜕过皮,身体渐渐成熟,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发情了? 作为一只蛇精,如果她的修行高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能够摆脱这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但不妙的是,显然,她的灵力还不足以到达能够让她摆脱本能的程度,所以今晚,她就发情了? 甄朱被这个认知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又变回了原形,紧紧地缠着床角,心里顿时涌出一种浓烈羞耻的罪恶之感,猛地松开,用尽全力弹了出去,一下撞到了摆在床边的一根老松树根衣架,这还是听风以前挖来的,为了表示对她成为邻居的欢迎,特意送给了她。 衣架一下被她撞倒,翻在了桌上,打翻了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 桌上的茶壶,茶壶随着衣架滚落在地,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朱朱,你怎么了?” 没片刻,门口就传来了小道童的声音,他敲了敲门。 甄朱忍住喉咙里就要发出的呻.吟之声,用尽全部力气,勉强幻化回人身,伏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没事……你去睡觉吧,别管我了。” ☆、第19章 仙缘(十二) 听风毕竟少不解事, 刚才睡梦中被那一声异响给惊醒, 出于关心跑过来询问, 听她说没事,又问了句刚才的异响,再听她说是不小心撞翻了东西所致, 也就信以为真了, 说了声“那你再睡”, 自己打着哈欠也走了。 门外安静了下去,甄朱在地上趴了片刻, 忍着那种仿佛身体里有千虫万蚁啃噬的折磨着自己的异常生理反应, 慢慢爬回到了床上,把身子紧紧地蜷成一团,希望忍忍就能过去,就这样紧一阵,缓一阵,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天亮, 此时她已疲乏无比,但身体深处里的那种令她感到焦渴难耐的冲动,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被持续地折磨着——这身子里,如果不是还存着作为她自己的意识,她简直不知道接下来她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青阳子每日清早寅时中准时醒来,多年不变, 今天也是这样。 他刚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坐起身,闭目,例行运行先天真一之气,这时,鼻息里就飘入了一种奇异的气味,这味道带着异香,泛着甘鲜,似麝非麝,进入鼻息,仿佛就活了过来,慢慢地沁入体肤骨血,令人情不自禁沉迷其中,血液也似乎开始随之温热,慢慢地加速了流动。 青阳子立刻就觉察到了不对,慢慢地睁开眼睛。 在他漫长的万年灵修生涯中,他还是头回闻到这样奇怪的味道,更奇怪的是,这气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非常肯定,炼心道房,整个道观,乃至山门里,此前都从没有过这样的奇怪气味,但今早…… 他披衣下榻,开门而出,庭院里微风晓雾,但鼻息里的那种气味仿佛更加浓烈了。 他站在阶上,闭目,再次闻了一闻,微微迟疑了下,睁眼,转头看向后头厢房所在的方向。 这奇怪的气味,似乎就来自那里。 …… 山门里的弟子,每日卯时就要起身预备早课,卯时中开始,早课半个时辰,完毕后才开早饭。 今早自然不会例外,而且,因为今天的早课将会再次由青阳子亲自为弟子主持功课,所以大清早,很多人都提前醒来做着准备,陆续去往巽风台。 快要卯时中了,早课即将开始,但青阳子却还没现身。 这有些反常,因为通常,如果他亲自掌课,他都会稍稍提早到来。 座中一些年轻弟子,见掌教上君还没到,平日关系好的,私下里就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今早经过炼心道舍近旁时,隔墙闻到的那种奇异的馨香。 那气味,不知道为什么,从钻入鼻孔的一刻,就令人血液加快,想入非非。有的弟子懵懵懂懂,完全不解,但也有通晓风月的,却用暧昧的语气表示,一定是掌教师叔在炼制某种秘丹——要知道,炼丹、双修,阴阳互采,这也是道门中的一种修炼秘法。 这种猜测,立刻遭到了质疑。 人人都知,虽然本门不限出师弟子出家或者火居,但作为上境的掌教,必须是出家道仙。上君迟早一定会接掌上境,怎么可能去修习双修之法? 但这种质疑,很快又遭到了新的反驳。 “双修不同于火居,只要不娶妻,怎么就不能做掌教?”那个通晓风月的弟子见自己的论断遭到质疑,不服气地反驳。 人全都到齐了,上君还没来,广成子见一些弟子在那里交头接耳,仿佛还为了什么争辩起来,大声咳嗽了几声,这才止住了那阵私语发出的嗡嗡之声。 他在这里等着青阳子,却半点也不知道,炼心道房里,他们的上君,现在正在发懵。 事情是这样的,他早起开始,就忍着那种令整个炼心道房彻底沦陷的异香,打坐修气,想等着那只名叫朱朱的蛇妖过来随他早课的时候,再问个究竟。 他知道,这令人感到心浮气躁的气味,一定是她弄出来的。 按说昨晚原本和她讲好,今天一早带她去早课,她也知道时间,按照上次的经验,她应该会早早过来找自己的,但今天早上,她却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他在座台上左等右等,眼看时间快要到了,还没见她露面,气也修不成了,忍不住出来,正想亲自过去看看,听风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喘着气说道:“上君!朱朱让我来转告上君一声,她今早不去早课了,请上君不要等她。” 青阳子看了后厢房的方向一眼,眉微微一蹙:“她怎的了?” “她好像生病了!我正想跟上君说呢!” 听风就把昨晚自己被她房里发出的动静给吵醒开始,说了一遍。 “这几天她搬过来后,天天很早起身,比我都要早,今天却一直没开门,刚才我不放心,又去叫她,听她声音和平常都不一样了,有气没力,好像生病的很厉害。对了,昨晚我醒来,我就闻到了她屋子里有奇怪的香气,我问她,她却又说自己没病,只让我来转告上君一声,说她不去早课了。上君,你快去看看她……” 小道童话还没说完,青阳子已经转身,朝着后厢房快步走去。 …… 甄朱太难受了。 她从半夜醒来后,就没睡着过,一直在煎熬,因为难受,把今早原本要和青阳子去早课认人的事也给忘的一干二净,直到刚才听风再次叩门,这才想了起来,急忙让他去帮自己带句话。 听风走后不久,她感到筋疲力尽,但好在,那种已经折磨了她半夜的焦渴之感,仿佛也终于随着体力的衰竭而有所舒缓。 她早就不再是人了,化为了原形,瘫在床上,有气没力的时候,忽然听到叩门声又起。 这次的叩门声,不是听风那种下一刻仿佛就要火山地震的连续啪啪声,而是轻微的两下,持续缓叩,接着,一道清醇而低沉的男声就传入了她的耳朵。 “朱朱姑娘,你可还好?” 他的声音,竟然仿佛也成了引她难受的春.药,刚钻入耳朵,好不容易才蛰伏了下去的那种感觉,竟然似乎一下又被唤醒了,再次蠢蠢欲动。 “……我……没事……你们走吧……” 片刻后,门里传出她的声音。 她的嗓音和平常听起来确实不大一样,颤抖,无力,沙哑,又带了点说不出来的曲曲折折的暗昧味道,仿佛弥漫在空气里的那种气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 息,让人听了,有些难以把持。 青阳子却真以为她生病了,迟疑了下,声音变得不容置疑:“你开门,我给你瞧瞧。” 自己这副鬼样子,原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他看到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出于对他的渴望——是的,甄朱心里很清楚,从昨夜下半夜开始,她抱着任何能够让她感到稍稍纾缓些的硬物磨蹭身体的时候,满脑子的幻想就都是他了,现在他就在她的门外,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叫她开门…… 天人交战,甄朱很快就屈服于来自心底和身体里的那种渴望,用尽了全部力气,艰难地再次化为人形之后,扶着墙,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那种异香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他定了定神,看向门后的她,见她身子仿佛软的没法站直,就那么软软地靠在门上,长发散乱地落在肩上,有气没力,脸颊却绯红,连眼角也泛红了,眼睛里含着两汪水光,那眼波,几乎就要坠滴下来似的。 “你怎么了?” 他吃了一惊,见她身子摇摇欲坠,下一刻似乎就要软倒在地了,急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手掌碰到她变得敏感至极的肌肤,就在那一刹那,甄朱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细的呻.吟,再也支持不住,双腿软了下去,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青阳子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她身子软的仿佛没了骨头,可以任人摆布,就这样完全瘫在了他的怀里。 那种令他闻了也倍感气躁的异香,更是扑鼻而来,冲入了他的肺腑。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没法呼吸,心跳竟然也蓦地加快了。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她滚烫的体温,他定了定神,急忙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放了下去,随后为她切脉,询问病况,但是无论他问她什么,她却紧闭眼睛不住摇头,脸庞更加红了,面带羞愧,反正就是不肯回答,到了最后,干脆缩回了她那只让她切脉的手,扯过被子,将一张小脸遮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没事……上君别问了……我自己会好的……你不要管我了……” 看她分明无力又强行要在自己面前装作倔强的样子,青阳子心慢慢地软了下去,柔声哄道:“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才能为你治病……” 他还不走,还在边上,这么温柔,甄朱真怕自己下一刻忍不住就要朝他扑上去,紧紧地咬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背过身去,一动不动。 青阳子没等到她的回答,于是伸手将她用来遮脸的被子轻轻拿开,见她鼻息咻咻,发根潮热,虽然闭着眼睛,却是媚态横生,联想到她散发的异香,再转头,看向窗外山中的勃发青翠,忽然,目光定住了。 他虽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但万年修行,自然也见过山中之物交尾。 她本体是蛇,这物每年惊蛰过后,春夏之交,就是交尾之时。 莫非是她修行低微,虽然能够化为人身,但到了这时候,依然还是无法摆脱交尾之需?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看了眼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听风,叫他去送些茶水过来,打发走了道童,他迟疑了下,稍稍靠过去些,低声问道:“你可是有……交尾之需?” 他带了点艰难,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甄朱睫毛一颤。 被他知道了! 他竟然还用这样的说法来描述她现在的处境。 她又是羞愧,又是难堪,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还有点委屈,脸庞通红,身子战栗,忍不住,眼眶一热,眼泪就掉了出来。 青阳子知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看着她吧嗒吧嗒掉泪的模样,顿时呆住,呼吸不匀,心跳也乱了。 他该怎么办? 她和她那些同类的发情期,若是得不到满足,时间持续可达半月,长的有的长达一个月。 要是让她一直这样忍受煎熬,等着自行退去,实在不忍,而且,对她身体必定也有损害。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向她体内渡送灵力,用自己的灵力来助她压制这种反应。 但是他并不确定,这方法到底是否管用。或许有用。 但这不是病,而是发乎自然的一种反应,所以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非但不能助她压制,反而火上浇油,适得其反,甚至损她身体。 他轻易不敢这样尝试。 那么最简单,也是最合理的另一种方法,就是让她顺应自然进行交尾,等过去了,她应该也就恢复正常了。 但是找谁呢?这是关键。 那个她苦苦寻找的前世爱人? 但那个人到底是谁,她还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虽然修行了万年,现在也临近问证的最后一关,但只要一天没有进入问证境界,他法力再高,也无法做到像师尊那样,万念俱寂,一灵独觉,可以毫无阻碍地以元神感知一切。 但他可以试着启动天机镜,看看天机镜里,是否能够显示玄机?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念头,用天机镜来为她找前世的爱人,然后让那个可能是他座下某个弟子的男子来帮她渡过这道难关,他就感到胸口发堵,正迟疑间,忽然腰间一紧,低头,见身畔的她竟然已经朝自己贴靠而来,虽然双眸依旧紧闭,但双臂却缠绕了过来,缠住了他的腰。 青阳子心微微一跳,脸庞迅速泛出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他飞快看了眼门外,幸好还没见到小道童回来,小声道:“朱朱姑娘,松开我。” 他的气息像是在往火里浇油的迷药,令甄朱刚才情不自禁地朝他爬了过去,终于伸手,抱住了他。 一碰到他,她喉间就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欢愉呻.吟,这声音又娇又媚,简直令人骨软筋酥。 她用自己的胳膊,紧紧地缠着他劲瘦却充满了男性感的挺直腰杆,身子也自然地贴靠而来,不安地在他身上轻轻蹭着,仰着一张绯红的娇艳脸庞,睁开还带着残泪的雾气濛濛的一双美眸,望着他,眼角微微泛红,唇轻张,鼻息轻喘,吐气如兰,混着空气里那越发浓郁的气味,异香沁人心脾。 这小妖精,能勾了男子的魂魄,要去人命。 青阳子僵住了。 万年清修,他洁身自律,潜心静修师尊所传的玄清心法,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被她双臂抱着腰身,更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绵软肢体隔着层道袍与他体肤相蹭的那种特殊之感,一时竟然没法动弹,也做不到将她立刻弹开,直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压低了声:“朱朱姑娘,你认错人了……快放开吧……” 他连自己都没觉察,这说话的声音,气息不稳,语气甚至有些像是在央求她了。 发情了的甄朱,无论是触觉,还是听力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 ,都比平常要敏锐许多,她也听到了那阵脚步声,知道听风回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抱住了他,在他面前露出求欢的丑态,顿时从意乱神迷种清醒了过来,羞惭不已,嘤的一声,慌忙松开,整个人哧溜一下,缩回到了被子里,不敢再看他了。 “上君,水来了!喂她喝吗?” 小道童跑了进来。 青阳子飞快地转过身,定了定神,说道:“她不舒服,你留下照顾她。” 他继续背对着缩在被窝里的甄朱,声音已经变得异常的沉稳:“朱朱姑娘,你暂且忍忍,我这就替你想法子。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转身匆匆离去,跨出炼心道房的庭门,正要往天机台去,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眼她所在的那间屋。 这里是他的住地,即便是山中那些无灵畜类,也绝不敢靠近,他并不担心她散发出的气息会引来求偶的同类,从而给她带去危险,只是忽然想到,这异香浓烈,要是再持续散发出去,让门下的那些年轻弟子闻到了,恐怕是要心神不定,乱了秩序,沉吟了下,便在她住屋之上设了一穹界,将里外气息分隔开来,彻底阻止那种异香再继续扩散,等设界完毕,这才继续往天机台去。 青阳子放心而去了,却没有想到,他千防万防,还是忘记了一个人,混元金龙云飚。 这金龙的伤早已经好了,前几天请求青阳子代她到朱朱面前致歉,顺带再自证“身份”,结果可想而知,虽然过后,青阳子口气委婉,但他依然还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原本也该老老实实回天庭了,他却实在舍不得放开那小妖精,一想起那天在深潭里看到的一幕,心就忍不住痒痒,更不肯就此这么死心,于是借口继续养伤,还是留在山中。 这些天,他虽不敢再对她行冒犯之事,但暗中时刻留意她的举动,知道她已搬进了青阳子的炼心道舍里,和小道童听风比邻而居,恐怕接下来更难有机会再近佳人,原本垂头丧气,不想今天一大早,睡梦之中,竟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阵奇异气味给弄醒了,醒来的时候,龙根怒涨,胀痛不已,费了老大的力气,这才消了下去。 龙蛇本是同属,这撩拨了自己的气味带了异香,是他此前从没闻到过的,但依然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感。这里没有母龙,那就是蛇了。一开始还以为是哪条不长眼的山中雌蛇妄想勾搭自己得道升天,怒气冲冲出来要寻晦气,循着空气里那若有似无的气息,慢慢找了过来,到了附近,终于惊觉,这气息原本竟发自炼心道舍,知道她就住在那里,再联想到这时节,醒悟了过来,顿时喜出望外,想进去,又不敢擅自入,躲在外面正犹豫不决,忽然看到青阳子出了道舍,匆匆离去,欣喜若狂。 之前他曾因忌惮青阳子,只能暗中思慕,不敢有所行动,今早先是被撩,到现在还是心猿意马,青阳子人又走了,所谓色胆包天,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心想偷偷溜进去,把那小妖精给弄来,然后带着,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刻返回天庭,到时候就算青阳子来要人,抵死不承认就是了。 何况,不过是条小蛇妖,微不足道,以青阳子的身份,想必也不至于真会追他到天庭去要人。 主意打定,他立刻潜了进去,循着气息,顺利找到了她住的那间厢房,大喇喇地闯了进去,一眼看到那小妖精软倒在了床上,果然是面颊生晕,千娇百媚,浑身异香,屋里的那种气息,浓烈的令他心神荡漾,骨软筋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和她同欢才好,心知自己今天是撞了个大运,哈哈大笑,一脚跨了进来。 听风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一开始闻到那气味,只是觉得好闻,等闻久了,也就没觉得有异。刚才青阳子走后,他就一直在边上照顾甄朱。甄朱又怎么会在小道童面前失态,再难受,也靠着自己作为人的意念强行压制,躺在床上正备受煎熬,忽然觉察到有人靠近,原本以为是青阳子回来了,睁开眼睛,却发现是有几天没见的金龙太子,见他双目放光,朝着自己走来,金冠华服,一派的风流意态,不禁吃了一惊。 “嗳!嗳!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听风见他冷不丁竟然闯到了这里,跳了起来,伸手赶他。 “小道童,莫管闲事,我是来接我前世所爱,你到一边去!” 金龙袖风一扫,听风就跌到了地上,眼睁睁看着他大步到了床前,笑吟吟地弯腰抄起软绵绵宛若浑身无骨的朱朱,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抱歉,新章节字数是够了也可以发了,但没写完想写的内容,所以将原本的6点改成8点,推迟两个小时,等我再多写点,写好了再发。么么~ 谢谢亲们订阅。 ☆、第20章 仙缘(十三) 金龙一出道舍, 立刻化身原形, 但见金鳞耀日, 赤须飘舞,威风凛凛,呼云唤雾, 转眼之间, 前爪带着甄朱已经上了清空, 怕她胡乱挣扎伤及了她,施了个法, 甄朱眼睛一闭, 人就昏迷了过去。 踏破铁鞋,得来竟全不费功夫,金龙也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好事竟会这么顺利,紧紧抓着爪中的美人,一边往天庭赶去, 一边不住地偷看落入爪中的小妖精, 见她虽然闭着眼睛,却是面颊红晕,气息急促,胸脯一起一伏, 我见犹怜,更兼浑身散发异香,撩的他在路上就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水,要不是怕耽搁生变, 简直恨不得半路停下来找个地方先和她成就鱼水之欢,一路急吼吼地到了天门,守门二将看见远处云雾翻涌,金鳞隐现,知道那混元金龙下界还没回来,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了,虽心中对他颇是嫌恶,却也不敢惹,看着他抓着爪中一个女子飞穿过了南天门,连天帝和天后所在的中央仙宫都不经过,径直就往天池而去,转眼消失在了视线里。 甄朱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美的大床之上,但见琼宫玉殿,金碧辉煌,上下云雾缭绕,片刻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这是上天了,真的被那条金龙给弄上天了! 只是意识一恢复,她整个人就又陷入了那种熟悉的煎熬感里,听到自己喉咙里细细呻.吟了一声,猛地醒悟,急忙低头察看衣裳,见衣裳还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金龙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去换了身衣裳,锦边白袍,剑眉方额,龙精虎猛,确实人品风流,潇洒不羁。 门外似乎有几个仙姬,见他来了,纷纷涌了上去,他却心不在焉,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的甄朱,三两句打发走了众女,命人不得擅入,紧闭宫门,迫不及待就爬上了床,一把搂住甄朱,叫了声心肝,重重亲了一口她的脸,发出响亮的叭的一声。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 从昨半夜开始折磨到了现在,甄朱连骨头都已酥软,被他抱着,根本就挣扎不了,整个人像一团软泥,半点力气也没有,感觉到被他亲过的一侧脸颊上仿佛还残留了点口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是恨,又是嫌恶,又是怕,靠着灵台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撑着意念,怒道:“你再不将我送回,就不怕那晚上那样,我再引气剑击你?” 她本是含怒质问,可怜浑身无力,连说话声音都在发抖,听起来不但毫无气势,反而挠心肝似的叫人心里越发的痒。 金龙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那晚上是你弄的鬼!但本太子宽宏大量,不去和你计较了,何况,本太子现在还真不怕,我早有防备!” 他面露得意之色,腾出一手,一把扯开衣襟,露出了里面贴身穿着的一件薄如蝉翼的甲衣:“知道这是什么?我师父走之前,怕我再被人欺负,给我留了这法宝,名叫通天雪甲,除非你那剑气比我师父的道法还要高深,否则,管你什么样的来头,别再想伤我半分!” 甄朱又惊又怒。 落到了他的手里,本就如同砧板之肉,何况自己还是这个样子,今天若真就这样,怕是要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心一横,催动符咒,心想就算真的不能伤他,以陆压道君的剑气,至少应该也能阻止他近身。 她却不知,她现在的状态,已经和当初陆压赐她真符时完全不同,这符咒竟又不灵了,催了好几遍,丝毫没有反应。 金龙见她唇里似乎念念有词,虽已有了法宝护身,但上次的那个亏,吃的实在是大了,依旧心有余悸,见状赶紧松开她,麻利地跳到了一边,等了片刻,见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原来虚惊一场,哈哈大笑,又爬回到了床上。 甄朱见真符不灵了,金龙爪子又朝自己伸来,急的一身热汗,身体分泌的香气愈发浓烈,脸庞更是娇红欲滴,金龙两眼发直,咕咚吞了一口口水,正要朝她扑来,却听她尖叫一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生幻化成了蛇形,不禁一愣,随即目露兴奋之色:“美,这样也美!本太子早就对你说过,我是龙,你是蛇,本就天生一对!你喜欢和我来真身,这样更刺激!朱朱,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会帮你的,让你欲仙欲死,以后还会对你更好……” 甄朱苦苦撑到了这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了,灵台里的清明仿佛随了这金龙太子在耳边的嗡嗡嗡声里,一寸寸地泯去。 她本希冀能以蛇身令他扫兴,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自保法子了,却不料这金龙如此荒淫,在他笑声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抱住了自己,亲亲摸摸,满嘴的心肝宝贝,虽然充血变得敏感的身体因得了刻意讨好的碰触而不能自己地微微战栗,但心中却满是屈辱之感,眼前一阵发黑,根本不愿再看这金龙的猥琐样子,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声轰然巨响,伴随着刚才那几个仙姬的尖叫之声,那扇被金龙太子牢牢反闩了的金钉玉门竟四分五裂,轰然倒塌,玉屑四飞,琉璃屏碎,声势骇人,不但将甄朱吓了一大跳,亢奋的金龙太子更是毫无防备,整个人打了个哆嗦,骤然停了下来,等回过神,不禁勃然大怒,自然化身龙形,胸膛里发出一声深沉龙吟,猛地转头,看清情形,知道是被剑气攻击所致,不禁又是一怔。 就在此时,那扇碎裂了的宫阙玉门之外,原本安静的天池云海,仿佛瞬间沸腾,在空中幻化,随着一道骤然闪现的青芒,那片天池云海犹如被一柄无形的庞然利刃从中一剑怒劈而开,云浪迅速地向着两边翻涌,追赶着,层叠着,挤压着,不断地扭曲成各种可怖的形状。 一个年轻男子,现身在了滚滚云浪中间,他足蹬缟舄,一身天青道袍,天风袭衣,他立于云头之上,御风而来,转眼就到了近前,在门外那几个仙姬的震惊目光之中,大步踏入门中,朝着床上的甄朱快步而来。 “师叔!” 金龙太子大吃一惊。见他一改平日的温雅,神色寒凛,两道目光如电,朝着自己射来,这才意识到爪子下还按着蛇妖朱朱,慌忙松开了她,转眼变回人形,一骨碌从床上翻了下去,半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身上刚脱了一半的衣裳,丑态毕露。 甄朱睁大眼睛,含泪看着他向自己御风踏云而来,在他终于走到自己面前,像那个暴雨之夜,再次朝自己伸出手的一刻,眼泪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狼狈,蛇形,没有半点力气,满身都是汗,还沾着别的什么东西,全都是脏污,连她自己都感到作呕,但他却仿佛丝毫没有嫌弃,俯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和自责,像那晚上一样,将她身体洁化,随即小心地收入袖中,随即慢慢转头,望向还在地上的金龙。 金龙已经穿好衣服,却仍拱着身子站在那里,姿态极其难看,见青阳子两道目光扫过自己还翘着的下腹,面露尴尬之色,急忙再往后收了收,陪笑道:“师叔,您怎么亲自来我这里了?” 青阳子一语未发,转身而去。 金龙望着他御风而去的背影,眼中渐渐露出恼羞不服之色。 他的师父通天教主对青阳子这个小师弟,一直心怀芥蒂,这态度难免也影响到了金龙太子,总觉得他以这样的辈分,在仙佛两界就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老祖偏心所致,至于他自己的道行,未必真有多高深,心里一直不服,今天好容易得了这样能够亲近小蛇妖的机会,简直可谓千载难逢,谁知好事还没成,就被他这样打断,连天池宫门都没了,这消息一定瞒不下去,等传了出去,自己岂不是颜面扫地? 他越想越是不服,眼中掠过一道阴沉之色,很快就做了个决定,以心诀召来天龙,吩咐了一番,等天龙张牙舞爪而去,便追了上去,要看青阳子到时在南天门的出丑一幕。 …… 青阳子知道她十分难受,不敢多做停留,接回了她,携着立刻去往南天门,想尽快带她回山再想办法。 他御风而行,很快来到那座巍峨的天门之前,左右天将远远见他出来了,急忙迎了上去,等他出了天门,还送了一段路,态度毕恭毕敬。 青阳子向两位天将单手稽首为谢,转身正要下界,忽然看到前方云雾大作,金光满天,四大天龙,竟并驾齐驱,朝着天门方向腾云而来,转眼逼到近前,将他去路拦住,列阵团团包围,在空中度雾穿云,不断盘旋,声势撼动天门,威风八面,此情此景,不但令两个守将倍感吃惊,很快也惊动了众多的天庭上仙,纷纷出来察看究竟,等发现是鸿钧上境的青阳上君被四条天龙围住,无不吃惊。 青阳上君其名,仙佛谁人不知,只是他十分低调,极少现身天庭,不知为了什么,今天竟然会出现在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 南天门。 而这四大天龙,也是大有来头,最早是天池之龙,后来到西天灵山为佛祖守境,法力大增,尤其是烈焰真火,威猛无比,寻常结界,也无法阻挡,即便大罗神仙,碰到也要皮焦肉熟,且战必四龙齐出,极难对付,天上神仙,轻易没有谁敢惹这四大天龙,现在却不知什么缘故,竟和青阳子起了敌对,正费解间,只见远处又飞来一条金龙,原来是那大名鼎鼎的天池太子云飚,他到了近前,凌驾于四龙之上,幻为人形,对着青阳子虚拜了一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师叔,你要走可以,烦请将你袖中蛇妖留下,分明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却要将她强行带走,这未免有**份吧?” 南天门众神仙一听,更加惊讶,窃窃私语。 青阳子淡淡道:“金龙,速速让路,我看在你师父的面上,今日便不和你计较。否则,你以下犯上,触我门规,我身为代掌教,完全可以代替你的师父对你施加惩戒!” 金龙在天庭一向横行惯了,出事有天后和李通天为他兜着,他丝毫不惧,今天既然撕破了脸,他也就一心只想把那蛇妖留下,不但如此,还要让这青阳子在众神仙面前出丑,脸色也沉了下来,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可以闯过我这个天龙烈焰阵了。” 他话音落下,四条天龙,立刻开始绕着青阳子飞旋不停,张牙舞爪,龙吟震天,片刻后,四龙口中吐出烈焰,这焰火迅速燃遍了方圆数里的云海,热浪涛涛,火光逼人,四龙又穿过火海,从四面八方,朝着青阳子齐齐扑来,气势更是惊人,大有要将他元灵焚烧殆尽的势头。 众神仙即便隔了段距离,也是被这火海给烤的有些难受,心惊无比,不禁为青阳子暗暗捏了把汗。 青阳子始终稳稳停于一朵云端之上,神色不动,周身一团淡淡青光护体,任凭金龙领着四龙怎么进攻,毒焰只要碰到青光,立刻化为无形。 金龙平日在天庭不得人心,众神仙原本还为青阳子担心,见状,纷纷松了口气,开始瞧热闹了。 金龙对这天龙阵一向自信,笃定必定可以将这掌教师叔烧的狼狈不堪,没想到他那道青色灵光竟如此厉害,自己这边分毫也奈何不了他,见南天门里的神仙仿佛都在看自己的热闹,恼羞成怒,一声龙啸,自己也幻化出了原形,领着四龙朝中间的青阳子再次围攻而上。 青阳子目光陡然幽森,身形依旧一动不动,只是那身天青道袍,却仿佛盈满了气,宛如流水般慢慢鼓动,突然喝了一声,那团原本护着他的青色光团,瞬间化为了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射向四龙和四龙之上的金龙,这剑气飞云掣电,发出低沉而凌厉的呼啸之声,转身奔到近前,轰的一声,破开了火阵,火光四溅,四龙顿时须发着火,又宛如被抽去了筋骨,身形在空中一个停顿,随即纷纷跌落,只见满天残鳞飞舞,碰到火光,噼噼啪啪爆燃,转眼烧成四条巨大火龙,在空中痛苦扭转挣扎,发出凄厉无比的龙啸,景象恐怖之极。 “玄清之气!这就是玄清之气!” 南天门的一个神仙高声惊呼。 金龙云飚见状不妙,亏的躲闪的快,勘勘逃过了大团的反噬之火,但还是被一团火鳞击中胸膛,哎呦一声惨叫,顿时闻到一股皮肉焦烂的气味,身形从空中直坠而下,重重跌落在了天门之外。 青阳子岿然不动,道袖一挥,仿佛有清气喷薄涌出,从他足下开始,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涌去,所过之处,刚才还烧的惨烈的无比的天火,瞬间熄灭,冷却,那四条天龙已经烧的皮焦肉绽,掉落在了金龙近旁,奄奄一息,五龙一色的乌漆墨黑,倘若不是情状太过惨烈,原本倒是可笑的一幅画面。 青阳子缓步来到金龙面前,居高俯视着他露出惊恐之色的一双眼睛,冷冷道:“云飚,你入门第一天,三师兄想必就曾向你告诫过老祖亲自所定的山门清规,其中一条就是戒淫。这蛇妖若是愿意和你相好,随你上天,我自然不多说你一句,但她却是被你强行所掳,带到这里要行淫事。三师兄不在,我少不得是要走一趟的。你犯下淫戒,后对我不敬,两罪并罚,原本按照山门规矩,当断你灵根,逐出师门,但你不是我的弟子,我也不好代替三师兄出手,所以刚才略施惩罚,望你往后改过自新。且你记住,从今日起,上境不再容你踏入一步,你若敢妄入,必杀。” 他说完,御风而去,道袍飘飘,在南天门众多神仙惊诧又敬畏的目光之中,身影迅速隐没。 …… 青阳子很快回到了上境。 天上不过片刻,地下一个白昼,山中此时已经入夜,白天等不到上君早课,也没见到他人影的众弟子早已经散去,各自歇息。 山中一片清寂。 他匆匆入了自己的道舍,将她从袖中放出,依旧放在自己的那张云床之上,见她在上面扭滚片刻,终于费力地变回了人形,喘息着,有气没力地要爬起来向自己道谢。 他阻止了她,沉吟了下,微微叹了口气,用无奈的目光注视着她,柔声道:“实在对不住,今早我用天机镜,只看到一个模糊背影,并未认出你要找的人……” 甄朱趴在床上,一边忍着体内的难耐炙躁,一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绝不能经由她的口,让他知道,他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她低低地呻.吟着,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整个人像滩水似的,融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她的呻.吟和叹息声仿佛钻入了他的耳朵,又一寸寸地下行,来到了他的胸膛里面,将他心跳搅的紊乱。 他闭了闭目,睁开眼后,手中已经多处一块浅青色的玉石:“这是我今早从天机台带出的一块玉,性寒凉,好在并不伤人,你可除去衣衫,将它贴身安放,多少应当能助你降火。若实在还是难受,再告诉我,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他将玉石放到了甄朱的身边,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快步而出。 …… 上个雷雨之夜,他收容她在自己的云床上过夜,那一夜,他就在外殿的这阶梯座台上打坐修气了一夜。 今夜又将如此,是个无眠之夜。 但是青阳子已经没法像前次那样,很快进入人神合一的境界了。 他相信那块来自天机台的凉玉应该能暂时缓解她体内的那种难受之感,他也依旧端坐在座台,指捏心诀,但是无论他怎么运气,他的神思,总是飘向那间内室,聆听着那个方向传来的每一声哪怕是再轻微不过的响动。 直到半夜,因为始终没听到她再有什么异常响动,想必那玉石真的是起了效用,他才终于定下了心神,开始慢慢进入修气的状态。 但是,就是在慢慢进入空灵的无我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 状态之时,大殿之中,有个暗影,正无声无息地贴地朝他慢慢游来,她游游停停,仿佛怕惊动了他,终于游到了那尊高高的坐台之下,她开始一级一级地上台阶,最后爬到了他的脚前,转到身后,化成了一个貌美至极的少女,伴着低低一声呻.吟,少女的两只小手从后悄悄搭上了他,一寸一寸,终于彻底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接着,散着热气的柔软身子就贴上了他的后背。 “上君……你那块玉,不管用啊……我难受的快要死了……求求上君……帮帮我,可好……” 沙哑若蜜的声音,伴随着那战栗的柔软身子,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第21章 仙缘(十四) 青阳子倏然睁开眼睛, 那双抱着他腰身的小手和贴着后背的娇躯已经消失了, 道殿里空空荡荡, 唯有清灯长明。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幻象。 但是,就在他还没有呼出积聚在胸膈间的那一口浊气时,他的目光投向座台前方, 一定。 那只扰他修气的名叫朱朱的小白蛇, 她竟然真的来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内室里出来, 无声无息地到了这里,她是少女的模样, 双臂撑在台阶上, 趴在那里,衣衫不整,香肩半露,裙裾在地上铺成了一瓣花的形状,她仰头望着他, 脸颊红扑扑的, 眼睛里含着水光,也不知道这样趴那里多久了。 忽然,她的身子动了一下,接着, 她就开始沿着阶梯往上,朝他爬了过来,就像他刚才在幻象里所见的那样。 她爬的很慢,每爬上一级台阶, 就会停一停,这坚硬的台阶,仿佛于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终于,一级一级,最后爬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脸颊更加红了,仰望着她,朝他慢慢贴了过来,将脸靠在他盘起的膝上,轻轻磨蹭着,呼吸潮热,鼻息咻咻,发出带着哭腔似的哼哼声:“上君……我还是难受……我要忍不住了……” 青阳子的身影凝固住了。 从她一步步艰难地爬上座台,朝他靠近的那一刻起,或许是刚才那个幻象所致,他心中就已明白,她想要什么了。 她是受着本能驱使,被折磨的无法自控,但他不是。 他是青阳道君,老祖的关门弟子,他已经修了万年的道法,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 这种时候,他唯一的正当的选择,就是拒绝她。 事实上,他也完全有这种机会,在她朝着他一步步爬上来的过程中,他有无数次的机会,也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她的靠近。 但是他却没有,只是任由她向自己靠拢,直到这一刻的发生。 她等不到他的回答,发出一声表示失望的含含混混的哼声,不肯就这么走了。 这个男人,她前世的爱人,只要靠近他,他就比任何凉玉都能让她感到舒适。 她忍到了现在,真的再也没法控制自己了。 她看到他的手还搭在膝上,修长的指,打着道家的心诀,她有些不满,于是强行拉他一只手过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终于分开他的指,坏了他的诀,然后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掌心上,轻轻地摩挲。 她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叹息,然后张开嘴,将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一根一根地含,用她温热而柔软的舌灵巧地舔舐着,亲着,仿佛它们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他的手指很快就被她含的湿哒哒的,那种被舔舐的舒适之感,顺着他的手,仿佛慢慢地扩延到了全身。 青阳子的呼吸紊乱了,在她用舌尖包裹住他的中指,再次舔舐的时候,他仓促地想抽出来,却被她识破了意图,用牙齿咬住了。 她的齿尖尖的,咬的有点重,指上传来微微的痛感。 他呼吸一滞。 她朝他一笑,眼波流转,娇媚中混合着孩子般的得意,他的额角开始闪着薄薄的汗光,那张原本万年不变的清高的英俊的脸庞,也悄悄地浮上了一层红晕。 他放弃了想要阻止她戏弄自己的决心,只是命令自己忽略掉手指被她含在嘴里用湿软舌尖包裹着舔舐时传来的那种奇异的舒适之感,微微低头,望着她红潮不断的湿润面颊。 “……朱朱姑娘,我真不是你要找的……” 他变得气短,话还没说完,呼吸再次一滞。 她吐出了他的手指,改而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柔软滚烫的那具身子,就像他在幻象中所觉的那样,完全地贴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上君……求你了……帮帮我……” 她轻轻扭着身子,不安地蹭着裙裾下紧紧闭着的双腿,仰着足以魅惑众生的脸,睁大眼睛,用乞怜的目光凝视着他,漂亮的鼻翼随了她急促的呼吸轻轻张翕,唇上也还沾染着一层亮晶晶的口水,那是她刚刚舔舐他手指的时候带出来的。 她看起来…… 就像是只小妖精。 但是她真的是只小妖精啊…… 青阳子和她对望着,片刻后,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她,只能放弃。 明镜冰心,潺潺流水,诸善盈盈,诸邪攘攘。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自己的心神,以此为另一种修行。 甄朱感觉到了他的退让,喉间立刻发出一声掺杂了愉悦的渴望呻.吟,她更紧地抱住了他,感受着他充满了男性坚硬之感的温凉躯体。 高高的清心座台之上,青阳上君闭目,端坐其上,双手成诀,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和他平常的修气打座没什么分别。 但是今夜的这一刻,却又极其不同。 空气里充满浓烈的异香,那盏日夜不熄的清灯火焰,仿佛也微微跳了一跳,山中万籁俱寂,阔大而幽深的道殿里,渐渐发出几声压抑的,却充满了欢愉和满足感的女子娇吟。 男子身上的那件道袍连同内里的素白中衣都被剥开了,他衣衫不整,一个身姿婀娜的半裸少女,仿佛灵蛇一般,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和他交颈缠绵。 他的身体渐渐也变得热了起来,甄朱能感觉到的到,他的心跳也变得飞快,但是无论她怎么亲他,吻他,抚摸他,他就是岿然不动,好像一块石头。 甄朱委屈得快要哭了。 她不满地哼哼着,焦急地缠着他,终于在本能和心里爱意驱使下,自己来到了他身体上最坚硬、也最炙热的部位,磨蹭着,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慢慢地贴了上去。 就在坐下去的那一刹那,她早已变得敏感至极的那朵花苞立刻绽放,狠狠地咬住了他,甜蜜的,暖暖的蜜汁濡湿了他,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已经备受折磨快要到了临界的他再也控制不住,闷哼一声,随她一道猛地喷薄而释。 她发出了快乐至极的一声泣音,随即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 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紧紧地抱着他,将脸庞贴在他的脖颈之上,一动不动。 渐渐地,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战栗的身子,也慢慢软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骨头,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仿佛睡了过去。 许久,青阳子终于也慢慢睁开眼睛,低下了头,注视着还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她,目光晦涩。 她满脸的汗,发丝凌乱,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无比,仿佛刚刚大病了一场,和双颊上还没来得及褪尽的红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有些触目。 青阳子慢慢地呼出胸中的最后一口浊气,抱起了她,从座台上一步步下来,送她回到了内室,将她放在了云床之上,随即转身离去。 …… 甄朱这一觉睡的极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她感到手脚还是发软,但身体里曾折磨的她成了非人状态的那种虫咬般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他的云床之上,边上没有一个人,静悄悄的,昨夜发生的一幕一幕,立刻浮现在了脑海里。 她感到脸红耳热,用被子捂住脑袋,半晌,才起身悄悄出去,发现外殿里也没有人,周围静悄悄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檀息,如果不是她还记得昨夜的每一个细节,简直会以为那不过只是一场春梦而已。 这个白天过去了。晚上,从听风的口中,甄朱才知道他今天一早就上山去了。 “上君应该是去采药了,叫我留下照顾你。但是有点奇怪啊,他刚前次采药回来没多久,这次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道童在一旁说这话,甄朱松气之余,心里又微微感到有点失落。 “朱朱,你的病好了吗?” 小道童问她。 “已经好了。” 甄朱回过神,笑道。 …… 青阳子这一趟采药,去了好几天才回来。 听风忙着为上君理药,甄朱也帮忙,但是他回来已经三天,或许是特意避开她,甄朱一次也没遇到他,直到几天后,她收药回来,经过炼心道房附近,远远地,忽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正朝这边走来。 那晚上过后,这么些天,两人还是头回碰见。突然这样相对而遇,他仿佛没有防备,脚步骤然停了一停。 甄朱有点紧张。知道他应该是为了避免和自己再碰面的尴尬,所以才在次日就进山采药了。 冷不防就这样遇到,她正迟疑着,是不是装作没看到,赶紧拐上另条岔道,免得他感到尴尬,却看见他又继续迈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便只好停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只装了草药的篮子,屏住呼吸,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青阳子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你身体好些了?” 甄朱脸立刻红了,垂下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对面沉默了片刻,说道:“明天最后一次,我带你去经堂。你一定要看仔细了。不管有没有找到人,明天过后,你出山吧。” ☆、第22章 仙缘(十五) 他的语气非常冷淡, 前所未有, 说完就从她身边经过去了, 再没做片刻的停留。 甄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到沮丧无比。 原本以为这几天他避而不见,只是出于尴尬居多, 因为那夜的亲密接触, 两人关系终于能够变的亲近的了些, 却没有想到,原来这几天他都是在打着要赶她走的主意。 而且看他刚才的样子, 绝对是铁了心的要赶她走了。 她不能走。来这里, 留在他的身边,在不能主动告诉他自己和他前世情缘的前提之下,来唤醒他对她的尘封了的全部的爱,这就是她作为这一世的她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 她该怎么办? 天渐渐黑了,又一天的山中晚课结束。 甄朱烹好了茶, 用白天刚打来的山泉再淋了一遍清洁的茶具, 小道童像平常那样过来取茶,甄朱笑道:“你去玩吧,今天我帮你给上君送去,顺便, 我找他也有点事。” 听风正值贪玩的年纪,这几天迷上了抓萤火虫,这会儿正是抓虫的好时辰,高高兴兴地说道:“朱朱, 你来了可真好,我就盼着你能一直留下呢!那我去抓虫了!晚上放你屋子里,可有意思啦!” 甄朱笑着,目送小道童三步一跳离去的背影,端了茶水来到那间书房,迈步走了进去,轻声说道:“上君,今天我和听风去了几里外的林涧,汲了一道新泉的水,水没有落过地,你喝喝看,要是喜欢,和听风说一声就行,让他以后都去那里采水。” 他倚窗闲坐,修长的手指里,拈了一枚棋,刚才似乎正在自弈,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唔了一声:“有劳你了,放下吧。” 甄朱将茶托放在桌案一角,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出去,安静地立在那里,不动了。 他起先装作没看见,片刻后,见她就这么立在跟前,既不说话,也不走,眉不易觉察地皱了一皱,起了身:“你还有事?” “是。我来,是想谢谢上君。” 他看了她一眼,大约猜到了她话里的所指,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迟疑了下,说道:“不必了。你没事了就好。” 甄朱摇头,神色郑重:“一定要谢上君。当初我被仙鹤所伤,要不是上君怜惜,化花为丝救了我,我可能早就已经没命了。后来上君又怜惜我的身世,容我留在山中,也是对我的恩德,更不用说前些天的事了,上君为了救我,将我从金龙爪下带回。三番两次,我无以为报,临走前要是再不向上君道一声谢,我成什么人了?” 青阳子原本以为她要说那晚上合体的事,却没想到是说这个,不禁尴尬,面上神色却越发端方,只微微咳了一声:“不过都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你明早还要随我早课,回去歇了吧。” 甄朱摇头:“明早的早课,我就不随上君去了。” 从她进来到现在,至少半柱香的功夫了,他这才终于转向她,目光第一次正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略微不快,说道:“朱朱姑娘,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我明白,上君是看不起我,更不想再看到我了,所以要赶我走。” 甄朱望着他,漂亮的两侧唇角微微地上翘,分明是微笑的表情,但笑容却偏偏显得这么的哀伤。 青阳子一怔,回过了神:“朱朱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看不起你……” “你不用安慰我啦,我都知道的。我知道发生了那晚上的事,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时控制不住,竟然……玷污了上君……” “不不,你误会了,我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 并不是这么认为的……”青阳子急忙纠正。 “那上君为什么明天一定要我走?”她咬唇,凝视了他片刻,轻轻问了一句。 青阳子哑然了。 他确实要她走,那是因为她的靠近,让他感到了一种失控般的不安。 这一万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原本的一切,他的生活,除了山门事,就是修道,虽然单调,但却平静,他从来也无意于去改变什么。 但随着她的到来,事情仿佛慢慢地发生了改变。 别的事情,他应该能够容忍下去,但那晚上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了。 修行了万年,到了最后,他竟没能守住元阳! 有些心思,即便已经考虑了那么多天,连他自己未必都能想个一清二楚,何况是说给她听? 他沉默了。 甄朱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再说什么,语气轻松:“上君不必为难了,我走就是,也不必特意等到明天了,我等下就走。这就是我为什么刚才告诉上君,明天我不随你去早课的原因。” 青阳子显然惊讶了:“为何?你不是还要找人吗……” 他迟疑了下:“等认完人,明天再走也不迟。” 甄朱沉默片刻,慢慢摇头。 “反正不能留了,早一晚,迟一晚,又有什么区别?谢谢上君的好意,但没必要了。我确实要找我的前世爱人,但他并不是你那些弟子中的任何一个,上次你带我去晚课的时候,我在睡着之前,就已经把人都看了个遍。当时之所以没有和你说实话,是因为我怕告诉你,你就马上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上境,更不想离开你,真的。我孤身一人,道行低微,那位高人赐的护身符也时灵时不灵,我害怕我一离开上境,会被金龙,或者别的什么人欺负,我真的非常害怕,所以我对你撒谎了,想着用这个法子,能多留一天是一天。但是现在,因为我的缘故,坏了你的修行,全都是我的错,你要赶我走,我毫无怨言,所以我今晚就下山吧,离开上境,往后再也不回来了,免得让你为难……” 她分明眼尾泛红,眸光惨淡,却朝他嫣然一笑,语气甚至变得轻松了:“我这就走了,这些天听风帮了我不少忙,他刚才去捉萤火虫了,等他回来,劳烦上君代我转个谢意,就说我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特意捉来放我屋子里的萤火虫啦……” 她顿了一下。 “上君往后也不必记挂我,我会自己一个人好好过下去的,愿上君一切安好……” 眼睛里的泪光,随着她的笑容,摇摇欲坠,就在要掉落的那一刻,她的话声戛然而止,仿佛不想被他看见了,带了点仓促般地转身,匆匆而去。 青阳子望着那个迅速消失在了视线里的娇小身影,喉结微微动了一动,仿佛是想开口叫住她,但终究还是没有。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了她送来的那只茶盘上,盯着茶盏上泛出的几道袅袅热气,紧紧地抿起了嘴角,显出一道固执的表情,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枚棋子,棋子之上,已经布满了他的手汗。 他将棋子投回了罐里,在玉石相撞发出的泠泠冷声中,转身朝座台所在的道殿走去,步伐坚定。 …… 甄朱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独自一人穿过夜色,悄无声息地出了山门,循着记忆,找到了以前和刺猬精乌威一起住过的老地方。 乌威正在月光下吭哧吭哧地练功,梨花精幻化成一个漂亮的白衣姑娘,坐在甄朱以前坐过的那块石头上,托腮看着他练功,见他汗流浃背,上去要给他擦汗,乌威害羞,急忙闪避摇头:“你坐着就好,不用你替我擦汗,我自己会擦。” 梨花精噗嗤一笑,低低骂了一句傻瓜,被乌威听到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喜欢你骂我傻瓜,以前小蛇精就从不骂我傻瓜!” “好,好,我说错了,以后我不骂你了。”梨花精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她都离开这么久了,你还想着她?”她轻声问。 刺猬精仰头看了眼月亮,叹了口气:“我就是不放心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要是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发了一会儿的呆,又开始练功,在老松树下踩出一个一个夯实的脚印,梨花精开始轻声唱歌,歌声悦耳,和着不远处溪流潺潺和刺猬精吭哧吭哧练功的声音,宛如这夏夜里一首小夜曲。 甄朱在暗处看了许久,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最后悄悄地离去,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游荡。 她是对他说自己要离开上境,却没有限定什么时间内一定离开——上境山中这么大,她又不会飞,就凭她的两条腿,最多再变成蛇游啊游,没个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 天已经很黑了,她也不急着找安全的地方过夜,甚至,她心里其实盼着最好能发生点什么意外。 他说翻脸就翻脸,那么的无情,她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抢在明天他真要赶自己前主动离开,以退为进,赌,赌他不会真的就此再也不管她的死活了。 她没有任何的退路。 甄朱在山里游荡了许久,到了深夜,走的两条腿都要断了,筋疲力尽,找了一个树洞,化成蛇身进去过夜,到了下半夜,迷迷糊糊,被头顶飘进来的一阵湿漉漉给弄醒,发现外面又下雨了,只能拼命往里面缩,躲着不断被风吹进来的斜雨。 山中这季节,夜间经常会有雷阵雨,没片刻,夜空便又打起了雷,甄朱捂住耳朵,藏在湿漉漉的树洞里熬了一夜,第二天脸色苍白地爬了出来,找到一处干净的溪水,正要喝水,忽然一块大石头砸到水里,泼了她一脸的水花,擦拭干净,扭头看见几只猴精在树上朝自己恶狠狠地龇牙咧嘴,不住地发出威胁的声音,这才知道自己是闯了它们的地盘,只好转身走了。 从前没进山门之前,她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和刺猬精生活在一起,什么都有他帮忙,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现在才知道,在这山中,要靠自己一个人过下去,还真不算是件轻松的事,就连猴精都要欺负她。 甄朱就这样在山里走了三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幻化成蛇,在经历过被第一天被猴精恐吓,第二天被獾精追,第三天又差点陷落沼泽的一番惊魂过后,傍晚,筋疲力尽的她听到前面林子发出一阵水声,知道有条溪流,自己都闻到身上发臭了,想过去洗洗,于是化为人形,找了过去,进去却被吓了一跳。 面前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蛇,粗的,细的,公的,母的,全都扭结在一起,就像一团一团活动着的不断变换着形状的粗大.麻绳。 甄朱立刻明白了。 现在是交.配季,自己这是误闯蛇窝了。 这个世界里,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 她虽然一睁开眼睛也是蛇,已经做了五百年,但真看到这么多的蛇扭结在一起,依然还是毛骨悚然,慌忙掉头就走,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过头,看见一个黑胖丑汉从蛇窝里钻了出来,追赶自己。 甄朱吃了一惊,知道这丑汉应该是蛇精,慌忙后退,那丑汉目露兴奋光芒,追了几步,竟化身成一条人腿粗细的巨大蟒蛇,飞快地追了上来。 甄朱尖叫一声,扭身撒腿就跑,只是两腿发软,才跑了几步,脚下打了个绊,人就扑在了地上,蟒蛇立刻窜到了她的面前,直起来的颈项足有丈许高,鳞片仿佛碗口大小,嘴里吐着血红的长信,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发出恐怖的红色光芒,幽幽地盯着甄朱,一阵恶腥的气味,迎面扑来,熏的甄朱差点没当场呕吐。 她终于回过魂来,抖抖索索地正想催动真符自救,忽然,又生生地忍住了,决定再等等,于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发情的巨大公蟒朝着自己游来,爬上了她的腿脚,由下往上,慢慢将她身子缠住,最后将她完全地压在了沉重的蛇腹之下。 她被缠压的几乎透不出气,蛇信也不断地在她耳畔发出嘶嘶的声音,恐怖极了。 甄朱心里明白,现在是蛇的交.配季,自己虽然变成了人,前些天也刚做过那种事,但身体里应该还散发着那种气味的残余,一定是那种气味,吸引了这条巨蟒精,知道她是它的同类,所以要和她进行交尾。 她极力忽略掉被巨蟒缠身的恐怖之感,紧紧地闭着双腿,在心里数着数。 数到十的时候,她感觉到有样东西,似乎开始试图插入自己的腿间。 她咬紧牙关,忍着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的恶寒,决定再等等,度秒如年地又数了十下,周围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绝望之下,心知这下要是再不启咒,今天恐怕真要在这里出事了,心中暗恨那男人冷酷无情,闭着眼睛正要念咒,忽然感到身上一松,紧紧缠着自己的那条巨蟒仿佛软了下来,接着一轻,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从后拽住衣领,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见那条蟒蛇精被一柄剑给钉在了地上,不住地打滚扭动,一个年轻的道士拎小鸡似的单手提着她,低头盯着她慢慢仰起来的那张脸。 山中今夜仿佛又要下雨,月光朦胧,但也足以能够看清,他神色僵硬,双目幽暗,仿佛带着隐隐的一丝怒气。 他终于,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君也是道士啊,就是比较有格调的道士而已,,为毛大家评论里都猜是陆压23333。。急的我啊,上来说一声! 亲们,接下来每天早上的9点,如无意外会有更新。但第二更的时间不一定,应该在晚上6-9点之间,如果有特殊情况,会在文案最上方的通知区告知。 谢谢亲们~ ☆、第23章 仙缘(十六) 甄朱慢慢吐出一口气, 原本紧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就松软了, 垂下脑袋, 不去看他那双俯视着自己的眼睛。接着身子一轻,人就完全离地,被他托着踩山中草木之巅迎风疾行, 耳畔呼呼, 片刻之后, 就已越过那座她三天前走出去的山门,回到了炼心道房。 这辰点, 山中弟子已经就寝, 周围悄无声息,路上也没遇到一个人,青阳子带着甄朱径直进去,来到内室,一把松开了她。 从他现身到现在, 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 甄朱只觉察到了来自于他的怒气,不禁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只想赌他还是会对自己狠不下心,却没有想到,惹他这样生气, 这就有点少见了,就好比一个平时脾气软乎只会装仙装高冷的老好人,忽然冲着你生气了,难免让人忐忑。 头顶气压很重, 她一时也不敢喘大气,只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等着他开口,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到有动静,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投来的两道目光,不禁有点心虚,不敢和他对望,赶紧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是一道金光就能把山门都给毁去一半?” 他寒着脸,忽然开口质问。 甄朱依旧不吭声。 青阳子皱眉盯着她,想起经由天机镜看到的她这几天的经历,被猴精欺负,被獾精吓唬,在山中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没有半点的方向感,今天又稀里糊涂闯入泥潭,侥幸出来没多久,竟然又遇上了这种事,险些被那只蟒蛇精给…… 想到当时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蟒蛇精缠她的那一幕,他简直没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脸色不禁变得更加冷了:“你是反抗不了,还是另有所图?” 仿佛被他瞧出了点什么? 甄朱心里咯噔一下,却抬起了头,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神色凛然:“上君你虽然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青阳子一语不发。 她嚷了起来:“是,我就是故意不反抗,我另有所图!我本来就是蛇妖,天性这样!我不敢再玷污你了,我就去找我同类解决,这样你也要管?我不用你管,我这就走!别说被人欺负了,就算死在了外面,也和你无关!” 她嚷嚷完,站了起来,掉头就要往外去,人到门口,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无论怎么用力,就是跨不出那道看似空无一物的门槛,气冲冲地回头,冲他又嚷:“你不是一定要赶我的吗?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青阳子原本的怒意仿佛渐渐消失了,神色恢复成了他平日的模样,冷冷地道:“你哪里也不要去,还是先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等我想好合适的去处,再送你走!” 他消了那道结界,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他果然就退让了。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甄朱压下心里涌出的庆幸、后怕和欢喜之情,发呆了片刻,觉得两腿发软,一头躺在了那张她已经十分熟悉的云床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终于改了口,从立刻要她走变成了“想好合适的去处,再送你去”,这自然是好事,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的,是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她,就算她再拆一次他的山门,再睡他一次,他也绝不会再开口要赶她走了。 …… 到了半夜,山中又下起了雷雨,哗啦啦的闪电雷声之中,道殿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道缝,小道童听风溜了进来,小心地走到那个座台前,仰头望着其上闭目打坐的青阳上君,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青阳子睁开眼睛,看向小道童,问道:“怎不去睡觉?”语气温和。 一道雷声在头顶滚过,听风缩了缩脖子:“上君,我刚才被雷声惊醒了,想起了朱朱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 ……”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青阳子的脸色,仿佛唯恐他会生气,见他神情无波,又鼓起了勇气,吞吞吐吐地接着说道:“她可怕闪电打雷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一定很害怕……” 青阳子望着他的目光更加温和了,却只说道:“不必为她担心。你回去睡吧。” 听风知道自己也没法让朱朱回来,怕扰了上君的清修,耷拉着脑袋,转身又怏怏地去了。 青阳子望着小道童的身影隐没在大殿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雷雨来的急,走的也快,一阵大雨过后,远处蛙声此起彼伏,殿外有水滴不断从檐头滴落到青石台础时发出的滴滴答答之声,倍添山中清夜的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道身影,悄悄出现在了他打座的大殿之中,隐身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和清灯照不到的那片昏暗,慢慢地融成了一体。 良久,那身影仿佛鼓足了勇气,从角落里出来,无声无息地朝着座台靠近,才走了几步,看到座台上的他微微动了一动,急忙转身,再次退回到了昏暗里。 青阳子早就觉察到她的到来了,刚才只是不予点破,闭目道:“出来吧。” 甄朱哦了一声,从那个昏暗的角落里出来,停在了座台的阶梯之前,轻声说道:“刚才天上打雷,我睡不着觉,一个人也想了许多,觉得刚才实在不该冲上君发脾气,是我不好,所以来向上君赔罪,希望上君不要恼我……” 她语气温柔,模样乖巧,和先前冲他嚷嚷闹着要走的样子判若两人。 青阳子忽然觉得舒服了许多,就好像有道暖泉汩汩流过心田,睁开眼睛,垂视着她,却还是没有开口。 甄朱微微仰脸,圆圆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无辜:“虽然上君怀疑我,让我很是伤心,但我也知道上君是为了我好,否则绝不会来救我的。其实当时,我只是实在太害怕了……” 她停了下来,心有余悸,气息颤抖:“那条蟒蛇精,太可怕了,又臭又可恶,它追上了我,就紧紧地缠着我,像是一座山压了下来,我气都快要透不出来,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不是上君你及时现身救了我,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肩膀微微瑟缩了下,慢慢地低下了头,一动不动。 灯影照着她半张洁白的面颊,她睫毛低垂,鼻影温腻,像是做错了事等着大人教训的孩子。 青阳子忍着开口想要安慰她的冲动,依旧一语不发。 她吸了吸鼻,再次抬起脸,仰望着座台上宛如定石的那个年轻道士。 “上君,虽然你刚才说,我可以暂时留下,但你还说了,日后我还是要被送走的。你不知道,虽然我来这里时间并不久,但我真的很喜欢这里,这里就像是我的家。上君你要是还打算送我走,那就不用留我了,免得到时候再被你送走,我会更加难过……” 她一顿。 “今晚我实在是太累了,也走不动路了,谢谢上君留我一夜,明天一早我就自己离开。” “我不打扰上君清修了,我先回了……” 她低头,转身慢慢离去,快走到门槛前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一字一字:“你糊里糊涂,连个方向都不认,更不用说灵修低微,谁都可以欺负你,你以为你能去哪里?” 甄朱心口微微一跳,停下了脚步,转过了头,见他依旧冷着脸,便咬了咬唇,嗯了一声:“往后我会尽量小心的……”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道袍飘飘,下了座台,朝她走了过来,说道:“你灵力低微,连本能都控制不住。先不要走了,留下来。我让广成子教你修气,学会控制住你的本能,免得……” 他顿了一下,改口:“总之,等你能自保了,到时你要走,再走不迟。” 啊,啊,他开口了,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甄朱压下心里迅速涌出的兴奋之情,凝视着对面的他,摇头:“广成子他讨厌我,肯定不会好好教我……何况他那么凶,我看见他就怕,我本来就笨了,又怕他,一定学不好的……上君要是真愿意帮我,能不能换个人教我?” 青阳子迟疑了下,在心里开始一个一个地过滤着别的可以教她的人。 二代弟子中,玄成子虽然脾气好,但对修气并不在行。 无为子于修气胜过同辈,但一向没有耐心,也不适合教她。 清净子无论修气还是性格,倒颇适合,但是…… 他还是年轻了些,对着色相,万一坏了他的向道之心,那就有违他的初衷了。 至于再下去的三代、四代弟子…… 想来想去,山门里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合适能教她的。 甄朱见他半天不开口,憋的受不了,忍不住说道:“我要上君你教我!” 青阳子心微微一跳,直觉不妥,偏偏脖子仿佛梗住了,还在迟疑着,她已经露出了笑容:“上君你真好。你这是答应我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给你丢脸!” 青阳子忽然觉得哪里仿佛有点不对,可是一时又想不清楚,望着她瞬间变得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庞,那一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道:“我教你也可,你肯用心学就好。回你原来住的地方吧,明天开始,我就教你修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 ☆、第24章 仙缘(十七) 第二天大清早, 听风还在睡觉, 被门外飘进来的一股食物的清甜香气给勾醒了, 睡梦里都能闻出来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松仁蜂蜜粥,擦了把口水,起床打开门一看, 呆住了, 有个女子正忙着在院子里那只平时用来煮茶的炉子上炖着粥, 那个窈窕的背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风你醒啦?粥快好了, 凉凉就能吃了。” 那女子听到开门的声音, 转身对他笑盈盈地说道。 听风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发现是她真的回来了,啊了一声,乐的一蹦三尺高, 那声“朱朱”, 叫的连隔墙数十丈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一个早上还没过完,上境里的那群年轻弟子就全知道了几天前刚离开的小蛇妖又回来了的消息。 她虽然是妖精,但幻化为人后的本体,实在是太美了, 关键是她站那里微微一笑,眉眼气质,又清纯又勾人,说是仙女还差不多, 所以她走了的这几天,山门里一下就沉闷了不少,现在听说她居然又回来了,也就是说,她想必还是没找到她的那个前世爱人,众人于是忍不住难免又开始憧憬。 甄朱可完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归来,让山门里那些平日生活枯燥的年轻弟子们又多了个盼头,她全部的心思,都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 用在了“修气”上,每天最盼望的时刻就是天黑,因为青阳子也就只在晚课后才有时间指导她修气,就这样,一个是真正用心地在教,一个是装作努力地在学,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这天傍晚,因为今晚山中没有晚课,所以他指点她修气的时间会比平常有所提早,甄朱早早就煮好了茶,再抹了一遍原本就已经干净的纤尘不染的书房,都准备好了,自己就站在炼心道舍的大门外,左顾右盼等着青阳子回来,这时看到对面来了一个前天偶遇,帮自己和听风提过泉水的名叫王微的年轻四代弟子,手里拿着一只纱兜,到了她的面前,脸红红地将那只纱兜给她递了过来,说道:“朱朱姑娘,这是我亲手一只一只抓过来的,晚上你把它们放在屋子里,能亮一夜。” 一看到纱兜,甄朱就知道袋子里装的是萤火虫了。 这已经是她回来后的这几天里,收到的第七袋萤火虫了。 起因全是因为听风,这孩子最近迷上抓萤火虫,她走了的那几天,他因为扫兴没去捉,这几天她回来,他又恢复了兴头,天天去抓,抓回来后,晚上就放在甄朱的屋子里飞,天亮了再放它们走。 甄朱是挺喜欢黑夜里萤火虫绕着纱帐飞舞的一幕,但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了出去,因果倒置,变成是她喜欢萤火虫,所以听风才天天去给她抓,于是就有了现在这样的一幕,几乎天天上演。 甄朱赶紧摇头,正要澄清自己并不需要,王微已经将纱兜塞到了她的手里,抢着说道:“我以后天天给你抓!” 他一说完,转身就跑,还没跑几步,看到青阳子正好从侧旁现身,差点一头就撞了上去,吓的赶紧停住脚步,退到一边,恭恭敬敬叫了声“上君”,朝他鞠了一躬,赶紧低头走了。 甄朱就那么站在门口,手里抓着袋子,看着青阳子朝自己走来,目光扫了眼她手里的纱兜,回过了神,急忙懊恼地解释:“真的和我无关……我跟他们说过很多了,让不要给我抓。我这就放了……” 她一边说,一边解着缚住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萤火虫都放了出来。 青阳子神色淡淡,从她身边走过。 甄朱冲他背影皱了皱鼻子,将虫子全放走了,跟了进去,见他已经端坐就位,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几天的“修气”,内容其实十分无聊,就是背他教给她的一大篇长长的心诀,又拗口,又晦涩。 甄朱其实记性很好,又肯下功夫,背地里回到屋里,熬夜不停地看,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背的差不多了。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却故意装的笨一点,几天下来,勘勘也就背会了前头他要求的最简单的几段。他耐心很好,从没见他露出过不耐烦的神色,每当她故意装作忘记,磕磕巴巴背不出来的时候,他还会在旁简单解释,加以提醒。 甄朱有一种感觉,随着这几天的“背书课”上下来,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还是不苟言笑,但两人独处时的气氛,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比以前融洽了许多,原本今天她正想再接再厉,没想到被那个小道士的一袋子萤火虫给破坏了,这会儿他一坐下去,什么也没说,就让她背昨天交待下去的功课。 甄朱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冷着脸,于是开始背,很快背了出来,他的神色终于缓了些,甄朱一笑:“上君”,她还叫他上君,因为他不让她叫“师父”,“我还能继续往下背,你信不信?” 他眉头微微一挑,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甄朱都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暗笑了下,清了清嗓子,接着背了下去。 她嗓音悦耳,口齿清晰,一字一字,背的清清楚楚,中间别说背错字了,竟然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听她背书,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青阳子听她越背越顺畅,心里惊讶不已,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这几天一直困扰着他的另一件事。 几天前的第一堂课,按照惯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掌心接她天灵,以此感知她现在的灵修,自然了,她的灵修低微,程度和他预先设想的差不多。 但叫他不解的是,当时他在她的体内,感受到了另一种灵气的存在,这灵气至纯至阴,他前所未见,只是如今还十分散漫,并不能赋予她更多的灵力,但是假以时日,若是加以引导修炼,必定能成大器,所以他先督着她熟悉修气的基本心法,心法掌握了,别的修习起来,也就事半功倍。 “上君,我背的怎样?” 他的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回过神儿,见她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双眸充满期盼之色,便点了点头:“尚可。” 甄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才这么几天功夫,她就把要背的不用背的统统都给背了下来,到了他这里,却只成了一句“尚可”。 她皱眉,叹了口气:“上君,你不知道,我人笨,怕你不耐烦教我,所以这几天熬夜,辛辛苦苦才终于背了下来,上君你难道不应该给我点奖励?” 对着她那张宜喜宜嗔的脸,青阳子的心情慢慢地愉悦了起来,脸上表情却依旧不变,只唔了一声:“你要何奖励?” “我要是说了,上君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摇了摇头。 甄朱轻声道:“我想亲一下上君。” 青阳子一愣,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天晚上她半裸着娇躯贴缠着衣衫同样不整的自己的一幕,直到此刻,那种体肤相触的感觉,仿佛还残余在他的皮肤之上。 “换一样!”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甄朱眨了下眼睛:“那就改成上君亲我一下,好不好?” 青阳子顿了一顿,绷着脸:“不许胡闹!” 甄朱嘟了嘟嘴:“这也不肯,那也不肯,还说奖励!” 她想了下,眼睛忽然一亮:“上君,你会双修吗?我听说道家有一种修行之法,叫做双修,上君你不是要教我修气吗,不如双修,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青阳子刚才感到有些口干,正端起茶饮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吞完含进去的那口茶,忽然听她冒出这话,呛了一下,咳嗽起来,等咳完,见她一手托腮,睁着双漂亮的眼睛,一脸的纯真,忍不住问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是双修?” 甄朱摇头:“我不知道,只听说是男女同习,可事半功倍,互补有无。”她想了下,“上君,是不是就像那天晚上我们做过的那种事啊?” 青阳子一阵耳热,正色道:“所谓双修,并非道法正途,以后你不要想这些了!” 甄朱小声嘀咕:“小气!你不和我双修,我就找别人双修!”见他脸色一沉,急忙又改口,乖乖地哦了一声。 他这才慢慢吁出一口气,沉吟了下,转了话题:“既然你已经背会了心法,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 那今晚开始,我就教你修气。” …… 甄朱回到自己住的屋,人躺了下去,还在想着今晚的经过。 后来他教她心法的时候,除了必要的手的碰触,剩余时间,和她一直保持着身体的距离,模样看起来严肃极了。 甄朱叹了口气,闭目,平躺在床上,默诵他教自己的运气之法,渐渐排除杂念,舌底生甘,一下就睡了过去。 她睡到半夜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醒了过来。 这声音似曾相识,她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它在召唤她,引她出去。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陆压道君的声音。 她非常确定,她现在是清醒的,并不是在梦中,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竟然从床上爬了起来,顺着陆压道君的召唤,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外面,停着那只从前将她送来这里的白隼。 甄朱如同梦游般地上了白隼的背,它载着甄朱,猛地振翅,随着翅膀震动空气,一下就冲上了夜空,无声无息地朝着上境之外疾飞而去。 青阳子此刻正在道殿里打坐调息,他的五官感知达到了敏锐的极点,立刻就捕捉到了外面的异动,猛地睁开眼睛,目中精光流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飞快地从座台上下来,快步追出了门外。 ☆、第25章 仙缘(十八) 白隼驮着甄朱穿云破雾, 往西方翱翔而去, 很快出了上境, 继续又飞了半夜,天快亮的时候,速度终于减缓, 最后开始在半空盘旋。 甄朱睁开眼睛向下看, 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地方, 下面是个孤悬海上的岛屿,岛上险峰峻岭, 奇木森森, 云雾缭绕,犹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这白隼既不前行,也不下落,到了这里,仿佛在等什么似的, 就这样一直在岛屿上空盘旋。 甄朱心中难免惶惑, 更是牵挂无比。 她知道这白隼必定是受了陆压差遣,这才将自己带离上境的,原本以为是陆压要见自己,却没想到飞了半夜, 到现在还没见着他的影子。 难道他就在下面的这个孤岛里? 直觉告诉她,这不大可能。 现在天已经亮了,听风一定发现她不见了,然后, 或许很快,青阳子应该也知道了。 他会不会为自己的失踪感到焦急? 甄朱心乱不已,忽然,耳畔又传来了陆压的声音:“女娃娃,这里是大觉幻境,我陆压的世外仙洞,他若问你,你就告诉他我的名号。” “道长——” 甄朱茫然,正要找他,忽然身下那只白隼的双翅一收,身体往一侧倾覆,没有任何防备,她立刻就失了平衡,从隼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甄朱大惊失色,在高空中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闭着眼睛,整个人像块石头似的,直接朝着下面的仙岛坠落,连她自己也能感觉的到,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摔的粉身碎骨的时候,坠势一缓,身下忽然仿佛多了一团气团,将她整个人稳稳地托住了。 耳畔风声变小,坠势也停了,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青阳子竟然出现在了视线里,刚才那股托住自己的气团,显然应该就是由她所发。 甄朱犹如劫后逢生,心还砰砰地跳着,睁大眼睛,看着他御风朝自己迅速而来,转眼到了近前,伸手将她抱住了。 “莫怕!”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在她耳畔低声安慰。 甄朱心还怦怦地跳,将脸贴在了他的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就这样被他带着,两人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将腿脚还发软的甄朱放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四顾,只见绿草茵茵,鸟语花香,远处仙瀑跌宕,附近有小鹿悠闲漫步,也不怕人,看见他们两个,停了下来,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看了片刻,这才撒开蹄子,跑了个无影无踪,风光之秀,不啻仙境。 “你认得那只白隼?”他环顾了一圈,问甄朱。 甄朱点头:“我从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曾认识一位世外高人吗?昨晚就是听到了他的召唤,我出去了,被那只白隼给带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哪位高人想做什么。” 她将刚才下坠前听到的声音讲述了一遍,茫然地看了四周一圈,“他说这里是大觉幻境。” 青阳子心惊不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认识的那个“世外高人”,竟然会是自己那个只知其名,从未见过面的小师叔陆压道君。 他隐隐也听说了些,据说陆压道君道行通天,只是行事怪诞,曾和魔道有染,与身为大师兄的鸿钧老祖不和,万年之前,两人中间似乎还发生过摩擦,上境不允他入内,而大觉幻境就是他的仙山所在,这地方地处昆仑极西,遗世独立,他只是听闻,从未曾来过,却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误入。 他沉吟了下,见她茫然望着自己,便安慰道:“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但是很快,青阳子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地处西方的孤岛,在他追着那只白隼进入的时候,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现在,当他想离开,这地方却变成了一个无限巨大的芥子世界。 他带着甄朱御风许久,以他的估算,正常情况之下,现在应该已经快回上境了,但是,事实却是这孤岛一直就在跟着他不断地扩大,无限地膨胀,他飞的快,它膨胀也快,他缓行,它也放慢速度,他停,它也停。 无论他行的多远,多高,他始终无法穿破这个世界的界限。 也就是说,他被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青阳子试过各种别的方法,却依然无果。 他终于暂时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甄朱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其实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和青阳子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地,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除去无法离开这一点,这里风景如画,鲜果遍地,空无一人,倒是个隐居的极好所在。 但是他和她却不一样。 她原本担心他会因此焦躁,想到他是因为自己而误入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以致于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她心中很是歉疚。 他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用担心,我很好。这里是我那位小师叔的仙山,能来一趟,也算是有缘,何况,他既然引我过来,迟早想必会现身。”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带微笑,神色坦然,看得出来,确实并没有因为这个突然到来的意外而乱了方寸。 这样的一个他,终于让甄朱感到安心了下来。 既然一时无法脱身了,陆压也没露面,那就只能在这里暂时落脚。很快,两人就找到了一处宜居的洞府,里面十分干燥,而且,竟然还有天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 然的石床,石凳,甄朱怀着误闯仙境般的好奇和快乐,忙碌了整整一天,像个小妻子那样进进出出,将山洞打扫的干干净净,最后还不忘摘来一束野花,插在一只捡来的大螺壳里,用作装点。 她忙碌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微笑看着她,甄朱将花举起来,朝他招了招手,问他好看不好看,他笑而不答,但望着她的一双眼眸,却微微闪亮。 当天晚上,两人分床而居,他睡山洞口的那张石床,甄朱睡里面,中间隔着一道石屏。睡之前,他就像在上境里那样,两人相对而坐,他继续教甄朱修气,甄朱仿佛一个好不容易放假了却要被抓去继续上补习课的学生,嘟着嘴,勉强打了片刻的座,眼皮子就沉了下来,慢慢靠在了他的胳膊上,睡了过去。 青阳子起先一动不动,慢慢睁开眼睛,低头,凝视着她沉沉的睡容,看了许久,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送到她的那张石床上,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 日出日落,一转眼,两人被困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陆压始终没有露面。 但这无关紧要,对于甄朱来说,这半个月,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最快乐的日子了,青阳子终于不再是上境里的那个年轻道士了,需要时刻端着他掌教的高冷模样。他早已经无需进食,吸风饮露,可乘云气,御飞龙,但甄朱却不行,于是白天,他会攀上悬崖,就是为了给她摘一个看起来最是甜美多汁的蜜桃,夜晚,他抱着甄朱飞到岛上那株万年之龄的大树树顶,陪她坐在上面,仰望头顶的无限星空,暖风徐徐吹来,甄朱舒舒服服地枕着他的胸膛,渐渐又泛起瞌睡的时候,忽然,无数的点点星光仿佛坠落了人间,从四面八方,朝她飞来,飞的近了,发现竟是点点流萤,虫儿们围绕着她,在她的头顶飞舞,化成各种美丽的形状,甄朱朝它们伸出手,一只小虫停了上来,萤光一闪一灭,此情此景,美的宛如坠梦。 甄朱惊喜,像个孩子般地发出咯咯的笑声,欢喜地看向身边的青阳子,将手举到他的面前。 他含笑望着她,说:“上次你背书背的好,我不是还欠你一个奖赏吗?” 他的眸中,仿佛也坠入了点点星光,微微闪亮。 甄朱凝视着他,忽然跪坐而起,朝他慢慢靠了过去,毫无任何预警,就这样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他呼吸一停,身影短暂凝固了片刻,但很快,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她亲吻着自己,四唇分开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他起先不动,片刻后,迟疑了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揽住了。 这天晚上,他抱着她回到了睡觉的洞府,已经有些晚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个亲吻,他显得有些不自然,也不强迫她修气了,目光更是避开她那张泛着红晕的艳若桃花般的面颊,让她早些睡觉,自己便去一旁,像平常那样打坐。 甄朱侧卧在石床上,通过隔在中间那张石屏上的天然凹洞,正好可以看到他安静闭目打坐的侧影。 他生的真的好看至极,她可以一直这样看下去,永不厌倦。 夜越发深了,她嘴角含着微笑,终于慢慢地闭上眼睛,坠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向星北,他仿佛回来了,就这么温柔地在床前俯视着她,朝她微笑,她伸手想去抱他,手却抱了个空,接着,他的身影渐渐地淡去,仿佛就要消失。 “星北!星北!” 甄朱焦急万分,又害怕万分,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她要他回来,她不忍心,让他就这样一个人永远地长眠在那片漆黑的深海之底。 在她的焦急呼唤声中,他的身影终于渐渐又变得清晰了,却仿佛和青阳子融在了一起,她一时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向星北,还是青阳子,只看见那个男人朝她伸手过来,温柔地帮她擦去眼睛里不断滚落的泪珠,柔声说道:“朱朱,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也会回来的……”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充满了悲伤和喜悦,她胡乱点头,眼泪不断滚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裳,唯恐稍一松手,下一刻他就不见了,直到仿佛被人抱在了怀里,轻轻用手掌拍她后背,安慰着她,才终于从梦中醒来,慢慢睁开一双含着泪花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男人的眼眸。 “你醒了?” 青阳子俯视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她。 甄朱抽噎着,泪不停地继续滚落,他仿佛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继续抱着她,不停地低声安慰,甄朱泪流的更是汹涌,很快将他胸前一片衣襟都打湿了。 “朱朱,你刚才,梦见了什么?” 他迟疑了下,终于柔声问道。 甄朱含泪和他四目相对,忽然张开双臂,将他紧紧地抱住,压在了自己的那张石床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第26章 仙缘(十九) 甄朱亲吻着他, 唇瓣上带着索求的急切和渴望的温度。 他饱满的额, 挺直的鼻, 薄薄的唇,漆黑的发,充满了男性阳息的喉结……处处都落下了她的吻。 她剥开遮掩他躯体的那件道袍, 露出他的锁骨和胸膛, 将脸庞贴了上去, 闭着眼睛,用肌肤去感受和他亲密相触时的那种感觉。 他就被她这样压着, 睁着眼睛, 看着她坐在自己的腹上,挺起那截柔软的腰肢,千娇百媚,脱去了她的衣裳,将柔美的曲线和无暇的体肤, 完全地袒露在了他的目光注视之中。 那一夜在道殿里, 他从头到尾都闭着双目。色气袭人,一切却被挡在了一张薄薄的眼皮之外。 他对她的所有幻想,也就止于天机镜中的那匆匆一瞥,每当他道心不稳, 那日扭动在碧波中的那段模模糊糊的白的如玉的剪影,就成了所有邪魔的源头。 但是这一夜,她的美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无法不去看她, 这世界里最清纯,也最魅惑的那张脸,再次朝他俯了下来,慢慢游移,那朵温热柔软的红唇,终于落在了他最炙热的身体之处。 他闭上了眼睛,喉结下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吸气之声,沙哑,痛苦并快乐。 …… 甄朱满足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她筋疲力尽,浑身是汗,唇角却弯出了一道快乐的小小弧度,蜷在他的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在梦中下意识地还想再搂住他,朝身边的人伸出手,手却摸了个空。 眼睫毛微微一动,她睁开眼睛,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她的身上还盖着他的一件衣裳。 甄朱立刻转头,看向洞府口的那张石床,也空荡荡没有人。 她一阵心慌意乱,犹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 如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胡乱裹上了他的衣裳,赤足就跑了出去,看到那个熟悉的侧影就靠坐在洞口外的一块巨石上,仿佛已经有些时候了,这才松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他坐那里犹如睡了过去,一动不动,被深蓝夜空勾勒出的那道剪影凝固了似的。 但甄朱知道他没有睡,更不是在打坐,修气。 她默默地看了他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他的身后,慢慢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喃喃说道:“你是后悔认识我了吗?” 他依旧沉默,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仿佛微微一僵。 甄朱忍住心里慢慢涌出的酸楚,更紧地抱着他,不愿松开。 忽然,他猛地转过了身,她低呼一声,双肩就被他反握,接着,他将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大腿之上,令她仰面对他。 他低头,目光盯着她,神色僵硬。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这一刻的他,模模糊糊地,让她忽然联想到了向星北——就在那天,她去找他,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要和他离婚的时候,他的表情,仿佛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手力气很大,紧紧地捏着她的肩膀,她甚至感到一丝疼痛,却并未作任何的挣扎,只是顺着他的钳制,柔顺地仰在他的腿上,睁着双眸,望着他。 “你怎么了?” 她轻声问。 “你在梦里,是不是梦到了你的所爱之人?”他说。 “刚才的事,是把我当成了他?”他又说。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一字一字,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 甄朱的呼吸乱了,定定地和他对视着。 他低着头,脸庞大部分的轮廓都陷在了夜的阴暗里,月光只绘出了小半面的侧脸,她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也眉角如峰,嶙峋阴郁。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不能告诉他,他就是她要找的前世爱人啊,那个生生世世的爱人,可是轮回已经将他对她曾经的爱和记忆彻底埋葬。 她被他吻住了嘴。 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又涩,又烈,又压抑,力道极大,不带丝毫的怜惜,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他的存在似的,听到她发出一声疼痛般的呜咽,他就立刻松开了她,改而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快步回到了山洞里,放在他前一天才刚打坐过的那张石床上。 甄朱心怦怦直跳,一只手撑着身子,从石床上坐了起来,不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你……” 他一语不发,没等她坐直身子,就伸手将她再次推倒在石床上,接着,身躯直接就压了下来,这一次,和刚才他在她身下的顺服完全不同,又狠,又重,她很快被他弄软了,从里芯子软到了四肢百骸,软成了一团,唯一剩下的,就是死死地咬唇,轻声地呜咽,被动地承受着来自于他的伐略。 这一夜,甄朱再也没合过片刻的眼。 他不再是平日的青阳子,甄朱仿佛不认得他了,他变成了一个红着眼睛,纠缠着她,不停索要的男子,曲折幽深的石壁之间,回响着她被男人弄的时高时低断断续续的呜咽吟哦,空气里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甜腥气息,这回音和气息一直持续到了天明,洞府里才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甄朱浑身骨头像是被拆了又重装一遍,终于能够睡觉了,眼睛一闭,立刻就沉入了酣眠。 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的时候,半个洞府变成了暖秋的颜色。每天的夕阳,都会在这时候从洞口斜射进来,洒满一地,像是落下了一场蒙蒙的金粉细雨,这是一天中甄朱最喜欢的时刻。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那张石床上,身边又没了人。 她慌忙又转头,立刻就对上了一双注视着她的漆黑眼睛,原来他就站在洞口,衣衫整齐,正望着她,仿佛在那里已经看她很久了。 两人四目相对。 她想起了昨夜,脸庞爬上了一层浅热,慢慢坐了起来,朝他伸出了双手,撒娇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目光清明,眼底温柔,仿佛又成了她第一次见到时那个负剑迎风而来的男子,却并没有朝她走来。 “朱朱,”他说道,“我想和你在这里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现在还不行。明天我再想办法,一定要出去,去见师尊,请求他的谅解。我凡心不灭,已经没资格做上境的掌教了。以后,如果你还愿意留我身边,我就和你一起修行,我们永不分开。” “如果……” 他顿了一下,“如果你要继续寻找你的前世所爱,那么我会帮你,直到找到为止。” 甄朱怔住了,和他对望了片刻,忽然赤足下地,不顾衣衫滑落,跑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我愿意。” 她忍住落泪的感觉,吻住了他的唇。 一世一轮回,这一个轮回,就让她慢慢先和他与天同老,可好? …… 次日清早,青阳子带着甄朱离开已经住了半个多月的洞府,来到了幻境的离火之位,等待着日出的时刻。 他告诉甄朱,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的结界是完美没有破绽的,这个芥子幻境虽然无边,但也一定存在着生门。这些天他经过观察,离火之位应该就是唯一能够让他们脱困而出的生门了,而且,每天日出的那一刻,借天地之气,正是破门而出的最好时机。 甄朱相信他的判断,安静地等在一旁。 这时海上朝阳还没升起,天空灰蒙蒙的,风也不大,等了片刻,渐渐地,东方的海平面尽头变得明亮了起来,云层也染上了光彩,幻为朝霞,风渐渐地大了,不停地吹动他的衣摆,就在朝阳快要跃出海面之前,他转头,示意甄朱做好准备,甄朱急忙跑到他吩咐过的十丈开外之地,躲在一块巨岩之后,捂住耳朵,屏住呼吸,看着前方的他面向日出而立,周身渐渐凝聚起了一团气流,那气流越聚越大,越聚越大,绕着他不断地回旋,很快,吸起了他周围数丈之地的所有物什,飞沙走石,威力惊人,即便甄朱已经避到了这里,依然还是能感到有一股吸力,仿佛就要把自己个吸过去似的,她紧紧地抱着那块巨石,终于,就在朝阳跃出海平面的那一刻,伴随着他的一声暴喝,一道如同霹雳的青色剑气,从他的掌心发出,挟裹着雷霆般的呼啸之声,朝着前方飞掣而去。 “嗳!嗳!快收剑!快收剑!切莫毁了我的结界!”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畔响了起来,甄朱回头,看见有个道士正御风疾速而来,不断摆着手,冲着前方的青阳子大声嚷嚷,一脸的焦急之色。 但是已经晚了。 青阳子分明也是听到了,却岿然不动,那道剑气出手,笔直而上,在半空中陡然暴涨,轰的一声巨响,宛如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0 地动山摇,那道已经关了他们多日的结界,硬生生地被这凌厉剑气撕开了一个巨口,口子一开,犹如摧枯拉朽,剩余的整个结界立刻随着剑气完全破裂,仿佛一个巨大的泡沫,转眼崩碎,消失的无影无踪,剑气余气掀起的海浪,宛如一排数人高的巨大水墙,轰鸣着向岸边扑来,脚下大地微微颤抖,山中动物惊恐奔走,就在水墙快要冲上岸边吞噬一切的时候,青阳子微微弹指,转眼之间,水墙平息,走石跌落,波浪迅速地退回了海中,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他仿佛根本就没留意到陆压道君,转头就快步走到甄朱身边,扶起已经坐在了地上的她,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甄朱刚才被那股巨大的气浪给压的几乎透不出气,现在才终于缓了过来,定了定神,点头,随即指着他身后那个正气急败坏赶来的道士,有点紧张:“怎么办?他就是陆压道君……” 青阳子没有回头,只扶起了甄朱。 陆压已经赶到了近前,刚才眼睁睁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法宝被毁了,气的不轻,跳脚大声怒骂:“青阳子,你这个娃娃,怎如此的躁!我好心让你带着小媳妇儿来这里小住,我不过出去转了几天,才刚回来,你就打破我的大门,我叫都叫不住,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这是存心的吧?” 青阳子这才理了理衣袖,转身,朝着对面那个抬脚不停的道士拜了一礼,说道:“青阳子见过师叔,刚才若是有所得罪,还请师叔见谅。” 陆压脸色很是难看,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又转怒为喜,哈哈大笑:“不过是破了个结界嘛,有什么可心疼的!破的好!这才是魔君的儿子,我陆压的弟子,有血性!天不大地不怕!我原本正愁,怕你被那鸿钧老祖给教成和他一样的缩头道士,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 ☆、第27章 仙缘(二十) 青阳子抬眼, 看向陆压, 略一迟疑:“师叔刚才说什么?” 陆压一愣, 随即醒悟,一改神色里的癫狂,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我的那个师兄绝不会把这事告诉你的。我且问你, 你可知自己父母是谁, 你从何而来?” 青阳子目中掠过一丝淡淡阴影, 沉默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师尊对他极好, 但却不提此事, 每当他问及,只说他父母远行,叫他不必记挂。 他小时还曾暗暗期盼过有一天他们会来看他,但随着渐渐长大,早已绝口不提。 “天地万物, 但凡血气之灵, 必有血脉父母!我告诉你吧,你父九明,魔界魔尊,曾威震天地, 神佛莫敌,你母碧瑶玄女,西王母的女儿,天帝之妹, 万年之前,他二人结合,遭天帝阻挠,引发了神魔大战,腥风血雨五百年,天帝不敌,颜面尽失,使诈将玄女带回天庭,诱她和你父决裂,回归天庭,那时玄女腹中已经怀胎,那孩子就是你。天帝为挽回颜面,暗中以你性命对九明加以威胁,为取得他信任,又请出我的大师兄鸿钧老祖,以他为保。九明知悉玄女背叛,心灰意冷,更为保你平安,于是甘愿自毁元灵,就此被禁锢在了水镜冥界,五百年真火,五百年玄冰,遭受折磨,永不超度!” “你父九明,性情中人,虽出身魔道,其英雄磊落,却远不是那些自封神佛正道所能企及!我与他偶然结识,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当年他曾说过,日后若有子嗣,就让他拜我门下,谁知那时我正闭关,等我出来,才知道他已被人暗算!” 他仰天长叹:“可叹我那义弟,天赋异禀,英雄盖世,却偏偏勘不破女色,竟然被一个女子如此玩弄于股掌,以致于最后落得如此结局!” 他看向青阳子:“你说,你身为人子,你父如此待你,你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这段万年之前的往事,甄朱先前虽然已经听陆压说过一遍了,但现在再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听到之时,忍不住还是倍感凄壮。 她大气也不敢出,悄悄看了眼身边的青阳子。 他脸色苍白,显得双眉黑的异常,神情僵硬,双目定定地望着前方,这种样子,让她见了,忍不住心惊肉跳。 陆压一口气说完,又道:“娃娃,我曾数次想将你父从水镜中解出,以终结这万代不灭的酷刑,奈何水镜是造化神物,就连我的法力,也无法将它破开。诸天神佛之中,你师父的玄清之气或许能够一试,但他是绝不可能出手的!幸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法子……” 他停了下来,看了眼甄朱,对她说了句“女娃娃,你等在这里,不要偷听!”,拉着青阳子就强行朝前走去,到了数十丈外,停在了一块巨石之后,这才和青阳子咬耳朵:“还有一个法子,和那个女娃娃有关。你知道她来自哪里?” 青阳子慢慢转头,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当年女娲补天,曾有遗石掉落人间,若化成神兵,必定可破水镜。这女娃娃就在补天遗石里孕化了五百年,将玉髓全部吸走。你若有意救你父脱离苦海,可将她灵髓炼化,不但能破水镜,从此以后,你手执造化奇兵,天下地下,有谁能奈你何?我那师兄,当年也算是害了你父的帮凶之一,往后你听我的,不必再尊他为师了!娃娃,你母虽是天庭玄女,你也误投鸿钧门下,但你的身体里,本就流有魔血,你天生就当自由自在,天地无所羁绊,就如你父当年,如果不是被情.事所误,遗恨终身,今日世界,怎样还不得而知!” 他又转头,看了眼远处的女子,见她立在那里,身影俏丽,撇了撇嘴:“娃娃,女人可是祸害,多少英雄豪杰,一沾上情字,就会变成乌龟狗熊!何况世间女子,哪个不是水性杨花,无情无义?你父就是毁在了玄女手上!你和这小蛇妖也算是命定有缘,所以当初我送她去了上境,如今情缘差不多该了结了,你听我的,相好归相好,该做决断之时,当机立断……” “师叔!” 一直沉默着的青阳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你的好意我心领,我也十分感激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 他顿了一下。 “但是你口里的所谓小蛇妖,她是我所看重的人,我绝不允许你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无论是谁,想对她有半分伤害,我绝不应允!” 他神色僵硬,一字一句,铿锵如铁,说完便转身,撇下目瞪口呆的陆压,大步而去。 甄朱一直在远处等着,只看到陆压在他近旁说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见他朝自己走来,急忙迎了上去,轻声说道:“你……还好吧?” 他面庞还是泛着点苍白,目光闪烁,气息也有些不匀,让甄朱很是担心。 他闭了闭目,睁开眼睛,神色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1 已经如常,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我没事,走吧,我带你先回上境。” …… 青阳上君于月前的某个深夜突然离开了上境,再无消息,这让广成子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瞒下消息,盼他能早日回来。好在平常上君为潜心修气,时常有小闭关,一闭数月,也很常见,这次接连多日没有露面,倒也没引下面的弟子怀疑,只以为他又去闭关了,广成子心里焦急,知蛇妖和他一起消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十分忐忑,好在这天夜间,终于等到上君回来了,急忙来见。 青阳子说道:“月前忽然有事,因当时情况紧急,所以连夜出了山门,也没来得及知照你一声,让你牵挂了,怪我不好。” 广成子见他神色如常,虽然对什么事依然好奇,但这却不是自己能主动问的,何况他人也回来了,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广成子走后,青阳子转向甄朱,微微笑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回来的路上,甄朱能感觉的到,他抱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微凉。 她第一次从陆压口中听到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时,或许那时,他在她的心里,还完全只是向星北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化身,她是要带着目的去接近他,令他爱上自己的,所以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是向星北,可是他又不完全是。 在这一世,他是他自己,完全独立于向星北而存在的青阳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他自己思想的人。 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无论是谁,哪怕如他,已修道万年,骤然得知这样的事情,此刻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 甄朱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发堵。 自己灵力低微,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面对这样的事情,所有的宽慰,都是那么的无力和苍白。 或许这种时候,他更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处。 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轻轻印下了一吻,柔声说道:“我知道了。” …… 甄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听风刚得知消息,正跑出来,和她迎面相遇,十分欢喜,将她迎了进去,问东问西,甄朱压下心中的烦乱,强作笑颜和他说话,终于听风离去,到了半夜时分,她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出去,来到了他日常修行的那间道殿。 座台上空荡荡,他并不在。 书房、内室,甄朱寻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出来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虚,甚至走不动路的感觉,扶着道殿门口的那根大柱,慢慢地滑坐到了了青石台阶之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发起了呆。 …… 深更时分,上境中万籁俱寂,一个身影御风行于崇山峻岭之间,迅如闪电,很快便来到了摩云峰顶,寻到他前次曾来过的那个洞口,朝着前方,再次跪了下去。 “师尊!弟子青阳子,再次前来打扰,弟子有话,想要和师尊说!” 他的声音穿过石门,回荡在山头之上。 周围没有半点的动静,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石门之后,和身后的黑夜,完全地融在了一起。 “劫数!孽缘!” 良久,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叹息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夜风,从石门之后飘了出来。 闭关千年的老祖,终于在这一刻发声了。 青阳子的肩膀微微颤抖,朝声音方向,再次用力叩首,直起了身体。 “多谢师尊发声。师尊,弟子不日之前,从师叔陆压道君那里,知悉了身世,师叔说,弟子的生父是魔君九明,如今被困于水镜之中,遭受非人折磨,弟子想问师尊,可是确有其事?” 石门后沉默了片刻,老祖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魔君的儿子。我也知道你此刻想做什么。只是青阳子,万年之前,九明魔君为胜天帝,引万魔出世,以致荼毒人间,这是他自己造下的业,需他自己去还,最后关头,他幡然悔悟,愿以我保你平安,收你入门,令你踏入正门修道成仙为条件,自甘进入水镜,以此来终结神魔之战,令人间恢复太平,这原本就是他甘心承受的后果。水镜之中,真火与玄冰同存,五百年一换,只要经历过一轮冰火,千年之后,大罗神仙,魂魄也会消散,如今万年已过,你如今即便解他出来,他也不能复活了,你又何必自毁修行,定要与天为敌?” 青阳子目中蕴着微微泪光:“弟子知道师尊一片苦心,收我为徒后,悉心教导,对我寄予厚望,然身体发肤,来自父母,他当年为我牺牲至此地步,何况即便造业,如今被困万年,也是抵消了。我不知情就罢,如今知道了,不去解他出来,终结酷刑,让他得以超生而去,我即便修成了上仙,与天地同寿,心又何安?” “你可知道,你一旦破了水镜,就是与天庭为敌,和神佛对立,从此将被归入魔道,人人可得而诛之?” “弟子知道。弟子不悔。唯一深觉遗憾之处,就是负了师尊的多年恩情,让师尊失望了。” 他再次叩首,声音含愧:“弟子前来打扰师尊清修,其实另外还有一事。此前弟子曾遇一蛇妖,名叫朱朱,弟子虽曾经再三诫导自己,然而终究还是铸下了大错。本就想着要来求见师尊,恳请师尊的谅解,何况又得知了这样的事?弟子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上境的掌教,恳请师尊,不要迁怒蛇妖,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凡心不灭,有负修为,和她无关!” 他说完,伏地不起。 许久,一道人影忽然穿壁而出,双目洞洞,须发雪白,一身鹤氅,飘飘朝着跪在地上的青阳子走来,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久久地凝视着他。 正是那位修为无限,令神佛也肃然起敬的鸿钧老祖。 “你真不悔?” 他发问,声音异常凝重。 青阳子慢慢地抬起头。峰顶的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之上,眉宇坚毅。 “师尊,弟子记得师尊闭关之前,曾教导过弟子,遇事若是犹疑,从心而为。弟子原本始终不解,如今却好像豁然开朗。我今天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无论今后如何,绝不后悔!” 老祖点头,又摇头:“你说的对,却也是错。你的身世隐秘,知悉者,当年也就寥寥几人,我收养你后,对你一向看重,盼你能早日问证,从此受我衣钵,一心向道。但我也知,你命中有一劫数,我是盼着你能以道心压过邪性,明白天道有序,灭欲而尊之的道理,人是如此,神佛更是如此。倘若你能悟到这一境界,便是入了问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2 证之境,那时,随心即为道。可惜,功亏一篑,万年修行,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命数!” 老祖闭了闭目,慢慢睁开:“当年我曾与天帝立约,他留你性命,我带你走,从此我也不再插手其中之事。如今你既然决意不改,我也拦不住你,你我师徒一场,你去之前,我最后传你一言,你听仔细了。” 青阳子恭敬地说:“弟子恭听。” “水镜也是结界,除了补天遗石所化的神兵能破外,之所以不可摧毁,并不是因为它没有破绽,而是在于它最外层的反力。它的可怕之处,就是能将所有的攻击在瞬间全部挡回,攻击的力量越强大,挡回的杀伤也越巨大。当年你的那个陆压师叔,就险些丧命于他自己所发的玄明之气,这才死了心,从此不再试图去破水镜。而你所修的玄清之气,虽不能像补天神兵那样直接破开结界,但玄清之气是天地至纯至柔之气,它能消融部分的水镜反力,以减少对你的杀伤,从而增加破开的可能性,但也仅限于此,能不能成功,依然变数许多,凶险异常。你切记,须循序渐进,不可一开始就贸然以十成灵力攻击,可听明白了?” 青阳子微微哽咽:“弟子听明白了。师尊之恩,青阳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老祖不语,望着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师尊待弟子的恩情,山高海深,弟子却令师尊失望,无颜再自列师尊门下,往后更不敢再以鸿钧弟子而自居,原本无颜再开口了,只是去之前,还有一事,弟子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厚颜开口,恳求师尊答应。” “何事?” “蛇妖朱朱,她灵力低微,此行弟子若不能回来,恳求师尊容她寄居山中,保她周全。师尊若肯答应,弟子感恩不尽!” “痴子!你与她虽有缘,那也是孽缘,她来去自有命定,你为何就是放她不下?” 老祖目露微微怒色,叱了一声。 青阳子沉默了下去,长跪不起,宛如要在那里生根发芽,永世不移。 半晌,老祖终于拂了拂手:“罢了罢了,她若自己不走,我不赶她就是了!”语气里已是带了一丝无奈。 “多谢师尊!” 青阳子朝老祖深深叩拜,抬头之时,面前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听到石门后一个声音说道:“正邪不过一念,神魔只在灵台,你自毁道途,虽令为师失望,但在为师眼中,你依旧是我徒儿。” “师尊——” 青阳子哽咽,朝着石门叫了一声,门里却再没动静了,四周又变成了一片寂静。 他迎着夜风,在摩云峰上迎风独立了良久,月影孤长,等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转头最后看了一眼石门,御风回往山门,踏着洒满青阶的白色月光,匆匆跨入炼心舍,抬眼,微微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她抱膝,坐在对面的础阶之上,背靠着一旁的那根柱子,头微微歪在一边,一脸的倦容,仿佛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已经等的睡了过去。 他放轻脚步,缓缓地来到她的面前,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甄朱一下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是他回来了,伸出胳膊,环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抱着她径直入了内室,随手设下结界,将她放在了云床之上,低头望着她的面庞。 甄朱爬了过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你是要去水镜冥界了吗?” 她仰望着他那张在窗畔月影里半明半暗的英俊面庞,轻声问道。 “是。”他说道。 “青阳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沉默了片刻,甄朱忽然说道。 “你问吧。” “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会不会为了我,不顾你自己的性命安危,就好像你今天要为那位魔尊所做的事一样?” “是。” 他没有片刻的停顿,说道。 甄朱眼睛微微发热。 “真好。”她笑了起来,“我听你师叔说,那个地方无人能破,只有把女娲遗石化成神兵,才能破开,都怪我,那块石头的玉髓让我给吸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你可以把我炼化成神兵……” 见他肩膀微微一动,她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听我说完,我说的是真的。能得到你刚才那样一个回答,我已经满意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险,要是能帮到你的忙,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也不怕死,就是有点怕疼,你可以在用我之前施个什么法术,让我睡过去就行。” 青阳子两道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拿开了她的手,淡淡说道:“师叔的话,你不必听。” 甄朱凝视了他片刻,叹了口气,爬了起来,整个人爬上他的大腿,跪坐下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要是你不忍心,我们还可以抓紧时间双修……” 青阳子身体又动了一下。 “我是说认真的!”甄朱急忙说道,“离开大觉幻境之前,我不是叫你等我,我去找师叔说了一会儿的话吗?我向他请教过双修。他说是有这么一种修炼方法,说你可以和我双修。你既然不肯炼我,那就用双修的法子,把我体内那些玉石的灵髓都转给你,这样你想必胜算会大很多了。” 她说完,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青阳子笑了,摇了摇头:“朱朱,师叔那人,亦正亦邪,你往后不要听信他的话。所谓双修,是要两人灵力相当,才能互补有无,加速进程,否则,灵力弱的一方元灵外泄,只出不进,甚至会危及性命。你的修为远远不及我,这法子只会损你元气,我不会用的。” 甄朱沉默了,慢慢地,额和他的额相抵,鼻头蹭着他的鼻头,气息如兰,喃喃低语:“你对我真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想我怎样,我都愿意……” 她压倒了他。 他顺从地躺了下去,看着她跪坐在自己的腰腹之上,头微微后仰,翘起美丽精致的下巴,开始解她的一头青丝,身姿在夜影里微微晃动,简单的一个举手,一个侧身,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诱人,深深地印入了他的眼底。 万年修道,他也曾清心寡欲,一心问证,从不知道,原来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做这样的事,会是如此的快活,当她在他身下蛇扭,发出令他血脉贲张的动听声音,令他的鼻息和肺腑里充满她的气味,那种通体舒畅心口充实的痛快感觉,远不是道经黄卷所教给他的出世和清心所能相比的。 有她之后,万年太长,而**太短了。 他的师叔有点自以为是,不大可靠,但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 他的身体里,原本就流了一半的魔血,一万年的正道修行,也不过只是令这魔血暂时冷却,在遇到她之后,终究还是喷薄而出,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3 再难抑制。 他慢慢地抬起单臂,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任由她捉住他的那只手,转过脸,以唇吻他掌心,以此来取悦于他。 片刻后,那五指慢慢插入她的发间,渐渐地收紧,最后捏着满掌心里那一团柔软而凉滑的青丝,将她整个人抓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我一定会回来的。忘记你的那个前世爱人,以后一心一意,留在我的身边。” 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打个广告,我的实体书《归鸿书》(上)(金粉丽人)预售签名版可以买了,有兴趣的亲可以到天猫搜“大周图书专营店”里面有卖,或者点这个链接址:,谢谢支持哒~ ☆、第28章 仙缘(二十一) 青阳子是在半个月前离开的。 他走的那天清早, 天还没亮, 山门里雾气氤氲, 他一袭青袍,背负长剑,跨出了炼心道舍的大门, 背影渐渐远去, 就像她第一次刚遇到他时的那样, 英英玉立,一身清气。 他的离开, 并没有引发山门中人猜疑, 他们只以为他有事远足去了,就连广成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朱朱依旧和听风做着邻居,日子就在她白天的等待和夜晚的辗转中一天天地悄悄过去,这个晚上,她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他受伤了, 身上流满了血,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往外涌出,她用手捂都捂不住。 她从噩梦中惊醒,第一个反应就是摊开手, 手心湿漉漉的,没有沾血,只是她自己的汗。 她的心还在砰砰地跳,许久再也无法入睡, 翻身坐起来,发着呆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女娃娃,出来!” 陆压? 甄朱飞快跑去开门,果然,月光之下,一个人影立在那里,正是陆压。 “我有青阳子的消息,想不想知道?”他问。 甄朱立刻点头。 “那就随我走!” 陆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升空而起,很快出了上境,停在了当日他遇到甄朱的那块灵石之畔。 天色晦暗,阴云密布,石头依旧还在那里,裂成两半,静静地卧在野草之畔。 “他怎么样了?”甄朱焦急地问。 陆压神色凝重,眉头微锁:“不大好。他受伤了。” 甄朱呆住了。 “虽然我跟随他去了,但我的玄明之气,对破开水镜没有半点作用,我只能在旁观望。前两天他不慎被水镜所伤。” “严重吗?” 甄朱声音都微微发抖了。 “受伤不轻,但没性命危险,现在他正闭关自疗,以他的灵修,很快应当就能出关。” 甄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眼,见陆压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立刻说道:“道长有话请说。” 陆压道:“我确实是有事,才来找你。这么说吧,他这次的伤不打紧,并没有危险,危险的是后头。水镜太可怕了,从前连我也险些丧命,以他心志之坚,不破必定不归,我怕他……” “我能帮上什么忙?” 陆压盯着她,眼中露出微微赞许之意:“既然你自己也愿意帮他,那我就说了。人有三魂,我要将你天魂地魂炼化,剩你命魂,这样所得之兵,威力虽不及三魂全部所化,但应当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以后你虽然再不能修仙炼气,但好歹也能留条性命……” “道长可以将我全部炼化,我心甘情愿!”甄朱立刻说道。 陆压摇了摇头:“算了,他要是知道你被我炼的魂飞魄散,以后我恐怕没好日子过了。就这样吧!” 他指着地上的两爿裂石:“我先将你放回去,剩下有我。” 甄朱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陆压向她一指,甄朱立刻幻回了蛇形,被陆压拿着放入石中,口中念了一段咒语,两块石头立刻合二为一,紧紧地闭合在了一起。 陆压以袖兜石,御风升腾,朝着大觉幻境疾去,要在那里将她炼化,行到半路,忽然看到前方云端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须发雪白,鹤氅飘飘,立刻认了出来,吃了一惊,急忙掉头要走,那人转眼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压知躲不开了,勉强若无其事地笑道:“大师兄一向可好?听说你闭关千年,哪天出来的啊?怎有空来这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掉头要走。 “陆压,当初你可是发过誓的,不入上境一步,今日未得我的许可,擅闯上境,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老祖面色冷然,冷冷地道。 陆压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有事,抄近路过了一趟嘛,又没损了你山中之物。我以后不抄近路,宁可绕路也不打扰你,这样可好?大师兄,我真有事,我先去了!” “站住!”老祖喝了一声,“把你袖中之物留下,我就不和你计较你的破誓之过。” 陆压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大师兄,我也是为了你的徒弟好。水镜之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这女娃娃她自己愿意,我也不是要取她性命,你又何必阻拦?” 老祖道:“你虽无意取她性命,只是一旦炼化,过程稍有不慎,她魂魄尽都消亡!青阳子走之前,我曾答应代他照顾这女娃娃。他命中有此劫数,能不能破镜,自有天定,你出手干预,你以为真是在帮他?” 陆压犹豫不决,老祖双眼微微一眯,怒喝:“你还不交出灵石?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陆压表面上嬉笑怒骂,实则对这个师兄一向怀了敬畏,更知道他法力深不可测,自己并不及他,今天运气不好,在这里这样被他堵住了,他若真动手,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又是理亏在先,虽然满心不愿,却是无可奈何,在对面的逼视之下,慢慢从袖中取出灵石,还在犹豫之间,一团无形真气袭来,立刻将那灵石从他手中取走,落入了老祖的掌中,取了灵石,他也不再说话,转身就去。 陆压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见他去的不是上境方向,急忙打开眉心天眼,这才认了出来,勃然大怒:“李通天!好你个崽子,竟敢以下欺上,骗我灵石!” 前头这老祖模样的人,竟然是通天教主李通天!刚才自己一心只想快些回去,更不会想到李通天竟敢幻化成他师父的模样,一时没仔细看,竟然就这样被他给骗了过去。 前头那老祖见被认出了,幻回原形,正是通天教主李通天,哈哈笑道:“小师叔,事出无奈,多有得罪,还请担待!补天遗石,本就是造化奇物,怎就成了你的?何况这蛇妖惑心乱性,为邪祟之物,我替天行道,师尊想必也不会怪,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一道金□□罗朝着陆压当头而落,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4 转眼就将他牢牢困在了网中。 陆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法宝是天庭里用以缚拿触犯天条者的缚仙网,水火不侵,兵刃不断,可随所困之物自由缩放,紧入肤髓,和骨肉融成一体,任你是大罗神仙,只要被缠住了,想挣脱出来,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东西原本归天后保管,也不知怎的,竟落到了李通天的手上,陆压整个人被缠在里面,一时无法脱身,气的破口大骂,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通天的背影越去越远,转眼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 南天之涯,有一幽冥之界,天地同生,名为水镜,界外终年狂风大作,暗无天日,荒原漫漫,寸草不生,界内冰火交替,酷烈无比,一旦进去,绝无自己打破逃出的可能,后因天庭被拥为三界之尊,受人间香火崇拜,水镜也感灵,为天庭所用,这里就成为那些触犯天条不赦罪者的囚笼。 青阳子再一次地来到了冥界。 界内冰火五百天一轮,如今正值真火,烈焰冲天。真火红芒,直冲天穹,方圆数十里地,焦石遍地,炙浪不绝,飞鸟不过,蝼蚁不存,世界宛如一座人间炼狱。 青阳子停下脚步,迎着炙热的风,调息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瞳映着对面赤红的火光,炯炯若含神光,令人不敢直视。 闭关七天,现在破关而出,他周身元气畅流,伤不但痊愈,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的出关,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所修的玄清之气,终于打破了最后一层的障蔽,入了最高的问证之顶。 他在很早已经,就已经将玄清之气修到了仅次于问证的的最高层次,距离最后圆满,差之毫厘,但是就这毫厘之差,却难如登天。 师尊曾说过,能否臻至,除了天资、努力,还要看时机,三者缺一不可,这最后的问证之门,有人或许终极天荒,也无法得以开启,继而登堂入室,达到圆满之境。 他修行万年,却止步于问证之门,为了圆满,已经踟躇多年,这一次的闭关,本意只是疗伤,却没有想到,短短才七天,他的体内就仿佛发生了质的改变,一股全新的灵气,自虚无中来,在他的丹田慢慢凝聚,犹如一片宽阔无边的汪洋大海,他呼气,如石入水,灵浪扩散,他吸气,这灵浪又收归丹田,温煦五脏六腑,直至内景生辉,一灵独觉。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心知,这就是自己曾经孜孜以求的问证之境了。 不过短短七天的闭关,竟能修成这样的圆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感到欣喜无比,此刻却也无暇去多想什么,一心只想立刻破开冥界。 他的生身之父,在这里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的冰火轮回,魂魄早已散寂,却依旧被冥界桎梏其中,酷刑之痛,万代不灭。 只有破开水镜,释出他散寂的魂魄,他才可能超度,就此终结这非人的酷刑折磨。 青阳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周身渐渐被青紫色的气团环绕,气团扩展,最后幻出了一个巨大的海潮般的旋涡,朝着前方那道赤色火界压顶而去,就在青紫和赤红相接的那一刹那,奇妙的景象发生了,那道熊熊烈焰,仿佛被什么力量吸住了,挟裹着无数的火焰和黑红色的焦石熔岩,源源不绝地朝着旋涡中心涌去,青紫色的气涡越来越膨胀,转速也越来越快,发出不绝于耳的隐啸之声,仿佛一只不断吞噬烈焰的饕餮巨兽,就在它完全压住了烈焰的时候,青阳子猛地拔剑,人腾空而起,居高临下,迎着能将人瞬间烤化的炽烈高温,朝着旋涡中心执剑俯冲之下,冥界那道从出世以来就未曾有过发毫损伤的结界,硬生生地被剑气撕开了一道口子,烈焰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咆哮着,冲天而上,却在瞬间就被剑气划破,分散成了无数的小朵火焰,纷纷跌落在地,漫天野地,星星点点,团团烈芒。 炙热的焦浪之中,青阳子像刚才那样,再次朝着那道正在迅速闭合的缺口发出第二道剑芒,这一次,他用出了十成十的力量,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冥界的那道破口被彻底撕裂了,张开了一道猩红色的巨大口子,山崩地裂,大地颤抖,伴随着青阳子一声“我父,你可出了!”的大啸之声,一团赤红的东西从火浪中逸出,升在了半空,宛如云朵。 青阳子收剑,结界撕口瞬间闭合,完好如初。 他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青锋,定定地凝视着那团红云,看着它漂浮到了自己的头顶,绕着他不断盘旋,仿佛依依不舍,渐渐地,一点一点变小,终于还是消融在了空气里,直到彻底消失。 “我父!” 青阳子低低地叫了一声,慢慢跪在了地上,身影一动不动。 也就在这一瞬间,四野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万年之前,那些曾随着魔尊被封水镜而沉眠于地底的人间万魔,如同被揭去了封印,纷纷苏醒,从地下争先恐后地涌出,随了那尊者的无声召唤,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块寸毛不生的焦土之地齐聚而来。 空空荡荡的旷野之上,风沙蔽日,黑气茫茫,阵阵凄厉无比的神哭鬼号声中,无数得到了感应宛如笋般破土而出的魔灵,随风见大,纷纷朝着还跪地不起的青阳子聚来,密密麻麻,列成军团,齐齐匍匐在他脚下,等着他的号令。 青阳子从地上起身,慢慢站了起来。 狂风烈烈,不断地吹动着他的衣袍。他环顾了一圈,望着仍然从四面继续涌来,相继匍匐在他脚下的万魔军团,提气高声说道:“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魔尊!尔等魔灵,各归其位,不得为害人间,若有执迷不改,叫我知道,青锋三尺,断魂灭魄,决不轻饶!” 他的话声随了狂风,送遍这荒野的每一寸角落,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中,刚刚聚集前来待命的万魔之灵,应了他的话语,渐渐地消失,片刻之后,刚才还密密麻麻跪满了魔灵的荒野,又恢复成了原本的空旷。 ………………………………………………………………………………………… …………………………………………………………………… 风终于小了下来,耳畔的哭号之声也彻底消失。 青阳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青锋插回剑鞘,最后看了一眼魔尊魂魄消失的那个方向,背剑转头,御风朝上境归去。 他知道她一定在为自己担心,这一刻他只想快些回去,告诉她,他做到了想做的事,一切安好。 他刚行出冥界荒野还没多远,对面忽然飞来一只白隼,朝他极速飞翔而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那个师叔陆压道君所豢养的神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出一丝不祥之感,立刻迎了上去,白隼飞到他的身边,开口说话了,一把陆压的声音:“娃娃,不好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5 了,蛇妖被李通天带走,去了天庭,我怕他要对她不利,我正追去,你若能脱身,也及早赶来!”说完,话声戛然而止,掉头又疾翔而去。 青阳子身形微微一坠,很快稳住,御气追了上去,如同风驰电掣,转眼将那只白隼抛在了身后,片刻,看到前方一个背影,正是陆压,一个提气,赶了上去。 “师叔!怎么回事?她不是好端端在上境吗,怎会落到李通天的手里?” 陆压把先前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脸的惭色:“我见你受伤,她自己也是有意,所以想将她天地二魂炼出,如此,既可助你一臂之力,她也能留下姓名,不料李通天那厮,竟然幻化成你师父,我一时没有防备,上了他的当,被他用缚仙网困住,刚才终于解脱出来,就派了白隼去给你报讯,我自己先赶去……” 他道髻散乱,一改平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原本样子就狼狈了,见青阳子神色大变,不禁面露惭色。 “怪我不好……” 青阳子一语不发,撇下他,朝着天庭就去了,一下将他丢在了身后。 陆压叹了口气,急忙追了上来。 …… 水镜冥界被撕裂一道口子,魔尊残魄得释,万魔复苏,日月无光,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发生在南涯冥界的这一切,早惊动天庭,天帝知悉竟是自己那个外甥青阳子所为,想到刚不久前,他就在南天门外火烧金龙和四天龙,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当时还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他竟又做出了这样的事,公然挑战天威,勃然大怒,立刻召李通天到了凌霄宫,命他兴师前去问罪。 李通天与青阳子虽是同门,平日却认为老祖偏心,早就不满,前次爱徒金龙云飚又在众仙的眼皮子底下被青阳子所伤,连累自己也跟着颜面扫地,心中已是怀恨,在暗中四处搜集消息,今天趁着这机会,终于将那块裹着玉髓灵蛇的遗石弄到了手,唯恐夜长梦多,一心只想立刻将它炼化,一旦获得神兵,到时就算老祖出山,恐怕也不能拿他怎样,所以摆脱陆压后,原本是想去自己的紫芝崖,行至半路,想到以陆压之能,那缚仙网想必也不能长久困住他,怕他打来坏了自己的事,于是又改了主意,径直上了天庭,入自己在天庭里的碧游宫丹房,呼来烧火仙童,关起来就要炼化,还没准备好,得知天帝召唤,急忙过去,听了天帝之言,不禁呆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竟然真的破开了水镜冥界。自己和他早早开始修玄清之气,至今还没能入问证之界,难道他真的已经修到了最高的顶层境界? 他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听到天帝命自己前去问罪,还在犹豫,忽然南天门外一个守将匆匆入内,说千里眼顺风耳看到青阳子和陆压道君正朝南天门来,看起来来者不善。 天帝又惊又怒,看向李通天:“青阳子好大的胆子,私自放出魔尊魂魄,我还没找他,他竟然敢自己打上门?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通天暗暗吃惊,立刻说道:“陛下,他要夺我手中的补天灵石。他深受我师尊偏袒,一向目中无人,如今更不将天庭和陛下放在眼里!陛下若怕,我这就将灵石交出,好免去一场灾祸!” 天帝受激,冷笑道:“我天庭天兵天将无数,他青阳子再厉害,也休想到这里撒野!他来的正好,等拿下了,再去问问老祖,上境到底是怎样教的弟子!”说完立刻召来四方天将,设神兵,列仙阵,下令要将青阳子捉住,以正天规。 …… 青阳子和陆压到了南天门外,远远看见那里碧沉沉仙云缭绕,天兵天将,金甲神人,执戟持刀,严阵以待,到了近前,青阳子朝金光大将行了一礼,说道:“我的师兄李通天,从我师叔手中夺走灵石,匿入天庭,石中是条无辜灵蛇,我必须要救她出来,我无意对天庭和天帝不敬,只想请神将借路,我带走灵蛇,立刻下界,从此永不再返天庭一步!” 金光大将冷笑:“青阳子,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上境掌教?天帝有令,你私破水镜,放出魔尊,触犯天条,本就要捉拿你问罪,现在你自己上门,正好方便!我身后有十万天兵天将,我劝你束手就擒,免得罪加一等!” 青阳子神色凝重,缓缓抽出青锋宝剑,淡淡道:“你既不肯让路,那就只能得罪了!” “和他们啰嗦什么!打进去就是了!” 陆压一道金光,轰的一声,已经劈掉了南天门的一角琉璃,天兵大动,蜂拥而上。 这些天兵天将,单打独斗,怎可能是陆压和青阳子的对手,但胜就胜在人多,一列列,乌鸦鸦,前仆后继,宛若无穷无尽,陆压和青阳子与众神将缠斗了良久,陆压杀的兴起,哈哈大笑,冲着青阳子吼道:“娃娃!人是我给你弄丢的,这里就交给我!你快进去,将那女娃娃带出来!李通天心狠手辣,再迟了,我怕她凶多吉少!”说完又发出一道剑气,将堵在了南天门的众神兵硬生生给杀到了两侧,劈出一条通道。 青阳子神色阴沉,一语不发,身形一晃,就绕过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几员天将,执剑快速穿过了南天门,径直来到了第二重的遣云门。 门外,四方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君带领众多神兵,早已等在这里,远远听见南天门外杀声如雷,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能挡住青阳子,自己这里,不过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才这么片刻的功夫,竟然就让他闯了进来,不禁一惊。 鸿钧上境的青阳上君,曾经道名远扬,四方神君对他一向敬服,今天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天帝下令要捉他□□,但为首的青龙神君依旧不敢怠慢,先是向他问候了一声,见他一脸的杀意,目光仿佛已经越过自己这堵人墙,望向了天庭的深处,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向其余三兄弟做了个眼色,带着身后神兵,布出了四方战阵,将他团团围住。 青阳子立于四方战阵的中央,周身气流不断鼓荡,蓦然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朝着位于玄武位的执明神君飞射而去,执明神君怎抵挡的住,噔噔噔一口气接连后退了十几步,一角既破,四方神君的战阵立刻就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如同虚设。 玄武神君大惊,没想到青阳子竟然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四个方位中自己这里破绽最大,几乎一个照面,他四兄弟原本罕逢敌手的战阵就已被破了,自己苦修多年的战力,在他的剑气面前,仿佛一张薄布般不堪一击,又是羞惭,又是不忿,实在心有不甘,见他已经越过残阵,撇下自己兄弟几人,快步朝着第三重天门而去,咬牙朝他背影发出了暗藏袖中的灵鳞钩。 灵鳞钩宛如生了眼睛,朝着前面的那个青色背影追赶而去,快要到他后心,突然像是遇到了一堵墙壁,竟然锵的一声,硬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6 生生地止住了去势,掉落在地。 下一刻,白光一闪,青阳子手中的青锋,已经指在了玄武神君的咽喉之上。 玄武神君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种肃杀入骨的寒意,脸色大变,僵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森森的剑气,照出青阳子一双阴沉沉的晦暗眼眸。 “上君,手下留情!” 青龙神君大惊,慌忙上前开口求情。 青阳子闭了闭目,倏然收剑,转身掉头而去。 青龙神君望着他青袍飘飘的背影,大声说道:“前方是天佑元帅守阵,上君当心!” 青阳子脚步没有半分迟缓,迅速来到了第三道毗沙天门,那里,天佑元帅果然已经严阵以待,见青阳子这么快就闯到了自己这里,面上露出凝重之色,也不说话,等他到了近前,立刻带领神兵神将,将他拦在门外,一场厮杀恶斗,昏天暗地,惊的凌霄殿金钟撞动,朝圣楼天鼓乱鸣,众文仙远远望着,面带惊惶,不敢靠近半分,唯恐被这冲天的杀气所伤。 青阳子知道,自己要去李通天所在的碧游宫丹房,共有九道天门,这才是第三道,一想到她现在可能面临的处境,他就心急如焚,胸口发痛,恨不得立刻踏破凌霄,扫平前方一切企图阻拦他的人,无论是谁! 神兵神将如此缠斗,紧咬不松,令他心头怒意渐起,浑身血液翻涌,双目渐渐赤红,下手终于也不再留情,忽然长啸一声,一道凌厉剑气,伴随着尖锐的犹如撕裂了空气的呜呜之声,暴化为无数的剑流,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辐射而出,锐不可挡,转瞬就撕破护体,鲜血喷射,呻.吟四起,他自己也被血污溅了满身满脸,随意擦了一下,就跨过那些倒在地上挣扎的天兵天将,朝前匆匆而去,快到第四道五明门时,前方忽然一团仙云落地,彩衣仙女簇拥之下,一个女子向他快步走来,她□□飘飘,美貌无比,面带焦急之色,不是别人,正是碧瑶玄女。 青阳子神色漠然,恍若未见,从玄女身边快步而过,玄女追了上来,颤声说道:“青阳,我是你的母亲……” 青阳子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朝前。 玄女不顾一切地挡住他的去路,双目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青阳,你不要再过去了!我知道你想救那条灵蛇,可是你是过不去的!前方还有五道天门,一道比一道难过,四大天王,五炁真君,四大天师……他们都奉了你舅舅的命,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拿下,我刚求了西王母,她答应我了,只要你就此下界,发誓永不再闯天庭,她就保你平安!青阳,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青阳子恍若未闻,越过她,继续朝前而去。 玄女再次追上了他:“青阳,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你,我也没想过要你的原谅。但是我真的也有苦衷,当年我已经怀了你,却被你舅舅骗回天庭,扣住了我。神魔两界,因我一人,大战了五百年,凡人深受荼毒,我也是无奈。这一万年来,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也是生不如死……” 青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和她对望了片刻,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悲哀之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父!但他不和你计较,我自然也没资格和你计较。请你让开,不要挡着我的道!” “不管你怎么看我,今天我是绝不会让开的!” 玄女面带决绝:“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魔尊,我也没想过要你们的原谅。你的父亲已经去了,我今天绝不容许你再继续前行!你若执意要过,那就先杀了我!” 青阳子定定地望着玄女,忽然朝她跪了下去,玄女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一道寒光闪过,他已剜下了一块心头之肉,丢在了她的脚下。 他抬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胸口,目光幽暗,从地上慢慢起来,一字一字地道:“生我之恩,割肉以还。若还不够,等我带出朱朱,我再偿还给你!” 玄女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他双目望着前方,一步步从自己身边走过,那道染着斑斑血迹的青色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云雾重重的天门之中。 …… 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他闯过第八关朝会天门四大天师布下的诛魔阵,来到最后一道宝光门时,他已经步履蹒跚,浑身是血,犹如一只刚从血海里爬出的修罗,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手中紧紧握着三尺青锋,滚烫的,猩红的,不知道是他还是别人的血,沿着他的手背,一滴滴地滴溅在他经过的天路,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路。 天庭三十三座天宫,他行经之处,寿星台名花摧折,凌霄殿丹墀塌陷,天妃惊恐,玉女战栗,神佛退让,天帝匿身,当他闯入第九关,也是通往李通天所在的最后一关宝光天门里,奉命带着李通天座下七十二弟子在这里布下了通天阵法的金龙云飚战栗了。 八道天门,四方神佛,竟让他一人一剑,就这样闯了进来。除了高深法力,他在这个从前自己唤他为师叔的人的身上,仿佛也感觉到了一种比法力更加可怕的意念。 那就是挡路者,死! 金龙望着面前这个朝自己一步步而来的血色身影,一种深深的恐惧,不可抑制地从他的心底蔓延而出。 除了恐惧之外,在他的心底里,仿佛还盘踞着另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 他知道,他的师傅李通天现在正在丹炉里炼化着那块禁锢着她的灵石。 他满心不愿,不忍,可是他也知道,李通天是绝不会听自己的,而他亲自掌炉,他更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将她从炉火中夺出。 刚才在这里等待的时候,他既不愿青阳子到来,可是在心底里,又仿佛隐隐在期待着什么似的,盼着他能早些到来。 现在他终于来了! 金龙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在遭受着的痛楚,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瞥了眼身边那些自己的师兄弟们,见他们无一不是面露紧张之色,随着对面那个男子的步步逼近,慢慢地在后退,突然一把丢掉自己手里那柄由李通天亲自交给他的法宝幽焱锤,转身掉头就跑,剩下那些李通天的门人见状,谁还敢再挡道自寻死路?转眼之间,片刻前还站满了人的天门之外,空空荡荡,人跑的一个也不剩,只剩下满地的刀剑锤戟。 青阳子飞奔而入,金龙从门后闪出,指着左边一个方向,低声说道:“李通天的丹房就在那里,你快去,再迟,她恐怕要不行了!” …… 朱朱虽然被困在了灵石里,无法出去,但外面的一切动静,她都能看,也能听。 她此刻连同那块灵石,被李通天投入丹炉,用三昧真火已经炼了有些时候了。 灵石性寒,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但是渐渐的,周围开始热了起来,再后来,热气就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7 变成了滚烫,她无法动弹,更无法减轻自己的痛苦,在痛的失去意识之前,她心想,或许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就已经到了下一个轮回,可是这个世界里的青阳子,他会如何,他以后会怎么样? 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匆匆去往下一个轮回。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相遇,他背负长剑,道袍飘飘,沿着山阶朝着自己走来,身后桃花飘落的一幕,想起那个雷雨夜里她因为害怕躲在墙角,他撑着一把青竹伞朝自己走来,蹲下去向她伸出手的一幕,她想起那夜,她纠缠着他,他满身大汗,却始终紧紧闭着眼睛,无论她怎么诱惑,他也不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的一幕…… 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不停地滚落,可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掉落的泪水也迅速地变干,消失得无影无影。 就在她哭泣着,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突然,伴随着一声犹如要将整个天地吞噬入腹的咆哮长啸声中,整个丹房剧烈地震动,从顶开始,宫脊迅速坍塌,梁柱纷纷坠落,丹炉倾覆,真火满地蔓延,从中滚出一块已经烧的通红的石头,那烧火的仙童尖叫,转身逃走,李通天转身,匆匆拔剑要出去应战的时候,一道已经浸满了神仙血的肃杀剑气,如同闪电霹雳。从丹房坍塌的口子里冲天而下,挟裹着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无上气势,将李通天整个人罩住,剑气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他的天灵,他僵立在坍塌的丹炉之前,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执剑的手慢慢发抖,手中的那把长剑,笔直地掉落在地。 青阳子破门而入,踏着满地的熊熊烈火,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那块灵石之前,挥袖之间,灵石迅速冷却,他抱着她,再次踏出烈火,在身后四面八方继续涌来的如蝗般的诸天神佛的注目之下,一步步走出了天门。 无人敢挡。 他带着她,在身后紧追不舍,却又不敢逼近的诸天神佛的尾随之下,最后来到了大觉幻境,在他们曾一起住过的那座洞府里,斩开石头,将她从里面放了出来。 她已浑身焦黑,一动不动。 他的双目不断滴血,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温柔无比,他抬手,轻抚她的身子,所过之处,焦黑退却,慢慢又恢复了原本光洁粉白的美丽肌肤,就连腰间那一道淡淡浅粉色的印痕也依旧还在。 最后他将她幻化回了人形,她美丽如初,双目却紧紧闭着,浑身冰凉。 青阳子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自己打坐,闭目慢慢运气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将她抱而来起来,强行捏开了她的嘴,朝她慢慢地低头下去。 “不要——” 陆压杀开了一条血路,朝他冲了过来,他充耳未闻,唇接上了她的唇,一样东西,经由她的口,化入了她的腹中。 “娃娃——你这是何苦——” 陆压站在他的面前,脸色怪异至极,提剑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阳子渡送完他想给的东西后,将她放回到地上,凝视了她片刻,抬眼对陆压说道:“我杀了太多的神佛,本就罪不可赦,也无意逃走。我求你一件事,将她带去上境,交给师尊。” 陆压双目充血,咬牙道:“你为什么,竟然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说不下去了,抬袖抹了抹眼睛,点头:“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你放心,我必定送她过去。” 青阳子脸色苍白,最后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印记下来,最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坐成调息打坐的体姿,一动不动。 …… 甄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听风红肿着眼睛告诉她,她的三魂几乎已被真火炼化,青阳子为了救她,将自己万年修为所聚的灵珠渡送到了她的体内,这才令她得以续魂,苏醒过来。 “他呢?他现在在哪里?” 甄朱追问,心口忽然跳的无比厉害。 听风咬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他被天帝关进了水镜冥界,再也不会出来了……” 甄朱身影凝住了。 “老祖出关了。他说,等你醒来,就叫你去天机台见他。” 听风擦着眼泪,最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亲们本来说今晚12点前尽量二更完结这个单元的,但到10点多了,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今晚大概写不粗来了,别等了。 ☆、第29章 仙缘(二十二) 甄朱被带到天机台, 一个苍老沉浑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她走了进去, 看见一个须发洁白的老人站在一块看起来如同陨石般的石台面前, 神色恭敬,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 慈眉善目, 目光炯炯,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甄朱知道他就是老祖, 想起青阳子, 没有勇气和他对望,慢慢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老祖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他说:“你面前所见的这块天机石,出自混沌宇宙,开天之前, 它就已经存在, 它是我师尊原始元灵的圣物,它掌握一切的天机,能送人去往任何的时间和空间,也是你和青阳子缘起缘灭的主宰。” 甄朱慢慢地抬起眼睛, 用敬畏的目光望着面前的那块天机石,凝立。 她原本一直以为,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之所以还能有机会让时光倒流, 回到向星北出事前的时刻,全是因为那只黑猫狰的缘故。 可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这块天机石,难道才是冥冥中主宰了她和向星北,或者说,她和青阳子一切缘分的神秘力量? 真要这样的话,那么到底哪一世,才是他们真正的起源?向星北和青阳子,或者说,还有接下来她要经历的那些轮回里的他们,到底谁才是谁的前世,谁才是和她缘起的第一个爱人? 她迷惑了。 她恭恭敬敬地向老祖发问。 “他曾是元灵座下护石使者,你曾是捧巾玉女,也是那一世,他和你缘起而种下了因果,注定生生世世,轮回续缘,何为始,何为终,又有什么重要?这一世你可以走了,天机石会将你送去下一轮回,下一轮回,等你醒来,对于现世来说,就是万年后的另个异世了,到那时,天机镜自会送他去往异世,再次和你相见。” 甄朱眼眶泛红,渐渐泪盈余睫。 老祖叹息了一声:“一切都是命定。你不必挂怀了。走吧。” 甄朱摇头,朝着老祖慢慢地跪了下去:“我不想走,我也没法就这么离开,留他在水镜中经受漫长的万年冰火酷刑。与其在无知无觉中等待下个轮回,我宁愿留在这里。他是为了我,才犯下了这诛仙之罪,还将他的元丹渡给了我,我何德何能,这一世能够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8 得到他这样的对待?” “老祖,他们不是说补天遗石的灵髓都被我吸走了吗?我如今还得了他的元丹。我不走,我要留下!我要修灵至破开水镜的一天,到时我要尽我所能,去将青阳子救出来,他如果还活着,我和他同活,他死了,我再和他下一辈子相见!” “你真想好了?” “是。上一辈子,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分开了,他死去之后,我才后悔莫及。这一世,我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和过错。可是如果真就这样终结了,即便我获得了弥补上一辈子遗憾的机会,到了下一辈子,我岂不会又多了一个新的遗憾?既然已经生于这一世界,那就尽我所能,陪他一起走完这一生!” 老祖注视着她,虽没说什么,目光中却渐渐露出赞许之色。 “求老祖怜悯!”甄朱跪地不起,泪沿着面颊滚落。 “从前他曾教我修气,只是我无心向学,以致于连累他今日这样的结果。我斗胆,恳请老祖指点一二,助我早日修气成功,再去试着为他与天一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而遁其一,是为‘人’。虽说一切自有命定,但你愿为他与天相争,我与他师徒一场,又岂会视而不见?” …… 甄朱从此开始潜心修行。 山中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在经历过无数个寒暑之后,终于到了这一天,她从老祖曾闭关千年的摩云峰的那扇石门后走了出来,迎着猎猎的山风,站在峰顶,面向南方,望向那片的天涯尽头。 他正在那个尽头的地方,受着冰火交替的酷刑。 即将一千年了。她为了等这一天,时刻修行,日日夜夜,幸运的是,她终于能够赶在第一轮冰火劫结束之前,去往那个囚禁着他的冥界,和他相会了。 时光漫长,可是这一千年的等待,仿佛又不过只在弹指之间,种种如同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昨天,一切都还是那么的鲜活,历历在目。 南天之崖的水镜冥界,如今和千年之前青阳子破界释父时的景象又完全不同了。 这里不再是火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漫漫无涯的冰雪荒野,没有生命,万籁俱寂,她孤身一人,迎着刺骨的寒风穿过荒原,陪伴着她的,只有留在她身后的一串长长足迹和视线尽头那一片变成了蓝色的玄冰世界。 他已经历了五百年的烈火之刑,这五百年的玄冰冻苦,也快要到达尽头了。只是一旦结束,这里就又将轮入烈火,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幸而她今天终于能够来到这里,为他而来。她不再是千年之前那条时刻都需要他保护的小雌蛇,她本就拥有无人能够匹敌的异禀,千年之后,她没有辜负这天赋的异禀,将自己修炼成这个世界里的最强大的神兵。 她破开了玄冰冥界。 地底发出沉闷的隆隆之声,高大的,宛如高山般的泛着蓝色的玄冰,随着那道被她斩开的裂缝,慢慢地颤抖,裂缝越来越大,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三道,每一道裂缝之上,又迅速地蔓延出新的无数道的裂缝…… 终于,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喀拉拉的裂冰之声,玄冰冥界彻底地从中间一分为二,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她踩着满地的冰渣和雪块,朝着前方走去。 裂冰的声音已经彻底停息了,冥界又恢复成一片死寂,她能听到的,就只有她自己在朝着冥界中心前行时发出的回响在冰壁上的脚步回声。 她走了很久,寻遍了冥界里的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处,冰雪自动为她让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找,视线里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满目的白,这白色终于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开始变得不安,慌乱,绝望,就在她以为她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再也看不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停住了。 仿佛是幻觉,又仿佛是真的,就在前方,视线的尽头,在一片白的发蓝的深幽冰原之上,她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影,正在向着她踽踽行来,那影子渐渐走的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 是他,千年之前,那个为了她而被囚在了这片冥界里的他,他终于来了,白发如雪,一袭青衣,就这样朝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渐渐地近了,最后停在距离她不远的那片雪地里,凝视着她,身影一动不动,仿佛白色世界里的一块青色磐石。 泪眼模糊中,甄朱看到他忽然朝自己微微一笑,双目依然是那么明亮,面容也依然是那么的英俊。 接着,他朝她慢慢地伸出了手,就好像千年之前,在上境山中的那个雷雨夜里,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她擦去涌出的眼泪,朝着前方那个向自己伸出双手的男子飞奔而去。 …… “朱朱,这一辈子,我曾修真,又成凡人,现在我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存在于这世界上的这一万多年里,我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就是和你在大觉幻境里的时候,虽然短暂,但我这一生,能有这样一段日子,已经值了。” “朱朱,从前有的时候,我会嫉妒我曾在天机镜中看到的那个模糊的背影,你前世已经死去的男人。他虽然死了,却能让你为他追到了这里。但我也满足了,因为你为了我,在这个世界里多留了一千年,这就够了。” “但是朱朱,我又在想,或许我就是你的那个前世爱人。否则从前为什么你总是纠缠我,千方百计要赖在我的身边,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笑了起来,唇角微微一勾。 “朱朱,我们下一辈子再见!另个世界里,不管我变成了什么,哪怕堕入畜道,哪怕我刚开始不记得你,但是我的心,它从不曾忘记,我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世界完。 很早以前看侏罗纪公园的时候就在想,要是和电影里反一下,人回到侏罗纪那个裸子植物疯狂生长,各种恐龙满地跑满天飞的世界,该怎么活下去。 这个想法一直没消失,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想试着写写,所以接下来的世界,就是一个类似于侏罗纪的世界,朱朱从食物到宠物到……的故事 脑洞雷人,口味应该也不轻,慎入!!! ☆、第30章 侏罗的蔷薇(一) 侏罗的蔷薇 ………………………………………… 甄朱醒来, 眼角还带着微微的湿润。 他从冥界出来后, 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没过几天,就在她的怀抱中去了。 临死之前,他微笑着和她约定他们下一世的相见。悲伤之余, 这或许也是她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了。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幸运, 比起别人, 即便死别,依然还有下一辈子能够相遇。 现在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9 她终于醒来了, 恍恍惚惚, 仿佛那一切都是梦,现在她感到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潮湿松软的草地之上,周围的空气湿润而温暖,耳畔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 立刻惊呆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看到自己身处于一片地势平缓的丘陵之中,身下是厚厚的的青草和蕨,周围也是,到处都长满了她叫不住名字的蕨, 潮湿的蕨,宽阔而美丽的羊齿叶片,茂盛无比,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有些大的甚至如同树木。 除了各种各样的蕨类,还有参天的银杏、棕榈似的苏铁,高低错落,到处都是,密布在了这片丘陵地上。 视线的远处,是一片同样覆满了植被的平缓山丘,郁郁苍苍,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在甄朱震惊于自己看到的这个新的世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唳鸣,她仰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长着尖尖管状长嘴的,身体如同滑翔机般的巨型大鸟,从距离她头顶不过几十米高的蔚蓝天空中快速掠过,它的爪子下,抓着一只体型和羊差不多大的仿佛鸵鸟似的猎物,那东西在鸟的一双利爪里奋力挣扎,发出哀鸣之声,最后竟然叫它幸运地挣脱了出来,仿佛一坨石头似的掉落在地,就掉在了距离甄朱不过几十米外的一片浓密蕨丛之中。 巨鸟见猎物逃脱,仿佛十分愤怒,立刻俯冲下来,想要再次将它抓走。 那东西的身体柔韧性异常的好,从这么高的空中摔下,竟然也没摔死,打了个几个滚,就站了起来,但或许是被摔晕了头,惊恐之下,看见甄朱坐在地上,嘴里嗷嗷地叫着,竟然不顾一切地朝她一瘸一拐地跑来,一头扑到她的怀里,就把脑袋紧紧地缩了起来,只翘着个屁股,瑟瑟发抖。 这家伙个头不大,气力却不小,甄朱被顶的险些仰在了地上,幸好它脑袋圆圆,没有长角,她除了胸脯被顶的发疼,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还没坐稳身子,就看见那只巨鸟在空中来了个急刹,振翅调转方向,恶狠狠地朝着自己俯冲而来,越逼越近,翅膀带出的气流扑到了她的身上,吹的她头发拂动,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抱起那只死死扎在自己怀里的东西,扭头撒腿就往近旁的那片树林里跑去。 几乎就是在被身后头顶的鸟爪给抓住的前一刻,她一头钻进了林子里,借着一株松树枝叶的遮挡,这才躲过了身后那惊险的一抓,听到哗啦啦树枝折断的声音,根本就不敢回头,只顾朝前拼命冲去,终于冲到一处树林茂密冠盖连接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听到头顶发出一阵动静,树枝不断稀里哗啦地摇动,凝在树叶上的露水噼噼啪啪地往下掉,仿佛下了一场雨,溅了甄朱一头一脸,知道是那只巨鸟不甘就这么丢失了猎物,追踪到这里企图冲下来再抓,只是被茂盛的树木所挡,折腾了半晌,头顶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雨停了,树梢也不再摇晃,知道那只巨鸟已经走了,这才感到两腿发软,把怀里那只死沉死沉的东西给扔到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 那只小东西仿佛也知道危险已经离去,在她边上蹦跶了几下,迈步走到她的面前,后肢蹲地,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滑稽的眼睛,歪着脑袋,这才好像感到好奇似的盯着她看。 甄朱也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圆圆的脑袋,两只眼睛,鼻子,嘴,长长的看起来很灵巧脖子,身上没有毛,覆着光溜溜的皮肤,没翅膀,身体两侧长了两只短短的小爪子,下面也不是鸟爪,而是两只看起来十分强健的后腿。 像是一只能够直立起来用下肢走路的幼兽。 她就这样和面前这只自己刚救下来的东西大眼瞪小眼,联想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再想到刚才那只在空中飞的滑翔机似的巨鸟…… 难道,她是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侏罗纪那样的异世?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不愿接受。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她接下来试着穿出这片针叶林,途中却不断遇到成群的从她面前奔跑而过的大大小小的那些原本只应该存在于博物馆和电影里的生物,而她战战兢兢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藏身在大树后躲避,免得自己被它们发现自己,而下一秒,转头又看到有巨蛇在身后不远处盘旋游走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一切都是真的。 这就是她这一世要经历的了,除了接受,适应,生存,直到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她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她是为了他而来的。可是她有一种预感,在这片陌生的异世大陆里,姑且称之为她略知一二的侏罗大陆,极有可能,她就是唯一的一个有本我意识的灵长类智慧动物。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曾经的向星北和青阳子,她眼睁睁只能看着死亡将他们和她分开的那个男人,他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该怎样才能找到他?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强打着精神,连续不停漫无目的地在这片陌生大陆上走了半天,浑身是汗,又饿又累,但更可怕的,还是如影随形的那种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感,那种天地之间,独剩自己一人的孤独之感,宛如一个倒置的汪洋大海,而她就挣扎在海底之下,压迫的她几乎快要透不出气了。 唯一还能安慰的,就是今天那只和她偶遇的小家伙仿佛认准了她,一直在边上跟着她,她去哪儿,它也去哪,吱吱哇哇,显得十分兴奋。 这里的一个白昼,和甄朱熟知的夏天时间仿佛差不多,今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挂在头顶,是中午,现在应该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傍晚的时间,天还是很亮,但太阳开始西沉,远处的天边,暮色也渐渐浓重起来,天空从原本的蔚蓝,渐渐变成了青紫,大片大片的云朵,也化作了金紫玫瑰的晚霞,落日的影子里,不断有归穴的翼龙群在天边掠过,壮丽无边,美的惊心动魄,仿佛一副梦中的画面。 但是甄朱却没有半点欣赏落日的心情。 她筋疲力尽地坐在一处水潭岸边,洗着几个刚从近旁树上摘下来的看起来像是苹果的野果。 那小家伙,因为刚开始她以为是只鸵鸟,姑且叫它小鸵吧,长了两排平的牙齿,磨牙粗大,所以应该是只对她没什么威胁的食草兽。路上甄朱见它吃过这种果子,现在她肚子饿的不行,也就跟它摘了几个用以充饥。 她咬了一口,果子的滋味还可以,酸酸甜甜,汁水丰富。 她吃完了几个野果,终于觉得力气恢复了些,借着静止的水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水面照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脸,身上的衣裳,也是那套她最早的从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0 前在梦中醒来时和黑猫对话穿的睡衣,纯棉,松松垮垮,只到大腿,从大腿往下,光溜溜一片毫无保护,脚也赤着,没有鞋,刚才一路走到这里,尽管已经非常小心,但露在外的腿上已经多了好几道锯齿型的细细刮痕,渗出殷红的血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什么植物给刮破的。 她的脚也破了,流着血,隐隐地作痛。 湖水异常清冽,她洗了把脸,又洗了洗腿脚,检查了下伤口,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她并不敢掉以轻心。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能保护自己腿脚不再受伤,以便接下来能够继续走路的东西,然后再在天黑之前,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先过一夜。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株巨大的接近一层楼房高的芭蕉似的树,叶片看起来又厚又韧,于是走了过去,正在奋力拔着叶片,忽然,就在身后不远之处的山谷口,传来了一声响彻谷地的嗥吼之声,这声音又大,又沉,充满了愤怒的威慑之感,久久地回荡在山谷里,惊的原本游荡在附近的几只食草龙四下逃窜,转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小鸵以后会长成多高,甄朱毫无概念,但它现在站起来也只有甄朱大腿那么高,两只前爪又短,采吃果子有点费劲,刚才甄朱就帮它摘了一堆放在地上,它身体不大,食量却不小,一嘴一个,吧嗒吧嗒,嚼的正欢,忽然听到这声音,仿佛被吓住了,嘴巴里叼着半只果子,眼睛里露出惊恐之色,一动不动。 甄朱循声回头,也被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就在她刚刚穿行而来的那个山谷口里,出现了两只正在搏斗撕咬的体型巨大的猛龙,一只灰黑色,一只黑赭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同种,但周身都覆盖着鳞片一样的坚甲,齿坚爪利,凶猛无比。 如果要加以区分,确切地说,那只灰龙应该正当壮年,当它两只发达的后肢完全站立起来的时候,高度至少有两层楼房那么高,体型巨大无比,后肢每落一次地,周围的地面仿佛都能随之震颤一下。而那只正和它撕咬着的对手黑龙,相比之下,体型就要小了一圈,个头也矮些,看起来似乎还处于少年期。但它的凶悍,却丝毫不亚于灰龙,刚才那一声怒吼,似乎就是它发出来的。 它在此前的搏斗中,应该被灰龙给抓了一下,脖颈处鲜血淋漓,逃到这里,那只灰龙却紧追不舍,它大约终于被激怒了,这才怒吼一声,转身反扑了上去,一灰一黑,又迅速地撕咬在了一起。 “啪嗒”一下,小鸵嘴里的果子掉落在地,跑到了甄朱的身边,两只小短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腿,瑟瑟发抖。 就在那只黑龙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刻,甄朱的心里,隐隐就有了一种感觉,仿佛它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要寻找的那另一半。 可是它太凶悍,太可怕了。 在这个世界里,它只是一头凶猛的恶龙,没有智慧的野兽而已。 她心中五味杂陈,根本就来不及高兴,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之下,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先避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但是她全身发软,腿又被小鸵死死抱住,根本就走不动路。 何况,她和小鸵也没路可去。前方的山谷口成了战场,身后是一个湖泊般的大水潭,虽然她会游泳,泳技还不错,但就算现在还有这个体力能坚持游到对面,她也怕水下会有什么她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奇怪的巨大生物——在这个世界里,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最后她拖着瑟瑟发抖的小鸵,绕到了近旁的一块大石头后,蹲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等着山口口战况的结束。 这块巨大的,连成一体的大陆,被许多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巨型食肉猛龙划分地盘,各自统治。它们狩猎的对象,就是自己地盘里的食草龙和更低等的爬行动物,只有在觉得地盘受到威胁,或者求偶遇到竞争的时候,才会和同样凶猛的食肉猛龙发生争斗。 现在的情况,就属于前者。这一块地方,一直属于这只年富力强的成年灰龙所有。但是最近,这里却出现了一头黑龙的年轻身影,虽然它还没成年,却十分强壮,并且表现的并不服从灰龙的管辖,这终于引起了灰龙的不满,今天正好遇到了,于是决定给它一个教训。 黑龙虽然如同初生牛犊,但无论从体型还是战争的经验,毕竟不如灰龙。灰龙刚才已经占了上风,一路紧追不舍地到了这里,出于对血腥刺激的反应,决定生撕了这只胆敢闯入自己地盘挑战自己权威的异种龙,却没有想到,伴随着那一声震撼山谷的怒吼,它竟然掉头开始反攻,越战越勇,凭借着无穷无尽般的精力和敏捷的身姿,一次次地躲过对手的致命撕咬,伺机加以反攻,而灰龙却渐渐体力不支,接连被咬中了好几口,最后那一口,是致命的一下,黑龙用它尖锐有力的牙齿,连皮带肉,狠狠地撕破了对手的咽喉。 伴随着发出一声惨烈的长长的嗥叫之声,这条在这片大陆上已经统治了长达十几年的灰龙,在慌不择路朝着甄朱藏身的方向狂奔了十几步后,宛如一座坍塌的小山,向侧旁轰然倒了下去,接连压垮几棵大树。 它的四肢不断地抽搐,脖颈处被撕去了一大块皮肉的黑色洞口里,不断地往外狂喷着鲜血。 这一场凶龙恶斗,打的树断枝折,鳞甲飞舞,伴随那一声震耳欲聋般的惨烈吼叫,甄朱眼睁睁看着那只落败了的灰龙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躲在石头后,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她身边的小鸵却因为恐惧,不断地后退,后趾不小心踩了地上的卵石,一下摔倒,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 这时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头黑龙耳力仿佛十分敏锐,竟然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声音,应声猛地转头。 金色夕阳正从水潭对面射来,照在黑龙的身上,鲜血淋漓,连那双眼睛里仿佛都染满了血,可怕极了。 它左右看了下,仿佛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来源,迈开两条粗壮的腿,准确地朝着她藏身的巨石走来,每迈一步,趾掌下就发出沉重的嘭的一声, 小鸵发出恐惧的唧唧之声,拽了拽甄朱,甄朱终于回过神,从地上连滚带爬地和小鸵沿着水边逃跑,小鸵这回身手竟然十分敏捷,哧溜一下钻进了浓密的草丛里,身影转眼消失不见,甄朱光着的脚底却正好踩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钻心的疼,她尖叫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它已经逼到了她的身后。 甄朱全身僵硬,连跑都跑不动了,转过头,眼睁睁看着它一掌掀开了那块挡着道的巨石,巨石骨碌碌地滚到了水潭里,掉落下去,溅出一片水花。 它低下头来,两道阴冷的,带着刚才大战后的残余嗜血凶光的目光扫了过来,盯住了她的眼睛。 它体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1 型虽然没有那头被杀死了的灰龙大,但这样以后肢站立,也足有一层楼那么高,甄朱即便站起来,个头也就只到它的胸腹部位,何况现在,她这样瘫坐在地上,在它的俯视之下,小的仿佛它只要张开嘴巴,就能将她一口撕成两半。 她再自恋,也不至于自信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能认出她是谁,继而对她怜香惜玉。 只能祈祷它现在肚子不饿,何况它刚猎杀了那头大灰龙,要吃,也可以先吃它的肉。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它那双阴冷的不属于自己同类的眼睛对望着。 它看起来好像还没从刚刚猎杀撕咬的那种狂暴状态里平静下来,她相信只要她现在有一点点激怒或者让它感到危险的动作,它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她也撕咬成碎片,就像那只已经死了的灰龙一样。 就在她和它对峙着,紧张的浑身冒着冷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忽然想起电影金刚里,安曾对着金刚跳舞的一幕。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可没有勇气用跳舞的方式来向它表达自己的善意,可能还没转完一个圈,它就扑过来一掌拍死了她。但她刚才留意到,它的听力仿佛非常的敏锐,她或许可以试着唱歌,用歌声来来试探它的反应,看看能不能安抚住它的情绪,尽量向它表达自己对它的亲近之意。 眼看它仿佛就要不耐烦了,迈步朝着自己继续走来,甄朱再不犹豫,慌忙开口哼歌,调子是她喜欢的一首轻音乐。 她的嗓音柔美,虽然因为恐惧,声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但并没有影响曲子的悦耳和舒缓。 她刚开口哼曲的时候,它仿佛有些不解,停下了要再向她靠近的意图,过了一会儿,甄朱留意到,它仿佛正在听着她的声音。 它在听!确实在听她唱歌! 甄朱被这个发现鼓舞了,面带笑容,继续哼唱,不停地唱,从曲到歌。 或许是它原本就没有猎杀她的意图,或许是它真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顺服和善意,渐渐地,它盯着她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阴冷了。 刚才它向她一步步逼来的时候,甄朱就留意到它左边前爪靠近胸部内侧没有鳞甲保护的部位,好像刺入了一根筷子粗细的木刺,受伤应该已经有些时候了,周围肌肉有些肿胀腐烂,难怪刚才它和那头灰龙搏斗的时候,左前爪看起来一直不怎么敏捷,想必对于它自己来说,这也是个无法去除的痛苦。 甄朱确定,现在它那满身的戾气应该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于是停止唱歌,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试探着,脸上带着微笑,朝它一点点地走了过去,最后来到它庞大的身躯之前,停了下来,鼓起勇气,在它低头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之中,踮起脚尖,一下就拔出了那根深深插入它身体内的至少有三十公分的大木刺,高高地举到了它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手指问题不大了,看到大家关心心里暖暖,在此一并谢谢谢谢~ 这里再声明一遍,口味重,雷的亲慎入!!!!! 谢谢亲们~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深水鱼.雷(鱼。雷怎么也和谐了便口口懵逼…… ☆、第31章 侏罗的蔷薇(二) 甄朱知道自己这举动是在冒险。 这个它自己无法处理所以一直只能任由腐烂下去的伤口, 一定让它感到疼痛,也是它现在最大的弱点,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它一定会抗拒别人企图去接近它的伤口。极有可能, 她在朝它伸出手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它一口咬断了脖子。 但是如果她能成功为它拔除木刺, 为它减轻来自身体的痛苦, 那么在它的潜意识里, 她可能就是一个除了食物作用之外还有别的用处的存在。 在还不熟悉彼此的情况下, 尽量让它把自己从敌对、猎物和食物的单子里剔除出去, 这是甄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所以刚才她在朝它伸手过去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凝视它俯视自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带着刚才唱歌给它听时的那种微笑, 动作非常慢,尽量不至于让它产生威胁感,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就将大木刺拔了出来,举到它的面前。 看得出来, 它看着那根沾了血污的木刺被她拔出, 再被她当着它的面,用她灵巧的十指折成两截,丢到地上的时候,它的目光里,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然后,它朝她慢慢地伸出了右边那只前爪。 甄朱能感觉的到,这一刻,它的目光里,应该没有任何的攻击**。 或许它只是好奇,可能想摸摸她而已。 她忍着心里那种不可避免还会有的害怕,继续凝视着它,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一簇浓密草丛里,那只被甄朱起名小驼的小恐龙突然跳了出来,张牙舞爪,冲黑龙发出挑衅般的怪叫声,随即转身逃跑。 黑龙显然对这样的挑衅感到很不痛快,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低一吼,立刻撇下了甄朱,几步就追了上去,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扫了过去,一下就把小驼给拍飞了,它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甄朱吃了一惊,不确定这小家伙会不会游泳,下意识转身要跑向水边,看见黑龙已经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走来,一爪抓住了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抓了起来,快速奔跑离去。 它的前爪生有四指,指甲又厚,又锋利,如果完全张开,就像是一把连接了四支锋利锥刀的武器,轻而易举就能在她身上刺出几个窟窿,好在现在它的指甲是闭合的,服帖地嵌在掌肉里,但即便这样,也还是让甄朱感到疼痛,而且它跑动速度很快,一步出去就有几米远,虽然身体高大,但身后那根粗壮的尾巴,能够很好地帮助它稳定住整个身体的平衡,但对于甄朱来说,这样凌空颠簸,全身所有的借力点,就只有它抓着自己的一段腰,他每一次的趾掌顿地,以它沉重体重所造成的反冲力,对她的腰来说,就是一次大力的冲击,这感觉很不舒适,时间久了,甚至感到了痛苦。 她没法告诉它,相对于他近乎变态强壮的躯体,她进化后的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让它别这样对待自己,对于它来说,它显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不适,它依旧跑的飞快,甄朱在它的掌里一顿一顿,为了避免腰真的被折断,她只能发挥自己的舞蹈功底,熟悉它跑动步伐的规律后,在每一次它趾掌落地之前,预先身体弯曲,以减缓接下来的那阵反冲力,就这样,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听到似乎有水声,感到它的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它来到了一座山前,山脚下一道溪流,在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高的山壁上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2 ,有一个凹进去的洞口,那里应该它的洞穴了。 它一个纵身就越过了几米宽的溪流,有力的后趾蹬着高低起伏的岩石,驾轻就熟,敏捷地爬上了山壁,进了洞穴,随即松开前爪,将她噗通一声,丢在了地上。 感谢她那因为练舞而锻炼得异常柔韧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后折成o形的腰,在被它这样甩了一路秋千,又粗暴地摔在地上后,她的腰除了肌肉发酸,倒没有断掉。 她慢慢地爬到洞壁,靠坐在那里,扶住后腰,看了眼四周。 这片超级大陆气候温暖,雨水应该非常丰沛,那么相应的山洪想必也不会少,洞穴位置较高,位于山壁之上,不但可以防潮防水,也是抵御敌人的天然障碍。 它的智商,看起来倒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么低。 这个洞穴仿佛也是它新找到并住进来不久的,看起来倒不是很脏,但空气里,依然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那是角落里剩下的半只不知道是什么龙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所发出来的气味,看起来还很新鲜。 这时天快黑了。它可能在外面已经猎过食了,自己不吃东西,只过去,撕下了一块鲜嫩的肉,叼了过来,把这块还散发着鲜香的美食放在她的脚前,然后慢慢地蹲坐到了她的面前,微微歪着脑袋,盯着甄朱。 甄朱忍住心里涌出的不适之感,缩了缩腿,朝它盯着自己的那两只黑中泛绿的眼睛微笑,摇头。 大约她的反应不在它的预想之中,它显得有点不高兴了,喉咙里咕噜咕噜了两声,走过去,这次干脆把整块大肉一股脑儿抓了过来,全都送到了她的面前。 甄朱下意识地要再摇头,但是很快,改了主意。 她现在对于它来说,应该就是一只它从前没见过的让它感到有点好奇的既可以当食物也可以留下来养的能对它的举动做出回应的活物。 它给她自己认为是好东西的食物,在它看来,这是对她的奖赏,她要是一再拒绝,说不定就会激怒了它。 吃吧! 比起被当成生肉给吃了,吃生肉绝不是件死都不能接受的事。 甄朱终于鼓起勇气,拿起它最先送来的那块生肉,屏住呼吸,硬着头皮,用牙齿叼住,努力撕下来一小条,含在了嘴里。 它仿佛感到满意了,就不再管她,出去到洞口,应该是做睡前的例行地盘巡查。 生肉入嘴的滋味,倒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么令人作呕,只是出于无法克制的心理障碍,等它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出洞穴,她立刻吐到了角落里,怕被它发现,又用泥土盖住。 暮色越来越重,洞穴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过了一会儿,那条黑龙巨大的身影回来了,准备睡觉。 甄朱已经躺在靠近洞壁的一块平整的地上,蜷起身子,装作已经睡着,没想到腹部突然一重,睁开眼睛,发现它竟然搬了一块至少几十斤重的石头,就这么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完了才去它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 这么简单粗暴的防止她逃跑的法子! 甄朱肋骨被压得都扁了进去,那种窒息无法顺畅呼吸的感觉,混合着嘴里残余的生肉的味道,令她再也忍不住了,胃里一阵翻涌,想把石头推开,但石头正好牢牢嵌在洞壁的一道凹角里,她浑身也没有力气,一时挪不动,只发出和洞壁相碰的轻微的咔咔之声。 它被惊动了,立刻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企图想把石头弄掉的她,仿佛又不高兴了,等发现她开始不停地呕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先显得有些不解,渐渐地,见她似乎又虚弱,又痛苦,它显得不安起来,把石头给搬开,随即不停地在她边上走来走去,宽厚的趾掌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音。 肚子上的压力没了,甄朱呕了一会儿,手脚并用,爬到洞口,朝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深深呼吸了几口,人终于觉得舒服了些,不想再回到空气污浊的里头,就这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一直跟着她,寸步不离,蹲在边上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不动,起先大约以为她就这么死了,一下将她翻了过来,甄朱还闭着眼睛,感到他不停拨弄着自己,又伸舌头舔她的脸,赶紧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听到她还能发出声音,它仿佛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似乎迁怒起了那块石头,走过去,一巴掌狠狠扫了过去,石头就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里,接着它回来,躺在了她的外面,堵住洞口,挡了她的路。 过了一会儿,甄朱感到腿上一重,有一根圆圆的柱子似的东西朝她伸了过来。 它那条粗壮的尾巴竟然异常灵活,将她的腿给卷住了。 甄朱知道它不放心自己,想必怕她趁它睡着了逃跑,所以才用它的尾巴绑住她,也就不再挣扎,顺从地任它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给困住了。 来到这个世界里的第一夜,就这样,在这种奇怪的睡觉方式中,睡睡醒醒地渡过了。 醒着的间隙,甄朱给它想出了名字,纣。 起这个名,主要是因为他背上的鳞甲黑中泛赭,而夹杂在其中的赭色花纹,远远看起来,有点像小篆的纣字。 何况,这只少年黑龙脾气不大好,给它起个暴君的名字,也不算是冤枉了它。 第二天的清早,太阳升起,阳光照进了洞穴。 纣似乎挺爱干净的,虽然洞穴里腥味冲鼻,但至少,甄朱没在洞穴里和洞穴口发现有排泄物的痕迹。 她感到了生理排泄的需要,而且,她身上已经很脏了,于是试探着,在它亦步亦趋的监视下,慢慢从洞穴里出来,爬下山脚下,找了一个略有遮挡的地方,然后,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无可奈何地蹲下去小解。 它似乎对她的这个过程很感兴趣,就这么盯着看,等她起身了,还特意过去闻了闻。 甄朱只能视而不见,来到小溪旁,将自己从脸到脚,终于清洗了一遍,又从附近树上采了许多随处可见的昨天吃过的那种野果。 …… 纣要出去狩猎,但是怎么处置这个它昨天刚弄回来的从前从没见过的新鲜小东西,显然令它犯起了难。 它不想杀死她。它也不信任她,认为她随时会逃。但再往她身上压石头防止她逃跑,显然不行了。 她那么娇弱,和它所知道的所有同类都不同,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把她差点压死,这是昨晚的经历给它留下的一个深刻的印象,所以最后,在盯着甄朱采完野果后,纣赶她回了洞穴。 甄朱看着它一块一块地往洞穴口堆大石头,忙忙碌碌。 一开始她不解,等到所有光线都被挡在了外面,洞口也堵的严严实实,里面黑乎乎的,伴随着一阵渐渐远去的它的脚步声,这才醒悟了过来。 它怕她逃跑,竟用这种新想出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3 来的方式来囚禁她。 这个发现,不但没令甄朱感到沮丧,反而让她很兴奋。 这至少说明了一点,纣的智商,应该超过了这块超级大陆上的它的绝大多数的同类。 这样也好,它放心,她也更安全些,她等它回来就是了。 傍晚,纣回来了,带了半只新的被它猎杀了的同类。 它仿佛有些记挂甄朱,搬开堵住洞穴的大石头,看到甄朱迎出来的时候,甄朱很确定,它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它把最美味的内脏留给了自己豢养的小东西,却再次遭到了她的拒绝。 她不吃。它试图喂她的时候,她躲,只吃它平时只当作零食的果子。 这让纣不解,觉得她和那些只配让自己猎杀的吃草龙一样愚蠢,但也不像昨天那样不高兴了。 因为睡觉的时候,她主动地来到了它的身边,将它的尾巴抱了起来,压在她的腿上,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她那只和它长的完全不同的有五个指的灵巧的手,轻轻抚摸着它。 纣喜欢听她发出的那种声音,她的这个举动,更让它感到很愉快。 这是她驯服的表现,她应该把它当成主人了。而且,她的手很柔软,抚摸着他尾巴内侧没有鳞片覆盖着的皮肤表面时,它感到十分舒适。 它就用尾巴将她往自己边上再卷了些过来,让她靠的更近些,然后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摊开肚皮,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她抚摸自己的尾巴,摸到舒服的地方,喉咙里还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甄朱昨天还有点担心,它会不会是想抓回自己先养着,需要了再把她当猎物吃了。 但经过昨晚的一夜,她的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她觉得它没有想要把自己当食物的打算。 所以甄朱想让纣相信,她接下来是不会逃跑的。 她需要火,需要熟的肉食,需要找到工具切割皮毛,当然如果可以,把这个住的地方弄的更干净更舒适些,她也很是乐意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先获得纣的信任。这是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她需要它的绝对信任,这样才方便她接下来想办法去改善自己的日常生活。 所以今晚她主动躺到了它的身边,将它的尾巴搬过来压住自己,以表示她不会逃跑。 至于抚摸它的尾巴…… 要是什么时候它愿意让她帮它洗个澡的话,她会更愿意摸它的,只要它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破费了~ ☆、第32章 侏罗的蔷薇(三) 甄朱对生物行为没有什么研究, 但也知道, 一般而言,它们如果愿意向你展示腹部等没有鳞甲保护的部位,那就表示信任。 对于纣这种仰面朝天四劈八叉任由自己抚摸的反应, 她不敢说它已开始信任自己, 但至少说明一点, 它感到放松和愉悦,这就是好的开始。 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晚上, 比起昨夜的恐惧和忐忑,今晚的一切, 显得都顺利了许多。 第二天的清早, 甄朱醒来,纣不在身边。 她出了洞穴,站在洞口眺望四周。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这片超级大陆的景色, 壮观无比, 但周围并没看见它的身影, 甄朱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因为内急, 就去了昨天方便过的地方,解决后来到溪边, 低头正在洗脸,忽然听到对面草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纣, 抬头,却发现那里有几只脑袋上顶着鸡冠似的小型恐龙,虽然个子小,只有袋鼠大小,但牙齿尖利,显然属于食肉龙。 鸡冠龙盯着甄朱,探头探脑,显然不怀好意,甄朱没有防备,急忙从水边起身后退,鸡冠龙很快确定她是猎物,显得十分兴奋,几只龙短促地相互叫了一声,立刻向她包抄过来,甄朱掉头就跑,脚底的旧伤还没好,又踩在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一阵疼痛,腿一软,尖叫一声,人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回头看见鸡冠龙正在淌水追来,惊恐万分,就在这时,纣的身影从旁边的树林里出现了,跃到她的身旁,目射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那几只鸡冠龙怒吼了一声,声音震彻山谷,鸡冠龙吓的立刻掉头四散逃跑,纣显然十分愤怒,不肯放过,一个纵身越过了溪流,扑倒那只落在了后面的鸡冠龙,一口下去,咔嚓一声,那条鸡冠龙的脖子就折了,悲鸣着倒在了地上。 甄朱松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地上检查腿,发现自己那双可怜的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腿又多了一处伤口,这回不但脚底又出血,连膝盖也破了皮,血流了出来,火辣辣地疼。 她压下心中不可遏制涌出的伤感和无奈,忍着疼痛,正想先到水边再洗洗,纣已经咬着那只还没死透的鸡冠龙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卖好似的在她面前晃着入侵者,忽然仿佛留意到了她正在流血的伤口,立刻一口甩掉了鸡冠龙,像只巨狗一样地趴了下来,伸出舌头,轻轻舔她正在流血的膝盖,舔完了膝,又去舔她脚底的伤口,两只看起来残忍又狡黠的小眼睛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仿佛在安慰她。 它浑身从头到尾,除了下.腹,全都长满了坚硬的一片一片疙瘩似的硬甲,糙的像是粘了一身的小石头,除了和同类厮杀之时,平常的动作看起来也很笨拙,但一条舌头却异常的柔软,像是一片长了肉刺的软刷,湿哒哒的,这么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脚底,纵然甄朱心情有些郁闷,忍不住也因为那种又酥又麻的发痒之感,吃吃地笑了起来,急忙缩回了脚。 笑大概真的是无形的通用语言,即便对方只是一头龙。 纣看到她终于笑了,仿佛受到了鼓舞,干脆用似乎可以无限拉伸的舌将她整只脚都包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尖利牙齿碰到她,一路就这样吧嗒吧嗒地继续舔了上去,舔的她整条腿都湿乎乎的,沾满了它的口水。 甄朱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够了够了,不要舔了——”话说口,忽然意识到它根本就听不懂,于是用手去推它坚硬的脑袋,终于从口水中拔出了自己的腿,纣却仿佛有点不满,顺势又用舌头裹住了她的手。 它的舌虽然柔软,但韧力却出乎意料地大,被它裹住,要是它不放,甄朱很难自己□□,于是哎呦了一声,佯装生气,皱眉。它仿佛接收到了她的意思,眨了下小眼睛,看起来有点扫兴,但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舌头。 甄朱一瘸一拐地到了水边,洗干净手脚,纣也跟了过来,蹲在一边等着,她洗完,站起来,蜷起脚趾,慢慢地想回到洞穴里去,纣忽然抓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扛了起来,飞奔着送回到了洞穴里,这回不再像前天那样噗通一下松开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4 ,而是轻轻放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脚疼,加上对这个未知世界的隐隐恐惧,甄朱哪里也没去,一直待在洞穴里,纣除了必要的外出猎食,一直就在边上陪她。要是不得已外出去较远的地方,临走前必定不忘吭哧吭哧地用大石头堆洞口,也不知道它是继续防范自己的小东西逃跑还是怕她再遇到像那天早上的事情,反正只要它不在,堵住洞口就对了。 再又一次向她贡献肥糯鲜美的肠脏却遭到无情拒绝后,纣终于放弃了强迫小东西吃肉的打算。虽然它觉得她很可惜,没法像自己一样享受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它也怀着蔑视的心情,终于将她彻底归入了呆头呆脑的食草龙的行列,回来的时候,顺便总会给她带它认为的她喜欢吃的东西,除了各种野果子,还有很多鲜嫩的野草,因为它看到很多食草龙一天到晚不停地吃这种草,觉得她应该也会喜欢。 甄朱把大堆大堆的野草洗干净,晒干,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晚上睡觉的时候,后背总算没那么硌的慌了。 自从发现自己舔这小东西的脚底她就会发出它喜欢听的那种很好听的笑声后,纣最近几天就迷上了这种新发现的娱乐活动,有事没事就趴在甄朱脚前舔她,乐此不疲,有时半夜,睡着睡着,她也被一阵来自脚底的发痒给弄醒,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漆黑夜色里,两只绿幽幽的眼睛跟电筒似的飘在自己的脚跟那头,见惯不怪,翻个身就继续睡觉。 应该是它的口水有一种治愈的功能,过了几天,甄朱腿脚上的伤口就结疤好了,终于可以再次无碍地走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溪流边找了一块形状像是刀片的薄石,稍加打磨,准备给自己做一双能保护脚的鞋,材料随手可得,就是纣猎回来的那些食草龙的龙皮。 那天那只被纣咬死的鸡冠龙,虽然个子不大,但皮却很厚,而且非常坚韧,正适合用来做鞋。它的肉可能有点粗,挑嘴的纣根本就不吃,咬死它就丢在那里不管了,甄朱将它拖到水边,用打磨出来的石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终于将皮和肉分离出来,刮干净皮上面的残肉,用沙子再磨一遍,洗干净,晒干,然后用石刀慢慢切割成两片,再用自己磨出来的一枚粗糙至极的骨针,将皮包在脚上,照着尺寸,缝出了一双长及小腿的靴子,自然了,样子丑的不得了,歪歪扭扭,毫无美观可言,但它能保护她娇嫩的双脚在行走时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受伤,这就够了。 为了得到这双鞋,连上之前的准备,甄朱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代价是一双被磨出了水泡的手,虽然很疼,但套上龙皮鞋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好的不得了,简直恨不得在原地跳上一段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现在的喜悦心情。 在解决了走路的问题后,她立刻就想要火了。 纣可能以为她是食草兽,但她并不是,每天只吃野果,让她渐渐变得手脚无力,肚子饿的特别快,精力也不大好,只想睡觉,这也是为什么做一双皮靴都要花费她好几天时间的原因,往往还没割几下,她就感到手臂发软,使不出半点的力气。 她需要吃肉,用肉来补充自己的体力。 附近根本就没有自然火源,她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钻木取火。 年轻还在读书的时候,她曾经参加过一个户外野营,看过教练怎么操作,绞尽脑汁搜刮记忆,终于想了起来,先准备了许多晒的非常干的细细干草,盘成一个鸟巢的形状,然后在上面放一块同样干燥的薄木片,用石锥敲出一个凹陷的洞后,找了一条木棍,将顶端削尖,插入木片的凹洞,脚踩住木片的一头,就开始用手搓动木棍,想借助不断的摩擦生热,继而生火。 这事情,看着容易,她记得那个教练当时搓搓搓,搓了一会儿,真就让他生出了火。但现在轮到自己,却发现太难了,别说火,连半点青烟都没看到,没搓几下,手心就泛红,发疼,胳膊也酸的要命。 她休息了片刻,咬牙继续,还是不成,这样反复了几次,胳膊都在发抖了,草堆还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反应。 她咬牙,奋力搓啊搓的时候,纣拖着一株巨大的果树,从附近的树林里回来了。 认定她是只食草兽后,纣就给她采果子吃,刚开始还比较正常,几只几只地往回带,最近两天,大概是嫌效率不够,看准那棵树果子多,就用暴力将树活活撞倒,虽然这样会掉落不少果子,但枝头剩下的还是不少,然后就整棵整棵地往回搬。 当时那小东西看到自己一下子就弄了那么多的果子回来,显然很高兴,也很崇拜,于是纣就继续,现在洞穴口已经堆了好几棵无辜的果树,上头带的果子,足够甄朱吃个把月了,它还在往回弄,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果树都给承包了。 现在它拖着新撞倒的一棵巨大的果树回来了,炫耀般地拖着树,绕着甄朱啪嗒啪嗒地走了几圈,发现她根本不理自己,只埋头一个劲在那里做着她自己的事,感到有点没趣,加上好奇,终于丢下果树,来到她的身边,蹲坐了下去,盯着她看。 甄朱累的胳膊都要抽筋了,干草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停了下来,喘息休息的时候,看了纣一眼,见它两只眼睛盯着那堆钻火的东西,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要想出火,除了持续不断地钻木,力气也一定要大,显然自己就败在了气力不够上面。 她朝纣招了招手。 纣见她终于抬头肯理睬自己了,十分高兴,急忙靠了过去。 甄朱示意他看自己,演示动作给它看,然后把钻木放到了它的指掌里。 它跃跃欲试,抓住钻木,模仿甄朱的动作,搓了起来。 但显然,这样的精细动作,对它而言有点难度,而且,那根搓木相对于它的指掌来说,也太小了,搓着搓着,木棍就会掉出来。 甄朱去找了一片大些的引火木,又做了一根更粗的适合它指掌大小的搓棍,再次放到了它的指掌里,引导它重新搓动。 这回果然顺利多了。它很聪明,似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在甄朱鼓励的笑容之下,干劲十足,越搓越快,越搓越快,不断有木屑从那个孔洞里掉落出来,没一会儿,干草堆里就冒出了白烟,接着,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嘭”声,一团红黄相间的火苗,从草堆里冒了出来。 甄朱惊喜的跳了起来,看向纣,只见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突然冒出来的烟火,突然丢掉搓火棍,一把抄起了她,将她整个人夹在腋下,脑袋紧紧按在怀里,撒开腿就跑。 ☆、第33章 侏罗的蔷薇(四) 甄朱奋力挣扎, 想它赶紧放下自己, 她还要回去护住那团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5 宝贝火苗,可是她越挣扎,纣却越怕她掉下去似的, 把她夹的越紧, 甄朱差点别过了气, 就这样被他强行夹着一口气跑出了百米开外,这才停了下来, 转头看了眼刚才冒出火的地方。 这块大陆上的凶猛食肉龙的目力都非常敏锐,虽然隔了些距离, 但它一眼就看到那团火已经熄灭了, 只剩一缕白烟,这才仿佛松了口气,放下了甄朱。 甄朱身体一得自由, 立刻掉头往刚才生火的地方跑去, 跑到近前, 发现火苗已经灭了, 草堆里只剩零星的一点火星子, 心疼死了, 赶紧趴下去吹,想尽力补救, 眼看火星子渐渐又被吹红,烟火隐隐仿佛又要起来,身后噔噔噔一阵脚步声, 她心知不妙,赶紧伸手去护,却已迟了,一只覆盖着厚盔般的巨大趾掌从天而降,啪的一声,一脚就踩灭了眼看就能复活的火,接着,甄朱腰身一紧,整个人呼的一下,被一只爪子给拎了起来,高高地提起。 她对上了纣的脸。 它那两只三角形的龙眼威严地盯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在对她施加威慑。 甄朱快要气死了,哪来的心情去理它,被它这样拎在半空,胡乱挣扎了几下,一只脚不小心地踢到了它的脸。 它脸上的边缘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甲,这么一脚,自然不痛不痒。但她的这个举动,应该被它认为是对它的一种权威冒犯和不顺服,如果说,刚才它只是在震慑她的话,现在它显然不高兴了,鼻孔张翕,冲她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呜地低声咆了两下,好像是在威胁她的样子。 甄朱被它突然露出的凶恶样子吓了一跳,一愣,醒悟了过来。 对面的纣,它不是向星北和青阳子,它只是这块超级大陆上的一条猛龙,虽然她和它日渐熟悉,它对她也很好,但它毕竟不是人,对于野火,天生就有一种恐惧感,它本来就不喜欢自己摆弄火,现在她坚持,还和它对抗,它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她和它之间的信任和亲密度,还非常有限,她不敢保证自己要是真激怒了它,它接下来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甄朱眼前浮现出刚遇到它时它发狂般撕咬那只灰龙的一幕,立刻停止了挣扎。 见爪子里的小东西终于又变的顺服了起来,纣变得满意了,也不放下她,只是转头,用嫌恶和戒备的目光盯了眼她摆弄出来的那堆柴火,一脚踢开,抓着小东西回了洞穴。 这天就这样结束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纣像前几个晚上一样,等着小东西自己乖乖地躺到它的边上,搬起它的尾巴摸它,等了半晌,不见她来。 她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对着它,仿佛睡了过去。 这让纣又感到不高兴了,最后它决定自己朝她伸出尾巴。它把她卷了过来,然后用尾巴压住她,在她身上不停地轻轻抖着,灵巧的尾尖扭来扭去,用这个动作示意她去摸它。 甄朱既不反抗,也没反应,仿佛真的睡死了,其实她却微微眯着眼睛,在暗中观察着纣。 它对火的抗拒根深蒂固,但她却真的需要火,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只要它不肯退让,她就没法使用火。在发生那个小小的冲突之前,她一心只想取火,忽略了这一点。 她觉得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并不是怎么取到火,而是怎么让它退让,让它同意自己取火,然后再引导它渐渐意识到适当的火是能受控的,并没有它想象中那么可怕的时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她要让它明白一点,因为它不让她弄火,还对她发脾气,甚至威胁她,她也不高兴了。 所以她对它的暗示不做任何的反应,就这么躺着。 过了一会儿,它大约终于觉得扫兴了,无可奈何地收起了尾巴,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甄朱偷看,见它那个庞大的身影蹲坐在地上,蹲了片刻,一动不动,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阵窸窸窣窣,它爬到她的脚边,趴了下来,然后用两只前爪捧住她的脚。 它是想讨好她了。起先有点小心翼翼,试探般地舔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就抱住了,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 甄朱忍住那种因为脚底心发痒想要笑的冲动,迅速地从它的爪抱里收回了脚,将自己的身子蜷了起来。 它仿佛一愣,跟着朝前爬了一步,找到她那只缩起来的脚,又开始舔。 甄朱再次抽脚,也不睡觉了,爬了起来,来到洞穴口,坐了下去,背对着它。 纣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了,它慢吞吞地跟她到了洞穴口,陪着她坐了很久,借着月光,两只三角眼不停地瞟她,到了最后,喉咙里发出几声温柔的哼哼声,忽然把她抓住,夹着就带回了睡觉的地方,用尾巴将她牢牢卷住,再也不放。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不管它怎么试图讨好,甄朱不做任何的回应。 第二天清早,甄朱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故意又来到昨天她钻木的地方。 那堆取火的东西昨天被纣一脚给踢开了,东西还在,只是干草和木片已经被昨夜的露水浸湿,没法用了。 她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起火,把东西都捡回来,又摆出昨天的架势,准备开始搓木。 从她捡回来那些东西开始,一直跟着盯她的纣就露出了警觉的表情。甄朱准备好了,看向纣,朝它露出了从昨天和它发生冲突后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就开始搓。 纣仿佛一愣,随即在边上紧紧地盯着,见甄朱一直不停地搓,它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在她边上不停地走来走去,终于,仿佛再也忍不住,上来强行一把抱起她,带回了山洞,将她关在里面,自己蹲在门口挡住了路,禁止她再出去。 它的反应,全在甄朱的预料之中。于是这一天,自然,纣也没得到她的任何笑脸或者抚摸的奖赏。 甄朱想给他灌输一个意识,那就是只有在她搓那堆东西的时候,她才会高兴,才会对它笑。 如果它不同意,她就不高兴。 她需要耐心。 就这样,这个过程重复了好几天。纣从一开始的不高兴、暴躁,发脾气,渐渐变得委屈,不解,开始乞求她对它好了。 到了第五天,当甄朱在它的监视下再一次来到距离洞穴口不远的生火地时,它终于不再强行将她掳回来,而是在一旁蹲着,远远地看着,一脸的委屈和无可奈何。 它的这种变化,自然都落入了的甄朱的眼睛。 她相信今天她要是再弄出火,它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上来就是一脚,然后还对她凶。 可惜她自己还是没法弄出火。 她继续不动声色,又过了一天,到了她取火计划实施的第七天,她照例,在它的目光里徒劳无功地忙活了半晌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6 ,累的手酸脖子痛之后,放下工具,朝它走了过去。 它正蹲坐在距离她取火地十来米的空地上,两只小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甄朱来到了它的面前,停了下来。 它这样蹲坐,半身的个头和她差不多高。 她凝视着它的眼睛,和它对望片刻,然后朝它笑了起来,伸出手,搂住它粗壮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下它。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对它做出表示亲密的举动。 它的眼睛里立刻露出开始活泛的神采。 甄朱亲完了它,牵住它的一只爪指,它就乖乖地站了起来,跟着甄朱来到取火工具前。 甄朱将木棍放到了它的爪掌里,朝它笑,模拟搓的动作。 看的出来,它犹豫不决。天生的对火的抗拒和想讨她高兴的念头在它的脑海里不断地斗争,终于,后者还是占了上风。 在甄朱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之中,它勉勉强强,开始搓着木棍,没多久,像上次一样,随着钻出的木屑越来越多,伴随着一阵烟雾,火苗再次跳了出来。 出现火光的那一刹那,它立刻撒手丢掉木棍,一步跨到甄朱边上,瞪大眼睛盯着火苗,表情里是满满的戒备,一副随时不对就要抱着她跑的样子。 甄朱压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先紧紧地抱了下它的一条比自己腰还要粗壮的大腿,接着松开,趴到火苗前,小心地往上面加干草,细柴火,终于,成功地烧起了一堆火。 当天晚上,她吃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熟肉。 她烤肉的手艺自然不怎么样,看起来也只是黑乎乎的一块,但熟肉散发出来的香气,把她馋的嘴里都生了口水,心里涌出了一种满足之感。 她原本想让纣也尝尝熟肉的滋味,但它对送到嘴边的肉用鼻子闻了闻,露出冷淡的,不感兴趣的表情。 甄朱也不勉强它。对于它这样的猛兽,或许吃生肉才更能令它保持住天生的野性。 整个她用火的过程,纣都在一旁远远地监视着,表情显得既戒备,又不耐烦,一等到她用完火,火堆熄灭了,它立刻就冲了上来,一把夹住甄朱回了洞穴,然后直挺挺地仰天躺了下去,摊开四爪,露出肚皮,摆出一副要她取悦它的样子。 ☆、第34章 侏罗的蔷薇(五) 纣的退让证明了一件事, 虽然她和纣彼此无法用语言沟通, 但纣并不是只知道本能猎杀却没有感知能力的物种。它能体会她的喜怒,也会因为她的喜怒牵动情绪,继而做出顺应她的反应。 这令甄朱备感鼓舞,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 它的表现也让她非常满意, 她自然也不吝于对它的奖赏和鼓励。这个晚上,她一直抚摸它, 低声唱歌给它听,直到它在她的哼曲中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 甄朱每天生火。 纣对于甄朱生出来的那堆火,态度渐渐也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它依然戒备,每当甄朱坐在火边烤肉或者用捡过来的有点像椰果壳的东西烧水的时候, 它绝对不肯靠近, 但也不会离的很远, 总是停留在距离她不远的一个地方, 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团不断跳跃的火苗, 下肢微蹲, 全身绷紧,仿佛随时准备着一个不好就要上来抢人逃跑。随着次数多了, 慢慢地,甄朱烧火的时候,它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 显得淡定了许多,到了最后,当甄朱把火堆移到洞口附近,天黑下来燃烧用作洞内照明,它也不再表示反对了。 用火的大问题得以顺利解决之后,甄朱将洞穴角落里堆积的那些恐龙残骸和碎石烂泥慢慢地都清理了出去,从里到外,彻底打扫了一番,又在自己和纣睡觉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新的干草,然后,白天当纣出去狩猎,她就留在洞穴里等它回来。 这里现在很安全。 之前有一天,甄朱看到纣沿着洞穴附近方圆大概五百米的半径范围,走走停停,一路撒尿,将一泡尿分成几十次撒完,然后在沿途树上不停蹭它尾部,继续留下它的体味。 她以前只知道在狮子或者老虎之类的动物王国里,雄性才会以体味宣告地盘不准外人进入,没想到在这里,龙也有这样的圈地方式。 这活看着轻松,但把一泡尿憋成几十次撒完,干起来应该也不容易,反正纣忙活了好些天,终于在它认为需要的地方全都留下了它的体味。 或许是它留下的体味警告起了效用,也或许,是它这个新来者的凶猛可怕的名气已经以某种甄朱所不知道的方式渐渐传开,反正这些时日,附近再也没有看到过别的恐龙出没,更没有重现过上次鸡冠龙那样的事情。 但是纣显然还是不放心,每次出去捕猎之前,必定还是会用巨石将洞口堵住,只在侧旁留下一个能容甄朱爬进爬出的小口子,这样既保证她的安全,也方便她进出,同时提供光照和通风。 自然了,这也是它在甄朱的指导下学会的。 日子就这样,在她和纣的朝夕相处中,一天天地过去。 这块超级大陆的气候均匀,基本处于温暖之中,正是因为气温变化不大,一年没有明显的四季区分,所以植物才能疯长,养活了奔跑在上头的无数食草龙,继而让这个庞大食物链顶端的那些形形□□的食肉龙如同生活在了天堂之中。 甄朱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每过一个昼夜,就在洞壁上划出一个数字,以一月一日为起点,到今天,已经是一月三十一日,恰好做满了一个月的日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里停留多久,但既然来了,遇到了那个变成了它的他,那就好好地过下去,过好和它相伴的每一天,这就是她以后学着要做的事情了。 纣出门后,甄朱无事可干,通常就会坐在那堆用石头堆出来的门边,借着小口子里透进来的光,用采过来的晒干的长草摸索着编织席子。 她想要一张平整的席子,可以摊在干草堆上,这样晚上睡觉感觉应该会舒服很多,至少,第二天起来不至于沾了满身满头的草屑。 像这样的事情,从前她从没有做过,原本也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她要亲手去将干草捋直,一根一根地整理出来,然后摸索着,想办法用它们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做坏了好几张后,这天,她终于成功编出了她感到满意的一张草席。 她将它铺在草堆上,躺下去,闻着干草特有的那种清香味道,感到身下又平整又柔软,心里那种如同物质**得到了满足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 这时,洞穴外传来她熟悉的步伐声和挪动石头的声音,纣也带着它新咬死的猎物回来了。 它的身上很脏,除了泥巴,还沾满了猎物的血迹。 甄朱看了眼自己辛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7 辛苦苦做出来的新草席,要是让它这样躺上去滚个一圈…… 于是,趁着夕阳下山前的这段傍晚时光,甄朱将它连哄带骗地带到了山脚下的溪流旁。 溪水在一处弯流的地方,汇聚了一个面积大概几十平米,深度约几米的水潭。 这段时间,甄朱对周围的环境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在确定水里没有什么危险生物之后,因为天气湿热,很容易出汗,每天傍晚,她都会来这里洗个澡,或者游上一圈,再上来回去。 她早就想让纣也下水洗个澡。 当然,考虑它的体重和安全,她不会让它下到可能是淤泥底的水潭里的,只是想让它站在卵石和石头底的溪水里,让她给它好好洗个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纣对洗澡这件事非常抗拒。它也不喜欢玩水,平时除了口渴喝水,绝不靠近水源。现在想让它下水洗个全身澡,简直是难上加难。 之前甄朱曾几次试过引它下水,但无论她怎么哄骗,它就是不肯下来。以它的庞大体重,她也奈何不了它,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最多不过哄的它蹲在溪边,她用自己做的草刷蘸水给它洗刷一下。 今天也是一样,它死活不肯下来,哪怕甄朱推它,拉它,自己先站到溪水里,给它唱歌,朝它招手,冲它笑,它就是不加理睬,两只三角眼冷漠地看着她,蹲在岸边一动不动。 甄朱终于气馁了,像往常一样,只能拿草刷,蘸水帮它清洗身上的脏污。 它表情嫌恶,勉强似的蹲在那里任她折腾。 甄朱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帮它全身清理完毕,自己也是一身的汗,撇下它来到那个水深些的水潭边,下去游了一会儿,回头望了它一眼,见它跟了过来,蹲在岸边看着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于是长长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水面,抱住岸边潭底的一块石头,藏在那里一动不动。 潭水清澈,但因为有几米深,加上岸边有树木遮阴,所以她在水下能看到岸边的情景,但从水面看下去,却是绿幽幽一片。 纣经常看到她在这个水潭里游泳嬉戏,所以一开始,见她消失在水面下,它并没大的反应,只是盯着她脑袋消失的那块水面看,等着她再冒出来。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上来,它仿佛变得有些不安,来到水边,俯身朝下张望。 除了一片漾动着它自己变形身影的水面,什么也看不到。 它明显露出惊慌的表情,转身用它的尾巴不断地抽打水面,水花四溅,发出啪啪的声音,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浮出水面。抽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出来,仿佛真的慌了,转身朝着水面大吼了一声,随即蹲了下去,一下把整个脑袋扎进了水里,睁大眼睛找着她的身影。 甄朱一开始只是想和它开个玩笑而已,所以躲在水下憋气不上来,看见它的身影出现在水边,东张西望,又用尾巴抽水,显得有些慌张,再没见她出来,竟然大吼一声,把脑袋钻下水面找她,知道它应该真是着急了,急忙想浮上去,但是脚却仿佛被什么拽住了,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腕被潭底的一簇水藻给缠住了。 这水藻的叶片又宽又密,仿佛带着吸盘,一绕上她的脚腕,就缠的紧紧,一时很难解开,幸好甄朱水性不错,并没惊惶失措,而是紧紧抱着边上那块大石,借着大石为着力点,用力踢拽,这样试了十几下,就在她感到憋气憋的胸口有些发疼的时候,脚腕一松,缠住她的水草终于断了。 而这时,水潭边已经噗通一声,一只巨大的趾掌踩了下来,踩在岸边的一片淤泥里,顿时搅出了一片浑水。 甄朱知道它是要下来找自己了,唯恐它陷入了淤泥,用力在石头上顿了一下脚,人立刻浮了上去,哗啦一声,钻出了水面。 纣正朝着水面呜呜地吼着,声音焦急万分,一只趾掌踩下了水,半边躯体已经泡在水下,忽然看到甄朱从水面冒了出来,平日里总是有些耷拉着的那双三角眼突然睁的滚圆,充满了欣喜无比的光彩,朝她大吼了一声,看起来就要继续朝她走来。 甄朱急忙大声制止,朝它快速游了过去,到了它的身边,它伸出一只指掌,一把捞住了她,带着她爬上了岸。 一上岸,它仿佛后怕似的,抱着甄朱掉头就往洞穴跑去,再也不肯放下她,这个晚上,就连睡觉的时候,它也把甄朱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用她的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她,想起来就伸出舌头舔她一下,不准她离开半步。 甄朱知道它应该真的是被自己给吓到了,心里感到有点愧疚,也有点感动。虽然让它这样紧紧搂着睡觉很不舒服,但并没挣扎,顺从地让它搂着自己,就这样在它的怀里睡了一夜。 次日开始,纣就不准她再靠近那个水潭了,只要她一过去,它就立刻咆哮着追上来,将她抱走。甄朱为了让它放心,只好顺从了它,再也没去那里游泳了。 …… 纣不吃腐食,每次咬死带回来的猎物,只要有点不新鲜了,它就一口也不动,所以需要经常出去狩猎。这个小意外过去后,这天,纣又出门去了,半天就回来,这才咬死了一头它爱吃的食草龙。 甄朱迎接它狩猎归来,等它将猎物撕咬成几大块后,挑了一块鲜嫩的腿肉,用石刀将肉切割成容易烤熟的小块片后,带到溪流边清洗。 就在时候,她听到对面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恐怖的吼叫之声,抬头,赫然看到林子里窜出来一只棕色的巨龙,体型并不比她最早来时看到的那只死在了纣的利爪下的灰龙要小多少,伴随它那一声仿佛充满挑衅的吼叫之声,露出满口尖利锯齿,模样十分恐怖。 它的身后,跟随了四只和它同属的龙,也全都长了一口引人注目的锯齿,只是身形没有那只棕龙大,看起来仿佛像是棕龙的跟班,簇拥着它,一字列开,朝着溪流的方向跑了过来,浓浓的挑衅气息,迎面而来。 甄朱大吃一惊。 自从纣在附近撒尿留记号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龙了,连食草龙都不见踪影。现在却突然冒出这么几只看起来杀气腾腾的锯齿龙,这是什么意思? 先有鸡冠龙,后有那天的水潭遇险,纣现在只要不出去,甄朱去哪,它也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它现在就在甄朱身后不远的地方,原本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享受着日光浴,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突然发现有外来入侵者,猛地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几步跨到了到了甄朱身边,眯起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对面越来越近的五只锯齿龙,不怒自威。 它来这块地方,已经有小半年了,自然认得对面这只闯入了自己地盘的领头棕龙。 …… 在纣杀死那头占据了龙王地位的灰龙之前,这只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8 强壮的大棕龙,就一直被灰龙压制着,它打不过灰龙,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到处是可口食物和雌龙的地方,所以只能向灰龙卑躬屈膝,跟在灰龙身后,屈居次位。那天灰龙急于教训外来者纣,也是一时大意,没带上同伴,结果非但没有达到目的,自己反而倒在了血泊里,纣抓走甄朱离开后,灰龙当时还没有气绝,一直跟在暗处的棕龙就冒了出来,彻底咬断了它的脖子,然后在它的身上撒尿,这样,借由它的体味,很快,栖息在这片陆地上的龙就能知道,是它棕色锯齿龙,杀死了老的龙王,从今开始,它就是这片大陆的新的王,所有的雌龙也都将归它占有。 它如愿以偿,已经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龙王,身后聚了不少的跟班,雌龙们也都对它奴颜献媚,希望能得到它的宠幸,它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是和它的前任一样,纣这只外来的,特立独行的凶猛公龙,令棕龙如鲠在喉,它想除掉纣,这样它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今天,它领了四只最强壮的猛龙,和自己一起闯入这里,决定要将那只可能威胁自己的外来黑龙给杀死,从此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真正的霸王。 ☆、第35章 侏罗的蔷薇(六) 棕龙和那四只龙越逼越近, 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纣仿佛闻到了即将来临的大战气息, 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嗬嗬之声,挟起甄朱,转身朝着洞穴方向飞快跑去, 到了山脚, 几个纵身爬到洞口, 把她推了进去,接着就飞快地用石头封门,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被压上来,洞穴里一黑,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功夫, 甄朱什么都看不见了,片刻之后,等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她趴到石头上, 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整个人紧张无比, 心脏跳的飞快。 要是只有一只棕龙闯入, 甄朱或许还不那么担心, 但是这只棕龙身后却还跟了四个强壮的打手,以一敌五, 纣再悍勇,怕也是要吃亏。 外面很快传来阵阵龙的吼声,长长短短, 几道声音混杂在一起,并没有听到纣的吼声,这令甄朱心惊肉跳。 纣应该已经被那群龙围剿,厮打在了一起。 吼叫声继续不断地传入山洞,虽然看不到,但甄朱却完全能够想象此刻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她坐立不安,浑身不住地往外冒汗,焦急地地在洞穴里走来走去,忽然,她听到了熟悉的一声长长的咆哮,这哮声压下了棕龙和那几只跟班龙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听起来,它似乎受伤了。 甄朱整个人都随之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到洞穴口,用力想推开上面的一块石头。 这样被关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她简直快要崩溃了。 虽然比起来,那块石头的体积最小,但至少也有一两百斤,无论甄朱怎么推,石头就是纹丝不动。 从纣发出那一声受伤般的怒吼声后,外面龙的咆哮声就一刻也没有停过了,此起彼伏,或长或短,纣的声音和它敌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混杂在了一起,甄朱几乎无法分辨了。 她咬压,试了一次又一次,石头就是纹丝不动,最后她累的瘫坐在了地上,怀着绝望又担忧的心情,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时,视线落到边上的一堆柴火上,力气仿佛又回来了,一下扑了过去,从中迅速翻找,操起一条有她小腿粗细的木棍,□□石头和石头的缝隙中间,找了支点,整个人压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那块巨石给撬了下去。 洞穴里的光线一下又亮了。甄朱爬了上去,透过那个孔洞看了出去。 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山脚下的溪流之旁,那块她平时用作活动的平地上,纣和那几条龙的恶斗还在持续,满目的惨烈。一只跟班龙已经倒在了地上,那条领头的棕龙和剩下的三条龙仿佛也受伤了,但依然十分凶悍,把纣紧紧地包围在中间,不停地伺机撕咬。 纣受伤了,原本覆盖着坚皮的背部被抓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正在不停地往下流,它却仿佛没有半点感觉,依然凶悍无比,一口咬住对面那只正向自己恶狠狠袭来的跟班龙的脖子,但与此同时,那条棕龙却伺机上来,狠狠地抓了一下它一侧的后腿,锋利的爪子在它腿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血肉模糊,它把跟班龙远远地甩了出去,长长地怒嗥一声,声波震的甄朱所在的洞穴都发出了嗡嗡的震荡回声。 它双目血红,转身跳了起来,和棕龙厮打在了一起,尖牙,利爪,难分难解,最后竟然滚在了一起,一连撞断了附近四五棵参天大树,伴随着树木倒地发出的巨大轰然之声,尘土飞扬,剩下的那几条跟班龙,仿佛也被这恶战的暴烈阵势给吓到了,一时竟然不敢再靠近。 甄朱看的几乎停滞了呼吸。 纣以一敌五,本就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现在虽然一条跟班龙倒地,似乎失去了战斗能力,另只刚才被纣咬了脖子甩出去的看起来也奄奄一息了,但是还有两条猛龙,即便纣能在这场恶战中咬死棕龙,以它受的伤和因为持续战斗导致的体力下降,想再继续和另外两条强壮的猛龙厮杀,最后获胜,这太艰难了。 何况,这两条猛龙看起来也非常狡诈,虽然被纣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敢再加入战团,但就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模样蠢蠢欲动,仿佛随时看准时机就要冲上去再加入这围剿的恶战。 甄朱一颗心跳的几乎跃出喉咙,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这个可怕的龙的世界! 她不想纣出事!她多想在这个时候,她也能化身为它的同类,冲上去助它一臂之力。 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龙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沦为了狩猎对象的人,手头又没有什么有力的武器,除了这样躲在山洞里眼睁睁看着纣深陷重围和几头恶龙以死相搏之外,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冷汗不断地从她额头滚落。甄朱闭目,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已经有些不敢再去看外面的惨烈恶战了。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尽量想想办法。就在那两条跟班龙不断发出的仿佛是在向纣施加压力的威胁的疯狂般的吼叫声中,她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爬上石堆,从那块刚才被她撬出来的缺口中费力地挤了出去,下去的时候,没踩稳脚,整个人摔了下去,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跑到洞口旁那堆她平常用作生火的引火堆旁,拿起搓火棍,飞快地在引火片上搓了起来。 此前她曾为了生火,试过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只能求助于纣。 但是这一次,她却仿佛打了鸡血,两条胳膊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越搓越快,越搓越快,随着不但被碾出来的纷飞木屑,没一会儿,嘭的轻微一声,一团火光冒了出来。 她丢下搓火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69 棍,很快就引大了火,将堆在一旁的一株早已经干枯了的野果树的枝叶点燃。 洞口有个大木桶,是甄朱引导纣用它的利爪将树干中间的木芯挖空做出来的,平时用来储水,免得每次用水都要下去取,现在里面还有一半的水。 等着树木燃烧的功夫,她用水将自己头发和全身淋湿,然后咬牙,半扛半拖,终于将这棵至少七八十斤重的火种带到了山脚,来到上风口的一处野草丛畔,引燃了野草。 这里的地面,到处都落满了经年累月一层层堆积起来的腐朽野草和落叶,太阳一晒,即便前几天刚下过雨,上层里的水分很快也就蒸发干净,变成最好的燃烧载体。 野草一经点燃,火借风势,很快就蔓延了起来,朝着战场的方向烧了过去。 就在片刻之前,那两条跟班龙借着纣和棕龙厮打的难分难解的时机,又慢慢地朝着纣的身后靠了过去,伺机想要冲上去撕咬。 纣的两只前爪,现在已经完全怒张,像是两把锐利的尖刀,就在刚才的撕咬搏斗之中,深深地刺入了那条棕龙的肩膀,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大片,巨大的豁口,一直蔓延到了棕龙的胸前,在棕龙发出的惨痛的嚎叫声中,一只跟班龙已经窜到了纣的身后,跃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它背脊原本就受伤的地方。 纣的尾巴猛地上抽,覆盖在表皮的那一层坚硬皮刺怒张,一根根地竖起,仿佛一根生满了锐刺的大鞭,准确无误地抽中了那条偷袭的跟班龙,跟班龙吃痛,嗥了一声,松开了口,从纣的身上滚落。 纣丢下了棕龙,猛地转身,一双染满血般的三角眼放射出嗜血般的凶残光芒,盯着面前那两条偷袭自己的跟班龙,朝着它们怒吼了一声。 跟班龙被它的气势震慑,一时不敢再靠近,相互看了一眼,停在了原地。 那条棕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发出受伤后的狂怒吼声,但因为疼痛,加上刚才的剧烈搏斗中,体力有所消耗,一时也不敢再扑上去,盯着自己的敌手,呼哧呼哧地不停喘气。 就这样,状况一时陷入了僵持,纣停在中间,和围着自己的三条龙对峙着,附近的地上,躺着两只因为受伤严重,已经无法站立的龙。 棕龙没有想到,自己加上四个帮手,打到现在,竟然也没法如愿压制住这条外来的龙,它虽然已经受伤累累,一只腿脚看起来移动也不大方便了,但它竟然越战越猛,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凶残气息令它也禁不住生出了一丝退却的心。但大陆王者的地位太有诱惑力了,想到此刻周围躲在暗处看着的无数双眼睛,想到取之不尽的丰富食物和那么多争着向自己献媚的雌龙,它的恐惧就被压了过去。 必须要趁着这条黑龙还没完全成年之前,把它杀死。 它也已经发现,除了那两条已经倒地的没用的东西,剩下的跟着自己来的两只跟班龙望着这条外来黑龙的眼睛里已经流露出了恐惧,仿佛想要掉头逃跑,这令它感到更加愤怒和不满,它忍着肩膀和胸前的剧痛,冲那两条跟班龙恶狠狠地吼了一声,逼着它们继续和自己一起围剿,直到它倒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毕毕剥剥的声音,风带来了一片烟雾和随着烟雾而来的热浪。 棕龙扭头,看到一阵火光朝着这个方向袭了过来。 对于奔跑在这片大陆上的生物来说,火就是它们的最大的天敌。即便是再凶猛的龙,在火的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 它看到火光已经逼近那只被黑龙甩到远处倒在那里的龙了,它发出恐惧而无助的哀嚎之声,试图站起来逃离,但是断了的腿却无法支撑它庞大的身躯,它刚勉强站起来,又倒了下去,火光很快就包围了它,它不住地嘶吼,翻滚,身躯压灭了它身下的火,可是很快,火苗又在风的助力下重新蹿了出来,终于,将它完全地裹住,它变成了一团滚动着的大火球,不断地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鸣。 棕龙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恐的光芒,它慢慢地后退,以避开那片正蔓延而来的火光。 那两只原本和它一道围攻纣的跟班龙一开始被这一片突然而至的火光和同伴的惨状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胸腔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惊恐的叫声,再也不敢停留,转头立刻逃命。 棕龙的斗志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也掉头,再也顾不上纣了,想跟上它那两个帮手的身影,但是它的敌人却不肯放过它,怒吼一声,追了上来,从后一跃,锐利的牙齿就准确地咬住了它的后颈骨,深深地刺入皮下,在惊人的咬合力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擦之声,它的颈骨断裂了,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站立,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棕龙在断气前的那一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条外来的黑龙,它为什么居然不怕火。 ☆、第36章 侏罗的蔷薇(七) 纣一直狠狠咬住棕龙已经断裂的后颈, 将它死死压制在身下,直到它停止了痉挛,这才松开, 踩着身下那具宛如小山般的庞大尸体,爬了上去,站直血痕斑斑的身体,朝着远处森林的方向, 发出了一声雄浑的怒声吼叫。 这一声怒吼,随风远远地传送出去,包含了满满的愤怒、警告,以及唯有胜利者才会有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而其实, 地上的那一片野火,这会儿已经快要烧到它的屁股了。 “纣——” 甄朱见险情解除了, 跑到火烧不到的地方, 冲着它的背影喊它名字。 它现在已经明白了,每当她发出“纣”这个音节并时候,就是在叫它,听到了她的声音, 它立刻停止咆哮,红着眼睛,从棕龙的尸体上下来,竟然踏过地上那片正在燃烧的野火,朝她跑了过来。 它一侧的下肢因为受伤,朝前迈步的时候, 动作显得有点僵硬,但跑的依然飞快,一下就穿过了火场,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高高地举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两只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闪闪,沾着斑斑血痕的狰狞的一张脸上,却充满了一种与之极不协调的柔软的情感色彩。 可是甄朱现在却没心思去接受来自它的抚慰。她望着那片随了风势正在继续朝前蔓延的地火,不断挣扎,示意它赶紧放自己下来。 刚才为了帮纣,她点燃了山脚下的这一片野草丛,现在地火沿着草丛正在随风蔓延,虽然一侧有溪流阻挡,不会烧到对面的树林里去,这边的过火面积和火势现在也不算很大,但是如果不加阻止,任它顺着溪流这么一直烧下去,很快就会烧到靠山一侧的茂林里去。 朝夕相处,甄朱和纣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它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她,看着她飞奔着从地火旁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0 边越了过去,一直跑到远处前方溪流拐角那里,搬起附近地上的石头,一边丢在草地上,一边高声呼唤着它。 纣茫然,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既然叫唤它了,它就一定会去帮她的忙。 它立刻也追了上去。 附近山脚一带,除了野草,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虽然边上就是溪流,但手头并没有可以用水灭火的工具,所以甄朱想在野火烧到这里之前,先用石块在地上堆出一道截火墙。 纣虽然受了伤,但或许是恶战之后终于赢了对手的缘故,看起来还是非常兴奋,在甄朱指挥下,轻轻松松地推着比她还要高的巨石,不停地滚到她指定的地方,没片刻,就在地火的必经之处连起了一堵石墙。火继续一路蔓延着,毕毕剥剥地烧了过来,被巨石挡住去了去路,渐渐地熄灭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这样结束了。沿着溪流几百米长的这一片平地上,满目是被火烧过后的焦黑痕迹,余烬未灭,烟雾弥漫,中间躺着几只被烧成黑炭似的龙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烤糊了的焦肉般的刺鼻的难闻气味。 夜里下了一场雨,第二天,甄朱从洞穴里出来,看见溪水满涨,脚下的那块平地,除了入目的湿润焦黑颜色还在提醒着昨天曾在她眼皮子下发生过的那场恶战之外,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的声音。 纣身上受伤的地方不少,连面鼻处也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破了相,令它那张原本看起来就不友善的脸倍添狰狞,但最严重的伤,还是后背和一侧下肢上的抓伤,两处伤口都极深,肉已经外翻,令甄朱十分担心。 在这个世界里,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能够帮它治疗伤口的草药,何况,这里有没有也是个问题。她无计可施,只能在它豁开的皮肉伤口里撒上充分燃烧过后冷却下来的柴火灰烬,希冀用这个法子来为它止血,防止过度发炎。 可能是失血过多,加上情绪也渐渐从鏖战的狂热中冷却了下来,接下来的那两天,纣显得有点疲软,除了进食,基本就是在睡觉,这样睡了几天,甄朱惊喜地发现,它那原本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凝固,愈合,它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半个月不到,纣就完全恢复了状态,又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条棕龙和同行的两条跟班龙虽然都死在了那天的那场鏖战里,连尸体也被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但甄朱觉察到,事情虽然过去有些天了,但纣似乎十分记恨,对那天遇到的偷袭之战,依旧耿耿于怀。 伤口愈合后,一连几天,它都早出晚归。但狩猎似乎并不是它的目的。 按照之前的规律,通常,家里只要还有能吃的新鲜的肉,它宁可睡觉,也不会出去活动。 根据甄朱这些时日的观察,总的来说,纣是条懒龙。 但是现在,它却一反常态,天天出去。 她既不能跟上它,看它这些天外出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法和它交流,只能从它时不时盯着山脚下那块曾是修罗场的平地的凶狠眼神中推断,它应该是想复仇,或者说,解它的心头之恨。 又过了几天,这天它又要出去,但和往常不一样,它不再将她藏在洞穴里,而是一反常态,竟然扛起甄朱,让她坐在它的膀子上,然后带着她,纵身跃下山坡,朝着前方的密林大步奔跑而去。 它个头很高,直立起来,从头到脚,将近三米,甄朱第一次坐在它膀子上,就好像坐在一堵快速跑动的高高的墙头上,虽然有它托着,但起先还是有点害怕,紧紧地抱住了它的脖颈,渐渐地,等她有点习惯这个高度,她发现被它这样带着跑动还挺有意思的,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咯咯地笑,它听到了她的笑声,更加起劲,跑的也更快了,一人一龙,就这样穿过一片银杏森林,出去的那一刹那,甄朱觉得眼前一亮。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些时日了,除了第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她全都是在洞穴内外渡过的,最远的活动范围,不过也就是山脚下的那片溪流。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住的地方,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新的世界。 刚才的那片银杏森林,原本就已经让她感到叹为观止,等这一刻,看到跃入眼帘的景象,她才真的有了一种震撼之感。 前方,她视线的尽头,是一片宽的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巨大湖泊,湖水清澈无比,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犹如一块镶嵌在幽谷中的巨大的蓝色宝石,天空里,翱翔着奇形怪状的的巨大鸟龙,湖泊里,身高长达几十米的巨大的食草蜥脚龙伸着长长的脖颈,在浅水处悠闲地慢慢趟走,岸边跑动着成群的龙,各色各样的叫声,尖锐的,低沉的,充斥着她的耳朵。 这里靠近这个大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原来是个集中了各种群居龙的聚居之地。 无数的龙,原本正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食草龙不停地吃草,而食肉龙则躲在暗处,准备觑准机会对相中的猎物进行致命的一扑,但是随着纣的突然闯入,就仿佛一场瘟疫从天而降,附近所有的龙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眼睛里露出畏惧,不断后退,四散奔走。 纣直驱而入,完全无视身边那些对它怀着恐惧之心的同类,朝着前方的一个山坳方向疾奔而去,脚趾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山坳的尽头,就是死去的棕龙的巢穴,那是它从曾经统治了这片陆地十几年的灰龙手上接管而来的,但是还没拥有多久,现在这里就易主了,有了新的龙王。 纣带着自己的小东西,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嘴巴紧紧地闭着,露出严厉的威慑表情,所过之处,再凶猛的龙,也无不无退避三舍。 它就这样扛着甄朱,最后停在了一处高出周围的土坡之上。 甄朱看见地上有只龙的尸体,腹部已经被利爪撕开,内脏空了,身上其余各处,也到处是被撕咬后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啃的只剩骨头,看起来,倒像是被许多副尖齿利爪同时给撕咬出来的,惨不忍睹,周围一滩血迹,从凝固的程度和变暗的颜色来看,仿佛不像是今天才死的。 虽然这只龙尸被破坏严重,但甄朱还是认了出来,它额头有一撮像是皮肤病的鳞化白斑,十分显眼,就是上次随了棕龙一起来围攻纣的四只跟班龙当中的一只,后来看见起火,转身逃走了。 它怎么会死在了这里,死状看起来还这么惨? 甄朱想起这几天纣早出晚归,昨晚回来的时候,嘴边和爪子上也沾着血迹,却不见它带着猎物归来,隐隐地,仿佛明白了什么,可是一时,又觉得不是特别明白。 就在她困惑着的时候,纣忽然朝天,大吼了一声,随着它这一声吼叫,旁边的林子里传出了一阵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1 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令甄朱吃惊不已的一幕出现了。 当天那四只跟班龙中仅剩的最后一只,带着身后一群这块陆地上的最凶猛的食肉龙,到了土坡近旁,先是冲到那只曾是它同伴的已经支离破碎的龙尸近旁,又一阵疯狂的撕咬,接着就仰头看纣,眼睛里露出谦恭而卑微的讨好眼神。 那些曾经都臣服于灰龙和棕龙的它的同类们,跟着这条跟班龙,向着纣,露出俯首帖耳的表情,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只有着匀称身姿和健康身体的年轻的母龙,用多情而崇拜的目光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新王,慢慢的朝它靠近。其中那只最受前两任龙王宠爱的,长的也最漂亮的雌龙,后来甄朱给它起名“玛莎”,它用不解的目光盯了一眼高高坐在纣肩上的甄朱,随即绕到了这只强壮的,强烈吸引她的年轻公龙的身后,伸出舌头,柔顺地舔着它的尾蹊部位,又微微蹲下身体,向它拱起了自己的臀部。 这是雌龙讨好公龙,向它表示自己的效忠,诱它发情的手段。 纣甩了甩尾巴,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跟着再次大吼了一声,表示对这群龙的效忠予以认可,从这一刻开始,它就是这里的主宰了。 它吼叫完,看向还挂坐在自己肩臂上的甄朱,眼神里带着讨好,又仿佛有点得意。 甄朱已经被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这一幕比一幕更要精彩的戏给惊的无话可说了。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前些天的那场被围攻的战斗让纣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有点丢脸,所以今天,它这是特意带着她来这里,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找回属于它的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有亲一直问最后纣会不会变成人。这里统一回复下,不会,我再补充说明下,这不是侏罗纪,是个类似于侏罗的异世大陆,上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雷的亲请不要坚持了。 还有亲问皇叔,这个之所以后来从文案里删除,是我在考虑在这里把这个梗写个中短篇还是以后单独成篇,还没想好,所以暂时删除了。 下章明天晚上~ ☆、第37章 侏罗的蔷薇(八) “加冕”, 姑且把这个过程称作“加冕”,结束后,纣依旧兴致勃勃, 撇下那群以跟班龙为首的向它臣服的公龙和用依依目光望着它的“玛莎”们,依旧让甄朱坐在它的肩臂上,扛着她沿那个湖泊又耀武扬威般地绕了一大圈,这才终于结束归去。 穿出银杏林的时候, 傍晚的落日余晖正照在这片对于甄朱来说宛如奇幻梦境的广袤大地之上。她这个世界里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那片山壁之上,正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耳畔是淙淙的流水声和纣踩着铺满厚厚银杏落叶的地面所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愈发显出这傍晚时分的宁静和安谧。 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 令甄朱心底忽然涌出了一丝仿佛想要落泪般的感觉。 她想起了遥远的向星北, 还有那个同样遥远,远的就如同一场梦般的青衫飘拂的背影…… 她的眼睛微微发热,情不自禁朝纣再靠了些过去,手臂将它脖颈搂的更紧了几分。 纣仿佛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异常情绪。它迟疑了下, 转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变慢了,最后停住,托着她的腰,将她举到了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神色严肃,又仿佛有点困惑。 甄朱飞快擦了擦眼睛,冲它一笑,转头指了指他们那个已经能看到的“家”,意思是自己没事,让它继续。 凭着和它渐渐培养出来的那种默契,甄朱确定它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它却没听她的,看了下四周,将她扛回在了肩上,抬脚就朝前跑去,最后一口气跑到那条甄朱经常取水的溪流旁,将她放到了地上,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噗通一脚踩进了水里,矮身蹲了下去,一副老老实实等着让她来帮它洗澡的样子。 甄朱一下明白了。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她刚才的伤感情绪,却不明白为什么,想哄她高兴,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甄朱又是意外,又是感动,见它已经蹲在水里了,于是笑着下了水,来到它的身边,开始为它洗澡。 它年轻又强壮,并且,身体的自愈能力强的令甄朱感到了惊讶的地步,如今背部和一侧下肢的那两处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了,只剩那两道狰狞疤痕还提醒着那天曾发生过的惨烈和惊险的经过。 她避开那两处伤疤,其余地方帮它从头到脚地清洗了一遍,最后连它的尾巴也没忘记。它就那么乖乖地蹲着,照着她的指令,或转身,或抬脚,当她的手捧水摩擦着它没有硬甲覆盖的腹部之时,它就半眯着眼睛,露出惬意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享受。 甄朱对它的身体构造,早就已经了然于胸。 它还没成年,但也接近了,雄□□官就位于尾巴和身体相连的那个部位的下方,平时收缩在泄殖腔里,那一块的皮肤,除了颜色比周围略深,有一圈明显的分界线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今天,可能是它精神过于兴奋了,也可能是受了那几头母龙的影响,甄朱帮它洗澡的时候,发现它那里有点鼓胀出来,她的手经过附近,它就发出哼哼的声音,表情显得更加惬意了,尾巴也开始轻轻摆动。 甄朱没去碰触,只泼水替它清洗了下,然后叫它上来。 之前无论她怎么想它下水洗澡,威逼利诱,它就是不理不睬,但今天洗了一次下水澡,它倒好像体会到了洗澡的乐趣,最后她叫它上来,它还显得有点不乐意,蹲在那里就是不肯起来。 它不上来,甄朱反正拉不动它,也就不强迫了,任它蹲在溪里玩水,自己上了岸,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抱膝坐在上面,望着对面远处那片壮丽的落日,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想要跳舞的念头。 舞蹈原本就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已经有多久,她都不曾再起过这个念头了? 这一刻,她脚下的舞台,只是一块粗糙的,甚至不那么平整的岩石,她也没有观众,但是沐浴在这样一片如梦似幻的夕阳之中,她却又有了久违的冲动。 她站了起来,就在脚下那块粗糙的岩面之上,试着慢慢地踮起了自己的足尖。 她全身舒展,闭上眼睛,就仿佛此刻身处一个华丽的舞台,台下有无数双观众的眼睛。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夕阳用金光染了她那一双修长的腿,她的身影在巨大的岩石中央跳跃,旋转,就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下一刻,就将随着晚风消失在了视线里。 甄朱跳完了一段即兴而起的舞,停了下来,转头,看见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溪里爬了上来,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2 来到这块高度到它胸口的岩石旁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跳舞。 她这样站在岩石上,高度倒正好和它差不多持平。 她还是有观众的,虽然它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看它盯着自己的眼神,它显然十分专注,目光闪闪发亮,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投在它一双瞳孔里的影子。 甄朱笑了,走到岩石边上,坐了下去。这样她和它就一样高了。 她靠在它一侧的肩膀上,说道:“我刚才在跳舞。夕阳很美,不是吗?” 纣温柔地呼噜了一声,一动不动,让她继续这样靠着自己。 落日渐渐地下沉,甄朱终于爬了起来,跪在岩石上,对着对面的它微笑道:“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的手主动地攀上了它的脖颈。 纣的表情放松而愉快,顺服地等她爬上自己的肩膀,然后它就带她回家。 甄朱正要爬上去,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溪流的对面,那片树林的边上,出现了一只小龙的身影。 它显然已经看到了甄朱,或许也已经在那里偷看了许久,想过来,却又害怕她边上的纣,所以一直在那里徘徊,犹犹豫豫。 虽然它的体型比起甄朱刚遇到它时已经大了一圈,但它那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脖子,仿佛鸵鸟似的第一感觉…… 甄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居然就是那只她曾起名为小驼的龙! 那天她从那只翼龙嘴里抢走小驼救下它命的时候,曾发现它身上有不少旧伤,觉得它可能是只被母龙遗弃的小龙。或许是它把她当成母龙了,那天遇到纣后,它原本已经可以逃了,却不肯离开,后来为了救她,还勇敢地跳出来挑衅纣,结果被纣一巴掌给拍进了水里。 甄朱本以为小驼极有可能已经淹死了,却没有想到,过了几个月后,它一身是伤,竟然又找到了这里! 难道是白天纣带着她在湖边耀武扬威经过的时候,被它看到,所以它就这样一路跟了过来? 甄朱又惊又喜,叫了一声“小驼”后,顺着纣的肩膀和前爪,溜滑梯一样地爬到了地上,面带笑容,向小驼招手,快步走了过去。 小驼见甄朱认出了它,眼睛里终于露出欣喜的光芒,朝她飞快地跑了过来。 在这个世界里,体型最为庞大的龙,并不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凶猛的食肉龙,而是食草龙,它们的一生,都可以不停地保持生长。面对某些身体庞大无比的食草龙,即便是凶猛的食肉龙,也只能望洋兴叹,轻易不会去招惹。 几个月不见,小驼的个子就像是吹了气似的膨胀,现在已经比甄朱都要高了,但它动作却十分灵敏,看起来也更加有气力了,一个纵身就越过了宽宽的溪流,跑到她的面前,伸出舌头,亲热地舔着她朝它伸出去的手,喉咙里发出表示高兴的呜呜的声音。 甄朱被它舔的手心发痒,哈哈笑了起来,收手,摸了摸它的脖颈,以表示再次见到它的喜悦心情。 和纣又糙又硬的粗脖子不一样,小驼的脖颈修长而优美,虽然也有一层厚厚的保护皮,但摸起来顺手很多。 甄朱只顾和小驼表达重逢后的喜悦,却没有留意纣的动静,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吼叫,对面的小驼盯着她的身后,眼睛里露出惊恐的光芒,这才回过了神,急忙转头,看见纣已不复片刻之前的温柔。它仿佛认出了小驼,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只胆敢闯到它家门口和小东西亲热的公龙,一脸怒色,大步流星地朝着小驼就扑了过来。 甄朱急忙阻拦,却哪里拦的住,伴随着小驼的一声惨叫,和前次一样,它又被纣一巴掌重重地给拍了出去,整只飞了出去,摔在了溪水里。 甄朱大吃一惊,没想到纣这么快就翻脸了,一上来又对小驼下了手,不止这样,它跟着又扑了过去,利齿一下就咬住了小驼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它那一层坚韧的表皮,血流了出来,滴到了溪水里。 下一秒,只要它稍稍发力,小驼的脖子立刻就会被咬断。 小驼在这头刚占了大陆统治地位的凶暴的黑龙的利齿和威严的目光逼视之下,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不过只是挣扎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只用饱含着恐惧和依恋的目光,望向甄朱。 “纣!” 甄朱急忙涉水来到纣的身边,厉声叫着它的名字,阻止它的企图。 纣已经尝到了这条食草龙的血的鲜美味道。 它想一口咬死它,省的它又来纠缠自己豢养的小东西,分走了她对自己的关注。 可是它的这小东西却好像不许它杀死这条讨厌的龙。 她皱着眉头,不停地用生气的语调重复叫它的名字,目光盯着它,前所未有得严厉。 它满心不愿,但在她这样的威逼目光之下,终于慢慢松开了嘴,悻悻地甩开小驼。 虽然它可以不咬死它,但是这条公龙,或者说,无论哪一条公龙,它是绝对不会允许它们留在附近的。 它威严地盯着趴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这条公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表示威胁的声音。 小驼从死里逃生中回过了神,挣扎着爬了起来,临走之前,扭头不舍地望了一眼甄朱。 纣一直盯着它蹒跚逃走的背影,目光严厉,等它彻底消失在了前方的密林里,这才转身,看见小东西已经掉头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于是放心地跟了上去。 ☆、第38章 侏罗的蔷薇(九) 纣很快就发现, 她好像又生它的气了。一个晚上,无论它怎么讨好,她对它反应冷淡, 躺下去睡觉的时候,安眠曲没了,抚摸也没了,她背对着它, 仿佛睡了过去。 夜渐渐深了,外面起风下雨,淅淅沥沥。 住的这个山洞,经过她的整饬和慢慢的改造, 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刚来时的那种原始的兽洞状态,越来越有住家的感觉, 外面现在风雨不断, 但里面住的这个地方,干燥又整洁。 纣起先一直趴在她的边上,借着洞口堆火发出的光,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 随着堆火熄灭,架不住困,早就呼噜呼噜地睡了过去。 甄朱听着纣在耳畔发出的熟睡声,起先心里有点堵,又记挂着小驼的伤,一直睡不着觉, 到了半夜,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对它生气,并不是像前次那样出于故意,带着想要驯服它的目的。 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对它生气了。 但是,如果时间前溯,回到她刚和纣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发生同样的事情,她会对纣产生现在这种类似于失望的气恼情绪吗? 显然不会。 但现在她却在对它生气。 这是否意味着,在和纣的朝夕相处中,她在潜意识里,已经不知不觉,渐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3 渐地开始把纣视为和自己对等的伴侣,继而对它生出了其实完全不符合现实的过高的期望? 意识到这一点后,甄朱心里的所有气恼和不满都消失了。 她开始审视自己。 纣要杀死闯入它禁地的别的龙,哪怕这条龙对她而言是特殊的,但对于它来说,这只是本能。 虽然它对她很好,她和它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有时甄朱甚至会生出一种它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伴侣的感觉,但她依然不能对它期望太高了。 毕竟,它是一条龙,能和她相处至今天这样的程度,昨天因为她的阻拦,甚至松开了已经咬住了的猎物的喉管,这已经是非常大的退让了。 甄朱顿时不再生气了,在黑暗中伸出手,摸了摸它那条睡着了还执拗地挂在自己身上的有点粗糙的尾巴尖儿,翻了个身,朝向它,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早,甄朱从住的山壁上下去,雨早已经停了,她循着昨天小驼离开的方向,沿着溪流找了段路。 小驼昨天被迫离开时,转头投向她的那个依恋不舍的眼神,总是让她没法忘记。当时它脖子上被纣咬出的伤口看起来很深,逃走的时候,脚步蹒跚,昨夜又下起了雨,现在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它应该不会跑的太远,可能还停留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而通常,停留在水源旁,应该是兽类的本能选择。 这一片林子,现在应该是非常安全的,没有哪条龙敢再贸然闯入,除了小驼,它应该是太想找到她了。 纣虽然看起来身躯庞大,又凶又懒,但其实却有着非常敏锐的情绪体察能力,尤其是对着甄朱。今天一早醒来,它就发现甄朱对它又和颜悦色起来,它显得很是高兴,见甄朱出来,就亦步亦趋地在她边上跟着。 它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反正只要她白天对它笑,晚上乖乖地让它抱着她睡觉,随便她去哪里,它会跟着她,保护她就是了。 甄朱沿着溪流一路找了下去,中午,在快接近纣曾做下气味记号的禁地的边缘地带,终于看到了小驼。 它就瑟缩在一块巨石和地面凹空处的一簇草丛里,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昨夜是想躲在这里避雨,但现在,它看起来像是快要死了,脖子上昨天被纣咬出来的伤口泛白,依旧在向外不停地冒着血丝。 更糟糕的是,它一侧的后腿,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摔伤了,以致于连站立也成了问题,只能这样躺着了。 甄朱叫了声它的名字,急忙跑到它的身边,蹲了下去,用带出来的草木灰为它的伤口尽量止血,免得它因为失血而死。 小驼原本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皮也半闭着,它睁开眼睛,认出了甄朱,低鸣一声,那双原本已经无神的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了欣喜和强烈的求生的光芒。 甄朱到附近拔了些鲜嫩的草,放到它嘴边喂它。它看起来仿佛饿坏了,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吃着。 看到小驼的时候,跟在甄朱后面已经跑了半天的纣才仿佛明白了她出来的目的。 它盯着地上的小驼,两道目光立刻变得阴沉无比,充满杀气。它在边上蠢蠢欲动,只是碍于甄朱就在近旁,它又没那个胆子就这么冲上去,只能不时冲着小驼低吼个一两声。 小驼显然还是非常怕它,每次纣一靠近,或是冲它低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之声,它就瑟瑟发抖,把脑袋伸到甄朱的怀里,仿佛在寻求她的保护。而这一幕落入纣的眼睛,它变得更加暴躁,在一旁愤怒地走来走去,张牙舞爪,不住咆哮,很快就把近旁的一片草地都给踩的稀巴烂了,到处都是它的脚印。 甄朱将纣赶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不许它靠近,免得它真的吓死了小驼,回来后,又继续喂了小驼一些嫩草,见它精神仿佛渐渐有点恢复了过来,回头看了眼纣,知道现在就把小驼带回去,显然不大可能。为了避免过度激怒纣,决定还是先把小驼留在这个地方,明天再来看它。 好在这里还是纣的禁地,一般的龙,现在应该不敢擅自闯入,只要小驼自己能够熬过这一关,应该还算安全。 她在小驼边上留了足够它吃一天的饱含水分的嫩草,然后拖了枝叶覆盖在石头上面,完全地遮挡住小驼,避免它过度日晒,也防止万一被什么天敌看见,做完了这些,才转身离开。 她丢下小驼离开了,纣的怒气仿佛才渐渐平息。回到住的地方,甄朱对它百依百顺,好的不得了,纣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了下去,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早,甄朱起身,打算再去看望小驼,它原本还翘着一条腿,懒洋洋地在睡懒觉,仿佛仿佛有所警觉,立刻爬了起来,冲上去就用它庞大的身躯堵住洞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警告的声音,不放她出去。 甄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神色却绷的紧紧,装作生气地盯着它。 一人一龙,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渐渐地,纣蔫了下去,喉咙里的那种警告的嗬嗬声也变得含糊了起来。 甄朱板着脸,朝它走去,从它腋下钻了出去,径直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她偷偷回头,看见纣果然跟在了自己的后面,一副没精打采的沮丧样子。 就这样,甄朱再次到了昨天发现小驼的地方。它还躺在那里,但今天看起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甄朱放下了心,就在纣的虎视眈眈之下,像昨天那样照顾了它片刻,再次给它留下足够吃一天的草,回去了。 接下来的那些天里,甄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举动。小驼脖颈上的伤渐渐地好了起来,能够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了,而纣的态度,也终于慢慢地开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在和甄朱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对抗中,随着它一次又一次的毫无悬念地退让和败北,它似乎渐渐地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非要留下这只食草龙不可,不许它伤害,而它只能接纳,哪怕它心里再不乐意,它也没法赶走这条讨厌的食草龙,更不用去想着怎么对它亮出尖牙去咬死它了。 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一幕就这样上演了。 一个月后,小驼养好了伤,紧紧地跟在甄朱的身边,不时半是兴奋,半是害怕地回头看一眼身后。 身后,那条令银杏林过去的那片广袤栖息地上的最凶恶的猛龙都俯首帖耳的黑龙,远远地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看起来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甄朱带着小驼到了住地附近,让它栖息在那片林子里,这样既能让它免受外面那些食肉龙的攻击,也不至于离自己过近,免得惹出和纣的纠纷,因为纣虽然勉强容忍下了小驼,但保不齐,下次什么时候就又凶性大发了。 就这样,在纣的禁地里,除了它养的小东西,现在又多出了一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4 条食草龙——实在是有点奇怪的组合。 小驼进驻到林子里的起头一段时间里,纣一反常态,除了必要的外出捕猎,连懒觉也不大睡了,时不时就盯着甄朱,仿佛唯恐她会丢下自己去找那只食草龙,更是禁止小驼的接近,不许它靠近她一步。 甄朱其实也有点担心纣会偷偷赶走小驼,或者干脆直接杀死它,所以也留意着纣的举动,一旦发现它有要背着自己悄悄潜入林子的蛛丝马迹,立刻加以喝止。 好在小驼虽然有点呆,又喜欢粘甄朱,但出于对纣的恐惧之心,一开始也轻易不敢露头,即便有时候,它趁着难得的纣犯了困或者松懈的机会偷偷来到溪边,一看到纣现身或是听到它的吼声,立刻也就逃回了树林。 平衡就这样被保持着,过了一段时间,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渐渐地,小驼仿佛也知道了,只要有甄朱在,那条黑龙就不敢真拿它怎么样,加上渐渐熟悉,胆子变的越来越大,这天傍晚,甄朱来到溪边,清洗她新采摘的可以食用的一种野菜时,看到小驼在对面树林里探头探脑,于是招手示意它过来。 小驼十分兴奋,立刻跑了出来,越过溪流,停在她的边上,低头亲热地蹭着她。 这几个月,它在这片林里生活,食物丰盛,没有天敌,个头蹭噌地长,身体现在已经有马匹那么大了,脖子伸直的时候,甄朱要仰头才能看到它的脸了。 甄朱笑着,摸了摸它的脖子,顺手拿起一把野菜喂它。 这种野菜是它最喜欢吃的植物之一,甄朱也是看到它经常吃,跟着试吃了一下,发现味道很嫩,而且适口,这才令菜谱里多出了一道难得的美味。 小驼正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吼叫,立刻停住,警觉地抬头,看见纣从山壁上纵身跃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朝着这边扑来,立刻转身越过溪流,逃进了树林里。 纣冲着小驼的背影咆哮了两声,扛起甄朱就回到洞穴里。 这种类似于“争宠”的戏码,最近隔几天就上演一次,甄朱已经见惯不怪了。刚才它气呼呼地扛着她就走,她也没反抗,现在放她下来了,她白了它一眼,转身又回到溪边,捡回刚才散落了一地的剩下的野菜,洗完才回去。 天黑了下来,甄朱吃饱,感到有点困,马马虎虎地应付了下纣伸过来的那条尾巴,睡了过去,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被来自身上的一阵奇异的感觉给弄醒了。 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纣又在舔她了。 最近这几个月,随着小驼正式进驻,闯入了原本只有它和她的两人禁地,纣的危机感仿佛空前地增加了。 它认定了一件事,她笑,就表示她高兴,表示她喜欢它。因为当初舔她脚底心时她笑的样子给它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以致于到了现在,每当它想要获得她的关注,或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可以讨好她的法子时,它就舔她。 甄朱这会儿实在是困,上下眼皮子仿佛粘在了一起,缩了缩腿,发现它继续跟了上来执拗地舔,也就由它了。 但是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它粗糙又灵活的舌一直往上,最后仿佛舔到了她双腿的中间,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即便睡的迷迷糊糊,中间也隔着一层布料,但她也体会到了那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甄朱下意识地闭腿,但是被它用爪子牢牢地按住,继续拱了上来,一边嗅着,一边发出轻微的仿佛陶醉的哼哼声。 甄朱彻底地醒了,急忙蜷起身体,推开了纣的头。 它仿佛好像不大乐意,又凑了上来。 甄朱再次推开了它,厉声叫它的名字。 它仿佛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禁止,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听起来有点困惑,又仿佛感到委屈。 甄朱心一软,声音又温柔了,哄着它躺了回去,将它尾巴搬了过来,抚摸着它。 它仿佛终于被她安抚住了,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渐渐传来的呼噜声,它睡了过去。 甄朱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一件事。 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月她月经过后大概一周,有一天晚上,就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接下来的那几天,它也是如此,总喜欢凑过来。 这个月的今天,恰好也是月经过去的第一周,它又有了这样的异常,这就难免就令她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是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某种气味吸引了它做出这种举动似的。 甄朱心里不解,更感到有点难以言明的怪异,好在它已经睡着了,看起来也不是天天如此,她也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 这块超级大陆上的气候十分均匀,一年并没有明显的四季区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淌而过,甄朱一直坚持每天在墙上的那面日历图上增加一个数字。 这一天,她终于画完了一副分隔成十二块的完整的年历图,盯着看的时候,心里有点感慨。 她来到这个世界,到今天为止,恰好已经满了整整一年。 小驼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一岁半,但它的个子,现在已经长的比大象还要大了。 而纣,它也终于长成了一头强壮、敏捷、有力,悍勇,在这片陆地上有着绝对统治地位的一头成年公龙。 ☆、第39章 侏罗的蔷薇(十) 纣对于小驼的态度, 渐渐也发生了些改变。 它到现在依然不喜欢小驼,但却也不许别的食肉龙去伤害它。有一次它出去,小驼尾随它, 一条不知情的猛龙扑上来要咬小驼,结果被纣咆哮着给赶跑了。 有时甄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三个,一条凶猛的食肉龙, 一条原本是食肉龙猎物的食草龙,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机缘巧合, 组成了一个热闹的家庭。她扮演着从中调和的女主人角色,纣是那个暴脾气的男主人, 而小驼, 就好像是他们这个家庭里的调皮的小孩。他们的日常相处,就像现在,她在溪流旁的那片空地上忙着剖杀几条她用草网从水里捕来的鱼,想着晚上该怎么烧鱼才能尽量让它可口入味, 纣躺在一边的石头地上晒太阳、睡懒觉,而早已不再怕它的小驼如同正处在人类幼儿期的孩子,十分好动,一刻也不肯安静,它悄悄地靠近纣,歪着脑袋看着纣睡觉的样子, 眼睛里满是崇拜的神色,慢慢地靠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纣的掌趾。 纣没理会它,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翻了个身,背对着小驼。 小驼胆子更大了,它张开嘴,咬住了纣的尾巴尖,晃来晃去地玩。 纣□□扰了睡觉,这下真的火了,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翻身起来,冲着小驼大发雷霆,伸出爪子就拍了过去。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5 小驼个子虽然很大,算上脖子的高度,个头甚至和纣有的一拼,但是它的气力却根本不是纣的对手,被纣这么一拍,就和小时候一样,整只趴在了地上,因为下面正好是个斜坡,收不住势,呜呜哀鸣着,打着滚翻了下去,噗通一声掉到了溪里。 今年的天气有点干旱,甄朱不知道这片超级大陆上的其余地方怎么样,反正她生活的这块陆地上,已经接连将近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即便偶尔下一场,也只是毛毛小雨,积在地面的那点湿润水气,很快就被炽热的太阳热量给蒸发干了。过了银杏林的那片大湖泊,水位开始下降,这条溪流更是明显,水带日渐收窄,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溪床。 水很浅,小驼掉下去,滚了两下,就爬了起来。 纣余怒未消,站在坡上冲着小驼继续吼叫,小驼不敢再去惹它了,改而朝甄朱跑来,纣又是一声怒吼,它停住脚步,赶紧逃进了树林里。 纣这才仿佛消了气,也不睡了,来到甄朱身边,趴下来,闻了闻她正在剖杀的鱼。 甄朱把鱼送到它的嘴边。 它只吃肉,闻到鱼腥气,露出嫌恶的表情。 甄朱故意强迫它吃,它把脸极力扭开,表情别扭又可爱,甄朱忍不住笑,它听到她的笑声,趁机转头,讨好般地舔她额头被太阳晒出来的汗。 甄朱把杀好的鱼晾在石头上,感到很热,就下到潭里洗了个澡,上来后,和纣一起回了洞穴。 天气越来越热,雨却一直没怎么下,每天,甄朱望着下面那条变得越来越瘦的溪流,渐渐也开始感到担心了,希望能尽快下一场大雨,以结束这种干旱的局面。 但大雨并没有如愿而来,两个月后,溪流彻底干涸,失去了水源,这个在甄朱心里已经如同家的洞穴,暂时也没法继续住下去了。 纣带着甄朱,后面跟着小驼,穿过那片因为深深扎根于地底所以依然茂盛如昔的银杏森林,来到了那个众龙群居的大湖之畔,找到一处新的洞穴,暂时在那里落脚了下来。 不得不说,纣对于挑选居住的洞穴,确实有它的一套。这个新的洞穴,虽然没有旧居那么大,但近旁就是一道从山巅流下的瀑布,水注入了下面的大湖,虽然现在因为干旱少雨,瀑布水流不大,但也足够甄朱日常所需了。 而且,这个新家地势也很高,站在这里向下眺望,大湖景色一览无遗,白天的时候,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各种龙在湖边饮水,嬉戏,追逐,捕猎,十分热闹。 甄朱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那个她已经住习惯了的家,但这里的景象,也令她感到新鲜有趣。住下来后的起先一段日子,她再次忙着清理洞穴,每天忙于置办能弄的到的各种日常所需,纣也忙忙碌碌,在新居周围再次用带着自己体味的液体做着标记,划出禁区,当然,这片禁区没原来的住地那么大,但对于甄朱来说,也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安全活动区域了。 日子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包括那条跟班龙在内的许多食肉龙,从纣过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忙着向它献媚。 从前住在银杏森林那头的时候,纣还需要自己去捕猎,但来到这里后,根本就不用它自己动手了,每天,跟班龙都会将咬死的新鲜猎物带到纣划出的禁区附近,放在那里供纣享用。有时候,甄朱无事坐在洞穴口居高远眺,还能看到纣被跟班龙们追随着,昂首阔步地从湖边经过,正在湖边饮水的食草龙们见状,远远四散逃跑。 这大概就是从前的灰龙和棕龙都曾享受过的王者的待遇,如今,终于轮到纣了,根据甄朱的观察,它看起来仿佛也挺享受这种被前呼后拥的滋味。 但是这种的安逸日子,不久就结束了。有一天,这里闯来了一群外来的巨齿龙。 巨齿龙们原本生活的那片陆地,距离这里很远,如果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在它们寿命可以长达百年的漫长一生之中,大概永远也不会和纣碰面。 但是它们生活的那片大陆,现在干旱异常严重,于是它们离开了原本的栖息地,寻找着水源,一路迁移,在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了这里。 巨齿龙凶猛无比,这一个龙群里,那些年老体弱和没成年的龙,早已经被淘汰死亡,剩下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强壮的公龙和母龙。它们一路迁徙,所向无敌,来到这里后,发现简直如同天堂,于是闯了进来。 每一片的栖息地里,植物的丰茂程度决定了食草龙的数量,食草龙的数量又决定了能存活多少的食肉龙。在纣的这片大陆上,食物链的平衡原本保持的可称是恰好的程度,现在突然多出来这么一群巨齿龙,何况还是以入侵者的面目,气势汹汹地闯入,纣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这样的挑战? 它率领身后那一群同样不能容忍水源和食物即将被外来者分去的猛龙,开始了驱逐巨齿龙的战斗。 这一场大战,陆陆续续,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从甄朱被纣带回那个洞穴,和它开始生活的第一天起,它就没有在外面留过宿,天只要一黑,它必定回到洞穴里。 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每个夜晚,甄朱都是和纣一起度过的。 但是这半个月里,甄朱发现纣仿佛变了个样子,它开始夜不归宿,常常天亮才回到洞穴里,带着一身的血污——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血还是别的龙的血,短暂地睡上一觉,起来就又匆匆忙忙出去。 甄朱知道它是去巡视它的地盘。 它身体里的野性,因为这群外来的企图觊觎这片大陆的龙,仿佛一夜之间,被完全地激发了出来。它一改平时懒洋洋的模样,精神异常亢奋,睡眠极少,脾气仿佛也更加凶暴了,这天小驼从它面前经过,它竟然毫无预兆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它狠狠地扑倒在地,咬住它的脖子,爪子深深地刺入了小驼的皮肤。 小驼仿佛感觉到了来自于它的浓烈的杀气,在它的尖牙和利爪之下,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甚至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反应。 甄朱见状,慌忙跑了过去,大声地喝止。 纣慢慢地松开了牙齿,抬头,用泛着血丝的一双三角形的眼睛盯着她。 这一双这样盯着她的眼睛,让甄朱突然感到了久违的不确定——此刻的纣,它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条龙,它盯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她所无法掌控的凶暴和野性,就如同回到了她第一次遇到它时的那样。 她压住心里生出的那一丝不安和恐惧,极力用柔和的表情对它微笑,试探着,慢慢地朝它伸出手,搭在了它那只还深深插在小驼的皮肤里爪上,将它挪开。 它仿佛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爪。 小驼几乎被吓破了胆,不明白平时最多也只冲自己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6 怒吼几声的纣为什么突然又痛下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了。 甄朱慢慢吁出了一口气,朝纣微笑,看见它嘴边还沾着点血,于是踮起脚尖,伸手想替它擦掉。 忽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龙的嗥叫之声,仿佛是那条跟班龙所发,声音尖锐而绵长,仿佛在传达着某种讯息。 甄朱看到纣猛地回头,凝神听了片刻,立刻将她一把扛了起来,放回到洞穴里,飞快又将洞穴口用大石头堵住,接着,它就离开了。 甄朱猜测,可能是那群外来的巨齿龙又来袭了,刚才那一声嗥叫,应该是跟班龙发给纣的讯息。 纣绝对不允许巨齿龙们靠近这片湖泊一步,它们的战场,应该离这里很远。 甄朱独自在光线暗淡的洞穴里渡过了这个白天。 外面渐渐黑了下来,直到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纣还是没回来。 甄朱用保存的火种点燃了一堆照明的火,在火光的陪伴下,继续等着纣。 她完全不知道战况如何。虽然她对纣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但是万一呢? 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她想逼自己先睡觉。说不定一觉醒来,纣就已经回来了。 但是她却根本睡不着觉,只能抱膝,望着那团不断跳跃的火苗,一个人枯坐在洞穴里。 大约到了半夜十一二点的时候,甄朱终于听到洞穴外传来了她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搬开石头的声音。 甄朱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奔到洞口,屏住呼吸等待着。 石头很快被搬光了,她看到纣进来了,一身的血,径直从她边上经过,到了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睡着了。 甄朱轻手轻脚地来到它的身边,借着残余的一点火光,打量了下它。 它的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但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这对于它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甄朱有一种感觉,觉得它是打赢了今天的这场恶战,现在它应该只是太过疲劳,所以一回来,就这么睡了过去。 火光跳动了几下,熄灭了。 甄朱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清早,晨曦微光里,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纣的怀里。 它还没醒来,却将她圈在了怀里,那条又大又重的尾巴,也紧紧地缠着她的腿,睡的很香,呼噜呼噜。 她的鼻息里,全是混着泥巴气的血腥味道,并不怎么好闻,但很奇怪,她却丝毫不觉得排斥。 她一动不动,把自己的脸朝它怀里又靠了些过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侏罗的蔷薇(十一) 昨天的那场恶战, 纣独战巨齿龙群里的那只凶悍无比的领头龙,最后杀死了对方,剩余的巨齿龙震慑于它的威势, 再也不敢多做停留,灰溜溜地被彻底赶出了这片大陆,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朝前流浪。 当然,这仅仅只限于公龙的结局, 对于这个龙群里的母龙来说,它们又有另一种命运,那就是被接纳了进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或者说, 大自然的潜在规律。 母龙,哪怕是又老又丑的母龙, 只要它还有生育能力, 无论去往哪里,都是欢迎的对象。 当然,如果它年轻漂亮又强壮,那就更好了。 这个巨齿龙群里的这十几头母龙, 它们已经厌倦了跟随原来的公龙们继续那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的流浪,既然头龙已经死了,这里有水源,还有食物,它们自然愿意留下。 在自然界,就像雄性更愿意和年轻漂亮的雌□□配以期为自己的后代获得更好的基因一样, 雌性也更趋向于选择最强壮,最有地位的异性,以便为自己获得更有利的生存和繁殖条件。 纣在这场捍卫水源土地和王者尊严的大战中,它勇猛无敌的风范,不但令玛莎它们更加醉心,也立刻征服了这些巨齿母龙。 既然留下了,得到这个群体中有着最高地位的公龙的欢心,很自然,就成了母龙们的共同目标。 从前一直住在银杏森林的那边,纣外出巡视地盘的时候,情况怎么样,甄朱自然完全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其实在这场针对外来巨齿龙的大战之前,甄朱就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譬如之前,从搬到这里后,有时她没事情,在洞穴口向下眺望,就曾不止一次地发现,当纣巡逻地盘的时候,玛莎会夹杂在跟班龙的中间,紧紧地追随着纣。 最近这些天,虽然巨齿龙群已经被驱离,但陆陆续续地,因为干旱的缘故,还是不断有来自别的地方的零星的龙想要进入这块大陆,所以纣白天依旧忙于巡视,不再像以前那样,几乎总是陪在她的身边。 次数多了,甄朱发现自己竟然仿佛产生了点失落感,尤其是,在她又发现,纣的身后,除了玛莎,还多了几只想要博得它注意的外来的巨齿母龙之后,这种失落感更是驱之不散。 纣已经成年了,不可避免地,甄朱其实也开始留意这方面的问题。 经过她的观察,她发现大部分的公龙,都将雌龙视为玩物和延续自己基因后代的载体,一旦完成□□,公龙就不参与抚育后代的任何事情。 至于对配偶忠贞,在龙的世界里,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的公龙,只要有可能,就尽量多地和不同的母龙□□,以期留下更多的带有自己基因的后代。 所以对于纣,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它也会看上某条母龙,然后和它进行□□,每次想到这一点,甄朱虽然会感到心里有点发塞,但也完全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相信纣对她是特殊的,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它是龙,遵循它的本能行事,这很正常,也是应该的,她能接受。 正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念头,在发现纣的身后跟了那么多条母龙之后,甄朱就刻意不再去留意它的行踪了。 这天傍晚,甄朱在洞穴里,一边编制新的草席,一边等着纣回来。 现在睡的那张草席早已经被纣给滚烂了,需要做一张新的。 在被纣滚烂了不知道多少条草席后,甄朱编席的手艺也突飞猛涨,已经熟到闭着眼睛也不会错了。 快编好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咆哮的声音,仿佛是龙在打架。 她停下手里的事,出去察看了下,惊讶地发现,纣回来了,大概是口渴,这会儿停在湖边,正在饮水。 而就在它身后不远的空地上,有两只龙在打架。 距离有点远,好在她居高,视野宽阔。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终于认了出来,其中一只是玛莎,另只,仿佛是巨齿母龙,两只龙撕咬在了一起,打的十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7 分激烈。 那只巨齿母龙,应该是留下的外来母龙中最年轻,原本也是最头龙宠爱的一只。现在她的目的和玛莎相同,玛莎应该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地位被它挑战,刚才见她一直跟着纣,忍不住就扑了上来,和它撕咬在了一起。 玛莎的体型和爆发力都很可怕,并不逊于普通公龙,那只巨齿母龙很快就被它压制住,咬住了后颈,不断地挣扎,冲着纣的方向,发出求助般的哀鸣。 玛莎更加愤怒,狠狠撕咬了一口,巨齿母龙惨叫一声,奋力甩开了玛莎的利齿,两只母龙又打在了一起,四周草屑飞舞,尘土飞扬。 纣喝完了水,拖着带回来的一大丛浆果,仿佛没有看到两只母龙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打架,只护着枝头所剩不多的果子,小心地从边上走了过去。 因为长久缺雨,现在野果也不像以前那样遍地都是,今天它巡完地盘,发现几只食草龙在争食着什么,发现树梢上挂着浆果,于是赶跑了食草龙,把浆果树撞断给带了回来。 它已经好几天没能找到像这么大的果子了。带回去的话,小东西一定很高兴,现在可不能被这两只打架的母龙再给弄坏了。 玛莎见纣离开了,急忙松开爪子下的巨齿母龙,追上了纣,亲热地用身体蹭着它,舌头舔他,最后停在了它的面前,向它拱起臀部,散发出自己的气味。 最近几天她正发情,散出的这种气味,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条公龙围着它打转,至于为了它,那些公龙之间发生像刚才它和那只巨齿母龙打架似的一幕,更是屡见不鲜。 但它谁也看不上,它痴迷于这只年轻又强壮的凶猛的头龙。它知道它身边养了一只奇怪的原本可以用来当做食物的东西,但它却对那只东西好的不得了。 几乎是凭着本能,玛莎知道那只东西是和自己一样的雌性,所以它敌意很浓。但除此之外,玛莎知道,它的身边仿佛还没有别的母龙。 它盼着自己能成为它第一头,也是最受宠的母龙,一旦成为它的母龙,往后甚至不用自己捕猎,那头跟班龙也就会为它贡献上肥美的食物。 甄朱并不想看这一幕,却又忍不住地看,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 纣一开始表情冷漠,随着玛莎不断地磨蹭,舔舐,它仿佛迟疑了下,停了下来,终于慢慢地,它低头下去,仿佛带了点好奇似的,嗅了嗅玛莎向它高高翘起的臀部。 玛莎臀部一直在颤抖,抖的更加厉害了。 纣一动不动。片刻后,仿佛是出于下意识,它忽然回头,看向了它和甄朱住的洞穴的方向。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它依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昔阳里的那个它熟悉的身影,眼睛里立刻露出欣喜的光芒,立刻就撇下了玛莎,带着那一树的果子,飞快地朝着洞穴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个晚上,甄朱又吃到了新鲜的果子。睡觉的时候,它在甄朱面前显得格外娇气,个子那么大的一条龙,抱着她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娇气,仿佛在讨她的怜爱,到了半夜,它又开始舔甄朱,然后渐渐地,它仿佛感到不舒服,大尾巴不安地在甄朱身上蹭来蹭去。 甄朱心情有点复杂。 傍晚时它和玛莎之间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有点奇怪。 按说,以它的本能,它应该会被玛莎吸引才对。但是它的表现却很奇怪。 甄朱无法确切地得知,当玛莎对它进行挑逗,它回头,仿佛想要找她似的那一瞬间,它的意识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它再聪明,再通人性,甄朱觉得,它应该也不至于产生类似于“我已经有了小东西,所以不能和别的母龙好,免得她伤心”这样的念头。 但是它的实际行动,却又偏偏表现出了这样的可能。 甄朱困惑之余,又猜测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它已经习惯了自己在那几天里散发出的那种或许只有它才能闻得到的某种气味,所以它才会对玛莎的挑逗表现的无动于衷? 甄朱没法想明白,这会儿也真的没空想。 凑巧今天她又是那段特殊的生理日期,纣在她边上挨挨擦擦了一会儿,显得异常激动。 它发.情了。 之前,甄朱也遇到过它类似的情况,她只要不理它,晾它一会儿,它自己慢慢也就平静了下来。 但是今晚,它好像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它现在仿佛很难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它变成这副模样,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不停地向她撒娇,哼哼个没完。 甄朱的心软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里,她早就已经把纣当成了自己终此一生的伴侣,可是她和它体型相差太过巨大了,她清楚它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细节,自然也知道它完全膨胀起来的样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容下它的。 它再一次茫然又焦急地在她身上蹭的时候,她终于抱住了它,朝它伸手过去,轻轻捧住,用这种她能做到的方式,来让它感到舒服些。 过程一切都很顺利,结束后,它显得异常的温柔,它用尾巴卷住她,仿佛生怕她逃走,然后伸出舌头,把它弄在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舔的一干二净,最后将她圈在怀里,心满意足地熟睡了过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第41章 侏罗的蔷薇(十二) 纣仿佛突然间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第二天,地盘不巡了,洞穴也不出了, 大白天的就霸着甄朱在里头,不放她出去一步路,一直将她抱在怀里,要和她重复昨晚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四五天,直到甄朱的那段生理期过去了,它尾蹊下的那种令甄朱初见时也被震惊住了的“充血”状态才渐渐从“狂热”中恢复了正常,收了回去。 因为生理和精力方面的巨大差异, 这几天的纣让甄朱确实感到有点吃不消,等它终于又开始精神抖擞地重新出洞巡地, 她甚至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妨碍她这种非常好的感觉。 其实她并不排斥和它做那种事情, 丝毫也没有。 相反,她感到很安心,仿佛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生命,和纣彻底地, 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他们亲密无间。 又一个月过去了,依旧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那片大湖边,终日挤满了来这里喝水的大大小小的龙们,对水的渴望, 甚至让食草兽们战胜了对于天敌的恐惧之心,即便身后不远处正在上演一出血淋淋的猛龙捕杀同伴的场景,也不能阻挡它们前仆后继蜂拥来这里喝水的勇气。湖边从早到晚,终日挤满了各种龙的身影。 这还没什么,最令人担忧的,是这片犹如生命之源的大湖,因为每天大量的蒸发,它的水位也一天比一天地下降了。 半个月前,湖边那块纣经常路过的巨石,还有一半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8 露在水面世外,而现在,它只剩一块石根的部位还被水淹没着。 照甄朱的观察,要是再这么旱上几个月,大湖或许也将会变成一滩泥泽,而到了那时候,他们大概也将不得不步上巨齿龙的后尘,离开这里,再去寻找新的下一个家园了。 甄朱每天都在看云,心里盼着能早些下雨,终于,又过了大概半个月,这天一早,她起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对面湖泊尽头的天边,不再像往日那样晴空万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堆积的灰色的云。 虽然这层灰色云层随着太阳升起,很快就消失了,但这却给了甄朱的很大的信心。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那片云再次出现了,而且越积越大,越积越厚。 她终于确定,这就是快要下雨的征兆了。 她感到十分兴奋,急着想等纣回来,把这片积雨云指给它看,向它也传达这个好消息。 它现在还没回来。 这几天,这片大陆的外围,又来了一群流浪的龙,纣再次加紧戒备,一早又出去巡地了。 甄朱出了洞口,坐在近旁的一块石头上,一边等着纣回来,一边习惯性地眺望下面的湖水,想象着一场久违的丰沛大雨,让这里再次盈满的情景,心情不自觉地也轻松了起来。 忽然,她的视线停顿住了。 就在她所在的这个洞口下去,数百米外,靠近纣所划出的禁区之外的一片枯草丛中,仿佛有几缕烟雾,在慢慢地从地表升腾而起。 野火自燃! 甄朱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里的地面,经年累月地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的野草和落叶,下层持续腐烂发酵,温度不断升高,从前多雨,并没有什么威胁,但遇到现在这样干旱少雨的天气,再加上持续高温,地表的落叶层很有可能会引发自燃。 这和从前她帮纣打架放的那一把火不同。那时她看好了风的方向,沿着溪流点燃了草丛。而现在森林干燥,地势开阔,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阻断火源的路径,一旦起了野火,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在她的心里,俨然也已经把这片大陆当成了家园。来不及多想什么,她立刻操起近旁一簇纣昨天为她带回来的新鲜的果树枝,飞奔向那块正冒着烟雾的草丛,想趁着还没冒出火苗前,先将火情扑灭。 她已经出了纣用它的体味所划出的禁区,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口气跑到了冒烟的那片草丛前,用树枝抽打,用脚踩,希望把蓬松的地表踩结实,挤压出助燃的空气,这样,火就烧不起来了。 她飞快地顿着地面,贯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时,浑然没有觉察,身后,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危险在朝她慢慢地靠近。 玛莎来了。 这几个月,玛莎用尽浑身解术,却始终无法吸引头龙纣对它的一顾,相反,它时常看到纣和这个看起来它一爪子就能撕烂的异类雌性在一起,形影不离,这令玛莎感到愤怒无比,在强烈的嫉妒心的驱使下,它生出了杀死她的念头。 只要它悄悄杀死她,它相信,头龙纣一定会对自己施加宠爱,它将如愿以偿。 作为一只曾经历过两任头龙社会的母龙,它深知头龙的威严和可怕,纣划出的那片禁区,就算它不在,玛莎也绝对不敢擅自闯入,这是一种近乎天生的对于强权的崇拜和服从,所以这些日子,玛莎一直躲在禁区外的暗处,伺机寻找着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临了,那只异类雌性,她自己终于从纣保护着她的那块禁区里出来了。 至于她为什么出来,在做什么,玛莎并不关心。 它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了嫉妒和杀机。 它朝着那个背影悄悄靠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一声咆哮,随后扑了上去。 甄朱正在踩着脚下发热的,冒出烟雾,仿佛下一刻随时就要蹿出火苗的地面,忽然感到后背起了一阵动静,传来低吼声,她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母龙玛莎正朝自己纵身扑来。 它的神色狰狞,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甄朱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倒在地,再也顾不得地表野火,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但是她的这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玛莎? 玛莎几个纵身,就追到了她的身后,甄朱只能凭借近旁树木的遮挡来躲避它的扑杀,玛莎扑空了几次,怒不可遏,咆哮了一声,咔嚓一声,庞大身躯就撞断了一棵树,甄朱躲着朝自己迎面压来的大树,彻底地暴露在了玛莎的利爪之下,就在玛莎快要扑上来的时候,侧旁跟着扑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玛莎撞了过去,玛莎猝不及防,怪叫一声,被撞飞了出去,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 圆圆的脑袋,长长的脖子,比大象还要庞大的一幅身躯。 小驼来了! 小驼一双眼睛睁的滚圆,死死地盯着玛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愤怒咆哮,作势仿佛要朝玛莎继续扑过去似的。 玛莎起先被吓了一跳,等翻滚停下,看清撞飞自己的竟然是那只食草龙,愤怒不已,张开利爪,作势就朝小驼跃来。 小驼急忙后退,飞快来到甄朱身边,蹲下后肢,朝她焦急地叫唤。 甄朱会意,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攀上小驼的后背,两腿夹住它的后背,双手紧紧抱住它脖子,小驼立刻撒开两腿,朝前飞快跑去。 它后肢长而有力,一步弹跳出去就是几米,远远快于玛莎的速度,玛莎气的快要发疯,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了断路,渐渐体力不支,被抛的越来越远,终于,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小驼慌不择路,带着甄朱只顾狂奔,甄朱被它颠的快要吐了,几次险些被它甩下了背,等到它终于放慢脚步,渐渐地停了下来,甄朱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小驼凭着本能,给带回了她之前和纣的家,回到了那道溪流的附近。 只是现在,溪流已经彻底干涸,朝天露着布满了白色鹅卵石的溪床,那个她曾经嬉水吓唬过纣的深潭,现在也只剩下潭底的一汪泥浆了。 小驼累的瘫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 天已傍晚,甄朱迟疑了下,决定今晚还是先在原来的洞穴里暂时留宿。 她怕玛莎不甘失败,这样回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在路上遇到。 小驼如果已经成年,长成那种大到让食肉龙也无可奈何的小山似的身材,那倒好说,但它现在还不够大,除了跑,攻击和防御能力几乎等于零,万一再遇到愤怒的玛莎,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如今晚先在这里过夜,其余的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她定下心神,留小驼在山脚下找吃的,自己爬上山壁,进了洞穴,草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79 草打扫了下,就靠坐了下去,开始枯等天明。 天黑了下来,她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她也懒得再冒险出去找,就躺了下来,准备睡觉。 纣回来发现她不见了,现在一定很焦急,也会去找她的,现在可能就在找,只是她不能确定,它能不能想到,她有可能会在这里,然后找过来。 黑暗中,她有点想念它。 这个她原本十分熟悉的山洞,因为少了身边那只总爱用尾巴缠着她睡觉的龙,现在也变得那么空旷,甚至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将身子蜷了起来,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快些入睡。 慢慢地,一阵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半夜时分,她忽然被一阵异常的响动给惊醒了。 好像起了大风,呼呼作响,山洞里的温度,骤然高了许多,热气逼人。 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还没跑出去,就看见洞口映照着一团明光的火光,仿佛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洞壁照的清晰可见。 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她的心脏咯噔一跳,几步跑了出去,被眼前的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大火!燃烧了整片森林的大火,已经烧到了山壁下那条溪流的对面,将整片树林和草丛完全地点燃,火借着风,呼呼作响,正在朝着她所在的山壁方向蔓延而来。 火光熊熊,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染出一片红光,这种景象,令人为之胆寒心战。 虽然现在这里距离火场还有些远,但照这种风速和树木的干燥程度来看,不出半个小时,应该就会烧到这里了。 甄朱立刻想到了白天她曾试图灭过的那团烟雾。 那里一定就是着火点了。她当时还没来得及将隐火彻底踩灭,玛莎就冒了出来,她被迫中断,火应该就是这么自燃而起,因为大半年没有下雨,风干木燥,一下就烧着了整片的森林,蔓延开来,烧过银杏林,现在终于抵达到了这里。 火烧的那么大,纣现在在哪里?着火点离他们的洞穴那么近,它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甄朱的心跳的飞快,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她立刻拒绝去想那种可怕的事情,告诉自己,纣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里也不能再留了,她必须也要趁着火烧到之前,尽快离开。 她立刻大声呼唤小驼的名字,片刻后,从山壁下的一簇草丛里,钻出小驼瑟瑟发抖的身影,它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不远处仿佛从四面包围而来的火光,发出呜呜的叫声。 甄朱立刻下了山壁,来到小驼身边,像白天那样爬上了它的背。 身后是山壁,十分陡峭,她和小驼没法翻越,前方和左手边,火光熊熊,已经被封死了路,只有右边沿着溪流下游的前方,看起来仿佛还没起火,这是剩下的唯一一个能够逃生的方向了。 她骑在小驼的背上,紧紧抓住它的脖颈,指挥它朝着溪流下游前行。 小驼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去。 头顶不断有被火光照出身影的翼龙尖唳着翱翔而过,那是逃生的翅膀划出的痕迹,撕裂了原本死寂的黑色夜空。 一路之上,身边不断遇到各种被大火吓的四处乱窜,六神无主的龙,即便是再凶猛的食肉龙,此刻也如同丧家之犬,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只为了逃离身后那片正在紧追不舍的可怕的熊熊烈火。 小驼在甄朱的指挥下,沿着溪流的下游方向,一直朝前跑,但是还没跑出去多远,才半公里不到,甄朱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原本因为,这个方向的树林还没有起火,所以朝着这边逃生。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大火的蔓延速度,远远地超过了她的预想。 前方的森林,其实也已经着火了,只是火光起先并不大,在旁边熊熊大火的映衬之下,她没有看到而已。 跑到这里的时候,火光就变得明显了,显然,也在朝着还没烧着的这个中心地带蔓延而来。 对面已经不断有跑在她和小驼之前的龙仓皇掉头,在这片暂时还没有被火光吞噬的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好几头龙慌不择路,竟然一头重重撞在粗大的树干之上,被撞昏过去,倒在了地上。 小驼更加害怕了,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熊熊火光,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突然哀鸣一声,跪在了地上,无论甄朱怎么拉它,哄它,冲它咆哮,它就是站不起来了,仿佛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就这么等着大火降临。 到了后来,甄朱候的声嘶力竭,情不自禁,眼眶开始发热,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之中。 她看了下四周。 火点在不断地连接,连成一片,周围仿佛都是火光。 她知道,很快,大火就会烧到这里了。 即便她丢下小驼,自己逃跑,她也是逃不出去的。 她已经感到了大火逼来的热气,鼻息里,更是充满了一种令她呼吸不畅的烟灰味道。 她双腿发软,跟着无力地坐在了小驼的边上,胳膊抱着小驼的脖子,将脸埋了上去,一动不动。 忽然,就在这时,在她身后那个家的方向,隐隐地传来了一阵大吼的声音。 那声音是如此的雄浑而响亮,充满了焦急,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传到耳朵里。 甄朱猛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刚才的吼叫声又跟着随风传来。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 她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大声地叫着纣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的眼睛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流泪,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喊着纣的名字,又用力踢着还瘫在地上起不来的小驼。 小驼仿佛被她踢醒了,认出了这声音,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它直起脖子,效仿甄朱,奋力朝天发出一声鸣叫。 片刻之后,在不远处那片跳跃的火光里,甄朱在模糊的泪眼里,看到纣的身影出现了,它朝着她的方向,迅速地奔了过来。 …… 许多年后,当纣带着甄朱一道巡视着属于它的这片大陆时,甄朱总还是会想起今夜的这一幕,它背着火光朝她而来的那个身影,已经定格成了一个她永生也无法忘怀的剪影。 她知道,她当时其实在心里想,纣宁可冒着被大火随时吞噬的危险,也要回到他们曾经的家,为的,不过就是确证一个她或许会在那里的可能。 他待她如此不离不弃,她怎么还舍得对他有所保留。 在这个异世里,能够分开他们的,除了死亡,唯有死亡。 ☆、第42章 侏罗的蔷薇(完)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0 纣将甄朱护在怀里, 循着它来的那一片因为树木相对稀疏所以还没和起火点完全连成一片的杉林,穿出了火海的包围, 终于抵达了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它持续不停的吼声,震彻着林海,如同给那些被困在火海里的惊慌无助的龙们指引了一条生的通道, 许多的龙,正是循着它们熟悉的头龙的吼声,追随了它的脚步,这才得以逃出生天,幸存于这场犹如从天而降的自然之火。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伴随着头顶越压越低的积雨云, 在电闪雷鸣声中, 这片已经干涸到渴望的陆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一场倾盆大雨。 雨来的酣畅而淋漓,不但浇灭了这场仿佛就要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而且滋润了大地,让湖泊和溪流重新满盈。 大火过后的大地, 一片焦土,到处都是焦黑的树木,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气味,但干旱结束了,有了水, 一切就都有了希望。这片大陆,恢复了它往日的温暖和潮湿,用不了多久,满目疮痍的陆地就将再次会被绿色覆盖。幸存的龙们陆陆续续,也再次回到了它们世代栖息的这片大湖边上,随着又一个□□季的到来,公龙追逐着母龙,母龙们忙着寻觅向阳的安全巢穴,将自己的龙蛋产在那里,整理地排列,以保证龙蛋们能吸收到足够多的太阳热量,顺利孵化。 大火过后,甄朱就一直没再见到过母龙玛莎的踪影,她猜测玛莎应该是被那场大火给烧死了。其余的还没有受孕的母龙们,在围着纣进行持续的体味暗示却得不到应该有的任何回应之后,渐渐仿佛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头龙纣对它们没有兴趣,它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在它们眼中看起来十分奇怪的雌性,那个雌性又弱又小、和健康强壮的它们完全不一样,但是在头龙的眼中,她却仿佛是这片大陆上最珍贵的东西,它们不止一次地从远处看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年轻的头龙时常和她一起坐在半山洞口的那块石头上,看着他们对面脚下的这片大湖。 这有什么好看,它们并不知道,但头龙和她一坐,往往就能坐很久,有时候,那个雌性还会发出一种它们此前从没听过的声音,这声音是连续的,起伏的,悦耳的,头龙似乎非常喜欢听,每每这种时候,它的神色显得非常愉悦,看着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温柔和呵护。 对着她,它的身上看不到半点公龙通常都会有的凶暴和戾气,和平常那个令它们甘心俯伏臣服的头龙,更是截然不同。 它们的中间,也在慢慢地以千百年来形成的特有的方式在流传着一个讯息,从前那只因为仗着年轻漂亮而受到公龙争相追求的跋扈的母龙玛莎,其实也从那场大火中幸存了下来,但是不久之后,它的尸体却在一处山谷口被发现了,死状凄惨,有不少龙就在附近,亲眼看到,杀死了玛莎的,就是头龙纣。 当时玛莎显得非常恐惧,一开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地乞求,然而无论它怎么献媚,当它意识到面前这头目露凶残光芒的头龙是不会放过它的时候,又从地上爬起来转身逃走,但是头龙纣却异常凶狠,它将玛莎扑在了身下,一口就咬住了龙全身上下最为脆弱的后颈,深深的利爪刺入玛莎的皮肤,在它痛苦又无助的挣扎之中,咔嚓一声咬断了它的后颈,玛莎倒了下去,还没死透在地上痉挛着的时候,尖牙和利齿上沾血的纣就站在一旁,用冷漠无情的目光盯着它,知道它停止痉挛,完全死去,这才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里,那只因为受到头龙的特殊庇护而被许多龙侧目以对的呆头呆脑的食草龙,当时就在旁边,显得非常激愤,嗷嗷地叫个不停,仿佛恨不得也冲上去咬丧一口玛莎似的。 等到那只趾高气扬的食草龙跟随龙头纣威严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时候,因为目睹了这场类似于惩戒性质的猎杀的恐惧的龙们只能猜测,一定是玛莎不顾纣的意愿想要伤害这只食草龙,惹怒了纣,这才导致了被纣杀死的悲惨结局。 当然也有传说,据说有龙曾看到,在那场大火发生之前,玛莎曾试图攻击那只深受纣喜爱的雌性,或许纣对玛莎施加的杀死她的惩戒,应该就是来自于那个雌性曾遭到的对待。 但是不管怎样,反正从那之后,这片陆地上的所有的龙,都记住了一件事,那个和它们不同类的陪伴在纣身边的雌性,是它们绝对不能动的一个禁忌,当然,另外也附带了那条总是跟着那个雌性的食草龙。 因为她的缘故,它们的王,对这条原本早就应该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的呆头呆脑的食草龙,也另眼看待了。 …… 大火刚被雨水浇灭,湖水随着四面八方汹涌注入的溪流而变得再次盈满的起初那些天里,对面山谷中的这片湖泊,水体还十分的浑浊,一眼望去,全都是黄泥和被无数水流带入湖中的黑色的草木灰烬,但是,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大湖就用它宽广的胸怀容纳了一切,现在,湖水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澄净,蔚蓝一片。 夕阳渐渐坠下了湖面,将远处的湖水染红,天际,有翼龙掠过晴空,湖边,幸存下来的巨大的蜥脚龙又聚了回来,悠闲地在水边漫步,三三两两的龙,趁着这白天的最后一片日光,在岸边饮水,跑动,原本焦黑的土地上,也冒出了一层青翠的颜色,在每一个潮湿而温暖的白天,疯狂地生长蔓延。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夕阳收回了它最后一道绚丽的光线,湖边渐渐变得沉寂了下来,白天结束了。 甄朱靠在纣的身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转身回到住的那个山洞里。纣跟着她起身,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暗,甄朱用保存的火种烧了一堆火,火光跳跃,驱散了昏暗,也映亮了纣伴在她身边的身影。 大火过后,这段时间,甄朱一直忙于重建自己的家园,生活也比之前也更辛苦了些,因为附近那些原本随手可得的野果树都已经被烧光,地上可食用的野菜也没有来得及长出来,但是她却丝毫没觉得苦。 纣对她的好,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它让她高高地坐在它的肩上,每天不辞辛苦,穿过那片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银杏林,带着她来到没有被大火烧过的地方,早出晚归,为的就是能够带回她喜欢吃的果子。 生活比以前艰苦了些,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发现的乐趣?就是这段时间里,和纣一起,她走了许多之前没有到过的纣能用它双脚丈量的宽广领地,领略这片大陆梦幻般的美景,两个月过去了,前方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她的心里,充满了欣喜感觉,就如同前两世的所有遗憾,在这个世界里,在纣的身边,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圆满。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1 原始的世界,简单的相伴,每天只为口腹而劳作,她却感到十分幸福。 不但如此,她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那天被纣安全地带出火海后,她的身上留了许多被树木刮伤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些小擦伤,现在早已经痊愈了,只剩左边胳膊上,还有一道最深的伤口。 纣经常为她舔舐伤口,现在这道伤口也已经结疤,痊愈,但纣还是执拗地舔她,就像今夜,从那道伤口处开始,流连在她柔软的胸前,然后往下,最后来到她的大腿。 它分开她的腿,将自己的舌伸成适合她大小的形状,用她喜欢的力道,温柔地对待她。 纣不知道和母龙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它也没有兴趣。 它或许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这无关紧要。 它只知道自己喜欢她,想要每天,每夜都和她在一起。 它喜欢她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它也希望她喜欢自己对她做的每一件事。在他们今后所剩的或许漫长,或许有限的日子里,这将成为它非常有兴趣不断去探索发现的一项重要的内容。 他们没有自己的后代,小驼就像是它们的孩子,从那场大火过后,纣仿佛也改变了对小驼的态度,它开始真正地接纳了小驼,因为它知道,小驼对于它的小东西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它并不会影响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 许多年后,纣成为了这片大陆真正的王者,没有哪一条龙,敢在它的面前亮出自己尖牙和利爪,当它发怒咆哮的时候,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绕道而行,为它让开前进的道路。 甄朱知道,有一天她一定会先于纣离去的。这个世界里占了统治地位的龙,除去夭折、疾病,或者被捕猎,一直活下去的话,它们的寿命,可以长达两百年。 她知道自己会日渐老去,而对于纣来说,现在不过是它漫长盛年期的开始,它强壮,无敌,活到自然给给予它的生命的终点,并不是问题。 甄朱不想去考虑这种关于生死的命题,但她知道,事实是,没有谁是可以避免这种问题。 分别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临了。 她还没来得及老去,有一天,先就无声无息地感染了一场疾病。病来的很快,尽管她一直在努力用自己身体里的抗体来和疾病斗争,但最后,她还是没能扛过去,在纣的怀里,轻轻地哼着它喜欢的曲调,依依不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生病后的这段时间里,纣日日夜夜,时刻陪伴在她的身边。它知道她很痛苦,却一直在它面前微笑,这让它更加难过,它变得焦躁无比,但是它却无能为力,只能为她带回更多的她喜欢吃的新鲜果子,没日没夜地抱着她,走来走去,希冀这能为她减少痛苦,让她好起来。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死在了它的怀抱里。 她的哼曲声停止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身体渐渐变的冰冷,无论它怎么呼唤,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更不会对着它笑,或者唱歌,跳舞给它看了。 当纣意识到她真的抛弃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它紧紧地抱着她,走了出去,朝天怒声大吼,将那些战战兢兢聚集在附近的所有龙都赶走,这其中也包括了小驼。 小驼也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只能属于它和那只许多年前它偶然从山谷口捡回来,没有吃掉,然后一直养到了现在的小东西。 赶走了所有的龙,纣搬了许多巨石进入山洞,将它和她一起住了许多年的这个地方的洞口用巨石完全地封闭了起来,周围陷入了黑暗,它回到了她的身边,将她如同宝贝般地轻轻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吃不喝,只是一遍遍地舔着她,再也没有破洞而出。 又过去了许多年,在这片大陆之上,新的王者不断出现,又不断地被更加年轻强壮的头龙所取代,但是那个曾经的王者,不知道来自哪里,却曾叱咤大陆,勇悍无敌,甚至带领许多龙从那场令许多龙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的野火中逃出生天的黑龙,在龙的世界里,却变成了一个难以磨灭的传说。 它曾经的禁地,如今草木青青,蓊蓊郁郁,那个被巨石封住的洞口,也已经被疯狂蔓延的野草所埋没,看不出半点的往日痕迹。 但是至今,还是没有哪一条龙,哪怕是头龙,胆敢靠近这片地方。 最后一刻,它抱着她,走出洞穴,朝着远方,发出的那一声仿佛撕裂穹苍的怒吼之声,至今仿佛还回荡在这片山谷之中。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谁看到过它的身影了。 一头龙,和它豢养的一只异族雌性,曾在这里生活过,留下了他们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下一个新世界。 民国初年《红尘深处》 ☆、第43章 红尘深处(一) “三少奶奶, 老太太那边问哪,你起了没——” 那扇门缝和雕花槅上积着年岁尘痕的老木门外, 传来一道呼唤的声音。 “要不我搀你出来?再不去,迟了,别说老太太,太太, 就是大少奶奶那里,我也要被骂的——” 顿了一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两根垂在已经发育的胸前的油光水滑的辫子,今早显然用火钳精心烫过却又害怕蓬松的太过明显会被人看出来叱骂所以又沾水小心翼翼压了些下去的刘海,上身是油绿的刺目的单盘扣褂衫,下面黑色绸棉袴, 布鞋, 浑身从脖子开始,直通通地一溜下来,衣服将所有可能露出的身体曲线都给遮挡的严严实实,既方便干活跑腿,又不至于到处勾惹家中老少爷们的眼睛。典型大户人家里内差丫头的打扮。 这丫头是小莲, 进徐家干活后,被派过来到这屋里不过才三个月,但这已经足够她探听到关于住在这里头的这位徐家三少奶奶的所有消息了。 她对自己伺候的这位三少奶奶,原本是好奇,怜悯, 渐渐地,忍不住有些轻慢,然后,因为前几天发生的那事,她情不自禁,现在看着对面这女子的眼神里就带了点微微的鄙视。 但是这鄙视是丝毫不敢表露的,她嘴里依旧亲切地叫着三少奶奶,脚步跨进了门槛,作势往里,却没往里去,只停在了那扇门边,仿佛脚前有什么挡着似的。 甄朱在小莲注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中,从里屋出来,迈步跨出了门槛。 她来到这里,成为这个名叫薛红笺的女子,已经有三天了。 这里是位于川西南的一个偏远的县城,长义县,民国七年了,北京城里的大总统都换了一茬,但是在徐家的这座大宅门里,时间却好似停止了流动,一切都还照着从前的规矩来,苛刻难伺候的徐老太、当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2 面奉承徐老太,背过身将不满转嫁到儿媳妇身上的白太太,充当牌桌脚的唯唯诺诺的姨奶奶、长袖善舞的少奶奶,老爷,少爷们……该有的,一样也不缺,连院子里的那口养金鱼的酱赤色的大水缸都散发着霉旧的气息。 薛红笺是徐家的三少奶奶。 甄朱在前世留给她的最后印象中苏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这家的三少奶奶,她刚用绳子上吊寻死,被小莲发现,嚷起来后,叫来了人,给放了下来。 就这样,她继承了关于薛红笺的一切,也继承了她不能说话的缺陷。 她是个哑巴,纵然她很美,今年才十七岁,但其实,她嫁入徐家已经三年了,而且,她嫁的不是人,是一块木头灵牌。 她的丈夫徐家三爷,他是个死人。 …… 薛红笺不是县城人,家住附近镇上。薛家本也是诗书门第,她的父亲是光绪三十年甲辰恩科的进士,原本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可惜运气不好,天下的读书人又怎么能想的到,这竟是最后的一次科考了,没几年,就到处革起了命,他因为得罪了人,被安上一个革,命党人的罪名,一番惊魂之后,被革除功名,抄没家产,身边的人纷纷离散,他侥幸捡了条命回了老家,从此一蹶不振,几年后就病去了,剩下薛红笺和大了她十岁的的异母哥哥薛庆涛守着仅剩的几亩田地勉强过着日子。 薛庆涛老实巴交,虽然没半点本事,但能写会算,加上那年已经革了满清皇帝的命,薛家虽然败落的到了快要卖掉最后几亩田地的地步,但沾了已经死了的前朝进士爹的光,镇上一个开麻油店的掌柜稀罕,就把自己的女儿白姑嫁给了他,过两年,老丈人死了,麻油铺子的生意就由薛庆涛接了,他把薛红笺也带了过去。 那一年,薛红笺十二岁。 白姑是个厉害的女人,人称麻油西施,将男人收的服服帖帖,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使唤了薛红笺两年,到她十四岁的时候,有媒婆找上门来,说县城徐家想给没了的三爷讨一房媳妇,养一个儿子,问她有没有意思把小姑子给嫁过去。 徐家是当地的名门老族,全县田地,三分之一都号着个徐字儿,前清时,祖宗还当过官,如今皇帝没了,一是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骨气,二来,如今局势实在是乱,今天这个称帝,明天大总统和总理闹府院之争,再后天督军打省长,光是川西这一片儿,就有好几派势力,徐家也想先看清形势,所以不肯贸然出来做新政府给的那种其实也没什么实权的官儿,干脆关起来门来,过着自己的日子。 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川西长义县里,徐家就是王法,如今新政府派来的徐县长,因为恰好和徐家同姓,到了徐老太的跟前,也照样要毕恭毕敬地自称侄儿。 媒婆嘴里的徐家三爷,名徐致深,是大房里的次子,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不满徐老太和寡居的母亲白太太张罗着给他定亲,找自己的大哥徐致洲交待了一句,扭头就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家有两房,长房已经没了的大老爷是徐老太的亲生儿子,生了大爷徐致洲和三爷徐致深,二房是姨太奶奶出的,有个同辈的二爷徐致海。三个孙子里,徐老太私心里最疼小孙徐致深。他走的那一年,前清正到处抓捕革命.党,人心惶惶,他这一走,徐家全乱了套,派人到处的找,却始终杳无音讯,直到三年之后,伴随着一声炮响,皇帝下台,民国大总统上台,徐家也终于打听到了徐致深的下落,说他当年去了南方投奔陆军学堂,加入了革.命党,死于一场对清廷的乱战,因为当时战况惨烈,尸身和许多他的同党无法辨认,被群葬在了烈士冢里,找也找也不回来了。 徐老太哭了一年,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了,一边骂革.命党,一边骂皇帝党,一年之后,终于想了起来,张罗着要替自己这个最心疼的孙子娶冥婚,养一个过继儿子,这样他到了阴间,也不至于没有香火可继。 媒婆立刻向徐老太推荐薛家女儿薛红笺。 父亲是前清进士,诗书之家,十四岁,容貌好,听话,老实,一清二白。不好的地方,据说她生母出身差了点,当年好像是京城里的一个红伶人,后来薛老爷落难,她也不知所踪了,因为是被哥哥带大的,她没裹成小脚,并且,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徐老太斟酌了一番,觉得中意,而且哑巴更好,于是差遣媒婆做亲,因为是冥婚,自然许下了丰厚的聘礼。 白姑自然乐意。 这两年,她没少为这个拖油瓶似的小姑子操婚事的心。随便嫁个穷汉,拿不到多少钱,总不甘心,毕竟,薛红笺长的好。但想嫁个殷实人家,又难,没多少嫁妆,还不开口说话,也就只有当填房或者做小的份儿。现在徐家竟然看上了她,虽说是嫁那个死了的三爷,但在白姑看来,哑巴小姑子能嫁进县城徐家,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薛红笺那个哥哥,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根本就不敢反驳,何况,徐家都开口了,他又怎么敢拒绝? 就这样,三年前,十四岁的薛红笺被一顶大红花轿从正门抬进了徐家大宅的院里,抱着三爷灵牌成了亲,徐老太又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小子,起名光宗,养在她的屋里,到如今,薛红笺十七岁,儿子也已经六岁了。 …… 甄朱的记忆里,有关于薛红笺过去的一切,自然,也清楚她为什么要上吊寻死。 她跟着小莲穿过那道刷着褪色红漆的回廊,来到了徐老太那间屋的檐下,这时,迎面撞到一个身穿蓝底宝石花绸衫的男人。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白净英俊的脸,看起来斯斯文文,正是徐家二房里的少爷徐致海。 “嗳,磨磨蹭蹭,可来了,赶紧的,老太太刚问起你呢,我说你忙着和帐房对账,这才迟了……” 紫色团花的旗袍背影在门里晃了下,一只悬着水色十足玉镯的手腕伸了出来,低声埋怨声中,二奶奶招娣扯着二爷的袖子,将他一下拽了进去。 二爷脚跨进了门槛,半张脸却依旧露在门外,他朝她投来一个微微带笑,又似乎含着威胁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马褂后摆一飘,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后。 甄朱垂下眼睛,站在门槛外等着。 薛红笺的记忆告诉她,这是规矩,因为她身份特殊,加上前几天上吊寻死,徐老太正厌着她,没有里头的传唤,她不能随意进入徐老太的这间堂屋。 ☆、第44章 红尘深处(二) 里头仿佛已经站满了人, 嗡嗡嘈嘈的说话声。 “……老胡那边消息也来了,说这批茶叶是上好货色, 因为江西那边打的厉害,没人敢去,再压陈了没人要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3 ,给咱们全吃下了, 价钱还是平时的一半。货还没到,这两天就不少人来问了,等账目出来,孙儿就报给您。” 一个听起来方方正正,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压下了女人们的声儿。 说话的是徐致洲,徐家的大爷。 “路上安全吗?” 一把嘶着声的,又带了点锐的老太太的声音, 凿子似的挖着人的耳朵, 但是又不得不去听。 徐致洲仿佛叹了口气,可以想象他这会儿愁眉哭脸的样子:“就是说啊,咱们徐家在川西,知道的还肯给几分脸面,出了地界, 路上打仗,吃拿卡要,谁知道谁啊,难!所以老胡托我特意先跟您报一声,等运到了, 就算货有剩,怕也是要出一笔老血了。” 徐老太嗬嗬了两声,语气也听不出是褒是贬:“这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顿了一下,“把东西给弄来,账面别给我亏的太难看就成。徐家的号子不能砸在我老太太手里,别的,我一要进棺材的,能管得了什么?” 里屋就鸦雀无声了。过了一会儿,二奶奶招娣的声音起了:“老太太,致海前些天托人,费了老大力气,给您弄来了两盒烟丝,说是什么马来国的货,我也说不来,反正是头等好货,用的是我屋里的钱,不走公账,孝敬给您。” 徐老太就笑呵呵了:“我还是中意老烟丝,不过,致海孝心,老太太就收了。老丁——”她叫着老佣人老丁妈,“你跟帐房说一声,花了多少钱,下月给拨回去,从我帐里走。” “这钱孙儿真不能要——”徐致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磕,磕”两下,徐老太手里的旱烟管在老红木床沿上敲了两下,敲出一堆烟灰。 “到处都打仗,乱,你们手头也紧巴,我老太太不能要你们花钱,孝心我领了。” 对着二房的人,或许因为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徐老太的态度总是要好上不少,和颜悦色,和刚才与大爷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徐致海仿佛还要推辞,嘴巴张了张,被二奶奶暗暗扯了扯,于是改为笑脸,向徐老太道谢。 接下来又一阵乱哄哄,是各屋的奶妈领着小孩叫太奶奶,说些吃喝的拉杂话,过了一会儿,白太太边上的丫头翠兰出来,叫了甄朱进去。 甄朱定了定神,跟着翠兰跨进了那道被磕碰的露出了些木头肉的黑乎乎的老门槛,走了进去。 这种老宅,即便是堂屋,因为进深,就算门都敞着,里头也总透着些晦暗的阴影。 徐老太枯瘦而干瘪,盘腿坐在一张老红木架子床上,身子被大的像个布套的深蓝大褂给围住,显得一张脸更皱,不止脸,整个人都像只老核桃,因为一早已经说了不少的话,一腿大概盘的麻了,被老丁妈给抬放下来,悬在了床沿外,露出一只尖尖的三寸丁脚。老姨奶奶,白太太,二房太太,姨奶奶,大爷徐致洲,大奶奶,二爷徐致海,二奶奶招娣,还有小孩儿,奶妈,乌鸦鸦全都挤在里头,薛红笺的儿子光宗也在,被林奶妈紧紧地拽着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因为这几天薛红笺上吊,嫌晦气,光宗被徐老太叫过去住她这里,现在一大一小,林奶妈和光宗的两双眼珠子都直直地盯着甄朱。 不止他两个,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落在了甄朱的头上。 大爷三十出头,发蜡油亮,把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显得仪表堂堂。 甄朱也看见过悬在自己屋里的那个死了的丈夫的遗像,虽然还只是少年的容貌,但眉目也十分英俊。 徐家的男人,长的都很不错。 屋里一股混合着头油、脂粉、旱烟、以及因为洗澡不勤所积下的体脂的古怪味道,因为徐老太讨厌风,窗户难得开,只有门口帘子那里,稍稍能进来点外面的空气,刚进去的时候,甄朱呼吸都有点困难,但是这一屋子的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气味,怡然自得。 这种时刻,甄朱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哑巴,什么都不用她说,她只站在那里,低下了头,听见徐老太冷冰的声音传了过来:“起来了?” 她垂目,点头。 “我们徐家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好好的要给我老太太寻死看?” 徐老太声音落下,屋里就死寂了。 白太太伤心、气愤,侧目以对,大爷夫妇因为刚才被徐老太扫了点面子,现在报复般地一脸事不关己,二爷唇角微微弯起,看似不经意的微笑表情,实则目光微微闪亮,盯着他面前的那个年轻女子。二奶奶看在眼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恨的表情,但这愤恨却流向了甄朱,也像二爷似的那样盯着她。 甄朱沉默。她也只能沉默,然后把头垂的更低。 “当初八抬大轿把你从大门里给娶进来,风风光光,别的地方我老太太不敢说,就这长义县里,你摸着良心,哪个女子出嫁有你这么风光?你这才几年,就给我闹这一出,传出去了,你叫我老太太还怎么见人?徐家是能让你这么糟践的吗?” 徐老太显然余怒未消,手里的旱烟管不停地磕着床沿,仿佛那就是甄朱的脑袋,冒着红色火星子的白烟从烟管里被抖了出来,一颗火星子飞溅到了站在近旁的二奶奶的衣摆上,衣服是上月新做的,才穿了没两水,立刻被烫出了一个米粒大的洞,鼻子里闻到了一股丝绸燃烧的焦糊味,二奶奶心疼的要命,又不敢声张,也不看甄朱了,不漏声色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两只眼睛改而紧紧盯着徐老太手里的那杆烟枪,以防火星子再次跳过来。 徐老太是不会给薛红笺留任何脸面的,她连大爷都要当众削,何况是薛红笺? “当初花那么多钱娶你进门,看中的就是你老实,能守,想着你能替我的小孙儿留个门面,现在倒好,你才过了几年好日子,连自己斤两都记不清了?我老太太把话放在这里,今天就当没这事,你领了你儿子回去,好好过,这晦气,我老太太就自个儿吞下去了。下次你要是再闹出不安分,可别怪我老太太咸口了!” 她终于敲完了烟杆,两只尖刻的眼睛,扫过屋里的奶妈丫头们。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放老实些!我自己的孙媳妇,怎么教是我老太太的事,她再怎么着,那也是你们要伺候的人,敢挑三拣四嚼舌头,被我老太太知道了,拉去打死,我老太太也不用吃官司!” 她这并不是在说大话,在长义县,徐老太要是打死个人,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奶妈丫头立刻全都屏住了气儿,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徐老太好像有点累了,抽了一口烟,叫人都出去。 刚才死了的屋子又活动了起来,人影晃动着,纷纷朝外去。白太太觉得就这么放过了薛红笺,有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4 心里不满意,但是徐老太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她也没办法,只好叫林奶妈带着光宗回去,光宗和薛红笺半点儿也不亲,也不想回那屋,死死地抓住门框,干嚎了起来。 林奶妈哄了两句,被光宗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吐到了她的衣襟上头,流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嘴唇扭动,无声地抗议,负气似的也撒了手。 徐老太脸上的疲乏之色更加浓了,拂了拂手:“他要待,就让他再待会儿吧……”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橐橐的脚步声,直愣愣地朝着徐老太屋冲来,徐老太有点不高兴,嘀咕了一声:“天是要塌了吗,规矩都哪去了……” 话音未落,管事老田上气不接下去地跑了进来,因为跑的太急,险些撞到了正预备出去骂人的大爷身上。 “老太太,老太太——”老田的嗓子使劲的扯,就跟唱戏的在吊嗓子似的,撇下恼怒的大爷,也不管规矩了,径直冲到里屋,噗通一声,跪在了徐老太的门槛前。 “三爷来口信了!三爷来口信了!三爷他没死!” 这一声,宛如平地炸下了一个雷,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原本要走的大爷二爷全都停下脚步,猛地转头,人人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徐老太原本看起来就要躺下去了,竟然噌的一下,从床上敏捷地滑溜了下来,两只三寸金莲没站稳,险些歪倒在地,幸好边上的老丁妈眼疾手快,一下给扶住,她一把推开老丁妈,扭的飞快,眨眼就到了老田的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说啥子?啥子?” 她的声音发抖。 “刚来了个送信人,说咱家三爷,这会儿去了南方有事,等事情完了,他就折回来看老太太您!因为多年没回,怕老太太您见了要揍,所以先派了个人传个口信,说,老太太您真要揍他的话,他也老老实实接着,让您多攒几天的力气,等他回了,怎么狠,就怎么揍!” 老田是徐家的老人,看着几个少爷大的,这会儿学着学着,眼泪就冒了出来。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他还活着,他还这么猴皮……” 徐老太两眼发直,嘴唇抖着,喃喃念叨了两句,忽然眼睛一翻,人就往后倒去,正好甄朱站在她近旁,见她后仰,下意识地一把接住了,老丁妈赶紧上来,和边上的人把徐老太给弄到了床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拿水的拿水,乱成了一团。 白太太也不管徐老太,自己回过神来,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拽着老田追问详情。 “快——把那个送信的给我叫来——” 仰在床上的徐老太忽然睁开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老田哎了一声,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急匆匆跑了出去。 …… 关于薛红笺上吊的事,很快就没人提了。这一天,整个徐家都沉浸在三爷徐致深在离家十年之后突然快要回来的这个消息里。 送信人是徐致深的一个副官,姓王,被徐老太和白太太当宝贝疙瘩似的给供了起来,追问之下,讲了些他知道的关于徐致深的事。 十年之前,他考取了南方陆军学校,因为作战英勇,屡创功勋,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极具号召之力,得到了时任校长的南方大鳄张效年的赏识,从此被归入南陆张系,一路高升,从那场起义大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他重新招募军队,复立番号,随张继续北上,就此成为张的得力干将,进入了军部,现在不过二十六岁,就已是正师衔,手下一支王牌军队,战无败绩,军官都是当年从南陆出来的,以他为令,全国皆知。现在张和大总统矛盾,发生府院之争,张以退为进,下野回了南方,成立督军军政府,和省城的省长行署公然叫板,拒接电话,也拒见一切来使,总统府深感压力,知道徐致深和张效年的关系,亲自会见了上月还留在北京的徐致深,请他代为转话,从中调停,徐致深于是动身南下。 大约也是想到自己少年离家,如今十年过去,于是派了这个副官回来,先替他传个口信,说要是顺利,月底就能回。 “吉人自有天相啊!徐家祖宗保佑!” 白太太跟着徐老太,来到祠堂,毕恭毕敬地下跪,嘴里念念有词。 ☆、第45章 红尘深处(三) 人慢慢地散了, 甄朱回屋,独自坐在床沿上, 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幅黑白遗像。 遗像应该是从某张合照中单独.裁出放大的,像素模糊,但即便这样,隔着玻璃相框, 那种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张扬和英气还是扑面而来,少年有着一双明亮清辉的眼睛。 她看着被嵌在扁平玻璃里的那个少年的眼睛,对面的那双眼睛,也一直盯着她看。 甄朱出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老丁妈亲自过来了,叫丫头把遗像给取下, 连同遗像下的那张小供桌和上头的东西, 以及衣柜里压着的薛红笺的孝服,一并搬了出去,听她的意思,是要立刻都拿去烧了,消除晦气, 明天再请和尚道士来家里做法事。完了又指挥丫头将床上素白的铺盖,帐子,统统换成鲜艳的颜色,屋里的家具摆设,也陆陆续续地抬进抬出, 最后整饬的焕然一新,俨然洞房,临走前,她的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还不放心地把屋里屋外的角角落落,全都扫了一遍,以确保这屋里真的不再有任何沾着悼亡意思的东西留下。 最后只剩一样烧不掉了,那就是甄朱这个活人。 老丁妈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着的甄朱,也没说什么,掉头走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小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院落,静的仿佛只剩下了甄朱自己的呼吸之声。 甄朱慢慢走到新搬来的梳妆台前,坐了下去,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她熟悉的,和她原本的少女时代一模一样的脸庞。 第二天,和尚道士来了,徐家大院里,透着喜庆的铙钹声响了整整一天,半条街听的清清楚楚,到了当天晚上,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徐家三爷没死,不但没死,还当了大官,很快就要回家的消息。 “我就说嘛,三娃子我看着他大的,天庭开阔,耳轮宽大,一看就是富贵之相,怎么可能就那么夭了?” 徐家族人议论纷纷,俨然都成了未卜先知只是从前没有说出口的智者。 没有人记得薛红笺,那个三年前被抬进徐家大门和木头灵牌成了亲的女子,她像是被彻底地遗忘了。 那张原本摆着供桌的地方,现在靠了一只五斗橱,上面摆了个景泰蓝罩玻璃的西洋时钟,滴答滴答声中,恰好遮住了墙面上原本留下的那片颜色发浅的鲜明的长方形相框的轮廓印记。 连这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巧妙地掩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5 盖住了。 隔了两天,光宗也被送走了。在跟前养了几年,徐老太原本就不喜欢这孩子,现在三爷既然要回了,也就没理由再留他在跟前了。徐老太的话说的好,亲自见了来接人的,说孩子虽搬出去回他自己爹娘那里了,但拜过了祖宗,她老太太就不会不管,她活着,管这孩子的吃穿用度,等她死了,分家也会给这孩子一份体己。对方千恩万谢,带着给的馈赠,拽着哇哇干嚎死活不肯走的光宗离去了。 没两天,在下面镇上麻油铺里的薛庆涛和白姑也听说了徐家三爷没死的消息,两夫妻一夜没睡。 薛庆涛起先狂喜。毕竟是自己的妹子,当年父亲死前把她交托给他,他也是信誓旦旦将来要把她嫁个好人嫁的,如今人家虽嫁的不错,但男人却是块灵牌,他总觉得心里对不住妹子。没想到阴差阳错,多年以后,原本以为死了的妹夫竟然衣锦还乡了。 他还没来得及笑,就被白姑一蒲扇给拍醒了。 “做你的梦吧,徐家当初肯抬你妹子进门,是要她守三爷的活寡,如今三爷回了,你以为徐家还把她当三奶奶供?我听说那个过继的儿子都给送走了,下一个,怕是轮到她了!“ 薛庆涛恼了:“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人吗?我薛家祖上……” 他瞥见白姑斜眼俾睨自己的模样,满腔的不忿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立刻瘪了下去,怏怏地叹了口气:“当初是你做主非要送她过去的,如今这样,你倒是拿个主意?” 白姑哼了一声,冷笑:“算我倒霉。当初徐家自己来问亲,我敢往外推?好处没贴我身上,倒被人在背后指点。这就算了,我认,如今倒好,连你也埋怨起我了。” 她话这么说,第二天还是拿出那身平时不穿的整齐衣服,铺平拿放了烧红火炭的洋铁罐熨了一遍,收拾一番,把头发梳的溜光油滑,提了铺子里的两瓶麻油坐骡车进了县城,找到徐家,被带了进去,等了半晌,才知道自己今天挑错了日子。 徐老太、白太太都去了普光寺,做还愿法事去了,家里只剩身子不妥的老姨奶奶,在一间侧厅里露了面,说什么都是不清楚,白姑知道说也是白瞎了口舌,把原本想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改口说想去见小姑子一面。 这个老姨奶奶倒是痛快地应了,叫老妈子带着白姑去了。 甄朱在屋里见到了薛红笺的嫂子。等丫头们都出去了,白姑说:“徐家兴许是要打发你出来了。你想想,怎么甘心就这么白白耗了几年的光阴?还陪了一个名声。你要是聪明,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点头,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徐家要脸,不会就这么强行把你送回来的,实在不成,做不了三奶奶,留下来当小,也比回来强。” 她再三地叮嘱,吃了一盘糕点,喝下半壶茶,推脱了一番,最后带着老姨奶奶叫人准备的回馈,终于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徐老太白太太一行人还没回来。 甄朱有点心浮气躁。 她有一种感觉,还没见着真人的那个徐家三爷徐致深,或许就是这一辈她要遇到的向星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遇到之后,又将会发生什么?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面墙原本悬挂照片的地方,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那座景泰蓝西洋钟在滴答滴答地走动。屋子里安静极了。 外头有婆子喊小莲,小莲去了,甄朱和衣,侧卧在了铺的花花绿绿的软绵绵的床上,微微闭目,陷入冥想的时候,听到房门外轻轻两声叩响,起先以为是小莲回了,下床过去开门,才开了一道门缝,立刻要关,却被伸进来的一柄黑折纸扇给顶住,接着吱呀一声,一个男人就迈了进来,将门一关。 他一身绸纱马褂,暮光投在他脸上,他摇着手里折扇,对着她,笑吟吟的。 甄朱蹙眉,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上回是我不好,忒急了些,吓着你了,我保证往后会对你好。” 二爷变戏法似的收了折扇,从身上摸出一个印着英文字母的漂亮洋铁皮扁盒,送到了甄朱面前:“外国来的擦脸油,就这么一盒,二奶奶我都舍不得给,送你了。” 甄朱盯着他,一动不动。 二爷将擦脸油放在桌上,环顾了下屋里的摆设,叹了口气:“可怜的小东西,你不会真以为老太太和太太打算让你当三奶奶吧?就算她们肯,我三弟那种性子,在外头又混了那么多年,身边女人不知道多少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把你也带走?你等着瞧,他这一趟回来,铁定留不久的,等他一走,你不照样守活寡,无依无靠……” 他一步步朝甄朱走来,甄朱被迫后退,被他逼到桌边,靠在了那里。 “我就不一样了……” 二爷低头,俊秀的脸庞,望着她的目光温柔无比,声音仿佛灌了蜜,软绵绵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对你好。女人一辈子,长着呢,你何必苦了自己?也不怕你笑话,外头相好的,我也有几个,吹拉弹唱,哪个不是狐媚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了你的,就是没一个能像你这样能把我魂儿给勾住的。上回你也太傻了,我又没真对你怎么样,你何必想不开去做那种事,你要是真没了,二爷我要心疼死了……” 他胳膊抬了起来,手飞快地一啄,甄朱还没来得及反应,插在发髻里的一支钗子就被他拔走了。 他把钗子送到鼻端下,深深地嗅了一口。 甄朱急忙伸手去夺,二爷个子却高,手一举,甄朱就够不到了,他仿佛得了趣儿,轻声地笑,故意朝她一靠,甄朱险些栽到他怀里,被他扶住了肩膀,顺势要搂住。 甄朱浑身泛出鸡皮疙瘩,奋力挣脱开来,飞快地拿起二爷放桌上的那盒擦脸洋油,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冲了出去,来到院子门口,将手里那盒东西直接给丢在了地上,然后转头,冷冷地盯着他。 二爷一怔。 他总觉得她仿佛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对着他时,那双水眼里不再是恐惧,倒像是只磨着爪子的猫,随时准备要跳起来挠他一脸血似的。 这样的她,倒更有趣了。 瞧她这会儿的应对,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可惜了,今天只能先到这了,老太太白太太虽然还没回,但因为老三快回,这里丫头婆子经过也变得频繁,要是被人看到路上丢的这盒子东西,传了开来,是个麻烦。 他立刻快步走了出去。经过她的身边,故意停了一停,当着她的面,将那支钗收进怀里,看了下四周,见无人,靠了点过去,低头盯着她白腻的一段脖颈,压低声道:“爷看中的人,还没弄不到手的。等你被送出徐家,除非你真上吊抹脖子了,要不你等着,总有一天,爷要你乖乖自己来爬上爷的床。”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6 他说完了,走了出去,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掸了掸衣袖,若无其事地去了。 …… 月底,在徐老太和白太太掐着手指的盼望中,终于来临了。 徐家三爷徐致深,提早一天回到了县城,轻车简行,身边只带了两个副官。县长亲自出城去迎接,将他送到少年时代离开的已经阔别十年的徐家老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早。 ☆、第46章 红尘深处(四) 徐家当天就跟过大年似的热闹, 族人盈门,宾客往来, 全是道贺和叙旧的。 徐致深十六岁离家,十年过去,曾经以为死了的人又活了,一身军装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人都赞小三爷人中龙凤,威风八面,将星耀彩,前途无量。徐致深在前堂稍稍应酬过族里几位长辈后,立刻往后堂去,还没到,白太太就已经飞奔了出来, 看见小儿子, 起先定在那里,两只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不敢相认,等徐致深到了她面前叫娘,白太太眼泪涌了出来, 伸出手,作势狠狠要扇他耳光。 白太太个头还不到儿子的肩膀,徐致深赶紧老老实实蹲矮了些,等着耳光子下来,那巴掌快要落到脸上时, 白太太却一声“深儿”,抱住了儿子。 “混小子!小时起就知道你皮,不服管教,没想到你竟还狠心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不娶亲就不娶,娘难道还会把你捆进洞房不成?你竟然一走就是十年!中间连个信都不传回来,我还当你已经没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白生了你了……” 白太太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狠狠拧他胳膊肉。 徐致深哎呦一声,作势捂住了自己的胳膊,和刚才在外面时威严又不失彬彬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的亲娘哎,疼!饶了我吧,前几天刚摔了下,胳膊还没好……” 白太太立刻停了下来,紧紧捉住儿子的手,一脸的紧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你怎么不早说!娘这就叫人去请跌打郎中,你忍忍……” 徐致深又哎呦哎呦了两声,顺势反手握住了白太太的手,牵了她往里,笑吟吟:“本来是疼,看见我娘,就全好了。” 白太太对这个小儿子的印象,原本还全停留在了他十六岁前顽皮少年的模样,当时就是头疼他不听管教,整天想着出去闯荡,这才和徐老太合计早早给他讨一房媳妇,好让他定下心来,却没想到他翻脸,说走就走,十年后的今天才想到回来,刚才乍见到儿子,见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身戎装,英武逼人,起先有点不敢相认,等打骂几句,被儿子这么一撒娇,就是有满腹的怨气,也立刻全都消解了,只剩下了欢喜。 白太太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笑道:“快去吧,去见你奶,在等着了。” 徐致深应了一声,快步去往徐老太的堂屋。门口全是女人,因为徐老太喜欢大红大绿,这里就站成了一排红绿相间的人墙,都笑眯眯地望着他。 里头那几个年岁大点的姨奶奶,他自然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大奶奶也已经进了门。于是上去各自叫了一声,又见边上一个白肤尖下巴的年轻妇人,摸着手上戴的尖尖的金指甲套,靠在那里望着自己,猜她必定是隔房老二家的,叫她“二嫂”。 招娣哎呦一声,笑了,“还是三弟眼力好,不愧是上阵摸枪的,我还想着要自己先叫三弟呢,没想三弟先认出了我。” 边上女人也一齐笑,忽然听到里屋传来徐老太的咳嗽声,急忙让开一条道。徐致深含笑点头,从女人们的中间穿过,走了进去。 徐老太还是盘腿坐在那张老红木床上,沉着脸,一动不动,徐致深却脸上带笑,飞快朝着徐老太走去,快到她跟前时,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哎了一声,脚下打了个趔趄。 徐老太一惊,两腿一松,下意识地倾身伸手接他,下一刻,却见他哧溜一下,直接就滑到了跟前,单膝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膝,轻轻摇晃,又仰起头,笑嘻嘻地说:“奶奶,不孝孙儿回家了,您气力攒够了没,孙儿身上发痒,就等着奶奶揍呢!” 徐老太定定端详着小孙儿的那张英俊的脸,一动不动,半晌,眼睛慢慢泛红,伸出手,抚摸他的头,点头道:“记得回来就好!奶不揍你,也揍不动了。” 徐致深少年时桀骜无比,只觉长义县的这座徐家宅子,就是绑死他的一个牢笼,终于得了借口脱身离去后,犹如蛟龙入海,鹏翔九天,早几年根本就没想过家里的事,何况家里还有大哥。直到几年后,在南方经历了那一场生死之战,才想到给家中去了一封信,向他们报自己平安,却不想战局纷乱,也不知道信在途中丢在了哪里,此后,时局依旧动荡,终年戎马倥偬,他又数次经历险局,见多了昔日同志翻脸无情,曾经好友勾心斗角,身后如有推手,令他在刀锋不断涉险前行,知身处乱世,时局沉疴,而权力却伸手可得,和野心交织并行,经历的多了,少年的热血和抱负终于慢慢冷却,他成了今天的徐致深,也终于在十年之后的今天,得以趁着此次南下之机,转回曾经被他视为牢笼的家乡。 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经由王副官的口,得知自己当年的信并没有被传送到家,徐家人都以为他多年前就战死了,虽早已经心硬如石,但等亲眼看到白太太鬓边多了白发,老祖母干瘦成了一团,回忆起当年她们对自己的疼爱,心中难免还是愧疚,为了冲淡白太太和祖母的悲伤,这才故意有了刚才的一幕。 此刻被徐老太这么一声,抚摸着头,他沉默了下来。那么大的一个人,就像个孩子似的,安静地伏在干瘦老太太的腿上,一动不动。 徐老太抚摸了片刻日思夜想的小孙儿的脑袋,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叫他起来,让他坐下,问了些他在外头的事。 徐致深有问必答。 徐老太笑。 “我也不懂你那些事,你出息了就好。这么多年,你也不小了,在外头,可曾娶亲了?” 徐致深微笑:“还没呢,奶奶。” 徐老太点了点头:“你应该也知道的,家里以为你没了,早几年张罗给你娶了个媳妇过来,原本是想让她给你养过继儿子的,现在你回来了,那孩子自然给送回去了,只是你这个媳妇……” 徐老太迟疑了下,指了指边上的旱烟管。 徐致深并没说什么,依旧微笑,若无其事,亲自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等火大了,烟丝冒出吱吱的声,递了过去。 徐老太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气,继续说道:“我老太太也想过,你性子不服管,当年就是借着成亲的由头跑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奶奶求神拜佛都来不及,原本是不该再压你什么的。只是这娶进门的女人,和过继来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7 的儿子毕竟不同。当初娶她过来,全县人都看到了,知道她来徐家是干什么的,如今你回来了,要是就这么把她打发回去,给她招闲话,不厚道,咱也怕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徐老太看向孙子,见他依旧面带微笑,听的十分专注,感到很是欣慰,忍不住伸手,再次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女人吧,长的算拔尖,从前性子也一直很好,就是最近,大概一时犯了糊涂,竟撞了邪……” 老太太顿了一下,跳了过去:“总之,你晚上见了就知道,什么都好,唯一有个不好,是个哑子,所以,奶奶就想,要不咱们留下她,让她伺候你,当个小的?你要是觉得伺候的好,等你下回出去,带她随你走,要是觉得不满意,尽管留在家里,就当多养口人,反正咱们徐家,也不是多养不了一张嘴。” “你看成不?” 徐老太说完,望着孙子。 徐致深含笑,语气轻松:“孙儿考虑考虑。” …… 甄朱知道徐致深今天回了家。 徐家上下,所有人都跑出去迎接,连小莲也跑了出去,去看十年没回的小三爷。 没出去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了。 没有人来叫她,她仿佛继续被遗忘,在这里自生自灭。 直到傍晚,小莲才和前几天被派过来的另两个丫头一道回来了。 她们给甄朱预备好了洗澡水,甄朱在里头洗的时候,能听到她们在外间低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小三爷英伟,俊俏,原本因为县城就二爷最出挑,现在才知道,小三爷才是真美男子,还威风。 看起来,她那个还没见着面的“丈夫”,刚回到徐家,就已经俘获了无数的少女之心。 甄朱洗完澡,出来后,选了条浅绿色的裙,换了起来。 她记得向星北曾说过,第一次和她约会的时候,她漂亮的叫他快透不过气。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就是穿了这个颜色的一条裙子。 黑白照里的那个少年,眉眼令她似曾相识。她越发觉得,徐家的这个小三爷,她的“丈夫”,就是她这辈子要遇的那个人。 她换完衣服,小莲帮她梳好头,人都出去了,她就坐在床沿边,像个新娘般的开始了忐忑等待。 她真的感到忐忑。 她不能说话,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弱的到了极点。 她现在唯一能够吸引男人的,或许就剩这张脸了——那个二爷,大概也是被她这张脸给吸引住了的。 如果徐致深能像二爷一样被她的容貌打动,就算接下来困难依旧重重,但至少,有个顺利的开头,他们可以好好相处下去。 但是,如果他没有呢? 她该怎么办? …… 景泰蓝西洋钟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是厚底皮靴踩在走廊地面发出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晰,稳重,又放松——如果仅仅只从这种步伐声中分析,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来人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应该是满不在乎,或者说,并不怎么放心上的。 “三爷!您回了?” 响起丫头们的声音。她们也一直在等,跟她一样。 他来了! 甄朱立刻站了起来,心砰砰地跳,迟疑着是不是应该迎出去,还没想好,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旁若无人。 甄朱睁大眼睛,望着对面仿佛猝不及防就走了进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定在了床前的那片地上,无法动弹。 真的是他,她闭上眼睛也不会认错。 可是面前这个身穿整齐军制服的年轻男人,他和她熟悉的向星北却又截然不同。 墨漆剑眉,清朗的眸,这些都是她熟悉的,但在灯影映照下,这个男子的眼锋里却仿佛藏着凛冽,令她感觉陌生无比。 她分明捕捉到了他初初第一眼看向她时,眼中仿佛闪现的某种类似于惊艳的神色,但很快,这种神色就一掠而过,剩下的,只是平静,不带半分的情感。 她看到徐致深朝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我会送你回娘家,以后你另嫁吧,我给你补偿,足够你好好过这一辈子了。” 他用温和却冷漠的声音,对她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的写完了。^_^ ☆、第47章 红尘深处(五) 徐致深说完, 就望着她,这个他跨入屋子第一眼就看到的女子, 祖母为他娶的,来自乡下的冥婚之妻,在他被认为是死人的时候,她嫁给了他。 她看起来还很小, 顶多十六七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令他忽然联想到了月光下一簇半绽的娇怯怯的梨花。 虽然在县城,乃至整个中国里,随处可见这种年纪的女孩抱着几岁大的孩子,一脸木然早早做了母亲,白太太也是在她这个年纪就生了他的大哥, 至于京津风月场里, 那些十四五岁比她还小的名雏儿,身价往往被狎客竞抬至千金,更是见惯不怪。 但对于他来说,她太小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妻子, 即便美,但未免无趣了些,他对月光下的怯怯梨花,也没什么探究的兴趣,或许再过个几年, 她应该会比现在更有女人味道,但这和他无关,他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将心思花在这个注定如同过客般的陌生女子身上。 他的祖母说,即便他不要她,也可以将她养在家里。 但徐致深不喜欢这样。他的性格,更像是一把刀。这桩冥婚既然是个误会,那就不必留任何的羁绊,这样无论于他,还是于她,都更妥当些。 徐致深等着她接下来的恳求,甚至是哭泣。 但来自女人的这些手段,说实话,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并不能在心里能够产生多大的波澜,即便他对她也是存了点同情之心。 她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就这么和他对望着,对他的话,似乎没任何的反应。 徐致深略微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先动了,试探般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终于轻轻点头,但却突然迈步,朝他走来,停在他的面前,然后,在他略微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朝他的胸膛慢慢地伸手,指尖碰到他上衣左边口袋上方那个镀金铜扣的时候,拔出了他习惯性插在里面的那支水笔。 这个举动,说实话,太过大胆,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随即猜到,她应该能写一些字,是想和他对话,于是忍住了,想看看她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她拿到水笔,就垂下了头,用她纤细雪白的手指,熟练地拧开了笔帽——这让徐致深再次感到意外。 据说她父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8 亲是前清进士,她能认字,这并没什么奇怪。但她能熟练拧开这支英国高级水笔的笔帽,仿佛她经常使用,这就有点奇怪了,毕竟,如今中国许多地方,包括店铺记账,以毛笔书写依旧占了主流,水笔的使用范围非常有限,与其说是用来书写,不如说是用来装饰身份,尤其在长义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她哪里来的机会知道这是能用来写字的水笔,还能熟练地开帽? 徐致深还没从困惑中回过神来,感到左手微微一凉,竟被一只绵软的小手给捉住,抬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随了她,顺从地让她抬起了自己的那只手,看着她低头,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指,然后左手拿牢他的掌,右手用标准姿势握住水笔,开始在他的掌心上写字。 字是从他指根部位的那片掌心开始写的,竖列,很快,他的掌心就多出了几个黑色的字,然后她收了笔。 水笔笔尖随了她的手在他掌心移动的时候,他感到掌心仿佛被一只刚破壳的小鸡用嫩喙轻啄着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轻痒,却又仿佛透到了骨头里,她写字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捏一下拳,以制止这种痒到骨头的感觉,但却再一次忍住了,不动声色。终于等她写完了,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先前原本已经有点不确定的那个判断,立刻就坐实了。 这令他有点放松。毕竟,判断被证明无误,总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他看到她在他的手心里写着:“请不要送我走。” 字体娟秀,看起来很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中间夹杂了错别字,但这无妨,并不影响他的理解,何况,以她的经历,能把字写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是令他意外了,如果有人再教一下,她进步应该会更快。 徐致深瞥了她一眼。 她的一双眼睛,正凝视着他。 他扬了扬眉,说:“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而且,说实话,与其空担了名分老死在徐家,这样对你来说,也更好些。” 他的语气依旧很温和,但话中那种不容辩驳的强硬味道,已经呼之欲出了。 甄朱和他对望着,忽然笑了起来。 即便徐致深认为她并不合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美,笑容更是如此,不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下。 甄朱再次拿起他的那只手,写下:“你是一个好人。” 写完了,她就笑吟吟地望着他,眉梢眼底,甚至有了那么点娇俏的意思。 就在那么一瞬间,徐致深忽然觉得,她和他刚才进来时的第一感觉不同了。 他疑心她并没有自己第一印象中的那么简单,她似乎在设什么陷阱,就等着他往下去跳。 他盯了她一眼,神色变得严肃了,淡淡地说道:“你要是把我想成好人,那么你会失望的。” 他对面的那女子摇头,再次抓起他的手,继续在上头写字:“如果我同意走,你真的会补偿我?什么都能答应?” “自然。”徐致深立刻说道,想了下,又补充一句,“只要我能做到。”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明亮双眸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道:“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写到这里,他左掌的位置已经用完了,她就又抓起他的另只手,接着低头继续写:“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说话。我感到我的舌下好像被一根筋吊住了。如果我一辈子是哑巴,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可能嫁给好男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去看医生,如果帮我治好病,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你能答应吗?” 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完,中间夹杂着一些错别字,正好占满了他的一片掌心。 收起水笔,她抬头,冲他歉意般地一笑,然后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他。 徐致深愣住了。 这个他原本以为天真软弱的乡下小女人,她的心里,竟然暗藏了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始料未及。 他刚才的那种预感原来没有错。这个小女人,她根本不是什么纯真的小梨花。 他原本最忌讳的,就是她不肯走,如果哭哭啼啼非要留下,他确实不能强行赶人,那么纵然不愿,也只能像祖母说的那样,将她养在徐家了。 现在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而且提的这个条件,虽然叫他十分意外,但也合情合理,并不算过分。 他原本应当为事情得以顺利解决而感到顺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掌心里的那片字,他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了一下似的。 他面上自然不动声色,抬头,对上了她那双饱含期待的目光,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她眼睛一亮。 徐致深沉吟了下:“我在京津认识几个很不错的西医,或许能替你看病。这样吧,过几天我找个时间,带你到祖母跟前,把事情和她交待一下,然后叫你家人来接你回去,等我走的时候,我派人去接你,带你北上看病。” 甄朱用力点头,最后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挤在手掌边缘的空隙里,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谢谢”两字。 徐致深唇角勾了勾,仿佛调侃,又好似带了点讥嘲:“错字连篇。回家等嫁人的功夫,多念念书也是好的。” 甄朱将笔帽拧回去,小心地插回在他左胸口袋里,然后郑重地点头,表情很认真。 徐致深压下心里涌出的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瞥了她一眼,掉头出了门。 ☆、第48章 红尘深处(六) 徐致深的脚步声消失了, 甄朱闭门,一个人躺在了身下那张原本预备给两人的床上, 才觉得心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他心肠果然硬,比向星北不知道要狠心了多少,丝毫不念那个曾抱着木头灵牌嫁给他, 陪伴了他“遗像”三年多的可怜女人的为难之处,开口就要休她回家。 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放低姿态有时确实会很有用,但这完全取决于对象。对着这样硬心肠的一个男子,要是她在他面前一味地恳求博取同情,或者像白姑教的那样哭闹,甚至再来次上吊, 就算最后留下了, 恐怕也只会招致他更加轻慢的对待。 她想恢复说话的能力,这个念头,确实是真的。 这些天独处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地试着发声。她是可以发出声音的,声带应该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她的舌下,那里好像有一瓣异物将舌困住了,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灵活运动。 甄朱搜索薛红笺童年的记忆,知她幼年时,因为发声异常, 每每开口,就被旁的同龄人取笑,加上父亲早死,生母不知所踪,哥哥大她许多,虽管她吃喝,但整天忙于生计,哪里来的多余精力来照顾好妹妹,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令她渐渐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以致于长大之后,变成了哑巴。 她没有前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89 身这些童年的阴影,如果通过手术恢复了舌的正常功能,她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恢复正常的说话能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她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既不至于令他感到自己是在强行倒贴着他,又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顺带还有了治病的机会,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他浑然不觉,果然照了她的所想,答应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过程也称得上顺利,她依旧感到紧张。 对着面前这张分明熟悉,却又仿佛完全陌生的脸,就算此前已经有过了两世的刻骨经历,这一辈子,她依旧没法能做到驾轻就熟,泰然处之。 她渐渐地相信了,冥冥中那只操控了命运的手,之所以要让她和他共历轮回,死而复生,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在最后能够回到过去改变现世爱人的命运。 每一次的轮回相遇,就是一次新的修行,修生死相许,修相濡以沫,修爱,也得到想要的爱。 …… 徐致深当晚自然没和甄朱同房,但也没出院,让下人在他少年时曾用做书房的那间南屋里头起了副铺盖,就歇了下去。 临睡前,婆子老刘和小莲给他送水盥洗。 放了铜盆的红木架子上,有一块还没拆封的上面画了个洋女人的香皂,那是白太太特意为他准备的,他站在铜盆前,微微俯身下去洗手,手心吃了墨,拿香皂擦了两遍,那两片娟秀的水笔字还是在他掌心里留下一层黑色印记,虽然淡薄,像冬天呵在玻璃上的雾花,却固执地提醒着它们的存在。 老刘和小莲一远一近站在边上,仿佛好奇他手心的秘密,眼角不住地窥过来。 徐致深打发走了下人,也不再特意洗手了。迟了,加上白天行路晚上应酬,洗漱完,他就躺了下去。 临睡前,他下意识般地再次摊开了两只手掌,举到眼皮子下。 掌心里的字已经变得模糊,要辨认才能看清,但“嫁给好男人”那几个字,仿佛吃了格外厚重的墨,一下就跳进了他的眼睛里。 徐致深感到有点厌烦,手心里留下的这两片痕迹,于是又爬了起来,再次去洗了一遍手。 …… 隔日,三爷回来当夜起就没和哑巴三奶奶同房的消息,风似的送遍了徐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婆子和丫头背后议论的时候,对三奶奶总是一副同情的口吻,但这同情却不是纯粹的,夹带了些私人的情绪。嘁!三奶奶是挺可怜,但这还真的怪不了三爷,整天丧着脸,一身的晦气,还上过吊。本来就是抬进来守的,现在三爷回来了,她凭什么做三奶奶? 徐致深刚回来的头几天里,忙的成了一只陀螺,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可以一言不合就离家而去的少年了。县贤,耄老,族尊,以及各种各样等着求见的拜访者,目的无非两种,一是攀高,二是投靠,几天后,徐致深外出回来,在堂屋口遇到了大哥徐致洲,兄弟两人搭着话,一道进去。 “三弟,幸好你回家了,你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嘴里不提,心里是怪我当初没拦成你,如今世道不比从前啊,乱,生意难做,田庄租子也不好收了,我是尽心尽力,维持徐家家业,老太太却非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可好,你回了,有你和张大帅的那层关系,以后行走,谁不敢给几分面子?大哥我无能,家里的事,你要是忙的过来,归你经营,大哥也乐的把担子撂下,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大爷对弟弟十分亲热,一路走,一路剖白自己的不容易,语气无奈。 徐致深如今也觉当初自己过于孟浪了,诚恳地说,全是他的不是,深感后悔,但是接下来,他军务缠身,还是没法在家里久留,祖母母亲以及家事,恐怕还是只能劳烦大哥费心。 大爷兄弟情深并不假,老三回来,他也高兴,但高兴之余,涉及家业经营,难免还是存了点试探的心思,现在心里有底了,松了口气,亲热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凑过去道:“三弟,听说你不满意你屋里的那个?晚上要是没应酬,大哥带你去挑个干净的,松松筋骨?你见过大世面的人,婆娘自然是比不上大地方的,但伺候人的本事,大哥担保,会叫你舒舒坦坦。” 徐致深含笑婉拒,大爷哈哈了两声,摇头:“你还是瞧不上咱这乡下地方,算了,大哥也不勉强,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又要讨顿嫌。去大哥屋里吃饭吧,你嫂子都在我跟前提了好几次了。” 徐致深笑:“下回吧。外头已经用过了。” 大爷点头。两兄弟分开,徐致深往徐老太堂屋去,迎面二奶奶招娣来了,手指上戴着尖尖的指套,扯着手帕子,带了倆丫头,刚从里头出来,于是叫了声二嫂,给她让道。 二奶奶满面笑容,和徐致深调笑了几句,看了下四周:“这几天怎还是不见三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是正经的三奶奶了,还一步路不出,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不高兴。你也知道,老太太最重规矩了。” 徐致深笑了笑,点了点头:“二嫂,我去看老太太了。” 二奶奶嗳了一声:“二嫂多嘴一句,你多教教她才好。先前她寻死,老太太可怜她不好,也没和她多计较,如今还这样,我是怕她被人在背后嚼舌小家子出身。” 徐致深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寻死?” 二奶奶仿佛一怔,“你还不知道?” 徐致深确实不知道。这几天他太忙了,和那个女人唯一的牵连,就是每次洗手,下意识总还会看一下手掌,虽然上头的那两片字,现在早已经褪光。 二奶奶于是压低了声:“就你传回消息先前那几天的事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她自个儿在屋里上吊。瞧她意思,那是守不下去了,想逼咱家放她出去呢。” 二奶奶怀着不可说的隐隐的嫉妒和厌恶,望着三爷那张冷漠的脸,心里感到了一丝泄愤般的痛快,抹了两块红红胭脂的脸颊上露出笑容,语气是安慰的:“三弟你也别多想。老太太把消息给压了下去,外头人都不知道呢。” 徐致深扯了扯嘴角,朝二奶奶微微颔首,转身继续往前,脚步如常,但快到徐老太屋子跟前,他忽然停了下来,叫了个边上经过的老妈子,让她去把三奶奶叫来。 甄朱赶了过去。天色微黑,远远就看到徐致深站在堂屋前种着的一株桂树下,身影和树影融在了一起,黑阒阒的。 她迟疑了下,终还是迎着他投来的目光,朝他走了过去。 “跟我来。” 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大步往里去。 甄朱咬了咬唇,跟着前头男人的背影,跨进了那道门槛。 徐老太晚饭吃的早,这会儿坐着抽烟消食儿,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屋里光线昏暗。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0 长义县虽然偏远,但几家大户,已经开始拉起了电灯,成了县城里的稀罕东西。但徐老太却不兴弄这个,徐家还是照着从前规矩来,下人也只听说有那种一拉就亮,一拉就灭的新式灯,点起来不但亮堂,还不会冒出熏眼睛的黑烟。 徐致深带着甄朱进去,站在她前头,向徐老太说了一遍事情,简明扼要。 看的出来,徐老太好像有点不乐意,抽了一会儿的烟,什么也没说,屋里只有她巴滋巴滋吸着烟杆发出的声音,烟杆头的红火一闪一灭。 “奶奶,她自己也是这个意思。我答应带她治病了。” 徐致深等了一会儿,又强调了一句。 徐老太瞅了眼一直藏在徐致深影子里的甄朱,鼻里嗯了一声:“你真个这么想?” 甄朱从徐致深后头走了上去,对上他投来的两道目光,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随你们自个了。被人说道也是没法子了。” 她把烟杆递给老丁妈,慢慢躺了下去。 徐致深上去,坐在她边上,伸手给她慢慢揉着腿脚。 甄朱在屋中间杵了片刻,见没人再理睬自己,她好像是多余的,于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 徐致深动作很快,仿佛甄朱是什么瘟疫似的,只想快些把她甩出去。 当初的冥婚,一切都是照活人的规矩来。第二天,当初做媒的媒婆就把做亲时送去的庚帖连同徐老太给的补偿都送了过去,要回了徐家的庚帖。 徐致深那晚上后,就跟甄朱完全撇清了干系似的,再没露面。徐老太仿佛也有些怨恨甄朱的不知事,给的补偿,那天雇了人,一抬抬地用朱漆描金高柜子,高调地抬到了镇上的麻油铺子前,看起来十分丰厚,其实真折成钱,也落不到多少,薛庆涛和白姑没法子,又不敢向羡慕他家发了一笔财的四邻埋怨徐家的险恶和苛刻,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隔了一天,只能又雇了辆骡子车,吱呀吱呀赶着进了县城,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徐家侧门,让人通报,说来接人。 甄朱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很快就跟人出来了。 徐家谁也没有来送,婆子帮她把东西拎到了门口,放下转身就要走。 “妹子,上车。” 日头很晒,老柳树头的知了在拼命嘶叫,薛庆涛站在大太阳下等了已有片刻,油腻腻的额头全是汗,看见甄朱出来了,急忙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白姑用怨嫌的目光盯了一眼甄朱,上去一步,叫住了婆子,赔笑:“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三爷?” 见婆子露出鄙薄之色,急忙说,“我有事,真有事。也不是赖着不走,您帮我传个话,行行好。”说着,往婆子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婆子想了下,让她等着,进去了。 薛庆涛叹了口气,要领甄朱先上骡车,被白姑拦住了,板着脸说:“一起等。” 过了大概足足二十来分钟,三爷终于慢慢现身了,和之前的戎装是完全不同的打扮,雪白的洋纱袍褂,额前垂下几缕漆黑的头发,模样清俊的不像话,只是仿佛午觉被人吵醒了,神色里带了点不耐烦,目光扫了眼鼻尖已经冒汗的甄朱,淡淡道:“什么事?” ☆、第49章 红尘深处(七) 白姑一脸生意的笑, 又掺杂了分外的殷勤:“怎好劳动三爷您亲自出来了?扰了三爷休息,实在过意不去, 原本想着我能进去,等在门后说上几句就好。” 徐致深这才将目光调到了白姑的脸上,停了一停。 白姑朝他靠近了一步:“我就是我们家姑娘的嫂子,那是他兄弟。” 薛庆涛小时是过了几年被人伺候的好日子, 只是薛家祖上原本就是种田的泥腿子,也是到了他父亲一辈,才中进士风光了几年,随后就落罪抄家,再接着大清国也亡了,哪里来的那种要数代熏陶才能养出的大家子弟气度,加上他自己人又老实, 胆小怕事, 这些年被磋磨的早成了颗土汤圆,见徐家那个死了又回来的小三爷看向自己,自惭形秽,急忙擦了擦汗,点头躬身:“三爷安。” 对着白姑夫妇, 徐致深的神色倒是见好了,竟然客气起来:“要是有事,进来讲吧。” “不敢不敢,这里就好。” 白姑也知道他是给脸,客气而已, 忙推却,看了眼一旁那个站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姑子,心里暗怪。 脸蛋生的再好,不知道怎么讨自己男人欢心,木头桩子一根,又顶个屁用? “三爷,原本我家是没脸寻您开口说什么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初姑娘能用八抬大轿接走,全镇就她一个,进你徐家的门,原本就高攀的不行了,如今姑娘被送出来了,要搁我自己身上,我没话说,领人走就是了。偏她不行啊!我放不下。她命苦,打小没了爹娘,被我男人糙养大,又不是全好的人儿,在你们徐家也有几个年头了,方圆十里八地,没有不知道的,这么回去了,我怕她一辈子就完了,往后再没得好……” 白姑从袖里抽出一块手帕子,擦了擦眼睛,透过手指缝,偷偷看了眼对面徐家的小三爷。 他虽然没应,但看他的表情,自己刚才的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怎么惹出他的厌烦,胆子一壮,于是再靠些过去,低声继续道:“三爷,她是不能说话,人也笨手笨脚不讨喜,但有一样好,老实啊,三爷您要怎样,她绝对听您的。我和她哥,原本也没奢望她能做三奶奶,好歹看在她嫁了你几年的份,留她做个丫头也成,暖床洗脚,那也是上辈子修的缘分,总强过就这么回了……” 徐致深既不点头,也没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甄朱,白姑就把她强行拽到面前,向她丢眼色,示意她跟着恳求。 甄朱眼睛望着三爷身边门板上那枚泛着绿色铜锈的门环,没动。 白姑又是气恼,又是不解,正要坠着小姑子衣袖让她强行下跪,对面三爷面色雪一样的冷:“我身边不缺这样的丫头。放心,答应了的事,会做。” 他这话好像是说给甄朱听的,完了看向又失望又困惑的白姑俩夫妻,脸色缓了缓,说:“还有别事吗?” 薛庆涛自然没话,只看着白姑。白姑却是知道了,想让小姑子赖在徐家是彻底不成了,于是松开了甄朱袖子,一脸为难地说:“三爷厚道,只是这话叫我怎么说呢,实在是为难。我家姑娘,清清白白,长的也好,原先就时常有人来问亲的,这几年要是没给耽误了……” 三爷仿佛明白了,点了点头,示意白姑不必说了,转身叫了门房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即看向白姑夫妇,和颜悦色地道:“他去帐房支钱,你们等等就好。我就不奉陪了。” 他说完,抚了抚衣袖上的一道折痕,迈步转身朝里去了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1 。 白姑目送那一抹雪白的飘洒背影消失在门里的一堵墙后,转向甄朱,用眼刀剜了她一下。 “等着!” 那个门房吆了一声,嘴唇扭了一扭,转身往里而去。 …… 回来的时候,骡车上多了个人,也多了一包沉甸甸坠手的袁大头。 白姑的焦躁被这包银元暂时给抚慰了下去,只是心里终究是恨铁不成钢,念了甄朱一路,大意无非是小三爷的气派,她前所未见,出手又阔绰,小姑子要是聪明些,刚才顺着自己搭的梯子向他求个好,指不定他就真改了主意留下她了,现在这样被休了回去,日后够她这个做嫂子的头疼。 薛庆涛只问了声刚才小三爷说的“答应了的事”,问完了,意识到妹子不会说话,问了也白搭,叹了口气,也就不吭声了。 甄朱任由白姑在耳旁一路念叨,回了镇子。 这镇子名叫兴隆,距离县城几十里地,抬头低头都是熟人,白姑觉得丢脸,特意等到天黑了,才做贼似的领着甄朱回了麻油店,从后门进去。隔了几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姑娘从徐家接回来了,白姑起头的那阵子羞耻感去了,就趁着在麻油铺里打杂帮佣的伙计闹着要涨工钱,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人,使唤甄朱做事。麻油铺的生意一下好了起来,门庭若市,天天有闲汉提着瓶子上门打油,打完了也不走,就靠在油腻腻的老柜台上,觑着甄朱扯白话。白姑也不赶人,只是若要有人想趁个机会沾点便宜,借着递油收个钱的功夫,摸个小手什么的,甄朱摇一下铃,白姑立刻会从后堂里窜出来:“打个二两油还赊账,也肖想我家小姑子的便宜?呸,回去撒泡尿先照照模样,看清是蛤.蟆是乌龟再出来遛,丢人现眼!”门口哄堂大笑声中,闲汉面红耳赤,灰溜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甄朱也就见惯不怪了,只等着徐致深动身离开前,来接走她看病。 …… 转眼,甄朱回来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徐致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甄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还在县城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渐渐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人虽无情,但仔细回想之前他两次允诺时的情景,想必答应了的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一想,她就又放心了,想必他还没动身,她等着就是。 这天午后,麻油店里没有客人,甄朱坐在阴暗的,弥漫着浓郁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油气味的铺子角落里,身下是张小竹椅,手里拿了本千字文。 她偶尔抬头,透过门板的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走来经过的路人。 上回她往徐致深手心写字,写的是简体,所以被他讥嘲为错字连篇。 现在使用的繁体字,其实她认识,只是除了少数常见的,其余一时写不出来。手里的这本千字文,破破烂烂,上头记满了陈年老账,原本被拿来垫短腿桌角,甄朱取了出来,没事正好可以学,低头翻着书的时候,听到外头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抬头,见白姑进来了,她看了眼甄朱,往后堂走去,嘴里嘀咕了一句:“这也看不上,那也不点头,还等着人来接回去,想当少奶奶呢!可惜没这个命!” 甄朱知道她是为前几天的事还在怪自己。 那天麻油铺里来了个妇人,进来两只眼睛就盯着甄朱,先是头脸,再是腰臀,又掀她裤腿要看脚,一看就是媒婆。 她回来才这么些天,媒婆就已经来过几拨了,但介绍的男方,白姑大约都瞧不上眼,去了也就作数,还被白姑在背后讥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这个媒婆,白姑却异常热情,果然,媒婆一开口,就说对方是邻县开大当铺的,知道麻油店薛家女儿的事儿,也不嫌弃她是哑巴,只要能生养,就娶过来当小。 白姑和媒婆热情招呼着的时候,甄朱把油壶砸在了媒婆脚边,媒婆和白姑两人裤子都沾了一腿的油,跳脚个不停,媒婆气哄哄走了,白姑知道小姑子不肯从婚,晚上等薛庆涛从榨油坊回来,把事情跟他说了,原本是想让男人帮自己向小姑子施压,没想到他闷了片刻,冒出来一句“那人都过了半百,能当我爹。徐家给的钱,养我妹子足够了,不用你多操心”,把白姑气的不行,这几天看见甄朱就没好脸色。 甄朱装没听到,等白姑“啪”的掀开帘子扭进了后堂,继续低头记字,没片刻,听到对面又起了脚步声,这回来的人,却是斜对面布庄里那个名叫金生的伙计。 金生上过塾学,能写会算,站柜台,生的也眉清目秀,镇上不少有闺女的的人家常来打听他的事。从甄朱回麻油铺子的第一天起,金生就时不时往对面看,渐渐借故串个门,和甄朱也算熟了。这会儿进来,他手里拿了本书,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盯着油腻腻的柜台,耳根子泛红,把书递给她,说道:“你那本千字文太旧了,上头还好些墨迹,字都看不清。这是我从前读过的,比你那本要好,你要是有不认识的,我也可以教你。” …… 徐致深回乡,转眼已经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这天应邀去临县出席了一个新式政府委员会的成立典礼,回来后骑马在田间路上,感到有些口渴,正好附近是徐家的一个田庄,于是带着王副官进去歇脚。 田庄管事老张头是徐家多年的老人儿,看见三爷转了过来,殷勤接待,徐致深歇完出来,老张头送他到了庄子口,王副官牵马过来,徐致深正要上马离开,岔道上飞快地扭来一个肋下夹着把长雨伞、媒婆打扮的老妇人,打听去兴隆镇的路。 老张头热心指点了一番,说这里离兴隆镇很近,不过几里路,又问了一句:“老妹子这是要去做媒?” 媒婆笑露出一只大金牙:“可不。就镇上薛家麻油铺子里的姑娘,老哥知道不?有个客人出手阔绰,那是一心求娶,说只要我能做成媒,就给十个袁大头哪!” 老张头自然知道薛家那姑娘就是东家里从前三奶奶的事,看了眼边上的三爷,见他神色冷淡,怕惹他厌恶,赶紧拂了拂手,打发媒婆走。 媒婆却留意到了一旁的徐致深,两只眼睛立刻发亮,上下打量着他:“哎呦,这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好人才!贵庚几何,说了亲事没?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大户小姐……” 老张头赶紧打断了媒婆的话,撵走了人,陪笑:“三爷别计较,僧道尼媒,混饭吃的,没脸没皮,就剩一张大嘴,上顶天,下戳地。” 徐致深望了眼媒婆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问道:“家里在镇上,有没有铺子?” 老张头一愣,随即点头:“有,一个药铺,没什么赚头,大爷早两年就说给关掉,只是老太太要开着,说只要不赔,就经营下去,方便十里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2 八乡人看病抓药,也是积德。” 徐致深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我去药铺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在评论里提醒说晋,江昨天吞雷,让我查一下,后台显示在的,昨天和今天的我罗列如下,感谢,以及之前几天投各种雷但因为篇幅所限,没有一一列出感谢的亲。 ☆、第50章 红尘深处(八) 川西多山地, 到长义县这种地方,更无汽车车道可言, 回来后徐致深一直以马代步,纵马往兴隆镇的方向,很快就将路边行走的媒婆抛在了身后,半柱香的功夫, 镇口在望。 镇子不大,但因为是附近十里八乡通往县城的必经之道,十分热闹。徐致深骑马入镇,副官紧随在后。 镇上三流九教,什么人都有,但却难得见到像徐家三爷这样的骨子里仿佛也透着精神劲的,加上今天出席正式场合, 穿了军服, 腰束皮带,脚蹬皮靴,更是鹤立鸡群,沿途经过,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很快就找到了位于镇口的药铺, 下马跨了进去,那个掌柜在徐家也做事多年,见过小三爷十年前的模样,自然更知道三爷最近死而复生返乡的事,他进去, 副官一报身份,立刻认了出来,急忙让座上茶,自己带着伙计在一旁陪话,毕恭毕敬。 因是午后,这会儿药铺里没什么人,徐致深就坐在大堂里那张原本给人把脉号病的条凳上,让掌柜和伙计散了,照旧去做事,说自己只是路过附近,因口渴,过来歇个脚而已。 小三爷忽然从天而降,掌柜原本有些忐忑,以为他是来查账,和大爷一样想来关店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又见他态度温和,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不像大爷,难得过来,过来就百般挑剔摆谱,彻底松了口气,叫伙计散了,自己依旧在旁,殷勤地陪着说话。 徐致深和掌柜闲话了几句,喝了几口茶,看了眼外面黄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几个好奇聚过来往里探头探脑的邻人,漫不经心地问道:“麻油铺薛家,最近有没有动静?” 掌柜一愣。 他自然知道薛家姑娘大半个月前被东家送回来了的事,忽然听小三爷这么问了一句,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想必是怕薛家心怀愤恨,借机在背后造谣生事,辱没了东家的名望,便靠了些过去,回道:“三爷放心,那天东家送来的礼,不止镇子,十里八乡的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不夸东家厚道的,薛家自己也老老实实,并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出来。何况薛家那姑娘,也不是就这么养在了家里没人要。就这么些天,听说已经来了好几拨的媒婆,要是嫁了出去,又得一笔彩礼,街坊都羡慕,说薛家赚了不止两重彩礼钱了。” 掌柜见三爷神色淡淡的,哦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人家来说亲?” “还能有什么好人家?不过都是些看中薛家姑娘皮肉的懒汉闲人罢了。这些天,姑娘回来被她哥嫂使唤着用,麻油铺就跟集市似的,成天有闲汉过去,打个二两油就能站个半天不走。前些天,听说有个隔壁县开当铺的差了媒婆来,说是想讨回去做小,年纪都能当姑娘爹了,麻油西施见钱眼开,就想应了下来,姑娘哥哥倒还算有点良心,拗着不点头,听说两夫妻还拌嘴了……” 徐致深仿佛有些热,放下茶盏,松了上衣领口处的第一个粒扣子,扯了扯衣领。 掌柜急忙拿了蒲扇给他摇风,见他茶盏里茶水已经空了,扭头正要叫伙计再上茶,药铺外的青石台阶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抬头望去,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麻油西施白姑来了。 徐致深进了药铺没片刻,徐家小三爷来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到白姑的耳朵里。她刚才挤兑完小姑,就出去讨一笔已经欠了有些时候的账,在路上听人一说,帐也不要了,立刻赶了过来,跨进药铺,果然看见三爷坐在大堂条凳上,正在和药铺掌柜说话,脸上就堆出了笑,上去招呼。 徐致深略略笑了笑,神色有点冷淡。白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在边上陪站了片刻,热情邀他到自家麻油铺里去坐。 徐致深起先并不应,白姑却摆出一副三爷不去她就不走的架势,说:“承蒙三爷对我家多方照看,我这边就是把人都拉去卖了,也回报不了三爷的情。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并没别的意思。三爷不来也就算了,今天好容易来了趟镇上,要是不去我家坐坐,我那口子知道了跟我急也就算了,等三爷一走,我怕被人在背后说我白姑不会做人,忘恩负义!三爷您今天就行个好,成全成全我这一番心意!我家铺子离这也不远,就半条街的功夫。”说完上前,笑容满面,强行拉起徐致深,扯着他就往麻油铺子去。 …… 金水把书递给甄朱,两人中间隔着柜台。 甄朱觉察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并不想多惹什么是非,站了起来,含笑摇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意思是这本就可以了。 泼辣的麻油西施不在,难得铺子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就只有他两个人,金水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把书放在柜台上,摊开,指着上头说道:“我没骗你,我这本真的比你那本好。你瞧,上头稍难些的字,我都用蝇头小楷在边上做了注释,这样你学起来更容易些。” 他半边身子靠在柜台上,努力倾身过去,哗哗地翻着书,戳着上头的字,一个一个指点给她看,急于想让她接受自己的好意,从门口看过去,就好像两个脑袋凑在了一起,白姑正好领着三爷来了,到了门口,看见又是对面布店伙计来搭白讪,脸色立刻一沉,咳嗽了一声,一脚就迈了进去。 金水听到动静,扭头见白姑回来了,门槛外还站了个陌生的年轻军官,也不知道是谁,有点心慌,脸噌的红了,急忙站直身子,讪讪地说:“嫂子,我是见二妹想学字儿,我这里正好有从前读过的千字文,刚才没事,就过来送书给她……” 白姑皮笑肉不笑:“小姑子要学字儿,我家男人有空就能教,不敢劳烦你啦,你拿你家掌柜的工钱,成天跑我这里看店,我可没工钱发你。” 金水哎了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拿起自己那本书,低头匆匆出了店。 金水一走,白姑立刻换成笑脸,拉着徐致深进来,拿巾子将凳子擦了又擦,恨不得将自己人也扑上去用身子再擦过几道似的,热情招呼他坐。 徐致深没坐,脚下那双因乡间行路而略沾了层薄薄灰尘的皮靴踩在店堂黑色的泛潮泥地上,站在那张摆满油壶漏斗的积了年深日久油渍的破旧柜台前,视线瞥了眼甄朱,随即落在她手里那本破破烂烂的千字文。 “贵客上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泡茶?” 白姑说了一句。 甄朱没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3 想到他这会儿会突然现身,确实有点错愕,回过了神儿,见他看着自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身掀开帘子往里去。 “要柜子最上面左边那个洋盒子里的茶叶!别拿错了!” 白姑冲她背影又嚷了一句。 甄朱端了茶出来,看见徐致深已经坐在了那张凳子上,铺子附近,三三两两,都是围观的街坊,就把茶水放在了他手边,转身往里去了,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白姑嘀咕了一声,随即招呼徐致深喝茶,陪笑:“她就这性子,谁来都一样,不懂半点规矩,三爷别和她一般见识。” 徐致深只打量着四周。 白姑这才好像有点窘,说:“我家小,到处都是油,委屈三爷您了。” 徐致深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发现烫嘴,舌尖一刺,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生意还好吧?” 他慢慢地咽下嘴里含着的那半口茶,问了一句。 “嗨,什么好不好,外头兵荒马乱,这里还算太平,勉强糊个口……” 白姑滔滔不绝,诉完日子艰难,又吆喝里头的甄朱赶紧为贵客烧点心,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路上的媒婆终于到了镇上,打听到麻油铺,找上了门,问当家的是谁。 白姑应了一声。媒婆一双眼睛四处张望,认出了徐致深,哎呦了一声,嘴里就说起了好话。 白姑赶紧想先打发走媒婆,徐致深的视线瞥了眼那幅通往后屋的门帘,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先走了。” 门口围观的街坊听他说走,急忙让开了一条道,白姑极力挽留,徐致深微微笑道:“确实还有事,下回吧。”说着,迈步出了门槛,接过副官送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白姑只好跟了出去相送,目送他背影消失,又故含深意地和围观追问还不肯走的街坊扯了几句,这才跟着媒婆进去了。 这个媒婆脸生,显然是外县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了这里的事,一进来,开口就说邻县有个富家男子,想讨一房婆娘,别的都不讲,只要青春貌美,能生能养,他听说了薛家的事,诚心诚意,想娶他家姑娘。 “那位爷,家财万贯,样貌出众,又顶顶的会体贴人,你家姑娘嫁过去,绫罗绸缎,丫头下人,要什么有什么,日后要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嗬,就是正头正脸的少奶奶了。他出手也阔绰,特意叮嘱我了,只要事成,彩礼任你开口。” 媒婆说的天花乱坠,白姑却也不是个傻的,心知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就算真的是贪了美色前来求娶,想必也是养在外头做外室的。只是听这条件,却又十分动心,哪里舍得就这么一口回绝了,怕小姑子听见了又来坏事,于是关起门上了闩,和媒婆讲了半日,最后先送走了人,说先和当家的商量商量,再给答复。 当晚薛庆涛回来,白姑立刻拽着他上了楼,关起门和他说事。薛庆涛半信半疑,白姑在旁使劲撺掇,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个店,薛庆涛踌躇了半晌,说:“要么,我先问问我妹子的意思,明天再去邻县打听下虚实。” 白姑不喜,冷笑道:“你什么意思,怕我卖了你妹子不成?” 薛庆涛一声不吭,白姑正要发脾气,忽然,听到楼下前堂的铺子门板被人啪啪地拍响,没好气地从窗口探身出去,嚷道:“没见天黑打烊了?明天再来!” “薛家奶奶吗?”铺子外一个声音说道。 “我是徐家管事的,老太太打发我来接你家姑娘,说当初答应的,要送她去看病,叫我来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蒜蒜呀x6、dommyx5、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2、山居、烟雨遥、南岸、zzz、19706888、麦圈圈、张骞、山药玉米汁、庸人自扰、s、24534930、梅林、香香、大妖、00、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的地雷 ☆、第51章 红尘深处(九) 白姑和男人对望了一眼, 举着油灯,踩楼梯咯吱咯吱地下去, 打开门,见街边停了一辆四厢合围的骡车,前头坐了个把车的,铺子外的台阶上, 站着个年过半百的人,短衫,扎腿裤,除了剪掉了辫子,依然是前清打扮,认了出来,就是距离不远的那座徐家田庄里的管事老张头。 白姑哎呦了一声, 招呼老张头进来坐。老张头摆了摆手:“不坐了。我们老太太说, 先前让姑娘回来的时候,答应过姑娘,让三爷送她去京津看病的。三爷这几天不定哪天就动身了,所以打发我先来接她,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烦请奶奶,把姑娘叫出来吧。” 白姑还愣着,薛庆涛回过了神,转身来到后屋,站在楼梯下, 朝着上头喊了声甄朱。 甄朱回来后,就住在一个放了杂物的小阁楼间里。白天徐致深走后,紧跟个来了个媒婆,虽然白姑全程闭门,和那个媒婆关在里头嘀嘀咕咕,但不用听也能猜到,一定又是想着要把自己怎么给卖出去,刚才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了铺子外的声音,心里一动,立刻就穿了衣服,这会儿听到叫,于是下去。 老张头见了甄朱,态度很恭敬,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妹子,先前徐家真的有答应过你这事?”薛庆涛问。 甄朱点头。薛庆涛就露出了笑,显得松了口气,让她去收拾东西。 甄朱拎着包袱下来,白姑将她扯到一边,狐疑地盯了她一眼,仿佛依旧有些困惑,随即压低了声,道:“既然徐家肯带你去看病,这也是好事,你去就是了,三爷同行的话,那最好了!你要放机灵点!我先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能缠就缠上去,男人哪个不吃这一套?你怎么就是教不会……” 她嘀咕个没完,门外老张头咳嗽着提醒,甄朱便走了出去。 边上几家街坊,被麻油铺门前发出的动静给吸引了出来,开窗的开窗,出门的出门,纷纷张望。 虽然异母所生,但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妹子,薛庆涛自己也坐上了骡车,送甄朱出了镇子,最后来到田庄,亲眼见甄朱进去了,老张头说,过几日,三爷就会来接姑娘,这才放下了心,再三感谢地走了。 甄朱在田庄里暂时落脚了下来,原本以为最多几日也就走了,不想一住,又是十来天过去了。 好在住这里比在麻油店要清静许多,老张头对她很是客气,专门指派了个粗使丫头过来,说供她使唤,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终于等到下个月的中旬,有一天,王副官来了,说奉了三爷的命,来接她北上。 甄朱见过王副官,知道他确实是徐致深边上的人,于是收拾收拾,跟着他一行人上了路。先是坐骡车出了长义县,再坐长途汽车,中间转换轮船,最后辗转来到了汉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4 口,在这里上了火车,住进一个包厢,被火车带着,咣当咣当晃了几天几夜之后,终于,这一天,她下了火车,走出车站,入目一片繁华街景,原来到了天津卫。 从川西来到天津卫,这一路辗转,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边上一直都是那位王副官相陪,始终没有见到徐致深露面。 车站外停了辆汽车,王副官带着甄朱上了汽车,来到法华饭店,带她下车,进了饭店。 法华饭店位于法租界内,周围洋行林立,是直隶最华贵的西餐饭店。甄朱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电线杆子林立,霓虹闪烁,身穿漂亮制服的印度门童为客人打开擦的铮亮的玻璃门,侧目望着跟随王副官进入饭店大堂的甄朱。 她身上是蓝灰色的土布衣衫,手缝的布鞋,虽然洗的很干净,但一身土气,尤其在这间著名大饭店前闪烁着的霓虹的衬托之下。饭店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往来客人或西装革履,或金发碧眼,西厅里乐声飘扬,灯红酒绿,鬓影蹁跹,舞会刚刚开始。 这一路同行,甄朱的善解人意和与她出身有些反差的落落气质,给王副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以为她初次来到天津卫这样的繁华之地,难免是要怯场,刚才一路进来,留意到门童和往来客人对她的侧目,唯恐她会自卑难过,却见她神色如常,并不见半点的畏缩,对她印象更是好了一层,也放下心来,于是问了声大堂经理,得知徐致深和另几个客人正在西厅里跳舞,于是带她到了西厅外,让她先等着,自己到了西厅口,和门口的侍者说了几句话。 侍者进去了。 甄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着西厅里传出的阵阵舞曲,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高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上次在麻油店里见过一面后,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碰见的徐致深。 甄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长义县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早于她,先到了天津卫的。他今晚的打扮,既不是在长义县徐家时的那种飘洒的中式穿着,也不是烘托英姿的军制服,而是一身灰色西服,漆黑的额发被发蜡整齐地梳于后,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领口打着漂亮的标准黑色领结,内是马夹,脚蹬一双擦的铮亮的尖头皮鞋,双排钮的西服笔挺而合体,将他衬托的身形愈发颀长,风度翩翩,英俊的令甄朱几乎要挪不开视线。 王副官到他边上,说了几句,应该是向他汇报路上的情况,随即指了指甄朱所在的方向。 他抬起视线,望了她一眼,表情并没丝毫的诧异,十分平淡,仿佛已经料到她这几天就能到的样子。 甄朱便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送上再次相遇后的第一个致意,态度落落大方,没半点的忸怩。 他一怔,好似一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她,并没有应当有的礼貌反应,譬如回她一个微笑或是点头。只是又看了她一眼,随即扭过了头。 “房间已经开好了,钥匙在前台仆欧那里,你拿来带她过去,让她先住几天,等我忙完了事,就带她去看。” 夹杂在乐曲音符的间隙中间,隐隐地,甄朱听到他和王副官说话的声音。 王副官应是,向他敬了个礼。 徐致深点了点头,转身朝里去,仿佛下意识地,视线再次瞥了眼甄朱,甄朱这次依然没躲开他的视线,径直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又看了她一眼,迈步朝里去,这时,耳畔一道柔软圆润的女子声音飘了过来,“致深,她是谁啊,你要留她住这里?”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西厅里出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蜜色的软缎贴身旗袍完全地烘出了她成熟的女人身段,高耸的胸,柔软的腰条,两条丰润的雪白膀子露在短袖之外,凤目眼角微微上挑,透出妩媚的眼波,正是直隶如今红的发紫的名角小金花。 小金花的视线落在甄朱的脸上,定了一定。 “老家来的。” 徐致深仿佛不愿多说,只简单应了一句。 小金花的视线终于从甄朱那张不见半点脂粉的面庞上移开,改而飞快打量了下她的发型和穿着,轻声了一笑:“看起来还很小么!十六岁有了没?是你什么人?怕是第一回出远门,刚来天津卫,什么都不懂。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保管帮你替她改头换面,免得出去了叫人笑话。” 她说着话,眼睛依旧睨着甄朱,那支雪白的膀子挽住了徐致深的胳膊,神态十分亲昵。 “我是要带她去看西医的,不必你多事。” 徐致深仿佛有些不快了,语气不大好,将胳膊从那支膀子里抽了出来,转头示意王副官带甄朱走,自己随即转身入内。 小金花面露微微尴尬,仿佛有些怕他,就以笑掩饰,又用疑惑目光看了眼甄朱,急忙跟了上去。 甄朱望着前头那两个背影消失在西厅口,见王副官朝自己走来,复述了一遍他刚才的那话,便收回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朝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 甄朱的房间在五层最靠里的角落,房间不大,但有个露台,装饰华丽,完全西式的风格,浴室里有浴缸,抽水马桶,香皂,总之,中国现在能有的和西方同步的所有生活便利设施,这里都有。王副官十分贴心,怕她不会用,特意先教了她一遍,离开前叮嘱她,说张大帅复出,从南方被接到天津,这几天就到,过两天,饭店里还有一场直隶各界人士为迎接他的到来而举办的隆重酒会,所以徐长官会很忙碌,让她耐心等着,尽量不要出去,餐饮会由仆欧给她送到房间。 甄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小哑巴进城啦~~ 另外预告下,这篇很有感觉,所以篇幅会比之前的两个故事长,慢慢展开,性急的亲可以跳过弃文,别催进度,比心。 ☆、第52章 红尘深处 这里和川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副官大约怕甄朱不习惯西餐饮食,特意让厨房给她预备中餐。甄朱就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一步路也不出去。 隔日傍晚,响起了敲门声,她去开门,见王副官来了, 递给她一本书。 《千字文》。 王副官又递过来一支崭新的水笔,表情看起来有点困惑,说:“徐长官吩咐我给你准备的。” 王副官走后,甄朱拉开那把镶嵌贝饰的桤木彩色扶手椅,坐在桌前,摊开崭新的千字文,盯着上头的字, 渐渐出起了神。 徐致深让副官给她送来这个, 显然是为了让她借此消磨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光。 但他居然想到了这个,说真的,让甄朱感到有点惊讶,心底里,仿佛又隐隐有生出了那么一丝的欢喜。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5 就好像他留意到了和她有关的细节, 并且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或许对于他来说,她并不仅仅只是个符号化的平板的人? 可是甄朱心底里的那丝欢喜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好像冬天呵出去的那口热气,立刻就消散无踪了。 虽然她有点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 昨晚后来,她即便是睡着了,梦里的浮光掠影,似乎也还是一片高高耸起的胸脯和丰润的两条雪白膀子,那种属于女人的味道,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甄朱承认,就连她也印在了脑海里,一时没法驱除出去。 昨晚洗澡的时候,她第一次在浴室的那面全身镜前,认真地观察过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副身材。 以她挑剔的专业眼光来看,薛红笺的身体和她前世一样,匀称、苗条,精致,双腿修长,而且,少女时期在徐家过的那几年,徐家在饮食上应该没克扣她,也不用她干活,所以养出了一身很好的皮肉,但是她现在的这个身子,毕竟才十七岁。 虽然以她的审美来看,发育的很美,但是以男人的眼光…… 毕竟,徐致深不是她熟悉的向星北,他的喜好,应该是像小金花那样的? 甄朱有些无心于面前的书本,一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渐渐地出起了神。 …… 甄朱心底的那一丝烦恼很快还是被她给驱散了。 她就在房间里,白天用王副官送来的那本千字文专心地消磨时间,傍晚到露台放一会儿风,天黑,在隐隐飘入耳朵的笙歌里入睡,时间过的也很快。 一转眼,就是她入住这里的第四天了。 徐致深当然不可能来这里看她的。王副官昨天例行来探望的时候,说今天是那位张大帅抵达的日子,所以他也忙碌了起来。一早开始,就没再露面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饭店前的街道上,霓虹再次闪烁,映着街面移动的汽车车灯,看的久了,就变成了夜幕下一只只彩色的惑乱人心的眼睛,吸引着人的灵魂,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它们扑去。 甄朱写了一下午的字,放下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房间衣柜里备有的一件浴衣,系上腰带,因为头发还有些湿,于是打开门,来到了那个小露台上,凭栏靠着吹风,眺望这个北方第一商埠的繁华夜景。 饭店里夜夜笙歌,入夜后的生活,才是达官贵人们一天真正的开始。虽然她人在五楼,但下面的动静随风传来,依稀可闻。 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事。 一阵风从旁吹来,搅乱了她放下来的半干的长发,缠着她的脖颈,她抬手整理的时候,忽然,肩膀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那东西接着就掉在了她的脚下,她低头,见是一朵红色的新鲜玫瑰,花瓣因为撞击,跌了几瓣出来,俯伏在她脚下。 她一怔,接着就听到头顶起了一个男人的笑声,仰头,看见斜上方楼上的一个露台上,有个年轻的公子哥似的男人,修眉秀目,双臂撑着栏杆,俯身探头出来俯视着她,脸上笑吟吟的,仿佛已经这样看她有些时候了。 终于等到她扬起了脸。 灯光映出她半张干净无比的侧颜,像朵含着清香的小梨花。 男人一愣,目光定住。 “喂,你叫什么?” 他回过了神,冲她问了一句。 这个时间,房间里通常是没有客人停留的,大家都去了楼下,或用餐,或跳舞,或交际。 甄朱没想到上头的露台上竟冒出了这样的一个人,低头返身回了房间,关上门,拉了窗帘。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给甄朱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除了对方的孟浪和轻佻,一夜也无别的话,但到了第二天,甄朱遇到了点小麻烦。 今晚,下面的西厅里,直隶人士将为张大帅举办欢迎酒会,这原本和她完全没有干系,但她似乎还是受到了点影响,从早上开始,那个前几天定时会给她送餐的仆人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太过忙碌了,竟然把她给忘了,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来过。 现在天已经黑了,大概七八点钟,甄朱虽然人在房间里,但下面的动静,打开门侧耳细听的话,隐隐还是能听到一些。 西厅里的酒会似乎已经开始了,可以想象,那里现在是怎样的衣香鬓影,举酒作乐。 甄朱已经饿了整整一天,早上起,就只吃了昨天剩下的一只苹果,到现在,饿的胃都有点抽痛了,思忖现在下面会更忙,知道那个送饭的仆人在后厨做事,终于还是出了房间,循着专供饭店仆工行走的一道小楼梯,从五楼下到了一楼。 来到一楼,前面西厅里发出的声浪就更大了,舞曲声,喧哗声,一阵阵地灌入耳朵。 甄朱往后厨的方向找去,希望能找到那个仆人,拿点吃的东西,循着气味,快要到后厨的时候,对面匆匆走来一个饭店管事模样的人,手里抱了一捧当天的晚报,看见甄朱,皱起了眉:“你就是厨房今天新来的帮工?谁招你进来的?都几点了,连制服还没换?知不知道今晚西厅里都是什么客人?” 甄朱张了张嘴。 他仿佛很忙,也没空和她多扯,把那一沓报纸往她手里一放:“赶紧的,先把报纸给我送去阅览房,不准在里头停留,不准到前头去!出来找招你来的人,立刻把衣服换上做事!晚上来的都是贵客,不能出半点岔子,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神!” 他下完命令,转身就匆匆走了。 甄朱错愕,抱着手里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朝那人原先走去的方向找了过去,最后找到了一间门口标有“阅览室”中英法三国字样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低头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阅览房里空荡荡的,角落的一张沙发里,只坐了个洋人外加一个中国人,洋人金发碧眼,和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洋行买办的中国人正在低声谈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抬头,见走进来一个分发报纸的女工,她深深地低头,眼睛仿佛看着地面走路,再寻常不过的卑微的下层小人物,便完全不以为意,两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从她身后经过。 甄朱站在报纸架前,将新的报纸放上去的时候,那两人边出来,边低声交谈。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事成之后,余款将会立刻转到您指定的瑞士账户。” 中国男人用英语低声说道。 “谢谢。现在我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吧。等着看,片刻之后,张和他的那些拥戴者将在炸.弹发出的绚烂烟火里去往天堂。这也将是今夜这个地方对他的到来所能给予的最盛大的欢迎仪式。今晚全直隶的记者都来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6 期待能看到明天的报纸了。” 洋人的声音很愉快,还带了一丝得意。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清清楚楚地,飘进了甄朱的耳朵里。 甄朱一动也不敢动,那洋人经过她的身边,顺手拿起了一份她刚摆上去的晚报,又瞥了甄朱一眼,啊哈了一声:“pretty girl!” 伴随着话声,一只毛茸茸的手伸了过来,仿佛要捏她的脸。 甄朱急忙低头,避开了那只手。 洋人发出笑声,大约也知道事情紧迫,在中国人的低声催促下,放过了甄朱,两人相继走出了阅览室,迅速离去。 甄朱心跳的厉害,等那两人一走,连手都控制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西厅,欢迎张大帅的酒会,□□,徐致深…… 她屏住呼吸,出了阅览室的门,探头看了下左右,确定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立刻去往饭店前面的大堂。 大堂里的侍者看见她现身,急忙上来阻拦,被甄朱灵活地闪过,转身就朝西厅方向狂奔而去,经过一个拐角,对面恰好过来一个人,甄朱慌忙闪避,但因为惯性,还是擦到了对方的胳膊,那人仿佛恼了,正要发火,忽然认了出来,眼睛一亮:“是你?你要去哪儿?” 甄朱也认了出来,刚才撞到的这人,就是昨晚在露台上朝她丢花的那个年轻男子。 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和对方扯什么,急忙朝他做了个道歉请求原谅的手势,抬脚就跑,却被那男人一把给抓住了:“撞了我,就想就这么走?知道我是谁?先跟我说,你叫什么?” 西厅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舞曲声和宾客的说笑声,阵阵涌出,甄朱急的额头冒汗,奋力挣扎。 “啊,我明白了,你是哑巴?” 男子露出惊讶之色,一个迟疑间,被甄朱挣脱开,但是他迅速跟了上去。 “我查过你的房号,说是徐致深开的房。你是他什么人?” 甄朱不理他,撇下他就走。 “你要找他?”男子在她身后说,“我刚和他一起。他不在西厅跳舞。我可以带你过去。” 甄朱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男子,用力点头,朝他做出感谢的手势。 这男子刚才确实和徐致深在一起,但说带她过去找他,不过只是在逗弄。 但现在,看着她一脸焦急,睁大一双眼睛,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忽然就改了主意。 “记住,我叫石经纶。走吧,跟我来。” …… 酒会过后,张大帅接受完记者的轮番采访,接下来就是舞会,西厅里喧闹无比。 徐致深出了西厅,现在人在西厅旁的弹子房里,里面香烟缭绕,他和几个朋友围着一张花梨木台球桌,正在打着桌球。 甄朱焦急地等在弹子房外,看着那个名叫石经纶的男子进去,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徐致深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球杆,看了眼甄朱,顺手将正在吸着的香烟掐灭在门口的一只大理石花盆里。 甄朱朝他跑了过去。 “找我有事?” 他望着她,扬了扬眉,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大概9点。 被提醒才想起这章里的新人物和有个男星名字相似,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改姓了。 ☆、第53章 红尘深处 甄朱跑到了他的面前, 习惯性地张嘴,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所想, 刚才也一心只想快些找到他,身边忘了带上纸笔,焦急地四处张望,想找一支可以写字的笔。 徐致深起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见她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刚才仿佛一路都是跑过来似的,于是看了眼从弹子房里跟出来的石经纶。 石经纶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刚才她急匆匆地跑过来,险些撞到了我,我猜她要找徐兄你,就带她来了。” “有笔吗?”徐致深问他。 石经纶从西装的内袋里摸出一支金笔, 甄朱一把抢了过来, 抓起徐致深的一只手,在石经纶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飞快地在他手心写道:“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在西厅投炸.弹,快走!” 徐致深眸光一动。 “你确定?” 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异常凝重。 甄朱死死地抓着他的那只手,迎上他的目光, 拼命地点头。 徐致深将手中球杆一丢,挣脱开了甄朱抓着他的那只手,转身就往西厅方向大步跑去,跑出去了几步,突然又停住, 转头看了眼甄朱,随即转向石经纶:“石公子,这里可能不安全了,你马上出去,带上她,先帮我照顾一下!” “哎,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石经纶一脸的不解。 徐致深将手心里的那行字朝他飞快展了一下,石经纶脸色微微一变,低低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什么也没说,拽着甄朱就跑,甄朱被他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朝前去,跌跌撞撞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徐致深的背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西厅口里。 …… 法华饭店西厅那盏据说全国最为昂贵的西洋进口璀璨琉璃大灯之下,今夜云集了直隶几乎所有的头脸人物。 人人都知道,总统和张效年的府院之争,从去年僵持到现在,年初虽然是以张效年被免去总理兼陆军总长之职,下野而告终,但实际上,由他早年培养的南陆系依旧操控着国会,以徐致深等人为骨干的实力派南陆俱乐部成员的活动,更是成为了京津军政界人士的风向标。尤其在几个月前,总统对公然划地自治的江东督军用兵不利之后,国内舆论不满,请张效年复出北上,以早日促成南北统一的呼声就日益高涨,不断出现于报端,传言总统迫于压力,私下会见了张效年的得力爱将徐致深,请他从中代为转圜,以缓和于张效年的关系。 就是在这样举国瞩目的背景下,张效年抵达了天津卫,各大报章纷纷撰稿欢迎,风头无二。 西厅里到处都是人,大门口正对过去的墙上,高悬着五色旗和陆军旗,张效年很快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今晚红光满面,一身戎装,显的格外的精神,正在和围着他的几个记者侃侃而谈,忽然看见徐致深从人群中快步朝自己走来,于是结束采访,在记者争相拍照的闪灯中转身迎了上去,笑道:“致深,刚才你去哪了?转个身就不见了你人。这回我北上,有几个你从前在军校里的前辈,现在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听说了你的名字,刚才问我,来,来,我给你引见前辈……” 徐致深附耳过去,低低说了句话。 张效年脸色微微一变:“确定?” “督军安全第一。宁可信其有。虽然酒会前,警察局长再三向我保证已经做过细致的安保,确定所有的入场来人身边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7 没有携带枪支,我也亲自检查了各个可疑之处,但今晚来人实在太多,保不齐被钻空子。督军立刻从后门离开,我已安排副官开车等在那里。等督军一走,我找个理由,马上结束酒会,遣散在场人员。” 徐致深低声说着话,锐利的两道目光,不断地扫向近旁的一个个人头。 毕竟是风浪里过来的人,张效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了他一眼,握了握他的手:“好,你想的很周到。那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你自己小心。” 徐致深点头,和近旁几个便衣保镖一道,护送张效年离开。张效年一边和近旁的人笑打着哈哈,一边迅速往侧门而去。 西厅正值今夜高.潮,侍者手托酒盘,在男宾女客的中间,灵巧而熟练地来回穿梭着,笑声阵阵。 就在张效年靠近出口,加快脚步要走的时候,舞池旁乐队里的一个小号手面露焦急之色,迅速看了眼怀表,仿佛要去如厕似的,放下手里的小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沿着舞池的边缘,想尽量靠近张效年,但是张效年身后人太多了,他一时无法靠近,眼看张效年就要走了,情急之下,迅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火柴盒似的物体,拉掉引信,投了出去。 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张效年的背影飞去。 周围人浑然不觉,徐致深目光定了一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迅速抄起近旁的一张椅子,朝着空中的黑色物体砸了过去,接着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个人,朝着张效年扑了过去,将他压在了身下。 那个黑色的火柴盒被椅子带着,改变路径,落在了西厅门口的一个无人角落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半片墙体轰然倒塌,碎石和木片四下飞溅,爆.炸产生的强大的气流,瞬间就冲倒了附近的人,灯泡纷纷碎裂,天花板上的那盏琉璃大灯也砰的炸开,玻璃四溅,落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尖叫声四起。 徐致深胸间血气翻涌,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失聪。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小号手从满是玻璃碎屑和斑斑血迹的地上爬了起来,想趁乱逃走,摸出身上带着的枪,朝他后腿膝窝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从膝盖前方射出,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腿,倒在了地上。 …… 甄朱被石经纶带着跑出了饭店,刚上了他停在对面的汽车,就听见饭店的方向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路人纷纷惊叫,四散逃跑,很快,周围警笛四起,租界警察迅速赶来,从饭店的大门里,涌出来许多惊慌失措的宾客,中间夹杂着女宾的尖叫和哭泣之声,地上掉了东一只西一只的高跟鞋,却依旧有不怕死的记者在一旁奋力地拍照,闪光灯啪啪个不停,场面乱成了一团。 这么快,爆.炸竟然真的就发生了! 甄朱浑身血液冰凉,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致深的情况,一把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石经纶一把给拽住了:“哎哎,干什么?不能过去!我答应徐兄照顾你,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 甄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脸色苍白,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恳求之色。 石经纶望着已经开始冒出黑烟和隐隐火光的饭店大门,自言自语般地道:“说炸,还真就炸了……邪门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对上甄朱的目光,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下,仿佛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行了行了,别这么看着我,真叫人受不了。你给我老实待在车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去打听下。”说完下了车,将车门砰的一关,反锁,穿过街道,迅速朝着饭店大门跑去。 甄朱只能坐在汽车里,透过玻璃,紧紧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警察越来越多,封锁了道路,也不许人再进饭店,石经纶被拦在了门口,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对方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予以放行,他跑了进去,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应该只有十几分钟,但在甄朱看来,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她手心不住地冒汗,湿哒哒的,终于,看到石经纶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了,穿过街道,回到了汽车旁,打开了门。 甄朱一下就朝他靠了过去,紧张地盯着他。 石经纶斜睨了她一眼:“想知道小爷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打听来的消息?” 甄朱点头。 “先亲我一下。” 他邪气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 甄朱毫不犹豫,立刻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他仿佛没有防备,被甄朱亲了一下,用手捂着,愣了一愣,对上她的目光,嘀咕了一句 :“叫你亲,你还真亲了,看不出来,你倒挺爽快的啊……” 甄朱焦急地看着他。 他咳嗽了一声,终于说道:“徐兄没大事,只是受了点伤,刚才和张大帅已经离开了。好险!居然有这样的炸.弹!小爷我还是头回见!幸好落点边上没人,否则今晚就不是伤了十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他又看了眼甄朱,目光里露出好奇之色:“跟小爷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搞张大帅的?” 甄朱听到徐致深无大事,终于放松了下来,软回在后座上。 石经纶等了片刻,没听到她应答,自己想了起来:“哦,忘了,你是哑巴。” 甄朱朝他感激地一笑,尖尖的下巴,脸色依旧苍白,刚才褪去的血色,还没回来。 石经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朝她靠了过些过去:“这饭店今晚你是不能住了。我既然答应徐兄照顾你,就不能丢下你不管,你先跟我回去吧。” 甄朱摇头。 虽然徐致深已经离开了,但她却不愿走。万一他想起了自己,派人来接她呢? “你怕什么?”石经纶仿佛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甄朱不语。 “我爹直隶军务督办,人称直隶王,这几天他不在,所以今晚没来。小爷我开口带你走,那是给徐兄面子,也是给你脸,知道不?” 甄朱还是不语,只是扒着车窗,不停地朝外张望。 石经纶恼了:“嗳,我说你这个小哑巴,你怎么死脑筋?徐致深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有一大堆的事,早把你丢后脑勺了,你还穷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饭店里跑了出来,跑到街边,四处张望。 甄朱一下就认了出来,是王副官。 她急忙摇下车窗玻璃,探头出去,冲着王副官挥手。 王副官看到了她,穿过马路,来到了汽车旁,向石经纶问好。 石经纶仿佛有点扫兴,脸色不大好看,慢吞吞地降下了玻璃。 “徐长官说,多谢石公子帮了他的忙。现在我要接走薛小姐了。” 甄朱自己已经下了车,站在王副官的边上,合十向石经纶表谢,深深鞠了一躬。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8 石经纶看向王副官:“她是徐兄什么人?” 王副官略微迟疑了下,说:“同乡,带她来看病的。”说完向他微微躬身,随即看向甄朱:“薛小姐,随我走吧。” …… 甄朱坐在车里,被王副官开着,来到了睦南道。 这一带,从南延伸都北,是天津卫达官贵人的住宅区,遍布着各种西式风格的建筑。也是被带到了这里,甄朱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徐致深前些天一直就住在他位于这里的公馆中,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也是住在法华饭店里。 她有点傻。 汽车来到位于道旁的一座欧洲庭院式外檐红墙建筑前,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此刻灯火通明,门外的路边,已经停了至少十几辆的汽车,看起来,现在里头来了很多的人。 门房认出了王副官,打开大铁门,车开了进去,停在花园边,王副官下车,替甄朱打开车门,示意她下来,随即领着她上了台阶,穿过用菲律宾乌木装饰的客厅,对着一个等候在那里的女佣吩咐了一声,转向对着甄朱,微笑道:“你上去,先好好休息吧。” 甄朱不动,眼睛看着他。 王副官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忙说:“薛小姐不必担心,徐长官伤的不重,医生过来,已经替他包扎好了,现在他还有事,恐怕没时间见你。” 那个女佣过来了,请她上楼。 甄朱只好跟着女佣上去,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女佣打开门,请她进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梦青山x5、颜色x3、二二、幻肢美少女 的火箭炮 ☆、第54章 红尘深处 虽然是间客房, 但内里装饰考究,床柜桌台浴室一应俱全, 甄朱一身的汗, 行李却都还落在饭店房间里,洗澡没有换洗衣物。女佣德嫂给甄朱拿来了一套浅湖色的女学生夏裙, 内外俱全,说原本是做给自己读中学的女儿的, 先借给甄朱穿。 甄朱向她合掌表谢。德嫂人看起来很和善, 只是大约没想到这么晚了, 甄朱还空了一天的腹,并没问及她吃饭的事, 送来衣服就帮她关门,自己出去了。 饿了一天,甄朱这会儿倒没多大感觉了, 就去洗澡, 洗完换上内衫, 出来一头躺了下去, 闭上了眼睛。 今天乱七八糟出了这么多的事, 她现在感到很疲倦, 只想快些入睡, 别事明天再说。只是躺了下去, 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更糟糕的是,饥饿感仿佛被一个澡给唤了出来, 有点难熬,只是又不好意思去找德嫂开口,自己躺在床上,在夜色里翻来覆去,大概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样子,听到楼下起了一阵开门声,脚步声,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接着,门口有汽车依次发动的声音。应该是那些来这里的人议事完毕,现在离开了。 甄朱下床,躲到窗帘后,掀开一点缝隙,看了出去,见一辆辆汽车开走,门房关了铁门,楼下花园里,慢慢地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床上,咽了几口唾沫,闭上眼睛正准备再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德嫂放轻了的声音传了过来:“薛小姐,睡了吗?” 甄朱急忙下床,开了床头灯,过去开门。 德嫂说:“徐先生叫我问问你,要是不累,他想问你几句话。” 甄朱点头,掩门后穿好衣裳,将长发结成辫子,临出去前,有点不放心,又跑到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 德嫂女儿的个子和她应该差不多,衣服还颇合身,她穿上,看起来就像个涉世不深的女中学生,有着清丽的容貌。甄朱怕他久等了,摸了摸头发,快步出了房间。 …… 徐致深人在书房里,甄朱被德嫂带进去,看到他站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前,背对着她,仿佛陷入了沉思,背影一动不动。 “徐先生,薛小姐来了。” 徐致深低头,掐了手里香烟,转过身,示意她随意坐,自己也走到书桌后的那张椅子旁,坐了下去。 他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额头有一道半截小拇指长的破口,应该处理过,已经止住了流血,所以没包起来,一边肩膀用绷带扎了,应该是受伤比较重的地方。 他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是不错,坐下去后,视线随意般地落到甄朱身上时,却仿佛意外于她这女学生的打扮,不禁停了一停。 德嫂笑眯眯,也是有点想为自己邀功,说:“薛小姐过来,没换洗的衣服,我把我做给女儿的新衣服先借薛小姐穿了。” 徐致深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甄朱,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费心了。” 德嫂客气了一句,退了出去。 甄朱慢慢地坐在了近旁的一张沙发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说:“今晚你受惊了,还好吧?” 满满的客套。 甄朱点了点头。 他唔了一声,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督军叫我代他向你表达谢意。另外,我想知道……” 他顿了一下。 甄朱专注地听他说话,偏偏好巧不巧,肚子竟然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咕噜声。 声音虽然很轻,但因为书房里安静,听起来就很明显了。 甄朱有点尴尬,他仿佛一愣,迟疑了下:“你没吃饭?” 甄朱决定不再客气,点头。 他露出微微的歉疚之色,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高声叫德嫂,让她带甄朱过去,先给她做点吃的。 德嫂急忙跑了过来,自责粗心,领着甄朱走了。 甄朱坐在饭厅里等。德嫂问她要不要吃面,甄朱点头,她进了厨房,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闻起来香气扑鼻,甄朱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德嫂就坐在边上陪着,用带了点好奇的目光看她。吃一半的时候,忽然,外头仿佛传来一阵汽车停下的声音,接着,响起来门铃声。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因为进来入厅的那扇大门已经关了,德嫂嘀咕了一声,急忙起身去开门。 甄朱起先不以为意,低头继续吃着面,但是很快,她的那口面含在嘴里,筷子停了下来。 客厅里,她听过的那道圆润柔软的女人嗓子飘进了她的耳朵。 “……致深怎么样了……严重吗……” 德嫂应了声,接着,传来鞋底啪嗒啪嗒敲着地板走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德嫂回来了,看起来并没什么异色,见甄朱抬头望着她,笑眯眯解释说:“是徐先生的女朋友,京津有名的红角,小金花,捧的人那是排队,想看她的戏,票都买不到,她人很好,以前还特意送了我两张票。她刚听说了徐先生今晚的事,不放心,特意过来看他了。” 甄朱慢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99 慢咽下嘴里的那口面,肚子忽然就饱了,在浑然不觉的德嫂的注目下,勉强吃了剩下的面,放下了筷子。 德嫂捧了空碗进厨房收拾。甄朱犹豫了下,悄悄去往书房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品,但没法子,控制不住。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房,发现书房的门没关严实,露着一道缝隙,忍不住靠了过去,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缝隙,看了进去。 小金花披着卷发,香云纱绸旗袍,脚上趿双黑色半皮半蕾丝面的拖鞋,两寸的跟,露出搽的鲜红的十个脚趾盖,看起来仿佛是闻讯后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跑了出来,但这模样,比起白天精致的一番打扮,却更多了几分慵媚之色。 徐致深站在书房中间,宽阔的后背对着门,甄朱看到小金花扑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 “……我听到消息,吓的人都要晕过去了,本来是想当时就来看你的,只是怕你有客,不好打扰,本想忍着明天再来,实在是忍不下去,就过来了,你怎样了?” 徐致深仿佛在安慰她,扶着她肩,说自己没事。 她擦了擦眼泪,仰脸望着他:“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德嫂有些粗心,晚上我留下吧,我照顾你。” 徐致深将她抱着他腰的胳膊轻轻拿开,说:“不必了。我晚上还有事,你回去吧。” “致深……” 小金花仿佛在掉眼泪,声音哽咽。 “就这样吧,我没事。”徐致深说,声音听起来还挺温柔的,“你早些回去,安心睡觉。等我有空,去看你的戏……” 他嘴里说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两道目光,扫向门口的方向。 甄朱慌忙缩头,弯腰飞快地脱下脚上的鞋,拿在手上,赤脚踩在地上,箭步上了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脏砰砰地跳。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喊德嫂送小金花出去,德嫂回来,他问:“薛小姐呢?” “应该是回房间了。我去叫她。” 他仿佛迟疑了下:“不必了,我去叫吧,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德嫂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甄朱听到房间门上传来敲门声,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过去,打开门。 “跟我来吧。”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去了。 甄朱站在门口不动。 他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很重要。”他说,语气是强调的。 在他的注视之下,甄朱扬了扬下巴,关了门。一道上锁的声音。 徐致深一愣,僵在那里,片刻后,走到她的门口,抬手要拍门,手拍上去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迟疑着时,门缝下忽然窸窸窣窣,接着,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了纸。 “我今天很累了,什么也记不得。我睡觉了。” 她一笔一划地说。 …… 甄朱贴着门听外头,片刻后,他仿佛离去了,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慢慢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气,回到床上,扑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这是自找的,原本就不该去偷看的。这下好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金花抱住他,他温柔地安慰她,还说有空去看她戏的一幕。 虽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她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辈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更不可能为了她而等待,但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她根本就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昏脑涨,终于起了身,拧亮床头灯,看了眼房间里的钟,深夜十二点多了。 她坐在床上,发了片刻的呆,慢慢地,忽然有点好奇,想知道他现在睡觉了没有,于是关灯,下了床,轻轻打开门,探头出去。 二楼走道上的灯都已灭了,黑漆漆,轻悄悄,只有一楼客厅角落里的一盏夜灯还亮着。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那架通向一楼的菲律宾乌木楼梯旁,双手攀着楼梯的栏杆,努力探身下去,看书房的方向,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是在找我吗?” 甄朱吓了一跳,慌忙站直身体,回头,看见楼梯对过去的二楼小厅里,一个人影坐在沙发里,黑暗中,有红色烟头一明一灭。 是徐致深。他居然坐在这里! 甄朱一时僵住,有点夜半做贼被主人当场抓住的尴尬。过了一会儿,她定下神,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反正她是哑巴,不能说话。 身后啪的一声轻响,灯亮了,徐致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跟我来吧。” 他撇下了她,下了楼,身影消失在了书房里。 甄朱咬唇,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下了楼梯,跟随他的脚步,进入了书房。 他指了指书桌边的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去,拿出钢笔,帮她拧开笔帽,放在她面前的一叠信笺上,说:“当时你是怎么听到的,告诉我。我需要详细经过,越详细越好。” 甄朱仰头,看了他一眼。 他后靠在桌棱边上,离她很近。今晚从饭店回来后,应该还没有洗澡换衣服,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种混合了烟草和淡淡火.药味的体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就松松地搭在桌沿边,身体姿势看起来很放松。但这或许仅仅只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好让她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因为他盯着她的两道目光,显得专注而严肃。 甄朱没法抵抗这样的他,虽然心里的气还是没消,但默默地低头,拿起笔,把当时的经过写了下来,只是为了避免就自己能听懂英语要向他大费口舌,把当时的经过改成那两人说中国话,而她躲在门外偷听到的。 他拿起纸,看完,显然并没有怀疑她改动的这个细节,让她再描述下那两个人的样貌,最后说:“你的这个线索很重要。如果再见到那两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甄朱想了下,点头。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纸,夸了一句:“你很不错。” 甄朱心里甜丝丝的,只是马上就又想到今晚那个过来抱着他要留下“照顾”他的“女朋友”,顿时又来气了,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朝他淡淡点了点头,微微扬起下巴,转身就朝外走去,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捏住门把手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件事。晚上是你在我书房外偷听的?” 甄朱慢慢地回头,见他双手插在两侧裤兜里,表情似笑非笑,朝着自己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边上,微微低头,目光盯着她被迫仰起来对着他的那张小脸。 “偷听很好玩?嗯?” 他的声音低沉,那个“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0 嗯”声,拖着浓浓的尾音,让人禁不住地心慌意乱。 ☆、第55章 红尘深处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 他俯视她的一双瞳仁里,仿佛闪烁着某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幽暗的微光。 他应该是无意的, 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是这么的近,近的甄朱仿佛能感觉到他靠近时给自己带来的空气里的压力和热气。 她的呼吸乱了, 脖颈变得发僵,手搭在那柄镂刻着瓣纹的黄铜门把上, 一动不动。 …… 她显然是被自己这突然的发难给吓到了。徐致深确定。而且, 先前他觉察到的门外的那个偷窥者, 一定就是她。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感觉,所以也从没起过要去为难她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的那一刹那,看着她冷着脸,今晚第二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扬起个骄傲的小下巴转身就走, 那句话仿佛不经他的大脑, 突然就从他的舌底冒了出来。 老实说, 私心里, 他对这个效果还是满意的。 她的一双眼睛虽然不服输似地和他对峙着, 两片唇瓣, 也依旧带了点固执似的紧紧抿着, 但是她的脸颊却不会说谎。他清楚地看到, 她融融梨花似的粉嫩双颊,就在他的注目之下,慢慢地泛出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向着她柔软耳垂的方向漾开,灯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生了一层细细的仿佛婴儿似的娇嫩茸毛,让人忍不住生出想用指尖触摸的欲.望。 徐致深仿佛闻到了一种来自于她身上的淡淡的气息,像是香皂的香气,又不仅仅只是香皂,还糅杂了一种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再闻一下,这气息却又消失了,再也捕捉不到。 书房里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只剩下了静默。灯影里的两只人,就这样依门而立,谁都没有动。 “问花花不言,嗅香香欲阑。消得个温存处,山六曲、翠屏间。” 徐致深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忽然浮现出少年时曾在闲书里曾读过的这么一句。 已经多少年,他没有过这种风花雪月感了?他陡然惊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驱散了念头,肩膀微微一动,正要后退离她远些,见她垂下眼睛,忽然捉起他没有受伤的左侧那只手掌,迫它摊开,用她的指尖作笔,在他的手心里,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有女友吗?” 她停下,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望着他。 徐致深猝不及防,一呆。 他迟疑了下,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有关系?” 但是摇头之后,他立刻就感到后悔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 之前她在门外偷窥,他并没觉得被冒犯,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她这种和她身份完全不相称的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咄咄逼人,令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类似于**被人窥探的不悦。 他的神色立刻就变了,语气也生硬了,刚才那种隔雾观花似的朦朦胧胧,顿时消失。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 甄朱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再次捉起他的手,这次,慢慢地,用力地,一笔一画地写了什么,然后一把甩开,扭头,再没看他一眼,伴随着轻微咔嚓一声开锁的声音,她打开门,身影轻巧地出了书房,撇下他快步而去。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在他掌心里,用她的指尖,先是写了个“坏”,然后,画了个圈圈。 徐致深起先不解,低头看着自己空白一片的手掌,研究了片刻,恍然。 坏蛋。 他在半敞的那扇门后,僵立了片刻。 …… 已经是下半夜了。 徐致深回到自己也位于二楼的那间主卧,进了浴室。 这么多年,像这样的小伤,他已经见惯不怪,除了有些疼痛,动作不便之外,寻常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只是这回不巧,伤的是右手。 他单手,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略微吃力地脱去衣裳,露出精壮的身体,对着镜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取了毛巾,蘸水拧干,擦去身上还留着的残余血迹。 最后他从浴室出来,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他忙碌极了,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此刻闭上眼睛,还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地在他面前闪现。 他曾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暗杀现场,不能说熟视无睹,但确实,从没有像今晚这样,那一幕,令他此刻想起来还感到有点后怕。 军工厂的技术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将爆.炸物的残留提取做了鉴定,结果也很快报到了他这里。 这是上世纪末,欧洲才出现的烈性炸.药.黑.索金,威力远超梯恩梯,但它面世之初,是被推荐用于医疗,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在西方的武.器黑市里,也很少出现黑.索.金炸.弹的踪影。 但是今晚,这团小小的,因为做成火柴盒形状而躲过安全检查被带了进去的东西,如果不是预先得到提醒,他难以想象,如果它按照暗杀者的最初设想如愿爆.炸的话,今晚的法华饭店西厅,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到利用这种西方最先进的爆.炸设备来阻止张效年的北上复出? 他额头被一块铁皮划破,因为伤口不大,所以没包扎。 但是现在,它忽然开始抽痛,一下一下地跳。肩膀处的伤仿佛也跟着表达不满,令他感到很是不适。 他抬手摸了摸额,放下手时,停在了眼睛前。 他睁开眼睛,望着空白的手心,想起今晚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两个字,忍不住歪了歪嘴,轻轻嘶了一声,慢慢地翻了个身。 …… 第二天,甄朱早早地醒来,起床收拾好,依旧穿着那身女学生装。 七点半,德嫂来叫她下去吃早饭。 甄朱下去,来到餐厅,看见徐致深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大概因为受伤,今天似乎没出门的打算,只穿了件衬衫,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一副吃完了东西的空餐具。 她来了,他就起了身,淡淡地道:“早上我帮你联系过医生了,过几天就会回津。你再等等。” 甄朱点头,见德嫂给自己端来东西,急忙站起来去接,向她微笑表谢。 他瞥了眼她身上的女学生装:“九点钟,王副官会过来,接你去服装店备置几套衣服,你吃完饭,准备一下。” 甄朱一愣,抬头看他,他已经出了餐厅。 甄朱今早胃口很好,一个人吃完一大份的早饭,回到房间,看了下钟,才八点多。 她站在二楼自己房间的窗前,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到徐致深坐在楼下花园泳池畔的一柄太阳伞下。 一个医生带着护士来了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1 ,给他检查肩膀的伤口,换药,医生离开之后,他没起来,继续坐在那里,德嫂给他送去了一叠报纸,一壶茶。 他倒了杯茶水,拿起报纸,两条长腿抬了起来,搁在面前的一张矮桌上,靠在椅背上,翻起了报纸。 …… 今早的各大报纸,头条全部都是昨晚发生在法华饭店的爆.炸案,各家文字尽情渲染,除了称赞徐致深反应机敏,临危不惧,舍身化解危机之外,就是在猜测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总统府几乎是众矢之的,因两家不和,人尽皆知。但也有人猜疑,暗指是江东谭湘所为,毕竟,谭家实力在各省督军中不容小觑,依附者众,野心勃勃,谭家公子谭青麟也非庸碌之辈,人称江东小王,一直助力谭湘想操控国会为己所用,从前就是败于张效年,谭家这才含恨出京,据传得到外国势力帮助,据地公然自治,附近数省,纷纷效仿,从而引发南北分裂,舆情哗然。张效年现在如果北上再次执掌总理院,无论是出于立威还是迫于舆论,必定会拿谭湘开刀,谭家要暗杀他,也是合情合理。 徐致深一目十行,翻阅完报纸,放了下去,目光落在泳池的的一汪碧波之上,微微出神之际,门房找了过来,手里提了个食盒,说刚才小金花派人,送来了一罐她亲自熬的鸡汤。 徐致深表情并没多大波动,只是让德嫂把鸡汤提了进去。 九点钟,王副官准时过来。 德嫂上楼去叫甄朱。 甄朱下来,朝王副官含笑表谢,经过徐致深身边的时候,眼角都没看他一下。 徐致深上了二楼,站在露台上,看着她上了王副官的车,汽车出了铁门,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额头和肩膀上的伤,好像又有点疼了起来。 …… 王副官中午不到就回来了,但只有他一人,她却没有同行。 王副官说,他的汽车停在路上,出来要去法华饭店取她行李,发现一只轮胎破了,漏了气,车里没有备用轮胎,等着汽修厂工人来的时候,遇到了石家公子,石公子知道后,说可以送她去取行李,拉着她就上了车,他修好轮胎后,特意也去了趟法华饭店,仆欧说薛小姐已经退房,也拿走了行礼,于是他就先回来了。 “薛小姐还没到家?” 王副官见徐致深脸色仿佛有点沉,往里张望了一眼,不安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你的云x4、emm、20770063 的手。榴。弹 ☆、第56章 红尘深处 甄朱被王副官带着, 先是去了天津卫最有名的老字号中式衣铺老香锦。 如今西风东渐,京津沪三地的新派名媛淑女虽然竞相追捧洋装,洋装衣铺如雨后春笋遍地而起, 但在天津卫,老香锦的字号却始终屹立不倒,毕竟, 不是人人都爱洋装,也不是所有场合都适合洋装,大户人家里的年轻小姐和太太们依旧是这家老字号的常客, 以面料讲究,手工细致而著称,自然, 价格也是不菲。 徐致深的名字,在京津达官贵人圈里,无人不知, 老香锦的掌柜专门和这圈子里的人打交道, 自然也听说过,知道这个被带进来的女学生是徐致深送来的,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也另眼看待, 亲自接待, 推荐定做了好些,面料有适合这种天气的杭罗,真丝, 香云纱,也有为接下来稍转凉而备的古香缎,素绉缎,乔其绒,金玉缎,花色也非常适合年轻女孩。 甄朱没想着要定这么多,何况,本来就要徐致深带自己去看病了,外加来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凭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破费给自己置办这么多衣服,于是摇头,王副官明白她的意思,就低声解释说,这是徐长官的意思。因为前夜法华西厅的事,张大帅对她赞不绝口,要给她发放奖金,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这样一说,甄朱也就不坚持了。 女人天生喜欢漂亮的衣服,她也不例外。因为从前职业的关系,她对中式服装格外情有独钟,很有自己的审美眼光。这家铺子里的衣服也确实很美,在掌柜推荐下,最后她往身上换了套成衣,上褂下裙,琵琶襟,掐细牙边,淡雅的烟蓝底色,领口和袖边刺着精致的花朵。 虽然是老式褂裙,但少女的娇美温软和闺秀的雅致书香,因为这套衣裳,在她身上完美地得以呈现,如果不说,凭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是来自川西县城乡下一个被夫家给休了的哑女。 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不止掌柜的赞不绝口,说出去了就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连一向稳重的王副官,目光仿佛也随之一亮,在她身上停留着,直到她看向他,王副官才老脸一热,赶紧挪开了视线。 接下来就是王副官对徐致深提及的这一幕了。从衣铺出来,原本打算去饭店取行李的,结果意外地发现停在路边的汽车轮胎坏了,等着的时候,石经纶适时出现,半邀半拉地把甄朱给弄上了他的汽车,载着她就扬长而去。 王副官汇报完毕,知道石经纶这会儿还没把薛小姐送回来,长官好像有点不快,心里未免忐忑,毕竟,石公子风流公子哥的名声,在天津卫人尽皆知,薛小姐从小地方初来乍到,又不会说话,万一要是弄出点不好…… 也难怪长官不放心。 “长官,是卑职做事不周。我这就去找。” 王副官急忙说道,转身要走。 “算了。”徐致深皱了皱眉。 石经纶虽然风流,但知道她是他这里出去的,想必不至于敢乱来。 王副官擦了擦汗。 侍卫官送来一封新到的电报,徐致深拆开。 电报是北京总统府发来的,却不是官方文章,而是总统发给他的私人电报,语气并不带官样腔调,说自己第一时间得知发生在法华饭店的爆炸暗杀活动,十分愤慨,幸好得他挺身解危,及时制止惨案,十分欣慰,又得知他因此受伤,很是记挂,所以特意拍送电报,予以抚慰,让他安心养伤,早日康复,同时表示,他已经敦促天津警察总局全力调查,争取早日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徐致深看完电报,沉吟片刻,上了楼,片刻后下来,已经换了军制服,准备外出。 王副官急忙劝:“长官,张大帅特意叮嘱过,让长官你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徐致深没说话,只弯腰下去,紧了紧鞋带,起身往外而去。 王副官急忙跟了上去。 …… 徐致深来到位于小西关附近一处关押重犯的秘密刑所,出来后,转道去了张效年的公馆。 张效年前夜毫发无损,只是他心脏有点不好,当时冲击波太大,也是受了点影响,遵照医嘱,今天也在公馆里休养,徐致深进去的时候,医生刚走,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2 他的一个姨太太正在给他捏肩,听人报他来了,张效年立刻让姨太太下去,自己亲自出了小厅迎接,亲热地带他进去,入座后责备:“伤怎么样了?正想打个电话问呢。不是叫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吗,又出来做什么?你们年轻人,身体是有本钱,但自己也要注意,不能逞强,免得老来这里不对,那里不好,整天离不开药罐子,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个例子。” 徐致深坐下,微笑道:“伤的问题不大,多谢督军关心。我跑惯了,在家也待不住,刚才索性去了趟小西关。” “怎么样?审讯有结果了吗?”张效年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徐致深摇了摇头,语气平淡:“该上的手段,都用过了,我刚才亲眼看了,这个人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绝对不会再有隐瞒。他只是个被雇佣的单线联系杀手,上线供出后,今早警察局就向我汇报了,说发现尸体,初步判断是在前夜爆炸发生不久遇害。也就是说,这条线没有任何价值了。” 张效年咬牙切齿:“日他奶奶的,叫我抓到,老子非要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徐致深不语。 “对了,那个女的,她应该能认出当天那两个人吧?你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张效年忽然想了起来,叮嘱。 徐致深应了声是。 张效年如今毕竟春风得意,又逢大难不死,秉信必有后福,心情渐渐好转,笑道:“致深,你也知道,我老张这一辈子,娶了十几个姨太太,也是祖宗不积德,除了丫头片子,连个儿子都没养活,我是把你当成儿子来看的,下月是我五十大寿。我知道,昨晚那事一出,今天已经有人在背后看热闹,说我不敢办寿。我老张能走到今天,是被吓出来的?不但要办,还要风风光光大办!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张效年仿佛有些得意。 徐致深笑道:“督军五十大寿,应当由我给督军备礼,我怎么敢要督军给的惊喜?” 张效年哈哈大笑,亲热地拍了拍他没受伤的一侧肩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喜事,那就是你的喜事。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 徐致深回到公馆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他从汽车里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二楼尽头那个房间的窗户。 窗户里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亮着灯光。 他进到客厅,德嫂听到动静,脸上带笑地迎了出来,殷勤地问他晚饭,他说已经在外吃过了,说完,看了眼二楼,随口般地问了一句:“薛小姐回了吧?已经睡觉了?” 德嫂摇头:“还没有。” 徐致深站在那里,眉头不易觉察地蹙了一蹙,目光落向客厅里的那座大钟。 九点一刻了。 德嫂并没觉察,像往常一样,转身急忙去给他准备茶水,等下送到他的书房里。 …… 这个时间,甄朱正被石经纶拉着去了英租界,坐在装修豪华的著名的蛱蝶电影院里,看着一场最新上映的美国米高梅电影公司爱情片。 这家电影院新开不久,是由一个英籍印度人所办的,一天只放两场,票价昂贵,四元一张,相当于一个工人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一开业,就成了津门的达官显贵们用以追赶时髦的乐园之地。 白天,甄朱上了石经纶的汽车,就跟落入了传销头子手里似的,从饭店出来后,石经纶并没有立刻送她回去,而是以那天自己冒着危险帮了她忙为借口,半是强迫,半是游说,带着她先是去逛百货商店,也不管她要不要,自己看中什么就买买买,接着带她去西餐厅吃饭,又逛跑马场,天黑后,将她弄到了电影院,说带她开眼界,瞧瞧西方人是怎么自由恋爱,怎么罗曼蒂克。 电影确实很罗曼蒂克,看完了出来,已经十点多,不早了,然而,这却是天津的达官贵人们夜生活的最美妙时刻。站在电影院门口,石经纶显然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说带她再去舞厅跳舞。 甄朱急忙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保准一教就会。” 甄朱再次摇头。 “走吧,走吧……” 他拉起她的手。甄朱挣脱开,沉下了脸,转身要招黄包车,自己离开。 石经纶嗳了一声,只好让步:“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甄朱这才朝他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石经纶花间游走,风流倜傥,见识过各种莺莺燕燕,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新认识才不过几天的小哑巴面前,会变得这么讲究君子风度,空有贼心没贼胆,刚才坐在电影院里,心思哪里在那块幕布上,不断回味着白天第一眼看到她的焕然一新的惊艳模样,忍不住就偷偷看她,见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乖巧,惹人爱怜,几次想借着黑,伸手过去握她的手,硬是不敢。这会儿见她死活不肯去舞厅了,面上仿佛也露出了疲倦之色,不忍再强迫,于是送她回来,到了徐公馆大门前,停下车,放她下来。 “你的东西!” 见她仿佛不要,石经纶赶紧下车,亲自充当小厮,把那些他买给她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抱了起来,跟着她进来,来到了客厅大门口。 德嫂闻声跑了出来。 “赶紧的,把东西都搬到小姐屋里去!” 石经纶把袋子一股脑儿塞到了德嫂怀里。 德嫂哎了一声,搬着一大堆东西进去了。 甄朱无可奈何。站在台阶上,想着他今天也是陪了自己一天,人也不错,于是转身,向他合掌言谢,和他道别。 “明天我再来接你出去!我跟你说,天津卫多的是好吃好玩的地方,今天时间太紧了。” 甄朱急忙摇头。 “摇什么头!就这样定了!你放心,徐兄那里,明天我跟他打声招呼就是了。今晚不早了,他受了伤,应该睡了,我就不叨扰他,先走了。” 他说完,和甄朱挥了挥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甄朱急了,赶紧追上去,从后拉住了他的衣袖,摇头。 石经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她。 分明知道她的意思,却故意装着不懂。 花园步道旁的夜灯亮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面庞之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上她被自己的玫瑰砸中后仰头的一幕,心底仿佛被什么给撩拨了一下。 “不舍得我走吗?” 他戏谑着,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了下去,朝她凑过去脸。 “上次你亲了我一口,要不,再亲我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另侧脸颊。 甄朱翻了他一个白眼,撇下他转身朝里去了。 石经纶轻笑,双手松松地插在裤兜里,目送她背影消失在客厅那扇大门之后,这才转身里去。 ……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3 二楼漆黑一片,没亮灯。 甄朱刚才撇下石经纶转身往一楼大厅里去的时候,如果稍微抬一下头,就能看到大门上方那个露台的角落里,有一支红色的烟头,在夜色里一闪一灭。 徐致深静静地隐没在夜色里,望着石经纶一边吹着愉快的口哨,一边晃荡了出去,汽车亮起车灯,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开走。他将手里的烟掐灭在栏杆上,随手丢了下去,转身进去。 ☆、第57章 红尘深处 石经纶今天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多都是舶来的, 香水、化妆品,糖果、丝巾、帽子,洋娃娃……花花绿绿, 包装精美, 德嫂一边抱着往楼上去,一边和从后头赶上来的甄朱说着话:“石公子出手还真阔绰啊, 这要花多少钱, 都是洋货……呦,洋囡囡的眼睛还会眨……” “啪”的一声,因为东西太多, 德嫂一时没拿牢,一只装着太妃糖的精美铁盒掉到了地上, 盖子散开, 糖果掉了些出来。 德嫂哎了一声,停在楼梯口。 还是还不掉了,这些东西甄朱也只能先收下。想着德嫂借自己衣服穿, 这几天对她也颇多的照顾, 这些东西里,能吃用的,好像也就只有糖果了, 就想送她一盒, 于是弯腰下去, 在楼梯上捡起散落的糖果, 放回在盒子里,拿着正要上去,德嫂的声音好像安静了下来,抬头,微微一怔,见徐致深从走廊上走了过来,就停在了楼梯口,仿佛正要下去似的。 德嫂急忙给他让出道,解释道:“刚才石公子送薛小姐回来,还送了她这些礼物,我正要帮小姐拿到房间里。” 徐致深没说什么,视线只在甄朱身上落了片刻,就从边上经过,下到一楼,身影消失在书房里。 德嫂就送甄朱回了房间。甄朱挑了一盒巧克力和刚才的太妃糖送给她,她起先不要,后来还是接了,再三向她表示感谢,又说:“小姐你这身新衣,真是衬人,我刚第一眼看到你,差点没认出来!你要打扮打扮,再治好了病能说话,我看也就不比津门那些大家闺秀要差多少了。” 她用自己能想到出的最高的赞美恭维了甄朱一番后,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今天在外头逛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回来,甄朱确实也是累了,把东西草草归置了下,锁了门,正要脱衣去洗澡,门却又被敲响,打开,见德嫂回来了,站在门外说:“刚才我给先生送鸡汤,他叫我请你去书房。” 甄朱一怔,点了点头,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出来下到一楼,走到书房那扇门前,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里头有反应,试着推了推,门是虚掩的,就推开,走了进去,站在书房中间,和他面对着面。 他靠坐在书桌后的那张椅子里,身上还穿着军制服,面前摊开一叠不知道是什么文件的玩意儿,手里却玩弄似的拨着支还没开帽的水笔,眼睛笔直地盯着甄朱,视线从她的头脸扫到裙裾,最后回到她的脸上。 和刚才在楼梯口相遇时的样子相比,表情看起来有点阴沉。 甄朱眼尖,一眼就看到他的桌边摆着个青瓷盅,盖子开着,想必就是德嫂给他送的那个“鸡汤”,知道它的来历,心里就又来气了,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就这么看着他。 “知道几点了?” 他有点突兀地开口,把手里的水笔掷在桌上,“啪”的一声,水笔又顺着平滑的乌木桌面朝前滑出去了将近半尺,才勘勘停了下来,笔身和桌面发出轻微却刺耳的绵长的刮擦之声。 甄朱是个小哑巴,所以不必开口,只点了点头。 他好像有点意外于她的这个回应,顿了一顿,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知道几点,还和人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三更半夜,你和石经纶才认识几天?知道他是什么人?” 甄朱没半点反应。 书房里就沉默了下来,气氛变得未免尴尬。 渐渐地,他看起来仿佛有点头疼似的,指尖揉了揉额头那道伤口的附近,仿佛在用尽量克制的声音说道:“叫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明天起,不许外出了,就待在家里!” 甄朱盯了眼那盅显然是被喝过的鸡汤,转身就走。 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他的声音明显提了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甄朱回头,见他双眉紧皱地看着自己,于是掉头,继续朝前走去。 “站住!” 伴随着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他似乎站了起来。 甄朱回头,见他果然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但没靠的太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薛小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无意干涉你和谁交往的自由,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答应帮你治病,把你带出来,那么对你就是负有责任的。这里和你熟悉的长义县完全不一样,你人生地不熟,所以我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了你好。另外,法华饭店事件,你是当晚唯一目击者,没有证据表明那两个人没有觉察到你并且正在暗中谋划对你的不利,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要向我报告,并且无条件地服从我的安排!” 他说的斩钉截铁,像是在教训他的部下,听起来又是那么的正气浩然,甄朱没法子反对,和他对望了片刻,目光忍不住又飘到那盅鸡汤上,停了一停,转身走了。 徐致深望着那抹烟蓝色的轻盈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又揉了揉头。 好像不但伤口泛疼,现在连两边的太阳穴,也跟着有点疼了起来。 …… 甄朱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睡下去。 身下的床铺柔软无比,人一躺下去,就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云里,比从前她在薛家睡的那张用硬木板临时搭起来的床不知道要舒服多少。但她却一直没怎么睡的着觉。大约到了凌晨两三点,朦朦胧胧终于有点睡意的时候,被外头走廊上发出的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隐隐仿佛听到楼梯口传来德嫂的说话声,于是翻身下床,开了一道门缝,声音就变得清楚了不少。 “……徐先生发烧了!身上烫的跟着了火似的!也不叫我,刚才还是他自己去厨房喝水,打碎了茶壶,我被惊醒,出来才知道的!我说打电话请医生来,他说不用,自己找了两颗药吞了下去,我看他的样子,总是不放心……”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4 “要不通知王副官?”应话的是门房。 “德嫂,老王!”徐致深的声音从走廊另头隐隐地响了起来,“我没事,你们不必咋咋忽忽吵醒人了,不早了,全都去睡了!” 德嫂和门房仿佛无可奈何,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德嫂最后说:“那我们去睡了,徐先生你要是还不舒服,千万不要熬,叫我们一声就好!” 一阵窸窸窣窣和放轻了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楼下大厅刚才亮起来的灯灭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盏夜灯,还发着柔和的一团光晕。 甄朱轻轻关上了门。 他受了伤,不好好休息,到处跑,看起来睡的也不多,还抽烟那么凶,尼古丁对伤口的愈合是有刺激的,现在发烧,极有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抵抗力下降而导致的后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没有丝毫睡意了,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德嫂想必已经睡了过去。 整座房子,安静极了,就像一个深沉的大海,将她完全地包裹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赤脚下了地,打开房间的门,顺着走廊,借着一楼溢出来的夜灯照明的光,无声无息朝着他的卧室走去。 他的卧房也在二楼,拐角过去的那间主卧。 甄朱停在了那扇厚实的木门前,发现门没关牢,留着一道缝隙,里面黑漆漆的,他应该是睡了过去了。 甄朱屏住呼吸,在门口待了片刻,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转身,轻手轻脚要回去的时候,鼻息里忽然闻到了一缕香烟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她敏感的鼻子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 来自于他的房间,就从那道门缝里飘出来的。 甄朱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恼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些门,果然,看见昏暗里,亮着个红色的烟头。 她一下推开了门,摸索着,很快找到门边的电灯开关,啪的一下,灯亮了。 徐致深没换睡衣,身上还套着那件原本衬在军制服外套下的衬衫,他半卧半靠地仰在那张宽大的酸枝红木欧式床头上,裤子也没脱,两条长腿四平八叉地压在被子上,腰后胡乱垫了几个枕头,一手枕着后脑,脸微微往后仰,闭着眼睛,嘴里还咬着半支烟,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醒着。边上的床头柜上,凌乱地摆着个空杯子,几颗药丸,还有打火机和一个开着的烟盒,地上是几个烟头以及掉了一地的烟灰。 灯突然亮了,他睁开眼睛,仿佛感到刺目,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转过脸,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愣。 甄朱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就把他嘴里还叼着的烟给拔了下来,扔到地上。因为自己是赤脚的,顺脚套了一只他相较于她的脚显得有些硕大的鞋,踩上去用鞋底用力碾了几脚,然后四顾,找了张纸和笔,弯下腰去,在上头迅速写了一行字,展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的医生没有叮嘱过你,受伤了不能抽烟吗?” 白痴都知道这个道理啊! 他皱着眉,视线越过那张纸,从她踩在地板上的那只赤着的纤纤玉足往上,沿着她露在睡衣下摆外的一截光润的小腿,往上,腰、胸口,脖颈,最后来到了她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双眉渐渐舒展。 忽然,他唇角微微勾了勾,脸跟着就飞快地扭向了对墙的方向。 甄朱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花眼,就在刚才,他转脸的那一瞬间,他在讥笑自己? 她又想起书房里那一盅被喝过的鸡汤,心里顿时懊悔了。 她绷起了脸,放下纸笔,转身就走。 “我难受,还口渴,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身后传来他慢吞吞的说话声。 甄朱停住脚步,回头,见他已经坐了起来,扭脸看着自己。 光影下,有几道漆黑的额发随着自然的角度挂了下来,垂在他一侧的眉峰上,双眸雾沉沉的,鼻影高而挺直,薄却轮廓分明的唇,下颌线条削瘦而坚毅,身上那件军制服下的衬衫被滚的皱巴巴的,上头扣子敞着,露出了一侧的锁骨。他整个人看起来…… 憔悴,疲倦,虚弱,颓荡,却又性感的要命,和白天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烟花落x2、颜色x2 的火箭炮 感谢 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2、烟花落、emm 的手,榴,弹 感谢 dommyx13、烟花落x7、蒜蒜呀x6、烟雨遥x4、蒹葭苍苍x3、emmx2、山药玉米汁x2、萝茸塔、楠平、摸摸头、大仁、sofi、疯狂的披萨、荔枝、譬如朝露、冰鱼鱼、thea、麦圈圈 的地雷 …… ☆、第58章 红尘深处 甄朱不忍心拒绝这样的徐致深, 哪怕他喝了小金花送的鸡汤, 她也没法再生他的气。 在他两道目光注视之下,她乖乖地走回到他的床边,拿起空的玻璃杯, 转身出去了卧室, 很快就回来了,将手中的那杯温水, 递给了他。 他似乎真的很渴, 接过来后,仰起脖子就喝,甄朱站在床边, 能清楚地听到他下咽时发出的咕咚咕咚的甘甜的声音,充满男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快速地上下滚动着, 大约是喝的太急了, 杯沿口溢出了一道水痕,沿着他的下巴流了下来,经过脖颈, 倏然消失在了他散着领口的衣襟里, 皱巴巴的衬衫就显出了一道被水打湿的深色痕迹,水痕慢慢地扩大…… 甄朱屏住了呼吸。 他一口气把水喝的涓滴不剩,将空杯子递还给她, 她接过的时候, 两人有短暂的手指皮肤相触。 他皮肤滚烫, 真的像着了火。 甄朱回过神儿, 急忙接了过来,指了指杯子,意思是自己再去给他倒一杯水来放着,免得他等下又口渴。 她将头顶有些刺目的大灯关了,改开灯光柔和些的壁灯照明,回来的时候,见他已经躺了下去,原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似的,大约听到她放轻了的脚步声,又睁开,微微歪过脸,默默地看着她。 甄朱将水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把凌乱的柜面和地上的几个烟蒂烟灰一并收拾了,香烟和打火机也收了,临走前,拿起床头柜上的她刚写过字的那张纸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5 和笔,俯身下去,低头正要再写几个字,提醒他不要抽烟,好好睡觉,有事可以叫她,侧旁却忽然无声无息地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将那张纸压在了手背下,手心摊开,向着她的笔尖。 甄朱瞥了他一眼,对上了两道黑黢黢的目光。 卧室里没有半点杂音,耳畔只有他因为发烧而变得明显粗重的呼吸之声,昏黄色的灯光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带了点暧昧的气息,仿佛随了他的这个动作,慢慢地蔓延了开来。 他这是故意的?要她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甄朱心跳蓦然加快,试图去抽那张纸,纸却被他手背牢牢地压住。 甄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感到自己后背开始燥热,不再试图去抽那张纸了,放下了笔,转身要走,手背一烫,他那只压住了纸的手已经翻了过来,包住了她的手。 甄朱胳膊挣扎了下,想抽出手,却被他捏的紧紧,他微微一扯,她站立不稳,人就趴到他的床边。 她的脸涨红了,抬起头,见他目光注视着自己,眼睛微微闪烁,唇角上勾,连垂下的额发仿佛都透出些邪气了。 “当初你不是挺有骨气,在我面前梗着脖子自己要回薛家的吗?” 他朝她倾身靠过来一些,炙热的拇指指腹仿似无意般地轻蹭着她清凉如玉的指,沙哑的类似于呢喃的一声戏谑低语,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烫,随着他的靠近,甄朱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她的脑门也跟着轰的一热,心跳的几乎要蹦出了喉咙,但却不是因为他向自己靠近而生出的欢喜。 她听了出来,他的语气里,亲昵之外,分明还带了点隐含着得意似的轻佻的意味。 她似乎被他看穿了,这个显然洞悉了女人一切的深沉的男人,并且就在这一时刻,也纡尊降贵地愿意向她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施舍些来自于他的慷慨。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她今夜跑到他面给他端水的初衷。 她用力地掰开他那只捏着自己手的手掌,在他略微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从他床前站了起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端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 第二天清早,甄朱像前几天那样,下去吃早饭。 徐致深已经在餐厅里了,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早上刚洗过澡的样子,换了整齐的衣服,短发带着点微微的潮意,脸也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看起来应该已经退烧了。 昨夜他发烧时那幅稍带邋遢的样子和随后发生的意外,就仿佛是个梦境。 他似乎下来的很早,已经吃完了面前的东西,正靠在椅背上,翻着手里的一张报纸,表情严肃,德嫂跟着甄朱进来了,给甄朱摆着碗筷,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薛小姐昨晚没睡好?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啊!” 甄朱朝她笑了一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过碗筷,坐了下去,低头吃起早饭。 徐致深放下了报纸,起身走了出去,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消失。 德嫂就坐在甄朱的旁边,大约是留意到了徐致深刚才对着甄朱时的冷淡,靠过来一些,压低声安慰她:“嗳,徐先生吧,你别看他这样,没什么话,其实人很好的,对我们这些工人都很周到,昨晚你回来确实迟了些,他不放心,就算说了你几句,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往心里去,津门这地方乱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甄朱胡乱点头。 德嫂不顾她阻拦,又给她添了点粥:“我看你有点瘦,你多吃点,身体要紧。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徐先生发了高烧,又不让叫医生来,我担心的很,幸好他底子好,早上起来就退烧了。哎,说起来我也是不懂了,徐先生怎么就不让小金花搬过来,要是住一起了,像昨晚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有人照顾,你说是不是?我来这里做事三年了,你还是头个住到这房子里的小姐呢,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还挺吃惊……” 大概因为昨晚结下的“友谊”,德嫂今早明显和甄朱亲热了许多,在旁絮絮叨叨个不停。 甄朱情绪原本有点低落,听她念叨,渐渐地,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起了门铃声,德嫂急忙打住,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有客上门了,徐致深仿佛出来了,甄朱听到了他和石经纶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德嫂来叫甄朱,笑眯眯说道:“石先生真是有心人,这一大早地就来接你了,说是昨晚和你约好的。徐先生叫你出去。” 甄朱慢慢吐出一口气,跟着德嫂去往客厅。 徐致深和石经纶坐在沙发里,两人谈着笑。 “……昨晚送薛小姐回,有些迟了,怕你已经睡下,就没打扰。现在外头人人都在议论你,徐兄你如今可是成了大英雄,风光无限啊!” “不过侥幸而已。英雄要是这么容易做,全津门岂非人人都是?” 石经纶哈哈大笑:“徐兄你就不必自谦了。我是真有点后悔,那晚上跑的未免快了些,否则出去了,也能沾些风光。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徐兄你赢了名声,小弟我胸无大志,有幸能救美于危险之外,也是心满意足了!” 徐致深嘴角扯了扯,转了话题:“石伯父还没回津?” “过些天就回了。我爹也知道了那晚上的事,说等他回来,要亲□□问你……” 石经纶说着话,忽然看到甄朱跟着德嫂出来了,眼睛一亮,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面前的一束玫瑰,朝她快步走了过去,递给了她:“送你的,喜不喜欢?” 甄朱下意识地瞥了眼徐致深。 他靠在沙发上,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眼睛看向门外的方向,面无表情。 甄朱迟疑着,石经纶就把花转给了一旁的德嫂,德嫂接了过来。 徐致深将茶盏放回在了茶几上,站了起来,目光转向甄朱,和她对望了一眼,说:“石公子来接你了,说是昨晚和你约好了。”语气平淡。 “走吧!” 石经纶笑眯眯地催促,看向徐致深:“昨晚回的稍迟了些,为免徐兄担忧,今天向徐兄保证,早点送你这个小老乡回。” 徐致深笑了笑,双手插,进裤兜里,不置可否的样子。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6 甄朱慢慢收回目光,看向石经纶,摇了摇头,向他露出歉意的笑,接着拿了纸笔出来,写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另外,过几天就去看病了,想休息好,养好精神去看医生。” 石经纶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甄朱朝他合掌,做拜托感谢之状。 石经纶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看病要紧,那就好好休息。” 甄朱松了口气,朝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石经纶转向徐致深,问医生的情况,徐致深简单应答了几句,石经纶点头:“我知道那个医生,很不错,你安排的,我放心,就不插手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徐致深微笑点头。 石经纶来到甄朱面前,柔声道:“薛小姐,那这几天我就不来打扰你了,我给你留张我的名片吧,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有事,无论什么事,叫德嫂帮你打个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他从内兜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了甄朱。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对他善意的回应,甄朱不可能不接,于是双手接过,点头表示感谢。 …… 徐致深送走了石经纶,没片刻,甄朱听到汽车开出去的声音,他自己也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 接下里的几天,甄朱连早饭的时间也不大能碰到他了。 她有一种感觉,他仿佛是在刻意回避她。 那个晚上的一幕,虽然过去才没几天,但甄朱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她未免有点度日如年。这样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感觉非常尴尬。 沮丧的时候,她甚至想,要是那天晚上,他挑逗——这个说法,应该没错,他当时显然是在挑逗她,她要是顺着他了,现在两人会是什么关系? 但是都过去了,他现在对她,态度显然更加冷漠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还是快些去看医生,希望能早些把病治好,先尽快恢复说话的能力。 终于到了和医生约好的那天,因为兴奋和期待,她早早就醒了,穿好衣服下来。 早餐依旧不见徐致深,甄朱也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甄朱被德嫂陪着出来的时候,看到王副官在汽车边等着她了。 今天将由他送她去看病。 “放心,徐先生找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德嫂和甄朱的友谊现在突飞猛进,不断地安慰她。 甄朱微笑点头,上了汽车的后座,王副官绕到前面,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进去的时候,德嫂叫了一声:“徐先生!” 甄朱心微微一跳,回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客厅大门的台阶上快步下来,走到了近前。 “我送她去吧,我认识医生,方便些。” 他目光望着王副官,伸手接过了钥匙。 ☆、第59章 红尘深处 路上他车开的很稳, 一句话也没说,将甄朱带到了位于英租界的一家教会医院里。 主治医生约翰逊是英国人, 皇家外科学会的会员, 早年受伦敦会的派遣来到中国,医术精湛, 对外科手术尤其擅长,往来于京津两地, 曾多次为名人政要开刀手术, 名望很高。他会中文, 和徐致深仿佛很熟,称呼他”徐”, 或者“我的孩子”,并且,与甄朱想象中的古板严肃的这个年代的英国医生形象截然不同, 这个年近五十的英国人谈吐诙谐, 看起来十分和蔼, 在听了徐致深关于甄朱的病情报告后, 对甄朱做了初步的检查, 结束后说道:“从生理上说, 这是舌系带问题造成的, 可以通过系带修整术加以纠正, 但是这个女孩,她已经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而且我要是没判断错, 她不能说话,应该也和她小时候形成的心理问题有关,就算手术成功,能不能完全恢复正常的说话功能,还要看她自己。” 甄朱原本只是担心无法手术,现在听约翰逊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约翰逊又看了她一眼,神色变得严肃了:“并且,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手术,这将是个全麻醉的手术,而且,舌下也是血管丰富区,手术中,可能会出现麻醉或者术中出血的问题。所以做不做,你们要考虑清楚。” 徐致深一直专注地听着约翰逊的话,下意识地开口:“明白了,我会再考虑……” 甄朱立刻摇头,阻止了他的话,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不用考虑,我决定做,谢谢您”,推到了医生的面前。 约翰逊展给徐致深看,耸了耸肩,笑道:“徐,你的女孩心意很坚定啊,看起来,她是非常想要恢复说话的能力。” 徐致深看了眼甄朱,对约翰逊说道:“请稍等,我和她有话说。” 他抓起了甄朱的一只手,将她强行带到诊室外走廊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说道:“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医生的话。虽然约翰逊是个很好的医生,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可以告诉你,就在几年前,我有一个同僚,就是死于手术的麻醉事故,而在术前,那个医生声称,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 这是那个晚上过后,这几天来,他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甄朱抬起眼睛。 他的神色严肃,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朝他一笑,转头就往里去,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胳膊再次握住了。 甄朱被迫又转了回来,继续和他面对着面。 他松开了抓着她的那只手,改而□□一侧的裤兜里,微微咳了一声,压低了声:“我知道你的想法,是想恢复说话的能力,以后能嫁个好人家,我并不是要妨碍你,只是出于道义,提醒你,与嫁人相比,生命才是第一要位的。你完全不必为了抱着嫁人的念头而执意要做手术……” 他顿了一下。 “我和你虽然已经没关系了,但你从前毕竟也在我徐家留了几年,以后如果因为你不能说话嫁不了合适的人家,我也是可以照顾你这一辈子,保证你衣食无忧的。” 他说完,仿佛有点不自在,不再看她,把脸侧向一旁的窗户。 窗户开着,外面阳光灿烂,飘着医院消毒水气味的的空气里,隐隐传来小孩在草坪地上打羽毛球发出的笑声,夹杂着用英语叫嚷的欢乐声音。 一个护士托着医疗盘从侧旁走过,鞋底摩擦着水门汀地面发出的单调声音,衬的周围更加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7 安静了。 徐致深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她朝自己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接着却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间诊室走去。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里忽然涌出一丝夹杂着懊丧的挫败之感,后悔自己刚才说出来的那最后一番话。 就和那夜她挣脱开他的手,转头带走那一杯水,留他独个躺在床上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那种糟糕感觉,一模一样。 …… 接下来的几天,甄朱就在徐公馆和医院之间来来回回。 徐致深从那天后,没再亲自送她了,改由王副官陪着。 约翰逊给甄朱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她的身体状况适合手术之后,定下了手术的日子。 那天的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甄朱躺在病床上,恢复意识,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一束鲜花和石经纶的笑脸。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今天是她手术的日子,就这么跑了过来,看见甄朱醒来,他笑容满面:“薛小姐,约翰逊医生说手术十分顺利,你很快就能恢复说话功能了!” 甄朱十分高兴,这种欣喜,甚至足以抵消因为没见到那个人出现在这里而给她带来的失落。她向石经纶含笑致谢,在医院里休息了片刻后,回了徐公馆。 徐致深伤好后,就变得十分忙碌,经常去北京,还一去就是几天,即便回来,也是早出晚归,甄朱不大能见得到他,偶尔遇到,他也从没开口问过一句她的病情。 那天在医院里,他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相信应该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是她想的,和他的所想,显然,完全不在一个频率。 既然她那么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现在他这样的态度,甄朱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难过。何况,她现在确实也没多余心思去想别的,对于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恢复说话的能力。 她太渴望了。 手术愈合很好,拆线后,甄朱觉得自己的舌头恢复了她熟悉的那种灵巧而柔软。约翰逊医生推荐了一个语言专家,甄朱每天都去医院,进行系统的发声训练,两天之后,她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说出清晰的“你好”了。 这个进步让她备受鼓舞。每天从医院回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地诵读唐诗宋词,念绕口令,朗读外文原版书,甚至到了梦里,也是这样反复练习发音的情景。 短短一段时间里,她就已经能说清楚话了,但是还欠自然,所以不管石经纶怎么央求想听她说话的声音,她还是不肯开口。 这就像从前她练习舞蹈。一支舞蹈,如果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能够让她有信心去面对对面的观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展示出来的。 等再练习些时日,想必就会越来越好。 这天,甄朱按照和约翰逊医生的约定,去他那里接受复查。来到他办公室外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约翰逊正在和人通着电话。 “……她的情况恢复的很好,就像我前次和你说的那样,她非常努力,也非常聪明,聪明的出乎我的想象,我相信她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说话的能力了……你放心吧……” 甄朱屏住呼吸,心跳微微地加快了。 虽然听不到话筒对面的那个人在说什么,但凭了直觉,甄朱断定,这个打电话到医生办公室里询问她病情的人,一定就是徐致深了。 他前几天又去了北京。甄朱原本以为,他已经把自己忘的抛在了后脑勺。没想到他人不在这里,却还打电话到医生这里问她的情况。 而且,听约翰逊的语气,这似乎并不是他第一次打来了。 心底里,一丝细细密密的甜蜜之感,又固执地,慢慢地爬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到底,无论他怎么忙碌,表面怎么不理睬她,他还是没有真的把她忘掉。 …… 甄朱从医院回来的次日,徐致深也从北京回来了。 晚上他应该是出去应酬了。甄朱不像平常那样,早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捧着书本念念有词,而是穿了身前次老香锦做好后送来的新衣服。 虽然是家常的衣裳,但上身却极美,她对镜仔细地整理好头发,来到楼下,陪着德嫂坐在椅子上打毛线。 德嫂并不清楚她练习说话的进度,以为她还是不能开口,依旧像以前一样,唠唠叨叨地自说自话,甄朱就在边上陪着,听她念叨,中间时不时跑去厨房,看看在那里炖着的一盅燕窝的火候。 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的正脸了。 晚上她竟然有些期待似的,心情就好比…… 一个等着和自己闹了别扭的新婚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九点多,客厅那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德嫂去接。 “……好,好,知道了,等徐先生回来,我会转告徐先生的……” 德嫂挂了电话,回到椅子边上,笑道:“小金花小姐的消息还真灵通,徐先生今天才刚回,她就打来了电话,说明晚大升戏院上演她的一出新戏目,叫先生过去听呢。每次她有新戏,先生一定是会去捧场的。哎呦,我也真想听哪!” 甄朱雀跃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了下来,坐在一边,继续陪了德嫂片刻,出神着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和铁门打开的声音,心微微一跳。 “徐先生回来了!” 德嫂急忙迎了出去。 甄朱忽然变得紧张,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落荒而逃,提着裙裾飞快上了楼梯,飞奔似的回了房间。 徐致深迈进客厅,看了眼四周。 “薛小姐人呢?嗳,刚才还在呢……”德嫂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嘴里嘟囔了一句。 徐致深目光往二楼扫了一眼,上了楼梯。 “对了徐先生,刚才小金花小姐来了个电话,说明天晚上有她的一出新剧,她给你留了老位子,等你过去听哪!” …… “知道了。” 片刻后,甄朱听到他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接着,他的脚步声快速登上楼梯,踏过走廊,消失在了那道拐角后。 ☆、第60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的下午, 徐致深穿的整整齐齐,早早就独自开车出去了。 甄朱站在二楼房间的一扇窗户后, 手里捧着一本用来念的书, 借着窗帘的遮挡,望着那个背影上了汽车, 开出了花园铁门。 她独自在桌前坐着,贯注于面前的这本书, 嘴里念念有词, 渐渐地, 神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连自己念了什么都浑然不觉, 直到德嫂来叫,这才惊觉,回过了神。 “薛小姐, 石先生又来啦!笑眯眯的,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少爷!” 这些时日, 石经纶成了徐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8 公馆不请自来的常客, 他来的时候, 每回都会带点小东西贿赂德嫂, 德嫂现在看到他就赞不绝口, 很显然, 石公子隐隐将要超越徐先生,成为最博德嫂喜爱的对象了。 甄朱略微收拾,换了件衣裳, 下去客厅,看见石经纶翘脚坐在沙发上。新理的十分有型的短发,簇新的西装,马甲口袋里露出半道黄澄澄的金表表链,熨的有着明显一道笔直折痕的长裤,一只擦得铮亮的皮鞋,在膝前高高翘起,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薛小姐!大升戏院今晚有小金花的新戏,我抢了个包厢位置。你来天津卫这么久,还没去听过戏吧?走吧,赏个脸,一道去听?” 石经纶这段时间屡屡邀约甄朱,但成功寥寥,往往被甄朱以需要练习说话而给婉拒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乐在其中,越挫越勇。 “哎呀,石公子想的真是周到!薛小姐,快换身衣服去吧!” 德嫂在一旁热烈地撺掇。 甄朱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石经纶原本也不大抱着希望,没想到这回竟然得到了首肯,喜出望外,急忙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太好了,戏八点开演,我们可以一道先去吃个饭。戏院附近有家新开的餐馆,我去吃过,很是不错。” 甄朱回到房间,换了外出的衣裳,德嫂帮她梳头,夸她越来越好看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不齿,却又实在压抑不住那种想要过去亲眼看看他和小金花的冲动。 明知看见了也是自讨无趣,却还是忍不住想去。 她下来的时候,石经纶注视着她,露出惊艳的目光,朝她轻轻吹了声口哨,模仿西方舞会里绅士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向她弯腰,朝她伸出胳膊。 …… 小金花已经大半年没登台了,今晚带着新戏登台亮相,消息传开,票提早几天就卖光了,接下来的几晚预售也是场场爆满,大升戏院的门口,花篮堆的仿佛小山,汽车密密排列,从戏院延伸出去,整整停满了半条街,盛况令人羡慕。 石经纶带着甄朱步入戏院,遇了不少的老熟人。大抵来这种地方,除非姐妹做伴,家人同行,否则男性身边无一例外,总是会带着个女伴。甄朱今晚一身的温婉,不说容貌如何出挑压众,到了这种场合,那种唯有经年严格习舞而自带的如同发自骨子里的气质,一站出来,就吸引了众旁的目光,何况她还是直隶王石家公子带去的,对面那些和石经纶寒暄招呼的主,男的无不将目光落到甄朱身上,露出惊艳之色,女的则是好奇打量,石经纶就春风满面地逢人介绍,说薛小姐是自己的女同学,初来天津卫,所以今晚请她来看戏,捧个人场。 石经纶这点让甄朱还颇欣赏。虽然这个风流公子显然是在追求她,有时举动甚至夸张,但在外,却不会罔顾她的意思自顾称她女友,譬如今晚这种场合里。 人人都知道,石公子风流倜傥,身边女友走马灯似的换,石督办管教无力,有意要给儿子定门亲事,看今晚的这位薛小姐,虽然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却一派闺秀之风,见之如同清新凝露,过目难忘,与他身边从前惯常出现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他这话一出去,未免就更勾人暗地里猜测,不知薛小姐是来自哪地的薛姓大家,更有甚者,猜疑或许就是石家要给儿子定下的婚姻对象。 不说旁人的目光和猜疑,石经纶今晚是春风得意,被戏院管事殷勤地引到定下的包厢里,茶房飞快上来沏茶,摆上瓜子花生和应时水果。 戏还没开场,但大堂里将近两百张桌子,差不多已经坐满,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头,只有中间靠前的几张桌子还空着,但上头早已经贴了红底黑字的名牌,都是已经被人预定了的。 甄朱坐下后,立刻四处张望,寻找着徐致深的身影。 以他今日地位和与小金花的关系,“老位置”肯定是最好,也最显眼的位置。但是等位置全部坐满,找遍了可能的桌子和包厢,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戏开场了,小金花一亮相,秀丽婀娜,一声花腔,立刻博得了满堂喝彩。 戏是鸳鸯扣,台上花旦唱的婉转风流,呕心沥血,台下人听的如痴如醉,不能自拔,甄朱却是完全无心欣赏,在台上小金花的咿咿呀呀声中,不停地找着徐致深的人影,目光无意扫到位于对面一个不起眼角落的位置,停了一停。 那里坐了个和徐致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一身再寻常不过的打扮,仿佛并不想惹人注意,但周身那种隐隐的悍锐之气,却依旧没法完全被掩盖。 他仿佛正看着甄朱,两道目光,穿过中间坐满了人的十几张桌子,笔直地落到甄朱的脸上,见甄朱似乎也留意到了自己,朝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甄朱一怔,立刻收回了目光。 片刻后,那男子身边的一个人附耳过去,低声道:“徐致深今晚好像没来。包厢里的那个公子,就是人称直隶王的石家公子,他边上那个女的,刚才石公子只向人介绍姓薛,说是他的同学,其余情况,并不清楚。” 年轻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扫了一圈大堂里的人,再次落向那个包厢,从石经纶的脸,最后慢慢地移到了甄朱的身上,又看了几眼。 来自这陌生男子的这个注目,并没有令甄朱留下什么印象。 戏台上的小金花依旧在上演着一个红颜浓缩了的一生悲欢,爱恨离愁。戏台下的甄朱再次寻找无果后,渐渐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道,自己是错想了,其实徐致深今晚去了别地,并没有来戏院看小金花的戏? 她愣了片刻,心里慢慢地涌出浓重的后悔之意,渐渐如坐针毡,只想快些起身离开才好,只是看着身边石经纶摇头晃脑以指轻叩大腿,和着台上唱腔,陶醉不已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乐趣,只好忍着,只盼这场戏能快些结束,祈祷自己能在徐致深回家前,先早于他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有事,先更这么点吧,晚上补回字数,么么哒~ ☆、第61章 红尘深处 戈登堂近旁维多利亚花园的附近, 一座看起来并不十分显眼的红色砖体小楼, 就是京津政要圈里人人都知道的南陆天津俱乐部的所在。前些天,总统府在北京召开的各省督军团会议,就南北问题, 在吵吵嚷嚷中拖延了多日, 最后无果而终,并没拿出什么实际能执行的议案, 各省督军纷纷离开北京, 离张效年五十大寿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那些受邀的,有渊源的, 或者意欲投石问路的,相继都来了天津, 这里就成了人情交际和和交换情报的最佳场所。 今晚是俱乐部的周末活动日, 美酒雪茄,政要云集,场面一如堂会,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09 热闹无比。 徐致深并没有去跳舞, 被几个相识拉到了包厢里打牌,对面是今天刚来天津的被总统府委任为粤湘赣南方三省巡阅的的老曹,野心勃勃的实力派人物, 和张效年表面和气, 实则暗斗。左右是南陆系同学兼将领。照了惯例, 每人边上自然各自陪了一个俱乐部的女郎, 吞云吐雾中,牌局走了几圈,他渐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开始频频输钱,这一把又输了。 照规矩,是要输家边上的女郎洗牌发牌,徐致深身边的女郎嘟着嘴,故作埋怨,朝他撒娇了几句,在众人笑声中,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双手开始洗牌。 老曹今晚手气好,连赢了几把,他迷信,能赢最近好运连连风头强劲且以牌技算计而闻名的徐致深,觉得是个好兆头,搂住边上靠过来投怀送抱的女郎:“徐老弟,老哥哥我今晚就不客气了,又赢了你一把,莫怪莫怪。此次府院调停,你立下大功,前途无量,且老话说的好,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莫非徐老弟除了春风得意,最近也是红鸾星动?” 徐致深边上的友人就笑道:“曹巡阅还真是一语中的!今晚可是名动津门的小金花登台献唱,徐师长身为亲密友人,不去捧场,只送了个花篮,人却来这里,曹巡阅你是天大的面子,头一个!” 老曹自然知道张效年对徐致深的知遇之恩,只是对徐致深,却实在是欣赏的很,只恨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或妹子可以嫁他,一直以来有心想要笼络,哈哈大笑:“这就是我老曹的不对了!怎好因为我而冷落了美人?明晚我老曹赔罪,请徐老弟带我过去,我包下堂会,先自罚三杯!” 包厢里起哄打趣声四起,徐致深笑而不语,又陪打了两圈,挡开边上那个给自己点烟的女郎的手,往她面前丢了几张和银元等同的筹码,笑道:“刚才酒喝的有点上头了,曹巡阅慢慢玩儿,我失陪,先出去一会儿。” 他让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从包厢里出来,到外头交待了些事,十一点,出了小楼的门,独自驾车离开,回到公馆,将近十一点半了,门房将铁门打开,迎他进来,他下车后,无意回头,见还留着门,就问了一声。 “薛小姐晚上和石公子出去了,还没回。” 门房应了一声。 …… 戏唱到了十点半才结束,石经纶和熟人一一道别出来,甄朱终于能走了,却发现因为街窄车多,前头的两辆汽车不小心起了刮擦,双方原本就有嫌隙,一言不合,仗着各自势力,就这么在路上顶起了架,后头几十辆汽车堵成了长队,喇叭声,催促声,叫骂声,乱成了一锅粥。 石经纶倒是不急。那夜月光之下,甄朱在酒店露台上的仰头一望,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了追求她,他甚至想出了趁着王副官进去后叫人拿小刀把他汽车轮胎给戳破的招,现在心仪的美人儿就在自己的边上,他倒巴不得就这么一直堵下去,堵下去,堵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觉得腻。 甄朱却是越来越焦急了,眼看已经快十一点了,现在自己人还被堵在戏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虽然讲道理来说,她虽然吃住徐致深,还要他花钱给自己看病,但之前,她也算为他立下一个大功,不说扯平,不算完全欠他了,他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和别人出来,完全轮不到他管。 但是她就是不希望再被他发现今晚的事。 石经纶见她一脸的焦急,不住地朝前张望,终于觉得也是没趣了,忍不住就把火气撒在了别人身上,下去赶到事故点,冲着那两方就是一顿臭骂,对方虽然也是有头有脸,但哪里敢和石家公子叫板,见他冲上来骂人,架也不吵了,赶紧赔罪,偃旗息鼓,上车走了,很快,堵了些时候的街道,终于变得顺畅了起来。 甄朱回到徐公馆,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她在大门外下了车,目送石经纶开车离开,匆匆入内,一眼看见他的汽车停在花园的车位里,客厅里也亮着灯,心微微一沉,知道他已经回了。现在退而求其次,盼他已经回房间休息,或者人在书房里,这客厅的灯只是德嫂开着的。 到了大厅门前,她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看向门内,却见他就靠坐在客厅的一张沙发里,下午出去时的打扮,只是脱了外套,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他闭目靠在沙发上,头微微后仰,面带倦色,似乎回来后,就一直这么坐在这里,边上也不见德嫂。 甄朱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响动地朝着楼梯走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在一侧耳畔冷冷地响了起来:“今晚的戏,很好看,是吧?” 甄朱停住,慢慢转头,见他已经睁开眼,还那么靠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神色不见怒,语气也没听出来有什么讥嘲的意思,却没来由地,让她感到一阵心虚。 反正他还不知道她能说话了,她低下头,一声不吭。 徐致深盯着她,目光从她精心梳出的秀气发型往下,经过俯垂的面庞,顺着一段被衣领遮住的玉颈,也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衣衫也掩不住的露了玲珑挺翘的胸脯之上,定了一定,立刻挪开。 他的心里,立刻涌出了一丝强烈的不齿之感。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在徐家深宅里对着自己时,在他眼里毫无女性魅力可言的丫头片子,现在怎么就让他留意起了不该看的地方…… 今夜他回来,她不在家,听到她又被石经纶带了出去看戏,还是去看小金花的戏,他原本极是不快的,何况,她回的竟然比上次还要迟。 但是此刻,见她这样垂着个乌溜溜毛茸茸的脑袋,怯怯地站在自己跟前,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先前积聚出来的所有怒气,慢慢就消散了。 他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弯腰抄起自己的外套,往楼梯走去。 德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喊道:“徐先生,夜宵做好了,快来吃吧!” “我不吃了,给她吃吧!” 他头也没回,大步上了楼梯,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的走廊上。 担心了大半个晚上的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甄朱有点不敢相信,伴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愣在原地,一时还没回过神儿。 德嫂哎了一声,过来叫甄朱,嘴里说道:“徐先生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些酒,回来也很迟了,很累的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0 样子,我就说给他煮宵夜,他也说好,怎么这会儿又不吃了?嗳,也是辛苦,实在不容易……” 德嫂在旁叨叨个不停,甄朱再次看了眼楼梯口,心里忽然又堵了起来,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宵夜,却被德嫂强行拉着进了餐厅,坐了下去。她低头吃着端上来的东西,一口一口下咽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已经是深夜,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刺耳,连德嫂都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咣的掉到了地上,抱怨了一句,捡起筷子,急忙跑出去接了起来。 甄朱起先猜想,会不会又是小金花打来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虽然她也不知道徐致深今晚到底去了哪里,但如果她是小金花,徐致深没去,要是他向她解释过内情,她自然不必打来电话,要是他没向她解释,如果够聪明的话,她也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打。 以甄朱的感觉,小金花并不是愚蠢的人。 她的想法果然得到了证实,电话不是小金花打来的,而是来自塘沽。 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德嫂听了几句,急忙就跑了二楼,去敲徐致深的门,很快,他就下来了,上衣衣角耷在裤腰外,扣子也松了几颗,好像正准备洗澡的样子,接起电话,说了没两句,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挂了电话,立刻转身,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二楼,没片刻的功夫,二楼走廊起的一阵大步走路的脚步声,甄朱看见他穿了身军制服,一边系着扣子,往腰间别着枪套,一边快步下了楼梯,身影出了大厅,伴随着汽车的轰鸣之声,开了出去。 房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甄朱一直在饭厅口,看着他上上下下,等人风似的走了,望向德嫂。 德嫂解释道:“刚才电话里说塘沽那边的什么兵站起了事儿,两边人打了起来,叫徐先生过去……嗳,但愿没事……” 她显得有点担心,合掌朝天,胡乱拜了几下。 …… 塘沽距离天津卫直线五六十公里,通了火车,行道却失修,破烂而颠簸,徐致深开车,一路踩着最大油门,也是到了深夜两点多,才抵达了兵站。 这里驻扎着南陆军系之下隶属于不同派系的五个师,共计五六万人的军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万多或投奔或招抚过来的地方非正规军,兵源主要来自于这些年战乱不断,割据更替频繁的云川两地。徐致深一下车,一个孙姓参谋官就带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向他敬礼,随即报告详情,说是云川两地那帮泥腿子兵造反,现在控制了弹药总库,包围了刘彦生的第一师营,扬言要炸掉兵站,刘彦生和他的部下因为毫无防备,缺乏弹药,顶不住,被迫哑火后收缩退让,被困在了平地里。弹药库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附近剩下的几个师,却以各种理由袖手旁观,地方兵要求见张效年,他电话张效年宅邸求助,张效年今晚却恰正好喝多了,酒醉不醒,于是刘让这个侥幸突围出来的参谋官向徐致深求救,请他务必领二师尽快前来相助。 “徐长官,我们师长说了,只要你能出手相助,给这帮泥腿子狠狠一个教训,他必牢记恩德,没齿难忘!” 刘彦生是张效年的长女女婿,手下带的第一师,是早年跟随张起家的亲兵,原本也是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只是这些年,因为内部纷争不断,人员走的走,散的散,几乎整个换了血脉,加上刘彦生此人,除了对张效年效忠之外,能力平庸,所以在南陆军系下,一师地位虽然依旧超然,配备也是最好,但底子已经烂了,战斗力毫无出众之处。 但即便如此,一个配备精良的正规师团竟然会被只有破枪的地方兵以炸掉弹药库为威胁而困住,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这些人会起事?”徐致深一边往兵站去,一边问。 “这个月军饷不够,发完了正规师,到这些人就没了,给他们打了白条,他们不干,前几天找刘长官闹事,刘长官就枪毙了两个头头,然后今晚就……” 参谋擦了把额头的汗。 徐致深眉头皱了一皱。 这些地方军,并没有被编入正规师团,饷银少,承担着几乎全部的修路采矿等军役,还被看不起,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徐致深从前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毕竟不是他经手的事,刘彦生被张效年任命为护军使,全权统管兵站,所以他也没过问,没想到今晚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前方远处的夜空里,突然传出一阵枪,响,噼噼啪啪仿佛在爆着豆子。 “徐师长!您快出手吧!只要您的二师一上,这帮□□的泥腿子,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参谋紧张地望着前方。 徐致深皱了皱眉,朝前快步而去。 孙参谋急忙追了上去。 数以万计的地方兵围住了弹药库和刘的师营,用作弹药库的大仓库外,堆积了高高的用以防御的工事,前两天被推举出来去和刘对话的人里,其中就有吴老七,此人原本是川中一个督军的手下,出身袍会,为人讲究义气,作战也有章法,追随者众,不想去年督军大败,地盘被占,他听说张效年识人善用,声势也如日中天,就带着手下一帮人过来投奔,没想到被运到这里,没有番号,没有衔职,待遇恶劣,每天被派去修路采矿,饭食恶劣,前段时间很多人拉肚子,军医草草应对,有些人甚至活活拉死了,到了这个月,原本说好的军饷又变成了白条,他们自然不干了,去找护军使刘彦生要说法,自然无果,起了冲突,刘彦生枪毙了同行的两人,吴老七回来后,见群情愤慨,索性和心腹策动兵。变,地方军其余人哪个不是心怀怨恨,一呼百应,今夜竟然被他们事成,现在以弹药库为威胁,要求张效年现身对话。 徐致深来到仓库外,让孙参谋拿着扩声喇叭高声喊话,不一会儿,里面也传出吴老七的喇叭扩声:“徐师长,我听说过你的名声,也佩服你的本事!只是今天这事儿,兄弟们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怕掉脑袋!张大帅不来,不给我们这帮被你们叫做泥腿子兵的兄弟们一个交待,你说什么,都是没用!” 徐致深从孙参谋手里拿过喇叭,高声道:“吴老七,你听着,我知道你和兄弟们都受了委屈,只是从前,这事不经我手,所以我也不便开口,现在事情既然落到了我头上,我就告诉你们,来投奔督军,那就是督军的兵!在我徐致深的眼里,只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1 有好兵和孬种,没有穿鞋的和泥腿子的区别!欺人太甚,人就要拼命,这道理没错!只是你们今晚的手段,有些过激了!张督军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这样的名望,只是你们之前的诉求,没有及时传达到他面前而已!我可以以我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退出弹药库,我就去向督军请命,为你们争取到你们应当有的合理的待遇!” 里头沉默了片刻,吴老七的声音再次传来:“徐师长,兄弟们感激你看得起!你的话,我是信的!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分上,就凭你这么一句话,这些剩下的一万多兄弟怎么敢轻易相信?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意思,先去请来大帅的手谕,给兄弟们补上该有的,到时候兄弟们自然退出!” 徐致深说道:“督军体察下属,这是他的容人之心,却不是能被你们这样拿来威胁的!你们现在占领弹药库,就自以为万无一失?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下令,我的兵立刻就会把你们困死在这里,你们没有吃喝,能坚持多久?兄弟们抛家弃子出来当兵打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图的是什么?和弹药库一起炸上了天?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们接不接受,在你们自己!” 他的语气,已经带着浓重的自信和威胁。 对面继续沉默了许久,吴老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徐师长,你话说的是漂亮,你人敢不敢过来,和我们兄弟面对面说话?” 徐致深哈哈大笑:“有何不敢?我听说你们当中,很多人来自川渝!老子也是川人!川人就没有怕死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川音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对面工事后,仿佛发出了一阵嗡嗡之声,有人探头出来。 “徐师长!千万不要上当!这帮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一个刘彦生已经岌岌可危,现在徐致深又要只身赴险,孙参谋哪里敢放,慌忙过来阻拦。 徐致深将手里的喇叭还给了他,脱掉帽子,朝天放空了配枪后,扔到地上,随即朝着仓库方向大步而去。 …… 他一夜没回,甄朱也等了一夜。第二天的早上,依旧没见他回来,甄朱急的不行,德嫂也很担心,打了个电话给王副官,放下电话后,喜笑颜开:“没事了,没事了!王副官说,昨晚就解除了危机!徐先生只是留在了塘沽,亲自处理一些后事,这才耽误了!说今天就能回呢!” 甄朱听了,悬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吃了些东西,终于觉得有些困了,于是回到房间里,补了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德嫂却不见了人,门房说,她大女儿这几天原本就生病,男人不在家,不巧娃子今早也发烧,刚才托了个人来这里叫她,德嫂只好先回去了,临走前,让他给甄朱传个口信,说要是晚上她还没回来,徐先生没吃饭,麻烦她帮自己做一下,徐先生不挑口,吃什么都行。 甄朱点头,答应了下来。 …… 一个下午,就在甄朱的等待里,慢慢地过去了。 天渐渐黑了,徐致深没回,甄朱只好自己去煮了碗面,吃了几口,有点吃不下去,收拾了碗筷,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坐了一会儿,回到房间,一边捧着书本轻声念念有词,一边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 到了七点多,她懒洋洋地放下书,去洗了个澡。 八点多,就在她告诉自己,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安心读着自己的书,不必等他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仿佛传来汽车的声音。 她飞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铁门打开,夜色里,他的那辆汽车开着前灯,驶了进来。 甄朱一颗心立刻跳的飞快,急忙换了身衣服,匆匆跑了下去,看见王副官送徐致深回来了。 他的唇色微微泛着苍白,面庞却又带着酒潮,进来后,脚步打了个趔趄,甄朱急忙迎上去,伸手要扶,他却已经站稳了,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客厅的一张沙发上,靠了上去,头往后仰着,微微闭上眼睛。 王副官轻声道:“长官在塘沽和兄弟们喝酒,被灌醉了。刚才门房说,德嫂不在家,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长官?” 甄朱立刻点头。 “我没事!靠一会儿就行。你去吧。” 徐致深闭着眼睛,对王副官说道,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王副官应了一声,看了眼甄朱,向她投来一个含着谢意的目光,这才转身去了。 …… 他一直闭目靠在沙发上,仿佛睡了过去。甄朱拿了干净的毛巾,打了水,拧干后,轻轻靠过去,给他擦了擦脸。 他没动,只是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甄朱胆子就大了些,又仔细地给他擦手,擦完了左手,正拧着毛巾要换右手,电话响了起来,响了两声,徐致深就睁开眼睛,抬手拿起来电话。 “……是石老弟啊?” 他瞥了甄朱一眼。 甄朱一下定住,蹲在那个水盆边上,手里拿着毛巾,看着他和石经纶打电话。 因为距离靠的近,她隐隐听到了那头的说话声,石经纶说,明天有他非常看好的一匹马出赛,他刚想起来,上次和薛小姐一起去看跑马的时候,赢了钱,觉得薛小姐是他的幸运星,所以明天再约她去,他九点来接她。 “哦……”他哦了一声,“真不巧啊石老弟,明天她和医生约好要去复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说完,挂了电话。 甄朱低头,继续搓了搓毛巾,拧了一把。 他不再靠在沙发背上了,坐的笔直,看着她:“刚才我擅自做主,没过问你的意思,就帮你推了石公子的约会。” 甄朱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两道目光。 他眼角泛红,眼睛里隐隐布着醉酒后的红色血丝,一双瞳仁却黑黢黢的,直直地盯着她。 甄朱和他对望着。 房子里安静极了。 渐渐地,他仿佛感到有些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当然,要是你觉得我说错了,摇个头,我也是可以再帮你打回去的……” 他转脸,环顾了下四周,又慢吞吞地说。 没等他说完话,甄朱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毛巾甩开,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压靠在了沙发背上,低头亲住了他的嘴。 四唇相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2 碰,他起先仿佛浑身僵住,闭着眼睛,仰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她跪在他的腿上,低头用温软的唇瓣刷吻着他紧紧闭着的略微干燥的唇,这样被她亲吻了片刻,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娇喘了,唇瓣就要离开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一个反手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语不发,登上楼梯,朝着二楼他的卧室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关于男主的那些事,我保证不是为了灌水骗你们手里的晋江币……和后头有关。 ☆、第62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抱着甄朱进了卧室, 反脚踢上了门, 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她放平在床上,就已经低头吻住了她,和她一道倒在床上, 将她压下了身下。 和她刚才那个柔的如同蝶翅刷触的轻吻不同, 他激烈,霸道, 迫不及待, 嘴唇在她唇瓣上碾了片刻,舌就入了她的嘴,彻底地攻占了她。 他修长有力的十指插入她的发间, 紧紧地箍着她的脑袋,不容她有任何的退缩和避让。她半是甜蜜, 半是被动地张嘴, 除了闭目承受,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带着酒气的炙热鼻息,一阵阵地扑到她的脸和颈窝里, 慢慢地, 这气息仿佛虫子,钻入了她的肌肤之下,又酥又麻, 她战栗着, 睫毛颤抖, 肌肤冒出了一颗一颗细细的愉悦的鸡皮疙瘩。仿佛感应到了来自于她的顺从, 他的深吻越来越激烈,她被他弄的简直连气儿都要透不出来了,娇美的面颊布满了潮湿的红晕,仿佛人也跟着被灌醉了。 就在她晕乎乎脑子陷入空白的时候,他松开了她,压迫在她胸口心脏的那股沉重力道也消失了。 她终于能够得以再次呼吸,如同快要渴死的一条鱼,张圆了被他吮噬的发肿的莹润唇瓣,大口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离开她,只是在除着他身上的衣物。 他的手从制服领口开始,迅速地解了一颗又一颗的铜质纽扣,最后连同皮带一起,随手抛在了床架上,衣物被沉重的枪套带着,滑到了地板上,金属扣落地,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之声。 解衣的时候,他始终俯视着枕上的她,双目一眨不眨,视线没有片刻的挪移。 他很快就除去了羁绊,压了回来,和她脸对着脸,伸出一只手,用他略微糙硬的指背,轻轻地刮擦了下她已经变得滚烫的一侧脸庞,闭了闭目,仿佛在回味着用手碰触她肌肤的那种感觉,随即睁开眼睛,手掌完全地捧住了她的脸,低头再次和她接吻。 带着强烈**和亲昵的来自男人的占有,仿佛无边无际的一片深海,瞬间就将她没顶了。 甄朱在被他溺毙之前,终于挣扎着,清醒了过来,凭着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仿佛砧板上的鱼,在他牢牢的压制之下,扭着身子,躲着他的索要。 他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抬起了头,漆黑的额发散落在眉上,汗光闪动,双眸里的蛛网血丝更加清晰,注视着她的眸光是炙热和压抑的,仿佛还有一丝困惑。 “……你不喜欢我吗?” 他的呼吸很粗,声音嘶哑,燥的近乎干裂的唇刷过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畔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带着两天没有刮的青胡茬的下巴就游移过她的面颊和脖颈,在她战栗之中,他的整张脸再次压到了她花骨朵似的光溜溜的胸脯上,报复般地用面颊狠狠地蹭了一蹭,娇嫩雪白的肌肤之上,立刻就留下了一片红痕。 甄朱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头发,阻止他继续在自己身上肆虐,喉咙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夹杂着欢愉和痛楚的细细呻。吟。 太快了,快的已经超出了她的所想。 事实上,直到这一刻,她其实还是没还弄明白,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怎么忽然就那样吻住了他。 或许是因为已经为他担心了整整一夜,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来,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旦松弛了下去,向来压抑着的情感就会变得失控;又或许是那一刻,在她面前顾着左右,分明说着违心之语的他是如此的打动着她。 她爱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因为那样一个契机,在那一刻,她被他打动了,令她不顾之前所有的矜持、试探、小心,步步为营,不顾一切地靠近他,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即便姿态卑微。 但是随后,他的激烈反应和现在正在发生,以及即将就要发生的事,已经不在她的预想之中了。 当时的她,只想亲吻他,真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哆嗦着,极力抗拒着他给她带来的那种着了魔般的浑身着火似的感觉,双手死死推着他宽厚的双肩,睁大眼睛,和慢慢抬起头的他对望着。 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她推着他肩膀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两只手腕捏住,制止了她的抗拒。 “我没有别的女人。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吧!” 他泛红的眼睛盯着她,用沙哑的,完全不容她抗拒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 …… 床单凌乱地皱成了一团,衣物散落一地。 甄朱慢慢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畔的徐致深。 他在回来之前,应该确实是喝了许多的酒,并且,也很累了,事后满足地搂着她,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他的呼吸均匀,两道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覆下来,神色平静。他侧对着她,一条腿压在她的腿上,一只手臂也横在她的胸前,手掌依旧包着他似乎很喜欢的她的乳,却给她带来了一种沉重的,被占有的压力之感。 她就这样在他身侧,静静躺了片刻,感到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并且,完全睡不着觉。 心情自然是甜蜜的,但却又仿佛有些空落落,带着些惆怅。 她终于轻轻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将自己的腿也慢慢地从他的压制下缩了出来,然后尽量不惊动他地下了床,捡起自己那些散落的衣服,草草穿上,轻手轻脚地出了他的卧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锁上了门,到浴室洗了个澡,洗去满身的汗渍和腿间留下的和他欢好过的痕迹,最后躺回到了床上。 刚才他显然是顾惜着她了,但即便这样,依然还是令她身下酸痛,洗了个澡,躺了下来,那种仿佛被吸干了精髓般的乏力之感就慢慢爬了出来。 虽然有点心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3 事,但在黑暗的拥抱之下,最后终于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叩门声。 她本就睡的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是我,开门。” 徐致深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听起来十分的温柔。 甄朱咬了咬唇,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装作睡着了。 门外静默了片刻,又起了敲门声:“开门。” 甄朱朝里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仿佛去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门口的钥匙孔里响起一阵声音。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来,开了一盏壁灯。 甄朱继续朝里趴着,一动不动。 他坐到了她的床边,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翻了过来。 甄朱屏住呼吸,继续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的眼皮和睫毛却泄露了她的小秘密。 她能感觉的到,这男人仿佛在端详着她,她的脸忍不住渐渐红了,想睁开眼睛,却又拉不下脸皮。 “小东西!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耳畔忽然响起男人愉快的一声轻笑。甄朱感到面庞一阵热气扑来,他俯了下来,两片温暖的唇落到了她颤动着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的时间到了,只写出来这么点,先发了吧。 ☆、第63章 红尘深处 被他亲过的眼皮子阵阵发痒, 抖的厉害, 睫毛轻颤,甄朱再也没法装睡了,只好睁开眼睛, 立刻就对上了他俯视着自己的两道闪烁目光。 “为什么自己又跑回来一个人睡?” 他的手托起她的下巴, 用半是质问,半是戏弄般的语气, 问道。 甄朱被他看得心慌气短, 装作灯光刺目,把脸扭向里侧,抬手要挡住自己的眼睛, 那只手却被他捉住了,他低头, 嘴唇沿着她的手背飞快地刷吻而过, 接着,她感到身上一重,他什么也没说, 压了上来, 将她的脸扳了回来,朝向他,低头就和她接吻。 短暂的一觉, 似乎就令他精神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也彻底醒酒了。 他嫌她的床太小了, 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裹了, 强行抱着回了他的卧室,在他那张大床上,再次占有了她。 比起第一次的不适之感,这一次,甄朱很快就被他带着,攀上了感官的高。潮。 她闭着眼睛,双手攀住他满是汗水的后背,十指深深地陷入他结实的肌肉里,足尖绷的笔直,随着他的激烈冲撞,在一波一波令她无法自持的快感之中,情不自禁,叫出了他的名字。 “徐致深——” 徐致深知道她已经被自己送上了巅峰,但是他却还不想就这么快就向她缴械了。 今夜的第一次,他怜惜她。但这一次,他原本打算好好地教训她一顿的。 这个小女人,跟他绕弯子,折磨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他被她弄的就跟中了邪似的,他要在今晚,一次性地全部都要回来。 随着她蓦然的绷紧,他也感到了一种如同随她飞升的飘飘快感,但是忍住了,盯着身下她那张布满了红潮的娇美脸庞,想先稍稍退出一点,缓上一缓,却没有想到,耳朵里突然飘入了她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声。 上次他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说她聪明努力,进步神速,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说话的能力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能开口了。 开口的第一声,就是叫他的名字。 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的嗓音竟然这么的娇柔,婉转,动听无比,并且,徐致深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叫出来,竟然会是这么的勾人,仿佛有什么钻入了他的心底,让他血脉贲张。 “你叫什么?你再给我叫一遍?” 他咬牙忍着那种就要随她喷薄的感觉,浑身热汗滚滚。 “徐致深……徐致深……啊……” 她真的又叫他了,在他身下扭着,嗓音低低的,压抑的,缠绵无比,曲曲折折。 他瞬间汗毛竖立,整个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兴奋之感给牢牢攫住,打了个哆嗦,再也忍不住,狠狠冲撞了她几下,立刻溃不成军,一下软在了她的身上。 完事后,徐致深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了她,他继续将她困在身下,逼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又做了一回,做了很久,到了最后,她都被他给弄哭了,这才完事,抱着她来到浴室,出来回到床上,终于心满意足,将她再次搂在了怀里。 甄朱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原本就酸痛的身体,被他这样无情碾压了一遍又一遍,现在蜷在他臂膀和胸膛的中间,一动不动,只想闭上眼睛睡觉,偏偏他却仿佛还是没有半点睡意,一只手抱着她,另只手掌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慢慢地摩挲着,仿佛依旧意犹未尽。 渐渐地,那只手掌又移到了她的胸前。 她可怜的那两团肉,先前已经被□□的布满了点点红痕,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下去,娇嫩的尖尖儿处皮肤几乎要破,敏感的没法再承受半点的力道。 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她鼻子里嗯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以此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仿佛有些不得趣儿,停了一停。但是甄朱还没在他怀里找到最舒服的新的睡觉姿势,感到他那条搂着她的手臂将自己紧了一紧,接着,脖颈一热,他的唇就跟了过来,张嘴咬了咬她的耳垂,一道低哑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了起来:“我才知道,你的叫声儿,很好听啊。早就能开口了,怎么今天才让我知道?” 要不是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她在嘤嘤呀呀的声音里叫着他的名字,现在她应该还在他身下哭着鼻子。 被他这样在边上骚扰,甄朱再乏也是睡不着,转过脸,见他两只眼睛望着自己,目光微微闪烁,愉悦中又带着暧昧,想起他的那股子好像在报复她的狠劲儿,心里还有点气,转过了脸,闭上眼睛,不理会他的取笑。 他在她身后闷笑了起来,甄朱能感到他的胸膛在微微抖动,不禁恼羞成怒,原本乖乖让他抱着自己的,现在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脱身回自己的房间。他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4 眉头扬了扬,嗳了一声,伸手抓着她腰肢,将她拖了回来,摁在床上,却还是一脸的坏笑,甄朱就打他,他哈哈大笑,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推倒在床上,顺势抱住了她,在凌乱的被窝里和她翻滚了片刻,最后终于将她强行按回在了一堆枕头里,嘴里说:“好,好,是我错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么闹了一会儿,原本就手脚发软的甄朱更是气喘吁吁了,见他终于正经起来,就躺在他的里头,闭上眼睛不在理睬他了。 他安静了下来,烟瘾仿佛也犯了,倾身出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烟盒,赤着上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叮”的一声,揿下了手里的打火机,打火机吐出了蓝色的愉快火苗。 “晚上怎么舍的主动了?你不是一边撩我,一边和石经纶出去,气我吗?” 他睨了假寐的她一眼,凑过去点烟。 甄朱睁开眼睛,裹着被子爬了起来,从他嘴里拿掉了烟,皱眉,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不许你老是抽烟!” 他一愣,失笑,放下了打火机,伸手一拽,甄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被他反身压到了枕上。 “再叫我一声徐致深,我就听你的。”他的语气,有些轻佻。 “徐致深——” 甄朱立刻叫他,娇娇柔柔。 他的名字,是她练习说话时练的最多的一个发音,从她的嘴里叫出来,充满了柔软的感情。 他闭了闭眼睛,仿佛在回味着她的余音,睁开眼睛,一笑:“行!这房子里现在数你最大了。” 他说完,低头亲她,再次吻住了她的嘴。 甄朱柔顺地迎合着他。 她的乖巧显然让他很是满意,亲完了她,他笑了,端详了下她带着倦容的脸:“累了吧?睡吧。” 他的声音里满是柔情,和今夜那个她亲吻他之前的男人,判若两人,说完伸手过去,关了灯,抱着她躺了下去。 一夜的折腾,甄朱真的很累了,蜷在他的胸膛前,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一下就睡了过去。 ☆、第64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 德嫂一早打了电话过来问询。因为公馆只有徐致深一人住, 从前经年也不大在家, 空着居多,所以除了定期来帮德嫂干零活的女工, 常住的女佣人就只有她。最近徐致深停留天津居多, 她怕自己不在, 会给徐先生的日常造成不便。 电话是甄朱接的。德嫂听到她能说话了, 说的还这么好,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意外又惊喜。甄朱问了声她女儿和外孙的病情,得知还没痊愈,就让她安心在家,说这里有自己, 德嫂十分感激,说:“多谢薛小姐, 那就麻烦你先帮我照顾几天先生。” 德嫂并不知道,甄朱的“照顾”, 就是用自己去喂饱仿佛贪得无厌的徐致深。 整整一天, 徐公馆楼下客厅那扇朝外的大门都没打开过,厚重窗帘遮蔽下的阴暗空间里,整座房子, 上下两层,都成了徐致深和甄朱亲热的场所,两人除了睡觉, 就是做.爱,没日没夜,肚子饿了,甄朱就去厨房胡乱烧点吃的东西,她本来就手忙脚乱了,他还非要跟过来,在边上继续纠缠着她,结果害的两人吃了一顿糊糊面,卧室,厨房,饭厅,到处都留下了两人的影子。中间他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找他的,被他一律以宿醉头疼,需要好好休息给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是张效年亲自打来的,说他得知了兵站的事,十分震怒,已经下令撤销了刘彦生护军使的职务,勒令他检讨反省,为徐致深当时果断处置而避免了一场后果严重的恶**件感到十分欣慰,批准了他递交的关于整顿兵站,给地方兵建独立番号,给予平等待遇的建议,让他全权负责,最后慰问,说他受伤还没多久,就又这样奔波劳累,先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其余事情,慢慢来就行。 徐致深接张效年电话的时候,他人坐在沙发上,两人衣不蔽体,甄朱跟只趴趴熊似的挂在他的肩上,他一边和张效年说着话,一边还搂着她,一只手在她身上动着,挂了电话,他径直拔了线,迫不及待般地将她直接压在了沙发上。 塘沽兵站的事还在等着徐致深,在公馆里没日没夜地要了甄朱两天,他也暂时“休息”完了,比之前更加忙碌,早出晚归,但再晚,哪怕深夜,他也不会在塘沽留宿,总是要开上一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公馆。 德嫂回来的那个晚上,并没有提前告知,甄朱完全没有准备。当时徐致深从外回来,人在书房里,她又炖了一盅燕窝,端进去送给他吃,他就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了调羹,喂她一口,自己再吃一口,吃着吃着,他就去吃她嘴角边沾着的甜汁,顺道亲着她的嘴。 他好像很喜欢和她接吻,甄朱也喜欢被他气息包围的那种感觉,每次深吻下来,都会被他吻的晕乎乎的。 正好德嫂家人病愈,因为已经缺勤了好几天,晚上她就连夜赶了回来,进来后,见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道灯光,也没多想,敲了敲门,就推了进来。 “徐先生……” 她愣在了门口,嘴巴张的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甄朱正被徐致深亲的意乱情迷,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回头,看到德嫂站在那里,一脸惊呆的模样,她自己也是吓的不轻,一下挣脱开徐致深的手,从他大腿上飞快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德嫂虽然是女佣,但之前和甄朱关系不错,在这一刻之前,她半点也不知道甄朱和徐致深之间那种暗流涌动,一直认为她只是徐先生从老家带来天津治病的徐家熟人,更重要的,之前在和她的相处里,甄朱半点也没显露过自己和徐致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现在突然和他亲热成这个样子,被他在书房里搂在大腿上亲吻,难免令人意外。 甄朱下意识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满全是尴尬。 “啊——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烧水——” 德嫂先回过了神儿,赶紧掉头,装作没看见似的,匆匆要走。 “德嫂!” 徐致深忽然叫了她一声。 德嫂只好停下脚步,朝甄朱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尴尬的勉强的笑,又看向徐致深,不安地说道:“徐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下回我一定注意……” 徐致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倾身过去,将呆在一旁的甄朱拉到了自己的近旁:“我之前一直没提,薛小姐其实是我家人在老家给我娶的太太,我上次回了趟老家,就把她带过来看病。” 德嫂再次吃了一惊,这回起比刚才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5 的震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看向甄朱,眼神立刻就完全不同了,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甄朱走了几步过来,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薛小姐……哦不,徐太太,她刚来第一天,我看她就和寻常女人不一样,我还想着,这位薛小姐是什么来头能住进来,原来是徐先生在老家的太太啊!这太好了!怎么就不早说呢!” 她笑容满面,看着甄朱的表情,比起之前,立刻就多了几分敬重。 徐致深含笑,点了点头:“你去做事吧。” 德嫂哎了一声,向甄朱讨好地点了点头,说:“太太,明天起,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行。”说完才退了出去,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甄朱慢慢地看向徐致深,见他靠在椅子里,朝自己伸过来手。 她靠了过去,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仰起脸,主动亲上了他。 …… 第二天,徐致深出去了,甄朱因为昨晚入睡的迟,又浑身乏力,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下来的时候,德嫂已经为她预备好了饭,甄朱像往常那样,自己去拿碗筷,德嫂急忙阻拦,殷勤地给她递了过来,站在一旁,嘴里说道:“以前不知道,还让太太你帮我做事,真是不应该。幸好太太你人好,不和我计较。要我说,你和徐先生真的是天生一对,两人都这么好,男才女貌,站出去,不知道有多登对呢。” 甄朱笑了笑,吃完饭,上楼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王副官已经在车里等着她了。 她和约翰逊医生约好,下午去他那里做术后的最后一次复查,并答应协助他完成这个诊疗案例的问询报告。 她出门来到医院,和约翰逊见了面。医生给她检查过后,向她恭喜,又说她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原本他预估,因为从小就缺乏语言的能力,她至少要通过半年的系统训练才能见到效果,却没有想到,短短这么些时日,她就恢复了正常的表达,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甄朱向医生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约翰逊望着她,笑道:“我听唐说,你的英文也很出色?这又是一件令我惊讶的事。不过发生在你的身上,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孩。” 唐就是之前那位一直帮助甄朱进行语言训练的医生。 甄朱自谦了几句,临行前告别,约翰逊仿佛想了起来,顺口说道:“不知道薛小姐有没有意向工作?前几天我和一个英商公会的朋友碰头,听他提及,说公会想聘用一个中方秘书,除了通英文,能处理书函,还要对世界形势,商业规则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 甄朱心里一动。 “当然,你是徐先生的朋友,应该不会出去工作的。只是刚才看到薛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了起来,随口说说而已,大概你让我觉得你有这种能力吧。”医生耸了耸肩。 甄朱立刻说道:“不,恰恰相反,我正想找一个工作,并且我觉得,我应该也能胜任,我想试一试。非常感谢您及时的提醒。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能麻烦您告诉我联系人和方式吗?” 约翰逊很高兴:“没问题,你可以去试一试。我帮你打个电话,向我的朋友推荐你。” 他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递给甄朱一张写有地址和联系人的卡片,说道:“道森先生说,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尽快过去面试。那个职位,已经空缺了很久。” 甄朱从医院出来,将公会地址告诉了王副官,请他送自己过去。 王副官显得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但没问什么,还是送她去了。 英商公会的前身是万国商会,后在华的英商从万国商会里分离出来单独成会,成为英大使馆直辖下的一个部门,处理在华英商和公司的对华事务,办公地点就在大使馆里。 甄朱来到英大使馆,说明来意。 乔治·道森接了约翰逊的电话,得知她来了,让一个英国秘书带她进来,亲自接待了甄朱。 相对于他的职位,道森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金发,高高瘦瘦。他出身于外交官家族,但他本人对商业更感兴趣,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商贸,是公会常驻天津的副理事,一概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主管。 他见到甄朱,一愣,打量了她一眼。 甄朱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失望之色。但大概因为她是约翰逊推荐来的,所以非常礼貌,请甄朱坐下后,用英文和她交谈。 起先他的态度有些公式化,应该是想草草结束送人离开,但随着谈话的继续,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专注了起来,在问了甄朱一些关于东亚和欧美形势以及商业方面的常规问题后,他向她说明薪水和工作时间。 显然,甄朱令他感到相当满意。 “薛小姐,你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好这份工作,我很高兴你能来应聘这个职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过来,协助处理事务。” 他向她伸出手,握手告别的时候,这样说道,注视着她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微的光芒。 …… 回去的路上,甄朱心情很轻松。 和徐致深的关系,随着那天晚上她的主动,仿佛捅破了一层纸,短短这么几天的时间,突飞猛进,两人好的如胶似漆。 她感觉的到,他很喜欢她或者说她的身体,甚至,在德嫂面前,他也把她称为“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年代,“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这种旧式婚姻,到了京津这种新思潮急剧风行的地方,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两人也解除了那种关系。 或许当时,他纯粹只是为了替她解围,才在德嫂面前给了她这么一个能遮羞的身份而已。 哑疾好了后,她就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工作。 前世的她不会让男人养。现在,她也依然不想完全靠着他养自己。 有了工作,心里才仿佛稍稍有了点底气。 她现在急需这样的底气,好让她能坦然些地和那个叫徐致深的男人把关系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营养液的亲~ ☆、第65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从塘沽回城, 天刚擦黑, 吩咐司机:“去马场道石督办府。” 石督办前几天回的天津, 今晚石府宴客,他是座上之宾, 因与石督办关系一直不错, 可算是忘年之交, 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到了石府, 石夫人听说他来了,笑容满面,亲自来到厅口迎他。 石夫人姓柳,年近四旬,因为养尊处优,看起来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她其实并不是石督办的原配, 石经纶管她叫小妈。他自己的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6 亲母,也就是石督办的原配夫人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原配没了后,石督办原本有意续娶柳氏, 但她以自己出身不够为由, 不肯上位,于是这么多年,石府正房空设。她早年出身低微, 有传言据说伶行,但却颇有见识,进了石家后, 无论是持家还是对外,均独当一面,十分能干,因此无论在石家还是在外头,柳氏都被人称为石夫人,其实也就是正室了。 “有劳石夫人了。”徐致深递上带来的随手礼,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厅里并不见石经纶。 “石督办回津,府里今晚贵宾云集,石公子去陪客了?”他随口般地问了一声。 石夫人将礼物接过,递给边上的管事,自己领着徐致深入厅,苦笑道:“前些日子,我陪督办出了趟天津,回来后,督办就说给他定亲,娶汪家的小姐,经纶不肯,和他爹闹了起来,督办气不过,就把他关了禁闭,经纶也是倔,不肯向他爹认错,已经几天了,督办就不让他出门,更不许见客,今晚我想着人多,就劝督办,先让经纶出来见客,免得旁人问长问短,督办正在气头,还是不听,这事原本也不好说出去的,只是督办对你一向欣赏,我向来也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是方便,见了他两父子,各自帮我劝劝,父子这么顶着,谁也不让,事情还怎么解决?” 徐致深“哦”了一声:“原来这样。父母安排的婚事,自然是为子女考虑居多。经纶这就不对了。下回有机会我会劝他。” 石夫人点头:“可不是吗,汪家小姐我见过,确实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长的也好,偏经纶这孩子,连面都不肯见就一口回绝了,落了汪家老大一个没面子……” 说着入内。徐致深和出来的石督办以及一众相熟之人寒暄,随后开席,一番觥筹应酬,结束后被送出石家,大门外他上了车,取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叫司机径回公馆,路边有个茶房打扮的人,拢袖缩肩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些时候,见徐致深出来上车了,飞快跑上前,叫了声“徐长官”。 徐致深看向车外,认出是大升戏院的茶房。 “徐长官!”茶房满脸陪笑,点头哈腰,“金老板这几天的堂会,长官人虽没去,花篮却早早到了,摆那里人人看的见,金老板叫我向长官代她道谢。” 徐致深不置可否,唔了一声:“还有事?” “没别的,金老板就叫我替她传个信。” 茶房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双手递了上来,行了个躬,转身跑了。 徐致深接了过来,取出信,看了一眼,沉吟了下,让司机改道,去大升戏院。 戏院里戏还没散,前头灯火通明,锣鼓铿锵,似乎正在上演一出武生戏,司机停车,徐致深让他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自己到了戏院门口,管事看见他来了,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徐长官,您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金老板怎么样了?还在唱?” 徐致深跟着管事一边往里,一边问。 “票都卖出去了,人冲着金老板来的,金老板说,就是唱死在台上,也不能叫票友奔空。这不,连着熬了两晚了,今晚硬还是上了台,刚才才下来,立马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会儿在后头躺着呢。” 徐致深微微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戏院占地很大,前头营业,后头连着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清静院落,是小金花独自所用,只是她平常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她登台时,用作歇息和化妆的地方。 徐致深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除了妆,换了身素净的软绸家常衣,躺在床上,乌溜溜的头发披散在绛锦底面的筒枕上,衬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神色憔悴,一动不动,伴随着脚步声,听女佣说徐长官来了,慢慢睁开眼睛,白白的一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被女佣扶着,挣扎起身,趿了双软底绣花鞋下地,要来迎他。 徐致深示意她躺回去,她不肯,就靠坐在了床沿边上。 女佣送上茶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依稀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锵锵之声,显得房里越加静了。 “身体不好,还撑着唱什么?怎么样了?医生来看过了吗?”徐致深站在屋子中间,两道视线投向她,语气温和。 油亮长发顺着小金花一侧隆起的胸口垂到了腰间,电灯黄恹恹的光在她头顶斜斜照了下来,白白的一张病脸,却凭添了几分平时鲜活时没有的楚楚可怜之感。 “前天就来了,晚上也是和你前脚后步……”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中医西医都瞧了,就知道说我身体虚,乏力,叫我多休息。” 徐致深点了点头:“没大事就好。刚才我跟管事的说了,明天挂牌出去,换人唱你的场,你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成!”小金花摇头,“那么多老票友,就是冲着我的戏来的,都还买了票……” “你身体要紧。不乐意的让他们退票,戏院的损失,我来补。” 小金花凝视了他片刻,手扶着床栏,慢慢站了起来,来到靠墙的一只金漆彩绘五斗橱柜前,取出一个放着雪茄的烟盒,打开,递到徐致深的面前:“抽吧。我知道你喜好这牌子,就存了一盒在这里,这是新的,前些时日刚买的。” 徐致深微微一笑:“我老早就不抽这牌子了。往后不必给我留。” 小金花一怔,托着烟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停,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双手插进了裤兜里,“这里也清静,既然你身体没大碍,那就最好,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那扇门走去。 小金花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闭上了眼睛。 “致深……你就不能留下,陪我一晚吗……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自己不能想的。但是这些年,你虽然不要我了,我身子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否则你早可以弃我于不顾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日后你要是娶妻,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求你有空,能偶尔来我这里看看我就好……我真的爱你……”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滚落,声音颤抖。 徐致深停了一停,拿开了她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过了身,神色平淡:“你既然了解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最是容不得人设计拿捏我的,无论在哪方面。之所以还顾你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并无交情,你却冒着被清廷视为同党的危险掩护过我。刚才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很明理的,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还有……”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7 他看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簇鲜花。 “你的仰慕者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尽早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为好,不必再在我这里蹉跎光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而去。 小金花怔怔立着,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身影一动不动。 …… 这几个晚上,徐致深最迟也不会超过十点回来。 今晚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也没往公馆打电话交待什么。 甄朱躺在他卧室的床上,睡不着觉,干脆去他书房拿了本厚厚的世界书局出版的现在最权威的汉英辞典,趴在床上,一边翻着消磨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 到了十一点半,听到楼下仿佛起了动静,急忙下床出去,打开门,看见徐致深上了楼梯,正朝卧室走来,就靠着门,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徐致深两只眼睛盯着她,加快脚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起她,关了门,把她压在门后,低头就是一阵亲热。 甄朱吃吃地低声笑,扭着身子,躲不开,被他直接弄到了浴室里,陪着他又洗了自己今晚上的第二个澡,再被他抱回到了床上,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屁股。 甄朱没办法,撅着嘴,只好照他意思趴在那里,被他从后弄的快要虚脱了,最后可算躺平了下去,他把她抱在胳膊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千字文学完了?又开始学洋文了?” 辞典其实也是甄朱故意留在床头柜上的,就用英语说道:“我爱你。” 徐致深嗤的一笑,睁开一双因为刚刚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拧了下她红扑扑水润润的面颊:“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和我来这套?学那么多干什么,想爬我头上去?” 甄朱躲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说吧。” 他的手改而抚她后背,闭上了眼睛。 甄朱抱住他的腰,下巴颏支在他的胸膛上,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道:“我今天去约翰逊医生那里,得知英商公会要招一个中方工作人员,类似于面向国民的一个简单岗位,对英文要求不高,简单的日常听说就可以了,我很有兴趣,就请医生推荐我,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那边看在医生的面上,也同意用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脸色。 徐致深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神色诧异。 甄朱急忙抬手,抚摸他的眉头:“你听我说。我父亲是前清的进士,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小时候,他在北京做官,从事的就是洋务,他思想也开放,向往西方制度,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才被同僚陷害,扣上和变法党私通的罪名给下了狱。我跟我父亲在北平住的那几年,家里曾请过洋人教过我哥哥英文和格致,我哥哥不感兴趣,我那时却很感兴趣,在旁听记,学了些,我记性好,到现在还没忘,加上前段时间,从训练我语言的医生那里也学了不少,他都夸我有语言的天赋,不但说话恢复的快,学英文也进步快,我想着,你整天那么忙,我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就去那里做做事,既能学东西,长见识,也算是打发……” “不行!你找什么工作?我养不了你?” 甄朱还没讲完精心准备的游说之辞,徐致深就断然否决了,一脸的不快。 甄朱其实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不客气,咬了咬唇,拿开他搂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转过了身,躺下去背对着他。 徐致深转脸,看了眼她朝着自己的一片雪背,靠过去啃了一口,甄朱躲开,不让他碰,他想了下,将她强行抱到了自己胸膛上,语气放缓了,哄道:“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什么事?我事情本就多了,整天焦头烂额,你总不想我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吧?听我的,别想这些,在家待着就好。” 他想了下,又说道:“这些天我忙塘沽的事,过两天又是督军五十大寿,确实没多余时间陪你,知道你没意思,等过了这阵子的忙,我要去趟上海,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甄朱心里郁闷,只是对着他这样软硬兼施的态度,她也实在没法强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去做事,怏怏了片刻,转念一想,这次机会放弃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以后也不是没别的机会了。既然他这么强烈反对,要么先不去做事也好,先给自己的“英文”水平来个缓冲时间,以后要是再有用到的地方,至少不会太过突兀。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终于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致深显然非常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乖。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不疼你,我疼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x2 的深水鱼.雷 ☆、第66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 怀着一丝难言的心情, 甄朱给乔治道森打了个电话, 向他道歉,说自己因为突发情况, 不能去他那里做事了。 “薛小姐,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但能冒昧问一声, 你大约多久能够解决事情?如果时间不是很久,我想我这里是可以为你保留的。” 甄朱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为免耽误您的事情,所以今天打电话告知您这个情况。”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谢谢薛小姐告知。如果日后你决定再出来工作, 可以联系我。” 甄朱向他道谢,挂了电话。 隔两日, 张效年的五十大寿到了,徐致深一早就走了, 说晚上回来应该会很迟, 让甄朱不必等他,早些去睡觉。 甄朱揉着困乏的眼睛起床,送他出了门, 目送他的汽车驶出那扇大铁门后,回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环顾四周, 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 张宅当晚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到的全是一脚踩下去,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各方头面人物,不止天津,北京以及外地督军团里至少一半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一副硕大的名家手书百寿联挂在这座欧式别墅的客厅正中,唢呐乐队在大门外迎客,张效年一身长袍马褂,笑容满面,带着夫人和随到天津的几个姨太太、女婿,在大厅里迎客,这场面,盛大是盛大,只是看起来,未免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因为法华饭店的那一场惊魂,今夜这个寿筵,保安外松内紧,做的极其严格,三天前开始,徐致深就放下了别事,亲自过来,安排各处暗岗,检查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内,到了今天,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张效年和宾客往来寒暄之中,他站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8 在角落里,恍若隐身之人,这厅堂里的任何异常蛛丝马迹,却不可能逃过他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睛。 酒席之上,人人口中说的是南北统一,效命共和,酒过了三巡,张效年红光满面,站了起来。 宾客知他有话要说,纷纷停了觥筹,转头望向他,喧闹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张效年转头看向徐致深所在的席次,面带微笑,说:“致深,你来。” 大厅里无数道目光,便齐齐转向徐致深。 徐致深心中其实微微不解。 他自然记得前些天张效年曾说过的要在大寿当晚给他惊喜的那句话,但这惊喜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 最有可能,或许就是当众宣布提他为南陆军副司令,将南陆军的实际指挥权交到他的手里。 这个位置,南陆军系下的不少人都在觊觎,徐致深并不否认,这也是他想要的。 在川西的长义县里,徐家或许坐镇一方,但出了长义县,十年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胸怀抱负的热血少年,这十年间,他曾东渡日本,也曾为自己认定的正义浴血而战,然而,当一步步从死人堆和倾轧局中走到现在,血液却渐渐冷却,心也慢慢世故。 当年曾令他甘愿以三尺颈血相报的共和理想,渐行渐远,正如今夜此刻,在这些在旁的人物口中,不过成了一种用以标榜自己的砝码而已。 第二师师长的位置,他已经坐了几年,这位置,慢慢已经有些容不下他血液里的那种男人天生对于权力的**和追逐。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张效年的身旁,站定。 “致深是我张效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他也是我最为得力的爱将。我张效年常说,宁可损失一个兵团,也不愿损致深半根汗毛,以后的天下,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诸位都知道,我张效年年轻时出身低微,混到今天,半是天命,半是诸位给我面子,我膝下无子,如今还有个小女儿,留学欧洲,今晚原本要赶回来的,只是不巧,轮船延误,耽误了行程,但这无妨,今晚趁着喜庆,诸位也都在,一道做个见证,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致深,从今往后,致深就是我张效年的半子!我心里高兴,这一杯,先干为敬!”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消息宣布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寿厅里起先静默了片刻,很快,笑声四起,宾客纷纷起身,举杯向张效年和徐致深道贺。 一个是叱咤军政两界的重量级元老人物,一个受知遇之恩的年轻的杰出高级军官,这样一个消息从张效年的口中宣布出来,非但没有半点突兀,反而顺理成章。 “恭喜大帅,得此佳婿!往后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老曹压下心里的失望,笑容满面,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致深,真是没想到啊,往后咱们就是连襟兄弟了!大哥我还盼你多多照应,替我在爹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刘彦生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过来,和徐致深套着近乎。 周围到处都是前来向他恭贺的人。徐致深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相遇第一晚,在祖屋昏黄的烛火里,低头在他手心用他的水笔一笔一笔认真写字的女子的样子。 他慢慢地看向身畔正在和人喝酒的张效年,微微迟疑了下。 “致深?” 张效年笑容满面,看向了他。 他反应了过来,终于向来自对面那些正投向自己的或羡慕,或妒忌,或惋惜的无数道目光露出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张效年开怀大笑。 “今晚双喜临门!上我预备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诸位给我老张一个面子,务必不醉不归!” 寿厅里叫好声一片。这时候,徐致深安排在外的一个部下进来,到他边上,低声说道:“长官,江东谭青麟来了,说是要给大帅贺寿!” 徐致深微微一怔。 谭青麟现在人称江东小王,但多年之前,徐致深以优异成绩被南陆军校派去日本留学深造的时候,和他曾同学一年,说不上有大交情,但也算有旧。他的父亲谭湘,如今在江东据地为大,风光无限,把总统府也搞了个灰头土脸,但当年却曾是张效年的手下,因为犯了事儿,被张效年当众施以鞭刑后赶走。这些多年过去,谭湘在南方渐渐坐大,两方虽明面上还没冲突,但谭隐隐已经有和张效年竞雄之意,何况前次法华饭店事件,谭湘的嫌疑也是颇大。 徐致深略一沉吟,来到张效年边上,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张效年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脸膛通红,微微一沉,哼了声:“老的缩在后头,把小的推出来,这是要来砸我的场子?” “来者不善。今天场面,以我之见,督军不必理会。我和他算是有几分同学之谊,我出去和他见个面,请他走就是了。”徐致深低声道。 张效年冷笑:“我还怕他不成?叫他进来,我倒要瞧瞧,谭家父子这是想唱什么戏!” 片刻后,众人瞩目之下,大厅入口走进来一个身披墨绿军斗篷的器宇青年,旁若无人,大步来到张效年的面前,放下贺礼,这才停下,躬身说道:“小侄谭青麟来迟,请世伯见谅,小侄先自罚三杯。”说完自己取了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连着喝完三杯。 张效年坐在中间那张大寿椅上,眯了眯眼:“不请自来,我这里的客人,你倒是头一个。” 大厅里的人静默了下来,看着他和张效年,神色各异。 谭青麟神情自若,语气恭敬:“今晚大帅大寿,我是受了家父之托,特意来向世伯恭贺。世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效年并没多大反应,脸色依旧冷淡。 谭青麟又道:“除了向世伯贺寿,小侄今晚冒昧而来,也是想趁这贵宾满堂的机会,代家父说几句话。我江东向来也是拥戴共和,南北统一,只是之前各种误会无奈,出于自卫,这才打了个小仗,侥幸没输,如今得知大帅复出,家父唯恐继续被天下人误会,背负骂名,令大帅也难做,原本想亲自北上予以澄清,只是身体欠安,小侄不材,这才代替家父前来,好为我江东正名。听闻京津藏龙卧虎,小侄久居江东,见识浅薄,这次北上,盼能结交良师益友,往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不知世伯肯否赏脸?” 座中哪个不是人精,就有几分猜出了谭青麟今夜突然现身前来求和的目的。上次虽打赢了仗,但江东损耗必定也是不小,又遭到全国声讨,舆论四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这是要在张效年动手之前,先行个缓兵之计。他这样表明态度了,张效年要是再发难,那就是劳民伤财,借机报复,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谭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19 青麟说谭湘身体欠安,这话倒是不假,谭湘最近一两年,确实重病缠身,听说已经放手了江东事务,交给谭青麟全权处理,上次那场胜仗,也是谭青麟指挥打赢的。以他这样年纪轻轻,像今晚不请自来,做足台戏,这一份隐忍和心机,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寿厅里,一个以后辈自居,恭恭敬敬,一个自持身份,冷笑不语,旁人鸦雀无声,气氛渐渐尴尬之时,一个身影朝前走了一步出去,徐致深开腔,打破了局面,说道:“督军呕心沥血,毕生追求者,不过就是南北统一,营造共和,这也是大势之趋,国人所望,谭督军有这样的觉悟,虽来的迟,但却诚然是国之幸,民之福,督军怎会不欢迎?只是……” 他顿了一下,目光对上看向自己的昔日同窗,语气蓦然加重:“在座的,都是真枪实炮走到今天的,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中楼阁,谭督军若是真心有意维护共和,那就先将非法侵占的淞、甬港口归还北京,这是商谈一切条件的前提。少帅既然亲自来此,诚意满满,这么点事,对于少帅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谭青麟注目了他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徐师长说的是,谭某记下了,回去向父亲请示,尽快予以答复。” 老曹大笑,鼓起来掌:“好,好,年轻人果然有风范!张大帅今夜大寿,先喜得佳婿,再不费一兵一卒,以威望获和平之机,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国民功臣,三喜临门,共饮一杯!” 寿厅中附和声起,被允许进来的几家记者不住地啪啪拍照。张效年看了眼徐致深,原本有点沉的脸慢慢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寿筵继续,谭青麟向众人又敬酒一番后,告辞先出,临行前,看向徐致深,笑道:“我虽不请自来,老同学你好歹也是地主,也不送我几步?” 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在身后目光注视之下,引他出来,两人不紧不慢,走在张府通往大门的花园道上,谭青麟手中无声无息,忽然多了一把手.枪,毫无预警,黑洞洞的冰冷枪口,迅速地顶在了徐致深的眉心正中。 他盯着徐致深,笑意陡然消失,眉目变得森然。 近旁暗卫惊觉,立刻冲了过来:“徐长官!” 徐致深摆了摆手,示意卫兵不必靠近,停下了脚步,眼睛和他对望了片刻,慢慢抬起一手,抓握住谭青麟的手,食指慢慢穿入扳机环,压在谭青麟扣住扳机的指上,停了一停,扣了下去。 枪肚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撞针撞击金属的低微声音。 枪里没有子弹。 卫兵这才松了口气。 徐致深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谭青麟显然是怔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哈哈笑了两声,收枪,动作熟稔地退出弹匣,朝他晃了一晃,赔罪:“空的。今夜大帅大寿,就算不搜我身,我又怎敢荷枪实弹。刚才不过是和老同学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胆量依旧非凡,佩服佩服。” 徐致深笑了笑,继续不急不慢朝前走去:“见笑。不是我胆量过人,而是我断定,你的枪是空发。” “你怎么就如此肯定?”谭青麟终究还是忍不住。 “你拿的是德国最新产的特朗m08袖珍□□,口径8mm,以一次能容八发新式7.65mm子弹而著称,最大的特点就是枪身轻巧,弹匣重量占枪体总重超过三分之一,而你手势轻浮,不可能实弹。” 谭青麟一呆,迅速看了他一眼。 徐致深双目望着前方,神色平静。 谭青麟的心底里,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以及将来或许的潜在强大敌手,隐隐是有一丝不服的。这种不服,从当年在日本留学之时就已经开始。这也是为什么,在久别乍见的这个时候,上演了刚才的那一幕。 徐致深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类似于被挫败的令他感到不适的感觉,笑:“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越来越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难怪张大帅如此器重,日后南陆军系,张大帅之下,你若自称第三,恐怕无人敢居其次。” 徐致深笑道:“我不过是在混而已,哪里比得上你,江东小王的名号,谁人不知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旁人胡乱凑趣而已,怎么老同学你也那我玩笑?” 两人一路说话,相互恭维,旧叙完了,徐致深也将谭青麟送到了大门外,站定,朝他伸出手,笑道:“今晚能听到少帅说出那样一番话,徐某很是佩服。期待少帅佳音,日后共谋和平。” 谭青麟扬了扬眉,伸手和他相握,也笑道:“自然。我接下来要在天津逗留一段时间,咱们老同学,多年没见了,过两天我做东,咱们坐下,好好叙叙旧才好。” 徐致深笑道:“我是地主,自然由我做东。少帅哪日有闲,只管找我,我随时奉陪。” 谭青麟点头,两人松开手。徐致深目送他在卫兵持护之下,上了一辆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道的黑影里,转过身,刚才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他双手插,入裤袋,朝里慢慢而去,在大厅传出的隐隐沸腾声浪里,最后停在了道旁一个昏暗角落里,低头,从怀里摸出个烟盒,取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道长长的青烟。 今夜无风。 青烟在他头顶缓缓缭绕,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宛如和黑夜融成了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比预计提早写好了~ ☆、第67章 红尘深处 席散了。 中间虽然被谭青麟的不请自来打断, 谭家的示弱, 也未必就真能就此化解张效年和谭家恩怨, 但至少,在这个他五十大寿的夜里, 张效年的脸面是增光的, 就像老曹说的, 他今晚算是三喜, 最后喝的酩酊,不省睡去。 徐致深无疑是当晚最受瞩目的人。席散后,他终于彻底摆脱旁人的包围,回到徐公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夜最深沉,梦也最酣的时刻。 他上楼, 来到卧室的门前,无声无息地转了下门把。 门是虚掩的。 他知道她此刻应该就在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在等着他。 和他好了后, 她就应他的要求,搬到了他的房间里, 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在那张大床上, 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要是她醒着,她会下床跑向他。要是回来晚, 她睡着了,再被他发出的动静弄醒,她就会坐起来揉着眼睛, 嘴里嘟囔着几点了。 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门把上,一个人,在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走廊里,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转过身,慢慢的踱到大楼梯对过去的那个小厅,脱下上衣外套,撕开紧紧箍了他脖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0 颈一晚上几乎让他透不出气的衣领口子,坐了下去。 黑暗中,红色烟头明明灭灭,天快亮的时候,徐致深头靠在沙发背上,朦朦胧胧,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他,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掌,伸出她一只白嫩的指,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写画着。 “坏o”。 徐致深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坐直了身体,飞快地看了眼窗外。 天快亮了。 他下意识地摊开那只手掌,低头看了一眼。 手掌里什么都没有,但梦中那种被她指尖涂画时仿佛沁入骨子里的划触之感,此刻却仿佛依然在停留在皮肤之上。 他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手掌,从已经坐了半夜的沙发上起来,手伸向面前的烟盒,想再抽一根烟,发现烟盒里面空了。 咽了一口干燥疼痛的仿佛就要冒火的喉咙,他起身来到开了一夜的窗前,站了片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和清着嗓子的走路声。 早起的德嫂已经起来,进了厨房。 很快,她也就要醒了。 徐致深闭了闭目,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弯腰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快步下了楼梯。 “嗳,徐先生,这么早……” 德嫂听到客厅的脚步声,出来就看见他朝外走去的背影,惊讶地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没有停顿,径直出了客厅大门,朝外大步而去。 车开在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的黎明前的街道上,迎着涌进车窗里的已经带了初秋凉意的晨风,他去往昨夜他刚回来的那个地方。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并不十分应景,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心里,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 张效年直到中午才睡醒,被一个姨太太服侍着起了身,叫人都出去后,仰在太师椅上,两手揉着印堂,睁着还带宿醉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徐致深,目光里带着慈爱:“致深啊,他们说你一早就来了,等了已经半天了,什么事这么急啊,非要立刻见我?” 徐致深身上衣物已经整整齐齐,领口也扣的严严实实,在张效年的目光注视之下,说道:“督军,昨晚督军宣布的事,还请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十分沉稳。 张效年坐起了身,正用茶壶盖捋着新泡好的还浮在茶水上头的几撇茶叶,手一停,视线透过手背,看向对面的徐致深。 “此话怎样?”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慢慢地喝了一口浅绿色的龙井,将茶盏放了下去,才开口。 “督军对我一片栽培之心,甚至要将掌上明珠许我为妻,我原本应当甘之如饴,但考虑过后,还是不敢应下督军的这片美意,恳请督军收回成命。” 张效年起先是不敢相信的,盯了他片刻,眉头皱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油光光的脑门,仿佛突然明白了,指着徐致深:“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做了我张效年的女婿,被人在背后指点,说你是靠裙带发达,是不是?” 他显得有点气恼。“我呸!谁他娘的敢要是这么说你一声,被老子知道,立刻枪毙!致深,你完全不必顾虑,你的本事,有眼睛都能看得见!就算当年没有我张效年,你也绝不会混的比今天要差!不必担心!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军误会了。人言于我,从无顾忌。” “那你跑过来推拒,又是什么意思?”张效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哦!”他拍了下大腿,“你是怕我女儿长的丑?放心放心,我有她照片,我给你看,怪我粗心,没想到这个……” 他说着,起身就要去拿。 徐致深急忙站了起来:“督军误会了。” 张效年停住,慢慢地转头,打量了徐致深一眼。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闪烁,并且,带出了一丝狐疑般的神色。 徐致深在张效年手下做事多年,对他的了解,甚至要多余对自己的了解。 他立刻就猜到了他此刻在想什么。 张效年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疑心病重,老曹和他套近乎,有意拉拢他,必定有人早就报到了他那里。 他立刻说道:“督军放心,督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在致深眼里,说如师如父也不为过,纵然做不成女婿,致深也绝不是那种首鼠两端,忘恩负义之人。” 张效年面露微笑,拍了拍他肩膀:“看你说的,你是我什么人,几次拿命救我,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肯做我张效年的女婿?” 徐致深迟疑了下,慢慢吐出一口气,说道:“不敢欺瞒督军,这次我回川西老家,才知道家里已经给我娶了一房太太,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前次法华饭店给我报信的人,其实就是她。既然已经有了糟糠,又怎么敢另攀督军高枝?昨晚宾客满堂,自然不便相告,今天特意前来,好叫督军知道。” 张效年起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难的!那个女人,既然是你家人给你定的,这次对你我也有恩,你将她好好送回去,多给她些补偿,不就完了?” 见徐致深似乎要开口,张效年又道:“丈夫伟业,怎能因女人而拘步不前?致深,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告诉你,我欣赏你,要让你成为我的接班人,所以才将我的女儿嫁你!你要是不娶她,我怎么把你真正当成自己的人?至于女人,简单的很,大丈夫三妻四妾,你那个原配,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有空回去看,乃至生儿育女,都是无妨!至于别的红颜知己,从前怎样,往后继续就是,男人嘛,逢场作戏,天经地义,我绝不会多说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是想结束这场谈话了:“你还年轻,我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做事,有时难免总是带了点冲动。我一向对你如何,你应该是清楚的。我也不逼你,但你完全没必要立刻就回绝我的好意。我给你时间,多久都行,等你考虑好了,你来找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期待!” 他的话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徐致深回到公馆,已是深夜。 昨夜他就没有回来,甄朱等到很晚,熬不住困了,睡了过去,今早醒来,也不见他人,下楼才听德嫂说,一早天蒙蒙亮就看先生出去了,叫他他仿佛没听到。甄朱不解,回到楼上,彷徨了许久,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找他,才发现除非他自己回家,否则她连怎么找到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1 他人的方式都没有。后来在小厅里,看见空了的烟盒和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才疑心他昨夜是在这里度过的。 今天整个白天,他依旧没有半点消息,更没打个电话回来,天黑后,甄朱就一直在等他,等到现在深夜了,终于听到楼下起了轻微的动静,似乎是他和德嫂在轻声说话。 他进了书房,接着,楼下客厅的灯也灭了,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甄朱满心费解,犹豫了下,轻轻下来,到了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随后推门进去,一怔。 她原本以为他正在书房里忙碌,却没有想到,他就靠在那张椅子里,两条腿高高地翘在书桌桌沿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睡了过去,但他其实还是没睡的,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睛,放下了脚。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他的面前,端详了下他显然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带着担忧,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第68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揉了揉额头:“没什么, 你不必担心。”他摊开面前的一本公文, 语气温柔:“我今天事情还没做完, 你去睡吧,别等我了。” 直觉告诉她, 他有事情在瞒着她。 她没走。 “致深,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终于问。 他摇了摇头:“真没事。你去睡吧, 听我的。” 他低头, 翻了几页纸张,抬眼看向她:“你还不去睡?” 甄朱压下心中涌出的犹如被他关在他世界门外的那种隔绝感:“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他点了点头,朝她笑了一笑。 这个晚上,他直到凌晨才回到房间,甄朱一直装睡。他轻手轻脚地从浴室出来, 躺在了她的外边,没有碰她, 天亮就早早出门。 接连几天,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甄朱知道他有很重的心思, 早出晚归, 对她依旧温柔,但和她却没什么多话。 白天对于甄朱来说,完全没有半点事情可做, 她只能借着看书打发时间,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凄惶和孤独之感,给彻底包围了, 直到几天之后,她接了个电话,才终于恍然大悟。 当时她正在房间里,对着一本书发呆,德嫂出去买菜了,她听到电话铃一直在响,就下去接了。 “徐公馆,请问找谁?” 对方顿了一顿,忽然嚷了起来:“薛小姐,是你吗?你会说话了?” 耳朵里是石经纶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甄朱啊了一声,笑着应是。 “薛小姐,你声音真是好听!和我之前想象的差不多。” 他听起来兴高采烈的,虽然看不到人,但似乎都能想象他此刻在电话线那头的样子。 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他了,甄朱以为他一直忙着,就笑着问候了一声。 “什么啊,我不忙!我爹回来了,说要给我定亲,我不同意,和他顶了几句,他就把我关起来,关了好几天了,今天被我逃了出来,我打算先去上海躲段时间,接下来可能没法来找你了,就想走前先给你说一声,没想到你都能说话了!” 甄朱心里慢慢涌出一丝温暖之感,又有些惭愧。 这小半个月里,前些天她只顾着和徐致深陷入热恋般地卿卿我我,这几天又陷入了彷徨和心事,并没想到他,他却一直记着她,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她一声。 “你和家里再好好谈谈吧,别这样一走了之,无助事情的解决。”甄朱劝他。 “没用!我爹不会听我的!恨不得打死我!小妈对我倒好,可惜这事,她也帮不了我什么!嗳,你要是无聊,跟我去一起上海啊,我带你去玩些天!” 他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兴致勃勃,极力游说。 “反正徐致深应该也快结婚了,够他忙的,没空管你。” 甄朱心咯噔一跳,迟疑了下:“他……要结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报纸都登了!” 前两天,甄朱无聊想看看报纸,但发现报纸不见了,就问德嫂,德嫂去问门房,回来说,这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送报纸的没按时来,所以家里没有报纸。当时甄朱也没在意。 她的心跳慢慢地加快了,却装作若无其事:“这几天没留意。他要和谁结婚?” “张效年的女儿!就那天张效年五十大寿,当着宾客的面宣布的!徐兄吧,本来就年少得志,现在成了张效年的女婿,更是人人羡慕,往后前途无量……” 耳畔不断传来石经纶的讲话声,甄朱心乱如麻,沉默了片刻,最后勉强应和了他几句,叮嘱他小心,挂了电话。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过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也明白了,这几天公馆里的报纸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他做了张效年的乘龙快婿,但是还不想让她知道,这几天,应该是在考虑怎么安置她? …… 凌晨十二点多,甄朱朝里侧卧在那张大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听到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这几个晚上,他回来的都是这么迟。 他脚步轻悄地进来,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甄朱听到身后他脱衣服发出的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去了浴室,隐隐一阵哗哗水声,出来,灯暗了,他轻轻上了床,躺在了她的外面,卧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的昏暗。 甄朱一直闭着眼睛,他也没怎么翻身。 过了很久,就在甄朱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黑暗中,一只手探了过来,穿过睡衣,掌心贴在她丝滑的肌肤,沿着腰肢来到胸前,慢慢抚摩。 身后的呼吸渐渐变重。 他将她翻了过来。 身上一沉,他压了下来,要的有些急,嘴寻着她的嘴,仿佛带了些焦躁的渴求。 甄朱扭开了脸。 他仿佛一怔,停了一停,在黑暗里,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将她脸转了回来,继续亲吻。 甄朱发力,一下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接着爬了起来,摸索着开了壁灯,低头拉好自己身上刚被他弄乱了的睡衣,坐在床的里侧,看着他。 他猝不及防,被她推的仰在了枕上,一时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慢慢地,双臂后撑,微微支起赤着的上身,呼吸还带着喘,双目和她对望了片刻,一语不发,一个翻身就再次将她压在了身下。 甄朱这次没再挣扎,只说:“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的膝盖已经强行顶开她紧紧闭着的双腿,正低头,亲着她的脖颈。 他停住了,慢慢地抬起头。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徐致深,你做了督军的女婿,却还瞒着我。你以为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他的额发凌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2 乱地垂下,沉默了片刻,忽然从她身上翻了下来,倾身去拉床头柜的抽屉。 “烟被我收拾了。”甄朱在他身后说道。 他合上了抽屉,发出“啪”的响亮一声,接着靠回在了床头上。 “我没有答应下来。”他说道,目光露出一丝淡淡的阴郁。 “但是你也没有彻底拒绝,是吗?”甄朱轻声问。 她坐在他的里侧,睡衣领口斜着滑落,松松地挂在一侧的肩上,一截颈子,白的近乎透,灯光里,隐隐可见肌肤下蛇行静脉淡青色的纹路,一片精致锁骨,若隐若现。 他注视了她片刻,神色渐渐柔和,朝她伸出手:“过来。” 甄朱一语不发,从床上爬了下来,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 他从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甄朱慢慢地回头。 “徐致深,本来我今天就想走的,但是考虑过后,我还是想亲耳听你告诉我,所以我还在这里。现在我听到了你的答案,我明白了。” 他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甄朱挣扎了几下,但他的手抓的很紧,她挣脱不开,放弃了。 “我明白,你有你的考虑,也有你的顾虑,现在甚至你或许是在权衡,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里,我是不能住了,我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明天就离开。” “又去做事?” “是。” 她应的直接。 徐致深慢慢地松开了攥着她的那只手,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 “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拒绝婚事,你就不让我碰,还要走?”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甄朱摇头:“这是两回事,你的理解有偏差。并不是我在威胁你,而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认为我应该这么做。” “如果我不允许呢?”他一字一字地道。 甄朱凝视着他:“如果我也不允许你在和我好的同时,和别的女人有所牵连呢?”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盯了她片刻,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你未免把你自己想的也过于重要了。” 他的声音异常的冷漠,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川西老家,他刚面对她时的样子。 卧室里沉默了下去,只剩一片昏黄灯影,灯影里,两只影子,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的面前,纹丝不动。 她慢慢地垂下了眼睛,低声道:“是我不好,要求过分了。谢谢你这顿时间的照顾,帮我治好了哑疾。明早我就离开。” 她转身离去,打开门的时候,徐致深追了上来,将她压在门后,低头和她接吻,炽热的鼻息,一阵阵地扑在她的脸上。 甄朱就靠在门后,没有挣扎,但也没半点反应,如同一根木头桩子。 他慢慢松开了她,俯视着她的一双眼睛里,渐渐仿佛冒出些再也抑制不住的怒气。 “我的态度,你是清楚的!” 甄朱慢慢抬起眼睛,注视着他。 “我的态度,也向你表明了。“ 他不语,只听到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她顿了一下。 “我和你严格来说,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我曾经是你家人给你娶的乡下的妻子,但那种关系,现在早也已经解除。你不能强迫我,你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他盯了她片刻,神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松开了她,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意图。当初在长义县,我送你回家,你处心积虑随我来了这里,为的就是今天吧?我承认,我是对你有了兴趣,但也仅此而已!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定夺,怎么决定,是我的事,你想仗着我对你的好拿捏我,这是不可能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甄朱眼角泛红,点头:“我明白了。” 她打开了门,跨了出去。 “你想好了,你真要这么做?你以为走了,你就能立足?”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甄朱没有停留,快步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营养液的亲~ ☆、第69章 红尘深处 甄朱要收拾带走的东西没多少, 就是些自己的随身衣物, 先前在老香锦做的那些不合日常的华丽的袄裙旗袍, 都留下了。 几个月前,她来的时候一只包袱, 现在离开, 也只多了只藤条箱, 是之前去医院就诊的途中看见买的, 当时只是备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的清早,她打开房门,脚步停了一停。 门口地上,放了个开口的信封, 里面露出一角,是张汇丰银行大面额的通存通兑单子。 甄朱从信封上迈了过去, 德嫂在楼下,看见她从二楼提着只箱下来, 仿佛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过来问:“太太,你这是要去哪里?先生呢?” 她看向二楼,并不见徐致深跟下来, 面露疑惑。 甄朱把以前买的一盒润肤的西洋绵羊油递给她,面带笑容:“德嫂,我要出去做事情了, 往后也不再住这里,这些时日麻烦你了,这个送你。” 德嫂忙推脱:“嗳,太太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怎么好意思又白拿!只是好好的,太太要去做什么事?先生呢?” 她一面说,一面瞟着着甄朱的眼角。 昨晚甄朱回房间后,后来忍不住,还是默默哭了一会儿,今早虽然用冷水镇过,但眼睛依然微微带了点浮肿的痕迹。 她微笑道:“往后不要叫我太太了,叫我薛小姐。我搬走,跟徐先生已经说好的,他知道的。” 德嫂愣住。 甄朱朝她点了点头,提着箱子出了厅门。德嫂扭头看了眼身后。二楼依旧静悄悄的,急忙追了出去送她。 这几天先生早出晚归,德嫂多少也有些看了出来,他和太太两人,仿佛没前些天那么黏,原本只以为是先生事忙,却没想到一早竟变成这样,也不敢多问什么,一路送她出了花园,说:“薛小姐要去哪里,叫司机送就是了。” 甄朱说:“不必了。地方也不远,我坐黄包车也很方便。” 她再三地请德嫂留步,德嫂唉声叹气,不住回头,身后却始终空荡荡的,最后只好站在门口,目送她走出大门,一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 天津港口河海交汇,从上世纪开埠以来,就成为北方最大的商贸中心,如今更是政客巨贾云集,论商业繁华,甚至超过北京,一大早,路上就已经不断出现商贩忙碌的身影。 甄朱坐了辆黄包车,来到英租界约翰逊所在的那家医院。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睁开眼睛,就是徐家的三少奶奶,后来跟着徐致深来到天津,虽然环境有所变化,但一直以来,吃穿住行这些生活琐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从决定脱离那座公馆的第一刻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3 起,甄朱就做好了接下来所有大小琐事都必须自己解决的准备。或许不易,但她无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之所以一大早就来医院,并不是为了找约翰逊医生来求助,而是在之前的语言训练过程中,那个担任医生助手的中国护士唐小姐曾向她抱怨,说租界里涌入的人越来越多,房东上月又涨房租,想找个人同住好分担,当时她并未留意,听了也就过去了,现在想了起来,所以过来找她,想碰碰运气。 离开公馆后急需解决的这第一件事,她的运气被证明是不错的。甄朱等到了唐小姐,说明来意,对方十分高兴,立刻同意了。 “薛小姐,你怎么也要出来找房子住?” 唐小姐知道她是徐致深送来的,未免感到有点好奇。 甄朱解释说,她只是徐先生老家里的族人,能来看好病,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虽然徐先生十分慷慨,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叨扰徐先生,所以决定搬出来做事。 唐小姐深以为然,对她自然也不可能怀疑,因为自己要上班,就把地址和门的钥匙立刻给了她,让她自己找过去,说还有个小点的房间空着,之前的人搬走了,她今天就可以搬进去住。 甄朱问房租,得知总价一个月五元。 “租界外头,要是这样的价格,不知道住的有多舒服,到了租界里头,就只能住旧平房了,房东还一个劲地嫌租便宜了,没办法,就是看重这里离医院近,治安供电供水,都比外头要好……” 在唐小姐的抱怨声中,甄朱给了她两元五角。 唐小姐忙推脱:“你的屋子比我小,照理不用和我平摊,多少给点就好了。” 甄朱坚持,唐小姐也就收了,想了下,说:“我还有多余的脸盆热水壶和铺盖,零零碎碎,从前是我妹妹用过的,你要是不嫌弃旧,我就借你了。” 甄朱向她道谢。 去掉这笔钱,她身边就只剩两元了。 来这里后,她的一切都不用自己操心,但徐致深好像也从没想过给她零花钱傍身以备不时之需。这点钱,还是当初离开麻油铺的那个晚上,她的哥哥薛庆涛送她走时,瞒着白姑从他平时藏出来的私房钱里分给她的,一共五元。之前她陆续花掉了一点钱,现在去了房租,还剩两元。 好在现在的一元钱还是很值钱的,一个银元能买差不多三十斤的好大米,抠着点花,勒紧肚子,勉强应该也能撑些天。 甄朱接了钥匙,按照唐小姐给的地址,来到开滦胡同,找到房子,开门进去。 一道狭小的走道,两间平房,左边那间大些的是唐小姐住的,右边那间小的,抹了灰白泥墙,地面是斑驳的水门汀,空间逼仄,墙上只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但现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甄朱就已经很满意了,非但没有失望懊恼,反而吁了一口气,放下箱子,打扫了下,立刻就出门,来到附近的电话局,给乔治·道森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道森本人。 他还记得甄朱。或者说,那天来面试的这个年轻女孩,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得知她已经解决了事情,现在想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去他那里做事,他十分高兴,立刻说道:“太好了!我这里完全没问题!如果可以,你明天就来上班。” 甄朱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去,再次向他表示谢意,从电话局出来,找到一家旧衣铺,在那里买了一套适合做事的衣服,再购置了些别的必须的日用品,就回了租住的地方,为明天上班做着准备。 这个晚上,她躺在这间狭小出租屋里的硬木床上,在褪色的日本标布窗帘外漫进来的一道路灯的昏黄光照中,听着不时传入耳中的黄包车夫拉着车飞快跑过时发出的踢踏踢踏脚步声,失眠了半夜,到了下半夜,才合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三生三世,于感情,这一辈子的她,原本应当更加谨慎,老练,得心应手。 但是她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是她自己搞砸的。 三世又能怎样。除了一颗爱的更多的心,她依然还是最初那个在感情面前不愿收敛的自己,一时忘情,为爱所驱,结果却如飞蛾扑火。 这一辈子的徐致深,他的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而她来的太迟了,已经没有多少位置能够给她了。 现在她只能先后退,离开,慢慢地疗伤,等待自愈。 幸好,留给她的,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很长。 …… 公馆里原本就总时时显得寂寥,今早从甄朱走了后,连德嫂仿佛也无精打采。 晚上,徐致深从外归来,看到她一人团坐在空旷角落的一只椅子里,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急忙跳了起来,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径直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开了灯,目光习惯性地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那张宽大的床上,铺着雪白的,看不到半点折痕的床单。 床上空荡荡的。 徐致深在门口停了片刻,走了进去,浴室出来,发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滴到他敞着的睡袍衣襟和宽厚紧实的肩膀上,他习惯性地弯腰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手碰到把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在空中停了一停。 他慢慢地直起身,信步踱到了那扇开着的窗户前,站在那里,朝外眺望而去。 站在这里,从一楼大厅出去直到大门,视线一览无遗。 他望向此刻漆黑的铁门方向,眼前浮现出今早那个一直躺在地上的信封和那个提着只箱子、翘着小下巴,头也不回走出铁门的背影。 王副官在傍晚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今早出门后,先去医院找了护士唐小姐,仿佛和她合租,住的地方是开滦胡同的一间旧平房,环境并不好,随后去电话局打了个电话,还去了趟旧衣铺,看起来,手头应该十分拮据。 最后王副官还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将她接回来。 徐致深靠在窗边,呼吸了一口带了秋凉的夜风,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敢断言,她身边没几块钱。 等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川西乡下,她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为有利的选择。 他等着她自己哭着鼻子回来,求他。 …… 第二天,甄朱早早来到了位于使馆里的英商公会,开始工作,一开始是试用期。 她聪明,勤奋,沟通顺畅,很快就熟悉了环境,上手极快。 这里事情很多。办公室负责和在津几百家与英有业务往来的洋行日常业务,港口船舶往来,和中英两方政府与使馆间相关部门的沟通往来,还有大量繁复的不容差错的文件和票据事项,而道森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却是个工作狂,工作中非常严厉,讲求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4 效率,不容许出错,甄朱来这里没几天,就知道不少雇员,其中也包括他的英国秘书,在背后抱怨他不近人情。但甄朱咬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硬是扛了下来,以无差错的表现,很快就赢得了道森的信任,试用期还没结束,就将她的临时办公桌调到了自己办公室的外面,正式雇佣了她。 那两块钱也快花完了,甄朱厚着脸皮向他提及预支部分薪水,道森并没多问什么,当时就答应了,支给了她十块钱,以她现在的花销,足以支撑到下月发薪水的日子了。 活了几辈子,甄朱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生存的艰难,但她也十分充实,或者说,每天都忙碌异常,早出晚归,回到住的地方,累的趴在床上就能直接睡过去,根本就没时间想那些令她感到难过的人和事。 一转眼,十几天后。 这天,徐致深在塘沽,接了个张效年的电话。 塘沽兵站的整顿,进行的十分顺利,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兵站风气整肃,军容整齐,上令下达,一改从前散漫。之前的地方军现在被编成独立师团,吴老七将功补过后,也是为了做给人看,被提拔成旅长。他对徐致深是心服口服,曾放话,徐致深去哪里,他吴老七就跟去哪里。 张效年曾让徐致深兼任师长,但徐致深婉拒了,以能力不足为由,推荐他的另外一个亲信上任。 他需要避嫌。 南陆系里暗中一直流传一种说法,战斗力最为出色的第二师,“只知师长,不知大帅”,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就如同徐致深的亲兵,只奉他命。 第二师已经被打上这样的烙印,现在这个独立师,考虑到它的来历,如果再由他兼任最高长官,未免过于招人眼目。 张效年当时批准了他的报告。 “致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早点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珺宜的船,明天就到港,你要是有空,代我去船坞接她回家,咱们坐坐,好好喝一杯。” 张效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 “督军,明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去接张小姐了,请督军另外安排合适的人,免得耽误了张小姐的行程。” 电话里,徐致深用清晰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 当天晚上,他从张家那座外洋里中的别墅里出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在夜色中,抽了许久的烟。 就在刚才,他再次拒绝了张效年,以父母命不可违的理由,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在张效年并不好看的脸色中,转身走了出来。 这个念头,并不是现在才有的。 事实上,在那个和她发生争执的夜晚之前,他的心里,隐隐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很清楚,接受这一切,就像谭青麟那天晚上说的,似乎可见的那些前程,就在前面等他了。 他固然追求权力,但这样的得来方式,太过容易,容易的到了令他心中生出不齿的地步。 他什么都无须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卖出去,以此为前程彻底扫清道路。 如果他不在乎,这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但他知道,他确实是有点在意的。除了不快于张效年自作主张,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擅自决定了他的婚姻,而且,这也有悖于他心底深处那道看不见,却一直存在着的底线。 他心狠手辣,也冷酷无情,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向有自己的底线。 他从小叛逆,离家后东渡日本,外表看起来完全西化,但几千年来,中国独有的士大夫阶层的某些特质,依然在他的骨子里打下了深刻的无法抹去的烙印。 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以卖身换取前程,这触及了他的底线之一。 张效年大寿的那个夜晚,在他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人人艳羡他,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张效年而言,这与其是对他的重用和爱护,倒不如说是笼络和操纵,好将他彻底绑死在他那条南陆的大船之上。 而南陆这条船,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华丽。 张效年树敌无数,南陆系的外部强敌环伺,内部也早已一团散沙,军纪散漫,派系林立,内耗严重,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内里岌岌可危,如今还能维持局面,全是因为张效年还在,靠着多年的威望,勉力镇压。 徐致深敢断言,一旦张效年出事,南陆这条大船,将会立刻分崩离析。 张并非刚愎到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人一旦处在了他的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了。 即便没有那个搅乱了他生活的女人夹杂在中间,他也不会想当然地接受张效年抛来的这条橄榄枝——这不是橄榄枝,而是用来束缚他的绳索。 在这条绳索抛向他之前,事实上,在徐致深的心底深处,就模模糊糊地,有了对自己将来的一个念头。 所谓英雄造时势,而今这个时势,也催生出了无数不能为人所知的勃勃野心。 只是他还不十分肯定,是否能有十足的把握。 在俱乐部里,他以赌桌玩牌高手而著称。 真正的高手,在赌桌之上,除了几分运气,需要的是缜密的筹算,不出没把握的牌。 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而现在,在经过起初的错愕,犹豫,反复权衡之后,他心里的这个念头,慢慢变得明晰了起来。 以女婿的身份,从此将自己彻底地打上张效年的标签,这对于他的野心来说,绝不是一件幸事。 在电话里对张效年说出那句话之前,在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最坏的可能和退路。 张效年宣告就任总理后,弹压总统府,以南北统一为借口,操纵国会通过议案,举外债购军火,装备自己的嫡系军队,以共和统一为名,准备讨伐南方数省,巩固地位。 他现在非常需要自己的支持,至少,在打完南方之前,决不可能轻易和他翻脸,徐致深笃定这一点。 在这个最后时点到来之前,他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用来应对准备。 至于那天晚上,他不和她解释清楚,那是因为她的态度激怒了他。 没那个必要向她多解释什么。 这个女人,多少是有点让他着迷,前所未有,但他清醒的很,不管在床上怎么喜欢,下了床,他是不会允许她借着自己对她的好而胁迫自己的。 女人是不能惯的。就像养猫,惯着,惯着,说不定哪天就要亮出一爪子,挠的人皮开血流,你还拿它没办法。 要在它学会亮爪子之前,先把它的爪子给剪掉。 徐致深深深地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到车外,驾车离去,身影渐渐模糊,和夜色彻底地融成了一片。 …… 三天后,张效年发布了一个命令,提拔徐致深为南陆军副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5 司令。在发布这个军状后,又以国.务院的名义,委任他为全权代表,陆军检阅使,派遣他去上海,督促沪督军交涉与江东收回港口的事项,加上徐致深另有别事,预计要在上海停留至少一两个月。 婚事不成的消息,自然还没有透漏出去。 这个委任,在别人的眼里,顺理成章。但徐致深得知的时候,坦白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张效年确实不是一般人,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马夫,爬到今天这样的地位。 他竟然容忍了他的拒婚,不但没有加以打压,反而高调地提拔,委以重任。 这其中多少城府,或许除了张效年和徐致深,旁人再不可能窥知。 …… 徐致深不动声色,在同僚或羡或妒或鄙夷的目光中,从笑容满面的张效年手中,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委任状,动身准备南下去往上海。 这一天,距离她走出公馆,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徐致深被同僚欢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就要启动了。包厢外,透过擦的不沾半点尘土的明亮玻璃,徐致深扭头,看着站台上的人来人往。 旅人步伐匆匆,有衣帽光鲜者,昂头挺胸。但更多的,一身风尘,面上带着努力维生的困顿和麻木,在这繁华津门紫陌红尘的陪衬之下,显得愈发潦倒。 “长官,买包烟吧!” 一个脖子上挂着比身子还要大的沉重木头匣的男童躲开巡警的眼睛,飞快地跑到了徐致深所在包厢的那节车厢之外。 “老刀、大亨,三姐妹,宝石,孔雀,哈德门,应有尽有,您老尝尝鲜哪——” 男童垫着脚尖,细弱的被皮带勒出一道红痕的脖颈奋力往上仰着,直成鹅颈的样子,一边回头防备着巡警的驱赶,一边朝他卖力兜售,一口的卫嘴子。 徐致深探头出去,拿了包哈德门,抛了个银元出去,拂了拂手,示意他不必找了。 男童露出欢喜的笑容,朝他连连鞠躬,藏好银元,在巡警发现自己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徐致深脱下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靠在包厢椅背上,撕开香烟纸盒,抽了一支烟出来,把玩着,目光微微出神。 站台起了一声鸣笛,火车车体微微一震,桌上的那杯水,随着车体振动,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一下折断了夹在指间的那支香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包厢,命吃惊的列车员打开车门,从已经启动的火车里跃下站台,皮靴的靴底,落在了站台的水门汀地面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x5 的深水鱼。雷 ☆、第70章 红尘深处 大使馆在马厂道, 主体是座红色砖墙的两层建筑, 白色的两扇栎木玻璃大门开在环形入厅的中间, 从台阶走上去,推开大门, 进入宽阔的办事大厅, 往左一道走廊下去, 最里那个房间, 深红色的木框门上钉着中英文“英商公会”的墨金铭牌,这里就是甄朱做事的地方。 早上异常的忙碌,甄朱坐在打字机前,正制着道森交待下来的的一份重要单据。 这种老式打字机,字母键按下去的时候,指尖需要发力, 刚开始甄朱用的很不习惯,所幸指法熟悉, 用了两天,就上手了, 到了现在, 已经十指如飞,在她的敲击之下,键头快速地敲击着夹在卷纸轴上的纸张, 伴随着它一点点的匀速移动,发出悦耳的啪啪击打之声。 “朱丽叶,外面有人找你!” 负责接待的孙小姐推门探头进来, 叫了声甄朱。 来这里做事,照这里的规矩,甄朱用了自己以前的英文名。听到有人找,敲完一行,起身走了出去,心里有些费解。 她来天津时间也就几个月,认识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掰的出来。 谁会来这里找她? 她快步走出大门,一眼看见门外榕树下,一个胖胖的女人身影,立在那里,张望着门口的方向。 “德嫂!你怎么会来这里?” 甄朱有些惊喜,急忙下了台阶,朝她走了过去。 德嫂见她现身,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笑道:“薛小姐,你怎么这个打扮,我一错眼,都快认不出你了!真是精神!”又端详了下一下,开始皱眉:“哎呀,才几天不见,薛小姐你的脸都瘦了一圈!洋鬼子不近人情!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做事了,这就回去吧。” 甄朱今天穿了条过膝的浅蓝色灯芯绒普通裙子,黑色的两寸跟工作皮鞋,天气渐渐转凉,外面加了件现在很常见的白色针织开襟毛衫,是用上次预支的薪水添置的。长发在脑后编成简单的辫子,盘出乌黑的发髻,柔美之余,透出一丝干练。最近因为骤然忙碌,加上吃饭没有以前那么规律,确实好像比之前稍稍有那么点清减,但精神却非常的好。 明媚的阳光,从头顶的榕冠罅隙间洒下,光影斑驳,浓浓淡淡,她的面颊充满了年轻的朝气,双眸明亮,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秀气的耳鬓侧旁,和徐公馆里那个穿着袄裙的精致少女,判若两人。 她笑:“我挺好的。德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和你说,不要做事了,回去吧!”德嫂笑道。 “这是徐先生的意思。说让你出来做事,叫老家那边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他亏待了你。” 甄朱下意识地看了四周。 德嫂急忙道:“徐先生没来。他今天去了上海出差,一早人就走了。” 甄朱哦了声,一笑:“这里离老家那么远,他自己不说,谁会说他亏待我?他过虑了。我现在很好,不会回去的。” 德嫂“嗳”了一声,看了眼人员进进出出的大门,将甄朱拉到一个没人的路边角落里,低声继续苦口婆心:“我只是个下人,原本这话,也不该我说的,只是徐先生人好,太太你更是没得讲,你们闹成这样,我瞧着也难受。你不知道,这些天你走了后,先生晚上回来,天天在书房忙到半夜,一早出门,话没半句,就是铁打的身子,久了也是受不了啊!太太你和先生又不是外人,这牙齿还有和唇皮磕碰的时候呢,何况夫妻?上次闹了生分,也过去这么多天了,太太你也好消消气了。咱们女人,要是没个正经男人照应着,自己一个人在外,辛苦不说,也是过不好的,这世道多乱哪!何况先生这样的,不知道多少女人两只眼睛盯着呢!太太你还是回去吧!先生这人,面冷心热,等他从上海回来了,你跟他服个软,哄个两句,话说开了,什么事都没有……” “德嫂!” 甄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我先前跟你说过,往后还是叫我薛小姐为好。我和徐先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谢谢你今天好意来看我,我这里挺忙的,要是你没别的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6 事了,我先去做事。德嫂你也早些回,我给你叫车。” 她朝过来的一辆人力车挥了挥手。 德嫂忙阻拦,仿佛还不死心:“太太……薛小姐,真的不是我啰嗦,你这样一个人在外,太辛苦了……” 黄包车停在了近前,甄朱把德嫂给弄上了车,说了地址,车夫拉着车就走,甄朱目送,转身推开大门入内。 车拉出去几步,德嫂回头,见甄朱进去了,急忙叫停车夫要下去,车夫不高兴,嘀咕了几句,德嫂也不管,径直来到距离大使馆门外对过去不远的一条交叉街道的街口,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道济汽车跑了过去,对着车里的人说道:“徐先生,我话都说尽,太太就是不肯回。” 她一脸的无奈。 徐致深坐在驾驶位上。 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大使馆的门口,距离虽稍有些远,但这样的白天,对于他的视力来说,要看清她,完全没有问题。 她从那扇白色大门里出来,快步下来台阶的时候,徐致深有些惊讶,当时目光定了一定。 除了卧室里的私密模样,他见过她白天的三种的样子。 川西老宅里的小寡妇,清纯学生的打扮,以及这段时间他渐渐习惯的温婉小妇人的装束。 他觉得都颇入他的眼,各有风情。 但是今天她这样的装束,他真的没有见过。之前也从没有想象过,她会是这样的模样。 她站在树下和德嫂说话,阳光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稍稍清减的面庞带着笑容,目光明亮,脱胎换骨般的,充满着清爽而蓬勃的元气。 他觉得这个女子陌生了,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她。 但是却又仿佛一个发光的光源,吸着他的视线,令他没法挪开。 德嫂还没到他近前开口,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个距离,他是听不到她和德嫂说话的,但能看到她数次的摇头。 每一次的摇头,都是那么的坚决,和那晚上,一模一样。 …… 德嫂见他双手搭在汽车方向盘上,目光落在前方的玻璃上,神色端凝,仿佛想着什么。 今早这趟差事,她也是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徐先生已经去了上海,却没有想到他忽然回了公馆,送她到了这里,让她去把薛小姐叫回家。 因为没能达成他交待的事,她的心里略微忐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徐先生?” 徐致深回过了神儿,朝着德嫂微微一笑:“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吧,没事了。” 他拧了下钥匙,发动汽车,驾车而去。 …… 徐长官在火车启动后突然抛下同行人,强行下车,也没什么交待,副官和随从反应不过来,只能在距离几十公里外的下个车站站下了车,赶回到天津站,在那里,等到了返回的徐致深。 谁也不知道徐长官刚才为什么突然下车。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解决的重要事情。 他在副官和随行的疑惑注目下,一语不发地再次登上火车,进入包厢。 火车出了站,慢慢加快速度,很快就将天津抛在了后面。 副官和随行与他同个包厢,见他视线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田野,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包厢里沉寂一片,气氛有些压抑,耳畔只有铁轮和轨道碾碰时发出的单调而有韵律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 徐致深在下属猜疑的目光中,反省着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 他坐在火车包厢里,车窗外站台上人来人往,心里难免浮现出了那个半个月前一走就没回来的女人。 他想着,她现在应该在艰难度日,只是不肯向他示弱,所以依旧赌气,和他撑着。 都半个月了,他那晚被她激出的不快,早就已经消了。 但是想到她当时的那种态度,他的心就又硬了。 最后令他忍不住在火车开动时突然改变主意下车的,是那个闯入了他视线的兜售香烟的孩童。想到那个原本在他床上乖乖等着他的她,现在极有可能就陷入和这孩童差不多的境地,孤零零一人在外,身边没几个钱,和唐小姐合租着低矮简陋的平房,在她不熟悉的陌生环境里勉力做着事,被人差遣听用,他忽然觉得,一刻也没法再忍受了,这才立刻下了车,接了德嫂,让德嫂将她叫回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应他的好意,而且看起来,这半个月间,过的竟然还很不错? 他的眼前禁不住再次浮现出榕冠下她那张落了斑驳光影的笑庞,心里控制不住,慢慢地涌出了一种类似于带着狼狈的深深的挫折之感,这感觉前所未有,糟糕至极。 女人果然是不能太放心上的。后来他想道。 他不知道自己先前怎么会昏了头似的,情绪被一个女人给左右成这样。现在她既然还摆出这样的高姿态,走了也好,断了干净,不能怪他无情了,他是不会再为她起任何的波动。 第二天,火车准时抵达了上海。他下了火车,面带微笑,目光望着前方,在站台上列队奏着欢迎乐曲的排场里,迈着矫健的步伐,朝已经来站台迎接自己的沪督军一行人大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粉丝破一万了,忽然想搞个抽奖,谢谢所有正版订阅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顺便,活跃下我那死气沉沉的微博(划重点),等我研究下微博怎么抽奖后,晚上会发一条抽奖信息,奖品是kindle和故宫日历(这两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喜欢的,kindle是入门版,别嫌弃哈,亚马逊发货~),欢迎大家去我微博玩~,微博号“山中蓬莱客”。 ☆、第71章 红尘深处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她知道, 那里就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鸿钧上境了。 她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人, 就在这座山中。 白隼本是灵禽, 道行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接连翱翔一天一夜, 也丝毫不显疲倦。 甄朱和它不同。在白隼的爪子下飞了这么久, 原本已经十分疲倦了, 但就在这一刻, 所有的疲乏都烟消云散,她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前方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仙山,心中涌出一阵无比的激动之情。 白隼仿佛感应到了她此刻的心绪,长唳一声,猛地朝前冲去,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一隼一蛇, 已经冲飞到了仙山上空,盘旋数圈, 它慢慢降落, 将甄朱投在一丛草地之中,随即振翅,转身朝着来时方向飞去。 甄朱目送白隼身影排云而去, 定了定神,眺望前方。 正当清晨时分,远处万丈丹崖, 云雾缭绕,近旁瑶草琪花,异香扑鼻,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四周也是静悄悄的,耳畔除了淙淙流水之声,再没有半点的杂音。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7 甄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正在继续四顾,忽然,在她身后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金钟玉磐的撞鸣清音。 这声音清越而空灵,余韵悠长,久久不绝,随着清风,不疾不徐,送遍了四峰之间的每一道涧壑,又仿佛直达头顶的云霄之上,振醒尘寰。 随了这一声清音,一道朝阳蓦然从山后喷薄而出,百鸟随之出林,振翅啁啾声中,漫山的青松翠柏之间,灵禽漫步,异兽跳跃。 整个上境,仿佛突然间就这样从晨梦中苏醒了过来。 甄朱循声转头,看见就在身后远处,重重山峰之间,现出了一座琉璃山门,山门之后,宫脊层叠,殿柱通天,凌空飞舞着凤鸾仙鹤,鸣声相和,尽头之处,金光万道,紫雾瑞霓。 那道唤醒了整个上境的晨间清音,就是来自那扇山门之后。 甄朱目不转睛地看着,心砰砰地跳,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昨天被白隼带上了天后,她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自称陆压道君的道士,只告诉了她他在哪里,却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她当时也忘了问。 但这其实也无关紧要。 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那道山门之后。 甄朱拔腿就朝山门方向跑去,结果身体重心失衡,“啪嗒”一声,一头摔倒在了地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蛇,不是人了。 不但这样,她还是条连双腿也变不出来的蛇。 她苦笑了下,干脆化回蛇形,朝着山门方向快速游弋而去,眼看就要攀上石阶,才刚刚碰到,眼前蓦地闪现一道金色的光环,她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被这道光环给弹的飞出了几丈之外,最后又啪嗒一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甄朱摔得气血翻涌,头昏眼花,刚才被金光打过的那块皮肤表面,也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蒙了,等回过神,眼前那道金色光环早已经消失了。 甄朱定了定神,看向石阶尽头的那扇山门,不死心,又慢慢地靠了过来,试探着,轻轻地再去碰了下石阶。 “啪”的一声,刚才那道光环再次闪现,甄朱又被毫不客气地弹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骨头都差点散架。 甄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好容易缓过了这阵疼,睁大眼睛盯着石阶,再不敢轻易靠近了,可就这样离开,却又实在心有不甘。 “你别再闯啦!小心受伤!”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发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甄朱吓了一跳,转过头,见那里爬出来一只刺猬,嘴巴一动一动在和自己说话,接着它卷成一个球,滴溜溜地滚到她的面前,跺了跺爪子,“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容貌憨厚,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 虽然甄朱自己也已经做了五百年的蛇,但乍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忽然想了起来,刺猬仿佛天生捕蛇为食,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慌忙转身要逃。 那只刺猬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过来,急忙说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已经修行了快一千年,再吃肉,反而会减慢我的灵程。从两百年前开始,我就已经能够完全吃素了!” 甄朱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望着自己,目光十分诚恳,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刺猬见她不再怕自己了,显得很高兴,急忙来到她的身边,关心地问她伤情,听她说没事,转头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眼远处那扇高高立于石阶尽头,可望却不可及的山门,说道:“你是刚从外面来的,想偷偷溜进去吧?我告诉你吧,山门设有结界,不是山中生灵,没有允许,一概不准踏入一步!” 甄朱这才恍然,扭头望着山门,凝住了神。 刺猬看出她眼中的浓重失望,又安慰:“不过,你来的巧,再过一个月,就是千年一次的罗天法会,到时候,除了**八荒各路神仙应邀过来赴会,就连我们这种妖精,也被破例,允许进去旁听。” “罗天法会?” 甄朱第一次听。 “你竟然不知道罗天法会?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刺猬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呃了一声:“……我……是来修行的……” “那就对了。你运气真好,叫你赶上了!” 刺猬热心地给她解释了起来:“上境一千年举行一次罗天法会,除了讲经布道,还会择选有缘之人入门为徒。我是在五百年前有幸搭上仙渡来到这里的,为的就是等这一次的罗天法会,现在终于快要等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自知资质平庸,根本没想过能被收入门中,只要到时有幸,能亲耳听到青阳上君讲经,对我的修行就有天大好处!你不要急,到时候我带你进去,你跟着我就行。” 甄朱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青阳上君是谁?” 她一问完,见刺猬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表情,赶紧解释:“……我老家又远又偏僻,是个乡下小地方,我以前从没出过远门,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但真的不大清楚……” 刺猬露出了然之色,郑重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你,鸿钧老祖很早以前,收过三清为徒,三清各被奉为天尊之后,老祖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了,直到万年之前,才又收了青阳子做他的关门弟子。青阳子虽然和三清天尊年岁相差很远,但他道行高深,对道经黄卷,更是精通无比,这一千年来,老祖闭关修行,上境全由他主持。我听说……” 刺猬压低了声音,“这次罗天法会后,等青阳上君修行圆满,老祖就会将上境交给上君,自己云游四海,再不过问。” 甄朱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名叫乌威,你叫什么名字?”刺猬问她。 甄朱回过了神,朝他笑了一笑:“我叫甄朱。” …… 山门既然现在不能进,那就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五百年都等了下去,再等一个月,也不算什么。 甄朱就这样,和那只名叫乌威的刺猬精成了朋友。 和乌威一道的时候,甄朱一直是用蛇形生活着的。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她不想用人形去面对除了向星北之外的任何异性,二来,要维持住人形,也是需要耗费灵力的。对于道行高深的人来说,这点耗费的灵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甄朱这种修行,保持的久了,就会十分吃力。 所以她更喜欢变回蛇。 乌威也是一样,比起化为人形,他更多的,也还是刺猬的样子。 所以山中就多了一对经常走在一起的蛇和刺猬。 乌威知道她是雌蛇,见她生的娇弱又美丽,自己的道行比她高,在这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8 里也生活了五百年,对于山门之外,熟门熟路,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类似保镖的角色,对她非常的照顾。 甄朱从前在玉髓中被困五百年的时候,以日月精华为生,对食物完全没有需求,现在出来了,她发现自己渐渐又恢复了这种正常的生理需要——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在吃了几天乌威背回来的野果之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悄悄爬上了树,盯着一对停在窝边亲热交颈的鸟爸鸟妈,歪着她可爱的圆圆脑袋,深情地看了足足十分钟,嘴里慢慢泛了一嘴的唾液。 她想吃掉它们,好想吃。 甄朱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拍着尾巴,弄出哗哗的响动,总算把那只两只大鸟给吓跑了,返身经过那个放了几只鸟蛋的鸟窝,她吞了几口唾液,目不斜视,从树上老老实实地爬了下来。 乌威对她终于忍住没有开荤表示了很大的欣慰,为了表示他的支持,赶紧又去摘了一堆新鲜的果子,捧到她的面前。 她不是蛇啊,不是蛇!她是朱朱,是向星北的老婆。 向星北要是知道她差一点就吃了一窝幸福的鸟爸鸟妈加鸟蛋,他还敢去爱她? “咔嚓”一声,甄朱狠狠咬了一口桃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在山中果子种类丰富,她也能用意志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吃肉的本能,基本可以杜绝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作为一条道行还不够的蛇,她却真的控制不住除了食物之外的别的本能。 大半个月后,有一天,甄朱发现自己浑身发痒,痒的要死,恨不得在树皮上蹭,在石头里打滚,叫刺猬精拿刺扎自己。 虽然此前没有经验,但出于本能,她也知道,她这是要蜕皮了。 前世她是人的时候,因为职业的缘故,加上天生爱美,她很注重保养,不但包括脸,还有全身肌肤。 这辈子她成了蛇,本来就低人一等了,要是再不好好保养这一身皮肤,拿什么去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初见印象? 甄朱对即将到来的蜕皮感到十分紧张。 刺猬精也很紧张。 他知道蛇在蜕皮的时候最为软弱,也最容易遭到天敌的侵害。虽然他吃素,但不代表这山中所有的禽兽都和他一样,所以到了甄朱蜕皮的时候,他将她藏在草堆下面,盖的严严实实,自己在一旁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上有二更,但因为下午预约要去医院,所以晚上更新应该会比较迟,我估计要11点左右吧,先预告一下,免得大家空刷~ 这章标题“云间”,是古代上海用的很多的一个别称,听起来很美哦~ ☆、第72章 红尘深处 犹如误入了一场歌舞老电影的布景里, 甄朱站在门口, 停下了脚步。 半圆的以霓虹装饰的半人高巨大舞台, 猩红的天鹅绒幕布,金色的吊顶大灯, 吧台, 乐池, 围着舞台, 一张张以贝壳和云母嵌边的欧式圆桌,高脚靠椅……当夜幕来临, 霓虹闪烁,一片灯红酒绿之中, 可以想象, 这里将沉浸在何等醉生梦死的狂欢场景之中。 但这个时间,里面空荡荡的,灯暗着, 只有舞台正中亮着一排照明,一群年轻的波兰舞女, 在舞台边几个乐师的演奏声中, 一遍遍地排练着舞蹈。 她们跳的正是流行的康康舞,交叉变动着队形,掀裙,转身,抬腿,恨不能将腿够到天花板之上, 嘻嘻哈哈地笑着。 甄朱就这样站在门口的昏暗角落里,默默看着她们,渐渐地,身体里的某种感官仿佛也随了这群年轻女郎被唤醒,双脚不由自主地和着音乐的韵律,轻轻地带出了节拍。渐渐地,因为排练不顺,台上的女郎们停了下来,发出甄朱听不懂的相互埋怨之声。 乐师也停了下来,看着女郎们争执,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领舞的女郎终于发现了甄朱,用不怎么熟练的英语,冲着她喊道。 甄朱面带笑容,在女郎们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从暗影中走到舞台上,示意乐师继续,在乐曲声中,跳了一段她极喜欢也擅长的弗拉门戈舞。起先有些生涩,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她的身体扭摆,旋转,足尖踢踏,东方的神秘感伤融合着泼辣奔放的吉普赛歌舞,她犹如卡门重现。 女郎们起先很是惊讶,渐渐地,朝她围了过来,有人开始模仿她的舞步,乐师也演奏的更加卖力,最后,伴随着一段昂扬至极的旋律,甄朱脚上的那双小皮鞋,在木质舞台踩出的一串繁密如同鼓点的踢踏韵律声中,她的舞蹈戛然而止。 女郎们沉默片刻,忽然发出欢呼之声,涌向了她,要向她学这新的舞步。 甄朱身体里的血液已经被刚才那一段即兴舞热燃,面带笑容,在再次响起的乐曲声中,足底继续在舞台上,踏出如梦似幻的舞步。 她教了这群波兰舞女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歌舞厅快开始准备营业,这才在热情的女郎们的相送下离开,答应明天再过来继续教她们。 舞蹈能给她带来忘情的快乐。但这并不是舞蹈家的年代。现在她是不可能和那群舞女一道,登上这里的舞台。但她们愿意学,她就非常乐意去教,并且从中得到快乐。 她从歌舞厅出来,等着电梯,电梯下来,迎面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翩翩公子,两人四目相接,各自都是一愣。 “石公子!” “薛小姐!” 石经纶惊喜万分,一脚跨出了电梯:“你怎么也在这里?” 甄朱向他略略解释了下。 得知她搬出徐公馆独立了出来,为英商公会做事,现在是随了上司来沪公干,他诧异不已,好在他生性潇洒,不拘小节,对这些向来是不大在意的,只为这里遇到欣喜不已,讲了几句,一向是美食家的他立刻盛情邀她同去南京路上一家据说他发现的滋味极好的餐馆吃饭,点菜照例是超量的,被甄朱阻拦了,这才减了几个,饭吃完,出来已经七点多了,他又兴致勃勃地邀甄朱去跳舞,甄朱婉拒,只说要早些回去休息,两人便慢慢散步,甄朱就提了下前些时日石夫人来找自己问他下落的事情。 “你没有说吧?” 甄朱摇头:“自然没有。” 他仿佛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我就喜欢你生性爽快,和别的女人,扭扭捏捏不一样。” 甄朱说:“你这样离家,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未免顾虑,何况时间久了,你的经济来源怎么解决?” 石经纶笑了,一挥手,豪气干云:“过两天等钱花光了,我就搬去便宜些的旅馆,再不济,去船上做水手讨个生活,自由自在,再也不用管那些烦恼事了!” 甄朱笑:“堂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29 堂直隶石家公子去做水手,哪家的轮船能载得下你这尊大佛?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在外面再玩些时候也是无妨,只是应当先给家里通个气儿,毕竟,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不说指望你做大事业,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婚姻安排而这样一走了之吧?那天你小妈很着急,你爹应该更是急。” 石经纶沉默了片刻,语气有点郁闷:“算了算了,听你的,明天我就发个电报回去吧,省得他们闹的鸡飞狗跳,叫全天津卫的都知道我跑了。” 甄朱一笑:“这才对。你明天赶紧发。” 石经纶点头,两只眼睛转向她,仿佛映了灯光在里头,柔声道:“薛小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他显得有点失望,不死心地又追问:“咱们认识也有些时候了,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感觉?” 甄朱笑道:“什么感觉?” “譬如你对徐兄的感觉。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只是把你带过来治病的?” 甄朱一怔,脸上的的笑慢慢消失。 石经纶慌了,哎呀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看我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生气!你们要是真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怎么会放你出来去做事情?我可真是猪猡!” 他“啪啪”的打着自己,见甄朱不言语,又拿她手去打,脸凑了过来:“你只管打,怎么高兴就怎么打!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甄朱心事被他的话给勾了出来,原本心里有些难过,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抽回了手,道:“算了,谁要打你。” 繁华的南京路上,霓虹闪烁,路灯连片,石经纶望着她再绽笑容的脸,忍不住看的呆了,又怕惹她不高兴,不敢再多看。又想到刚才自己提及徐致深时她的神色,显然是被自己说中,那厮应该已经对她下过手了,却为了娶张效年的女儿,竟对她始乱终弃,现在让她一个人这样出来在外头讨生活,越想越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甄朱朝前继续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石经纶反应了过来,急忙追了上来,心里又是一阵感叹。 要是自己有徐致深那厮的命,她肯和他好的话,别说对不起她,就算让他割肉给她吃,他都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心里时而愤慨,恨不得立刻去打那姓徐的一顿,时而又同情她,腹内柔肠百转,见走了些路了,怕她脚乏,拦了辆黄包车,两人坐了,一起回往饭店,到了饭店门前,下了黄包车,心思重重,百转千回,连钱夹落在座位上都没觉察,幸而那车夫厚道,拉车走的时候,看见了,急忙拿了,追上来还了。 石经纶哎呦一声,拍了拍额,接了过来,抽出了好几张钞票,递过去作为致谢。 车夫很老实,起先不敢要,只一味地推辞着,石经纶把钱丢到了他怀里,落到了地上,车夫这才捡了起来,向他连连鞠躬,转身拉着黄包车要走的时候,饭店对出去的马路上拐过来一辆汽车,似乎要停在饭店门口的车位上,车夫急忙拉着车避让,却没留意侧旁来了几个晃晃荡荡的人,胳膊不小心碰了下其中一个女人的胳膊,那女人看清车夫的模样,怒声尖叫,一边嫌恶地擦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骂个不停,骂的却是英语,原来是两个打扮暴露的英国妓.女,各自被手里提着酒瓶的一个英国水兵给搂着,轧马路从这里经过。 车夫见碰了人,还是外国女人,十分惊慌,不住地低头弯腰地赔罪,妓.女却骂的更加厉害,用唯一会说的中文说道:“黄皮猪!黄皮猪!” 她又冲着路边停下来的几个路人呸了一口口水,声音更大了,这次恢复成了英文,“你们这些卑贱的黄皮猪!”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从她嘴里不停地冒出来,水兵哈哈大笑,故意堵住车夫的道,不让他走,车夫惶恐不已,连声求饶,却换来更大声的辱骂。 “狗.日的!洋婆子倒来劲了!竟敢骂人?” 石经纶怒,抡起袖子就要上去。甄朱拉住他,上去对妓.女说道:“他并不是故意的,并且已经向你道歉了!一个人的肤色和职业不能决定他卑贱与否。就如同您,如果您能多些宽容和教养,那么即便您从事这种职业,也不会让人觉得您有任何卑贱的地方。但是事实是,您非常的无礼,真正卑贱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妓.女吃惊地看着甄朱,回过神来,张嘴正要继续谩骂,甄朱已经转向那两个色眯眯盯着自己的英国水兵:“你们是虹口码头的英国水兵吧?你们的司令希思黎上校,昨天刚和我吃饭,一起的还有英商公会的乔治道森先生。我听上校先生说,鉴于上月码头发生的和日本兵的冲突事件,他已经严令部下不准酗酒,你们却公然抗命,还带着妓女在大街上闹事。这里是什么地方?礼查饭店的门前!多少人进进出出!你们就不怕上校追究吗?” 英国水兵吃了一惊,原本刚才不过就是在借酒撒疯,盯了甄朱一眼,见她神色严肃,说的又准,相互看了一眼,嘴里咕哝了几句,拽了妓.女,匆匆走了。 车夫惊魂未定,向甄朱再三地感谢,这才拉着车走了。 路人虽然听不懂刚才甄朱和那几个鬼佬鬼女说了什么,但鬼女骂的“黄皮猪”,却是人人听见的,心中愤慨,现在见被吓走了,冲着几人背影呸了几声,向甄朱投来佩服的眼色。 石经纶又惊又喜,看着甄朱:“薛小姐,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你刚才说了一通什么,竟然把英国大兵都给吓走了?” 甄朱一笑:“石公子你想知道?那就自己好好上进,别整天混日子!” 她调侃了石经纶一句,脸上带着笑,转过身,往饭店大门去,才走了一步,脚步一停,脸上的笑容凝固,差点停了呼吸。 饭店门口的侧旁,就在距离她不过十来步外的地方,一个印度引车员正匆匆跑来,帮客人停车。 车后座,从降着玻璃窗的车门里下来了两个男人。 右边那个她不识,也没仔细看,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个人影给攫住了。 车上下来的这个人,这么的巧,竟然是徐致深。 他就停在汽车的边上,微微侧着脸,似乎在看着她。 饭店门前的霓虹闪烁,他的脸被涂抹了一层变幻着的色彩,仿佛戴了枚没有表情的面具。 甄朱迅速转过脸,提起裙子,上了台阶。 石经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甄朱的身上,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侧旁汽车里下来的那两个人,嗳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第73章 红尘深处 “石家公子也在上海?”谭青麟自言自语般地道了一句, 视线落在那抹消失在饭店大门里的女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0 子身影上。 “这位小姐……是石公子的什么人?” 他顿了一下, 转向身边的徐致深, 随口似的又问了一句。 徐致深目中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阴影,嘴角却只微微扯了扯, 无声的, 并不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朝前送了谭青麟几步, 停下脚步,微微笑道:“那我就送你到此, 我就不进去了。” 北政府与江东这次聚于沪上,就为人诟病许久的双港实际归属谈判终于达成协议, 和平曙光在望, 全国为之振奋,北方全权代表徐致深和江东谭青麟,二人年少英杰, 人中龙凤,据说从前还是同窗, 因此次会谈, 被报章誉为“南北双杰”,趁他二人还停留在此,沪上各界人士无不竞相邀约,以他二人共同出席为荣,今晚沪上一有名的法租界公董局董事设私宴同请两人,散席后, 谭青麟的汽车因司机来时路上不慎有所损坏,徐致深遂送他回下榻的礼查饭店。他自己并不住饭店,而是多年前置的一处位于沪西汾阳路的寓所。 谭青麟挽留:“今夜劳烦老同学你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何不上去坐坐?你我这些天,外人看着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实际倒没空真坐下好好叙个旧。” 他看了眼怀表,“……晚上也不算迟,去酒吧坐坐,一起喝两杯?吧台有不错的马贝威士忌。” 徐致深笑道:“下回吧。晚上酒喝多了些,上头了,想早点休息。” “好,那就不留了,老同学走好。” 徐致深和谭青麟握了握手,道别,司机开车离开饭店,来到了位于法租界的大世界夜总会,门口有人早早已经候着了,见他到,忙将他引到三楼一处雅间,为他开门,入内,包间里装饰与楼下大堂的灯红酒绿截然不同,宫灯低垂,古香古色,一扇紫檀花鸟透纱屏风后,伴随着琴弦拨动,有一把女子弹词唱喉声曼妙而来,听到了门口起的动静,弹词声停下,屏风后快步转出来几人,当先的那个,就是张效年的长女婿刘彦生。 刘彦生春风满面,快步到了门口,双手和徐致深握手,引他进来入座,命人上茶,笑道:“可把你等到了!你如今可是沪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我怕你是分身无暇,来不了了!” 徐致深一笑:“我算什么人物,不过是奉督军之名抵沪,借督军之旗,行督军之事而已。刘师长今天既然到上海,怎不提早告知,我去接你,竟叫刘师长在这里空等了我半个晚上?实在是我的过!原本这两天我就拟向督军做个电文汇报,刘师长来了,正好,如见督军,如有任何疑问,尽管发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彦生嗳了一声,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说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徐老弟你是大忙人,今晚还肯赏脸赴约,那就是给我脸面了,何况咱们现在什么关系?我来沪上,不过只是南下公干路过,顺道停留一两天,咱们兄弟碰个头而已。今晚什么也不说,听曲儿,吃茶,讲掌故,乐呵就是了!” 一旁的随从做了个手势,对面的两个女子就继续开始弹唱,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三弦琴,都是芳华的年纪,烫着卷发,最妙的是双胞同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容貌娟丽,唇红齿白,身穿紧窄的旗袍,身段尽显,坐椅子上,涂了鲜红指甲油的纤纤十指拨弄着弦琶,吴音娓娓。原是苏州弹评。 “怎么样?还不错吧?”刘彦生面露得意,“茶是今年狮子峰雨前龙井头茶,唱曲的,老哥我保管你从前也没听过!我知道老弟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敢拿寻常粉头污了你的眼,特意叫老板找了这两个苏弹姑娘,有名的姐妹双花,开口一唱,场场爆满。天津卫有山东大鼓,京韵小鼓,到了沪上,改听苏弹,那也是入乡随俗嘛!” 边上几个陪客附和着笑。徐致深也面带微笑,拿起茶盏,慢慢啜了一口泡的恰恰呈出了浅浅透碧之色的茶水。 刘彦生在他耳畔不停聒噪,面前两个评弹女子脉脉注视,弦琶琮铮里,调抑扬顿挫,声吴侬软语,音春莺黄鹂,令人醉心荡魄,但徐致深的神思,却渐渐飘远。 他想着今夜在礼查饭店门口和她偶遇的一幕。时隔将近一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她排除出生活了,她就这样再次闯入了他的视线,来的令他猝不及防。 从她质诘英国大兵的话里,不难推测,她应该是随了她的上司来上海的。 问题是,她又和石经纶一起了。 还有,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说一口如此地道的英语? 他是能听,也能说,但自忖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地道。 但这些,都还是其次,真让他诧异的,是她为了帮车夫脱身而站出来质诘妓.女和英国大兵的那一幕。 他早已经领教过她的聪明和有时令他恨的牙痒的狡黠,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很难相信,这个自己稀里糊涂地从川西带出来的丫头,不但有这样的侠气和胆色,更是有着能够匹配她这胆色的过人心智和本事。 惊艳。但不是关乎惊艳本身隐含所指的女子令男人动心的容貌和体态。 她只立在那里,一个侧影,几声话语,那种惊艳之感,就朝着他的眼、鼻、耳,五官,迎面扑来,将七窍堰塞,令他晃了心神。 数曲终了,余音袅袅,夜也是深了,约散,刘彦生挽留徐致深,胳膊撑在茶几上,身体倾靠过来,低声笑道:“老弟一人在外,长夜漫漫,未免空虚,我已经给老弟要了间过夜房,极其清静,曲子想怎么听,就怎么听,不必回了。” 徐致深姿态放松,交着腿,闲闲地歪靠在椅背上,修长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茶几面上。 他抬眉,看了眼对面那个抱着琵琶,含情望来的女子,指尖轻叩了下几面,笑了一笑,忽然站了起来:“这样的艳福,刘兄自己慢慢消受吧,今晚要你做东,破费了。我先去了。” …… 第二天依旧没事,下午,甄朱如约再次去了歌舞厅。舞女们都在等她,见她现身,欢呼了一声,朝她围了过来。 昨天是临时一时兴起上阵,今天就做了点准备。她到舞女们的更衣室里,换了条舞裙,火一样的红,小亮片,流苏,蕾丝,贴身长及脚踝,侧开叉却高至大腿,头发也高高地在头顶绾了个髻。 她弯腰,穿上一双舞鞋,直起身,望着镜中的那个自己,恍惚之间,仿佛此刻,外面等着她的,是华丽的舞台和无数正在屏息以待的观众。 她出来,舞女们笑着,用她们的语言赞美她是最美的天使,胖胖的黑人号子大叔望着她,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 她比昨天更快地兴奋了起来,一段令人看的目不暇接,无法挪开视线的即兴solo后,应舞女们的要求,她开始分解动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1 作,教习她们。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要比平常快,她要走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来教这群年轻的,依旧可爱的,迫于生活而从事了这种低人一等职业,却还没有被现实给侵染了的依旧怀着能在舞台上走红的单纯梦想的姑娘了。 女郎们依依不舍,围着她,希望她能再次为她们表演一次。 甄朱颔首。 黑人大叔神色变得郑重,从原本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呼吸了一口气,将铜管凑到嘴边,闭上眼睛,用力鼓起腮帮,吹出了第一声震颤的,也令甄朱如被唤醒了记忆的号声。她仰头,闭目,高高地翘着美丽的下巴,如天鹅般优雅修长的脖颈,转肢,摆臀,旋腿,以及那仿佛来自远古深处的神秘的,荡人魂魄的踢踏舞步。 一曲终了,那个从没有和甄朱说过一句话的黑人大叔慢慢地放下了号子,朝着她再次咧嘴,露出一个没有门牙的笑。 舞女们为她鼓掌,bravo。 就在这一刻,甄朱忽然觉得,她是有观众的,就是这群偶遇的人,虽然如同浮萍,风吹而聚,风吹而散,但这一幕,她将永远难以忘怀。 像真正结束一场表演那样,她站在舞台中间的灯光之下,微微提起裙摆,用最优雅的姿态,向喜爱自己的观众谢幕,告别。 舞女们的鼓掌声渐渐歇了下来,甄朱放下裙摆,和女孩们相视一笑,说了声“再见,祝你们好运”,转身要回更衣室换衣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大门方向,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啪——” “啪——” “啪——” 这声音在空旷的歌舞大厅里忽然响起,清晰又突兀,空间的四角,仿佛隐隐荡起了回声。 甄朱循声回头。 舞台正对过去,靠近大门昏暗角落的一个位置上,站起来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原本就这样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坐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因为时有读者问篇幅,所以这里再集中回答一下。我之前也提过一次的,这个故事我自己挺有感觉,不舍得走个过场,所以虽然犯规不合快穿文的规矩,整体失调,但无所谓,现在这个进度,大概是一半。所以请心急的亲不必追文,可以等完结或者弃。 晚上9点左右二更~ ☆、第74章 红尘深处 甄朱立在舞台上, 看着那个男人从暗影中朝着自己走来, 面容渐渐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视线。 “薛小姐, 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我第一次去天津, 你就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后他停在了舞台之前, 微笑着说道。 天花板的灯光照出了他五官鲜明的立体脸庞轮廓, 他的视线笔直地落在甄朱的脸上, 双目一眨不眨,眸光炯炯, 身边并没有旁人的衬托,但即便独自站在这空旷的空间里, 也决不可能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他的身上, 有一种唯有惯常成为中心的那种人才能带着的气质,就如他开口对甄朱说出的这第一句话。 直接,毫不加掩饰地迫人, 让人无法忽略。 如果拿他和徐致深相比,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 大多数的时候, 徐致深是沉稳而内敛的, 像在洄澜江流中隐去了所有锋芒的磐石,而这个男子,他是一柄利刃,尚未出鞘,就已经剑芒显露,咄咄迫人。 甄朱怔了一怔。 她看着面前这个仿佛突然从不知的名角落径直闯入她舞台世界的人, 眉头微微一蹙,有些认了出来。 似乎就是昨夜在饭店门口和徐致深一道从汽车里下来的那另一人。 至于天津…… 她的视线在他的面庞上继续停留了几秒,忽然灵光乍现,眼睛蓦然睁大。 “看来薛小姐也还记得我。” 他笑了,注视着她,目光微微闪烁。 “谭青麟。三个月前,大升戏院,我曾见到薛小姐你和石府三公子同坐一包厢。当时薛小姐光彩压人,所以我记忆犹新。” 他顿了一下,环顾了四周:“刚才我无意路过附近,被这里传出的带了点美国爵士风的乐声吸引,所以过来看了一下,无意闯入,如果打扰了你,还请见谅。” 他的语气听起来颇是诚恳。 甄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舞女们好奇望着他时发出的窃窃私语声里,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下了舞台,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物,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歌舞厅里了,但却依旧在门外等着她。 “薛小姐,坦白说,刚才见到舞台上是你在跳舞,认出来的那一刻,我相当的吃惊。你跳的太好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其实即便用震惊来形容,也丝毫没有恭维之意。” 他追上了一步,和甄朱并肩朝前,谈笑着道。 “谢谢。”甄朱礼貌地道了声谢,目光望着前方,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他就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伴在她的身侧,一直送她到了电梯口,等着电梯下来的时候,忽然说道:“冒昧地问一声,不知道薛小姐接下来有没有约会?要是有空,我能否请你一道去吃个便饭?就在饭店里。我一个人,本没有胃口,但是如果能和薛小姐一道吃晚饭,无论吃什么,想必都是令人期待。” 甄朱说道:“谢谢谭公子的邀请,但是我晚上已经约好和人吃饭了,抱歉。” 他露出微微的遗憾之色,但很快笑道:“没事。电梯来了。” 电梯下降,停稳后,他代替那个电梯里的侍者,将铁门拉开,笑道:“很高兴认识你,薛小姐。” 甄朱脸上带着微笑,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走进电梯。 侍者将电梯门拉上,谭青麟站在原地,目送载着她的那架电梯慢慢上升,对着空荡荡的梯房,独自立了片刻。 …… 甄朱刚才对谭青麟说和人约好了晚饭,倒不是谎话。她确实和石经纶约好晚上一道吃饭的。但回到了房间,却一直等不到他来敲门,想起白天也不见他人,有些反常,于是往他房间里打了个内线,电话却一直没人接,正有些担心,门被敲响,她以为是石经纶来了,急忙开门,却见一个客房仆欧站在门口,给甄朱捎了个口信,是石先生交待的,说他今早下楼,预备去发电报的时候,赫然竟在大堂服务台看见了石家人,猜想应该是被查到行踪找来了这里,幸好入住的时候用的是假名,连房都来不及退,先就从后门走了,让薛小姐不必为他担心,等他找到新的落脚地方,到时再和她联系。 仆欧传完口信走了。甄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既然不和他吃饭了,自己随意对付了点,这一夜过去,次日,晚上就是英领事馆的招待酒会,中午过后,她就忙碌起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2 来,为道森安排陆续来访的会客,在忙碌中渡过了一个下午,天黑后,洗了个澡,换上前天买的那件熨烫好一直悬挂着的礼服,穿上高跟鞋,到了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电梯口,果然,一向守时的道森穿着身晚礼服,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她现身的时候,道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最后发出一声略带夸张的轻微惊叹,耸了耸肩,摊手:“朱丽叶,你的眼光不错,你太适合这件礼服了!奇怪,你分明是中国女人,为什么穿这种衣服,会让我有一种你天生就适合的感觉?你太美了,坦白说,要不是你是我的得力的下属,我不想冒着失去一个好员工的风险的话,我可能忍不住也要考虑追求你了。”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 甄朱将头发盘了起来,穿的是条复古墨绿色的长裙,胸前保守,后背开的略深,倒v直到半腰,露出后颈下一段微微凹陷的形状美好的脊柱沟,左右两片漂亮的精致蝴蝶骨,半遮半掩,袖子领口以及下摆,装饰着这个年代流行的精致蕾丝花边,后腰束了一个蝴蝶结,脚下一双同样以蕾丝和碎钻装饰的黑色高跟鞋,浓郁的华丽复古气息。 复古墨绿的颜色,原本相对于她的年纪来说,稍显老气,但她偏偏撑的起来,不但衬的她发黑唇红,裸在外的脖颈后背和手臂皮肤更是如同刚洗完牛奶浴出来,白皙丝滑,和西方女人白虽白,通常却夹杂着血丝的质地完全不同,而且,柔美,清纯,俏丽中,还多了几分女人微微性感的气质,和她浑然天成,犹如一体。 工作狂的上司难得也这样开了个小玩笑,甄朱也笑了,低头,拉了拉裙摆。 “等等!” 道森仿佛想起了什么,示意她先回房间稍等。过了一会儿,饭店经理给甄朱送来了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项链。 饭店的保险柜里,有为客人不时之需而准备的用来租借的首饰,付以押金,就能自由租用。 甄朱对镜佩戴上项链,再次出来的时候,道森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一切都必须完美,这是我的坚持。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领事馆距离饭店不远,大门前宽阔的街道之上,左右两翼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一眼几乎看不到头,铮亮的车身,倒映着夜上海夺了星空光彩的半城灯火,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云间浮华,今夜良宵。 …… 甄朱挽着道森的胳膊,被带进了领事馆的酒会大厅。 今夜这里灯火辉煌,齐聚了沪上军政商中外各界名流,里面至少几百人,男子大多携带女伴同行。男人大多西式礼服,军人则着军装,也有长袍马褂,女人则争奇斗艳,衣香鬓影,到处是笑声、碰杯声和夹杂着中英文的谈话之声。 她进来的时候,说惊艳全场,未免夸大,但吸引了附近无数的目光,却是没有丝毫的虚夸。她被道森带着,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对于她来说原本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带微笑,不断地和来到面前的人认识,寒暄,如鱼得水,出众的容貌,优雅的姿态,恰如其分的谈吐,现场女人中少见的流利的英语,令她从进来后,身边就一直有男性前来搭讪。 她几乎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谭青麟。他一直就在她边上不远的地方,和人谈笑风生,而且,除此,他确实引人注目,是今晚最受瞩目的宾客之一,没法叫人不去注意。 报纸称“南北双杰”,谭到了,但是她却没有见到徐致深。 她和人碰杯,谈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每隔片刻,总是会梭巡或远或近的各个方向和角落。 但或许现场人太多,或许是他今晚压根儿就没来,她一直没找到他的身影。 最后她确定,他确实没有来。 他个头很高,如果在现场的话,她这么找,早就看到了。 甄朱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怅然若失。 今夜,到底希望是遇,还是不遇,或许连她自己,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掌声里,新上任的沪领事威尔登台讲话,完毕,他宣布舞会开始,欢快的华尔兹乐声中,按照惯例,道森邀请同行女伴甄朱跳了第一支舞。 来之前,道森曾问过甄朱,会不会跳西方舞会里的交谊舞。 这自然难不倒甄朱。 一曲完毕,甄朱很快被另一个刚认识的男士邀跳了第二支,接着是第三支。 即便是这种普通的舞步,她轻盈的步伐,旋转的姿态,在舞池中也总是令她看起来与众不同,跳舞的时候,她的身影,吸引了舞池外不少的目光。 第三支舞完毕,甄朱婉拒了邀舞,和施德利公司的人说着话,道森过来了,说把她介绍给领事和太太。威尔太太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想游览北京和天津,但不会说中文,他推荐她帮忙,问她愿不愿意。 甄朱起身随道森过去,快到的时候,看到领事和一个身穿军制服,腰杆笔直,脚穿擦的铮亮的黑色皮鞋的高个中国男子在说话,那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和领事一道,两人齐齐发出笑声。 近旁一个侍者端着酒盘经过,他顺手拿过一杯酒,举杯和领事碰了一下,玻璃发出清脆的相互撞击之声。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背影…… 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认得出来。 她的心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威尔先生!” 道森笑着打招呼,“这位就是我刚才向你提及的我的中国助手,朱丽叶,非常能干,也非常细心,这次沉船事故,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威尔太太来天津的话,我想她绝对会是最好的翻译和向导。” 威尔领事“啊”了一声,看向甄朱。 甄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背影上。 她看到徐致深的手里依旧端着那只酒杯,他浅浅地喝了一口,唇角还挂着刚才没有消尽的笑意,漫不经心般地转了个头,视线于是就这么和她在空中相遇了。 他的目光一定,落到了她的身上,唇边的那抹笑意,突然是被什么给冻住,凝固了。 甄朱现在确定了,他应该是迟到了,刚来不久,所以刚才没看到她。 她定了定神,不再看他,微微抬起漂亮的下巴,继续迈步,朝前稳稳地走了过去,停在了领事的面前,在边上那个男人盯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下,微笑道:“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为威尔太太担任向导和翻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 ☆、第75章 红尘深处 ……………………………………………………………………………………………………… 威尔太太是个小个子的英国女人, 四十岁左右, 年轻时候应该十分活泼, 现在也依旧如此,身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3 上并不见任何的傲慢之气, 所以看起来很显年轻, 第一次随丈夫来中国, 十分健谈, 当然,只限于她自己的语言, 她不会说中文。甄朱向她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她笑道:“亲爱的,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道森说你很能干, 不但如此,我其实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你,还在想着这位年轻小姐到底是谁。你的舞姿非常优美, 看你跳舞,完全是一种享受, 你应该多跳的, 为今晚这个舞会增添光彩。” 甄朱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旁那两道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却若无其事,连眼角风也不瞥他一下,只望着对面的威尔太太,微笑道:“得到您的夸奖,我很荣幸。” “刚才我听道森说, 如果接下来我有行程安排,或许你愿意帮助我?” “是的太太,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你来天津的话,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随时可以帮您,当然,前提是我的老板能让我从工作中脱身,放我一个假。” 她顺道开了个小玩笑。 这个非常西式的带了点俏皮的小小调侃,令包括领事在内的几个外国人都笑了起来。 显然,道森工作狂的名号,在这个圈子里,人尽皆知。 “啊哈!道森,听到了吗,你美丽的中国助手在向我太太抱怨你了,你要当心了,女人的怒气,一旦发作起来,通常是非常可怕的。” 领事先生跟了一句,又看了眼身边的显然已经不满的太太,“当然,我的太太除外。” 笑声更大了。 道森耸了耸肩,笑道:“我接受她的抱怨。威尔太太来的话,她想放假多久,我都会批准。” “太太,那么我期待你能尽快到来!”甄朱笑吟吟地说。 威尔太太和男人们再次哈哈大笑,气氛轻松,所有人都很愉快。 当然,任何场合,总是有人会不那么合流。 譬如此刻的徐致深。 他的唇角挂着非常不合这气氛的僵硬的笑意,如果这表情还能被称为“笑”的话。 从他转头,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刻起,这个晚上,注定又被毁了。 从前天晚上,在礼查饭店偶遇她后,他其实隐隐就猜到了,英商公会那个她的英国上司应该会带她一起来这个地方。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她为什么在离开自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就脱胎换骨般地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矛盾里——对于极有可能再次见到她的面,隐隐仿佛是期待的,但一想到当时一幕,前天的晚上,在事隔那么久后,她见到他时,竟依然还是那么的倨傲,不过只看了她一眼,就又翘起她那个小下巴,从他面前转身走了,身后追着石家的经纶少爷,他就又冷静了,告诉自己,再漂亮,再惊艳,也不过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有女人,死不了人,根本就不必那么在意。 至于当晚,他往天津石家打了个电话,通知石家人把石经纶请回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石督办曾向他打听过离家儿子的下落,并再三叮嘱,要是得知经纶的消息,务必告知。 他不过是顺手帮了石督办一个小忙而已。 这一天他依旧忙忙碌碌,应酬不断,但是脑海里,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浮出她的样子。 他在想,她到底是继续和他在玩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是要离开他了? 徐三爷矛盾。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晚姗姗来迟的缘故。 刚才步入了这个大厅,里面到处都是人头,他下意识地停了一停,视线就睃巡着四周。 舞池里没有她,附近不见她,难道她没有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寻她的身影,就已经被相识的人看见,于是招呼,应酬,出于礼貌,去向邀请自己的这个晚上的主人送上衷心的祝贺并为迟到致歉,接着,就是刚才的一幕。 在听到朱丽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出于礼节,转过了头。 就这样,她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依然是毫无防备。 朱丽叶,西方晚礼服,高跟鞋,艳光,大方的谈吐,俏皮的调侃,她完全地融入了这个对于绝大多数国人来说还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如鱼得水…… 第一眼的惊愕过后,他几乎应接不暇,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女人今晚虽然又像是换了个人,但不变的是,自己在她面前,依然仿佛还是个隐形人。 除了刚开始的那四目相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竟然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徐致深唇边的那一抹僵硬的笑意也彻底地消失了。端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收紧,捏紧了高脚的玻璃杯柄。 女人和男人的圈子分开了,但相隔不远。 “亲爱的,你真迷人,我敢担保,今晚这里至少有一半的男人都想和你跳支舞。” 威尔太太显然很喜欢甄朱,看了眼丈夫身边的那堆人,忽然凑到她的耳畔,低语了一句:“认识那位徐先生吗?正在和道森说话的那位。前些天我丈夫和我曾与他一道吃了顿饭。很有魅力的一个年轻人,有地位,又彬彬有礼。虽然我刚到上海没多久,但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我疑心他好像是被你迷住了,你瞧,他又在看你呢!” 甄朱望向他。 中间隔着几个人,四目短暂地相接在了一起。仿佛不约而同,两人都迅速地挪开了视线。他他面无表情。 “来吧,我为你介绍认识下。你们一个英俊,一个美丽,我总觉得你们天生仿佛一对,何况他还老看你。这么美好的晚上,原本就是用来认识朋友,享受快乐的。” 结了婚的女人总是热衷于给年轻男女配对,这一点东西相通,并不因为人种肤色而有所不同。热心的威尔太太拖起甄朱的手,来到了徐致深的面前,指着甄朱笑道:“徐先生,你难道半点也没有请这么美丽的小姐跳舞的打算吗?我已经把她带到了你的面前。” 甄朱垂下了眼睛,默默地等待。 徐致深瞥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威尔太太露出笑容:“感谢太太的好意,我原本很乐意,但我对跳舞向来不擅长,为了避免让小姐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不必担心,”威尔太太信以为真,拉起甄朱的手,“她跳舞跳的极好!我敢向你保证,不管舞伴多么的糟糕,她绝对能胜任任何的情况……” “谢谢您太太,”甄朱抬起眼睛,露出笑容,抽回了手,“我正好也有些累了,并不想跳舞。” 威尔太太显然对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同时未免也是有点糊涂,看着两人,这时,谭青麟和沪督军走了过来,向徐致深打了个招呼,徐致深举了举杯,向威尔太太笑着说了声“失陪”,转身迎了上去。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4 威尔太太无可奈何,向甄朱做了个遗憾的手势,甄朱笑了笑,接下来就一直陪在威尔太太的身边,不管她怎么撺掇,再没有下场跳舞。 她时不时地看向他的背影。 一群衣冠楚楚的,左右着当下时局和财富的上位者,中国人,洋人,年轻的,年长的,在那里举杯,谈笑风生,笑声不断。 他一直背对着她。天生仿佛适合融入那个圈子,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甄朱的情绪渐渐地变得有些低落,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朝威尔太太聚拢过来的女人们搭着话,点头,微笑,拿了杯鸡尾酒,慢慢地喝了一口,视线再次飘向那个身影的时候,看到他身旁的谭青麟忽然回头,望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 甄朱一怔,也回了他一笑,举了举杯。 他就看着她,视线没片刻的离开,慢慢地喝完了杯中的酒,随即和边上的几个人,包括徐致深在内,说了句什么,应该是类似于失陪的话,接着转身,将空杯子放在路过的一个侍者的酒盘里,迈步就朝甄朱走了过来,最后到了她的面前,双目凝视着她,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微笑道:“薛小姐,能赏脸和我共舞下一曲吗?” 上一支舞曲刚刚结束了。 “哦,快去吧!谭先生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威尔太太已经忘记了徐致深,兴高采烈,立刻在旁催促甄朱。 甄朱迟疑了下,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慢慢地伸出手,立刻被他轻轻握住,顺了他的力道,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想,对于薛小姐你来说,探戈应该不会陌生吧?” 站起来的时候,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语了一句。 她微微仰头,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忽然抬手,朝着不远处的现场乐队指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个指挥仿佛一直在等着,收到信号,点了点头,很快,一阵顿挫感强烈,节奏鲜明的的探戈舞曲,就在舞池之畔响了起来。 这个世纪初,原本来源于下层社会的探戈舞步就已被大众广泛接受,现在正开始步入它的黄金时代,每每在舞池出现,必定成为全场焦点,来宾无不注目欣赏,但因为舞步比一般的交谊舞困难,能跳,并且跳的好的人,依然不多,有些场合里,舞会主人为了让舞会的气氛达到**,特意会聘请舞步娴熟的探戈舞者进行表演。 探戈舞曲一起,原本打算下舞池共舞下一曲的男女就停下了脚步,原本满是舞者的中间舞池里,慢慢地空出了一个圆形的舞场,人们渐渐地停止了交谈,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谭青麟和甄朱。 谭青麟脸上带着微笑,牵着甄朱的一只手,来到舞池之畔,另手搭在她露了一片倒v雪背的后腰之上,以标准的探戈起始动作,和着乐曲,引她滑下了舞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的都被你们剧透光了,露出尴尬但礼貌的微笑,嗯,品位真是一致,^_^ ☆、第76章 红尘深处 起初, 曲子的前奏舒缓, 悠扬, 如一双男女初次的偶遇,相逢, 在彼此的注目和致意中, 渐渐相互靠近, 班多钮手风琴的琴声里, 甄朱被谭青麟带着,和着他的舞步, 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到了舞池的中间, 一个旋转, 曲调变得暧昧,慵懒,轻灵舞步相互交错之间, 谭青麟仿佛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拘束,在一个错身, 她的耳擦过他面门之际, 微微低头,唇凑了过去,低语:“我知道你爱它。既然已经下场,何不和我一道完成,不负今夜?” 甄朱倏然抬眼,他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耳, 伴随着琴声的一个停顿,甄朱随了他的力道,猝然后仰,腰背停在了他一侧臂膀之上,他俯身向她,两人面对着面,中间近不过半咫,落入外人眼中,犹如深情对望。 舞池畔一片静寂。 短暂的停顿过后,耳畔再次传来班多钮手风琴的琴声,小提琴也加了进来和声,凄美,空灵,又充满昂扬和力量,犹如白天和黑夜,矛和盾,冰和火,滴血的剑和芬芳的玫瑰,拉锯,却又交织,缠绵,不能分离,仿佛有一簇野火,呼啦啦地从心底点燃,一路燃烧往上,在舞伴将她无情抛出,却又在她勘勘就要跌入万丈悬崖的前一刻,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再次带了回来。 甄朱闭了闭目,就在那一瞬间,今夜堆积在她脑海里的所有杂念,全部消散了,灵魂和整个人随了乐曲和舞步,开始燃烧。她和身边的舞伴,交叉着猫一般的错落步伐,踢腿,跳跃,旋转,裙裾飞扬,肢体靠近,却又在就要交缠托付的刹那收回,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她高调,抬着下巴,舒展洁白优雅的脖颈,步伐高贵,神态冷艳,却又欲拒还迎,缠绵悱恻;旋律转入**,她和舞伴快速拧身,转头,凝视,顾盼,试探,缠绵,却又相互厮杀;她浑然忘我,下一个转身前深深呼吸,预备再次出发,用她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和身姿,去彻底征服这个只有在这一刻才暂时属于她的舞台。 一曲尽了,旋律断于**,也就在那一刻,这支内敛,却又充满罗曼蒂克式精神的激情探戈,随了她如濒死天鹅般无力地仰面倒于舞伴臂膀上的停顿动作,戛然而止。 四周静悄悄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琴声,短暂的屏息过后,舞池周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无比的鼓掌之声。 这段探戈,完全地征服了今夜。谭青麟是她忠诚的骑士,而她是这个舞池里的女王和主宰。 甄朱收了动作,胸脯微微起伏,喘息未定,脸上露出微笑,和身边的谭青麟一道,向着舞池边为他们鼓掌的宾客点头致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越过聚集在舞池畔的层层人头,寻找着徐致深的身影。 即便是万千人中,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立在人群之后,一动不动,手里依然端着那个玻璃酒杯,在她寻找到他的第一时刻,两人就立刻四目相对了。 因为他原本一直就在看着她。 这一次,他没再错开和她对望的视线。 穿过了隔在中间的重重人影,他定定地盯着她,神色古怪,而目光是极其阴郁的。 甄朱最后慢慢透出一口气,等胸口喘息稍定,略略提起裙摆,正要离开舞池,一只手忽然被身边的谭青麟牵引着抬了起来。 他像童话里王子遇到公主那样,向她弯腰鞠躬,然后当众,低头下来,轻轻吻了下她的手背。 这一幕,再次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周围笑声四起。有人侧目,有人鼓掌。男人惊艳、爱慕,和甄朱有着同样肤色的太太小姐们则不无吃惊,亦或是不可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5 避免的暗中妒忌和鄙夷。 甄朱一呆,反应了过来,看向谭青麟。 他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甄朱垂下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在周围无数双目光和身后谭青麟的注视之下,出了舞池,朝迎接自己的威尔太太走了过去。 “朱丽叶,你太棒了!刚才的探戈,简直是太完美了!” 威尔太太挽住了她的臂膀,笑容满面地赞美个不停,又看了眼不远之外目光一直追随着甄朱的谭青麟,附耳过去:“我敢打赌,这次我绝对不会看错!谭先生一定是想追求你了!他很迷人,不是吗?” 人群之后,徐致深立在那里,依然一动不动,犹如石化的一尊雕像,但手里拿着的那只玻璃酒杯,却忽然发出轻微的“砰”的一声,玻璃杯竟从中断裂。 碎裂的玻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依旧定着,出神。 杯中还剩的半盏酒液,随着杯脚破裂,酒液迅速漫涌而出,伴着一缕殷红亦如酒的血,从他的掌心溢出,沿着手腕如虫般蜿蜒而下,慢慢浸红了军衣外套袖内那副雪白的衬衫袖口。 “她实在是出色,总是令我惊喜。我只知道她的舞跳的不错,但没想到她连探戈也跳的这么好,当然,你的朋友谭先生,今晚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道森一直就站在他的近旁,欣赏完了令人无法挪开视线的探戈,笑着和他说了一句,没听到应答,转过了脸,视线立刻落到他的手上,吃了一惊。 “徐先生,你的杯子裂了!你的手受伤了!” 他立刻呼唤近旁的侍者。 徐致深这才仿佛回过了神,低头看了眼正在流血的手。 侍者跑了过来,见状,急忙接过他手里已经破裂的酒杯,又递上来干净的餐巾手帕,试图帮他止血。 他的手心,被锋利的玻璃,割出了一道寸长的伤口,伤口很深,玻璃也还扎在那里,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我的上帝!你们事先就没有检查过杯子吗?竟然让存在破裂可能的的杯子混在中间!这太不负责任了!” 道森不悦。 侍者面露惊惶,不住地鞠躬道歉。 徐致深蹙了蹙眉,说了声“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摊开了受伤的掌心,自己拔出那片扎在肉里的玻璃,随即接过手帕,压在掌心里,握拳止血。 “伤口看起来很深,我建议你还是立刻去看医生,让医生帮你妥善处置,这样比较妥当!” 道森劝道。 徐致深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的。我先失陪。” 他朝道森颔首,转头,目光沉沉,再次扫了眼远处那个方向,朝外走了出去。 …… 一曲探戈完毕,华尔兹的舞曲再次响起。 来向甄朱邀舞的人太多了,实在碍不过情面,甄朱又和相识的一些男伴,陆续跳了几支舞。 跳舞的时候,她是心不在焉的,几次用目光寻找徐致深,却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了。 他似乎已经走了。 耳畔轻快舞曲回荡,人也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身边到处是爱慕的眼光,男人都想和她跳舞,她是今晚最亮眼的存在,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去都没法叫甄朱感到半分的快活。 她已经从刚才的探戈激情里彻底冷却了下来,再也没有半点的兴致了,但是双脚却没法停,一直不停地旋转,旋转,道森再次来请她跳舞,她竟然不下心踩了他一脚,惊觉过来,急忙向他道歉。 道森笑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 甄朱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徐先生呢?” “哦,他应该去看医生了,他的手受伤了!” 甄朱心微微一抽。 “他怎么了?” “拿了个坏的杯子,竟然破了,扎伤手心,流了不少的血。” 甄朱沉默了,忽然觉得很累,再也没说什么,一曲舞毕,她被道森送出了舞池,想开口先离开回酒店,又知道这样有点不合适,何况道森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势必要麻烦他,踌躇着,忽然一个侍者朝她走了过来,递上一张折起来的纸,低声说道:“这是一位姓徐的先生叫我转交给小姐您的。” 侍者将纸放到她的手上,向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甄朱心砰的一跳,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纸,来到一处人少些的角落,屏住呼吸,慢慢展开,看见上面赫然写了一行字: “我受伤了。我在门外等你。”他说。 她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看了下四周,终于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甄朱来到了门外。 身后大厅里的舞曲声,被一扇门给隔在了身后,那些嘈杂听起来,就仿佛带了点迷迷蒙蒙的梦一样的虚幻之感。 因为已经不算早了,宽阔的街面空空荡荡,只有路灯依旧,照着领事馆门外那一溜长长的排列了出去的汽车,和梧桐树影一道,在地上投出长墙似的犬牙交错的黑色影子。 周围静悄悄的,秋夜的空气带了点寒意,两个身穿皇家制服的英国卫兵,扛着枪,木头似地挺胸站在大门的两侧,一动不动。 甄朱看不到他人,于是下了台阶,站在一辆停在梧桐树下的汽车边上,左右张望的时候,身后忽然探过来一只手,铁钳似的,五指紧紧抓住了她的臂膀。 甄朱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还没转过头,双肩和裸在外的手臂一暖,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军制服外套完全地罩住了她,接着,她就被个男人拦腰扛了起来,大步来到一辆车旁,男人一把拉开车门,将她仿佛一只面粉袋似的丢了进去,“砰”的重重关上门,自己快步转到另侧,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单手操控着方向盘,迅速地从车位里退出,方向猛地一打,踩下油门,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汽车朝前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第77章 红尘深处 领事馆的大门里, 跑出来一个人影, 谭青麟追了出来, 已经不见甄朱的身影,只看到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他停在路边, 眺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站了片刻, 慢慢转过身, 朝里走了回去。 …… 甄朱被那男人丢进汽车座位里,他的动作粗暴, 她脸朝下地趴在了位置上,自己爬了起来, 还没坐直身子, 车子已经发动,猛地一个转向,整个人又被甩了一下, 肩膀撞在了侧旁的车门上,发出咚的沉闷一声, 有点痛, 她哎呦了一声,捂住撞痛了的肩,揉了几下,转头怒道:“徐致深,你干什么?” 街道上空空荡荡,昏黄的路灯下,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一语不发,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6 眼睛笔直地望着前方。 甄朱原本有些记挂他的受伤的手,现在只剩下了恼怒:“你停车!” 回答她的是引擎变得愈发深沉的咆哮声。他将油门踩到了底, “停车!” 她拍着车门。 他的侧影一动不动,汽车将两边的街景迅速地抛在了身后。 甄朱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盯着他的侧脸,想了下,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气,放弃了和他的对话,只说道:“你要是有话和我说,送我回饭店吧。我们可以谈谈。” 依旧没任何回应。 周围路灯渐渐稀落,看不见半个人影,两边的街景,渐渐变成了破败,不知道到了哪里,但显然,离饭店是越来越远。 甄朱忍不住再次转头:“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去!你听见了没?” 她用力拍了几下车门,见他还是不予回应,双手交叉停在胸前,往后一靠,侧身睨了他一眼,冷笑了起来:“你这样子,到底是预备做给谁看呢?说什么受伤,我看你好的很。我顶顶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汽车猛地打了个拐,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一声,刹住了,停在路边,甄朱又被惯性给甩了出去,这次并没撞到车门,而是反了个方向,朝他那边甩了过去。 他接住,顺势将她整个人从位子上拖了过来,锢在自己和汽车方向盘的中间,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早已滑落,甄朱肌肤微凉的裸背一烫,他的手掌按了上来,往前一压,她不由自己,人就扑到了他的胸膛上,被他紧紧地抱住了。 “徐……” 她张嘴,还没叫出他的名字,带着酒气的潮热呼吸当头而下,他吻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又急又狠,不见半点的柔情,只有嫉和报复似的占有。他的舌直驱而入,占满了她的整张小嘴,侵的她几乎窒息,她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的声音,被来不及下咽的津液呛住,闷咳了两声,肩背抖动,他终于停下,松开了她的嘴。 甄朱蜷趴在他的怀里,咳嗽了几声,喘息稍定,就去推他桎梏住她身子的胳膊,试图离开他。 徐致深刚刚有些柔软了的心,再次僵了起来。 甄朱感到后脑勺一紧,头发被他抓住了,脸被迫仰起,正对着他俯下来的那张脸。 车灯已经熄了,远处几间低矮平房,被夜色勾勒出荒芜的轮廓,浓重的夜色下,车里光线昏暗,两张脸,近的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他的鼻息异常的沉浊,随了他的每一次呼吸,扑到她的脸庞之上。 “你,跟我回去!” 在夜色的昏暗里,甄朱听到他一字一字地这样说道,命令的口吻。 “回去哪里?回去做什么?”她轻声问。 “还用我说吗?你是我的人!这段时间我想你也玩够了!该给我收心了!道森那里,我明天亲自去跟他说!” 甄朱摇了摇头:“徐致深,我不是你的人,我也不是在玩。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是我的生活。并且,你这样的态度,我怎么可能跟你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张效年女儿的婚事,我推掉了。我会考虑娶你的!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甄朱微微一怔,抬起眼睛,借着车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昏光,打量了下他。 说出那句话后,他就不再强行抱她了,松开了胳膊,整个人往后,头也靠在放倒了些的椅背上,冷冷地看着她。 甄朱就跪坐在他的大腿上,腰背抵着方向盘,和他对望了片刻,再次摇了摇头。 他一僵,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眉头拧在一起,盯着她,一语不发。 “徐致深,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拒绝张家婚事的原因,和我应该没多大的关系。至于你肯考虑娶我,我虽然感激,但并不是很需要,更谈不上满意与否。” 她用清晰的语调,说道。 汽车车厢的空间,原本并不算逼仄,但或许是空气突然凝固了的缘故,闷的犹如一个充满了火药星子的铁皮桶,一点,随时就要爆炸。 “我说了,我可以娶你,你还不满意,莫非你是要我对你下跪不成?” 他的声音绷的仿佛一根扯的快到了极限的皮筋,异常的刺耳。 “你现在就算下跪,我也不会点头。” 甄朱的声音,比起一开始,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的身形一顿,和她就这样僵对了片刻,忽然抬手,推开车门,起身下去。 甄朱被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她转头,看着他停在路边的一簇野草旁,背对着她,低头摸出一包烟,打火机的亮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阵夜风吹来,半开着的车门里,飘进来一缕辛辣的烟草的气息。 甄朱沉默着,抱着自己曲起的双腿,坐着一动不动。 路边夜风很大,他就一直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抽烟,抽完了一根,接着又是第二根,揿出打火机的火,凑过去点烟的时候,火被风给吹灭,他揿了第二次,风依旧没挡住,第三下的时候,打火机里吐出的蓝色火苗跳跃了下,再次灭了。 他的情绪仿佛突然间就爆发了,一口吐掉了香烟,“日娘的”,他嘴里低低地爆出了句粗话,将手中的那个英制金属打火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猛地转身,几步回到开着的车门旁,双手抓着车窗,俯身下来,冲着座位上的甄朱冷笑:“我明白了!你不顾我再三的意见,非要出去做事,为的就是像今晚这样招蜂引蝶,让全部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贴身晚装,语气是带着恶意的。 “今晚你和多少男人勾肩搭背跳过舞?这样的生活,才是你乐于要的,是不是?对了,还有谭青麟,连他也被你的魅力倾倒了,公然**,今晚要是换作他向你求婚,你想必已经答应了,是不是?你当初费尽了心机,勾搭我把你从川西带出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看起来,从前我还是小看了你。只是我实在不明白,麻油铺的薛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的这些手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甄朱吃惊不已,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个趴在车窗外冲着自己咆哮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反应,终于,等他质问完了,忍住心里涌出的怒气,点头:“你说完了吗?” 他的手抓着车窗,俯身盯着她,薄薄的两片无情的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没有吭声。 甄朱伸手,将车门拽了过来,砰的一声关上,右手拧了下插在点火孔里的车钥匙,车苏醒了,伴随着前盖下引擎传来的一声低沉轰鸣,她转头,望向那个被自己关在外,表情瞬间转为错愕的男人,冲他一笑:“徐致深,我会的手段,远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这里环境挺不错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7 ,没人来打扰你,正适合你吹吹风,好好反省自己刚才到底都说些什么!想睡我,不能靠这一套,拿出点诚意来,或许我还会考虑你。” 她换档,顺手将掉在旁边座椅上的他的那件外套捡了起来,从车窗里朝他兜头兜脑就掷了过去,打了把方向盘,踩下油门,轰的一声,汽车朝前开了出去。 衣服挂在了徐致深的头上,滑到肩膀,又掉在了他的脚下,汽车开出去了十几米外,他才终于下意识地抬起脚,朝前追了上去,追了两步,他停住了,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那辆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的自己的车,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 甄朱凭着记忆,绕来绕去,开了好些时候,终于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领事馆。 舞会十二点钟结束,现在还差一会儿。她将汽车停在原来的位置里,把钥匙交给领事馆的值班人员,交待了声车主,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悄悄进去。 将近十二点了,舞会正在跳着最后一支终曲,甄朱坐到了一个角落里,看见谭青麟正在和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英国太太在跳舞。 她坐下去没一会儿,谭青麟似乎发现了她,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一曲终了,全场掌声,甄朱看到道森东张西望,似乎在找自己,于是朝他走了过去。 “朱丽叶,你刚才去哪里了?一直没看到你,威尔太太在问。” 甄朱向他道歉,说刚才遇到了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出去叙话,一时忘了时间,道森耸了耸肩,表示理解,带着她和今晚认识的人告别,又和威尔太太约好过些时候天津见面,最后终于结束了一切,回到饭店的房间。 明天就回天津了。 甄朱觉得乏累无比,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正准备去洗澡,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迟疑了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致深,慢慢地走了过去,拿起了电话。 “是我。”谭青麟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分温柔。 “刚才舞会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打这个电话,是想谢谢你,今晚和我跳了这么美的一支舞,非常难忘。另外,还想和你提前道个别,明天一早我要回江东了,等事情忙完,过些时候我会再去天津一趟,希望到时候,能再和你相见。” 他顿了一顿。 “晚安,薛小姐。” 电话轻轻地挂了。 甄朱握着话筒,出神了片刻。 …… 第二天,甄朱随上司坐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结束了这趟沪上之行,回了天津。照旧是忙忙碌碌。过了两天,她从报纸上看到了徐致深回天津的消息,但也仅此而已,他这个人,再没出现于她的面前,就好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那个晚上发生的事,甄朱有时候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有点不真实似的。 石经纶也一直没露面了,甄朱疑心他和家中的事情应该还没处理好。虽然有些记挂,但鉴于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贸然前去打扰,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威尔太太在同行的仆丛陪伴下,如约到了天津。甄朱做足功课,陪她玩了几天,随后她要去北京,既是游玩,也要探望一个多年朋友,希望甄朱也能同行,道森慷慨地继续准许了甄朱的假期。 这天,甄朱收拾好行装,换了身新添置的洋装,陪着道森太太,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上应该是写不出二更的,不要等(注:单身汪一只不是过啥节有别事→_→)~ ☆、第78章 红尘深处 津京之间火车车次频繁, 早上从天津出发, 路上差不多六个钟头, 当天下午就到了,因为事先已经联系好, 威尔先生有朋友来接, 顺利出了车站, 入住了位于使馆区东交民巷附近的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在北京的地位, 犹如礼查饭店之于沪上,设施服务自然不必多说, 其中出入者,也无不是军政要人、各国公使、名流富商。威尔太太预定了一个套间, 甄朱和她同住。与在天津由她充当导游不同, 现在的北京城,因为和后世变化太大,到了这里, 除了一些著名地点的大概方位,其余她其实也相当于完全的陌路, 威尔太太在这里有朋友, 完全可以充当向导,之所以力邀甄朱同行,只是因为喜欢她的陪伴。她计划停留一周。当晚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甄朱陪她一道访友,接下来的几天, 就是各处游览,名山园林、荒刹古寺,八达岭、明陵、汤山、檀柘寺……威尔太太精力旺盛,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游览个遍,这天天气晴朗,一大早,甄朱打着哈欠起了床,跟着威尔太太出发去往香山。原本她的朋友是要同行的,但昨晚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而威尔太太兴致勃勃,于是自己安排动身。 这个季节,正是欣赏红叶的最佳时间,为了出行方便,威尔太太那个名叫卢克的男管家借了一辆汽车,开车去往香山。 秋高气爽,香山游人如织,来的多是市民,全家出游,男女老幼,手里提着食篮,其乐融融,也有不少青年学生夹杂其中,甄朱一身的洋装,戴着漂亮的遮阳帽,生的美,伴在金发碧眼威尔太太的身边,行走于山道,不知道招来了多少的目光,饱览过秋日红叶的美景,才下午两三点钟,威尔太太游兴未艾,还想再往静宜园走走,到了入口附近,却被荷枪实弹的卫兵给拦住了,说是有政要议会在里面举行,这两天禁止闲人入内。 这一带有不少名人兴建或者改造作为私墅的山庄别业,早上到的时候,在山脚下那个用作电车停车场的小广场里,就已经停了不少的汽车。见道路被隔,威尔太太只好掉头,又到附近别的地方游览,流连忘返。因为是自己有车,不必像别的游人那样要早早下山赶最后一班通往东华门的电车,于时间也就没那么看重,走走停停,到了傍晚五点多,才说说笑笑地下了山,回到小广场取了车,依旧是卢克开车。 深秋白昼天黑的快,坐上车,下山没片刻,黄昏笼罩了下来,汽车开了车灯,照着前路前行。 从西郊回城区,中间有一段数十公里的野径,全是土路,狭窄只能容两车相对通过,且因为雨水冲刷,路面不平,时有坑坑洼洼,卢克虽然开的十分小心了,坐在车里,依然还是不时能够感到车轮碾过崎岖引得车身耸动颠簸,早上来时,威尔太太就曾抱怨不已,但此刻,威尔太太乏了,只把头渐渐歪靠到甄朱的肩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甄朱腿脚也早疲倦,靠在座位上,转头眺望着车外的荒野和视线尽头的一片苍莽远山,浓重的暮色,从四面八方降临,将白天的明媚光线一寸寸地吞噬。黄昏的郊外野地是宁静的,又带了几分苍茫的荒凉美感。 甄朱渐渐地走神,将头歪靠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8 在靠椅上,慢慢也闭上了眼睛。车身忽然又是一个跳跃,再往前开了一点路,甄朱听到汽车前盖下仿佛发出一阵杂音,接着,车就熄火了,卢克打火,但试了好几次,引擎却点不着了,彻底地趴在了路上。 卢克开始焦急,威尔太太醒了,询问原因,卢克摊手,又试着发动,但引擎却再也没有反应,车走不了了。 这时已经六点多了,最后一班电车早就走了,这里才过了万寿山不远,离前面燕京还有十来公里的路,天渐渐就要完全黑了,去年起因为市政府开通了从东华门到香山的电车,原本往来拉客的人力或骡车就渐渐稀落,现在前后看不到半个人影。卢克虽然身边带着配枪,威风凛凛,但却不会修车,现在车子坏了,发不了车,对着焦急抱怨的威尔太太,只能不住道歉。 甄朱虽会开,但对修也是一窍不通,只好下车,和威尔太太一道站在路边,看着卢克围着车忙忙碌碌,一会儿开引擎盖,一会儿上车打火,满头大汗,折腾了一会儿,车始终没有反应。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远山已经变得模糊,不止威尔太太,甄朱也开始焦急,站在路边,前后张望的时候,忽然,留意到香山方向的那条土路尽头,仿佛有车灯闪现,她立刻兴奋了起来,急忙指给威尔太太看。 威尔太太原本一肚子的懊恼,又担心今晚要在野地过夜,见状十分高兴,和甄朱一道翘首等待。 车灯越来越亮,很快,那辆汽车靠近了,轮廓变得清晰,因为卢克也不会讲中国话,甄朱急忙跑到路上,招手拦停。 那辆来车原本速度很快,渐渐地,开的缓了下来,最后,慢慢地停在了距离甄朱十几米外的路上,车灯依旧亮着,照着对面的甄朱,白的有些刺目,车里的人也不见下来,甄朱抬手,挡了挡眼睛,跑到汽车的边上,敲了敲车窗玻璃,面带微笑地说:“很抱歉,打扰您了,但是我们遇到了点麻烦,如果您能帮……” 车窗慢慢地下去,甄朱忽然睁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一时说不出话了。 竟然会是这么巧,开车的人,居然就是徐致深! 他一身笔挺制服,端端正正戴帽,手上还套着双雪白的手套,看起来英俊又精神,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更是冷漠,就仿佛…… 他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在上海的最后一夜,当时他突然跳脚,跟个泼妇似的转身冲她瞎嚷嚷,甄朱被惹出火气,把他丢在路上,自己驾车扬长而去,猜想后来他应该自己步行至少十几公里才回了,虽然到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是他自己犯贱,活该,但此刻,却没有想到,竟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相遇,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未免就有点尴尬了。 甄朱嘴里剩下的话,“咕咚”一下,吞了回去。 威尔太太也跟着跑了上来,还没看见车里的人,只问甄朱:“亲爱的,怎么样,他肯帮忙吗?” 甄朱转头,还没开口,徐致深已经熄了火,开车门,甄朱挡住了他下车,见他抬眼扫向自己,反应了过来,急忙后退了一步。 他长腿一伸,跨出车门,站定对着威尔太太,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彬彬有礼:“太太,见到你很高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啊!是您,徐先生!” 威尔太太认出了他,高兴的不行,急忙指着汽车说道:“我和朱丽叶今天来香山游玩,没想到车子坏了,正担心今晚要陷入麻烦,幸好你来了,感谢上帝!你能帮助我们吗?” “自然,我的荣幸。我去看看。” 徐致深脱下帽子和手套,从自己那辆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工具箱,戴上一双工人手套,目不斜视地从甄朱身边走过,来到故障汽车旁,和卢克低声交谈了几句,俯身下去,忙碌了一会儿,最后直起身,在威尔太太和卢克期盼的眼神中,说道:“应该是马达阀芯与节气门座处沉积污垢过多,导致怠速过低熄火,只要清洗怠速马达即可,只是这里无法处置……” 他沉吟了下。 “这样吧,你们可以坐我的车回城,汽车留这里,等进了城,我帮你们联系汽修厂来处置。” 威尔太太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笑眯眯地说:“徐先生真是一个热心的好人,不是吗,朱丽叶?” 甄朱脸上挂着略微尴尬的笑,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仿佛没听到,垂下眼睫,摘下沾了油污的手套,过去收拾了工具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于是搬东西,锁车门,放置警示物,一阵忙碌后,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甄朱终于跟着威尔太太和卢克,坐上了徐致深的那辆汽车。 一路上,他回应着和威尔太太的谈话,耐心十足,解释说,今天他正好在静宜园参加会议,晚上回城,不期在路上相遇,很高兴能为太太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甄朱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始终默默无言,他也没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晚上八点多,这时天已经漆黑,终于进城,徐致深将她们送到了六国饭店的门口。 “徐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知道明天或者接下来的哪天,您有没有空,我们想邀您一道共进晚餐。我们在北京,大概还能停留三四天。” 告别的时候,威尔太太热情相邀。 徐致深微笑道:“原本是我的荣幸,我也乐意之极。但是很不巧,接下来的几天,我已经有了安排,恐怕只能辜负太太您的好意了。” 威尔太太表示遗憾,说期待下次什么时候能请他吃饭,徐致深答应了,和威尔太太告别后,目光掠了眼站在威尔太太身旁脸上带着微笑注视着他的甄朱,依然没什么表情,转身掉头,上了车,驾车很快离去。 晚上,甄朱洗过澡,趴在旅馆房间的枕上,长发散落肩背,臂膀支着下巴,闭目回忆傍晚这段荒郊偶遇的经过,仔细想来,从头至尾,他仿佛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不禁淡淡地感到了一丝忧伤。 这样一个骄傲的上了天,又小心眼的赛过女人的男人,她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会比较晚,大概10点左右。 ☆、第79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的早上, 威尔太太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完, 出来很高兴地告诉甄朱,徐先生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考虑到她们的汽车拉去修理了, 需要几天的时间, 唯恐她们出行不便, 让他的一个姓王的副官专门负责接送她们接下来这几天的出行。虽然她感到很过意不去,加以推辞, 但徐先生认为这不过是他对令人尊敬的女士所尽的一份地主之谊,并没什么, 并且, 已经派了王副官来了,人现在就在楼下的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39 大堂里。 “朱丽叶,徐先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友好, 并且还这么的细心!这倒让我想起了上次的舞会。原本我还以为他是不乐意跳舞,现在想来, 应该是我错怪了他, 他应该确实不擅长跳舞。等我回去告诉我的丈夫,他也一定会十分感谢……” 在威尔太太话声里,甄朱来到大堂,果然,王副官已经来了,正在那里等着, 看见她和威尔太太,他快步走来,先是向威尔太太问了声好,然后看向甄朱,朝她点了点头。 威尔太太请甄朱代自己翻译,自然又感谢了一番,也就暂时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接下来的几天,王副官早上来,白天陪同,晚上送她们回饭店后才离开,十分周到。接下来的行程很是顺利,再没有出什么岔子,并且,因为王副官对北京的熟悉,身边如同多了一张活地图,十分方便,愉快的日子就这么一晃而过,转眼,这趟旅行接近尾声,汽车也修好了,接下来的最后两天,不必再麻烦王副官了,向他再三致谢过后,甄朱亲自送他出了饭店的大门。 甄朱这几天表面上看起来并没什么,但从那天香山回来半道偶遇后,心里却仿佛一直有所牵绊,忽上忽下,无论去哪儿,对着再好的风景,眼前总是不自觉地会浮现出徐致深的那张脸,这趟原本应当算是趟愉快放松的短途旅行,就这样被无处不在的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男人的脸给彻底地毁了。 这个晚上,威尔太太饭后早早就休息了,甄朱在自己的房间里。 旅行其实是件很容易让人疲累的事儿,接连多天游玩下来,甄朱今晚也很累了,但此刻,盯着手上那张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折来折去,犹豫了许久,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她终于拿起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卷拨下去。 两声嘟嘟声过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快的有点让甄朱措手不及。 “请问,徐先生在吗?” 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那头起先一阵沉默。 “我就是。” 在甄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跳间,片刻后,一个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慢吞吞的。 这个时间还算早,甄朱原本以为他应该在外应酬或是有事,打这个电话,其实未免也不是带了点听天的意味,并且觉得,电话应该是接不通的。却没有想到,一打就通了。 她坐了起来:“是我。” “知道。”那头的声音淡淡的。 “你的这个号码,是我今天向王副官问来的。这些天麻烦他了,打给你,也是想向你表示下谢意……” “当然我知道,你是出于对威尔太太的帮助,”她抢着在他开口前,说,“她应该已经打电话向你表示过谢意了,但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向你道声谢,毕竟也是得了便利,希望没有打扰你。” 她说完,屏住呼吸,侧耳听着那头的声音。 “没什么,小事而已。何况麻烦的也不是我。” 话题就这样被他断掉了。 甄朱顿了一顿,一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迟疑了下,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威尔太太向我提过了。一路顺利。” 话题再次断了。 甄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的。那就没什么事了。我挂了。” 那头没有反应。 甄朱咬了咬唇,慢慢地搁上了话筒,发呆了片刻。 她觉得懊恼,有点后悔自己还是忍不住打了这个电话,并且,心里隐隐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一种事情仿佛正在渐渐脱离掌控的忐忑之感。 难道是上次的“求婚”被自己拒绝,场面有点难看,又被她丢下,他真的记恨在心了? …… 次日,是这个旅程的最后一天,威尔太太的朋友为她开了一个聚会,甄朱原本也是要同行的,但起床后,就感到人不是很舒服,头昏脑涨,浑身无力。 最近的天气,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可能是穿衣盖被没注意,昨夜着了凉,今早就有点发烧了。她没有惊动威尔太太,只是在午后,她预备出门前,说自己有点累,想休息一下,今天没法同行了,请她原谅。 威尔太太并不知道她发烧,但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她确实是疲劳了,自然不勉强,叮嘱她好好休息,说自己晚上回来。 送走威尔太太后,甄朱管饭店的人要了两颗阿司匹林,吞下腹,拉了窗帘,就躺了下去睡觉。 人真的很不舒服,吃了药,脑子更加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一排尖锐的响声,她一下被惊醒了。 在她刚来这里,法华饭店发生爆.炸的那个晚上,她就曾听到过同样的声音,所以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立刻就辨了出来。 是枪声! 她的睡意顿时消失了,急忙从床上爬了下去,来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出去,不禁吃了一惊。 现在是下午四点。她住的房间在顶楼四层,从她的这个方向看出去,六国饭店附近延伸出去的包括使馆区在内的纵横交错的几条大街之上,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再是行人和汽车往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游.行人群,,人数至少有五六千,因为距离还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还是可以辨认,大部分似乎是学生,高举着标语,喊着口号,正朝使馆区涌来,刚才那一排枪响,是警察在对天发射,用以震慑学生,却更加恶化局面,双方开始发生冲突,场面混乱不堪。 甄朱看的心惊肉跳,急忙往大堂打电话,想问问情况,电话却一直占线,想必此刻同样也有许多人和她抱着相同想法。 她匆匆穿了衣服,来到楼下大堂,看见饭店大门已经关闭,警察拦在那里,就向经理打听消息,经理告诉她,前两天,有个日本武士奸杀了一名女学生,死状凄惨,引发了学生怒火,几个大学联合起来,要求政府严惩凶手,但迟迟得不得回应,据说那个武士否认罪行,还以受到外交保护的名义,躲进了日本使馆,彻底激起公愤,今天中午开始,陆续有学生到总统府游.行请愿,总统代表出面,给的说法令学生不能满意,转而涌向国会请愿,要求总理张效年出面主持公道,随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不止学生,还有工人,市民,警察开始限制人流,驱散人群,却越发激出矛盾,现在游.行队伍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越聚越多,涌向了使馆区,使馆区的周围,拉起了严密的火力警戒线,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冲不进去,双方对峙。 饭店毗邻使馆区,经理的神色看起来却还颇是镇定,安慰甄朱说,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过去就完了,饭店特殊,也受到外交保护,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0 已经调借来了足够的警察守住前后门,安全必定无虞。而且,这事和饭店也没关系,请她安心回房,静待事态过去就行。 甄朱看到不断有洋人从大门里匆匆进来,神色紧张,看起来似乎是从附近逃出来,转到这里寻求暂时庇护,思忖了下,决定按照这个经理的所说,回房闭门。 外面乱成了一团,看情况,这一带也已经被游.行队伍给彻底包围住了,她一个人出去,危险系数反而可能更高,留在饭店里,应该会更安全。 甄朱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威尔太太的电话,威尔太太说,半个城都乱了套,她本来要回来了,路却被堵死,根本无法通行,只能先回朋友那里,叮嘱甄朱务必锁好门,哪里也不要去。 打完了电话,甄朱反锁了门,一个人趴在窗户前,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动静。 天渐渐地黑了,游.行人群仿佛终于有些散了,周围的喧嚣声也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就在甄朱以为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忽然,远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也不知道是哪里烧着了,接着,夜色里,再次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枪声,似乎是朝游.行队伍开枪了。 场面终于彻底失控。 甄朱再次提心吊胆,头重脚轻,人更加难受,只能躺回床上,也不敢脱衣服,闭目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盼着这事情能快点过去。 但事情却并不如人愿。 到了深夜,十一点多,周围的喧嚣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到的意外。 一群至少几百人的武装暴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先是抢劫放火,烧了饭店附近的几家商行,接着竟悍然开枪扫射,撂倒了饭店门口的警察,随后冲入饭店,肆意打砸,经理前去阻拦,被一棍打闷扑在地上,当场昏死过去,剩余饭店人员见状,纷纷四散逃跑。暴徒从一楼开始,一路打砸上去,不放过任何一个房间,或以枪毁锁,或砸门而入,逼迫客人交出财物,稍有延迟,立刻铁棍交加,反抗者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生命垂危,甚至有人当场丧命。 大名鼎鼎,曾被称为京城要人俱乐部的六国饭店,今夜竟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甄朱住的是套间。因为隔了两扇的门,起初虽然也听到了些楼下发出的隐隐的砰砰之声,但一时没往这上头想,只是惊觉了起来,直到有个客房里的客人携枪,不堪暴徒威胁,开枪自卫,结果被暴徒群起枪杀,发出惨叫和枪击响声,她这才知道情况有变,饭店应该是沦陷了,急忙奔出卧室,来到客厅,奋力想将一张桌子推到门后。 桌子是实心胡桃木打制的,沉重无比,桌角又蹭在地毯上,她一个人,平时力气就有限,何况今天本就生病,手脚发虚,使出吃奶的力气,困难地拖着桌子一寸寸挪动,还没将桌子推到门后,就听到门上起了一阵“砰砰”的拍门声。 她的心口猛地悬了起来,知道一旦要是门被破开,自己必定凶多吉少,咬紧牙关,奋力继续推着桌子,却因为肌肉太过紧张,脚下打了个滑,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剧烈的拍门声还在继续,如同催命恶符,她咬牙,正要继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开门!是我!” 徐致深来了! 宛如海上迷雾里突现的一盏灯塔,又如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绳索,就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甄朱狂喜,原本僵硬的全身立刻就松懈了下来,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奔到了门后,开了锁,一把拉开门。 徐致深站在门口,神色崩的紧紧,一看到她露面,脸色一松。 甄朱望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手立刻被他紧紧抓住。他带着她沿走廊迅速朝前而去,从那道狭窄的工人楼梯下去,下到三层,楼梯口冲上来两个人,看见徐致深从楼上下来,一愣,反应了过来,一个抡起铁棍,一个举起手里的枪,徐致深目光阴鸷,闪电般地拔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砰砰两声枪响,那两人立刻应声倒地,堆在了楼梯口。 枪声吸引了楼下暴徒的注意力,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走廊的另一头,也已经涌来了一群至少十几人的暴徒。 徐致深拉着甄朱,掉头回到了四楼,径直上了天台,开门反锁,在身后暴徒用力锤击门户发出的砰砰声中,迅速跑到了天台的栏杆之侧。 旁边是座三层高的饭店裙楼,比这里低了一层,但是两座楼的中间,间隔了将近三米的距离,脚下,就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天台的门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被那群暴徒打破冲进来,他自己一人,或许还能一搏,但是她却是个累赘。 甄朱立刻就明白了。 他是预备从这四楼的楼顶,跃过中间这道数米宽的空隙,跳到旁边那座三层裙楼的顶上,借此脱身。 中间这样的隙宽,对于他来说,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于她,这是一个极限的问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靠自己越过去的。 甄朱一身的冷汗,牙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回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上来,抱紧我,我背你跳过去。” 他拉着甄朱,往后退了十几步,微微矮身下去,等着她上他的背。 就在这一刻,甄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从前,向星北也曾这样矮身下去,等着她跳上他后背,背着她走路的一幕。 她的眼眶忽然发酸。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快点!” 他猛地回头,语气凶恶。 甄朱不再犹豫,立刻爬上了他的背,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胳膊抱住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掉下去,粉身碎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感觉到他负着自己,加速朝前疾步跑去,到了天台之侧,身后那扇门“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而他也已经纵身一跃,甄朱只觉耳畔风声呼呼,伴随着一种瞬间失重的下坠之感,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感到身体一顿,他已经落到了对面的裙楼楼顶之上,抱着她打了个滚,消去那种瞬间而来的冲力,随即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在身后发出的砰砰的乱枪声里,飞奔到了天台门,一脚踹开,跨了进去。 …… 裙楼正在装修,没有开业,所以没遭暴徒袭扰,甄朱被他带着,很快地下到一楼,出了饭店,七折八拐,最后来到了一条巷子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汽车。 王副官正在焦急等待,忽然看到徐致深和甄朱现身,面露喜色,急忙打开了车门。 徐致深将甄朱塞进了后座,砰的关上车门,命王副官锁上,随即吩咐了一声:“照我说的路线,先送她安顿下来。” 王副官应了声,上车发车。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1 徐致深转身就走,甄朱忽然降下车窗,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他脚步微微一顿,回头。 甄朱从车窗里极力探身出去,飞快地亲了一下自己能够的到的他的下巴,柔声低语:“你小心些!” 她说完,缩了回去,将车窗摇了上去。 王副官视而不见,踩下油门,迅速开走了车。 徐致深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目送汽车离去,转身匆匆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80章 红尘深处 虽已是深夜, 东交民巷附近却依旧人山人海, 发电厂遵照上头的命令, 切断了这一片的电源,企图借此驱散人群, 但学生们依旧不肯离开, 和警戒线上的持枪警察对峙着, 到处是火把, 煤油灯,燃烧的用以照明的衣物, 前面人的衣服烧光,后面的人跟着脱下, 竞相投入熊熊的火堆, 不知道从哪一片起,有人唱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起初还只是一两声,接着就是几声, 一片, 很快,整个大使馆的周围,浓墨般的深沉夜色里,到处回荡着悲壮的“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的歌唱之声。 警察局长满头的大汗,将刘彦生拉到一个角落里, 为难地说道:“刘部长,您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刚才已经开了几枪,也没把人逼走,反而闹的更厉害,现在这么多的人,我不敢再叫兄弟们开枪哪!再出几条人命,你也知道的,有些报纸和记者,个顶个的不怕死,什么都敢写,到时候舆论追究,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够担待的起的!我要么叫兄弟们再打,往死里打!再抓些人!” 刘彦生回头,看了眼那些受伤流血,此刻还横七竖八躺在路边的学生,冷笑道:“这些人都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刚才那叫开枪?枪把子都他娘的歪到天上去了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我刘彦生的意思,这是上头下的命令!这些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不采取必要的雷霆手段,怎么能尽快平息向市民交待?而且,各国公使十分愤怒,就在刚才,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必须尽快结束,恢复使馆区的秩序。你一个奉命行事的,你怕什么?你要是没这个胆子,有的是人帮你下这个命令!” 他转头,开口就要喊人,局长慌忙阻拦。 张效年二次出山执掌总理院,收买一群摇笔杆子的为他歌功颂德,总统府权力被实际架空,名义的国会也完全成了他的私人堂,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他现在急于和列国交好,以获得完全支持,好为接下来的南北之争保驾护航。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这并不是件小事。刘彦生的意思,自然就是张的意思,自己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除非真的不想要这顶乌纱了,否则,就像刘彦生所说,他随时就可以被换掉。 一边是学生以及接下来可能面对的舆论压力,一边是实实在在的高官厚禄,局长略一犹豫,立刻做出了选择。 他转身来到警戒线前,命令部下列队,将枪口对准了对面的人群,自己拔枪,朝天放了一枪。 歌声渐渐停止,学生们纷纷朝着警戒线围拢了过来。 “全都给我听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从现在起,我数到十,你们要是还不掉头离开,我立刻开枪,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 他开始数数,数到了十,人群依旧没有后退,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局长朝天放了一枪:“都给我开枪!” 警察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下,终于朝前开火。 “砰砰砰砰”,伴随着枪口吐出的火舌,一连串的枪声,合着尖叫,回荡在了东交民巷的夜空之中。 现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有人中弹倒地,痛苦呻.吟,有人失声哭泣,有人四散奔逃,相互踩踏,有人却依旧喊着口号,唱着悲壮的曲谣,手挽手地连成一排人墙,挺起胸膛继续朝前走来。 局长面色发青,命令手下暂停,转头看向刘延年,声音微微颤抖:“部长,你看……” “继续!老子不信今天还就赶不走这帮小兔崽子!” 刘彦生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冷酷的光芒。 局长咬牙,做了个手势,警察们继续端枪,瞄准前方,正要再次开火,忽然,一道厉声传了过来:“住手!” 侧旁的一道巷子里,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迅速推开慌乱的涌动人群,朝着警戒线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大队的宪兵。 局长抬眼,见一片闪烁火光中,带队的来人竟是徐致深,一怔,停在了那里。 刘彦生的一个副官又放了一枪,一个学生肩膀中弹,倒在了地上。他再次继续瞄准对面人墙中间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学生,就要再次扣下扳机的一刻,徐致深一个翻身,鹞子般地敏捷越过用沙袋堆起来的半人多高的警戒线,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反手,长.枪到了他的手上,反转枪托,一下就重重击在了那人头上,对方惨叫一声,额头凹陷下去一个口子,血流如注,立刻扑倒在了地上。 徐致深卸下弹夹,丢下空枪,抬脚,跨过地上那个正在痛苦挣扎呻.吟的人,朝前走了一步,对着惊呆了的警察局长说道:“叫你的人都放下枪!” 这一变故,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警察不比军队,开枪实施群杀,终究有些胆怯,刚才迫于上司命令开枪,现在徐致深突然现身阻拦,在场的,无人不知道的他的名声,相互看了几眼,不等上司下令,纷纷就放下了手里的枪。 刘彦生面露疑虑,更是不快,勉强忍了,把徐致深请到一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大帅又派你来,改了命令?” 他看了眼徐致深身后的一排归于总统府管辖的荷枪宪兵,眯了眯眼,语气变得威胁了起来:“徐致深,我一向是佩服你的胆量和能力,大帅也宠信于你,只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已经涉及国际,我劝你还是不要逞能,坏了事,你我都没法向大帅交待!” “学生手无寸铁,督军明确下令要你开枪射杀?” 刘彦生哼了一声:“大帅明确言及,如有必要,采用一切手段!你没见他们投石放火?镇压暴徒是我的职责,劝你不必插手!” 徐致深道:“今晚这些学生,你一个也不能再动了!” 刘彦生年龄比徐致深长,资历也比他老,原本从前一直就对他心怀不满,今夜见他这样突然现身阻拦自己,变色道:“我才是大帅亲点的全权负责人!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挥了挥手,身后冲上来一列手下,对着徐致深举起了枪口。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徐致深带来的那队宪兵也立刻上前,伴随着一阵整齐的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2 拉动枪栓之声,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反指向了对面。 刘彦生一愣,脸色越发难看:“徐致深,你这么胆大妄为,你就不怕坏了大事,大帅责怪?” “督军那里怪罪的话,我一力承担,和刘兄你无关。” 徐致深淡淡道了一句,撇下张口结舌的刘彦生,转身翻出了那道警戒隔离,走到前排人墙之前,缓缓踱步,目光打量着一个一个依旧手挽手向他怒目而视的学生,最后停在了中间,和那个额头正流血的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学生对视了片刻,伸手,向他要扩音喇叭。 学生一怔,戒备地盯着他。 徐致深拿了他手中的那只喇叭,随即高声说道:“所有人都听着,立刻全部解散!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这里不是你们撒野闹事的地方!” 自他现身阻拦警察开枪后,混乱的场面渐渐再次平息,现在他一开口,人群里立刻又起了骚动。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赶我们走?” “护**第一路军二师师长徐致深。”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里嗡嗡声更是不断。 徐致深的名字,因为此前的护国战争和不久前广为报章所报道的沪上南北会谈而人尽皆知。 学生们望着他,表情失望无比,那个带头学生高声说道:“徐长官,我们知道你的事迹,原本对你是十分尊敬的,万万没有想到,连你竟然也和他们一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府院相互推卸责任,对外一味割权献媚,我们今天聚在这里,是要为惨死还不能遭遇公平的同学讨要公道!你要我们走,也可以,我们需要一个公平合理的交待!” 徐致深道:“我没有什么交待可以给你们,也没有必要向你们做什么交待!我只告诉你们,在枪口面前,你们只是一群待宰的牲口,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和热血的举动将会被证明是徒劳的冲动和无谓的牺牲!” 他指着地上那些依旧倒在血泊里,被身边哭泣同伴抱住的伤者:“看看你们这些同伴,这就是结果!” “我们不怕流血!哪怕牺牲,也是死得其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声音。 徐致深冷笑,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屠宰场是什么样子!今天这些兄弟,”他回头,指着警戒线后的警察,“你们恨他们吧?他们确实没有人性,用枪口对准你们这些怀抱理想前来寻求正义的手无寸铁的人,是他们造成了你们的流血和死亡!但我告诉你们,他们心里还存良知,远不是真正的刽子手。你们再不离开,就会知道什么才叫人间地狱!” 他的声音被扩音远远传送出去,压过了对面的一切嘈声。 “同学们,我也曾和你们一样年轻过,我理解你们全部的热血、激愤并尊重你们。但现在,你们用自以为结成人墙的勇敢的方式去和枪口对峙,愚蠢!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正经历着推翻前清的大革命,我参加了那场南方起义,亲眼看着我身边的同志在浴血奋战后,几乎全部倒在了炮火和枪口下,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我今天有资格站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用胸膛去挡枪口的死,毫无价值!不要幻想有人会因为你们这样的流血和呐喊而心软退让,做梦!死确实很容易,难的是在黑暗和泥潭中活下去,带着你们坚持的理想和抱负,强大自己,直到有一天,等到你有能力去匹配你的抱负和诉求,去担起你的责任,去改变你认为不公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的无畏和丈夫的所为,也是你们这些青年学生最应该做的事!” 周围彻底地安静了下来,近旁的一堆火,燃的只剩下了一堆火星子,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重的焦臭味道。 忽然,附近的路灯再次亮了。 人群里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徐长官,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那个学生头领迟疑了下,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悲愤,“难道我们的同学这样被残杀,而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杀人犯得到包庇,逍遥法外?” 徐致深说道:“你想错了。你们并非什么都没有做!今天你们已经用你们的方式,表达了你们的声音,用不了明天这时候,全中国,大江南北,二十二个省,乃至世界,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做过什么!哪怕现在你们的诉求无法得到满足,但你们并不是孤立的。你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同学,现在如果还继续堵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接下来就是更多的无谓牺牲。我劝你们,立刻有序地撤退,让出救生的通道,我还可以立刻将你们这些受伤的同学尽快全部送去就医,或许还能挽救他们宝贵的生命。并且,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尽我所能,释放所有在今晚冲突中被捕的学生。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全在于你们自己了。” 他朝那个学生头领走去,将手里的扩音筒放回在了他的手上,随即回到宪兵队的前面,用漠然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群似乎正在发生争执的学生,渐渐地,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有人开始用扩音器宣布后撤,声音一段一段地被传递下去,人群里再没有什么声音,学生们转身,开始慢慢散去。 天亮,这一带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只剩下地上一滩滩还没干透的血迹、凌乱的留着踩踏痕迹的残破标语以及火堆里留下的残余衣物灰烬,还在向人诉说着昨夜曾发生过的一幕。 住在附近的民众终于开门,探头出来,相互打听,传递着消息。 据说昨天中午学生们刚开始聚集的时候,府院都不怎么重视,没想到后来竟失控,昨夜警察还向人群开枪,学生中枪,死了两人,伤了几十个,几百人遭毒打,还有被捕入狱的,不计其数。 据说后来,依旧包围着使馆区不肯退散的人群,终于被一个军官给劝退了。 又据说,附近的六国饭店,昨夜也遭了池鱼之殃,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暴徒袭击抢劫,十几个很有身份的洋人受了伤,还死了一个,虽然后来宪兵队赶到了,但那群暴徒已经施暴完毕四散逃跑。继使馆区被包围之后,相关各国公使又获悉这个消息,十分震怒,纷纷要求张效年立刻缉拿凶手,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气氛恐怖,今天的各大报纸头条,全是关于昨天事件的各种报道,尤其对张向人群开枪一事,诸多愤怒鞭挞,事情在迅速发酵。街上不时走过的成队军警、宪兵和一列列似乎今早才从外紧急调进京城的军队身影,令这种恐怖气氛变得更加的浓烈。 甄朱在无眠中等到了天亮,七点多,晨光微熹里,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下就抓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一顿:“是我。”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透出一种淡淡的疲倦。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3 甄朱:“你……” 她开口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和她同时开口,说的也是同一个字,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安静了片刻,那头说:“你先说吧。” 甄朱轻声道:“你还好吧?” 他唔了一声:“我挺好,就是事情很多,马上就要走了……” 他仿佛略一迟疑,“昨晚你好像发烧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用记挂。” 甄朱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淡淡的甜蜜,声音也不自觉地更加温柔了。 他顿了一下:“那就好。你多注意休息。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跟你说,这边这几天不大太平,实行交通管制,你还是先回天津吧,今天就动身。我已经吩咐王副官了。” 甄朱微微一怔,随即说了声好。想了下,又试探:“你接下来,就一直要留在北京吗?” “等这阵子忙过了,我就回天津。” 他的声音不疾也不徐。 甄朱嗯了声。 两人的话仿佛说完了,隔着话筒,彼此沉默了下去,沉默了片刻,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却谁也没有先挂。 “那个……” 甄朱终于打破了沉默,却迟疑着,吞吞吐吐。 “嗯?” 耳畔传来一道他带着鼓励似的温柔鼻音。 或许是甄朱的错觉,这一声鼻音入耳,竟然让她触着听筒的那只耳朵和近旁的脖颈肌肤一瞬间冒出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就仿佛是他带着潮热的鼻息轻轻地吹进了她的耳朵眼里,撩的她不禁有点燥,嘴里发干,极力忽略掉那种好像已经很久没男人了的羞耻感,吞吞吐吐地问:“那天晚上……我把你丢下,自己走了……后来你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静默着。 甄朱问了出来,就有点后悔了。齿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唇,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哦——” 半晌,那头的男人终于哦了一声,拖着长音。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走了十几公里夜路罢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虽然看不到脸,但甄朱此刻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有点想笑,却不敢,极力忍住,想了下,说:“我知道你一定对我有很多的疑问。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好。” 他沉默了片刻,说。语气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小男孩。 甄朱的心,一下就软的仿佛成了棉花糖,这时电话那头仿佛一阵声音,听起来有人在叫他。 “我该走了。你挂电话吧。” 甄朱轻轻嗯了声,慢慢地挂了电话,出神了片刻,觉得两颊热的厉害,用手背压了一压,到镜前照了照,面颊泛着红晕,艳羡桃花,倒好像发烧又回来了似的。 当天,甄朱和威尔太太联系过后,离开了乱纷纷的京城,被王副官护送着,顺利回到了天津。 出站后,司机已经开车来接,等在了那里。 王副官说,长官吩咐,让他带薛小姐住回徐公馆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没有二更了~下更明早9点左右吧大概 ☆、第81章 红尘深处 甄朱迟疑了下, 婉拒。 王副官一愣, 露出为难之色:“这是长官吩咐过的……也是为了薛小姐便利……薛小姐不去, 我怕长官要怪罪于我……“ 甄朱微微一笑:“他要怪你,你叫他找我。” 王副官无奈, 只得送她回了开滦胡同。 昨天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满天津的大街小巷都在传了, 晚上唐小姐回, 见甄朱已经平安归来,很是欣喜, 甄朱送了她自己在旅行头几天顺手买的小礼物,应她好奇心, 略略讲了下当时的所见, 唐小姐唏嘘感叹了一番,当夜无话,次日, 甄朱恢复了正常的上班做事,晚上回到住地的地方, 看到巷子口停了辆汽车, 也没多留意,进门,就看见唐小姐匆忙迎出来,说道:“薛小姐,你有访客,是位太太。刚才你没回, 我代你招待了一下。” 甄朱疑惑,进了屋,看见竟然是石夫人来了,带了一篮的水果,十分意外,便向她致歉,说自己回来晚了,让她空等,随即将她让进自己屋里,见她进去坐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带着微微激动,神色有些异常,迟疑了下,问道:“石夫人,不知道石公子回了没?” 石夫人这才似乎回过神,微笑:“前些时候他父亲身体有些不好,登报寻他,算他还有点良心,自己已经回了。” 甄朱点头:“我和石公子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也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孝心自然不必说了。回家了就好。” 石夫人含笑,一双目光又落到她的脸上,凝视着。 甄朱忍不住了,说道:“石夫人,您今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事?什么事,您说就是,要是能做到,我一定尽量。” 石夫人终于说道:“薛小姐,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我妹妹的女儿,你应该叫我姨母的。” 甄朱愣住。 石夫人望着她,脸上露出欢喜又激动的表情:“上次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我那个多年前去世了的妹妹很是相像,所以我问了声你的来历,只是当时我还不敢确定,回去后,我就叫人去了徐先生老家长义县那里打听,前两天,终于得知消息,你确实就是我多年一直想找的那个孩子。我就是你的亲姨母啊!” 甄朱吃惊地看着她。 石夫人用手帕拭了下眼角,稳住情绪,向甄朱说了一番前情。 原来薛红笺的生母和石夫人是一双姐妹,小时候因家里穷,一起被卖进戏班子里学戏,两姐妹容貌嗓音出众,尤其是薛红笺的生母,更是出色,成了名噪一时的红伶人,和薛红笺的父亲一见钟情,被他赎了身,当时薛父是新科进士,前程无限,对她也是极好,石夫人也为妹妹有了个好归宿而高兴,却没有想到,好景不长,没过两年,生下薛红笺不久,薛父就因为牵涉新党的罪名被革职下狱,薛红笺生母失了依靠,被一个早就觊觎她的人强占,没过多久,生病抑郁死去,临终之前,叮嘱石夫人,来日若有机会,请她务必代自己照顾好女儿。 石夫人后来因缘际遇,跟了石经纶的父亲,曾派人数次去往薛家川西老家寻访。只是那里几年间先后数次遇灾,又逢兵荒马乱,薛家背井离乡,几次迁徙,后来只打听到薛父回乡不久就死去了,剩下一双儿女不知所踪,就此再也没有别的消息。 这些年,石夫人锦衣玉食,心底却一直没有忘记妹妹当年临终前的交托,每每想起,就觉遗憾无比,也不知道薛红笺如今生死下落究竟怎样,石督办知道她的心事,听她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4 长吁短叹,也只能安慰而已。那天她去找甄朱,本是为了打听石经纶的下落,却没想到有了意外发现,回去后,立刻派人去徐致深老家打听消息,这回终于有了确切消息,知道薛红笺就是自己多年寻找未果的亲妹妹的女儿,十分激动,今晚就找了相认。 石夫人说到动情之处,眼眶又湿润了,将依旧错愕的甄朱搂到怀里,说道:“今晚你就跟我回去,往后住我那里,再不让你流落在外吃苦了。” 甄朱终于回过了神,任由石夫人搂着自己絮叨,默默听着她说着当年她和自己生母的旧事,渐渐地,等她情绪平定了下来,叫了她一声姨母,摇头道:“姨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住您那里,有些不大方便。姨母以后要是想我,说一声就行,我去看您,也是一样。” 石夫人起先不肯,一定要她随自己住进石府,再三地劝说,见甄朱始终不应,无可奈何,只好说:“也好,那你先在这里住下吧,等过些时候再说。” 石夫人在甄朱这里停留许久,说了许多的话,直到很晚,被甄朱送了出去,临行前,甄朱见她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就笑道:“姨母有话的话,问我就是。” 石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和徐先生,究竟现在关系怎样了?” 甄朱一愣。 “是这样的,”石夫人忙道,“我派人去打听,得知你头几年还小的时候,去徐家待过几年,后来徐先生回乡,听说把你送回了薛家,但走的时候,又带上你到了天津,你也在徐公馆住了段时日……” 甄朱脸有些热,好在边上光线昏暗,石夫人也看不到,就摇头:“我和他,现在没什么关系。” 石夫人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她露出笑容,又道:“那么你和经纶,关系到底如何?经纶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他对我一直很是尊敬,我也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我瞧出来了,他喜欢你,这回不肯应家里安排的亲事,恐怕也是心有所属。虽然我几次听你话里提到,似乎和经纶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你也和他有相同的意思,那也无妨,姨母回去就和他父亲商议,无论如何,总是要成全你们一双儿女的。” 她的语气十分恳切。 甄朱微微尴尬,急忙说道:“姨母你误会了。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我和经纶只是普通朋友,我绝对没有那层意思。” 石夫人迟疑了下:“当真?姨母不是外人,你不要害羞,要是也喜欢经纶,就和姨母说一声。” “当真,我绝无此意。”甄朱正色摇头。 石夫人慢慢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沉吟了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 石夫人的意外到来,令甄朱不禁感叹人生际遇,处处充满了戏剧性的巧合。当初和石经纶偶遇得以相识,她又怎能想到,现在两人竟然多了一层这样的关系? 隔日下午,石家的车就开来到了领事馆外,等着甄朱下班,说石督办知道了她和夫人的关系,要接她去石家,一道吃个晚饭。 甄朱到了石家。石夫人正在门口亲自等着,看到甄朱到了,十分欢喜,挽着她进去,将她介绍给了丈夫。 石督办五十多的年纪,长袍马褂,头发花白,石经纶的面容,和父亲依稀相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石督办举手投足,透出一种行伍的雷厉,并且,脾气似乎有点急躁,但对着初见的甄朱,大约是爱屋及乌,十分和蔼亲切,开口就让甄朱叫他姨父,落座后,等了许久,不见石经纶出来,眉头皱起,似乎就要发脾气了,石夫人急忙让人去催,这时,听到门口起了一阵脚步声,石经纶一手插兜,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在石督办不满的目光盯视之下,叫了声爹和小妈,随后坐到甄朱对面,冲她扯了扯嘴,算是招呼。 甄朱回他一笑。他瞅了过来,眉宇间带了几分淡淡失落,怏怏不乐,和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石督办不快,眉头一皱,又似要发脾气了,被石夫人轻轻按了按手,看起来忍的很是辛苦。一顿饭吃下来,甄朱陪着石督办夫妇,说说笑笑,石经纶却始终一语不发。 饭快要吃完,石夫人看向甄朱,微笑道:“这么多年,我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很是高兴,从前我就一直想着,要是老天垂怜,哪天让我找到妹妹的女儿,我一定要将她看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姨父也只有经纶一个儿子,身边正缺个女儿,我们商议了下,想认你做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石经纶原本正夹着一条海参,海参有些滑溜,他刚夹起来,石夫人话音落下,筷子里的海参掉了下来,他啪的一声,把筷子顿在了桌上,斜眼睨着甄朱,脸色沉了下。 甄朱看了眼石夫人和石督办,见他两人笑望着自己,立刻明白了。 认自己做女儿,一来,自然出于石夫人的舐犊之情,二来,应该也和那晚上她与石夫人的那一番话有关。 既然知道石经纶对自己有意,她又无心,那么索性将她认为义女,这样她和石经纶往后兄妹相称,他也就只能打消念头了。 不得不说,石夫人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非常巧妙,难怪以她的出身,能坐稳石家夫人的位子,还得到丈夫这样的厚爱。 于情,于理,或是为了石经纶好,甄朱知道自己都不可能拒绝的。 甄朱压下心里对石经纶的一丝歉疚,面带微笑,站起来,向石家夫妇躬身,说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怎么会不愿意。” 石督办十分高兴,哈哈笑道:“好,好,今天开始,我就有了女儿,大喜之事!” 他转向石夫人,“你选个好日子,咱们也在家里开个现在年轻人流行的什么派对舞会,到时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热闹热闹,让人知道,我老石往后也儿女双全,再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下更晚上9点左右。 ☆、第82章 红尘深处 既然成了石家义女, 甄朱在石夫人的坚持下, 住进了石府。 石夫人选的举办派对的日子, 是在十天之后。她十分重视,和石督办联袂署名, 早早就登报公告了喜得义女的消息, 派对当天的一切细节都由自己亲自敲定, 忙忙碌碌, 喜笑颜开。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逼近,甄朱却渐渐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她原本以为, 上次北京使馆区发生的事件,过些天慢慢就会平息下去, 徐致深应该也会如他之前电话里说的那样, 很快就能回天津。但却没有想到,事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在发酵, 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全部都还是当日事件的后续。 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 沪各大学的学生联合响应北京数所大学, 举行声势浩大的援助游.行,接下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5 来的几天,南京、西安等多地,也相继发生了同样的事件,全国的报纸,除了那几家喉舌, 剩余全部都在猛烈地声讨张效年,罗列他上台后操控国会,媚外割权,包庇凶徒,甚至于当时竟向手无寸铁的请愿学生开枪,更是令人发指的禽兽之举,辜负了全国之前对他二度出山执掌总理院的殷切厚望。 就在前几天,天津的几所高校,也发生了同样的请.愿事件,虽然学生很快就被驱散了,但到处都是宣发的传单,声讨张效年,要求他给出一个交待。 整个中国,仿佛都被卷入了那个事件,而徐致深从那天后,就没有再联系过甄朱。 甄朱在忐忑中等待了多天,到了派对这个晚上,开始的前一刻,终于忍不住,打了上次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一直在空响,没有人接。 她的心底里,泛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失落和担忧。 门外,石夫人已经在叫她了。 她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得体的笑容。 …… 外面的纷扰时局,对于普通的平头百姓来说,最多也不过就是增添几句饭后谈资而已,而对于今晚的石府,更是没有造成半点的影响。 石督办有直隶王的称号,今晚这个为了庆贺喜认义女而举办的派对,场面盛大无比,全天津卫的头面人物,太太小姐,能来的都来齐了。石府里宾客盈门,安排也是中西合璧,老一辈的在东厢的传统宴场,搭起戏台子唱戏,年轻人则另设一个派对舞场,完全西化,极尽喜庆奢华。 薛红笺的生母虽然出身低微,但父亲曾是前清进士,外务大臣,做事也有魄力,在当时颇有点官望,却因牵涉新党获罪,最后惨淡收场,这在当年是不可说,但如今说起来,天津卫里的老一辈都还有印象,得知石督办新认的这个干女儿就是当年那位薛大人的后人,无不唏嘘,石夫人领着她,向众人行礼认辈时,收红包收的几乎手软。 而众多的宾客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谭青麟了,他也是今晚到场的唯一一位远客。 他是几天前,再次抵达天津的。 所谓风水轮流转,上次张效年二度出山,在天津宅邸过五十大寿风光无限的时候,初次露面的谭青麟只身不请而去,当时场面,众人依旧历历在目。 而今夜,石家的宴场里,几乎没人提及张效年了,即便提及,也是寥寥几句带过。 据说,迫于压力,为了平息舆论,那个犯了案的日本武士,现在已经被缉拿,等待送上法庭受审了。但舆论对他的这种迟迟到来的被动反应并不满意,一波赛过过一波的关于谴责他对学生施加暴行的声讨还在继续,并且,除此之外,似乎还因对那晚上发生在六国饭店里的暴徒冲击事件缉拿不力,现在受到来自各国使馆的施压,真可谓内外交困,狼狈不堪。 而谭青麟二次抵达天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拜访了天津卫的各种人物,风度折人,尤其是石督办,和他两次见面,对他似乎十分欣赏。 今晚这个场合,他是坐上贵宾。 酒席过后,东厢那头传来胡琴笳板之声,唱的是热闹喜庆的《五子登科》,这边的西式派对,也进行的热闹无比,到场的全是天津卫社交场里的公子千金,甄朱换了身漂亮的小洋装,自然是舞场焦点。 石经纶直到舞会开始,才终于现了身,打扮的自然是他一贯潇洒倜傥的模样,向甄朱邀了今晚的第一支起舞,只有他两人跳。 他笑容满面,风度翩翩,带着甄朱满场旋转,吸引了在场无数小姐们的爱慕目光。 甄朱自然瞧出来了,他对自己一眨眼就做了他妹妹的事,很不乐意。 其实石府义女的身份,于她来说,没有半点意义,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明知石督办和夫人的所想,半是厚爱,办是为了儿子,她若拒绝,即便理由再婉转,恐怕也会有令石经纶留下一丝念想之嫌。 人情是个绕不过去的槛。拒绝反而刻意。 跳舞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等到一曲终了,他送甄朱下场的时候,甄朱朝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大哥。” 石经纶嘴角歪了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撇下了甄朱,去请边上另位小姐跳舞。 谭青麟出现了,请甄朱跳了第二支舞,言笑晏晏,风度迷人。 这个晚上,谭青麟后来一直就停在了甄朱的边上,舞会将近尾声,她坐在那里,有些魂不守舍,应着他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时,忽然听他随口说道:“薛小姐——”甄朱只是被认做石家义女,并不改姓,“上次沪上一别,我也好些时候没见到徐兄了。他是张效年最得力的亲信,又是准女婿,看最近的舆论和形势,他想必也不好做,不知他近况到底如何了。” 顶着新鲜出炉的石府义女身份,今夜灯璨酒醇,身边追求爱慕者环绕,欢快的舞曲一直在耳畔响个不停,所谓快意享受人生,大抵也不过只是如此了。甄朱几乎一直不停地在跳舞,但心情却始终飘忽,人仿佛一直游离于这个欢乐场外。 今夜她心里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他并没有来。 此刻听到谭青麟忽然提及他的名字,她的情绪立刻就低落了下去,面上却并无多余表露,并没作答,只是慢慢喝完杯中的那口鸡尾酒,将杯子放了下去,朝他一笑,起身道:“谭先生先请自便,我有点事,先出去下。” 她出了舞场,回到房间,反锁了门,定了定神,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那个是徐致深在北京住所的号码。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忽然很想听他的声音。非常想。 但是电话接通后,和先前一样,一直空响。 甄朱重复拨打,依然没人接听。 她慢慢地挂了电话,坐在边上,出神片刻,整理了下心情,开门而出,去往舞场,经过客厅走廊的时候,身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薛小姐!” 甄朱转头,见谭青麟朝自己快步走来,自然地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道慢慢朝前走去。 “要是我没看错,薛小姐今晚好像有心事?”他的语调十分温柔。 甄朱摇头:“没。谭先生你多心了。” 他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好。上次沪上一别,我始终记着临走前和薛小姐的那通电话,这次过来,今晚能够再次见到薛小姐,很是高兴。” 甄朱笑了笑,加快了些脚步:“再次见到谭先生,我也很高兴。” 谭青麟停在原地,注视着甄朱的背影,忽然叫了她一声,快步来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薛小姐,借着今晚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和薛小姐说。” 甄朱被他拦住去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6 路,略微错愕,抬脸看着他。 “薛小姐,其实在沪上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就有点看了出来,你和徐兄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我后来去查了下……” 他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目光坦然。 “很抱歉我这么做,我知道这对你是种冒犯,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查了下,得知原来最早你是她从川西老家带出来的,你刚来天津的时候,还在徐公馆住过一段日子。这就明白了。徐兄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薛小姐你更不用说,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我也已经被你的魅力完全折服,何况你和徐兄有那样一层渊源……” 他沉吟,踱了几步,停下来。 “这话原本不该我说的,毕竟我没有任何的立场。但我想,我们至少是朋友,对吧,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好,或者,我也不否认,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想告诉你,徐兄他是张效年的准女婿,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们有师生之谊,提拔之恩,关系盘根错节,不可能轻易分割清楚的。说实话,如果我预感没错,这一次张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徐兄是绝不可能将自己撇清干系的。” 他望向甄朱。 “我向来不齿落井下石之事,但是你这次,不一样。徐兄已有婚约在身,却依旧和你牵连不清。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和你说的,但薛小姐,以你的条件和智慧——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认为你不是那种甘愿屈小的人,所以,我怕你是为情所困,蒙蔽了双眼,到最后越陷越深,受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对于谭青麟这种出乎意料的坦白和直接,甄朱起先自然是惊讶的,沉默了片刻,说道:“谢谢谭先生的提醒,我心中有数。”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薛小姐!” 谭青麟再次叫住了她,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徐兄固然很有魅力,但我谭青麟自问条件也并不比他差。我对薛小姐你是一见倾心,至沪上见面之后,回去即便是用魂牵梦萦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津,除了为公,很大原因也是出于你。我没有妻室,身上更无婚约,倘若有幸能够得到薛小姐的垂青,将是我谭某人毕生之幸!” 甄朱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立刻摇头:“不不,请谭先生不要误会,我更担不起谭先生你这样的看待……” 谭青麟目光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薛小姐,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 “呵呵,谭公子还真是有心人啊,她刚成了我妹妹,你这么快就求爱了?” 前头忽然传来一个不无讥嘲的声音。 甄朱抬眼,见石经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手插兜,嘴里叼了根牙签,斜眼看着这边,一脸的讥笑。 谭青麟打住,转身,对石经纶笑了笑:“让石公子见笑了。恐怕你不知道,我对薛小姐的倾慕,由来已久。” 石经纶扯了扯嘴,不置可否的表情,一口吐掉嘴里叼着折断了的牙签,上来拉住甄朱的手,甩了甩下巴:“走吧,我带你送客去。” 说完拉着甄朱,从谭青麟面前走过。 因为电话一直打不通,甄朱牵挂着那边,心情本就纷乱,被谭青麟关于徐致深和张效年关系的那段话给说的更加不安,再是谭青麟猝不及防的求爱,最后又来了个针锋相对的石经纶,心里更是烦恼,被拉着,朝看着自己的谭青麟略略点了点头,也就走了过去。 …… 当晚送客回来,甄朱回到房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洗完澡,上了床,又打了一遍电话。 依旧没人。 凌晨三点,不死心,再次打。 还是没人。 甄朱这一晚彻底无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就不大好,唯恐被石夫人看出,特意稍稍往脸上抹了层淡淡腮红,出来和石家人一起吃早饭,打过招呼,坐了下去,吃了一半,石经纶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坐下来又抱怨没什么可吃的,石督办皱眉,看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拿起佣人送过来的报纸,翻了起来,忽然,咦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诧。 甄朱抬眼看向他。 “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因为最近那事闹的厉害,石夫人问了声。 “致深竟然发亲笔函向社会各界致歉,说那晚上的开枪令,是他所下!” 石督办啪的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石夫人也吓住了。 甄朱心口猛地一跳,急忙拿起一份报纸,飞快地浏览。 当天的各大报纸头条,竟然真的都是徐致深亲笔向公众所书的一封致歉函,内容大意是说当夜情况失控,自己受总理院全权委托处理突然事件,原本应当妥善行事,但因为急于求成,加上当时不堪压力,一时考虑不周,违背了总理院妥善解决事态的意愿,仓促间下达了开火令。此次重大过错,完全是他一人之过,鉴于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他接受特别军事法庭裁定的剥夺他一切军职的判罚,同时引咎辞职,辞去国会和军务院所担任的一切行政职务,并特意手书此函,以十二万分的忏悔向社会各界致歉,盼谅。 甄朱盯着报纸图片上那个她曾见过的那个熟悉的署名,惊呆了。 石经纶瞥了眼甄朱。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张效年!他这是要把致深往死里坑吗!” 石督办拍了下桌,匆匆起身。 甄朱放下报纸,跟了出去,站在客厅口,听着他和北京那边通话。 电话一直不通,大清早的就占线,也或许,是对方根本就无意去接,把个石督办气的摔了电话,直骂娘。 甄朱在厅口失神站了片刻,上班时间到了,压下乱糟糟的情绪,和石夫人说了一声,如常出了门。 这一天,她完全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做事,勉强挨到下班,出来,看见石经纶的车停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这些天,他对甄朱原本有些冷淡,在石家碰见,也是爱理不理,像今天这样自己开车来接她,倒是头回。 甄朱疲累无比,上了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送她回了石家,一路半句话全无,最后只沉着脸,说了一句:“我去向你上司请个假,就说你不舒服,先休息几天吧。” …… 甄朱觉得自己真的生了病。 睡了一夜,隔日的报纸,比昨天更加可怕。 铺天盖地,几乎全部都是对徐致深的指责和谩骂。当然,也有少部分声音质疑这其中的真实性。但这次事件所引发的整个社会的怒气,已经堆积到了临界,现在忽然有了这样一个破口,言论汹涌而来。 徐致深,这个曾被誉为南北双杰之一的曾在护国战争中树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7 立起来的英雄人物,就这样一夜之间,化身成了魔鬼和刽子手,成为千夫所指。几家报纸深挖他和张的关系,痛斥他是张的爪牙,协助张操控国会,愚弄民意,实为不折不扣的民贼。 甄朱整夜睡不着觉,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完那些充满了各种愤怒和鞭挞的报纸。 她不断地给那个号码拨打电话,但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没有一次拨通过。 在又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后,这天早上,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对石夫人说,做事的公会有出差的公干,今天就要出发,大概几天后才能回。 石夫人劝她搬来同住后,原本是想让她辞去事情的,被甄朱拒了,也就没勉强她。现在听说她要出差,知道她这两天精神不好,劝她推了,见她不肯,也就只好由她了,叮嘱她出门小心,有事及时联系。 甄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了当天中午的火车,北上再次去往北京。 按照原本的车程,她应该是在傍晚抵达北京的,但是因为火车在路上发生故障晚点,一直延迟到了深夜,十一点多,火车才终于进站,停了下来。 甄朱提着箱子,独自站在灯光昏暗的火车站台上。 一阵风从她脚边掠过,发出卷起落叶的沙沙之声。她用围巾包紧头脸,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在深秋已经带着瑟瑟寒意的夜风中,朝着车站的值班室走去。 她用一块银元,借到了电话。 拿起话筒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再次拨出了那个她已经熟的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 深夜,总理院内一间私人会客室里,灯光依旧亮着。 张效年的腮帮子肿了起来,含再多的清火片也消不下去。 他坐在一张大太师椅上,灯光打在他油光的脑门上,他的眼睛通红,眼泡浮肿,和五十大寿上红光满面的样子比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他望着对面的徐致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致深,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实在是内外交困。现在只能先尽快平息国内舆论,再去应对洋人。刘彦生这个蠢货,他办砸了我的事,但是他的分量不够,不足以平息舆论……” “督军不必内疚,致深明白。” 徐致深站在他的对面,神色和平常差不多,十分平静。 “何况,这也不是督军强迫,是我自己甘愿。” 张效年站了起来,一只手叉腰,另手不断地往后捋着头发,在铺着纹理美丽的老檀木地板走来走去,鞋跟发出一声一声沉重的脚步之声。 “眼红我这位置,想扳倒我的人太多了!那帮凭空冒出来的暴徒,你觉得会是谁?” “这样的局面,对谁最有利,想必就是谁了。” 张效年停下脚步,眼角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奶奶的,还有这些报纸舆论,要不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哪,逼我活生生斩了自己的一只手!” 他转头,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这次你的情,我记下了。你的二师,我暂时先转给别人带着,你先暂时回四川,避避风头也好。你放心,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再重用于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军客气了。致深身受督军多年栽培之恩,原本只恐没有机会报答,这次事出突然,能够助督军微末之力,诚如我愿!那么我先去了,督军保重!” 他向张效年行了个军礼,随后脱下帽子,摘下肩上的星杠,一道放在了张效年的面前,转身大步离去。 张效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 深夜,徐致深开车出了总理院,回往他的寓所。 他已经几天没有回了。 汽车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街灯稀落的昏暗街道,车后卷起一阵干燥的尘土。 他降下了车窗,任冰冷的夜风吹着自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纷纷扰扰,阴差阳错,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比自己预计的要提早了许多,但也算是殊途同归——虽然这种结束的方式,并不体面。 他回到了那间寓所,开了门,进去,开灯,径直去了浴室,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冲了个凉,出来后,一把掀开床罩,坐了下去,在昏黄的台光广中,环顾了一圈。 这寓所,因为有女工定期来清洁卫生,所以即便他不在,也一直保持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但是从没有这一刻,像此刻这样,这间屋子,安静的让他感到近乎空旷,甚至是孤独。 他出神了片刻。 连日无止休的连轴转,此刻忽然放松下来,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疲倦,头痛。 他毕竟是个人,无论是英雄还是冷血杀手,一副血肉之躯而已,不是钢铁。 他蹙眉,揉了揉眉心,伸手关了台灯,仰面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想先睡上一觉,但在一片黑暗中,却始终睡不着觉。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她的样子。 这两天,全部的报纸都在痛骂他,她应该也知道了他的事情。 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鄙视他,要和他划清界限? 毕竟,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形象仿佛一直不怎么样。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苦笑。 王副官在送她回天津后,向他回报,说她没有住回公馆。 这和他的猜想其实也差不多。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人又在哪里? 徐致深根本没法再睡了。 他忽然想听她的声音,非常的想,哪怕是她骂自己的声音。可是她住的地方,没有电话。 就在这时,床头的那架电话,突然咣啷啷地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只剩下自己呼吸的深夜里,是那么的直击内心。 没来由的,他的心跳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弹坐起来,拿起了电话。 “是我,徐致深!” 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屏住呼吸,等待。 “是我。我现在人在火车站里,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终于,他听到一个他熟悉的柔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的《归鸿书》上市有现货了,现在我微博和出版方微博在做转发抽奖活动,出版方送书,我自己的奖品还是kindle和日历哈,有兴趣的可以到我微博来玩儿。^_^。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颜色x4、栗子大仙、20684051、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dommyx6、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3、烟雨遥、emm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18、dommyx10、圈圈个叉叉x5、毛毛虫x5、江湖有点儿乱x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8 5、大仁x2、ariesliux2、sofix2、灵犀x2、xy777x2、风来似绿海x2、吃货不喝酒x2、疯狂的披萨x2、无所谓x2、汻厸x2、emmx2、putizhang、青茗袅袅城、浣熊爱捏面、微微、22972022、stroker、微云、hy、得体不dirty、力力酱、林子、20684051、╰つ戏子ヽ躲不了尘世、想不出来、lxjxgg、22527606、夕颜、xiaoxiao513、涵夏 的地雷 ☆、第83章 红尘深处 或许这是有生以来, 这一辈子, 徐致深听到过的最动听, 最美妙,也是最及时的渴望的声音了, 胜过任何的天籁。 短暂的, 两秒的凝固, 他猛地从床上跃了下去。 “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飞快地穿上衣服,套上裤子, 甚至连袜都来不及穿,脚套进了鞋, 拿起钥匙冲出了门, 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车,轰然发动汽车,方向盘打了个转, 踩下了油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 阒寥, 看不到半个人影,带着寒意的夜风再次拍打着徐致深的脸,他双目注视前方,驾着车,离弦箭般朝着火车站飞驰而去,白天至少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 不过二十分,他的车就到了,嘎吱一声,停在车站大门外的黑漆漆的广场空地上。 他推开车门下去,朝里飞奔而去。 已是凌晨,候车厅里空荡荡的,青灰色的斑驳门窗,深褐色的长木条靠背椅,门口悬的那盏布满灰尘的昏暗电灯在夜风中微微晃荡,投出一圈浮动的昏黄光影,几只仅存的飞虫绕着这深秋寒夜里唯一还带着温度的光影盘旋飞舞。 徐致深冲了进去,停下脚步,迅速地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 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里,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向着他。 徐致深身体里的血液加速了流动,如海浪般,一阵阵地冲刷着他的心脏。 他立刻朝她大步走去,伸手快要触及的时候,却又仓促地停止了朝向她的脚步。 昏黄的灯影里,他的眼角仿佛微微泛红,他凝视着她,片刻后,用喑哑的,却克制着的平静语调说道:“薛小姐,你想好了,你真的还要我吗?” 光线昏暗的候车室里,甄朱一动不动,姣好的小脸朝他微微仰着,睁大双眼,和他凝望了片刻,慢慢向他伸出手,索抱。 “徐先生,你让我等了好久!我一个人有点怕,还有些冷,这里到处透风,真是讨厌。” 她微微歪着脑袋,冲他小声地埋怨,语气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墨黑夜色中绽出的一朵小梨花,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可爱至极。 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瞬间握住,肆意揉捏,揉成一团。 徐致深咧嘴笑了,目光闪亮。 “是,是,全怪我不好。” 他顺着她的口吻低语,飞快脱下带着自己温暖体温的外套,将她身子完全地裹住,随即拥她入怀,双臂紧紧抱着她,冒出了片胡渣的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感觉到了怀中女人肌肤被寒夜浸润出的几分凉意,低头,唇吻就要落上去,这时,猝不及防,从侧旁不知道哪里,忽然跳出来一个身影,挥起一拳,朝着徐致深的脸就重重地击了过来。 这一拳又仿佛凝聚了全部的力气,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徐致深的一侧下颌之上,他侧倒,肩膀重重撞在了旁边的一面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姓徐的!你他妈的都成了别人女婿了,甘心替人顶包,竟还不忘勾引她!老子我现在是她哥哥!我今天不打死,我就不姓石!” 石经纶一脸怒容,嘴里骂着,握拳继续朝着徐致深大步走去。 甄朱终于从惊呆中回过了神儿,慌忙一把拽住石经纶:“你误会了!他早就已经拒了张效年的婚事!” 石经纶一愣,扭脸看向甄朱:“你没骗我?” “是真的!”甄朱用力点头。 石经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尬色,忽然又咬牙切齿,挣脱甄朱拽着自己的手,一步冲到徐致深的面前,再次挥出了一拳。 徐致深并没躲闪,任由那一拳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甄朱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冲上去一把推开了石经纶:“你干什么,又打他?” “你别管!你现在是我的妹妹!姓徐的现在自己掉了泥潭,竟然还拉你下去?我打的就是他!” “是我自己来找他的!和他无关!” 甄朱跑到了徐致深的面前,心疼地扶住他:“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徐致深慢慢地站直身体,抬手擦了擦嘴角慢慢流出的一道血痕,冲着脸色难看无比的石经纶扬了扬眉,一笑,随即一手提起甄朱的箱子,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从石经纶面前走了过去。 石经纶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前头两人并肩离去的亲密背影,目瞪口呆。 “你回去吧!放心,我一切很好,谢谢……” 甄朱转头朝石经纶喊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致深拥着,身影消失在了候车厅门口的那一片昏黄电灯光里。 石经纶站了片刻,追了出去。 那辆汽车发动了,渐渐地消失了前方的夜色里。 石经纶生平头回用这种方式打人,打的还是从前他一向要仰望的徐致深,而且,他居然大获全胜,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他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来,原本是非常恶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刚刚那两拳后,一直积聚在心里的所有的郁懑,仿佛渐渐开始消散了。 石经纶啊石经纶,反正她是不可能和你一起的,现在成了你的妹妹,至少往后你能压一头那个姓徐的,也好。 这家伙的脸,可能脸皮够厚,不知道他到底疼不疼,反正他的手,现在慢慢是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疼。 汽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石经纶终于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甩了甩手腕,揉着刚打过人的那只手的手背。 …… 甄朱坐他旁边的副驾位上,望着他,他不时地转过脸,朝她笑,笑的那么好看,分明是在勾引她,明知不应该打扰他开车,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他。 徐致深车开的如飞,很快就回到了寓所,停车,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带着她上去,人还在走廊上,就忍不住开始亲吻她,开了门,将门反脚踢上,箱子落在地上,一下抱起她,两人倒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不停地亲吻她,思念而渴望,狂热而炙躁,唇舌从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颈……一路下去,很快,浑身发热,气喘吁吁。 甄朱外套早已经剥了,里面的保暖开司米毛衫,被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49 男人的手卷堆在了脖颈,娇嫩双.乳彻底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里,承受着滚烫唇舌和手掌的交织爱抚,两朵娇红蓓蕾迅速地骄傲挺立,漂亮极了。 她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头往后仰,红唇微张,双手紧紧抱着他线条起伏肌肉坚实的后背,任由他分开了自己的双腿,柔顺地迎接他的到来。 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甄朱等了片刻,嗯了一声,鼻音娇娇柔柔,带了点疑惑和不解。 她的面庞绯红,睁开雾气濛濛的一双美眸,看向了他。 他慢慢地抬起脸,双目暗沉,压抑着的浓重欲.望。 “我先带你回老家,等我在徐家祖宗跟前再娶你一次,我再要你。” 他的唇来到了她的耳畔,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甄朱和他四目相望,慢慢地,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他朝她一笑,手掌恋恋不舍地抚过她的肌肤,最后揉了揉她散乱在枕上的一把浓密秀发,一个翻身,从她身上下来,赤脚踩着地上,进了浴室。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甄朱等他,想象他现在在里头正在做的事,翻了个身,把潮热的脸趴在枕里,忍不住偷偷地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出来了,躺在了甄朱外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朝她伸出臂膀。 甄朱乖乖地爬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上,低头,伸出舌尖,舔去他刚才还没擦干的残留在喉结上一颗水珠。 他的喉结翻滚了下,“啪”的清脆一声,手掌打了一下她还光着的屁股,闭上了眼睛,命令道:“别胡闹!穿上衣服!” 甄朱嘀咕了一声:“我是看你没擦干净水,帮你舔掉!”却还是乖乖地坐了起来,套回衣服。 “好啦!” 他睁开了眼睛,示意她躺到自己的边上。 她凑过去,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破了的唇角,再次心疼了起来。 “还痛吗?” “你那个新认的哥哥,这小子,他想废掉我吧?疼死我了!你赶紧亲一下!”他睁开眼睛,皱眉。 甄朱不动,哼了一声,“你干嘛站着不动让他打?活该!” 他盯着她。 甄朱急忙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唇,他一个反手将她拖到了胸前。 “你个傻瓜,就这么冒冒失失跑了过来,万一我不在,或是没接到电话,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的语气,带了点斥责。 甄朱嘟了嘟嘴:“我不知道,也没想过。反正我想来,就来了。” 他摇了摇头,手指就插入她的秀发,捧住她的头,再次和她接吻。 良久,两人终于分开,依旧并头交颈,相互搂抱。 甄朱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心满意足,躺在身边男人的臂弯之中。 “明天我带你回天津,然后回川西。往后你就是我徐致深的婆娘了,听见了没?” 迷迷糊糊之际,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这么说了一句。 “嗯,以后你叫我朱朱……我的小名……”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以前写折腰时就想让乔小弟揍一顿魏劭,没机会,现在让石哥哥揍徐三吧,了却打男主的心愿…… ☆、第84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一早就醒了。 多年形成的生活习惯, 即便现在脱去了军装, 亦无官一身轻, 到点却依旧自动睁眼。 但身边的她,还在熟睡着。 一开始他没动, 只轻轻地收了收抱着她的臂膀, 让她贴的离自己再近些, 闭上眼睛, 陪她继续睡。 昨夜的那刻,他披着满身萧瑟夜寒独自归来, 灯对人影,四壁空荡, 茕茕孑立, 曾于某个瞬间突然压向了他的那种蚀骨啮心般的孤单和疲倦,随着她传入他耳的声音,消散的无影无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充实。 鼻息里有她幽幽的芬芳。过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借着窗帘里透入的薄薄晨曦,看着身边的她,粉嘟嘟、肉乎乎的一团小人儿,酣眠着,散发着暖洋洋的体温,温顺地蜷在他的怀里。 随手即可得。 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徐致深渐渐燥热,蠢蠢欲动,忽然有点后悔昨晚自己对她应许下的事了。 仿佛为了考验他的定力,睡梦里的她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含含糊糊咕哝了一声,身子动了一下,一条腿就抬到了他的腹上,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子,不偏不倚,啪的压了下来。 徐致深险些失禁。 从前的他,孟浪而自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竟然有幸能够得到她的芳心,川西老宅不过一面,她就全心全意追随于他,伴在他的左右,倘若不是后来他在张家婚事的问题上态度含糊,大约她还会那样留在他的身边,任他予取予求。 那时候的他,除了迷恋她的身子能给他带去的享受和快乐之外,并没真正将她放在心里。 而她却分明这么的美好,值得他最好的对待。 回首这辈子的往来路,在遇她之前,他年少得志,平步青云,踩踏白骨,扶摇直上,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曾深信,他徐致深终其一生,荣也好,辱也罢,所有一切,注定都将是由自己承担。 而就在昨夜,在听到她那一声隔着电波传来的“你能来接我吗”,那一刻他知道了,在他独行了将近三十年后,她于红尘深处,姗姗向他走来,不但教他始知情爱**,从此他更无须独行下去,这个仿佛因为命定而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女人,她是懂他的,无论什么时候,她也不会抛弃他,离开他。 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这远远不够,他欠她一个真正的婚礼。他要将她带回徐家,再次明媒正娶,让徐家列祖,让整个长义县的人都知道,这女人是他徐致深的爱妻。 在娶她之前,克制自己,这是他作为男人,现在唯一想得到的能够给予她的最郑重其事的对待。 但是一想到从现在开始,等到他能娶她,最快,想必也是几个月后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以想象,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徐致深屏住呼吸,等她安静了下来,再次沉沉入眠,轻轻将她脚丫子从那个要命的地方挪开,这才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气。苦笑。 …… 无官一身轻,徐致深脱去穿了多年的军服,头压一顶绅士圆帽,身着浅青长袍,再普通不过的一身时下男子的旧式常服,却被他的一副腰杆硬是穿出了别样的味道,那股子清潇挺拔的劲儿,倒让甄朱想起从前还在徐家老宅时候,那日中午她被他强行遣送回家,白姑夫妇来接时求见,他一身白衫儿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0 ,飘飘洒洒斯文败类似的出得门来,对她倨傲相待的一幕,取笑了他一番,称他“地主家的坏少爷”,徐致深非但不以为耻,反而一本正经地说,等着,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地主家坏少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甄朱弄的心头鹿撞,看着他禁欲似的假正经模样,隐隐倒生出了些恨嫁之心。 徐致深带着甄朱先回了天津,第一时间,两人并肩登门去往石家,石督办和夫人这才知道他二人关系柳暗花明,兜兜转转,如今这就准备一起回乡成婚,诧异之余,自然道喜。石督办摒了一切应酬,在府里设私宴接风,说,回津怎不提早电话一声,他好去火车站接干女儿和干女婿。徐致深笑说,如今我是过街老鼠,人人不是喊打,就是避之不及,督办还肯认下我这干女婿,我就已经受宠若惊。石督办沉吟片刻,说,明眼之人,谁看不出这其中是非对错。如今这样也好,往后起灶重来,以你的才干,何愁前行无路。徐致深压低声,又笑说,那就借督办吉言,只是如今,我最想的事,就是先娶贵府小姐为夫人。石督办哈哈大笑,看了眼一旁正和干女儿低头私语的石夫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早有体会,放心,放心,一定会将干女儿风光嫁你为妻。 当晚尽兴,徐致深喝醉了酒,留宿石府,自然,和甄朱分房而眠。次日醒来,细数在津多年,今日陷入这样境地,昔日肥马轻裘,相交无数,躲的躲,避的避,竟再没有多余朋友需告别了,等到甄朱去向道森先生道明原委,提交请辞,向他道歉获得谅解,给了德嫂足够的遣散费,在她依依不舍的抹泪里,归去时刻,终于到了。 这天两人动身,预备回往川西,石夫人坚持同行,说,一定要亲自看着干女儿风光出嫁,才算了却心愿。石督办自己无暇分.身,指派众多随行,一路同行。 王副官也追随,只说了一句话:“长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按照行程,先须得火车抵达汉口,因入川铁路还没修成,走水路抵渝城,再辗转入川西。 上了火车,车子即将离站,甄朱看向徐致深。 他的视线投向车窗之外,凝视站台上绿地白字的硕大“天津站”几字,眉宇隐锋,恍若陷入了某种神思。 片刻后,仿佛觉察到了来自身畔的她的目光,他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转头微笑,附耳对她低语:“只是想起了年少时候,第一次踏足天津卫的情景,记得也是这样坐着火车而来……” 甄朱的视线忽然定住了,看向车窗之外。 徐致深循着她的目光转头。 站台之上,大步匆匆来了一行几十的军人,当先的是个军官,满面络腮,身材魁梧,凶恶雄浑之气,迎面扑来,他领着身后一群人,沿车厢匆匆行走,似乎在找什么人,近旁行旅见这一列人现身,似乎是来寻绊子的,面露惊惧,纷纷远远让开,唯恐避之不及。 那汉子的两道目光却带着焦虑,不断地扫视着车厢玻璃里的乘客,忽然看到了包厢节里徐致深的身影,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几步并做一步,带着人呼啦啦地冲了上来,迅速地在站台上排成一列,向他行了礼节,高声喊道:“徐长官!兄弟们听说,你曾和二师的兄弟喝过散伙酒,兄弟们原本都在等着你也来瞧瞧咱们,酒都预备好了,谁知你不声不响,这就要走,莫非你心里也是瞧不起我们这帮子泥腿子,不配和你喝酒?” 这汉子竟是吴老七。 徐致深目光定了一定,随即迅速站了起来,快步下了火车,来到吴老七那些人的面前,笑道:“徐某人何德何能,敢让吴大哥和一帮子好兄弟这样惦记?” 吴老七摇头:“长官这话就见外了,敢情二师的兄弟和你摸爬滚打过,我们这些就都是外人了?我吴老七混了大半辈子,没服过谁,长官你是头一个!我们不管别的那些个啰嗦,长官你就算真下了个开枪令,不过死几个人而已,有什么打紧?长官今天要走,兄弟们别的忙也帮不了,就想过来和长官再喝一口酒!长官要是赏脸,和兄弟们把这酒喝下去了,我们兄弟和长官就是自己人了!长官此去,高山流水,往后要是有用得到我们兄弟的地方,只管说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身后一人手里拿过一个酒坛子,拍开封泥,朝着徐致深递了过去。 徐致深目光扫视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张张脸,动容,双手接过,仰脖就着坛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放下酒坛,放声笑道:“徐某有幸,得以结识了你们这些好兄弟,今天纵然卸甲,生平又有何憾?今天我去了,盼众位兄弟,有婆娘的升官发财,打光棍的早日弄个婆娘到手,吃好喝好,长命百岁!” 吴老七和身后之人哈哈大笑,接过酒坛,一个轮一个地喝了下去,最后将酒坛砸在地上,高声说道:“借长官的吉言,兄弟们记住了!请长官上车,往后遇山开山,遇水成龙,逢凶化吉,大富大贵!” 徐致深和吴老七等人一一握手,转身登上火车。 这阵仗,一排绿林之气,将月台上的一众旅人和当差巡警看的目瞪口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认得徐致深,也不知道这前因后果,哪敢靠近,只在远处好奇观望,低声交头接耳。 伴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启动,慢慢出了车站,终于将站台上那一行相送的身影和天津卫的繁丽绮华,彻底地抛在了身后。 徐致深上车落座后,再次将甄朱的一只手握住,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凝神片刻,他转头向她,温柔一笑:“我们回家了。” …… 路上几多辗转,半个月后,徐致深带着甄朱以及石夫人、随从等一行人,终于踏入了长义县的县城。 徐致深的事发酵到了现在,最近的几天报纸,甄朱背着他,悄悄有看,发现热度开始降温。长义县这种地方,消息虽也相对闭塞,但这事的动静,一开始闹的实在太大,说举国皆知,毫不夸张。 在长义县,徐家是首户,上回徐致深死而复生做了大官回乡,造成轰动效果,他更成了全县知名人物。甄朱原本以为,现在他这样回来,多多少少,应当会遭县民侧目以对,令她意外的,一踏进县城的门,被人认出来后,没片刻,人还在路上,那个徐县长竟就带着一大帮子的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态度恭恭敬敬,非要亲自引着徐致深回徐家,口口声声,称呼依旧是长官,这架势,要是再加上敲锣打鼓披挂红花,简直就和迎接英雄凯旋没什么两样了。 甄朱未免惊讶,但路上也不方便问什么,悄悄看身边的徐致深,他倒仿佛没什么意外,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谈笑风生,是他平常的样子,一行人接近徐家老宅,徐老太早几天前就知道孙子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1 要回来的消息,老远,徐家大爷二爷和一众族人就都出来相迎,见面一番热情不必赘述,进了徐家大门,白太太来接儿子,因前些天的信里,知道了同行的石夫人的身份,现在见了面,见她满身大地方的富贵之气,怎敢怠慢,连一年没见的儿子也顾不上了,亲自带着大奶奶,二奶奶招娣接待石夫人,引她安顿歇脚,唯恐怠慢了,徐致深则领着一身锦衣珠翠,看起来比从前愈显娇丽的甄朱,在满宅惊诧的快要掉出了眼珠子的目光注视下,径直去见徐老太。 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徐老太看起来和甄朱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依旧盘腿坐在床沿边上,一身老蓝褂,抽着烟杆,一只小脚悬空挂在床沿外。 徐致深带着甄朱,向她叩头行礼。听到甄朱开口说话了,徐老太眼皮翻了翻,哟了一声:“会说话啦?那就好。” 徐致深说:“奶奶,孙儿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徐家列祖列宗,现在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婆娘回来了。” 徐老太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把烟杆子在布满火燎焦痕的老红木炕头磕了磕,点头:“回来就好,奶奶养孙儿,天经地义。” 徐致深扭头,偷偷朝甄朱歪了歪嘴巴,咧嘴一笑。甄朱心里打了个颤悠儿,后脖颈汗毛直竖。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坏少爷! 见完了面,徐致深带着甄朱要出去时,徐老太忽然说:“老三儿,你在外头的事,老太太我不清楚,也不想过问,只是头几天,家里来了个姓曹的,带了一大拉子的兵,威风凛凛,县长陪过来的,说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和你是铁杆子的兄弟,路过咱们这里,就跑过来看望我老太婆。我一快进棺材的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冲着你的。你的事,我做不了主,那天抬过来的东西,我全叫人原封不动放着,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致深收了刚才对着甄朱的无赖之色,目光微动,恭敬地说道:“孙儿明白了。” 甄朱想起进县城时县长的那个态度,这才有所顿悟。 这什么姓曹的,想必也是一方势力,这是趁这机会,迂回拉拢徐致深? 见完了徐老太出来,按照石夫人原先定好的,今天就由她直接带着甄朱先回兴隆镇,当然,不是住回薛家的麻油铺子,倒不是要和薛家脱离干系,而是那边太小,石夫人随从众多,想住也住不下,预备落脚在先前甄朱住过些天的徐家靠近镇子的那所田庄里,等着两家操持婚事,选好日子,徐致深来迎娶甄朱。 就这样,当天的傍晚,石夫人领着甄朱,一行人,在乡民好奇敬畏的目光之中,抵达了田庄。 石夫人这一行人还没到田庄,麻油铺薛家那个当初被徐家给休了回来的哑巴小姑子如今衣锦还乡,徐三爷要再次娶她进门当少奶奶的消息,就已传遍了整个兴隆镇。街头巷尾,到处有人议论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芳草凄迷、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萌面小丸子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5、ariesliux3、江湖有点儿乱x3、emmx2、五月天微蓝x2、画儿、22945833、阿芙、涵夏、sofi、xy777、aiweier、缘来梦一场、lxjxgg、仙蒂蕾拉、想不出来、呢喃、刀背派掌门人、沙沙、熊熊的美眉、林子、猫?洱?、萌面小丸子、xiaoxiao513、大青菜哟哟、无所谓、丹丹 的地雷 ☆、第85章 红尘深处 麻油铺消息灵通, 午后起人就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全是来探听消息的。 上回石家派人来打听,在确知薛红笺的身份和薛庆涛的兄妹关系后, 当时并没说什么, 只给薛庆涛两夫妇留了笔钱,随后就走了。白姑凭空发了笔不小的财,隐隐就觉得小姑子似乎是走了什么运道了, 但具体自然猜不出来, 直到今天,消息传来, 这才恍然大悟。 镇上有户人家, 儿子在田庄里干活, 说小三爷带着薛家姑娘回了,陪姑娘一起来的, 还有个天津卫的夫人,听说那个夫人来头很大,姑娘叫她干妈,这回一同过来, 是要把姑娘风风光光给嫁进徐家。 白姑心头乱跳,把站在铺子里谈兴正浓的人都给请了出去,上了排门,把铺子一关,换了身体面的衣服, 拽着男人立刻就奔去了田庄,和庄子里的人一块等着,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县城里过来的一行人。徐家小三爷亲自送人过来的。 白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津卫石夫人。气派不用多说,虽一脸和气笑容,但那道目光看过来,叫人不敢平视,白姑被领到了她的跟前,原本唇齿最是圆滑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是不敢多说半句话。再看小姑子,一年不见,不但治好了哑,穿衣打扮,举手投足,和从前相比,脱胎换骨了似的,和徐家小三爷并肩一道站在石夫人的边上,宛如一双璧人,熠熠生辉,险些被刺瞎了眼睛,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泼辣恣睢的模样,不过小心奉承,唯唯诺诺,唯恐行差踏错,惹出笑话。 甄朱还是叫她嫂子,不过也只叫了一声而已,没有多话,对着薛庆涛却亲热许多,徐致深也和薛庆涛说了些话,请他吃茶,薛庆涛本就是老实人,看到妹子这回出人头地有了好归宿,自己也被徐家小三爷这么抬举,自然欣喜,最后听石夫人说,婚事所有事项,一概由她着手操办,让他夫妇二人不必挂心,到时一道送亲吃酒即可,立刻点头答应,喜笑颜开,扯了白姑告辞回去。 徐致深当夜很晚才回,隔日大清早,县城里那个当初给他俩做了冥婚的媒婆打扮的花枝招展春风满面地来了,两脚踩了风火轮似的,一趟一趟在县城徐家和庄子里滚,没几天就把该有的礼数全给弄妥,婚期也定了下来,半个月后的一个大吉之日。 媒婆还是头回操办这么急的婚事,徐家给的大红包也封不住她那张怪力涛涛的嘴。刚开始那几天,全县人都还在私底下议论徐家小三爷在外头的事。据说原本混的极开,还是总理院那个张大帅身边的大红人,好像杀了不该杀的人,落难犯了事,回乡正在避风头——如今这年头,权力场的人,就跟搭台唱戏,风光个一阵子,一个不好下去了,再下个场子开锣,换个扮相又粉墨登场,这样的戏码,不要太多,川西虽说地方偏,但光是省城地头上那些大人物的你来我往,就被茶馆说书人给编的成了段子,连那个张大帅本人,不也是二出二进?何况前些时候,小三爷人还没回,就有个听说是什么三省巡阅的大人物跑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去拜见徐老太,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2 茶馆里的那些说书人,早编排出了各种花样。长义县的人,是觉着本地可算出了这么个出息娃子,就这么被秃噜了下来,心有不甘,都在打赌他什么时候再复出。但是等这媒婆一张嘴,到了徐家娶亲的那天,全县人就不再关注小三爷哪天复出了,全在传他想成亲,想的简直快失了心疯,什么都要往快里赶,当时一听最近一个适合娶亲的好日子要等半个月,当场拉下脸,拿了那本老黄历翻来翻去,老黄历差点被他翻出一朵花,看的媒婆也是目瞪口呆,最后还是徐老太一个拍板,他才无可奈何丢下黄历走了人。 这消息传播的飞快,不厚道的就在茶馆里编排,笑话徐三爷猴急,厚道些的就感叹,说薛家那姑娘当初阴差阳错进了徐家门,守了几年,一波三折,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可见是个有福之人。 正所谓,小三爷日思夜想只恨红粉佳人难为妻,俏哑女苦尽甘来终得乘龙快婿有情郎,人间之乐,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 徐致深早就知道媒婆嘴大,把自己的婚事儿弄的成了全县人民茶余饭后麻将桌头的谈资,至于家里,大奶奶二奶奶更是看见他就取笑,他也不在乎,心情好,索性就当起了正儿八经地主家的纨绔少爷,把从前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全都上回了手,每天歪戴顶帽子,鼻梁上架副县城里正流行的算命瞎子圆片儿墨镜,头发往后抹蜡,打扮的油光水溜,一开始,天天大早地骑马往庄子里跑,吃喝全赖在那里,不到天黑不回来,赶也赶不走,到了婚前三天,“咣当”一声,老张头给他吃了个闭门羹,因为徐老太发话了,不准三爷再过去,照当地风俗,为取婚后好兆头,两人成亲之前,是不能再见面了。 先前虽说只能看不能吃,但好歹还是能背着人,亲个嘴说几句齁话,也算聊胜于无,这下三天不能见面,徐致深那个煎熬,就跟二爷没抽鸦片犯了瘾似的,度日如年,好容易挨到了娶亲的那天,不止徐家,大半个县城都跟着热闹了,到了下午出发迎亲的吉时,徐家门外的街巷,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县民,徐致深头戴黑呢礼帽,两边插花,簇新的大红底子起万福纹长袍,黑色暗花马褂,身上斜斜挂着朵盆口大的大红花,□□骑着匹膘肥体壮的大白马,连人带马,打扮的花里胡哨,精神抖擞,引着身后的八抬大轿和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子和唢呐喜号吹出的喜乐里出了门,一边晃悠悠骑马往前,一边笑嘻嘻朝两侧冲自己起哄的县民拱手,身后徐家下人跟着,一路撒着缠了红线的喜钱和花生糖果,引的大人小孩竞相捡拾,场景之热闹,盛况之空前,也算是开了本县之先,就这样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出了县城大门,来到了田庄门前,这才消停了下来。 到了吉时,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头盖盖头,被左右两个喜娘搀着,沿着从大厅一直铺卷到门口的大红喜毡,慢慢走了出来。 徐致深坐在马背上,盯着看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敏捷地下了马背,撇下身后忙不迭阻拦的管事,大步径直朝着新娘子走了过去,不顾喜娘高声阻挡,笑嘻嘻一把横抱起了新娘子,转身直接自己就给送上了那顶八人抬的大红喜轿,唰的落下轿帘,在路两边看热闹乡民的高声起哄和小伢儿羞他的童谣曲里跳回了马背,一声“起了”,唢呐号子,鞭炮响子,嘀哩呜噜,砰砰啪啪,震天的热闹声中,迎亲队伍掉头,朝着县城直奔而去,入城门天已擦黑,那条通往徐家大宅的街面两侧,到处都是人,灯火通明,烟花绚烂,犹如开了元宵花灯节,一直延伸到了徐邸大门之前,在又一发震天的喜炮声中,新娘子被新郎接下轿,一人手拿结花红绸的一端,被簇拥着进了中堂,里头徐老太坐中间,白太太在左边,右边坐着特意请来的石夫人,都是一身新衣,笑容满面,新郎新娘三拜过后,在司仪的高呼声中,新娘先被送入洞房,新郎则被强行留下陪客,喜宴开场。 …… 洞房布置在傍着徐老太屋不远的一处独门院落里。 从前薛红笺住过的院子,原本是徐致深少年离家前的屋,徐老太疼爱小孙子,现在嫌晦气,不让两人再住那里,选了这地方,自己出体己钱布置屋子,院落虽没有原本的大,但窗净几明,独门出入,正合小两口住,婚期虽然紧的成了全县人的笑谈,但并不影响徐家准备婚事的利索劲儿,到今晚,里里外外,早布置的全部一新,墙粉刷一白,张贴剪出各种花样的大红双喜纸花,红烛高烧,家具漆亮,靠北墙,是张结结实实的梨花木月洞厢式大床,四边悬着织金红幔,左右两幅鎏金挂钩,将帐门悬起,床上铺了叠的几尺高的大红大绿锦缎面喜被,一双枕上,盖着并蒂莲子枕巾,从里到外,全部都是照着老规矩来的。 甄朱进了洞房,知道喜娘和丫头都在屋里陪着,虽然盖头盖久有点气闷,却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正中等着今晚的新郎官儿,大约等到晚上九点钟左右,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起哄,甄朱竖着耳朵,仿似是徐致深在挡,不让人跟进来闹洞房,隐隐听见他说,老子不怕全县人编排,等这洞房花烛夜可等的够呛,再不麻溜地滚蛋,老子翻脸不认人,干死你们这帮生儿子没屁.眼的龟孙!话音落下,就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声,有人要他喝酒,说喝了就不进去闹,又一阵乱哄哄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喝了没有,片刻后,伴随着渐渐远去的嬉笑声和脚步声,院落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徐致深推开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一脚跨了进来,三两句就打发走了屋里的人,又咣一声关门,上闩,扭头看向坐在床沿上蒙着盖头一动不动的新妇。 甄朱屏着呼吸,耳畔听着他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分明是熟的不能再熟,三天前才分开的那个男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这刻,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竟也慢慢地加快了起来。 眼前光线忽然一亮,有点猝不及防,盖住她头脸上的那幅喜帕,就被徐致深给挑开了。 甄朱睫毛颤了下,抬起双眼,微微仰面,对上了一双俯视着自己的男人眼眸。 她今夜是朱颜绿鬓,雾眸绛唇,红烛摇曳里,在身上那件大红底绣以精致金丝蜀绣的喜服烘托下,双颊如晕,娇艳无俦。 他一如平常英俊迫人,眉梢眼角,略略泛出酒色,透出了红晕,一双眼眸却被浸润的愈发漆黑,闪闪发亮,定定地,一下也不错眼地盯着她,看起来,晚上应该被灌下去了不少的酒。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身喜庆的花里胡哨的打扮…… 实话说,今晚从被他抱上轿子开始,甄朱就一直蒙着盖头,包括后来拜堂,一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3 直没见过他的样子,这会儿突然看见了,视线从他头上礼帽左右插着的两朵红配绿花一直往下,落到还挂在胸前的那朵大红花上,忽然想起傍晚自己沐浴更衣时,喜娘递进来一件绣着百子莲的大红肚兜要她穿,说本地风俗,洞房花烛,不止新娘,新郎也要穿的,除了辟邪趋吉,也是为了讨个好彩。 她自然照办,现在那件肚兜就穿在身上。 目视他这打扮,应该也是穿了的。 只是她实在没法想象,在京津洋场那个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徐致深,现在里头穿着只大红肚兜的模样。 光是想象,就已经够**了…… 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闷笑了起来。 徐致深一怔,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似乎猜到了她的所想,脸色一沉,咂了咂嘴,饿虎扑食,直接就朝她压了下来,甄朱还没笑完,哎呦一声,立刻被他压在了床上。 “敢笑话我?” 他张嘴,一口就咬住了她红艳艳的一张樱桃嘴,狠狠地用力吸吮,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一夜的起初,甄朱被他弄的真是欲。仙欲.死,但是渐渐,就变成了死去活来。她要累死了,到了最后,腰肚皮快要断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身下原本应当牢固无比的那张大床,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哪个榫头松了开来,咯吱咯吱,这响声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女孩儿的乞怜之声,夜深人静,听的睡同院的丫头脸红心跳,老妈子关门闭窗,一直到了下半夜,这才终于渐渐平息,止了下去。 新房那张幽密的大床之上,甄朱被地主家的小三爷搂在臂弯里,闭上眼睛,脑袋一歪,人就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码了个扩写版的洞房,不想再被锁,修来修去麻烦,所以发在了百度云盘。因为这里不能放链接,放在我微博上(山中蓬莱客),点进去就可以,输入密码:1zv9(wrod文档) 别期望太高,写的不好,凑合看~另外请不要复制文本到我的文下,谢谢~ ☆、第86章 红尘深处 三天后回门。王副官施展了通天的十八般武艺, 终于于昨日成功地把一辆汽车翻山越岭从外面的世界给弄进了长义县里,虽然晚了几天, 憾没能赶上迎亲时候用,但用在今天回门, 也是造成了轰动的效果。 川地多山蜀道难, 长义县城通出去,有一段不短的曲曲折折的山路,没有能容汽车行驶的车道, 千百年来, 进出全靠脚力或是骡马,外头的人进来, 即便有车, 也只能把车停在山道那头。这还是全县出现的第一辆汽车, 当天徐致深开着,送甄朱从徐家大宅出发, 一路招摇过市,车屁股后跟了一大帮追着跑的娃蛋子,在全县人的艳羡目光中出了县城大门,来到兴隆镇的麻油铺子。 这天回门, 热闹无比,引来了全镇人的围观,白姑一身新衣,春风满面,进进出出, 极尽阿谀奉承之事,隔了一条街都还能不时听到她响亮的笑声和说话声。徐致深和甄朱留下吃了午饭,动身回县城,车里捎带了老张头。能坐上洋汽车,这待遇比县长还要好,老张头从上车开始,身子就挺的笔直,一动不动,神色激动无比。 说实话,这种坑坑洼洼,布满交错牛车车辙印痕,宽度也勘勘只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的田间道,并不怎么适合开车,但徐致深好像不在乎,开了一会儿,在窄道上玩起了车技,速度飚的那叫一个快,车身跳跃之间,老张头的脸色开始发白,从刚上车的激动无比变成紧张无比,又不敢开口阻止三少爷,甄朱看他吓的够呛,伸手狠狠拧了下徐致深的胳膊,他哎呦了一声,这才慢了下来,老张头终于缓出了一口气,向少奶奶投去感激的目光。 甄朱转头,眺望着车窗外那片一望无垠的田地。 这一大片田地都属徐家所有,租给佃户种植,将近初冬,现在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农忙季节刚过去,地里只剩下一簇簇的稻桩,但还是能看到一些人,三三两两在地头里忙碌,有大人,也有小孩,忙着捡稻穗,收稻杆,捉泥鳅,远远看到一辆稀奇洋车开来,都停了手里的事,纷纷站起来望着。 车停了。 甄朱转头,见徐致深将车停在田边一块空地的一株老歪脖子树下,下去脱了鞋,赤脚要下地的样子。 甄朱惊讶,赶紧也下车拉住他:“你做什么呢?” 徐致深转头:“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挖泥鳅的事儿。这会儿田里泥鳅养的最是肥壮,大的有拇指粗细,我下去挖些过来,回去了,晚上炖老黄酒吃……” 他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下了车的老张头,附耳低语:“都说这玩意儿吃了壮阳,等着晚上我伺候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甄朱嗤的笑了一声,抬手打了他一下,他哈哈大笑,脱了外套,往甄朱怀里一丢,挽起裤管就要下去。 老张头见状不对,赶紧追到田埂阻拦:“哎哟我的三爷,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泥鳅,我叫人给你抓就好,你要多少有多少,用不着自己下去啊——” 徐致深挑了挑眉,“去去,别挡着三爷我的正事儿!去给我弄个铲子,还有篓子!快点!” 老张头看起来还不乐意,嘴里嘟囔着,转向甄朱求助。 甄朱抿了抿嘴,笑:“别管他了。你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老张头无可奈何,只好冲附近的一个佃户吆喝了一声,很快拿了工具,徐致深接过来,踩着因为昨夜一场雨水变得泥汪汪的泥巴地,弯腰开始挖泥鳅,照例,很快又引来附近的一群佃户,大人小孩起先只是远远围观,目光是好奇而迷惑的,渐渐的,有胆大的小孩儿过来了,围着徐致深叽叽喳喳,热心地给他指点泥鳅多的地方。 甄朱就一直坐在那株老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抱膝静静眺望着徐致深在田地里的身影。他很快就和那群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孩打成了一片,甄朱的耳畔,随风不时传来他和小孩儿的说话声,到了后来,仿佛还为挖洞的正确方式吵了起来,居然让他吵赢了,他大笑,得意洋洋,看起来是那么的快活,越走越远,在地里忙碌了许久,直到日头渐渐偏西,才终于回来,手里拎着挖来的浅浅小半篓泥鳅,沾了一身泥巴,上了地头,把战利品往甄朱脚边一放,提溜了自己的鞋,到附近河边去洗了洗,回来身上依然还是没洗干净,也管不了这么多,回到车上,把老张头先送了回去,随后就和甄朱说说笑笑,一路回往了县城。 两人到了徐家,已不早了,管事匆匆迎了出来,似乎有事要说,一眼看见徐致深皱巴巴的裤管上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巴痕,错愕,徐致深把篓子往他手里一放,让送去厨房炖酒,管事反应了过来,“哎”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4 了一声,提了篓子,赶紧又说:“三爷,家里午后来了客,说是省督军的人,来拜访三爷,一直在会客屋里等着哪——” 徐致深脚步停了停,皱眉:“怎么又来了?前些天不是来过吗?” “这回成都那边的!”管事的忙道。 徐致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今四川有两个政府,一个人称刘成都,一个叫做孙重庆。川地方割据剧烈,成都原本历来是省城,民国初起就有一刘姓督军,兼任省长,但头几年,又有一孙姓派系在重庆成立军政府,自任督军,两方陆陆续续打过几次,刘也奈何不了孙派,孙派就要北政府给自己正名,那边鞭长莫及,自顾不暇,反正只在四川地头里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命了一个四川将军的名号,于是成渝对抗,一直这么持续了下去。 徐致深之前刚回来那会儿,重庆方就来过人,当时被徐致深客客气气请走了。现在听管事的这么一说,想了下,和甄朱说了声先回屋,转身就往会客屋走去。 管事的迟疑了下:“三爷,您不先换身行头?” “换什么,这不挺好。都让人等了半天了,赶紧先去见客为好。” 徐致深掸了掸衣袖,朝前走去, …… 甄朱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等他,等了约摸两刻钟,听见外头老妈子叫了声“三爷”,转身要迎出去,他已经笑眯眯地进了屋,嘴里嚷着肚子饿,没理睬,先催他去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开饭,吃的时候,顺便问了声访客。 “没什么。已经叫人送走安排住宿,吃好住好,明早送客。”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只顾狼吞虎咽,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甄朱心里也就有数了,不再追问,只把他喜欢的菜推到他面前,啧了一声:“我不跟你抢!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徐致深冲她一笑,一口气吃完了两大碗的饭,摸了摸肚子,忽然嗳了一声:“我的黄酒炖泥鳅呢?你不会是偷吃了吧?” 甄朱撇了瞥嘴,亲自把用紫砂小锅炖好的泥鳅端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你的!吃吧!” 徐致深掀开了盖子,伴随着腾腾热气,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但即便这样,还是掩不住泥鳅的那股子腥土气味,他凑过来,深深闻了一口,一脸的陶醉,拿起筷子夹起个泥鳅段,正要往嘴里送,瞥了眼甄朱,改送到她的嘴边:“来,张嘴,好东西啊,辛苦了一下午,第一口先喂你。” 甄朱看了眼那一条条浸泡在黄酒里的煮熟了的泥鳅,赶紧摇头,神色诚恳:“我不吃。你这么辛苦,好好补补才对,你自己吃吧。”说着抬手,捏着筷子往他嘴里送。 老妈子出去了,边上没人。徐致深一口吞了泥鳅,顺手摸了把她的脸,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我说,我干嘛要补啊?还不是为了伺候小妖精?昨晚把我缠的,大半夜也不让睡觉,简直要累死我了。” 甄朱啪的打掉他的手:“一边去!给我记着你的话!晚上你要是碰我一下,你就是小狗!” “别!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多了,你不让我碰,存心是想让我暴血?” 他顺手将她一把捞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夹了条最肥的往她嘴里送:“张嘴,你得跟我一起吃,要补一起补!” 甄朱躲着,他非要喂,老妈子人都转回来了,到底有眼色,听到动静,充聋作哑地在外头等。 甄朱和他嬉闹了一会儿,催促他快些,说赶紧去老太太那里看下,这才终于吃完了一顿饭,两人稍稍歇了下,就一起出去,快到的时候,隐隐看见里头晃出来两影子,大奶奶和二奶奶刚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完晚饭,这会儿一块儿出来了,只听见大奶奶低声抱怨说,还是老三媳妇儿有福气,嫁了老三,老太太都不用她在跟前立规矩,哪像我们,当初嫁过来第二天就要立规矩,这一立多少年了。今天到这会儿,一口饭还没吃。二奶奶就嗤了一声,人家命好呗。老三当宝贝疼,还有个有来头的干妈,咱们没有,认命就是。大奶奶不吭声了。二奶奶又说,今天听说成都那边又来了人,要请老三过去做事,连同上回那个,你说,他怎么就全给推了?大奶奶说,我怎么知道。二奶奶就冷笑了声,我家二爷说,老三得罪了张大帅,混不下去回来,兴许是怕出去了被人穿小鞋,这才躲家里不走了。我原本以为也就我家二爷混世,你看老三,回来才多久,这胡闹的劲儿,连老二都给比下去了,以前还真看不出来,看这样子,他是铁了心要长留了。我家倒没什么,二爷反正向来不让管正事。不是我多心,只是好意提个醒。大奶奶你那边是要上心些了,大爷别不小心犯什么错,再被老太太揪住把柄,指不定哪天就把肥差转给老三了。大奶奶就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大爷也正担心着这个呢,只是毕竟,都是亲兄弟,老太太再偏心,也不至于偏到哪里去吧。三奶奶就说,还是大奶奶你们厚道,只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两个向来暗中勾斗的女人,现在因为有了新的共同威胁,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一路轻声嘀咕着从门里出来。 门口光线昏暗,大奶奶二奶奶并没看见停在路边那株桂花树影下的徐致深和甄朱,从旁边走了过去。 甄朱心里有点堵,看了眼徐致深,想说点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笑眯眯地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她就往里去,两人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她抽了一泡烟,说了些话,老太太习惯睡早,让回去,两人就回了,进了院子,甄朱还在想着刚才听到的大奶奶和二奶奶的话,迟疑了下,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悬空,人已经被徐致深给抱了起来,他狠狠亲了她一口,凑到她耳畔咬着耳朵:“黄酒炖泥鳅果然大补,刚才在奶奶那屋,我就老想着了……” 甄朱捶了他一下,骂他不要脸,他大笑,抱着她进了屋。 第二天,甄朱碰到大奶奶二奶奶,相互说说笑笑,徐致深和两个兄弟也是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只是他依旧没个正形,整天捉猫逗狗,聚众打牌,或者就带甄朱到处兜风,除了不逛妓馆,不抽鸦片,真真是把纨绔给做到了极致,回来才个把月,提起徐家小三爷,县民无不侧目,徐老太也不管,只一味的宠他,没过问一句。 这天,因为昨晚睡的太迟,甄朱被徐致深搂在床上,两人一直睡到了将近中午,老妈子来了,在外头来叫,说前次来过的那个姓曹的大官又来了,这回也还是县长陪同来的,客人已经上门了,大爷让三爷赶紧的出来。 甄朱先醒了,急忙推了推徐致深,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盯着床帐顶,出了片刻的神,这才撩开帐子翻身下去,一边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5 打着哈欠,一边出去开门。老妈子送水进来,他洗漱完毕,甄朱早也爬了起来,拿了他的衣服,帮他穿上,他吃了几口东西,亲了口甄朱,出去见客了。 老曹一身戎装,在徐家那间会客厅里,被大爷二爷陪着,已经说了些话了,忽听门口起了一阵脚步声,抬眼,见徐致深走了进来,哈哈大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笑道:“多日不见,老弟你风采依旧,老哥哥实在欣慰!今天上门,事先也没打招呼,只是最近几天,人在成都办事,忽然想见见老弟,你也知道我这脾气,想一出是一出,这就来了。老弟你新婚不久,要是打扰,还望见谅!” 徐致深笑道:“不怕曹兄你笑话。刚才确实还在屋里睡觉。听说曹兄你来,这才匆忙起身,让曹兄久等,是我的不是。”说着让座。 “哎呀,果然是我的不好,搅了老弟你和新婚夫人的好事,只是这大白天的,老弟还是悠着点好……” 老曹取笑了几声,徐致深笑而不语,大爷二爷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说,自己留下不便,也就先走了。 老曹和徐致深各自入座,说了几句和旧事有关的闲话,老曹随即说:“徐老弟,上回我送来给老太太的那点薄礼,你怎么原封不动给我送了回来?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又不值几个钱,不过是我孝敬咱们老太太的一点心意而已。” 徐致深忙赔罪:“是老太太的吩咐,说不好白拿,要我送回去。” 老曹摇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家老太太,那就是我家老太太。” 徐致深笑道:“我知道曹兄爽快人,只是老太太人上了年纪,难免固执,我做晚辈的,也不好不听。” 老曹又说了几句,神色渐渐转为郑重,道:“徐老弟,我也不瞒你,我此行来意,是诚心求贤。张效年有眼无珠,老哥哥我对你却一向爱惜万分。以前那是没机会,如今你没了羁绊,自由之身,只要你来我这里,我立马拨你两个加强师,一切听凭你指挥,只要你我联手,往后,谁能奈何的了我们?” 徐致深说:“曹兄一番好意,我万分感激,只是以我如今处境,不敢连累曹兄英雄之名。” 老曹呸了一声,不以为然:“就那破事,算个鸡.巴鸟蛋!我老曹是那样的人?徐老弟你完全不必顾虑。” 徐致深端起面前的碗茶,喝了一口,笑道:“曹兄,并非我存心不给曹兄你面子。曹兄肯在这当口来我这里请我做事,一出手就是两个师,我万分感激,只是实不相瞒,时隔多年,如今我回了乡,才知道什么是逍遥,比起从前,如今这完全就是神仙日子。” 他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我十几岁离家,多次死里逃生,戎马倥偬,一转眼,再过个几年,也就三十了,要不是遇到了如今这个槛,恐怕还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想想,什么都不如回来,太平日子,逍遥自在,神仙来了也不换。曹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心出去,还请曹兄见谅。” 老曹又苦劝了几句,见他似乎真的无意出山,心里虽失望无比,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徐致深人虽然退下了,但老曹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不少人都在盯着他,包括四川那两派势力。以他的个人能力和对南陆军系的影响力,如果被别人所用,对自己而言,无疑就是个损失,甚至是个麻烦,所以他一心想要将他归为己用,至少,要确保他不会被别人挖走,这才不辞劳苦,这回再次亲自远道登门。 现在听他语气,应该真的没有和别人私下有过联系,再联想到头天特意在长义县里打听过他的近况,得知他回来后,就忙着操办婚事,带着那个漂亮太太开车兜风,招摇过市,整天厮混,不务正业,自得其乐,看起来,因为遭此挫折,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他思忖了下,终于稍稍感到放心,再力邀了片刻,依旧无果,于是哈哈笑道:“也好,人各有志,老弟你既然无意出山,那老哥哥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往后,咱们说好,要是你想再出来,第一个务必联系老哥哥,我那边,必定虚位以待!” 徐致深含笑向他道谢,命人摆酒设宴,叫来陪客,留他吃饭,老曹也不推脱,当天宾主尽兴,喝的醉醺醺,安置了下去。 甄朱知道徐致深在陪客,晚上就去徐老太跟前服侍,回来后,在房里等他,房里那个西洋钟走到九点多,他终于回房,脸红彤彤,脚步有点踉跄,酒气熏天,甄朱扶他进了浴房,他坐在浴桶里,闭目靠在桶壁上,头往后仰,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因天气冷了,甄朱怕他着凉,胡乱替他洗了洗身子,就轻轻拍他脸,他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顺从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站在那里。甄朱帮他擦着身上水珠,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送到床上,连帐子都没落,就开始要她,一只手揉的她养的娇嫩无比的乳都发红了,甄朱吃痛,发出细细的嘤嘤之声,这仿佛更刺激了他,要的又狠又急。完事后,他仿佛十分疲惫,亦或是真的醉了,搂着她,闭目很快就睡了过去。 甄朱慢慢吁出一口气,给他拉好被子,自己也蜷在他的身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睡到半夜,翻了个身,朦朦胧胧,感到身边仿佛空了,睁眼,发现徐致深不见了。 甄朱慢慢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子,看见房门半开,一道清泠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白色。 她披衣,下榻趿鞋,轻轻走到门口,看了出去。 一道人影,靠坐在走廊的栏杆木上,头微微仰着,仿佛在看月。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回来这么久,甄朱还是头回见他抽烟。 她悄悄走了过去,从后慢慢抱住了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腰,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也是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87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转过了头。 月光如一汪静水,悬空淡淡洒下。她向着明月, 面容清皎, 眸光澄澈, 他的脸庞却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晕影之中,中间缭绕着一缕淡淡的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青白烟雾,目光便带出了几分晦暗的颜色。 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地捻灭手中香烟, 伸臂将她从栏杆后拖抱到身前, 放她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脱下外衣, 包住了她的身子, 紧了紧领口。 “什么故意?” 随后他往后, 闲闲地靠在身后一根栋柱之上,双目注视着她, 唇角微微勾了一勾。 “故意浪荡,故意招摇, 故意让别人看你变成纨绔。” 他注视着她,别过脸,并没发出声音,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6 只是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闷笑,片刻后,忽转回脸,正色说:“女人太聪明, 往往就不可爱了。你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和她调笑,但眉梢眼尾,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萧瑟,如侵染了这秋末冬初深夜带着月光寒意的露气。 甄朱和他四目相对,缓缓地说:“我是个笨女人,只是我比旁人知道些你。你回乡后,就跟换了个似的,每天看起来那么快活,我却感觉的到,你心里其实并不真正快活。” 他嗤的轻笑一声,抬手,拇指在她柔嫩面颊上轻轻刮擦了下,随即将她揽到胸前,微微低头,带了些凉意的鼻尖轻轻蹭着她散发着温暖馨香的鬓发。 “傻婆娘!有你陪我,我是快活的。”他柔声说道。 甄朱将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双手从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中穿了出去,环抱住他的腰。 他沉默了下去,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那样任由她圈抱着自己的腰身,心跳彼此相和,月光在地上投出了一道两人相拥的身影。 良久,他的唇慢慢移她耳畔,低声道:“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预料到有今天这样的事,为的,就是有个拒绝的借口……” 他顿了一下。 “但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我的目的,是为了保存二师。” 甄朱抬起脸,睁大眼睛望着他。 “二师上下上万兄弟,是我这些年一手带出来的,弟兄们胆肝相照,个个全是汉子。南陆系一直有个说法,二师只知师长,不知大帅。张效年此人,疑心极大,现在我人虽然走了,但他对我必定还不放心,如果他认定二师存有异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可毁掉,也不会冒着二师可能会被我带走的风险。最早来过的那个成都督军,看起来是来延揽我,实际是张效年的人。” 他看向甄朱:“现在你明白了吗?” 甄朱微微吃惊。 她确实想到了第一层,以为徐致深回来后,一反常态,放浪形骸,是为了推拒类似于老曹这种的政客,却真的没有想到过别的,更深的东西。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迟疑了下,轻声说:“我就知道,你既生于这乱世,天生就不该泯于平淡。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徐致深微微一笑,眼底深出,却无不落寞。 “朱朱,张效年是我恩师,多年前,他还没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时,也不是今天如你所知的人。权力很迷人,但权力也会令人失去本心,甚至丧失理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几年宦海沉浮,对此我也早有准备。这次我替他背下了这个骂名,知情外人以为我是无奈,无奈固然是有几分,但更多还是心甘。这也是算是我最后对他当年提携的最后报答吧!” 他顿了一下。 “即便到了现在,只要他不犯我,我大约可以一直这么浪荡下去……” 他忽的一笑,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带了孩子气般的邪气,屈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有你这么个少奶奶在我身边,我就当个浪荡少爷,也是不错。” 就在片刻之前,她于深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寻出来看到他独自在外抽烟的那个孤单背影,她心里发堵,并且有些担心。 雄鹰铩羽,龙搁浅滩,用来形容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再贴切不过了。 她明白他的心情。对于一个十六岁就出去,几度生死博过功业的男人来说,这种惆怅和郁懑,并不是她给的温柔乡就能彻底平复掉的。 但是现在,因为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她忽然释然了。 即便他惆怅,郁闷,不得志,甚至在家里,还要面对各种揣测和猜忌,但他并没有迷惘,也从没有失去过本心。 他始终是清醒着的。 这样的男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便顺着他的指,凑过去轻轻嘬了一口他翘起来的嘴角,嗯哼了一声:“只要奶奶不骂你败家,我是懒得管你。” 徐致深低声笑了几声,捉住她的手,摸了摸,发现有点冰,送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又亲了几口。 “外面冷。走吧,回屋睡觉去。” 他柔声说道,抱起了甄朱。 …… 徐老太一天比一天老,虽然还精明依旧,咳嗽一声就能让站在跟前的媳妇和大奶奶二奶奶不敢透大气儿,但精神却越来越不济。徐致深一改之前的放浪样儿,整个冬天都在老屋里陪,中医无效,就从省城请来西医,尽管用心照料,但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岁末,过年前的几天,在围满了儿孙的那张床前,抓着徐致深的手,说了一句“三儿,往后要好好的,对的起徐家祖宗”,安详而去。 临走前的几天,徐老太脑子格外清楚,把族里长辈请来,给三兄弟分了家,各有所得。但在大爷和二爷两家看来,先不管老太太临死前有没有私下塞好东西给老三,就明面上的帐,老三分明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十几年没回来,凭什么就能分到那些东西,何况,他现在什么也不是,而他交恶的张效年,如今越发煊赫了。 在顺利渡过了危机之后,张再次得到外国的大力支持,上月,因为各省督军团督促他重开国会,他干脆寻了个借口,解散旧国会,重组新的所谓国会,修改宪法,实行实际意义上的独.裁。包括江东在内的数省督军纷纷相继通电全国,表示反对,并表示随时准备以武力捍卫国家。江东谭家也趁机出兵,再次占领了之前曾交出的港口,隐隐成为反对派之核心力量。沪上会谈的成果,毁于一旦。但这一次,张效年似乎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得到洋人的支持,也有数省督军发表公开声明,包括成都,拥护张的新国会。除此之外,就在老太太丧礼后没几天,张效年派来的特使,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长义县,在和徐致深闭门相谈了许久后,被徐致深送走。 特使曾是徐致深的旧日同僚,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临走前的表情,不无遗憾。 外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徐家人却知道,张效年原本是不计前嫌,在这个当口特意派人,召徐致深再次出山赴京。 如果徐致深答应了,大家自然没什么话,哪怕老太太临死前再偏心,他们也不敢有话。 但问题是,徐致深没点头。 这下大爷和二爷夫妇就不乐意了。 以前是徐老太在头顶压着,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现在威风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躺棺材里了,白太太是镇不住大爷二爷和两个儿媳妇的,于是徐家里里外外,各种闲言碎语也就多了起来。到了二七那天,照族长的意思,是要三兄弟齐聚一起,把徐老太临时前敲定的分家事项具体给落实,三兄弟各自签字画押,以后事情就了结了。 甄朱跟着徐致深到了祠堂。 里头族长和几个长辈,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7 都已经在座,大爷夫妇也早早来了。 徐致深向老一辈见过礼后,和他们也打了个招呼。大爷大奶奶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一声不吭。 徐致深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去年冬天起,徐老太身体不好了后,他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此刻带着甄朱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只等着老二来。等了许久,才见二爷急匆匆地过来,二奶奶招娣却没来。二爷进来,就不住地朝族长等人赔罪,说刚才临时有急事耽误了,他说话的时候,眼尖的人,就瞧见他脖颈上几道殷红的抓痕,似乎是被指甲抓破的。因为等了些时候,有些不耐烦,说了几句,就开始了。 族长读完徐老太的意思,大爷夫妇和二爷脸色就难看了,相互看了一眼。大爷暗中推了推大奶奶,大奶奶朝前出了一步,正要开口,先前一直沉默着的徐致深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对族长说道:“我和三奶奶商议了,老太太分给我们的田产,除了留少部分外,其余全部捐作祠田,所得用来在县城捐造新式学堂,聘请教师,另外,拨钱准备尽快修路,将通出去的山道拓宽,方便县民进出。趁着今天族里长辈和族人都在,一起做个见证。” 他这话一出,不但族长等人吃惊,继而欣喜,那些聚在外头看热闹的族人,更是议论纷纷,无不面露喜色。脸色不好的,自然是大爷夫妇和二爷了,显然先前预备好的都没施出来,就这样被掐在了喉咙里,面面相觑,神色极其难看。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呢?”大爷勉强说道。 徐致深淡淡一笑:“老太太临走前,怕我荒唐,特意叮嘱我要对得住徐家祖宗,我这么做,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想必也会高兴。” 大爷语塞。 “好,好!难得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有这样的胸襟,此举实在是功德无限,利在后代……” 族长是前清秀才,此刻站了起来,正在夸赞,忽然听到外头起了一阵喧闹声,只见二奶奶招娣手里拿了一支发钗,推开门口的人,急匆匆迈步进来,神色怒气冲冲。 二爷脸色一变,迅速看了眼徐致深和甄朱,慌忙上去阻拦,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过来吗?”招娣呸了他一口,一掌推开,径直冲到了族长的跟前,红着眼睛哭诉道:“族长,你今天可要给我做主!徐家出了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以前以为自己没男人,守不住,就去勾搭我家男人,还留了这东西,要不是今早被我发现,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立刻都知道她在说谁了,无数道目光,全都射向了甄朱。 刚才二奶奶一进来,看到她手里的那枚发钗,甄朱立刻就想起了以前的那件旧事。因为徐致深后来一直没问过薛红笺当初上吊的事,所以她渐渐也忘了这茬,却没有想到,今天这时刻,竟然会被二奶奶给拿出来,当众来衅事。 她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看向徐致深。 他神色已经变得冷漠无比,目光扫向二爷,落在他的身上。 “哎哟,这不是三奶奶的吗?当初我见她戴头上漂亮,还特意多看了几眼,怎么就……” 一片嗡嗡议论声中,大奶奶说了一句,语气十分惊诧。 二奶奶冷笑,把钗子往二爷手里一拍:“今天我也不怕丢脸,把话就在这里说个清楚!你当着族长族人还有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哪个不要脸的勾搭你的?” 二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僵了片刻,忽然指着甄朱,高声道:“是三奶奶!当初老三儿还没回,大家全以为他死在外头,她守不住寡,就勾引我!我对她没半点意思,只是她当时哭哭啼啼,非要塞给我,还说我要是不收下,她守着活寡,这辈子也没指望,要去寻死,我推脱不过,也是怕她真出事,就给拿了,千真万确,要是有半句撒谎,天诛地灭……”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更是大了。 甄朱心头突突地跳,手一下变凉,正要开口,手心忽然一暖,徐致深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她脸色微微苍白,看向他。 他朝她凑过来,唇附耳道:“我想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上吊了。等着,你男人现在给你解气。” 他松开了甄朱的手,盯着正在跳脚自辩的二爷,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在周围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一边慢吞吞地挽着衣袖,一般朝着二爷慢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停住,笑容更甚:“老二,你刚才都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二爷睁大眼睛,指着渐渐恢复了镇定的甄朱,神色激动无比:“三弟!这女人水性杨花!当初你不在,她勾引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哦?”徐致深哦了一声,从二爷手里抽过那支钗子,拨弄了两下,抬了抬眉。 “只是我有点不懂,我没回来前,她的哑疾没好,根本就不会说话,你又是哪只耳朵听到她跟你说,你要是不收下这玩意儿,她就死给你看?”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二奶奶脸色一变。二爷更是目瞪口呆,额头冒出了汗星子:“……这个……刚才是我口误……是她当时就那意思——” 徐致深脸上原本带着的那丝笑意骤然消失,目光陡然变得森冷,“啪嗒”轻微一声,手中那支钗子应声而断。边上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二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砰”的一声,徐致深已经踹出一脚,正中肋骨,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滚落到了祠堂的门槛前,趴在那里,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两根肋骨已经断了。 周围人惊叫一声,慌忙散开。 徐致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最后停在门槛前,盯着倒在门槛头上还在呻.吟挣扎的二爷,看了片刻,弯腰,单手抓起近旁的一张条凳,在手上转了个方向,挥了起来,像砸死物般的,朝地上二爷当头重重砸了下来,一条凳腿竟应力而断,飞了出去,掉在祠堂的角落里。 二爷这回连叫声都没,咣的一声,脑袋立刻扁进去一大块,整张脸都变了形,猩红的血,和着白色浆液,四下飞溅,眼睛一翻,栽在了地上,当场昏死过去,只剩手脚还在微微抽搐。 周围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狠的下手?全都惊呆了,大气也不敢透,竟无人敢出一声。 “三少爷!不可,不可!都是兄弟!要出人命的!” 族长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跑过来阻拦。 大爷大奶奶脸色发白,盯着前头徐致深的背影,目露恐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奶奶招娣回过了神,“妈呀”一声尖叫,人就昏在了地上。 徐致深面无表情,咣当一声,丢掉了沾满污秽的断腿凳,掸了掸衣袖,转身朝甄朱伸出了手,朝她微微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8 一笑:“走吧,回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栗子大仙、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dommyx5、浣熊爱捏面x4、蝈蝈苏、烟雨遥、萌面小丸子、kd、putizhang、emm、damiao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8、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5、无所谓x5、庸人自扰x3、sofix2、宫商角徵羽x2、得体不dirtyx2、大仁x2、摸摸头x2、(●—●)吱吱x2、萌面小丸子x2、emm、e、陶子、仙蒂蕾拉、玉蜻蜓、丹丹、lizzebear、凋碧、badcatoo7、糯米团子、江湖有点儿乱、妮儿、水煮棵柠檬、想不出来、ejnnvm、浣熊爱捏面、cassv587、宠儿、、徐嘻嘻小可爱、ariesliu、梅林、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是小乐乐2006、lxjxgg、烟花落、25165600、jia 的地雷 ☆、第88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从倒在地上的二爷身上跨了过去,出了祠堂的门槛, 留下身后一片畏惧目光。 徐致海不是个好东西。从事实来说, 他曾逼死过薛红笺。这回就算侥幸不死, 过后恐怕也会落个残废。 哪怕真被打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并没什么值得同情。 但出手的是徐致深。毕竟是一家人, 虽隔了房, 平日兄弟相称, 向来有分寸的他, 这次下手会这么重, 不过两下, 大半条命就去了。 甄朱还是有点吃惊。 这和她所知的徐致深, 有点不一样。 回来的路上,他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 沉默着,神色凝重。 刚才的举动, 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暴怒之下的冲动失控。 回了屋,甄朱迟疑了下,正想开口问他, 外头传来脚步声,白太太闻讯已追了进来,带着埋怨和责备:“老三儿,教训下他也就是了,这下手, 未免也重了些。那边现在哭天抢地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县长那里我还能去说个话,但外头人说徐家兄弟相争致死,名声难听。” 徐致深敷衍的表情:“娘你说的是,不过他死不了。只挨了一下凳腿而已。我有分寸。” 白太太嘴里继续唠叨了片刻,担心医生万一来的不及时,用埋怨目光看了眼甄朱,叮嘱儿子这两天不要出去,转身匆匆走了。 徐致深送走白太太,关上了门,朝着甄朱走来,说道:“有件事,原本怕你担心,前些时候一直没说。今天半夜,会有一帮子正规军假装的土匪来攻打县城,主要目的,是为了干掉我。” 甄朱吃了一惊:“今晚?谁?谁要干掉你……” 她话没说完,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徐致深唇角微微拧了一拧,带了几分自嘲:“张效年还挺看得起我的。成都那边派了一个团过来,人快到了。” 一个团,至少有上千人。 川西多山,多山则匪盛。长义县地处盆地,土地丰饶,古早起就常遭受山贼土匪侵袭,居民不堪其扰,将城墙加高拓宽,逐年下来,如今城门牢固。因为外面不太平,天黑就闭城门,入夜有民团按照班次夜巡。虽说城防坚固,但县城里只有县府和以徐家为首的地主绅士自己组织起来的保卫民团,总共不过几百支枪,一旦来了上千的匪兵…… “消息确定吗?” 甄朱感到有点紧张,心啵啵地跳了起来。 “确定。成都有我的人,级别还不低。前些时候我得到消息,去和县长通过了风。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我。原本我是打算和你一起离开,免得拖累县民。但是重新考虑过后,我还是决定留下。他们此行目的,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是顺道打秋风。你知道,外头孙刘又已经打了起来,粮饷多多益善,以土匪身份打进县城,既干掉我,又抢一把就走,好处他们捞了,有土匪背黑锅,计划的挺好,即便知道我已经走了,大部队都开到这里了,以我对这些匪兵习性的了解,他们绝不肯就这么轻易掉头离开。” 甄朱极力稳住心神:“你们已经有了应对吗?” 今夜!很快就要到了。 徐致深颔首:“二师部分兄弟先会赶来应援。只是消息到的有些迟,今晚弟兄们未必能赶得上。不过别怕,已经安排好了应对。” “他们为了方便进城,前些时候,在鸦片馆里买通了民团的一个小队长,约定当夜由他值班,到点打开城门……” 甄朱灵光一现,仰头看向徐致深,吃惊不已:“那个人……” 她迟疑了下,打住,有点不敢相信。 徐致深的眸底掠过一道浓重的阴影,点了点头,语调却依然平静:“你猜的没错,是老二。他以前赌博抽鸦片,败了不少的钱,手头没现,欠了城西钱庄不少的高利贷,利滚利下来,如今一大笔钱,这回答应干这事,除了针对我,也是让那帮子匪兵去钱庄帮他灭人。” 甄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刚才在祠堂里,徐致深一反常态痛下辣手的一幕,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本打算到晚上再动手抓他的。他对付我也就算了,我懒得和他计较。现在他为了一己私利,和匪兵暗通,要把数万县民置于水火,更何况以前我没回来,对你做出了那样的禽兽之事,毫无悔改,今天两夫妻竟还当众泼你一身污水,撞到了我的手里,只废了他,还给他留了口气,已经算是留情了。晚上那帮子匪兵不来最好,来的话也是无妨。这几天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从邻县也借了些枪和民团人手,天黑关城门后宵禁,以他的名义给那些人传信,把人引到西门外,那里是葫芦口地形,等人都进去,前后夹击,关门打狗,就算赢不了,应该也能支持到弟兄们的到来。” 他的语气是笃定的。 怪不得他这几天忙忙碌碌,白天不大看得见人。原来是忙着这个。 以他的过往经历,今夜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或许小的不值一提。 但是甄朱依然感到紧张,心情忐忑。 徐致深将甄朱揽进了怀里,轻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抚。 “别怕,有我在,那帮子匪兵是不可能打进城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今晚你和我娘她们都进地下室,别出来,王副官会带人守住你们。你安心等我回就是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刚才目光里的戾气已经消散,此刻充满了安抚的柔情。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点了点头,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 …… 当天傍晚,普通县民知道一伙土匪今晚要来攻打县城的消息,无不惊慌,哪里还用得着县府强制宵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59 禁,天还没黑,家家户户就关门闭窗,大街小巷,空的只剩下了满地跑的野狗。甄朱和白太太、大爷大奶奶一家子以及家里的一帮子丫头老妈子全进了避难用的地下室,王副官带着家丁守宅。 早上祠堂出了那一出,二奶奶从昏死里苏醒过来后,见男人抬回去,医生走了,虽还有一口气在,人仰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死人差不多了,哭哭啼啼,心里实在惧怕徐致深的狠厉,只是就这样认了,又心有不甘,知道族长必定偏袒老三儿,闹了也没用,自己不敢出面,就指使娘家人跑去县长那里要公道。白太太早有防备,亲自追了过去要摆平儿子捅出来的漏子。县长正心思重重,担心着晚上的事儿,哪里有耐心和人扯白,提了句二爷和土匪私通的事。 隔房的竟想害自己生的儿子,这下白太太彻底怒了,回来就打发老妈子去了二房,用自己的口吻,指着招娣鼻子痛骂了一顿,自己又亲自骂了一顿大爷和大奶奶。这会儿全家都下了地下室,招娣红肿着眼,拽着俩哇哇哭的孩子跑了过来,求着也要下去,白太太叫人把俩小孩接进来,呸了她一口唾沫,让她守着男人去,关上了门。 这间地下室,是当初祖宗造房子时为了防备土匪修出来的,因为是临时避难用,地方不大,加上许久没开启,空气也不大好,几十号人塞了进来,白太太一直在那里叨咕,不是骂老二黑心,就是念佛保佑老三,加上小孩子不时哭闹,十分杂扰,直到到了下半夜,丫头老妈子哄着小孩子,一个一个横七竖八在地铺上睡了,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甄朱身上披了条毯子,在铺地上的一个铺盖上,醒着等到了天亮。 七点多的时候,外头传来约好的敲门声,王副官露面了,脸上带着兴奋异常的笑容,高声说道:“太太!少奶奶!三爷旧部赶到了!那帮子匪兵,全是抱着抢劫的心思来的,昨晚就打不动了,早上一见三爷旧部到了,打都不用打,全都投降了!三爷怕你们担心,先派了人回来传消息,大家伙可以出来了!” 早上五点多,小孩子就陆续醒来,又开始哭哭啼啼,白太太唉声叹气,大爷大奶奶一声不吭,徐家丫头老妈子们也是噤若寒蝉,气氛十分压抑,突然间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顿时欢呼声四起,一个个全都喜笑颜开,丫头老妈子争着朝白太太和甄朱道喜。 白太太一扫颓态,喜笑颜开,赶紧上去张罗迎接儿子回来的事情。 甄朱慢慢地地铺上起来,长长松了一口气。一个丫头想讨好,上来想搀扶她,被大奶奶挤开,自己亲热地扶住了甄朱的一边胳膊,说:“三弟妹,咱们上去吧。我先前就跟大爷说过,咱们家三爷啊,跟戏文里唱的那样,刘皇叔蛟龙得**,长久终非池中物!这不,全被我说中了。” …… 昨夜西门之战,随着天亮时徐致深旧部的抵达,迅速结束了战斗,大部分刘成都的人都投降了,但也有几支流窜逃亡,为避免这些匪兵袭扰沿途百姓,徐致深亲自带人扫荡了一遍周围,傍晚终于归来。 老县城再一次沸腾了。城门大开,县民在县长的引领下,个个喜笑颜开,在城门口敲锣打鼓,迎接徐致深和他身后那支部队的入城,当晚,二师旧部被妥善安置在前清留下来的老县衙兵房里,徐致深并没有回徐家,而是设下筵席,留在那里为远道而来的旧部官兵接风洗尘。 甄朱跟着白太太一直在大门口等,等到天黑也没见他人影,打听到他在老县衙的兵房,知道今晚回来是不会早了。白太太埋怨了几句,回了。 甄朱也回了屋,正要换下衣服,老妈子说王副官来了,急忙出去。 王副官说,长官的弟兄们起哄想见夫人,长官就让他回来,接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早9点。 ☆、第89章 红尘深处 甄朱感到有点意外,但立刻点头, 让王副官稍等, 进屋对镜整理了下妆容, 开门出去,坐上王副官开的车,很快就到了兵房, 人坐在车里, 远远看见那里一片灯火, 门口挤了许多小孩, 跑来跑去, 也有大人, 在那里看着热闹, 下了车,人还没进去, 就听到围墙里传出阵阵喧闹的呼喝之声。 王副官帮她打开车门,门口两个卫兵, 看见甄朱从车里下来,向她敬礼:“夫人好!” 甄朱向卫兵微笑点头:“辛苦你们了。” 她跟着王副官进去,来到了校场。 校场很大, 想象从前,将军在此横马点兵,台下万人列队,场面将是何等杀气壮阔。但今夜,这里并不带杀气, 一进去,眼前全是人,喧哗声和着笑语,迎面扑来。 甄朱一眼看到徐致深站在靠外的一张桌畔。他手里端了只酒盅,正和那桌人在对饮,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满桌笑声里,仿佛感应到了背后来自于她的目光注视,亦或就是在等着她的到来,蓦然转头,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了酒杯,转身朝她大步走来,到了跟前,背着人伸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附耳道:“本来不想扰你的,只是弟兄们起哄的厉害,我实在不好推脱……” 表情看起来还真的挺为难的。 甄朱嫣然一笑,低声道:“没关系,能过来和你的弟兄们见个面,是我荣幸。” 他呼出一口气,乐了的表情,道了句“跟我来”,再次握紧她的手,转身就带她朝里走去。 甄朱的到来,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刚进时,附近酒桌上的人就已停下杯箸,纷纷转头看向了她,等徐致深带着她停在众人面前,刚开口:“诸位弟兄们,她就是……” “夫人好——” 他话还没说完,四周就起了一阵轰然的整齐叫声,立刻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甄朱面带笑容,向着对面摆手示意,等嘈声渐渐停息,对着对面投向自己的无数道目光,提起了一口气,高声道:“众位弟兄们,辛苦了!有劳远道而来,救县民于危急之中,大家伙都十分感激!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她拿起一只空酒盅,王副官忙执壶,往里倒了杯酒。 她举杯,笑道:“我早就不止一次听你们长官说过,诸位都是和他同过死,共过生的好兄弟。古往今来,千金易得,兄弟难交!知道弟兄们今晚在这里,本就想来看看大家伙的,只是又怕打扰了。没成想刚才王副官就来接。得以见面,是我荣幸。什么也不说了,我先敬大家伙一杯,先干为敬!” 她举杯,一口饮尽。 酒是白酒,很辣口,压住入喉下腹的灼烧之感,她笑着,将空杯朝向对面。 周围静默了短暂的片刻,再次爆出一阵如雷般的叫好喝彩之声,众人个个笑着,纷纷举起自己的酒杯,争相和她共饮,一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0 扫刚开始的拘束,气氛迅速地达到了今夜高.潮。 甄朱笑容满面,转脸的时候,对上了来自身边的徐致深的目光。 他正凝视着她,目光微微闪亮。 她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刻,他的耳畔是自己那些老部下的喝彩声,眼前全是争相想要靠近她,向她报上自己姓名,好让她记住自己的将士们。 “报告夫人,我叫张全有,三营营长,我老家是陕西榆林!” “米脂出貂蝉,绥德有吕布,榆林自古有美人,好汉更是世代辈出,三营长的家乡是个好地方!” “报告夫人,我叫葛蛟。过两天就满二十岁了!” “好名。蛟蛇潜渊,遇水化龙。葛兄弟往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 徐致深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和他的将士们一应一答,适时地帮她挡酒。 从她一现身,她就仿佛一个发光源,夺去了他的风头。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她的亲和,谈吐,风采,也成了全场最引人注目,也最受拥戴的焦点。 徐致深望着她,心里慢慢地涌出了一种深深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与有荣焉之感。 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她是属于他的。 他继续一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席终于临近尾声,带着她和几个追随了他多年的军官最后喝了杯酒,在身后的欢送声中,出了兵房。 虽然晚上身边一直有他陪着,他也替她挡去了不少的酒,但到了此刻,甄朱面颊早已酡红,人也微熏。 出来后,她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臂膀上,但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十分兴奋。 他仿佛也是如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手心滚烫,走到了车边,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带她来到近旁的城门之下,和她登上了城楼。 县城城楼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状如庙宇,飞檐翘角,楼高两层,他牵着她手,和她爬到高处,并肩站在瞭台之上,眺望前方。 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夜空,今夜月明星稀,视线野地的尽头,是一片淡淡的青山轮廓,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卧龙,从西向东,蜿蜒而去。 他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她,极目远眺了片刻,忽说道:“我想带你去省城,让你做四川督军夫人,你愿不愿意?” 甄朱慢慢抬起眼睛。 月光从头顶的飞檐间照下,显出他一张英俊面容的清晰轮廓。 他的双目明亮,正微微低头,凝视着她。 曾经身处旋涡中心,如今以他位置,即便他有心退隐,旁人也不可能容他随心所欲。 江流动,舟在其上,身不由己。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开始。 迄今和他回乡后一起度过的那半年浪荡时光,本就不过是浮生里偷来的半日闲情而已。 她知道了,明天开始,他又要前行。 她点头,笑了,抬起胳膊环抱住他的脖颈,踮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唇,低声说道:“我等着。” 这一晚上回去后,两人缱绻了良久。 他的唇舌温柔地亲吻过她的全身,没有遗漏过对每一寸冰肌玉肤的宠爱。在充盈着带了淡淡酒气和他熟悉体息的呼吸里,甄朱醺意更浓了,她闭着眼睛,和他肌肤紧紧相贴,两人之间,没有半寸的隔阂。她如同驰骋在一个五光十色的梦幻里,被他膜拜,也被他操控着,无法自己,最后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满是汗珠的充满了力量的坚实肩背,在断续缠绵的泣和快乐声里,被他带着,攀登上了极致的巅峰。 …… 两个月后,成都督军打败了对峙多年的重庆军政府,人马一下扩大,整休过后,主力就扑向了徐致深。 这时候,徐致深的旧部已集结完毕,他带着投奔他来的旧部,在距离长义县两百里外一个叫做孟沟的地方,于半个月内,接连三战,彻底地击溃了成都主力,刘军溃散,势如山倒,狼狈退回成都,再死守两个月后,城内起了哗变,士兵击毙刘,开城门,迎接徐致深入城。 这时,全国已相继有十数个省份宣告脱离张政府独立,张效年也集结军队完毕,南陆系和江东派的大战已经爆发,双方开战了几次,各有胜负,随即陷入僵持,暂时停战,报纸喉舌各自以自己的立场宣传造势,人心浮动。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一年的六月,四川发布了一道令全国为之震动的公开通电。 徐致深控制了四川,在成都成立军政府,宣布四川即日起独立,宪法一日不恢复,川地则一日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左右二更。 ☆、第90章 红尘深处 甄朱那天被接到成都的时候,将近黄昏, 斜阳夕照的金光里, 老城墙头上高悬着的不再是代表北政府的五色旗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年前大革命时期的铁血星旗。 一共三辆车,前后两辆分别担任引导警卫, 甄朱坐在中间那辆王副官驾驶的汽车里, 从城门下驶入。 道路两边人头攒动, 挤满了前来欢迎督军夫人的民众, 有大人, 也有小孩, 人人脸上带着笑。 徐致深控制四川, 宣布成立临时军政府后,废除了前任留下的许多不合理的苛捐杂税, 此举令新政府大获民心,加上他治军严明, 军队自入城以来,对民众秋毫无犯,民众对他的到来, 极其欢迎,今天得知督军夫人抵达,一是出于对徐督军的衷心拥戴,二是坊间传言,督军夫人如何如何美貌, 风采又是如何如何过人,再被好事闲人推波助澜,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传开督军夫人今天抵达入城的消息,谁没个好奇之心?一早起就有民众到城门口张望,到了这会儿,人越聚越多,抢站便利位置,为的就是能靠的更近,到时候也看的更清楚些。眼见来了这么多的人,为防止意外,警察局不得不出动人手前来维护秩序。 车队影子一出现在城门口,等了大半天的附近民众就起了骚动,纷纷朝前涌动,挥舞着手中的旗子。 几天之前,甄朱离开了长义县,白太太不愿挪窝,继续留在了老家。 给她送行的大奶奶和白姑等人,有的只是羡慕和仰慕的目光,即便是二奶奶招娣,现在望着她,神色里也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的讨好,纵然她的丈夫现在依然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当人站上了足够高的高位,高的只能令旁人仰头以承鼻息之时,旁人从前曾经有过的嫉妒,到了这时,也就只能变成卑微的仰望,甚至连恨,也不敢恨了。 来到这里,甄朱没想到一进城就会有这么多的民众夹道欢迎,预先并没有准备,王副官显然也是没有防备,大约怕出意外,立刻加快了车速,想尽快离开。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1 甄朱阻止了他,让他开慢些,降下了座位两边的车窗,稍稍探头出去,向着两旁路人含笑挥手。 民众看到督军夫人从车窗里露脸,不但就像传说中所言的那样年轻貌美,气质过人,还挥手朝窗外致意,情绪顷刻高涨,欢呼声更是响亮。 就在这时,对面飞快地开来了一辆前头插有督军府小旗的黑色汽车,停在了路边,车里下来一个人,戴着帽子,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只见他一边匆匆戴上一双白色手套,一边朝前走来。 路人认出了徐督军。见他突然现身于此,显然是亲自来城门口接夫人的,气氛更加沸腾了。 徐致深快步走到甄朱乘坐的那辆汽车之前,弯腰靠向车窗,示意王副官下车。 王副官急忙下去,徐致深坐了进去,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握住,转头冲甄朱一笑,说:“夫人莫怪,我来迟了。坐稳,我开车接你进城。” 他本定好日子,要自己回长义县去接她的。但川地被各派势力割据了多年,刘孙只是其中两支最大的势力而已,现在依旧乱象纷生。从他接管四川宣布独立后,就一直忙着整顿,事务非常繁忙,且大部分的时间,并不在督军府里。甄朱知他事多,不想再给他添乱,又想早点到他身边去,就自己私下提前联系了王副官,让他提前安排人来接自己,这才有了今天的成行。 没想到这当口,他还是赶来了这里,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还要亲自跑来这里给她开车。 这未免也…… 太让人心里感到甜丝丝了。 她轻轻咬了咬唇,回了他一笑。 汽车在两旁越聚越多的路人的围观之下,一路顺利地开到了督军府,徐致深下车,替甄朱打开车门,将她带了进去。 督军府是前清留下的总督府,老派建筑,但内里的主要活动和居住区已经改造,通了电灯,架设电话,这些都是前任在时就有的,唯独卧室里有间浴房,里面安装了簇新的全天暖水供应设备和浴缸、马桶,是徐致深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前些时候特意叫人弄出来的,条件十分舒适。 两人分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徐致深推了一切事务陪她,一起吃了晚饭。 先前在老家的那半年,两人养成了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的习惯。这里是千年古城,城内处处都是古迹,附近不远就有青羊宫,徐致深便带甄朱出了督军府,前去散步消食。 老道自然认得徐致深,见他微服而来,身后只跟了两个警卫,边上有个美貌女子同行,那女子挽住他的臂膀,两人神态亲昵,起先未免惊讶,悄悄问警卫,得知竟是今天刚到的督军夫人,又惊又喜,急忙领了弟子出来,亲自给他二人引路参观。 青羊宫历史悠久,据说始建于周朝,老道卖力解说,把个上下五千年谈的天花乱坠,甄朱听的入迷,觉得颇有意趣,老道见夫人似乎感兴趣,更加卖力了,参观完外殿,又要引去内宫,甄朱正要跟去,手心忽然被瘙了几下,痒痒的,转头,见徐致深看着自己,一脸想要回去却又说不出口的表情。 其实出来还没片刻,徐致深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刚才和她牵手同行,见这老道解说的越来越起劲儿,夫人好像颇入迷,就趁跟在身后的两个警卫不留意,用指尖悄悄瘙了瘙她的手心。 甄朱一怔,立刻就明白了,抿了抿嘴,停下脚步,徐致深就正色开口了,说夫人今天路上疲劳,刚才是来散步消食,这会儿好回去休息了,下回再来。 老道唯唯诺诺,将他二人送出青羊宫。两人径直回了督军府,回到卧室,才刚关门,徐致深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一阵亲吻,抱她进了浴室,和她挤在一个浴缸里洗澡,洗了许久,最后转到床上,是夜缱绻,宛如新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致深白天依旧那么忙碌,但无论怎么忙,只要能回,每天晚上,他必定会回来陪甄朱一起吃饭,两人像从前那样饭后散步,青羊宫成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住在督军府附近的民众,经常可以看到傍晚时分,天气好的时候,督军和夫人出来,身后跟着双警卫,两人并肩同行,喁喁低语的一双身影。 徐致深的雷厉整顿,很快开始见效。在他接手四川不到半年,接连消灭了剩余各自盘踞的几股零散军事力量之后,整个四川完全统一,气象一新,他又创办陆军学堂,亲任校长,招募有志青年入校,消息传出去后,全川子弟从各地奔赴成都,踊跃报名。 就在川地人心向齐的时候,外面的这个世界,并不太平。 以张效年为首的南陆派系和江东派系,在短暂僵持过后,双方爆发了第二次的战争。 张效年准备充分,而这场南北大战到来的时间,比江东谭家原本预计的要早,准备不够,战中渐显被动,报纸喉舌纷纷为张效年宣传造势,一时声威大震,颇有锐不可挡之势。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南方宣告成立了一个新的护国临时政府。 组建这个临时政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曾引领了那场大革命的那位有着极高威望的先驱和精神领袖。当年大革命胜利后,他被迫流亡海外,但这些年,他还始终关注着国内局势,看到宪法被废,组织了一支军队,再次归国,宣告成立新的护国临时政府。 这个新的临时政府,从它成立的第一天气,就受到了全国进步人士的热烈拥戴,最近这些天,国内进步立场的许多主流报纸,全都在以无比的热忱和期待,宣扬着新政府的成立。 …… 这天晚上,很晚了,徐致深还没回卧室。 甄朱知道白天,督军府里来了一个特使。 特使姓唐,来自南方,受派于刚成立不久的新临时政府大总统,唐特使本人,也是著名的进步人士,提起他的名字,国人无不如雷贯耳。 徐致深亲自接待了唐特使,晚上送走人后,他自己继续留在书房里。 甄朱找过去,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书桌后的椅子里,隐隐有个人影的轮廓,鼻息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她站在门口的昏暗中,立了片刻,等视线渐渐习惯了微弱的光线,朝着坐在书桌后那张大椅子里抽烟的徐致深慢慢走了过去。 徐致深立刻俯身,伸出手臂,正要拧亮台灯,手背被甄朱按住了。 徐致深微微一怔,随即反手搂住了她,将她抱坐在自己的的腿上,另手拿掉嘴里叼着的那支燃了一半的烟,正要掐掉,被甄朱接了过来,凑到自己的嘴边,吸了一口。 他抽的是雪茄,异常辛辣,甄朱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急忙还给他。 徐致深发出一声闷笑,接了过来,这回真掐在了烟灰缸里,然后轻轻拍她后背,等她咳完了,双手搂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2 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起坐在没有开灯的书房的椅子里。周围是静静笼罩下来的夜色。 “今天特使向我转达了大总统的问候和一封来自他的亲笔信。” 片刻后,昏暗中,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声这么说了一句。 甄朱起先没有开口。 那位大总统特使的来意,不用他说,甄朱早也猜到了。 这两天的报纸,全都在说临时政府新发表的那个决定发动新革命以终止张效年独.裁统治的宣言。一些原本就反对张效年的督军纷纷响应,江东谭家也公开表态支持。但大多只是口头,涉及到具体的北上出兵行动,各省督军就没那么痛快了,相互推诿,新政府的这个宣言,隐隐有雷声大而雨点小,出身未捷身先死之嫌,全国士气,一时陷入了低潮。 这个当口,大总统特意派遣特使入川,目的,自然是游说徐致深再次投身护国革命,支持临时政府。 “朱朱,你怎么想?” 片刻后,甄朱听到他又问了自己一声。 她迟疑了下,终于说道:“如果你真的问我个人意愿,我告诉你,我是不希望你接受的。现在这样的生活多好。时局沉疴,想要实现你曾经的理想,何其渺茫,即便这次赶走了张效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来代替他的位置,这一点,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男人沉默了。 甄朱把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闭目靠了片刻,叹了口气。 “前几天我来你书房,看见了你在桌上留的一副随笔书法。你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你的决断了,是不是?” 徐致深动了动肩膀,仿似要开口,甄朱抬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 “达则兼济天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求无愧于心。我能嫁这样一个堂堂伟丈夫,是我的荣幸。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最后胜败结局,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徐致深慢慢地伸手,拧亮了桌角的那盏台灯。 柔和的光线顷刻洒满了书房,也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 徐致深凝视着甄朱,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将她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抱的是如此的紧,仿佛想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身子,以致于甄朱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挤压光了,呼吸渐渐困难。 但是她没有分毫的挣扎,只是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 三天之后,就在全国伐张士气陷入低迷之际,原本一直保持缄默的四川督军徐致深在报纸上,以督军府的名义,发布了一则公告,通电全国,宣布四川响应临时政府之号召,愿投身护国革命出兵,以激浊扬清,捍卫宪法之不可动摇神圣地位。 这个公告一出,立刻被全国报纸广为转载,徐致深再次成为了全国舆论的焦点,在一片赞誉声中,也有不少报纸质疑他有欺世盗名之嫌,直接指向此前他曾如何不光彩地结束掉他曾作为张效年得力干将的政治生涯的那个不可抹去的污点。 在声势浩大的毁誉半掺声中,这天,一群当初曾参加过游.行的青年学生投笔从戎,南下投奔新政府参加革命,在抵达后,向报纸陈述了当晚那场震惊全国的惨案发生经过。 报道一经上报,这巨大的反转,再次引发了戏剧性的社会反响,舆论如梦初醒,改口一致纷纷用“大义大忍”,“国之宝器”,“世乱识良臣”来赞扬徐督军,对他在这艰难时刻敢于站出来承诺发兵的举动,更是交口称赞,临时政府原本低迷的士气,再次得以大振。 在举国一片赞颂声中,四川督军徐致深集结完军队,誓师过后,率军队出川,踏上了他从军生涯的第二次护国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maya我一写感情就卡,一打仗就兴奋……好像画风不对……→_→ ☆、第91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出川会晤临时大总统,谭青麟很快也电告全国, 再次表达对临时政府的支持和对徐致深出川行动的欢迎。几天后, 在总统的见证下, 徐谭齐聚南方,三方会晤,随后发表声明, 决定共同出兵北上, 以对抗张系的逆施倒行。 徐谭这个共同声明的发表, 给全国的倒张运动犹如注入了一支强心针, 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几场中原大战后, 张效年接连丢失了原本控制在他手中的豫皖两省, 退到山东河北。倒张形势逆转, 一片大好,全国为之振奋, 报章上每天都有关于徐将军指挥有道,川军作战英勇的各种报道, 徐致深俨然成为了这场护国战争的英雄象征。 外面,护国战争轰轰烈烈进行着,甄朱除了每天关注报纸电台的新闻, 也并没有闲着。比起京津沪等地,四川的新式教育开展的相对迟滞,尤其是女学生的入学情况更是落后。在成都和重庆,针对普通民众阶层开设有新科目的女子学堂也是寥寥无几,何况, 即便有学堂,肯送女孩子来上学的家庭也是不多,课堂里经常坐不满人,更不用说其它地方了。 她现在的身份能助她做许多想做的事情。她约见教育局长,要求兴办推广新式学校,资金部分由财政拨款,部分自己募捐,想方设法采取措施,鼓励民众送适龄女孩入校上学,为了起到宣传推广的效果,还亲自到女校为学生们教授英语,到公开场合发表演讲,鼓动舆论。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几个月后,成都重庆已有的几所女子学校里,入学率全满,甚至破天荒地出现了座位不够的喜人现象,筹款募捐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说到底,她如此忙忙碌碌,虽也是为了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公益之事,但更多的,或许还是为了好让自己可以不被徒劳的牵挂和担心所占有。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将近年底,因为过年,加上徐老太的周年祭,她收拾了行李,预备明天动身回长义县,晚上东西都收拾好了,趴在床上,又翻出徐致深前些天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正在反复看着,床头电话响了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一定是徐致深打来的,心口一跳,立刻接了起来。 他出川已经小半年,这段时间里,烽火不绝,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拔动军队,戎马倥偬,但不管怎么忙,隔断时间,总会给她打个电话。 每每接到他的电话,哪怕只是几句话,对于甄朱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欢喜和安慰,和他通完话的接下来几天,她心情就会很好,做事也更有干劲。 但最大的惊喜,还是前几天收到的来自于他的一封信。 信不过寥寥几句而已,仿佛在和她聊天。 他说:“夜半醒来,甚念卿卿,因临时电话线路中断,电话不通,遂提笔写信,写完自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3 读,满篇肉麻,恐怕卿卿过后作为证据嘲笑,不予寄出,扣下了。等下回见面,若卿卿表现叫我满意,再视满意程度,说部分或完全给你听。” 就是这封半是满含思念,半带一正本经和她**的信,让甄朱反复看了无数遍,幻想他半夜爬起来给自己写这封信时的样子,怦然心跳,整个人都酥软成了一片。 “是我。在做什么呢?”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她立刻笑了,抱着电话翻了个身,仰在枕上:“你猜。” 他猜了好几样,自然都是错的,甄朱正要开口,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在看我写给你的那封信。” 甄朱哼了一声:“你这人太坏了,知道我好奇心重,还故意勾引我!我要你现在就念给我听。” 那头仿佛在笑,笑声沉闷,又隐隐似是带了点惬意:“我一向言出必行,你是知道的,想听我信里写了什么,等我回来,和你见了面……” 声音顿住了,耳畔只传来他一下一下的呼吸之声。 仿佛他就在耳畔,耳鬓厮磨着,甄朱耳朵尖慢慢发热,脸庞也悄悄地爬上了红晕。 “我不在,你有想我吗?” 片刻后,她听到他低低地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想?” “想你想的半夜睡不着……” 他沉默了片刻,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喑哑:“我也是……” “你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回来?我要你把那封信读给我听……我想听……”她用恳求的语调,柔柔地说道。 他笑了起来:“我岂敢不遵夫人之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的声音转为轻快,停了一停,仿佛在调整情绪,随即说:“没别的事,王副官说明天就送你回县里,我明天也要拔军,接下来有一场大仗,联系可能不便,所以趁着今晚和你说一声,到家后没别事的话,过了年不必再特意回这里了,免得路上来回辛苦,因我大概很快就能回了。多则个把月,要是顺利,用不了一个月吧,战事应该就能结束了。张效年部队节节败退,我与谭现在分两路追击,等按计划围合,同时进攻,打完这一场,张必溃败无疑。” 甄朱长长舒了一口气,叮嘱他小心。 他笑应。两人又说了几句,因他那边军务繁忙,即便是晚上,也随时可能会有电话打进,不好长久占线,预备挂了。 “等等!” 甄朱说了声,朝着话筒送了一个吻。 他那头顿了一顿,柔声道:“晚安,吾爱。” …… 一夜好眠,甄朱第二天早早起身,收拾停当,离成都回往长义县。 同行的除了王副官,还有一个十人警卫队。路程不算很长,但也不短,因为全程没有通畅的车道,按照计划,乘坐汽车走一半,改水路,再转陆路,全程大概需要四五天。 王副官行事谨慎,行程安排的也十分周密,前半程顺风顺水,第三天,按照计划,天黑前应当抵达魏县,晚上在县城里过夜的,但因为白天遭遇天气突变,遭遇了大雨,行程被延误,天快黑了,离县城还有几十里的路,今晚铁定是进不了城,只能临时变卦,宿在途经的一个镇子的旅馆里。 魏县四通八达,路也算是最好,从前清起,这里就是马帮驼队来回的必经之道,商贸一向繁荣,如今虽败落了下去,但往来旅人依旧不少,因为天气的缘故,这晚上,镇口的旅馆人满为患,甄朱一行抵达的时候,原本已经没有空房了。昏暗的油灯里,半老徐娘的老板娘怀里抱着个五六月大的婴儿,靠在油腻腻的柜台上,一边喂着奶,一边厉声斥责过来要占眼睛便宜的无赖住客,看到甄朱一行人进来,就知道是有来头,急忙把哇哇哭的孩子往柜台面上一放,拉了拉衣襟,过来招呼。王副官自然不会说出甄朱督军夫人的身份,只多给了钱,叫务必腾出间最干净的屋子。 甄朱很快就住进了间原本已经有人的房。那住客起先是不乐意的,多给钱也不肯走,王副官背对着甄朱,露了露枪,对面立刻瘪了,急忙拿了钱,收拾东西就让出了屋。 王副官和住客交涉的时候,甄朱没看到具体过程,但见这住客态度变得这么快,猜想应该是靠了压迫手段,她本不习惯这做派,但人都已经被赶跑,房子也空了出来,也就作罢,住了进去,草草吃了点热饭食,洗了洗,早早睡了下去。 房子里有股霉潮味,床硬的不行,外头不时隐隐传来小孩哭闹,或是踢嗒踢嗒走路的声,甄朱起先一直睡不着,后来快半夜,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困意这才慢慢地袭来。 朦朦胧胧间,忽然“啪”的一声,夜空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枪响,甄朱一下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突突突突”,紧接着,是一阵持续的新的枪声,仿佛打在了墙上,前门后门都有。 整个旅馆,立刻被惊醒了,几乎就在一个眨眼间,喊叫声,小孩的哇哇哭泣声,住客在走廊上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的仓皇脚步声。 乱的如同世界末日。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隐隐有人尖声大叫,声音充满了恐惧。 这段路商旅往来频繁,当地县府的治安一直维持的不错,即便是在从前,也没出过什么事,何况现在,四川被徐致深控制后,他下令各地政府加强组建保安民团,原本有的小股匪徒,早已销声匿迹。 这是哪里的土匪,深更半夜竟然来到这里? “夫人!快醒醒!”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甄朱急忙下地,点亮煤油灯,打开了门。 王副官手里拿着枪,神色略显紧张,说道:“外面来了一帮不明身份的土匪,人数大概有四五十人,全部武装,现在把前后都给堵住了,我已经让弟兄们死守住前后门。夫人不必过于担心,我们也有枪,豁出去命,我们几个也能保证夫人的安全,只要坚持到天亮,土匪就不敢停留,自然会走。”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又传来一阵砰砰啪啪的枪战之声,显然是警卫和外头的土匪起了冲突,旅馆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夫人你把门反闩,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就守在外头。” 他拿出一把袖珍手.枪,演示了一遍开栓的动作,随即把枪放在她的手上。 “里面满弹。夫人拿着防身,万一有用。” 甄朱接了过来,向他说了声“你们小心安全”,按照他的吩咐,将门反栓,慢慢地坐了下去,压下紊乱的心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枪声零落又噼啪了片刻,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但随之就是一声尖叫,接着,外面大堂方向,隐隐传来了哭号之声,再片刻,伴随着一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4 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甄朱听到那个老板娘哀求的声音响了起来:“军爷!求求你们行行好!外头那些个土匪要的是你们夫人,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哪——我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何况里头还这么多口人。我求求你们了,我孩子才几个月大——” 她似乎带了孩子过来,伴随着她长长短短的哭号声,哇的一下,孩子的哭声也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甄朱心跳的厉害,迟疑了下,站了起来,过去打开门,看见老板娘跪在地上,一手抱着手舞足动的孩子,另手死死环着王副官的一条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副官沉着脸,奋力想要摆脱,但被女人抱的死死,忽然听到身后起了动静,转头,忙道:“夫人不必理睬,进去就是了。” 老板娘看到甄朱露面,立刻松开了王副官,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到了甄朱面前,改而抱住她腿,哭道:“夫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外头土匪那么多人,现在把我这小店围住了,眼看就要冲进来了。我是改嫁的,前头那个男人就是死在了土匪手里,这回男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带着娃娃一起死……哎哟,我活不下去了……” 她把手里的娃娃放在地上,不停拍地,号个不停。 王副官显然没了耐心,咔擦一声拨下枪栓,枪口对准了老板娘,怒道:“全部人都集中起来,不要乱跑,不要找死自己出去,死不了你们!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赶紧放手!你再撒泼,我先一枪毙了你!” 老板娘面露恐惧之色,瑟缩了下,慢慢松开原本拽住甄朱的的那只手,不敢再号,重新抱起娃娃啼哭到底孩子,自己依旧低声也哭个不停。 甄朱定了定神,示意王副官收枪,问道:“知道那些土匪什么来路吗?” 王副官起先摇头,迟疑了下,又道:“可能是张效年的人。” 甄朱沉吟了下。 “你跟我说实话,弟兄们真的能坚持到天亮?” 王副官立刻道:“夫人放心,出来前我带了足够的弹药,还有几个响雷。虽然人不多,但弟兄们全是跟着督军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也熟悉这种掩护战,即便以一顶五,也是完全没问题!”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对着地上的老板娘说道:“今晚发生这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很对不住你们。但我没法能像你希望的那样自己出去。刚才你也听到了,你们照这位军爷的吩咐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过后你这里有任何损失,我们负责赔偿。” 老板娘也是看出来了,想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夫人自己出去成全她,这是没指望了,又见那个副官盯着自己,一脸凶神恶煞,不敢再撒泼,只能自认倒霉,抱起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娃,无可奈何地走了。 甄朱回了屋里继续等待。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一阵土匪的喊话之声,接着,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枪战之声。 时间过得仿佛的慢,一分一秒的流逝,似都这么的艰难。 僵持了大约一个小时,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忽然,甄朱听到外面又起了一阵纷乱的尖叫声,鼻息里仿佛也闻到了一缕烟火味道。 “不好了!土匪放火烧房子了!” 甄朱大吃一惊,立刻开门跑了出去,迎面看见王副官迎了上来,面带焦色,说道:“夫人,那帮人见打不进来,放火烧房子了!这里不能留了,后院有辆骡车,你上去,我和兄弟们杀出一条道,只能往外硬冲了!” 甄朱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随他朝后院飞快跑去。 对因为自己而给这旅馆和里头这些住客带来的危险,甄朱确实感到心里不安,但没办法。 她不能落到张效年的手里,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之下。 她很快到了后院,爬上骡车,按照王副官的叮嘱趴在上面,双手紧紧地抓住把手。 王副官已放弃前门,将警卫全部调到这里,自己亲自驾车,朝前投出一个□□,伴随着一声轰的巨响,墙门倒塌,王副官猛刺了一刀骡子,吃痛的骡不顾惊恐,低头朝前冲出了后门,沿着道路朝前狂奔而去。 □□炸死了两个土匪,剩下的回过神来,高声呼唤同伴,骑马追了上来,从后不断放枪,甄朱趴在车上,不时能感到到流弹从自己身畔呼啸着飞过。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新的枪声,噼噼啪啪,不绝于耳,仿佛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和那帮土匪混战在了一起。 枪战停止了,土匪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不见了踪影。 王副官渐渐减缓了速度,甄朱从骡车上爬了起来,转头,看见有人骑马追了上来,高声喊道:“没事了!我们是县保卫团的,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土匪死了大半,剩下跑了!没事了!” 甄朱虽还惊魂未定,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擦,转头高兴地道:“王副官!我们安全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前头那个身影晃了一下,王副官从骡车上一头摔了下去,吃了一惊,急忙下去察看,见他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肩膀正在不断往外流血,脸色苍白,急忙压住他的伤口,高声叫人。 很快,那些保安团的人上来了,七手八脚将人抬上骡车止血救治。 甄朱稍稍定下心神,转向那个走了过来的保安团头目,向他表示谢意。 这头目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十分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看起来颇是有神,对着甄朱,态度十分恭敬,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全怪弟兄们来的太迟,才让徐夫人受惊了。虽然土匪散了,但这里还不安全,为夫人安全起见,今夜夫人还是先随我们进县城,好好休息,再给这些弟兄们的伤也治了,明早上路不迟。” 他这话说的并没毛病,只是甄朱却总觉得哪里仿佛有点不对,迟疑了下,望着这男子,忽然想了起来。 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刚才这些人和那帮土匪激战,应该也不可能有交流自己身份的机会。 但是这人开口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和疑似张效年的人是一伙的,要么,就是另外一伙,也是别有用心。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男子却十分精明,竟仿佛被他看出了甄朱的想法,朝着边上人做了个手势,几支枪立刻对准了甄朱。 “徐夫人,既然你自己不肯随我走,那就只能委屈夫人,由我带夫人上路了。” 那人朝甄朱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第92章 红尘深处 甄朱从汉口火车站, 上了一辆东向去往怀宁的火车。 她被人押到一个包厢前, 门口站了个男子, 西装礼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转头看了眼甄朱, 示意手下将她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5 送进去。 这男子看着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甄朱的记忆力很好,她的眼神在那男人脸上停了一停, 忽然想了起来。 当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 在天津法华饭店爆炸的那晚, 阅览室里两个人中的一个, 仿佛就是这个人! 甄朱吃惊地睁大眼睛,还想再确认,那人已经转过脸。包厢的门被推开,门在她的背后咔哒一声, 关上了。 现在的火车其实是种奢侈的交通工具,尤其包厢和头等舱, 装修的豪华程度,不亚于高级酒店, 早期车里提供的餐饮也只有一种,就是被称为大餐的西餐。 这间包厢是全西式的装修,内里豪华,空无一人。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上面摆放了西餐, 开胃菜、主食、汤、甜点,水果,十分丰盛,刀叉擦的雪亮,交叉地搁在叠成三角的餐巾之上,桌边一个插着玫瑰的花瓶,角落里甚至还摆了个唱机,里面的那张黑胶唱片正在缓缓转动,被磁针划拉着,送出阵阵的轻快乐曲。 甄朱在门后怔立了片刻,走过去,将唱机的磁针拨掉,伴着一声短促的变形了的扭曲声,唱片停止转动。 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几天被带着,被迫日夜上路,她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始终绷得紧紧,半刻也无法松懈。 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坐到铺着雪白椅垫的椅子里,开始了等待。 天渐渐地黑了,火车咣当咣当一直不停前行,大约到了九点多,外面传来一阵皮靴靴底踏地而来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包厢门口。 甄朱睁开眼睛,看着门被推开,谭青麟从门外跨了进来。 一年多没见了,他还是甄朱印象里的样子,双目奕奕,进来后,视线瞥了眼餐桌,见食物原封不动,看向了她。 “是食物不合胃口吗?要是你不爱吃这个,我去叫人给你换中餐。”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表情自然。 甄朱压下看到他的那刻于内心引发的巨大震动,睁大眼睛,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谭青麟!怎么是你?报纸不是说你正在中原参与战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青麟答非所问,脸上依旧带着关切的神色:“我想这几天,你路上应该很是辛苦,不能不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甄朱置若罔闻。 “谭青麟,你为什么要绑我?现在你人难道不是应该正在北方,和徐致深一起参与对张的决战吗?” 谭青麟和她对望了片刻,耸了耸肩。 “原本确实应该这样,但是我的主力部队因为某些原因,前进受阻,一时恐怕没法按照原定计划抵达作战地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在努力调拨时,又无意从老曹那里听到个消息,据说张效年的那个女婿,有意想对你下手,我很担心。你也知道,老曹以前在四川也混过一段不短的日子,熟悉那一片,所以我请他代我留意,务必保证你的安全。总算有惊无险。这会儿老曹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因为徐兄接下来应该会忙于战事,恐怕无暇顾及你的安全,为了避免再出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代他照顾你些时日。你尽管安心,不必有任何顾虑,日后我会联系徐兄,请他来江东接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语气还是十分温柔,就如同唯恐大些了声,就会吓到她似的。 甄朱有点无法置信,睁大眼睛:“谭青麟,你单方面停止调拨军队,你通知过他吗?” 谭青麟不语,片刻后,才淡淡道:“这些战场上的事,说了夫人未必也能理解……” 甄朱脸色唰的难看了,盯着对面的那个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谭青麟,恐怕是你临阵弃约,想要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你再出手吧?”她冷笑,“事后再买些报纸替你吹嘘,摇身变成再造共和的首功之人。算盘打的真是不错,既如愿打倒了张效年,博了名声,又能打压我丈夫……” 她眼前浮现出今晚在包厢外看到的那个人,顿了一下,咬牙,“或者,你就是存了想要让他全军覆没,永不翻身,甚至想要除去他的念头吧?” 谭青麟沉默着。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冒出了愤怒的火花,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这个男子,语气是鄙夷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你今日立场,你想要更上一层楼,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丈夫,你的老同学兼盟友,这也是你的本事,我无可厚非,或许在某些和你类似的人的眼中,这还可以被称之为谋略,你大可以用的问心无愧。但我必须还要说一句,谭先生,你令我大开眼界!你还是那天和我一起跳过舞的那个谭青麟吗?原本我对你印象还算不错,觉得你也是个人物,现在看来,我丈夫从前被人和你并称为南北双杰,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谭青麟眯了眯眼,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他在行进火车的包厢地板上慢慢地踱着脚步,忽然停下,转头道:“徐太太,你是可以鄙视我的。我也承认,我这手段用的并不光明。但是这又怎样?你的丈夫徐致深,他能从当初的一个普通士兵一步步爬到今天这样的位置,难道他就没有做过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能吗?我年轻的时候,也信奉主义,也推崇理想,日本一个弹丸之地,原本要仰我中华之鼻息,然短短百年,无论是经济、国力、制度,还是军事力量,全将我中华远远抛在了身后!所以我东渡日本,想要学习了解他们的先进制度,回来救治我中华,但是这十几年间,我看的都是什么?徐太太,你既也知道时局,你当知道,在中国这样一个沉疴顽疾,民智不开的国度,想要完全推行西方的先进制度,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我早就已经清醒了。我惊讶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当初老同学徐致深,他到了今天,竟然还信奉那些所谓的主义和理想?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说完,在地板上快步走了几步,靴底发出一下一下急促的橐橐之声。 甄朱摇头:“谭先生,你错了!我丈夫和你的区别,并不在于是否依旧信奉主义和理想,而是面对不尽人如意的现实,仿徨过后,是否还有勇气去保有对初心的坚持和信仰。” 谭青麟盯着她,缓缓地道:“徐夫人,我原本认为,你应该也是能够理解我的。” 甄朱说:“我确实理解你,因你的做法,是人在落差之下通常更愿意的选择,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显我丈夫的难得。你尽可以嘲笑他,他的结局或许也是失意,但那又如何,在我看来,就凭这一点,他就远比你值得我去尊重。” 谭青麟脸色略微僵硬,点了点头。 “我很遗憾,我让你感到失望了,但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6 我有我的想法!我要用我的方式去改变中国的现状!徐致深是不可能和我走到一处精诚合作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消除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徐太太……” 他顿了一顿,似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神色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也很抱歉,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原本是从不强迫女人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你不必害怕。” 他凝视着甄朱:“我早就已经知道,当初在天津法华,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那天事情能够按照我的设想顺利进行下去,我想今天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但是即便这样,我也一直没有伤害你。请你相信,无论什么情况之下,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甄朱微微一笑:“你休息吧,我先去了。接下来还要在火车上渡过两天。我就在边上,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甄朱手足冰冷,一颗心仿佛被冰水浸泡,不住地下沉。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徐致深现在可能面临的情况。 很显然,他现在极有可能还不知道谭青麟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拔军,如果被张效年抓住机会,此刻犹如斗兽之困的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最后的反扑机会。 战场之上,原本什么就可能发生,何况他现在所有的安排,一定都是以有联军为前提而定下的,一旦遭遇这样的情况,到时结果到底如何…… 甄朱急的胸口憋闷,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滚落。 …… 第二天的清早,火车行驶在轨道上,速度渐渐减缓下来。 前方,怀宁就要到站了。 一只花瓶,朝着车窗玻璃重重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车窗玻璃和花瓶同时碎裂,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看守,急忙过来敲门问情况,里面没有回应,门也被反锁。 看守用力踹开门,冲了进去,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女人靠躺在椅子里,那只雪白细弱的左手手腕,已经被碎玻璃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正不住地从伤口里溢出来,地板上溅满了一滴滴的血,触目惊心。 谭青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冲了上去,压住她的手腕,一把抱起,朝外快步而去。 火车刚进站停下,甄朱就被他抱着下了车,立刻送往怀宁的一家教会医院。 她手腕处的伤口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凝固了,但因为伤口割的很深,医生费了些时候才处理完毕。 她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脸色苍白,唇色尽失,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暂时被留在医院的病床上挂水,医生叮嘱,让她好好休息。 谭青麟在她病床前陪坐了许久。 甄朱始终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他一直看着她,没说半句话,到了将近中午,才慢慢起身,离开,留下两个看守,低声命在门外好好看着,照料好病人,有什么事情,就用医生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他。 空洞的脚步声,渐渐从医院的走廊里远去,消失。 甄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在门外晃着的那两个看守。片刻后,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了下床头的铃。 看守立刻进来。 “我想吃水果,你们给我去买。”甄朱说道。 看守相互看了一眼,迟疑着。 “我要吃水果,去买,现在!”她又重复了一遍。 看守低声商议了下,其中一个恭敬说道:“夫人稍等,我这就给您去买。” 一个匆匆走了,剩下那个依旧守在外头。 甄朱将手伸到被子下,摸到了王副官给她的那把袖珍□□。 大概是得到过吩咐,她失去自由被带着上路后,对方一直没碰过她,更没有搜身。这几天,这把枪就被她贴身收藏着。 谭青麟应该是要带她去往江东。至于目的,不外乎两个。 如果徐致深侥幸还能翻身,她就是筹码。如果不幸战死,或许他还可以用她去向石家示好,毕竟,是他把她从来自张效年的威胁下解救了的,不是吗?至于他主力部队延迟抵达预定战场的事实,事后他有的是解释的理由。毕竟,只要他取得最后的胜利,胜者为王,又有谁会去在意别的? 她可以被他带去江东,毕竟,现在她落到了他的手里,反抗也是徒劳。 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把他背叛盟约另有所图的事情通知徐致深,让他有个准备。 她的指尖触着那把坚硬的,已被焐的带了她体温的枪,心脏猛然一阵狂跳。 她必须要试一试。等到了江东,就算能再让她找到和外界联系的机会,恐怕也已经为时过晚。 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闭着眼睛,长长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拔掉了针头,从床上爬了下去,朝着门口走去。 剩下的那个看守站在门外,从玻璃视窗看出去,背对着她,左右张望。 甄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后,轻轻打开门。 看守看到动静,转过了头,看见甄朱站在那里,脸上露出笑:“夫人……” 他的视线落到她手中握着的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笑意顿时僵住了,下意识抬手要去拔插在腰间的枪,手一顿,眉心处微微一凉,那个枪口,已经迅速地顶了上来。 …… 甄朱飞奔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一把推开了门,在医生和护士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闯了进来,将门反锁,然后快步来到电话前,一手握枪对着人,一手抓了电话,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话筒的那头,一直嘟嘟在响,甄朱握着电话的手心不停地冒着汗,心里不断祈祷。 终于,在响到漫长的令她几乎就要绝望的第七声时,那头被人接了起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谁?找谁?” “石经纶!是我!” 听到这熟悉声音的一刹那,甄朱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声音哽咽。 电话那头的石经纶吃了一惊,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是你!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甄朱定了定神,迅速把经过说了一遍。 医院办公室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疾步奔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谭青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推了推门,随即“咣”的一声,一脚踹开了门。 “你快想办法帮我联系到徐致深,把情况告诉他,让他务必有所准备……”甄朱冲着话筒最后大声喊着。 谭青麟迅速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按掉了电话。 甄朱嘴巴还张着,停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握着话筒,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将话筒从她手里拿开,砰的一声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7 ,扣回在了座机上。 甄朱另手那支枪的枪口,还在对着他,但是手腕却控制不住,微微地颤抖。 他的神色阴沉无比,目光盯着她的一双眼睛,片刻后,慢慢地抬手,朝她伸了过来,拿掉了那把沾满汗痕的□□,拨弄了两下,退出弹匣。子弹脱落了,一颗接一颗地掉到了他的脚边,跳起来,又跌落,发出清脆的,长长短短的金属落地的叮当之声。 “看起来,我真的是不能让你走了。” 他把枪轻轻放在桌上,抬眼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声音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会有二更,但至少10点后吧。 ☆、第93章 红尘深处 张效年终于获悉江东主力并未如期抵达, 他立刻嗅出了一丝有利于自己的异常信号, 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快速集结部队,投入了全部主力,对徐部进行包抄突袭, 两军冀中遭遇,最后的决战提前爆发。 张经营了多年,又借执政之利, 以国外贷款大量采购武器装备部队, 这一战, 无论从人数还是装备来说, 对徐的川军都占了很大优势,何况对于张来说,此为背水一战,成败在此, 所以这场中原大战的开头,川军打的非常异常艰难。 于行军打仗, 徐致深不敢自诩算无遗策,但于战前评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并与参谋部制定出相应的变策,这是他作为一个最高决策者的最起码的军事素养。多年戎马,曾经历过的大小无数阵仗,令他很难轻信旁人,即便对方是自己的盟友, 尤其是这种至关重要的仗事。 为防江东军因为各种可能的主观或客观原因不能及时到位,他本就做了两手的准备,又在张效年觉察之前,从石经纶那里及时得知谭部确定有变,已拨来的军队并非之前曾承诺过的主力,立刻于第一时间改变了策略,所以虽然遭到突袭陷入合围,无法及时撤退,打的异常艰难,但在他的有序挥挥之下,军心稳定,虽呈抵御之态,却丝毫没有乱象。张效年起初气势汹汹,夺了几个川军主动放弃的据点,他的报纸喉舌立刻大肆鼓吹,宣扬战功,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占到更多的实际便宜,接下来组织的几次进攻,均遭挫败,最后一次还被川军反攻,丢了原本已经占领的一个重要据点,士气顿时锐减,双方陷入了相持。 半个月后,徐致深的援军奔赴抵达了战地。 这支援军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小部分是来自全国各地那些有感时局而投笔从戎的热血青年护**,人数数千,剩下的大部,是以吴老七为首的曾经的那群地方兵。 这支地方兵,从前虽然因为徐致深的缘故最后得以组建成师,但始终受到张的猜忌,在徐致深离开后,待遇更是一落千丈,吴老七遂于半年前带兵脱离了张,占领胶东,自立山头。此次得知徐致深单兵作战,立刻前来支援,人数多达数万。 随着这支援军的到达,战局发生了改变,徐致深指挥有道,很快扭转被动,掌控战局后,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向张部散发“同根兄弟,枪口对外”的传单,敦促投降。张部人心涣散,人人无心作战,纷纷倒戈,弃枪投降,张效年兵败如山倒,知大势已去,于深夜时分在亲信的掩护之下仓皇逃到天津,躲进了外国使馆寻求庇护。 发生在这年初春时节的最后一场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的中原决战,最后以张的倒台,临时政府的胜利而告终。消息传开,举国沸腾。大战结束的第二天,大总统宣布新共和政府成立,各省督军,或是真心,或是顺应潮流,无不纷纷发表通电表示拥护,而徐致深更是被全国报章冠以“护国英雄”之名而交口赞誉,风头无两。 就在各省纷纷发表通电表示拥护新共和政府时,原本在这场倒张战争中立于风头浪尖的江东却一直保持缄默,仿佛被世人遗忘,报章即便提及,也多是鞭挞责备的语气——因江东部队迟迟没有及时到位,不但将徐部置于危险境地,而且,险些还造成这场护国运动夭折于半道之中。 前几天,西伯利亚来了一场寒流,北方降下大雪,就连江东,昨夜也下了场雹雪,今天一早,树枝挂着薄冰,一口热气呵到窗玻璃上,很快就结成薄雾,附在上面,视线随之变得模模糊糊。 甄朱被谭青麟软禁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她就住在这栋督军府后的小洋楼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房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以指关节叩了两下。 甄朱拉了拉身上的保暖披肩,转身,背靠在窗台上,看着门口。 她没锁门。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自己旋开门把锁,推开了门。 谭青麟站在门口,和她对望了片刻,跨了进来。 “怎么样,伤口痊愈了吗?” 他看了眼她的手腕,问道。 “多谢你的关心。死不了。”她淡淡道。 谭青麟没有作声,在房间里开始慢慢踱步。甄朱盯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开口:“谭青麟,你这样扣着我,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丈夫如果战败了,甚至身亡,我对你没有半点的作用。如果他打赢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知道,你想利用我去威胁他搅局,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利益,这是不可能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谭青麟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到甄朱的脸上,慢吞吞地道:“我不妨告诉你吧,就在几天之前,徐致深打赢了张效年。张的政府倒台了。他现在成了英雄,风光无比。” 甄朱顿了一顿,反应了过来,整个人立刻完全地松弛了下来,双目绽放光芒,心中满满全都是欣喜和骄傲。 谭青麟看着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喜形于色,眼中掠过一道淡淡阴影,哼了声:“我承认,我这位老同学,确实非同一般。现在在国人眼中,他是再造共和的英雄,我则是令人不齿的投机政客,短短三天时间,全国省份,除我江东,全部宣布拥戴新中央政府,我现在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共和公敌,这倒无妨,我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我只是更加好奇,你在我的手里,徐致深这个炙手可热的英雄,接下来他预备怎么对付我?兵临城下,继张效年后,继续讨伐我这个国民公敌,还是预备发动全国舆论向我施压,要我释放被扣在江东的他的夫人?” 他慢慢地走到了甄朱的面前,凝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唇角慢慢地露出一丝带了点讥嘲,抑或是自嘲似的笑意。 甄朱皱了皱眉:“谭青麟,我确实不认可你从前的那些做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现在时局既然已经发生了改变,你的计划也落空了,你还执意这样,你到底是故意我丈夫过不去,还是和你自己过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8 不去?” 谭青麟不语,唇角紧紧闭着,透出些固执的表情。 “我始终觉得你是个务实,有想法的人,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张效年虽然倒台了,但国家依然多难,往后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时局既然已经朝着人心所向的方向而去,你你难道还想从中作梗?你和我的丈夫,从前是同学,也算是志同而道不合,只是道不合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而不是求同存异,一致为这个国家而努力?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接下来做出真正不该做的事情。” 谭青麟目光沉沉,依旧不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出了什么事情,接着,门被人再次叩响,谭青麟转头,应了声,他的一个副官匆匆入内,跑到他的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句话。 谭青麟眉头微微一动,表情是惊诧的,迅速看了眼甄朱,随即掉头出了房间。 甄朱追了出去,被门口的卫兵拦住,只看见他匆匆离开的一个背影,耳畔传来他步下楼梯,发出的一阵脚步声。 凭感觉,甄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却猜不出来。 一大清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谭青麟这样匆匆离去? 难道……为了逼迫谭青麟释放自己,徐致深率部队要打江东? 甄朱的心跳,忽然间加快了。 …… 军舰斩开波浪,慢慢地向着码头靠近。 不远前方的港口,江东士兵列队,戒备森严。 “我跟你一起上,接回我妹子!日他娘的谭青麟,竟敢扣着我妹子不放!” 还没等军舰泊岸,石经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嘴里不停地骂着。 “石公子,徐督军既然有把握,那就照他意思行事,你我暂时留在这里,安心等着就是。” 同行的唐特使劝道。 石经纶一脸不快,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安抚了石经纶,唐特使走到一言不发正立在船头眺望前方的徐致深身畔,迟疑了下,低声道:“徐将军,坦白说,你只身前往,在我看来,这是在冒很大风险,谭青麟下一步到底如何打算,很难预料。大总统也是这个意思。为徐将军的安全起见,不如由我出面,先以大总统的名义和他进行交涉,如果他执意不放夫人,无异是要和大势对立,则与张效年之流并无区别,到时是战,或是另图别策解救夫人,都是可以。徐将军你的安全第一……” 徐致深笑了笑,“致深感谢总统和特使的好意,但我的决定不会更改。还是我亲自去接回我夫人为好。” 唐特使无奈,只好拍了拍他的臂膀。 风迎面刮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徐致深深深吸入一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涌出的翻腾着的心绪,将视线投向前方那座离他越来越近的港口。 他的妻子,此刻就在这个地方。 从得知她下落的第一天起,他就无时不刻地等着这一刻。 此前战事系他一身,他无法脱离,现在终于等到战事结束了,他甚至没去参加那个举国瞩目、万众待他现身的盛大庆祝典礼,立刻南下,来了这里。 他要亲自接她回去,一刻也没法等待了。 船靠岸,唐特使和石经纶看着徐致深独自下船,步上码头,上了一辆前来迎接的车,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 汽车开到江东督军府的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卫兵迅速跑下台阶,为徐致深打开车门,向他敬了个礼。 徐致深整齐戎装,戴着雪白的手套,向卫兵微微颔首,下车后,抬眼看了下前方那扇开着的大门,快步上了台阶。 一个副官迎了出来,面带笑容,和他热情寒暄,呼他“徐督军”,随即引他入内,来到一间会客厅外的时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徐致深会意,一笑,朝里说道:“谭老弟,我的身上确实带着把维森45口径左轮,填满七发子弹,如果介意,我这就交给你的副官。” 伴随着一阵皮靴落地的脚步声,谭青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和徐致深四目相对了片刻,拂手示意副官下去,朝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致深走了进去,坐定后,摘下帽子和手套放在一边,打量了下四周,笑道:“早就知道你会享受生活,这督军府果然令我耳目一新,羡慕不已。今天不请登门,一是为表谢意,感谢你之前把我夫人从危机中解救,也是知我当时无力护她周全,送她到此暂时代为照顾,我很是感激。二来,自然是请老同学告知夫人现在何处,我这就接她回去。有些时候没见了,我对她很是想念。”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却笔直地投向对面的谭青麟,眼锋凛冽。 谭青麟不置可否的神色,笑了笑:“徐兄,按理说,你人既然都远道而来了,我是应当把她还給你的,但咱们十几年的老同学了,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这样的真小人,会甘心就这样把人交给你?” 徐致深和他对望了片刻,唇角含着的那丝笑意渐渐消失,脸色变得凝重了。 “否则呢?”他反问,“你是预备永久将我妻子留在你的身边,占为己有,还是打算与国民意愿对抗到底,甚至不惜再次一战?尽管你之前没能如约出现在和我应当并肩的战场,但我以为,这还远不到再起内战的程度,新国会召开在即,作为督军团一员,只要在不战的前提下,一切都可以谈,这也是总统的意思。” 谭青麟冷笑:“好一个堂堂国会,好一群共和督军!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里,从上到下,有几个是真心共和,几个是另有所图。我既事败,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演戏给谁看?徐兄,你不会真以为,有了这个所谓的新国会,从此人人一心向公,中华真就昌隆兴盛,国运恒通吧?” 徐致深沉默了片刻,说:“人心所归,唯道与义,这是古人治世之准则,放在今日的法理世界看,貌似过时。我也曾踏上过歧路,险些不归,时至今日,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有所领悟,公理道义,古今一同。我既到了今天的位置,时局于我而言,唯‘尽力’两字而已。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你如何。但我的太太,只要我今天还有一口气在,我是必须是要接回来的,这也是我来的目的。谭督军,烦请你将她带出来吧!” 谭青麟盯着他,神色讳莫若深:“我若不放呢?你打算如何?” 徐致深和他四目盯视了片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左轮,放在了桌上。 谭青麟瞥了一眼,失声大笑:“徐兄,不瞒你说,今早听到你只身前来的消息,我有些惊讶,也很是佩服你的胆色。只是老实讲,你不会以为,凭你手中这把左轮,我就能心甘情愿放人?” 徐致深看着他笑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69 完,淡淡道:“我已经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今天我是必须要接走太太的,偏偏你又执意不放。倘若我没料错,这似乎已经成了你我之间的个人私怨。既然这样……” 他拿起了左轮,褪出六颗子弹,剩最后一颗,压回去,随即转动圆形弹匣,在机械绕着轮轴飞转发出的轻微的悦耳摩擦声中,猝然压住,阻挡了它的旋转,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谭青麟。 “中国人讲究先礼后兵,我深以为然。我知道你对我太太有追求之意。我记得俄国有个诗人,名叫普希金,曾为捍卫爱妻的名誉而与情敌决斗,虽不幸喋血身亡,却留下了身后的不朽美名。我既无法用强迫的方式逼你将人交出,那么今天你我不如也效仿西方,各自以左轮向自己开枪。我徐致深今天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和你赌命,生死在天,你敢不敢接受?” 谭青麟盯着他。 徐致深拇指慢慢按下枪栓,开了保险。 “少则一枪,最多七枪,你我之中,必有一人倒下。谭老弟,你虽自称真小人,但我对你,也是略知一二的,我若不幸饮弹死去,我太太虽会伤心难过,但有你代我照顾她后半生,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先开这第一枪。” 他举起左轮,将枪口对准自己一侧太阳穴。 议事厅里,死寂一片。 徐致深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谭青麟,食指慢慢扣动扳机,最后猛地一压,随着撞针被牵动发出的轻微咔哒一声,这一枪放空,跳了过去。 徐致深神色如水,放下左轮,推到了对面,望着他。 周围依旧死寂,听不到半点的杂声。 谭青麟眯了眯眼,在徐致深的注视之下,伸手拿起那把左轮,慢慢抬手,也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停顿了片刻,猛地扣下了扳机。 “嗒”的一声。空枪。 谭青麟闭了闭目,放下了枪。 徐致深接过,朝着自己太阳穴扣下了第三枪。空枪。 第四枪,依然是空枪。 至此,两人已经各自开过两枪了。 上天很是眷顾,还没有人倒下,但是气氛越来越凝重。 到了第五枪,轮到了徐致深。 他拿起枪,在对面谭青麟紧紧的目光注视之下,对准自己的头,凝神片刻,再次扣下了扳机。 一滴汗水,从谭青麟的额头倏然滚落,他的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 哒的一声,撞针声后,依旧是死寂。 徐致深看着谭青麟,将手里的枪,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倒数第二枪,该你了。你我之间,今天谁的运气更好,就看这一枪了。” 他一字一字地道,声音异常的清晰。 谭青麟闭了闭目,看着那把再次回到自己面前的左轮,伸手慢慢地握了起来,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的食指动了一动,微微下压,却又顿住了,在凝固的几乎窒息的空气里,他忽然睁开眼睛,将那把左轮抛在了桌上,苦笑:“徐致深,算你狠,我输的心服口服。她人就在后头,我这就叫人带她出来。你们走吧。” 徐致深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就多谢谭老弟了。” 谭青麟大声叫着副官的名字,吩咐了一声,很快,甄朱就被带了过来。 她进了房间,看到徐致深的那一刻,脚步停了下来,闪神之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尖叫着,“啊”了一声,像只小鸟一样,飞奔着扑向了他。 徐致深露出笑容,朝她快步走来,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接了,紧紧地抱住。 “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来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愧疚。 甄朱双眸水光莹莹,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脸上却带着笑,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没事。”刚说完话,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徐致深抬手,替她轻轻擦去面上的泪痕,低声安慰。 甄朱终于从乍见到他的失控情绪里稳住了心神,把脸埋在他胸膛上,胡乱蹭了蹭泪痕,挣脱出来,见谭青麟还站在那里,神色僵硬地看过来,目光里又似带了点沮丧,桌上却放了把枪,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迟疑了下,抬眼看向徐致深,低声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徐致深颔首,转向谭青麟说道:“那么我就带我太太先行离开了。多谢谭老弟这些时日对她的照应。” 他走到桌边,拿回了左轮,再次打开弹匣。 那颗唯一的子弹,赫然就夹在撞针之前。 他将这颗子弹取出,竖立在桌上,微微一笑:“这颗子弹,我就留给谭老弟吧,算今天的一个纪念。” 他收枪,朝甄朱走去,牵了她的手,带她走出了这座房子。 谭青麟怔怔望着两人双双离去,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慢慢地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里,神色凝固,良久,视线落到徐致深留下的那颗子弹上,伸手过去,拿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无意识的举动,拿了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微微蹙眉,手一停,低头看了眼,再次托着子弹掂了掂,脸色一变,双目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神色。 他立刻将子弹拧开。 果然如他所想,这竟是颗完全拆去了弹药和底火的空弹!无论发射多少次,都不可能出膛! 谭青麟惊呆了,盯着这颗空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死死盯了片刻,发觉空弹里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立刻倒扣,只见里面掉出来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他迅速摊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发青。 纸条是徐致深留的,说:“谭督军可还记得前次你于天津张府以空枪对我头额一事?来而不往,非礼也。徐某今日以空弹相还,别无多话,只有一句,身处高位,同根兄弟,枪口当一致对外,你我共勉。” 谭青麟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冲了出去,跑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的副官听到动静,急忙上来,问道:“少帅,真这样把人放走?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谭青麟转头,盯着桌上的那张纸条,长长地吐出胸中一口憋的快要叫人吐血的郁气,慢慢摇头,沉着脸,说道:“让他们走吧,不得阻拦。” ☆、第94章 红尘深处 军舰掉头出港, 沿着海岸北上, 数日后将抵天津。 当晚, 唐特使设宴为甄朱压惊,宴将毕,对徐致深和甄朱道:“夫人风采, 果然名不虚传。唐某听闻夫人多才多艺,舞姿更是出众,可惜之前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未免遗憾。今天夫人平安归来, 舰上有现成的军乐队, 为表庆祝, 今晚安排了个即兴舞会,希望有幸能邀夫人共舞一曲。” 徐致深看了眼坐身畔的甄朱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0 ,略一迟疑,对面石经纶瞥他一眼, 撇了撇嘴,讥道:“特使这就没眼力了, 吃个饭就好了,还举办什么舞会?这不是为难人家吗?岂不知, 徐督军这会儿肯坐下来陪你吃完这顿饭,就已是给了你天大脸面了。” 唐特使一怔,看了眼并肩而坐的徐致深夫妇,顿悟,拍了拍自己的额, 哈哈笑道:“是,是,石公子说的是!徐将军和夫人小别重逢,一刻千金,我只顾高兴,忘了这茬。舞会罢了,我再自罚一杯!” 这唐特使私下也是个倜傥之人,甄朱被他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徐致深,他倒一脸的坦然,端起酒杯笑道:“那就多谢特使以及在座诸位的同谅,我也跟饮一杯,为未能叫诸位尽兴而赔罪。”说完一口饮尽,放下了杯。 陪坐的同席之人,无不抚掌大笑。 众人看了出来,徐督军这是明着在赶人了,再坐了片刻,就散了席,徐致深和唐特使等人告别时,甄朱追出门口,到了走道,叫了声已离席第一个掉头的石经纶。 石经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抬了抬眉,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陪你的宝贝男人,还追我做什么?” 甄朱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上次得你帮了大忙,我和致深都十分感激……” “别!”石经纶摆手,“我可没有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心肠,他的死活和我可没关系!” 甄朱嫣然:“好,我不提他。是我自己,十分的感激。那天要不是打电话找到了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了,大哥。” 石经纶望着她,沉默了。 走道对着甲板,吹进来一阵带了几分刺骨之意的海风,甄朱打了个喷嚏。 石经纶急忙拉她到了个拐角处,站定,望了她片刻,神色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柔声道:“你遇到了事,能想到找我帮忙,我还是很高兴的。爹和小妈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到了天津,忙完事情,记得一起过来吃个饭。” “一定会去的。谢谢大哥。” 石经纶嗯哼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呶了呶嘴:“行了,回去吧,再不回,人就找来了!” 甄朱笑了,轻轻抱了抱他的肩膀,松开,转身离去,果然遇到徐致深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快步迎了上来:“去哪儿了?” “和我哥说了几句话。” 徐致深看了眼她的身后,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回舱吧。” …… 舰上最好的一间舱室,自然安排给他夫妻住了。 这个白天,从踏上甲板后,身畔就一直有人,终于等到此刻,只剩两人独处,一进去,徐致深就将她揽入怀中,热烈的吻,从她的唇开始,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外套很快被他脱了,她的后背被他紧紧地压在身后的那扇铁门上,金属的冰冷温度透过贴身穿的那件薄薄的开司米羊绒,渗透到了她的肌肤,她却丝毫没觉得冷,在他滚烫的唇下,全身肌肤正在迅速升温,她打了个哆嗦,手指无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任他跪在了她的身前。 良久,宛如海浪平息,舱室里渐渐地恢复了沉静。 她慵懒地趴在那张稍显狭窄的铁床上,一头乌黑长发散乱披落,闭着眼睛,感觉着舒缓的,带着意犹未尽的轻吻,宛若蝴蝶般地落到她的肩背上,渐渐下移,停留在了她的腰窝,流连不去。 她怕痒,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脸埋在枕里,低声吃吃笑出了声,反手胡乱去推在自己身上捣乱的那个男人的脑袋,那只伸出去的手,忽然却被他抓住了。 他抬起了头。 “你的手腕怎么了?”声音在她耳畔跟着响起。 甄朱这才惊觉,急忙往回缩,手却收不回来了。 她侧过脸,睁开了眼睛,见他已爬了回来,靠在床头,抓着她那只还留着一道浅粉色伤痕的手腕,紧紧地盯着她。 甄朱略一迟疑,冲他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前段日子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已经好了。” 徐致深看了她一眼,拇指指腹轻轻触摸了下那道还残留了些拆线痕迹的伤痕,眉头皱了起来:“做什么会把自己不小心伤的这么严重?” 甄朱缩回了手,爬了起来,跨坐到他的腰腹上,俯身下去,用自己的唇去堵他的嘴,含含糊糊地说道:“真的是不小心弄的……都好了……不想说这个了,好扫兴……我还要你亲我……” 徐致深亲了她片刻,她娇喘咻咻,他却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了身下。 她睫毛轻颤,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 “怎么了?”她嘟了嘟嘴,语气有点不满。 他再次抓起她的那只手腕:“那天我接到石经纶的电话,他告诉我,说你落到了谭青麟的手里,打电话告诉他,让他通知我提防谭部有变,石经纶还说,当时你没说完话,电话就挂断了……” “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你是怎么打的电话?是不是为了打出那个电话,你把自己弄伤了?” 他仔细端详她手腕,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伤口不平,还不是被刀具所伤的。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被他带回来后,甄朱就一直小心地不让手腕上的疤痕让他看见,没想到刚才一时忘情,落入了他眼里。 知道混不过去了,她只好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这样子……我都跟你说了,没事了,你还非要问……” 徐致深凝视着她。 “还疼吗?” 良久,他低头,唇轻轻吻过那道留在她手腕上的伤痕。 这样一道疤痕,倘若留在他或是别的什么人的身上,其实并没什么,但是留在了她那只原本无瑕的纤细雪白的手腕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狰狞和疼痛。 他的声音略微喑哑,目中满是浓重的怜惜和自责。 该是怎样的决绝和焦急,才会让她能有勇气用打碎了的锋利玻璃在身体上割出这样的一道伤口。 甄朱望着他,片刻后,唇角微微弯了弯,嗯了声:“还疼呢——”声音里拖着长长的撒娇的尾音。 徐致深只觉整颗心都在发颤,酥的烊化,将她拖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低低地道:“朱朱要我怎样,才会不疼了?” 甄朱从他怀里挣脱出双臂,反抱住他脖颈,唇凑到他的耳畔:“我要你念那封的内容给我听。听了我就不疼了。” 徐致深神色微微一滞,不吭声了。 甄朱伸出湿热的灵巧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刚才是我叫你感到不满意了吗?” 他的脸压在她的发里,闷笑,摇头。 “那你还不念给我听?上回可是你自己在信里说过的!白纸黑字,你别想抵赖!” 他将她紧紧地抱住,一边笑,一边低三下四地恳求:“朱朱,你饶了我吧!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1 那信真的是我半夜醒来在那里胡言乱语,我自己都没眼看第二遍。写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甄朱生气了,挣扎着,不让他抱自己:“好啊徐致深,你竟然耍赖,你还骗我!我不管,非要你念给我听不可!忘了你去重写!现在就去,好好写,一个字也不能少!” 徐致深渐渐止住了笑,迟疑了下,终于说道:“那你保证,知道了不许生气,也不许笑我。” 甄朱嗯嗯地点头,催他:“快点!不管你在信上说了什么,我保证不生气,也不会笑话你的。” 徐致深望着她,叹了口气,摇头,目光在温暖的灯光下微微闪着光芒,有几分无奈,又几分的甜蜜。 他终于松开了她,慢吞吞地翻身下地,拖出他那只箱子,打开,在夹层下,拿出了一封信,冲她晃了一晃。 甄朱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念。 他过来,半躺半靠着,一臂揽住她腰肢,另手抖开信,看了一眼,没了下文。 甄朱催促:“快念啊,我等着呢。” 他咳了声,收回了揽着她的那边臂膀,迅速翻身下床,人站了起来,嘴里说道:“还是算了吧……” 甄朱立刻从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伸手去夺他手里的信,他举高,甄朱够不到,就去挠他的痒,“你给我躺下去!” 他大笑,听话地顺着她,被她轻而易举地翻在了床上。 她一个翻身,再次跨坐到了他的腰腹上,禁止了他的反抗。 “快念!” 他在她的压制下,低声笑了半晌,终于将信递到了她的面前,说:“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好的,不准笑话我。” 甄朱接了,这才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改而趴到枕上,预备看信。 他跟着躺在了她的身边,为她盖好被子。 甄朱展开了信,目光落到信笺上。白底,黑色的水笔字,字迹略草,挺拔而正峻。 甄朱起先是带着笑的,有些漫不经心,渐渐地,她面上的笑意消失,看完,又看了一遍,抬起眼睛,对上了他凝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他的神色早也不复片刻前的轻松戏谑,变得凝重异常。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渐渐地,她的心里,被一种异样的,带着感动、欢喜,却又掺了几分酸楚和茫然的情绪所充盈。 她终于朝他伸出胳膊,抱住了他,脸向他凑了过去,吻他。 “我就是要笑话你,傻瓜!” 一句充满了爱怜的含含糊糊的轻叱。 他闭了眼睛,紧紧地抱着她,顺从地臣服在了她的亲吻里,感受着来自于她的柔软的安慰,体会着这这一刻的独属于他,能让他抓到手里,实实在在的那种拥有之感。 舱室里静谧无声,温暖的灯光里,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彼此感觉着对方的心跳,谁也没有再说话了。 渐渐地,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之声,仿佛来了一场春夜的雨,轻轻敲击着舷窗上的那面玻璃。 甄朱侧耳细听了片刻,从他怀里出来,披衣下地,来到舷窗边上,朝外看了一眼,惊喜地转头:“快看,海上下雪了!” 雪里起先带着雹子,刚才发出的敲击玻璃声,就是落下的雹,渐渐地,变成了一片一片,宛如一朵朵白色的小绒花,从漆黑的海上夜空里飘飘洒洒地斜斜飞落,落到船舷上,落到甲板上,也落到了甄朱伸出去的手心里。 雪绒花一沾到她的手心,瞬间融化不见,只在肌肤里留下一丝雪的凉意。 徐致深靠在船舷上,目中含着笑意,望着她迎风接雪的快乐样子。 刚才他终还是拗不过她,将她带到了船头这片昏暗的甲板之上。 这一刻,船体正劈开波浪,在平静的近海海面之上缓速前行。时间还不是很晚,餐厅的方向,随着夜风,隐约飘来了一阵唱机播放的不知名的曲子,曲子是难得的浪漫而舒缓,高高低低,缥缥缈缈,在这寂静的昏暗甲板之上,和漫天的雪绒花缠绵在一起,不似人间能闻,倒宛如送自半空之上的某处仙山琼苑。 甄朱的耳朵,立刻就捕捉到了,她侧耳听了片刻,足底就不自觉地开始和着曲子而动,起先只是打着拍子,渐渐地,她垫着足尖,在漫天的雪花里,轻盈地舞着,宛如一只精灵,慢慢地旋转到了他的面前,在他惊讶又含着笑的目光之中,朝他微微翘起那只漂亮的小下巴,优雅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徐先生,记得否,你还欠我一支舞。” 她笑盈盈地说。 雪绒沾在了她的眉和睫毛上,她宛如一朵夜色中的洁白梨花,就这样随着雪,飘到了他的面前。 徐致深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带着她气息的清凉而冷冽的空气。 “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他凝视着她,低低地应了她一声,用自己温暖的手掌,接住了她伸过来的那只小手。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篇正文到此结束。 下章交待民国世界后记,再承接开头,回到向星北篇。 ☆、第95章 执子之手 后记——节选自石经纶日记。 民国十年, 2月5日。 “我的心绪有些纷乱, 加上最近倒春寒的天气, 海上阴寒更甚,故有些睡不着, 到十点多, 忽听舷窗如被雨点敲打的窸窸窣窣之声, 下去察看,意外发现降下雹雪,一时兴起, 穿衣上了甲板, 彼时,耳畔隐隐有餐厅方向传来的乐曲之声,我沿着甲板,散步去往船头, 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徐和她竟没在舱房,而是和我一样,或许是被这海上夜雪吸引,也双双到了甲板,他二人正于雪中相拥, 她轻靠在他怀里, 两人踏着隐隐乐声, 于甲板的昏暗中,翩翩起舞。 彼时万籁阒然,漫天飘雪, 天地海上,仿佛惟余甲板他夫妇二人,连那唱机里的隐隐乐声,也消散而去。 我不觉停下脚步,屏息望了许久,见徐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她便吃吃低声笑,抬臂勾住徐的脖颈,仰面望他,即便隔了些距离,我仿佛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爱娇动人,徐便低头下来,和她深深接吻…… 我恐惊动了他二人,转身悄悄离去,回到舱房,辗转思量许久,心中原有的那一丝惆怅,终渐渐排遣而去。 其实我亦明白,即便没有徐,她也不大可能与我携手同行这人生之路,于她,我更多的,或许也是一种当初在露台偶遇,月光下那惊鸿一瞥过后的不甘和不舍吧。想到今夜聚餐饭毕,她特意追上了我,最后还拥抱了我的一幕,忽然觉得,即便追求失败了,但得了这样一个妹子,未免不是收之桑榆。 罢了,不必多想了,还是祝福她和徐吧。 去睡了! 又及,我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2 为自己的心胸感到些须的欣慰,希望再接再厉。” …… 民国十年,2月8日。 “军舰于昨日中午抵达天津港。当时我站在甲板上,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港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见军舰快要抵岸,军乐队奏起乐曲,旗帜招展,热闹极了。 我自小出生天津卫,对这里熟悉的就像自家后花园,这么多年,从没有见港口像今天这样,来了这么的人。两道临时拉出的警戒线前,站满了维持秩序的军警。码头上,除了受大总统委派前来迎接的一行人,剩下的都是民众和学生,中间还有诸多的报纸记者。 自然了,徐是昨天的焦点人物。中原战后,他没出现在庆功会上,而是连夜亲自南下去往江东接他夫人去了,虽官方不会明报,但神通广大的记者,总是能从各种渠道获悉他们想要的消息。中国人的天性里,对这种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难免总是好奇,何况此次事件的主角除去英雄美人,还夹杂了个同样大名鼎鼎的谭青麟,旁人早猜测无数。昨天码头来的这么多人,大部分恐怕都是抱着为亲眼目睹徐和她伉俪风采之目的而来的吧。 他们应该不会失望的。 我与徐从前不算深交,但对他也略知一二,他为人向来低调,面对报纸记者,一向是没有多话的,但昨天,应该是他心情好的缘故,带她下船去往接车的那段路上,面对记者的围追截堵,破天荒的有问必答,全程笑容满面,最后临上车前,大公报记者请他和夫人合影拍照留念,他也应许了,今天他夫妇的合影就登上了报纸头条。所谓英雄凯旋,情场得意,大抵不过如此了。记得当时从下船到上车,短短一段不到百米的路,竟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父亲和小妈在家中设私宴,为徐和她接风,席间我留意到,他两人不时目光交流,爱意溢于言表。我本已经想好不再挂怀,但终究还是觉得刺目,有些看不下去,借故提早离席。 我对徐,这辈子大概是没法真正做到释怀了。就这样吧,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 民国十三年,8月16日。 “前几天是我结婚之日,因忙碌,日志耽搁了几天,今日趁着太太在客厅晤客,得闲遂补记一二。 我最后还是照了家中的安排,娶了这位世交小姐做了太太。她可谓大家闺秀,容貌端丽,知书达理,性子也颇疏阔,温柔而贤淑。婚前我和她借相亲之机,约会过几次。对这桩婚姻,虽无惊喜,但也不算不满。 我想我大概是老了,或许人未老而心先老,这两年,渐渐对从前曾热衷的诸多勾当消退了兴趣,人人都诧异于我的变化,自然,我的父亲是十分欣慰的。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一开始我就是如今现在的我,那么我和她在法华饭店露台的那场偶遇,是否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我很快就把这个念头赶走了。有些不安,为自己现在还有这种不合时宜的荒唐念头。 从今开始,我就是有妇之夫了。我决心也好好地去对待一个女子。 婚礼那日,她和徐一道从四川赶来,出席了我的婚礼。 这两年,她跟随徐,生活往来于北京成都之间,天津倒不大住了,我已有一年没见到她面。此次重逢,她依旧明眸皓齿,眉目比之从前,甚至愈显明丽动人。徐同行,两人并肩而来,如同一对璧人。婚礼后,她和徐一道起来,含笑向我和妻子祝福恩爱白头,那么我也祝福她和徐恩爱白头吧。 结婚实在是件充满了繁琐的疲累之事。此刻依旧还有些乏,就这样了。” …… 民国二十七年,4月20日,深夜。 “多年以来,我一直有记录日志的习惯,事务再忙碌,堆积数日,也必会抽空回记,哪怕寥寥数语。 但这两个月来,我却无法记录下任何的文字。人至中年,我以为自己本已阅尽人情,不为物喜,不以己悲,但我却做不到了。 继北京后,天津也如我所想的那样很快陷落。10日,在我率部于大沽炮台阻挡日军舰数天后,接到一纸上令,城中重要物资已然搬迁完毕,为保存抗日之有生力量,决定实行战略性撤退,放弃天津。 现军队撤退已经完毕。我知在民众眼中,我将背上无能懦弱之骂名。但这无关紧要,比起二十年前那场护国革命前徐曾背过的举国滔滔骂名,我这点水花又算得了什么? 令我心神难以自持的,去是另外一个消息。 从获悉的那一刻起,我就陷入巨大的惊恸,几乎无法自拔。 两个月前,在齐鲁战役终于取得足以鼓舞全国抗日人心的阶段性胜利前夕,徐致深牺牲了。 最近这四五年里,许是感于派系纷争,人至中年的徐,以陆军中将之身份,蛰居退回了四川,呈半隐之态,但从去年抗战爆发伊始,他就第一时间应召,毅然亲率麾下再次出川,屡创日寇,两个月前,面对鲁南十数万精英日军的汹汹之势,为保证令这场筹谋已久具战略意义的齐鲁大战赢得宝贵的备战时间,在无人愿意担此重大责任的时候,他主动请缨,率部呼应原江东谭青麟部,于鲁南设下了防线,抗击日军。徐部成为鲁南大地的最后一道屏障,在坚持半个月后,因弹尽粮绝,于城头与敌共亡,壮烈牺牲,剩余部下则以刺刀与扑来的如蝗敌寇继续巷战,直到倒下。无一人投降。 我的妹妹,以将军夫人之身份,不愿留在后方,随军成为了医护。我不知当时大战前夕,她是如何成功留下的,以我对徐的了解,他原是绝不会允她留下的。但最后结果,是她留了,并且于最后一刻,她伴在徐的身边,随他一道于城头殉战。 二十余年来,诸多列强侵略淫威,记得许多热心国事的人,口中不断疾呼救国斗争,却往往是叫旁人斗争,而局势稍有紧张,无不携家带口迁往租界寻求一己之安。徐以如此高官之地位,本早可撤离至安全区域,却与麾下壮士一同殉国,消息震惊全国,更是振聋发聩,齐鲁战役取胜后,徐被追为上将,这两个月来,举国悲恸之余,各界纷纷纪念,以此激励国人之斗志,而徐氏夫妇生死相依的伉俪深情,更是被人传为美谈。 回忆往昔,三十年间交往,徐与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如在眼前,我原本悲恸难当,彻夜无法入眠,然转念再想,终于释然。 人生自古谁无死。见多了夫妻同林,他二人相遇相知,继而携手同生二十载,最后共从容而赴死,此生无憾。 胜利必将到来。 深夜写下这段日志,以为纪念。” …… 甄朱眼皮子,微微动了动。 鼻息里那呛的要令肺腑几乎爆炸的滚烫硝烟味道消失了,耳畔也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3 没有敌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投下的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之声,世界仿佛沉入了一只古井的井底,宁静的如同陷落梦中。 她想她一定是在梦中。这不是个真实的世界。 在那个她已经熟悉的真实世界里,敌寇以飞机疯狂轰炸,加上连绵不绝的地面攻势,恶战持续长达半月,徐致深和他的英勇部下,没有让出半寸的阵地,直到今早,在抵挡住又一波新的攻势之后,打完了枪炮中的最后一发炮弹。 她是从被他强行遣送走的车上下来,回到阵地的。 看到她登上被炮火轰炸的坍塌了半边的城楼,再次现身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凝视她,沉默着,没有斥责。 他们的近旁,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尸身,那些尸身,有他已战死的部下,也有死在刺刀下的敌寇。一辆敌机从城楼顶上低空呼啸而过,他将她扑在身下。 飞机过后,他的双耳被投下的炸.弹震聋了,流着鲜血。 身畔充斥着疯狂的炮火,世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他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一笔一划,用自己的指,在她的手心里,写下“愿有来生”几字,淌血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她泪流满面的脸庞,充满了依依不舍,吻住她的唇,在身后最先冲上城楼,朝他们狂喜跑来的敌寇的脚步声中,引爆了身边剩下的最后一枚炸.弹。 那一刻,她没有分毫的恐惧,脑海中流光瞬息,闭上了眼睛,最后浮现出的,是许多年前,他曾给她写过的那封没有发出的信。 他说:“上回通话时你叮嘱我,打仗务必小心谨慎。卿卿放心,你尚未老去,我怎敢独死?即便你已老去,我也不舍早于你死去,我必要千方百计,活的比你长久些,如此你才不至于在我离去后,受着孤单无依之苦。 我记得清楚,曾经你对我说,你来,是为寻到已然逝去的转世爱人。你虽没明讲,我却知道,你言下之意,想必我就是那个男子的转世了,否则我何以有幸,能得你一路相随。但对此,我是不信的,以为你不过是在调笑而已。方才午夜梦回,醒来恍惚之间,有一种隔世之感,如三生石上,你我曾有约定,今生才如此得以相遇。再想起从前你曾对我说过的那句玩笑之言,忽竟就信了。 但是不瞒你,此刻在我深心,对此感到庆幸之余,并无多少喜悦,并且,也是不愿接受的。因我感到了诸多的失落和不甘。想到你将热爱馈赠于我,只是因为我是你从前那个爱人的替代,而到了下一辈子——如果真的还有来生的话,你或许已经决然回到了那个男子身边,和他朝夕相伴,而我却无知无觉,在不知何处的黑暗虚空中永远就此失去了你,一想到这个,我就控制不住地感到空虚,失落,乃至强烈的嫉妒。我只愿你当初那话真的是在和我调笑,你我这一生一世,永远没有尽头,你属于我徐致深一人所有,永不分离。 深夜梦醒,有些脑子不清,写完通读,满篇多愁善感,乱言呓语,应当不会寄出,免得被你笑话。” 在爱人的深吻和灵魂几乎都要震荡破碎的轰然爆炸声中,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 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就此定格。 …… “致深!” 甄朱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她的面颊,满是溢出的汹涌汪凉。睁眼的一刻,在脑海中定格住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真切,以致于她的耳畔,再次回荡起了炮火的轰隆之声,唇上也仿佛还留着他的深吻印痕。 她浑身布满了冷汗,脸也是冰冷。抬手胡乱擦了下,手心潮湿无比。忽然,她的手停住,整个人僵了片刻,弹坐了起来,摸索了下,台灯立刻亮了,照亮了四周。 她睁大眼睛,环顾了一圈。 这里不是坍塌的城楼,身边也没有徐致深。这是她的卧室。从向家搬出来后,她自己买的房子里的那间卧室。 熟悉的床、摆设、台灯,白色床头柜上,一只天鹅造型的lalique水晶烟灰缸,半包没有抽完的d□□idoff香烟,一个手机。 甄朱双眼发直,突然,低头狠狠咬了自己的手腕一口。 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来了。全部。 前夫向星北的噩耗。老猫。她依次经历过的那三生,青阳子、纣,以及…… 徐致深! 犹如经历了一个长长的梦境,现在她不过是梦醒了。 但是这一切,她却似乎却又真的经历过,刻骨的真切。 到底是梦,是真,或者,就连这一刻,她也是身在梦中而不自知? 她自己也弄不清了。 她看着四周,失神,忽然醒悟过来,翻身下地,动作太急,摔在了地板上。 她不顾疼痛,飞快地爬了起来,床底,角落,窗台,客厅,甚至是储藏室,到处的找,想找那只引出了这一切的原本已经死去的猫。 找遍了整间房子,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无力地软在了地板上,靠在墙边,慢慢地抱住了头,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冲回了卧室,一把抓起手机。 手机界面上的日期,回到了她曾经预备坐飞机出国前的半个月! 倘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就是向星北母亲告诉她的向星北出事的前一天。 她的心脏狂跳,跃的几乎撞破了胸口,她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用抖的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胡乱地拨出了最近的一个通话号码。 手机通了,几道嘟嘟声后,耳畔传来了一个带着睡梦惺忪,却又不乏惊喜的声音:“甄朱?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甄朱闭了闭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程斯远,你告诉我,向星北,他死了没有?” 那头迟疑了下:“甄朱,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要我过去——” “你快告诉我!” 甄朱几乎是冲他喊了起来。 他仿佛一愣,立刻说道:“你别怕,只是噩梦而已!他当然没死。你们只是上个月刚离婚而已,你们办完手续后,他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在他的那个基地……” 甄朱挂断了电话,软软地趴在了床边,一动不动,整个人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感谢 烟花落、水中? 的火箭炮 感谢 静、梅林,dommyx2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23、芳草凄迷x5、想不出来x4、emmx4、麦圈圈x3、大仁x3、丹丹x3、荔枝x3、疯狂的披萨x2、无所谓x2、碧波琉璃x2、lxjxggx2、青青子衿x2、amy、玉蜻蜓、宫商角徵羽、香香、烟雨遥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4 、烟火熏然、慢程程、仙蒂蕾拉、凉生凉生某夏、wind、伍良夜、丫丫格格、泽居晋、烟花落、小核桃仁、qiqicici、sofi、风来似绿海 的地雷 感谢 蒜蒜呀x19、荔枝x6、2123x2、naihexiaonaix2、sofix2、吃货不喝酒x2、丹丹x2、萌面小丸子x2、amyx2、毛毛虫、repechage、香香、五月天微蓝、想不出来、emm、碧波琉璃、疯狂的披萨、无所谓、兮兮和丹丹、麦圈圈、摸摸头、阿芙、仙蒂蕾拉、大爱红烧肉、江湖有点儿乱、沙沙、冰淇淋果诱惑、cassv587、悦己、微云、xiaoxiao513、朵朵、lxjxgg 的地雷 ☆、第96章 执子之手 片刻后, 手机震动, 屏幕亮了。 方鹃的号码。 甄朱摸起了电话。 “甄朱!程总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很不放心。你哪里不舒服吗?或者我过来陪你?”方鹃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不用了。我没事, 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不好意思惊动你们了。我已经好了。”甄朱勉强提起精神回她。 方鹃再关切询问几句, 说:“好吧,你没事就好。现在才两点多,一个人别胡思乱想, 喝杯温牛奶, 再继续睡吧。要是心情不好,随时打我的电话,我过来陪你。” 结束了通话,甄朱紧紧地握着手机, 那种被确证了的自己身处现实世界的感觉,才终于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就在片刻之前,她依旧无法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历了三生,最后那一刻, 在震天的炮火声中, 在她相伴了将近二十年的一个深爱的男人的吻和紧紧拥抱中, 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脑海中最后定格的那一幕变成虚空,而这里的时间倒流, 她醒在了向星北出事前的那一天。 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急需有人亲口向她确证,发生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她终于信了,她的前夫向星北,他现在还没有出事,他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留给她的时间,也只剩最后一天了。 那么短的时间,相隔那么远,此刻他极有可能人就在深海之下,正与世隔绝,就算她回到了过去,又能做的了什么? 机屏沾满她手心不断沁出的冷汗,以致于无法顺利操作。她的手指不断地在湿滑屏幕上打滑,终于顺利拨出那个号码,屏息等待片刻之后,耳畔响起来的,是那个不带半点感情的平板的女声机器应答:“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甄朱重复地拨打,但向星北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心还是不断地下沉。 她勉强定住心神,努力回想那个只有内部才知道的备用座机电话。 她打通了。电话响了几声,被值班话务接了起来,听到要求和向星北立刻通话的要求,那头用礼貌,却毫不犹豫的语调说道:“很抱歉,这个要求我们无法转达,现在无法联系他。” “帮帮我!我一定要尽快联系他!我是他的前妻!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 那头迟疑了下,说,“我这边现在确实帮不了你的忙,非常抱歉。” 甄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么高部长!你们高部长的紧急联系方式,你能告诉我吗?前些时候,我刚和他见过面!” “对不起,这不方便透漏,请您谅解。但明天你可以再打过来,我这边帮您联系。” “……” “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甄朱心里清楚,再说什么,那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电话被礼貌地挂断。 她心乱如麻,整个人陷入了焦灼又无助的状态里,恨自己前次去往海岛的时候,没有向那位高部长要联系方式。 机屏被她捏的几乎碎了,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立刻拨了那个市内号码。在等待了几声后,卓卿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是你?有事?” 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诧,以及甄朱早已经习惯的冷淡。 “妈……” 她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叫了半声,意识了过来,打住。 “星北那边高部长的紧急联系方式,您知道吗?我急需!” 那头的卓卿华仿佛一愣,冷淡中不乏一丝咄咄:“你要找星北?什么事这么急?你们还有什么没了结的?” 卓卿华作风一向强硬,在她掌舵的那家著名的上市公司里,据说在董事会上,历来也都是由她说了算的,对着甄朱,她的语气也显出了这种特质。 甄朱早已习惯,何况现在,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是!非常紧急!我联系不到他,也没有高部长的私人联系方式,只能来问您了。” 尽管甄朱已经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里的惶急,声音听起来依然还是有点颤抖。 “这事真的非常重要,我一刻也不能等,必须要尽快联系到他,这才连夜给您打电话。如果您知道,请您务必告诉我,求您了!” 沉默了片刻,卓卿华的声音再次响起:“高部长的联系方式我有,既然你这么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她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还有什么没了结的,最好一次性全部解决清楚。我希望从今以后,如果没必要,你不要打扰我儿子了。” 她报了个号码,随即挂断。 甄朱全部心神都在卓卿华刚报给她的那串号码里,立刻打了过去。 老高睡梦里被吵醒,声音疑惑:“你谁?” “是我!甄朱!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您,刚前些时候,我去过你们基地……”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甄朱忍住就要哭出来的那种感觉,急忙说道。 老高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要是他这里也没法帮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啊,是你啊!”老高对她印象深刻,立刻想了起来。 因为特殊职业的缘故,向星北的离婚申请经过他的手,他自然知道她和向星北现在的关系。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你好啊,小甄!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 “高部长,我需要联系向星北,有十万火急的事!请您帮帮我!” 老高迟疑了下,“能等等吗?他现在有任务在身,联系恐怕不方便……” “高部长,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要联系到他!” 甄朱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微微哽咽,“真的,万分紧急……否则我也不会这时候给您打电话打扰您……” 听到她哭了的声音,老高一下慌了:“哎呀小甄,你别急!什么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5 事情啊这么急,非要现在就联系他。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情况有点特殊……” “他现在是在海下执行任务吗?”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出声。 “小甄你别哭!”老高赶紧安慰,“他现在确实在出任务。情况是这样的,深海下通讯不便,为防止暴露,不到万不得已的特殊情况,他那头是不会主动联系地上的,只在固定的时间单方面接受陆上发送的通讯指令,时间也很短。如果你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我确实可以提交帮你发送,但我刚才也说过,他那边即便收到,他也无法立刻回复你,更没法帮上你什么,所以我的建议,你还是先等等。你要是有任何的困难,无论哪方面的,尽管告诉我,我先想法子帮你解决……” “高部长,我不需要他回复!我只求你帮我把话传给他,明天之前,一定要传到!不能耽误了!求求你了!”甄朱说着,眼泪汹涌而出。 隔着电话,老高也是招架不住:“哎呀你别哭啊,行,行!我帮你!明早七点是通讯时间,我亲自去通讯中心走一趟。你要给他发什么?” 甄朱擦了擦眼泪,又迟疑了。 她是不可能完全说出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的。要是照实说出来,恐怕老高反而觉得是她精神恍惚意识混乱,电话里随口答应下来,过后未必真会替她转达。 她说:“麻烦你们帮我告诉他,他的周围可能有危险,叫他一定要防备,时刻警惕着,千万小心,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老高松了口气,心里也是有点惊讶。 她这么三更半夜地打他电话,听着焦急万分,刚还哭了出来,弄的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才心一直悬着,现在一听,不过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顿时乐了。 上回见她来基地看向星北,老高原本还挺高兴,后来得知她的目的是要离婚,心里觉得挺惋惜的。 现在婚都离了,她却又凌晨两点多打电话求自己帮忙,说了半天,为的就是要给向星北传这么一句话,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显然,出发点是关心他的。 向星北之前办完手续一回来,立刻就投入工作,表面看起来,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但遇上这种事,眨眼就没了这么个漂亮的老婆,是个男人心里估计都不会好受,所以这次出任务前,老高代表基地特意找他谈过话,提议可以放他个假,调节下心情,不必急着这么快就继续工作,却被他拒绝了。 向星北一向自律,行事严谨、稳重,多年服役于基地,没出过半点岔子,成就有目共睹。当时见他拒绝,而且,临阵换将确实有所不便,所以也就按照原定计划,由他领队继续执行任务。 这个小甄,虽然今晚这通电话打的有点突兀,但在老高看来,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小甄虽然提出离婚,但对向星北依然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所以才会不放心,说出这么一番话。 老高沉吟了下,决定答应下来。 长久从事这职业,他见多了因为长期两地分居导致感情破裂的夫妻,从他的私心讲,他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再和好的,现在小甄主动有这个表态,这就是个积极信号。再说了,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提倡制度许可下的人性化管理方式,不如帮她传达过去,让向星北知道。虽然他并不担心向星北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工作,但知道这好消息,有利于他投入到更好的工作状态,这是肯定的。 老高说:“行,那我就破个例,帮你这个忙!” 甄朱又再三和他确认,请求他务必要明天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话传给向星北。 老高笑呵呵地说:“放心吧。你这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明早我亲自去,一个字也不会少了你!” 通完话,甄朱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她没有睡意,一点儿也没有。 老高虽然答应了,但是她整个人还是被一种巨大的,不可知的惶恐给紧紧包围着,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万一老高没有去呢?万一通讯出现问题,没及时联系上向星北呢?又或者,万一他收到了她的话,但并没有上心,一切还是照她所知的那样,发展下去呢? 她忽的想起了那封信。 如果梦中的一切是真的,那么邮箱里,现在一定躺着那封早已寄来,她却迟迟没有看见的信。 她胡乱裹了件衣服,立刻下去,来到邮箱前,打开,在一堆被她翻的凌乱无比的广告纸中,看到了它。 甄朱回到了楼上,手里捏着那封信,像个精神躁狂病患者那样,光着脚丫,在冰凉的地板上,在自己这间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空旷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在煎熬中,渡过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一切就一定会顺利的,这一回,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做,向星北也一定能化险为夷。否则她的三世轮回,意义何在?她原本不就是为了挽回他的生命吗? 在难熬的等待里,她不停地抽着烟,不断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天终于亮了,甄朱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在六点钟的时候,忍不住又打了一次老高的电话,在得到老高的再次保证后,继续像个幽灵似的,游荡在这间屋子里。 …… 七点整,基地信息控制中心,信息员以无线电极长波向代号为x1的指定目标发送完常规指令后,接过老高递来的一张纸,看了一眼,压下心里的惊讶,发送出了这段特殊信号。 深海,x1的信息控制室里,杨勋在接收完常规指令后,正要关闭,忽然又收到一段追加的特殊信号,急忙呼叫舰桥。 向星北很快到了。 “舰长,下面是发给你的,要你亲自接收。” 向星北坐了下去,戴上耳机。 信号很快接收完毕,结束了。 杨勋等着他的指示,但是片刻过后,见他没有反应,依旧坐在那里,神色凝重,仿佛在出神。 这有点反常。他忍不住问了一声:“舰长,有什么指令?” 向星北双眉微微动了一动,转过脸,说:“锁定目标航速,把被动声纳的波段和频率调整到最高级,全体人员就位,各自待命。” 这趟出来,任务已经顺利执行完毕,这是在返航了,忽然听到这样的指令,杨勋吓了一跳:“怎么了?有敌情?” 向星北转头,站了起来,摘下耳机,微微一笑:“小心驶得万年船,返航也是一样。更不能有半点松懈。” 在海下已经一个多月了,这趟任务,他算不上黑脸,但全程严肃,舰员几乎没见他说过半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忽然见他笑着这么来了一句,目光里隐隐透出了点轻松的近乎愉悦的光芒,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 等他人都走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6 到门口了,杨勋才反应了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上章的有妇之夫搞成了有夫之妇。。。虽然每次发了后会检查,但还是会出现虫子,谢谢捉虫的亲。 ☆、第97章 执子之手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如果说, 就在片刻之前, 当她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她还能勉强维持情绪的话,那么此刻, 连在她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也是如此似曾相似的时候,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五百年的漫长等待啊, 那个原以为从此只能天人永隔的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激动、欣喜、悲伤、心酸,以及那么一丝万千人中独独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生出的委屈, 从她的心底漫涌而出, 而所有的情感,最后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蓄满水光的眼眶中倏然地滚落了下来。 “上君!它哭了!它哭了!它是不是太疼了?” 这道童名叫听风, 从小喜欢和山中的小动物打交道,三天两头抱着受伤的小兽来求上君施救,青阳子早就习以为常,便看了眼地上的甄朱。 仙鹤赤丹守护山门已有千年之久,一张鹤喙尖锐犹如铁钩, 刚才那一口下去, 这小雌妖的腰间伤口很深。 甄朱强忍着眼里的泪花, 将自己刚刚蜕脱而出的娇嫩身子紧紧地盘在一起,在他两道清湛目光的注视之下,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着。 颤抖, 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他,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阳子看着脚下这条眼泪汪汪的小雌蛇,两道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一蹙,抬头,见近旁一株桃花树上,桃花纷纷飘落,便随手接了一瓣,双指轻轻一搓,花瓣就化成了一根丝带。 他蹲了下去,指尖轻轻触摸甄朱水凉的娇嫩皮肤,在那处流血的伤口处停了一停,血便立刻止住了。 他再用那根桃花所化的丝带,仔细地在她腰上受伤的部位环了一圈,轻轻缚住伤口,随即站了起来,对着道童微微一笑:“好了,它无事了。” 道童连连拍手,看了眼地上的甄朱,迟疑了下,央求了起来:“上君,它看起来好可怜,我怕它还会遇到危险,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起来?” 刚才他蹲下来为她治伤的时候,甄朱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手指停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热,还闻到了他因为常年身居道房而沾染上的一种仿佛沁入了他骨血里的淡淡檀息。 在蛇的天性里,应该是惧怕这种气息的。 但甄朱的反应,却很奇怪。 闻着这种仿佛带着他体温的檀息,她竟生出了一种迷醉感,浑身变得酥软无比,软的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化为了一团任人揉搓的水。 被他的手一碰,腰间的伤就不痛了,甄朱沉浸在了他的碰触和气息里,完全的无法自拔,忽然听道童说要带她回去养,心怦然而跳,睁大了眼睛,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期待他能点头。 可是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冷硬了,丝毫不为所动,连想都没想就拒了:“驭虚观里,不合豢养这种畜类。”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何况这畜生已经有灵,并非蒙昧之物,既然得过天地开智,那就有它自己的去处。” 道童不敢违抗,却还不舍地看着甄朱。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语重心长:“罗天大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会有门下之人的考核进阶,你虽还年幼,但也不能再这样玩物丧志,虚度光阴,要把心思用在正道。” 他教训完了道童,继续步上了石阶,朝着山门行去,头也没有回过来一下。 听风喏喏地应了,转身急忙追了上去。 甄朱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一时痴了。 她是多想就这样追上去,紧紧地缠着他,再也不和他分开啊。 可是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这样停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飘然而去,那道天青色的背影,彻底地消失在了山门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乌威终于找到甄朱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看到甄朱蜷成一团,盯着山门的方向在发呆,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激动的差点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我以为你被那只恶鹤给吃了!它看守山门,非常凶悍……” 他一激动,说话就结结巴巴。 “我们快走吧。这里是山门,万一它又回来!我是没事,我怕它再抓走你,我还没法飞,我救不了你!” 他催促着甄朱。 甄朱跟着刺猬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这段时间,甄朱栖身的地方,是一株千年老松树干上的天然树洞。 她住树上,刺猬精住在树下的一个土洞里。 乌威原本也为甄朱挖了一个新的土洞,修的光滑而结实,下雨也绝不漏水,但是发现她原来不喜欢住地下,坚持要睡树上之后,也没觉得奇怪,乐呵呵地帮她拾掇新家。 她那么美,又那么可爱,反正无论她无论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树洞风雨不侵,里面十分干燥,甄朱在树洞里铺上干净而柔软的厚厚一层干草,摘朵鲜花放在洞口,晚上就在散发着松香、花香和干草清冽气味的洞屋里睡觉,清早伴着山门后每天都会传来的那一声悠扬钟磐声苏醒,然后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但这一夜,她却辗转难眠,想着白天时他指尖在自己身上停留时那种温润和水凉相接的奇妙感觉,想着他身上散发的那种令她神魂颠倒的淡淡檀息,想着前世他还是向星北时叫着自己猪猪的点点滴滴,想的心肝儿都发疼,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早,她像往常那样,在那一声清越钟磐声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昨天他缚在自己腰上的那根桃花丝带不见了。 她腰上曾被那只仙鹤啄伤的部位,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肌理光滑,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但令她惊讶的是,在她腰肢之上,昨天缚过丝带的部位,多出了一道原本没有的浅粉色的淡淡丝带印记,就仿佛是那根桃花丝带融化了,融进了她的肌理之中,漂亮极了。 甄朱对身体的这个变化感到异常的欢喜。 这是他在她身体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啊,她怎能不喜欢? 虽然昨天她才刚刚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但今天整整一天,因为这个私密的发现,她的心里一直在唱歌,如果不是怕吓到了她的刺猬精朋友,她简直恨不得再舞上一段,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欢喜。再一想到过几天就是天罗大会,到时她再也不用惧怕那道结界,可以进入山门,更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浑身更是充满了饱饱元气,只觉无论什么困难,都没法压制她想要靠近他的决心。 就这样,在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7 充满希望的等待之中,上境的天罗大会,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对于凡人来说,鸿钧老祖的名头,或许还没三清响亮,但在神佛两界,老祖却是至高的存在,就连西天佛祖,到了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居后来者。 千年一次的天罗大会,盛况更胜西王母的瑶池蟠桃之会。 虽然老祖还在闭关,到时未必就会现身,但这两天,三清已经带着门下众多弟子,亲自前来拜师了,八荒九天的各路仙佛也是纷至沓来,山中出没彩凤麒麟、寿鹿仙狐,终日祥光瑞霭,仙乐飘飘,再不像先前空静,变得庄严而热闹。 明天就是天罗大会的开坛之日,就连一向怕水所以不爱洗澡的乌威,也下到水里扑腾了几下,爬上来后,用采摘来的瑞草给全身熏了个香,态度极其虔诚,唯恐身上带着异味,到时冲撞了法会。 甄朱原本就爱干净,明天就有可能再次近距离地见到青阳子,自然更是郑重。 傍晚的时候,她来到有次偶尔发现的一处位于荫蔽之处的清潭,让乌威替自己守着,下了水。 乌威皮糙肉厚,道行千年,虽然飞不起来,但在地面的战斗力,却是杠杠的,尤其他那一手暴针绝活,山门外的精兽,没有敢惹他的。 有他守着,甄朱很放心。 她下到了清凉的潭水里,洗去沾在身上的草叶和泥土,在水中尽情嬉游了一会儿,化为了人形。 她已经能够变成正常的人形了,虽然维持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坚持一会儿的。 水中的她,青丝及腰,柔若无骨,寸寸肌肤如玉般无暇,唯独腰肢最窄的一握之处,一道淡淡的桃花浅粉色的丝带环痕,又娇又媚。烟火世界里的一只尤物,寻常大罗神仙,见了恐怕也要凡心动摇,难以自持。 甄朱坐在水边,半身掩于水下,用前几日所炼的凝露花汁,慢慢地洗着她的一头秀发,玉指代梳,穿入发间,正在梳理,忽然潭水中央,慢慢冒出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大,很快聚成水波,翻涌升腾,接着,整个潭水竟然随之摇动,仿佛就要倾覆过来。 甄朱吃了一惊,立刻披衣,还没来得及上岸,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潭水波浪的正中,竟然冲出一道巨大水柱,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水中冲天而出,龙吟声中,绕着甄朱头顶盘旋了几圈,降落在地,瞬间化为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穿赤色华服,目光闪闪,盯着刚从水里出来还**的甄朱,呆呆地看了片刻,眼神中满是惊艳,终于回过了神:“你是蛇妖所化?” 甄朱没有应答,只是戒备地望着他。 他一怔,摸了摸脸,随即哈哈一笑,朝她快步走来。 “别怕!我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凡间四海野龙,天帝之后是我姨母,我是天池太子,混元金龙云飚就是我,天庭里没人不知道我的名号!” 他停在了甄朱面前,两只赤红龙目盯着她,精光闪闪。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道行还很浅,怕是谁都能一口吃了你。不过你别怕,只要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保护你,教你呼吸吐纳,保你日后跟我上天,修成正果!” 刚修气完毕,他双目神采炯炯,皮肤光洁如玉,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畅快呼吸过了,充满灵力。 虽已修行万年,他的容貌,却依旧如同弱冠,质美而气清。 “师叔,师祖到底哪天出关,你可知道?” 广成子一进去,就问这个。 “师尊闭关将满,但到底何日,我也不知。你有事?” 广成子面露为难之色,迟疑了下,终于低声说道:“师叔,我来,是为了蛇妖之事。” “怎的了?”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 广成子皱了皱眉,叹一口气:“这蛇妖拘在观中三日,我看那些年轻弟子,终日无心修道,背后都在谈论,就在刚才,还让我抓了两个想潜去枯禅居偷看的弟子,被我施以惩戒。就算惩戒能制止其余弟子效仿,但这才三天,年轻弟子的功课就已有浮散之态,我怕再留她多些时日,恐怕麻烦更多。” 青阳子不语,仿佛凝神在想着什么。 广成子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忍不住又问:“师叔,你可从天机镜中看到过那晚发生的事?当时到底怎生一个情况?是否真如那蛇妖所言,有金光攻击了金龙太子和山门,而她也并无同党?” 他其实已经好奇死了,忍了三天,因为始终等不到青阳子主动提及这事,现在终于忍不住,借这机会开口发问了。 青阳子终于说道:“我在镜中所见情景,与那女子所言,倒也相差无几……唯一叫我不解的,就是那道剑气的来源。” 广成子精神一震,急忙追问:“来源到底出自哪里?剑气是怎样发出的?” 青阳子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晚回来后在天机镜里看到的一幕。他可以断定,她应该没有同党,这金剑也确实不是她自主所发。 但是很显然,又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晚她撒谎了。 或者说,她极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些不愿向广成子说明自己的所见和想法,沉吟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只说道:“你提及的情况,我有数了。我会尽快处置那女子。这几天劳烦你再多费些心思,约束着些门下弟子。” 广成子见打听不到什么,只好作罢,点头答应。 等广成子走了,青阳子独自在坐台上又闭目片刻,忽然睁开双眼,下了坐台,出炼心舍,独自穿过几重巍峨道殿,最后来到驭虚观深处那座供奉着天地至宝天机镜的天机台,走了进去。 这里是驭虚观的重地,除了老祖,只有青阳子和得到过特殊许可的广成子能够入内,得以驱动天机镜。虽镜随意动,但到底能从中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有时,连青阳子这样的修为,也无法完全掌控。 他想再重新驱动天机镜,再仔细看一遍那晚上发生的事。或许上次有所遗漏。 天机名为镜,实际是一块外形普通,长阔约一尺的圆石,表面布满旋涡状的坑洼,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石面上有一平地浅坑,坑底终年弥漫一层云烟,站在它的面前,看的久了,有时就会生出一种连灵魂也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天机镜之所以被天下修仙者视为至高法宝,据说除了察看天机,另外还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奇异之能。但到底是什么能力,外人并不得而知,就连青阳子,老祖也从未对他提及过。 青阳子停在了天机镜前,掌心按在镜石两侧,目光凝视着镜底那层终年游走的云烟,渐渐地,云烟静止,最后幻化成了一面平静如水的镜像。随着他心念驱动,镜像里出现了他曾见过一次的画面。 镜像一开始,就是一个女子停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8 在了山门之内。暗夜里,那个窈窕而轻盈的背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仿佛迟疑着该去哪个方向,接着,云飚出现,她开始逃,云飚紧追不舍,仿佛逗弄猎物似的,追的忽紧忽慢,她似乎因为惊慌,脚下被石阶绊了一下,摔倒滚落,被云飚接住抱入怀里,他强行要亲她,她奋力挣扎……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青阳子的目光还是渐渐暗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接着,一道金色剑气就从她头顶发出,瞬间将云飚击飞了出去,又击塌了山门,她仿佛也被吓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镜像就此戛然终结,恢复成了一团云烟。 无论青阳子再如何驱动,关于那晚,天机镜里再无出现别的景象。 和前次一样,还是没什么额外收获。 青阳子微微出神,方才锁起来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龙猫、amy、萌面小丸子、飞天小舞、子约、竹叶青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10、ariesliux6、无所谓x5、windx3、碧波琉璃x3、芳草凄迷x3、lxjxggx2、糯米团子、清心清香、repechage、绾青丝、慢程程、重徽迭照、兮兮和丹丹、丹丹、青青、荔枝、萝茸塔、莫莫 的地雷 ☆、第98章 执子之手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一旁的广成子脸色不大好, 痛斥了一顿考核没通过的弟子, 又罚三倍功课, 等那些人唯唯诺诺地散了,自己主动到青阳子面前揽下责任, 满面惭愧:“都怪我, 没教好小辈弟子, 让师叔失望了。” 这些天,门下年轻弟子修行无心,青阳子也有所觉察, 直觉地就和那个现在被安排暂时落脚在后偏院里的蛇妖联系了起来。 那天她踩着轻盈脚步离去, 人刚走没多久,他心里其实就隐隐感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居然答应了让她留下。只是话都已经说出口, 也不好突然收回了,见广成子自责,有点过意不去,迟疑了下,说道:“和你无关。是我的不是。原本不该容许那蛇妖再继续留下的。只是……我已应许让她留下找人……” 广成子对这位掌教师叔是无条件的崇拜加服从, 岂能让他自责?慨然道:“师叔不必顾虑!那蛇妖既然不是恶类, 要是师祖知道了, 以师祖的广慈,必定也会成人之美!师叔不过是秉承了师祖一向的教诲而已!师叔放心,明天起我就加倍监察, 再对弟子言明,但凡有三心二意者,下次考核若还不通过,就将逐出门下!正好,趁这蛇妖在,借机修炼年轻弟子的正心定性,整肃风气,免得他们以为入了我仙门,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被广成子这么一说,青阳子觉得好像也是有点道理,先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负疚感终于消去了些,想了下,说道:“也好。我鸿钧道门虽不限出师弟子火居,但如今身在山门,须得敛心定性,如同出家之人。借这机会,让弟子们修心一番,也是好的。” “谨遵师叔教诲!” 广成子接了任务,匆匆离去。 青阳子独自沉思片刻,正要回炼心道舍继续修气,道童听风却来传话,说金龙太子云飚求见。 那天晚上出事,云飚次日苏醒过来,面对李通天的逼问,支支吾吾,认了自己做下的事,但被问及那道打的他吐血的金光,他却是一问三不知,只一口咬定和女妖精无关,气的李通天撇下他当天就走了。他也不在乎,干脆借着养伤的名头,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住了下来,这几天不是嫌山中粗茶淡饭没有酒肉,就是怪道童服侍的不周。 这里是鸿钧仙门,根本无需看天庭的脸色,听风和被派去服侍金龙太子的问松又向来要好,听问松抱怨,对这金龙太子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听风嘟着嘴说完,气哼哼道:“他好不要脸,竟然要朱朱去伺候他,说什么将功补过!上君,你赶紧赶他走吧,他在山中,大家都不得安生!” 青阳子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随即让听风带他进来,没一会儿,槛外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云飚风风火火,一脚跨了进来,冲着青阳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嘴里说:“云飚拜见小师叔!小师叔紫气东来,与天同寿!” 青阳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伤恢复的怎样了?” 云飚摸了摸胸:“好了,早就好了!”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冲着自己挤眉皱鼻的听风,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主人的嫌:“小师叔,本来我早就想回天庭了,只是另有一事,恳求师叔帮忙,师叔若不帮我,我实在是回不去了。” 青阳子看向了他。 云飚朝前一步,靠的近了些,压低声说道:“我就是朱朱苦苦寻找的前世爱人!” 他这话一出,听风大声咳嗽,青阳子也是一怔,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作声,只是那样看着他。 云飚叹了口气:“小师叔,你不知道,我第一回在水潭边见到朱朱,就觉得似曾相似,这才控制不住一时失礼,惹出了她对我的嫌弃,至于那天晚上,更是情不自禁,一心只想对她好,可惜粗鲁了些,又吓到了她,更惹她不满。虽然我因她受了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被我师父骂,但我半点也没怪她,我还在师父面前护着她。昨晚我睡着,月老入了我的梦中,手里牵了两根线,一头是我,一头是她,说我和她前世有缘,却阴差阳错错了过去,这辈子才相遇结善缘的。我醒来后,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消息,说朱朱来上境,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前世爱人,这不正和我的梦吻合?说的就是我啊!” 听风气的直跺脚:“不要脸!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是她要找的人!真要是你的话,她早就认出来了!” 云飚也不生气,冲他嘻嘻一笑:“小道童,莫胡言乱语!她一时认不出我,也是有可能的。你要不信,自己去问月老,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 听风脸涨得通红:“谁不知道你在天庭横行霸道?你要是说是,月老敢说不是?” “你这小道童,净喜欢胡说八道,挑唆生事!朱朱就是听了你这种话,才会对我避之不及吧?” 云飚转始终没有开口的青阳子,露出讨好的笑:“小师叔,我真的喜欢她啊!要是她肯原谅我,和我再续前缘,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我带她上天!我帮她修成真龙!我一心一意对她好!小师叔,你帮帮我吧!” 青阳子微微皱眉:“你知错就好。真有心改过盼她谅解,自己去向她赔礼就是了。我怎帮你?” 云飚露出懊恼之色:“她根本就不见我,这几天我连她影子都没见着。小师叔,你是掌教,她一定听你的,求你帮我到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79 她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我痛改前非了,你再提醒下她,我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不信的话,再和我处几天就知道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终于缓缓道:“下回若见到她,我可以代你带话……” 云飚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听他又说道:“你是三师兄的弟子,本不该我说什么,只是你既然要留下,那就必须遵我上境的戒律,不可再生是非,否则就算三师兄在,我也断不能再留你。”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严厉。 云飚不敢再嬉笑,连声答应。 青阳子微微颔首:“去吧。” 云飚前脚刚走,道童听风后脚就也要溜着墙根出去,被青阳子喝了一声,整个人抖了一下,转过身,硬着头皮赔笑道:“上君叫我还有事?” 青阳子一改平日的温和之色,盯着小道童,神色隐隐不悦。 听风这些年跟在青阳子的身边,从没见他对自己现出过这样的神色,不禁心虚起来,不敢看他。 “她来上境寻前世之人续缘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青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道童不敢吭声。 那天甄朱来见青阳子,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听风唯恐甄朱真会被赶出上境,就在外面等着,隐隐听到了里头她的说话之声。青阳子自然知道他就在外,但当时也没在意,却不料他竟把消息传了出去。 “我那天听到了朱朱的话,觉得她好可怜。上君你不准她乱走,这些天她就一直待在屋里,哪里也不敢去,都这样,她怎么可能找的到她的前世爱人……” 小道童终于小声替自己辩解。 “所以你就这样帮她?知不知道你一句话,让山中人心浮动?” 青阳子的语气带了浓重的责备。 想起今天年轻弟子的考核,又想起刚才那条金龙太子央求自己的事,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听风不敢再辩解,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青阳子板着脸:“只此一次!下回你再敢私下多嘴,我关你禁闭!” 听风松了口气,急忙点头:“知道!知道!早知道惹来金龙太子,我就不说出去了!上君你不知道,我刚才好后悔呢!” 青阳子瞥了他一眼,转过了身。 听风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大气也不敢出,踮着脚尖慢慢要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去把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 甄朱这几天从关禁闭的小黑屋出来,被安排落脚在另一间屋里,也是十分偏僻,高墙深门,周围空无一人,门一关,其实也和住小黑屋差不多。 好不容易落脚下来,她怕万一她不惹事,事情惹她上身,到时引青阳子不快,所以也没急着要怎么样,这几天就一直待在房里没出去,最多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忽然得知他要见自己,匆匆赶了过来。 这次他在那座平常用来打坐修炼的炼心道舍里,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窗而立,仿佛在眺望远处。 甄朱问完好,压下心里涌出的疑虑,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转过了身:“你留在这里也有几天了,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原来是问这个,而且听语气,也很温和。 甄朱松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上君不许我随意走动,这几天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就在院子里……” 青阳子颔首,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停了一停。 凭了一种直觉,甄朱立刻就看了出来,他此刻应该是在犹豫,欲言又止。 她心里慢慢地涌出一种熟悉的温暖之感,眼眸中不自觉地亮起了晶莹的小星星,凝视着他,柔声道:“上君可是有话要说?无论何事,尽管说就是。” 青阳子微微一怔,随即避开了她的眼神,似乎略有些不自在:“也无旁的事。只是刚才我的师侄云飚来见我,托我向你传达歉意,说他知错,往后再不敢那样对你了。” 甄朱一听,刚才因为和他独处对望而在心里生出的那种似曾相识般的温暖之感立刻就消失了,皱了皱眉:“谁要他的歉意!他只要往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感激不尽了!” 刚才她还笑的那么柔软,突然就变了脸,青阳子一时有点不适应,看着她绷起来的一张俏脸,微微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下,又开口:“朱朱姑娘,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甄朱就猛地睁大一双眼睛,满脸的厌恶和惊骇:“上君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我说过的,只要我遇到我的那个前世爱人,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他的!” 青阳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在他漫长的万年灵修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此刻这样的情况。 其实他分明也知道,云飚不过是在胡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是问出了口。 他起先有点手足无措,随后仿佛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慢慢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似乎有点淡淡的失落。 甄朱刚才的那种厌恶和惊骇,实在是发自心底,但看到他忽然沉默了下去,立刻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急忙放缓了语调,轻声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在生上君你的气,我是讨厌那条龙胡说八道。上君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青阳子望着她凝视着自己的那双仿佛流露出担忧之色漂亮大眼睛,唔了一声:“我知道的,不会生你的气。” 她放心地吁了口气,唇角微微上翘,双眸带笑,欢喜地说道:“之前听风跟我说,上君你人很好,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觉得上君你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是我能靠近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听风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上君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了!” 青阳子被她夸的一阵耳热,竟然有点不敢和她对视了,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视线,定了定神:“你不是说你要找的人在上境中吗?” 他沉吟了下,“最近门下弟子功课懈怠,我身为掌教,负有责任,原本就打算接下来亲自多给他们授些课。这样吧,明天我将全部弟子集合起来,我给他们讲经,到时我可带你同去,你看仔细,若认出了那个人,和我说。” 甄朱心微微一跳,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异常,轻声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君上急着要赶我走吗?” 青阳子被她一下说中心思,留下她,确实不方便。 他其实原本完全可以默认的,但看到她这样,却又忽然不忍,正想解释一番,见她却又笑了:“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上君是为了我着想,想尽快帮我的忙!” 她含笑望着他:“明天劳烦上君了!” 青阳子沉默了片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0 刻,微微点了点头:“无妨。我既然容你暂时留下了,要是早日助你能找到要找的人,也是好的。” 章姐四十岁,登舰后被安排和甄朱住在同一舱室里。她性格豪爽,热心而健谈,起先见甄朱年轻漂亮,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不久,以为她是去看望新婚就被迫分离的丈夫,等得知她已结婚十年,惊诧过后,就妹子妹子的叫着甄朱,又因为同是家属的缘故,见甄朱身体不适,对她很是照顾。 甄朱知道自己晕船,此行之前已做好充分预备,各种晕船药全部备齐,但结果无济于事。 从登上这条以十五节的时速航行在大海之上的远洋舰的第一天起,即便海面风平浪静,站在甲板之上,她也感到头晕想吐,前些天她基本躺在床上,从昨天开始,随着舰船深入外海,风浪加剧,她晕船更甚,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章姐口中的老李是这条舰上负责接待她们这些探亲家属的一个负责人,知道甄朱的丈夫,得知甄朱晕船反应厉害,怕她呕吐严重脱水,昨晚特意带来随船医生,给她吊过一瓶盐水。 甄朱有气没力地摇了摇头:“他事也多,别老麻烦他了,我没事。姐,麻烦你帮我拿下药,我吃了睡着就好了……” 章姐急忙去拿药倒水,扶她坐了起来,甄朱一口吞下了药,压下又想呕吐的感觉,看见床前地上那只盆子沾了脏污,起身要去收拾,章姐已将她按在枕头上:“你还动什么动,躺着别动!我来就行了!” 甄朱望着她忙碌身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等她收拾完回来了,说道:“这几天老麻烦你了,姐,实在不好意思。” 章姐摆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弄去。要是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姐亲自给做去!姐在老家开大排档,掌勺烧出来的菜,没人能说个不字儿!” “谢谢姐,我还不想吃。” “吃点吧,不吃东西怎么成?就跟我当年怀儿子似的,吃什么都吐,可还是要吃,边吐边吃!要不然手脚哪里来的气力?” “姐,我真的吃不下……”甄朱有气没力。 “也好,那等下我去给你打粥,再配点小菜。” 章姐坐在床边,拿毛巾给甄朱擦拭额头的冷汗,端详了她片刻,摇了摇头:“妹子你晕船这么厉害,每回来看你男人,这不遭罪吗?他在那儿多久了?干什么的?” “有几年了,水下作业……” 甄朱不大想提,低声含糊应了一句。 章姐点头:“唉,都不容易啊。像我那口子,摸爬滚打快二十年熬成个副职,早几年说国家需要,又调来这里搞行政,远啊,一年也见不到一回面了,工资加补贴、津贴,全部到手也就三千九百二十五块!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儿子上了初中,亲戚、人情,里外到处用钱,要不是我摆了个大排档撑着,这日子……” 她叹了口气:“我跟他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前两年我还撂下了话,国家就少你一人?你要再干下去,我就闹离婚!他终于答应我不干了,可真闹到他松口的关口,我却又不忍心了。人这一辈子啊,能认准一件事,干自己想干的,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平时流血也从不吭一声,就这么向我服软了,我还能真逼他到那份上吗?想想还是算了吧,我闹也只是气不平,只要他知道我对他好,辛苦些也没什么……” ☆、第99章 执子之手 “向……先生?” 因为太过惊讶, 程斯远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迅速看了眼甄朱。 “是这样的, 工作室等下还有个庆功饭,向先生要么改时间……” “抱歉, 我有重要的事, 必须马上和她谈。” 向星北牵过了甄朱的一只手,朝程斯远和方鹃略微点了点头, 带着她转身就朝前而去。 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甄朱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于他掌心的熟悉温度和那种仿佛随着温度而沁入她肌肤的沉稳的力量。 她仿佛有点晕眩,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 头脑瞬间被放空了的感觉, 什么都没想, 下意识地被他带着, 有点跌跌撞撞地跟了他的脚步,直到停在了他的车前。 他打开车门, 她顺从地坐了进去, 他关上门, 转到另一侧的驾驶位, 跟着上了车, 在发动汽车前,俯身过来,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熟悉和自然。 从他们年轻时候约会,她第一次坐上他开的车开始, 每次上车,他的一件事,必定就是替她系上安全带。因为她自己从不会主动去系。 她不喜欢,说箍着难受,她相信他不会把她甩出去的。他就笑着说,他当然不会了,但上了他的车,还是必须要系安全带,这是规则,必须遵守。她抱怨,说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古板的人,他就微笑,也不说什么,跟着自己系上安全带,视线平视着前方,然后发动汽车…… 伴随着锁舌入扣发出的那清脆的一下“哒”声,他倾身靠过来时,发丝不经意地迅速擦过了甄朱的面颊,留下一缕淡淡的痒痕,她的鼻息里,也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来自于他的特有的体息,干净而温暖。 他从不抽烟,现在应该也是这样。 甄朱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动了汽车,并没立刻开出去,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脸,看着她。 “去云庄可以吗?” 云庄是间茶室,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 “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她低低地说,头轻轻歪靠在了椅背上,脸朝着窗的方向,一丝倦色,慢慢地爬上了她片刻前看起来还神采飞扬的一张脸上。 片刻后,她感到双肩一暖。 他将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盖在她的身上,随即驾车,朝前平稳地开了出去。 将近半夜了,这不夜城却依旧灯火辉煌。 大剧院距离她住的地方有点远,一路上,夜灯穿过车窗,不时在她带着倦容的面庞上飞快投下几道灯柱的暗影,她就缩在他的外套里,闭着双眼。 半个小时后,到了地方。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此前向星北回来,也随她在这里住过几次,他的车牌号还留在物业的汽车出入自动识别系统里,他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慢慢入库,熄了火。 甄朱已经睡了过去,半张脸缩在衣领里,一动不动。 向星北微微倾身过去,为她轻轻地解开安全带,安全带无声地缩了回去,她下意识般地转了个脸,额头就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脖上,一缕茸茸的发丝,压在了他的下颌之上。 汽车的这个幽闭空间里,安静极了。向星北的气息里,瞬间就充盈了她的芬芳,他的呼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1 吸一滞,人僵在了那里,保持着这个倾向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身后的车道上,亮起一片远处投来的灯光,一辆晚归的跑车,呼啸着由远及近地穿了过去,发出的声音惊动了甄朱。 她微微动了动脑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向星北在她觉察之前,已经坐直了身体。 晚上这场将近两个小时的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精神集中并且耗费体力的演出,让甄朱刚从大病中恢复过来的身体感到乏累,只是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不好意思……” 她将从自己肩上滑落的外套递还给她。 向星北接了过来:“没关系。” “上来吧。” 甄朱自己推开车门下去,说了一声。 他默默地跟着她下了车,一起进了电梯,出来,她用指纹锁开了门,进去,开灯,转头对站在门外的男人说:“进来。” …… 向星北视线扫了眼显得有点凌乱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到茶几一角随意弃着的半包撕开的d□□idoff。 甄朱急忙用杂志压住了烟,不去看他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向星北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十指交叉,起先没有说话。 甄朱也没有催他,只是靠在身后的沙发里,半边身子陷入其中,人显得越加孤清,小小的一只,像随时就能消失不见。 “朱朱……” 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视线,望着她。 “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想问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给我发送那段信息?” 甄朱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道:“上次你来基地后,我们就离婚了。我知道我令你非常失望。我原本对我们的关系,也已经不抱任何的期望了。但是那天……说实话,我收到那段信息的时候,我的感觉……” 他迟疑了下。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感觉,你对我,或许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必须回来。我想再亲口再问一问你。” 甄朱微微低头,继续沉默着,看不透她此刻的内心。 向星北也沉默了下去,片刻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夜色站着,忽然一个转身,快步回到了她的面前,半蹲半跪了下去,捉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放在膝上,最后用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包握住了。 “朱朱,我不敢奢求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地爱我。三天前,我曾去医院看过你,当时你睡了过去,你好像恰好做了个噩梦,我听到你在睡梦里哭着叫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听的出来,你对那个名字,充满了感情……” 他的神色里流过一丝极力克制着的涩意,握着她的双手,却更加的紧了。 “这让我想起你之前找我谈离婚的时候说过的话。你说你已经爱上了别人。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梦里的人吧?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既然能让你爱上,我想一定是个出色的人。我不否认,我感到嫉妒,并且,按照我一贯的想法,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放手,不再去打扰你的,但是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再回来找你。朱朱,只要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我请求你,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去追求你,弥补你?” 甄朱慢慢地抬起眼睛,望着面前这张和梦中相同的英俊的男人的脸,眼角微微泛红,眸中慢慢地腾起了一层雾气。 向星北凝视着她,双眸一眨不眨。 “朱朱,十年前,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十年后的现在,我依旧爱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他慢慢地说道。 眸中的雾气渐渐化为水光,沿着甄朱的眼眶,慢慢地凝聚成了晶莹的泪珠,越蓄越满,终于溢了出来,沿着她的面颊,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 “星北!” 她哽咽着,叫了声他的名字,一下朝他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向星北顿了一下,反手,将她身子拥入了怀里。 甄朱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闭着眼睛,开始还强行忍着,渐渐抽泣,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她就哭的更加厉害了,到了后来,噎着气,身子不断地颤抖。 向星北从地毯上起来,坐到了沙发里,将她抱住,不停地低声抚慰:“朱朱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 甄朱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两边衣服,把他衣服揪的皱巴巴的,她抽噎着,不断地摇头,眼泪滚落个不停。 “你告诉我,有事不要压在心里。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他心疼万分,笨拙地试图用手去擦她的眼泪,手心很快就湿透了。 甄朱含含糊糊地呜了一声,把脸又埋进他的怀里。 他不再哄她不哭了,只是更加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着,伤心的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女孩。 她哭了好久,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只间歇地抽一下气,还打了个嗝。 向星北把她的脸从自己怀里带了出来,将她带着泪痕沾在面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指尖轻轻碰触了下她哭的红肿的眼睛,说:“你有事,告诉我。”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她拒绝的强硬。 甄朱在他怀里,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他俯视着自己的一双漆黑眼眸,片刻后,泪光再次慢慢地涌了上来。 “星北,你在医院里听到的那个名字,是不是致深?” 她抽噎了一下,沙着嗓,低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9点半的更新提前写完了,下章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100章 执子之手 空气沉寂了。 有夜风从刚打开的那扇窗里涌入, 掠动桌角杂志的书页,纸张轻微窸窣作响, 四周显得更加安静。 他的眼底,慢慢地积了隐隐的沉郁, 沉默片刻, 说道:“朱朱,我知道你很难过, 或许就是和那人有关。要是愿意,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包括你和他的事。如果你真的爱他, 到了不可替代的地步, 他也爱你, 我虽然遗憾, 但我想,我也是会祝福你们的。” 甄朱额头依旧抵在他的胸前, 闭着眼睛, 慢慢摇了摇头, 喃喃地道:“星北, 他不是别人, 他就是你。” 向星北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怀里的她。 就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某个神思恍惚的瞬间,积压在他胸口深处的本早已凝结成团的那片血液,突然间似乎就恢复了温度,如惊蛰般猝不及防地苏醒, 重新开始流动,带的他浑身血液都暖了,后背慢慢变得潮热。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2 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惊讶,以及不可避免的困惑。 他其实,还是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话,不信在她这里,他依旧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朱朱,你刚才……说什么?”他迟疑了下,忍不住又问。 甄朱睁开眼睛,从他怀里慢慢地爬了起来,这次没有任何的躲闪,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皮,对上了他端详着自己的两道目光。 “星北,你没有听错,我梦里叫的那个人,他就是你,只不过,他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你。不止是他,我还遇到了除他之外的不同的你。而我之所以到了他们的世界,和他们相遇,相爱,直到最后的分别,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你,星北。” 她终于鼓足了全部饿勇气,在他的面前,说出了从她苏醒后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反复折磨着她的这一句话,说完之后,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再次潸然落泪,但却也如释重负,抬手用手背胡乱地擦去泪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向星北一动不动,坐在她的对面,定定地望着她。 甄朱望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神志一定是错乱了,这样匪夷所思,连她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幻的事情,她怎么就说了出来。 但是对着向星北,不管他信不信,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说出来的。 她一个人,无法承担。 “星北,你刚才不是问,那天我为什么一定要高部长给你发送那段信息吗?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更因为我知道你那天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遇险,甚至危及生命。现在你是平安回来了,但是你不知道,就在我经历那几个梦中世界之前,你已经因为意外,永远地离我而去了,而我却是直到半个月后的出国前,才得知了你走了的消息……” 那一幕,听到噩耗的一刻,那种永失所爱的悲伤绝望之感,一分一寸,犹如就发生在昨天,沁入记忆,无法抹去。 她闭了闭眼睛。 “在你葬礼过后,有一天晚上,那只黑猫,你还记得吗?就是从前你带回家,养了几年后老去的黑猫,它出现了,它说可以送我去历经轮回,在轮回的世界里,我会再次和你相遇,只要你能再次爱上我,那么等轮回结束,我就能回到这辈子你出事前的时间,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星北,我就这样历了三生,遇到了不同的你……” 向星北始终没有打断她,一直默默倾听着。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诧异,渐渐地变成了怜惜,他凝视着她,双眼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听她向他讲述她曾历过的世界和世界里的另一个他,陌生的名字,青阳子,纣,以及徐致深。 “……他我手心里写了愿有来生,爆炸声里,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消失了,什么都没有,轮回结束了,那只黑猫没有骗我,我回到了这里,你还没出事,我才立刻联系高部长给你发消息……” “星北,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信我吗?虽然一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梦,但我有种感觉,都是真的!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场梦。你相信吗?” 她再次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我相信,相信——” 向星北不断地应着,抬手再次为她擦拭眼角的残泪。 手心湿了,他的心房,更是被她泪水浸的湿透了,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的强烈的感情,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片刻后,捧起她的脸,低头啄吻她红肿的眼皮,充满怜惜和安抚。 “朱朱,我真的相信你。全是我的不好。你和我结婚十年,我从不知道,你为了我,承受了这么多……” 他附她耳说着,声音也有点不稳,话还没说完,猝然停住了,改而将她再次紧紧地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之上,闭目片刻,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睛,松开了怀里的她,抬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双眸。 “朱朱,再嫁我一次吧,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渡过,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的目光,充满了无比的柔情。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 “星北……” 她的声调带了点酸涩,手指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衣袖,轻轻挣扎了下,从他的怀里出来,双手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带了点逃避似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向星北柔声道,“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和我说。” 甄朱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星北,我是爱你的,原本就是为了你,我才历经轮回,现在我回来了,你也终于好好地到了我的面前,原本我们是应该……” 她停了下来。 向星北并没催促,望着她的目光带着鼓励。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大概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复婚……星北,我知道他们都是你,你就是他们,但醒来前的那一幕,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我无法这么快就彻底摆脱我经历过的一切。这几天我一合眼,就会做梦,梦到那些事情,醒来我告诉自己,他们是你,你就是他们,你们有着相同的灵魂,我没有爱上别人,我爱的,始终都是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还是难受,非常的难受,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调整回来的……” 甄朱双眼再次涌出了泪光,转过脸,从他身边匆匆站了起来,一只手却被他抓住了。 向星北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被动地转过身,再次面对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脸庞,就将她一下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她被放在了床上,盖了被子。 “朱朱,你不要有任何的压力,我可以等你一辈子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你好好地睡上一觉,我就在你边上陪着。” 他俯身望着她,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和她五指相扣,柔声说道。 甄朱躺在枕上,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向星北坐在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视线在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瓶安定上停留了片刻,转而久久地注视着她沉沉睡去的面庞,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 甄朱这一夜睡的安稳,再也没做什么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脑子还迷迷糊糊,在床上茫然坐了片刻,终于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急忙看了下四周。 向星北不见了。 她下床,开门出了卧室,发现原本凌乱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沙发上的那半包香烟也不见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她循着香气,来到餐厅,看见桌上摆着煎好的裹蛋吐司和香肠,牛奶温在保温器里,桌上还有一张纸条。 向星北留的。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3 他说,好好休息,今天稍晚些,他会再来看她。 ☆、第101章 执子之手 昨夜她熟睡后, 向星北一夜无眠。 离开舞台的灯光,卸去脸上的妆容, 人前的女神,人后的她却生病, 消瘦, 眉目下掩不住的疲惫,深夜燃灭的凌乱半支烟, 床头柜随手可拿的安定,以及她那令他担心无比的精神状态…… 向星北陷入了巨大的自责旋涡里。 他不断地回忆着最近这几年,他和她的生活。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爱她的, 仿佛有了这种不渝的爱, 一切就都能治愈了。可是除了他无法陪伴在她身边的充分理由之外, 他还用什么去爱过她?甚至就连自己母亲对她的冷漠和隐形的敌意, 从前他也忽略掉了,仅仅只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 她足够独立, 更是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 于是他也不觉得这于她而言或许也会是种多大压力, 甚至伤害。 他一遍遍地回忆着她向自己讲述她所经历过的关于她和他的几世轮回时的情景。在她的世界里, 他有着不同的匪夷所思的身份,曾经名叫青阳子,纣,还有那个令他感到深深嫉妒的徐致深。她看起来如同陷入了一个她自己已经无法挣脱的真实和虚幻彻底扭曲在了一起的栩栩如生的世界里,眼中含着泪, 神情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助。 心痛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觉了。 除了无比的自责和怜惜,他更是震惊,为自己这些年的忽略而给她造成的伤害。 清早,他帮她收拾了房子,做好早餐,留下那张纸条后,先离开了。 八点,他推开b市一家著名心理诊疗中心的门,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叶昙是这家中心的所有者,也是向星北的发小。国际上有名的资深心理专家,对催眠疗法极有研究。 昨晚他就联系了叶昙,叶昙特意大清早地赶来等他。 两人许久没见面了,叶昙上去就揍了下他,开起了玩笑:“难得啊,总算见你露面,我还以为你被龙王招了女婿,乐不思蜀!” 寒暄了几句,向星北说:“叶昙,我有件事,想向你咨询下。” 叶昙请他落座。 向星北沉吟了下:“这事发生在我前妻身上。” 他将甄朱的状况讲述了一遍,随着他的讲述,叶昙的神色渐渐转为严肃,听完之后,饶有兴趣:“她给你发了信息,姑且称之为预警,当天你们就遇到了险情,结合她的描述,如果她的所言不是真的,那么就是感应般的巧合了。” 向星北问:“你相信轮回转世?” 叶昙耸了耸肩:“不能说相信,也不能片面地定义为轮回转世。但在灵魂这方面,研究的越多,你会发现,有些现象,确实很难用逻辑或者科学去解释……” 他看了眼向星北:“当然,你是不会接受的,像你这种信奉逻辑和数学建模,左脑高度发达的人,是很难理解第六感、直觉力、念力、灵感,或者梦境等等,我们可以将这些统称为人类和宇宙的某种共振共鸣机能。” 向星北眉头微蹙。 叶昙失声笑了:“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他神色再次转为严肃,问道:“你们已经离婚了?” 向星北眼底掠过一道阴影,点了点头:“几个月前。” 叶昙沉吟了下:“结合你的所说,我初步可以将她的情况归结为创伤后的压力综合征。你们常年分居两地,来自婚姻、家庭,以及她作为公众人物的事业,各种压力共同作用之下,她的负面情绪无法得到及时的自我排解,时间久了,就有可能出现各种精神方面的幻觉和幻想,构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隐秘的精神世界。大部分的患者会表现出来,但也有少部分患者,平时看起来毫无异状,这因人而异。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精神疾病,但对于患者来说,却是非常具有暗示性的极好的解压方式,而且患者本人对此深信不疑。至于甄朱……” 他想了下,看向向星北:“如果方便,你什么时候可以带她来,我私下亲自和她谈谈?” 向星北点头:“我找个机会,尽快和她谈。” 叶昙笑道:“也不急。我所接触过的这类患者,绝大多数,都是不会主动把自己视为隐秘家园的精神世界告诉身边人的,哪怕是关系亲近的家人。她肯主动和你说,这说明她对你的信赖,只要她愿意和你交流她的精神世界,这就是个好现象,其实也是一种我们追求的治疗手段。现在你如果立刻告诉她,她的精神世界在你看来是不正常的,这可能会引起她极大的抵触和反感,反而不利于对于病情的诊断和治疗。我建议你不必立刻和她谈,而是尽量多地陪伴,引导她向你倾诉,可以适当地顺从她,让她的负面情绪得到及时纾解,时刻保持在愉快的精神状态里,感觉到自己是被重视,被关爱的,时间长了,或许也就不药而愈了。” 向星北离开后,坐在车里,出神了许久,给甄朱打了个电话。 甄朱吃了早饭,刚刚接了个电话。方鹃打来的,说了些昨晚的演出后续以及接下来的出国事项。挂断电话,甄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出起了神。 房子里静悄悄的,玻璃的隔音效果极好,不打开窗,外面世界的声音,几乎完全被阻挡之外。 深秋的淡淡阳光透过窗户,射到她脚边的地毯上,却并没给这空间带来多少的暖意,倒凭添几分惨白。细小的尘埃在她近旁的阳光射线里舞动,清晰可见。 她四顾了一周,望着被收拾的纤尘不染,却空荡荡的空间,渐渐地陷入了一种魂游太虚般的感觉。 演出结束了,工作室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离原本预定的出国日期,还有十来天。 整个人如同突然被放空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出国的计划,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茫然无比,仿佛离她变得十分遥远。 她抱着个靠枕,慢慢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意识渐渐地,仿佛又飘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手机忽然震动。 向星北的号码。 她接了起来。 “朱朱,你想吃什么?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他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温暖而低沉。 甄朱整个人忽然像是被唤醒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随便什么都行。” 他仿佛想了下,说:“好,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挂了电话,世界仿佛突然多了几分期待。 甄朱来到自己的练习房,摒心静气,排除杂念,在舒缓的音乐声,做了一套瑜伽,感到毛孔扩张,浑身微微出汗,又头朝下脚在墙地倒立了片刻,随后翻身下地,去洗了个澡,吹着头发的间隙,隐隐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 向星北回来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4 了。 指纹锁里留有他的指纹,离婚后,甄朱一直没动过。 她没有出去,继续吹着头发。 他在浴室里发出的吹风机的嗡嗡声的陪伴下,进了厨房。 甄朱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餐厅桌上,放了一杯刚泡好的她喜欢的柠檬红茶。 透明的杯子里,几片新鲜的黄色柠檬,静静地浮在泛着轻轻焦糖色的液体里,冒着淡淡的热气。 甄朱端着杯子,来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看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年轻的时候,他们刚恋爱的那会儿,他就开始给她做饭吃了。 平时一丝不苟的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性感。她经常在他背后看着,然后忍不住偷袭他。终于有一天,他给她切着水果拼盘,在她又一次捣乱的时候,忍无可忍,回身抓住想要逃跑的她,不顾她的求饶,把她拽来,反压在流理台上,就在切了一半的水果旁边,就那样狠狠地要了她。 那时候的亲吻里,仿佛带着草莓的酸甜,苹果的清香,还有他身上令她神魂颠倒的干净的男人的味道…… 甄朱渐渐地定住了神。 他仿佛有所觉察,回头,看到了她,朝她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去,等着吃就可以了。 甄朱抿嘴一笑,放下杯子,过去帮他洗菜。 他做了红烧肉,茄汁焖大虾,清炒苔菜,都是甄朱喜欢吃的。 他做的红烧肉尤其好吃。肉瓤酥软,肉皮焦脆,一口咬下去,汁就爆在了唇齿之间,满口都是鲜香的味道,肥而不腻,就着米饭下箸,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甄朱以前就很爱吃,他每次回家,也都会做给她吃。但她怕胖,从没敢多吃,每次都是吃个三两块就停下,然后对着盘子吞口水。 今天她却就着饭,一块接着一块,停不下来,一下吃了好多块儿。 他好像有点惊讶,停下筷子,看她埋头吃饭的样子,看了片刻,唇角微微勾了勾,把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吃完了饭,他收碗,让甄朱去消食。 厨房里有洗碗机,但他不大用。 甄朱坐了一会儿,有点心神不定,再次来到厨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正在擦着一只刚洗好的盘子,动作忽然停了一下,手定在半空。 片刻后,他继续慢慢地擦着盘子,她也没动,就那样从后抱着他。 他擦完盘子,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送到沙发上,让她半躺半卧着,自己跪趴在她的脚边,低头凝视着她。 “朱朱,要是方便的话,我想暂时搬回来,继续住你这里,可以吗?” 他的声音温柔,但神色里,却带了点微微的紧张。 “当然,我睡客房……” 他立刻又说,顿了一下。“我想再做饭给你吃。每天。” 甄朱慢慢地垂下了眼睛,没有吭声。 他笑了,手背轻轻碰了碰她柔顺的长发,带着慢慢的爱怜,柔声道:“那么,我就住过来了?” ☆、第102章 执子之手 向星北当天就把行装搬来, 住了进来。 这个白天剩下的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地在指缝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甄朱睡着餍足的午觉, 向星北买来灯具和五金配件,换了房子里那些陆续坏掉却一直没换的小灯, 更替煤气软管, 修好一只滴水的龙头,疏通了她那只渐渐有点堵的洗脸台的下水道…… 甄朱午觉醒来的时候, 听到他在客厅和物业打电话,询问外墙修复的问题。他注意到有一块贴面有松动的痕迹,再放任不管, 可能会有高空剥落的危险。 甄朱慢慢地爬了起来, 拥被坐在床上, 侧耳听着门外隐隐的他的说话声, 在午后膨胀了的空气里传播着,听起来似乎有点遥远, 带了点嗡嗡的回声, 却又清楚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心情是松弛的, 带着午觉酣眠刚醒来的那种小小的慵懒和适意。 天黑了, 向星北陪着甄朱,在客厅的投影里一道看着爱情老电影。一本《 bsp;》,一本《ghost》,都是甄朱的最爱。 他原本不爱看这些,从前甄朱硬拉他过来, 他就坐在边上,一边陪她,任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自己翻看着书籍或是资料,在她被感动的泪眼婆娑时,心不在焉地应对几句她关于电影里的悲欢离合和男女主或美好,或凄凉爱情的感叹。 但是今晚,他却非常专心,陪她看着她喜欢的老电影,从头到尾,视线不是落在投影上,就是在看她。放完了第一本,又放第二本,播到快结束的时候,甄朱终于困了,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向星北关了投影,放下遥控,抱起半边身子挂在地毯上的甄朱,送她进了卧室。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枕上,盖好被子,凝视了她片刻,伸手关掉了床头灯,转过身,轻手轻脚正要出去的时候,一边衣袖忽然被身后什么给牵住了。 “不要走。我要你陪我。” 黑暗中,她带着点撒娇似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向星北身形微微滞了一下。 “好。” 他说。转过了身,脱去外衣,躺在了她的外面。 甄朱摸索着,给他盖好被子,手背擦过他的下巴颏,缩了回去。 他在被窝里找到了那只微凉的小手,将它完全地握住了。 “睡吧,我陪着你。” 他对她侧身而卧,柔声说道。 甄朱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体温很快暖了被窝,她睡着了,依在他的身边,鼻息轻匀,一动不动。 迟迟,向星北终于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怀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拱了一下,他立刻就醒了,发现怀里已经多了一具柔软而温暖的身子。她在睡梦里朝他靠了过来,蜷着身子贴向他,脸枕着他的胸膛里,紧紧地压着。 他的嗅觉里,早已经萦满了她的气息,醒来没片刻,就被这清甜而柔软的淡淡暖香给搅的心神不定,全身血液加快了流速。 很快,他感到口干舌燥。 他清楚地体味着此刻自己身体某处正在迅速滋生的并不大合时宜的强烈渴望,他怕控制不住。 他轻轻地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她的手,慢慢地往床沿边挪去,最后下了那张曾承载过他们共枕缠绵的床,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出了卧室。 没有开灯,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让夜凉的空气涌入。 他一向自律。血管里勃勃涌动的炙躁被克制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5 了下去。但他清楚,某种嫉妒的魔障,非但没有被这冰水和凉风所浇灭,反而趁着这夜的暗黑,在他的心底深处,放肆蔓延了出去。 他忍不住苦笑了下,为自己竟嫉妒在她虚幻世界中的从不曾真实存在过的“自己”而苦笑。 凌晨两点,在不夜城终于陷入黎明前夜梦最为深沉的某个时刻,他忽然听到间卧室里似乎传出了不安的呓语,他迅速地转身,回到房间,在她醒来之前,将陷入梦中挣扎呓语的她,再次揽入了怀中。 “朱朱,我在的——” 他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她。 甄朱从梦中再一次醒来,在夜的阴影里睁开眼睛,身子僵了片刻,很快就软了下去,叹出一口长长的,如释重负般的气,胳膊软软地搭住了他的腰际。 “星北……我刚才又做梦了……” 向星北臂膀拢着她的后背:“别怕,只是噩梦而已。” 她摇了摇头:“……不是噩梦……我是又梦到了前世里的你……” 向星北一顿,声音更温柔了:“前世的我怎么了?” “那时你还是青阳子……星北,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千方百计想接近你,讨你的喜欢。但你太狠心了,几次要赶我走,幸好,你从来不会真的不爱我,我费尽心思死皮赖脸终于留在了你身边……后来有一天晚上,山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雷雨,你知道的,我一向害怕打雷,我住的地方被大风吹坏,床也湿了,我冷又怕,就在我以为没法过夜的时候,你来接我了。星北,你对我真好……” 她喃喃的呓语。 向星北压下心中涌出的一丝苦涩,闷闷地说:“应该的。” “我又梦见纣。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被你抓过去的第一个晚,你为了防备我逃跑,搬了块大石头,一声不吭压在了我的肚子上,我险些被你压的断了气儿……” 她的语气,隐隐透出了笑意。 向星北应景地扯了扯嘴角。 “……后来我们熟了。我想取火,可是我自己没力气,擦不出火,我就教你,你终于引出了火,但是你却怕火,柴火烧着的时候,你吓的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我,转身就跑。星北,你对我也真的好,自己逃跑,都还不忘带走我……” 往事从记忆深处浮现,甄朱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低声笑了出来。 向星北丝毫没觉得这有半点的好笑。他也没法想象自己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她的笑声了? 她笑声入耳的那一刹那,原本盘旋在他心里的所有杂念,忽然就都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感激的,甚至暗暗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象中的这一切,如果全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他只想她无病无灾,再次绽出笑容。 他的余生就像此刻这样,有她柔顺地伏在怀里,揪着他的胳膊,给他说着笑话,他就这样抱着她,听她悦耳的笑声。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唇角也随了她的轻笑,微微翘了一下。 甄朱俯伏在他怀里,笑着,渐渐却沉默了。 “怎么了?我还想听你说那些事。” 向星北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鼓励着她。 她却不说了,一动不动。 向星北很快就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愉悦的气氛消失,她被一种淡淡的悲伤笼罩了。 向星北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他想起来就如鲠在喉的名字,虽然根据她的说法,那个世界里的男人也是他。 良久,她抽了抽仿佛微微鼻塞住的鼻,低声道:“星北,有时候,我自己也有些不清楚,我们这辈子,到底是我经历过的我们那几世的开始,还是后续……” 向星北沉默了片刻,说:“不管我是徐致深的开始,还是他的后世,朱朱,这辈子,往后我会对你好。” “很好。” 他又补了一句。 甄朱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 向星北将她肩背拢的更紧了些,吻了吻她的额,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 第二天,甄朱睡到早上九点多,才从长长的一眠中醒来。 她轻手轻脚地下地,开门,探头出去,看见他站在客厅的角落窗边,背对着门,讲电话的声音飘了进来:“……对,我想延长假期……很重要的事,请求批准,假条我回去补……另外,以前我不是也和您谈过吗?这个项目完成后,我考虑申请调换岗位,现在我考虑完毕,回去后,我想正式提交申请……对的……好的,谢谢……” 甄朱屏住呼吸听着,在他就要挂掉电话转身之前,好似做贼心虚,哧溜一下缩回脑袋,慌忙跳上了床,盖上被子,闭了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门被轻轻推开,床沿一侧微微一沉,她感到他坐了下去,半天没动静,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眼睫毛忍不住乱颤,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听到他轻笑了一声,接着,一侧脸颊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给轻轻捏了一下。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醒来!”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甄朱脸红了,却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只抓住被头,拉了上去,盖住脑袋,人往下缩。 结婚十年,却还宛如小女孩般的情态,可爱至极。 向星北强忍住就要立刻把她扑在身下狠狠折磨的念头,从床边站了起来,说:“孙教授知道我回来了,师母一早就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们周末晚上,去他家吃饭。我也正想去探望他们。” 甄朱慢慢地拉下被子,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他露出略微不自然的表情,微微咳了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师母叫我一定要带你过去……电话里,我也没机会和她开口说这个事,就说你可能忙,要看你的安排……” 他停了下来,用近乎低三下四的眼神看着她。 “朱朱,你去不去?”语气是小心翼翼的。 “要是不去,也没关系,我这就打个电话,推了……” 甄朱坐了起来,咬了咬唇:“随便你吧,我无所谓。”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眼睛里慢慢地,似有什么在微微闪动,神色却还自持,点了点头:“好的。那我这就打回去。” 好像怕她改变主意,他转身就快步出去了。 甄朱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床下地,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隐隐听到他和师母打电话的声音:“……我们到时一起来……对的……麻烦您了师母……” 甄朱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心情愉悦,许久了,好像都没像今天这样愉悦了,正合匹配外面的一片明媚秋光。 ☆、第103章 执子之手 孙教授是向星北所攻专业的泰斗, 快退休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6 的年龄了,现在依然亲自带研究所里的博士生, 总师级的人物,却还住在早年分配下来的院士老楼里,家中最值钱的财产,就是满墙的书籍, 向星北是他最喜欢的得意弟子, 这几年向星北埋头于基地,虽然离开了研究所,但两人一直保持联系。甄朱和向星北恋爱结婚的头几年里, 时常跟着他一起去孙教授家,夫妻俩很喜欢甄朱, 只是这几年, 因为和向星北夫妻关系日渐疏远,她已经很久没登门了。 周末的晚上,她跟着向星北, 带了一束鲜花, 两人一起到了孙教授的家。 因为许久没来了, 向星北按着门铃的时候, 甄朱忽然竟有点情怯之感。 孙教授亲自开的门, 看见向星北和甄朱并肩出现在门口, 十分高兴,急忙招呼两人进来,扭头冲着厨房方向喊:“毕老师!快出来, 星北小两口来了!” 师母“嗳”了一声,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笑容满面地从小厨房里出来,和甄朱向星北打着招呼。 甄朱朝她和孙教授恭恭敬敬地鞠躬,各叫一声,送上鲜花,师母接过了,深深地闻了一口,高兴地说道:“好久没人给我送花了,真香!还是朱朱好,我要赶紧插起来!” 孙教授在边上嘀咕:“什么叫好久没人给你送花?我不是人?上周我跟你出去散步,路上送你的不叫花?” 师母“切”了一声,转向甄朱和向星北:“朱朱,星北,你们评评理。上周我和他散步,是我看到了想买,兜里正好没带钱,他才帮我付的,这就成了他送我的了。” “行!下回你看我还买不买,带了钱我也不吭声!” 老两口相伴了一辈子,临老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话里却是满满的感情。 “去去,不和你说了,一把年纪,惹星北他们笑话!” 甄朱忍不住笑,刚开始在门外的那种拘束感立刻就消失了。 向星北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也露出笑意。 师母把花插在花瓶里,赶孙教授和向星北去了书房,自己招呼甄朱:“朱朱,你来了真好,我跟你孙老师有两三年没见着你的面了吧?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你几眼。星北之前过来,也没带你,虽说知道你忙,他还是被我好一顿埋怨。总算这回你们俩来齐了,你快坐,师母饭已经做好了,就剩个汤圆,包好马上就能吃了。” 师母是宁波人,做的一手糯软的好汤圆。 “师母,我帮你打下手。”甄朱跟进厨房。 汤圆很快包完等着下锅,师母去喊一钻进书房就出不来的两师生,四人围坐下来,向星北和孙教授谈工作,甄朱就和师母说生活里的闲话,餐桌边不时发出笑声,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从前。 饭吃到一半,师母去下汤圆,端了出来。洁白的汤圆,漂浮在泛着晶莹奶色的汤汁之中,上面再撒一层桂花,食物香气混合着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甄朱本就爱甜食,只是和向星北做的红烧肉一样,平时绝不敢多吃。 “朱朱,知道你晚上来,特意给你包的。”师母热情招呼。 向星北拿起了甄朱的小碗,用汤勺给她盛了小半碗,放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小心烫。” 甄朱舀了一只,轻轻吹了口气,送进嘴里,牙齿尖刚咬破汤圆那层薄薄的皮,猪油芝麻的甜香就融在了舌尖。她嚼了一下,仿佛又咬出了一大颗花生,下意识地停了一停。 汤圆馅是芝麻猪油调的,忽然多出来这么一整颗花生,可能是师母包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 甄朱嚼了几下,正要咽下,对面的师母却似乎留意着,问她:“朱朱,是不是吃到了一颗花生?” 甄朱咽下,点头。 师母笑了:“巧了!才第一口,就被你吃到了!我们老家那边有个风俗,家里要是有个年轻小媳妇,包汤圆就特意往馅里加一整颗的花生,一起煮了,小媳妇要正好吃到,那就是快要有喜的好兆头。” 她转向向星北,笑眯眯的,“星北,要努力了。你们老大不小,以前各自工作忙,可以理解,但孩子不能不要啊,你们不急,家里老人应该都急了吧?” 向星北一愣,回过神,飞快看了眼甄朱。 甄朱也正看向他,和他目光相遇,低头继续舀了颗汤圆,含在嘴里。 他就抬起了视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是,是该努力了,师母教训的是……对了,孙老师,”他转向教授,“刚才您跟我提的那个最新理论,我很有兴趣,等下吃完饭,能再给我讲讲吗?” 孙教授正中下怀,不等吃完饭,坐在饭桌边就开始给自己的得意弟子上起了课。 向星北听的很仔细,间或插问一句,都是甄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师母埋怨了一句:“这老头子,教了一辈子的书,还没教够啊,星北来吃个饭都不放过。朱朱,别管他们了,你多吃点,看你这瘦的……” 甄朱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或是被勾出往事的不悦,所以立刻借故,引开了话题。 其实她倒没有不悦,从前的流产经历,虽然曾经令她一度彻底心灰,但毕竟,也过去了那么久。只是突然间这么提及孩子的话题,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已,被他这样接去了话题,慢慢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师母,晚上已经吃了好多了。” 向星北听着孙教授的话,交谈着,视线却有意无意,不时地掠一眼身边的甄朱,甄朱分明觉察到了来自于他的目光,却一直装作没留意,并不理睬他,直到这一顿饭吃完,两人又坐了片刻,到了差不多九点,终于起身告辞。 孙教授和师母相送。请他们留步后,两人出来,回到了车上。 附近种满了桂树,车位旁就是一株亭亭老桂,夜色笼罩之下,香气比白天更加浓郁了,弥漫在了整个车厢里。 甄朱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等了一会儿,他没开车,于是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正转脸望过来,似乎迟疑了下,说:“朱朱,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甄朱一愣,很快想起来他的所指,忍不住嗤的轻笑了一声,点头:“好了,我知道。开车吧。” 车里没灯,路灯也隔了段距离,在弥漫满花香的夜色里,向星北清楚地看到她眼眸里微微闪动的光芒。他一时走神,片刻才回过神,心情一下跟着轻松了,在夜色中微微一笑,发动了汽车,正要开出去,甄朱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电话是程斯远打来的,问她接下来的出国安排计划,说他已经帮她全部都安排好了,包括入学事项,现在和她确认下行程,帮她预定机票。 甄朱一愣。 这些天,从向星北回来后,她每天困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7 了去睡,醒来去吃,生活步调骤然放缓,“蓬莱宫中日月长”,什么都不用想,几乎忘了原本定好的要出国的事了。 她想了下,说道:“程总,我暂时不出国了。学校那边我自己会联系的,另定入学时间。涉及工作室,如果有余下的事项,你可以和方鹃联系。” 那头沉默了下,问:“甄朱,你和向星北……是怎么回事?他那天晚上带走你……” 声音顿了一下,急忙又说:“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 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通过电波传过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甄朱视线下意识地瞟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转过了脸,推开车门,看起来是要下车,好给她腾出说话的空间。 甄朱伸出手,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顿,慢慢地转过脸。 “程总,我现在就是和星北在一起,我们去看了他的老师,刚吃完饭出来。” 她并没看他,只是对着手机那头的人,缓缓地说道。 “……接下来我想好好休息段时间。这些天麻烦您了,我非常感激,等什么时候方便,你要是也有时间,我和星北一起请你吃饭。” 她讲完电话,挂了,松开他的衣袖,转头看向望着自己的他,微微歪着脑袋,唇角微翘,语气是轻松的:“你还看我干什么?还不开车?” …… 回来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甄朱开了电台,用她纤细的指,随意地调弄着玩儿,直到电台里飘出一阵旋律。 toni braxton的一首老歌。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e bad bring babsp;my s-mile,”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 …… “i bsp;so many nights,” “bring babsp;those nights when i held you biside me,” “unreak my&,say you'll love me again……” 女声到了最后,一遍遍地,不停地反复吟唱着“unbreak my&”的旋律,在这仿佛穿透了灵魂的华丽而温厚的歌声里,甄朱那只再次安静搁垂在腿边的左手,被从身畔伸过来的一只右手,轻轻地握住了。 甄朱睫毛微微一颤,慢慢扭头。 身边的男人,单手开着车,视线平视着前方,神色凝重而专注,但他那只原本应该握住方向盘的右手却离开了应该在的位置,改而握着她的左手,掌心和掌心相贴,肌肤厮磨间,五指渐渐相扣,最后紧紧地扣在了一起,再也没有放开她。 他踩下了油门,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汽车飞快地穿行在天河般闪烁着灯火星光的街道里,和身边的车灯交汇,错过,相背,穿过了半个城市,游鱼般,回到了两人的起点。 他准确地停车入库,嘎吱一声踩下了刹车,轮胎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短促声音,他下车,再次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进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踏进玄关,甚至还来不及等她打开门,他就将她的身子压在了门上,低头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unbreak my&》,(抚平我心扉),感觉非常应景,所以插入。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别留我在痛苦里 “e bad bring babsp;my s-mile,” 回来吧,带回我的欢笑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 我需要你拥抱我 …… “i bsp;so many nights,” 我哭泣了太多的夜晚 “bring babsp;those nights when i hold you biside me,” 请带回那些我俩偎依的夜晚。 “unreak my&,say you'll love me again……” 抚平我的心,再次说你爱我。 ☆、第104章 执子之手 甄朱瞬间被他的灼热气息完全包围了。她靠在门上, 被动地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承受着来自于男人的深吻。 头顶的感应灯熄灭,周围彻底陷入了漆黑,狭窄的玄关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彼此相和的呼吸和心跳, 那种从车里带到电梯间, 又一路蔓延的若有似无的情愫,如同油星子般被迅速地点燃。 甄朱被来自于他的深吻弄的微微战栗,脑子里只剩下了茫然愉悦的些微昏沉, 她的一只手无力地抓着身后的门把锁,在黑暗里摸索着, 终于放弃了始终打不开的锁, 和另只手一道,穿进他温暖的外套里,将他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了。 “开门, 抱我进去……” 终于得以透气的短暂瞬间, 她含含糊糊地对他下了道命令, 声音柔软而娇腻。 向星北很快开了门, 抱着她, 将她径直送到卧室的床上, 解了皮带,迅速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已经太久没有碰她了,在那种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无法形容的渴望里, 向星北发现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才被她的柔软吞绞了一下,他竟然就跪了,很快丢盔弃甲,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而这一刻,他连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完。 她仿佛一愣,很快,轻笑出声。 她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滑腻腻的身子在他身下不依地扭了一下,在他耳畔撒着娇:“还要……” 后背沁出了炙躁的滚滚热汗,将衬衫紧紧地贴在他肌肉紧致的厚实背脊上。向星北俯伏在她身子上,一动不动,身体深处那道控制着快感的中枢神经,久久地无法从片刻前随了彻底释放而朝他涌来的暴击般的快感里恢复过来。 他的心跳的无比的快,终于,在快感渐渐逝去,而随之涌来的懊恼中,慢慢抬起了脸。 她的眉眼里含着笑,面颊泛着淡淡红晕,眸光里水色流转,娇态动人,令他几乎窒息。 刚才的快感有多强烈,现在的懊恼就有多强烈。 他分明是可以将她蹂.躏的向他求饶的。 他盯着她,眸底沉沉,一语不发,慢慢地从她身上起来,依旧压坐着她,抬起手,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8 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衫的扣子。 甄朱睁大眼睛望着他,渐渐止了笑,洁白的齿,咬了咬唇。 “不要了……”她哼了声,声音比蚊子还轻。 他甩开衣服,朝她扑了下来。 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有点瘆人,甄朱“啊”了一声,慌忙躲闪,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两只手腕,牢牢地钉在头顶。 他凝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慢慢地,他的脸朝她压下,和她接吻。 四唇碰在了一起。 熟悉的,温暖的,也是她喜欢的男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了门铃的叮咚之声。 向星北停了一下,又继续。 门铃声也继续,又响了几声。 甄朱轻轻咬了口他的耳垂:“去看看。” 向星北再次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翻下,飞快地穿好衣服,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脖子,人分明已经到了门边,又转身,亲吻了下她的脸,这才出了卧室。 甄朱唇角忍不住抿着笑,懒洋洋地爬坐了起来,歪着脑袋,侧耳听他去开门时发出的脚步声。 忽然,她唇边的笑意凝固了。 是个女人。隐隐的,她辨了出来,似乎是卓卿华的声音。 甄朱心口一跳,急忙掀开被子,急匆匆穿好衣服,临出去,忽然想了起来,照了下镜子,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这才出去,果然,见卓卿华一身笔挺套装,站在房子门口。 向星北有点错愕:“妈,你怎么来了?” 卓卿华没理睬他,只是看向朝自己慢慢走了过来的甄朱,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神色严肃。 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卓卿华来到这里。 甄朱迟疑了下,停住脚步。 卓卿华说:“我可以进来吗?” “妈,你有事的话,我们出去说。” 向星北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甄朱的面前,自己要出去。 卓卿华这才看向儿子,冷冷道:“你怕什么?我会吃了她?” “妈,不要误会,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上次回家拿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谈过的……” “是!你妈不是健忘症!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得,一个字也不敢忘……” 甄朱从向星北的身后钻了出来,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您请进吧。” 卓卿华瞥了眼儿子。 向星北只好看着卓卿华进来,神色无奈,又带了点紧张,不时地看一眼甄朱。 “您请坐。您要喝什么?我这里有水,果汁,咖啡……”她很客气。 “不必了,我不渴。” 卓卿华坐下,看了眼四周,目光扫过一眼儿子,对甄朱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向星北立刻说道:“妈!您这样不合适。要是您是为了这个,刚才司机送您来的吧?您先回。我明天就回家,和您再谈谈……” 卓卿华哼了一声,打断了他:“谈什么?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卓卿华是个恶婆婆了,这还不够,你是不是想搬出你爷爷来压我?星北,你们当初结婚,离婚,哪样事情我插手过?现在你回来了,不住家里,又搬来这里,我再不过问,真当我是死人?我也没别的意思,既然你们又和好了,你们向家就你一个儿子,我想让你们一起搬回来住,没问题吧?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向星北想了下,来到甄朱身边,附耳低声道:“朱朱,实在抱歉……我还是先送我妈下去吧。你先休息,我等下就回,可以吗?” 甄朱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安抚的一笑,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往这边投来不满目光的卓卿华,说:“我能请您来一下吗?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向星北一愣,卓卿华也微微怔了下。 甄朱转身,往自己的练功房去。 卓卿华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起身,跟着甄朱过来。 等她进来,甄朱在向星北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关上了门。她请卓卿华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起先谁都没有说话。卓卿华盯着她。甄朱仿佛还在想着什么,神色有些凝重,没立刻说话。 片刻后,卓卿华终于先开口了,语气冷淡:“甄朱,你知道的,我接受你,完全是因为我的儿子,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现在外面说我是恶婆婆,我也不否认。你们离婚,我原本对此非常赞同,没想到才几个月过去,星北一回来,家里没住一晚上,回来跟我说你身体有点不好,需要来照顾你,人就搬了出来。我算是知道了,我要是不亲自来请你,恐怕我就没了这个儿子了。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甄朱看着她。 这个被外界描述为铁腕娘子的商界女强人,现在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用她一贯冷淡而锐利的目光,以洞穿般的姿态看着她。 很久很久以前,在甄朱刚和向星北恋爱结婚的时候,甄朱在她面前,总是底气不足。或者说,她有点怕她,怕她看自己的那种冷淡目光,后来,这种害怕变成了压抑,再后来,就成了不见面,从此各自相安。 但是现在,感觉忽然不一样了。 向星北他爱她,无论他成为了什么人,无论是在那如梦如幻的三生,还是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从不完美,他也曾令她失望乃至落泪,但她却知道,他从不曾忘记爱她,这是真的。 从今往后,他再不会留她一人独自度过那些仿徨又孤寂的长夜,即便他不能陪伴,但他的心,也会和她在一起。 甄朱忽然觉得他的母亲,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令人畏惧。她不知道自己从前为什么那么怕她,在这十年间,也从没有想过主动去和她表达什么。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朝着面前这个端坐的女人,恭敬地鞠了个躬,直起身说:“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和我的疏忽,让您的名誉受到了损害,请您原谅。” 卓卿华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我会在乎这个?只是觉得可笑。” “谢谢您今晚亲自来这里。如果您允许,我想叫您一声妈。” 卓卿华盯着她,不置可否。 “我和星北结婚十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实话说,我对您,也是一向有心结的。起头几年,我们也就那样过了下来,后来那些年,因为星北总不在家,我和他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我干脆就搬了出来,再没和您联系,那时候我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更从没有想过和您交流想法。我告诉自己,我这么做,也是遂了你的心意。现在我知道,我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遇到问题,不去想怎么怎么解决,至少,在和您的关系问题上,我什么也没试着去做过。” 卓卿华盯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外面所有人都用铁腕女强人来描述你,但您也是人,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89 也会有压力,回家也会疲劳。您能有今天的成就,更说明您不可能是不讲理的人。即便您一开始不喜欢我,但我想,从前如果我能主动去接近您,和您交流我的想法,说不定后来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越来越僵。但回想从前,我做过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后来那几年,我借故搬出来后,哪怕是最象征性的节日祝福,我也从没有给您发过一条。” 卓卿华的神色,渐渐从开头的惊诧里平复了下来。 她只是望着甄朱,没有打断她的话。 “离婚后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很短,但您不知道,我经历了一段难忘的人生时光。我会和星北复婚的,并且往后,不管我们住不住在一起,我都会学着把您当成我真正的家人。” “妈,”最后,她叫了卓卿华一声,加重了语气,“我知道您爱星北,我也爱他。我和星北一起,您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失去儿子。既然我们都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共同努力呢?” 她朝对面的那个女人微微笑了一笑:“如果您能换一种心态,时间长了,或许您也会觉得我是有可爱之处的。毕竟,如果我真的一无是处,您生出来的儿子,他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甄朱说完了,依旧那样站在卓卿华的面前,望着她,神色坦然,目光再没有半点的闪避。 卓卿华和她四目相对,良久,慢慢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从她身边走过,打开了门。 向星北就站在门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转头过来的甄朱。 卓卿华看了儿子一眼,从他面前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转头,说道:“星北,我回去叫人把你们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早搬回来,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啊~~~(灬? ?灬)前头两个故事被全锁了,为了解锁,我要修改,纣改成人,红尘大概也要改改,看过的亲,千万不必回头看。然后今晚开始会有很多伪更,给大家造成不便,抱歉了~~~ ☆、第105章 执子之手 莲蓬头下, 细密水柱如雨般从头顶哗哗落下,打在向星北的头脸和肩膀上, 水柱沿着他古铜色的肩背急速地溅落,溅在了甄朱沾满晶莹水滴的洁白肌肤之上,从浴室一路出来,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直到下半夜, 向星北换去了那条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半潮的皱巴巴的床单,将软的已经站立不稳的甄朱抱回到了床上, 两人这才终于得以并头躺了下去。 身下是干燥而平滑的床单,她枕在向星北的怀里, 被他用臂膀圈住, 整个人放松下来,又倦又舒适,软的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的感觉, 额抵着他的胸膛, 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一眯上眼, 几乎立刻就沉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的清早, 她在早餐的香气里被向星北叫醒。吃到一半, 甄朱凑过去,亲他嘴角沾着的一点糖,他反亲住了她, 亲着亲着,丢下餐盘,她又被他抱回了卧室。 他们之间已经好些年没像现在这样肆意而热烈了,向星北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突然间寻到了迸发的口子,接下来的这几天,甄朱几乎一直被他钉在卧室里,两人亲吻,做ai,或者什么也不做,她累极了,就趴在他的身边睡觉,睡足了,醒来,窗帘外天近黄昏,又一个漫长而缱绻的夜晚即将来临。 这天的傍晚,她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给自己穿衣套袜,两人一起出去兜风。 十年前的向星北业余酷爱登山,甄朱经常陪他一起。向星北至今还保留的那张两人的山巅合照,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兜兜转转之间,甄朱就被他带到了距离母校不远的那座山脚之下。 从山脚直通山巅的那条山道,依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曲曲折折,在两旁树木的掩映之下,时隐时现。日头刚下山,借着白昼最后的天光,三三两两的,有附近大学的学生或是白发教授来这里登山练腿。 甄朱被向星北拉着手,爬爬停停,拒绝了他背自己的建议,终于在天黑之前和他一起爬上了山巅。 下山的时候,她不再心疼他,跳上了他的后背,让他背着自己下去,脸庞贴着他宽厚后背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初恋时的美好时光。 一世一世轮回,终于轮到了这辈子的断缘再续。 她悄悄地,将攀着他肩膀的双臂,收的再紧了几分。 到了山脚,向星北放下了甄朱,留意到她眼角仿佛隐有泪光。 他握住她的胳膊,低头仔细端详着她,神色略微担忧:“朱朱,你怎么了?” 甄朱凝视着他,忽然笑了,挽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的手插进他的衣兜里,拖着他朝前去:“肚子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向星北笑了,说:“好,给你做你嚷着要吃的焖面。” 甄朱紧紧地挽着他,头半靠在他胳膊上,叹气:“都怪你,最近我天天吃,重了好几斤,我都不敢上秤了。” 向星北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头,借了渐渐暗下的夜色朦胧,温热的唇,轻轻地扫过她微凉的耳垂,柔声道:“我喜欢你胖点。到家我再喂你。” 平时越一本正经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越是能勾人。 甄朱抿嘴,拧了一下他胳膊,他笑,拖着她到了车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甄朱坐了进去,透过车窗,忽然看到路边的草丛里,蹲了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一只黑色的猫! 她一下就睁大眼睛,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一下就紧紧地捉住边上向星北的胳膊,脱口而出:“星北,快看,黑猫!我们家的黑猫!” 向星北一怔,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来得及开口,甄朱已经松开他,一把推开车门,朝那只黑影跑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自己看花了眼。 不是那只令甄朱至今还有点弄不清是真是幻的神秘的老黑猫,而是一只陌生的小黑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小,十分的瘦弱,只是因为光线昏暗,所以影子被放大了。 它的一只腿看起来受了点伤,跑不动路,见甄朱靠近,往后退了几步,用怯怯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立刻蹲了下去,将小猫抱了起来,站起来,转身匆匆走向下车往这边走来的向星北,把小猫递给他看:“它腿好像断了一条,赶紧送它去医院。” 向星北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小猫,带到车上,驾车很快离去,找到一家宠物医院。 两人带着那只新捡的小猫回家时,已是九点多了。甄朱顾不得吃饭,先照顾小猫。因为它的腿打了绷带,不能洗澡,就用回来路上买的免冲洗香波给它擦了遍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0 身子,再给它做了个窝,原本想放客厅里,又不放心,搬到了卧室,放在床边角落里,边上放了猫粮。 小猫怕生,东西也不吃,趁甄朱不注意,拖着打了绷带的腿,跑到床底下不肯出来。甄朱就趴在地板上哄,学它喵喵叫想引它出来的时候,腰身被一双手从后抱住了。 向星北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将她转过身,让她挂在自己腰身上,面对着面,笑着叹气:“它怕生,让它待在里面好了,等熟悉了环境,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我怕它饿啊。” 甄朱还不放心,转头看床底的方向。 他亲了她脸颊一口:“你自己还没吃饭呢。乖,我们先去吃饭。它真饿了,自己会出来吃的。”抱着她出了卧室。 甄朱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吃完了东西,回到卧室,看见小猫已经出来啃猫粮了,她慢慢过去,蹲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它停下来,仰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呜了一声。 “星北,它不怕我了!” 甄朱高兴地仰头,看着跟了进来的向星北。 向星北扬了扬眉,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这个晚上,甄朱就没心思睡觉了,一会儿看一眼小猫,一会儿爬起来给它挪窝,一会儿又和向星北商量明天要去买的宠物用品,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才关了灯,听到猫儿又“呜”了一声,快要睡着的她立刻就惊醒了,睁开眼睛赶紧要爬起来再开灯,被忍无可忍的向星北抓住给拖了回来,压在身下,狠狠地要了她一回,良久,消停了下去,那只小猫儿也终于睡熟了,盘在角落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甄朱胳膊搂着向星北的脖颈,脸贴着他,闭着眼睛,发出长长的,心满意足的轻轻一声叹息,在筋疲力尽睡过去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星北……晚上刚看到它的时候,我真以为是我们以前的那只黑猫……要不是它……我们也不可能再一起了……不知道它现在去了哪里……我还有点想它……” 她倦极,耷着长长的眼睫毛,沉沉地睡了过去。 向星北手掌轻柔抚她后背,等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盘在角落里的那只熟睡小黑猫的模糊轮廓,看了片刻,转回脸,轻轻翻了个身,将怀里的她收的更紧了些,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第二天,甄朱拉着向星北去宠物店买齐了东西,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她忙着给小猫布置新窝,向星北在边上用手提工作,听到门铃声,就让他去开门。 “向星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的尾音是吊起来的,类似于不快,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强行压抑的那种语调。 是她母亲边慧兰。 甄朱急忙出来,跑到客厅,看见边慧兰手里拿着副刚摘下的墨镜,浓妆艳抹,打扮的光鲜精致,一身名牌,挎了只爱马仕,站在入门口玄关那里,瞪大眼睛看着门里的向星北。 “妈!” 向星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微笑,叫了她一声,请她入内。 “妈!你怎么来了?” 甄朱飞快地跑了过去。 边慧兰一脚跨了进来,两道目光在向星北和甄朱之间扫了几下,朝向星北勉强点了点头,拽着甄朱就进了她的练功房,关上门,压低声问:“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在这里了?” 边慧兰的脸上露出气恼的神色,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们这又一起了?朱朱,你到底在想什么?向星北……” 她转头,飞快看了眼门的方向,再次压低声:“向星北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之前吃的亏,还不够你记性?这离婚才几天,你怎么又和他一起了?我实在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中了他什么邪,放着程斯远那么好的对象不要,偏要去巴着他!他那个妈……” “我决定和他复婚了,他妈妈也知道了了。” 甄朱打断了她,“你来做什么?” 边慧兰无事一向不会来她这里,所以甄朱直接就问。 边慧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你妈,我关心你,过来看看你不行?” 甄朱扶了扶额,放缓语气:“不好意思妈,我不该这么说话。要是没事,我们出去吧,星北还在。” 边慧兰一把拉住甄朱的胳膊,带着她坐到了靠墙的那张休息椅上。 “朱朱,我今天来,除了不放心你!确实也有点小事。之前呢,你也知道,程斯远帮我做投资,我赚了几笔,可惜本金有限,就算翻倍也没多少……” 她用亲热的目光看着甄朱,“程斯远现在正在做一个新的投资大项目,说加什么杠杆,他向我保证,绝不亏钱,利润至少几倍!我自己那点钱,已经投了进去了,我又想着,你要是现钱不多,借我手头不便,咱们能不能把你这房子做个抵押贷款。你这房子,肯定能贷不少,拿去一起再做杠杆,有程斯远的保证,就跟空手套白狼,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妈!你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甄朱立刻拒绝。 边慧兰一愣,皱起两道精心修饰的种植眉:“朱朱,别人我也不会想,但这是程斯远的投资项目,他会骗我?这个项目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认购,要不是他照顾我,我能有这样的机会?你怕什么?他会坑我?我是你妈,我会害你?不信你自己去问程斯远。” “妈,我没听说过有包赚不赔的高回报投资。我知道你自己有一点积蓄,你可以委托程斯远给你做常规投资,但这种杠杆,我劝你算了,你不要想,我更不可能支持你的。” 边慧兰瞪着她,生气了:“朱朱,你什么意思?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甄朱站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边慧兰无可奈何,只好跟了出去。 向星北已经泡了几杯茶,迎上来,面带微笑,恭敬地说道:“妈,您请坐。有件事正想和您说。我和朱朱决定复婚了。您要是有空,哪天我让我妈和您见个面,时间地点由您定,您看怎么样?” 边慧兰露出勉强的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抓起了包,说还有要紧事,看了甄朱一眼,要走。 向星北将她送了下去。边慧兰看了眼他的身后,见甄朱没跟下来,想了下,拉向星北到了边上,把刚才对甄朱说的话又讲了一遍,埋怨:“星北,你说,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不要?程总一正规金融公司的大老板,大名鼎鼎,他会骗我吗?” 向星北沉吟了下,说:“妈,我的工作虽然不涉这方面,但我母亲认识不少这块的人,我也认得几个。这次我刚回来的那几天,遇到了一位,对金融政策非常熟悉,吃饭的时候,偶尔听他提了一句,这种杠杆投资一直处于灰色监管地带,说乱象丛生也不为过,听他口吻,监管层已经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1 留意,随时哪天就会被叫停整顿。我并不是不信程总,但为保险起见,您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从女儿这边弄钱没指望了,边慧兰原本想开口叫他凭关系给自己弄点贷款,没想到泼了头冷水,心里不快,勉强说道:“一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也没出什么事,人家玩早的,都不知道赚了多少。反正我信程总。算了,不说了,先这样,我走了。” 她扭头,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向星北快步上去,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关好,目送她开车一溜烟地离去了,这才转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锁文,非常感谢文下留言所有亲们的关心,是我的问题,写了不适合的题材,修改中,给大家造成不便抱歉了~看到有些亲留言说,买了存着还没来得及看,这种情况,您可以和我微博私信联系,截图订阅记录,我在完结全文有空后处理,或发送你被锁修改部分的原始文档,或者退你订购的相应晋江币,问题不大,您也别急~大家继续愉快看文吧~ ☆、第106章 执子之手 甄朱和母亲边慧兰的相处, 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就压抑了。她的父亲是个音乐人, 和边慧兰擦出火花,在一起生下了她,没多久感情破裂, 早早离婚,在她十几岁的时候, 父亲去世, 她就跟了边慧兰。但这段并不怎么愉快的少女时代,并没有令甄朱消磨去天性里的青春和浪漫,认识了向星北后, 两人迅速地坠入爱河,结婚。 在她刚结婚的那会儿, 她们的母女关系确曾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后来,当边慧兰发现她原本给予厚望的向家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令她镀上一层黄金, 反而, 倨傲卓卿华令她感到很不平衡,于是渐渐地, 埋怨和不满滋生, 这些年,她一直盼着甄朱离婚, 投入程斯远的怀抱,现在希望又落空,女儿在经济上也不由她控制, 她自然更加不满。 生养她的母亲到了这年纪,活的还是这么任性,虽然甄朱早已习惯,但每次,边慧兰走后留给她的那种绝望和无力之感,总是令她要难过许久。 向星北送边慧兰下去,甄朱独个人坐在沙发里,出神了片刻,终于还是给程斯远打了个电话。 他那头仿佛很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嘟了好久,甄朱疑心他不便,正要挂掉,那头匆匆接了起来,听起来很惊喜的声音:“甄朱,是你啊?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刚才我有点事,不好意思,没及时接。” “没关系,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给你,希望没打扰你的工作。” “哪里!你的电话,我求之不得,随时都可以!”他笑。 甄朱和他略微寒暄了几句,就用最委婉的语气,提了下边慧兰的事。 程斯远仿佛一愣,立刻说道:“实在是抱歉,我以前不知道因为我给你们母女造成了不快。事实上,我一向也是不赞成你妈妈做这种投资的,毕竟,它更适合有足够风险承受能力的进取型客户,只是之前她找到我,强烈要求参与,你也知道,我不好意思推脱。不过你放心,等这期期满,我就会将她的本金连同利润全部返还,今后也不会再接受她的委托。” 他的语气很真诚,充满了歉疚。 甄朱原本有些迟疑该不该打这个电话,毕竟,直接找他说,好像有点怪罪的意思。现在他这么的善解人意,放了心,说道:“那谢谢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你。” 程斯远那头好像笑了起来,随即停顿了下,说:“甄朱,上次你跟我说你和向星北有意复合,老实讲,虽然我感到很失落,但还是祝福你们。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 甄朱吐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这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站了起来。 程斯远仿佛觉察到了,笑道:“是他吧?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下回再聊。” 他那边仿佛确实有事,罕见地匆匆挂了电话。 甄朱也没在意,放下手机,迎向走了进来的向星北。 向星北和她讲了几句送边慧兰的情况,迟疑了下,说道:“我母亲正在筹备一间子公司香港上市,等事情确定下来,让你妈投点原始股?应该是没有风险的。等过了解禁期,就可以卖出……” 甄朱急忙摇头:“不要。谢谢你星北,但没必要。我没事了。” 向星北握住她的双肩,仔细端详了她一眼:“你真没事?” “嗯。”甄朱点了点头,“我刚给程斯远打了个电话,说了我妈的事。他说这期期满,就不再接受她的委托了。没事了。” 向星北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朱朱,以前我对你太过忽略了,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往后无论什么事,要是我不知道,你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像以前一样都闷在心里,听见了没?” 甄朱“嗯”了声,靠在他的怀里,原本恶劣的心情,终于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小猫怯怯地出来了,探头探脑,最后停在地毯上,微微歪着脑袋,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被向星北抱在怀里的甄朱,轻轻喵呜了一声。 甄朱回头,挣脱出向星北的怀抱,转身抱起小猫,露出笑容:“再给你去铺窝咯——” 向星北望着她的背影,一笑,跟了上去。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这么容易渡过,一转眼就到了向星北离开的日子。 他原本请了一个月的假,后来又延长到两个月,现在假期要满,过两天不得不动身了。 这段时间,甄朱过的快乐无比,现在他又要走了,虽然依依不舍,但心里却不再是从前的那种压抑,而是盼望下次能够早点相见的期待。 两人现在暂时还住她这里,但这个白天,一起又去了向家,看新装修好的房间,挑选家具,向爷爷也来了,向星北又亲自去接了边慧兰。晚上两家人聚齐,坐下一起吃了顿饭,谈论向星北这次回去提交结婚申请报告的事儿。 向爷爷是个老同志,一向喜欢甄朱,是她的忠实粉丝,电视里只要有她的舞蹈节目,一定是要收看的,也是前几天,他才知道孙子和孙媳妇之前瞒着他离婚了的事,把向星北抓住狠狠地尅了一顿,今天看到甄朱,连声哄她,说星北混球,对不住她,让她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自己,他会给她做主。 甄朱笑着应好,向爷爷拿筷子又要敲向星北的脑袋,向星北也老老实实地凑过去,筷子举到了他头顶,甄朱急忙挡了一下,说是自己不对。筷子这才放了下去,向爷爷板着脸:“算了,那就留着让朱朱教训你吧。” 向星北一只手从桌下悄悄伸了过来,捏了捏甄朱的手,两人四目相对,他朝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坐对面的卓卿华咳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2 嗽一声,转过了脸。 或许是得过儿子的叮嘱,也或许是卓卿华不想太扫儿媳妇的面子,今晚对着边慧兰,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比起从前,态度实在是好了许多,边慧兰惊诧之下,未免有受宠若惊之感。席间她甚至主动提了一句,说等子公司香港上市,问边慧兰有没有兴趣入股。 这么天大的好事,边慧兰简直大喜过望。反应了过来,立刻一口答应,喜笑颜开。 她原本只想着怎么再筹更多的本钱投程斯远那里,现在倒恨不得已经进去的那笔投资明天就到期才好,接下来对着卓卿华就奉承不停,弄的甄朱有点尴尬,不知道在桌下暗暗踢了她脚多少次,这才终于止住了她的示好。 气氛算是空前和谐的一顿饭吃完了,又坐了片刻,因为这边房间现在还不能住人,甄朱和向星北晚上还是回去。等向爷爷坐车走了,向星北开车再送边慧兰。 向星北现在已经成了边慧兰的心头所爱。这一路上,她越看越喜欢,一口一个星北,亲热的不行,听的甄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总算送她到了住的公寓楼下,车停下来,她还非要拉向星北上去坐,甄朱说不用,边慧兰佯怒:“我叫我女婿上去坐,你拦什么?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向星北的涵养是真的好,无论边慧兰在他跟前说出令甄朱听了感到多么难受的肉麻话,他总是面不改色,微笑相对,有时还应上一两句。见边慧兰盛情邀请,附到甄朱耳边低语:“上去坐坐吧。妈一番好意,不好辜负。” 甄朱看了他一眼。 她倒不是不愿去自己妈家里,就是担心他尴尬,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甄朱感觉的出来,和婆婆明显的忍耐不一样,他确实没有半点看不起自己母亲的意思,反而很愿意和她交流。 她心里涌出一丝暖流,朝他笑了,点了点头。 两人跟了边慧兰上去,坐下没一会儿,九点多,和向星北说的正起劲的边慧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时间,“哎呀”一声,又开始赶人:“看我一高兴,都糊涂了!星北明天就要走,你们俩晚上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还坐我这里干什么!你们赶紧走!回去争取早点生个孩子出来。没听见晚上吃饭的时候,爷爷都问了吗?” 甄朱无语。 向星北笑着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妈你休息。” 边慧兰坚持送他俩下去,站在外面,一直挥手,直到汽车开的不见了影子,笑眯眯地转过了身。 两人到了家,还没来得及脱衣洗澡,甄朱就被他压在了卧室的床上。他吻她,抱着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甄朱听到他在耳边抱怨了声床太小,下次回来要买张大的,吃吃的笑,忽然听到门仿佛被什么推开的声音,转头,见小猫用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开门缝钻了进来,蹲在床前,看着她被向星北压在身下亲热,歪着脑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带了点好奇之色。 甄朱一愣,忽然就想起那只老黑猫曾说过的一句话,说即便看着她和向星北做那种事情,欢愉也是稍纵即逝,并没有带来持久的快乐。 现在想起来,以前向星北回家的时候,那只老猫好像确实经常蹲在卧室角落里看着他俩做这事,当时她完全没在意。 现在,总觉得有点别扭…… 甄朱急忙抓住向星北那只正往上推自己衣服和胸罩的手,见他不满地看过来,示意他看地上。 向星北瞥了眼,毫不在意,脱了她的衣服,低头含她,含含糊糊地说:“别管它了……” “不行——” 甄朱一边笑着躲,用被他脱下的衣服遮挡,一边推他:“以前那只老猫就经常看我们这样,还嘲笑过我们呢。你赶紧把它放外面去……” 向星北脑袋伏在她身上,停了一下,抬起头,注视着她。 她笑吟吟的,神色自然。 “快点啊——看我干什么?说不定它也和那只老猫一样呢。都被它看光了!”甄朱再次推他肩膀。 向星北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异色,但很快一闪而过,一笑,听话地翻身下去,拎了小猫出去,锁上了门,回来再次抱住了她。 “先去洗澡……” 卧室里,传出甄朱含含糊糊带笑的低低声音。 两人亲热了很久,甄朱最后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睡到不知几点,口渴醒来,翻了个身,朦胧间觉得身边好像空了,睁开眼睛,发现向星北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赤脚下地,开门探头出去,见书房的门半开着,没开灯,当有片暗光从房间里透出来,像是手提电脑的亮着的屏光。 甄朱走了过去,来到门口,看见向星北背对着门,坐在电脑前,仿佛正在查阅着什么资料,因为聚精会神,加上她是赤脚走路,所以并没被她惊动。 明天他就要走了,晚上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的体力,这个点了不睡觉,还来电脑前工作?什么资料这么急? 甄朱冒出了个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进去,朝他靠近,从后伸手,抱住他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尖牙轻轻咬了口他耳朵:“在看什么?这么用功,这么晚了还不睡?” 向星北那只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立刻关了文档,但已经迟了,甄朱看的分明,他在看的是份医学文档,随着他关闭文档的动作,那行“情感性精神障碍的深层次研究”的字体,也随之一闪而灭。 “朱朱……” 他的声音略有点发紧,转过了身,抱住她,带着她要回卧室。 甄朱却一愣,推开他的手,自己俯身下去,再次打开刚才的文档,飞快浏览了一遍,慢慢地转过脸,和他四目相对:“星北,原来你……” 她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没有相信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关于那只神秘的黑猫,她为了救他而经历过的三世…… 每次当她向他提及那些琐碎经历的时候,他从不质疑她,令她以为他确实相信她,却没有想到,其实他只是为了安慰她,才顺从她。 在他的眼里,大概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她只是一个病人。 其实她不怪他。因为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那种剥离了起初似真似幻梦幻感后依然还留在她心底的清清楚楚的记忆,或者她也会觉得一切,那一切全都是她在做梦。 她其实何尝又没有想过他是否真的相信。毕竟,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但她依然执着地期待他也相信。这何尝又不是想要从他这里获得感同身受,以证明自己曾历过的刻骨铭心的那些人和事,并不仅仅只是虚幻而已——因为他们全都是他,向星北,这个她所爱的男人。 她压住心里慢慢涌出的那种酸涩感,朝他笑了一下,笑容无力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3 。 向星北看着她的目光疼惜无比,突然抱起了她,疾步送她回到卧室的床上,小心地放她下来,压了下来,不断地亲吻着她,最后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抬起脸,凝视着她的一双眼睛,说道:“朱朱,原谅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我真的不放心。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即便调岗申请通过,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短期内可能没法再回来,我们隔了那么远,我真的担心你。我就你的情况咨询过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资深的心理专家,名叫叶昙,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听我的,我们明天先去一趟他那里。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和他谈谈,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万一你感到不开心,你可以去找他,他能很好地听你倾诉,并且帮助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甄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星北,我知道自己没病。那些全都是真的。我也不强求你相信。虽然我会感到有点遗憾,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你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安排好自己生活的,我可以读书,也可以教书,有大学邀请我去上课,我也可以为以后的作品潜心做准备,还有你妈妈,她上次和我见了一面,希望我去她的公司,或者以后哪一天,说不定我发现自己除了能跳舞,还能帮你妈妈做事……” 她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了下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去就好了。” 向星北凝视着她,眼里满是感动和懊恼,忽然紧紧地抱住她,附耳到她耳畔,喃喃说道:“朱朱,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希望我也能想起来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他捧着她的脸,吻她,深深的吻,带着满满的不舍和浓烈无比的情感。 …… 第二天,向星北踏上了归途的航班,当天下了飞机,到当地驻地报道后,住了一夜,第二天,驱车来到港口,穿过那片满是集装箱和工人的民用码头,汽车最后停在了被划为禁区的内港。 内港的船坞里,已经停了一艘巨舰。九点钟,它将驶出外海,带着他再次去往他所在的服役之地。 向星北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头脑一向是理智而逻辑的,这样的感觉于他来说,非常的罕见。 快九点钟了,他就要登上甲板了。开车送他的驻地同事和他话别,他却心不在焉,视线落向船坞远处的那片平台,看到一只野猫站在一堆缆绳上,忽然掉头,灵敏地蹿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码头上有很多这样的野猫。当年他无意捡回家的那只断尾黑猫,就是其中的一只。 他望着野猫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片刻,终于拿出手机,打甄朱的电话。 电话顺利接通了,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在响了十几声后,自动挂断。 向星北心里的那种不安之感变得更加强烈了,继续拨打,重复拨打,连续拨打了三次,始终没法接通后,他挂了电话,改而打给边慧兰。 边慧兰接了电话,边上听起来聚集了很多的人,嘈杂声极大。她仿佛接到救星,嚷了起来:“星北!我正想找你!你赶紧想想办法,帮帮我啊,我听说程斯远失踪了!我打了他一早上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的钱啊!” 向星北心脏微微一跳,立刻问道:“你早上联系过朱朱吗?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朱朱?”边慧兰茫然,“她没在家吗?你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哎,可能是去哪里了吧!星北,程斯远要是真跑了,我的钱……” 向星北猛地挂了电话,在同事诧异的目光里,转身就跳进汽车,发动后,在码头上打了个急转,掉头如箭般朝前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第107章 执子之手 向星北昨天临走前, 甄朱答应他, 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会好好吃早饭。今天一早就爬了起来,到厨房用电饭煲煮粥, 按下开关,换上衣服, 下去晨跑了一圈, 汗涔涔地回来,粥也差不多煮好,她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坐下,正准备吃, 程斯远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昨天才被告知,前次由他经手参与的那场演出的慈善捐款文件需要额外另增加一份, 因为文件要的比较紧, 今天就要处理掉,所以需要她再签一次名。 甄朱立刻答应, 和他约时间。 “不必麻烦你特意再跑工作室了, ”电话里的程斯远笑道,“我已经把文件带了过来。我现在人就在你物业的大门外, 你出来就可以了。” 甄朱向他表示感谢:“麻烦你了,程总,我这就下来。” “好, 我等你。” 甄朱匆匆下去,出了物业大门,果然,看见程斯远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于是过去。 程斯远替她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低头仔细翻看着的时候,听到门锁咔哒一声锁住,抬头,见他已经开车朝前而去。 甄朱有点惊讶:“程总,这是要去哪?” 程斯远不语,加快速度。 甄朱心里涌出一丝怪异之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停车!” 他仿佛没听到。 “程斯远!你要带我去哪里?停车!我要下去!”她提高了音量。 程斯远将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转过头,朝甄朱微微一笑:“朱朱,我要出国,今天就走,我想带你一起走。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你的证件,早上你下来跑步的时候,我上去替你拿了,到了地方,我们办个落地签,用不了今晚,就可以去任何一个我们想去的国家,往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 甄朱大吃一惊:“程斯远,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程斯远脸上笑容依旧,看着她的目光,却透出了一丝诡异之色,和平常她熟悉的样子迥然相异,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甄朱知道不对劲了,一阵毛骨悚然,转身要打开车门,他已迅速抓住了她,掏出一支注射器,准确地扎入了甄朱的后颈,甄朱感到肌肤一凉,不过才挣扎几下,眼前晃动着的程斯远的那张脸就开始慢慢放大,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并没有失去,人却软软地歪在了靠椅里,浑身绵软,说不出话。 她用尽全力,慢慢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程斯远。 他飞快地开着车,嘴里柔声说道:“朱朱,你别怕,我给你注射的是国外医疗实验室研制出来的获得过fda认证的一种新药,对你的健康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只是让你在一定时效里不会反抗我。我真的太爱你了,只要你听话,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4 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我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你放心,我在国外账户里的钱,足够我们俩过一辈子了。” 甄朱奋力,想要坐直身体,全身却没有半点的力气,手指不过微微地勾了一下,又颓然松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着,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 向星北从b市机场出来,再次拨打甄朱的手机,依然没人接听。 他赶回家中,她不在。她的手机就在饭桌上,几十个他打来的未接电话,旁边的那只碗里,还盛着半碗没有动过的八宝粥。粥早已经凉透了。 向星北迅速翻找她的手机通话记录,看到了最近的那条,程斯远的号码。 他目光微微一定,立刻拨打市公安局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和公安局的人破开了程斯远住所的门,进去搜查,里面空无一人,最后只剩下一间被反锁的房间。 破开门,向星北冲入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四面墙壁,全部贴满了甄朱的照片,至少有几千张,大大小小,各种各样,有她这些年的舞台照,也有生活照,还有路上的快拍,看的出来,应该都是她在日常里无意间被拍下的。靠墙有个衣柜,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舞台服,其中就有那件甄朱不久前在告别舞台上穿过的裙子。 同行的一个经侦公安告诉向星北,他们从年初起,就开始暗中调查程斯远进行大金额金融违规操作的犯罪证据,但因为他渠道非常隐秘,手法高超,以合法的外表掩盖,取证困难,所以调查进展不顺,一直无法抓捕,就在刚才,他们联系了大河基金总部,被告知,上周,他管理下的账户因为资金异常调动,引起总公司的注意,核查后,发现他不但采用不正当的手段挪用资金来填补投资亏空,以便为即将到来的投资季报制造数据,而且长期私挪多个贵宾账户的资金相互拆借,有非法转移资金的嫌疑,数额惊人,总公司正准备停他华东区执行ceo的职务,考虑下一步的动作。 向星北的目光掠过满墙甄朱的照片,手掌紧紧地捏握成拳,青筋隐隐跳动,哑声说道:“马上联系机场和高速,查看出入境记录,禁止他离境!” ……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甄朱裹着大衣,头上压了顶遮住大半张脸的帽,无力地坐在候机厅的椅子里。 她整个人被程斯远搂着,倾靠在他的肩上,两人看起来,仿佛是对浓情里的恋人。她想发出声音,口舌却无法受她控制,只剩徒劳地睁大眼睛,用焦急的目光看着前方,希望能引起谁的注意。 人流在她的面前来来往往,机场保卫数次从她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身边的程斯远神色笃定,看不出半点的慌张。甄朱只在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读出了几分隐忍的兴奋。 或许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天,现在就要到来了,再过一会儿,只要上了飞机,飞上空境,新的一切,就在前方等着他了。 甄朱感到无比的绝望。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渴望向星北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应该已经登上了去往基地的军舰,人到了大海之上。 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地涌出,沿着面庞,滚落了下来。 一个小男孩从她的面前经过,看到了她面颊上的泪珠,停下脚步,好奇地盯着,问道:“她怎么了?” 程斯远看了她一眼,对小男孩笑道:“我们刚结婚,要出国度蜜月,她是太幸福了。小朋友你知道吗,人不但伤心时会哭,感到太幸福的话,也会忍不住哭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哦了一声,他的母亲回头,急忙拉了他走,向程斯远道歉。 程斯远笑道:“没关系,你的儿子很可爱。” 小男孩回着头,被母亲带走了。程斯远目送那孩子的身影,转头,温柔地替甄朱擦去泪痕,附耳低声道:“朱朱,那个孩子可爱吧?你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幻想过不知道多少遍我们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以后你要是替我生个像刚才那样的孩子,我会非常幸福。” 耳畔响起了起了航班开始入闸的广播。 程斯远亲了下甄朱的脸,将她抱到轮椅上,推着,朝前走去。 甄朱闭上了眼睛。 到了闸口,程斯远将两人的证件递了过去,见安检看着甄朱,微笑道:“她前些天刚做了个手术,身体还有点虚弱。” 安检收回目光,翻开证件核对,片刻后,抬起眼睛,微笑道:“对不起程先生,您的护照好像出了点小问题,您能暂时去我们贵宾室坐一下,我们给您紧急处理,不会耽误您的登机。” 程斯远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随即点头:“没问题。我等等也是可以。” 他推着甄朱退出了闸口,突然丢下行李箱,转身加快速度朝着大厅的出口方向狂奔而去,乘客受惊,纷纷避让,他推着甄朱一路出了候机大厅,奔到停车场,来到车前,将她抱起来放了进去,发动汽车,撇下身后追赶出来的保卫,呼啸着驾车,出了机场。 他没走高速,直接上了一条通往对岸的跨江引索大桥,不断地赶超前头车辆,快下引桥的时候,看到桥尾那头警灯闪烁,立刻掉头,将身后一辆躲避不及的车给撞到一边,强行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转向沿着原路返回,对面车辆,纷纷避让,他驾车,一口气狂奔到大桥中段,对面警笛鸣闪,两头都被堵住了。 程斯远脸色僵硬,再不复之前在机场里的泰然之色。 他猛地踩下从刹车,伸手从车斗里迅速地取出一把枪,下来,将已经被甩到了座位下的甄朱弄下车,连拖带抱,到了桥边。 大桥被封锁了,十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呜呜地从双向开来,停在了桥梁的中间,包围了起来。 大滴大滴的汗从程斯远的额头滚落,最后他背靠着引索,一只手紧紧地搂着甄朱,将她身子固定在自己身前,枪口指着甄朱的头。 向星北从警车里一脚跨下,飞奔到了近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江面风力很大,甄朱被吹得长发狂舞,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程斯远的身前,被他牢牢固定住,他冲着包围而来的警察大声吼着:“全都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我再自杀。有她和我一起死,我也算是无憾了!” 耳畔是尖锐的警笛声和对讲机发出的嘈杂噪音,江面上有快艇驰来,远处一架直升机赶来支援,螺旋桨发出隐隐的轰声,但向星北的耳畔,除了被血液急速冲刷而过时发出的轰轰之声,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他的目光穿过纷纷杂杂,和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两道目光相接在了一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5 起,原本委顿的随时仿佛就有可能倒地不起的她,瞬间仿佛获得了力量。 她睁大眼睛,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受自己控制的一双眼眸里流露出不可置信般的惊喜,凝视着他,久久不动。 谈判专家赶到,市委领导来了,卓卿华来了,基金公司的高层也来了。但无论谁,怎么劝说,程斯远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半句。 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僵持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天就快要黑了。程斯远的情绪变得异常狂躁,甚至朝天放了两枪。甄朱体内的药性已经消了,但因为精神的长时间高度紧绷和药性过后的疲软,她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警方给了程斯远水和食物。程斯远自己吃了几口,就强行往甄朱嘴里塞,她被灌了几口下去,忽然一阵作呕,吐了出来。 程斯远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头上不许直升机靠近,桥下不许船艇停留,警车更是被迫后退了几十米远。而天一旦彻底黑了下来,营救的困难更大,被劫为人质的甄朱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市局领导全部来到了现场,紧急碰头过后,做出了天黑之前,务必要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当场击毙劫持犯的决定。 市局已经调来最好的狙击手。因为身处大桥,地形特殊,在做了现场勘查后,决定让狙击手悄悄登上直升飞机,伺机当空击毙劫持犯。 天越来越黑了,程斯远显然对那架渐渐靠近的直升机起了戒备,紧紧地拖着甄朱,叫嚣不准靠近,又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胡乱开了两枪,直升机被迫后退。 距离过远,机身虽然固定,但依然不像陆地那样稳定,唯恐万一伤到人质,狙击手久久无法定靶,不敢贸然开枪。 向星北和直接指挥这次营救行动的市局领导也同在直升机上。因为被劫持的人质身份特殊,领导十分焦急,虽然知道不宜催促,但还是忍不住询问。 狙击手的额角,慢慢地渗出了汗滴,几次握住扳机,又松开。 向星北俯视着远处大桥一侧已经被劫持半天,整个人看起来濒临虚脱的甄朱,在狙击手再次试着瞄准的时候,忽然说道:“我来吧。” 狙击手一愣,转头,看了眼领导。 领导迟疑了下。 他知道向星北对枪械不会陌生,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狙击手,这种情况之下,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星北,你真行?” 向星北一语不发,示意狙击手让开,自己趴到了瞄准镜前,眯起一只眼,缓缓地调整射击角度,片刻过后,他猛地扣下了扳机,一颗尖头的黄铜子弹,被撞针从枪膛里击发,高速旋转着,挟着恐怖的力量,朝着目标靶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出了枪口。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将近百米之外的大桥一侧,原本正在嘶声力竭威胁着谈判专家的程斯远身形忽然一定,手里的枪掉落在地,弹起来,掉进了桥下将近二十米高的江面上,接着,他的身影晃了一下,带着甄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那颗子弹,刚刚从他一侧太阳穴穿入,循着制造出来的一个完美的直洞,打碎颅骨,和着几点血肉,从另侧飞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就在转眼之间。 空气在凝固了几秒后,大桥上发出一阵欢呼声,地面特警急忙朝着人质跑去,想要将她从劫持者的身下救出。 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程斯远倒地的时候,翻了个身,半边身体挂在栏杆外的桥体上,尸身仿佛石头一样掉了出去,坠落时,一只脚正好勾住了甄朱的腿,甄朱被这力道带着,身体跟着朝后仰去,惊叫一声,来不及抓住手边的栏杆,人也跟着笔直地下落,一阵水花,身子转眼就被汹涌的江面吞噬,不见了踪影。 全部人都惊呆了。 向星北人还在直升机上,趴在狙-击-枪前,来不及松一口气,眼睁睁看着她从高桥上掉了下去,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命令飞行员飞到她坠桥的上空,一把拉开机门,甩开身后拉住自己的那几只手,纵身跟着跃了下去。 他受过系统而正规的海面紧急空降训练,在空中稳住身体,抱膝,将身体缩成一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入水后,一稳住身体,立刻蹬掉鞋,睁开眼睛。 水下的光线暗淡无比。他压制着心里那种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的犹如就要失去了她的无比恐惧,极力地睁大眼睛,费力地寻找着她的身影。他游弋着,四面寻找,起先除了茫茫水雾,起先什么都没看到,就在他快要被那种恐惧之感压制的近乎崩溃之时,低头,看到脚下仿佛漂着一团黑色的影子,长发在水中飘飘荡荡,犹如深海之底一簇凡人不可见的美丽水草。 他精神一震,在水里翻了个身,一个猛子,头朝下扎了下去,奋力和来自头顶的那股要将自己脱离她往上而去的力道对峙着,终于潜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已经无力地漂在头顶的一只手,将她猛地朝自己拽了过来。 她的双目和嘴唇紧闭着,美丽的头颅无力地往后仰去,犹如传说中生活在深海之底的睡了过去的一条美人鱼。 向星北一臂托住她的身体,一手捏住她的鼻,吻住了她的嘴,用舌撬开,将自己肺里剩余的空气渡送给她。 就在和她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瞬间似有什么神息一闪而过,一帧帧的画面,犹如电影快镜头般闪过。 幽蓝的海下,他仿佛看到一个男人闭着眼睛,四肢打开,随着海底的暗流,朝着漆黑如同张着一张巨口的深海之底,飘飘荡荡地下沉坠落。他的身边,是和他一起沉降的大大小小的破碎的艇骸……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身处梦幻的却又真实无比的奇异感觉,朝他涌了过来。 他的心脏狂跳,胸口跟着一阵针尖密密扎刺般的刺痛,肺里的空气已经将近临界。 他猛地从脑海的幻象里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松开她的嘴,托着她奋力朝上游去,终于,在肺部疼痛的就要爆炸的前一刻,带着她,钻出了水面。 近旁有快艇朝他飞速而来,他伸出手,用力抓住艇身,托着昏迷了过去的甄朱,和救生人员一道,将她送了上去。 他被人拉了上去,浑身湿漉漉,筋疲力尽,身体碰到坚实艇底的一刻,来不及喘息,将她身上的湿衣脱去,接过毛毯,裹住她,为她做心脏复苏。 快艇很快到岸,直升机载着甄朱,朝着医院的方向,紧急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就是结尾了~ ^_^ ☆、第108章 执子之手 甄朱苏醒了。 耳畔宁静一片, 没有半点声音, 她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手掌给握住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6 ,紧紧地握着,两只手仿佛已经这样相握了许久, 指间和掌心里, 甚至已经濡出了湿热的汗意。 落水之后,她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又仿佛回到从前的世界。 她孤身一人, 行走在一片茫茫无垠的冰天雪地里。她知道她的上君就在这冰雪世界的深处,漫长的千年时光,于指尖瞬息而过,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在前方,等着她的到来。 她置身在了一片异世大陆的茂林之中, 她看到自己被纣托着, 高高地坐在它的肩上,它背着她,疾走跳跃于茂林和沟壑之间, 他们从无法用言语交流, 但它却永远不吝于给她它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直到这一世陪伴的终结。 画面闪转之间,她又回到了那刻骨铭心的二十年。乱世里的烽火, 埋尽了多少的风流和深情, 在离别终将到来的那一刻,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里, 他留给她一句饱含了多少深情和不舍的“愿有来生”。 他们最后还是消失了,剩下她一人,独自仿徨徘徊,犹如身处荒原,找不到回家路的时候,仿佛就是来自手心里的这片体热的温暖,指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最后,终于挣扎着醒来。 她睁开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墙壁,身下是医院病床,她就躺在上面。 她慢慢地偏过头,看见病床边趴着个男人,他的脸就压在一只手臂上,朝着她的方向,闭着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满脸的胡渣,憔悴的令她几乎不敢相认,甄朱凝视他面容许久,抬起自己的另只手,用指尖轻轻地碰触了下他凹陷进去的面颊。 他的眼睫毛微微一动,一下就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泛着血丝的双眸,对上了她望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瞬间定住了。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朝自己露出微笑的脸,整个人一动不动,但那只手,却慢慢地收紧,将她更紧地包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良久,他朝她倾身靠了过来,干裂脱皮的唇,慢慢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 甄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非常奇怪,在被紧急送进医院后,经过抢救,她的各项体征指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医生期待着她的苏醒,但她就是没有醒来。 她就安静地躺着,仿佛陷入了极深的睡眠状态里。 本市发生了这么大的人质事件,导致连接两岸的跨江大桥被封锁了一天,消息自然瞒不住,尽管警方事后对外发布时,只是用“女性人质”来指代当事人,但到了当天晚上,关于甄朱被劫持的消息就充斥了媒体,许多喜欢她的观众无不报之以极大的关切和祝福,但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许多的臆测和各种满天飞的八卦消息。 老高那边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允许向星北再延长些回归的日期。甄朱昏迷的这些天里,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困极了,就像刚才那样,趴在她的床边眯一会儿眼。 他闭了闭目,压住眼眶里朝他涌来的那种浓重的热涩之感,沙哑着嗓音,喃喃地说:“朱朱,你终于回来了……知道吗,你已经有了……” 甄朱下意识地将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短暂的茫然过后,看向向星北,有些不敢相信。 “星北……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嗓音也带着刚苏醒过后的沙哑,迟疑了下,再次问他。 向星北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朱朱,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了,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甄朱凝视着他,泪光渐渐莹然,唇角却慢慢地上翘,双眸里露出喜悦的光芒。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向星北的脖颈,将他的脸压向自己,紧紧地搂着,不愿意松开。 …… 甄朱留院继续观察了两天,医生确定她身体没问题了,允许出院。 卓卿华亲自过来,接她回了龙北的家,向星北继续陪着照顾甄朱,过完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周。 明天他必须要走了。 甄朱的早孕反应,已经变得明显了起来。从医院回来的这几天,她变得爱睡觉。这天晚上,吃过了饭,向星北陪她出门,在附近散步了一圈,回来抱她在怀里,陪着她看片子,看了不到一半,她的脑袋就歪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向星北低头,见她闭着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他将她轻轻抱了起来,送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卧在她的身边,闭上了眼睛。 半夜,向星北猛地从睡梦里睁开眼睛,整个人汗涔涔的,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 他下意识地飞快地摸了下身边,触手是她温暖而柔软的身子。 她依旧蜷在他的身边,睡的十分香甜,他甚至能听到她发出的像小猫一样的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他终于感到稍稍定了些神,等刚才那阵心脏的剧烈跳动慢慢地恢复了平缓,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自从那天他纵身跃下了水底,脑海中仿佛出现那短暂一幕的幻象之后,这样的情境,这几天就不断地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他有一种感觉,梦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这不是因为甄朱曾对他说过的他死而复生的经历而令他产生的幻觉。 他仿佛亲身经历过。那感觉是如此真切,只不过,原本被深埋在他自己无法触及的某个记忆的角落。 他独自一人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慢慢地沉向寂然的黑暗深渊。那种混沌和孤独之感,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整个人彻底地包围,几乎令他窒息。 梦醒之后,身边触手可及的她虽然总是能让他很快就恢复安心,但是留在心底深处的那种缺失之憾,却将他攫的越来越紧。 他感到自己丢失了什么,原本他不知道,也就那样过来了。但现在,这种曾经有过却离他远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他的心里似乎失了一个角,空落落的。 明天一早,他就要和身边亲爱的她再次分离了。 他感到再也无法忍受了,如果就这样带着这种缺失和她道别。 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起身,为她盖好被子,随后轻轻地下了床,拿起手机,来到了卧室之外,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了起来,传来一个显然是被吵醒的带了点睡意的惊讶声音:“星北?这么晚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7 了,什么事?” …… 半个小时后,向星北坐在了叶昙的面前,郑重地说:“叶昙,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叶昙专注地听完他的讲述,站了起来,在诊室里来回踱步,片刻后,他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星北,我没法保证我能帮到你,但我们不妨试一试。你知道的,我对催眠很有研究。成功的催眠,或许能够帮助你彻底地放松,进入一个平时你自己无法触及的世界,从而更加深入地了解平常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面。你要试一下吗?” 向星北立刻点头。 “很好。”叶昙面露微笑,“催眠通常更能作用于意志软弱的人,对于意志坚定,有很强个体意识的对象,比如你,效果可能大打折扣,所以在开始之前,你要彻底地相信我,把自己完全地交托给我,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向星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躺了下去,遵着叶昙的指令,摒除心中的所有杂念。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飘忽了起来,面前叶昙的脸和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已经困扰了他些天的深海一幕,他感到自己不断地沉降,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当视线再次转为清晰的那一刻,他堕入了一个接一个的他原本应当完全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世界里。青衫飘飘的上君,异世界里陪她同穴而死的大陆之王,还有她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的关于那个名叫徐致深的男子的最后一幕。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灵魂仿佛融入了那个满面硝尘,耳目正流淌鲜血的男人的身体里,他紧紧地拥抱住身下那个见面之初就在他掌心写字,而最后一刻,逆行着朝他走来的女人,在深吻中,在即将拉响的爆炸声中,和她许下了来世的承诺。 在炮火和烈焰的轰然声中,向星北从躺椅上翻身而起,猛地睁开了眼睛。 “星北?你看到了什么?” 他对面的叶昙停了下来,投赖略微惊讶的目光。 向星北的心砰砰地跳,跳的已经无法控制,他翻身而下,撇下了叶昙,冲了出去,上了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 甄朱睡醒,窗帘之外,依旧漆黑一片。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而向星北不在她的身边。 她开灯,坐了起来,发现他留在枕头上的一张字条。她看了,慢慢地靠在了床头,手轻轻压在自己现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出神了片刻,她起身,裹了衣服,开门,独自悄悄下了楼,穿过客厅,来到了门口,坐在那道通往小花园铁门的台阶上,等他回来。 房子里的人还沉浸在天亮最后一刻前的昨夜梦想里,周围静悄悄的,她的头顶之上,那颗明亮的恒星,就挂在天际的那个位置,亘古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亘古之后,它也将永存不灭。她仰望着头顶这古老而庄严的星辰,片刻之前心里的那种不安和忐忑之感,慢慢地消失。 她的身畔是株当年她和向星北刚结婚时两人一起种下的蔓玫月季,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它已经爬满了整个花架,开满了娇艳的花朵。 黎明渐渐到来,辰光熹微。 甄朱采下一朵月季,一颗晶莹露水从它的花瓣上滚落,打湿了她指尖。 她拈花凑到鼻下,深深地闻了一口,汲取着花儿的芬芳。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看见向星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走了进来,在微凉的晨风和渐白的晨曦里,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停在了距离她几步之外的地方,双目凝视着她,一眨不眨,多少欲说还休,暗流汹涌。 甄朱手里还拈着那朵刚采下的花,偏头过来,一直望着他。 “朱朱……我想起来了,全部……” 片刻后,他沙哑着声,一字一字地说道,朝她伸出了双臂。 甄朱手中的花,跌落在了她的脚下。她停了一停,朝他跑去,才刚迈出第一步,他人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甄朱脸庞贴在他血潮澎湃的胸口,闭上眼睛,慢慢地,热泪盈满了眼眶。那是欣喜,幸福的眼泪。 向星北抱了她许久,终于松开,低头用自己的唇吻,一颗颗地亲去沾在她面颊上的泪珠,最后朝她伸出手:“我们上去吧。我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 甄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旋转一圈,和他五指相握,最后紧紧地交在了一起。 曾经迷茫,也曾退缩,所幸命运依旧不忍让他们就此分离。他们都是何其的幸运。 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将会携手同行,就像此刻这样,直到老去。 分卷阅读197 - 分卷阅读19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8 害臊。 姐姐话没挑明了,但是意思很清楚。 她心眼子不够用。 润大太太倒不是有心嘲讽她,说这话多半也是为了提点她而已。 郑氏这人心大的很,更加不会为了一两句话就恼了。 羞愧了好一阵子,才回了回神:“往后我会多注意的。” 润大太太见她听得进去,稍稍松了口气:“娇娇跟琼姐儿、羡姐儿她们都不一样,我从前怕她自觉孤苦,恨不能待她比琼姐儿还要好。饶是这样,她还是这样多心多疑又多思,孙娘子几次说她忧思郁结,我听的是又气又无奈,如今她搬出去了,远离了这府里诸多杂事,我想着是个好事儿,只是你也要上上心才是啊,一句两句话,你不放在心上,孩子未必不听到心里去啊。” 郑氏不由的又吃惊了一回。 她知道姐姐对成娇是捧在手心儿的,可没想到……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别的一概没再多说。 “你肯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润大太太又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成娇的这件事,我想来,也还是要着落在霖川的身上。” “就如同老夫人所说的那样吗?”郑氏咦了一声,“这事儿得老爷出面,给京城递折子吗?” 润大太太嗯了一声:“崔家到底是外人,霖川是她的亲舅舅,本来这事儿薛万贺最该做的,但是他是个十足的草包,只想着如何把孩子手里的银子榨干了,怎么会想这些?” 她说着,颇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对薛万贺夫妇的做法,郑氏也实在是看不上,就啧了一声:“他们也是拿得出脸,这回来,竟还打的是阿羡的主意。” 润大太太脸色又黑了黑:“你们是做爹娘的,冯氏若来了,什么好脸色也不必给她。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父亲那里铁定是回绝了的,他们竟还有脸跑到应天府来登门,”像是实在气不过,润大太太别开脸啐了一声,“也不怕给人打脸。” 郑氏嗯了一声。 反正薛万贺是要倒霉了的,这时候还给他留面子? 他自己都把脸扔到地上去了,凭什么还给他留脸面呢? 上次冯氏来的时候,左右大家还不愿意彻底撕破了脸。 冯家就算是再不济,也是在官场上久待的人家。 面子上能过去的,谁也不愿意伤了和气。 可是这回又不一样。 薛万贺的事情,说轻倒真的不重,可事情是保定的守备太监报上去的,这事儿就严重了。 冯家人又不是脑子糊涂了,难道还会在这个时候出面说项? “这是自然,昨天老爷也交代了,”郑氏想了想,才又道,“冯氏上门,老爷是不好见客的,只嘱咐了我,同她说话也不必那样和气。” “是了,你得记住,咱们同薛老二一家子,都是不对付的。” 郑氏胸口一窒。 这分明还有当年的事情影射在里头了。 “这个我自然记得。”她不愿再说这事儿,唯恐又提起那些往事来,就岔开了话题,“那请封的这道折子,是全靠老爷拿主意吗?还是等问过了姐夫,再做定夺呢?” 润大太太沉默了会儿,指尖在鼻头上点了点:“你姐夫这些日子也忙的见不着人,你先回去告诉霖川,看他是怎么说,明儿或后儿若得了空你再来一趟,然后再说。” 郑氏几不可见皱了皱眉:“来得太勤快,怕不好吧?” “这有什么?”润大太太想也不想就驳了她一句,“你带上娇娇一起来,没人疑心。” 其实后话她也没说出来。 就算老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 这本来就是老夫人心中所想之事,难不成还会阻挠她们? 若让她知道了,保不齐还出手相帮呢。 想到这一层,润大太太的喘气声就重了重,显然是有些不痛快了。 郑氏见状,也察觉出异样来,不好再多问,只能一一的应下。 只是心中还是觉得不大好。 崔家人口多,就算老夫人是赞成这事儿的,那别人呢? 若走漏了风声,对谁都不好。 她们这可是要算计着当今陛下呢啊,传出去,谁都没好果子吃。(未完待续。) 192:是为结亲而来 薛成娇从顺安堂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鼓着腮帮站在台阶下的崔瑛。 她失笑摇头,略提了提裙摆,下了台阶走过去。 崔瑛看见她,小.嘴一撇:“你今天回来,怎么不来找我?” 薛成娇讶然失声,好一会儿才笑道:“我自然是要先来姨妈这里请安的,哪能先去找你玩儿?” 崔瑛也不胡闹了,安静下来,挽上她的胳膊:“我们去走走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她说话的时候,眼底闪着亮光。 这幅模样落入薛成娇的眼中,就知道她是又有了新奇的事,急着要分享。 于是不做他想,随她一道出了这院子,只是临出门时交代了魏书几句而已。 两个人一路携手同行,没多久功夫,就走到了当日的那座九曲长桥。 崔瑛啊了一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昨天我父亲跟我祖母翻脸了。” 薛成娇额了一声。 这算什么事? 崔瑛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她是在为这事儿高兴吗? “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很高兴?”薛成娇平静的侧目看她。 崔瑛肩头抖了抖:“不是啊,你听我说完原因。” 薛成娇便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崔瑛略顿了下,才又开口道:“陆伯父要到应天府了,好像陆靖淇是一起来的。之前我听我姐姐说起来过,祖母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登门拜访,甚至不愿意让父亲同他见面。昨天好像是父亲收到了书信,陆伯父可能再有三两日就到了,但是言明了要登门给我祖母问个安……” 她没说完,薛成娇就已经听明白了。 京城出了事,钱老恭人可能是有些草木皆兵。 再联想一下前世陆家的下场。 此时薛成娇心中隐 分卷阅读198 - 分卷阅读19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199 隐有个猜测,说不准,陆家是难以置身事外的,他们究竟是向着谁的,她拿不准,但是总归不是向着皇帝陛下就对了。 很可能是因为这样,钱老恭人在此时,就已经不愿意让崔溥再与之深交,以免牵连了自己。 可是既然如此,前世崔瑛又为什么会嫁去陆家了呢? “所以溥四叔就告诉了老恭人,但是老恭人仍旧不松口,两个人就闹翻了啊?” 崔瑛小脑袋点的很快,嗯了一声:“我也不是很懂。以前祖母好像很欣赏陆伯父的,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 “那你是怎么回事?”薛成娇几不可见的拧了一把眉头,“刚才说起来,眼里都要发光了。长辈们闹不痛快,你高兴什么?” “我不待见陆靖淇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崔瑛嗨了一声,“他要是上门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顿了顿,“不来是最好的了。” 薛成娇听出了异样来。 崔瑛是什么人?天塌下来她也照旧恣意的人,今儿提起陆靖淇,竟然叹了气? “你……”薛成娇啧了一声,“你为什么叹气?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啊?” 崔瑛心说你还真是聪明啊,只是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没说话。 薛成娇也不急,反正崔瑛是肯定憋不住的。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对视了好半天。 到底还是崔瑛先松了气:“好嘛好嘛告诉你,我姐姐说,陆靖淇这次之所以会跟过来,很可能是陆伯父想给他说亲事。我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她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道理的。”说着她又拿手肘戳了戳薛成娇,“你怎么看?” 薛成娇心里是惊诧不已的。 崔瑜是聪明人,她的聪明和崔琅不同。 崔琅能看人看事,洞若观火。 崔瑜却是些小心思小聪明,但是这种小聪明,是不能小看了的。 她为什么会说起这个来呢? 不可能是无心失言。 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听说了什么,想提醒一下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妹妹,可是又不能明说,所以才这样暗示。 只可惜崔瑛歪脑筋虽然多,这种事情却始终算不上聪明。 原来在贞宁十一年的时候,陆秉均就已经想结亲了吗? 不,也可能,是崔溥想结亲。 “瑜表姐这么说,一定有原因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你问我怎么看,”薛成娇唔了一声,话音稍顿了顿,“我觉得,如果只是上门来拜访,一个人来也就是了。陆靖淇年少成名,可他志不在入仕,如果不为了别的,他应该不会跟到应天府来。” 崔瑛很快捕捉到了重点,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志不在入仕?” 薛成娇哑然,吞了下口水:“上次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我猜的啊。” 崔瑛连着哦了两声,果然不再追问。 她小脑袋歪着,想了许久:“跟他年纪相仿的,就只有我了啊。我姐姐比他还要大一些,这肯定不可能的。”说着她小脸儿就垮了下去,“他不会真的是想来跟我们家结亲吧?” 薛成娇心说八.九不离十。 可是事情尚且不明了,连崔瑜都不敢往明里说,她怎么能点醒崔瑛? 于是她把话说的更和软了些:“也未必就要和崔家结亲,你才十一,哪有这么早说亲事的?你也不害臊!” “可是……”崔瑛咂巴着嘴,分明还有话说。 只是她话音未落,身后却已经传来了崔瑜的声音:“阿瑛,你又乱跑,母亲到处找你呢。” 崔瑛和薛成娇齐齐回头看过去。 但见崔瑜莲步轻移,秋香色的马面群微微晃动,正朝她二人而来。 待她走进些时,薛成娇才平端一礼。 崔瑜笑着应下:“母亲今儿正要给她量体做几条裙子,她听说你回来,兔子似的就窜了。” 薛成娇也跟着笑,又轻推了崔瑛一把:“那你赶紧回去吧,下回我给你送帖子,请你到高家去玩儿。” 崔瑛满脸的不情愿,怎奈何崔瑜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中警告之意甚浓。 她无奈,便匆匆告辞,回家去了。 崔瑛的身影渐行渐远后,崔瑜才深吸了一口气:“阿瑛这个人,心直口快,肚子里藏不住事儿。她知道点儿什么,就想拿来跟人分享。在这个家里,她唯一愿意分享的,只有你。所以我一听说她跑来找你,就追了出来,”话到这里,收声顿住,她回过头来看薛成娇,“她跟你说了陆靖淇的事情吧?”(未完待续。) 193:为了这张脸(求订阅) 薛成娇也坦然的很。 其实崔瑜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 不亲近,也不疏远。 有的时候,她觉得崔瑜看在崔瑛的面子上,对她还算不错。 可真要是有了什么利益冲突,估计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陆靖淇的这件事,就算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刚跟我说了一半,就被表姐打断了。” 崔瑜呵的一声笑了:“你比阿瑛聪明的多,我听她说了,你临走之前还叮嘱过她,让她不要跟琦姐儿对着干,是不是?” 薛成娇眸色变了变。 忘了崔瑛是个大嘴.巴! 当日就该交代她,不要乱告诉人的! 崔瑜见她无话,笑意更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谁是什么样的心性,我心里也有数。你劝她,是为她好,这有什么不敢认的?琦姐儿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是论心眼子,阿瑛拿什么跟她比?若不是仗着是家中老幺,早就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 “所以表姐想说什么?”薛成娇几不可见的往后退开两步。 崔瑜扶了扶髻上的簪,转了两下:“陆靖淇的事情,是我祖母跟我说的,她虽然也只是猜测,但是既然说出了口,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薛成娇心说果然吗? 果然是有人告诉崔瑜的,只是没想到,竟是钱老恭人。 “那表姐告诉崔瑛,应该也是老恭人授意的?”薛成娇侧目看她,“但是又怕 分卷阅读199 - 分卷阅读20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0 崔瑛性子太张扬,闹将起来,大家不好收场,所以才只能暗示?” “你真是聪明。”崔瑜的这声赞叹,也算是真心的了。 她回过头来深看了薛成娇一眼,才又道:“祖母说了,京城里面出了事,谈家和甄家先后牵涉其中,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陆伯父这当口到应天府来,又带着陆靖淇,只怕也没打什么好主意。成娇啊,”她叹了口气,轻声叫了一声,“我是因为你待阿瑛真心,才跟你说这些。” “我有一点不太清楚。”薛成娇眯了眯眼,嘴唇微动问了一句。 崔瑜沉声嗯了一声,示意她有话直说。 “陆家和甄谈两家,是有牵扯的吗?” 崔瑜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是隐约听祖母说过,陆家和甄家有一段往事,只是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薛成娇却豁然开朗了。 为什么前世陆秉均会突然升迁,又仅时隔一年,就被罢官免职。 可是那是在贞宁十五年时候发生的事情……而现在,局面就已经要开始变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陆家是牵涉在党争之中,并不是单纯的为官不正。 那崔瑛更不能嫁给陆靖淇了! “表姐,老恭人让你暗示崔瑛这些,应该就是不希望崔瑛将来嫁到陆家去吧?”薛成娇轻咬下唇,双眼一直盯在崔瑜的身上。 崔瑜嗯了一声:“阿瑛将来要找什么人家的不能够?祖母怎么会冒这个险?况且临江府山高水长,祖母也不可能舍得。” 那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崔瑛出嫁,真的是崔溥的意思? 那崔溥又是图什么? 如果陆秉均是甄氏一党,那他们注定会是这场政斗的牺牲品。 崔溥在官场多年,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怎么会答应这门婚事呢? 二人正沉思,不远处燕桑疾步而来,说是高家来人,催她们回去。 薛成娇愣了愣,难道又出事了吗? 脚下也不敢耽误,匆匆与崔瑜告辞。 只是她临走时,崔瑜又拉了她一把:“成娇,阿瑛还小,也不比你懂事。陆靖淇名头太盛,甚至比大哥哥还要厉害些,我怕阿瑛会乱了心神错了主意,如果有机会,你要劝她。” 薛成娇脚步一滞,看了崔瑜半天,终于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崔瑜对崔瑛,是掏心掏肺的好啊。 薛成娇带着燕桑走得很快,一路往顺安堂那边去。 只是在顺安堂外大约一箭之地的竹林旁,又碰上了崔昱。 此时的崔昱脸色也不好看,人也消瘦了不少。 薛成娇乍然见他这样,吓了一跳。 在她的印象里,崔昱一直都是个风.流倜傥的俊秀少年郎,如何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她停下脚步来,稍稍礼了礼:“表哥看起来不太好,是病了吗?” 崔昱其实就是来堵她的。 可是真的见到了人,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比他想象中,要过得好。 她还能言笑晏晏的站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仿佛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而已。 她将来要嫁给谁,那个人是不是他,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崔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扯出一抹笑:“这两天是不太舒服,听说你回府,想来看看你。”说完了好像又觉得不合适,忙添了几句,“舅舅家一切都还好吗?有没有不顺心或是不称意的地方?” “表哥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好好养身体,若是做下病根,岂不是要姨妈伤心死了吗?”薛成娇稍稍退开了一步,“舅舅那里一切都很好,我也很习惯,”她说完了,又礼了一把,“舅妈还在里面等我,我就不陪表哥说话了。” 话音落下,她绕了两步,绕过崔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 他不是要娶慧真姐姐了吗? 其实真的没什么,她把他当表哥看待,也诚心诚意的祝他和慧真姐姐能举案齐眉。 他实在不该突然出现在这里,半路上堵着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让她想起了崔易。 那一日,阳光还很好,崔易把她堵在去四房的甬道上。 是他和崔旻突然出现,训斥了崔易一顿。 他手里有个纸鸢,脸上隐有怒色。 崔旻……当时旻表哥是什么样的呢? 气定神闲,端的是长兄的架子,可其实现在想来,也许,高子璋的话,是对的。 她竟从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香饽饽,真的如纪岳君所说的那样,这么能招惹人吗? 崔旻、崔昱,还有已经不在了的袁文湘。 薛成娇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蛋,还是因为这张脸吗? 她脸上不由的挂了一抹自嘲的笑。(未完待续。) 194:事发 一直到回到高家,薛成娇才明白了。 不是崔溥不谙世事,而是他在此时,未能料到,甄真的会有一败涂地的一天。 这是贞宁十一年十二月初七,宫中陛下谕旨告天下,将中宫废黜,改立为贞妃,迁居幽门殿思过。 因废后所犯的事涉及当朝太后,朝臣一时无人敢替她分辨求情,这件事情陛下办的也是雷厉风行,据说早在颁诏的三天前,就已经收回了册后的诏书,和皇后的金印,让甄皇后迁了宫了。 而同时传到应天府来的,还有谈贵妃代掌六宫,迁居坤宁殿的消息。 后面这道消息,自然是刘光同送来的。 贞妃还是皇后时,住的也并不是坤宁殿。 陛下可能从一开始,就有意让她和谈贵妃互相牵制。 所以当年谈贵妃住在福宁宫以西的明仁殿,而原本该入住坤宁的贞妃,只是久居在福宁以东的明慈殿中。 如今皇后被废,谈贵妃却摇身一变,住进了坤宁殿,成了坤宁之主。 这仿佛在向世人昭告,下一位皇后,势必要出自谈家了。 而贞妃和甄氏一族呢? 这次没有被一撸到底,难免会以为,将 分卷阅读200 - 分卷阅读20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1 来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吧? 其实,他们也可能已经料想到,陛下是要动手了的,只是垂死挣扎,总是要做一番的。 而至于崔溥,没有刘光同的帮助,可能更要选错了路,深以为甄氏仍然可靠,毕竟给太后下药这样的事,贞妃都只是被废黜而已。 实际上薛成娇清楚。 不可能了。 如果甄家还能稳如泰山,前世陆秉均就不会出事。 如果谈家还能呼风唤雨,前世谈昶旭就不可能被下了大牢。 现在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而到了三天后,也就是初九这一日,京城中风云又起。 废后事件尚未彻底的平息,严竞的死讯就已经被公布了出来。 陛下在朝会之上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又因这件事情,罢免了一众官员共计一十二人。 到了十二月十三,仅仅过去四天时间。 中书省旨意再发,调令应天府兵部尚书高孝礼回京,入职兵部,仍领尚书衔。 而先前授予崔旻的户部提举一职,却被暂且罢免掉了,只是职位虽然没了,陛下的旨意却很清楚,还是要他进京去,并未将他放回应天府中。 这一日,高孝礼的书房里,多出了刘光同的身影。 刘光同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的看他:“高大人是高升了。” 高孝礼可笑不出来,眯眼看他:“旻哥儿确定不会有事?陛下把他罢免了,可还是让他进京,这算什么?” “其实大人心里清楚,陛下这是权宜之计而已。”刘光同点了点扶手,“你们甥舅二人,一个升,一个落,在外人眼里,才不会显得太过招摇。崔旻啊,早晚是要出人头地的。” 高孝礼不由的咂舌:“若按你说的,成娇的请封,此时还能上折子?她是我的外甥女……” “这不一样。”刘光同摇了摇头,开口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陛下就算封她个郡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而已,她将来能干什么大事吗?这可跟崔旻的官儿不一样。” 他既然这样说了,高孝礼自然不会再多问,只是心中有了计较,也知道自己该好好盘算,着手准备入京的事情了。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九这一天。 冯氏,终于还是到了应天府。 薛家在应天府的宅子,早被收拾好了,只等她到了之后就可以住进去。 冯氏是在第二天清早,到高家来拜访的。 郑氏果然也没给她好脸色,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若按照冯氏以往的脾气,只怕也是要恶言相向的。 可是如今薛万贺的事情难以收场,她的靠山也没了,冯家虽然出了个驸马,可是那都不顶用,如今在郑氏面前,她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那一日打发了冯氏离开后,高孝礼就写了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还有十一天。 希望事情,能够如刘光同所说,在年前有个了结。 这一团团黑雾压下来,已经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希望成娇的这个封赏,能够来的顺利些。 折子送出去后,高孝礼让人去找了薛成娇,一路把她带进了书房里。 薛成娇住下来这么多天,显然已经没有初来时候那样扭捏。 这些日子以来,高孝礼很少露出笑脸,她看在眼里,也知道舅舅担心什么。 眼下进了书房,却意外地发现,舅舅的脸上有了释怀的笑。 高孝礼见她来,就招了招手:“给你请封的折子,我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了。” 薛成娇一愣:“这么快吗?” “要赶在年前,不然出了年后,你二叔的事情先闹出来,就不好在开口了。”高孝礼叹了一声,“所以说,旻哥儿这个算计,实在是高明。时间扣的刚刚好,冯氏来应天府闹一场,我送折子入京请封,顺理成章。” “舅舅说什么?”薛成娇怔了一下。 这事儿跟崔旻有关吗? 难道不是那日她说了之后,舅妈和姨妈她们商量出来的法子,让舅舅送折子进京? 高孝礼也并不瞒着她:“这原本就是旻哥儿算计好了的,要给你请个封赏,将来你无论身处何方,都可立足,不必再依托薛家的名声。我听刘太监说了,本来你二叔这件事,他也是怀着给你出气的心态,才下了这么个绊子的。” 薛成娇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崔旻,会干出这种事情吗? 就为了给她出一口气?算计了这么多? 从参奏薛万贺,到冯氏进应天府,再到让舅舅上折子请封,而后让刘光同安排京城里的势力,适时的把薛万贺的事情闹出来…… 这可真可谓是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有一点儿出了岔子,都很可能满盘皆输。 如果冯氏没来应天府呢?如果陛下真的恼了呢? 薛成娇有些难以置信。 崔旻这个人,为什么分明用了十成的心,却只表一成的意呢? 这半个月以来,他送到高家的书信不下十封,从没有一封是指名给她的,可是每一封落款处都有一句“成娇安否”。 原本以为,这已经很难得了。 可他却还做了,更加难得的事情。 为了薛成娇,是为了她,薛成娇啊。(未完待续。) 195:听天由命 因是到了年底,各家各户便都忙碌起来。 整个应天府内也是张灯结彩,挂红铺带,上了街看一眼,就觉得满眼都是喜庆。 原本薛成娇想接崔瑛来高家玩的,但是之前的事情耽搁了,眼下府上又忙碌起来,她便也不好再开这个口。 直到这一日的下午时分。 燕桑踏进屋子里,往薛成娇身边凑了凑:“姑娘,陆大人前半天就到应天府了。” 薛成娇提笔的手一顿,笔尖也微微怔了一下,好好的一幅字,立时多出一块浓墨来。 手中狼毫许久未落。 这是之前她交代燕桑的。 如今出来住了,好多事儿就能自己留意了。 当时把燕桑的弟弟放在外头,原本 分卷阅读201 - 分卷阅读20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2 也就是这个用意。 陆秉均要到应天府来,只要留心打听,就一定能得到消息。 “燕怀怎么才把消息送来?”薛成娇手里的笔,终于放了下去。 她稍稍回了头,看向燕桑。 既然前半天就到了应天府,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把消息送进来? 燕桑顿了下:“晌午的时候,陆大人进了崔府,他才知道的……” 果然,薛成娇的眉头立时拧在了一起:“已经去过崔家了?” “是,”燕桑点了点头,“现在已经离开了。” “走的时候,是崔溥出来送的吗?” 燕桑又点了点头,倒没有再多说话。 这样看来,陆秉均在崔家四房没有吃上闭门羹,崔溥果然,还是想结这门亲的。 那老恭人呢?就撒开手不管了吗? “舅舅是不是在家呢?” 薛成娇有些急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能破坏这门亲事。 她还是需要外援和支持。 而眼下看来,最适合帮她的,就只有高孝礼了。 她知道,自从调令下来之后,舅舅在部里交了职,最近一直在家歇着,一边应酬旧友,一边打理收拾东西,打算过了元宵后再动身赴京。 燕桑那里又点了点头,还很懂事的往旁边儿让了让。 薛成娇迈开步子,从书桌后绕出来:“我去找舅舅,你把写坏了的字收了吧。” 燕桑嗳了一声应下,送了她出门,便不复赘言。 往书房去的路上,薛成娇一直都在想,要怎么跟高孝礼开这个口呢? 崔瑛的婚事,说到底还是崔家的家事,就算是章老夫人和姨妈,也并不是那么好插手管的。 而且她要怎么跟舅舅说,这是一门不能结的亲事? 这样想着,人已经到了书房外。 外面自有服侍的人,见了她来,忙进去回了话,才又折出来迎她进去。 高孝礼收拾书的手停下来,笑着看向她:“怎么了?” 薛成娇面色凝重,上前去问了安:“我有件事情,想跟舅舅说。” 她能分得出好坏,更能分得出真心和假意。 从前的顾虑没有了,如今便一心的想把家里的日子过好,信赖着最该信赖的人,比如她姨妈,比如她舅舅。 高孝礼嗯了一声,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叫她坐,手上的东西也干脆放了下去。 薛成娇顺着他指的位置坐了下去,捏了捏帕子,又理了理脖子里对着的狐狸毛:“上次我回崔家的时候,瑜表姐跟我说,陆家可能想结亲,看上的大约是崔瑛。这件事,舅舅怎么看?” 高孝礼果然先皱了眉头:“怎么问起这个来?” “最近的事情,我自己也琢磨了一下,而且那天瑜表姐说……陆家和甄家,是有一段旧交往事的,”她说着轻咳了一声,“我也不知该如何同舅舅说,只是瑜表姐说,老恭人似乎也不赞成这门婚事,她还希望我得空的时候,能劝劝崔瑛。” “怎么跟你说这个?”高孝礼的眉头没能舒展开,“老恭人既然不同意,自然有她做主就是了,你来问我,却是为了什么?” “不是的。”薛成娇摇了摇头。 书房里有地龙,暖和的很,她穿的又多,裹的很是严实。 这会儿大约是心里还有些急,她小脸儿上红扑扑的,语调也快了些:“我回去的那天,崔瑛说,溥四叔和老恭人翻脸了来着。” 高孝礼唷了一声。 崔家的儿孙们,孝顺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崔溥。 早些日子,四房老恭人做寿时,他摆下那么大的排场,怎么这会儿还翻脸了? “是因为什么,她可告诉你了没有?” 薛成娇顺势点了点头:“老恭人不想让溥四叔见陆大人,但是溥四叔不肯,而且还非要叫陆大人上门,这才红了脸的。” 高孝礼的手成拳状,在鼻子下虚掩了一把,蹭了蹭。 钱氏的意思很明显,从此刻起,就不要再跟陆家有牵扯了。 但是崔溥显然不这样想,他真的觉得,陆家……或者说甄家,还靠得住? 他抬起头来看了薛成娇一眼:“你想我提点他一下?” 薛成娇倒倒没有想这个。 崔溥作为四房的老爷,几次三番没事找事,虽然针对的都是章老夫人,可说白了,不就是针对长房吗? 如果不是为了崔瑛,四房如何,她才懒得管。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是觉得,溥四叔如果铁了心要崔瑛出嫁的话,可能对崔瑛并不好。” 高孝礼点了点桌案,声儿也沉了沉:“你继续说。” “崔瑛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又是最小的姑娘,她没算计过人,可能也从来没叫人算计过,因为长辈们总把她护着。”薛成娇的腰杆又挺了挺,坐直了一些,“我虽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可隐隐的知道,陆家绝不是什么靠谱的人家,大厦倾颓之势既已呈现,此时来谈婚事,不是把崔瑛往火坑里送吗?” 她说的话,也是高孝礼心中所想。 如果换了是他,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陆家人。 崔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算是没人提点,事情到了这一步,甄家出了个废后,难道还不够的吗? 为什么还要去指望甄家呢? 又或者说,崔溥和陆秉均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让他非要把崔瑛嫁给陆靖淇? “可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就算告诉了我,我也只是有心无力啊。” 高孝礼失笑着摇头。 不要说崔瑛跟他没有丁点儿关系了,就是崔琼,他如今不是也顾不上了吗? “成娇啊,你有善心,可眼下的情形,自保为上。你张了口,做舅舅的都会尽力满足你,可有的事情,舅舅也没法子办到。”高孝礼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叹了一声,“把你从崔家接出来,是想好好照顾你,让你好好的生活,我已经跟你姨妈说过了,元宵过后,你跟我一起进京去。等到了京城,旻哥儿跟着我住,也不用在另外开府。以后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未完待续。) 196:姜文琢 分卷阅读202 - 分卷阅读20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3 从高孝礼的书房走出来,寒风扑面,直吹入薛成娇的心底。 她突然感到寒意侵体,下意识的拢紧了披风。 其实舅舅说的话,是对的。 他能顾得上的,始终有限,照顾好她,已经是尽心尽力了,怎么还分得出心神去管崔家的事情呢? 可是崔瑛的这件事,舅舅不打算管,她还能找谁呢? 自己去跟崔瑛说吗? 崔瑛之前的表现,的确是不喜欢陆靖淇这个人的,可那仅止于表面上。 她从没有跟陆靖淇相交过,不知道人家人品为人如何。 崔瑜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一定是怕她接触了陆靖淇之后会动不该动的心思,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万一崔瑛真的看上了陆靖淇,又怎么办? 现在去跟崔瑛说这些,崔瑛未必放在心上,还会追问个不停。 前世的事情,她怎么跟崔瑛开口? 舅舅说,过了元宵要带她进京,可是目前看来,她是绝对不能走的。 想到了这里,她就停住了脚步,顿了大约有半刻钟,返身又往高孝礼的书房方向去了。 她再次进到书房里的时候,高孝礼显然楞了一下:“怎么去而复返?” “舅舅,元宵过后能不能先不带我走?” 高孝礼呼吸猛然加重了一下,眉头紧锁:“你想留下来?搬回崔家去?就为了崔瑛?”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了。 接她出来,是为了让她过的更好。 带她进京,一则有请封这件事放着,如果封赏真的下来了,她也该跟着进京去谢恩,二则他不是提了崔旻的事儿了?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 想到这里,高孝礼也不由的有些生气了:“你也太胡闹了!这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吗?你就算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况且你怎么回崔家?以后又怎么搬出来?” 薛成娇默然。 大约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吸了吸鼻子,才开口道:“我只是想尽一点心而已。崔瑛在我刚住进崔家的时候,确实推我下水过,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只怕就要溺死在那方荷花池里了。可是很多事情,也是从此开始改变的。如果不是她,我大约还是每日守着自己的小雅居,一概外客不见,一概亲友不相交。”她顿了顿,“而且崔瑛待我是真心的,我不能就这样弃她于不顾,我跟着舅舅一走了之,如果她将来真的受苦,我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日子呢?” 高孝礼也沉默了。 幼承庭训的人,身上背负有责任和道义。 他想带薛成娇走,是他想尽做舅舅的责任。 可薛成娇想留下,是想对崔瑛这个朋友全义。 “你决定了?” “是。” 高孝礼的呼吸重了又重,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京?” 薛成娇抿唇不语。 舅舅的意思,她明白,长住崔家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崔家可谓内忧外患。 陛下究竟打算怎么安置崔家,这是不得而知的。 留在崔家,没什么好处。 言外之意,就是她解决了崔瑛这件事后,还是要进京去。 “我会让姨妈给舅舅去信的,”薛成娇吸了口气,“两位表哥不是都在京城吗?舅舅收到信,让表哥回来接我,我也不敢一个人上路。” 高孝礼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嚯了一声,无奈的摇头:“你这是都想好了,才来跟我说的啊?” 薛成娇的语调软了又软,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那舅舅依不依我呢?” “若不依你,难道强行将你带走不成?”高孝礼的眉目间和软下来,唉了一声,“可你要记得,凡事量力而行,你能做的只管尽心去做,可做不到的,也莫要强求。崔家的人,个个是人精,容不得你翻云覆雨的。要是待不下去了,就给京城送信,我让你表哥他们回来接你。” 薛成娇心中一软,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又恭维了高孝礼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出了他的书房。 崔瑛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却也难。 只要崔瑛喜欢上了别人,自然就没有陆靖淇的事儿了。 可崔瑛长在内宅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能喜欢谁?又能接触谁呢? 薛成娇不由的苦恼起来。 回到清琉弄玉时,她脸色也不是很好,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棘手的。 燕桑服侍着她换了衣服,看她神色不好,放慢了语调:“姑娘看起来有心事?” 薛成娇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燕桑,如果你想让一个人喜欢别人,有什么好办法呢?” 燕桑咦了一声,有些不解,可还是回道:“平日里多相交呀,或是多提一提这个人的好处,时间久了,自然的就会上心了吧?姑娘怎么问这个?” 薛成娇摇了摇头:“可是这个法子行不通,又要怎么办?我说的这个人,她是姑娘家,出不了门。而要她喜欢的那个人,还没个影子呢,我上哪里找他的好处去?” 燕桑一听,就明白了一大半,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是替瑛姑娘操心呢?” 薛成娇也不瞒她,唉声叹气的,伸手拔下簪子撂到妆奁里:“这事儿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又在舅舅面前夸了海口,还不知要如何呢。” “姑娘想是这些日子太忙,都给忘了,”燕桑接过手,替她把簪子摆放好了,才又续道,“上个月,姜家的那位少爷,可是在席上打听瑛姑娘的消息呢。” 薛成娇啊了一声。 是了,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上个月底,姜文琢在她名下的那间酒楼会友,那会儿燕桑的弟弟还在酒楼里打杂帮忙,上菜的时候隐约的听了两句。 因为有薛成娇早前的吩咐,所以他对这些事情,就多留了几个心眼儿,多听了几句。 后来这事儿自然是告诉了燕桑,燕桑又说给了薛成娇听。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赶到惊诧的。 不过很快也想明白了。 姜文琢在镇江府什么样的姑娘都见了,乍然到了应天府来,世家贵女何其多,那日在姜 分卷阅读203 - 分卷阅读20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4 府外,第一次见到英气十足的崔瑛,就算没见上面,只怕也放在心上了。 如今四处打听,可不证实了这一点? 197:康家旧事 只是当时她也没太当回事,加上后来又病下去,京城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姜文琢这个人,自然更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现在燕桑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才清晰起来。 很显然,姜文琢是对崔瑛很有好感的,甚至可能是喜欢崔瑛的。 如果要把姜家和陆家比较,她是更倾向于姜家的。 姜镇这个人有些迂腐,为官清廉耿正,十几年才熬到应天府来,只怕将来想调到顺天府,机会是不大的。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前途,可这样的人家,不是正适合崔瑛吗? 总好过陆秉均,一头扎在党争之中,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只是……想起姜云璧,她又觉得头疼。 姜文琢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崔瑛只怕听见这名字,就会想到姜云璧。 当日姜云璧在崔家住的时候,崔瑛就烦透了她,如今怎么会对她弟弟提起好感来? 如此想着,不由的摇头:“他不成,他那个姐姐,崔瑛头一个不待见了。” 其实我也不怎么待见。 只是这话,薛成娇是绝不会说给燕桑听的。 至于燕桑看来,姜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家,有她爹当日的事情在,她可是对整个姜家都没好感的。 不过是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她才提起姜文琢来而已。 薛成娇在贵妃榻上歪了下去,双脚悬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腿:“这么大的应天府,就没有别的人了吗。” 说着她小.嘴也不由得嘟了起来。 早知道有今日这样费脑子的时候,以前就该多跟姨妈往外面走动走动。 燕桑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话,可不好开口。 一开始薛成娇没留神,后来见她一直不说话,才扭脸去看她。 然后自然把她那副神色尽收眼底。 薛成娇咦了一声:“你想起什么了?” “姑娘是今年才到应天府的,所以可能不知道……”燕桑的声音很低,又很谨慎的扭头往门口看,像是怕人进来,把她要说的话听了去似的。 薛成娇一听就来了劲儿,忙冲她招招手:“我叫魏书去弄糕点了,没人进来的,你快说。” 燕桑嗳了一声,咽了口口水:“其实好多老人家都知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听我娘瞎念叨。都说应天府崔家四房人势力……”她像怕薛成娇恼了,稍顿了顿,但见薛成娇面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当年康家还没没落的时候,据说瑛姑娘身上是定有亲的,本来嘛,亲上加亲的事情,两家人都乐见其成,而且康家那个小少爷,对瑛姑娘也很上心。只是后来……” 燕桑收了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薛成娇眉心突突的,摸了摸鼻子,全都明白了。 崔瑛小的时候,跟康姓的表哥定过亲,也许因为孩子们都还小,事情没有落定,也许只是两家人口头上的而已,可是外间既然都有传言,可见这事儿不是空穴来风。 而康家那位少爷,或许还很喜欢崔瑛。 她几乎可以想得到,小时候的崔瑛,一定是米分雕玉琢,性子活泼之中带着一些顽劣,人前人后都是趾高气昂的。 这样的小姑娘,其实也很讨喜。 只是后来康氏一族没落,崔溥大概是把这事儿作罢了,再也不提了而已。 而康家自知前途艰难,肯定也不会再厚着脸皮说起这件事。 时日久了,自然是不了了之。 科室如果真的是这样,四房……确实是够势力的。 不是说当年康家老爷子犯了事的时候,崔溥还上过折子求情吗? 感情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成? 人家才出了事,就干这种,竟连溥大太太的面子也不顾了。 薛成娇觉得惊诧之余,还有些恼怒。 她竟不知道,崔溥是这样的伪君子。 “那康家的这位少爷,如今又如何啊?” 燕桑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自从康家出事后,他们举家搬出了应天府,再没有他们家的消息了。” 薛成娇嘶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听老人们说,好像是经商了吧,毕竟犯了事儿的人家,再做官儿也不大可能,”燕桑挠了挠头,“况且还有四房太太在,也不可能一败涂地吧?” 薛成娇心说可真不一定。 崔溥要是真干出来过这样的事情,还会管康家人死活吗? “这样,你告诉你弟弟,让他这些日子四处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康家人的消息,若是有用银子的地方,也不要在柜上支用,叫他到你这里来要,我单拨给他就是。”薛成娇吩咐了一通,又想了想,“不要声张,若是给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燕桑嗳了一声,说了句我这就去给他传话,便从此间退了出去。 薛成娇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事儿不一定靠谱,可先查一查,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燕桑是平头百姓,坊间传言,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当年的那些旧事,只怕还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问一问。 薛成娇脑海中灵光一闪——外人不知道,崔家自己人总该知道吧?那这样说来,姨妈应该是知情的了? 还是先不要惊动人,先等燕怀查查看,最好是能找到康家那位小少爷,先从他的口中探听一番。 等到过了元宵舅舅去京城赴任,她还是要回到崔家去住的。 到那时候,再来问姨妈这事儿也不迟。 左右钱老恭人不同意跟陆家的婚事,而且崔瑛还不到议亲的年纪,上面又还有兄姐在,也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 这样一想,薛成娇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得叫崔瑛到高家来谈一谈啊。 万一陆秉均在应天府的这些日子里,她真看上了陆靖淇,那自己不就全都白忙活了吗? 正巧魏书去给她弄了糕点回来。 一进屋四下里不见燕桑,丫头提步上前来 分卷阅读204 - 分卷阅读20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5 ,将手中食盒摆到小桌上:“燕桑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怎么好留姑娘一个人在屋里?” 薛成娇嘴角扬了扬:“我叫她去办点事,一时半刻没人在跟前,有什么要紧的?” 她说着,伸手捏了块芙蓉酥往嘴里送,细细的咀嚼了一番后,才吩咐魏书:“你明儿跟舅妈说一声,我想请崔瑛到家里来玩,看看舅妈能不能叫人去崔家接她来。” 魏书嗳了一声,并没有多做他想,旁的就一概不多问了。(未完待续。) 198:不肯断交(求月票) 崔瑛到高家做客的这一天,纪岳君也在。 纪岳君是替她母亲上门来送东西的。 本来送了东西给郑氏,就要回家去了。 可是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崔瑛的马车,于是她就又跟着崔瑛回到了内宅中。 其实说交情,她们两个倒不是多深,但是出身高贵的贵女们,彼此总是相识的。 但这两个人,说穿了是彼此看不惯。 薛成娇其实不难想明白。 出身差不多,脾气也差不多,都是娇惯坏了的主儿,谁能看得上谁啊? 所以当她们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清琉弄玉的正堂中时,薛成娇是有些头大的。 她先扯了扯崔瑛:“你怎么遇上纪姑娘的?” 崔瑛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在门口碰见她,她跟着我又回来的!” 薛成娇一时无言。 心说这纪岳君也是个好事儿的主儿。 下意识的就把目光放到了她眼下的泪痣上去。 纪岳君一听崔瑛的话,立时冷笑了一声:“什么叫我跟着你回来的?高家什么时候,是我不能来的地方了?”她说完了,目光又在二人身上游移,“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叫人知道的?” 薛成娇忍不住想要扶额,可是又拿纪岳君没办法。 她心念转了转,悄悄地给燕桑使了个眼色。 燕桑很伶俐,立马就明白了。 借口要去给她们准备糕点,就退出了此间。 一退到外面,她就立刻迈开步子往郑氏的因辉堂去了。 才出了小院子,正好撞上从外面进来的魏书。 魏书唷了一声,扶了她一把:“着急忙慌的,要去哪里?” 燕桑稳住身形,朝屋里努嘴:“瑛姑娘来了,但是纪姑娘也跟着过来,姑娘打发我出来,我去太太那里一趟,好歹把纪姑娘支走。” 魏书咂咂嘴,嗯了一声,让开半步叫她过去了。 总觉得,姑娘和燕桑,最近有秘密。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从前她是姑娘身边儿最亲近的人,无话不说的。 可自从燕桑进了府,姑娘好些事儿也都只交办给燕桑了。 魏书的情绪不由的有些低沉,摇了摇头,理了理心绪,才往屋里去。 却说燕桑一路去了因辉堂。 郑氏正支使底下婆子置办年货,一一的清点账目。 身边的大丫头说燕桑来了,她知道这个丫头是薛成娇从外头买来的,后来却很得薛成娇的器重。 于是也没多想,就叫人把她领到了厢房那边,自己这里又交待了两句,才挪步过去。 燕桑见到郑氏时,先端了一礼。 郑氏唔了一声摆了摆手:“怎么支使你到这里来?” 燕桑低了低头:“今儿瑛姑娘来,我们姑娘有些话想问瑛姑娘的。但是赶巧了今儿纪姑娘过府,方才走的时候,好像是在门口遇上瑛姑娘,她又跟着回来了……”她稍顿了顿,才平声添道,“姑娘支使我出来,是想请太太把纪姑娘给支走来着。” 郑氏哦了一声:“我当多大的事儿呢。” 不过很快她就皱了眉头。 薛成娇和崔瑛搞得这么神秘吗?有什么话是岳君不能听的?还要特意央求她,把岳君支走? 她目光沉了沉,又看了燕桑一眼:“成娇今儿找崔瑛来,是什么事儿?” 燕桑一愣。 这位太太平日最好说话,也最不好多管闲事儿。 果然是待纪岳君很不同吗?这会子怎么问起这个来? 她因心下多想了会儿,就没有立时回答。 可这份迟疑在郑氏眼里,就又变了味儿,她眯了眼,沉了沉声:“怎么?我也不能说?” 燕桑一惊,忙回了一句不是,才赶紧道:“姑娘只说是找瑛姑娘有事儿问,具体是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的。” 郑氏倒不是说如何袒护纪岳君。 只是这样的做法,让她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她也知道,纪岳君嘴上是不饶人的,可小姑娘骨子里是好的,是可爱的。 薛成娇和崔瑛这样排斥纪岳君…… 郑氏不由的摇了摇头,没再看燕桑,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起身离开了。 回到正屋中,又吩咐了身边儿的大丫头,让去把纪岳君叫过来,旁的一概没有再多说。 纪岳君被叫走的时候,是满脸的不情愿。 但是来人是郑氏身边的大丫头,她又不能说什么。 只是想起来燕桑出去的那么久,哪里还不明白呢? 于是临走时,恶狠狠的回头瞪了薛成娇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从返身出门去。 崔瑛在她背后做鬼脸吐舌,耀武扬威似的。 等她出去了,崔瑛往薛成娇身边一靠:“我们姊妹说话嘛,这么不知趣,非要凑在这儿,惹人嫌。” 薛成娇无奈的很。 只怕纪岳君为此就要记恨上自己了,崔瑛还没心没肺的。 她伸手推了推崔瑛:“你但凡和软些,我也不知道这样,现在好了,她一定在心里记了我一笔。” 崔瑛撇撇嘴:“你怕她做什么?” “倒不是怕,”薛成娇一味的摇头,“只是我长住舅舅家,为什么要同她闹翻呢?” 崔瑛哦了一声,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那倒也是,只是她面子上仍旧很是无所谓。 这话题揭过去不想再提,她手撑在身后,支撑着自己,歪头看薛成娇:“你今天叫我来干嘛啊?” 这才终 分卷阅读205 - 分卷阅读20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6 于回到了正题上。 薛成娇正了正神色,端的很是认真的看向崔瑛:“我听舅舅说,陆大人到应天府了。” 崔瑛嗯了一声,大眼睛眨了眨:“是啊,昨天就到了,已经上门拜访过了。”说到这里,她神情有了些萎靡,“我祖母真的没露面,弄的大家都尴尬的很。伯母一直都是我母亲陪着的,我跟姐姐跟在旁边儿。我看的真真的,伯母脸色一直都不好看。” 薛成娇心下讶然。 钱老恭人一向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长袖善舞,这次却连场面上的事儿都懒得支应了,看起来,倒真有要和陆家断绝来往的意思。 想到这里,她眸色沉了沉:“那溥四叔……又和老恭人闹了吗?” 果然,崔瑛很快就点了点头。 薛成娇心中一沉。 崔溥,是真的铁了心不肯和陆秉均断交了。(未完待续。) 199:对了一半 ,。 “崔瑛。”薛成娇深色肃然,一本正经的叫了她一声。 崔瑛看她这样认真,不免吓了一跳。 撑着身子的手倏尔软了一下,嗳了一声:“做什么这样严肃?吓了我一跳。” 薛成娇翻了翻眼皮看过去:“你觉得陆家怎么样呢?” 她没有问陆靖淇。 因为心里清楚,昨日陆秉均进府,陆靖淇应该由崔易陪同,崔瑛是见不到的。 崔瑛让她的问题问的有些懵,一时无言。 薛成娇心里有些泄气。 崔瑛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不能问的这样隐晦,崔瑛根本就听不明白。 薛成娇捏了捏拳头,横下心来:“我是说,如果要你给陆家做宗妇,你觉得怎么样?” 崔瑛又啊了一声,跟着突然回了神,呵了两声:“你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她说着,反手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是能给人家家里做宗妇的?那不得把他们家弄的鸡飞狗跳吗?” 薛成娇心说你也知道啊,可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她敛了敛心神:“可陆大人,如果就是看上了你呢?” 崔瑛一时皱眉。 她觉得薛成娇今天不太对。 那天在崔家,她走之后,姐姐和成娇,都说了什么? 崔瑛扭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半天:“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她似乎有些紧张,身子坐正了之后,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薛成娇的手腕,“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这不像是你会问的事情。” 事到如今,薛成娇觉得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不管崔溥是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没有把崔瑛的未来考虑在内。 钱老恭人和崔瑜不敢告诉崔瑛,是怕崔瑛使性子胡闹,跟崔溥闹翻了,让外人看笑话。 她又为什么要替她们瞒着崔瑛? 她插手这件事情,就是为了崔瑛而已。 诚然崔瑜信任她,但要她劝崔瑛,她只能把事情如实的告诉崔瑛啊! 想到了这里,薛成娇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来。 崔瑛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晃了她一把:“喂。” 薛成娇扬了扬嘴角:“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告诉了你,你能控制住自己,不发脾气,不胡闹吗?” 崔瑛眉间的川字更明显,却摇了摇头:“那得看是什么事情。” 薛成娇心说这不上当啊。 她摸了摸下巴,长叹了一声:“还记得瑜表姐说的话吗?她不是跟你说,陆大人来,怕是为了结亲吗?” 崔瑛小脑袋点的很快,飞速的点头说了声我记得。 “那其实不是她的猜测,”薛成娇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你祖母,料想陆大人来者不善,告诉了瑜表姐,可是又怕你阎王脾气犯起来,谁也治不住你,所以才让瑜表姐暗示你的。只是你没听出来罢了。” 崔瑛显然是呆住了。 屋中二人沉默了半天,她才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这我怎么可能听得出来?我上面有兄有姊,如何也轮不到我!这样的暗示,我怎么会放在心上?还有,我那天跟你说,你不是说,应天府人家这么多,未必就是我们崔家吗?你骗我的?” 薛成娇连忙摇头否认:“你跟我说的时候,我是真的没觉得如何。” 崔瑛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于是薛成娇又道:“瑜表姐把你支走后,告诉我的。她想让我得空就劝劝你。” “劝我什么?”崔瑛这会儿越听越糊涂。 劝她?难不成是劝她以后别胡闹,如果此事当真,要听父母的安排? 薛成娇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岔了,便赶忙道:“瑜表姐说,陆靖淇也算是世间少有的才俊少年郎,连旻表哥都未必拼的过他的风头,她怕你将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崔瑛冷笑了一声,拍开她的手:“我眼皮就这么浅?” “你倒是听我说完呐,”薛成娇重新又抓上她的手,按了一把,“你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你从来没见过陆靖淇此人。后来我也想了想,崔家的兄长们,即便是平庸一些的,放在人前也是出色的人物,若是普通人,你必然不会看在眼里。然则陆靖淇小小年纪就已经名扬天下,他和崔家的哥哥们比起来,毫不逊色,谁又能担保你将来不会动心呢?” 崔瑛沉默了下去。 可从她的神色看来,还是在生气的。 薛成娇也能理解。 崔瑛是个眼高于顶的姑娘,她打心眼里看不上陆靖淇。 这一点,早在之前,她们二人交谈时,崔瑛就说过。 现在崔瑜和她都说,怕将来崔瑛会喜欢陆靖淇。 这对崔瑛来说,像是个笑话,也更像是羞辱。 可是崔瑛的沉默,也表示这些话,她听进去了。 薛成娇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 于是她把声音更加放轻了些:“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我们有这个担心,也是为了你好。” 崔瑛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那你告诉我,又为什么呢?”她这次倒是没有抽回手,只是声音有些发冷,“你和我姐姐都这么说,那就是不希望我将来嫁去陆家了?” 分卷阅读206 - 分卷阅读20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7 薛成娇嗯了一声,沉重的点头:“你能想明白是为什么吗?” 这些事情,崔瑛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也不需要去考虑这些。 在她的世界里,吃好玩好才是最重要的。 薛成娇这样问她,她一时自然是茫然的,就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想过,你问我能不能想明白,目前,是不能的。” 崔瑛是直爽的。 薛成娇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她眼底有了更深的笑意,突然想去摸摸崔瑛的头发。 但是刚抬起来手,就忍住了。 她今年十一岁,只不过比崔瑛大了几个月而已,这样爱怜的事情,最好不要干。 心下陡然一惊,忙稳住了心神。 “那我来说给你听,”薛成娇歪头看过去,“京城出事,贞妃被废,谈贵妃上位,这你总知道吧?” 崔瑛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很是乖巧。 薛成娇嗯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听父亲跟祖母拌嘴的时候,说起来过,”崔瑛手指头在榻上点了点,“甄家和谈家,虽然一个远在云南,一个就在京城,可是一向都不对付,陛下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吧?” “是,”薛成娇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又补了一句,“可是你也只说对了一半。”..,。 200:一场梦 崔瑛忍不住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说?” “我也是从舅舅那里知道的。” 薛成娇知道崔瑛近来对她已经很是疑心了。 也是,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好像懂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 这怎么能不让人生疑呢? 于是她先解释了一句,然后才又说下去:“陛下为什么会这样?无非是想动一动两家的地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陛下心念动了,那就谁也无力回天了。” 崔瑛有些懵,她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可还是理不清头绪。 薛成娇见她神色复杂,就又解释道:“而陆大人,据说和甄家是有往来的。” 她这么一句话,崔瑛登时豁然开朗。 “他这次到应天府来,其实是想拉拢我父亲吗?” 薛成娇.点了点头:“甄家出了一位废后,在朝堂上的地位,少不得要变一变了。溥四叔有资历,有出身,况且和陆大人是旧友,这样的人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浪费了吗?” 崔瑛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难道不是吗?还有比这个更快的法子吗?” 崔瑛反手指指自己,又张大了嘴,看着薛成娇:“我祖母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才一直不肯让陆伯父进府对吗?” 她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薛成娇想点头,又有些不忍。 如果钱老恭人是这样的目的,那么一直愿意与陆秉均相交的崔溥,又是何种用心呢? 果然,崔瑛苦笑了一声:“父亲这么做,是要同意不成?” 薛成娇在她肩头按了一把:“现在说这个,还有些太早了。我去问过舅舅,为什么溥四叔一直不肯和陆家断交,但是舅舅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溥四叔大概以为,甄氏地位稳固,并非一朝一日可以瓦解的。” 崔瑛呵了一声:“可如果真的福祸未知,你们又何必这样苦心的劝我?你今天跟我说这些,无非是想我心中有数,将来不要被蒙蔽了双眼,不是吗?如果陆家前景一片坦荡,父亲就算真的同意了这门婚事,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损失?我祖母也不至于气到这个地步!” “阿瑛……” 薛成娇不知道要怎么劝她。 这样的感受,她曾经有过。 在得知章老夫人的盘算时,知道她被利用了,而崔昱和袁慧真,又何尝不是棋子?还有即将嫁去京城的崔琼…… 但是她想,崔瑛此时应该是更难受的。 崔溥是她的亲生父亲,却这样不顾念她。 这些事情,就算尚且只是猜测,可是骄傲如崔瑛,只怕心中也承受不住。 “成娇,你老实告诉我,你知道的还有什么?”崔瑛眼中一派清明,几乎要看的薛成娇避无可避,然后她又追问道,“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总觉得你一觉醒来后,变了很多,心思也深沉了很多。我从没说过这样不好,可是今天你说这些,就算是为了我好,也太奇怪了。以前你不会管这些的,还特意去问高家舅舅,弄清楚这些。” 薛成娇果然被她问的噎住,答不上来话。 崔瑛一直盯着她看,眼珠子都没转一转。 今天,大概是躲不过去的。 可是她怎么能告诉崔瑛,她是重生而来的呢? 崔瑛只怕要以为她疯了。 沉默了很久,她想起来吐血晕厥那天,她跟姨妈说起,她做了一场梦,一场很真实的梦。 “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崔瑛转着调子嗯了一嗓子,示意她继续说。 薛成娇轻咳了一声:“那时四月天,桃花盛开的时节。那天你笑着跑到小雅居来,说你要嫁人了,我问你是谁,你说是那个名震天下的陆靖淇。后来,你一袭嫁衣红的鲜艳,脸上是明媚的笑,一路从应天府,被送到了临江去晚婚。” “然后呢?”可能是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慢,一时让崔瑛有些感同身受似的,忍不住就放慢了语调问了句。 “再后来,陆家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她本来是想说,得罪了陛下。 但是这很可能是会在贞宁十六年爆发的事情,她这时候说起,万一将来事发,崔瑛一时想到今天她说的话,岂不又是一场事端吗? 崔瑛那里不知她心中如何想,只是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皱起眉头:“什么叫不见了?” 薛成娇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不见了。临江府没了陆家,溥四叔派了很多人去打探消息,都一无所获。你、陆靖淇,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她抬起头看了崔瑛一眼。 这些话,亦真亦假,确实很像是 分卷阅读207 - 分卷阅读20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8 一场梦。 只是话到此处,梦也该醒了。 “再往后我就醒了,”薛成娇吸了口气,“刚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害怕,但是清醒了之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再加上做这梦前不久,我们刚说起过陆靖淇,我一时也就没往心里去。”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崔瑛喃喃了一会儿,轻咬了下唇,“你觉得,这场梦是在暗示什么吗?” 薛成娇撇撇嘴:“我不知道,可是现在看来,这是上天示警也未可知,所以我才会去跟舅舅问起陆家的事情。” 崔瑛哦了一声,还有些愣头愣脑的。 她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薛成娇的讲述,太具有感染力了,让她一时陷在其中,竟不能分辨一二。 崔瑛心神有些不稳,捏了捏拳头,水葱似的指甲有两分长,嵌在手心儿里,也丝毫不觉:“那我要怎么办呢?” 薛成娇又摇了摇头。 她现在还没想好,这件事情,也许要从康家人的身上想办法。 但是康家人还没消息,燕怀还在四处打听,她不能先惊动了崔瑛。 “我知道,现在让你装作不知情,你一定做不到,但是回到家中,不要让你祖母她们太为难,”薛成娇抿了抿唇,“舅舅过了元宵后要到京城赴任,我跟他说了,暂且不走,还回崔家去,等你这件事情了结了,我再动身进京。” 崔瑛怔了下,啧了一声:“你也要去京城吗?高家舅舅赴任走了,你不是该回崔家吗?”(未完待续。) 201:莫名难过 薛成娇笑着摇了摇头:“舅舅想带我去京城见见世面。” 崔瑛的小脸儿立时又垮了下来:“当初不是说,搬出来小住的吗?”她又握上薛成娇的手,“你跟高家舅舅亲近,我也很替你高兴,但是你要去了京城,我怎么办?” 薛成娇让她的话逗笑了,噗嗤一声喜笑颜开。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表情和柔下来:“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说,这是舅舅的一番好意,而且已经跟姨妈说过了的。” 她都这样说了,崔瑛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二人便又在府中玩闹了半天,到这一日后半天,崔瑛才从高家离开。 临走之前,薛成娇又特意交代了她几句。 虽然知道没什么作用,可总归还是要说的。 而崔瑛走后,郑氏就叫人把薛成娇找了来。 薛成娇心里大概清楚,估计就是为了纪岳君的事儿。 进了因辉堂时,只有郑氏一个人在。 薛成娇挂了笑近前去:“舅妈今儿不忙了吗?” 郑氏也是笑着叫她到身边儿坐,开口的时候也是很直接:“你不喜欢岳君吗?” 薛成娇的笑僵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她跟阿瑛脾气相似,两个人处不到一块儿,我才叫姨妈把她支走的。” 郑氏哦了一声,倒没有多问这个,转了话锋:“今儿跟崔瑛都说什么了?” “还是关于崔家的一些事,”薛成娇也不瞒她,“临江府的陆大人到了崔家拜访,其中只怕有些别的心思,上回我跟舅舅说了的。” 郑氏听到这里,便再不想多问下去了。 高孝礼知道的事情,又牵扯到崔家和陆家,这就不是内宅中的事,不该她过问。 只是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薛成娇的头:“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操心这些呢?舅妈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小姑娘,就该骄纵些,活的简单些,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这些事情,本就是男人家该操心的。” 薛成娇其实懂。 在郑氏看来,男主外,女主内。 其实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大多也是如此的。 可是目前来说,她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如果对象是崔琦,她满可以袖手旁观。 “舅妈说的我都懂的,”薛成娇略低了低头,“只是事关崔瑛,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郑氏叹了一声,不由的摇了摇头:“你自己主意大,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带过你,如今突然养在我身边,我只是希望,你能像羡姐儿那样,而不是日日操心这些。”话到此处,她稍微顿了下,“你昨儿让燕桑送出去了一大笔银票,是给燕怀用的吧?” 薛成娇显然一愣,怔怔的叫了声舅妈。 郑氏眼中更多了几分爱怜:“你不要觉得心里不受用,我看在眼里,满是心疼。若你父亲母亲还在,你何止如此?”她说着,又捏了捏薛成娇,“为什么要留在应天府呢?崔瑛将来如何,崔家将来如何,都有崔家人自己料理。我听你舅舅说,你这次不打算一起进京,成娇,进京吧,应天府对你来说,是个是非之地啊。” 薛成娇呼吸一窒,沉默了有半刻钟,终于整个人身形一动,扑进了郑氏怀中。 从因辉堂出来,薛成娇双眼还有些红。 这些话,姨妈都从来没说过。 她本以为,舅妈今天是要给纪岳君出气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像崔旻隔三差五的书信一样。 从前在崔家时候,崔旻也不常来看她,送的东西更是屈指可数。 如今两个人见不到面,他却这样挂在心上。 还有今日,说起将来要进京,崔瑛的不舍。 薛成娇定了定心神,更觉得自己该多做些什么。 虽然做起来很难,可为了亲近的人,还是要努力的! 再说崔瑛回到崔府,整个人都闷头闷脑的。 到了晚饭时候,钱老恭人看出不对来,用了饭,打发了人都下去,只把崔瑛一个人留在了跟前。 崔瑛靠在老太太怀里,一言不发。 钱老恭人在她头顶叹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今儿去高家,成娇都跟你说了吧?” 崔瑛闷声嗯了一嗓子:“祖母,我父亲是不是真要把我嫁给陆靖淇?” 钱老恭人眯了眯眼:“他敢!”厉声呵了一句,又放软了语调,“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世族之中,这样的事情,常见的很。我看你今儿回来也没胡闹,是想通了?” 崔瑛先是摇了摇头:“是成娇劝我来着,”她吸了吸鼻子,“成娇说了,陆 分卷阅读208 - 分卷阅读20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09 伯父现在还在应天府,我如果闹起来,祖母和母亲为难不说,还给人看笑话,让人家觉得我们崔府的姑娘没教养。” 钱老恭人嗯了一声:“这个丫头,想事情是真有分寸。”她又嗳了一声,把崔瑛拉开一些,“我们的活阎王,怎么就肯听她的?” 崔瑛笑不出来,垂着脑袋耷拉着脸,瓮声瓮气的:“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说完了,又抬了抬头,“祖母,我觉得成娇变了很多。半年多之前,她刚住进来,整个人都很闷,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像……就像表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光那么长远,又那么聪明。” 钱老恭人眼中有精光闪过,只是很快压了下去。 崔瑛自然是没能发现,她绞着手帕:“这种感觉很怪,以前我也不觉得,后来成娇说,崔琦其实也很聪明,论耍手段,我比不上她。怎么突然之间,好像人人都比我聪明能干了呢?” “你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钱老恭人捞了她一把,把人搂进怀里,“我的瑛姐儿,要什么心眼子?要什么手段高明?你不是不聪明不能干,只是不屑于算计罢了。” 崔瑛动了动嘴,想问一句,那成娇和崔琦这样的,好还是不好呢? 可是话到嘴边,终归是没有问出口。 祖母是偏疼她的,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崔瑛隐隐感觉到,祖母并不想跟她多讲这件事。 她提起父亲和陆家的事情,祖母只是一句‘他敢’,再不多说别的。 是不想让她知道?还是,觉得告诉了她,也没有什么用。 崔瑛心里一沉,觉得莫名的委屈和难过。(未完待续。) 202:新宅子 薛成娇的封赏,终于是在年前下来了。 陛下谕旨,追贞烈侯一等护国公,又给薛成娇册了个县主的衔儿,在应天府给她拨了府邸,还在京城的富贵坊也划了宅子给她。 这意思很明显,将来就算她想到京城定居,也无不可。 消息传回应天府,郑氏抱着她哭了一场,是喜极而泣。 这一天,是贞宁十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八。 薛成娇在高家遥拜京城,高孝礼又特意打赏了来传旨的部官。 给她的宅子,在距离吉祥巷不远的清民坊,旨意下的虽然突然,但是皇家办事,一向都快。 金灿灿的清和县主府五个大字高悬大门之上,门口两尊石狮子,气派又威严。 薛成娇是在郑氏的陪同下到这府邸来的。 进了府四下里转了转。 远不如崔家那样气派,但是假山林立,楼阁隐现,最妙的是内宅中还置有曲水流觞。 这样看起来,倒是个雅致脱俗的宅子。 郑氏欣喜的很:“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来日.你便是不想住在崔家,在自己的宅子里,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你。” 薛成娇此时想想,崔旻当时动心思想给她请封,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呢? 有了自己的地方,就不必再寄人篱下。 这偌大的清和县主府,是她当家做主说了算的! 而此时前往顺天府的官道上,崔旻也收到了刘光同的飞鸽传书。 他挺拔的坐在马背上,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他的姑娘,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清和,清和。 真是个极为适合她的封号。 想着,他叫了一声京墨。 京墨很快凑到前面来,静候吩咐。 “你传书给刘公,清和县主府还请他多为照顾,来日……”他顿了顿,想起收到高孝礼的来信,言明了薛成娇元宵后不会一同启程,不由的失笑摇头,“来日姑娘若想在自己府上住着,还请他多加派人手保护,以免有宵小之辈惊扰了姑娘。” 京墨嗳了一声,什么也不多问,扭头就走了。 这些日子他跟在大爷身边儿,对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崔旻调转了马头,回身看向应天府的方向。 放眼望去,漫漫无际的是官道,没有尽头。 可他知道,路的那头,站着的是薛成娇。 只是片刻的出神,他又扬声叫住了京墨。 京墨脚步一顿,又返回到他马侧:“大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崔旻沉声嗯了一下:“先别去了,找个地方,容我写封信,一起送回去,交给姑娘。” “给姑娘?”京墨一愣,脱口而出就问道。 从离开应天府到现在,快有一个月了。 来来往往的书信不断,可是从没有直接给薛成娇的啊…… 崔旻只说了一声是,就不再多话。 京墨知道这不能多问,低头想了会儿:“再往前一里地,就有驿馆了。” 于是崔旻双.腿微动,在马肚子上轻夹了一下,朝着京城方向策马而去。 等到了驿馆,要了房间,他留了京墨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屋中铺开纸张研好墨,想了好久,从扬笑落笔。 一封信写罢,才叫了京墨进屋来,把信递过去:“送回去吧,也不必急,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姑娘又刚受了封,外面的事情暂且没心思管。” 京墨听的云里雾里的,还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再说薛成娇和郑氏从清和县主府出来,上了马车就往崔家去了。 郑氏一路上又盘算着要再买些丫头婆子放在府里,万一将来薛成娇住下来,也不至于没人使唤。 想着,崔府就到了。 二人下了车,婆子拿软轿一路抬着进了内宅中。 润大太太知道薛成娇受封,今儿是一定要回家来的,于是早早就准备下了。 外间的婆子回说她们在门口下了车时,她就带了崔琼和崔琅姊妹两个往二门去。 所以薛成娇一脚迈过垂花门,看见润大太太时,吃了一惊:“姨妈怎么出来迎我?” 润大太太笑着拉她手:“我们娇娇有出息了,我高兴呀,今儿你回来,我出来接接你。” 薛成娇脸上泛起了红晕,头也低了低。 后头崔琼绕到她跟前,不紧不慢的端了个礼:“往后你是县主娘娘了,该轮到 分卷阅读209 - 分卷阅读21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0 我同你请安了。” 薛成娇自然知道她有心打趣,稍稍躲开,往润大太太身旁靠了靠,半嗔道:“姨妈,你看表姐。” 润大太太放声笑了两嗓子:“好了好了,快进去吧,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 提起章老夫人来,薛成娇神色微的一变。 一旁的崔琅将她深色变化尽收眼底,略眯了眼,偏头想了会儿,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行人回到长房这里来,润大太太果真先带着她们去了敬和堂中。 章老夫人见了薛成娇更觉喜欢,招手叫她近前:“眼下多好,陛下给了这么大的恩典,我们成娇将来也是有品级的人了。” 薛成娇扯出一抹笑,又不好推辞,只好凑了过去:“我怎么敢在老太太面前轻狂呢。” “听说还赐了宅子吗?”章老夫人揽着她肩头,脸上笑意未减,“出了年你舅舅要进京赴任,你可想好是要回来住,还是到你自个儿的宅子里去住了吗?” 薛成娇一愣。 这话听起来……章老夫人果然是没打算放她离开应天府的。 去高家小住可以,但是如今舅舅要去京城了,在章老夫人看来,她自然还是要靠着崔家的。 “我没想过……”薛成娇的脑袋垂下去,看起来颇有几分害羞的样子。 章老夫人见她这样,一时笑的更开怀了些。 润大太太在旁边儿打圆场:“她今儿才去新宅子看过,只怕满心的欢喜,又不好在老太太面前放肆。这个事儿也还不急,等来日霖川要动身前,再看是叫她去哪里住。” 郑氏嗳了一声,附和道:“那宅子好是好,就是人还不齐备,才来的路上,我还想着,该多买些婆子丫头,再找个管事儿的放在府里,才像个样子,不然哪里能住人呢?” 章老夫人嗯了一声:“你们要是一时没有好的人选能拨过去料理,我叫眉卿先去替成娇支应两天。” 此话一出,润大太太、郑氏和薛成娇皆是一惊。(未完待续。) 203:生吞活剥 曹妈妈是什么人? 章老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何让众人心中不惊? 薛成娇低垂着脑袋,眼中闪过阴骘。 不管老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哪怕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在薛成娇看来,这位老太太还是想掌控她的。 清和县主府,那是她的地方,是陛下钦赐的地方。 老夫人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县主府中去。 叫曹妈妈去支应? 薛成娇不由的想冷笑。 润大太太忙笑着接了话:“哪里敢劳动老太太身边儿的人,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们自然腾出手来支应的。” 章老夫人似乎的确是顺嘴提了一声而已,果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噙着笑嗯了一声。 其后又与她们几个闲话了半天,才放她们离开。 出了屋外,薛成娇因心中惦记崔瑛,就与润大太太和郑氏告了礼:“我想去看看崔瑛。” 润大太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自行去,并不多做挽留。 薛成娇之所以惦记崔瑛,也是因清楚崔瑛的脾性。 今儿她受封,动静大的很,崔家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 如果放在以往,崔瑛只怕早就跑到高家去寻她了。 可是一直到她进府,都没有瞧见崔瑛的身影。 只怕昨天的那一席话,还是给崔瑛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薛成娇疾步上了后面的甬道,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这声音…… 她停下脚步来,回身看过去,抿了抿唇:“琅表姐。” 叫住她的正是崔琅。 跟着去敬和堂请安时,她借口遁了去。 后来又想起薛成娇之前的神情,才一直在外面等她,又一路跟着她到了后面的甬道上。 崔琅踩着细碎的步子近前去:“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薛成娇微扬了扬下巴,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表姐有什么事情吗?” “你退什么?”崔琅嘴角上扬,显然是带了些调笑的意味,“你似乎怕我?或者说,回到崔家,你就开始在害怕?” 薛成娇神色一僵,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表姐说我怕?我为什么要怕?又怕的是什么呢?” “这便正是我想问的了。”崔琅歪了歪头,笑意未减,“在垂花门下,大伯母说起去敬和堂请安,你在害怕什么?你怕祖母对吗?” 薛成娇愣住。 她已经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可是崔琅的眼睛却那样毒,只不过一瞬间而已,也没能躲过吗? 崔琅见她半天不说话,啧了一声:“人家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愿意再插手这府里的事情,可惜,天不遂人意,总有些时候,是我不得不掺和进来的。”她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状,“你突然搬离崔府,如今又受封县主,原本跟祖母亲昵的姿态也都不见了,莫名的换上了一派畏惧。成娇,这些,是因为什么呢?” 薛成娇立时就听懂了。 崔琅压根就不信任她。 这分明是怀疑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见到老夫人怕露了底,因此才会害怕。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表姐一向自诩聪明过人,那又可否知道,畏惧这一情绪,并非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有的呢?” “哦?”崔琅转着调子扬了声,“那么,祖母对你做过什么呢?我一直很好奇,崔家平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自从你住进来,就开始没有安宁日子了呢?” 薛成娇要出口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崔琅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打醒了她。 怪不得崔琅一直都这么针对她。 在这位精明的二姑娘眼中,崔家后来的种种事端,大多都由她薛成娇而起。 即便是崔琅不知内情的,可在她眼中,只怕也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道理,琅表姐不会不懂吧?” “你不肯跟我坦言,我拿你没有任何办法,”崔琅的神色变了变,眸中多了些许 分卷阅读210 - 分卷阅读21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1 阴沉,“只是从你搬出去后,昱哥儿大病了一场,课业上也不如前阵子那样用功,祖母已经为这个训斥过他好多次。我还是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却是薛成娇不知道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忙着考虑崔瑛的事情,忙着考虑崔琼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未来应当如何。 可从没有分出心神来打听一下,崔昱的近况如何。 上次回来,他那副模样,显然是病的不轻的。 崔琅的话噎她的倒吸了口气,然后她吸了吸鼻子:“表姐从头到尾疑心于我,我又为什么要对表姐坦诚相待呢?” 薛成娇说着,扬了扬头,望着四方的天:“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能和众姊妹和睦相处,后来却发现不是这样的。起初我也想过,应该要努力的修缮关系,毕竟我始终是寄人篱下。可是我一番努力无果,就不愿意再去努力了。” 崔琅平静的看着她,眼中有了思索之意。 薛成娇稍稍顿了顿,又继续道:“当初崔瑛的那番话,我是不信的。琅表姐心气何等高,怎么可能会嫉妒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从来不信我,也不愿与我相交。既然如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就是了。”她收回目光,与崔琅对视了一眼,“到如今,你来问我,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崔琅心头一动。 薛成娇是在告诉她,真心拿真心来换。 就好比崔瑛吧。 即便是推过薛成娇,时至今日,薛成娇还是拿她当朋友看待。 可是她崔琅就不行。 不过这些话,也证明了崔琅心中的猜想。 薛成娇和崔昱之间,果然是有事儿的。 而且从薛成娇的表现来看,这事儿多半还和祖母有关。 她摇了摇头:“我母亲说过,她每常念经祈福,无不是为了家宅安宁,子孙安康。所以我今日来问你,也是这么个目的。若不是因我母亲心念如此,你就是生吞了昱哥儿,我也绝不会多问一句。” 薛成娇终于没忍住,一声冷笑呵了出来。 她定然看向崔琅,反手指了指自己:“生吞了昱表哥?表姐真拿我当蛇蝎之辈看待了不成?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有一本帐。即便我是个蛇蝎心肠的,要生吞,第一个也不会是昱表哥!”(未完待续。) 204:康家提亲 对于薛成娇突如其来的伶牙俐齿,崔琅有一丝的诧异。 她才搬出去几天?是在哪里学的这样牙尖嘴利? 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反驳的小姑娘,又到了哪里去? 就在她愣神时,薛成娇已经朝着她施施然一礼:“我还要去四房看崔瑛,就不陪表姐闲聊了。” 说完后,她转身就走。 崔琅气结,可是也知道今天没什么可谈的了,便由着她去远了不提。 薛成娇心里也憋着一团火,走了一路,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可是她到四房时,先见到的,却是她近来十分不愿意见的一个人。 袁慧真消瘦了很多,眼窝都有些凹陷下去,原本就纤弱的身子,此刻更平添几分扶风弱柳的姿态。 薛成娇要提步进,她正迈步出。 袁慧真先收住了脚步,看清了面前的人,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是成娇啊。” 薛成娇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猛然抬起头来,此刻又觉得,袁慧真的这张脸,恍若隔世。 前世袁慧真对她的好,一时间都涌入脑海中。 她可以对着崔琅冷眼相向,可以对着崔琦言辞呵斥,甚至可以对姜云璧暗施诡计。 可是面对袁慧真,她又能怎么样呢? “慧真姐姐,”薛成娇嗓音柔了又柔,“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袁慧真往旁边儿让了让,似乎有意让她过去:“我没事,只是近来没什么精神,一直吃着药了,孙娘子看过几次,说没有大碍,等开了春暖和起来,也许就好了。” 薛成娇脚步动了动,可是没有迈过去,仍旧与袁慧真面对面的站着。 她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上去:“上一回琼表姐跟我提起徐合的别院,等开了春,咱们一起去住一阵子,散散心也许好的快些。” 袁慧真仍旧是浅笑着,既没应承,也没拒绝:“你来找阿瑛的吗?我还没有恭喜你,如今做了县主娘娘了。” 薛成娇.点点头,又失笑:“慧真姐姐就不要开我玩笑了,那都是说给外人好听的而已”。 “快进去吧,”袁慧真略提了提裙摆,步下台阶来,没再提起她受封的事儿,转而道“阿瑛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前些日子舅妈给我们量体裁衣,她还满心欢喜的,今儿叫我们来一人挑两套头面,她却一直恹恹的提不起兴致来。” 薛成娇心一沉,果然崔瑛是受了打击的。 袁慧真似乎是不想多留,在她还没有继续开口之前,就匆匆告辞,带着丫头离开了。 薛成娇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刚醒来的时候,打死她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局。 竟然是慧真姐姐,要嫁给昱表哥的。 薛成娇又兀自摇了摇头,倒不是失望,只是觉得老天爷的安排,实在有意思得很。 “薛成娇。” 她这里还没回过神来呢,突然从门那头传来一声低斥。 这声音是压低了的,像怕惊动了人似的。 薛成娇扭头往过去,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想找她算账的人,不止崔琅一个啊。 崔瑜黑着脸,快步走出来,不多时至她身侧,开口时也是阴恻恻的:“你怎么能全都告诉阿瑛呢!” 薛成娇一脸无辜的耸耸肩:“不然瑜表姐希望我怎么劝她呢?” “那你也不能一股脑全告诉她啊!” “表姐,”薛成娇笑着叫道,“你不清楚她的脾气吗?不告诉她,单让我跟她说,陆靖淇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不值得托付,她会当回事儿吗?她会往心里去吗?她遇事儿只往好处想,绝不会往坏处想。我以为,表姐那天告诉我时,已经想到会有今日了。” 崔瑜似乎是呼吸 分卷阅读211 - 分卷阅读21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2 一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薛成娇却动了心思。 她飞快的在四下里打量了一番,见左右无人,才轻拉了崔瑜一把:“我有件事情,想请教表姐。” 崔瑜蹙眉看她,一时无言,是在等她的后话。 薛成娇没开口,身形先动,是往台阶下走了走。 离开了一定的距离后才站住脚,回过身来看崔瑜。 于是崔瑜就懂了她的意思,思忖了须臾,挪动步子跟了过去。 “你想问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的。” “我想问的——”薛成娇压低了声音,刻意的把尾音拖长了,“是康家。” 她话音刚落,就见崔瑜浑身一震。 薛成娇心下立时有些雀跃起来。 崔瑜的这个反应,难道燕桑当日说的,竟都是真的不成? “我想知道,康家的那位小少爷,跟崔瑛之间,到底有没有婚约。” “你听谁说的!”崔瑜一时不知是有些慌了还是闹了,双手钳上薛成娇的肩头,声音也透着狠厉,“你不要胡说八道的,如今你虽然封了县主,也不要当应天府没人敢动你!” 薛成娇一阵吃痛,却没有躲开:“表姐这个样子,我说的果真吗?”她眯了眼看崔瑜,“你又何必慌张,难道我会到处乱说害崔瑛吗?如果我会,那今天这个话,就不是向着表姐问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崔瑜的手没松开,只是问话时,多了份疑惑,先前的那份狠厉稍稍收敛了一些。 “我想先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崔瑜似乎很难回答,两个人坚持了大半天,她才撒开手:“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薛成娇也没再逼她。 这件事情很可能会牵扯到崔溥当年的不仁不义,还会牵扯到崔瑛的名声和崔家四房的名声。 即便崔瑜真的知情,也不可能随便松口告诉她。 “如果这位小少爷尚在人世的话,又如果,当年真有此事的话,康家如果这时候上门来提亲,是不是合情合理的呢?”薛成娇坦然的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崔瑜。 崔瑜眼中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你这是痴人说梦。” “哦?”薛成娇扬了声,“为什么呢?论说,康家还是表姐的外祖家吧?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断绝了来往呢?我这两日也打听过,当年你外祖父出事之后,康氏一族举家搬出应天府,去向行踪不明。难道表姐作为外孙女,也不知道吗?”(未完待续。) 205:这算什么? 崔瑜眼中明灭几变,神色也随之变了又变。 薛成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当年外祖父他们搬出应天府……是我父亲的意思。” 薛成娇一惊,眉头就拢在了一起:“是溥四叔怕惹祸上身吗?” “当然不是!”崔瑜几乎是立时叫了一声。 这一声中,对崔溥的维护之意很是明显。 说完了,她平复了一会儿,才瞪了薛成娇一眼:“我父亲是真君子,你不要随口诋毁他。” 薛成娇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儿。 看起来这件事,还是有内情的了。 不过不光是如此,如果有人诋毁她的父亲,她应该和崔瑜的反应也是一样的。 薛成娇没有再开口,显然是在等崔瑜继续说下去。 崔瑜想了很久,深吸了口气:“事情过去了太久,我们家里,没有人愿意再提起。如果不是你说起来,又是为了阿瑛,我一辈子也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听到此处,薛成娇才稍稍肃了神色,端的一派认真,洗耳恭听的模样。 崔瑜那里又叹了口气:“我的外祖父,曾是景王殿下的门客。” 薛成娇啊了一声,略张大了嘴,面上一派惊诧,掩饰不住。 景王尊,是今上的皇叔,她小的时候就经常听父亲说——景王若为尊,天下岂非大乱焉。 所以十六年前,景王之乱被平,景王被贬为庶人,终生圈禁,直到今上登基的第五年,死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这么说来,康氏之所以获罪,并不是因为什么行事不严谨。 这一切,不过是今上在彻底的产出景王余党,甚至是可能是其余党的官员,都未能幸免。 “那这件事,又是怎么和四叔有关的呢?” “当时我外祖父获罪下狱,是我父亲上折求情,外祖父最终只落了个罢官的下场而已。后来我父亲就劝他,从此远离朝堂,淡出世人眼中,应天府也不能再住下去。”崔瑜眼中有了痛色,“你现在明白了?他们怎么可能上门来提亲,又怎么能够和我们家再结亲?” 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了。 康家用了这么多年,才做到彻底淡出。 这个时候,一旦来崔家提起结亲之事,陛下的猜忌之心立刻就会重燃。 到那时,康氏一族,就是谁也保全不了的了。 不过从崔瑜的话中,也不难听出。 早在康家出事的时候,陛下其实就已经有心抬举崔家了。 不然凭区区崔溥,如何能说下这个请来? 难道,崔溥并不是想仰仗甄氏,而是想要拉陆秉均一把吗? 念及此,想去看看崔瑛的心,就消弱了大半。 她怔怔的抬头看崔瑜:“崔瑛今天还好吗?” 崔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一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我父亲还不知道,只是让人请孙娘子进来给她瞧瞧,可她又死活不肯。一早上我怕她犯犟,一直看着她,这是听说你过来了,才出来的。” 薛成娇哦了一声,退了两步:“我原本是想来看看她……眼下,还是不进去了。” “你原本想好了对策,想来安慰她,是吗?” 薛成娇.点点头:“我告诉她,是为她好,可她忧心至此,我既有了想法,自然也该告诉她。” 崔瑜又逼问道:“可是康家这条路行不通,你打算怎么办?” “我……”薛成娇丢了一个我字出来,就没了后话。 她能怎么办呢?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从崔家离开时,薛成娇心事重重。 分卷阅读212 - 分卷阅读21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3 郑氏自然看在了眼里,带着她上了马车,动了动嘴似乎想问,只是想起上次劝过的话,便又觉得没必要了。 她伸手在薛成娇的手背上轻拍了拍。 薛成娇回过神,眨着眼,眼中透着茫然,扭脸儿看过去。 郑氏的脸上是一贯温和的笑:“累了就休息会儿吧,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薛成娇心头一暖,嗳了一声,脸上隐有笑意。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十的这一日。 她们是住在应天府的,自然用不着进宫去朝贺,只不过是遥拜一番罢了。 这一日崔家尤其热闹,因要祭祖,祭完了祖又要回到章老夫人的正室去行礼,拜完了这位最尊的,还要再依次拜长,总归是热热闹闹的迎着贞宁十二年的到来,这一闹,总要到二月二龙抬头才算完了的。 然则高家就显得要安静的多。 到底不是跟着大家一起过的,家里要拜的少,规矩也没那么多。 三十这一晚,吃过了年夜饭,高孝礼叫人置办了好些烟花炮竹来,领了家里人就在后院里放着玩儿,也是一派的其乐融融。 直到有小厮进来回话,说是表少爷有来信,高孝礼脸上笑意未减,却吩咐了郑氏几句,就动身往外面去了。 郑氏看着,无奈的摇头:“大年下的,也不叫人省心吗?” 高子璋唯恐他父亲过会儿回来要闹不痛快,忙笑着劝了两句:“大年下的,母亲怎么管父亲的事儿?咱们只管玩儿咱们的,且叫父亲忙去。” 郑氏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薛成娇也没多留意,只看着天上烟花绚烂,笑的开心极了。 这近一个月来的阴霾,终于在年节的气氛中稍稍散去了。 只是高孝礼很快又叫了人进来,单指名叫了薛成娇去。 薛成娇起身时是一脸的茫然,看向郑氏,不知所以。 郑氏也是哟了一声:“既是叫你,想是有事儿,你快去。” 只是等她走后,从命人将炮竹收了起来:“好好的年,这算什么?也不要再放了,什么意思。” 高子璋知道这是生气了,忙给下面服侍的使眼色,叫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一路送了郑氏回因辉堂去,送进了屋中从忍不住又劝:“父亲过了元宵要进京了,这当口忙一些也是有的,母亲可不要为这个生气啊。” 郑氏却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为这个,”说着又唉声叹气,“成娇到底是姑娘家,你父亲怎么能这样纵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操心的,无不是外间事物。当日我虽说过,你姨父若还在生,也必不会把她养成深闺娇女,可那毕竟是说说。将来她总是要出嫁持家的,这算什么?”(未完待续。) 206:与宦为伍 高子璋心中也叹了一声:“成娇自有她的想法,母亲又何必如此呢?” 他不由得想起来,那天薛成娇刚住进来时,他二人的那番谈话。 薛成娇是不同的。 她能说出那番不由命的话来,就可见她不是能安心内宅的人。 或许这样对一个姑娘来说,尤其是薛成娇这样的世家女来说,不是本分。 可高子璋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郑氏见说了也是白说,左右高子璋也不当回事,便索性不再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你也去看看吧,今儿还要守岁,你父亲别不是打算叫我一个人守吧?” 高子璋知道这是气话,失笑了一声,见他母亲一眼瞪过来,便忙应了一句,返身退了出去。 出了门往前面书房去,路走了一半就遇上了薛成娇。 薛成娇学里捏了个信封,见到他,先是愣了下,旋即坦然的笑了一声:“表哥不看烟花了?” 高子璋便唷了一声,眼睛瞥向她手里的信封:“这是谁的信?瞧把你高兴的,后头烟花炮竹都停了这么久,愣是没发现吗?” 薛成娇脸上浮现了红晕。 只是这会儿天色有些暗,瞧不真切罢了。 晃了晃手里的信,薛成娇也来了兴致:“表哥猜一猜?” 高子璋其实心里清楚。 回送信到高家,还是给薛成娇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只是他有心逗弄,便耸了肩,双手往身后一背,端的一排老成:“这我可猜不出来,你难住我了。” 薛成娇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表哥就闹我吧。”说完了喏了一声,把信封递过去一些,“旻表哥的信,刚送回来的。” 高子璋很配合,顺势往前伸了伸脖子。 信封上的字迹,是崔旻的。 他又无声的笑了:“还没拆开看啊?” 薛成娇嗯了一声:“舅舅才把我叫去,就是要把信给我的呀。” “那我送你回去,回家慢慢看吧,”高子璋往旁边挪了挪,朝她努努嘴,“夜里凉,快回去了。” 薛成娇也不与他扭捏,笑了一声就迈开步子,随着他一起往清琉弄玉那里回了。 高子璋把她送回去,她临进小院时候,又叫住了她:“母亲刚刚跟我说了几句话。” 薛成娇咦了一声顿住,扭脸儿看他,眼中满是询问。 “母亲还是觉得,你一直插手外面的事,这样不好。” 他话音刚落,薛成娇.小脸儿就垮了一大半。 二人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之后,薛成娇才摇了摇头:“如果有的选,我也想像崔瑛或是子羡那样活着。” 高子璋心说果然啊,这个小姑娘,装的再坚强,再能干,也还是个小姑娘而已。 他没开口劝,因为薛成娇自己什么都明白,他不需要劝。 高子璋冲他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明儿可记得给大表哥回封信,省得他进京的一路上都挂念着。” 薛成娇啐了他一口:“做兄长的,一点儿正形也没有,明儿我就跟舅舅告状去。” 说完后,便扭脸儿跨进小院中,没再理会高子璋。 回到家中,魏书服侍着她换了身衣裳,燕桑那里去取了一直热着的奶茶来给她。 奶茶这东西,薛成娇从前是不惯喝的。 分卷阅读213 - 分卷阅读21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4 后来住到这里来,郑氏总叫人做这个给她,她不好拂了舅妈的好意,这小一个月下来,竟也就习惯了。 看来,习惯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 其实正如崔旻一般。 她也已经习惯了他每一封信都会问她安否。 薛成娇卸了珠钗,吃了口奶茶,才缩在榻上动手拆信。 信纸摊开在薛成娇面前,她一字一句仔细看下来,崔旻果真仍旧是先问她是否安好,搬到高府一切可否习惯,诸如此类的话。 她面上不自觉的就挂了笑。 魏书在旁边儿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娘今儿可真高兴。” 薛成娇只是嗯了一声:“表哥特意来了封信,问我……” 她话说了一遍,脸色突然变了变,收住了后面的话。 魏书见状待要再问,燕桑却在一旁忙拉了她一把,又冲她摇了摇头。 因如此,魏书才仔细去看薛成娇面色。 倒不是不悦了,只是多了些凝重和思考,于是她就收了声没再多嘴。 崔旻在信的最后说,应天府中诸事照顾不到,若遇事不愿劳烦家中,可请刘公相帮,其必会看在崔旻的面子上相助。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 崔瑛和陆靖淇的这件事,薛成娇一直没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原来,崔旻竟替她考虑了这么多! 他现在是被罢了官进京去的,即便知道内情,也该困扰才对。 可他还能分出这个心,怕她在应天府遇到难处,又不愿同家中姨妈和舅舅开口。 刘光同一向跟他交好,况且薛家那边二叔的事情,本就是他托了刘光同帮忙才办成的…… 高子璋说,崔旻也许喜欢她。 其实,不是也许吧? 其实,连他身边相交的好友,都是知道的吧? 信纸被她捂在胸口,脸颊处一阵阵的发烫。 这感觉,是不同的。 彼时她看崔昱,只觉得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情谊难得。 可是崔旻给她的呵护和照顾,总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却又一点点的渗透了她的生活。 这感觉有点怪。 薛成娇觉得心跳的有些快。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 崔婉的死讯传回崔家那天。 她在小雅居的长廊下坐着出神,一时觉得周身发寒,回过神时,抬头就看见了一片衣袖,那是崔旻一直陪在她身侧,一言不发,不打扰,不惊动,就那样安静的陪着她。 然后她小手攀上那么颜色,轻轻扯了扯。 他却立时就察觉了,低下头向她问话。 是了,那时就有感觉的。 他一直都在。 薛成娇呼吸快了两分,信纸又压紧了一些。 这份悸动稍稍褪.去后,她才开始思考刘光同的事情。 如果要住在高家,想和刘光同来往,是一定不可能的。 高子璋刚刚也说了,舅妈对她一直插手府外事物已经很不赞同了,如果她一个闺秀,再去和宦臣结识,只怕舅妈是真的要翻脸的。 况且就算是舅舅那里,也绝不可能同意。 这样一来,就只能搬到清和县主府去了啊!(未完待续。) 207:信任这事儿 其实要搬出去不是难事,只是眼下不太合适。 全家都沉浸在年节的欢愉之中,她却突然提出来要搬走,这也太不识好歹了,况且舅妈一定会伤心的吧。 反正舅舅过了元宵就要走了,崔瑛的事情也不会在这一时一刻就敲定,还能等,还能再等一等。 不过刘光同那里…… 她想着,打发了魏书去弄些糕点来,又留了燕桑在屋里。 魏书神情有些古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燕桑,终是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邢妈妈本就是在屋里陪着守岁的,见此情景,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与薛成娇礼了礼:“我也去看看吧。” 薛成娇一是没留意魏书如何,只以为邢妈妈是知道她有话和燕桑说,便嗳了一声:“那妈妈与魏书一起去吧,夜深露重,多打两提灯啊。” 邢妈妈应了一声,跟着魏书的脚步一起出了门。 燕桑柔笑着凑上来:“姑娘又有什么主意了吗?” 薛成娇啐了她一回:“你也越发能耐了,如今敢来打趣我。” 燕桑那里忙说着我可不敢,只是面上还是玩笑的意思更重些。 薛成娇一边儿把信纸重新塞回去,给信封封口,一边儿吩咐:“之前吩咐燕怀的时候,叫他停手不必再打听了,”说着把信封递过去,“这封信,你让他送到刘公府上去。” 燕桑的笑立时就僵住了:“姑娘是说刘太监吗?他是宦官,姑娘怎么好跟他相交呢?这可不成,若给舅老爷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死我吗?” 薛成娇嗳了一声拉了她一把:“你看你,慌什么呢?”信封在她手里掂了掂,“这是旻表哥跟我说的,谁会打死你?若真出了事,还有我和表哥担着呢。” 燕桑心说这位大爷也太胡来了啊。 他自己跟太监相交,本来就惹得众说纷纭了。 燕桑知道,应天府中崔旻名头很大,可是看不上他的也不在少数,嫉妒他出身学识的自然也有,可更重要的,还是他与阉党往来,难免叫读书人觉得他自轻自贱。 可是,他怎么能鼓动姑娘也跟刘光同往来呢? 如果被人知道了,姑娘的名声就全完了啊! 薛成娇见她不动,就催了一声:“我自己有分寸的,怎么可能叫人拿住呢,况且我现在还住在高家,也不可能与他往来,只是先叫你把信送去,省得日后真的有事求到人家脸上,人家却连理也不肯理我啊。” 燕桑明显还想劝,可是薛成娇的态度很是坚定。 鉴于此,燕桑便选择了闭嘴。 再说邢妈妈那边,一路追着魏书的脚步出来,出了门就叫住了魏书。 魏书扭脸见是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姑娘叫妈妈一起来的吗?” “不是。”邢妈妈上了年纪,越发的慈 分卷阅读214 - 分卷阅读21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5 爱,此时脸上却是少有的正经,“魏书,你是不是觉得,姑娘近来只看重燕桑,把你我都丢开了?” 魏书浑身一震,脚步就顿住了:“我……”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不少,看过的事更多,”邢妈妈一味的摇头,“姑娘还小,近来又操心的事儿太大,她不是丢开你我,只是不想把咱们牵扯这其中罢了。” 魏书知道她也不必瞒着邢妈妈,于是就叹了一声,似乎很是委屈:“从姑娘到应天府,我一直跟着伺候,没有说不尽心、不尽力的。如今姑娘搬出来,我也跟着搬出了崔家,可是姑娘如何就不指望我了呢?” “你以往聪明,今次怎么却糊涂起来呢?”邢妈妈拍了拍她肩头,“府外的事情,你能管的了多少?又能替姑娘打听多少?说穿了,咱们都是宅子里的人。可是燕桑不一样,她是在外面长大的,是姑娘买回来的,更是姑娘一直照顾她家里,这份恩德,她要拿一辈子来还都不为过。而且她不是有个弟弟吗?替姑娘办起事儿,更方便些。” 魏书那里还是叹气:“我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外间的事,我帮不上姑娘,也不敢多问,怕拖了后腿。可姑娘近来什么事儿都支开我,岂不是拿我当外人……” 说到此处,她猛然收住了。 什么外人内人,她不过是个奴才啊。 邢妈妈见她突然收了声,似乎明白,啧了一声:“我奶姑娘一场,看着她从小长了这么大,她是什么心性,我再清除没有的。姑娘若只拿你当奴才,就绝不会把你带出崔家。当日.你虽哭求,大太太那里也放心不下,可姑娘若非自己舍不得你,不会带你出来的。你是崔家的世仆,不是姑娘买来的,明白吗?” 邢妈妈终究没有陪她一起去拿糕点。 有些事情,还是要魏书自己去想明白。 其实有一点她说的是很对的。 薛成娇是舍不得魏书的。 对于这一点认知,起初邢妈妈也很诧异。 明明只是到应天府住了大半年,魏书跟着伺候也不过这么些时日而已,如何就舍不下了呢? 不过邢妈妈也很快就理解了。 薛成娇是无依无靠的到应天府的,魏书当日伺候她尽心尽力,全然当从小就服侍的主子是一样的。 所以在薛成娇的心里,早就拿魏书当自己人了。 只是魏书眼下钻了牛角尖,未必能一时就想明白过来罢了。 邢妈妈看着魏书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只想要薛成娇好,旁的人、旁的事,一概不与她相干。 如果魏书因为这事儿存了别的心思,或是与薛成娇生分了……那她就不能留在这儿服侍了。 又说燕桑那里接下信,薛成娇就打发她出去了。 她从屋里退出来,没走两步,就迎头撞上了邢妈妈。 燕桑哎唷了一声,忙站稳了,与邢妈妈端了个礼:“妈妈劝过魏书姐姐了?” 邢妈妈眼中亮了亮,旋即笑了:“你比她要聪明些。” 燕桑脸上端的很是谦和恭敬:“魏书姐姐觉得姑娘更信任我,实在是想多了。若不得姑娘信任,谁能留在姑娘身边服侍呢?她自己可能都没留意,姑娘近身的事儿,很少叫我插手,一向都是魏书姐姐在安排的。” 邢妈妈心头一震,仔细的打量起燕桑来。 这个丫头,心思好生厉害。(未完待续。) 208:不好乱猜 大年初一,这是贞宁十二年的第一天。 刘光同在府中设了宴,不过却并没有宴请什么外人,不过是自己请了一班歌舞,沾沾年气儿罢了。 想往年,他都是跟在陛下身边儿的人。 刘光同手中是一只犀角杯,头略一仰,顷刻间杯中酒就下了肚。 这堂中的歌舞热闹了大约有一刻钟。 新禄匆匆走来,在刘光同身边儿站住了脚。 刘光同抻着嗓子嗯了一声,犀角杯随手撩开:“怎么了?” 新禄捏着手里的信封紧了紧:“外头小子接了封信,送到了里头来。” “嚯,谁的信啊?”刘光同砸吧着嘴,品了品,“崔旻那个瓜娃不是昨儿已经叫人带了话来吗?” 新禄摇了摇头,一时没回话,把信封递了过去。 刘光同没接,只是斜眼扫过去。 待看清信封上的字时,脑子才清醒了些。 他哟了一声坐正了些,伸手接下来:“这是崔旻的字,给薛家小丫头的啊?” 新禄嗯了一声:“外面正因信是给清和县主的,才敢送到里面来。” 刘光同举着信封对着光比了比,半天啧了一声:“这是拆过后,又重新封起来的啊。” 新禄弯了腰,顺势看过去。 刘光同拿手指了指信封封口处:“瞧,这是两层的。” “那这是……”新禄微微蹙眉,稍一顿,“县主看过后,给送来的吗?” 崔旻让人带的话,昨儿已经送进了刘府。 既然如此,给薛成娇的信,就更不可能落入外人手中。 可信确实是拆开过的。 这么看来,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刘光同动作很快,立时拆了信封,取了信纸,细细的读。 读完了信,他嘴角扬的更厉害了,咂舌直摇头:“薛家的这个小丫头,好厉害的心思。” 新禄楞了一下:“大人,这是怎么说?” 刘光同把信纸撩到了桌案上,手指头在大.腿上点了点,好一会儿才跟他讲道:“崔旻昨天不是说,希望我将来在应天府,多照顾着些县主府吗?” “是这话没错啊。” “这封信,”他随手指了指,“是他告诉薛成娇,今后若是遇到了难处,可以来找我,叫我帮忙。” 新禄也不由的唷了一声。 他这一声是脱口而出,出了口就自知失言了。 只是他一直跟在刘光同身边儿办事,刘光同拿他当自己人看,自然不会为了这个就把他怎么样。 “这小丫头现在住在高家,不可能跑到我的府上来,若是给高孝礼知道了,看不把她腿给打折了,”说起高孝礼,刘光同又不由的 分卷阅读215 - 分卷阅读21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6 摇头,“不过她却知道,我与崔旻是交好的,叫人把信送到我这儿来,是想告诉我——瞧,我表哥说的,有事儿可以找你。” 新禄啊了一声:“那这么说,县主是真不会跟高大人一起进京了吗?” 刘光同歪过脸儿张口就啐他:“老狐狸我算错过,这种小丫头我能算错吗?” 昨日刘光同得了崔旻的一席话后,心中就有了这个定论。 只怕薛成娇多半是不会走的。 眼下小姑娘把信送过来,更加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新禄脸上有些难色:“那薛万贺的事情……” “他的事情还是照旧办,”刘光同不假思索的就打断了他的话,“给京城里去封信,等过了十五,让他们找机会把事情捅上去。陛下想洗牌重来,总要有人先倒霉的。” 新禄心一沉:“那县主真的没事吗?” “陛下不会动她了,”刘光同的目光在信纸上盯了一会儿,“请封就请封,偏又给薛侯追了国公的衔儿,薛家小丫头的一世尊荣,是谁也动不了了的。” “可是这样不矛盾吗?”新禄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又要动薛家,又给县主尊贵。难道真是将来指望崔家……” 刘光同哎了一声,侧目看他:“你怎么糊涂起来?崔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崔旻那个瓜娃想娶她,陛下可不知情。崔家那位老夫人,都成了精了,她不会让崔家折在这里头的。” “可是您知道,陆秉均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离开。” 刘光同眸色暗了暗:“这就要看崔润和崔溥怎么取舍了。崔润如果要保四房,只怕老夫人做了再多的筹谋,也是惘然。不过按眼下的情况来看,崔溥要真是一心不跟陆家断交,事到临头,崔润多半是要放弃四房的。” “就像崔家的大姑娘那样吗?”新禄对这一切都知情,自然也有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崔润和章老夫人,始终是无情了些。 刘光同却并不这样想。 只见他微微摇头:“崔润是个办大事的人,需知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要说崔琼只是个姑娘,就连崔昱,不也在这棋盘之上吗?我到现在,只是好奇,崔溥究竟在想什么呢。” “大人……他……”新禄显然是有话想说,只是话到嘴边,先顿住了。 刘光同唷了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扭扭捏捏的什么毛病?” 新禄叫他噎了一嗓子,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他不是也有个儿子吗?县主如今有了这个恩典,老夫人当日就在县主身上动过心思,四房那位老恭人,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吧?” 这一点,刘光同却是没考虑过的。 难道,崔旻特意让人送信回来,是还有这一层深意吗? 可是按崔溥往昔行事,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还是说,为了拉陆秉均一把,他也想借一借薛万嘉的荣光? “这可真不好乱猜,但是我估计不能够,”他说着撇撇嘴,“四房想分宗单过,如果崔易娶了长房的表姑娘,那不是亲上做亲?将来他们还能开这个口?” “可是……” “好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刘光同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让你给崔旻捎过话,说过陆秉均那边不能往来,他自己都不告诉崔溥,或是崔溥自己都没放在心上,老子可没这个闲工夫操.他们崔家人的心!” 说着,目光又瞥到那张信纸上,咬了咬牙,有些发狠似的:“这个兔崽子,一声不响的跑了,给老子交代的事情倒是一样不少,别等老子回京城的!” 新禄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多说无益,便悄悄地退到了一旁去,再不发一言。(未完待续。) 209:清流 时间过得很快。 年节的气氛还未散去,昨夜的应天府彻夜不眠,街上舞龙舞狮不断,杂耍卖艺的也多,买花灯的闺秀三三两两。 总之,元宵就这么过了。 高孝礼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要动身,临行前又不放心,先陪着薛成娇回了清和县主府去。 这半个月的时间,郑氏和润大太太物色了不少的人,为了安心,郑氏还特意把从前高府的管事婆子留下了两个很中用的,放在县主府听用。 这样做也是润大太太同意的。 崔家的人是不行的,那天老夫人连把曹妈妈支出来这样的话都说过了,她们如何敢大意? 到府门前,薛成娇笑着催了高孝礼两句:“我过些日子一定给舅舅去信,舅舅就放心吧。我这里姨妈和舅妈安排得这样周全,哪里有什么好挂念的?” 高孝礼板着脸:“你一个姑娘家,单住在外头,就是再给你多放十倍的人,我也不放心。” 薛成娇上前去挽上他的胳膊,摇晃着撒娇:“知道舅舅疼我,我一定会小心的,况且崔家离这里又不远,我一定天天去给姨妈请安。” 他们这里又说了好半天的话,高孝礼看着天色,无奈的摇头,伸手拍了拍薛成娇的头:“我得上路了,你诸事小心,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力所能及而已。” 薛成娇面色凝重了些,重重的点头,又郑重的与高孝礼拜别,才目送他离开。 等他走后,薛成娇兀自返身回到府内,又打发人去崔家回一声润大太太,只说今儿才搬过来,便先不去请安了。 其实这府里也真没什么好打理的。 早在初五那日,郑氏就安排了人进府来,里里外外的都打点好了,只等着她搬过来而已。 本来说好了初十那日就搬,可是高孝礼又死活不舍得她出来,一来二去的,便直到昨日,才将她行李送过来,今儿一早高孝礼把她送到这边来了。 薛成娇在府中赏玩了半日,中午时候叫人弄了些新鲜的菜色上来,自然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终于在自己的地方,自在的吃,自在的喝,自在的玩闹,谁的脸色也不必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不过突来的不速之客,却很快就打断了她的这些跃动的小心思。 燕桑领着那人进来时,薛成娇已经叫人把小花园腾出来,烹好茶摆好点心了。 来人进到花园中,才把罩在头上的兜帽摘下来,又掸了掸披风上的 分卷阅读216 - 分卷阅读21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7 寒意,搓了搓手:“天儿可真冷,小丫头,有没有热茶呀?” 薛成娇眨了几下眼,始终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抬手指了指石桌上:“喏。”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在意,自顾自的伸手倒了杯茶,小盏握在手中却不吃茶。 燕桑有眼色,忙端一礼:“奴婢去弄个手炉来给大人。” 薛成娇.点了点头,等燕桑走远了,她才又指了指石凳:“刘……刘公请坐吧,”称呼这个事儿,她其实也纠结了许久,没法子叫人家刘太监,更不可能叫刘四,一声刘公,虽然也不合规矩,但总不失礼吧?她笑的有些尴尬,“我从前听表哥是这样叫的。” 是了,来人正是刘光同。 他一早听闻高孝礼要动身进京,就命人安排了下去,匿了行迹,进了这清和县主府中。 刘光同听她说话声音软软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一时心情大好,便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么叫才是正经,你本来就该随崔旻的叫法。” 薛成娇何时听过这样的话? 一张小脸儿立时红的要滴出血似的。 刘光同看了只觉得有趣,便又放声笑了起来。 薛成娇头更低了低:“刘公怎么到我府上来呢?若是给人看见了……额我也不是说如何不好……” “解释什么,”刘光同哎了一声打断她,“崔旻特意跟我说的,我肯定好好照顾你,没有这么生分见外的话。你放心吧,我的行踪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给人知道的,既然来你这儿,一定不会给人知道,免得给你招惹了是非,那个兔崽子又要冲我拍桌子瞪眼睛的。” 薛成娇啊了一声,朱唇微启,杏眼儿圆圆,盯着刘光同看了好一会儿。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刘光同口中的那个兔崽子,说的是崔旻。 她不由得眼角直抽,忍不住想要扶额。 这实在让她有些大跌眼镜。 似乎崔旻和刘光同相交时,与外人面前很不相同? “表哥他……还会跟人拍桌子撒气啊?” 刘光同嚯了一声,又连着呵了两声:“你不知道的可海了去了,回头老……”一声老子没出口,抬眼见面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收了声,咳了咳改了口,“我跟你细说呗。” 薛成娇心说你这是打算常来常往啊?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燕桑说去取个手炉,也不全是借口。 不多时她果真抱了个手炉回来。 进了这小亭子中,把手炉给刘光同递了过去:“大人。” 刘光同连连摆手:“女人家用的东西,我不用,”说着朝薛成娇指了指,“给你们姑娘抱着暖和吧,这天寒地冻的,再冻坏喽。” 燕桑额了一声,想了会儿,便把手炉给薛成娇送到了怀里去。 薛成娇抱着手炉,立时暖和了好些,悄悄地给燕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外头退一些。 燕桑自然是看见了的,便挪出去了一些。 刘光同见了这样,对薛成娇又欣赏了几分,就嗳了一声:“小丫头,如今做了县主,感觉怎么样啊?” 薛成娇笑了一声:“有自己的宅子,挺好的。” 刘光同的笑却僵了僵。 他心狠手辣惯了,见得多的也是官场上的肮脏和权谋。 今日.你算计我,明日我背地里阴你,全是这些。 薛成娇就像是一股清流,给他的生活里,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如崔旻那样龙章凤姿的人物,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丧服丧母的小姑娘。 崔旻啊,和他其实是一类的人啊,突然有这么一道温暖又干净的光投进了生活里,自然是要有所不同的。 想到这儿,刘光同的笑便又恢复了:“你可真是容易满足,将来比这好的宅子,还怕没有你的?”(未完待续。) 210:我看过那道折子 二人不过又寒暄一阵。 薛成娇隐约听的出他的弦外之音,只想着崔旻果真说与他知晓心意,一时更觉不好意思,脸蛋儿就更红了一些。 刘光同见状也不再打趣她。 稍稍坐正一些,正了正神色:“你这回没跟着高孝礼进京,是为了什么?” 薛成娇的心思在舌尖上盘旋了半天,才开口跟他讲:“我怀疑陆大人来应天府,是有意和崔家结亲的。” 刘光同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他这一嗯,在薛成娇心头上重重的打了一拳。 原来陆秉均真有此意。 “我不想崔瑛嫁给陆靖淇,所以想留下来看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刘光同又来了兴致,眉眼俱笑,打量着她:“这又是如何说呢?”问了一声,稍顿了顿,又道,“据我所知,陆靖淇可一点儿不比崔旻差。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吗?况且陆家和崔溥又是故交。” 崔瑛小脸儿垮了垮:“刘公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她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刘光同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陆靖淇拿什么跟崔旻比呢? 一个是未来的新贵世家宗子,一个却是甄氏余党之后。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袖着手,音儿拖长了一些,“崔旻虽说叫我多帮衬着你,可你自己要是个扶不上墙的,我又凭什么处处替你操心呢?” 薛成娇一愣。 这话,莫不是为了考验她的? 她眉头拧了拧,一时拿不准刘光同此人究竟是何种心思。 只是片刻而已,她就扬了扬头,开口道:“虽然我并不知陆家和云南甄家又怎样的一段纠葛,可是眼下形势如此,甄氏出了废后,只怕动荡的日子还在后头。如果陛下有心对付他们,陆家将来又有什么好处?钱老恭人那么精的一个人,近来都闹着叫溥四叔跟陆大人断交。我觉得这些理由就足够了。” 刘光同点了点头,眼底有赞赏一闪而过:“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高孝礼告诉你的?” 薛成娇下意识摇了摇头:“上次回崔家时,崔瑜也跟我说了一些。” 崔瑜啊。 那看来是四房自己有心把她拖到这 分卷阅读217 - 分卷阅读21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8 事儿里头来了。 在刘光同看来,一个小小的薛成娇根本成不了什么事儿。 四房会刻意的把这些事情告诉她,无非还是希望长房能插手此事。 但是分宗的事情闹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好意思去跟老夫人或是崔润开这个口? 所以便只好借薛成娇的口,说给润大太太听吗? “那你为什么不找你姨妈帮忙呢?”刘光同摸了摸下巴,“按我对高孝礼的了解呢,他这个人一贯是这样的。崔家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插手去管,是吧?” 薛成娇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姨妈呢?”她嘴角扬了扬,“四房打什么主意,我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况且我只是为了阿瑛而已,并不是为了他们四房。” 刘光同便立时唷了一声。 他却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拎的这样清楚。 她要保的,只是一个崔瑛。 崔家四房将来如何,同她毫无干系。 “那事情也出了这么久了,你可有什么头绪了吗?” 说起这个来,薛成娇眼中的光芒立时就弱了大半。 刘光同看在眼里,便立刻清楚了。 这个模样,多半是之前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后来发现,这路子行不通。 于是他敲了敲石桌:“你那条行不通的路子,说来我听听?” 薛成娇呀了一声,猛地抬头望过去:“您怎么知道……” 这话问得多傻。 对面坐的是什么人? 他是跟在今上身边十多年的人,从小生活在皇宫高墙之内,更见多了黑暗和阴谋。 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只怕一个眼神,他就能看穿了。 于是后话没再问。 薛成娇只是想起康家的事情,并不知该不该向刘光同再问。 崔瑜那日说起来的时候,就明确的说了,这是他们四房不愿意提起的事儿,既然自己都不愿意提,就更不愿外人再去回想那段往事了。 只是眼下刘光同盯着她,目不转睛,她被看的久了,人仿佛也老实了很多。 只听薛成娇轻咳了一声,就说道:“我本来是想找找康家的那位小少爷,若他还在人世的话……” 她半句话出口,刘光同就冷笑了一声:“他当然还在人世。” 薛成娇一怔:“怎么?您知道?” 刘光同呵了一声:“康家的那段旧事,我当然知道。”他反手指了指自己,“当年来应天府传旨,一路押解康明德进京的,就是我。” 薛成娇浑身一震。 原来刘光同竟是亲身参与过当年的事情的。 刘光同见她不说话了,就啧了一声:“康家人也算倒霉,碰到崔溥这么个姑爷。”说到此处,他似乎很不屑似的,脸一偏,啐了一口,“崔家这兄弟几个,没一个好东西。” 薛成娇眉头深锁,这是把她姨父也骂进去了? 因崔润一向待她不错,她便有些不悦起来:“刘公这么说,却又是为什么?据我所知,当年是溥四叔上折子求情,力保康氏一族的,其后也是四叔出主意,叫他们搬离应天府,永世不再参与朝堂之事,以免再遭陛下猜疑。” “你哪里听来的混账话?竟把崔溥说成了大仁大义的人了?” 薛成娇下意识的感觉到,事情可能出了什么差错。 刘光同绝不会是个信口雌黄的人,若他是这样的人,崔旻不会特意来信嘱咐,更不会深以为他可以托付。 可是刘光同眼下的表现,可当日崔瑜所说,显然是南辕北辙的? 薛成娇朱唇微启,丢了一个我字,然后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难道不是这样吗?” “小丫头,崔溥的那道折子,我可是看过的。”刘光同嘴角噙着笑,一字一句的同她说。 可能是他的笑似是而非,看的薛成娇心头打颤。 直觉告诉她,那道折子的内容,是超出她所能接受的范围的。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到自己颤着声问道:“溥四叔……他写了什么?”(未完待续。) 211:反被聪明误(求月票) 刘光同冷哼了一声,合眼似乎是在深思。 小亭子之中静默了足有半刻钟。 一阵寒风卷着几片枯叶刮起,那叶子打着旋,最终落在了薛成娇的脚边。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手中的手炉,似乎还是不够热。 等到的时间,其实真不多久,可她却觉得从未等过这么久,久到她通体发寒。 终于,刘光同开了口。 他嘴边还是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开口时有些阴阳怪气的:“臣知康氏为废王尊旧日门客,虽娶康氏女,然则从未敢深交,而今康氏落难,臣为家中元配,特上此折求情,康氏虽有罪,然多年勤勉,万望陛下网开一面。” 说完了,他又呵了一声:“大仁大义?小丫头,你听的出来这道折子里的意思吗?” 薛成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自己能收回之前的话。 她宁可没有听到这些,那样还能告诉自己,崔溥还如她所见的一样,是个正人君子,是个极为敬爱康氏的丈夫。 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这哪里是什么求情的折子? 这分明是他怕康家的事情连累到他,故作姿态的写了这么一道折子。 然而却又在开头,就先撇清了和康家的关系。 又说自己是为了妻子,才上折子替老泰山说项。 把自己说成一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薛成娇都忍不住要为他拍手叫好了。 “可是……跟我说这事儿的人,说陛下确实是因为这道折子,才放了康家人一条生路的。” “这话倒是真的,”刘光同摇着头看她,“不过可不是为了给崔溥面子。” 薛成娇啊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 既是为了折子才放了人,怎么却又不是为了给崔溥面子呢? “看来你还是没懂这折子的意思。”刘光同叹了一声。 薛成娇蹙眉,难道还另有深意? 于是 分卷阅读218 - 分卷阅读21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19 她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还要请教您。” 刘光同也不托大。 说到底,这还是朝堂上的事情。 薛成娇今日的表现,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崔旻眼光不错,看上的并不是个没脑子的闺秀而已。 “我当日看见这折子时,第一反应就是,崔溥此人心狠手辣,连他老泰山,他都不放过。” “这话是怎么说?”薛成娇心头大震,追着他的话就问了上去。 刘光同稍顿了会儿,才撇嘴道:“折子一上来就先提起废王尊,需知道,那些年里,废王尊刚死,陛下一心要清除其余党。在那个时候,他若不提废王尊还好,可他提了废王尊,这道折子,就是康明德的催命符!” 薛成娇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寒而栗的感觉,来的太突然,打的她措手不及。 按刘光同所说,崔溥当年,根本就没想救下康家人,反倒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吗? “他这么做……”四叔两个字,薛成娇再也叫不出口,吞了吞口水,便只以他字作代称,“是想以绝后患吗?” 刘光同嗯了一声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康明德活着一天,就随时可能被人翻出来他是废王尊的门客,一旦再逆了陛下龙鳞,天子雷霆之势下,只怕连崔溥这个做姑爷的,都要跟着倒霉。所以对崔溥而言,康明德是早死早干净。” 薛成娇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崔溥,难道骨子里就是个真小人吗? 那他此时对陆秉均的种种,却又如何说呢? “既然是这样,陛下又为什么放了康大人呢?” 刘光同哦了一声,不屑的笑了笑:“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他说完了顿了顿,见薛成娇眼中闪着迷茫,才又道:“折子是我送到陛下面前去的,陛下看完之后,冷笑了两声,跟我说——崔家老祖宗是大仁大义之辈,不想他的后人,竟是如此的奸诈成性之徒。”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崔溥在今上那里,是已经上了黑名单的了。 “那然后呢?” “然后?”刘光同嘶了一声,“他太不了解陛下的心性了,这道折子如果不上,在当年的那个情景下,康明德必死无疑。可他这么做了,陛下反而觉得,死一个康明德,活一个康明德,根本就无关痛痒,第二天就把人给放了,只是罢免废黜而已。” 听到此处,薛成娇隐隐有些醒过味儿来,可她仍旧不确定。 于是开口时,声音里透着些疑问:“陛下是为了敲打溥四叔吗?” 刘光同眼中笑意浓了浓:“你真聪明。” 突然被夸了一句,薛成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心中震惊更甚,哪里还有工夫红了脸呢? 她歪着头想了好半天:“所以这些年,溥四叔看似步步高升,如今做到了五品的位置,可却一直没能从应天府调到京城去,这也是陛下有意为之的吗?” 刘光同的指头,又在石桌上点了点:“陛下未必会轻易放弃崔氏,可是崔溥,没有未来了。”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薛成娇心头大动。 崔溥已经没有前景可言,难道他自己真不知道吗? 事情已经这样,还能更坏到哪里去? 所以联姻,不是为了拉陆秉均一把,而是为了殊死一搏? 他想做什么? 他想跟着甄家做什么? 薛成娇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刘光同:“甄家……会走上那条路吗?” 这话显然问的刘光同也是一愣。 他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敢说。 旋即放声笑了:“你到底还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天下大定,谁敢反,谁就是乱臣贼子。”他冷笑了一声,“甄家手上有铁券丹书,只要不是谋逆大罪,没人能让他们死,包括陛下在内。甄珞不是个蠢货,他不会拿云南不足十万的兵力,和天下五十万兵马相抗的。” “那崔溥他……和陆家联姻,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一定要把阿瑛往火坑里推呢?” “可能对他来说,陆家不是火坑吧。”刘光同耸了耸肩,“当然了,按照崔溥当年的做法来看,他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聪明。当年陛下放了康明德,他可能真的觉得,陛下是卖了他一个面子。到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也许他只是想帮陆秉均一把,也未可知。” 会吗? 连自己的岳父都不顾的人,真的会这样卖力的帮陆秉均?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搭进去? 这是崔溥会干的事情吗? 薛成娇吃不准了。(未完待续。) 212:是康家不肯 崔溥的事情,刘光同显然不愿意再多说。 对他而言,崔溥压根就不配入他的眼,提起这个人,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要不是今天薛成娇说了这么一嘴,他才不会废话这么多。 不过崔溥也够可以的。 这些事情,薛成娇能知道的地方,无非是高孝礼那里,还有就是崔家那边。 高孝礼不会突然跟她说这些。 适才她口中提到崔瑜,那这些事和这样的话,显然都是出自崔瑜之口了。 这么多年了,崔溥竟一直把自己塑造成了这样伟岸的形象,真是叫人不齿。 “你最开始的时候,说是动了康家小少爷的心思,”刘光同见她一直愣住不说话,就叫了她一声,“你想让他上门提亲吗?” 薛成娇怔怔的点头:“听说他当年和崔瑛是有婚约的,只是后来康家出事,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她说完了,又哦了一声:“那天崔瑜跟我说,康家没法子回来提亲,因为不能和崔家结亲,怕被陛下猜忌。” “放他娘的屁!”饶是刘光同一直尽力的在她面前克制,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的叫骂出声。 薛成娇额了一声,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刘光同哼了一声:“康明德对这事儿只怕是心知肚明,所以才一走了之,决计不与崔溥再做往来,管崔溥什么事儿?他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再说了,废王尊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人也死透了,该 分卷阅读219 - 分卷阅读22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0 清理的余孽也早就死绝了,陛下哪来的闲情逸致盯着一个康明德?” 是啊。 这些薛成娇却从不曾想过。 果然如刘光同所说,她到底还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家。 那崔瑜说的话,到底是她也受了蒙蔽,还是真的这样以为呢? 薛成娇想来,大约是后者居多。 “刘公,那依你看,如今要想让康家人上门提亲,有可能吗?”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刘光同,他咂舌摇头:“我毕竟不知道康家人是怎么看待崔瑛的,据我所知,康明德在离开应天府后带着家人定居在了扬州府,你想派人却试试看吗?” 薛成娇心头雀跃,她当然是想的! 可诚如刘光同所言。 康明德为了当年的事情,如何还肯与崔溥相交呢? 可是崔瑛毕竟是他亲外孙女,如果他知道,崔溥打算把崔瑛嫁给陆靖淇,不知道肯不肯拉崔瑛一把。 康家那个小少爷,当年不是也很喜欢崔瑛吗? 刘光同看她神色几变,显得很是挣扎,就嗳了一声:“你不妨写封信,去问问崔旻的意思。” 薛成娇啊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 当年两家相交,小辈儿们一处玩闹,感情究竟如何,刘光同一个外人不知道,崔旻作为整个崔家的长子,总不会不知情吧? 薛成娇一时又想到,半个月前收到崔旻的来信,高子璋彼时还交代她,叫她记得回一封信过去,可是时间拖了这也就,这封信,她一直没回。 于是她嗳了一声:“那我今儿就写封信,只是还要劳烦您,送到表哥那里去。” 刘光同心说好嘛,我堂堂一个守备太监,成了你们俩的信鸽似的。 只是想归想,面上还是和善的很:“这不是大事儿,明儿下半天我叫新禄来一趟,你把信交给他,他会处理的。” 说完了,又四下环顾这宅子:“你这个宅子里,人手可够用吗?看家护院的可不能少。崔旻可是说了,以防有宵小之辈惦记你的万贯家产,叫我好好护着你。你这儿要是人手不够,我让新禄抽调些人来……” 这话把薛成娇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可不敢,如何能劳动公中的人?姨妈和舅妈她们都想到了的,人手足足的。” 刘光同嗯了一声,也不跟她坚持。 反正这清和县主府外,他也安排了人,应天府虽然大,可还没有他刘光同的势力到不了的地方,也不怕小丫头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那我就回去了,”他说着站起了身,要走时脚步又顿了顿,“往后要是有事儿,叫人给我府上送信,只是你要记得,与我来往终究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送信的人要可靠,还只能是他一个。” 薛成娇忙应下来。 刘光同这是在替她做考虑,她满心感谢的又谢了一番,又亲自送了刘光同一箭之地。 还是刘光同打发她回去,才自顾自的离开了。 等他走后,薛成娇先回书房去写了要送给崔旻的信,等信写完了,长出了一口气,什么赏玩的兴致都没有了。 刘光同说的事情,全是超乎她意料之外的,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没有想过,崔溥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有什么东西,刚刚是被她忽略了的。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来了。 刘光同说了,崔家的兄弟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显然是把姨父和崔溥作为一谈了啊。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姨父为人正派,待家中晚辈虽有些不苟言笑,可一向却并不那么严厉。 他和崔溥,怎么会是一类人? 刘光同这么说——崔琼! 崔琼的婚事,果然也是有问题的。 薛成娇又一时懊恼,刚才只顾着听,只顾着崔瑛了,竟把崔琼的这桩婚事全给忘了。 她应该问问刘光同的。 自己做了再多的揣测,也都是枉然。 刘光同的一番话,就叫她醍醐灌顶了。 自己曾做过那么多的分析,那么多的思量,其实真不如他多说几句话。 而崔琼的这件事,又不可能去问崔旻。 看样子,过些天,还是要请刘光同过府一叙啊。 她这里正想着出神,外头魏书撩了帘子进来。 一进屋就见她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那扇窗还半开着。 魏书忙唷了一声,疾步上前,伸手合上窗:“我的姑娘,这样冷的天,屋里地龙暖着,你怎么对着窗户吃冷气,才搬过来,要是闹出病来,大太太还不活剐了我们吗?” 薛成娇眨了几下眼,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的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姨妈天天就只剩下活剐了你们这一件事儿了?” 魏书也跟着她笑,扶着她往贵妃榻上过去,才回话:“刚才接的帖子,大姑娘领着四姑娘和五姑娘还有慧真表姑娘出府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崔琼和崔瑛倒也罢了,怎么还有一个崔琦? 薛成娇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213:行得通吗 到底崔家离这里不远。 魏书才回了话没多久,崔琼姊妹的马车就已经在清和县主府外停稳了。 薛成娇如今做了主人,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便从屋中出来,匆匆往门口迎人而去。 见了她们时,才发现姊妹几个各自带的有礼。 薛成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们来便来,怎么还带着这些。” 崔琼挽上她左臂:“你这是乔迁之喜,总要送些东西,才是正经啊。” 她无言,只是又侧脸去看崔瑛。 崔瑛整个人还是有些无精打采,眼底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可见这件事萦绕在她心头,一直挥散不去。 一连半个月的热闹欢喜,也没能叫她开怀。 她想着,略略挣开崔琼的手,返身拉了崔瑛一把:“你给我备了什么礼?” 崔瑛似乎在出神,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 小脸微扬,上面写满了迷茫,张嘴啊了一声。 分卷阅读220 - 分卷阅读22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1 她这一声更是惹得薛成娇心头一沉。 袁慧真近来倒似是好多了。 她从崔瑛右后方绕上前来,按了崔瑛一把,才笑着同薛成娇讲:“这个丫头近来像是入了魔了,一直是这样,你别理她。” 崔瑛小.嘴一撇,显然是有些委屈。 这不是袁慧真会说的话。 崔瑛的这种委屈,也少露与外人看。 薛成娇眉头微蹙,浅笑了一声:“阿瑛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入魔?”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行人往宅子中引去。 崔琦跟着她们身后,一直没有开口。 薛成娇的这处院落,说大不大,可要说小,几个人花上一个时辰,也是逛不完的。 不过崔琼对她的新宅子也好奇,她只好领着姊妹几个挑了几处闲逛。 可是因心下惦记崔瑛,她也提不起兴致陪着。 崔琼看在眼里,大约能明白,回头与袁慧真对视了一眼。 只见袁慧真眼底一片清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崔琼心里拿定了主意,拍了薛成娇一把:“今儿我们在你这儿吃饭,就在刚才那处……啊花溆那里就很好,把饭摆在那里,是个高处,院子里的景致大多可以收入眼底了。” 薛成娇嗳了一声应下,倒没动。 崔琼噗嗤一声笑了,又推了她一把:“你如今是主人家,不去忙着吩咐人给我们备饭吗?”说着又点了崔瑛,“你嘴.巴最挑,跟成娇一块儿去吧。” 薛成娇心中一喜,抬头看向崔琼。 果然,崔琼嘴角噙着笑,眼中和柔一片。 她重重应了一声,拉上崔瑛就走。 崔琦嗤了一声:“大姐姐还真是用心良苦。” 崔琦立时有些不悦,盯了她一眼:“瑛姐儿近来神色恍惚,你是做姐姐的,可曾开解过她?可曾陪她取乐过?我带她来成娇这里,本就是为了让她散心的,你现在学成了什么样子?跟长姐说话,也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崔琦叫噎了一把,额了一声:“我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 袁慧真眼见两个人一言不合似要吵起来,赶忙拦着劝了两句。 崔琼也是怪得很,近来脾气越发的大。 袁慧真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 再说薛成娇拉着崔瑛走远了些,才放慢了脚步,扭脸儿问她:“慧真姐姐如何说你中了魔?” 崔瑛小脸儿一垮,搓着衣角:“是我父亲,整日骂我中了邪。” 薛成娇眉头紧锁。 崔溥? “你是不是在家里跟溥四叔对着干来着?” 此话一出,崔瑛果然一言不发了。 薛成娇知道自己所料不错。 估计是崔瑛闹的太不像话,惹急了崔溥了。 “那你祖母怎么说?” “祖母骂了父亲好几次,可他一概听不进去。”说到此处,崔瑛似乎也有些着急,攀上薛成娇的肩膀,说话的语调都加快了好些,“上次祖母和父亲吵起来,我听见了什么她如今还小一类的话,这是不是说我?是不是要给我说亲?”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这件事她拖了太久了。 陆秉均不会一直留在应天府中。 就算现在不明着说开了,只怕也要和崔溥暗地里达成某种共识。 她眼中明灭几变。 刘光同让她去信问崔旻。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最直截了当的,难道不是问崔瑛吗? 康家那位小少爷,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究竟感情如何,她说出来的,才最可信不是吗? 原本不愿意拿这个再惊动崔瑛的。 可是眼下…… “阿瑛,我问你个事儿啊。”薛成娇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可终究还是定了心神问了出来。 崔瑛先是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你说。” “你还记得……康家的那位小少爷吗?” 崔瑛眼底闪过震惊,飞快的眨了眨眼:“你是说康青睿吗?” 薛成娇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小少爷名姓,一时哑然。 她沉默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他的,只是听说他小时候跟你感情很好,算是……青梅竹马。” 崔瑛啧了一声,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却没能躲过薛成娇的眼。 痛苦? 直觉告诉薛成娇,这事儿有门儿。 “你还记得他吗?” 崔瑛自嘲的笑了一声:“如何不记得呢?如果当年没有出事,我跟他应该……”话说了一半,她就收住了,“算了,提这些做什么。”末了她又扬了扬声,问薛成娇,“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薛成娇抿唇半天:“我想找找康家的人,让他们上门来提亲。” 崔瑛浑身一震,瞳孔蓦然放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成娇只好继续解释道:“我听说你和那位小少爷……额就是你说的康青睿,小的时候感情不错,两家人也是乐见其成的。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自己呢?他待你又好不好呢?” “这重要吗?”崔瑛嘴角扬了扬,然而却是哂笑,“你太糊涂了,外祖父举家搬走,怎么可能时隔多年后,再上门来议亲?况且,我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薛成娇倒不会觉得崔瑛知道内情,多半她的想法还是和崔瑜一样的。 想到此处,不由的摇了摇头:“这些我自有分寸,原本我是打算写封信送去京城,问问表哥这个法子是否行得通。可是方才你说起来,我觉得不好再拖那么久,只能先问你了。”(未完待续。) 214:做个交易 崔瑛却是一味的摇头:“我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因为在我看来,老恭人和四婶,一定更中意康家的这门婚事。”薛成娇双手按在崔瑛的肩膀上,“你已经是贵不可言的了,夫家是不是能在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对真心疼你的祖母和母亲来说,都不重要。康家是你的外祖家,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 “但是成娇,这是行不通的。” 分卷阅读221 - 分卷阅读22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2 薛成娇见她此时认起死理来,不由的咂舌,一时也有些急了:“你只告诉我当年如何,后面的事情成与不成,自然我替你操心一番。即便是不成,以后再说不成的路子啊。” 崔瑛眼窝一热,眼眶就红了。 薛成娇见状有些慌乱起来:“你可不要哭,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崔瑛就噗嗤一声又失声笑了:“谁敢欺负我?” 薛成娇脸上才有了笑意。 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崔瑛。 崔瑛抹了一把眼中包着的泪,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我很喜欢他的。” 薛成娇怔住。 她从没有听崔瑛说过这样的话。 从前会想,似崔瑛这样眼高于顶的人,连陆靖淇她都不看在眼里,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够入了她的眼呢? 可是康青睿,显然就做到了,而去过去了这么多年,崔瑛也许都没有放下他。 “他是个很好的人,也许论学问他不及家中兄长,可他待我很好,”崔瑛稍顿了顿,“你也知道,我从小是个无法无天的,不知道闯过多少的祸。那时候他还常到我们家小住,或是我去外祖父那里小住,每每闯了祸,他都替我扛了。我父亲自是不好说什么,可舅舅却没少打他,他从来都不会说什么,每次都笑着安慰我,说我没事就好。” 薛成娇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一大半。 她早就知道。 崔瑛本就是这样的人。 别人待崔瑛有三分好,她就能记得住十分了。 更不要说康青睿是这样爱护她。 “那他走的时候,没跟你说什么吗?” 崔瑛摇了摇头,脸上有了失落的神色:“外祖父搬的很突然的,那时候我还小,也不懂事,只记得有一日我朝着要去康家玩儿,母亲才告诉我,外祖父已经不在应天府了,叫我以后不要胡闹。那时候我才知道,康青睿不辞而别了。” 薛成娇微微蹙眉。 看来康明德对崔溥,可以说的上是深恶痛绝了吧? 当年走的决然,临走之前,估计是连面都没见。 不过崔溥应该对原因了然于胸。 所以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去找过康家人,也只当康家人真的不存在了一样。 她现在不能确定康家有没有给康青睿娶妻或者定亲,如果他已有家室,那崔瑛…… 这些话,她没敢再说出口。 按崔瑛的这个表现来看,很明显是没放下康青睿这个人。 这些年来,不过是因为大家都不提,她也就不提了而已。 对此事,薛成娇心中已有了定论。 她肃了肃神色,叫了崔瑛一声。 崔瑛扭头看她,眼中满是询问。 “回到家中,不要再跟你父亲对着干了。”薛成娇冲她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会替你想办法,一定不会让你嫁去临江府,你信不信我?” 崔瑛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了她一句我信。 薛成娇心下觉得满足,又很是感动。 崔瑛说信她,其实她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崔瑛就这样不追问,就信了她的话。 她点了点头:“你既然信了我,就要听我的。跟你父亲对着来,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好处。人总要学着服软是不是?你真把他惹急了,可怎么是好?” 崔瑛嘟着嘴,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不再多话。 两个人相顾无言,携手往小厨房那边过去了。 薛成娇自然将姊妹们的口味喜好一一交代,又叫备了崔瑛往日最爱吃的板栗烧野鸡和冰糖燕窝粥,才又与崔瑛往前面回。 二人走了大约不到一半的路程,就见崔琦拦路而来。 薛成娇觉得她今天跟过来,应该是有事情想说。 这会儿见了她,这种想法就更加深了。 下意识的扭脸儿看了看崔瑛,小声交代了两句:“一会儿你自己回去。” 崔瑛蹙眉,显然有话反驳。 可是薛成娇在她手心儿里捏了一把,她就收了话,撇撇嘴瞪了崔琦一眼。 她二人与崔琦走近些时,崔瑛脚步未停,径直远去。 崔琦呵了一声,笑看薛成娇:“看来从前真的是小看了你。” 薛成娇下巴微扬:“怎么说?” “上次下药的事情,可见你有心计,这次你封县主,可见你运气不错,”她说着,回头望崔瑛背影的方向望了一眼,“而能把崔瑛收的服服帖帖,可见你手段高明。” 薛成娇回以嗤鼻一笑:“如何就不是我拿真心换真心呢?”她双手环在胸.前,“我其实比较好奇,你和崔瑛,为什么会势同水火呢?明明是一般大的年纪,又是亲姊妹,怎么反倒叫我后来居上了?” “我和她啊——”崔琦长长的拖了个音,可是话锋一转,又岔开了话题,“我也很好奇,从前的你,和现在的你,哪个才是真的?” 薛成娇眸色一暗。 就算崔琦不说,她也清楚。 当日崔瑛说过崔琅,是因为嫉妒才会针对她。 可这嫉妒二字,正该用在崔琦的身上,才最为合适。 崔瑛看不上崔琦,是因为她表现出的怯懦和顺从。 而崔琦看不上崔瑛,则是因为她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让崔琦接收不了。 “世间万物,皆有万象,况且这世上的事情,不过缘法二字而已,”薛成娇面色稍冷,“如果不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我如今还安分的待在我的小雅居里。” “那这样说起来,你还得好好谢谢我们了。” 她用了我们二字,薛成娇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我们?” 崔琦道了一声是,笑意更浓:“我今天跟过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薛成娇转着调子:“哦?”她下意识的稍退了两步,“我对交易不感兴趣,更想知道的,是你凭什么。”(未完待续。) 215:是钱氏 崔琦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薛成娇这样说,她没有恼,也没有慌。 脸上仍旧是一派平静,还透着些胸有成竹。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日给你下药,是谁 分卷阅读222 - 分卷阅读22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3 在背后指使吗?” 薛成娇啧了一声,觉得崔琦的这种成竹在胸很是碍眼。 以前逆来顺受惯了,可是如今突然就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于是她哦了一声:“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身体也无恙,这件事对我来说,知道或者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崔琦脸上神色稍稍崩坏。 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她就镇静下来:“这样啊——” 崔琦故作姿态,刻意的拉长了尾音:“那有人唆使崔瑛诱你出府,这件事情,你应该会比较感兴趣吧?” 薛成娇脸色一时煞白,僵在原地,她所有的防备在这一瞬之间,被崔琦打的七零八落。 重生以来发生的种种,无不让她心惊胆战。 时间对不上,这就意味着,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今生很可能会提前。 崔琦说,有人唆使崔瑛诱她出府。 出府做什么?诱之一字用出来,就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前世分明是崔琦干的。 难道说,是因为重生之后,她与崔琦再不热络,反倒与崔瑛日渐亲密,所以背后那只黑手,换了心思? 然而更深的恐惧,却在第一时间笼罩了薛成娇。 周氏是使唤不动崔瑛的,她更没这么胆子跟崔瑛说这样的事。 换句话说,这事儿,和四房有关! 而崔瑛呢? 为什么崔瑛刚刚没有提醒她? 明明她那么费尽心思,想帮崔瑛脱离苦海。 崔瑛不告诉她,或者说不敢告诉她,多半是因为,那个人,是崔瑛想保护的人! 那种想要保护,想要维护,在她之上。 答案呼之欲出,薛成娇觉得头疼欲裂,却不敢再想。 崔琦见此情景,得意之色更浓:“我拿这个与你做交易,够不够资格呢?” 薛成娇怒目而视,眼神仿佛淬了毒:“说来听听。” 崔琦嘴角更向上扬起:“你知道的,我母亲一心想和长房亲近,所以大伯母或者老夫人的话,她一向都很听从。”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将来在我的婚事上,你能帮我说几句话。” 薛成娇楞了楞:“就这样?” 她还记得,上次崔琦说过的。 周氏有心拿她作配高家或胡家子弟。 但是显然,崔琦是不愿意的。 并不是她看不上两家人,只是不愿意成为周氏手中的棋子,成为她哥哥们的垫脚石而已。 “如果我能帮的上你,自然尽力而为,但是我要掂量掂量,你知道的事情,足不足以我尽力帮你。” “这可就奇了怪了。”崔琦呵了一声,逼近了两步,“崔瑛明知道你可能有危险,却连提醒都不肯,你反倒对她的事情费尽心思。我呢?我虽然是拿来与你做交易,可总归是提点了你的,你却这样不讲情面?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的事。”薛成娇蹙眉冷声,“你也不用挑拨离间,我也不是轻易就受人蛊惑的人。” 崔琦无所谓的耸耸肩,双手一摊:“好吧,那你想知道什么?” “上次给我下药,也是那个人的主意吗?” 崔琦微一挑眉:“下药的事情,二房也掺和在里面了。” 一个也字,其实算是回答了薛成娇。 这就说明,四房也参与其中。 薛成娇心中不由的冷笑。 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面子大。 竟然能叫崔家三个房头联合起来算计她。 “那关于唆使崔瑛这件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我啊——”崔琦嘿嘿的笑了两声,“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事儿三姐姐也知情,本来是打算叫我或者三姐姐来的,毕竟崔瑛这个人心机不够,加上她拿你当亲姐妹似的,要她点头,这本来就很难。但是后来我们合计了一番,能将你骗出府来的毫无防备的,只有她一个。” 连崔瑜都知道这件事! 她心中所想的,是丝毫不差的! 薛成娇咬紧了牙关:“是钱氏。” 一概的尊称再也没有,声儿是冰冷的。 崔琦知道她心中怒火正盛,点了点头:“没错。” “所以你留给我的那封信……” “那封信不是她老人家的主意,”崔琦眸色稍暗,“是先有了那封信,她才找上了我。” “你背弃你的母亲?” 薛成娇听明白了,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崔琦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竟然能和四房站在一起,拴在一条绳上。 周氏这么多年的筹谋与算计,她全都看在眼里。 难道就只是因为,周氏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她就能什么也不管,什么不顾,背弃自己的生身之母吗? “我与四房,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背弃不背弃。”崔琦吸了吸鼻子,脸上的那些得意,终于褪.去大半,“二房还不是有自己的心思吗?可崔晏在下药这件事情上,不也跟四房达成了共识吗?” 薛成娇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共同的利益,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 二房为的是整个崔家,四房为的是分宗,而崔琦作为三房的嫡女,本该竭力向长房靠拢,却仅仅因为她母亲一番尚未落到实处的话,就选择站在了她母亲的对立面。 如果母亲还在世,如果母亲知道,崔家里子里,是这样的一团乱麻。 那母亲会不会后悔,把她托付到了姨妈手上呢? 如果她没有到应天府,而是回到了保定高家,跟着外祖父生活。 是不是前世就不用死?今生也不用这样步步为营? 震惊之余,寒意环绕周身。 崔琦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感受到她心中所想,总之是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背弃了我的母亲?就算在这些事情,我和四房达成共识,这也并不妨碍我父亲和哥哥将来出人头地。” 薛成娇呵了一声:“钱氏把你的把柄拿死了,将来你还想回到你母亲身边,陪着她靠拢长房?崔琦,这半年多以来,你谋划了这么多,怎么 分卷阅读223 - 分卷阅读22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4 反倒算漏了这件事?” 崔琦脸上一丝尴尬闪过,别开脸去,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是想过的,可是眼下,她顾不上这么多。(未完待续。) 216:尽快离开(求月票) 这件事情,崔琦显然不想说。 当然,薛成娇也绝不会追问。 她对崔琦没有任何好感,即便是现在,也仍然没有。 崔琦的路,自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跟她薛成娇毫无关系。 将来钱氏是不是会拿捏住崔琦,她一点也不在意。 现在让她难过的,是她自以为清醒,可实际上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前世出嫁后,她狠了章氏两年,一直到临死时,吃自以为看清楚了周氏的真面目。 然而如今,崔琦却告诉她,这件事情是钱氏在背后一手策划。 她没有办法知晓,前世究竟是周氏还是钱氏算计她。 只是在这一刻,她更倾向于钱氏了而已。 那崔瑛呢? 薛成娇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心。 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还能那样掏心掏肺的对崔瑛好。 崔瑛的祖母,想这样设计她,她还要顾全崔瑛的未来吗? 薛成娇觉得心头乱糟糟的,就更不愿意跟崔琦多说一句话。 她想也不想,掉头就走。 崔琦眯着眼看了她半天,还是由着她去了。 等崔琦回到花溆时,下人们已经摆上了糕点。 崔琼和袁慧真领着崔瑛有说有笑的。 崔琦打量了崔瑛一回,见她脸上的愁云散去了大半,便知道薛成娇劝她的,她果然是听得进去的。 就是不知道,薛成娇拿了什么来劝她。 她往石桌那里过去,在旁边儿的石墩儿上坐下去。 崔琼正捏了一颗金丝党梅往嘴里送,见她一人回来,手顿了顿:“成娇呢?” 崔琦笑着回道:“她去拿个东西,一会儿就来。” 说完了,挑衅似的看向崔瑛:“我看你这会儿气色倒好了很多,成娇果然是能开解你的,不过就不知道,谁能来开解她了。” 崔瑛手里的银勺啪的一声掉在桌上,勺子里有一块紫苏膏也跌了出来。 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她几乎是立时就捏紧了拳头,尖叫着问崔琦:“你跟她说了什么!” 崔琼和袁慧真被她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蹙眉不解。 崔琦却还是平静得很:“也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是做贼心虚呢?哦?” 崔瑛撂开手就要朝她扑过去。 袁慧真最先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拉住:“这是干什么!就算成娇不是外人,好歹咱们也是来做客的,你想做什么!” 崔琼虽不知内情,可也猜得出来,崔琦多半又在刺激她。 于是崔琼冷了脸:“琦姐儿,你胡闹什么呢?” 崔琦啧了一声,捏了党梅往嘴里丢:“大姐姐也太偏心了,这是我在胡闹吗?” 却说薛成娇夺路而去,然则心中六神无主,一时抬头,发觉自己竟走到了书房外。 她心中陡然一颤,拔腿就进了书房中。 书桌上还有燕桑研好的墨,她一时见了,心念突起。 几步上前去,取了信纸来,洋洋洒洒一封信,未到半刻钟便已书下。 只是临到装封时,才收住了动作。 薛成娇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她这是怎么了,大概是气疯了吧。 这种事情,怎么能写信告诉崔旻呢? 崔旻远在京城,况且就算有心要管,少不得和崔琦对质一番。 崔琦现在显然还有求于钱氏。 真的说开了,她八成矢口否认,反正这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一封信被她揉的不成样子,片刻后又碎了个粉碎,竟连同崔瑛的事,她都不想再问了。 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她不想去面对崔瑛,她甚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对崔瑛恶言相向。 所有的人都深以为崔瑛待她比待崔瑜还要亲。 可只有事到临头,才能分出远近来。 今天的事情,如果换到崔瑜身上,只怕崔瑛第一时间就会去告诉崔瑜了。 不多时,魏书在外面敲了门。 薛成娇稍稍回神,说了句进来。 丫头推门而入,脸上却是焦急:“姑娘快去花溆瞧瞧吧。” “怎么了?”薛成娇下意识的皱眉。 魏书上前来,扶她起了身:“五姑娘和四姑娘打起来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崔瑛是个沉不住气的,经不住崔琦几句话刺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儿,从前也不是没有。 崔琦到底想做什么? 她脸色一沉,疾步而出。 一路上走得很快,片刻便到了花溆这里来。 崔琼和袁慧真二人死命的分开了崔瑛和崔琦,下人们哪里敢上前去?况且又都是她手下的人,对这几位姑娘,本就不怎么熟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办,只能干看着。 薛成娇立时就冷了脸色。 她活了两世,从不曾对奴仆们冷言相对,今次却上了脾气:“你们都是死人吗?姑娘们闹起来,你们却在旁边儿看戏吗?”她一扭脸儿喊了一声魏书,紧接着吩咐道,“瞧清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罚一个月的月钱,往后待客这样的事,再不许她们来插手。”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却没人敢求饶,只有魏书说了一声记下了,也是后话不提。 崔琼却脸色变了变,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记得,成娇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崔瑛这时见了薛成娇,就像是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奋力的挣开了袁慧真,朝着她小跑了两步,一双手死死的握住她肩头:“崔琦跟你说什么了!你听我说,她是骗你的,她……” “她什么也没说,”薛成娇安抚着她,却还是没有忍住,又问道,“你怕她跟我说什么呢?” “不……”崔瑛喃喃的摇头,“不,我是怕她胡说八道。 分卷阅读224 - 分卷阅读22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5 ” 薛成娇心中一凉。 果然,闹成了这样,崔瑛还是不松口。 崔琦在旁边冷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很是明显。 薛成娇咳了一声:“姊妹们一处,闹就闹了,可这样真的动起手来,岂不是给人看了笑话吗?”她又扯下崔瑛的手,“不要闹了,我叫她们传饭吧。” 崔瑛一双手扑了空,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处,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闪过,可她这会儿着实有些发懵,便没能弄明白。 等她想再说话时,薛成娇已经迈开步子进了凉亭里。 崔琼皱了皱眉:“成娇,你没事吧?” 薛成娇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呢?” 是啊,她能有什么事,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应天府,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217:我想进京 这一日送走了姐妹一行后,薛成娇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席间崔瑛一直找她说话,那种不确定和恐慌,是不做假的。 她也相信,崔瑛无心害她。 可她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打发了燕桑叫她弟弟给刘府带个话,说有事儿想请教刘公,旁的便一概不提。 这一.夜,薛成娇早早地就去安置了。 只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钱氏的动机,她能猜出大半来,可是又好像什么也猜不出来。 四房想分宗,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才刚刚被陛下封了县主,钱氏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诱骗她出府……她已经不是前世的薛成娇了,如果她出了事,只怕连陛下都要惊动。 到时候深究细查,一旦露出马脚,钱氏岂不是惹火烧身? 这件事,只怕还要问过刘光同,才能彻底的搞明白。 等到了第二日,天竟放晴了。 薛成娇梳妆罢推开门,阳光就径直洒了下来。 天气暖了,人的心情便也好了许多。 所以燕桑来回话,说刘光同已经进了府的时候,薛成娇的心情,竟也没有昨日那样沉重了。 她和刘光同见面,还是在上次的那个小亭子里。 薛成娇过去的时候,刘光同已经端坐在亭下了。 她不由的咂舌。 刘光同俨然把这儿当自己府上的样子,叫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刘光同这样的人,估计到哪里都是横着走的吧。 刘光同抬眼见她过来,就先招了招手:“昨儿不是说今天叫新禄来取信吗?找我有事儿啊?” 连着两天都劳烦人家跑过来,薛成娇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笑着赔礼:“劳烦您跑一趟了。” 刘光同咳了一声:“我这个人,最不耐烦的就是客套了。你叫我来一趟,肯定是有事儿,但我就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儿这么急呢?我听说昨儿我走后没多久,崔家的几个姑娘来做客了?跟她们有关啊?” 薛成娇立时觉得自己仿佛被监视了。 不过她也生气不起来。 刘光同是干大事儿的人,能安排人看着她,其实还是为了她的安全问题,并非是干涉她的自由。 薛成娇.点了点头:“昨天崔琦告诉我了一件事,我……我觉得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想请教请教您。” 刘光同唷了一声,眉毛微扬:“那你说来我听听。” “您知道,我近来所忙的,都是为了崔瑛,”她说着,叹了一声,又顿了顿,“但是崔琦昨天跟我说,四房的老恭人唆使崔瑛骗我出府,大抵是想败坏我的名声……具体如何,我并没有细问,但您是明白人,应该也猜得出来……” 果然,刘光同听完后面色就黑了:“崔瑛答应了?” 薛成娇摇了摇头:“没有,可是她也没告诉我。” 于是刘光同就明白了。 小丫头这是觉得受到了欺骗,心有不甘。 毕竟她一门心思为了崔瑛好,可崔瑛知道她有危险,却连提醒都做不到。 刘光同轻笑了一声:“这其实没什么,那是她的亲祖母,你想让她怎么跟你开这个口呢?” 他说完了,见薛成娇眼中还是迷惘,就摇了摇头:“那我这么问你,如果换成你,你会跟她说吗?” 薛成娇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从昨天开始,她一直在埋怨崔瑛,却原来,事情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和崔瑛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从前高子璋说过的话,她又回想起来。 一时有些出神。 高子璋又说对了。 她还是自我保护的过了头了。 “那我还有一件事……”薛成娇脸颊微微泛红,轻咬了下唇,片刻才道。 刘光同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钱氏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呢?我想不通,这对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刘光同也沉思了许久,许久之后才道:“也许是怕崔家长房多出一位县主宗妇吧。” 薛成娇啊了一声,旋即否定:“可老夫人想把我……”后面的话有些羞于启齿,她咳嗽了一声掩饰过去,“钱氏如何得知?还是说,只是防患于未然,就要先对我下手?” “可能她猜得到吧,也可能如你所说,防患于未然。”刘光同抬眼看向她,“这个世上的人就是这样的,尤其是崔家的几位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争破了头,都是精明能干了一辈子的人,谁也不会先服软的。四房如果肯安分守己,这么些年来,也不会小动作不断了。” 薛成娇一时沉默下去。 刘光同一语点醒梦中人。 没有人要针对一个薛成娇。 她被牵连其中,只是因为,长房的大太太,是她姨妈而已,也仅仅因为,她很可能会成为崔旻的妻子。 如果换成是旁的什么人,也会和她是一样的。 “我想进京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很平静的,看起来情绪毫无波动。 可是刘光同能察觉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拼命想要逃离的欲.望。 “ 分卷阅读225 - 分卷阅读22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6 崔瑛的事情,你不管了吗?” 薛成娇抿唇不语。 她埋怨崔瑛,可真让她撒开手,似乎又做不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问过了,康青睿确实对她有情有义,她自己也并未放下康青睿。当日舅舅离开时,劝我量力而为,我所能做的,始终有限。您既然知道康家在扬州定居,后面的事情,能不能麻烦您……” 刘光同嚯了一声:“你这个丫头好厉害,自己撒开手跑去京城躲清闲,把事儿全撂我身上来了吗?” “可是我……”薛成娇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其实这件事情,就算她留在应天府,也仍旧是要麻烦刘光同出面的。 她不可能只身去扬州拜访康家人。 更没有立场劝说康家人上门去提亲。 可刘光同不一样。 他完全有身份有立场站出来保媒,即便是宦臣这个身份尴尬些,他也有能力找到合适的人出面保媒。 这些,是她做不到的。 “可是就算我留下来,这些事情,也还是要麻烦您出面啊。”她端的一脸无辜,抬眼看向刘光同。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和崔旻,还真是像的很啊。”(未完待续。) 218:能否反击 薛成娇听闻此言稍有愣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他。 刘光同却并未等她回话,只是摇头叹息:“你想好了?” 此时薛成娇成重重的点头:“当日我留下,本就是为了崔瑛的事,如今既已有了眉目,接下来如何,就全赖您了,成与不成,不过是命数罢了。我既知道四房打了我的主意,就没有留在应天府给人算计的道理。” “但是……”刘光同脸上显然有了难色,话犹豫地说了一半。 薛成娇觉得稀奇。 怎么也有他不好开口的事情吗? 大约是薛成娇脸上的惊诧太明显,刘光同看着眉头拢了拢。 半晌后,他伸手拉紧了领口:“你二叔的事情只怕京城已经闹开了,陛下的旨意不日就会派下来。现在进京去,诚然此事与你无关,可你少不得要听些风言风语,你真的想好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 她差点把这位好叔叔的事情给忘了。 “我二叔他……会很惨吗?” 刘光同摇了摇头:“那也不至于,顶多是把一切封赏褫夺,不过陛下很可能会借题发挥,你们薛家今后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他说着也无不惋惜。 薛万嘉还征战四方的那些年里,薛家是个什么光景? 如今人走茶凉,留下个女儿要步步为营不说。 陛下,也终究是要动一动薛家了。 “如果你父亲还在,便不会如此了。” 薛成娇眸色一暗,低垂了脑袋,声音有些发闷:“这样也好,薛家无人可支应门庭,要那么风光,反倒容易徒惹是非。” 刘光同心中对她不由又改观了些。 寻常姑娘家,若得知自己族里会落到如此境地,只怕早就哭断肠了。 可是薛成娇却并不会。 刘光同见是如此,知道自己不必再劝:“给崔旻的信,还送不送了?” 薛成娇摇了摇头,眼皮微抬,朝他看过去:“崔瑛的事情,我不需要再向表哥求证,也没有必要再让表哥操心了,信便不送了吧。来日进京,我自己告诉表哥就是了。” 刘光同只应了一声好,这个话就没有再提。 他的意思,薛成娇应该是懂的。 四房老恭人想这样设计她,要不要告诉崔旻? 按崔旻的性子……当日冯氏不过是伤了她面皮,他就这样整治薛万贺,估计自己的亲叔叔,也不会手下留情? 刘光同失笑:“那你自己好好收拾吧,高孝礼那边自然有崔家的人替你送信,你若敲定了动身的日子,叫人告诉我一声,我抽些人手,一路上护着你。” 薛成娇连忙摆手:“这可不好吧?” “无妨,不会叫人看见。”他说着已经起了身,临出亭子的时候,脚步又顿了顿,“小丫头,来日咱们京城再见了。” 薛成娇的笑僵了僵,第一个反应便是,刘光同,要回京了吗?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了心神,端端一礼:“那我先祝您事事顺心,来日步步高升了。” 刘光同放声笑了几声,才头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薛成娇说要进京,原也不是说着玩的。 她不是赌气,只是为了避开而已。 若放在未册封前,少不得还要筹划一番,防备着钱氏的阴谋。 如今既有了封诰,京城里还有舅舅在,能避开就避开吧,也用不着和四房撕破脸,到时候让姨妈夹在中间更是为难。 薛成娇打发了燕桑去支使手底下的小丫头收拾起来,又叫了魏书到跟前来。 魏书见她要收拾东西,便已隐隐知道这是要离开了。 她心下不解,本以为要留很长一段时间的,怎么舅老爷前脚走,姑娘后脚也要跟着走呢? 薛成娇坐在月窗下,抬头看魏书:“过些日子我要进京了,你是要跟着我去,还是回崔家去?” 魏书呀了一声,双膝一并就跪了下去:“姑娘这是不要我了吗?我既然跟了姑娘出来,自然姑娘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的。” 薛成娇扶了她起来,浅笑着摇摇头:“你的卖身契,还在姨妈的手上。我是说,你若要与我一起进京,少不得我要回一趟崔家,把你的卖身契要出来。只是从今后,你生老病死或是配婚许人,就都要我来做主了,”她话顿了顿,“可进了京,人生地不熟,我这个县主也委实算不得什么,将来想安排你,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些我是不怕的,我只愿意跟着姑娘。”魏书就势起了身,薛成娇话还没说完,她就先开口打断了。 薛成娇见是如此,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让她去寻燕桑忙碌起来,再叫给崔家送个信儿,说她明儿进府拜访,旁的便一概不提。 等魏书出去了,邢妈妈才从外间撩开帘子进来。 一进屋,就见薛成娇愁眉不展的,她笑吟吟的上前去:“怎么又皱着眉头?” 分卷阅读226 - 分卷阅读22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7 薛成娇叹了一声:“魏书为什么不愿意回崔家去呢?她跟着我不过大半年而已,可却是从小在崔家长大的啊……” 邢妈妈在她对面坐了下去:“姑娘想不通吗?” 薛成娇.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抬头看过去:“妈妈知道?” 邢妈妈笑了笑:“崔家的婆子丫头何其多,她在大太太身边儿,也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罢了,能挣出什么好前程吗?况且这达半年以来,姑娘待她很是不错,从不拿她当奴才看,若换了是我,我也愿意跟着姑娘走。” 她说完了,薛成娇就明白了。 怪不得前世里魏书那么尽心的服侍她,原来还是为了自己盘算的。 这个世上,果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正如她从无害人之心,却一直都在别人的棋局之中一样。 “妈妈,我有口信想给刘公,你替我叫一声燕桑吧。” 邢妈妈眉头立时皱了皱:“姑娘,如今都要走了,就不要再跟他往来了吧?” 薛成娇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邢妈妈和世俗人的看法是一样的,而且还多了些关心在里头。 她也觉得,一个深闺娇女,和宦臣往来,始终不是什么好事。 薛成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邢妈妈无奈,只好应下来退了出去。 不多时燕桑回到此间来。 薛成娇招手叫她近前:“你叫燕怀替我传个口信儿,便只问刘公,若要反击,可否成行。”(未完待续。) 219:将计就计 “便只问这八个字吗?”燕桑显然是有些发怔,便问了一句。 薛成娇.点了点头,沉声不语。 刘光同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的。 燕桑见是如此,便没再多问。 只是她临出去时,又被薛成娇叫住了, 薛成娇倒没再让她近前,只扬声道:“你也问问你弟弟,他如果不想去京城,就留在这边的铺子里,我会告诉姨妈一声,将来他学了真本事,交给他两间铺子叫他管着。他如果愿意去京城,那你回来我这里再领二十两银子,拿回家去给你爹,家里再买几个使唤丫头,你和你弟弟都不在他跟前,他总要有人照顾的。” 燕桑眼窝一热,口中叫着姑娘,就要跪下去磕头。 薛成娇忙嗳了两声止住了她的动作:“我不是为了叫你给我磕头的,快去忙事儿吧。” 再说刘光同回到府中,还没过半个时辰呢,外头新禄就又进来回话。 他才刚褪.去了一身寒气,身下枕着的是今上钦赐的一张虎皮。 这会儿抬眼见新禄进来,眼珠子转了几转:“又干什么?一天天的让不让老子歇一会儿了?要登门拜访的,都叫他们滚。” 新禄额了一声,吞了下口水,知道刘光同这是近来奔波,不耐烦了。 但他还是壮了壮胆:“是清和县主……” 刘光同这才收了脸上的不耐烦:“我才从她府上回来,她又想起什么鬼点子了?” 新禄摇了摇头:“县主打发燕怀来,问了八个字。” 刘光同唷了一声,似乎来的兴致:“哪八个字,说来我听听。” “若要反击,可否成行。” 刘光同听完,眼中立时就多出了深思的意味来。 小丫头叫人揉搓的多了,终于也想要反抗了吗? “新禄啊,”刘光同整个人又往下歪了歪,“我懒得折腾了,你一会儿去一趟县主府。” 新禄楞了一把,反手指了指自己:“大人是说我吗?” 刘光同咻了一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问问小丫头,她如果跟你说将计就计,那你就告诉她,这事儿可以,老子帮她。可她如果还是想叫我出面,那你就告诉她,老老实实去京城,应天府的事情,跟她没关系。知道了?” 新禄仔细回想了一下刘光同刚回来时候说的那番话,心中隐隐的明白。 刘光同从不是个好多管闲事的人,说白了,薛成娇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肯帮她插手崔瑛的事儿,已经高看了薛成娇不知多少了。 如果薛成娇这次还指望刘光同帮她对付崔家四房,估计刘光同都要觉得她不知好歹了。 就算有崔旻的面子,只怕也没用。 新禄点点头,嗳了一声应下来。 刘光同又叫了他一声:“其实薛家这个小姑娘,我正经还是挺喜欢的,你好好跟她说,别叫我失望。” 新禄心一沉,嗯了一声,就匆匆出门去了。 等到他再次回到刘光同的这间屋子时,已经是近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天色昏黄下来,屋外有风声响起。 刘光同躺在那张虎皮上,已经眯了一觉。 他素来惊觉,因听见有开门的声音,眼睛便立时睁开了。 拿手揉了两把,见是新禄进来,沉了声:“问好了?” 新禄听他声儿沉沉的,还有些闷,再看他一脸困意,就先去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 刘光同接下来,一饮而尽,才又问:“怎么说?” “县主说,她打算二月十二再动身,如果时间来不及,就再推几天走。” 刘光同手中的茶杯随手撩开,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老子看人还是准的。” 新禄撇撇嘴:“不过县主也说了,她拿不准四房什么时候会动手,只是这几日她会去崔家走动。” “哦?”刘光同扬了音调,“那她是怎么想的?” 新禄弯腰把那只茶杯捡起来,重新放回到桌上去:“叫四房以为她要领崔瑛上街闲逛,估计四房会找机会下手,只是要麻烦大人您,这几日多派人盯着了。” “这都不是大事儿,告诉府衙里一声,抽出二十个人,专门盯紧了她,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活剐了他们。”刘光同摆摆手,“还有,这件事情轮不上咱们出面,叫王大头告诉衙门里,这不是还没出年吗?街上人多热闹,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少,多派些人手,加紧巡街,明白我意思了?” “奴才明白了,明儿一早就去安排。” 分卷阅读227 - 分卷阅读22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8 刘光同这才又嗯了一声,嘴角始终噙着笑,后话未提。 新禄犹豫了半天,颇为为难。 刘光同正得意呢,一仰头看见他这幅模样,嘴一撇:“跟着老子这么久,说话吞吞吐吐的,欠收拾了?” 新禄轻咳了一声:“这个事儿,告诉大爷吗?” 刘光同却似乎并没当回事儿似的,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告诉他干什么?等事情办妥了,再说吧。现在告诉他,钱氏到底也没动手,反倒显得我们算计人家一样。那毕竟是他亲叔叔,跟薛万贺还不是一个路子上的。等回头真的拿住了,这事儿再议。” “可是……万一大爷误会县主呢?” “那关老子屁事?”刘光同又咻了一声,“这个呢,是人家两个人自己个儿的事,再说了,我看薛家那个小丫头,还未必对他那么上心呢。他还敢误会人家?这媳妇儿也甭要了呗。” 新禄心说您可真是什么都敢说,本来就八字没一撇,媳妇儿都用上了。 可是刘光同执意不肯告诉崔旻,他也不能自作主张不是? 没想到刘光同又跟着问了一句:“你去县主府的时候,小丫头说没说,这事儿要告诉崔旻一声?” 新禄很快就摇了摇头:“县主没提起这茬儿,也没说有信要给大爷。” 刘光同哦了一声:“我就说嘛,你瞧,人家还不上心呢,知道吗?” 新禄觉得无言以对。 刘光同摆明了是想看戏的。 他估计巴不得崔旻和薛成娇之间,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将来回了京城,只怕有一场好戏看。 新禄不由得觉得无奈,又难免同情起崔旻来,只是一时无言了。(未完待续。) 220:带她上街 第二日一早,薛成娇在家中吃过早饭,才出门登车往崔家而去。 见到润大太太时,她却又只字未提要进京的这件事。 如今既然跟刘光同说好了,要将计就计,让四房自食恶果,那就暂且先不告诉她进京的事儿。 等来日事情办完了,再说也不迟。 不过四房那里……可不能不说。 她在顺安堂中与润大太太闲聊了半天,才笑着要辞出来:“我去看看阿瑛吧。” 润大太太佯是不悦:“瞧你,才进来多大会儿?又惦记着往四房跑。” 薛成娇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了,就偎着她撒了会儿娇:“您不知道,昨儿我也没给她好脸色,怕她要恼了我。今儿我既进来了,好歹要去看看她,”她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荷包,“窝丝糖我都给她带上了。” 润大太太笑了两声,拿手指在她鼻尖儿上点了点:“快去吧,中午可回来吃饭,我叫人备了你爱吃的。” 薛成娇这才嗳了一声站起身来,又礼了礼,才从此间退出去。 一路往四房过去,却并没有先去寻崔瑛。 她如今算是客人了,既然来拜访,总要先到钱氏那里请个安。 所幸的是,钱氏也乐意见她。 叫人领了她到正堂去,钱氏就靠在罗汉床上,笑吟吟的看她。 薛成娇上前去行了个礼,起了身后往旁边儿退了退:“一大早的,又来扰您了。” 钱氏摆摆手:“没这个话,你们年轻小姑娘,还惦记着给我请个安,我看着很欢喜。”说完了她顿了顿,“如今怎么样?你舅舅不是往京城去了吗?你总不好自己单在外头一直过,有没有跟你姨妈商量,什么时候搬回来?” 薛成娇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摇了摇头:“我过些日子也要进京的。” 钱氏唷了一声:“这是怎么说的?应天府不好吗?” “应天府啊,再好没有的了,这府上又有这么些的姊妹能一起读书作画,热闹极了,还有您这样慈爱的老祖宗,怎么不好呢。” “那怎么要进京?”钱氏稍稍眯了眼,“同你姨妈说了吗?” 薛成娇叹了一声:“还没敢告诉姨妈呢,舅舅前头刚走,我想等舅舅安定下来后,再去封信,看看舅舅怎么说,敲定好了日子,再告诉姨妈。”她说着忙又嗳了一声,“您可不要跟姨妈告我的状呀。” 她这模样,娇中带憨,惹得钱氏笑了好一会儿。 钱氏收住了笑之后,才满口的应下来:“我不告诉她,省得她回头又骂你。” 薛成娇蹲了个福,说了声那谢您,跟着又道:“这几日外头热闹着呢,我想回头跟阿瑛上街去玩儿,不知道您叫不叫她跟我去。” 钱氏眼中有精光闪过。 好嘛,这可不是自己撞上来了? 前头说叫瑛姐儿诓她出来,瑛姐儿死活也不肯。 如今她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钱氏嘴角的笑又扬了上去:“怎么不叫她去?你们这个年纪,正该是好好玩闹的时候,我可不是老顽固,非要叫你们天天守在家里。” 薛成娇心下更冷,面上却仍旧是寒暄了一阵。 钱氏与她聊了半天,才叫人领她往崔瑛那边儿去了。 出了门,薛成娇的眼底就凝结成了冰。 钱氏果然这样迫不及待。 知道她要进京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呵,要不是崔琦说过,她只怕真要以为,钱氏格外喜欢她了。 正想着,崔瑛的小院子就已经在眼前了。 她打发了丫头回去,只身往里头进。 崔瑛见到她的时候,并没什么好脸色,反倒冷哼了一声:“你又来做什么?昨儿爱答不理的,我还只当你从今以后就撂开手了呢。” 薛成娇无奈的叹了一声,往她跟前凑了凑:“你昨天在我家,跟崔琦大打出手,还怪我对你爱答不理的?” 崔瑛突然想起来她搬出去之前交代的话,气势立时弱了大半,可面色还是冷冷的,别开脸去不肯说话。 薛成娇搡了她一把:“让让,叫我坐会儿。” 崔瑛哼了一声,身子却不自觉的挪开了点儿,让出一半的地方给她坐。 薛成娇忍不住的笑出来,从荷包里掏了好几块儿糖:“喏,给你带了窝丝糖,吃不吃?” “不吃。”崔 分卷阅读228 - 分卷阅读22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29 瑛小脸儿扭开,看也不看一眼。 “真的不吃?”薛成娇哎呀了一声,动手剥开一块,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去,“我好像就带了十来块儿,你不吃,我可全吃了?” 果然,崔瑛小手一伸,朝着她腰间荷包而去,嘴上还厉害着呢:“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这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能吃!” 薛成娇让她闹了一场,荷包也被她抢了去,一转身扑在榻上,笑的肩膀直抖。 崔瑛脸上红了红,嘴里塞了两块儿糖:“你昨天太过分了!这些糖,我就当你是来赔礼道歉的了。” “是是是,我今儿呢,是特意来跟崔五姑娘赔礼道歉的,”薛成娇笑了一场,才重新坐正,看着被崔瑛攥在手里的荷包,嗳了一声,“你别把我的荷包揉搓坏了。” 崔瑛小.嘴一撇:“这只荷包你总用,我看颜色都有些褪了,怎么还用啊?” 薛成娇从她手里把荷包拿回来,糖全倒在了腿上。 荷包空了下去,她重新挂回了腰间:“这是我母亲给我做的荷包。” 崔瑛讪讪的哦了一声,也不敢再嫌弃那只荷包有些旧,老老实实的吃糖不说话。 薛成娇挂好了荷包,抬眼看她:“过两天咱们上街去玩儿吧?” “真的呀?”崔瑛眼中一亮,又霎时间暗下去,“不行,我父亲不叫我出门呐。” 薛成娇冲她微一挑眉:“我跟你祖母说了,她老人家同意了的,四叔还能为这个再跟她老人家对着来吗?” 崔瑛像是高兴极了,一转身就把她抱了个满怀,真是恨不能亲上两口:“你真是我的福星!” 薛成娇叫她抱在怀里,嗳了好几声,挣扎着推开她:“说话就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的。不过……”她拖了个音顿了顿,“我过些日子要进京了。”(未完待续。) 221:被出卖 崔瑛的那份激动,立时垮了下去:“过些日子?我的事情还没完呢,你就要走吗?” 她一脸问了好些话,声儿还有些尖锐:“你不是说都交给你了吗?你要撒开我不管?” 薛成娇让她问的头都大了,耳朵还饱受折磨。 好容易崔瑛话音落下,她伸手揉了揉耳朵:“你就不能小声说话吗?在我耳朵边儿叫嚷。” 崔瑛手里的糖还攥着,这回也没扔开,只是不悦的看薛成娇:“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 薛成娇一时觉得可笑又无奈。 崔瑛这个人,说她没心没肺吧,她又能头头是道的说出好些大道理。 可要说她心里憋着事儿,面儿上抹不开吧,眼下这副样子,又显然不是。 她早就知道钱氏的阴谋,可是只字未提,如今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诘问自己,是不是要丢下她不管。 薛成娇想来,就算真的从此撂开手,大家谁也不管谁,她也是没有错的。 作为朋友来说,是崔瑛先弃她于不顾的,不是这样吗? 可是她回过头来,看看崔瑛的小脸儿,又实在怄气不起来。 而且,自己将要做的事,又何尝不是利用了崔瑛呢? “你的事情,我自由安排了,怎么会丢下不管?”薛成娇挽上她胳膊,“况且我又不是明日就走,日子还没敲定呢。” 崔瑛将信将疑,但见她说的诚恳,一时也就放下心来。 薛成娇叹了一声:“但是我给你提个醒儿吧,康青睿那里情况怎么样,毕竟谁也不知道,万一他已经娶妻,或是已经订了亲,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崔瑛啊了一声:“他不会……” 可是他不会怎样,却没再说下去。 薛成娇眉心微动,终究也没再追问。 她能够为崔瑛做的,仅止于此了。 或许这次的事情彻底结束之后,崔瑛也不会再愿意拿她当姐妹看待。 她们两个人,终究是要大道通天,各走一边的。 “我后天来接你,咱们上街去吧,有些卖灯儿的小摊子应该还没收,我请你呀。”薛成娇脸上扯出笑来。 崔瑛唷了一声:“做了县主娘娘可真是了不得了,说话花钱都这样硬气,”她拿肩头撞了薛成娇一把,“嗳,朝廷每年能给你派多少银子啊。” 薛成娇歪着头想了想:“上回听舅舅说,是五百石米并五百贯钞。” 崔瑛啊的叫了一声,立刻抱紧了她一条胳膊:“那你是大户,合该你请我去玩儿的。” 薛成娇让她弄的哭笑不得,连说了几声好:“我出钱,你只管玩儿,这可以了吧?” “那说好了,后儿一早我在家里等你,你要不来,我就去你的清和县主府闹得天翻地覆的。” 薛成娇连连摆手:“我是怕了你了,昨天打了一架,我们府上的丫头们,只怕都怕了你这个活阎王了。” 崔瑛撇撇嘴:“那也不怪我,谁叫崔琦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你不知道,她……” 又是话到一半就收住了。 薛成娇微挑眉:“她如何?” 崔瑛咳了一声,显然是在掩饰什么:“我也说不好,”她边说着边耸了耸肩,“反正从你搬走之后,她比以前还叫人摸不着头脑。” 薛成娇微眯了眼。 崔琦,到底想怎么样? 她如果只是为了不被周氏利用的话,又何必特意告诉自己钱氏的计划呢。 这件事情如果被钱氏知道了,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如果一开始,崔琦就想找上自己的话,又为什么和四房的人站在了一起? 崔琦在崔家的这场戏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实在让薛成娇想不透。 薛成娇因心中有事,与崔瑛就没多聊,只说润大太太叫她中午回去吃饭,便匆匆离去了。 从四房出来,她一个人信步在甬道之上。 走了大约有一半的路程,正好碰见崔晏迎头过来。 崔晏看见她的时候,先是楞了一把,似乎下意识的想往反方向去。 薛成娇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这是做贼心虚了? 于是她开了口叫住崔晏:“晏表兄哪里去?” 崔晏被叫了一声,只好往她这边过 分卷阅读229 - 分卷阅读23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0 来,扬了抹笑:“去找崔易借个东西,你怎么在这儿?” 薛成娇却没回答他,只是又问:“那表兄怎么一见到我,要反身而去呢?”她手里的帕子捏了捏,掩在唇边,轻笑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了人就要跑呢。” 崔晏怔怔的丢出一个你字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盯着薛成娇看了半天。 “怎么?被我说中了?”薛成娇退了两步,好整以暇的看他,“那要不要我再来猜猜看,表兄做过些什么呢?是往这府里偷偷摸摸的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还是背着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呢?” 崔晏脸色铁青,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从哪里学来的浑话,跟兄长也这么放肆吗?” “那表兄又有没有一点作为兄长的自觉呢?”薛成娇冷下脸,双手环在胸.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然了,我还要多谢有人告诉我这些,不然只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晏一时咬牙切齿:“昨天,崔琦是去你那儿了吧?” 很好。 崔晏这个人,有勇无谋。 几句话就叫他对崔琦起了怀疑,不过她也没说错,这事儿本来就是崔琦告诉她的。 可是今天,她什么也没说,这些,可全是崔晏自己猜出来的。 薛成娇哦了一声,歪了歪头:“表兄可以自己去问她啊,反正我呢,是什么也不知道,可能她什么都知道吧。” 说完后,她与崔晏蹲了个福:“表兄不是要去四房吗?姨妈还在家等我回去,改天咱们再聊吧。” 于是她扬长而去,留下崔晏一个人恨得牙痒痒。 崔晏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 薛成娇今天一反往常,分明就是知道了些什么。 崔琦难道真的把他给出卖了? 这个死丫头! 不过也真有意思。 薛成娇,竟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也不知大伯母知不知情,估计连二哥哥也不知道,他一心护着的小姑娘,背地里是这么的尖酸刻薄、牙尖嘴利吧。 想着,他没再往四房去,转了个方向,往崔昱的言景堂去了。(未完待续。) 222:相顾无言 如果说过年的欢喜热闹,没能让崔瑛从陆家的事情中高兴起来。 那么同样没能开怀的,整个崔家,便只有一个崔昱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崔二爷近来不寻常的很。 不光是家中的长辈兄妹,就连外头崔昱的那些朋友,也都发现这事儿。 自从崔昱病了一场后,整个人都有些消沉下去。 书也不看了,学里也不勤去了,偶尔与朋友三两小聚,多半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去。 润大太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偷偷的掉了几次泪,可是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章老夫人,把他叫到敬和堂去训斥了几回。 只是崔昱似乎是左耳朵进,右耳朵立马就出。 他祖母训斥完了,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丝毫没有收敛。 为这个,崔润一度将他禁足在家中,再不许他外出访友。 可这样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年关将至的那段日子,崔润在润大太太的几番劝说下,只好放了他出门。 崔晏到言景堂时,崔昱手里捏了团线缠成的球,正逗着吉祥玩儿。 一脚踏进去,他也没放轻脚步,立时就惊动了院子里的一人一猫。 吉祥是只很厉害的猫,也是叫崔昱惯坏了的。 它原本正扑着崔昱手里的线团玩儿,乍然听见有动静,通体的白毛都立了起来,两只前爪撑着地,怒视着进来的崔晏。 崔晏嚯了一声:“二哥哥的猫,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崔昱见是他,连眼都没抬,只是叫了一声吉祥,才冷声道:“有人不请自来,闯进了它的地盘,它没招呼你两爪子,已经算乖了。” 崔晏呵了一声:“那它算是牙尖爪利了哦?” 崔昱听他阴阳怪气的,才翻了翻眼皮:“你来干什么?” 崔晏却没回答他,只是盯着他怀里的吉祥看了好久,半天才啧了一声:“二哥哥如今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概从没见过成娇现在的模样吧?”他说着摸了摸下巴,“倒是跟吉祥挺像的,牙尖爪利,凶相毕露。” 听见薛成娇的名字,崔昱眼底的冰渣稍碎,随着他的话呵了一声:“想说什么就直说。” “我是说啊——”崔晏的音调很刻意,故意拖了很长,“二哥哥从前掏心掏肺的对她,大概并不知道,她背地里是怎么样的吧?”说着又顿了顿,“怪不得二姐姐一向不喜欢她,原来是为这个。” 崔昱恍若未闻,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那又如何?你难道不是个两面三刀的?”他嘴角微微上扬,正是一抹讥讽的笑,“崔旻,不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吗。” 崔晏一愣,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崔旻是整个崔家晚辈里最长的,加上他学识好,有气度,就算是崔易,在他面前也不自觉的会老实些,恭敬些。 从前崔昱对这个亲生的哥哥是何等的敬重? 今次却在兄弟面前直呼其名,还说他表里不一。 这个发现,叫崔晏心中惊诧不已,又觉得万分激动。 而对崔昱来说呢? 薛成娇当日走的时候,他一心以为她是知道了祖母对她婚事的安排的。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不甘,甚至还妥协了。 崔旻做过什么?能让成娇这么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哪怕是被利用,也无所谓? 起初他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插.进来。 可事实上呢? 他远走京城,看似远离了家中的是是非非。 可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崔昱见崔晏呆在原地好半天,讥讽的笑意就更浓了些:“你也用不这来我这儿说三道四的,成娇是什么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即便她对你露了凶相,也必是你招惹她在先的。你是什么德行,当我不知道吗?” 崔晏哑然:“你就这么信她?” “我是不信你。”崔昱话回的很快。 分卷阅读230 - 分卷阅读23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1 他低下头去,又摆弄了吉祥一阵,才继续道:“你自身不正,还要给别人泼脏水。这样的心思,你若有一半用在课业上,二叔也不至于天天替你操心了。” 崔晏此行没能挑起崔昱对薛成娇的怀疑,反倒让他好一阵的抢白,一时脸上抹不开,冷笑了两声:“在你们跟前装的娇弱,背后对上我们,却尖酸刻薄。也是,人家如今是县主娘娘了,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本没什么可气的,左右她跟我也没关系。二哥哥既然自己都不当回事儿,那今儿算我多事,白跑这一趟。” 说完后,他稍一端礼,头也不回的就返身离去了。 崔昱搂着猫,眼中有些复杂,好半天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璎珞,对着光打量了许久,终究还是起了身,放下吉祥后,只身出了门。 照人本来是想跟上去的。 旁边儿照月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叫二爷自己去吧,心病还要心药医,总要迈过去这个坎儿的。” 照人的嘴嘟了嘟:“二爷近来都不太好,一个人去,会不会出事啊?” 照月摇了摇头:“那是娇姑娘,不是旁的什么人,二爷对旁人再反常,也不会对姑娘怎么样的,你这会儿跟姑娘,仔细二爷要骂人的。” 照人动了动嘴,似乎还有话说,只是又歪头想了一阵,觉得照月的话有些道理,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再说薛成娇从甬道上甩下崔晏后,自己怎么想怎么觉得生气。 崔晏可真有出息。 他自己做的事儿,不敢认也就算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他还要迁怒别人。 虽然她是有心叫崔晏去找崔琦的麻烦,可崔晏果真表现出愤怒时,她又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可耻的厉害。 她怀着怒意和不屑,也不敢就回顺安堂,唯恐给她姨妈看出端倪。 于是便在园子里闲逛起来。 要说她和崔昱,实在算得上缘分至深了。 崔家内院这么大,他二人都能碰上面,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薛成娇在见到崔昱时,脑中一闪而过的,便是有缘无分这四个字。 而崔昱呢? 他本是寻薛成娇而来,只是出了门又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薛成娇此时身在何处。 按崔晏刚才的话,他想着该往后面的甬道那里去找找看,一时绕到这里来,不想再抬头仔细看时,薛成娇就站在他眼前。 “成娇。” “表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又相顾无言。(未完待续。) 223:怕你不动手 两个人站定住,谁也没有动,谁也没开口。 气氛有些凝重。 薛成娇甚至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僵持了大约有一刻钟。 薛成娇稍稍收拢了衣襟,迈开步子,绕过了崔昱,想要离去。 崔昱身子转的很快。 他手微一抬,攥住了薛成娇的胳膊。 薛成娇回过身来,眉头微蹙,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那只手,又抬头与他对视,那意思不言而喻。 崔昱的手一僵,立时松开了她。 他唇角微扬,露出自嘲的笑:“你就这么喜欢他?” 薛成娇当日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啊了一声,眉头就锁的更深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从何说起? 她拧眉看向崔昱:“表哥说什么?” 崔昱眼中暗了暗:“崔旻,你就这么喜欢他?” “表哥是不是病糊涂了?”薛成娇连退了两步,冷眼看着他。 她是生气的。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随便就扣在自己头上呢? 话出口时,崔昱其实也是后悔的。 他知道,薛成娇一定会生气。 原本也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听了崔晏的话,他本来是想来和薛成娇谈一谈的。 可是见了面,又相顾无言。 直到看到薛成娇绕过他要走,他心念微动,伸手就拉住了她。 可是在她的眼神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拒绝和排斥。 就如同—— 如同当日说起袁文湘的时候,是一样的! 所以才会一时情急,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话,脱口而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他后话还没说完,薛成娇已经冷声打断了他:“那表哥是什么意思呢?表哥若不是心中这样想,又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话?难不成是我听错了吗?” 崔昱一时愣在了那里。 “可你不知道的,她背地里是尖酸刻薄、牙尖嘴利。” 崔晏的话,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耳边,然后不停的重复,不停地响起。 直到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崔晏其实并不是无中生有。 薛成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你如今怎么学的这样咄咄逼人。”他不由得皱了眉头,盯着她看了一眼。 薛成娇脑子飞快的转了转。 刚才在后面,崔晏质问她,崔昱他们是否知道她背地里是这样的人。 如今一转脸,崔昱把她拦在这里,张口问她,几时学的这样咄咄逼人。 薛成娇不由的想要冷笑。 “表哥见过崔晏,是吧?” “什么?”也许是话题转的太快,崔昱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沉声问了一嗓子。 “难道不是吗?”薛成娇哂笑一声,“从前不管我做什么,表哥会疑心我吗?时间过得并不快,可人心却变得这样快。表哥有了要护着的人,那个人不再是我,所以崔晏跟你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你就跑来质问我了。” 她话到此处,微微扬起头来看看天,又呵了一声:“我何时学的如此咄咄逼人?大概是经不住人几次三番的算计我吧。上次我被下药的事情,表哥总不会忘了吧?我匆匆搬出崔家,不过是想自保而已。如今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好我自己。” 崔昱一时之间竟无言反驳。 半天后,他只丢出了一个你 分卷阅读231 - 分卷阅读23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2 字来,却再也说不出别的。 薛成娇似乎无奈极了,不愿意再同他纠.缠下去,于是转身就走。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崔昱的眼中,崔昱才恍然间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他有了要护着的人? 直觉告诉他,薛成娇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脚下一动,想跟着她追过去。 可是她那副冷然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崔昱的脚步,终究未动。 薛成娇一路回到顺安堂去,脸色也并不好。 润大太太只当她在四房出了事儿,拉着她问了好半天。 只是薛成娇一概不肯多说,吃了午饭便告辞出了府去。 一直到了两日后,她才又上门来。 只是今次并未到长房去见礼,只打发了魏书去回了个话,她便往四房那里去了。 崔瑛难得的起了个大早,饭吃的却也不多。 溥大太太催了她几句,她还有些不耐烦,只说今儿要出府玩,外头好吃的好玩的什么没有,早饭绝不肯吃多了。 溥大太太拿她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了。 正巧薛成娇过来,桌上又刚上来的芍药枣泥糕,溥大太太笑着冲她招手:“她们刚拿上来的,快来尝尝看。” 薛成娇一眼看过去,就唷了一声:“这是拿干芍药入的吧?” 溥大太太笑着说是:“今年她们存了好些,当春有心思,想着等天冷了,也能做这个来吃。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快来尝尝。” 薛成娇其实在家中是吃了饭的,只是她又不好推辞溥大太太好意,就捏了一块儿往嘴里送。 吃完了又夸了两句,才笑着看崔瑛:“你吃好了吗?马车在外头等着呢。” 崔瑛早就按耐不住了,听她问,登时就站起了身:“我吃好了!” 溥大太太那里嗳了一声:“你们出门可小心着些,别只顾着玩。” 崔瑛叫嚷着知道了,窜出来拉了薛成娇就走。 薛成娇突然叫她拉了一把,嗳了一声不由的随着她往外了几步,又扭过头看溥大太太。 溥大太太冲她摆摆手,示意无妨,只叫她二人自己去了。 待出了门,薛成娇才用了些劲儿,拉住了崔瑛。 崔瑛脚步微顿,扭脸儿看她:“快走啊。” 薛成娇无奈的撇撇嘴:“得去跟老恭人说一声吧?” 崔瑛这才哦了一声,眼珠子转了几转,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回话,才又向薛成娇道:“祖母早知道咱们今儿出去玩儿,打发人去告诉一声就行了,”她一边说,一边动手拉薛成娇,“我都在家里憋了好久了,前几天去你那儿,还是跟着大姐姐一起,才出得了门,快走吧。” 薛成娇直摇头,不过也没真的打算去跟钱氏见个面。 她带着崔瑛出府了,这事儿钱氏肯定派人留心了的。 只是不知道,今天钱氏究竟会不会动手。 昨儿她给刘光同那里送了信儿,刘光同也叫人回了话,说是一切自由安排,叫她不用怕。 她倒不怕钱氏真拿她怎么样。 这毕竟不是前世,她已经有了防备和准备,不是懵然不知的落入他人圈套之中。 怕只怕,钱氏并不动手。(未完待续。) 224:白玉长萧配才俊 应天府中有一处景奉坊,坊内杂耍的、卖艺的、吆喝的、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每年到了正月里,最热闹的,便是景奉坊这一处。 燕怀赶着马车,一路到景奉街口停下来,才迎了两个姑娘下车来。 薛成娇下了车,往里头扫了一眼,同燕怀摆摆手:“你们在外头等着吧,我们自己进去逛逛。” 燕怀一楞,脸色为难:“姑娘,这会儿人正多,若是冲撞了……”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崔瑛已经嗳了两声,叫嚣起来:“不叫你去你就待在这儿嘛,我们去玩儿,带上你们算怎么回事?” 薛成娇听了这话眯了眼看她一眼,只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看来,崔瑛是真的没把钱氏的话当回事。 她大抵是以为,她没有点头,这件事钱氏自然会作罢。 想到这里,薛成娇不由的笑了两声。 崔瑛一扭脸儿看向她:“笑什么?” “笑你心急呀。”薛成娇在她后腰上拍了一把,才又看燕怀,“正月里惹恼,四下都是人,哪里会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们自有分寸。” 燕怀到底是个下人,不好跟她争辩,便只能点头应下来,拉了马车去安置不提。 薛成娇与崔瑛二人不过一人带了一个丫头,四人前后拥簇着进了景奉坊。 才走了几步,崔瑛突然想起什么来,捏了捏薛成娇手心儿:“上次咱们去姜家,你叫人给我买的那个糖人儿,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薛成娇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一双眼睛四下扫视,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突然停了崔瑛的话,她额了一声:“那个这里也有,不过不是一家的,你要是想吃的话,叫人去那边给你买了来。” 崔瑛连连摆手:“别了,一来一去还不知要多久,这儿既然就有,等会儿咱们找找。”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她又呀了一声。 紧跟着薛成娇的手被松开了。 薛成娇还没反应过来呢,崔瑛已经自己一个人窜了出去。 向着她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耍猴人正在耍猴。 崔瑛是闺秀,自然没见过这个。 往年正月里她虽也出门,可是崔瑜绝不会带她到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来玩儿。 薛成娇眉头微拢:“你不要一个人乱跑!” 她话才说完,就看见崔瑛身形一顿,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撞了一把。 崔瑛一个踉跄摔翻在地上,再一低头,腰间的荷包已经没了踪影。 光天化日的,抢东西吗! 她一时生气,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也顾不上摔的疼了,拔脚就追了过去。 薛成娇暗道不好。 分卷阅读232 - 分卷阅读23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3 崔瑛恼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 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可不会像家里人一样谦让着崔瑛。 崔瑛要真的追上了,保不齐要吃亏。 她想着,稍一提裙摆,忙追了过去。 燕桑到底是吃过苦的人,跑的也快,见状就疾跑了两步,竟真叫她先拦下了崔瑛。 崔瑛被她拦住,一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叫嚣呢:“那是你们姑娘手绣的东西,怎么能叫人随便抢了去,你快点让开!” 正好薛成娇从后头跟上来,此时还有些上气不接下去的,虎着脸瞪崔瑛:“你怎么这么无法无天呢?真的追上了,他要是起了歹心,你又如何?不过是个荷包,他抢了便抢了,值得你这么胡闹吗?” 崔瑛小脸一垮,冷哼了两声:“我还不是惦记着,那是你自己个儿做的吗?要是针线房做的,凭它什么好的,抢了就抢了,我差这一个荷包了不成?” 薛成娇叫噎了一句,一时哑然。 燕桑见两个人原本高高兴兴的,为了这件事,竟有些怄气的意思,于是开口劝了两句:“我们姑娘是怕您受伤或者吃了亏,您不要跟姑娘计较了呀。” 两个人还是谁也不开口,燕桑脸上挂着无奈的笑,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陪在旁边儿站着。 崔瑛时不时的偷瞄薛成娇一眼,却发现薛成娇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小.嘴一撇:“你看我干什么?” 薛成娇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看我,就知道我在看你了?” 话说完了,两个人又捧腹笑起来。 “请问——” 两个人笑声还没落下去,身后突然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那声音清冽如泉,在这寒冬腊月之中,如暖流流入心间,叫人听了通体舒畅。 二人扭脸儿看过去。 只见那处站着个青衫男子,发还未全部束起。 他五官英挺俊朗,一双不含杂质的眼仿如钟天地之灵秀,清澈可见底。 崔瑛目光扫视下去,一眼就看见他腰间的白玉长萧。 她是识玉的人,很快就能看的出来,那是一整块上好的和田玉,取中瓤部分,雕刻成萧,随身佩戴的。 此玉通体温润无瑕,质地又洁白细腻。 于是她便知道,此人非富即贵,况且也该是个出身簪缨世家的人。 这样的和田白玉,寻常人若得一块,便要视若珍宝,或是珍藏原石,或是请大家巨匠雕刻成重器藏于家中。 可此人却将它做萧,想来余下的料子,他是不会再去雕刻器物的。 崔瑛一时被那只萧吸引了眼球,再顾不上看他这个人。 对面站着的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萧,无声的笑了笑。 他伸出手来,那只手白净细长,骨节分明,手心里摊着一只姜黄.色的荷包。 薛成娇嗳了一声,拿手肘戳了戳崔瑛:“这是你的荷包。” 崔瑛啊的一声抬起头来,顺势看过去,眼睛眨了眨:“是,就是刚才被抢走的荷包。” 那人将手往前送了两分。 旁边燕桑懂事儿,接下荷包来,交到崔瑛身边的丫头手里,叫她先收了起来。 那人也不在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适才见这位姑娘被撞翻在地,腰间的物什叫人抢了去,某一时多事,便替姑娘追了回来。” 薛成娇便听明白了,拉着崔瑛连连道谢。 那人略摆摆手:“这是举手之劳而已。景奉坊中鱼龙混杂,两位姑娘在此地闲逛,还是小心些的好。” 崔瑛这个人呢,礼教规矩她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此时一心扑在人家的玉箫上,她飞快的抬起头来:“我请你去茶楼吃茶吧,算是给你道个谢。”(未完待续。) 225:谢氏有子曰鹿鸣 薛成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她还有事情要办,莫名其妙的拉上一个陌生人去茶楼小坐,万一打扰了她的事情,可怎么好? 她一时又怪崔瑛不懂事,只希望对面的男子不要答应下来才好。 那人果然迟疑了片刻,没立时应下。 崔瑛啧了一声:“我是崔家的五姑娘,又不会诓你骗你,请你吃个茶,怎么也要推辞吗?” 薛成娇实在忍不住想要扶额。 哪里有姑娘家先自报家门的道理? 崔瑛的这个礼教规矩,实在是该再好好的学一学才是正经。 那人听她自报家门,一时也愣了下,旋即笑的爽朗起来:“某姓谢,出身大名府谢家,家中行二。” 薛成娇歪头想了半天,呀了一声:“你是谢……” 她没把人的名字叫全了,总觉得这样不妥。 可是崔瑛也想起来他是谁了,又没这些顾及,便叫嚷起来:“你就是谢鹿鸣啊?” 大名府谢家,虽比不上袁高崔薛这四家世代为官,可难得的是,谢家人远离官场,却深得皇帝青睐。 自惠宗时起,谢家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薛成娇此刻想想,竟觉得谢家的家主是这样的眼光长远。 若涉足朝堂政事,只怕谁也不能经久不衰。 唯独远离朝堂,才可明哲保身。 而要说起谢家的儿孙们,便更是有趣。 这一代谢家长房有三儿一女,二儿子和这个独女还是双生。 当年落生时,因龙凤呈祥一说,谢家人大摆宴席热闹了七日。 大名府离京城近的很,自然就惊动了陛下。 子曰鹿鸣,女曰杏林。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八个字,这一儿一女的名字,就敲定了。 那边站着的谢鹿鸣稍退两步,拱手做了礼:“正是在下。” 崔瑛对他的好感是直线上升。 谢鹿鸣云游天下,志在四方,一支长萧,一曲良宵。 据见过的人传言,谢鹿鸣手上是有很漂亮的功夫的,只是究竟如何,却又不得而知。 崔瑛是不爱读书的人,可此刻见到一个活生生的谢鹿鸣站在自己的眼前,又因他生的硬挺,不知怎么的,李太白的一句“赵客缦胡缨”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于是 分卷阅读233 - 分卷阅读23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4 ,崔瑛朱唇微启,又催问了一句:“去不去吃茶?” 谢鹿鸣没有再推辞,应了一声好,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二人先行。 薛成娇拉了崔瑛快走了两步,自然也是知道谢鹿鸣不会追上来。 崔瑛疑惑不解:“人家还在后头呢,你别走这么快。” 薛成娇啧了一声:“他是个陌生男子,你怎么敢请他吃茶?” 崔瑛嗳了一声:“他不是谢鹿鸣吗?” 薛成娇一时暗恨,掐了她一把:“你这个人,适才自报家门就已经很是不妥了,怎么什么也不顾忌?” 崔瑛恍惚之间有些明白过来,嗨了一声不以为意:“我当你要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啊?我哥哥从前常说当如谢鹿鸣,他可是一心想结交这位谢二爷的。” “那你呢?你不是看不上不入仕的世家子弟吗?”薛成娇眯了眼看她,“之前对陆靖淇那样不屑一顾,怎么到了谢鹿鸣这里,就又变了?” 崔瑛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那不一样。人家云游四方,是多听多看长见识,你看他通身的气度是不是不一样?陆靖淇那种,完全属于玩物丧志,懂吗?” 薛成娇眼底闪过深思,意味深长的盯了崔瑛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二人的脚步也跟着放慢了下来。 吃茶的地方最终是选在了茗楼中。 一行人进了这楼里,径直要了雅间,叫上了一壶庐山云雾,又点了好些精致糕点才不提。 谢鹿鸣坐在她二人的对面,一双眼睛老实的很,绝不胡乱打量。 等她二人坐下后,他伸手取下腰间长萧,向着崔瑛递了过去。 崔瑛嗳了一声,小脸儿立时就红了。 谢鹿鸣眉眼弯弯:“五姑娘方才就一直盯着我的这只萧,是对萧有兴趣吗?” 崔瑛也不好意思接,轻咳了一声,心说我可不爱萧。 薛成娇在旁边儿笑出了声来:“她呀,是爱玉成痴。” 谢鹿鸣哦了一声,明白过来:“从前曾路过应天府,听人说起过,崔家五姑娘慧眼识玉,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品质质地来。” 他说话时,长萧并未收回。 崔瑛想拿,又怕这是人家心爱之物。 她知道像谢鹿鸣这样的人,大多有气节。 长萧玉佩一类,多为君子所心爱之物,轻易是不肯给人碰的。 “我只是见这玉漂亮,你快收回去吧。” 谢鹿鸣是玲珑心思的人,笑了一声道了一句无妨:“五姑娘自可赏玩,不要紧的。” 崔瑛一心喜欢这玉,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推辞,当下就接了过来。 这玉触手生凉,可又奇怪的很,只那么一刻,立时又温润了起来,握在手中竟丝毫没有凉意了。 “这玉好讨喜,我家中也有几柄和田白玉柄的团扇,夏日来用,触手生凉,这玉箫怎得一入了手,便这样温润起来?”崔瑛有些惊讶,饶是她见过这么多的好玉,也没遇到过这样的。 谢鹿鸣浅品一口茶:“这玉取的是中瓤部分,这块料子本就稀奇少有,入手一瞬是凉意沁骨,然则润起来的极快。正因如此,我才将它取材打磨,做成了长萧随身带着。五姑娘的团扇,多半是夏日消暑用的,自然与这个不同。” 崔瑛呀了一声:“这萧是你自己做的呀?” 谢鹿鸣没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崔瑛便又将玉箫拿在手中仔细看了几眼,眼中的钦佩之意毫不掩藏。 薛成娇坐在旁边,看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心思转了几转,不想在此处多待。 她动了动,拍了拍崔瑛:“你们先吃茶,我刚才见底下有糖人儿卖,我下去给你买。” 崔瑛撇了撇嘴,随手指了指燕桑:“叫她们去嘛。” 薛成娇在她头上轻拍了一把:“她们若买了你不爱的样式,岂不是找骂吗?况且我不懂玉,与你们也插不上话,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崔瑛哦了两声,冲她摆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啊,我刚才点了糯米油糕,你爱吃的那个。” 薛成娇说了声知道了,才领了燕桑出门下楼而去。(未完待续。) 226:险些被掳生事端 薛成娇此一去很久未归。 崔瑛口中说的那份糯米油糕,早就被端了上来,可是她一个也没吃。 谢鹿鸣见她面上隐有焦急神色,便开了口:“那位姑娘,是五姑娘的什么人?” 崔瑛随口就道:“是我大伯母的外甥女。” 谢鹿鸣在心中盘旋了一阵,才明白那是什么人。 前阵子应天府内出了位县主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他正巧路径应天府,拜访旧友,怎会不知? “原来竟是清和县主。” 崔瑛啊了一声,楞了一下。 她从没把薛成娇当县主看待过,在她眼里,薛成娇还是初到应天府的那个薛成娇,不是外人眼中的清和县主。 此时谢鹿鸣提起,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在外人的眼中,早就没什么薛家的薛成娇,或是借住在崔家的薛成娇了。 如今大家提起,她只是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薛成娇了啊。 “是啊,前阵子才受了封的。”崔瑛心头惘惘的,起了身往窗边靠过去,半推开窗向楼下看。 她眼珠子转的很快,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可是一番巡视无果,脸上焦急的神色就更重了。 她有些坐立难安。 薛成娇下去已经有一刻多钟,买什么样的糖人儿,也该买好了啊? 崔瑛不停地搓着手,来回的踱了两步,咬了咬下唇,支使身边的丫头:“你出去一趟,去告诉燕怀,叫他领人进来四处找找成娇。” 那丫头看看她,又看看屋里的谢鹿鸣,一时未动。 谢鹿鸣心道这位崔五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此时屋中便只有他们三人,再把丫头打发出去,岂不是孤男寡女的? 虽说这是光天化日,又是在茶楼之中,可要传出去,对姑娘家毕竟不好。 也无怪这丫头不敢动了。 想着,他就起了身:“何必舍近求远,我陪五姑娘下去找找吧。” 分卷阅读234 - 分卷阅读23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5 崔瑛怔了一下,心中又惦记薛成娇,就说了一声好。 二人待要出门去,便正好与一身狼狈的燕桑撞了个满怀。 崔瑛走得急,不防备门口有人往里面冲,与她撞在一起,一个踉跄就倒退了两步。 谢鹿鸣跟在她身后,虚托了她一把,她才站稳住。 一抬眼见燕桑哭丧着脸,脸上还挂有泪。 崔瑛心里咯噔一声,哪里还有骂人的心思。 她一把攥住了燕桑的胳膊:“出什么事了?成娇呢?你怎么弄的这样?哭什么?你跟着她下去,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啊?” 焦急的情绪暴露无遗。 谢鹿鸣微微蹙眉:“五姑娘不要急,先听她说。” 他说着,返身回到屋中,倒了杯茶握在手中。 崔瑛已经拉了燕桑返回此间,谢鹿鸣一扭脸,正好把茶杯递了过去:“先喝杯水,压压惊。” 燕桑抬眼看过去,摇了摇头不敢接。 谢鹿鸣说了声无妨,把茶杯塞了过去。 崔瑛不禁更对他好感十足,只是眼下也没心思想这些。 燕桑吃了两口茶,才终于开了口:“我们去买糖人儿,回来的路上,姑娘又见有卖窝丝糖的,本来是想去多买一些,叫您今儿带回家去好放起来吃,可是买完了糖,走了没几步,突然冲出来两个陌生男子,大约三十来岁,抢了姑娘就走……” “什么?”崔瑛尖叫了一声,立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你是死人吗?成娇呢?成娇现在怎么样?” “姑娘没事……”燕桑咽了咽口水,“姑娘才被拉走没几步,就有人上来拿住了那两个人。” 谢鹿鸣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是官差吗?” 燕桑摇了摇头:“不是衙门里的人,是刘大人府里的人。” “谁?”崔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刘光同吗?” 谢鹿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刘光同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位县主,是如何与这个曾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牵扯在一起的? 燕桑点了点头:“姑娘这会子到衙门去了,叫我回来告诉您一声,就怕您着急。” 崔瑛听说薛成娇没事,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刘光同府上的人在?这么巧吗?” “只怕未必是巧合吧,”谢鹿鸣轻声说道,目光放在了燕桑身上,“他们是为了保护县主而来的,对吧?” 燕桑咳了一声,咬了咬唇:“好像是大爷临走之前,托付过刘大人,照看些崔家和我们姑娘。” 谢鹿鸣心中冷笑。 照看崔家? 那怎么方才崔瑛荷包被人抢了的时候,不见他们露面呢? 崔瑛却没想那么多,只是催燕桑:“快走,成娇还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我们去找她。” 燕桑嗳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崔瑛又想起谢鹿鸣来,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他:“本来是想好好请你吃个茶,若你得空,稍晚一些吃顿饭也没什么,可是成娇出了事,我得去找她了。” “我陪五姑娘一起去吧。”谢鹿鸣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意思,只是全当不知一般,笑着说道。 崔瑛嗳了一声,眨了眨眼:“这不好吧?” 谢鹿鸣双手一摊:“你们两个姑娘家,如何应付官差问话呢?左右我无事,陪你去一趟也不值什么。” 崔瑛歪头想了想,就没再推辞。 几个人出了门来,谢鹿鸣才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崔瑛身边的丫头,而后同崔瑛道:“叫她回去告诉家里一声吧,你们家长房好歹要来个人,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也不是好闹着玩的。” 崔瑛忙哦了一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薛成娇如今是县主了,况且就算她没这个封诰,也是出身尊贵的世家女。 这样险些被人当街掳走,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一件小事。 这事儿还得告诉家里,叫大伯出面来料理,她们两个小姑娘,是应付不过来的。 于是崔瑛点了点头,同身后的丫头吩咐道:“那你回去一趟,大概齐的跟大伯说一声,可别叫大伯母和二哥哥知道,仔细要生出事端来。” 那丫头听了吩咐,忙点了头应下,先他们几人离去了。 而后三个人才出了门往外走。 等出了这一处,来到街口,燕桑扶着崔瑛上了马车,谢鹿鸣的马也就在这街口拴着。 他取了马一跃而上,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竟与马车比肩而行,一路上虽无话,可却从没离开车身旁边半步。(未完待续。) 227:真名士自风流 见到薛成娇的时候,她脸上的妆已经有些花了,小脸煞白。 府衙中堂官倒是很客气,给她抬了椅子叫她坐着。 大堂之中跪着两个人。 崔瑛和谢鹿鸣一进去,薛成娇扭脸儿看见他们,抿唇哽咽着叫道:“阿瑛。” 崔瑛心中一软,快走了两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她,在她后背上不停地拍着:“怎么样,是不是吓坏了。” 薛成娇把脸埋在她怀里,一言不发。 堂官见了崔瑛和谢鹿鸣,不明他们身份,只是见薛成娇待这姑娘这样亲厚,便也知道他们身份尊贵,就忙让人又搬了两张椅子来。 崔瑛靠着薛成娇身边坐下去,也没说话。 反倒是谢鹿鸣先开了口,他对着堂官拱手一礼:“不知大人可问出什么来了吗?” 堂官额了一声:“这两个人说是拍花子的,因见县主生的貌美可人,才起了歹念。” 薛成娇吸了吸鼻子。 崔瑛这时才向跪在堂下的两人看过去。 左边的那个男人,眼底闪烁着精光,左边嘴角还有一颗黑痣。 只是一眼,崔瑛的身子就僵住了:“你……” 薛成娇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这人必是四房的人,而且崔瑛一定曾见过他! 崔瑛的动作,当然也没能逃过谢鹿鸣的眼。 谢鹿鸣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她身上,有探究,有深思。 此时见她欲言又止,心中生出大大的疑惑来:“ 分卷阅读235 - 分卷阅读23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6 你认识他?” “不。”崔瑛扭脸看向谢鹿鸣,矢口否认。 殊不知,这否认来得太快,反倒更印证了谢鹿鸣心中所想。 崔瑛,真的认识这个人。 那她为什么要隐瞒呢? 方才在茗楼时,那份担忧是做不了假的。 见多识广的谢鹿鸣,一时也困惑了起来。 堂官待要再说话时,门口崔润已经踩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堂中来。 他进来时脸色铁青。 堂官见了这样的脸色,哪里还坐得住,赔着笑就下了堂:“大人怎么来了。” 崔润只是冷哼一声,连理也不理他,反先去看薛成娇,声音尽可能的放轻了些:“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薛成娇叫了一声姨父,摇了摇头:“我没事。” 崔润稍稍放心,才又斜了崔瑛一眼。 崔瑛叫这一眼吓了一跳,蹭的就站了起来:“大伯,我……” 谢鹿鸣眯了眼,看着崔瑛这样子,心中隐有不快。 崔润因为一道瞪视而回神,才发现堂中多出一个不相干的人:“你是什么人?” 崔瑛绞着手帕:“这是大名府谢家的二公子。” “谢鹿鸣?”崔润啧了一声,“你在这儿干什么?” 若放在以往,对谢鹿鸣这样的晚辈,崔润必也是以礼相待的。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 薛成娇险些叫人当街掳走,任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有嫌疑,虽然动机尚待考证,可嫌疑,总是洗脱不了的。 他话一出口,谢鹿鸣就哂笑了一声:“云游天下,难道这应天府,不在天下之中吗?崔大人。” 崔润呵了一声:“我崔家子弟,若大正月里也忙着云游四海,一双.腿就别要了。” “所以,那是你崔家子弟啊。”谢鹿鸣对这样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径直的就反驳了回去,“怪不得大人一个眼神,就能叫活泼开朗的姑娘,吓破了胆,原来崔家教导子孙,是用的雷霆手段啊。” 崔瑛心头一暖,但是没敢说话。 薛成娇感受到了一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忙开口圆场:“姨父,今儿阿瑛的荷包叫人抢了,还是谢公子帮忙找回来的。” 崔润听她说话时声音透着哽咽,不由的蹙眉:“你们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还有这么一出事?” 崔瑛很老实的把头低下去:“是个小毛贼……” 崔润嚯了一声,转脸看向那堂官:“这大正月里,是不是衙役们也惫懒不做事了?” 堂官早吓的魂飞魄散了。 原来这位姑娘,竟是崔家嫡亲的女儿。 两位姑娘,一个叫抢了荷包,一个差点叫掳走。 崔润没当场把他的大堂给拆了,就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堂官一头的冷汗,咽了咽口水:“我们大人告了假,返乡去了,这里……” “这里你做不了主是吧?” 这句话却并非出自崔润之口。 众人向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来人不是刘光同又是谁呢? 他身上披的是华贵的孔雀翎,信步踏入堂中来,将堂中诸人扫视一番,独与崔润平了一礼。 崔润虽然看不上他,但心知他这一礼,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于是便回了一礼。 堂官只觉得眼前一黑。 怎么还惊动了这个阎王了。 刘光同点着手指:“前几天,我是不是已经叫人给你们派了话,正月里热闹归热闹,但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决计少不了,叫你们多派些人,多上些心,怎么着?”他说着啧了一声,“支使不动你们是不是?” 堂官连连称不敢,迎着刘光同往正位上去坐。 刘光同哪里肯去坐,只是斜了他一眼:“县主的事儿,怎么说?” 崔润眉心跳了跳,蹙眉看向薛成娇。 薛成娇心里一慌,忙低下头去。 那堂官便将方才跟谢鹿鸣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岂料刘光同听后冷笑了一声:“放你娘的屁。拍花子?”他抬手一指薛成娇,“她锦衣华服,你敢掳她吗?应天府里大富大贵的人家多,勋贵更是不少,你敢随随便便掳个这样的姑娘?你去掳一个叫老子看看啊?” 那堂官一时汗颜,有些无言以对。 刘光同目光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打量了好几回:“用刑吧。” 堂官啊了一声,抬头看过去:“一堂还没过,就用刑……这怕不好吧。” “不好你娘的腿,老子叫你用刑就用刑,谁敢说不好?”刘光同白了一眼过去,“用了刑,再看他们嘴硬不硬。你们这儿的刑具要是不顶用,老子叫新禄来给你们上上课,好好学学东厂的手段。” 果然,地上跪着的人双双抖了起来。 崔润大抵是觉得他太过狠辣,一时眉头便锁的更深了些。 谢鹿鸣始终在旁边看着。 这位应天府的守备太监,果然不同凡响,一开口,就与旁人气度不同了。 就仿佛这天下人、天下事,他皆不放在眼中一样。 谢鹿鸣点了点头,俗说真名士自风流,刘光同若非宦官,该是当今天下第一风流人物耳。 念及此,他嘴角更扬了扬:“刘公的脾气,还是一如往日啊。”(未完待续。) 228:醉翁之意不在酒 及至谢鹿鸣在旁边开了口,刘光同才回过头来看他。 此时他才发现,这大堂之中,还站着一个人。 刘光同只是一眼扫过去,就嚯了一声:“谢鹿鸣,你怎么在这儿?” 谢鹿鸣与他拱手一礼:“今年十月离家,动了心思,顺道到应天府来拜访旧友。今儿上街看热闹,正巧碰见二位姑娘,一起吃了杯茶。” 刘光同哦了一声,旋即眉心就挑了挑:“拜访旧友?老子怎么没见你的拜帖?” “我本是怕刘公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我是何许人也。”谢鹿鸣笑的很客气,说话时的语调,却带了份熟络。 “放你娘的……”刘光同似乎是想骂人的,但是话到一半,却收住了,转了话题,“老子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 分卷阅读236 - 分卷阅读23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7 个人,还有你那支白玉萧。” 薛成娇近来与刘光同相处过几次,知道他是个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的人。 这时心中有些疑惑,就抬了头去看谢鹿鸣。 但见谢鹿鸣眉心微挑,挑衅的意味很明显,似乎是在示意刘光同继续骂下去。 刘光同似乎是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白了谢鹿鸣一眼:“一会儿我做东,去聚一聚?” 谢鹿鸣却连连摇头:“今日还有事,改天吧。” “你能有什么事儿?”刘光同叫嚣了一句,却发现谢鹿鸣染了笑意的眼珠转了转,正好目光落在了崔瑛身上。 他哦了一声当即就明白了,啧了一声:“跟崔旻都是一副德行,”说完了连连摆手,“你去你去,离开之前得来跟老子聚一聚,不然你给老子等着。” 谢鹿鸣笑着说我知道了,至于有没有放在心上,就不得而知了。 崔润听刘光同话里又带上了崔旻,下意识的多看了谢鹿鸣几眼。 这堂中的堂官早有了主意,应了之前刘光同的吩咐,交代了这件事情五日之内必定审问出个结果来。 反正真要有什么事儿,还有刘光同和崔润顶着,也轮不到他倒霉。 于是一行人从衙门里离开,刘光同是自行回府去了的。 可是崔润看着一路跟着他们的谢鹿鸣,皱了眉头:“你要上哪儿去?” 谢鹿鸣无所谓的笑了笑:“拜访一下贵府。” 崔润叫他噎了一嗓子,又不好跟个后生晚辈置气,一时无话,翻身上马,先往前行去。 崔瑛和薛成娇一人一顶小轿子,有轿夫抬起轿来,谢鹿鸣想了想,打马跟在崔瑛那顶轿子旁边。 崔瑛的心里很是不解,在轿子里轻咳了一声:“你和刘光同认识啊?” “谈不上认识,”谢鹿鸣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声儿还是和煦的,“两年前我头一次只身到应天府来,那时候跟他打过一架。” “打过一架?”崔瑛几乎是喊着问出来的,察觉失态,她愕然一声,“那他不找你麻烦啊?” “没有,所以我一直觉得,他这人其实是不坏的。输了就输了,兵家胜败无常,他一时输了一招半式,难道为这个就非要弄死我了?”谢鹿鸣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言辞之间,似乎对刘光同很是赞赏,“只是我虽欣赏他,却仍不会与之为伍。” 崔瑛闷闷地哦了一声。 谢家的人嘛,自然不会跟刘光同这样的权宦往来亲密。 她一时又想起了崔旻,便不再说话了。 众人一路行到崔府门前,崔润打发小子们接过轿子,把崔瑛和薛成娇送回内宅去,才返身看谢鹿鸣:“要登门拜访?” 谢鹿鸣此时下马来,很正的端了个礼:“世伯不会不叫我进门吧。” 崔润啧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而谢鹿鸣脚步未动:“今儿来的突然,怕唐突了世伯和世兄,我想先去四房拜访一番。” 崔润面色一僵,嚯了一声,又吸了一口凉气,想到了在衙门里他和刘光同之间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谢鹿鸣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怯,也不退让,抬头与他对视。 崔润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事儿,就挥了挥手,打发人到四房去送了信:“那你随意吧。” 他说完后,迈开步子进了府去。 谢鹿鸣也不觉受了怠慢,反倒今日是他失了礼数。 只是崔润的话是对的。 他要去四房,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如果从前有人跟他说,在将来,他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他一定嗤之以鼻。 但是今天,见了崔瑛。 她那样活泼开朗,又是那样的不受世俗礼教约束。 谢鹿鸣觉得,崔瑛和他根本就是一类人。 此时的好感不停的发酵,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她的父兄。 虽不至于开口多说什么,然则还是应该叫他们知道,这世上有谢鹿鸣这么一号人,且是个英俊潇洒、与崔瑛门当户对的少年郎君。 四房那边很快就派了人出来迎他。 从前虽从没来往过,可人家都登门等着了,自然要以礼相待,且是迎贵客的礼。 出来迎谢鹿鸣进府的,是崔易。 谢鹿鸣眼见来的是个衣衫华贵的少年,又有仆从随侍,那少年走近时,门上的小厮还问了声七爷好,便知道这是崔家四房的公子了。 崔易见到谢鹿鸣时,也是先打量了好一番,对这个人还挺有好感的。 二人对视了一番,崔易先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鹿鸣也不多话,脚步未动,随着他进了府中去。 走了有一会儿,崔易才笑着开口:“刚才听阿瑛说,谢公子替她找回了荷包。” “我应该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谢兄。”谢鹿鸣脚步微顿,扭脸儿看他,“公子长公子短的,太生分了。” 崔易是个好交友的人,尤其是谢鹿鸣这样出身好长的也好的,况且谢鹿鸣的事迹,他也听闻过,早就神往已久,自然满口应好。 于是谢鹿鸣才又说:“今日是碰巧遇上,举手之劳而已,五姑娘也请我吃了茶,当是谢礼做过了。” 崔易嗳了一声:“她跟成娇两个小姑娘,遇上这事儿指不定慌成什么样,还是多亏了谢兄。” 谢鹿鸣一愣,旋即放声笑了。 慌? 崔瑛那会儿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慌张啊。 229:该走了 再说长房那里。 当时崔瑛虽然交代了丫头,不许叫润大太太知道。 但是这事儿告诉了崔润,崔润怎么可能瞒着润大太太呢? 他出府时,就打发了人去给润大太太送信儿,又特意交待了,叫告诉一声姑娘没事。 此时润大太太见了薛成娇安然无恙的回来,只搂了她在怀里,心肝长心肝短的啜泣。 薛成娇心中更觉得过意不去。 这件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是她和刘光同,将计就计,才会让姨妈这样伤心难受。 分卷阅读237 - 分卷阅读23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8 “姨妈,我真的没事。” 润大太太擦了擦泪:“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叫我怎么办?我就说了,不让你跟瑛姐儿两个人出去,”说到这里,她似乎才想起魏书和燕桑,脸儿拉长下去,“魏书和燕桑是死人吗?” 薛成娇忙替二人开脱:“不是的,燕桑拦了,要不是她,我只怕早就被带走了。今儿出门没带上魏书,我叫她回家里收拾收拾房子和我的书来着。” “那你……” 润大太太还有什么话想问,但是门外金陵进了屋。 她进了屋中,先端了礼。 润大太太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金陵这才回话,说话时脸上的神色也凝重的很:“老太太知道了这事儿,叫太太领娇姑娘过去呢。” 润大太太心里咯噔一声:“老太太怎么知道的?” 是啊。 薛成娇才回府,事情也并没有声张,老夫人那里是如何知道的? 金陵摇了摇头:“是四房老太太才刚打发人过来,说要给老太太赔个不是,差点叫娇姑娘为歹人所掳,老太太细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了。” 润大太太脸色一沉,看向薛成娇,就见她也是面色不佳。 薛成娇心中一个劲儿的发冷。 四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一不怕事情败露,二不想着如何救出大牢里的人,竟还有心思放后招。 薛成娇扶着润大太太站起了身,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润大太太在她手背上按了一把:“一会儿你什么也不要说,知道了吗?” 薛成娇闷闷地点了点头,仍旧一言不发。 那种恐慌感,一下子就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前世是懵懂,今生是真切的恐惧。 她很怕。 怕前世的情景,再一次上演。 章老夫人叫姨妈和她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金陵看在眼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没多说话,先行了一步替她二人打帘子。 踏出顺安堂的正门,薛成娇心念微动。 章老夫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的吧? 这件事,她才是受害者。 而且现在府衙里已经拿住了那两个人。 不出几日,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 章老夫人人精似的,怎么会这时候,找她的麻烦呢? 就这样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到了敬和堂这里来。 章老夫人安置在偏堂内。 金陵打了帘子迎着两个人进去。 润大太太进了屋中,就发现了老夫人脸色不太好。 她显然是在生气的。 这样的发现,让润大太太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章老夫人斜眼看过来,同薛成娇招了招手。 薛成娇下意识看了润大太太一眼,见她点头,才提步上前去。 章老夫人摇了摇头:“怎么?怕我骂人吗?” 润大太太立时抬头看过去,就见章老夫人拉了薛成娇坐在身边儿,又叹了一声。 薛成娇坐下去时,还有些懵,侧目看过去,本想开口说话,但是想起来她姨妈交代的,就收住了。 章老夫人摆了手示意润大太太坐。 等她坐下去后,老夫人才又开了口:“我没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由得她们三言两语的挑唆,就为难你和成娇。”她说着,一只手放在了薛成娇的肩头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这个事儿,说到底成娇是受了委屈的,只要人没事,好好的,这就够了。” “那您这是……”润大太太一时不解,眨了几下眼,张口问道。 “这件事,老大怎么说?”老夫人又低头去看薛成娇,“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薛成娇压根就没有因为章老夫人的体谅而感动。 在她看来,前世她一样是受了委屈的,可是章老夫人能不问缘由的责怪她,把她嫁出去给人做填房,姨妈还没法子开口反驳,毕竟她名声已经坏了。 可是今生呢? 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是她早有防备,没叫人掳走而已。 章老夫人立时换了一套说辞,觉得她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该好好的安抚。 这样的反差,让薛成娇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有算计有担当,如今又受封了县主。 面前这个搂着她看似慈爱的老太太,还会这样说吗? 薛成娇眼底有冷意闪过,因怕老夫人察觉,她始终低着头。 好半天后,才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这就怪了。”章老夫人半眯了眼,“难不成真是拍花子的?” 薛成娇本来想告诉她,崔瑛也许认识那两个人。 只是话到嘴边,她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她已经利用了崔瑛来完成这个“将计就计”了,如何能再背地里推崔瑛一把,把崔瑛推到风口浪尖上来呢? 润大太太那里啧了两声,听了这话直摇头:“若说是拍花子的,怎么就这么巧?而且娇娇不是一个人,她去买东西的时候,燕桑还跟着呢,要是拍花子,要么不会挑她下手,要么也该连燕桑一起带走才对啊。” 章老夫人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说,那就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了。”她把目光放到了薛成娇的身上去,“成娇在应天府,又没有仇家,谁会对她一个小姑娘下手呢?” 润大太太心一沉。 她确实是没有仇家。 可是结过怨的,却不少。 姜云璧、冯氏,甚至是崔琦。 润大太太眸色一暗:“那您觉得呢?” 章老夫人沉声笑了笑,冲她摇了摇头:“你们回去吧,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润大太太一愣,啊了一声。 薛成娇却已经站起了身来。 她一点儿也不想多待下去。 而且章老夫人说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老夫人到底是想岔了,还是太精于算计,把前因后果一联系,就能猜到是四房干的好事? 她不想知道,也没这个必要 分卷阅读238 - 分卷阅读23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39 知道。 事情已经了结了,剩下的事,刘光同自然会料理好。 她,也该走了。(未完待续。) 230:不可轻易与人言 崔家四房的事情,终究还是爆发了。 当日堂官许下刘光同五日结案的话,便不敢有一日耽搁。 而且薛成娇心里很清楚。 就算府衙里拿不出铁证来结案。 刘光同也自有他的办法。 崔溥和钱氏,这次是一个也跑不了的。 这一日,天放晴了。 崔家长房的敬和堂中,章老夫人面色铁青的端坐主位。 钱氏坐在她下手处。 至于崔润与崔溥等一众人,则各自择位坐着。 这屋中静默的可怕,气氛凝重的让人心慌。 许久后,有啪的一声,声音很是清脆。 钱氏扭头看去,正是章老夫人把手中翡翠珠串撂到桌案上发出的声音。 她的心,随着这道声音,颤了又颤。 “这件事,不打算说说吗?”章老夫人板着脸,开口时声音也透着清冷。 “没什么好说的。”钱氏别开脸,声一沉,却丢出这样一句话来。 润大太太早气的浑身打颤,这会儿听她这样说,竟忍不住连压根都颤起来。 这是什么态度?她们竟觉得没错吗? 章老夫人的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又顿了顿:“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话音落下,叫了一声老大。 崔润眼底深沉,隐有怒意,回了一声:“您说。” “打发人去告诉衙门里,这事儿事关县主,该怎么给京城报,就怎么报吧。” 钱氏肩头明显抖了抖,崔溥的手也不自觉的捏的更紧。 崔润嗯了一声,身形却未动。 做戏。 润大太太看在眼中,心里却冷透了。 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还在拿这事情做文章。 她摆明了是在等,等钱氏服软。 而与此同时,谢鹿鸣也进了府。 要说谢鹿鸣也算是执着的很了。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来。 崔溥自然是待见他的,钱氏因知道他出身好,加上他样貌不凡,就更喜欢他。 每每他进府来,总叫崔易陪着,就连崔瑜和崔瑛姊妹两个,也会偶尔与他一起逛去。 倒不是说崔溥和钱氏两个人有多荒诞。 只是觉得晚辈之间,原没有这么多顾虑。 若谢鹿鸣是个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就必然不会如此了。 可他出身谢家,早十几年间,两家人也不是没有往来的。 所以这些倒也不是这样拘着了。 崔瑜对这件事知根知底,因见她祖母和父亲往长房那里去,到这会儿都没回来,她一颗心悬着,自然没心思招呼谢鹿鸣。 却说崔易与崔瑛两个与他出了四房的小院子,一路往九曲桥那边去。 大约是因为一路上崔易和崔瑛都神色郁郁的缘故,谢鹿鸣忍不住的多看了他二人两眼。 待进到小亭子中,三人坐下去,谢鹿鸣才开了口:“有心事?今天也没见老太太和世伯啊。” 崔瑛侧目看了崔易一眼。 崔易吸了口气,笑了笑没说话。 谢鹿鸣心里却有了底。 他是去找过刘光同的。 本不是为了崔家的事儿。 当日对崔瑛的表现虽然起过疑心,但是他没什么立场掺和人家的家务事,况且也不爱管。 去刘府,只是叙旧而已。 他从未真的将刘光同当做世人眼中的权宦看待,于他而言,刘光同不过是个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可是那天去刘府,刘光同却意味深长的叫他不要和崔家的人走得太近。 因多吃了两杯酒,加上有崔瑛的缘故,他便多问了几句。 念及此,谢鹿鸣摇了摇头,看向崔瑛:“其实几天前,在府衙的大堂里,你是认识跪在左边的那个男人的吧?” 崔瑛浑身一震,立时僵住了。 崔易眉心突突的跳了几跳,下意识的就张口要说话。 然而谢鹿鸣开口比他还要快:“那天我就觉得你的反应有些奇怪,现在看来,你真的认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害清和县主呢?” 崔瑛吞了吞口水:“我从不想害她。” “阿瑛。”崔易蹙眉,斥了她一句,似乎是觉得她有些话多了。 谢鹿鸣冷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崔易:“我从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你们府中家务事,更与我无关。我多问了几句,不过是为了我的私心,坦白讲,谁要害清和县主,或是你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别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崔易让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崔瑛听到了心里去,一双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搓着。 谢鹿鸣能感觉的到,她的内心,是饱受煎熬的。 于是他眯了眯眼:“其实你知情,只是没办法开口告诉她,是吗?” 崔瑛轻咬了下唇:“你能不要问了吗?”她微微抬头,眼眶有些泛红,“其实你今天不改进府,你会这样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的,为什么要今天进府呢?” 谢鹿鸣的拳头紧了紧,几乎要脱口而出说我放心不下你,然则理智终究更胜一筹,让他及时的收住了声音。 他不能吓到崔瑛。 崔瑛也未必信他。 几天相处下来,他多少也摸出些崔瑛的脾气和性子。 她其实很聪明,只是从不愿意多思多想。 就像是眼下这个情况。 她能从他只言片语中听出来,他对崔家今天发生的事情,是知情的。 谢鹿鸣长出了一口气:“我不是为了看笑话,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崔易那里皱了眉头:“担心什么?谢兄不是说,你从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他说的话,前后有些矛盾,立时就让崔易拿住了。 谢鹿鸣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心里 分卷阅读239 - 分卷阅读24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0 又觉得崔易这人忒不上道。 刘光同能从他一个眼神读懂他对崔瑛存了心思。 崔易与他相处了几天,却发现不了他对崔瑛有意。 这可能,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你们如果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了,”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崔瑛一眼,“你真的不愿意说吗?” 崔瑛喃喃了半天,说了一声我,可是后话终究没说出口。 她不否认,对谢鹿鸣她没有任何的不喜欢。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家丑。 就算她再不拘小节,也不可能轻易对人坦言。 更何况,这件事情,很可能会关乎到父亲的前程甚至是身家。 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是家事,我没办法告诉你。”(未完待续。) 231:府外正是竹马来 如果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只是谢鹿鸣心里也清楚。 短短几天的时间,想让崔瑛对他无条件的信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又松了口气,点点头:“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九曲桥上传来了叫大爷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崔易房里的大丫头进到了小亭子里。 崔易咦了一声,扭脸儿看她:“怎么了?” “外头递了帖子进来,老爷不在,太太说叫快来告诉您。” 外头递了帖子,一向都不与他相干。 今儿是怎么了?母亲怎么这样急着叫人来告诉他? 他直觉这事有些古怪,就多问了一句:“可知道是什么人递进来的帖子吗?” 那丫头神情立时有些古怪,竟先看了崔瑛一眼。 谢鹿鸣眼尖的很,立时就发现了。 他心头微动,难不成来人竟与崔瑛还有些关系吗? 崔易自然也发现了,就皱了皱眉:“嗯?” “是……康家的人。” 崔瑛瞳孔蓦然放大。 她腾的就站起了身来,眼睛连眨了好几下,开口时还带上了一些急切:“康家的什么人?是谁?” 崔易因还有外客在,见她这样失态,就扯了她一把:“阿瑛。” 崔瑛的反应,激动的不同寻常。 谢鹿鸣很快就察觉出不对了。 此时便又听那丫头开了口:“是康家大老爷,他是……他是带着青睿少爷一起来的。” “啪——” 崔瑛的手,原本撑在石桌上。 听见“青睿少爷”四个字时,她手一软,有些没撑住,再一偏,原本就被她摆在边缘的茶杯,就落在了地上,应声而随。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竟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哥哥,我……他……他回来了……” 崔易此时见谢鹿鸣神色隐有不对,心中陡然升起些念想来。 又怕崔瑛为这个失了分寸,忙起了身安抚她:“是,我听到了,青睿跟着大舅回来了,”他说着,拍了拍崔瑛的脑袋,又吩咐那丫头,“先送姑娘回去,叫小厨房煮一碗安神的汤。” 崔瑛一把反握住崔易的手,显然是有些不想走。 可是崔易这回却不由着她,捏着她的手心紧了紧:“听话,总有见面的时候。” 谢鹿鸣此时也已经站起了身来,眼底的光芒让人有些看不懂。 崔瑛正好回头,一眼看进那双深邃的瞳孔里,心脏上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两拳,说不出的闷和沉重。 于是她点了点头,同崔易和谢鹿鸣告了辞,跟着那丫头一路回家去了。 崔易也不敢多耽搁,带着歉意的朝谢鹿鸣拱拱手:“只怕今日是真的不得空陪谢兄了。” 谢鹿鸣微一摆手:“康青睿,是什么人?” 崔易一怔,旋即哦了一声:“是我大舅舅的小儿子,比阿瑛大了半岁。” “崔瑛喜欢他?”谢鹿鸣问完一句,得到崔易的回答之后,跟着就又问了一句。 崔易这回却没再回话,只是眉头深锁:“谢兄问的有些多了。” 殊不知,这样的回答,在谢鹿鸣听来,便正是肯定了自己所问。 难怪了。 崔瑛这两天表现出的很是矛盾。 似乎对他很钦佩,也很想和他亲近。 但是却又始终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友,可等你真的想靠近些时,才会发现,两个人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彼此并不相熟。 谢鹿鸣的笑,有些冷。 崔易看在眼中,只觉得有些瘆得慌,他没见过谢鹿鸣这样。 “谢兄?”于是他扬了声,叫了谢鹿鸣一声。 谢鹿鸣拿舌尖顶了顶左边的腮帮,与他拱手一礼:“既然是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这话,他本是提步要走,只是走到一半,又折回到崔易的身边。 崔易见他去而复返,一时不解。 谢鹿鸣却从袖口中取出一包东西来,放到了石桌上去:“前几天偶然听得,五姑娘爱吃窝丝糖,今天来的路上,我特意去买了些,还烦劳你替我转送了。”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崔易连啧了两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说的是特意去买,而不是正巧碰上。 说起康青睿的事情,他又是这样一幅神情。 难道—— 再说谢鹿鸣那里一路出了崔府,脸色黑到了极点。 他从没有心情这样不好。 就算是当年离家游历,路上见多了世间不平之事,也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想发泄。 出了府外,翻身上马,回过头盯着金灿灿的崔府二字深看了两眼,才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只是他也没回客栈中,反倒是一路去了刘光同的府邸。 等到刘光同得了信,叫新禄出来迎他时,谢鹿鸣心里的怒火已经快达到了顶点。 所以他进了府,才见了刘光同,嘴里只嚷了一句来过两招,腰间的白玉长萧就已经握在了手中,直朝着刘光同面门而去。 分卷阅读240 - 分卷阅读24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1 刘光同今儿是在院子里下棋的,没人跟他下,他就自己跟自己下。 突然听闻谢鹿鸣到访,原本还想着,来了个不错的对手。 可没想到人进了门,一句话还没说上,就动起了手来? 刘光同也不是个吃素的,嚷了一声你娘的,棋盘就叫他掀翻在地上,又喊了一声新禄。 新禄那边立时会意,小跑着去取了他的佩刀来。 等新禄回来时,二人已经过了有十几招。 新禄眼看谢鹿鸣占了上风,忙叫了一声大人,手中佩刀就扔了过去。 刘光同一个旋身,正好侧着避开谢鹿鸣的一招袭击,手一扬就接下了佩刀。 他刀未出鞘,转守为攻,二人一时打的不可开交。 约莫过了近百招,还是谢鹿鸣先收住了势。 刘光同见他收了招,自然不会追着打,就顺势收了,佩刀扔回给新禄,撇了撇嘴:“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到老子的地盘上来,一句话不说,就先动手?” 谢鹿鸣眼睛微微眯起:“刘公最近很喜欢骂我娘啊?” 刘光同咳了一声。 其实真不是因为谢鹿鸣的母亲如果说不得。 只是因为谢鹿鸣这个人而已。 刘光同一心结实青年才俊,自然而然会对他们多出几分尊重来。 谢鹿鸣是很孝顺的人,谁敢说他爹娘半个字,他能跟你拼命的那种人。 因为这个,刘光同便一直很记在心里,与谢鹿鸣相交时,多少会挑着话骂他。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少打岔,到底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232:天生命定 谢鹿鸣收了手,往旁边儿凳子上坐下去,吸了口气:“你知道康青睿吗?” 刘光同倒吸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家老大为什么会带着康青睿到应天府? 这里头他功劳可是最大的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谁也想不到,这时候会半路杀出一个谢鹿鸣来。 如果谢鹿鸣早个几天出现。 他和薛成娇根本就不需要商量着惊动康家人。 一个现成的人选摆在眼前,大家都轻松。 可事情偏偏不是这样的。 派去扬州的人,早就已经把崔瑛的事情告诉了康明德。 而他所知道的,康明德对这个外孙女,还是很爱护的。 崔溥做的缺德事,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 但是这与崔瑛,却本是不相干的。 他同意让康家老大带着康青睿到应天府,实际上更多的,确实还是希望崔瑛能跟康青睿订下来。 然而现在多了一个谢鹿鸣。 事情就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谢鹿鸣这个人,他多少知道一些。 以往虽未曾深交,可因有心结识,两年前他就让新禄去打听过谢家的一些旧事。 谢鹿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与他洒脱外表不相符的固执。 当年他一心要离家游历,他父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是他一概都没往心里去。 吃过了家法,跪过了祠堂,他父亲再问他时,他还是说要一个人只身出门去。 后来妥协的,还是他的父亲。 所以在崔瑛的这件事情上,他如果真的动了心思,想让他收手,大抵是不可能的。 谢鹿鸣见他半天不说话,就扭头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是一直盯着自己看的。 下意识的皱了眉:“怎么?” 刘光同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咳了一声:“我知道,是崔瑛的青梅竹马嘛,我派人去的扬州府,找来的他们。” 谢鹿鸣愣了半天,却没有拍案而起,反倒是蹙了眉头:“这里头有什么内情?” 刘光同不是管闲事儿的人。 康家旧年的一段往事,他也多少知道。 搬离应天府,和崔家断了来往,已经很多年了。 刘光同这时候特意把他们找回来,叫他们登崔家的门,这里头若没有内情,打死他也不能信。 “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急。”刘光同眼皮翻了翻,看了他一眼。 谢鹿鸣面对刘光同时,和崔旻的态度,显然又有不同。 崔旻在强硬时,总还有诸多顾虑,毕竟将来官场之中,除开交情不提,刘光同比他人脉广,本事大,这是事实。 然则谢鹿鸣完全就没有这个顾虑。 所以那种不卑不亢,甚至有些比肩而立的感觉,自然就更浓一些。 他只是眼风微微扫过,斜了刘光同一眼:“我今天.怒火才撒了一通,了不起一会儿刘公再跟我打一架?” 刘光同立时就叫他噎了一嗓子,稍眯了眯眼:“你今儿狂的很啊?” 谢鹿鸣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刘光同见他这样,撇了撇嘴,跟着将前情详尽的说给他听。 谢鹿鸣那里听完后,足足沉默了有半刻钟,才又开口道:“所以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来定亲的?” 刘光同犹豫着点了点头:“不过成不成,就不知道了,总之回来送信儿的人,是这么说的。康明德那边,虽然不愿意跟崔溥再做来往,但是这门亲事,他深以为不妥,也是为崔瑛着想,才会让康家老大带着康青睿回来。” 谢鹿鸣没再说话。 刘光同仿佛听到了一阵骨声作响。 他扭脸看过去,就见谢鹿鸣一双拳头握的很紧,关节处隐隐发白。 刘光同稍稍蹙眉,本是有话想问的。 然而谢鹿鸣开口比他要快:“崔瑛可能喜欢康青睿,你知道吗?” 刘光同啊了一声。 可是谢鹿鸣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十分惊讶的。 于是他的语气中寒意才重了些:“你是知道的?” 刘光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这可真怪不着我,谁知道你到应天府来走一遭,就看上了崔家的小幺?” 谢鹿鸣但笑不语,许久后才白了刘光同一眼:“人是你弄回来的,你不想想办法弄走?”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自己也说了,崔瑛可能是 分卷阅读241 - 分卷阅读24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2 喜欢康青睿的。就算老子有法子把人弄回扬州去,你有法子改变崔瑛的心意吗?”他手指在大.腿上点了点,“其实老子说错了,你和崔旻根本不一样。” 提起崔旻,谢鹿鸣就有了些兴趣,怒意也褪.去大半。 他和崔旻,可以说是神交已久的。 彼时他到应天府来,与崔旻相处不过一二日罢了。 只是离开后,深觉此人是志同道合之辈,可引为知己深交。 恰巧的是,崔旻也抱的是这样的想法。 只是他不能常到应天府,而崔旻也不能到大名府去,二人只能神交而已。 刘光同那里顿了顿,片刻后才开了口:“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是那姑娘心里没有人,他替那姑娘谋划诸多,一步步是把人圈到自己的羽翼下的。至于你嘛——”他刻意的拖了拖音,“你凭着一腔喜欢,又能做什么呢?论亲疏,康青睿是她表兄,自然亲过你,论情分,康青睿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你却不过与她认识几日而已。” “这么说来——”谢鹿鸣啧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崔旻能抱得美人归,而我只能看着,毫无办法?” 刘光同唷了一声:“这就真的上心了?”他咂舌不语,扭头打量着谢鹿鸣。 眼前的这个人。 出身、样貌、气度,放眼天下,同岁的少年郎君中,能与之比肩的恐怕也不多。 刘光同从前还想过,似崔旻、谢鹿鸣这样的人,什么的样的姑娘能入了他们的眼呢? 后来他见过了薛成娇,深以为崔旻慧眼识珠。 薛成娇确实是块璞玉,只要有崔旻的从旁提点,假以时日一定是个极能干的姑娘。 可是崔瑛呢? 她显然不是这块料。 崔瑛任性、胡闹、骄纵又刁蛮,或许这是她的真性情,可至少是配不上谢鹿鸣的。 谢鹿鸣摇着头:“我第一次见她时,就有一种感觉。崔瑛和我,是一路人,天生命定的,她就该是我的。” 刘光同嚯了一声,又是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两个人之间一时就沉默了下去。(未完待续。) 233:谁的心思更恶毒 刘光同许久未语,只是丢出了一声冷笑来。 谢鹿鸣眯眼来看他:“你觉得我说错了?” “是。”刘光同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微扬了唇角,“我所知道的谢鹿鸣,是个洒脱不羁、崇尚魏晋的风.流人物,你说崔瑛跟你是一路人?”他说着又自顾自的摇头,“那你大概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心思可恨的很。” 谢鹿鸣啧了一声:“刘公知道什么,不妨都说与我听。” 谁知刘光同却并不回他了。 沉默了许久后,反倒先问他:“你为什么觉得崔瑛和你是一路人呢?” 谢鹿鸣似乎是极为认真的思考了下,才沉声道:“初次见她时,她正义愤填膺的要去追那个抢了她荷包的人,后来我就多管了趟闲事,替她追了回来。再然后呢?”说到此处,他不自觉的笑了一声,“你见过哪个姑娘会自报闺名,还要请陌生人上茶楼吃茶的?” 刘光同在心里咻了一声。 心说也就是你,觉得她难能可贵。 这样的事情,若放在旁人身上,只会觉得崔瑛没有教养罢了。 但是谢鹿鸣这会儿一心认准了崔瑛。 这话还怎么说? 他可不想再跟谢鹿鸣打一架。 谢鹿鸣说完了,微一扬眉看刘光同:“我说完了,该刘公给我解惑了吧?”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次清和县主出事,崔瑛是知情的。” 谢鹿鸣先是啊了一声,旋即撇了撇嘴:“大概猜得到吧,”说着他稍顿了顿,“那天在衙门里,刘公未到之前,她见了跪在地上的人,分明是认识那人的。才刚我去崔府,也问过她,她没有否认,只推说这是家事,无可奉告。” “那就是了,”刘光同眼中暗了暗,“本来四房那位老恭人,是叫她诱县主出府,再找机会对县主下手,不过据说她没答应。” 说到这里,谢鹿鸣才锁了眉头:“她既然没答应,刘公又为什么说她可恨呢?” 刘光同一味的摇头:“当日县主托我去扬州寻康家人,一心全是为她筹谋的,生怕崔溥真的跟陆家定下什么来,将来对她不好。” 他没回答,只是解释了一句。 可是谢鹿鸣却听明白了。 他哦了一声,声儿有些闷闷的:“崔瑛知道她祖母想害县主,可是却没有告诉县主,是吗?” 刘光同点了点头:“甚至于,后来县主登门时,说要领她出府去玩,她竟不知是顺水推舟,还是真不防备,一口应下,却仍旧绝口不提此事。” 谢鹿鸣登时就变了脸色:“清和县主利用她?” 刘光同忍不住想要扶额。 谢鹿鸣这会儿真是一心扑在崔瑛身上了。 他话里话外的,是这个意思吗? 于是他白了一眼过去:“你可真会抓重点。” 谢鹿鸣咂舌摇头:“如果我是崔瑛,也不会开这个口。” 这却是出乎刘光同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唷了一声:“你为了袒护她,把自己说成不义之徒?” 谢鹿鸣说了一句不是,长出了一口气,才又道:“开了口,就是不孝,难道让她把自己的亲祖母至于尴尬之境吗?况且崔瑛本来就是心大的人,这事儿既然揭过去了,她肯定就不会放在心上。后来县主邀她出府去,她绝不会想得到,四房老太太还是会对县主出手。”他又连着啧了两声,“刘公也不要说我袒护她,单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显然是这位清和县主的心思更歹毒一些。” 刘光同嚯了一声:“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本来就是这世道里最寻常不过的。你的这些话,将来可别说给崔旻听,”他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谢鹿鸣,“他估计是打不过你,但决计是要同你打一场的。” 谢鹿鸣眉心突突的跳了几下。 “他有喜欢的姑娘,那姑娘心里没人——” “崔旻喜欢的人,是清和县主?” 刘光同撇撇嘴,挑眉看他:“你觉得呢?” 谢鹿鸣便一时无 分卷阅读242 - 分卷阅读24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3 话了。 崔旻是个攻心计的人,薛成娇……和他还真是相配的很。 好半天,他手指头在膝盖上点了点:“刘公打听过康青睿的事吗?” 刘光同眯眼看过去,但笑不语,只是那笑中意味深长,似乎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再说崔家这边。 因康家老大带了康青睿上门来,溥大太太虽叫了崔易回家,可左右思量,还是支使人去了一趟长房,请崔溥回家去。 乍然听闻此事时,钱氏和崔溥皆是一怔。 就连章老夫人都呆了一下。 崔溥为难的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母亲,似乎想走,可是又没敢动。 还是章老夫人冲他摆手,示意他自可回去。 等崔溥出了门,章老夫人便打发了崔润和润大太太也退出去。 一时间,敬和堂中便只留了她与钱氏二人而已。 钱氏捏了捏手里的方巾:“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章老夫人呵了一声:“你到如今还这样理直气壮?”说着冷哼了一声,“你想帮你儿子出人头地,我不为难你,但是你不能打着这个名头,伤天害理,连累亲族。做这件事之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成娇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高家会不会善罢甘休?薛家族中的那些长辈,又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闹到了御前去,对你,对崔家,会有什么好处吗?” 钱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别开脸去:“是我棋错一着罢了,没想到刘太监竟会派人保护着她。” 章老夫人对此并不多做解释。 刘光同会插手这件事,她根本就不意外。 崔旻和刘光同那样好的交情,现如今在外人眼中,崔旻还是刘党的人。 薛成娇乍然封了县主,只怕她这个孙子,早就托付过刘光同的。 章老夫人无奈的摇头:“你总是自以为精明能干,可却总是事事差一步,从前是,现在是,难保以后就不是了吗?” 钱氏浑身一震。 章氏是在提醒她。 她不是棋错一着。 上一次袁持舟到应天府的事情,她就已经输了一次了。 这一次薛成娇的事情,显然,她又是盘满皆输。 她猛然抬起头向着章氏看过去,却发现她眉眼处俱是笑意。 于是钱氏后背一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234:想和崔瑛谈一谈 钱氏从敬和堂离开时,满头冷汗。 她斗不过章氏。 直到此刻,她心底才认清了这个事实。 不甘心,也不可能甘心。 可是这件事情,章氏所言丝毫不差。 刘光同压下不发,看的是谁的面子她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四房的面子。 而章氏不声张,不过是为了家里的名声而已。 这事儿是个把柄,且是个致命的把柄。 章氏的意思很明显。 不分宗,大家就是一家人,事情闹出去,对崔溥诚然没好处,可对长房和整个崔家,也没好处,所以只要四房还在这个家里,这事儿自然就算了。 但是分了宗,将来崔溥自立门户,与应天府吉祥巷崔氏就没了干系,那她就要替薛成娇讨回这个公道了。 钱氏一阵心惊,又恨的牙根痒,可她冒不起这个险。 分宗这件事,只怕是无望了。 再说钱氏一路出去,曹妈妈才近了章老夫人身边去服侍。 老夫人微合了眼,开口时声儿里透着疲惫:“你去三房一趟,把这件事告诉老三媳妇。” 曹妈妈啊了一声:“老太太不是不欲声张的吗?” 老夫人微微摇头:“所以叫你告诉老三媳妇,不是告诉袁氏。”她说完了,睁开眼来,“四房为了分宗,搞得家宅不宁。今日他们能算计成娇,难道当日就不能算计姜云璧吗?这次的事情,我虽然拿住了钱氏和崔溥,但保不齐他们还有歪心思要动,你瞧瞧,康家走了这么些年,怎么偏就这当口又回来了?三房那边也不是省油的,告诉老三媳妇一声,叫她打心眼里提防着钱氏。” 曹妈妈这才听明白了。 这是要泼脏水了。 这事儿说给周氏听,周氏十有八.九要以为,当日姜云璧遭人陷害,也是钱氏的手笔。 如此一来,三房与四房之间本来就固有的矛盾,只怕更要重一些。 老太太是怕将来四房去拉拢三房,到时候二房和长房不一心,就更不好办了。 只是她又想起薛成娇来。 好好的姑娘,突然被人算计到棋局中,受了惊吓,却讨不了说法。 念及此,她不由得蹙眉:“那县主那里,又要怎么说呢?” “她?”章老夫人呵了一声,“她若要声张,早就把这事儿告诉高孝礼了。我现在都在想,她怎么就这么巧,邀了瑛姐儿出府去玩,送了这么好的机会给钱氏来下手呢?而且刘太监的人,难不成是十二个时辰盯着她贴身保护的吗?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安排,那些救下她的人,出现的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 曹妈妈眼中的震惊暴露无遗。 她声音有些打颤:“您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猜测而已,”老夫人说着有些无奈,“我竟有些看不懂这个小姑娘了。” 曹妈妈到底还是去了三房的。 她一向不赞成这些事,可她还是要去做。 她服侍了老夫人一辈子,看着她一路摸爬滚打的撑起这个家,饶是如今老夫人的诸多筹谋都见不得光,甚至有些心狠手辣,可她看在眼里,却全是心疼。 再说四房那里,崔溥一路回到家中去,招呼了康家老大和康青睿。 康家这位大老爷,单名一个恩字,字灵则,比崔溥要长上两岁。 康恩见到崔溥时,眼底的那种不屑毫不掩饰。 崔溥看在眼里,也不知究竟是心虚,还是今日有薛成娇这事儿在先,他无心追究,总之是当做没看见。 康恩也不跟他客套,把来意说得很清楚,无非是康青睿从小就跟崔瑛定过亲,当年旧事不提,是为了不连累崔家,如今这么些年过去,陛下也不会再回过头来 分卷阅读243 - 分卷阅读24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4 追究康氏,孩子们也日渐大了,这事儿自然该好好再议一议。 崔溥气不打一处来,话没说上几句,就匆匆送了客。 康恩本来也不是来跟他叙旧的,来意既已表明,他也不愿意在崔家多待,领了康青睿就离府了。 等到钱氏回到家中时,崔溥自然是又同她生了一场气。 无非是以为,康恩是钱氏找回来的而已。 钱氏眼下哪有心思跟他说这个,只一心都是章老夫人的那些话在耳边盘旋。 母子俩又闹了个不欢而散,这事儿也暂且没人去提。 大约又过了两三日。 康恩带着康青睿并未离开应天府,大有崔溥不松口,他们就不走的意思。 只是这几日,他也不登门去,只在客栈中等崔溥回话。 这一日,谢鹿鸣带了大包小包的糕点玩物上门拜访。 进了府却又直奔四房而去。 钱氏和崔溥见了他一面,就打发了崔易招呼他,旁的一概不多提。 唯独是钱氏多了个心眼,瞧见了他带来的那些东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崔易领着他出了门,本来是要带他到自己那里去。 只是谢鹿鸣脚步顿了顿:“我也不瞒你,今天进府,是有些话想跟五姑娘说的。” 崔易眉心微挑:“谢兄,舍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你这么着,不大好吧?” 谢鹿鸣也不恼,只是扬了笑:“我也不是单独见她,了不起你在旁边儿看着?” 崔易的怒气叫他勾的蹭蹭上涨。 本来这两天家里的气氛怪怪的,他就已经感到很不自在了。 眼下他虽知道谢鹿鸣不是那样的人,可他说出口的话,实在太过轻佻。 没料到崔易这里还没发出火来,二人身后就传来了崔瑛的声音。 他二人纷纷扭头看过去,就见崔瑛领了丫头站在不远处。 谢鹿鸣一眼看见,崔瑛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蹙眉。 崔瑛一向是活泼的,就像是四月天里最灿烂的阳光,明媚、开朗。 谢鹿鸣站着没动,等崔瑛走近些时,才开了口:“五姑娘身体不舒服吗?” 崔瑛摇了摇头:“你那天说的话,我后来想了想,心里憋着事儿的感觉,太不舒服了,今天听说你进府,我想跟你谈一谈。” “阿瑛!怎么又胡闹起来!”谈一谈?家丑不可外扬,崔易就算是再没规矩,也知道这事儿是不能跟外人谈的。 更何况,谢鹿鸣到应天府,说是拜访旧友的,可他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谁知道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未完待续。) 235:有愧于她 崔瑛抿唇看向崔易:“真的不能说吗?可我觉得难过极了。前两日舅舅和青……表哥来,这都过了好几天,父亲也不叫他们上门,也不叫我们去拜访,还有祖母之前做的那件事。”她稍顿了顿,“哥哥,你就不会觉得难过吗?你就能坦然的接受这些吗?” 于是崔易也选择了沉默。 家里的长辈们常说,崔瑛是让他带坏了的。 其实这话有道理。 崔瑛在很多地方,跟他确实很像。 这几天,崔瑛难受,他又何尝不难受呢? 几天前舅舅离开后,父亲大发雷霆,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他没见过这样的父亲,更没见过那样黯然神伤,独自落泪的母亲。 就连祖母,也是长吁短叹,脸上就没有舒心的笑。 他觉得很压抑,更觉得很难过。 原本都是亲戚,何至于就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舅舅带着康青睿回来,用意很明确。 但是父亲的态度,显然是不愿意同意的。 谢鹿鸣见兄妹二人皆是神色凝重,就微拢了眉头:“看来我知道的是不假的。” 崔易突然抬头看过去:“你知道什么?” “清和县主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四房干的,对吧?” 崔易脸色突变,一时有些发狠。 崔瑛也是楞了一下,旋即就拉住了崔易。 谢鹿鸣嚯了一声:“怕我跟外人乱说话啊?” 崔易眯了眼去看他。 从前觉得谢鹿鸣此人洒脱不羁,活的坦荡自在。 可真的与他接触了几天之后,才发觉这个人骨子里自有一股娟狂,而有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让人痛揍他一顿。 崔瑛扬了扬小脸儿:“你怎么知道的呢?”说完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是刘大人告诉你的吧?” 谢鹿鸣点了点头。 他手里的那些东西,朝着崔瑛递过去。 崔瑛看了一眼,没动手接。 谢鹿鸣脸上有浅浅的笑:“没什么古怪的东西,都是些吃的玩的。” 崔瑛歪着头想了会儿,才打发丫头接下来了。 看她接了东西,谢鹿鸣才继续道:“所以我想问问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告诉县主这件事呢?” 崔瑛轻咬了下唇,可立时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如何得知我是知情的?便是刘光……刘大人也不该知道啊!” 崔易并不知道前面的一段事,听到此处,就有些不解,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游移了半天:“你们说什么?” 可是却没人应他的话。 谢鹿鸣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并不回答崔瑛。 他眼中染了笑,直直的看着崔瑛。 崔瑛心头闪过很多念想,可是有东西飞快溜走,又被她捕捉到。 她的眼中闪过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崔琦告诉了成娇?而成娇又告诉了刘大人?”她连问了两句,心中的疑问却反倒更浓,“所以刘府的那些人,并不是受了大哥哥所托之后,被派出来保护我们的,那些人只是单纯的在保护成娇,因为成娇早就知道祖母的盘算,她是故意引祖母上钩的?” 谢鹿鸣心中松了一口气。 崔瑛总算不是糊涂人,她还是一点就透的。 可是崔瑛却气急了:“她利用我?邀我出去玩,只不过是她将计就计的手段?” 谢鹿鸣沉沉的点头,旋即又赶忙开 分卷阅读244 - 分卷阅读24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5 解:“县主这样做,虽然是不义之举,可是你也要明白,是你先不告诉她,她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的。” 在刘光同面前,他可以随意的指责薛成娇恶毒。 可是在崔瑛面前,却不行。 一来细想之后,薛成娇此事虽然不妥,可确实是为了保护自己,况且她也没有真的伤害谁。 如果说那天他看出来崔瑛认识那个人的话,薛成娇一定也看出来了。 可是她谁也没有说,这对崔瑛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二来崔瑛显然是动了气的,他不能火上浇油,让崔瑛心中的怒火烧的更厉害。 崔瑛很难得的没有暴跳如雷,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崔易被他二人无视了许久,此时蹙了眉头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怎么又跟崔琦扯上关系了?什么叫将计就计?成娇利用了你什么?” 崔瑛一个劲儿的摇头,开口时,话仍旧是对着谢鹿鸣说的:“我从来不想害她的。那天祖母说,让我找个机会诱她出府,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可我知道,对姑娘家而言,名声尽毁,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所以我没答应,还劝了祖母很久。我本来以为,祖母会就此作罢的。”她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 她拖长了音,却什么也没说,转脸看向崔易:“哥哥,这件事情姐姐是全都知道的,你只管去问她,再告诉她一声,这事儿坏就坏在崔琦的身上,端看她是怎么说。” 崔易哪里肯走,只是触及崔瑛的满目痛色,心头一震,到底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崔瑛见他走远了,才深吸了一口气:“我思来想去好几天,这些话,好像只能跟你说了。” 谢鹿鸣微一挑眉:“怎么说?” “事关我们自己家,我母亲和姐姐都不能说,这个家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其他房头的哥哥姐姐们,也不是能开解我心事的。”她双手交叠在一起,搓了两下,“从前可以跟成娇说的,但是出了这件事情后,我始终心下难安,一直不敢再去见她。” “你觉得有愧于她吗?” “是的。”崔瑛仰头看他,“成娇一直在为我的事情奔波,我知道,这次舅舅回应天府登门来,少不了她的功劳,”说着她又噗嗤笑了一声,“刘大人既然跟你说了我祖母的事,那这件事始末原由,你应该都知道吧?包括陆家,也包括康家。” 谢鹿鸣毫不隐瞒,径直点了头:“我都知道。陆靖淇、康青睿,”他啧了两声,“你身边的这些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崔瑛啊了一声,有些怔怔的看他,明白过来后,脸上浮了红晕:“好好的怎么说这个……所以你应该知道,成娇她确实为了我,费了不少的心力。我现在有些想通了,为什么那天她出事,刘大人会亲自到衙门里去。她和刘大人,应该有私交对吧?”(未完待续。) 236:残忍暴戾 谢鹿鸣颔首不语。 崔瑛此时才自嘲似的笑了两声:“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生于高门,长于绣楼,却没想到,她胸怀大志,早就跟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世道了。” “只能说人各有志罢了。”谢鹿鸣见她这般,眉心微拢成了个川字,劝了一嗓子。 崔瑛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过了许久后,她望着不远处水面已经结冰的荷塘,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然后才开了口:“以前我很任性,无法无天。成娇刚住进来,我推她下水过一次,也不是真的想她死,其实对生死界限,好像我一直都是模糊的。那天她在我面前,挣扎在那片荷塘里,我才有些慌了。后来她转醒,母亲带着我去老夫人那里赔罪,我第一次觉得,是我错了。但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替我说项,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她话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陷入了深思中。 谢鹿鸣眸色更深沉了些:“所以从那之后,你愿意跟她亲近,愿意跟她说心事,是这样吗?” 崔瑛嗯了一声算作应答,而后又道:“我姐姐跟我说过,还是要小心提防她,怕她将来要报复我。但是我又不傻。成娇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是知道的。虽然她有时候会嫌我太闹,可还是很惯着我的。” “那现在呢?”谢鹿鸣一直看着她,眼中的疼惜却略有收敛,不敢太过放肆,“你现在还觉得,她对你很好吗?” “至少,在知道我对她隐瞒了这件事之后,她还是在努力帮我解决陆靖淇的事情,不是吗?” 只这一句话,谢鹿鸣就明白了。 崔瑛不怪薛成娇。 她说了这番话,只是想告诉他——她方才所表现出的愤怒,不是因为薛成娇利用了她,只是觉得很可惜,还有一时间的心痛。 原本薛成娇是她最好的朋友。 但是这件事情过后,她和薛成娇,都不可能在心无芥蒂的相处了。 正如他和刘光同说的那样。 崔瑛不是个坏在骨子里的姑娘。 她纯真,也向善。 她始终不愿把人和事,往最坏的一面去想。 之所以养成今天的脾性,不过是出身所致。 正如他一样。 饶是洒脱风.流,可也一样身怀傲骨,绝不向人低头。 他们的出身,注定了是要高高在上的。 而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崔瑛从没想过要害薛成娇。 从前无知懵懂,后来是夹在祖母和朋友之间两相为难。 只能说,崔瑛从小未曾经历过这样的阴谋,她算不透人心,也看不穿人心。 如果换做是刘光同那样的老狐狸,是绝对不会跟薛成娇出府去的。 可她去了,毫无防备的,就以为自己的祖母,停手作罢了。 谢鹿鸣的手微微抬起,可是抬了一半,就又收了回去。 “这些话选择跟我说,是因为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且是个不会多嘴乱说的外人吗?” 崔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心里的话,只跟朋友说的。” 朋友啊—— 谢鹿鸣眯了眯眼。 不过也好。 他还能跟崔瑛做朋友。 如果崔瑛知道了康青睿的那些事。 分卷阅读245 - 分卷阅读24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6 估计连朋友,都不够资格的了。 念及此,他唇角微微上扬:“那康青睿呢?这件事你想过了吗?”他浅笑了一声,“他已经离开应天府很多年了,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提起康青睿来,崔瑛神色柔和了好多,只是眼底还是一派凝重:“我不知道。听我哥哥说,那天他见表哥的时候,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而且舅舅说起婚……”她轻咳了一声,把后头的话掩盖过去,“他也没什么反应。” 谢鹿鸣冷呵了一声。 这一声,引得崔瑛扭脸看向他。 “你笑什么?” 谢鹿鸣兀自摇了摇头:“从刘公那里,听了一些关于康青睿的传言,你有兴趣听吗?” 崔瑛一拧眉,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你如果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 “不,”她朱唇微启,“你说吧。” 谢鹿鸣眉眼俱笑:“那先说好,这些事情,都是我从刘公那里听来的,你若一心袒护你的好表哥,可不要说我偏听人言,恶语中伤他。” 崔瑛一颗心直往下沉。 谢鹿鸣用了恶语中伤四个字,就可见这些传言,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又有些犹豫了。 她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可又急切的想要知道,这些年来,康青睿究竟还是不是从前的那个康青睿。 于是一阵的纠结无言后,她还是咬着牙点了头:“好,你只管说你的。” 谢鹿鸣努努嘴,朝着前面一处石桌石凳看过去。 崔瑛立时会意,先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先行。 只是谢鹿鸣脚下未动,做了个请的姿势。 崔瑛也不再与他推辞,便挪动脚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谢鹿鸣跟在她身后,盯着她小小的身影,眼中是散不去的笑。 待二人坐下后,崔瑛抿唇看了他一眼。 谢鹿鸣这才开了口:“据说当年康青睿跟着家人一路搬到扬州去,性情大变,残忍暴戾,刘公派去扬州府的人,特意打听过。三年,仅仅三年的时间,康青睿身边服侍的丫头,一死三残。至于死的那个是如何死的,衙门里结案很草率,已经无可查证,但是残了的那三个,刘公派去的人倒是找过——”他适时拖了拖音,“你确定还想听吗?” 崔瑛满目震惊。 她惊诧不已,竟一时说不出话。 这……是康青睿吗? 是那个言笑晏晏,会放轻了声音跟她说——阿瑛别怕,还有我呢——的康青睿吗? 她记得有一年,她缠着康青睿带她爬树,其实也不是觉得多好玩,只是因为那是一棵梨花树。 彼时梨花盛开,满眼是洁白。 小小年纪的她,只是觉得好看极了,如果能站在那枝头与那花儿一起绽放,一定是极美的。 康青睿被她闹的没办法,只能答应。 后来她从上面摔下来,还是康青睿趴着垫在她小小的身子下面。 她自然是一点儿伤也没有受,可是康青睿的左手却被砸伤了。 而且当时舅舅知道这事儿,还把康青睿打了一顿,说他不该带着她爬树胡闹。 那个人——和谢鹿鸣口中所说的这个残忍暴戾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未完待续。) 237:不如不见 从那天谢鹿鸣离开崔家后,大约只过了三天时间,康恩也带着康青睿离开了应天府。 和崔瑛的婚事究竟如何,没人再去提起,只怕,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二月中旬。 高孝礼早到了京城安顿下来,叫人送了信回应天府,催薛成娇动身进京去。 薛成娇思忖再三,叫人回了信,说是五日后动身进京。 信送出去,她才吩咐了人往崔家送帖子过去。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去过崔家,还是去寻崔瑛的。 但是崔瑛接连几次闭门谢客,给她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起初薛成娇有些费解,后来还是听刘光同说,康青睿离开应天府,这里头跟谢鹿鸣大有关系,她自己盘算了一阵,才渐渐明白过了。 谢鹿鸣估计是把什么都跟崔瑛说了吧。 崔瑛大抵也知道了当日自己邀她出府的真实用意了。 去崔家时,润大太太是已经知道她今日来的用意的。 带她去了敬和堂里回老夫人话,回完了,老夫人又嘱咐了半天,才叫二人自己回去。 出了门外,润大太太拉着她的手,捏在手心里:“今年你来时,我还想着,等到明年你生日,要好好的替你办一场。没想到却是人算不如天算,一眨眼的功夫,你要去京城了。” 薛成娇自然听得出来这话里浓浓的悲凉之意,挂了笑在脸上:“将来自然还有回来的日子,姨妈怎么说的像是我要一去不返了呢。” 两个人边走边说,待回到了顺安堂时,润大太太同茯翘摆了摆手,叫她下去,才叹了一声:“谈家自从京城闹出风波后,送了信来,琼姐儿的事情又要往后拖,如今稍稍安稳一些了,前两天来信说是月底就到。”她说着又一味的摇头,“我心里一个劲儿的发愁呢,不过若是仔细想,将来你们在京城里,好歹相互是个照应,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姨妈必定是察觉出端倪来了的。 从前说起表姐和谈昶年的婚事,她满心欢喜。 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劲儿的发愁。 薛成娇顺着她的话宽慰了两句,别的一概不敢多提。 不多时茯翘回到此间来,手里碰了个锦盒。 她进到屋中,将锦盒往桌案上放下去,才袖手又退到一旁去。 薛成娇疑惑的看看盒子,又看向润大太太。 润大太太把盒子打开来,里头放的是一摞纸,薛成娇勾着头瞧了一眼,没瞧出所以然来,便又坐正了,只等润大太太开口。 润大太太将那些纸拿出来,铺开了几张推到薛成娇面前去:“这是你在应天府里这些铺子、田庄的地契,还有当时燕桑和燕怀两个人的卖身契。今儿你既然来,就把这些带回去,看你是要变卖 分卷阅读246 - 分卷阅读24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7 了换成银子带去京城,还是要如何。”她说着又顿了顿,“当时从薛家带来的现银,这两天我再清算出来,给你送……” “姨妈。”薛成娇立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了。 如今她有了封诰,进了京,少不得要在宗女们之间走动,一事一物都是要用钱的。 况且就算是住在舅舅家里,这些东西,总还是她名下的。 她若还在应天府,全交给她姨妈料理并没什么,可她既然不在应天府了,她名下的这些财产,自然要她自己来处理。 润大太太被她打断,扭头看过去:“嗯?” “这里的铺子和田庄,一概都还留着,也都还要姨妈来操心吧。”薛成娇唇角微扬,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只把来时带的那些现银珠宝一类的带走,到了京城,交到舅妈手上去,再并上我每年的俸米俸银,肯定够我使的。” 润大太太啧了一声,只是话到嘴边,又都化作了一抹笑:“你既然这么说,那就听你的。”末了她又添了一句问道,“那你母亲的陪嫁,你可要带走吗?” 薛成娇想了会儿,摇了摇头:“我的婚事,将来还是要姨妈和舅舅做主的,母亲留下的陪嫁,是要给我装箱带上的,那个是决计不能动的。我就算带进了京城,也只是放着罢了。还是姨妈替我收着吧,也省得来回折腾的。” 润大太太应了一声好,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眼神也有些闪躲:“娇娇啊,”她犹豫着叫了一声,“临走前,还想再见见什么人吗?” “啊?”薛成娇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珠,看了一眼过去。 但目光触及她姨妈那样的神情,轻咬了下唇,就明白了。 崔昱。 她这一走,从此山高水长,她跟崔昱,相见无期。 屋中静默了很久。 久到润大太太的心,一个劲儿的沉了下去。 而薛成娇却在此时开了口:“我虽然还小,可有些事情,还有姨妈曾经替我做的那些考虑,我大概其是知道的。只是事到如今,我跟表哥相见无益,倒不如不见的好。” 润大太太是料到她会这样说的。 只是从她搬出去后,小儿子日渐颓废,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把老夫人怪了千百遍,可全都于事无补。 前阵子薛成娇回家来,崔昱跑去见她,这事儿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算了——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两个人相见无益,于崔昱而言,薛成娇已是遥不可及的了。 润大太太在薛成娇的手背上拍了拍:“是姨妈当初欠考虑了。” 薛成娇摇了摇头:“姨妈是为我好,也是为表哥好,只是缘分二字未到罢了。姨妈也不要担心,表哥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人,将来自有他想明白的日子。” 润大太太只嘟囔了一句但愿吧,旋即又想起崔瑛来,嗳了一声问她:“今儿还去四房吗?” 薛成娇一怔,立时摇了摇头:“她估计还是不想见我。” 润大太太的眉头立时拧了起来:“这个丫头这样古怪,出了事,你不去怪她,她如今反倒把你拒之门外了。” 薛成娇尴尬的笑了笑,这里头自然有内情,只是不能对姨妈说罢了。 她在崔府待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才告了辞离开。 而后润大太太命人将她当初带来的银钱珠宝绫罗绢帛等一应物件装箱打包,分了三次送到了清和县主府去。 章老夫人为着她要进京,也叫人准备了一份厚礼,算是她临走前尽点儿做长辈的心意,其后便皆不再提。(未完待续。) 238:他是那个恰到好处 崔瑛的登门,是在薛成娇意料之外的。 彼时她正支使人打包东西,又打发了燕桑去寻燕怀来,只说有话交代。 乍然听闻崔瑛到访,薛成娇手上所有的动作都立时收住了。 她不会不叫崔瑛进府,已经决定要走了,这或许是她和崔瑛,最后一次见面也未可知。 打发了魏书去迎崔瑛进来,她又交代了邢妈妈几句,才从这里离开,往前面她那间平日与姊妹玩闹的屋子而去。 崔瑛是比她先到的。 所以她一进去,就见崔瑛负手而立,正抬头盯着她屋中挂着的那幅画。 薛成娇没抬头看。 那幅画,是钱氏生辰时,袁慧真画的。 画上有她、有崔琼、有崔瑛还有崔琦。 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崔瑛还能笑着给她们煮一壶庐山云雾茶。 她还能在袁慧真的画上提笔写下最是闺中乐。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像是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崔瑛转过身来,笑着看她:“我听说,你要走了。” 薛成娇.点点头,眸色沉了沉。 是,崔瑛果然都知道了。 她没有闹,也没有扑过来质问她怎么走得这么快。 她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却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 “怪我吗?” 崔瑛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我为什么怪你呢?你也没有怪我不是吗?” 薛成娇笑了,唇边梨涡显现:“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今天都告诉你。” “是崔琦跟你说的吧?”崔瑛先是问了一声,也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那天我有怀疑的,你突然对我不理不睬,加上崔琦的阴阳怪气,我就知道,她一定是跟你说了什么。” “那后来怎么又不追问了呢?”薛成娇微一挑眉,在旁边的红木椅上坐了下去。 崔瑛吸了口气:“你既然说没有,我愿意信你。” 薛成娇感觉自己呼吸一窒。 许久后,她才开了口:“我听说康青睿离开应天府了。” 崔瑛撇撇嘴:“不是说我问什么都告诉我吗?那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他走的这事儿,是刘光同告诉你的吧?” 薛成娇楞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其实走了也好。”崔瑛也往椅子上坐了下去,小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了敲。 薛成 分卷阅读247 - 分卷阅读24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8 娇眉头微拧:“你不喜欢他?” “不知道。”崔瑛想也没想就回了这样一句,“只是谢鹿鸣跟我说了一些话,你可能也听过了吧?这些年,他变得暴戾起来。我父亲也打听过了,虽说事发突然,未及仔细探听,但是谢鹿鸣说的,不算栽赃他。” “他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吧。”薛成娇眯了眯眼。 康青睿从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年,突然就成了残暴不仁的人,这一切的发生仿佛只经过了一.夜。 而这一切,是从他离开应天府,离开崔瑛身边后,才开始的。 崔瑛苦笑了一声:“过去了这么多年,谁还真的能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只是——”她稍稍拖长了音,“我祖母说,如果他真是因为我才变成了这样,这门婚事,就更不能答应了。” 薛成娇心一沉,同时却也替崔瑛松了一口气。 钱氏至少是真心疼爱她的。 康青睿的改变,如果是因为崔瑛,那他的心病,就还需要崔瑛来医。 康明德为什么能不计前嫌的同意康恩回来说起亲事呢? 爱护崔瑛,就真的能把前尘往事一概揭过吗? 只怕他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孙子着想。 可如果康青睿的残暴已经成为了习惯。 那崔瑛以后的生活,只怕比嫁给陆靖淇,还要苦不堪言。 所以钱氏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你祖母,是真的很疼你的。”至少不像表姐,这后半句话,薛成娇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却没说出口。 崔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我祖母,我也没办法劝你看开些。这件事情,是她错了,就是她错了……”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利用了你,陷害了四房,算是扯平了。”薛成娇打断了她的话,“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崔瑛知道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只好抿唇作罢,不再多提。 她后话问出来,崔瑛便摇了摇头:“我现在觉得心里乱得很,”她抬头看向薛成娇,“倒是你要自在些,进了京,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薛成娇没有接这个话,只是想起谢鹿鸣来,她咬了咬牙,到底是说出了口:“我看谢鹿鸣对你的事情,似乎很上心。我听刘公说了两次,这次康青睿的事情,他是特意去问过刘公的,还有陆靖淇的事情也是……”她努努嘴,“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崔瑛扬了扬唇角,眉心微动:“你可能不知道,他近来常到我们四房去,每次去,都要带好些东西给我或是给我母亲她们,还有些是他从别的地方淘换来的,”她稍顿了顿,“上次拿了个什么琉璃盏,说是两年前游历塞外时,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上买来的。我祖母虽然喜欢的不得了,可也知道那东西贵重,推辞了几番,他却说是做晚辈应当应分的。” 薛成娇哦了一声。 看来谢鹿鸣这个人,果真是心中有所思,行动上就必定会有所表现的啊。 他做得这么明显,钱氏又是明眼人,只怕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意了。 “那你祖母怎么说呢?” 谁知崔瑛却不说话了。 沉默了半天,她才笑了一声问薛成娇:“我的婚事,就一定要这样被人左右吗?” 薛成娇愣怔了一把。 她差点就忘了,崔瑛连崔旻将来或许入不了翰林,都觉得未必是坏事。 如今先有陆靖淇,后有康青睿,还外加了一个谢鹿鸣。 崔瑛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她大概是不能的。 薛成娇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心里一定有想法,只是不愿意再跟我说罢了。我只劝你一句话,谢鹿鸣对你而言,会是个不错的归宿。” 她这话,也不是作假的。 谢鹿鸣和崔旻是一类人。 精于算计,工于心计。 在她看来,崔瑛不谙世事,正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一路上能提点着她,照顾着她。 而若是换了崔旻这样老成持重的,崔瑛的性子又受不了。 谢鹿鸣,就是那个恰到好处。 他恰到好处的与崔瑛脾性相投,又恰到好处的能照顾崔瑛。 239:出现的太巧 崔瑛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就浅笑了一声:“或许吧。我也觉得他不错,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然后她抬眼向薛成娇那里看过去,“你呢?就没有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过吗?” 她顿了顿,手微抬,端了手边的茶盏吃一口茶:“还记得你刚去高家的时候,那会儿我第一次去找你玩,你跟我说,纪岳君说你忒能招惹人,那这些人里,有你中意的吗?” 薛成娇也不觉得害羞。 面前的人是崔瑛。 曾经她们推心置腹,无话不说。 这一次,也许是她们最后一次坦诚相交了。 薛成娇的一双眼,柔了又柔,明亮之中透着清澈,似一汪清泉,干净见底。 然后她开了口:“从前跟你说过,你自己也知道,姨妈有心撮合我跟昱表哥,但是我跟他不可能了,别问我为什么,有些事情,一言难尽,我说了,你也未必能听明白,”她稍顿了顿,“后来我在想,其实天高海阔凭鱼跃,焉知我将来没有良人可遇到呢?” 她话说完,收住声,后话没再说。 可是崔瑛听出她的意思来。 这就是说,她现在不这样想了? “那你现在觉得,你的良人出现了?” 薛成娇心头微动:“阿瑛,你觉得何为良人呢?” 两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在这间暖阁里,面面相觑,因这一句话,一时皆沉默下去,可是倏尔又一起笑了。 崔瑛一味的摇头,笑的是那样灿烂:“这些话,问的多有趣。我们才多大,竟谈起了这个来。”她说着站起身来,“其实今天我过来,也没什么很想问你的,只是你要走了,临走前,我想再来跟你说说话。” 薛成娇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难过的情愫,漫上心头,无计可消。 崔瑛脚步挪动,朝着门口去,路过她身边时,在她肩头压了压:“此去多多保重,但愿来日……”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其实没有来日了 分卷阅读248 - 分卷阅读24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49 ,咱们心照不宣而已。” “阿瑛——”薛成娇下意识的叫了她一声。 她手一抬起,想反握上崔瑛的手。 可是崔瑛收手很快,她扑了个空。 薛成娇抬起头来看崔瑛。 崔瑛的笑,还是一如往常,只是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眼,流露出伤感来。 “成娇,我推你下水过一次,为我祖母瞒过你一次,你利用我一次,害了我们四房一次,算不算扯平了。” 这是平静的在问她。 薛成娇心头一震:“算。” “其实不算,”崔瑛连退了两步,很是正经的同她礼了礼,“荷塘里的那一次,是生死攸关的,始终是我欠了你的,只是你不跟我计较罢了。咱们这些姐妹之中,连大姐姐我都不曾真心的拜她一礼,今日是我给你送行,也是我早就欠了你的一个赔礼,咱们——”她拖了音,“后会无期。” 崔瑛说完后,夺门而去,她走的很急很快,没有给薛成娇任何追上去的余地。 其实薛成娇身形是动了的。 只是她忍住了。 追上去做什么呢? 这样的场景,她早就想到了的。 毫无芥蒂,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她敏.感多疑,日后与崔瑛相处,少不了会想起这次的事,生出几分防备。 崔瑛倒是洒脱,只可惜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被这样利用过一次,实在很难再推心置腹的相交。 崔瑛说欠了她的,其实她们两个人之间,哪还有谁欠了谁? 四房这次把柄被老夫人和刘光同拿住,将来一旦闹了出去,照样是生死攸关的事儿。 她走了一着狠棋,将了崔溥和钱氏一军,只是崔瑛不懂罢了。 邢妈妈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薛成娇已经一个人在这儿坐了大半个时辰。 她进了屋,看薛成娇有些呆滞,蹙了眉头上前去:“姑娘?” 薛成娇回过神来,哂笑一声:“崔瑛走了。” “我知道,”邢妈妈叹了口气,“姑娘和瑛姑娘,都说开了吗?” “妈妈,”薛成娇仰头,冲她摇了摇头,“我和崔瑛的这个结,解不开的。” 邢妈妈无奈,又伸出手爱怜的在她头顶摸了摸:“这件事情,错不在姑娘,也不在瑛姑娘。姑娘不要想了,既然自己有了主意,就该铁了心才好啊。” 是啊,她自己选了这条路,就该铁了心能接受才行。 只是,到底崔瑛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本以为重生一次,决计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但是崔瑛曾经那样信任她,保护她,还为了她,跟崔琅起过争执。 薛成娇苦笑一声:“反正已经这样了。” 邢妈妈扶着她起了身,声音放的很轻:“姑娘不是让燕桑找燕怀来吗?他人这会儿进府了,姑娘要过去吗?” 于是薛成娇才重新打起精神来,只是临出门,脚步又顿住,回神看了一眼那幅画,抿了抿唇:“叫人把画重新装裱,给崔瑛送去吧。” 邢妈妈愣愣的去看那幅画,旋即哦了一声:“那我一会儿就叫人去弄。” 薛成娇这才恩了一声出门去,收拾了心绪,不愿再多想。 见到燕怀的时候,薛成娇脸上的表情是收拾过的。 自然,燕怀也不敢抬头盯着他看。 她迈进门去,燕怀叫了一声姑娘,端了个礼,就站在堂下等着她吩咐了。 薛成娇嗯了一声:“上回听你姐姐说了,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进京是吧?” 燕怀飞快的点了点头:“是的,昨儿我也跟我爹说了。” 薛成娇哦了一声,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同他吩咐:“那你一会儿去一趟刘府吧,我这边打算五天后动身进京,你看看刘公那里还有没有什么交代的,顺便——”她稍稍拖了个音,“打听打听谢鹿鸣这个人。” 旁边站着的燕桑眉心微动,嘴角也抽了抽,可是还是没开口。 一直到薛成娇同燕怀交代完了,打发了他下去,才扭脸看燕桑:“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为什么还要问谢鹿鸣的事情呢?” 燕桑吞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薛成娇打了一抹笑出来,却一言不发,起身出了屋外。 好半天,她才幽幽开口:“谢鹿鸣啊,他在应天府出现的太巧了些。”(未完待续。) 240:白送了一份把柄(求月票) 关于谢鹿鸣的事情,刘光同告诉她的并不多,自然也没有她想要听到的那些。 据刘光同所说,谢鹿鸣这次到应天府来,的确只是为了拜访旧友。 而为什么他隔三差五就去崔家,按她的聪明,应该是可以想明白的。 既然刘光同都这样说了,薛成娇悬着的一颗心自然就放了下来。 到她动身进京,其实已经是八天之后的事情了。 除了崔家安排的随行的人之外,衙门里还拨出了两班衙役,应天府这边礼部也搞了一套仪仗出来。 薛成娇是低调惯了的人,一时间自然接受不了。 还是润大太太一个劲儿的劝她,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这些派头还是要有的。 刘光同那里又指了一小队人物出来,远远地跟着,以防万一。 这一切都准备妥当后。 终于在贞宁十二年二月十五这一日,薛成娇踏上了进京的路。 而她再次见到崔旻,已经是二月底了。 彼时她们刚到大津县,才在驿馆中歇息下来,忽闻外面一阵车马声,薛成娇原本连日赶路有些疲累,一时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魏书欢喜的推门进来,一边拧了帕子给她递过去,一边笑着开口:“姑娘快收拾一下,大爷和表少爷在楼下了。” 薛成娇觉得这几日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反应也有些迟钝,就啊了一声,疑惑的看过去。 魏书呀的叫了一声:“是大爷和表少爷呀。” 薛成娇这才反应过来,表哥他们到了! 她忙让魏书服侍着理了衣衫妆容,才匆匆出门下楼去。 崔旻一身月白长袍,腰间缀着块青玉 分卷阅读249 - 分卷阅读25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0 比目佩,玉佩之下是近乎同色的穗子,因天寒,外头裹了件铜绿色的披风,披风下摆处有金线描边,看起来高贵极了。 门外隐有微风吹进来,崔旻腰间的穗子随风摆动,晃了几晃,又稳稳地停下,垂的很。 大约是听到楼梯上有动静,他回头看过去。 薛成娇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明亮的眼中,既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些薛成娇看不懂的情愫。 可是等薛成娇仔细去品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双眼中竟还有些许的无奈。 无奈? 薛成娇一楞,略提了下裙摆,几步下楼去。 崔旻见她也没裹着披风,就这样下来,啧了一声,斜了京墨一眼。 京墨立时会意,几步往门口跑过去,顺势就把微开的大门合上了。 高子璋在一旁看着,连着唷了两声,拿手肘戳了戳崔旻,旁的倒是没多说什么。 薛成娇近前来,同二人作了礼:“表哥们来的好快。” 高子璋笑了两声:“大表哥只怕还觉得慢呢。” 看起来,这段日子里,崔旻和高子璋关系处的很不错。 这是薛成娇心头的第一个认知。 她脸上挂了笑:“舅舅和舅妈可还好吗?” 崔旻点点头:“京城里一切都还好,你怎么样?” “我在应天府也一切都还好。” “是吗?” 没想到崔旻眼中却暗了暗:“如果不是刘公早就告诉过我,我可能就信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告诉过他……崔家四房的事情,他知道了? 薛成娇眨了两下眼,抬头看过去。 可他看起来,又实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方才他眼底的那抹无奈,立时被薛成娇想起了。 他竟是在无奈这个吗? 高子璋又戳了他两下,嗳了一声:“才见了面,大表哥可别把成娇吓坏了。” 薛成娇咳了一声,一言不发。 崔旻无奈的摇摇头:“这件事,的确是四叔有错在先,我们做晚辈的,虽不好多说什么,可心里明镜似的,是你受了委屈。”他先说完了这一句,不等薛成娇开口,才又说道,“只是你不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刘公。” 薛成娇啊了一声:“表哥是说,我不该告诉刘公?” “对。”崔旻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是太小,虽有些算计在心中,可若说运筹帷幄,就差得太远了。” 薛成娇一时脸上有了红晕。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没有小姑娘会觉得这是夸赞吧。 崔旻见状,就又补了一句:“你不用觉得这样不好,来日进京,更厉害的事情你还要见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这样就很好。” 高子璋在旁边儿笑着,很适时的冲她点点头。 薛成娇稍稍安心,才问道:“那为什么不该告诉刘公呢?” “因为他到底还是官场中人。”崔旻摇着头,往旁边坐了下去,又指了指隔壁的长凳,示意她坐,而后才道,“刘公之所以与我相交,诚然是真心结实,可之其中不能说毫无崔家的关系。我也听他说了,最近谢鹿鸣人就在应天府——”他稍稍拖了个音,“那你再想想谢鹿鸣,为什么刘公对他诸多迁就呢?” 薛成娇往长凳上坐下去,听了这样一句,眼稍眯:“为了谢家?” “是,可不全是,我问的是,为什么对他诸多迁就。” 薛成娇抿唇半天,啊了一声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因为谢家置身事外,刘公牵制不到谢家,自然谢鹿鸣在他面前就不会矮人三分吗?” 崔旻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大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我跟谢鹿鸣,始终是有所不同的。他可以孑然一身,不考虑身后的家族,但我却不行。”说完了这句话,他顿了半天,才又提起后面的话来,“所以你这次把事情的始末全都告诉刘公,其实是在他的手上,留了一个很大的把柄。” 薛成娇心头大惊不已。 崔溥的这件事,如果闹到御前,不可谓不严重。 这无关乎他针对的人是薛成娇,重要的是,他下手的,是一位县主。 可是彼时薛成娇并没有考虑过刘光同。 事情揭露出去,对刘光同没有任何的好处。 可是眼下崔旻说了,她才懵懵懂懂的明白过来。 刘光同没有置崔溥于死地的动机,可是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就是对崔家最大的钳制。 她,竟白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刘光同! 崔旻见她小脸越发白下去,知道她听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但愿将来不会出事吧。”(未完待续。) 241:你想拿住谁 “表哥,我……”薛成娇顿时竟有些哑口无言。 崔旻手一抬,正好摸在她头顶上。 轻拍了两下,他嘴角扬起笑:“这件事也有我的过失,当日给你那封信,并没有与你说清楚。” 高子璋在旁边咳了一声:“正是了。成娇必定以为,大表哥你特意来信嘱托的人,是绝对可信的。” 薛成娇心头有些惘然。 崔旻的手掌很大,也很温和。 那只手落在她的头顶,安抚似的轻拍了两下,然后就收了回去。 可是掌心的温度,她却似乎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表哥,这件事情你不怪我吗?”她小手不安的搓着衣角,“其实当初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只要避开了,就不会出现后面的这些事情。是我一心想要将计就计,报复……”她咬了咬下唇,“对,是报复四房。” 崔旻明显愣了愣。 他回过头和高子璋对视了一眼,冲他点了点头。 高子璋立时会意,啧了一声:“没有这个道理,就许他们欺负人,还不许咱们回敬一把吗?” 薛成娇朝他看过去。 高子璋微一挑眉:“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礼尚往来’四个字而已,这事儿是父亲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断不可能这样善罢甘休,只怕还觉得你做得不够呢。” 薛成娇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去看崔旻 分卷阅读250 - 分卷阅读25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1 :“表哥?” 她这一声叫的有些哝哝的。 崔旻却听的通体舒畅。 从前她不是这样的。 只要在叫崔昱的时候,才是一声表哥。 对他呢?表哥之前总要加一个旻字。 可能外人听来,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他每每听到,都觉得不爽。 这意味着,在成娇的心里,他和崔昱并不是同等地位的。 崔昱可能要更亲近一些。 于是他扬了笑:“子璋说的是有道理的,所以方才你下来,我就说了,这件事,确实是四叔有些过分了。” 薛成娇一颗心安定下来。 一时间又觉得很温暖。 即便是在这样数九寒天之中。 她的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愿意事事替她周全,为她着想。 这件事,三个人都没有再多说,只是又闲话了一阵家常,便不多提了。 而与此同时,崔家长房之中,却又爆发了一件薛成娇绝不愿意面对的事。 这件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一日润大太太新得了一套青花茶具,打发漆姑给崔昱送过去。 其实这种事情,原本是轮不上她做的。 只是那天也很巧,屋里的丫头们各自手上有了差事。 润大太太得到这套茶具时,赏玩了一番,正好漆姑进来添水。 于是润大太太一眼看见漆姑,随手叫了她近前,打发她给言景堂送去。 漆姑这个丫头,骨子里是带着一股烈性的。 当日漆玉被撵出去,事情始末她全都知情。 虽然照月每个月都会悄悄地送二两银子到她们家,可这口气她却一直都咽不下去。 漆玉没骨气,为了银子干这种事儿。 可她却看不惯。 崔昱也好,照月也好,说白了不就是欺负人的吗? 所以她去言景堂时,碰上照月,再加上嘴碎,就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 照月是崔昱屋里第一得脸的大丫头,除去老太太、太太们屋里贴身的丫头外,底下的这些小丫头们,哪个不叫一声“照月姐姐”? 叫漆姑指着鼻子数落了一通,她立时就拉下了脸来。 这事儿原本闹的也并不大,两个丫头之间起了纷争,没有人会放到心上去。 可那天她们两个人话里话外牵扯到当日姜云璧的事情,还攀扯上了崔昱,这就了不得了。 有心人听有心话,没出两天,这事儿就在府里传开了。 长房这里是最先传起来的。 润大太太知道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把两个丫头叫到跟前,仔仔细细的问。 漆姑说的有板有眼,照月却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不说出崔昱来。 润大太太有心遮掩过去,不过随口训斥了她们几句,便不再多说。 可是到了这一日,三房、四房,全都得了信,知道了这些话。 袁氏是最先闹到这边来的。 周氏在家里拦了半天,怎么也没能拦下来她。 跟长房撕破了脸,有什么好处呢? 姜云璧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根本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三房不过是当时丢了脸而已,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再回过头来跟长房对质,岂不就太傻了吗? 可是袁氏哪里肯管这些?当下怒火冲天的就去了长房。 章老夫人知道的时候,也是脸色铁青。 这件事,她原本就知情,可是却没想到,会有一日被人这样闹将起来。 润大太太被叫到了敬和堂中,堂下跪着漆姑和照月二人。 袁氏满目怒火的坐在章老夫人下手处,周氏陪在她身边站着不说话。 润大太太请了安,心中也知道是瞒不住了。 她不禁暗恼,可事情到了这地步,说什么也没用了。 章老夫人点点桌案:“这事儿你前两天就知道了?” 润大太太点点头:“是,她二人各执一词,我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袁氏冷笑了一声:“当日丫头们不也是各执一词?怎么就要挤兑云璧?挤兑我们三房?现如今换到了你们自己个儿身上,就这样算了?打量着欺负谁呢?” 润大太太微眯了眼,低下头去,却不理她,只同章老夫人回话:“总不可能由得她们随口攀扯,况且当日云璧的那个丫头也不是没去指认过,咱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给云璧扣帽子的。” 章老夫人沉了沉声:“行了,我心里有数。”她说完了,又扭脸去看袁氏,“那你是什么意思?” 袁氏一挑眉:“查!好好的查!不是撵出去了一个吗?她不是知道内情吗?”说着她伸手去指照月,“这事儿也好查的很,她一个月给人家家里二两银子,这事儿总没跑吧?钱是从哪里来的,只怕还要去问问昱哥儿。” 章老夫人脸色一沉,显然已经很生气了。 周氏看的心惊肉跳的,叫了一声老太太,轻扯了扯袁氏衣角:“老太太怎么置气说糊涂话呢。为了两个丫头拌嘴,就要查问哥儿吗?当日为这个,已经叫奴才去哥儿的院子里指认过,难道今次要再来一次吗?” 岂料袁氏立时大怒,手一挥,生生打开她的手:“就你没气性!你自己的亲外甥女,叫人这样算计了,当日是口说无凭,今次我偏不信拿不住人。” “你想拿住谁?”章老夫人声儿已是刺骨冰凉,冷冷的质问了一声。(未完待续。) 242:与成娇无关 若是比气势,十个袁氏也比不过一个章老夫人。 在这整个崔家的内宅之中,若说不惧的,估摸着也就只有钱氏而已。 所以章老夫人声音乍然冷寒下去,打的袁氏浑身一抖。 她有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是又不愿意低头。 在她看来,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崔昱搞的鬼,至于是为什么,她没那么兴趣知道。 总之,当日她们三房是遭人陷害的就对了。 就在这时候,钱氏带着丫头们拥簇着进了门来。 章老夫人一见了她,就眯了眼,呵了一声:“事情传的可 分卷阅读251 - 分卷阅读25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2 够快的。” 钱氏唇角微扬,一言不发,径直往二人那边过去,坐了下去。 算计薛成娇的事,被章老夫人拿捏住,钱氏本以为分宗无望了。 可是今次这件事闹起来,袁氏的脾气摆在那儿。 想让袁氏善罢甘休,只怕很难。 崔昱少不得是要牵连其中了。 章老夫人一挑眉:“你来做什么?” 钱氏这才看了她一眼,旋即挪开目光,看向袁氏:“要我说,这事儿何必斤斤计较呢?事情既然过去了,难道非要把咱们家的哥儿名声搞坏了,才肯罢休吗?” 袁氏冷哼了一声:“合着丢脸的不是你们四房,你自然说的轻描淡写了,哦?” 钱氏心下冷笑一声:“你得这样想。当日的事,若换了是慧真,必然不会只身前往,”她刻意的拖了音,朝着袁氏身后的周氏那里扫过去一眼,“为什么放在云璧身上,她就巴巴地跑了去?这只怕还要问问你们自己。更何况,文湘人已经不在了,从前的这桩旧事,少不得把他也牵连其中,我可是头一个不依的。” 周氏暗暗吃惊。 四房从来都是搅屎棍,恨不能家宅日日不宁,他们好早些分宗出去单过。 今次本来见了钱氏进来,她以为是要帮着她们三房的。 却没料到,钱氏一扭头,站在了章老夫人那一头。 周氏微微蹙眉。 她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曹妈妈去说的那些话。 难道,当日那件事,真的跟四房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吗? 还是说,钱氏此举,另有深意呢? 众人一时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章老夫人点了头,说等崔昱下了学回来,叫他到三房去一趟,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全由着袁氏详细的发问。 袁氏见她松了口,才暂且作罢,带了周氏告辞出去。 只是她们走了,钱氏却还是不动。 章老夫人微微蹙眉,打发润大太太回去:“支使个人告诉昱哥儿一声,下了学先到我这里来,我有几句话交代他,另外你跟前的这个丫头——”她说着,啧了一声,连一眼也不屑于看漆姑,“该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你看着办吧。” 润大太太动了动嘴,但是终究没多说话,行罢礼便辞了出去。 等屋中人尽退之后,章老夫人才斜了钱氏一眼:“有话直说吧。” 钱氏也是一挑眉:“这件事,跟昱哥儿脱不了干系,你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所以呢?” “所以啊——”钱氏笑了两声,“你说好好的一个哥儿,为什么要插手内宅事呢?我曾经听瑛姐儿说过一嘴,成娇当日好像很不待见云璧,我想来,昱哥儿是没道理针对一个姑娘的,只怕这事还得着落在成娇的身上。” 章老夫人的手倏尔握紧,一言不发,连眼珠子都没转,只等着钱氏的后话。 钱氏见她面不改色,微拢眉心:“如果袁家知道,将来的姑爷是个这样不成器的人,为了讨好姑娘,能插手内宅事,耍手段算计人家三房的表姑娘。您觉得,这桩婚事,还能成吗?” 她稍微顿了顿,伸手摸了摸下巴:“诚然与崔家结亲是不错的选择,可这天底下却不是只一个崔昱不可了。慧真虽说丧母,又没有了兄弟扶持,可到底还是袁家的嫡长女,是我们崔家四房的外孙女,这样的出身,那样的秉性样貌,只怕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去。” 于是章老夫人就听明白了。 她拿住了四房一次。 钱氏是借此机会,跟她来谈交易的。 算计薛成娇的事情,她不能再提了。 崔昱这次的事,袁氏糊涂,钱氏可不糊涂。 钱氏细想一番,就能猜透其中的内情,所以她拿住了自己的命门。 和袁家结亲,眼下这个形势,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 如果甄谈两家没有出事,她也不是非袁家不可,钱氏要拿这个威胁她,她大可不必理会。 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章老夫人眸色深了又深:“上次的事,我当不知道。这次的事——” 她拖了音看向钱氏,钱氏果然一挑眉:“我也当不知道。” 钱氏是带着得意离开敬和堂的。 章老夫人眸中有杀意,可终究还是自己压了下去。 等崔昱下学过来请安时,见到的还是一个面色不善的祖母。 他近来常常被祖母训斥,见了她如此,心下一沉,上前去请了安。 章老夫人看着他,深觉无奈,长叹了一声。 崔昱一愣,抬头看过去:“祖母?” “一会儿去三房一趟吧,她们老太太要问问你,陷害姜云璧的那件事。” 崔昱浑身一震。 这件事情在长房闹开的时候,他大概是料到了有今日的。 可他本以为,祖母会压下去,怎么却没有吗? 大概是他眼底的疑惑被章老夫人捕捉到。 老夫人啧了一声:“袁氏在气头上,此时强压下去,只会让她记恨在心,还不如随了她的心意,你该认的,不妨认下来,她又能拿你如何?只是有一点,你要记得。” 崔昱抿唇:“您说。” “这件事,跟成娇没有关系,全是你自己一时糊涂,起了胡闹的心思,”老夫人顿了顿,“若她再要细问,你就说全因当日那一枚璎珞,你只不过觉得姜云璧心思可憎,才想着要整治她一番,却没料到事情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样的话,从章老夫人口中说出来,崔昱只觉得心头萦绕了更深的无力感。 看来,祖母是铁了心要断了他跟成娇的来往的。 他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孙儿知道了。 章老夫人看他神色惘然,摇了摇头,摆手打发他去了,其余的一概不再多叮嘱。(未完待续。) 243:皆为利 待崔昱从此间离开,曹妈妈才不解的问道:“老太太如何叫二爷一个人扛下来?” “你也糊涂了吗?”章老夫人斜过去一眼,“一则他自己胡闹,和为了姑娘起害人心思,哪个更厉害些,你心里没数吗?二则将来成娇若真的配了旻哥儿,他今日的心思,就是来 分卷阅读252 - 分卷阅读25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3 日旁人撺掇兄弟不和的契机。” 曹妈妈心头微动。 看来老太太如今是拿不准了。 彼时说穿这件事的时候,是那样信誓旦旦,深以为二爷不会一蹶不振。 可是再看看二爷近来的表现,只怕老太太也有些无力了。 况且大爷那边好像也是出了岔子的。 如今离开家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可是一封家书都不曾来过。 曹妈妈一时不敢再多问。 章老夫人叹了口气:“叫人写封信,给京城送去吧。” “给大爷的吗?”曹妈妈问这话时,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章老夫人那里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再问问他近来在京中情形如何,陛下对他可有没有安排,”说到这里,老太太又自嘲的笑了笑,“从前以为我这两个孙子,无论放出去哪一个,都没什么,另一个也足够支撑门户。如今真的成了这样,才发觉,原来旻哥儿才是支撑门户的那一个。” 这句话一出口,曹妈妈已然是惊愕不已。 这就是对二爷失望至极了吗? 她心里不由的对崔昱有些同情。 十几岁的孩子而已,从小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跟崔旻到底是不同的。 “老太太,”曹妈妈叫了一嗓子,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其实二爷当日有一句,是对的。” “嗯?”章老夫人回过头来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得允许二爷犯错。”曹妈妈咬了咬下唇,“大爷是宗子,正因如此,他得步步谨慎,不能出一丝差错,叫人诟病。可二爷不是,二爷从小虽没养的像四房大爷那样骄纵,可他也是胡打海摔着长起来的,到如今,您突然叫他不能踏错一步,这……” 后面的话,曹妈妈没再说。 章老夫人却勾了唇角:“这不公平,是吗?” 曹妈妈愣了愣,终究点了点头。 章老夫人却一味的冲她摇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没有一时一刻真的放下过。他哥哥离府进京,我本以为他也该收收心,诚然,他是改过了两日。可之后呢?成娇离府,他却一蹶不振,每日喝的酩酊大醉而归。眉卿,我看在眼里,如何心中不痛?如果他只是颓废一时,我可以给他时间去想明白,想明白成娇是不属于他的,也不是他的良配佳妇。可是他走不出来了,他也想不明白了。” “可您也没有提点二爷不是吗?”曹妈妈哽咽了一声,“当初跟大爷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您说的多和软,况且这事儿对大爷来说,指不定还是个好事。可是到了二爷的身上,您话说的那么硬……” “你不用替他难过,”章老夫人咽了口水,“慧真,他是非娶不可的。还记得我当日说的话吗?我舍弃的,不是琼姐儿一个人。我要保住的是整个崔家,不是一个崔昱。我一样心疼他,护在身边带大的孙子,我能不心疼吗?但他生在崔家,这就是他该做的!” 曹妈妈知道,所有的话,都不必再说了。 老太太心思已定,对二爷的失望,也到了骨子里。 她只不过替二爷委屈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太太一手造成的,二爷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老太太摆布。 当初大太太一心想撮合二爷和娇姑娘时,老太太也没多说过什么。 曹妈妈倏尔心头一惊。 其实从一开始,老太太就打定了主意,不可能让娇姑娘嫁二爷的。 可是那时,她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二爷对娇姑娘上了心。 为什么?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曹妈妈眉心微拢:“您当初不是知道大太太的心思吗?” 章老夫人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她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那时候一切都还风平浪静。如果说老大媳妇想撮合她跟昱哥儿,她身后站着的是薛家和高家,这一点我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一直到冯氏上门,再加上她心机初露,我才看明白,薛家不会是她的靠山,高家十有八.九她也靠不住,她自己这样心思深沉,也不是适合昱哥儿的人。若不然,将来把手段全使在昱哥儿身上,岂不是把昱哥儿吃的死死的吗?” 曹妈妈啊了一声:“所以您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动了要给娇姑娘请封的心思吗?” 章老夫人点点头:“什么靠山,也不及当今陛下念及旧情给的恩典来的靠谱。只要陛下果真还记得世上有这么一个贞烈侯的遗孤,她的一世荣华,谁也动不了。” 曹妈妈其实很想再问问,那为什么非得是真姑娘。 可她心里有些抵触,不敢再多问。 因为她清楚。 袁慧真不争不抢的性子,确实更适合崔昱。 只是在老太太眼里,看到更多的,大约还是袁慧真能带来的利益。 不是带给崔昱的,而是带给崔家的。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服侍在老太太进了暖阁中,就退了出去,听了吩咐,支使人去写信送往京城了。 这件事情,最后究竟是怎么样,已经没有人再上心留意了。 而当崔琦再次登四房的门的时候,却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出来见她的,是崔瑜。 彼时崔瑜居高临下,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看她。 崔琦此时才反应过来。 薛成娇在临走前,很可能将了她一军。 什么将来会尽可能的帮她。 人都走了,还拿什么帮她? 她竟真的以为,薛成娇是个心软的人,总会体谅她的苦衷。 看样子,四房已然知道,陷害薛成娇的这件事,是她露出去的口风了。 崔琦退了两步,笑着看崔瑜:“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回去了。” 崔瑜呵了一声:“你上蹿下跳的,究竟想做什么?你身后站着的,到底是三房,还是二房?” 崔琦扬了唇角:“三姐姐聪慧过人,尽可以自己慢慢的想,慢慢的猜。”(未完待续。) 244:以后不要这样了 崔琦有些垂头丧气的回三房去。 到了院门口,却发现长阶下站着个人。 分卷阅读253 - 分卷阅读25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4 她脚步顿了顿,定睛看过去。 好半天,才抿唇上前,很老实的端了一礼:“三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崔晟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浅笑,同她摆摆手:“在这里等你。” 崔琦啊了一声,抬头看过去,眼底有疑惑和询问。 “本来是过来找你的,三婶说你去了四房,我就在外面等等你。” 崔琦这才哦了一声,旋即小脸就垮了下去:“三哥哥也是为了说教而来?” 崔晟却摇了摇头。 他左手微微抬起,落在了崔琦的头顶,拍了两下。 等到再开口时,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我只是觉得,何苦来哉?崔晏这两日,总在我面前念叨,说你如何如何不好。”他一边说,一边收回了手,“我知道你是为了自己,也对三婶很失望,但是琦姐儿,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崔琦心头微颤。 从事情被他们知道以来。 崔晏骂了她几次,四房那边更是不必说。 她心里难道就不委屈吗? 可是她没有可以诉苦的对象,也并没有人愿意倾听。 此时崔晟语重心长的劝她,说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是了。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她看似左右逢源,游.走在二房和四房之中。 实际上,早晚会把两个房头都得罪了。 而到那时候,她母亲,必定头一个站出来怪她不懂事,徒生是非。 崔晟见她沉默不语,才继续道:“你如果不愿意做三婶手中棋子,何不告诉三叔?为什么要自己这样呢?你和瑛姐儿……” 他本来是想说,崔琦和崔瑛,该是一样的人。 却不想这句话正好戳中崔琦的痛楚。 于是他话没说完,崔琦就冷着脸打断了:“我和她不一样!” 她声音有些尖锐,在崔晟看来,带着些失控的意味。 也正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失控,才让崔晟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妹妹,是打从心眼里抗拒外人将她与崔瑛作比较的。 崔琦退了两步,脸上挂着苦笑:“崔瑛生来是天之骄女,她的路,有她祖母和母亲替她筹谋,就算是她们想不到的,也还有四姐姐,如今还多了一个清和县主。”她咬咬牙,“三哥哥,我跟她不一样。” 崔晟心头颤了颤。 旋即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总要你自己看开才好。你好歹也听我一句,若实在跟三婶说不通,就去告诉三叔,三叔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不会同意三婶的这些想法的,还有你两个哥哥……”他稍顿了顿,“他们又是怎么说?” 崔琦撇撇嘴:“我没告诉他们。” 崔晟听完,眉头就拧到了一起:“你什么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做了这么多事吗?” 其实崔晟是心疼她,崔琦心里都知道。 二房没有女孩儿。 崔琼和崔琅又是做姐姐的,崔瑜跟他又是同岁,不过小了几个月,况且平日也不怎么亲近。 崔瑛就更不用说了,她有那么多人.宠.着护着,也不差崔晟一个。 所以从小开始,崔晟就对她很不错。 她扬了扬头:“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轻信了薛成娇。” 崔晟楞了一下,盯着她看了两眼。 崔琦呵了一声,才把前面的事情都告诉了崔晟。 果然,崔晟眉心拢的更紧:“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巴巴地跑去告诉她,难道就没想过,她若说破了,你的处境有多尴尬吗?” “我自然是想过的,”崔琦心里也是一派的难过,“所以你看,我和崔瑛,到底是不一样的。崔瑛曾差点害死她,她却还是掏心掏肺的维护着崔瑛,我呢?我其实什么也没做,上次下药,也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她却能一转头把我给卖了。” “这个丫头也真的是……” 数落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说到底,薛成娇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人家。 只是心中到底薛成娇还是有了些别的看法。 崔晟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这样了,二房那里你是不用担心,只是四房……就来往不了了。估计这事儿,她们老太太心里也记了你一笔了。” 崔琦点点头:“我知道,才刚过去,三姐姐把我拦在了门口。” 崔晟啧了一声:“那我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没有?” 崔琦半天不语,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何尝想把日子过成这样? 她也想在这个年纪里,围在长辈和兄长们面前,撒撒娇,偶尔胡闹一下,就像崔瑛那样。 而不是像眼下,算计了这么多,参与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四房没的指望,薛成娇也坑了她一把,至于二房……朱老安人真的会替她出头吗? 崔琦心中一片凄凉。 “三哥哥,你的话我都记住了,等过了这一阵,我去告诉我父亲。” 崔晟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你肯听我说,这就好了,快回去吧,天这么冷,在外头跑了一圈,叫丫头熬一碗热热的汤。” 崔琦嗳了一声,又矮身同他一礼,先半让了让,目送了他离开,这才提步入院,后话不提。 而再说四房那里。 崔瑜是带着一脸不悦回到钱氏房里去的。 钱氏见她满面怒色,笑了笑,招手叫她到罗汉床上坐:“怎么说?” 崔瑜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她也不知是打哪里学的这样。” “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这个琦姐儿啊——”钱氏念叨了一句,摇了摇头,“她想学你学琅姐儿,其实怎么可能呢?周氏纵然有些小聪明,可她心思不纯,做不来狠厉的样子。袁氏就更不用说了,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糊涂蛋,难不成到老了反倒明白事儿了?” 崔瑜听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了计较,面色稍稍舒展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扭脸儿看向钱氏,然后问道:“祖母,那上次姜云璧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二哥哥一个人所为吧?” 钱氏冲她微一挑眉:“你说来我听听看。” 分卷阅读254 - 分卷阅读25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5 崔瑜努嘴想了会儿:“二哥哥跟姜云璧没什么过节,我倒是听易哥儿说过,他跟大哥哥是不怎么瞧得上姜镇的为人,可这也不足以让他在内宅里欺负人家姑娘,这并非是君子行径。” “然后呢?”钱氏松开她,歪在大枕上,眼中含笑。(未完待续。) 245:被人揭穿了 “所以我觉得,二哥哥该是为了别的什么人,”崔瑜轻咬了下唇,“是——成娇吧?” 钱氏笑了两声,手指在床沿上点了点:“不是为了薛成娇,还能为了谁。”她顿了一嗓子,“你忘了你妹妹说过的,薛成娇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云璧的吗?” 崔瑜长长的哦了一声:“她可活像个害人精。” “话也不能这么说,”钱氏伸手拍了拍她,“至少在你妹妹这次的事情上,她确实是用了心思的。” 崔瑜撇撇嘴,似乎是不敢苟同,只是又不好开口反驳,于是默不作声。 钱氏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云璧那件事,从此后再也没人会把我们牵连到里面去了。” 崔瑜眉心跳了跳:“万一老夫人起疑心,会不会查下去啊?” “查?”钱氏反问了一句,呵了一声,“当初家里那些服侍的,我全都让你母亲打发出去了,她上哪里查?而且从今日她这样维护昱哥儿来看,这事儿她十有八.九是知情的。估计她到现在,都一心以为,这是昱哥儿和薛成娇两个人谋划的,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那二哥哥就不会同她讲吗?”崔瑜似乎还是不放心,“当日的事情,显然是有疑点的。” “薛成娇心思重,可她已经离开了,自然不会再提这件事。”钱氏沉思了会儿,才又道,“昱哥儿到底不是问内宅事的人,他如果能顾的了这么多,当初就该随意找个什么由头,让他母亲把漆姑也打发出去,免得将来生事。可你看眼下又是如何?” 崔瑜一颗心放下来,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近来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了。 这件事情被抖出来时,她头一个害怕,就是怕把她们四房再牵扯到里面去。 听她祖母这样说,她便安心了许多。 一时又想起崔瑛的事情来,就叫了一声祖母,只是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钱氏似乎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笑着摇头:“你妹妹的事,眼下都还不好说,你也不用替她操心,陆家和康家,我都不会点这个头,你父亲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那是做梦!” “可是谢鹿鸣……”崔瑜叹了一口气,“他太聪明了,把喜欢阿瑛这件事,表露的这样明显,却又绝口不提。大家心知肚明,可摆明了他到如今也没捅破这层纸。我觉得,他并不适合阿瑛。” “你说错了,”钱氏坐起身来,“这样的人,才最适合你妹妹。” “怎么会?”崔瑜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声,旋即就收住了话,咳了一声,“阿瑛是个没心眼的,这样的人,还不把她拿的死死的吗?” “君子和小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此,”钱氏吸了口气,“陆秉均这时候登门来,就是小人行径,从前他做得再好,这一次,也露了底。而至于谢鹿鸣嘛——薛成娇的这件事,他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但是他绝口不提,也不过多的询问你妹妹,反倒隔三差五上门来,全是交好的派头。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崔瑜当然明白了。 陆秉均这次到应天府,目的性其实很强,而他所仗的,不过是父亲看重旧日交情,绝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而已。 “那您的意思,谢鹿鸣和阿瑛,有可能吗?” 钱氏扬了扬嘴角:“咱们家本来就用不着什么官场上联姻的那一套,而且当年因为康家的事情,你父亲……”话到此处,她眸中稍暗,片刻后又恢复如初,“谢家是不错的选择,他们远离官场是非,却无人敢小看,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而且将来也不会卷入纷争之中。再加上谢鹿鸣是次子,对你妹妹来说,做宗妇,太难为她了。” 看样子,祖母对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 崔瑜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稍稍安心:“那父亲,会不会不同意?” 钱氏从前很得意,儿子至孝,与外人说起,这就是她最大的资本。 可是近来,崔溥像是中了邪一样。 无论是陆秉均的事,还是后来说起崔瑛的婚事。 他几次顶撞,急赤白脸的跟自己起争执。 钱氏生气之余,更觉寒心。 此时崔瑜提起他,钱氏不自觉就冷了脸:“他要是还有点理智,就不会不同意。” 崔瑜听祖母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祖母和父亲之间的争执,颇有些无奈。 钱氏也是长叹了一声,拍了拍她:“你去吧,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左右你的婚事还没说,也轮不着这时候就提你妹妹的事情。” 崔瑜嗯了一声,因她祖母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多问别的。 于是下了罗汉床,蹲了福礼,才从此间退了出去。 而前往京城的官道之上,崔旻收到应天府来信,已经是四天后的事情了。 彼时他们在彭州落脚休息,天还未黑,只是已有些昏黄,天边也只留下了一抹余晖未散。 薛成娇在楼上客房中看书,不多时听见有敲门声,她叫了一声魏书。 魏书立时会意,上前去开了门,然后就看见崔旻和高子璋站在门外。 二人目光也不往屋中打量,崔旻只是开口问:“姑娘呢?” 魏书半让开:“姑娘在屋里看书。” 于是二人提步入内。 薛成娇当然听见了动静,手中一本闲书扣着放下去,起身往外迎了两步。 她这几日心情都很不错,毕竟是换了地方,身边陪着的人,也不再是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轻松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也不一样了很多。 “表哥怎么这时候来我这儿?”她把人往里头让了让,叫魏书倒了水,在旁边儿坐下去,才笑着开口问。 崔旻和高子璋二人对视了一眼,跟着才从袖口掏出那封信来。 薛成娇看见信封,咦了一声:“舅舅来信催了吗?” “不是。”崔旻否认了一声,“ 分卷阅读255 - 分卷阅读25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6 是家中来信。” 薛成娇的心头,隐有不安,却一时不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她抬头注视二人,眼中满是灵动。 崔旻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姜云璧的事情,被人揭穿了。”(未完待续。) 246:不寒而栗 薛成娇.小脸立时惨白一片。 崔旻见状,忙又开口:“倒没牵扯出你,只是祖母来了信,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昱哥儿是跑不了的,三房老太太拿住了这事儿不罢休,他少不得要赔礼道歉,只怕父亲若知道了,一顿家法,他是吃定了。” 薛成娇呼吸一窒:“表哥是为了我才做这些的!” 崔旻微微蹙眉:“但是你现在也不能认,你认了,是更害惨了他。” 薛成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阵锥心的痛。 她和崔昱,已经到了这地步,却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连累他。 如果姜家人知道了—— “表哥,姜家知道这件事吗?”她有些着急,起身去扯崔旻的衣袖,只是脚下不稳,人一晃,正好撞在桌角上。 薛成娇一阵吃痛,嘶了一声,额头冒出冷汗来,下意识的拿手捂在了胯骨上。 崔旻一看,就知道这是撞疼了:“怎么这样冒失,疼得厉害吗?”他边说着,边扭脸叫魏书,“快去请个大夫来。” 薛成娇.小手扯上他衣角:“我没事。” 高子璋看在眼里,无奈的很,一个劲儿的摇头:“我就说嘛,这事儿不能让成娇知道。大表哥你非要说,这事事关成娇,还是得告诉她,她是个稳重的丫头,不会冒冒失失的瞎着急,”说着他啧了两声,“瞧瞧,还受了伤了。” 他秉持着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凑过去两步,本来想伸手也扶薛成娇一把,可是接触到崔旻的目光,讪讪的收回了手。 高子璋一耸肩:“成娇,你是不是心里很放不下二表哥啊?” 崔旻眸中一冷:“别胡说八道的。” 薛成娇也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是一扭脸,对上高子璋满是戏虐的目光,心头升起一阵无力感。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还有心思开玩笑逗趣儿。 崔旻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去,似乎是不愿居高临下的看她,于是就半蹲了下去,微微扬起头来,与她对视。 薛成娇先是吓了一跳,旋即明白过来,一股暖流涌入心间。 高子璋撇撇嘴,后退了两步,往圆桌那边的凳子上坐下去。 崔旻叹了口气:“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事情因你而起,你有必要知道。如果我今日不告诉你,来日.你得知,一定会怪我瞒着你。但是你也用不着急成这个样子,”他又摇摇头,“家里还有祖母在,事情不可能闹到外面去,如果姜家人知道了,面子就全都顾不成了,祖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昱哥儿顶多是吃一顿家法,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可是我……”薛成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沉默下去。 好半天,她才细细的问了崔旻,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崔旻也耐着性子,慢慢的同她解释了。 可是薛成娇听完后,眉头却锁到了一起。 崔旻见她皱眉,就问了一声:“你想到什么了吗?”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想跟表哥讲……”她顿了顿,“我一直都觉得,崔家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一个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崔旻心头突突的跳了两下:“这又是从何说起?” 薛成娇唔了一声,细细的回想:“先说当日姜云璧这件事,表哥还记得我跟昱表哥在小雅居说的那番话吗?酒,是怎么进了文湘表哥的肚子里,还有文湘表哥那天的反常,以及四房老太太不细查深究,就让四婶把丫头都打发了出去,这种种不是太奇怪了吗?” 崔旻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再后来,府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一直到……”她抿唇半天,“一直到表哥你离府那天,我泛酸难受的厉害,姨妈请了孙娘子进府,这才知道,那段时间我吃的药里,被人下了东西。” “什么?” “什么!” 崔旻和高子璋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的。 只是一个震惊,一个愤怒。 高子璋从凳子上弹起来:“崔家人是不是疯了?敢在你的药里下毒?我这就去写信给父亲,端要看他们怎么交代!” 他说着就要走,薛成娇一时叫他也没能拦住。 还是崔旻站起身来,追了两步,冷着脸拦住他:“先听成娇说完。” 高子璋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但脚步还是收住了。 崔旻这才重回到薛成娇身旁去,尽可能的把声音放轻:“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下毒,只是加了些医理上什么相反的东西,其实跟当初留下的那封信是一个道理的,”薛成娇顿了顿,“后来我弄明白了,当初那封信,是崔琦给我留的,我药里头的东西,虽然也是她做的手脚,但是崔晏和四房,也都脱不了干系。” “崔琦?”崔旻曾经想过,那封信,很可能是二房留下来,或者是四房买通了崔琦身边的丫头,留下来的。 可是他从没想过,信竟是崔琦自己留给薛成娇的。 薛成娇.点点头:“我后来问过她,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长房和三房撕破脸。说到底,姨妈护我护的紧,如果当时姨妈气急,不管不顾的就去三房吵闹起来,那三婶想要跟长房结亲的这个盘算,估计就成不了了。” “姜云璧不是都走了吗?她拿什么……”话说了一半,崔旻脑中猛然清醒,“三婶想用崔琦跟长房亲上加亲,但是崔琦不愿意,所以才做了这么多?” 薛成娇嗯了一声。 高子璋在旁边听的冷笑不已:“可真是一出大戏。” 崔旻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少说两句。”斥了他一声,才又回过头问薛成娇,“所以你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有人在背后操控。甚至于,这次漆姑在言景堂跟照月发生口角,也是故意为之吗?” 薛成娇浑身发冷,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来。 “难道表哥不这样觉得 分卷阅读256 - 分卷阅读25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7 吗?”她咽了口口水,“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漆姑如果真要声张,为什么非要等到这时候呢?我怕的是,她们就是拿准了,如今我已离开应天府,而且为了周全名声,老夫人和姨妈少不得要让昱表哥一个人扛下来,决计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来。可是这样一来,长房的名声岂不是坏透了吗?教养出这样的子孙——崔易即便是再胡闹,也从不曾对内宅里的姊妹耍这样肮脏的手段,毁人声誉啊。”(未完待续。) 247:有人想说亲 薛成娇是没有说错的。 崔易虽然从小胡闹,可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最过分的一次,也只是在后面的甬道上拦了薛成娇而已。 可是崔昱这次的事,却非同小可。 崔旻眉头紧锁:“你既然跟我开这个口,那应该是心里有了想法的,是吗?” 薛成娇很快就点了点头:“其实这本是崔府内宅事务,我不该多嘴的,可是一想到姨妈她们每日都活在这样的阴谋算计之中,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崔旻嗯了一声,把目光端的更柔和了些:“你只管说,在我面前,说什么都不算过分失礼。” 薛成娇微一抿唇。 就连一旁的高子璋也是轻声咳嗽了一声。 薛成娇脸颊上隐隐有了红润颜色。 崔旻看在眼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 薛成娇想了会儿,才接上了前面的话:“上一次我被下药的事,崔琦说崔晏和四房都脱不了干系,表哥可以仔细想想看,崔晏学的一派纨绔做派,如果不是二房之中有人授意,他为什么要来针对我?至于说四房,那就更容易想明白了。而且——”她拖了音调,“之前松鹤院的那件事,我怀疑根本就是四房老太太自己做的手脚。” 崔旻啧了一声,眯了眼看她:“你继续说,前面说的倒都没什么,只是为什么要说,是四房自己做的手脚呢?” “因为我们都会想,文湘表哥是四房老恭人的亲外孙子,她一定不会害表哥啊,”薛成娇叹了一声,不由的摇头,“可是反过来想,谁才是最有条件下手的?况且老恭人当时怒极,可回到家中,却一派淡然的不深究,只叫四婶打发了丫头们就不提了。如今想来,分明是做贼心虚,想草草了事罢了。” 崔旻的指头在膝盖上点了点,半天没说话。 薛成娇见他这样,大概也知道他是在自己仔细的想,便不开口去打扰他。 到后来,还是高子璋先开的口。 他始终坐在一旁看二人,到这时才扬眉叫了崔旻一声:“要我说,大表哥干脆回去一趟,老夫人写信送过来,十之八.九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摸不准你如今在京城情况如何,不好随便开口,唯恐你心中担忧家里而已。” 崔旻沉沉的嗯了一声,拢在一起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 薛成娇对这个提议显然有些不赞同:“就这样回去,没事儿吗?” 她清楚的记得,当日陛下的旨意,虽然把崔旻身上这个户部提举的职位给拿掉了,可仍旧叫他进京听任。 如今他要是回去了应天府,传到陛下耳朵里,真的好吗? 崔旻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扬了唇角,安抚道:“无妨,我回去一趟,也不多留,弄清楚事情,再劝祖母几句。你跟子璋先行,我一个人快马来回,尽量赶上你们,咱们一起回京。” 薛成娇啊了一声,好像是有话要问他,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崔旻看她做的这幅纠结模样,笑着拍了拍她肩头:“等我从应天府回来,再详细的跟你说。” 薛成娇便点了点头,抿唇不语。 等崔旻要走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谢鹿鸣来,就叫了一声表哥。 崔旻脚步顿住,回过身来看她,拿眼神询问她想说什么。 “表哥认识谢鹿鸣吗?” 崔旻没料到她问起谢鹿鸣,楞了一下,才回道:“见过几次,算不上很熟,只是与他神交已久,我很欣赏他的为人。” 薛成娇啊了一声:“这样啊。” 崔旻眉心微挑,没再往外走:“怎么问起他?” “他现在人就在应天府,”薛成娇一双小手绞着衣摆处,鼓捣了半天,才又道,“他可能……可能喜欢崔瑛。表哥你这次回去,如果是为了四房的事情,我怕来日.你们见面,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来。” 崔旻的神色变了变,却像是带了抹放松一般:“他跟崔瑛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薛成娇将她动身前的种种详尽的告诉了崔旻知晓。 崔旻听完后,只是点了点头,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 末了时,他只安抚了薛成娇一句,说是都知道了,又嘱咐了高子璋好好照顾她,才出了门离开。 高子璋送了他出门,紧接着就又回到了薛成娇的这件客房中。 薛成娇见他去而复返,嗳了一声:“表哥还有事吗?” 高子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又自顾自的摇头。 薛成娇一时不解,低头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刚刚……”他只说了几个字,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刚刚对二表哥,表现的过于紧张了。” “啊?”薛成娇扬声啊了一嗓子,显然是疑惑极了。 “大表哥虽然说我是胡说八道,可你没估计也没留意,他脸色都变了,”高子璋又看了她一眼,“撞的还疼不疼?” 薛成娇立时回神过来。 高子璋的意思,崔旻吃醋了啊。 她咂舌半天:“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所以大表哥没说什么啊,”高子璋有些无奈,“你啊你,明知道大表哥的心意,怎么在他面前,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薛成娇听到这里,微微蹙眉:“我不懂。表哥就算对我有意,难道我就不能再对别人好了吗?昱表哥这次出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我担心他,这不是应该的吗?况且表哥也不是那样小器量的人,而且这事儿又八字没一撇……” “只是你觉得八字没一撇罢了。” 她话音未落,高子璋已经开口打断了她。 见她呆在那里,整个人有些怔怔 分卷阅读257 - 分卷阅读25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8 的。 高子璋拉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去,才又说道:“大表哥也快十六了,他到京城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可在京城那些公子之中却处的很开,加上有父亲在,还有他老师的那些同年旧友在,已经有人上门去想要说亲事了的。” 薛成娇一双眼睛眨了又眨:“然后呢?” 高子璋见她这样,一时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同情崔旻,只是叹了一声:“大表哥跟父亲说了,即便是天仙来作配,他也看不到眼里去。你明白了?”(未完待续。) 248:前世今生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崔旻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金子吧。 他进京不到两个月,可已经有人想跟他说亲事,只是崔润夫妇远在应天府,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只能先问到高府上去。 然而崔旻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此生唯一人而已。 薛成娇很清楚,自己对崔旻不能说毫无好感,可要说喜欢,也还谈不上。 只是高子璋这番话说出来后,她觉得心头颤动的更加厉害了些。 似乎,对崔旻有了更不同的看法和依赖。 是啊,只有她觉得,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 可是在崔旻的心里,原来早就已经认定了。 “表哥,我们等几天再走吧。” 高子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能开窍,可真是不容易。” 薛成娇歪头笑着:“这些日子以来,我才渐渐的知道,表哥他其实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想,我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吧?” 高子璋笑意更浓,连眼睛都在笑,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才说道:“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已经把大表哥放在心上了啊。只是成娇啊,”他叫了一声,又顿了顿,“如果我替纪岳君那个丫头做了很多事,却是一点也不希望她怀着回报的心态,同样为我做点事的。我希望我能为她做的一切,都可以让她高兴,让她活得更快乐。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能理解的,哦?” 薛成娇啊了一声,心中有念头盘旋了半天。 这不是施恩,更不是为了图报。 这是心甘情愿的,更是倾其所有的。 崔旻怕她过得不好,怕她被人欺负,是打心眼里想要好好保护着她的。 她不需要回报,更不需要为他做同等的事。 她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一醒来就有笑意挂在脸上,这就足够了。 良久之后,薛成娇重重的点了头:“我理解了。” 是,她理解了。 从今以后,她更应该好好的爱自己,也尽可能的,去喜欢崔旻。 毕竟这个人,是真的为她好的。 高子璋见她听进去了,稍稍放心,只是又问道:“那你跟二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才问完,就看见薛成娇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忙嗳了一声:“你别恼啊,我不是打趣你,是正经问你的。” 薛成娇这才平静了片刻。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吸进一口凉气来。 适才胸口涌起的那簇火苗,仿佛一下子就冷却了下来。 她和崔昱吗? “表哥你信不信前世今生?” 高子璋啊了一声:“我信啊。” 薛成娇眼中闪过震惊,朝他看过去。 高子璋肩头一耸:“这世上的人或事,不都是因果轮回吗?所以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薛成娇扬了笑,只是自嘲的意味更浓些:“是,我也信,”她悠悠然吐出半句话,又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其实当初我进崔家,姨妈有意无意的想撮合我跟昱表哥,我能察觉得到。一开始的时候,心里也抵触过。毕竟我是寄人篱下,而且我父亲和母亲才过世不久,我觉得这样的安排,让我无所适从。” 高子璋微微敛了笑,端的一派正经:“那后来呢?听你之前说过几次,你后来和二表哥相处,并没有抵触的情绪啊?” “是的。”薛成娇也不否认,很快就点了点头,“他确实对我很好,信我、.宠.我、包容我、爱护我。我也曾经一个人偷偷的想过,将来姨妈心中所想若能成真,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直到我做了一场梦——”她看似平静,可眼底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高子璋察觉出不对来:“什么梦?” “我跟姨妈还有崔瑛都说过,却都是含糊其辞,但我觉得,表哥应该是愿意听,也愿意信的。” 她先问自己信不信前世今生,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高子璋心头微动:“你梦到了你的前生吗?” 薛成娇抿唇不语,半天后点了点头:“表哥你以前不是也好奇过,为什么我会针对姜云璧吗?那场梦,很长,长到我以为自己醒不来,直到清醒后,我甚至都在怀疑,醒来的自己才是活在梦里,而那场梦里的人和事,才是真切的发生在我周围的。” 她吸了口气,高子璋也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薛成娇每每想起这些事,还会有心念大动。 她的双眼之中染上了些悲痛神色:“那场梦里,我最终被崔琦诱骗出府,两日不归,老夫人自觉颜面扫地,姨妈也无力替我反驳。我最后被嫁去了应天府东城的邓家,是给邓家老爷做填房。成婚不足两年,他撒手人寰,我被家中子侄赶到了城郊的庄子里去,可是身体一直都不好。直到我临死前的七个多月时才知道,老夫人给昱表哥定了一门亲事,而我死前的半个月,他们就已经完婚了。” 高子璋听的心头大动:“是姜云璧?” 薛成娇.点了点头:“就是她。” 高子璋满脸的不敢置信。 旁的都不多说,只说她被崔琦诱骗出府这一宗,眼下她为什么会报复四房?不就是因为,四房打算干这件事吗? 尽管不是让崔琦出面,可这件事情,和她的这场梦,竟然是惊人的相似。 而她口中所说的那个邓家,也不是梦中凭空出现的。 那户人家,他是知道的,是确实存在的! 薛成娇看着满脸震惊的高子璋,无奈的牵动了嘴角:“有一阵子,我被这个梦困扰着,所以孙娘子几次进府给我诊脉,都说我神思郁结 分卷阅读258 - 分卷阅读25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59 ,也是因为这个。到后来,我知道老夫人打算把慧真姐姐配给昱表哥,便更觉得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一场梦,心中一直惶惶然,就到了出现了崔瑛的这次事情——”她适时收了声,看向高子璋,“你觉得,究竟那是一场梦,还是现在才是一场梦呢?” 高子璋惊诧不已,张大了嘴,紧紧的盯着薛成娇。 是,他是相信前世今生这一说。 可是薛成娇说的这件事情,不是太古怪了吗? “你没有跟姨妈说过吗?” 薛成娇摇了摇头:“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日子,表姐她以为我中了邪,”她轻咬了下唇,“不是我胡说的,她曾经问过魏书,我近来有没有什么是不同于以往的,总之话里话外都是觉得我中了邪。”(未完待续。) 249:如果不是动了她 高子璋呀了一声,旋即就明白了过来:“所以你不敢再跟姨妈说这事儿?” 薛成娇闷声嗯了一下,点着头:“我怕姨妈也觉得,我落水之后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高子璋双手握拳,片刻后又松开了:“那你今天为什么告诉我呢?” 薛成娇吞了吞口水:“事情一直憋在我心里,我也觉得日子很难熬。虽然现在离开了应天府,可偶尔想起这场梦,还是会觉得恐惧。” 她用了恐惧二字。 这么说来,她只是说了梦的结局,梦中究竟又是如何,只怕还有更让她害怕的吧。 薛成娇的声音沉下去,静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所以表哥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信命。” “你……” 高子璋皱了眉头。 他还记得,刚搬到高家那一天,薛成娇带着骄傲的跟他说——将来如果还是如此,我就认命,可是现在不行。 那些话,高子璋记得,薛成娇当然也没有忘记。 她见高子璋一时无言,又这样欲言又止的,就知道他是想起来了那些话。 薛成娇笑了两声:“人固然该有些执着的地方,可该认命的地方,总还是要认命的。至少这件事情上,我是认了的。”她呵了一声,“梦里有姜云璧,梦外有袁慧真,足可见我跟昱表哥没有这个缘分。” “那你喜欢他吗?”高子璋下意识的问出口来,“以前我也问过你,但是你似乎不想说。后来我也想过,你现在还这么小,这些事情也未必会真的去考虑。可是今天你既然说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喜欢二表哥吗?” 薛成娇感觉自己呼吸一窒,良久之后才回道:“也许喜欢过吧,只是我清醒的比较快。” 这个答案,就够了。 从前喜欢过,现在看开了,就只是兄妹而已了。 对这个答案,高子璋也是满意的。 崔旻是一副非她不可的心态。 方才她不过问了一句谢鹿鸣,崔旻脸色都变了。 高子璋不由的摇头,看样子,谢鹿鸣也确实是个人物啊,崔旻那个样子,摆明了是怕成娇看上姓谢的。 谢氏有子曰鹿鸣,长萧白马质洁英。 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谢鹿鸣的风姿。 再说崔旻一路快马加鞭往应天府赶回去,他回到崔家时,已经是六天后的事情了。 当日崔昱这件事,果然是不出他所料的。 崔昱一个人应了下来,到三房去赔礼道歉,纵然袁氏冷眼冷鼻,可是到底说不出什么来。 后来崔润回了家,知道了这件事,请了家法出来,把他一通好打,一连有三天都下了不床。 至此,袁氏才彻底出了口气,也不再僵着闹了。 润大太太为这个哭了好几次,怪崔润下手太狠,又觉得崔昱实在不成器,这几日都心情烦躁的厉害。 这一日崔旻赶回家中,才进了府,就有有眼色的小厮忙一路小跑往府中递话去了。 润大太太并不知章老夫人送过一封信去给崔旻。 彼时得知大儿子突然回家来,她欢喜之余,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忙打发了茯翘:“快去看看,叫大爷到我这里来。” 茯翘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她回到这里来,却是只身一人。 润大太太四下不见崔旻,眉头就拢的更厉害了:“大爷呢?” 茯翘蹲身礼了礼:“大爷一进来,就去了老太太那里,听小子们说,老爷那里也还没去请安。” 润大太太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是老太太吗? 而崔旻一路去了敬和堂,金陵迎着他进了屋,而后就退到了门外去守着。 屋中只留了章老夫人和崔旻祖孙二人在。 老夫人见了他,眼底带笑:“这样跑回来,看样子,京城之中一切都还好了。” 崔旻回了一声是:“孙子得了信,又从成娇那里听了些近来发生的事,合计了一下,还是该回来一趟。”他说完了,稍停了停,才又添了一句,“只是孙子不能多待,最晚明儿就得走。” 老夫人啧了一声:“什么时候能回来长住?” 崔旻沉默下去没有回答。 老太太也知道这是多余的问话,自嘲的摇了摇头:“你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年纪也这样大了,儿孙们的事,还能操多少的心?如今全指着你一个人了,巴不得你能天天守在家里头,替我看好了这份家业,将来也好替你父亲分担些。果真是人越来越糊涂,几时能回家长住,又哪里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崔旻抿唇:“昱哥儿他近来……很不成样子吗?” 章老夫人叹了口气:“学里也不去,外头也不知道交往了些什么人,每日银子如流水一样的出去,你母亲不知道偷偷贴补了他多少,我只当不知道罢了。如今学的纨绔一样,醉酒、打架,哪一样他不干的?” 崔旻眉头紧锁,眼中黑了又黑,好半天,他稳了稳心神:“所以当日我就说,若他一蹶不振,祖母又如何是好?” “我眼下是没了法子了,”章老夫人似乎也是无奈极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本来你刚走那两天,他好了很多,也比从前更努力的读书了。只是后来成娇也搬了出去,他才变成了这样子。” 分卷阅读259 - 分卷阅读26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0 事情牵扯到薛成娇,崔旻突然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纵然他知道,祖母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回头。 可是如果崔昱真的一直这样下去,谁又说得准祖母会不会为了崔昱改变心意呢。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在一旁坐下去:“祖母,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四房的事情。” 章老夫人果然眯了眼:“四房?成娇都跟你说什么了?” 崔旻摇了摇头:“也不是她说了什么,原本我走之前,家中发生过许多事,我也仔细想过,一直都觉得跟四房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事情查不清楚,也说不清楚,我走的又匆忙。直到这次四房算计成娇的事情败露,我才觉得,有必要回来跟您谈一谈。” “谈?”章老夫人呵了一声,“如果四房没有动成娇,你还会回来跟我谈这个问题吗?”(未完待续。) 250:早晚要分宗 崔旻愣了下,旋即咳了一声:“会的。” 章老夫人似乎也没打算跟他追究这个问题,啧了一声,只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一样。 “那你继续说,我且听着呢。”章老夫人合了眼,往靠枕上一靠,不再多看他一眼。 崔旻也不往心里去,嗯了一声:“只一件事,就能查出来。” “哦?”章老夫人仍旧不睁眼,扬着调子问了一嗓子。 “祖母还记不得记得,当日松鹤院事发后,四房那边打发了一批的丫头出府去。” 章老夫人大约是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来,眉头拢了拢,嗯了一声:“我记得,你说。” “当时瑛姐儿也说过一次,那些丫头是不曾细细盘问的。原本四婶打算查,可是她们老太太放了话,说不必深究,只管打发了才是正经。” 崔旻刻意的顿了顿,果然见他祖母睁了眼看过来,这才继续道:“这是很值得推敲的事。您了解她们老太太,这应该不是她老人家一贯的作风吧?” 章老夫人盯了他半天:“这件事,我也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查这事儿?” 其实话题,终归还是要扯到薛成娇的身上来。 崔旻如今是万般不情愿在他祖母面前提起薛成娇。 他恨不得老太太压根忘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不要惦记她,更不要惦记着把她说给崔昱。 果然人都是贪心不足的。 从前不敢想,也就罢了。 崔旻自嘲的摇了摇头:“成娇之前被人下了药,琦姐儿亲口承认过,崔晏和四房都参与其中了。而这之后,就有了四房算计成娇被掳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下手去查了。” “你觉得这桩桩件件,都跟四房脱不了干系?”章老夫人微微坐正了,又想了想他前半句话,就问了一声,“琦姐儿这么说,你就这么信了?” 崔旻被质问了也不慌,他定然朝着老太太那里看过去:“这是宅子里的事,祖母该比我看的更明白。” 祖孙二人一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天后,还是章老夫人先笑出了声来:“行,你说吧。查清楚了这件事之后呢?你又打算怎么查?丫头们都已经撵出去了,上哪里去查?” 崔旻这时才稍正了神色,他轻咳了一声,沉声回道:“府里的丫头们,都不是没名没姓的。那些丫头虽说已经开发了出去,可总还有迹可循。只要悄悄地查,当日事情如果真的有四房做手脚,便不怕查不出来。” 他说完了,顿了半天,才又提起关于打算怎么查的事儿来。 崔旻先是把目光投向老太太那里,看了一眼,才说道:“我知道祖母一向不喜欢我和刘公来往,但是这件事,还是少不了请他帮忙。倒不是说咱们家连这样的小事都查不出来了,只是自己动手,难免惊动了四房,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听到刘光同的名号,章老夫人面色微沉。 只是崔旻所说,她心中是赞同的,一时不好训斥他而已。 不过盘查当日那些丫头这件事—— 章老夫人在心里过了几过,敲了敲腿:“还有一个问题呢,查清楚之后,你打算怎么样?” “分宗。” 崔旻端的十分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来。 他其实是想到了的。 这两个字说出来,老太太心中该是既惊且怒的。 果不其然,章老夫人在小案上重重的拍了一掌:“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崔旻眸色微沉:“祖母,”他很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再抬眼看过去,“这达半年以来,四房闹出了多少事端,您不是不知道的。而今正是风雨欲来之时,难道他们要闹,祖母就真的愿意陪着四房一起搭进去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来临走时候薛成娇又说的那些话。 这次陆秉均到应天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心中也略知一二。 当初刘光同还特意说过,最好是不要再跟陆家来往。 他没跟崔溥说,一则崔溥为官多年,不会看不清楚形势,二则四房干的糊涂事太多,他也没这个闲心操心四房会如何。 念及此,他又定了定心神:“这次陆大人登门来,打的是拜访四房的名义,祖母和父亲都不好多说什么。可是祖母心里应该清楚,这个时候和陆家来往,绝非明智之举。可是四叔呢?他甚至有意把崔瑛许配给陆靖淇。”他话音停了停,许久后才又道,“如果真的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倒不如分了宗来的干净,将来大家撂开手,不过是各过各的而已。” 章老夫人始终眯着眼,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崔旻见状,便又接上话问了一句:“祖母这么些年,一直不肯松口,就只是因为要守住一个完整的崔家吗?” 章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气,微微合眼,良久后才长出了一口气:“一来,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分了宗,外面的人少不得要笑话。你祖父去得早,我拉扯你父亲兄弟两个成人,教他们有出息,为的不是我自己,是要给这个家争光的。二来——” 老太太声音又沉了沉,再开口时仿佛还多了些无奈。 她冲着崔旻摇了摇头:“即便真的分了宗,难道他身上流着的就不是崔家的血了吗?真的出事,我们又有多大的可能能够独善其身。既然结 分卷阅读260 - 分卷阅读26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1 果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何苦要点这个头?” 崔旻呼吸一窒。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没有想到,老太太对这件事是这样的铁了心。 其实在他看来,分了宗大家干净。 四房屡屡生事,为的不过是分开单过而已。 长房也不是要霸着家业不松手,何苦来呢? 而且将来情形会如何,眼下谁也说不准。 四叔跟陆家不肯断交,甚至为这个跟四房老恭人红了脸,可见这里头还有内情。 他也不是说甄家现在就会倒霉,或是陆家就会首当其冲。 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多年前康家的事。 废王尊都已经死了那么久,陛下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的那些余党,甚至康明德曾经不过是他一个门客而已。 照这样的情形来看,如果甄家要倒霉,陆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个时候还和四房绑在一起,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定神看章老夫人:“可是祖母,这个家,早晚还是要分的。”(未完待续。) 254:打个赌 章老夫人一时惊愕不已。 她从不曾想过,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孙子,有朝一日,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曾满心以为,她为这个家做的一切,也该是他将来要做的。 可是现在,他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这个宗,早晚要分。 崔家,早晚是要交到他手里去的。 崔旻见祖母许久不语,情绪波动,他到底有些不忍,抿唇半天才又道:“若不然,我与祖母打个赌吧。” 章老夫人微眯了眼:“怎么?” “如果这件事,果真与四房有关,祖母就听我一句劝,分了宗,大家干净。” “那如果与四房无关呢?”章老夫人眉心微挑,看向崔旻。 崔旻定神想了会儿:“如果与他们无关,我不会再提分宗这件事。” 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再提,是不会再跟她提。 若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只怕他还是…… 章老夫人摇摆不定,倏尔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为了这个家,我坚持了二十几年,你不是不知道,二房想大权独揽,我撑了这么久,到今时今日,你却跟我说……”她苦笑一声,“我依你的,你去查,查清楚了,支使人回我。” 崔旻从没见过这样的祖母。 在他心里,祖母一向是刚硬的。 他心头一时难过,想开口再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章老夫人也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整个人往后一靠,看似疲惫极了,冲他摆摆手:“去见见你母亲。” 崔旻嗯的一声应下来,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章老夫人此时盯着他的背影,出神许久。 她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却说崔旻一路从敬和堂出来,迎面就碰见了等在外面的茯翘。 茯翘一见了他出来,忙上前去请了安:“大爷可出来了,太太都催了三拨人来问了。” 崔旻愣了一把,点点头,随着她往顺安堂去了。 等进了润大太太屋里去,才请了安,就被润大太太拉了起来。 润大太太拉着他在身边儿坐下去,脸上满是焦急神色:“怎么说?好好地你怎么跑了回来?前头不是说从京城动身迎娇娇的吗?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崔旻被母亲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懵。 只是旋即就明白过来了。 他安抚的在润大太太后背顺了顺:“什么事也没出,母亲怎么急的这个样子。” 润大太太听了一句,神色却并没有舒展开来:“四房吃了猪油蒙了心,在应天府,我们眼皮子底下,都敢对娇娇下手,谁知道离开应天府,这一路上走,会不会出事!我这几天心口一直突突的,生怕要出事,今儿你就赶了回来,一头扎进你祖母房里去,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崔旻抿唇:“我这次回来,正是为了四房的事情,有些话想跟祖母谈一谈。” 润大太太眉心微拢,隐隐感觉到不好:“你跟老太太说什么了?” 于是崔旻把适才在敬和堂中的话全都告诉了润大太太。 果然,润大太太听完后眉心拢的更紧了些许:“你好糊涂,怎么能跟老太太说这个呢?也就是你,若换了旁的人,只怕一顿家法是跑不了了的。” 崔旻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母亲,若依您说,这个宗,不该分吗?” 润大太太一时沉默下去。 她的沉默,却正让崔旻心头有些雀跃。 看样子,母亲至少是赞同分宗的。 他稍顿了顿,才又接上后面的话:“便不说从前的事情,只说这半年以来,府中事,桩桩件件都牵扯到了四房。而且这次他们对成娇下手……”崔旻脸色沉了沉,“我仔细的想过,四房老太太也是有算计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对成娇出手。要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润大太太点了点头:“娇娇如今是县主了,事情闹大了,四房讨不到任何好处。只是我就是一直想不通,她们又是为了什么?若说只是为了叫我恼了,跟他们撕破脸,可这又对分宗有何益处呢?我再恼,也总还是有分寸的,老太太面前,分宗二字我绝不可能说出口。” 崔旻的手指在床沿上点了点:“只怕问题就出在成娇的这个县主上。” 润大太太吃了一惊,扭脸儿看过去:“怎么说?” “祖母和母亲都有心把成娇留在长房,四房老太太大约也看的出来的,”他沉了沉声,“前头祖母不是说,要让昱哥儿娶慧真吗?长房有了袁氏这门姻亲,他们再想提分宗,本来就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再加上有高家,还有一个县主的名头。等到长房的地位牢不可固,他们就更没了盼头。” 润大太太一时心惊,猛然想起漆姑的事情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敢动娇娇,那昱哥儿这次的事……” “我怕就是怕,仍旧是出在四房身上的。”崔旻眼底有冰渣聚拢,“估计四房原本的打算 分卷阅读261 - 分卷阅读26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2 ,是先败坏了成娇的名声,至少将来祖母是不会同意她嫁到我们家来,跟着再挑起昱哥儿的这件事,顺势告诉袁家人。虽说如今姑妈不在了,可慧真的婚事,袁家的选择还是有很多的,不是非咱们家不可。如此一来,祖母的盘算就都要落了空。” “只是他们没想到,安排的人没能带走娇娇,反倒让刘太监的人给拿住了,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故而你弟弟的事情闹起来时,他们因有把柄在咱们手上,便也不敢再声张出去,是吗?” 崔旻听他母亲问完后,才重重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说我,这个宗,早分早干净,不然将来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况且……当日松鹤院的事,四房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的,如果四房老太太连袁文湘都能利用,只怕也没什么是她不会做的了。” 润大太太到此时才冷了脸色。 她嫁到崔家这么多年,就算是看多了宅子里的算计,可是这样的心思,还是太歹毒了些。 娇娇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四房为了私欲,能这样下手算计她。 如果崔旻说的都是真的的话,袁文湘可是钱氏的亲外孙,还是给她贺寿来的,她却这样对他…… 如今袁文湘也不在了,不知道钱氏午夜梦回时,可曾对这个外孙有一丝的愧疚。 252:总之是喜欢了 润大太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抿唇看向崔旻:“那你眼下是有什么想法?又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 这件事,崔旻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母亲。 况且四房那些丫头的出身,只怕还要她母亲想法子弄了来。 于是他想了会儿,才回道:“当时四房撵出去的那些丫头们,我想从她们身上下手。” 润大太太不是不知事儿的人。 崔旻这样一说,她思绪转的很快。 不多时她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这个倒也好办,丫头们买进来,或是家生的就更好查,明儿后半天我就把这些弄了给你。” 崔旻却浅笑着摇了摇头:“母亲弄好之后,吩咐人送到刘府去就是了。” “刘府……”润大太太微蹙眉心,“给他做什么?” “要赶着回去,不能在家里多待了,”崔旻的笑还挂在脸上,安抚的握住润大太太的手,“子璋和成娇两个人先行,但是我临走时候跟他们说了,等我回去一起进京。而且这件事情,不宜打草惊蛇,交给刘公出面,会好很多的。” 润大太太显然是对此极为不满,可又不得不承认,崔旻的想法是极为周全的。 只是一想到大儿子刚回家,立马又要走,她难免失落。 润大太太摇着头:“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 崔旻的笑僵了僵:“不去了吧,只怕他见了我,更要不好。” 润大太太眯了眼:“他如今的样子,你是都知道了?” 崔旻端坐在那里,点了点头:“才刚祖母都告诉我了。” 润大太太苦笑了一声:“我统共就生了你们三个,你姐姐到了该出嫁的时候,谈家又……你倒还好,只是将来功名上,又没个准话,至于你弟弟——我近来担心他的厉害,可又不愿意见他,见他这样,心里像让刀子扎了似的。” 崔旻自然知道母亲心中难过。 但是他早已打定了主意,便不好再多说崔昱的事情。 于是他话锋一转,开口道:“我到京城这段日子,已经有人上门找舅舅,想要说亲事的。这次回来正好也回母亲一声,”他唇角微扬,“只是又看母亲为了昱哥儿的事情这样烦心。” 润大太太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楞。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你这孩子,你们兄弟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说了一句后,稍顿了片刻,才又开了口,“我会告诉你舅舅一声,这些事情能挡的都替你挡了。如今不要说你们年纪还小,单说娇娇身上还有孝,也没道理开这个口去定下来的。” 崔旻笑着说了一声知道了,便又与他母亲寒暄一阵,因还要去见一见崔润,才起身退了出来。 他踏出顺安堂的大门,却在拐角处遇到了崔琼。 崔旻呀了一声,脸上是浅浅的笑:“姐姐怎么在这里?” 只是崔琼肃着面皮,看起来认真极了。 两个月不曾见过这个弟弟,此时见了面,却没有一丝的欢喜表露出来。 崔旻见她这样,脸上的笑也隐了下去:“姐姐?” 崔琼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冷。 那种冷意,激的崔旻心头打颤。 她看向崔旻,眼中似乎更多的是无奈,然后说道:“你和昱哥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崔旻眉头拢到了一起去。 他倒不会觉得,崔琼偏心或是如何。 只是,崔琼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姐姐突然问起这个,是听说了什么吗?” 听他这么说,崔琼的神色就更暗了暗:“果然是出了事的吗?” “嗯?”崔旻扬了扬声调,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崔琼蹙眉摇了摇头:“我之前听崔晏说,上次他去言景堂找昱哥儿,在昱哥儿面前提起你来,昱哥儿当场就变了脸。” 崔旻也没料到,崔昱对他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崔琼看他不说话,就啧了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我先去看看他。” 丢了这么一句,崔旻扭脸就想走。 可是崔琼哪里容他就走。 手一抬,正好拽上崔旻的左臂。 崔旻只得停下脚步来,回头看崔琼。 崔琼眉头深锁:“我在问你话!” 关于薛成娇的这件事,崔旻其实是不怎么愿意多与人说起的。 崔琼也许更不能理解他。 在他们看来,也许是他和弟弟相争,才会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还造成了弟弟的颓废。 他不想过多的解释,也并不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做错了什么。 于是崔旻手臂动了动,挣开崔琼的手:“崔晏也许不怀好意,姐姐心里应该有数的。我去见过昱哥儿,有什么 分卷阅读262 - 分卷阅读26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3 话,自然说开了就是。好多事情,也许姐姐并不愿意知道。” 其实崔琼心里隐约是有数的。 崔昱是从薛成娇离府后才变成这样,而崔旻离开,和薛成娇离府,也基本上就是前后脚。 那天送薛成娇走的时候,本来还以为她是在跟崔昱怄气。 现如今看来,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崔琼撇了撇嘴:“跟成娇有关?” 崔旻一时无话。 崔琼深吸了口气:“你不说话,那就必然是我猜对了。”她手环在胸.前,“你喜欢成娇?” “姐姐执着于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崔旻也不作答,只是反问了一句,然后又说道,“昱哥儿变成今天这样,不单单只是因为我喜欢成娇而已,我说了,有些事情,姐姐是不会愿意知道的。” “可是你明知道昱哥儿的心思!”崔琼有些激动,显然是有些上了脾气的。 只是这一句话说出来,她就又收住了声:“瞧我,就算知道他的心思,又有什么用。你喜欢成娇,这原本没什么错的。” 崔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怕崔琼的责怪。 倒不是说崔琼怪他,能拿他怎么样。 只是那种失落感和难过,会长久的萦绕心头。 好在崔琼不是这样的人。 作为长姐,她在心疼小弟弟的时候,还是肯体谅他的心情的。 崔琼长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成娇的?” 崔旻深思了片刻,动了动嘴,却又摇了摇头:“记不得了,总之,是喜欢了。”(未完待续。) 253:只有她才与我相关 和崔琼分开后,其实崔旻并没有去言景堂。 他深知崔昱是为了什么,就算他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正如他跟他母亲讲的那样,见了他,只怕崔昱发作的更要厉害。 这个弟弟,也算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兄弟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时至今日,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在成娇的事情上退让。 可是真的让他去面对弟弟的质问,或是与弟弟针锋相对。 他,也是做不到的。 既然左右都是为难,倒不如不见。 于是辞别了崔琼后,他去见了一趟崔润,不多时便离开了家,径直往刘光同的府邸去了。 崔旻到刘府时,刘光同正和谢鹿鸣在下棋。 新禄进了小院子里回话,刘光同显然楞了一下,手中的白子久久没有落下去:“他怎么回来了?” 谢鹿鸣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眉心挑了挑:“正巧能见上一面。” 刘光同心说他估计没心思跟你叙旧,就打发了新禄去把人迎进来。 崔旻进来的时候,谢鹿鸣已经起了身。 二人碰面,也不过拱手礼了礼,寒暄都不到两句。 崔旻往刘光同那边走过去,叫了一声刘公,跟着就不说话了。 刘光同朝石凳上努努嘴,示意他坐,然后才问:“怎么回来了?”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府里的事情。才刚回家了一趟,这会儿是有个事情想请刘公帮忙,来这边走一趟,若能说清楚的话,晚些时候就要动身回去了。”崔旻顺势坐下去,接过新禄端上来的茶吃了一口。 刘光同哦了一声:“这个忙,是帮你,还是帮你们家啊?” 崔旻扬眉看向他,唇角也微微上扬:“帮我。” 刘光同啧了一声:“那是帮你,还是帮清和县主啊?” 崔旻也回了他一声啧,指腹在杯沿上摩梭了半天:“帮她就是在帮我,刘公这样想,就不会再有此一问了。” 谢鹿鸣在旁边听着,倏尔笑了一嗓子。 崔旻扭头看过去:“你喜欢上我们家的小幺了?” 谢鹿鸣的笑立时僵住,咳了一声:“这位县主,还真是明眼人。”说了一句后,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崔旻,“不过县主什么都告诉你,”他又啧了两声,“挺好的。” 崔旻也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是心说你就差嘴上没说破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了吧。 刘光同笑着摆摆手,引得二人朝他看过来,才问崔旻:“是什么帮,你先说来我听听。” 崔旻却又把目光放到了谢鹿鸣身上去,一时没有开口。 刘光同脑子转得快,只想了片刻,就明白过来。 他嚯了一声:“怎么着?你还真要对你亲叔叔下手?” 毕竟有姜家和薛家的前车之鉴在,刘光同立时就想明白过来。 这次崔家四房把主意打到了薛成娇身上去,崔旻这个时候跑回应天府来,多半还是为了这件事情。 但是为了一个薛成娇,他真的会对他亲叔叔下手不成? 谢鹿鸣也有些吃惊,扭头朝他看过去。 崔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请刘公替我查些人。” “哦?”刘光同狐疑了一声,“是什么样的人,还要你亲自跑回来一趟,特意来跟我说一声?” 崔旻正了正神色:“刘公应该还记得,当日袁文湘的那件事吧。” 刘光同一挑眉:“这事儿新鲜的大发了,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一直都记得啊,怎么着?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成?” “倒不是什么幺蛾子,”崔旻又摇了摇头,“只是当时四房撵出去很多丫头,我是想请刘公派些人手,替我挨个查问查问这些丫头。” “怎么着?你还是怀疑四房的人是自己搞鬼,打算贼喊捉贼?”刘光同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不过也是,按正常来说,四房是最能在这件事里撇清关系的了。” 话到此处,刘光同扬着调子唷了一声。 他看看崔旻,又看看谢鹿鸣,旋即放声笑了:“怪不得你方才先看谢老二,怎么,怕他揍你啊?” 崔旻忍不住想要扶额。 刘光同的这张嘴,也就是他权倾朝野,没人敢拿他怎么样罢了。 若放在寻常人身上,不知要挨多少次的打。 谢鹿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崔旻是为了拿四房的把柄,才求到刘光同这里来的。 他们口 分卷阅读263 - 分卷阅读26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4 中所说的什么袁文湘的事情,他是不知情的。 不过他也隐隐听得出来,当初崔旻就怀疑过这件事,只不过是没有声张而已。 念及此,谢鹿鸣不由的勾唇笑了。 尽管崔旻口口声声说他不是为了清和县主,不过,要没有县主的这件事,他估计也不会想对四房怎么样才是。 难怪刚才他会先开口问起崔瑛的事情—— “崔瑛是崔瑛,崔家四房是崔家四房,”谢鹿鸣一边说着,一边剥了个蜜桔送进嘴里,“你也别看我,我早前就跟刘公说过。崔家这趟水,浑的很,像个大染缸似的,崔瑛若能早点脱离了崔家,对她来说,是件好事。我呢,喜欢的是崔瑛,又不是她爹娘祖母兄长姊妹,旁的人,跟我一概没有关系。” 崔旻啧了一声,可是却没有出口反驳。 这才是他所知道的谢鹿鸣。 刘光同在一旁听着,笑了一声:“那你也够可以的啊,将来真要成了一家人,崔溥还不是你老泰山了?”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崔旻,“他要动你心上人的父亲,你还无动于衷?要换了是我,先揍他一顿再说。” 崔旻和谢鹿鸣二人对视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谢鹿鸣手中的桔子皮撂到石桌上去:“刘公也不用挑唆我,是非我是分得清的。崔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这是人家的家事。和我有关的,只有崔瑛而已。”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心说你可真敢说,八字没一撇,我妹妹的事情,就成了你的事情了? 刘光同也是耸了耸肩,看向崔旻:“你瞧瞧这个人,可记得回了家去,告诉你四叔一声,这个人啊,不大靠得住,将来谢家有人登门提亲,他可得三思。” 崔旻终于是没忍住,伸手压了压太阳穴:“我不想给你们拦架,刘公还是少说两句吧。”(未完待续。) 254:能否自持 刘光同肩头一耸,不再打趣他二人。 他手中白子早扔回了棋盒之中,此时又笑着看崔旻:“打算什么时候走?” 崔旻盯着棋盘看了会儿:“本来打算今天就走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过一.夜再走的好。” 刘光同嗯了一声,没再接话。 谢鹿鸣看刘光同不下了,自然也就不再落子。 他沉思了半晌,才向着崔旻问道:“听说前两日,你们长房还出了件事哦?” 崔旻微眯眼,冷冷的翻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快得很?” 谢鹿鸣不以为意:“我近来不过常往四房走动罢了。” 崔旻啧了一声,抿唇沉思了半天,又开口叫了刘光同一声。 其实谢鹿鸣突然提起崔家长房出事儿这程子事,刘光同是有些不赞同的。 崔旻这个人,是最不愿外人说他家中是非的,当然,也仅限于长房而已。 本来崔昱吃了家法这事儿,他也是从谢鹿鸣口中得知的。 但是崔旻不在应天府,他也懒得管崔家的这摊子事情。 可没想到谢鹿鸣竟先提了起来。 这会儿崔旻突然叫他,他眉心跳了两下:“怎么?” “这次我弟弟的事情,刘公怕还要操个心。”崔旻唇角微扬,只是笑不达眼底。 刘光同下意识的白了谢鹿鸣一眼:“好好的你提起这个做什么?还嫌老子一天天的不够忙吗?” 谢鹿鸣两手一摊,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崔旻笑了两声,后话暂且未提。 倒是刘光同撇了撇嘴:“你说吧,还想干什么?” “我们长房有个丫头叫漆姑,她有个妹妹叫漆玉,刘公最好是能把这两个丫头一起查一查。”崔旻稍一顿,“四房是否有插手当日松鹤院的事,刘公也可以先从漆玉身上下手。” 刘光同咦了一声:“这两个丫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竟能叫你记得住。” 崔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寻常的,只是巧合太多了,就总觉得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了。” 刘光同听后啧了一声,也没多问下去。 崔旻在他面前一向是直言不讳的,但是这句话说的隐晦的很。 既然他不愿意说,刘光同自然也不会追着问。 他想了想,点头应下来:“你这回可欠了老子一份大人情。” “是了,从成娇的事情开始,我就欠了刘公一份大人情,”崔旻随着他的话说下来,才扭脸看向他,“等来日刘公回京,我在太白楼设宴请客。” 提起回京二字,刘光同眼底有精光闪过:“你看出来了?” 崔旻点点头:“刘公应该也早就知道的吧?” 谢鹿鸣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了刘光同身上:“要回京了?” 刘光同神色肃了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半个月前京城就送了信来,之后陛下还派人送了一封密信。虽未言明,然则信中也透露出了想让我回京的意思。” 谢鹿鸣啧了一声:“王芳如今独大,陛下这时候有意让你回京去……要拿你牵制他吗?” 刘光同还没开口时,崔旻就已经先摇了摇头:“不是牵制,是到了收网的时候。” 谢鹿鸣倒吸一口冷气:“这里头有事儿?” 刘光同眼中闪过赞赏,冲崔旻点了点头,而后才道:“王芳嘛,资历也算不上深,跟在陛下身边服侍,还不如我的时间久。当年他突然得势,我还为这个纳闷了许久。只是近来全都想通了。” 谢鹿鸣听的云里雾里,可他一向对朝堂的事情也不感兴趣,无所谓的撇了撇嘴:“那我先祝刘公前途坦荡吧。” 刘光同呵了一声:“老子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坦荡,但是有的人,离身败名裂就不远了。” 崔旻听出他言外之意,浅笑着回了一声:“不过我看陛下近来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怕没那么快。” 刘光同却先摇了摇头:“虽说圣心难测,但我多少还能摸得出陛下的用意。薛老二的事情陛下压下不发,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已。现在先拿薛家开了刀,甄家和谈家只会更谨慎行事。陛下留着王芳,抬举着王芳,摆明了是要给甄家挖坑的,将来一个‘勾结内宦’的罪名,再加上贞妃被废的原因,到那个时候,甄家才是彻底 分卷阅读264 - 分卷阅读26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5 要完了。” 谢鹿鸣心头一惊:“王芳和云南府还有牵搭?” 刘光同点点头:“这个牵搭,只怕时日还不短了。” 话到这里,他眼中突然暗了暗。 当年抬举王芳,是为了挖这个坑。 那当年同意把他放到应天府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刘光同抬眼看了看崔旻,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然则这份失落,很快就隐去了。 能把他外放,何尝不是一种信任呢? 崔旻看着他神色几变,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么依刘公看,谈家如果安分守己,还有没有保全下来的可能?” 刘光同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吧,甄家跟谈家,是没得比的。”他稍一顿,才又道,“甄家不过是出了个皇后,作为皇后的母家,后来居上而已。谈家这么多代了,跟皇室都是有牵连的,陛下要动他们,也无非是伤其根本就罢了,下死手?宗室之中,便会有人不答应的。” 谢鹿鸣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临江王是在穆贤皇贵妃膝下养过三四年的?” 刘光同嗯了一声:“临江王的生母是先帝的孟妃,孟妃去世之后,先帝就把他放在皇贵妃身边养着了。后来皇贵妃有了身孕,临江王也到了开府的年纪,不过皇贵妃心善,一直把临江王视若己出。当年皇贵妃生的那个小皇子夭折的时候,临江王日日进宫来请安,希望能开解开解她吧。”他说着又摇了摇头,“再加上福和长公主虽然远嫁,但是谈家是她外祖家,当年长公主何等的尊贵,但是北国来求娶公主时,她自请下嫁,到如今陛下若要对谈家下死手,岂非太过无情了吗?” 崔旻一颗心稍稍放回了肚子里:“如今端要看谈家能不能稳得住了。” 谢鹿鸣却皱了眉头:“谈贵妃如今在宫里一枝独秀,禁庭之内再无人可牵制,人都是有野心的,谈家……未必能够自持。”(未完待续。) 255:绝配 崔旻始终是惦记着崔琼的。 若不是崔琼要嫁到谈家去,谈家人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刘公,我能不能……” “不能。”刘光同眉头紧锁,立时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可别忘了,早我就提醒过你,这件事,你插不上手。你为了你姐姐,要去提醒谈家,可也要记住,谈家人自己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何须你去提点?” 崔旻沉默了下去。 是了,他和刘光同能明白的,谈家人未必不明白。 如果谈家不能自持,那他去提醒,又有什么用?将来如果给陛下知道了,他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我姐姐他……”崔旻无奈的叹了一声,后面的话却没有再说出口。 谢鹿鸣听到这里,已然清楚了大半。 谈家处境如此尴尬,章老夫人当年为什么会给崔琼定下这桩婚事? 他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刚要开口,却发现刘光同一双眼睛正看着他,几不可见的冲他摇头。 谢鹿鸣心头怔了怔,咬咬牙,收住了要出口的话。 刘光同伸手在崔旻肩头按了按:“有的事情,由命,不由人。” 崔旻扬眉看向他,抿唇不语。 从刘府离开,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了。 崔旻没让人送,只是只身出府,上了马回家去。 等他走后,谢鹿鸣还坐在那里,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不让我问?” 刘光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里未必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你又何苦要点明了呢?” “刘公这样做,来日就不怕他怪你不提点他?”谢鹿鸣挑眉。 刘光同呵了一声:“我说了,有的事情是命定的。崔琼生在这样的家里,有一位这样手段高明的祖母,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崔旻一味的不愿意相信事情的真相,这不是我提点他两句,他就能清醒过来的。” 谢鹿鸣的手握成了拳,紧了又紧。 刘光同那边却叹了口气:“其实你提起崔昱的事,就已经很不妥了。” 谢鹿鸣愣了愣:“怎么?” “你不是不知道他,他们长房,就算里子全烂透了,也不容外人置喙的。”刘光同手中重又捏了颗白子,“况且为了薛家小丫头的事,他心里肯定就憋着一团火,今儿没跟你动起手,已经算是他够能忍得了。” 谢鹿鸣啧了一声直撇嘴:“要动手,我又不怕他。” 刘光同一个白眼丢过去,谢鹿鸣就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嘛。其实我觉得吧,崔旻就是看得太透彻了。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才更知道他们家里的肮脏不堪,我随口说一句,他心思又那样重,若换了旁的什么人,他只怕要以为是嘲讽的了。” “我是这个意思,所以说,也就是你,在我这里说一说,他当没听见,就过去了。”刘光同手中白子在棋盘上落下去,谢鹿鸣的一片黑子立时被吃了去,“他要走的路,跟咱们的这局棋,是一个道理的。” 谢鹿鸣唷了一声,忙盘算起棋盘上的子来:“才刚分明是我占了上风的。” “是啊,然则瞬息万变的道理,你忘了?”刘光同拍拍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去长住?” 谢鹿鸣眉心微动。 到京城去长住……眼前的这盘残局…… 刘光同,还是想拉他入朝啊。 黑子久久没有落下去:“人各有志,我还是当年的话。”谢鹿鸣抬起头来,正好与刘光同四目相对,“我倒宁愿带着崔瑛,策马江湖,云游四方,漠北看雪,塞外牧羊,这大好的山河全凭我们去赏。这样的日子,岂不快哉?你要我到京城去,每日想的是阴谋算计,看的是诡谲朝堂,”他说着,摇了摇头,“我生来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宗族,也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人。” 刘光同深吸了一口气。 从与谢鹿鸣相识以来,这是他第四次被拒绝了。 很快他眉头舒展开来:“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不愿意,便算了吧。若待哪一日,你主意变了,再到京城来找我。” 谢鹿鸣见他说得如此坦然,便勾唇笑了笑:“刘公就不怕与崔谢二氏走的太近,将来陛下也给你扣一顶勾结的帽子吗?” 刘光同放声笑起来:“我不是王芳 分卷阅读265 - 分卷阅读26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6 ,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即便是玩弄权术,可始终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言外之意,是王芳近些年来,委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朝堂上的事,谢鹿鸣虽然没兴趣,可生在这样的家里,多少也是知道的。 其素、王芳、刘光同,甚至包括当年手握东厂,权倾一时的孟朝。 到如今孟朝身死,刘光同外放应天府,其素虽看似是第一大太监,然则不过颐养在内宫之中而已。 王芳一人独大,这话绝不是信口胡说的。 得意忘形,是应该的。 谢鹿鸣笑了两声:“他如果不是一朝得势,也不至于到如今得意忘形了。” “那是,”刘光同朝他努努嘴,“老子风头最盛之时,也没想他这么跳,还敢私下里跟云南有来往,简直是找死。”说着又很不屑似的,“要不是陛下抬举着,他早就死了几回了。” 谢鹿鸣沉沉的嗯了一声。 二人沉默了许久,刘光同想起崔家四房的事情来,才又嗳了一声:“四房的事儿,你真不打算插手?” 谢鹿鸣眉眼弯弯的:“刘公还不知道我吗?我若有心插手,即便是当着崔旻的面,也不会扯谎说我不管的。” 刘光同哦了一声:“那你可要小心了。今日.你知道崔旻的意图,却不告诉崔瑛,仔细来日她知道了,心中将你恨透。” 谢鹿鸣呵了一声:“恨我?崔旻要拿四房把柄,绝不是为了把四房送上绝路。难道刘公以为,崔旻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清和县主,连骨肉至亲,也能不讲情面?” “崔旻啊——”刘光同长长的拖了个音,可是后话却并没有再说,只是呵了两声,就收住了声音。 谢鹿鸣挑眉看他,也随着他笑了两声:“他什么时候看上这位县主的?”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下巴,“一只笑面狐狸,带着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狐狸,”他又啧了两声,“也算得上是绝配了。” 256:回心转意? 回到家中时,崔旻在门口翻身下了马,把马缰交给小厮,自己提步上台阶进了门去。 他刚迈过门槛,稍一抬头,迎面就看见崔昱背靠着圆柱,站在那里正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这是在等他了? 崔旻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从崔昱身边路过时,他丝毫没有停留。 崔昱眉心微拢,手一伸,拽住了他:“不想跟我谈谈?” 崔旻停下脚步来,啧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他:“谈?谈你日日醉酒,叫祖母和母亲担忧伤心,还是谈你耽搁课业,影响来日下场?” 崔昱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反倒是一脸的平静。 空气凝结了须臾。 崔昱唇角微扬,正是一抹冷笑:“那不如我们来谈一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成娇,”崔旻伸手打开他的手,退了两步,与他平视,“但这跟我,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崔昱倒吸了一口凉气,叫崔旻狠狠地噎了一把。 他刚丢出了一个你字,后话还没来得及出口。 崔旻那边就已经浅笑温润说道:“当日我便说了,这是祖母的决定,能不能让祖母改变心意,是你的本事。难道你还指望我帮你一把?”他说着,又连声啧了两声,“你如今学的这样,祖母对你早就失望至极了,你拉着我谈为什么,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崔昱呵了一声,脊背挺得很直,靠在身后的圆柱上,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只是不甘心。”他翻了眼皮看向崔旻,“凭什么最好的都是你的呢?” “崔昱,别像个莽夫一样没见识了。”崔旻蹙眉瞪他,“从小到大,什么好的不是紧着你来?便是我有的,也都是先紧着你喜欢的随你挑。你现在来问我,凭什么最好的都是我的?” 崔旻似乎是觉得他的这番话实在是好笑至极,脸上的表情有些嘲弄:“我来问你,我劝过你的话,你又何时真正的听过?就拿姜云璧的那根络子来说,我难道没告诉你,来历不明,不要轻易上身?后来你被祖母训斥,难道不是你自己惹的?” 崔昱的拳头松了松,旋即又紧了紧:“是了,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你总爱提醒我。可是——”他突然咬重了话音,冷冷的看崔旻,“在成娇的事情上,你却从没提点过我一句!你既然早知道,我做的这样外露,会引起祖母的不满,为什么半年多以来从没跟我说过?” 崔旻叫他说的有些动了气,一把攥住了他衣襟,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我,凭什么要提醒你?你自己没有脑子吗?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你敢陪着成娇胡来,算计姜云璧的时候,就该想到祖母会动怒!” 他的一句凭什么,如当头棒喝一般,叫崔昱立时无话可说。 崔昱有些怔怔的。 是了,崔旻凭什么事事都要提醒自己呢? 他只是觉得,很不甘心啊。 面前的人,是他敬重了十几年的兄长,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崔昱总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崔旻似乎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一样。 当时他说过,不会争,不会抢,只要自己有本事让祖母改变心意……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朝着他所预期的那样去发展。 成娇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崔家,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去了京城。 他觉得,这一切都跟崔旻脱不了干系。 然而崔旻究竟又是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却实在无从得知。 一瞬间的无力感,打的崔昱措手不及。 “如果当初你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成娇从我身边抢走,就不该跟我说那样的话,那样欺骗我,”崔昱死死的攥住崔旻的手腕,奋力的甩开他的手,“你离开家之后,我本以为事情都会回到原来的模样,可是……成娇跟我渐行渐远,甚至连见我一面,都极不情愿。我不信你,我也没办法信你,你究竟跟她说过些什么?” 崔旻心里的火气,消去了大半。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崔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个弟弟,甚至都还不知道,祖母已经 分卷阅读266 - 分卷阅读26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7 跟袁持舟放过了话,商量过了,将来要把慧真许配给他。 听他如今话里的意思,这件事情,他还是毫不知情的。 成娇会疏远他,多半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没办法告诉他。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肩膀上压了压:“如果这样想,让你好过一点,那你就当是我跟她说过什么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崔昱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从来没盼着你做个英雄,可你总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个世道这样乱,你却把目光全放在内宅里,你自己觉得这样合适吗?” 他的话,崔昱还是受教的,只是脸色有些冷,冷笑了一声:“你有了成娇的一颗真心,说出这番话,自然轻描淡写。” 他说着,拍开了崔旻的手。 崔旻心中微微震惊。 难怪崔昱会这样针对他,难怪姐姐说——上次崔晏在言景堂提起他,崔昱当场就变了脸。 原来,崔昱竟以为,成娇是喜欢上了自己,才会对他日渐冷淡的。 “有很多事情,将来你都会明白的,只是如今不要再胡闹了。”崔旻无奈的叹了口气,“四房如此不安分,祖母和母亲日日要提防着他们,你还要胡闹不成样子,”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不是说不甘心吗?那就该好好的做你的功课,来日金榜题名,也压我一头。”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宅子里去了。 崔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恹恹的。 他胸中有一腔怒火,可是对着崔旻时,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崔旻不接招,而且就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这让崔昱有些无所适从,也不大能接受。 他想堂堂正正的和哥哥比一次,也许,成娇会回心转意呢?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又自嘲的笑了一声。 回心转意? 不是早就明白,再无可能了吗? 祖母那一关,他就已经过不了了。 崔昱望着崔旻离去的方向,站了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有一抹释然一闪而过,提步回家,再无其他。(未完待续。) 257:我答应你 却再说刘光同那边,办事确实是极快的。 崔旻离开刘府时,已是未末时分,而刘光同把确切的消息送到崔家时,才不过酉时初刻。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已经提崔旻查清楚了漆姑和漆玉二人的事情。 崔旻在得到消息时,竟不知是该松下一口气,还是该觉得愤怒。 他先支使人去回了润大太太一声,只说当日四房那些丫头们的名册不需要再准备,事情他已经弄清楚了。 而后便匆忙的往敬和堂那里去。 他进去时,章老夫人手里有一只精致的玉碗,碗里是补养的粥。 章老夫人见了他来,招手叫他近前,小碗也往旁边放了下去:“怎么?有眉目了?” 崔旻沉沉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已经弄清楚了。” 章老夫人唷了一声:“竟这样快吗?”说着她又啧了一声,“不愧是刘光同啊。” 崔旻知道自己的祖母是不待见刘光同的,这句话多半也是嘲讽地意思更重些,于是就没接话。 章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打发丫头把玉碗撤下去,才问他:“那你说吧,我也想听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旻嗯了一声,往旁边儿坐下去:“祖母知不知道,昱哥儿和成娇,当日是怎么样的盘算?” 章老夫人微眯了眼:“这个我还真没仔细问过你弟弟。” 说完了这一句,发觉有些古怪,就又问道:“这事儿还得从他们身上说起不成?” 崔旻回了一句正是了,才又说下去:“当日昱哥儿买通了松鹤院的一个丫头,名叫漆玉的。祖母估计也有点印象,就是漆姑的亲妹妹。漆玉这个丫头,手脚本来就不怎么干净,当初四婶一时没发落她,不过是因着她们老太太寿诞将至,暂且腾不出手料理而已。所以昱哥儿是拿住了这一点,才花银子买通的她。” 章老夫人冷呵一声:“瞧瞧你的好弟弟吧,朝堂局势只怕他都没这么清楚的。” 崔旻也不想再在祖母的面前败坏崔昱的,于是忙岔开了话题:“但是问题,就出在这个漆玉的身上。” “嗯?”章老夫人转了转音调,“怎么说?” 崔旻想了会儿,理了理头绪,才开了口:“四房的老恭人,也是暗地里授意过她的。所以当日就算没有昱哥儿插手,她还是会把那些酒水拿给文湘吃。” “谁?”饶是精明如章老夫人,此时也震惊不已,“你是说钱氏吗?她自己要害文湘不成?” 崔旻抿唇:“祖母仔细想一想,老恭人为的是什么。而且祖母可能不太清楚,文湘当日,也是对成娇动过心思的。” 后面这半句话,本来他并不想说。 他不想让祖母觉得,成娇在崔家的那些日子里,还招惹了诸多是非。 他们兄弟不算,竟还有一个袁文湘。 然则这件事情,确实是个很关键的点,他又不得不说。 果然,章老夫人听后眉头紧锁:“他喜欢成娇?” 崔旻脸色沉了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章老夫人眸色微暗下去,盘算了半天,才有些回过味儿来。 袁文湘喜欢成娇,钱氏未必不知道,而姜云璧自己有心思想嫁给崔昱,她也未必不知道。 当日给袁文湘吃酒,可能钱氏的目的,压根就不是要败坏姜云璧和崔昱的名声,她的目标,其实还是薛成娇。 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想挑起长房的怒火,从而达到她要分宗的目的。 “这么说来,这个漆玉是两头拿钱,两头办事?”章老夫人突然品出味儿来,啧了两声,“这次漆姑故意把事情闹大,也是她暗地里授意的?” 崔旻点了点头:“刘公派人到她们家里去盘问过,您知道东厂出来的人,对付两个小丫头,是轻而易举的。” 章老夫人嗯了一声,倒难得的没有反驳:“你继续说。” “漆玉当日出府后,漆姑心里其实一直不服气,她可能是觉得,漆玉不过是这场内 分卷阅读267 - 分卷阅读26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8 宅争斗中一个牺牲品而已。”崔旻稍稍顿了顿,“一直到半个月前,老恭人悄悄地找上她,说是事情到了今天,崔昱和薛成娇置身事外,总要让他们也付出些代价才好一类的话。” 章老夫人嘶了一声:“漆姑就不知道,当初是她先授意的漆玉吗?” “她是知道的,但是老恭人当初许诺漆玉的是,事成之后把她调到自己房里去服侍,不会让她受到牵连的。” 章老夫人呵的冷笑了一声:“这样的鬼话,她们也信了。” 崔旻撇了撇嘴,是啊,这样的话,也只有漆玉她们这样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才会信。 钱氏摆明了做贼心虚,当天松鹤院的事情,不管落入圈套的是谁,漆玉都不可能再在这府里待下去的。 不然将来只要有人起了疑心,拿住了漆玉,钱氏也是个百口莫辩。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由后,章老夫人无奈极了。 其实崔旻说要跟她打一个赌的时候,她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钱氏……钱氏的心,实在够狠。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章老夫人合了合眼,没再看崔旻。 崔旻顿了顿:“祖母还记得我早上说的话吗?” 章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出了一口气:“答应分宗。” 说完了,她苦笑了一声:“十七年。” 她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崔旻一时不解,不敢随意接话。 章老夫人又睁开眼来,看向他:“我苦苦支撑了十七年,这个家,到今天,呵……”她摇着头,“旻哥儿,你老实的告诉我,如果我不答应分宗,将来你接过这个家时,是不是还是要分宗?” 崔旻沉默了很久,终究横了心,点了头:“是,头一件事,就是要分宗。” 章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收紧了好些:“我答应你,这个宗,可以分。” 崔旻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去。 章老夫人又叫了他一声:“后儿一早再走吧,明天,明天你去二房和三房走一趟,也看看他们是怎么说。这件事情,你父亲和母亲出面都不合适,你弟弟……”说起崔昱,老夫人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所以还得你去说。”(未完待续。) 258:试探(三更) 崔旻微一愣怔,却仍旧是满口答应下来:“好,我后天一早再走。” 章老夫人似乎是疲惫极了,声音里都透着沉闷:“这件事情,我顺了你的心意,以后——这个家,你得给我守好了。”她抬眼看过去,“做得到吗?” 崔旻心头一动,飞快的点了头。 章老夫人面色才稍稍舒展一些。 只是她思绪转的很快,突然就又想到了刘光同。 于是她叫了一声昱哥儿。 崔旻忙抬头看过去:“祖母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吗?” “咱们家的事情,刘光同还知道什么?”章老夫人眼中有精光闪过,盯着崔旻,眼珠子都没转一转。 崔旻心里咯噔一下。 莫名的,他就想到了崔琼的婚事。 祖母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呢? “祖母指的是什么?”再开口时,他显然已经带了些试探的意味在里面。 章老夫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你自己应该清楚,家里的事,终归是家里的事。刘光同与你交情再好,也只是个外人,且是个权宦。有些分寸,你的把握好了。” 说完后,也不再给崔旻继续试探下去的机会,她摆了摆手:“你去吧,我有些累了。” 这个逐客令一下,崔旻就算想要再问,也没法子再问下去。 他只好起身告了礼,退了出去。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曹妈妈才又端着那只玉碗回到此间来。 她服侍着章老夫人坐起来,玉碗往老太太面前递了递:“又叫她们熬了一碗,老太太多少再吃些。” 章老夫人没伸手接,冲她摇了摇头:“眉卿,旻哥儿这个孩子,太聪明了,我不过多问了一句,他就起了试探的心意,只怕琼姐儿这桩婚事,他心里早就存了疑影了。” 曹妈妈端着碗的手也僵了一下:“大爷他……会体谅老太太的。” “他不会。”章老夫人斩钉截铁的否认了一句,“他如果会体谅我,今天不会说要分宗。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是一路看着我如果跟家里这些豺狼虎豹斗智斗勇的,没想到,到头来第一个来拆我台的,竟是我的亲孙子。” “老太太……”曹妈妈软着声儿叫了一句,“其实我从前也劝您,这个宗,早分早干净。可是您有您的筹谋,我见识短浅,更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大爷既然也这样说,您还是觉得……这个宗,不应该分吗?” 章老夫人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宗,真的不应该分吗? 如果早些答应了四房分了宗,也许根本不会出这么多的事。 半年多以来的桩桩件件,不要说把薛成娇牵连其中,归根结底,还是冲着她们长房来的。 为什么不愿意分呢? 章老夫人眼底染上了一抹悲伤。 她还记得,那是十七年前,她的丈夫,在弥留之际,屏退众人,独留她一人在床榻之前。 彼时他握着她的手,分明已经到了那样的时候,可他却不知从哪里生出好大的力气,捏的她手都在发疼。 他说,这个家,从今以后要靠你了。 他说,不管有多难,你要撑下去,就当是替我,替老祖宗,守住这份家业。 他说,家里人多,人心不齐,我知道你很为难,算是我求你的吧,只这一件事,婷婷,当我求你的。 章老夫人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彼时她忙不迭失的点头,她没办法让丈夫失望。 而她点头的那一刻,他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 原本握着她的那只温热的大掌,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他们成婚十几年,举案齐眉,恩爱始终如初。 她答应过他的,可事到如今,她也有些茫然了。 这么多年的坚持,为了丈夫临死前的心愿,和那一句“婷婷,当我求你的”,她苦苦的 分卷阅读268 - 分卷阅读26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69 坚持了这么多年。 曹妈妈在看见她眼角泪珠的那一刻,有些愣住。 章老夫人抹掉了泪:“下个月我要到徐合去。” 曹妈妈一愣:“您说徐合吗?” “嗯。”章老夫人吸了吸鼻子,“这十几年来我都操劳着家里的事情,从没有好好的去陪陪他,下个月我要去徐合小住。” 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太方才会掉泪了。 曹妈妈嗯了一声:“那等过几日,我就叫金陵她们去安排起来。”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崔旻在家里吃过了早饭,同他母亲请了安,又去了一趟敬和堂。 只是章老夫人并没有见他,打发了曹妈妈来支应他,只吩咐他忙自己的事情去,旁的一概都不多说。 崔旻心下微沉,站在屋外拜了个礼,才先往三房那里去了。 这也是他昨日就想过的。 二房和三房到底还是不同的。 三房一心是想要依附长房的,而且崔琦的事情,他也很想跟她谈一谈。 二房呢?二房在过去的事情里,绝不是一身干净的。 如今想答应四房分宗,他们答不答应,还是个未知数。 只有先拉稳了三房,再去跟二房谈条件,这事儿才稳妥些。 崔旻过三房,先来陪他的自然是崔昂和崔显兄弟两个。 崔显见了他时,满脸都是笑:“大哥哥一去京城也快两个月了,京城好玩吗?是不是有好多应天府没有的?” 崔旻只是一味的笑着,却并不回他。 崔昂看了半天,拉了崔显一把,才问崔旻:“大哥哥是有事吗?” 崔旻这时才点了点头:“三叔在家吗?” 崔昂想了下,摇了摇头:“父亲今天一早出门去了,大哥哥要找父亲的话……估计得下半天再来一趟了。” 崔旻嘶了一声。 下半天……他没那么多时间在家里处理这件事,而且最棘手的还是二房那边。 于是他想了会儿:“三婶在吗?” 崔昂明显楞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然后崔旻脚步微动,挪了两步:“你先去替我回一声吧,看看三婶有没有空。” 崔显在旁边听着,一个劲儿想要说话,崔昂却始终按着他,示意他闭嘴。 这会儿听了崔旻这样说,他打发了崔显:“你去,看看母亲这会儿在做什么,回一声说大哥哥来了,有些事情要回。” 崔显嘴一撇,显然是不情愿。 崔昂瞪了他一眼,他才老老实实的拔腿走了。 等他走了,崔昂才深看了崔旻一眼:“大哥哥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能知道吗?”(未完待续。) 259:没有下一次 崔旻眼神倏尔变深了些,微微抬了手,在崔昂肩膀上按了一把:“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给你们听的,我先见了三婶,你要是想知道,只管问三婶就是了。” 崔昂拍了拍他的手,稍稍退开一步:“大哥哥还是觉得不能说就是了。” 崔旻只是唇角微扬,却没再多跟他说什么。 正巧了崔显从周氏那边回来,一路往二人这里来时,已隐隐感觉到两个哥哥之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他咽了口口水:“母亲叫大哥哥过去呢。” 崔旻这才点了点头,迈开步子,绕过二人,往周氏那里去了。 待他走远一些,崔显才扭头看向崔昂:“怎么了吗?” 崔昂似笑非笑,眼底有耐人寻味的光芒一闪而过:“真有趣,”说完了,他拍了拍崔显,“诚然,我们都是傻子一样的人。” 崔显啊了一声,有些不明所以,旋即又啧了两声,冲着崔昂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 再说崔旻往周氏那里去时,进了屋中先请过了安。 周氏挂着笑招呼他坐,又叫丫头上了他素日里爱吃的太平猴魁。 过了须臾她才开口问:“我听显哥儿说,你本来是找你三叔的?” 崔旻点了点头:“不过三叔不在家,这事儿跟三婶说也是一样的。” 周氏哦了一声:“那你说吧。” 崔旻四下里看了看屋中服侍的丫头们。 周氏会意,给了降真一个眼神。 降真领着丫头们出去,自己又回到屋中,只是不往这边来,不过守在门口而已。 崔旻看了,不由觉得周氏这里的丫头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的有规矩。 周氏见人退了出去,才冲他扬眉:“说吧。” “还是为了之前云璧的事情,”崔旻放下手中茶盏,说这话时,是看着周氏神色的。 果然,周氏神色微变,他笑了笑,又道:“诚然当日是有昱哥儿一时糊涂,但是这件事,本来也是四房先起的头。” 周氏听到这里,一时有些发懵。 于是她追问了一句:“什么叫四房先起的头?这里面还有四房的事儿吗?” 崔旻却也不急,只是将当日钱氏的那些小算盘一一说与周氏听,顺带着把这回漆姑捅破这事儿的原因,也告诉了她。 等说完了,他稍顿了下,又吃了口茶,才继续道:“不然事情过去了几个月,漆姑就算心里再有怨气,也不会糊涂到在言景堂跟照月起冲突。” 周氏沉默了下去。 这太匪夷所思的。 如果按照崔旻的说法,那岂不是钱老恭人在算计她自己的亲外孙? 就为了打击长房,要把袁文湘这么赔进去? 于是她眉头紧锁,看向崔旻:“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不是三婶不信你,只是你今日说的这件事,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话音一顿,咬了咬牙,“证据呢?你说了这么多,我不可能听你一面之词的。” 崔旻似乎早就想到了她会有此一问,从袖口中摸出两张叠好的纸来。 他起了身往周氏身边走了两步,两张纸搁到她身侧的小案上,而后又退回椅子那里去:“这是漆姑和漆玉两个人画了押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周氏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那两张纸,手动了一下,但是最终也没有拿起来去看。 “那你特意来告诉我们,又是什么用 分卷阅读269 - 分卷阅读27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0 意呢?”周氏努努嘴,“你也说了,事情过去了几个月。本来这次牵扯进来昱哥儿,我就不愿意再追究了,不过是我们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才闹的昱哥儿挨了打。如今又捅出四房来,”周氏说着摇摇头,“我实在没心气儿去计较。” 在她看来,长房让崔旻来告诉他们这件事,无非是希望她能拉上袁老恭人一起,大闹四房,讨要说法。 可是她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和四房积怨已深,她不想再为了姜云璧的事情,把原本就已经撕破了的脸,再粉碎一次。 崔旻心下不屑。 他的这位好三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只是他面上不动声色,摇了摇头:“我祖母打算同意分宗。” 周氏惊愕不已:“分宗?老夫人要同意分宗?” 这怎么可能呢? 这十几年来,家里发生过多少事,老夫人都咬着牙撑了过来。 到了如今,就因为四房胡闹的过了头一些,她竟同意分宗了? 崔旻点点头:“这本就是我劝了祖母的。四房为了分宗,连亲戚之间都下得去手,先是云璧,后是……”他话到这里,顿了一下,没有再提,岔开了话题继续道,“他们既然这么想分宗,那就干脆顺了他们的心意,叫他们搬出去单过。” 周氏眯了眼:“那你跑来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崔旻扬唇笑了一声:“祖母的意思是,既然要分宗,四房要搬出去单过,就看看二叔和三叔是什么意思。要是都愿意撂开手大家各自立门户,那就索性一起办了。” 周氏心里咯噔一声:“你去过二房了?” 崔旻也不瞒她,径直的摇了头:“我是先到这边来的。” 周氏立时就明白过来了。 崔旻确实是个聪明孩子。 他先选择了三房,如果三房跟长房站在了一起,那二房权衡利弊之下,也不可能跟着四房一起分出去单过。 二房要的,还是整个崔家。 周氏心下不由的冷笑。 长房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这十几年来她都努力的在向长房示好,现在这个情况,她能选择不跟着长房身后吗? 分出去单过? 四房有这个底气,他们三房可没有。 于是周氏心里有了计较:“四房也太胡闹,我们是不愿意分宗的。老祖宗留下这么一份家业,到了我们这一辈,难道就要散了不成?亏得老祖宗从前那样偏爱四房,竟活养了白眼狼出来。” 崔旻听她说得冠冕堂皇,也不拆穿,只是问道:“三婶不再跟三叔商量一番吗?” 周氏很快点了头:“这事儿不用商量,你三叔那里我自有我的说法” “那三婶可要想好了,”崔旻话音稍微重了重,“这一次不愿意分,可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周氏心微微一沉。 这是警告。 然而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重重的点了头,声儿也沉了沉:“你只管回去告诉老太太,三房不愿意分宗。”(未完待续。) 260:相冲还是存心 从周氏屋里出来,崔旻迎头就碰上了来请安的崔琦。 他眉头皱了皱:“琦姐儿。” 崔琦一抬头,看见是他,下意识的怔了下,倒退了两步。 崔旻见她小脸儿微微发白,无奈的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却不想崔琦冷笑一声:“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大哥哥难得回来一次,今儿也是到我母亲这里来告状的吗?” 崔旻啧了一声:“我没工夫告你的状。不过都是内宅姑娘家的小打小闹,只是你若长久如此,就有些过了头了。” “是吗?”崔琦反问一声,仰脸看着他,“我长久如此过了头,那薛成娇呢?她没算计人?她没满肚子坏水?诚然,我告诉她四房的事情,是有我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她将计就计,利用崔瑛,算计了四房,还一转脸就把我给出卖了,这又算什么?” “你也不要说我偏心,”崔旻从台阶上步下来,盯着她看了会儿,“首先是你们先要害她,她才要反击的。我也并没有说她这样做是对的,只是想劝劝你,收收心。你上有父母,下有兄长,纵然遇到什么难事,也有他们替你出头。成娇跟你不一样,她若没有这点算计,怕终有一日,会叫人生吞活剥了。” 崔琦心头大震。 还说不偏心? 她就该安安生生的由得父母兄长来做主,而薛成娇就可以自己满肚子阴谋算计。 崔旻观她神色,就知道她心中必然不服,无奈的叹了一声:“你也是我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我也带着你们一起玩闹。不至于说,成娇到家里住了大半年,我的一颗心就全偏向了她。” 他抬了抬手,可是终究没有落到崔琦头上去:“你自己静下来的时候,也可以想一想我的话,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想成娇也不是生来敏.感多疑的人,她与你一样大的年纪,又是家中独女,如何不养的尊贵?到如今寄人篱下,屡遭算计,她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更不会觉得她本性不好。” 崔琦一时哑然。 崔旻似乎不是生气,也不是在替薛成娇出头,他就那样平静的述说着,仿佛只是一个旁观者,看清了她与薛成娇之间的区别,然后语重心长的在开解她,劝她将来不要再如此行事。 崔琦抿了抿唇:“大哥哥,如果她做的这些事情抖落出去,你在人前,也会这样袒护她吗?” “这不是袒护,”崔旻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连眉眼处都有些弯弯的,“凡事要有因才有果,成娇做的这一切,都是那个果,不是那个因。就算将来为人所知,她也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于是崔琦就不再说话了。 崔旻见她似乎有些听进了心里,又还惦记二房那边的事情,就伸手在崔琦肩膀上拍了拍:“好姑娘,自个儿琢磨琢磨我今天的话。宅子里姊妹之间玩闹,无伤大雅,但是有些事情,绝不是你该插手的。” 崔琦眼眶一热,叫了他一声,几乎要脱口而出内心的委屈。 可是一转眼,眼风扫过之处,看见了降真的身影,她只好 分卷阅读270 - 分卷阅读27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1 收了声,点了点头:“大哥哥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就走。” 崔琦咬了咬牙:“我的事情,大哥哥听成娇全说了吗?” 崔旻反倒是一愣:“你指的是什么?” 他会这样问,显然就是不知道了。 崔琦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对薛成娇,更不知该如何看待。 她没有把自己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在崔旻他们面前,她都懒得提起。 崔琦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过什么,竟惹得薛成娇这样待她。 和崔瑛相比,实质性的伤害,她纵然也有,然则却远不如崔瑛推她下水的那一次。 崔琦自嘲的摇了摇头:“没什么,等以后若有机会,我再与大哥哥说吧。” 崔旻看她有些古怪,微微蹙了眉头:“你若真有什么难事,又不愿意告诉父母兄长,不是还有晟哥儿在家吗?他自小待你亲厚,你说给他知道,他也总能替你出些主意的。” 崔琦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大哥哥快忙去吧,母亲只怕等我要等急了。” 崔旻这时才回头往身后看,只见降真已经踩着步子过来。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崔琦欲言又止,难以开口的那些话,是跟周氏有关吗? 她站的那个地方,早就能看到降真出门来。 就是因为看到了降真,所以才不再说下去了吗? 崔旻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提步离去了。 出了三房一路往二房去,崔旻要见的却是二房的老安人朱氏。 其实他心里清楚。 二房这边,真正大权在握的,还是这位老太太。 她平日里慈眉善目,可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崔晏跟四房联手给成娇下药,这事儿多半也是她在背后唆使的。 想到这里,崔旻脸色黑了黑。 直到丫头出来迎他进屋,他才稍稍敛了心神。 朱氏见他进屋,满脸笑意:“好孩子,回家一趟来,何苦各个房头请安来,也该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祖母和母亲。” 崔旻立时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漏洞,微一扬眉:“看来老太太知道我去过三房了。” 朱氏的笑显然在脸上僵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刚丫头去取些东西,估计是瞧见了,回来的时候说了一嘴。” 这个话题,她不愿再说似的,就岔开了:“去了京城里,一切还好吗?不过你舅舅也进京了,好歹是个照应,你母亲在家里也可放心一些了。” “京城里倒是一切都还好,只是——”崔旻拖了拖音,“家里只怕不好。” 朱氏眯了眯眼:“这是什么话?家里能有什么不好的,怎么一回来就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老太太只怕心里比谁都清楚,”崔旻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成娇为什么一连病了那么多天,又是为了什么匆匆搬出府,老太太说,究竟是成娇和这个家里冲了,还是有人存了心不让她好。” 朱氏捏紧了拳头:“看样子,你是都知道了啊。”(未完待续。) 261:威胁 朱氏和周氏是不同的。 周氏一心依附,压根就不需要对她使什么手段,分宗这件事,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就对了。 可是朱氏要的是整个崔家,她心里巴不得长房不好,想让她站在长房这边,先把四房孤立出去,就得花些功夫。 崔旻来的时候就已然想好了。 一味的在朱氏面前卖乖,也未必能讨着好。 崔旻扬眉:“心照不宣,就是了。” 朱氏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这次回来,各个房头走动的这么勤快。”她指腹在太阳穴上压了压,“上一回你弟弟的事情,三房老太太只怕把你们恼透了吧?” 崔旻对此却不予理会。 袁氏是没算计的人,而且她看似持中馈,可真遇上什么事儿,周氏的话也不是全然不顶用的。 崔旻微扬了眉:“今儿既然过来,有个事情,还想跟老太太回明了。” 朱氏努努嘴:“你说来我听听。” “四房一心想要分宗,也闹了这么多年了,”崔旻吸了口气,“我祖母答应,给他们分,将来四房搬出去单过,和吉祥巷崔家,再无瓜葛。” 朱氏听到此处,硬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章氏会在这个时候,同意分宗。 “我看你祖母是年纪越大,人越糊涂了。”朱氏嗤笑一声,“这事儿,我头一个不答应,想都不用想。” “是吗?”崔旻笑着反问了一声。 只是他这语调之中,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听的朱氏心头一怔。 果然,崔旻又继续说道:“给一位县主下了毒,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够不够晏哥儿下大狱的,不然老太太试试?” “啪”的一声。 朱氏一掌拍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手心立时红了一大片,足可见她用力之大。 “你敢威胁我?” “老太太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崔旻不为所动,仍旧端坐着,“这完全可以当成是一笔交易。老太太带着二房赞成分宗,自然了,我们要的,是孤立四房,即便将来分了宗,也别影响了自己家里的名声。下药的这件事呢,成娇自己也不愿意计较,我们自然也揭过不提。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朱氏冷笑了一声:“你这个算盘打的倒是极好,然则你所说下药一事,空口无凭而已,况且,你一个晚辈,这样口无遮拦的威胁我,这就是你父亲和老师教你的孝道吗?” 崔旻啧了一声:“老太太想是忘了,这世上,大约还没什么是东厂查不出来的。” 他说着,稍顿了顿:“家里的事情,我并不是让刘公知道那么多。可如果老太太执意要试试看,我也想试试看,事情过了几个月,刘公究竟还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朱氏让他将了一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东厂是什么手段,她不是无知妇人,自然心里是有数的。 崔晏的事情,上次崔琦已经捅出去了,如果真的交给刘光同去细细的查,但凡是长房不留情面 分卷阅读271 - 分卷阅读27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2 ,崔旻手段再狠一些,崔晏能讨什么好处? 而且就算家里能出面保全他,只怕将来考取功名上,是再也无望了的。 其实对于分宗这件事情,她没什么死咬着不松口的。 四房想出去单过,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 她想替儿子独揽崔家,只需要排挤长房就够了。 而且崔溥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钱氏也不是糊涂蛋。 将来就算有一天,二房心愿得偿,四房的矛头还是会对着他们来。 如今章氏肯答应分宗,实际上是替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只是崔旻今日所为,实在让她心中恼怒。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家里的晚辈这样威胁。 不得不说,崔旻这些年在外见多识广,又有刘光同与他交好,替他铺路,他和家里的这些孩子们,终归是不一样的。 “你拿成娇的事情,来跟我做这笔交易,就不怕你母亲知道了,要同你置气吗?”她摸了摸下巴,“依我看来,成娇这个丫头,心思也算是重了,若是知道了,只怕更要与你生分。” 崔旻眯了眼:“这件事情本来就可大可小,成娇也不是小心眼的姑娘,当日既然没有追究,到如今自然不会再去提。”他呵了一声,“该利用的,要利用。该记在心里的,也要记在心里。这本是不冲突的,这个道理,老太太都忘了吗?” 屋中沉默下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崔旻在等。 朱氏在想。 这样静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 朱氏抬眼向他看过去:“回去告诉你祖母,她选了一个很会做交涉的人。” 崔旻心中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朱氏礼了礼:“那我就先回去了。” 朱氏朝他摆手,不再多话。 等他走后,朱氏才将身侧桌案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她心中如何不恼? 本来对崔琦并没有如何恼怒,到眼下,却将她恨了又恨。 若不是她在薛成娇的面前捅出崔晏来,今天自己何至于让崔旻这样牵着鼻子走。 再说崔旻自她那里出来后,确实是长出了一口气的。 他用这样的法子对付朱氏,其实根本就不是十拿九稳。 不过是朱氏对分宗一事无所谓而已。 只是经此一事,他反倒更加笃定——下药的事情,如果真的要查,崔晏是一定跑不了的。 不然朱氏不会这样就松了口。 她怕崔晏出事,怕他真的去请刘光同帮忙查证这件事。 崔旻冷笑了一声,脚步顿住,回过身来,朝着朱氏那间屋子又深看了一眼,唇边有嘲弄的笑意,站了一会儿,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约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崔晟正好从学里回来。 因见他是从自己家里这边过来的,崔晟先楞了一把:“大哥哥从哪里来?” 崔旻指了指身后:“才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他顿了顿,“刚从学里回来吗?晏哥儿没同你一起?” 崔晟嗯了一声:“他近来惫懒了许多,学里也不常去了。” 崔旻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这样惫懒,将来拿什么考取功名,”他嘴角的笑更深了些,眼底还有崔晟看不懂的精光,然后又说道,“你做兄长的也该劝劝他,不然将来接连落了榜,可有什么脸面出来见人。”(未完待续。) 262:津县病重 到了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崔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神色慌张的人。 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他竟满头是汗。 彼时崔旻才吃过饭,去了一趟章老夫人那里,出来后才往他母亲屋里去陪着。 分宗的事情是轮不到他出面提的。 章老夫人的意思是,等明儿一早,先送走了他,再叫崔润来提这件事。 崔旻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时间太赶,他祖母又这样说了,他也只好这样听。 所以来人通报时,他是在顺安堂里陪着他母亲吃茶的。 润大太太见了茯翘神色有些不对,啧了一声:“怎么了?” 茯翘不敢耽误,忙回道:“外面传了话进来,燕怀在门口,有话要回大爷。” 崔旻眉心立时突突的跳了起来,一丝不安萦绕心头。 燕怀怎么会跟回来的? 润大太太也是眉头紧锁:“没说是什么事吗?” 茯翘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说,只是听外面的说,他慌的很。” 崔旻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了一声,看向润大太太。 润大太太也没在意,冲他摆摆手:“你快去。” 崔旻听后,礼了礼,拔脚就往外走。 只是他人还没出门,润大太太就又叫住了他:“问清楚了记得来回我一声。” 崔旻脚步一顿,点了点头,才又提步离去了。 见到燕怀时,崔旻才明白了茯翘说的有些慌是什么意思。 燕怀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却难得的稳重。 当初买他回来,崔旻其实也观察过他一阵子。 后来觉得他是个可用的,才放心的让他替薛成娇办事儿。 崔旻蹙了眉看他:“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燕怀一看到崔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爷快回津县去吧。”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快说,出什么事了?” 他语气有些重,燕怀理了理思绪,带着哭腔回了话:“大爷刚走的第三天,姑娘就突然发了热,表少爷也请了大夫,可是几服药吃下去,起先倒是退了热,可是后来到了夜里,却烧的更厉害了。表少爷恼的不行,可是又没有办法,到如今,姑娘时好时坏的,表少爷一直拿药顶着,可用处都不大。表少爷实在没了主意,才叫我赶紧回来,请大爷快回津县去。” 崔旻一时手脚发凉。 断断续续的烧了三四天…… 那人会怎么样? 他的成娇,会怎么样? “你们为什么还在津县没动身?” 燕怀抿唇:“是姑娘说,要等着大 分卷阅读272 - 分卷阅读27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3 爷从应天府回程,再一起走,所以才没动身的。” 津县往前不过两日路程,就有稍大一些的镇子。 如果薛成娇当日动身启程,也不会无良医可用。 崔旻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他心里担忧,嘱咐了燕怀一声:“我进去回太太一声,你去给我备好马,再预备一辆马车,找个老成的车夫,咱们一会儿就走。” 燕怀也不多问,只是嗳的一声应下,起身就往外去准备了。 崔旻脚下如生风一般,急匆匆的回到内宅,往顺安堂去回话。 润大太太见他回来时脸色实在不好,眼底的焦灼浓的抹不开。 于是心里就知道事有不对:“问清楚了?” 崔旻点点头:“只怕要母亲支使两个人,去叫孙娘子来,我得带她一起回津县,现在就要动身。” 润大太太浑身一怔:“为什么要带孙娘子走?成娇出事了是不是?” 崔旻轻咬了下唇:“她突然发了热,接连烧了好几日了,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津县地方实在偏僻,无良医可用,子璋也束手无策,所以叫燕怀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来送信的。” 润大太太啊了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崔旻一惊,忙扶稳了她:“母亲。” 润大太太强定了心神,打发茯翘:“快去叫孙娘子来。”吩咐完了,才看崔旻,“这可如何是好?你这就算是日夜兼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去,成娇怎么耽搁得起?况且你要带孙娘子一起,她又不能像你们一样,快马赶路。” 这也是崔旻心中所怕的事情。 尽管他知道,高子璋一定会想办法稳着薛成娇的病情,可是还要三天,最少还要三天。 “孙娘子一向是知道成娇体质的,叫她先开一副温和些的方子,我带了回去,先把成娇的病情稳定下来,等她到了,再细细的看。” “这样可行吗?”润大太太心里急得不行,可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崔旻点点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还得仔细问问孙娘子才好。” 其实崔旻最不怕的,是薛成娇并不是单纯的发热这样简单。 寻常大夫,就算医术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连一个发热都治不好。 他正想着,茯翘已经带了孙娘子过来。 崔旻见了她,忙就问出了声:“成娇在津县那边发了热,来送信的小子说她已经断断续续的烧了几日,药也吃了,只是并不见好,当时还算是有些效果,可到了夜间,反倒发作的更厉害,这是个什么缘故?” 孙娘子啊了一声,蹙眉想了想:“娇姑娘身体底子并不算好,突然发热,估计是连日赶路劳累,还有就是我从前说过的,她总忧思过度,这对身体实在无益。至于说大夫开了药,姑娘吃了到夜间发作的反而厉害,我想来多半是那些药是滋阴养气的,但是姑娘前阵子才叫人在她药里下过藜芦,肠胃是受过损的,估计是方子里有什么冲了的药,才会导致如此。” 润大太太和崔旻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那要紧吗?” 孙娘子无奈的笑了笑:“若这样说起来,倒不怎么要紧,只是接连发热,对身体总归损伤是有的,况且姑娘本来身体弱,要是再拖下去,只怕将来想补养起来,就很难了。”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那你现在能开方子吗?我先带着回津县。” 孙娘子似乎有些为难,可是终归还是去写了两副方子,交给崔旻。 “怎么是两副?” 孙娘子搁下笔:“大爷回去,且先看看那些大夫们开给姑娘的方子,若是有细辛或是灸甘草,就用第二张方子,若是没有,就用第一张,这会子走的时候,再把家里的玉屏风散带上一些,此时不必用,若姑娘稍稍好一些时,再给她用,也只能先这样了。”(未完待续。) 263:养虎为患 润大太太听了,忙打发人去取了来交给崔旻。 崔旻拿了方子和丸药,抿唇看向润大太太:“只怕来不及去向祖母辞行了。” 润大太太知道他担心成娇,她又何尝不忧心? 于是冲他点点头:“这个没事,老太太那里有我去回话,你只管去你的,若到了津县,娇娇好起来,可要记得来封信,好叫我安心啊。” 崔旻嗯了一声点点头,向他母亲跪下去,叩了头,才起身离开。 润大太太眼眶微红,才支使茯翘领孙娘子去,又同孙娘子吩咐:“这一趟要辛苦你,跟着他们去一趟津县,来了家里到我这儿再领二两银子。” 孙娘子忙连口说不用,这才拜了礼,随着茯翘一路出了门。 润大太太整了整心绪,领了人出门往敬和堂那里去。 老太太此时还没有安置,于是叫了润大太太进屋去回话。 润大太太进了内间,请过了安,才说道:“旻哥儿动身回去了,来不及向老太太辞行,媳妇来回您一声。” 章老夫人微一挑眉:“怎么走的这么急?不是说明儿一早动身吗?” “娇娇在津县病倒了,”润大太太往旁边儿坐下去,吸了口气,“他领了孙娘子一起回去。” 章老夫人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多问:“成娇身子是不怎么好,回去就回去了吧,左右他这次回来,家里的事儿他想办的,也都办全了。” 润大太太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不敢随意的接话。 在她看来,分宗这件事,还是戳了老太太心窝的。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替儿子分辨几句时,章老夫人已经又开了口:“到入了三月,天气渐暖之后,我要到徐合去小住一阵,分宗这件事情忙完之后,你去问问琼姐儿她们几个,徐合的别院景致好,她们姊妹若是想去,就随我一道,也不用怕我拘着,我不住别院。” “那您……” 润大太太本来是想问那您住哪里的。 只是话说出来一半,她突然就想到了。 眸色暗了暗,后面的话就没敢再问下去。 转念又想到老太太说的姊妹们,稍抿了唇:“那还问瑛姐儿吗?” “过了明日再看,她祖母要是肯叫她去,我没有拦着不许的。”章老夫人的手指动了动,“谈家的人是月底到 分卷阅读273 - 分卷阅读27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4 吗?” 润大太太嗯了一声:“之前来信是这样说的,前头我看过日子,估计要到四月里了。” “四月也好,总好过这寒冬腊月的,叫孩子只身上路,我也不放心。”章老夫人说完后,合了合眼,“你去吧。” 润大太太嗳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起身退了出去。 老太太突然又问起谈家的人,这让润大太太心里有些警醒。 崔琼的这桩婚事,她早就察觉出异样来了。 等回到了家中,润大太太思量再三,到底还是写了封书信,一连封了三道,才叫了茯翘来:“这封信,找个可靠的人,送到京城去给舅老爷,连老爷那里也不许叫知道了。” 茯翘一楞,忍不住劝出了口:“太太……您这样背着老爷,若是叫老爷知道了,是不是不好?” 润大太太眯了眼:“姑娘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说过,这里头必定有事儿,我心里也惶惶不安。今儿老太太又问起来,我更觉得得弄清楚。前头那些日子,我问过老爷,你瞧着如何?他一概不提,顾左右而言他。这事儿只怕去问问霖川,还可靠些。” 茯翘轻咬了下唇。 润大太太见状催了她一声:“这没什么,你只管去,便是老爷真的知道了,我自有我的说法。” 茯翘看自己也劝不下来,只好接了信,出门安排去了。 再说到了第二日。 崔旻的连夜离府和薛成娇病倒在津县,对整个崔家来说,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分宗,还是被提到了明面上来。 章老夫人叫人请了钱氏和崔溥过家里来。 二人来时,才发觉朱氏、袁氏等人都在。 钱氏稍稍眯了眼,唇角微扬:“今儿是怎么了?老夫人要做东请客吗?人倒是难得的齐。” 章老夫人啧了一声:“自然是有更要紧的事情。” 等钱氏坐下去后,章老夫人才笑着又说道:“我想通了一件事,人嘛,有聚就总有散。四房折腾了这么久,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无非为了分宗,我答应了,给你们分,今儿正好坐下来谈一谈。” 钱氏浑身一僵,腰杆也挺直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章老夫人。 方才老夫人说了什么? 答应分宗? 之前闹了那么多事情,老夫人都一口咬死了不分宗,今次是怎么了? 钱氏不由的蹙眉:“既然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谈的?大家各自撒开手,各个房头的产业都是自己的,盘点清楚,就是了。” 章老夫人却摇了摇头:“没有各房,只有你们四房。” 钱氏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朱氏和袁氏。 朱氏还是噙着笑,端着茶杯吃茶,压根不看她。 袁氏呢? 周氏已经把其中利害与她分析了清楚,崔潜也在家里劝了她很久,再加上姜云璧的那件事,四房也是罪魁。 此时袁氏撇撇嘴,白了钱氏一眼:“你也用不着看我,我是没这么心思闹腾着要分宗的。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非要出去自立门户,将来百年之后到了地下哦——我怕崔家的祖宗们不肯认我这个媳妇。” 钱氏平白的叫她抢白了几句,脸色立时就变了。 朱氏在旁边听着觉得好笑,手中的茶杯就放了下去,隔着小案看袁氏:“人各有志嘛,话何苦说的这么难听,即便是分了宗,总还是一家人,溥哥儿也不是要调任走了,将来还住在应天府里,他们兄弟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次只是摆出来谈清楚,该分的分给他们,不该分的,叫他们留下,不要平白伤了和气呀。” 钱氏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 看样子,二房和三房,都是靠拢到了长房那边去了。 章氏果然好手段,这样暗地里摆了他们四房一道。 钱氏声音冷透了:“老夫人算计真是好,殊不知养虎为患,将来自有吃亏的时候。”(未完待续。) 264:我觉得不对劲 钱氏此话一出,朱氏最先变了脸色,抬眼向她看过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狠辣。 章老夫人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这你就操心过度了,将来吃不吃亏,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养的是不是虎,我自己也心里有数。” 于是这早过后,崔家的分宗被提到了章程上来。 四房早年得老祖宗的偏爱,产业上分给他们的本来就要多一些。 章氏也不愿意为了这点子产业再节外生枝,反倒是袁氏闹了一场,只是最后还是被安抚了下来。 府外的宅子还得找日子置办,四房如今便还住在崔家里,只是分了宗后,崔溥在后面的甬道上叫人砌了一堵半高的墙,墙上有个小门,就这样把四房这边与其它三房分割开来。 章氏冷眼看着,只是什么也不说。 分宗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再说崔旻那里,他日夜兼程赶回津县,确实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到了驿馆外翻身下马,脚步匆忙的往驿馆里进。 薛成娇的房间在楼上,他上楼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从崔家带来的小子把着,眉头微蹙,提步上了前。 那两个人见了是他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崔旻嗯了一声也没理他们,径直推门入了内。 一进屋,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可是却叫崔旻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高子璋也在屋里坐着,听见推门声,扭头看过去。 见是崔旻,他腾地一声就起了身:“大表哥。” 崔旻朝他一摆手:“成娇现在怎么样?” 高子璋眼里的光芒暗了暗,撇着嘴把头低下去:“昨儿又烧起来一次,这会儿好多了,早上的时候也醒了一次,魏书去弄了些清淡的粥,她吃了两口,又全吐了出来,这才刚睡安稳一些。” 崔旻皱眉往前近一些,在床榻边站住了脚,勾头去看薛成娇。 原本好容易才养的有些红润的小脸,大约是因为连着病了这些天,已经又没有了血色,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儿。 崔旻心头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把,砸的他生疼。 他深吸了口气:“大夫到底是怎么 分卷阅读274 - 分卷阅读27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5 说的?” “起先只说是疲劳的厉害,又受了些风,才会发起热来,”高子璋仔细的想了想,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昨儿找了个大夫来,也跟他说了成娇这两日差不多是吃什么吐什么,他说可能是成娇的肠胃受过损伤,之前的大夫开的药刺激到了她,所以热度一直没能彻底的退下去,东西也吃不下。” 崔旻心中有了数。 看来孙娘子分析的还是有道理的。 成娇如今这样,还是跟前阵子被下药有关系。 他想着就开口叫了一声高子璋:“成娇吃的药,药方子呢?” 高子璋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他问这个,一时愣了愣。 还是燕桑先蹲身礼了礼:“方子我都存着呢,大爷要看吗?” 崔旻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她:“开过好几个不同的方子吗?” 燕桑嗯了一声:“换了好几个大夫了,方子也换了三个。” 崔旻听到此处,脸色稍变,瞪了高子璋一眼:“你怎么回事?方子是好随便乱换的吗?” 高子璋其实无辜的很。 本来一个大夫看不好,他肯定要给薛成娇换个大夫的。 不同的大夫有不同的治法,方子不一样,是肯定的。 但是大夫又不是没看过方子就随便乱开的…… 高子璋啧了两声,本来想反驳的,只是一抬头,目光及崔旻的神色,想说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 崔旻此时正是焦心的时候,说他几句就说了呗,何必还要计较这个。 崔旻看他不说话了,冷哼了一声,才吩咐燕桑:“把方子拿来给我。” 燕桑嗳了一声,脚步挪动,去取了几张方子回来。 崔旻接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果然上面有一味细辛。 他虽然不知道这味药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孙娘子既然给了两张方子,还是针对这味药开的,那就可见成娇的方子里,是不好见这味药的。 津县的这些庸医! 崔旻也不再多想,拿了孙娘子给他的第二张方子交给燕桑:“去取药煎药,照着这个方子来。” 燕桑啊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没敢接。 高子璋也看着崔旻手中多出来的方子,一时疑惑,尽管知道事关薛成娇,崔旻不会胡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表哥这方子哪里来的?” 崔旻眼珠子转了转:“在家里的时候孙娘子开好的,她是女人家,不能快马赶路,我叫燕怀找了老成的车夫,只是她到津县还要些日子的。” 高子璋抿唇沉默了会儿:“没看过脉象,就开了方子,这样好吗?这方子不会出问题吗?” 崔旻也跟着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打定了主意:“我嘱咐了孙娘子开个温和些的方子,即便是治不好病,也不会伤身。况且孙娘子素来知道成娇体质,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他说着,又催了燕桑一声。 燕桑仍旧没敢动。 不是说她胆子大,敢违拗崔旻。 只是她心里跟高子璋是同一个想法,深以为这方子并不合适。 哪有大夫不看脉象就先开方子的?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崔旻沉了声:“嗯?” 此时还是魏书挪动步子上前来,伸手接下方子:“我去吧。” 燕桑眉心微拢:“你……”只是后面的话,她也没好再说出口。 魏书拿着方子出了门。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 床上的薛成娇在昏睡之中悠悠转醒,轻咳了两声。 崔旻听见声音,喜不自胜,忙上前去,低头看她,说话时声音放的极为轻柔:“成娇,成娇?你感觉怎么样?好一些没有?还是没有胃口吃东西吗?” 薛成娇隐隐的听到崔旻的声音,只是脑子里还是一片糊涂。 她奋力的摇了摇头,又想抬手揉眼睛,只是手上使不上力。 于是她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问道:“表哥?” 崔旻嗯了一声:“是我,子璋叫人给我送了信,说你连着病了几天不见好,我才赶回来的。” 薛成娇想说话,但是喉咙疼的厉害,一急之下又咳了起来。 崔旻见状,忙叫燕桑倒了水来:“不要急,过两日孙娘子就来了,你就能好起来了。” 薛成娇轻咬了下唇:“表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未完待续。) 265:要你死 薛成娇此话一出,崔旻浑身一震。 高子璋虽然站的稍远一些,可还是把这句话听了个真切。 他几步近前来:“怎么说?怎么不对劲?” 也许是昏睡了太久,突然被高子璋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薛成娇眉头微拢。 崔旻蹙眉:“你喊什么?” 高子璋撇撇嘴,心说你说了算咯。 崔旻转而看向薛成娇:“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薛成娇嗯了一声,似乎是想要动身起来。 崔旻身形微动,手都伸出去了一半,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并不合适。 于是他收住了手,叫了一声燕桑。 燕桑立时会意,凑了上来,扶着薛成娇起身来,又怕她虚弱,便坐在她身后,叫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薛成娇坐起来会所和,才觉得气息顺畅了些。 她歪着头想了想:“这几天我一直吃了就吐,本来没有多想,而且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更不会想那么多了。还是今天早上,清醒了好些,吃了粥又吐了出来,我觉得……”她咬着下唇顿了顿,“这跟我之前在崔府时的模样,很像。” 崔旻一怔:“你是说上次被下药的时候吗?” 薛成娇.点了点头:“就是那次。” 崔旻捏了拳头,站定了一会儿没有动,片刻后去拿了之前大夫留下的方子来看,只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你的方子里,没有白芍或是藜芦啊。” 高子璋一听就明白了。 崔旻大约是以为仍旧是这个药理相冲,才导致的这样,于是他就想到了一个词——关心则乱。 凭着崔旻的聪明劲儿,怎么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 分卷阅读275 - 分卷阅读27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6 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就算是真的下药,也不会再用白芍藜芦那一套了,方子上就能给咱们看出来,他们还能得手?” 薛成娇.小脸一白:“我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针对我?” 崔旻和高子璋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话可说了。 这两日薛成娇的药,全都是崔旻亲自看着煎好的,不肯假人之手,唯恐药里再被加了什么东西进去。 一直到第二日临近傍晚时分,孙娘子的马车,才停在了驿馆门口。 早在知道薛成娇的药可能有问题时,崔旻就吩咐了刘光同派来的那批人,把守住了整个驿馆,尤其是崔家和衙门里派出来一路护送的人,一个个都要盯紧了。 所以这日孙娘子到时,先是被拦在了门口不许进。 后来把守的人见了燕怀来,才进去回了崔旻的话。 孙娘子得以进门,燕桑在楼下等着她,带着她一路上了楼,往薛成娇的屋里去。 薛成娇这两天精神还算不错,比之前每日昏沉要好了许多,只是脸上血色还是不怎么明显而已,整个人看起来是憔悴极了的。 孙娘子一见了她这幅脸色,也是吓了一跳:“姑娘除了发热,可还有别的症状吗?” 她是行医多年的人了,医术也还算精湛,不然崔家也不会用了她这么多年。 薛成娇这样的脸色,显然不是单纯的发热导致的。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她跟上次被下药时候一样,吃什么吐什么,而且似乎是发作的更厉害一些。” 孙娘子一怔:“前头开的方子,可还有吗?” 燕桑忙取了方子来交给她。 孙娘子接下来,细细的看了,倏尔眼中一亮:“龙胆草?” 崔旻一听她的语调,就知道这龙胆草必定有古怪,于是开口问道:“怎么说?有问题吗?” 孙娘子搁下药方,也没回话,先去握了薛成娇的手,给她看了脉象。 等收了手后,她看向薛成娇,才又问她:“这就奇了……”她顿了顿,眉头紧锁,“姑娘这两日,可曾觉得心慌胸闷,呼吸不畅?还并有乏力神倦,时常头晕想昏睡的。” “胸闷倒是有一些,呼吸不畅也是有的,至于你说昏睡乏力……”薛成娇抿唇喃喃道,“我这两日烧的糊涂,这些不是正常的吗?” “自然不是的。”孙娘子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她,“寻常发热,多是阳气不足引起或是内有湿热实火引起的,按姑娘的体质来说,后者偏重一些。头晕是正常的,可绝不至于胸闷气短甚至连日昏睡,姑娘这样的情况,多半还是因为龙胆草服用过量了。” 高子璋听出门道来,下意识的问道:“这个龙胆草,若是服用过量,又会如何?” “龙胆草过量服用会伤了正气的,”孙娘子不由的摇头,“本来姑娘湿热实火,是该少量的在药里加一些龙胆草,这位大夫给的方子,用量也是正正好的。然则姑娘出现了这些症状,就说明吃下去的药,龙胆草的加多了的。本身姑娘肠胃不好,才刚受过一次大的刺激,此时多服龙胆草,只会加重这样的刺激,久而久之心率越来越慢,到最后……” 到最后会如何,孙娘子没有再说。 然则高子璋和崔旻都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 只怕到最后,薛成娇香消玉殒,而这件事情,查无可查,了不起是她连日发热,久病不治罢了。 薛成娇一双手死死的攥住了床单:“谁要害我?又是谁要这样害我?” 崔琦给她下藜芦,却不是要她的命。 孙娘子说,方子上的龙胆草,是适量的,可是她吃下去的,却不是。 这就表示,有人在她药里做了手脚,而这一次,是要她死! 孙娘子摇了摇头:“下药的人应该是知道姑娘肠胃有损伤,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的。而且姑娘这几个月来大病小灾就没断过,身体底子实在不好,连日发热会导致面色枯黄发白,龙胆草若是过量服用,本来是会出现面红的症状的,然而却被姑娘的这种发白压了下去。所以来了几个大夫,都没从这上面就是了。” 好歹毒的心思! 崔旻面色铁青:“你的意思是说,下药的人,知道成娇之前受过藜芦克芍的苦?” 孙娘子点了点头。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是二房,是四房,还是崔琦! 她已经离开了应天府,本以为远离了这样的是非,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下杀手。 薛成娇内心惶惶不安,惊恐的看向崔旻和高子璋:“他们要我死,他们为什么要我死?” 前世被遗弃、被算计的孤苦凄凉,一时间全都涌入胸腔之中。 薛成娇放声哭了出来:“我活着,就这样碍着他们了吗?我已经走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未完待续。) 266:蛇鼠一窝 薛成娇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这让崔旻和高子璋有些手足无措。 她眼泪没止住,哽咽不断:“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会不会有朝一日,我命丧黄泉,可到头来,却还不知道是谁在害我?” 薛成娇几乎是撒心裂肺的喊出来的。 她泪眼朦胧的看向高子璋:“那场梦……还有我的那场梦。” 高子璋倏尔心惊。 他想起那天,薛成娇是那样平静的讲述出她的那场梦,让他心尖儿打颤。 那场梦亦真亦假,时至今日,她又被人下药毒害。 梦里的结局,究竟是不是在预示着她会惨遭毒手。 崔旻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张口想要问。 高子璋立时拉住了他,直冲他摇头。 崔旻眉心微蹙,却没再问出声。 薛成娇的情绪,是在近一刻钟后,才稍有平复的。 崔旻吸了吸鼻子:“成娇,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也会给你一个说法,你不要怕,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立刻就动身进京去。到了京城,就没人再能害你了。” 薛成娇抱紧了自己的肩头,隐隐还有些发抖。 孙娘子无奈的站起身来,往一旁去写方子开药。 崔旻眸色一痛,很快又掩藏下去,向孙娘 分卷阅读276 - 分卷阅读27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7 子问道:“会有大碍吗?” 孙娘子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回话道:“如今算是发现得早,性命无虞。只是我也不瞒着大爷,姑娘如今想彻底的养好,已经是很难了。” 果不其然,崔旻眸色更暗了些。 薛成娇的身体,已经被拖成这样了—— 他不由得发恨。 孙娘子开了方子,崔旻打发了燕桑拿去煎药,又嘱咐了魏书好好照顾薛成娇,把邢妈妈也叫到了跟前去陪着,唯恐薛成娇一时心里想不开,更要憋出毛病。 他自己则是拉了高子璋出门去。 到门外,二人下楼走远些,站定脚后,他才冷眼看向高子璋,却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高子璋先开口。 高子璋让他盯着看了半天,才耸了耸肩头:“好吧,其实我是不太想让你问成娇。” 崔旻眉心微挑,心说这我知道。 高子璋顿了顿,叹了一声才又开口:“你走的那天,成娇跟我说,她曾经做过一场梦,一场听起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梦。” 崔旻沉了沉声:“什么梦?她怎么会跟今天的事情联系起来的?” 于是高子璋将当日薛成娇所描述的梦境,转述给他听。 等说完了,他才吸了口气:“所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成娇才会一直忧思过度,她跟我说,有那么一阵子,她几乎以为现在的她才是活在梦里,而那场梦里的她,才是真实存在的。”他顿了顿,抬眼看崔旻,“这不是很可怕吗?她几乎迷失在那场梦境之中了。” 崔旻手握成拳:“她从没有跟我们说过。” “是,”高子璋正了正神色,“她说那天吐血晕厥醒过来的时候,跟姨妈提过一次,只是没有细说。她也不想叫姨妈担忧,所以一直一个人压着,而且……” 他话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 崔旻挑眉看过来:“而且?” “而且大表姐曾经以为她中了邪,还暗地里跟魏书打听过,她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崔旻突然想起来,姑妈死讯传回家中的那天,他去小雅居陪成娇。 “表哥,你信不信因果轮回?” “再比如,我其实不是你看到的我,而且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转世而来的薛成娇。” 原来在那个时候,成娇就已经为梦境所困,泥潭深陷,难以理清自己的情绪了吗? 她问过自己,信不信因果轮回,信不信前世今生。 可是她却没有更详尽的说下去。 是因为自己劝她不要胡思乱想吗? 崔旻很少后悔什么,可此时,却有些懊悔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要仔细的查。成娇现在有如惊弓之鸟,如果不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即便是到了京城,她也不能安心。” 高子璋先是点了点头,而后难的是肃着面皮,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想好了吗?如果要查,最后一定会落到崔家去的。” “我当然知道。”崔旻眼中满是坚定,“不外乎二房或是四房。” “怎么说?”高子璋微微蹙眉,不由的问出了声来。 “四房嘛——”崔旻呵了一声,声儿也渐渐冷下去,“从下药起,到打算掳劫成娇,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的。而且他们安排人掳成娇,还被成娇将计就计,反杀了一手。是你,你咽的下去这口气吗?” 高子璋啊了一声:“可是没道理啊,他们真是想分宗而已,难道真为了这个,要成娇的命吗?” “不尽然,”崔旻摇摇头,“我早就说过,成娇身上所有的是与非,全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如果她不是薛家独女,不会有任何人来算计她。四房想分宗,本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等到崔昱娶了慧真,祖母又想把成娇说给我,你自己想想,长房拉着袁家,还娶了一位县主,四房拿什么跟长房搏这一局?” 高子璋立时就明白了。 钱氏再狠心,也不可能对袁慧真下死手。 而且袁慧真就住在崔家,当时还是她态度强硬的把人留下的。 要是人在崔家出了事,袁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崔婉死后,两家人的关系就断了一大截。 钱氏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在这个时候,跟袁家起纷争。 所以,她下手的目标就变成了薛成娇,也只剩下一个薛成娇。 “混账!”高子璋恶狠狠的啐了一声,“他们也太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了!” 崔旻此时反倒冷静了很多,拍了拍他:“舅舅已经进了京,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高子璋想起来他方才话里还提起了二房,就蹙了眉:“那二房又是怎么说?动机跟四房一样吗?” 崔旻没有立刻回他。 高子璋自己想了会儿。 是了,动机根本就是一样的。 二房想整垮长房,他们比四房更不愿见薛成娇和袁慧真纷纷嫁入长房为妇。 “蛇鼠一窝。”高子璋冷呵一声,“真的要查,查出来后,又待如何?”(未完待续。) 267:又是四房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 他似乎是在狠了心做下了决定来。 良久后,他才沉声开口:“一切,交给陛下裁决吧。” 高子璋几乎是在他话一出口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崔旻。 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他和崔旻越走越近,自然也知道,薛万贺的事情,可以说全是拜崔旻所赐。 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也想过,崔旻既然铁了心要查,要还成娇一个清净安宁的天地,就一定会下狠手整治幕后的黑手。 可是他绝不会想到,崔旻竟是打算查清楚后,将这件事情上达天听。 诚如崔旻所言。 薛成娇身份是特殊的,至少在世人眼中,她都是特殊的。 有人要毒害她,陛下即便是对这个小姑娘素未谋面,也不会放任不管。 到最后,不管是二房还是四房,身败名裂,甚至是身首异处,都是有可能的。 高子璋心下惊愕不已:“闹到御前去,后果你想好了吗?” 崔旻眼中一 分卷阅读277 - 分卷阅读27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8 片清明,却是坚定异常:“我生来就有我应该守护的东西,做的决定,从不是莽撞而为。崔晏下药的事情、四房派人掳劫成娇的事情,归根结底是为了算计我们长房,还捎带着害了成娇,所有的账,我全都记在心里。如果他们到此为止,能收手安分,这些事情,我可以暂且不提,当是过去了。可既然他们一味的死缠烂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子璋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 对下药事件的调查,崔旻并没有选择藏着掖着。 刘光同派来的人,大多是当年在东厂时候就跟在他手底下的。 这些人无论是刑讯也好,还是调查也好,都是极有一套的。 然而事情却也并没有崔旻想象中那样顺利。 毕竟事发之时,他人不在津县,对周围的异常一概不知。 此时再去问高子璋又或是魏书她们几个,他们也全都未曾留意过。 而那些过量的龙胆草,就更是无迹可寻。 事情就这样一直拖了五六天。 薛成娇的身体倒是日渐好了起来,只是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打击似乎不小,这些日子她话也不多说,也从不轻易出门来。 每日便是吃饭,也不过几口而已。 崔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却毫无办法。 调查一筹莫展,他不可能对每个人都用刑逼问。 然而事情的转机,却在踏入三月初二的这一日,来临了。 这是三月初二的午时,崔旻才把这两日的调查又反复的想过一次,外头却有人来回话,说是新禄来了。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起了身就下楼去。 果然,新禄带着风.尘而来,袖着手站在大堂之中。 崔旻一路步下楼梯,等近了前时才问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新禄扭头见是他,笑着行了礼:“京城派了旨意下来,刘公要调回京了。” 崔旻唷了一声,脸上的愁云稍稍退散:“这么说,太白楼的这一顿饭,我是非请不可了。” 可是很快,崔旻就发觉不对了,嘶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还在津县?” 新禄也不瞒着他:“刘公自然是知道的,他还知道,大爷为了县主的事情,已经在此地停留了小半个月了。” 崔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刘光同监视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也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管刘光同是出于何种目的,但这就是事实。 他的一举一动,刘光同都看在眼里的。 也许是从他突然回应天府之后,刘光同才示意了手下,要将他一举一动都回禀回去。 那此时派新禄来…… 这不是刘光同的作风。 刘光同早就习惯了做事不露痕迹。 既然监视了他的举动,就不会轻易让他知道。 崔旻眯了眼,声儿微扬,却是朝着门外说:“刘公这样监视我,是怕我临阵倒戈吗?既然这样怕,倒不如现在就上一道折子,想法子把我弄回应天府去的好。” 新禄脸上的笑倏尔僵住。 大门口传来几声放肆的笑。 那笑声爽朗又肆意。 随着笑声而来的,是一道玄色身影。 刘光同身上还披着滚金边的玄色大氅。 进了堂中来,才伸手脱下,丢给新禄。 他近前几步,挑眉看崔旻:“看你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脑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好使,这都能猜到,我人已经到了啊?” 崔旻呵了一声,与他稍一拱手:“猜不出这个,也不配做刘公的‘知交好友’了。” 他有意的咬重知交好友四个字。 刘光同听了,笑意更浓:“我不是要监视你,只是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我要回京了,王芳一定早就心里有数,说不定连准信儿陛下都给他透露过。” 崔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仍旧不发一言。 刘光同啧了一声:“怎么着?薛家小丫头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刘公既不是监视我,如何连这些事都上了心?”崔旻随着他往旁边坐下去,斜眼看他,“我可不记得,刘公爱插手管这些。” 刘光同啐了他一声:“瓜娃子,换了别的人,老子才不乐得管。” 骂了一声,稍顿了顿,刘光同才又撇嘴道:“说正经的,我也挺喜欢这丫头。怎么说呢——小小年纪,有勇有谋,难得的是人前不轻易露怯,确实是个能干的丫头。反正我所知道的,她几次遭罪,啧啧,也实在是可怜咯。” 崔旻脸色微变,吸了口气:“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苦于无可求证。” “你只是关心则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了。” 崔旻听他提了这么一句,蹙眉看过去:“什么事?” “县主出行,应天府礼部着手仪仗一事,可你别忘了,礼部尚书,就是你四叔的同年。”刘光同手指在小案上点了点,“前几日.你们家已然是分了宗了,跟你有关吧?” 崔旻眉心微挑,却不回他这句话,只是问道:“成娇启程之前,四叔是不是私下里见过孟尚书了?” 刘光同这时脸上才有了笑意:“是嘛,这才是老子认识的崔旻。做事别莽着来,前前后后的都好好想一想。” 他这么说,就等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了。 崔旻心下一沉,又是四房。(未完待续。) 268:给不给她出头 刘光同手里的端着只山水票口茶杯,手腕处微微晃动着,杯里的浮叶随着茶水打出的波浪也动了动。 “其实我临走的时候,去见过姓孟的。” 崔旻猛然抬头向他看过去:“孟尚书怎么说?” 刘光同手指在杯沿摩挲了一阵,然后才说道:“这事儿是崔溥太急了,不然这么容易被查出来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干的。” 崔旻心一沉。 果然是崔溥吗? “他真的在随行的人里做了安排?”崔旻眉心微蹙,不由得问出声来。 孟夔和薛成娇无冤无仇的,又明知她是什么身份,难道就为了崔溥几 分卷阅读278 - 分卷阅读27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79 句话,就真的会在随行的人之中做这样的安排,要薛成娇的命吗? 这不是崔溥急不急的事情。 就算崔溥真的想这么干,孟夔也没道理不劝他,反倒跟他一起莽干的。 谁知道刘光同的脸色却变了变:“你还记不记得,你四叔跟谁过从亲密?又记不记得,薛家小丫头身后,到底是哪家人?” 崔旻让他两句话问的愣住了。 这句话里,提点的意思太浓重了,由不得他不去深思。 这大堂之中一时静默下去。 一直等到刘光同手里的茶凉了一次,崔旻才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四叔和陆秉均过从亲密,换句话说,他是在替甄家办事。而成娇身后,无非是薛家与高家,若按正经来说,我们家,还算不上是她的依靠。” 刘光同嗯了一声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这件事情很可能不只是为了家里分宗而已,”崔旻极不愿意承认,眸色深了又深,“四叔很可能是听了云南那边的话,加上薛万贺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结论,所以薛家的这位县主,一定得死。她死了,再过不久,姨父的功劳,就会被人淡忘,而薛家,也就可以彻底的从这场戏里退场。” “没错。”刘光同扬唇笑了一回,“而且高家作为她外祖家,有你舅舅这么个新任兵部尚书,还有这么一位清和县主,陛下重新洗牌,高家一定会被重用。所以我敢跟你打包票,先死的是她,下一个倒霉的,就一定轮到你舅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孟尚书就也是云南的人了?” 崔旻眉头深锁。 他一心想要保护起来的姑娘,却屡次遭人陷害,更被牵扯到了这样的政斗之中。 这让他很是心疼,还带着一丝的愤怒。 刘光同呵了一声:“他是谁的人,根本就无关重要,反倒是你这次做对了一件事。” 崔旻一时抿唇不语。 他知道,刘光同所指的,是家里这次分了宗的事。 四叔为了云南那边,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将来还不一定要如何。 然而有一个念头在他心上飞快的闪过。 崔旻几乎是立时变了神色:“四叔之前一直跟老恭人翻脸,就是不肯和陆秉均断交,他是不是以前还帮云南做过什么事?” 刘光同摇了摇头:“他做没做过别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他故意的拖长了音调,引得崔旻蹙眉看向他,而后他才继续道:“在陛下那里,崔溥这个人,绝对是排上了号的。” 排上了号——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崔旻心知肚明。 所以换句话说,四叔从前肯定还是背着家里做过些什么,而且这些事,一定为陛下所知的。 正因为他早就帮云南甄家做事,所以时至今日,再想抽身而退,已然是不可能的。 看看当年的康家,再回过头看看他自己。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就算他想退,只怕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甄家搏一把。 只能能在陛下重新洗牌之前,先把薛家和高家搞垮了。 到时候,陛下不可能让谈家重新得势,而袁家和崔家本就是姻亲,抬举哪一个,陛下都是为难的。 所以甄家就不会再受重创。 出了一个废后又如何? 只要朝堂上,还有甄家人立足之地,且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就足够了。 可真是一盘好棋。 刘光同观他神色,便知他心中已然了悟了大半,于是点了点面前的桌子:“所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据。回到陛下跟前去,崔溥和孟夔都吃了不兜着走,甄家的如意算盘,也一定会落空。” 说着他又啊了一声,自顾自的摇着头:“其实甄家这盘局,开的一点也不好,无非是做困兽之斗而已。高孝礼为官多年,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在新得势的这一拨人里,你舅舅,是最得陛下信任的一个。这次薛家小丫头没死,甄家接下来要对你舅舅出手,”他顿了顿,冷笑了一声,“更是难如登天。” 到此时,崔旻心中早就有数了。 崔溥也许并不情愿这样做,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这样来害薛成娇。 而他赌的,不过是无人察觉而已。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回了应天府,如果没有燕怀及时赶回去报信,再如果——他和孙娘子回来的稍晚一步——薛成娇此时怕早已香消玉殒。 而真相,只会随着薛成娇的死,被一同埋入地下。 接下来,薛万贺的事情会被闹大,陛下不得不早作处置,薛家大厦倾颓不过是转瞬之间而已。 舅舅的身上,也会有陷害与灾祸随之而来。 高家远在保定府,全要靠舅舅一个人独力撑着。 只要他撑不住了,高家,也就走到这里了。 “刘公此次回京,会告诉陛下这件事的始末原由吗?” 刘光同撇撇嘴:“坦白讲,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我应该插手这些事的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陛下此时召我回京,多半是为了让我和王芳分权,东厂是一定会回到我手里来的。而我要做的,一是尽心服侍好陛下,二是重整东厂。如果过多的参与到朝堂洗牌的这件事情里来,王芳一定会起疑,云南一旦知晓,势必会谨慎起来,一个弄不好,,就会打乱陛下的棋局。所以我并不打算回禀陛下知晓。” 崔旻眸色暗了暗,咂舌不语。 然而刘光同却又笑了一声:“可你不同,高孝礼也不同。高孝礼算是新贵,你嘛——连我都调任回京了,你身上的差事,也差不多是时候落定了。薛家小丫头这次受害,端要看你和你舅舅,是不是要给她出这个头了。”(未完待续。) 269:全听到了 听到此处,崔旻愣了。 原本他定了主意的,这件事情查清楚,一定要还薛成娇一个公道。 而且诚如他所说的那样,事情不彻底解决,薛成娇心里一直会有一道坎儿,她终日惶惶难安,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现在,他却不由的有一丝动摇了。 这不是单 分卷阅读279 - 分卷阅读28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0 纯的族内纷争而引起的祸端了。 这件事,已然牵扯到了朝堂政局。 他很清楚,刘光同话里的意思,是根本就不希望他把事情闹大。 上达天听,崔溥和孟夔就都完了。 处置了他们两个人,压根没什么。 可是那然后呢? 甄家就此收敛起来,陛下再想要寻他们的把柄,只怕又要费一番功夫。 而原本可以在王芳身上下手的事情,只怕也很难再寻到踪迹。 就像刘光同所说的那样,这很可能会打乱陛下原本的计划。 大局面前,孰重孰轻,这是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开口。 刘光同站起身来,从他身边经过时,在他肩旁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你好好想想吧,如果她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动身,我跟你们一道走。” 说完后,他径直往楼上回了客房之中。 崔旻藏在袖下的手,松了松,又捏紧了,面色铁青。 高子璋下楼来的时候,正好见了他背脊笔直的端坐在那条长凳上。 “大表哥,”高子璋叫了一声,下了楼梯往他身边过去,等人到了他对面,才发觉他面色难看得厉害,于是蹙了眉,“怎么了?” 问完了,高子璋下意识的往楼上看过去。 刘光同的出现,他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适才他们在楼下说话,自然没有他过来插一脚的份儿。 所以他一直等到刘光同上了楼,才下来寻崔旻。 只是这会儿见崔旻是这样的脸色,心里琢磨了一番,只怕他们方才说的也不是什么叙旧的话了。 崔旻摇了摇头:“我在想,成娇的事情,究竟应该怎么办。” 高子璋啊了一声:“你不是说……” “是,”崔旻沉了沉声,“但是事情有变,这不是家事那么简单的,四叔是为了帮甄家。换言之,没有四叔,也还会有别人,明白吗?” 高子璋其实是半知半解的。 他不太懂,帮甄家和害成娇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是崔旻现在的表现,显然是动摇了的。 不久前,他才那样斩钉截铁的说——交给陛下裁断吧。 这才过了多久? 高子璋眯起眼来,眉心微拢。 从薛成娇搬到高家,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崔旻才是那个能够保护她,能够包容她的人。 崔昱和崔旻之间,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 然而到此时,崔旻做出这样的表现,他才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崔昱当初为了薛成娇能喝的酩酊大醉,什么君子好仪容全都不顾了,那是他心尖上的姑娘。 诚如,崔旻也把薛成娇放在了心尖上。 只是他的这位大表哥,心尖上的事情和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高子璋脸色冷了冷:“那你的意思,成娇就白受委屈了?” 大约是听出来他语气不好,崔旻抬了抬眼,朝他扫过去。 果然,高子璋此时脸色也是难看极了。 崔旻咂舌:“等回了京城,我要跟舅舅再商量商量这件事。” 高子璋一时气结,竟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好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开脸去不再看他。 殊不知,二人此番交谈,全被站在楼上的薛成娇听进了耳朵里。 薛成娇几乎是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燕桑跟在她身边,眼疾手快,忙扶住了她:“姑娘……” 薛成娇回头看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抿唇镇静了半天。 许久后,她站在楼上,向着下面喊了一声表哥。 崔旻一惊,忙抬头看去,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只是见她神色如常,便稍稍安心。 薛成娇实在笑不出来,好在她近来身体不好,便也遮掩了过去:“我们要动身进京了吗?我才刚听说刘公也到了津县。” 崔旻眯了眼,打量着她好一会儿:“等你再养几天,我们再走。” 薛成娇摇了摇头:“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孙娘子也还要早些回应天府去,表哥可以跟刘公商量一下启程的时间的。” 崔旻见她坚持,盘算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薛成娇这才勉强扯了抹笑,领着燕桑回屋里去了。 她一进屋,崔旻脸上的柔和神色就垮了下来。 他扭过脸来看高子璋:“你出来的时候,成娇就在那里了?” 高子璋楞了一下:“没见着她啊,估计是刚听说刘公到了津县,才出来问问吧。” 崔旻沉默了下去。 她的那个表情,有些隐忍,但是看不真切。 崔旻觉得,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的,可是又没办法去问。 一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便也不愿再跟高子璋多说什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提步上楼去了。 而薛成娇带着燕桑回到屋里,才一进屋,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燕桑吓坏了,把一把托住她,叫她半靠在自己的身上:“姑娘要保重身子才好啊。” 是,崔旻的话,他都听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甄家之间有什么联系,可她听得出来,是崔溥给她下药,是崔溥要她死。 而原本信誓旦旦说要还她一个公道的崔旻,此刻动摇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对方是崔溥,还是因为这其中果真有诸多牵连。 可是,他确实动摇了。 薛成娇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寒。 崔旻对她好,她没办法否认。 可是这是关乎她性命的事,他却这样轻描淡写的打算遮过去不提了吗? 薛成娇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死死的攥着燕桑的手:“我想见刘公,你去,你悄悄的去。” 燕桑有些为难。 这驿馆统共就这么大,如何悄悄的去? 她听得出来,薛成娇这是不想惊动了崔旻。 薛成娇大口的喘着气,似乎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嘲的笑了一声:“你尽量悄悄地过去,真的 分卷阅读280 - 分卷阅读28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1 惊动了表哥,也无所谓了。” 燕桑迟疑了下,但见她这幅模样,又心疼的厉害,于是点头应下来,送她回到小榻上坐下去,才出门去了。(未完待续。) 270:明哲保身 燕桑往刘光同那边去的时候,的确是小心翼翼的过去的。 所幸刘光同住的那间屋子,是在拐角的最里一间,门外新禄还在把守着。 新禄见过燕桑,眼看她过来,蹙了眉问她:“怎么到这里来?” 燕桑蹲着礼了礼:“我们姑娘请刘大人去一趟。” 新禄愣了愣。 这个请字,其实用的极好。 不管怎么说,薛成娇如今已经是县主之尊了,她要见刘光同,压根不需要贴身的侍婢这样恭恭敬敬的来请。 新禄点点头,示意她在门口等会儿,才推门往里去了。 不多时新禄又退出来,招手叫燕桑:“刘公叫你进去。” 燕桑嗳了一声,又蹲身一礼,才提步往屋里去。 她进屋去时,也没抬眼四下乱看。 人刚站定,就听见刘光同沉声问她:“你们姑娘有什么事吗?” 燕桑嗯了一声,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光同看她犹豫迟疑,眉心微拢:“怎么?还不能说了?” “方才姑娘听见大爷和表少爷说话……”燕桑咬了咬下唇,话及时的收住了。 刘光同听完了,唷的一声。 这么急着叫丫头来找他,估计崔旻刚才跟高子璋说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了。 刘光同的手指点了点:“背着崔旻来的?” 燕桑点头:“姑娘说尽量避着大爷点儿。” 刘光同眼底起了一抹趣意,想了一会儿,才起了身:“那走吧,我去瞧瞧。” 再说刘光同到薛成娇这边时,魏书已经服侍着她吃过了药。 薛成娇见他过来,抿唇看了魏书一眼。 魏书会意,捧了药碗退了出去。 燕桑忙拉了凳子给刘光同坐。 薛成娇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笑意也有些苦味:“刘公坐吧。” 刘光同抬眼看过去,这才发觉,昔日娇俏的小姑娘,如今竟病气缠身,一点活力也没有了。 无怪崔旻会生气的这样。 他有一丝的欣慰,所幸崔旻是个肯顾全大局的人,只是这个小姑娘…… “燕桑大概跟我说了几句,”刘光同声音顿了顿,“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薛成娇更是苦笑,也不瞒着刘光同:“我这次变成这样,是拜崔溥所赐对吧?” 她小脸略扬起,看向刘光同:“但是表哥似乎不想替我讨回这个公道,我听他说,要等回了京城,跟舅舅再做商量。” 刘光同心下稍安。 看来他的话,崔旻是听懂了的。 薛成娇的这件事,他不可能出面去回到陛下面前,言外之意,他不可能帮着崔旻。 只是这番话,若在薛成娇听来,怕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如今在病中,刘光同也不愿意多刺激她。 于是他长叹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宗子和幼子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薛成娇咦了一声,没有回话,眨了眨眼,定定然的看着他。 “谢鹿鸣如果是宗子,他就算再如何执拗,也不可能云游四方不问家中庶务,”刘光同笑了笑,只是笑不达眼底,“崔昱如果是宗子,他也不可能为了你的事情,颓废至此。” 薛成娇面色一僵。 刘光同冲她摇头:“我倒不是说你们之间如何,不过是话到了这里而已。” 他稍顿了片刻,似乎是仔细想了会儿,才又继续道:“崔旻要顾全大局的。他要在这场动荡里,保全自己,保全崔家,还要保全你,”说着他似乎有些无奈,“不是说我跟他交情不错,就在你面前替他说话。你也要想想,他再能干,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而已。” 薛成娇心头微动。 刘光同的话不错。 崔旻再能干,今年也只有十五。 他若是生在寻常人家,或是生做幼子,这个年纪还是该快意潇洒的时候。 可是崔旻却已经要入朝堂,要阴谋算计不断,还要在这些阴谋中,周全诸方。 薛成娇抿了唇,朱唇微动,将她听到的那些话,一一说与刘光同听。 刘光同听后,眼睛稍稍眯在了一起:“我知道你听了那些话,心里必定不受用,本来这件事就是你受了委屈在先。其实按崔旻本来的意思,是想叫我把事情捅到陛下面前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指了指自己,“你应该知道,话从我嘴里出口,连证据都不必再查的。” 薛成娇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不同意。”刘光同丝毫没有藏着掖着不敢说,径直就出了口。 薛成娇眼中稍稍一暗:“是为了明哲保身?还是不愿意掺和进来呢?” 刘光同的眼中又有一抹赞赏闪过:“我看人一向很准,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透。” 他先夸了一句,才跟上了后面的话:“应该说两者都有。我如今的地位,全是陛下给的,有的事情,我可以插手,但是有的事情,不该我插手的时候,我就一定不能管。”他顿了声,轻咳了下,“你可能多少也知道,这些世族如今处境如何,只是没人跟你细说,你自己也捉摸不透。你知不知道,崔溥这次为什么要害你?” 提起这件事,薛成娇胸口又是锥心的痛。 诚然,崔溥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彼时她住在崔家,总是会下意识的把他当做长辈来尊重。 然而他却对她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我不知道。”这句话说的有些瓮声瓮气。 刘光同知道她不受用,撇着嘴叹了一声:“你自己要看开些,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利益的面前,也许他连崔瑛都能舍弃,更不要说是你。” 薛成娇猛然抬头看过去:“所以当初他一直想把崔瑛许配给陆靖淇,是有利益在其中的?” 刘光同点了点头:“崔溥帮的是云南甄家,这次害你,也是为了打击薛家和高家 分卷阅读281 - 分卷阅读28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2 ,将来在朝堂上,好让甄家还能保有一席之地。其实崔旻说的不错,就算不是崔溥,也还会有别的人,你躲不掉的。” 薛成娇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出身和如今的处境,带给她的除了外人眼中的尊贵以外,还有这样的凶险。 她倒不是说不能接受,只是一时无措而已。 “那么,刘公不愿意掺和进来,是因为怕打破眼下的这份平衡吗?” 271:更有能力 刘光同眼中一明:“你说说看,让我听一听。” 他这样说,薛成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成。 于是心里更有了底,稍加思索后开口道:“眼下陛下既然还没有发落我二叔,我也多少能知道,他是暂且不愿意动我们薛家,既然是这样,那就表明,目前的局势,是相对稳定的,”她轻咬下唇歪头想了会儿,“朝堂上的事情,我并不怎么懂,可是甄氏出了一位废后,却还能安然的驻守在云南,而谈家呢?如今出了一位入主坤宁的贵妃,却并没有能更上一步。也就是说,甄氏和谈家,还是处于一个平衡的地位。陛下也许还在构局,也许是主意还没敲定,可无论怎么说,圣心如此,就对了。” 刘光同嗯了一声,笑意渐浓,此时眼底也有了笑意:“正是如此,你想的一点也不错。” “所以按刘公的身份,又在此时被召回京城,是绝不可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口。”薛成娇搓着衣角,“刘公是陛下的近侍,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无疑是催着陛下早日料理甄氏,一旦被陛下猜忌,后果不堪设想,对吗?” “对。”刘光同又肯定了一声,“只是我和崔旻不需要这样点明了说,我说了,他若是想这样干,只管和高孝礼商量着上书,用不着来打我的主意。他这个人狐狸一样,肯定听得出来我话里的意思。所以他才想要回京后和高孝礼商议定夺,这并非是弃你于不顾。” 薛成娇吞了吞口水。 朝堂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她一时就能够理解的透的。 只是刘光同说了这么多,她也能知道,崔旻确实有他的难处。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摇摆和迟疑,刘光同又趁热打铁的劝道:“而且你要知道,崔旻的身份实际上是很尴尬的。高孝礼算是新贵得势,可他却是出了错,连任都没上就被罢免了的。尽管我说了,他的任职,也该下来了。但是目前这个境况,他没资格上书御前,更不要说替你出头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的这几句话,才说到了点上来。 当初在应天府时,崔旻可以说是这些世族少年郎中的第一人,无人敢试其锋芒。 而他自己所表现出的沉稳老成,更是让人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到了京城去,王公贵族,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更不要说他如今连会试都还未曾考,之前又是出了严竞的那档子事,他还没赴任,就已经被免了官职。 薛成娇一时之间想到了四个字——有心无力。 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寻求刘光同的帮助,可是刘光同老谋深算,一口就拒绝了插手这件事。 权衡再三,他也只能等到回京之后,和舅舅从长计议。 薛成娇渐渐的冷静下来,心绪也平复了许多:“所以表哥不是因为对方是崔溥,才手下留情,他只是有诸多考量而已。” 刘光同见状,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确实棘手,如果崔溥单纯是为了家里的利益对你下手,崔旻大可以告到御前去,可又偏偏不是。要知道,你也被牵扯其中,一个弄不好,你自己也会沾惹一身的麻烦。” 说完了,他长出一口气,须臾又开口时,竟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崔旻是真的对你很好的,凡事自个儿多琢磨琢磨,日子会过的舒心很多,信任这两个字嘛——还是要的。”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劝慰了。 薛成娇知道刘光同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只怕从不轻易这样来劝人,于是脸上有了笑:“多谢刘公开解。” 刘光同见她听进了心里,才起了身来,同她摆了摆手:“我一向觉得你面善,又很合我的眼,素来愿意多与你说几句。你肯听到心里去,也不枉我劝你一番了。” 说完后,他往门外去。 薛成娇也不起身去送他,只打发了燕桑送他出门去。 只是一推开门,就看见崔旻黑着脸,眼底带着无奈的站在门外。 薛成娇坐在屋里,看的不那么真切,只是隐隐感觉到不好。 刘光同见他站在门口,也是先愣了一把,旋即抬手在他肩头轻压了一下:“你这回得好好谢谢我了。” 说完后便绕过了崔旻,提步离去,往自己屋里回了。 燕桑有些为难的站在门口。 崔旻翻了她一眼:“你去请的刘公?” 燕桑小脸一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崔旻也没等她回答,迈了两步进到屋里去,扫过薛成娇发白的小脸,无奈极了:“你果然都听到了。” 薛成娇原本平复的情绪,就又有了一些波动,而且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背着崔旻见刘光同,其实说白了,还是在质疑崔旻,甚至是怀疑崔旻。 此时崔旻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神色复杂的,眼底带着些阴郁和伤感的。 薛成娇搓弄着衣角:“我只是想问问刘公……” 崔旻见她这样,哪里还有什么气。 于是叹了一声:“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薛成娇微微扬起小脸来,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刚听到的时候,我觉得委屈极了……也并不愿意让表哥你知道的。” “我懂,”崔旻在方才刘光同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去,平视着薛成娇,“你委屈,这我知道,所以方才我站在门口不进来,就是想让你自己先弄个清楚。如果刘公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不能谅解,那我只好等将来再慢慢来纾解你的这个心结,还好——还好你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薛成娇哝哝的叫了一声表哥,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旻摇了摇头:“你不要怕我会怪你,这件事情,你委屈极了,我看在眼里,也替你委屈的不得了 分卷阅读282 - 分卷阅读28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3 ,可是只能这样做。而且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话到此处,稍微顿了顿,“即便是回去后告诉了舅舅,他也未必会上书到陛下面前去参四叔这一本。” 薛成娇浑身一震,许久之后,她终究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崔旻看的心疼:“成娇,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且我跟你保证,我会挣出个好前程,让自己更有能力护你周全。”(未完待续。) 272:重生的灵魂 薛成娇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送走了崔旻后,她整个人都有些垮,歪靠在小榻上,眼神空洞无光。 燕桑和魏书二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多时,邢妈妈端着薛成娇的药碗进到房里来,一见了这样,眉头先锁到了一起去。 而后她近前去,又冲燕桑和魏书二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二人退出去。 薛成娇就着邢妈妈的手吃了药,稍稍回神:“妈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邢妈妈心头一酸,眼窝有些发热:“大爷也不曾怪姑娘,姑娘不要太往心里去。听了那样的话,任是谁,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薛成娇苦笑了一声:“表哥为了我忙前忙后,从前种种,近日奔波,我全都看在眼里的,可是——” 她拖了拖音,深吸了一口气:“猜疑仿佛成了一种本能,那种失落感一下子涌入我的胸腔之中,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着我。那时我在想,如果连表哥都终有一日会舍弃我,我又要怎么办?” 邢妈妈握着她的手,坐在榻边的圆凳上,声音尽可能放的轻柔:“信任二字,哪里是这样容易的。自从老爷和太太走后,姑娘身上的灾病一直没有断过,再如何坦然的心性,也都要磨没了。如今遇事有诸多的迟疑和猜忌,大爷能体谅姑娘的。” “是吗?”薛成娇一味的摇头,“就是因为表哥一味的体谅我,我才更觉得羞愧不已。” 她的手还被邢妈妈握在手心里,人稍稍侧身,朝邢妈妈这边歪过来:“其实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些事——昱表哥那边,他应该压根就不知道慧真姐姐的这桩事,当日我一心觉得他知道,在心里怪了他许久,殊不知,我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甚至利用他去针对姜云璧,最近这件事又被揭发出来,他平白吃了一顿家法,要虚养这么多天。” 话到此处,她鼻头也有些发酸,吸了两口气:“崔琦当日告诉我四房的盘算时,纵然是为了与我交涉,可若不是她,我今日还不知要处于何种地步。然则我一转脸却出卖了她,答应了她的,也并没有做到。一直到眼下,表哥说出这些话,我未在心头深思,却直觉的先去猜疑他——妈妈,我不想要这样的。” 邢妈妈抿唇不语,看来她半天:“那姑娘想怎么样呢?” “老夫人从前跟我说,为人处世,要坦坦荡荡才好。这些日子以来,这些话一直在我耳边闪过,我心头压了很多的话,想跟妈妈说——” 薛成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坚定,施施然看向邢妈妈。 邢妈妈不知她想要说什么,只是触及她这样的目光,一时心下漏了半拍:“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要是说出来能好一些,就不要总憋在心里头。往日里孙娘子也说了,姑娘不得纾解,于身体实在是无益的。” 屋子里静默了下去。 邢妈妈没有开口催问。 而薛成娇,却是一直在深思,该如何开口。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薛成娇抽回自己的手,定了定心神:“我不是从前的薛成娇了。” 邢妈妈一时没明白过来,反倒噗嗤一声笑了,爱怜的在她头顶摸了摸:“是,我知道,姑娘如今长大了,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 “不,”薛成娇摇着头,又继续道,“我是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是重生而来的人。” 邢妈妈落在她头顶的手陡然一僵,连脸上的浅浅笑意也挂不住了。 薛成娇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对她来说是巨大的冲击。 然而话已出口,就是覆水难收。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下去:“妈妈一定很奇怪,当日姜云璧进府,我怎么会那样不待见她,而且崔瑛推我落水,我又是为什么一转醒反倒先替她说项,更有甚者,后来婶娘到应天府,我怎么突然之间就主意那样大,借姨妈的手自己打发了她,是不是?” 邢妈妈有些楞愣的点了点头,怔怔的回道:“是。” “算计姜云璧,是因为前世她踩着我上位,最后嫁进了崔家去。替崔瑛说项,是因为我知道她心性不坏,且是崔家最知道深交的一个人。而至于婶娘的事情,与前世相比,虽然提前了许多,但是我在她一到应天府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所以主意是早就有了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当日她伤我,实则是我有意为之的。” 邢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 旁的都没什么,可是姜云璧—— “什么叫踩着你上位?” 薛成娇抿唇:“还记得钱氏想算计我名声尽毁吗?前世里,是周氏和崔琦算计我的。她们把我骗出府去,为人所掳,两日后我安然归家,可是老夫人把姨妈责骂了一通,再之后,我被嫁到了邓家去做了填房太太。崔家收了邓家的彩礼,却一箱子陪嫁也不肯给我——”她说着,不由的苦笑,捂了捂脸,“这样没脸的事情,老夫人都做出来了,前世她是真的厌弃我的。” 邢妈妈嘴.巴张的很大。 薛成娇说的这些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 可是她又说的有模有样的,叫人一时摸不准。 邢妈妈颤着手,摸上她额头处。 薛成娇稍稍别开脸,躲过了邢妈妈的手:“我没有烧糊涂。” 她说着,眼神稍微暗了暗:“妈妈若不信我,只管来日再看,但是这件事我一直压.在心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今日告诉了妈妈,妈妈但凡为了我好,可千万不要再告诉旁的什么人。” 邢妈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轻咬了下唇:“什么叫来日再看?姑娘……你不要吓我。” 薛成娇笑着摇头:“来日谈家一定会出事,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也说不准。还有就是——陆秉均会调任入京,谈昶年也会入翰林院, 分卷阅读283 - 分卷阅读28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4 然则这些都不过是表象而已,最后的结局,谁也不会落到好的。” 邢妈妈一时间惊诧不已。 这些都是宅子以外的事,如果薛成娇是信口胡说的,那这样指名道姓且有板有眼的,她又是如何说得出来?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都是将来会发生的—— 难不成,自己奶大的这个姑娘,竟真的是重生而来的灵魂吗。(未完待续。) 273:风雨洗礼 邢妈妈觉得自己呼吸一窒,抬眼看向薛成娇。 可是薛成娇此时满脸的坚定和认真。 她看在眼里,想要开口说的那些话,就全都收住了。 诚如薛成娇自己说的那样。 如今的薛成娇,敏.感多疑,那甚至成为了一种本能——本能的去质疑,本能的去多思。 她今天这样坦言这些话,邢妈妈心中就算再如何掀起波涛来,也不好多问什么。 于是邢妈妈的手又动了动,在她肩旁上拍了拍:“我奶姑娘一场,姑娘心里有话不能与人说,但同我还是说得的。姑娘既然不愿意叫外人知道,我听过了,自然也就忘了,只是这件事,将来姑娘自己个儿也不要再轻易与人言说才好。” 薛成娇心中还是发苦。 邢妈妈这样说,显然是不信了,只是她不会想崔琼那样,怀疑自己是中了邪。 特意交代她不要再与外人说,这是怕将来被人当作邪祟吧。 薛成娇苦笑了一声:“我记下了,自然只敢同妈妈说。” 邢妈妈无奈的摇头,起身去取了薄毯来又与她盖上一层:“姑娘折腾了半天,休息吧,也养一养精神。我才听大爷的意思,约莫明儿一早就要动身了。” 薛成娇这才嗳了一声,翻了翻身,把脸朝里面扭了扭:“我歇一会儿,妈妈去吧。” 邢妈妈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只是盯着薛成娇绷紧的后背看了半天,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脚步,回身看了看薛成娇,还是摇了摇头,径直出门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燕桑和魏书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 邢妈妈见了她两个,先是一愣,似乎是怕方才屋中的那番话被她二人听了去。 于是下意识的观察二人神色,但见她二人神色无异,才稍稍安心:“一直守在门口?” 魏书摇了摇头:“才刚去给姑娘拿了些吃的来,才刚上来。” 邢妈妈这时才瞧见她手里捧着的食盒,哦了一声:“姑娘歇下了,这些先放起来吧,她今儿精神不好,你们在外头守着,也不要放人进去搅扰她了。” 魏书嗳了一声应下,跟着又问了一声:“咱们是明儿动身吗?” “方才听大爷是这样说的,”邢妈妈回了一句,又撇了撇嘴,“且看吧,姑娘要是明儿一早身上仍旧不爽利,只怕也启不了程。” 魏书点点头,估计是看邢妈妈脸色不好,这才没有再多问下去。 邢妈妈便又交代了二人几句,才向着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回去了。 再说崔旻那里,自薛成娇这边出来后,径直就往刘光同那边过去了。 刘光同似乎是一早料到了他会跟过来,早打发了新禄在门口等着他。 他到了门口时,新禄先拱手礼了礼,跟着就推开了门:“刘公在里头等您。” 崔旻一愣,眯了眯眼睛,抬腿迈了进去。 一进了屋,就瞧见刘光同正对着棋盘摆弄不停。 他嚯了一声近前去:“刘公兴致不错。” 刘光同听他语气并不怎么好,手里的黑子撂下去,转过脸来看他:“怎么着?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这么个语气?” 崔旻也没同他客套什么,径直往他对面坐了下去。 等坐下之后,盯着棋盘打量了半天,没回刘光同问的话,反倒先摇了头:“黑子全死了,只怕饶是刘公,也无力回天了。” 刘光同啧了一声:“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崔旻这时才抬眼看向他:“刘公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成娇,就是不想她病中多思。” 说完后,他叹了口气,那一声虽然很平,可是却又饱含无奈。 刘光同翻着眼看他,没有回话。 崔旻默了半天,才又开了口:“我倒宁愿她此时怪我。” 刘光同冷笑了一声:“你也好有意思,难不成你和谢鹿鸣的心思还是一样的吗?” 崔旻听他提起谢鹿鸣,一时不解,便询问出了声:“他又做什么了?” 刘光同肩头一耸:“他已经回家去了,临走前跟我说,对崔瑛,他是势在必得,然则他不愿崔瑛过多的接触这世上的阴暗一面,崔家像个染缸,他希望自己能够尽早的把崔瑛从这里头捞出来,免得她将来被染的一塌糊涂。”而后他稍稍顿了顿,挑眉看崔旻,“你也打算把薛家的小丫头保护成这样吗?我以为你是想叫她学会如何揣摩人心、算计人心的。” 崔旻一时哑然。 刘光同看人是准的。 薛成娇和崔瑛并不相同。 谢鹿鸣不希望崔瑛涉足阴谋诡计之中,这是应该的。 然而薛成娇本身就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诚然,他也不希望自己一心爱护的姑娘过多的算计人心,终日郁郁不得欢。 但是要他像谢鹿鸣那样,一味的把人护在羽翼之下,不叫她有一丝的自由。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实在埋没了薛成娇。 他深思了许久:“我和他不一样。” 刘光同眯了眼:“那你跟跑到老子这儿来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崔旻忍不住扶额:“孙娘子到津县给她看过脉之后,我私下里去问过一次。成娇现在的身体亏损的很厉害,自从上次呕了血之后,精气神就一直没能养全了,再加上本来就被下过一次药,而且她心里一直都憋着一团气,孙娘子说了,就算是拿再好的药给她进补,也要她自己舒心开怀,才能有所作用。”他叹了一声,冲刘光同摇着头,“刘公把这些告诉她,她少不了又要多思多忧。你今天也见到了,她现在瘦的不像样子,脸上一点儿的血色也没有,我每日看在眼里,怎么不 分卷阅读284 - 分卷阅读28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5 担心?便是来日回到京城,舅舅和舅妈见了,心肝只怕也要揉碎了。” 刘光同此时沉了沉声,端的是一本认真,叫了崔旻一声。 崔旻嗯的回了一句,直直的看向他。 刘光同与他四目相对,极为严肃的开口道:“你要的是养于高阁的花儿,还是经的住风雨洗礼的同路人。”(未完待续。) 274:新的人生 崔旻一时无言以对。 刘光同说的是对的。 他要的,不是束于高阁中的世家女。 那样的姑娘,天下间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他又何必非一个薛成娇不可了呢? 他要的,该是能陪他风雨同舟携手白头的同路人才是。 未来的这条路,还有很长。 刘光同见他一时沉默下去,便知他心中有了分寸,笑了一声:“早晚要让她明白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况且我看她知道后,反倒开怀了很多。” 崔旻眸色一暗:“我只怕回京之后,舅舅也不好上书这件事,彼时她只怕又要难受。” “高孝礼其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别看他平时看起来有些莽劲儿,但这种时候,他最是知道……” 刘光同的话才刚说了一半,敲门声就响起了。 他稍稍蹙眉:“进来。” 新禄推开门入了内来。 刘光同斜眼扫过去,隐约能够看见,门半开的那里,还藏着一片衣角。 新禄几步近前来,请完了安,眼风一个劲儿往门外扫:“京城里来的人。” 这样吞吞吐吐,可见不是陛下派来的人。 刘光同心里头过了好几过,终于啧了一声:“王芳的人?” 新禄点点头:“说是知道您停留在津县,县主还病倒了,叫人送了些补药来。” 刘光同呵了一声:“叫他进来吧。” 新禄这才嗳的应下,返身又往门外去。 不多时他领了个身材并不怎么高的青年重又回到此间来。 刘光同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未几眯起眼来:“你们厂公一向还好吗?” 来人始终低垂着头,听见刘光同问他话,也不抬头看,只是毕恭毕敬的回:“一向都好,这不是听说您要回京了,我们大人这些日子高兴着呢。” 这些客套话,刘光同是最不屑多听的。 于是那人话音刚落,他就嗤笑了一声:“那他高兴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行了,东西放下,回去告诉王芳,老子这次回京,他就别再指望老子远走了。” 来人身形明显一僵,大概是没想到刘光同说话这样直白。 他很快的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过去,却发现刘光同一直在看着他,于是又赶忙低下头去。 带来的东西,都是交给了新禄点看的,送走了人之后,新禄才带着一份单子回到楼上去。 刘光同接下单子细细的看过,唇角微扬:“这些能用的药,叫崔家来的那个女大夫瞧瞧,能用上的,就给县主用了,用不上的就收着,等回京之后,叫人拿去做丸药。” 新禄一一听下,等他吩咐完了,才收回那份清单,退了出去。 刘光同扬眉看向崔旻:“瞧见了没?还有时间在这儿感伤?” 崔旻脸色微沉:“这是送了个下马威来啊。” “不然你以为呢?”刘光同吃了口茶,细细的回想那份单子上的东西,嗤了一声,“他也不过是想告诉我,我离开京城快三年了,京城里如今是他一手遮天。我这一路上的举动,甚至是我的落脚之处,他都一清二楚的。” 崔旻不由的想发笑。 王芳这样的人,其实怎么会是刘光同的对手呢? 诚然,王芳够狠,但是他锋芒毕露,早晚是要自食恶果的。 就如刘光同所说的那样,如果不是陛下有意捧着王芳,他又怎么可能到了今天这样一个高度? 刘光同是得陛下传召回京去的。 王芳这个时候派人到津县来,一是给了个下马威,二就是再探探虚实。 这样按耐不住,只怕他对刘光同还是忌惮更多一些。 “那刘公现在有什么打算?”崔旻突然想起来,刘光同之前说过的,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的话,眉头紧锁,“他会在路上动手吗?” 自己说完了,还没等刘光同回答他,就先摇了摇头:“不会,这种做法就太蠢了。” 刘光同噗嗤一声笑出来:“要动我,他是没这个胆子的。无非是隔三差五的派个人过来问候问候,恶心恶心我而已。” 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小案上轻叩了几下:“我们还没回到京城,纷争却已然找上门来了,你自己个儿心里清楚吗?王芳早把你视作是我这一头的了。我若没有被陛下召回京去,他可能暂且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你的舒心日子,只怕也到头了。”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旋即就平复了下来:“不是说我的任命也该下来了吗?就算刘公不回京,我的舒心日子也不会再有了。” 刘光同唇角微扬,眼底满是赞许和坦然。 崔旻是这样的。 要他有这一怕吗?那可实在是想多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最好不过了,上一回本来是要派给你一个户部提举,且看着吧——”话到此处,刘光同声音也倏尔沉了沉,“不出四个月,严公的事情,只怕要翻案重来了,”他说着,眼波又扫向崔旻,“你的位置,只会更高。” 四个月。 严竞这一死,不知道还有多少的人将来要继续倒霉下去。 所有人估计都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然而崔旻此时心中却很是清楚。 只怕将来谈家一场祸端,仍旧要着落在这件事上了。 念及此,他拢了眉心:“那立后的事情——刘公可有了想法了吗?” 刘光同放声笑了几嗓子:“立后是肯定要有人上书提的,而人选也只能是谈贵妃,但不是现在就对了。” 于是崔旻不再多问。 刘光同话外的意思,已然很是明显了。 二人皆是不再多话,不过闲聊几句,博弈了一局,崔旻便告辞回自己屋里去了 分卷阅读285 - 分卷阅读28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6 。 日子一直到了三月初五,这一行人才从津县的驿馆启程出发。 彼时高子璋和崔旻打马行在最前,刘光同的马车跟在其后,再次是薛成娇的仪仗排开,最后压.在队尾的,是刘光同带来的东厂的那一批人。 崔旻对这个安排其实多少能理解。 就算刘光同说,王芳不会蠢到在对他下杀手,但是骚扰总还是可能会有的。 东厂出来的人,又是刘光同一直带在身边调.教过的,身手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既然跟薛成娇同行了,那薛成娇就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不然给王芳拿住了,只怕是要大做文章。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入京的那一日,已然是到了三月二十二。 而薛成娇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里有崔旻,更有诸多她还仍未知的变数。(未完待续。) 275:入宫觐见 “皇城所在,天子居处。” 这八个字,就注定了顺天府是气派的、繁华的。 三月二十二日,崔旻和高子璋等人带着薛成娇到达京城,在城门口处与刘光同辞别过一番,先目送了他离开,这才带着薛成娇往高家回去。 薛成娇坐在马车里,若遇上很热闹的地方,还是会忍不住把侧边的垂帘轻轻撩开一个角,偷偷的往外看。 这就是京城了啊,她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邢妈妈陪着她在马车里,见了她这样,无奈的笑着抓回她的手。 薛成娇.小.嘴一撇,靠在马车上,也不再往外看了。 从城门处到兵部尚书府外,大约走了有小半个时辰。 崔旻和高子璋在府外下了马,自然有小厮上前来接过。 后面魏书和燕桑两个人扶着薛成娇下马车来,他二人在台阶上等了一下,才领着薛成娇一路往里头去了。 走了有一会儿,薛成娇四下打量着:“舅舅今儿在家吗?” 崔旻算了算时辰,摇了摇头:“这个时辰,估计还在堂部里。” 说着他想起来崔溥的事情,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有事?” 薛成娇浅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话。 众人才跨过垂花门去,一眼就看见等在里面的郑氏。 郑氏一见了薛成娇,又是欢喜又是红了眼眶的。 她几步上前来,搂了薛成娇就往怀里带:“我的儿,你可算平安到了,前头你表哥写信回来,说你病倒在津县,可不知我跟你舅舅心内担忧,这些日子总挂怀着。” 薛成娇笔尖一酸,反手拥上郑氏,头窝在她肩膀处蹭了蹭:“舅妈怎么好出来接我。” 郑氏顺着她的背:“这值什么的,我等不及见我的宝贝外甥女儿,谁还不兴我出来迎两步吗?” 听到此处,薛成娇便转了笑颜。 郑氏拉开薛成娇一些,才转而向崔旻问:“怎么样?这一路回来,也没再送信来,没再出什么岔子吧?” 崔旻扬唇笑着:“没有,回来的稍晚了些,是在津县又多留了两日,叫成娇再养养精神,我们是三月初五才上的路。” 郑氏哦了一声,倒是没再多问什么,只拉着薛成娇的手与她一道往府内进:“回来了就好,今儿我叫小厨房备下的都是你爱吃的,只是你身体才好,大鱼大肉的咱们就不见了,吃些清淡的才好。等后半天,我叫人去请几个大夫来,咱们再好好的看看,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要紧。改明儿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再单做。” 薛成娇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 从前在崔家时,姨妈也是这样嘘寒问暖。 如今到了京城,舅妈又是这样的爱怜她。 这世上有苦就终有甜。 她受了再多的委屈,此刻看看郑氏慈爱的脸庞,心底的郁结也消散了大半了。 崔旻跟在旁边,欲言又止,大约是看郑氏欢喜的这样,不好出言打断。 一直到府外来人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郑氏的脚步才顿了下来。 她微拢了眉心:“宫里来人做什么?” 来传话的小子躬了躬身:“说是陛下传召,叫县主入宫觐见去。”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挽着郑氏的手也不由的收紧了。 郑氏也是楞了一把,旋即平复下来。 薛成娇如今是县主了,她既然进了京,进宫去觐见,这是应当的。 只是崔旻在旁边听着,心里清楚的很,这里头多半还是刘光同掺和的多。 薛成娇显然有些无措,叫了一声舅妈。 郑氏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的意思甚浓:“不要怕,你才进京来,陛下就传召,这正是看重你呀,况且你受了封,既然到了京城,本就该去磕头谢恩的。” 她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好叫宫里的人等着,便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 崔旻见她这样,就回了郑氏一句:“我送她出去。” 郑氏也不觉得如何不妥,便摆了手,又吩咐道:“那你干脆随她一起去吧,在宫门口等一等,她才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放心呐。” 崔旻心说这就是多余的了,只是面上也不露声色,嗳了一声,才叫了薛成娇一回。 薛成娇蹲身同郑氏礼了礼,便跟着崔旻往外头去了。 二人出了垂花门外,薛成娇才扭脸扬声问他:“陛下怎么会突然要见我呢?” “舅妈说的是不错的,陛下这算是看重你吧,也显然是把你放在心上了的,”崔旻一边走,一边同她解释道,“不过应该还是刘公在陛下面前提起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要你入宫觐见。” 薛成娇咬了咬下唇:“我有些怕……” 她见过的最大的场面,无非也就是自家的亲戚或是与世族贵妇之间的走动。 突然说要叫她到天子居所去走一遭,她如何不害怕? 崔旻自然是知晓的,手动了动,在她头上抚了一把:“别怕,端好了规矩,就不会有错。况且刘公是近侍,你去了,自然他也在,真有什么事,他多少也会替你说话的。” 二人一路出了府,见了来传话的小太监,崔旻先封了赏给他,才随着他一路往皇宫去。 及至宫 分卷阅读286 - 分卷阅读28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7 门口,崔旻又安抚交代了几句,才摆手叫她进去了。 踏入皇宫的大门,薛成娇感觉到的是扑面而来的压迫。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庄严肃穆,难免就会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她再想一想,这里住着九五至尊,掌的是天下生杀大权,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想到这里,两条腿就动不了了。 前行引路的小太监一扭脸见她不动了,忙赔着笑脸的往回走了几步:“县主这是怎么了?” 薛成娇不愿人前露怯,轻咬了下唇,摇了摇头。 可是她什么也不说,人也不动。 那小太监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催促,更不敢上手拉她,一脸无奈的站在旁边。 不多时,薛成娇见有个人打远处而来。 待那人走近一些,她定睛瞧过,才认出是谁。 是了,她今日也见了几个宫中内侍,气度皆不可与他同日而语。 刘光同,总是这样神采飞扬的。 薛成娇脚下动了动,迎上了前去:“刘公。” 刘光同眼中带笑:“怎么?不敢进去了?” 旁边的小太监几时见过与人打趣玩笑的刘光同,不由的就又高看了薛成娇两眼。 薛成娇抿唇半天,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刘光同笑了两声:“怕什么,陛下让我出来迎一迎你,”他说着又反手指了指自己,“你需知道,便是六部阁臣们,也没有谁是能叫我来相迎的。”(未完待续。) 276:古怪的很 薛成娇心里的恐慌感稍稍减退。 她与刘光同委实算不得相熟,然后在这深宫高墙之内,能遇到一个自己相识的人来引路,她多少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才重新挪动起步子,跟在刘光同的身后往里去。 刘光同见她这样,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冲方才带路的小太监摆了摆手:“这里用不着你了。” 说完了,又想起什么似的,一开口又叫住了那小太监。 那小太监忙站住了脚,弓着身子问刘光同:“您还有什么吩咐。” 刘光同倒是没有急着去吩咐他什么,反倒把目光放在了薛成娇的身上。 他眉心微挑:“你是自个儿来的吗?” 薛成娇愕然。 一时间有种错觉——这世间没什么是刘光同算不到的事情。 然后她就摇了摇头:“表哥在宫门口等我。” 刘光同脸上的笑意立时就更浓了,这才打发那小太监:“你出去一趟,告诉外头的那个,县主这里是我带进去的,叫他用不着瞎担心。” 小太监忙嗳了一声,一个字也不敢多问,便恭恭敬敬的辞了礼,而后转身离开了。 刘光同这才安然前行,任由薛成娇跟在他的身后。 薛成娇从没进过这座禁庭,跟着刘光同七拐八绕的,只觉得天子居所果然名不虚传,居然有这样大,大到她都有些绕昏了头了。 一直到走了两刻钟后,刘光同脚步停了下来,回过身来看薛成娇。 薛成娇见他停下,自然也收住了脚步。 又因他抬眼看过来,眼风还一个劲儿的往头顶上的匾额那里扫过去,薛成娇这才抬头看向匾额。 这块匾额底子是藏蓝色的,朱红描边,内嵌三个描金边的大字,写的正是坤宁殿。 薛成娇心下咯噔一声:“坤宁殿?” 这不是谈贵妃的居所吗? 怎么会是在这里呢? 刘光同勾了勾唇角:“陛下见你,自然不会在太极殿或是清风殿中相见。你如今算是有了品级的外命妇,自然要在贵妃这里,”他说着顿了顿,“你也不用怕,陛下还是和善的,只要端好规矩,话不要多说,你这么聪明,不会出错的。只是有一点——” 他拖长了音,目光投向里面去,后话未提。 薛成娇直觉的心下发沉:“我不能说什么?” “如果陛下问起薛万贺的事情,你就得仔细斟酌着应答了。” 后背一阵发寒,薛成娇甚至觉得头皮一紧。 陛下会问起二叔的事情吗? 二叔的事情到现在还压下不发,谁又会成为那个导火索,让这件事爆发出来呢。 她这里惶惶不安。 刘光同却已然长出了一口气,又劝了两句:“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未必会问你。我只是想起来,就正好给你提个醒而已。” “那我……”薛成娇朱唇微启,旋即又咬了咬下唇,“我记下了,多谢刘公提点。” 刘光同这才嗯了一声,领着她迈过朱红色的门槛,一路往里头去了。 薛成娇袖着手,死死的捏成拳,试图以此来安抚心中的那些惊惧。 一直等到入了殿内去,刘光同往皇帝身边儿走了过去,低声的回了几句话。 殿上有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端的声如洪钟:“朕听说你这次进京,在津县还病了一场,耽误了些脚程,如今都大好了吗?” 薛成娇未及回话时,先忙着跪拜下去,端了个正经的叩拜大礼,而后才跟着回话:“多谢陛下挂怀,如今已然大好了。”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声儿有些重:“回头叫贵妃挑些好的丸药一类,给你送到……” 声音戛然而止,皇帝侧目看了刘光同一眼。 刘光同立时会意,忙回道:“县主如今住在兵部尚书府上。” 皇帝哦了一声,转而看贵妃:“记下了?” 声音里是透着清冷的。 薛成娇在殿下,听得心里直发毛,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悄悄地抬眼看上去,偷偷的打量了一番。 这位谈贵妃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素日里许是保养得当,如今竟还养的肤白细腻,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十足的一个绝世美人模样。 只是这位端庄得体的美人,眉眼处有一抹浓郁抹不开的伤怀。 薛成娇一时触及这份伤怀,再想想今上那份淡然冷漠的语气,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 谈贵妃那里声如黄莺的开口道:“妾记下了,一会儿就叫人去挑了好的来,送 分卷阅读287 - 分卷阅读28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8 到高尚书府上去。” 关于刘光同所说的薛万贺的事情,皇帝并没有提起来。 这一次的召见,似乎只是单纯的叫她进宫来拜个礼而已。 皇帝也没多问她什么,只是闲说了几句,也没有感怀她的父亲。 不多时今上起了身,吩咐了贵妃叫人带着薛成娇再去见一见太后,才自顾自的离开了。 谈贵妃送着他出了门去,薛成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等到贵妃回到此间来,见了她,才挂了笑:“太后住在明元殿,离这里也不远的,”说着又同殿内人招了招手,跟着才再看薛成娇,“叫云归带你过去吧。” 薛成娇忙蹲身礼了礼,又谢了恩,得了谈贵妃的话后,才跟着那个叫云归的殿内人出了门去。 一出了门,薛成娇就先长出了一口气。 她觉得有些怪异。 皇帝召见她,看起来像是看重,可是却表现出那样的平淡来,仿佛她站在殿下,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诚然,她也的确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又为什么要在她一入京城,就立刻召她入宫觐见呢? 还有对谈贵妃的态度上—— 谈贵妃如今成了后宫的第一人,听说废后现下还被禁足着,何以陛下带她如此冷淡。 真要赏一个县主东西,还需要叫贵妃亲自去挑选吗? 薛成娇想着,不由的摇头,这一切都太古怪了,这深宫之中,水深的不可见底,委实不是她能琢磨透的。 如此想着,脚下就跟的更快了一些。 还是早些拜见完,早些出宫的好。 这里就像座巨大的牢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地里操控着一切,掌握着所有的人。 踏足进来,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只手下的傀儡。 薛成娇心下一惊,忙摇了摇头,尽力的克制着自己,不敢再胡思乱想。(未完待续。) 277:握不住你 再说皇帝那边出了坤宁殿,一路回到自己的福宁宫去。 原本刘光同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服侍的,可是进了殿内,皇帝却摆手打发了他:“朕这里还有其素,你出宫去吧,过两日早朝上,朕会下个旨把东厂重新交给你,这些日子多操心操心外面的事。” 刘光同愣了下,忙道了一声是,跟着又添道:“等奴才替您料理好了外头的事,还是得跟在您身边服侍。出去了这些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皇帝原本有些凝重的面色稍稍舒展,啐了他一口:“忠心也不是急在这个时候表的。” 于是刘光同又陪着玩笑了几句,才退了出去。 陛下从前对谈贵妃就不是多热络,所有的..宠..爱,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这一点,他早就心知肚明。 但是今天,当着薛成娇的面,陛下的这份冷淡也表现的这样明显。 念及此,刘光同眉心微拢。 看样子,贞妃被废之后,陛下并不怎么舒心,很可能还把这些怨气,全都撒在了贵妃身上。 如果不是贵妃聪明,从不敢轻易为难贞妃,只怕陛下的动作,就会更快了。 刘光同不由的有些同情起这位看似风光的贵妃来。 她的母家,她终归是保不住的。 而她该一生依仗的这个人,一颗心怀揣天下,分不了丁点儿给她。 陛下心里唯一的那一点柔情,全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 刘光同背着手,摇着头,一路出了宫门去。 而皇帝这里呢? 刘光同退出去后,其素自然入了殿内去服侍。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叫了其素一声,又默然许久,才开口问道:“明仁殿里一切都还好吗?” 其素静静地站在一旁,抿唇想了想:“娘娘近来也许是想开了,听殿里服侍的人说,这些日子以来娘娘都自个儿做做针线,或是看看书。” 皇帝眸中痛色更浓:“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是什么样的呢? 明艳的、活泼的。 她嫁给他的那年,才刚十五岁。 那时候,他还不是太子,还需要韬光养晦,不被父皇彻底舍弃。 她每日变着花样的做吃的,或是自己做些玩物来,在他闲下来的时候,与他分享。 那四五年的时间里,唯一的一点闲逸,全是她给的。 后来他终于在太极殿上升了座,接受八方朝贺,自然是要给她最尊贵的身份。 可是给她的委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坤宁殿,她住不得。 她生的儿子,也得交给太后去教养。 内宫之中,谈氏处处可与她争锋。 好在——好在谈氏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直到—— 皇帝腾的站起身来。 其素微一怔,嘴唇微动,可是话还是收住了。 “朕去看看她。” 其素也许是想劝的。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陛下和娘娘二十几年的情分,也许,就快走到尽头了,他没法子劝,也不知道如何去劝。 于是其素点点头:“奴才去安排。” “不。”皇帝一开口,阻止了他,“用不着安排,便是叫坤宁殿知道了,也无妨。”说着他又顿了顿,“不是已经把她跟宫外的联系掐断了吗?” 其素点点头:“只是宫里毕竟人多口杂,奴才怕……” 皇帝摇了摇头:“无所谓了,朕只想去看看她,光明正大的去见她一面。” 其素不敢再多说,只好听从皇帝的吩咐,一路陪着他出了门。 从福宁宫到明仁殿,其实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甄氏毕竟是废后,福宁宫近处的这几座大殿,她是都住不得的。 明仁殿从前其实是很堂皇的,只是后来被荒废了而已。 皇帝在明仁殿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他站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回头,平静的同其素吩咐:“你们在外头等着。” 分卷阅读288 - 分卷阅读28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89 其素点点头,目送着他进了殿去。 皇帝近来其实常去坤宁殿,进膳也好,留宿也好,总之是常去的。 坤宁殿本来就是给皇后住的,气派敞亮自然是不必说的。 他迈着步子进了明仁殿,四下所见皆不及坤宁殿十分之一,不由的蹙了眉。 殿内人突然见了他,似乎也有些惊。 皇帝一摆手,止住了她们要请安的动作,而后摆了摆手,于是一屋子的殿内人便懂事的退了出去。 四下打量,并未见到那一抹纤弱身影。 不多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从西次间那里传来:“瑶鹤,倒杯水给我。” 皇帝听见这声音,几不可见的笑了笑,而后又收敛起来。 他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径直去倒了杯水,捏着小杯进了西次间去。 一只大手握着茶杯递到面前来,甄氏立时就愣住了。 这只手,从前是握着她的手的,她认得出来。 一扭头抬头看过去,果然见是今上站在旁边。 甄氏眼底有情绪流转,可是面上仍旧一派的平静:“陛下想是走错地方了。” 皇帝的手微微一顿:“不是要水吗?” 甄氏没有动手去接,只是稍稍咬重了话音:“陛下走错地方了。” “我没走错。”皇帝也不跟她争,把小杯往她身边儿的矮脚小几上放下去,自己走了两步,在他对面坐下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底下人回话说,你近来也不爱出来,整天闷在屋子里做针线,或是看看书。”话到此处,他眉心微蹙,“不怕身子吃不消吗?” 甄氏扬了唇角:“这又是何苦呢?挪宫的那日,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给谈氏挪地方,将来陛下留我父亲一条命。我身在内宫之中,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她扬了扬头,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棋局,何时收官。” 皇帝让她倒噎了一回:“你一直说不怪我,其实心底里,怎么会不怨呢?” “但是我知道,怨怪没有用。”甄氏嘴角终究是流露出了一抹苦笑,“从我不能住坤宁殿时起,我就料到,你我夫妻二人,终将有这样的一天。” 她素手微抬,向着皇帝的方向伸过去,然后握了握拳,又松开:“在隋王府的时候,我能握的住你。你谋划太子之位的一路上,我不干涉你的雄心壮志,一样也能握的住你。后来你御极,再一直到尔极降生后就被太后抱走,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可能握的住你了。”(未完待续。) 278:唯有死别(第三更) 皇帝的呼吸滞了滞:“其实我想过的,事情了结之后,谈氏终归是要挪……” “可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他话没说完,甄氏已然开口打断,然后收回了手,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失笑道:“戕害太后的这条罪名,你选择了扣在我身上,就算压了下去,我的一生,也就此葬送了。” 说完了,她又抬头定定然看皇帝:“你还没告诉我,这场棋局,何时收官。” 皇帝见她这样,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了。 她和谈氏一样,聪明、知分寸、懂进退。 而她和谈氏又不一样。 谈氏终究还是想保谈家的,不然也不可能和宫外联系不断,还要他出手来料理。 她入宫十几年,却从不曾和云南背地里往来,到了这样的时候,他要舍弃她,牺牲她,来完成自己的大业,她也欣然接受了。 皇帝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就快了。” “那答应过我的,都还作数吗?” “我从来不骗你。” 甄氏忽而笑的惨淡:“也是。要我抗下这条大罪时,你都不曾骗过我。” 说完了,笑意又有些发冷:“生做公侯女,嫁与帝王家。以往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的出身和命途,可事实上,我的夫君,却是只要江山的。” 皇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静默了许久,才开了口:“阿羡,其实这样,也能过一辈子了。” 甄氏的笑一瞬间僵住了。 她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心底而起,冷彻心扉,霎时间冻的她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皇帝看在眼里,眉头锁的更紧:“很冷吗?” 说着就想去叫人一样。 甄氏却打断了他:“不,是心冷。” 丢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抬头看他:“你的心,大到能容天下,自然也能容下一个我。你从前有诸多柔情都只付与我一人,谈氏这些年来虽说能与我分庭抗礼,可我却从不觉得不甘,因为我的夫君,只是我一个人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也有些红:“现如今我由妻为妾,你却跑来跟我说,这样也能过一辈子?将来呢?这局棋结束之后呢?你是要立赵夫人做皇后,还是要在新贵世族中另择妙龄女,做你的新皇后?然后我守着一个贞妃的名头,终生圈禁在明仁殿中,等你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就过来坐坐。” 皇帝原有一腔柔情,此时却被她一席话,打的七零八落。 甄氏见他许久不语,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归宿,不该是这样的。就如同谈氏一样,将来事情尘埃落定,她也该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眼底,明亮了许多,就如同初见时候一样。 那是新婚之夜,他挑开她头顶的红帕,一低头,看见的先是一双黑到发亮,又闪烁着光彩的眼眸。 皇帝一楞,旋即有些发怒:“你不要胡说八道。” 殊不知这样的情形,在甄氏看来,却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她叹了口气:“你已经狠心做了这么多,到了这个时候,再想回头,不是就太不值得了吗?” 说完后,她嗓音柔了柔:“大郎,我和谈氏不一样。出嫁从夫,你才是我的天。甄氏一族这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明镜似的,你要如何发落,我全都不会怪你。可是我的父亲,生我养我,就算他有再多的错,我希望你永远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我的一生清名,和一条性命,换我父亲后半生无虞,总该够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皇帝咬着牙,有些愤愤然。 甄氏 分卷阅读289 - 分卷阅读29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0 只是一味的摇头,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心里去。 过了许久,她稍稍松开自己一些,眼中归于平静:“这些日子我想过,清除了甄氏和谈氏之后,袁家应该是最值得重用的,但是其实还有一族,才是最可靠的。” 皇帝此时心不在此。 她想到了死。 诚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棋局收官之时,贵妃与贞妃命皆不可保全。 这样的话,早就有人说过了。 只是谈氏如何,他不在意,但是他的阿羡,怎么能死? 甄氏见他心不在焉,撇了撇嘴:“你难得来看看我,我也难得还有心思与你说这些,不想听吗?” 皇帝回过神来,蹙眉看她。 甄氏是个温婉的女人,她身上没有谈氏那样高高在上的威慑力,就算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下母,她仍旧是个温和的人。 那抹浅笑挂在她脸上,唇边梨涡浅浅,衬的她更柔美了一些。 “你说,我在听。”皇帝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 甄氏似乎得到了满足,两条腿晃了晃:“谢家。谢家才是最靠谱的。”说完了她稍顿了顿,“虽然谢家人几代不入仕,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刘光同在应天府的几年,跟谢家的那个谢鹿鸣,关系处的也不错。” 她是他的知心人。 他早就打了谢家的主意的。 只是身边这些大臣,从没有一个跟他提过谢氏一族。 这些话,却出自她的口。 突然就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很怕自己会心软,到了这个时候,心软了,就前功尽弃了。 皇帝蹭的起身,对面的甄氏都跟着愣了愣。 他抿唇深看了甄氏一眼:“有空就到院子里走走动动,我改天再来看你。” 甄氏眼中光芒尽退,化作了一汪深不可见底的潭水,嘴角抽动了两下,终究无话,只是点了点头。 皇帝起身离开,她也没有起身相送,就连目送,都不曾有。 明仁殿的这间西次间里,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仿佛今天没什么人来过。 只有已经半凉的一杯水,还放在矮几上。 甄氏看着那杯水,笑了笑,端了起来,握紧了小杯,杯沿贴在唇边,细细的品了半天,才吃下去一口。 没有改天了。 我的夫君啊,不会再有改天了。 我知道,你不会再来。 相见无日,唯有死别。 皇帝那里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 其素在宫门口等着,一见了他来,再仔细看看,发觉他脸色并不怎么好,便不好多说话了。 皇帝踏出明仁殿的门槛,回过身往里又看了一眼,才沉声吩咐其素:“叫殿内服侍的都警醒些,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知道朕的手段。” 其素心下一惊,娘娘这是要…… 不敢再深想,忙不迭失的点了头应下,便后话不提了。(未完待续。) 279:被陛下猜疑的人(第四更) 再说刘光同那里一路出了宫门外,果然瞧见崔旻在门口。 他咂舌两声,提步上前去。 崔旻是背对宫门负手而立的。 他近前时,有意的放轻了脚步,此时伸手在他肩头上重重的拍了一把。 崔旻突然被人拍了一把,自然是吓了一跳,饶是他再镇定的一个人,也陡然一个激灵。 刘光同很少见到他有这样的时候,便放声大笑起来。 崔旻蹙了眉看他:“刘公还是这么有闲情逸致啊?” 刘光同笑的很放肆,半天都没能守住。 崔旻的脸色随着他的笑越来越难看。 刘光同见他脸色几乎黑到了极点,这才有意的收敛起来。 笑声停下来后,他咳了几声,拍了拍崔旻:“这不是找点趣儿吗。” 崔旻知道他是这样的行事,脸色虽然难看,但是也不计较什么,只是往他身后看了看:“成娇没出来吗?” 刘光同摇了摇头:“陛下叫人领着她去见太后了,太后嘛——” 崔旻因他这一声停顿,眉头不由得拢到了一起。 太后一辈子在宫里摸爬滚打,要说她是个什么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他可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刘光同噗嗤一声又笑了:“瞧你紧张的吧。太后能拿她怎么样?估计啊,是拉着她要说起侯爷来,少不得要多留一会儿了。” 崔旻一是觉得无奈极了,拍开他的手,连退了两步,冷然的看着刘光同:“成娇是第一次进宫,我是生怕她错了一点儿规矩,冲撞了贵人,刘公今次拿这个打趣,倒是没完了?” 刘光同这才正了神色:“不打趣你不就得了。” 崔旻嘶了一声:“你不在宫里服侍,怎么出宫来了?” “陛下指派的,”刘光同又想起这位万岁对谈贵妃的态度来,眯了眼笑了两声,开口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的,“我之前跟你说最多四个月,估计是说多了。” 崔旻意识到事有不对,呼吸一窒:“怎么说?” 刘光同抿唇想了想,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又拉着崔旻走远了一些,才开了口:“今儿在坤宁殿,我所见陛下对贵妃的态度,可大不如从前了。其实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是对贞妃……”他估计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咳了一声掩饰,“总之私下里,陛下对贵妃再怎么冷淡,人前总是做做样子,把贵妃捧到天上去的。可是今儿不说我们了,还当着薛家小丫头的面呢,陛下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崔旻到底不是宫里的人,从前刘光同也不常说起陛下对内宫诸位娘娘们究竟是如何,所以刘光同一时说起这个,他还有些发懵。 懵了半天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陛下如今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去敷衍谈贵妃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刘光同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见他脸色一抹明朗闪过,便知道他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才接话道:“而且我刚陪着陛下回福宁宫,陛下就急着打发我去料理宫外的事,又说过两日早朝会下个旨,把东厂重新交还给我。” 分卷阅读290 - 分卷阅读29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1 他说着嘛了一声,稍顿了顿:“这个事儿我是料到了的,但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急。照我之前想呢,肯定是要先把王芳给稳住了,再一点点的来。但是我这刚回来,立马就重握大权,所以……陛下应该是打算动手了的。” 那也就是说…… 崔旻心念微动:“也就是说,薛万贺的事情压下不发,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吗?” 他拢了眉心:“严公的事情如果重新翻案彻查,那就是导火索,不管陛下怎么安排,只怕王芳等一众人都要被牵扯到里面去,届时再扯出甄氏一族,甄谈二氏土崩瓦解只在朝夕之间而已。而这个时候,各世族之间的角逐就要正式开始了,陛下此时再将薛万贺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薛家还未涉足争斗,就已经要从这场戏里退场了。我说的不错吧?” 刘光同难得严肃的点了点头:“所以,日子应该就近了,而且谈家应该不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他这样说,反倒叫崔旻有些茫然起来,于是开口问道:“难不成还跟甄家有关?当日我们曾说过,下手害严公,谈家才是最有动机的,如何与甄氏扯上关系?” 刘光同却莫测高深的笑了笑,直冲他摇头:“陛下说跟谁有关,就会跟谁有关,明白了吗?这天下的生杀大权,全是陛下一人说了算的。甄氏如何没有动机?能借机扳倒谈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动机。” 崔旻又是呼吸一窒。 原来帝王之心,竟是这样难以揣测。 刘光同此时突然变了变脸色。 崔旻看在眼里,咦了一声:“怎么了?” 刘光同却拧眉不语。 他是突然想起来,陛下说的那句——表忠心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 这句话,看似寻常一句玩笑,彼时刘光同自己也没太过于在意。 可是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他就突然上了心。 他是从小服侍陛下的人,忠心何须再来表? 刘光同忽然之间意识到,也许短短两年的时间,陛下对他,其实早已不如从前那样信任了。 这句话,或许是试探,可是更多的,应该是警告。 他此一去应天府两年,当年陛下也许是有心让他培养自己的势力,更有甚,是希望他和应天府的世族,诸如崔家、卫家这样的人家打好关系,将来还是能够为陛下所用的。 可是当有一日,他真的把这些势力培养起来,更把崔家的宗子收入麾下之后,陛下却突然对他起疑了。 有王芳这个前车之鉴在,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王芳呢? 刘光同几乎要冒出一身的冷汗来。 他神情愈发古怪起来,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自以为了解陛下,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陛下猜疑了。 崔旻看的莫名其妙,就又叫了他一声。 可是话音刚落,就远远的瞧见薛成娇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处,他回头又看看刘光同,又去看看薛成娇,还是同薛成娇招了招手,而后与刘光同说道:“我先送成娇回家去,过会儿去你那里再谈吧?”(未完待续。) 280:监视了两年(第五更) 刘光同却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别来找我。” 薛成娇刚好走近时,正好就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她目光在刘光同和崔旻之间来回的游移,所有的不解全都写在了脸上。 崔旻自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光同这是怎么了? 方才明明还是好好的。 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惊惧。 这两个字,出现在崔旻脑海里的时候,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刘光同这个人,什么时候可以和惊惧二字扯上关系了? 崔旻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张口想要说话的。 然而刘光同手一挥,显然是打住他所有的话的意思。 他连退了两步,犹豫地看了崔旻一眼:“你近来都不要再去找我,有些事情,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再说。” 说完后,他拔腿就走。 那样的身影,在薛成娇看来,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几次见过刘光同的背影,都是挺拔高大的,他从来不像一个宦臣,他本该是这世间难得英伟潇洒的好儿郎。 薛成娇蹙了眉,小手扯了扯崔旻衣角:“刘公这是怎么了?” 崔旻这时候心里是有些恼的。 刘光同从不曾这样过。 而且直觉告诉他,刘光同的表现,一定还是和这次的事情会有关。 能够让刘光同如此惊惧的人或是事——崔旻下意识的回头望向宫门。 也只有当今陛下了。 崔旻摸了摸鼻尖,摇了摇头:“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薛成娇咬了咬下唇:“表哥不去看看吗?” 崔旻笑了一声:“他都说了最近不要来往,我这时候追上去,他也不会见我,”说完了,他拍了拍薛成娇,“走吧,咱们回家了。” 薛成娇身形顿了顿,似乎还有话想说,可是眼看崔旻神色也并不好,左右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开口。 可是人是这样的。 心里存了事儿,而且很可能和眼下发生的事情有关时,就怎么也憋不住的。 崔旻与她走了几步,刚到马车前,正要扶她上去,她却顿住了。 “怎么了?”崔旻扶着她的手也顿了顿。 薛成娇咬咬牙:“刚才在太后那里,她问我,是不是跟刘公认识。” “嗯?”崔旻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薛成娇秀眉微蹙,叫了一声表哥,咬重了话音:“太后问我是不是在应天府的时候,就已经和刘公认识了。” 崔旻突然回神过来,眼中的茫然一闪而过,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 太后怎么会知道应天府里刘光同的所为? 还是说,这句话只是单纯的试探呢? 薛成娇心中有自己的想法,此时见崔旻沉默,她歪头想了想,又说道:“我觉得……刘公在应天府的时候,其实很可能是被监视了两年的。” 此话一出,更叫崔旻心 分卷阅读291 - 分卷阅读29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2 惊不已。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如果是这样的,那么刘光同方才所表现出来的惊惧恐慌,就很可能是因为陛下跟他说了什么吗? 他被监视了两年,这是不是意味着,陛下把他放出去的同时,就已经把他列入了不可信任的清单之中。 他和王芳,最大的区别,本来就是陛下的信任与否。 如果他被陛下猜疑了,那么除掉王芳之后,下一个,岂不是要轮到他? 崔旻与刘光同相交一场,就算他曾跟薛成娇说过,对刘光同该有的防备还是要有,但是朋友二字,刘光同还是当的上的。 薛成娇见他神情愈发凝重,就轻声问道:“表哥要不要去告诉刘公一声?” 崔旻摇了摇头。 如果刘光同已经被猜疑了,那么他所说的近日不要再往来,就可以理解了。 刘光同会有自己的办法来应对,而且他究竟有没有被监视,这是不得而知的,贸然跑去告诉他,也是无济于事。 “他既然说要自己想一想,就总会有办法的。”崔旻定了定心神,“他跟着陛下那么多年,知道陛下的心性和手段,如今这时候,谁也不必与他多说什么,他自己一个人足以应付。如果到了连他都想不出对策的那一天——” 崔旻拖长了音调,后话却没有再说。 薛成娇眉心突突的,什么也不敢再问了。 她就着崔旻的劲儿,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一坐下来,右手就捂住了胸口。 她心跳得很厉害。 崔旻后面的话,她大概是猜得出来的。 如果到了刘光同也束手无策的那一天,那就谁也救不了他了。 马车缓缓地行进,崔旻打马跟在左侧,只是一句话也不说。 薛成娇坐在马车里,心头有诸多念头闪过,觉得心里乱极了,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到马车在高府门口停下,崔旻翻身下马,才去接她下车来。 二人刚上了台阶要进府,正巧碰见高子璋送人出来。 薛成娇心里有事儿,自然没工夫去打量别人,只是因为崔旻停下脚步来,她才跟着站住了。 崔旻定睛瞧了眼高子璋身旁那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稍稍拱手:“世子怎么来了。” 那人眼眸如星,灿烂又夺目,头上一顶双龙戏凤冠,衔珠而缀,自然别有一股风.流韵味。 “听说你跟子璋回京了,我们几个合计着在太白楼设宴,他们叫我来说一声。” 薛成娇是听到这个声音,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的。 看见这个人时,她眼眸亮了亮。 惊.艳。 她从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男子当的惊.艳二字的。 向来潘安卫玠之流,也不过如此了吧。 若要论声音,她听惯了崔旻这样低沉稳重的,高子璋那样如清泉泠泠的,再不然还有从前袁文湘那样温润如玉的,甚至是谢鹿鸣那样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潇洒的。 眼前的这个人,他声音很有磁性,说出一句话来,叫你不得不认真的去聆听,听完了一句,只想听他再多说一句。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生在了他的容貌和嗓音上。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薛成娇方才打量的目光,便顺势看了过去。 发觉那里站着个娇俏又貌美的小姑娘,目光中仍是一派坦荡,冲薛成娇笑了笑。 崔旻看在眼里,却不露声色,只同薛成娇介绍了两句:“这是襄安侯府的世子。”(未完待续。) 281:我和他相比呢(第六更) 什么襄安侯府的世子,薛成娇是毫无概念的。 只是崔旻既然说了,她便只好蹲身礼了礼。 这位世子显然是知道薛成娇身份的,稍稍退了两步,回了一礼:“县主与我是一样的人,这个礼翕不敢生受。” 薛成娇有些吃惊,就抬头看了过去。 崔旻笑着催了她一声:“你先进去吧,舅妈久不见你回来,又要操心的。” 薛成娇忙哦了一声,同两位兄长礼了礼,又与这位世子告辞一回,便提步入宅去了。 这位世子倒也没觉得如何,看了看崔旻:“你们俩也不用送我了,后天晌午,太白楼咱们再聚。” 高子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崔旻脸上还是浅浅的笑意未消退,应下他的话来,目送他出门上马,后话不提。 薛成娇那边一路进了内宅,先往郑氏那里却回了话,不多时宫里的赏赐派了下来,郑氏又领着她谢了恩,满心欢喜的说了好些话,惦记着她刚赶路而来,又进了一趟宫里,就叫她先回去歇着,只等要吃饭的时候再来。 这虽然不合礼数,只是如今家里也没有外人在,薛成娇知道舅妈是担心她的身子,便应了下来。 回住处安置下来,她又想起门口遇到的那位世子来。 听他说话的语气,观他与崔旻二人互动的神态,他应该和两位表兄关系算不错的。 表哥有意介绍这位世子给他知道,多半是为了将来她要在京城安身,身上既然顶着这个清和县主的衔儿,权贵之中少不得走动。 她正想着要跟谁打听打听呢,高子璋就端着她的药送上门来了。 薛成娇见他推门进来,呀了一声:“表哥怎么给我送药来。” 高子璋笑着把药碗递过去:“我猜你有满肚子的话要找人问,正好,我这会儿没事干,送上门来给你问,”说着喏了一声,“先吃药。” 薛成娇欣然接过药碗,嗅到一丝的苦味,眉心微蹙,还是一饮而尽了。 高子璋看她喝完了药,才掏出几颗糖来递过去:“给你压一压。” 薛成娇欢喜的接下来,剥开两个送进嘴里,然后才问道:“那位世子,是什么人啊?” 高子璋拉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去,努努嘴:“就知道你要问,”说完了才又道,“他啊,是燕侯的嫡长子,他母亲是先帝的保荣公主,当年刚落生的时候,陛下可就赐了他世子衔了。”他稍顿了顿,“燕翕这个名字,还是陛下给他起的呢。要说起来,他也是饱读诗书,满腹文墨,不过有一点,他这个人不好卖弄,平日 分卷阅读292 - 分卷阅读29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3 接人待物也很随和。估计还是随了侯爷的性子吧。” 话到此处,他哦了一声:“这位燕侯呢,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和事佬,他身上顶的是世袭侯爵,但是官品呢秩不过四品而已。” 高子璋用的而已二字,薛成娇微一挑眉,不过心里也清楚。 四品官,放到京城以外的地方,那是一方大员了。 只是在京城这个地方,委实是算不上什么的。 高子璋这么说,她隐隐有些明白。 别看这位襄安侯官品不高,可是地位只怕不会低。 至少她所知道的康定伯府,与谈家过从亲密,这样的人家,一定是陛下猜疑的对象。 不过襄安侯也算得上想得开的了。 他娶了一位长公主,又有了世袭的爵位,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别在天子脚下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一世荣华是不愁的,将来儿孙们的富贵,也有着落。 要真学了康定伯那样,还指不定要如何。 薛成娇心念微转。 “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确实是个不错的名字。 不过陛下赐了这样一个名字——她突然想起来刘光同,脸色微微变了变,也许是盼着燕翕能做到和顺内敛也未可知。 薛成娇抿唇半天不语,良久后才又开了口:“他跟表哥你们走的很近吗?” 高子璋耸了耸肩:“你也知道,大表哥的名头呢也不是只在应天府说的响嘴的。当时他刚到京城来嘛,京城里这些王孙子弟,一半是好奇,一半是不屑吧,拉着大表哥斗过诗词,比过琴曲,后来还是燕翕出的面,大表哥才有了清净日子。这算得上是……”他歪头想了想,“哦对,惺惺相惜。” 薛成娇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词用的倒新鲜。” 高子璋也跟着她笑起来:“所以我猜啊,燕翕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好,估计小时候身边是没什么玩伴的。他呢从小就被选作了太子殿下的陪读,人嘛,站的位置太高了,难免遭人眼红的。” “这有什么好眼红的?”薛成娇不由的咂舌,“太子殿下身边的陪读,本来就该选一个家世清白且出身高贵的人,况且我今日见这位世子生的不凡,想来小时候肯定也很讨喜就是了。” 高子璋嘴一撇:“这话你可别到大表哥面前去说。” 薛成娇一楞,吐吐舌:“他是生的不错啊。之前我在应天府也见过谢鹿鸣,两相比较起来,谢家的二公子倒还有些逊色了。” 却不想门外传来崔旻的声音:“那若我与之相比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屋里来。 见薛成娇看着他有些发愣,难免失笑。 薛成娇一双大眼睛眨了好几眨:“表哥什么时候竟学人听墙角了?” 这话若换了旁人说,崔旻是铁定要不高兴的。 他是君子,听墙角三个字,未免太难听了些。 只是薛成娇说这话时,语调分明有些撒娇的不满,于是崔旻扬了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地里说人家谢鹿鸣的坏话,还怕我听了?” 薛成娇一时愕然。 她什么时候说谢鹿鸣坏话了? 崔旻从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如今反倒有些十五岁少年的模样了。 会打趣她,还带着一些无赖的样子。 崔旻倒是不以为意,送走燕翕之后,他沉闷的心情渐渐得到了舒缓。 刘光同的事情,是来日方长的,他再急也没什么用。 本来是想来看看薛成娇,怕她会多思多想。 结果就在门口听见了她的这番言谈。 起初心念微动,有一丝的不悦,只是又觉得,她这番话说的这样坦然,倒没什么好多想的了,这才推了门进来的。 高子璋坐在一旁,暗地里不知翻了多少的白眼:“那大表哥到底是想知道,成娇为什么说谢鹿鸣坏话呢,还是想知道,你与燕翕比起来,成娇觉得哪个更好呢?”(未完待续。) 282:下一个就是我(第七更) 也许是这句话里打趣的意味太重了些,薛成娇.小脸立时红了大半。 崔旻看在眼里,心底说不出的柔.软。 高子璋咳了两声,不由的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呢,大表哥和燕翕各有各的好,只是哦——”他刻意的拖长了音调,“论出身,人家身上流的有皇家的血,大表哥就稍逊一筹了。论文采呢,这个我估计是不相上下,要不改天你们斗一斗?论长相,这就要看各人的眼缘了,”他说着像薛成娇挑眉,“你说呢?” 薛成娇暗地里啐他,只是不知该如何说。 崔旻就在一旁听着,也不管他,还有些等她回话的姿态。 薛成娇.小.嘴一撇,旋即下了逐客令:“舅妈叫我好好休息的,表哥药也送来了,我也吃了,我要去歇着了。” 高子璋一愣,没料到这丫头耍无赖。 还是崔旻先放声笑起来,上前了几步,拍了拍高子璋:“别成天想着看热闹,叫成娇歇着吧,不然你仔细舅妈捶你。” 高子璋心里不服,心说我这不是替你套话呢吗?你倒好,一扭脸站到成娇那头去了。 他扬起头来,白了崔旻一眼。 可是到底还是站起了身,耸肩看成娇:“那你休息吧,我这个问题呢,”他语调微微上扬,“留待后议。” 薛成娇忙催了他两声,目送着他二人出了门,一张脸才彻底红透了。 崔旻与高子璋二人出了门,在宅子里闲逛了一阵子,崔旻停下脚步来看他:“这些话还是不要总在成娇面前提了。” 高子璋似乎是不赞同他的这句话,翻了翻眼皮:“我知道,大表哥总是说,她年纪还小,身上又有孝,这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嘛。” 崔旻刚想点头。 高子璋话音才落下去,立马就又续道:“可是你不提,我不说,她自己更未必上心。将来就算姨妈有心给她做这个主,她自己个儿反倒没这个意思,姨妈又不会逼着她点头,”他说着叹了一声,“还有,我其实还是有些不太理解的。津县的事情,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高子璋的意思,崔旻是明白的。 他不是要薛成娇 分卷阅读293 - 分卷阅读29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4 如今就接受什么,只是想让她心里有这么一个事儿。 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她接受了生活中多出崔旻这么个人,今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突然又听他说起津县的事情,崔旻吸了口气:“等晚些时候舅舅回来了,我跟他商量过后再说吧。” 说完了他长出一口气:“不是我不替成娇出头,你且看着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连舅舅,多不好轻易替她讨这个公道的。” 高子璋怔住。 他喉咙处滚了滚,分明是有话想问的,只是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 崔旻说话做事从不瞒着他什么,既然这个话说的是点到为止,那就是里头的事情不愿意叫他深知。 他若再要开口问,只怕也是自讨没趣了。 于是二人也不再多话,各自回房去了。 再说刘光同那边,从宫门口匆匆离去,回到自己府邸时脸色还有些发白,脚下也有些发虚。 新禄从没见过他这样失态的。 别看他是宦官,可仪容姿态一事,他一向极为看重,总说人前人后要时刻端着气度,叫人心里对他有一怕才好。 此时见了这样带着些狼狈的刘光同,新禄猛然怔了怔,几步上前去扶住了他:“您这是怎么了?” 刘光同合上眼,深吸了口气,心绪万分的复杂,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新禄见这是在大门口,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扶着他一路进了府中去。 等入了他日常晏居的屋子后,新禄才犹豫了一阵,又问了一嗓子:“今儿入宫不顺吗?” 照理说,他刚回京,不应该这个时辰就出宫回府了的。 新禄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去倒了茶来,奉到他手边。 刘光同接下茶杯,也不是细细的品,倒像是生吞似的,猛灌了两口茶水。 只是一时喝的猛了些,叫茶水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新禄唬的不轻,忙替他拍着背顺气。 好半天这口气才顺下来。 刘光同盯着手里的茶杯看了半天,随手就掷了出去:“格老子的,什么都跟老子作对。” 新禄心下有些无奈。 看样子,确实是在宫里不顺了。 刘光同安静了许久,大口的喘着粗气:“新禄,你说,老子这些年在外奔波,拉拢崔旻诚然是真心赏识他,可难道不是替陛下笼络崔家吗?如今老子回京来,陛下倒头一个开始猜疑我了。” 新禄惊愕不已,还来不及细问究竟如何,便先忙着开口劝:“这个话您可要少说,在家里倒还罢了,若出了门也张口就说,只怕祸从口出。” 刘光同白了他一眼:“老子知道!就是气不顺!”他反手指指自己,“老子如今成了和王芳一样的人了。” 似乎是越说越气不顺,张口就啐了一声:“他是个什么东西。” 新禄也顾不上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只等到刘光同的这口气撒出来,他才敢细问:“您说陛下猜疑您,可有什么说头吗?” 刘光同气是撒了,可气性没全消下去,重重的哼了一声:“具体的一句两句也跟你说不清楚,但是老子又不傻,仔细品品这些话,就听得出来了。” 新禄心说那你跟没说一个样啊。 只是刘光同如今在气头上,他才没这个胆子说出口来,于是抿了唇:“那陛下是会对您怎么样吗?按您之前的说法,这次回京,不是为了对付王芳的吗?” 刘光同摇了摇头:“我怕的是对付完了王芳,下一个就是我。” 新禄心里咯噔一声。 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他吞了吞口水:“您有什么法子吗?怎么会突然这样?您适才说起崔家,难道是为了这个吗?” 新禄也不是第一天跟着他了,刘光同好多事儿他全都知道,眼下前后联系起来想一想,有些东西还是能察觉的。 换句话说,陛下是因为他跟世族走的太近了,心生不满了? 新禄虽然劝刘光同慎言,可此时也不由得想讥笑。 这算什么? 把人放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如今事情成了大半了,扭过头来就要猜疑这个搭桥的人吗?(未完待续。) 283:放弃一切(第八更) 刘光同的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 看着地上摔的粉碎的青花茶盏,他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叫人进来收拾了。” 新禄哪里敢叫人进来。 刘光同这会儿铁定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再叫个毛手毛脚的来,不是没事找事吗? 于是他自己去把碎片收拾了,等扔出去清理掉,才又回到此间来。 刘光同也无所谓,看着他忙了半天,指了指下手处的凳子:“你坐下说吧。” 新禄愣了愣,倒也没有推辞,顺势就坐了下去。 刘光同想了良久:“陛下的意思,这两天就叫我重新把东厂管起来。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无非还是叫我跟王芳分庭抗礼的。” 新禄点点头:“您之前就说过了,只是……没有这么快。” 刘光同嗯了一声:“回来的路上,我想了想。陛下现在还用的到我,就算真的有猜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自从孟朝死了之后,能跟王芳争一争的,也就是我了。” 他不提其素,新禄其实很清楚。 其素在宫里颐养,仗的是资历老。 而陛下信任他,却不会委他以重任。 其素不是这块料子,他能尽忠,也不是不能耍手段,只是他耳根子软,心也太软。 当年陛下料理孟朝的时候,他还出面求过情。 要不是陛下知他甚深,他估计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刘光同嗤了一声:“但是今儿我才想明白了。” 他说了一句,顿了顿。 新禄自然扭脸看过去:“您这是想明白什么了?” 刘光同呵的一声冷笑:“平日看其素不声不响的,从前老子还总觉得他窝囊,堂堂一个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学的妇人之仁,可是到今天,陛下说,他那里还有其素,用不着我,我才突然明白过来。” 话到此处,他声音 分卷阅读294 - 分卷阅读29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5 戛然而止,再开口的时候,已然多了几分冰冷:“其素当年风头最盛时究竟是何种手段,我们自然是无从得知了。可是先帝一死,他立马就退了下来,尽心的服侍陛下,几次推让这个掌印太监的位置。你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吗?” 新禄一震:“您的意思是说,他是明哲保身,所以才能换两朝安稳吗?” “不然呢?”刘光同连着啧了好几声,“我就不信先帝在位的时候,他也是如今这样的和善好说话,朝中豺狼虎豹那样多,司礼监里谁不是盯着掌印太监的位置虎视眈眈?凭他如今的心气儿,能稳坐第一把交椅?打死老子,老子也不信。” 新禄心里咯噔一声。 从前从来没想过。 或者说,其素这个人,早就不在他们该忌惮的范围之内了。 宫里的太监,甚至是王芳和刘光同,都不与他争什么长短,一则是觉得他无害,二则是知道自己也争不过他。 然而这两者之间,还是头一宗更重要一些。 到今日,刘光同这样说起来,他才发觉,其素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温吞。 “那您的意思呢?” 只是刘光同突然提起其素的为人与做法来,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光同也是沉默了许久。 他现在心里是有了想法的,只是纠结的很。 须臾后,他抬眼看向新禄:“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要回到宫里去,一心只侍奉陛下左右,再不过问朝堂政务。” 新禄的瞳孔蓦然放大了。 追名逐利,几乎成了刘光同的本能。 从七年前孟朝死后,刘光同接手了东厂,一跃成为提督太监,做了其素之外的第一人,那时候的王芳尚不可望其项背。 新禄就是从那时候起,跟在刘光同手下的。 他见识过刘光同的铁腕,也清楚刘光同的野心。 三年前,东厂被暂时废除,王芳的势力后来居上,把刘光同压的死死的。 两年前,他跟陛下提出要了外放做守备太监这件事,而陛下欣然应允,还把他放到了应天府去。 彼时新禄就知道,他这是为了韬光养晦,等着将来有一个契机,能够彻底的除掉王芳。 七年了,刘光同的心思从来没变过。 他要做大太监,让这朝中六部尚书、内阁大臣皆要高看他一眼。 可是今天,他突然说,如果除掉了王芳,他要不问政务,只安心服侍陛下。 新禄一时有些发懵,像是叫人当头一棒打下来,什么思考能力就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刘光同对他是万分信任的。 此时见他这幅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凡事太过,只会不得善终。来日没了王芳,所有的矛头全都只针对我一人,我如果不能打消陛下对我的疑虑,下场只会比王芳更惨。” 说着,他握紧了拳头:“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上,一朝放弃,我也心有不甘。但是新禄,我从前就跟你说过,我和王芳不一样。他也追名逐利,我也要名留青史,可是他不知道,他得到的这一切,是属于谁的。” 刘光同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陛下肯给他,他才是一人之下,陛下不肯给,他就连粪土都不如。他看不懂,我却时刻都铭记于心。所以这件事之后,我要收手了。” “那您——” 新禄丢出来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问什么呢? 问问刘光同——那您要的大权在握,做本朝第一权宦,就都不要了吗? 刘光同说的很清楚了。 他要的这一切,源自于陛下,如果陛下要拿回去,他就要双手奉上。 王芳就是不肯,不肯舍弃已经拥有的一切,甚至想要得到更多陛下不愿意给他的,所以才会一步步到了这个境地,而且还不自知。 新禄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这件事,您跟大爷说过吗?” 刘光同摇了摇头:“告诉他做什么,官场上混一场,有起就有落。老子也不怕来日没有重新得势的一天,不过是一时的罢了。” 只是这个一时,又不知要他虚耗多少年的光阴进去就是了。 新禄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回家来的时候,是那样的狼狈,适才在屋里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恼怒。 他努力了十几年,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新禄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刘光同与他各自沉默,这件事,沉淀在二人的心头,只怕将来,也不会再开口提起了。(未完待续。) 284:醍醐灌顶(第九更) 原本燕翕等人定在两日后的太白楼小聚,是为着崔旻和高子璋此一去近一个月,如今回了京,虽算不上接风洗尘,但他们平日也无事,就借了由头小聚一场而已。 只是事情却又出了变故。 之前入京来的路上,刘光同就说过,崔旻的任命应该也快下来了。 后来进了宫,他又见了皇帝对贵妃是那样的态度,更加笃定,事情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而要用的崔旻的时候,也就更近了。 只是刘光同没想到,这位老谋深算的万岁,竟有别的主意。 事情要从他们回京的第二天说起了。 那天一大早,崔旻出门去见了几个朋友,再回到家中时,却正好遇上来传旨的人。 崔旻接到的旨意,是要他入国子监去的。 彼时他万分惊诧,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地,也不给他人委派职务了,就这么着把他丢到国子监去了? 燕翕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很是惊讶。 要说陛下恩典他进国子监吧,这没什么道理,更没什么必要。 之前把人放到京城来,一连晾着几个月,好嘛,这出了年了,扔到国子监去了? 倒不是说他看不上国子监。 只是对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本身就能够靠着封荫入国子监去,又何须陛下给这个恩典呢? 高孝礼这两日部里正是忙的时候,一直到这一日才腾出空来。 本来崔旻和高子璋两个都要出府去了,他又生生的把人叫了回去。 分卷阅读295 - 分卷阅读29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6 高子璋无奈,只好一个人往太白楼去赴宴了。 崔旻回到高孝礼书房时,就见他神色凝重。 入了内去问了好,高孝礼也只是沉沉的嗯了一声,虚空一点旁边的方椅:“你坐。” 崔旻坐下去,抬头看向他:“舅舅部里事情都忙完了吗?” 高孝礼看过去:“怎么?” “我原本也有事情要跟舅舅说的,”他平静的说了一句,稍停了停,才又道,“只是这两日舅舅早出晚归,我想来是部里事务多,忙的厉害,一时也找不出时间跟舅舅说了。” 高孝礼眯了眯眼:“你先说你的事情。” 崔旻手搭在扶手上:“是成娇这次在津县病倒的事。” 高孝礼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好。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就在崔旻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高孝礼几乎立时就意识到,这里头是有内情的。 而且这个内情,需要他来定夺。 他抿了抿唇:“你直说吧,左右也没有外人,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于是崔旻就横了心,一股脑的都说与了高孝礼:“是我四叔和应天府的礼部尚书搞的鬼,正好那两天刘公到津县,这事儿我们也合计了。一开始我以为四叔是为了家里分宗的事情,可是合计完了,才发觉不是这样的。” 高孝礼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怒的。 当初还在应天府的时候,薛成娇几次受委屈,他不过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而成娇无碍性命,一时能算了的,他就忍了。 可这回呢? 崔溥要他外甥女死! 高孝礼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书桌上:“那是为了什么?叫他这样黑了心,对一个小姑娘下这样的黑手。”他说着,冷笑了一声,“他可真敢啊,我如今调任进了京,他还敢动成娇!” “我和刘公都怀疑,四叔背后站着的,是云南甄家。” 简短的一句话,就让高孝礼安静了下来。 他脸上有明显却又短促的难以置信一闪而过。 可能是又想到有陆秉均这么个人在,旋即就变成了释然。 只是释然过后,他还是不由得眉心紧锁:“那你们的意思是怎么说?” 崔旻想了想,开口道:“只怕要成娇死,是因为她如今封了县主吧。其实当日我劝成娇,这事儿不是四叔,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今天把话换过来说,这事儿若不是成娇,换了别的人,是贞烈侯薛公的遗女,又有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一样是这样的。” 高孝礼久在官场,立时就明白了。 崔溥针对的不是薛成娇,而是薛万嘉的遗女,如今的清和县主。 有多少的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适才那种震怒,消退了大半。 怪不得崔旻要找他商量,而他一开始的直觉,也是没错的。 这事儿,崔旻拿不了主意。 高孝礼眼珠转了几转:“你应该问过刘光同的意思了吧?” 崔旻点点头:“我本来是想请刘公代为参奏上去的。” 高孝礼唇角微扬:“不用说,他肯定拒绝了。” 对高孝礼这样的话,崔旻也不吃惊,只是接连颔首:“而且刘公虽未言明,但话里话外,还是不希望我捅破出去。” 到京城几个月,很多事情高孝礼也许没有刘光同看的那样透彻,可也是有个七八成的把握的。 他深吸了口气:“这事儿说到我这里来,我也是一样的说法。” 崔旻心下漏了一拍。 他是劝过薛成娇不假,只是来日薛成娇知道了,不伤心大约是不能的吧? “而且我来问你几句话。”高孝礼定睛看向他。 崔旻来不及多思多想,抬头看过去:“舅舅问。” “你以为,你的这个监生,是个什么用意?” 崔旻拢眉不语。 他想了一天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刘光同那里也不能去问,只怕问一问,就能猜出端倪来的。 高孝礼见他半天不说话,无奈的笑了笑:“我还记得你说过,你从前的那个户部提举,是陛下钦点的。而户部里,不是有王芳的干儿子在做郎中吗?” 无怪人说姜还是老的辣。 只这一句话,崔旻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为什么到京城来的? 从一开始,陛下和刘光同就是希望他进户部去。 说白了,白启桓在户部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跟云南有所联系,而陛下需要一个信的过的人来做这颗钉,插在户部里,随时能观察留意白启桓的举动。 那么如今呢? 出了严竞的事情,现如今看来,显然是陛下所为。 他身上这个户部提举被顺势扒拉了下去,但是陛下也没放他回应天府去。 要真是想重用,何不叫他回家安心待考,等来日会试高中,不是更好吗?(未完待续。) 285:不是纨绔 高孝礼看着他脸上露出的清明神色,眼中的笑意凝了凝:“凡监察御史,皆选于监生或进士者。还记得这句话吗?” 薛成娇在津县发生的事情,刘光同未必就真的没有告诉陛下。 当日刘光同拒绝他,是拒绝帮他参崔溥这一本。 换句话说,他完全可能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陛下,让陛下知道,甄家已经按耐不住了。 而这件事情,会成为崔溥的死穴,还有可能会在甄家被重创之时,再添上重重的一笔。 这之后呢? 陛下恩典他入入国子监,联系上之前希望他打探云南的消息,还有刘光同所说的严竞案很可能被重提。 这种种事情全部串到一起,一个念头,就在崔旻脑海中生成了。 “陛下也许是有意委我为云南道监察御史,可是我的资历却不够,所以要把我放到国子监去,不管学的如何,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监生的名头。”崔旻的语调放的很慢,一字一顿的,又咬重了名头二字。 高孝礼扬了扬眉:“这样说也许太匪夷所思,毕竟一个十五岁的举人,陛下要委你此任,说出去谁也不会信。” 话音落下去,他 分卷阅读296 - 分卷阅读29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7 深看了崔旻一眼,顿了须臾,复开口道:“但这是唯一说得通的,也只有这个原因,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云南道监察御史啊。 针对的不就是甄氏一族吗? 而且由他来举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崔溥是他亲叔叔,他也深知陆秉均和崔溥的关系亲厚,再放眼朝堂之上,谁不知道陆秉均是甄氏一党?大家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他要做的,是搜集证据。 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 到了必要的时候,该有的证据,都会自动送到他面前来。 他只需要一道折子参到御前,这就足够了。 然而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知,却让一向稳重的崔旻,有些手足无措了。 诚如高孝礼所说,如果陛下真的是这样的盘算,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直接被钦点为云南道监察御史。 能不能从国子监毕业,对陛下来说,也许都不重要了。 他入过了国子监,这就足够了。 他才十五岁,监察御史虽然秩不过七品而已,但这是直隶于陛下的科道官,其权不可谓不重。 登高跌重这四个字,从前的孟朝,现在的王芳,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更不要说他这样的出身,又有这样的人脉。 从高孝礼的书房出来时,崔旻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他也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当日一个户部提举,已然是了不得的,如今要是派给他一个监察御史,世人嫉恨的口水,只怕都能把他给淹死了。 一直到这日后半天,燕翕才找上了门来。 彼时崔旻提了酒壶在小酌,下人带着燕翕进了他的小院时,他眼风扫过去,不以为意:“你怎么来了?” 燕翕一眼看见他手中酒壶,偏了偏头,眸色略深:“子璋说你家中有事,不能赴宴,我还当是什么事。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去跟我们聚了?看来陛下这一道旨意,叫你内心惶惶啊。” 崔旻提壶的手僵了僵,嗤笑了一声:“你总是这样,仿佛什么都看得透,可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这句话听来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只是燕翕没放在心上。 他步子迈的大,几步就上了前,在石凳上坐下来。 崔旻的酒又要往嘴里送,他先抬手压住了:“我想跟你谈一谈。” 崔旻手腕处略转了转,示意他松开。 燕翕果然放开了手,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只酒杯。 崔旻想了会儿,放下杯:“谈什么?” “谈你如今的处境。”燕翕微一挑眉,“入国子监,对你来说是很尴尬的事情,不是吗?” 他说完了,见崔旻脸色稍稍难看了些,心说果然是这样的。 可他丝毫没有打算收住接下来的话,于是又道:“我与你相识几个月,这几个月以来经常会想,陛下为什么不放你回去待考会试。按你的学识出身,将来金榜题名指日可待。若是要重用你,或是你们崔家,难道连这两年都等不及吗?”他又稍顿了顿,“我记得你是上一场乡试的解元吧?” 崔旻抿唇:“有什么用呢,我便是连中三元,陛下要我如何,我还不是要如何吗?” 这话说的有些自暴自弃。 燕翕听来,不由的一愣。 他也许算不上深知崔旻为人的那一个,可是平日相处,崔旻一身的骨气他还是看得到的。 以前总觉得,像崔旻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可能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 今天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想,你应该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燕翕的声音一如既往,还带着一丝的诱.惑力,让人听来忍不住想回答他所问的话语。 崔旻自嘲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是个闲散惯了的人,闲与仙人扫落花才是你该有的生活,”他说着,眼皮抬了抬,“做什么纠.缠到这些里面来?” 这话说的很隐晦,却又很聪明。 燕翕第一时间就品出味儿来。 困扰着崔旻的,是朝堂上的事情,是他不愿意涉足,也不该涉足的。 燕翕看来,崔旻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在京城长大,所见诸多皆是世家纨绔子,他虽也终日一派游手好闲的模样,可骨子里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出身注定了他要装作一个纨绔。 太子其实懂他,他也一直在等,等到来日——自有施展抱负之时,只是不是眼下而已。 崔旻与他不尽相同。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摇头:“你既然这样说,我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况且你为难的这样,我想这件事无论是太子,还是我母亲,都不应该出面帮你,不然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他说完后,站起身来,手在崔旻肩头压了一把,“也许有朝一日,这些事情,你能跟我分享,其实我也极愿意倾听。你需知道,我终究不是真正纨绔。”(未完待续。) 286:带出宫的锦盒 崔旻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从那日得了旨意后,他便定了日子入国子监去,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而到了三月的这一天,薛成娇原本是要赴襄安侯府七姑娘的百花宴的,可临要出门,宫里却来了人。 薛成娇到京城也有七八天了,除了第一日进京时被传召入宫以外,就再没有见过宫里来人。 眼下突然来了旨意,说是谈贵妃要见她,她一时有些懵,可是又不好不去。 于是便只能吩咐了燕桑去回燕七一声,自个儿领着魏书一路随来人入宫去了。 谈贵妃的坤宁殿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 薛成娇入内时,扑鼻而来的先是一阵果香。 她深吸了两口,几不可闻的咦了一声。 请了安后稍稍抬了眼皮打量,便瞧见了四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是葱绿宫裙,手执团扇,立于黄花梨的高足花架后。 薛成娇定睛看了一回,才发现那花架上摆的是青花描红大瓷冼,冼内放的全是新鲜的时令瓜果。 这位贵妃,十足是个贵女,这样 分卷阅读297 - 分卷阅读29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8 的法子,她也能想得出来。 谈贵妃见她看着那几只冼看了许久,坐在宝座上笑了一声,才招手叫她坐:“陛下不喜欢那些花啊粉啊的,往年这时候到了春暖花开时,我都是叫她们挑了好的瓜果送来,这个瓜果气清甜些,不浊。” 薛成娇的笑僵了僵。 上一次皇帝对贵妃的态度显然是…… 她怕自己失态,赶忙低下头去:“我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法子,刚进您这里来,只觉得好闻极了,又不俗,又沁人心脾的。” “你要觉得好,回到家去自个儿也试试,”她说着指了指那些冼里的瓜果,“这点子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薛成娇嗳了一声应下来,心里却并不苟同。 从前她母亲可没把她教的这样骄奢。 谈贵妃与她闲话了好一阵子,才摆手叫殿内人退下去,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丫头服侍着。 薛成娇见此情景,更觉得有些慌。 看样子贵妃突然传召,确实是有事情要与她说才对。 果然,谈贵妃很快就开了口:“我记得你如今还住在高尚书府上,对吗?” 薛成娇乖巧的点点头:“陛下也赏的有宅子,只是舅舅和舅妈不大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头住,入了京后就还跟着他们一起了。” 谈贵妃那里哦了一声,声儿倏尔沉了沉,透着些落寞的意味:“这样也好,自己一家子的骨肉,日日相见,也是一件美事。” 薛成娇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就有些犹豫这个话到底还要不要接下去。 只是没等她开口接话,谈贵妃又开了口:“你进京有些日子了,见过我们家的姑娘吗?” 问了一嗓子后她话音顿了顿,须臾又添道:“上回家里还递了话进来,你表姐的婚期不是将近吗?往后到了京里来,少不了走动的日子的。” 于是这些日子所见的人便一一在薛成娇脑海里闪过。 她扬了扬唇,唇边是一抹浅笑:“前头见过长房的大姑娘,今儿襄安侯府七姑娘办了花宴,本来是要过去的。” 谈贵妃笑意更浓:“谈绩啊……她比你要虚长个两三岁,反正你们年轻小姑娘们在一起,总有你们玩的。”她说着,眼珠子转了转,扫过这殿内一砖一瓦,“我十几岁就嫁入皇家了,如今看着你们,倒还有些说不出的羡艳。” 薛成娇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一时品不出这话中究竟有何深意。 谈贵妃同左手边的绿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挪了步子退下去。 不多时又回到贵妃身侧,手里却多出一只精巧的锦盒来。 谈贵妃也不去接,只是朝薛成娇那里指了指:“正巧了你提起阿绩来,这是我上一回挑好的几只宫纱堆的花,外头如今还没这样式的,你替我带回去给她吧。” 薛成娇有些楞,就啊了一声,怔怔的看着那只锦盒。 谈贵妃凝了笑:“这点儿东西,也不值当再叫传旨的太监去一趟。本来是留给自己家孩子戴着玩的东西,赏来赏去的,倒弄的大家没意思。” 薛成娇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几只宫花实在算不上什么,再特意叫传旨太医发赏下去,到了谈家,谈绩接了花,又要叩拜,又要谢恩,倒好没意思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出去就给她送过去。” 谈贵妃眼中倏尔亮了亮,只是薛成娇没看到而已。 薛成娇从坤宁殿中离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谈贵妃今天叫她来,只是闲话家常的,然后就顺带叫她给谈绩带出去几只花…… 几只花? 她猛然看向手中锦盒。 为什么会提起谈绩来呢?这话分明是贵妃有意引起来的。 薛成娇稍稍眯了眼,轻咬着下唇。 这只锦盒里,有什么古怪的吗? 而坤宁殿中,谈贵妃见她带着锦盒离开,长出了一口气。 之前那个去取锦盒来的丫头给她递了杯茶水过去,才轻声问:“娘娘,叫陛下知道了怕要出事的。” 谈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无奈和苦涩:“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宫外的联系早就被陛下给掐断了,绿意,这么多年了,你何时见陛下腾出手来料理不成?如今……不,自从贞妃被废禁足之后,我就觉得,可能要坏事了。” 绿意呼吸窒了窒:“可是县主……” “你觉得我这是在害她?”谈贵妃扬声问了句,然后才摇了摇头,“陛下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她顶多算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跟阿绩认识,替我送点东西出去而已。但是绿意,如果这只锦盒,她带不出宫,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绿意一怔,她没想过这个,旋即又咬了咬唇:“您一向都知道怎么保全自己,陛下既然断了你跟宫外的来往,您还要这样……陛下近来的态度已然大不如前,前几日还去了一趟明仁殿,难道非要跟陛下撕破脸吗?” 谈贵妃一味的摇头:“我要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着,侧目看向绿意,“我不是甄氏,能两耳不闻宫外事,连自己的母家也不管不顾。这些年,我周全自己就是在周全谈家,但如果叫我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我肯定是要保全谈家的!”(未完待续。) 287:她没资格 皇帝在清风殿处理政务时,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的,能进到殿内回话的,无非也就是其素他们几个了。 王芳如今太得意忘形,宫里他已经不常服侍了,除非是当值的日子,不然是不会自个儿往清风殿凑的。 前几天下了旨,叫刘光同重整东厂,他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也没时间进宫来。 皇帝倒是不以为意,人就是他放出去的,他甚至还把刘光同近些日子要当差的日子都给免了,只叫他安心料理东厂的事情。 当然了,这话传给刘光同听的时候,他自又有另一番认知,只是不与外人提起罢了。 此时其素进到清风殿内,往东暖阁里挪了过去。 皇帝也没抬头,手中还翻着一本奏折,只是眼风扫过去:“都做什么了?” 其素躬身回话:“贵妃给了县主个锦盒,叫县主带出去。” 皇帝手里的奏本 分卷阅读298 - 分卷阅读29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299 啪的一声合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她聪明了这么多年,如今真是不管不顾了啊?” “贵妃身边的丫头说……”其素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想回这个话。 “嗯?”皇帝沉了沉声,随手撂下奏本,侧目看过去。 其素的一颗心随着这一声沉了沉:“贵妃说,从前十几年,保全自己就是保全谈家。但是如今陛下有意不让她和谈家来往,只怕要出事,如果让她选,她……她跟娘娘不同。” 果然,皇帝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他大概有些无话可说。 他是不爱谈氏的,甚至连丁点儿的喜欢都分不出来给她。 柔情给了阿羡,尊重给了赵夫人,对谈氏……他一向只有捧杀。 谈家人带给他的伤害,是无法磨灭的。 穆贤皇贵妃出自谈家,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恨谈家人一辈子。 更不要说他的皇位—— 可是谈氏却从来不懂这一点。 她能堂而皇之的说,她跟阿羡是不同的,无非就是说,她终归是要保全谈氏一族的,哪怕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皇帝冷笑了一声:“她凭什么同阿羡作比较?谁给她这个资格的?” 似乎是心中气结,眼前高高叠起的奏本就成了十分碍眼的存在。 皇帝大手一挥,一摞奏本就落了地。 其素脚下动了动,是想上前去收拾起来的,但是转念又一想,就收住了脚。 皇帝冷静了片刻,又问他:“她还说什么了?” 其素所见皇帝脸色,显然是已经怒火中烧的,就有些犹豫。 皇帝眯了眼:“你是老毛病又犯了吗?” 其素心头一颤,想起当年孟朝的事情来。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贵妃说,这个锦盒要是县主带不出宫,那就是真的要出事了。” 皇帝呵了两声:“你叫人去拦下清和了吗?” 其素摇了摇头:“得了信就来回您了,县主那边估摸着还没出宫门。” “不用拦,”皇帝冷声道,“她不是想试探朕吗?这场戏,朕倒很想看看,她想怎么唱下去。” 其素嗯了一声应下来,袖着手站在一旁不言声。 皇帝想了好半天,才吩咐他:“严竞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吗?” “都安排下去了,”其素端的平静的回道,“五日后有大朝会,安排在那个时候了。” 皇帝哦了一声:“都察院也安排完了?” 其素点了点头,然后想起来,皇帝并没有在看他。 于是忙说了一声是,跟着才又道:“当初上表弹劾的,大多还是都察院的人,现如今想寻出一两个出错的来,是很容易的。” 皇帝收了声,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那就等着吧。这件事情,总归是要做个了结的。” 说完了,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你叫人把福宁宫西侧的景肃殿收拾出来,娘娘的喜好你不是知道吗?多上点心,亲自看着底下人办好了。外头的事情你抽身吧,刘光同也回来了,把东厂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用。” 其素眉心突突的跳了跳:“万岁是要接娘娘回来吗?” 皇帝却摇了摇头:“等办完了甄家,再叫她回来住,这个名号上……也得动一动,你去办吧。” 说完后,他又转过几个念想,跟着叫了一声其素。 其素本来是要提步走的,听见这一声,才住了****才在。” “立后的事情,现如今还没人敢提,需得有人提一提了,”皇帝眉眼间有些疲倦,“你告诉刘光同一声吧,这个事儿交给他去办。” 其素心下一惊,一声陛下就惊呼出了声。 皇帝眉心微蹙,扭头看向他:“你觉得朕太急了?” 其素哪里敢说是,可这样确实是急切了些。 皇帝失笑摇头:“朕想过了,严竞的事情一旦翻案,先牵连的还得是他们谈府,等到那时候,再有人上表请立谈氏为后,就有些露底了。还不如现在就叫他们提,一边压着立后的事,一边着手办严竞的事。”他点着的那根指头没停下来,咂舌两声,“而且崔家不是还要跟谈家联姻吗?” 其素这时想起来坤宁殿里传出来的那些话。 前些时候两家人婚期就已定,崔家的大姑娘四月就要完婚,如今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可等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皇帝指了指地上的奏本,其素会意,上前去收拾了起来,重又放回桌上去。 皇帝拿了最顶上的一本,细细的看,才平声说道:“他们不是想站队吗?正好叫朕看看,他们打算怎么选。” 其素一愣。 果然,从一开始,崔家就不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可有可无,这四个字对崔家来说,很可能随时会带来灭顶之灾。 那崔旻呢? 其素没有再问,他知道,陛下要做的事情,自然不是他们能够过多的过问的。 皇帝挥手打发他去办事,其素才蹲身礼了礼,从东暖阁中退了出去。 出了这道门,仰头看看天。 这天,也是要变了啊。 娘娘一个贞妃的名头,只怕到最后,都是保不住的。 连娘娘都尚且如此,旁的人,谁还能叫陛下手软分毫呢。 其素无奈的摇着头,先帝一生钟情穆贤皇贵妃,却不知这样竟害了这样多的人,也害苦了陛下。 这世间事啊,全都是有报应的。(未完待续。) 288:巧遇 却说薛成娇那边一路出了宫来,上了马车却没吩咐回家,径直往谈家去了。 然而在谈府大门口,她却意外的遇上了一个人。 燕翕正好从府内出来,原本他今天也是闲着无事,过来找谈昶年的。 而燕翕又一贯不好被礼教规矩拘着,他既拿谈昶年当朋友看,自然不想人前人后端着世子的架子来摆谱。 所以谈昶年送了他出来,还没到大门呢,他就打发人回去了。 这会儿自个儿一个人信步而出,却正好碰上才下了马车的薛成娇。 他歪头看了会儿,笑着近了前去:“县主从 分卷阅读299 - 分卷阅读30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0 哪里来?” 薛成娇是背着身子下来的,突然听见一道男声,先是吓了一跳。 不过燕翕的声音……她还是听出来了。 定了定心神,回过身来看他,端了个礼过去:“才从宫里出来,世子也来做客的吗?” 倒不是说她不避嫌。 当日住下来之后,不要说高孝礼,就连郑氏都说过——如今既然进了京来,贵女世族之间走动自然少不了,可如燕翕这样的人物,一时若见了面,也没有躲开的道理。 起初薛成娇觉得很是不妥,后来自个儿又琢磨了半天,倒也看开了。 她也不是天天见外男,只是在外头碰巧遇上,闲话两句还是使得的,不然反倒显得她矫情似的。 燕翕嗯了一声:“闲来无事,过来坐坐。” 他说完了,这才看见薛成娇手上拿了个锦盒,咦了一声:“县主是送东西的?” 薛成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笑先僵了僵,而后点点头:“给谈绩送来的。” 燕翕脑子里念头转了转,不多时开口问道:“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还是县主先带进了宫,出了宫又顺道过来的?” 薛成娇啊了一声,一时反倒没回他。 她的沉默,在燕翕看来,尤为可疑。 于是他的目光更是盯紧了那只锦盒。 剔红的四方盒子,雕的是盘龙戏凤图,宫里的东西他见的多了,只消细细的看一眼,立时就认出来了。 可就是因为认了出来,他眉头才蹙了起来:“这是贵妃叫县主带出来的吗?” 薛成娇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抬眼,发觉燕翕是眉头紧锁的,就歪了头解释了一句:“贵妃挑了两只宫花,正巧今儿叫我进宫去,就顺手带出来了。” “你……”燕翕嘴角微动,话到了嘴边又收住了。 如他说与崔旻听的那样,他不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这点子纠葛,他还是看的明白的。 谈贵妃在宫里的地位究竟又如何,外人不知道,他心里门儿清。 如今贵妃这样托人带东西出来,而且旁的人怎么不找?怎么就要找上了薛成娇? 燕翕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来。 薛成娇看他神情倏尔有些发冷,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世子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等等。” 她刚错身从燕翕身侧过去,燕翕就已然开口叫住了她。 薛成娇脚步一顿,回身看过去:“世子还有事吗?” 燕翕吸了口气:“以后进宫请安归请安,东西就不要随便往外带了。” 薛成娇心头一凛。 果然这盒子,是有问题的吗? 只是燕翕似乎不愿意再跟她多说,只是深看了她一眼:“放了东西就快回家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去高府找你表哥,有什么话,回了家你自己去问他。” 薛成娇头稍稍一偏,把他的这句话在心头过了几过,才明白过来。 燕翕未必是真要去找表哥的,只是这盒子的问题,他不好再同她说,而且这又是在人家谈家府门口。 他这是打算回家去告诉表哥,叫她再去听表哥解释了。 薛成娇此时心中纵有千万疑惑,也没法子再开口问了。 于是只好又端了一礼:“多谢世子了。” 燕翕见她如此说,想来是听明白了他的话,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县主进去吧,这都是小事。” 说完后便返身离去了。 薛成娇在门口呆站了会儿,仰头看着谈府大门口朱红色的匾额,深吸了一口气。 魏书在旁边儿跟着,叫了一声姑娘。 薛成娇扭头向她看过去,示意她有话直说。 魏书轻咬下唇:“那咱们还进去吗?” 薛成娇露出浅笑来:“东西都接了,能不进去吗?”说着她伸手轻搡了魏书一把,“去回个话吧。” 魏书犹豫了片刻,还是提步上前去递话了。 不多时有人从里头出来,迎薛成娇进府去。 薛成娇定睛看了下,发现出来迎她的就是谈绩本人。 她想了想,提了一把裙摆,近了前去:“你今儿怎么也没去赴宴?” 谈绩笑着把她往里头迎:“你不是也没去吗?” 薛成娇哦了一声,动了动手里的锦盒,却又没拿起来:“贵妃召我入宫,我打发人去告诉燕七了。” 谈绩的笑显然在脸上僵了一下的。 薛成娇看在眼里,更把眼睛眯了眯。 只是谈绩平复的很快,柔声问她:“姑妈叫你去做什么?” 薛成娇此时才把手里的盒子同她晃了晃:“不过是闲话几句,临出来时候,贵妃叫我把这两只宫花给你带出来,说是如今外头还没有这样式的,给你戴着图个新鲜吧。” 谈绩笑意更浓,伸手接了下来,可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偏偏又多说了两句:“姑妈一向是这样的,不爱叫宫里传旨的太监来打赏,总觉得显得生分。从前燕七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姑妈也没少叫她给我带东西出来。” 薛成娇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这话贵妃说过了。” 谈绩心里咯噔一声,忙岔开了话题:“你来的也巧,今儿燕翕哥哥过府来,我哥哥叫人把去岁的雪水取了好些来,你也去尝一尝吗?” “不了。”薛成娇看着她唇边的笑越发僵硬,却还要做出一副热络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这事儿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她闲聊吃茶。 于是便向谈绩告了辞:“家里还有些事情,舅妈要给我打两只新镯子,还等着我回家选料子呢。” 谈绩咬了咬下唇,见留她不住,只好点了头,把锦盒交给丫头,才又送她出府去了。(未完待续。) 289:与往日无异 等薛成娇离开谈家后,谈绩才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身后跟着的丫头见状开口问道:“县主会不会察觉什么?” 谈绩摇了摇头:“只是今日觉得她有些阴阳怪气的,也许是我自己心虚吧……” 薛成娇会察觉什么吗 分卷阅读300 - 分卷阅读30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1 ? 她到京城才多久? 对京城的事情、对皇宫的事情,会这么敏锐的察觉出问题吗? 谈绩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于是便自顾自的放下心来。 扭脸看着丫头手里的锦盒,定了定心神:“拿去给父亲吧。” 那丫头点点头,扶着她一路进府去,旁的话不再多提。 再说燕翕往高府来的时候,崔旻是并不在家里的,高孝礼也往部里去了,只高子璋在家而已。 高子璋见了他来,咦了一声:“你不是去找谈大了吗?” 燕翕点了点头:“崔旻还没回来吗?” 高子璋嗯了一声:“大表哥如今入了国子监,自然不像前些时候那样自在,你找他啊?” “也没什么,”燕翕自顾自的往他旁边坐下去,“跟你说也一样。” 高子璋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出事了?” “也不是要紧的事儿。”他伸手端了茶杯,吃了口茶,才继续道,“县主今天不是进宫了吗?” 高子璋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燕翕看他一惊一乍的,蹙了眉:“我从谈家出来,她正好去找阿绩,我才知道的。” 高子璋哦了一声,没再多问,示意他继续说。 “她替贵妃带了东西出来,说是给阿绩的。” 高子璋虽不知轻重,却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巧崔旻从外头回来,一进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于是口气立时有些冷:“她替贵妃带了什么出来?” 燕翕和高子璋纷纷向外看去,就见崔旻脸色微有些难看,正抬腿进屋来。 高子璋先反应过来:“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吗?” 崔旻进到屋中,在燕翕对面坐下去,也没看高子璋:“散的早,回来的就早了。” 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后,才朝燕翕看过去:“她带什么了?” 燕翕耸耸肩:“说是贵妃新挑的宫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这里头的厉害,你应该知道吧?” 崔旻如何不知道呢? 燕七从前也带过东西出来,但是薛成娇怎么同燕七比? 而且现在是个什么形势? 谈家已经被架到了火炉子上,只等着陛下一把火点下去,估计就要烧成灰了。 崔旻才坐下,凳子都没坐热,就腾的站起了身来。 燕翕抬头看向他:“要去找刘光同?” 崔旻抿唇。 燕翕冲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既然叫她把东西带了出来,就不会秋后算账?”崔旻沉了沉声,“那你特意跑这一趟,说这么些话,又是为了什么?” “秋后算账这四个字你用的太重了点,”燕翕一边说着,一边冲他摇头,“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在陛下看来,顶多是个不懂事的而已,而且禁庭之内,难道还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她能带出来,只能说明,是陛下有心叫她带出来的。至于我嘛——” 燕翕拖长了尾音,手指微微弯曲,在桌面上叩了几下:“告诉你是因为这些话我不好说与县主听,你还得劝劝她,有的事不该插手,就不要多管。贵妃那里……”他说着又不禁的摇头,“也不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 高子璋听的倒吸一口凉气:“这话是怎么说的?贵妃传召,难道成娇还能不去吗?” “为什么不能呢?”燕翕一仰头看向他,“她是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她的父亲是有大功于朝的,贵妃凭什么来拿捏她?若换了几年前,这话我必定不会说,”说着,他又挑眉看向崔旻,“你也觉得,如今的谈贵妃,还有资本去拿捏她吗?” 崔旻没有开口,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深思的意味。 燕翕叹了一声,站起身来:“知道贵妃近来为什么不再从小七身上打主意了吗?” 崔旻倏尔与他对视,示意他继续说。 燕翕撇撇嘴:“上一次小七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出来的时候,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姑姑送她出来的。路上自然遇到了坤宁殿的人,但是其后如何,你应该清楚了?” 崔旻心下一沉。 燕褚几次没心眼的给谈贵妃带东西出来,他早就听燕翕说过。 长公主殿下跟侯爷骂也骂过,但是燕褚没心眼就是没心眼,她觉得只是举手之劳,无伤大雅。 而谈贵妃就仗着这点,肆无忌惮。 终于太后忍不住出手警告了她,她这才收敛起来。 如今又来了一个薛成娇,身上有封诰,召进宫去又容易的多,再宫里又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人。 崔旻突然想起来,刘光同从前说过,谈氏是个聪明的女人。 那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说的呢? 他抿了抿唇:“她就不怕陛下真的跟她撕破脸吗?” 燕翕呵了一声:“到了今时今日,还容得她怕这个吗?” 他顿了半天,定定然看崔旻:“内宫的事,也许你所知不多,我告诉你一二句,也是无妨。” “嗯?”崔旻一时不知他想说什么,扬了扬音调。 “太子悄悄地去过明仁殿。”燕翕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没再看他二人,“虽然太子是从小养在太后身边的,跟贞妃并不亲厚,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当日贞妃被废,挪宫禁足,太子就偷偷的去看过。” “然后呢?” “你要知道,拜高踩低这种事,在内宫之中是司空见惯的。不要说贞妃是因为戕害太后被废的,就算她错不大,可她被废了,就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话到此处,燕翕稍顿,须臾后复道,“太子本来是怕底下人作践他母亲,才去看一眼。但是明仁殿的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之外。贞妃的吃穿用度简直与往日无异,如果要说她受了什么委屈,无非是明仁殿偏僻些又破落些,跟她从前住的地方是比不了的。” 崔旻立时心头大震。 那天,刘光同是不是也在无意之中说起过贞妃,可是他立马就收住了话,似乎这是不能与外人言说的。 贞妃被废,可她吃穿用度为什么还能一如既往? 按燕翕的意思,那岂不是与她做皇后时是一个样的了吗?(未完待 分卷阅读301 - 分卷阅读30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2 续。) 290:疾言厉色 送走燕翕之后,高子璋显然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崔旻,可是崔旻也是脸色难看,不愿与他多说,自顾自的回了院子去。 崔旻觉得这些话有些让他难以接受,一时之间他很难消化掉。 回到房中后,他打发人去留意薛成娇何时回府,便不叫人再入内打扰,自个儿清净的想事情。 燕翕今天的话,分明是有意提点他什么,只是不好明说而已。 如果贞妃被废后,一切用度都如常,而太子还能悄悄地溜去看她,再加上刘光同的欲言又止,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贞妃在陛下心里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也是,陛下与她是结发夫妻,年少同行,一路相伴至今的。 陛下要料理甄氏,但是贞妃却未必再此列之中。 据当初刘光同所说,贞妃这么多年来,从不干涉宫外事务,也鲜少与云南联系,就算是云南每岁上书问安,她也都只是按章程回复。 可是反观谈贵妃呢? 谈家人就在京城之中,若是要相见,本来就容易的很。 可是近来她开始打燕七的主意,每每叫燕七带东西出宫,上回让太后警告了一番,如今就把主意打到了成娇身上去。 换句话说,谈贵妃的行为,很可能已经收到了限制。 她如今俨然已是六宫之首,谁还能限制她的行为? 想到此处,崔旻浑身一怔,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陛下废黜皇后,抬举贵妃,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贞妃不在被料理的一列,可是贵妃,却绝没有可能抽身而退了吧。 贵妃如今这样急不可耐,已然是丝毫不顾陛下的态度了。 而陛下今天任由成娇带了东西出来,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来,他还是有必要去找一趟刘光同的。 崔旻起身来去挑了身衣裳重新换好,推了门要出去,正好外面小厮进来回话,说是姑娘回府了。 他眉心动了动,想了一会儿,还是收住了脚。 打发了那小厮出去,他才叫了屋里服侍的丫头来:“你一会儿去太太那里等着,姑娘去太太那边回了话出来,你领她到我这里来。” 那丫头得了话毫不多问,一颔首便退了出去。 等薛成娇到他这边时,已经是一盏茶过后了。 薛成娇料想他是为了那只锦盒的事情,看来燕翕已经来过了。 崔旻是在院子里见的她,招了手叫她到跟前坐,又倒了茶给她:“你给谈绩带东西的事,跟舅妈说了吗?” 他这样直接,却是出乎薛成娇意料的。 她微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我没跟舅妈讲。” 崔旻嗯了一声:“这些日子,宫里再有传召,就借病推了吧。” 薛成娇眼底闪过不解:“这是为什么?这岂不是欺瞒吗?” 崔旻眉头拧了拧:“成娇,京城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的吧?谈贵妃是什么人?她让你给谈绩带东西,东西你自己检查过了吗?如果那只锦盒暗藏玄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里头,而你带了出去,或是还没出宫门就被人拿住了,你以为你今天还走的出那道门吗?” 崔旻跟她说话,一向是温吞的,即便是说教,也从没有这样严肃过。 薛成娇隐隐的觉得,崔旻是有些疾言厉色的,只是他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发脾气。 她心头抖了抖:“所以,那只盒子,是有问题的对吗?” “你觉得它没问题吗?”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心情,“你跟燕七也相交了几日,应该知道她以前也替贵妃带过东西吧?” 薛成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上回我还听她说起这事儿呢。她有些不大高兴,说长公主殿下没回都要说她……” “这不就结了吗?”崔旻眉头紧锁,“她如今为什么不带了?贵妃为什么不再找她了?你就没在心里过一过吗?” 薛成娇呼吸一窒。 “以后进宫请安归请安,东西就不要随便往外带了。” 燕翕的这句话,回荡在她的耳边,惊的她一身冷汗。 薛成娇捏紧了衣角:“这事儿……你说陛下知道吗?” 崔旻看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薛成娇眼中的惊慌,被他尽收眼底。 良久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陛下是一定知道的。” 薛成娇倒吸一口凉气:“那我……” 崔旻立时打断了她的话:“你既然安然的出了宫,就说明陛下没打算追究。我跟燕翕也讨论过,在陛下看来,你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贵妃利用了你,是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与你是无关的。可是凡事有一也可二,但绝不能再三再四。” 所以燕七每次带了东西出来,长公主殿下都要教训她。 所以燕七如今,也不再替贵妃带东西出宫了。 今日不是她幸运,而是她初来乍到,没人把她当回事,自然不来跟她认真计较。 薛成娇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向崔旻:“那么这件事,会给舅舅带来麻烦吗?” 崔旻一开始倒是根本没想这个。 燕翕的意思也只是让他跟薛成娇交代清楚,今后行事更要多几分小心,至少在陛下棋局未结,宫里面她是尽量不要再去了。 那是个步步杀机的地方,每走一步都可能面临一个陷阱,她再聪明,也精不过那些深宫妇人们。 只是他和燕翕都没想过,今天的这件事,会不会给高孝礼惹来麻烦。 其实是压根没往这上面想。 高孝礼如今春风正得意,陛下面前他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种事情还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于是崔旻摇了摇头,面色舒缓了一些:“你如果行事之前想想舅舅,那只盒子,就不该接下来。” 说到这里,薛成娇也不免有些委屈起来。 她面对的人,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就算人家再不济,名头摆在那里呢,坤宁殿的主人,她拿什么去反驳呢? 盒子递过来,况且谈贵妃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如何不接? 故而她撇了 分卷阅读302 - 分卷阅读30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3 撇嘴,声儿也有些瓮:“贵妃都叫人拿了盒子出来,我能说我不想替她给谈绩送过去吗?” 崔旻一愣,竟扬声笑了:“你呀——平日看着那么聪明,怎么这样就没了主意了?”(未完待续。) 291:威胁刘光同 薛成娇蹙眉看他:“那若换了是表哥,今儿又要怎么说?” 崔旻摸了摸下巴:“她拿了锦盒与你,你便只说不合规矩就完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咬了咬牙:“贵妃说了,宫里的传旨太监她是不愿意用的,没的弄得一家人生分。” “这有什么?”崔旻咻了一声,“她入了宫,做了娘娘,这些本就是她该受着的。当初燕七替她带东西,那是出入宫禁习惯了,太后又疼爱燕七,规矩守不守的,谁还敢说燕七一句不成?你却不一样。你初来乍到,本又不是正经的宗室女,一言一行更要揣着仔细,但凡你端出规矩来,便是贵妃也不好强你所难了。” 薛成娇.小脸垮了垮,也明白了崔旻话中意思,一时噤声不语。 崔旻无奈的摇头:“不过以后还是别进宫了,贵妃若再来传召,你只推说病了,别再去了。” 薛成娇哦了一声,小脑袋又垂了垂。 她又在这里坐了许久,才起了身来要走。 崔旻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什么似的,叫了她一声:“成娇。” 薛成娇脚步顿住,回身看他:“表哥还有事吗?” 崔旻似乎有些不大愿意提起,但终究还是开了口:“前几天舅舅说起来,月中就是昱哥儿的生辰了,他置办了些应天府不常见的东西,叫我安排人送回去,给他做礼物的,”他稍稍顿了声,“你有什么要带回去的没有?” 薛成娇身形一僵。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崔昱的生辰又快到了。 去岁她到应天府的时,他才过了生日,后来补送了一只玉佩给他,他还带了好久。 一年过去了,心境也早就变了。 崔旻看她许久不说话,眼底又黑了黑:“成娇?” 薛成娇回了神,扯了抹笑,摇了摇头:“表哥安排吧,给我名下记一份礼,回头我把银子给表哥。” 崔旻神色微微的变了变,冲她笑了一声:“你没什么特别要送的就算了,我看着替你挑一份吧,银子你自个儿留着,我还不缺这点钱。” 薛成娇嘟了嘟嘴。 她前世就不愿动崔家的一针一线,唯恐被人看轻了。 重生之后,更觉不能欠了任何人的,尤其是银钱一事。 只是她细细的想了想,反驳的话就没说出口。 崔旻应该也是不愿意听这些的吧? 于是她颔首:“那就听表哥的吧。” 说完后,她矮身礼了礼,退出了崔旻的小院子。 如今天气已经渐好了。 她听说章老夫人带着崔家一众姊妹去了徐合。 徐合啊,那里有鸟语花香,有百花遍开。 崔瑛也许正洗手烹茶,姊妹们一处玩笑,作诗对赋。 这是崔琼曾说过的,来年若得空,一起去一趟徐合,全当是散心了。 如今她们去了,她却身在京城中。 一年的时间,究竟改变了多少,她都快要算不过来了。 再说崔旻目送她离开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提起崔昱来,她显然还是有些懵的。 他摸不准这样的情绪是好是坏,成娇当日又究竟有没有对弟弟动过心。 好在她是个头脑清醒的人,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其实就算她真的准备了贺礼,他也不会真的送回去给崔昱。 如今这个样子,崔昱本来就还断不干净,再给他平白添了什么念想,将来想断,就更难了。 崔旻摸了摸鼻头,只怕高子璋若知道了,必定又要觉得他小心眼。 这三个字,什么时候竟也用在了他的身上。 稍稍收拾了一下,又整顿好心绪,他打发人先到刘府去递了个帖子,然后才动身出了府。 到刘光同的府邸时,崔旻并没有能直接进去,反倒是被新禄挡在了大门口。 新禄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崔旻也不跟他计较。 他会这样拦着自己,无非是刘光同授意的。 崔旻退了两步,挑眉看他:“有个事情,想请教刘公。我不进去也无妨,你替我去传个话?” 新禄额了一声:“您说。” “谈贵妃是不是被陛下……”崔旻一扬眉,有意的抬高了音调。 “您且等一等。” 果然,他话没说完,就被新禄打断了。 新禄的语气有些急,忙安抚了他两句。 崔旻唇边始终挂着笑,冲他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新禄嗳了一声,拔脚就进了府。 有眼色小厮要迎崔旻往门房那边去等一等。 崔旻一抬手:“不用,这里就很好。” 他就不信,刘光同还敢避而不见。 果不其然,新禄再出来的时候,只说刘公请他入府一叙。 崔旻因见新禄眉心微拢,于是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刘公发脾气了吧?” 新禄心说你这不是多余一问吗。 刘光同是什么脾气? 崔旻这样站在他家门口,拔高了音调议论当今陛下和贵妃的那点子事儿,摆明了就是威胁刘光同的。 你不是不让我进府吗?没关系,我就站在门口问呗,且看你叫不叫我进府。 新禄轻咳了一声,也不说话,反正挨骂的也不会是他一个人,过会儿崔旻也跑不了。 走了没多远,新禄停下脚步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公在里头等您。” 崔旻眉心微扬,笑着踏进了屋中去。 刘光同一见了他,立时就破口大骂:“你个哈儿!学的这样刁钻!老子说了不见你,你还在老子家门口嚷嚷起来了?这是能当着人议论的吗?瓜娃子,你想害死老子是不是?” 崔旻拱手与他礼了礼,端的是不紧不慢:“问题是,这招奏效快。刘公这不是就肯见我了?” 分卷阅读303 - 分卷阅读30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4 刘光同叫他噎住,啐了他一口:“呸!你这几年怎么也学的无赖起来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旻自顾自的坐下去,挑眉看刘光同,“我这几年,还是跟刘公来往的比较多。” 刘光同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嘛,他还能骂什么? 反正骂来骂去,还是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他哼了一声:“说吧,什么事儿,非要见老子不可。” 崔旻倒没有先回他,反倒问了一句:“那刘公又是为了什么事儿,非是不肯见我呢?”(未完待续。) 292:好好准备 一向直爽的刘光同,此刻却三缄其口。 刘光同手边放着只霁蓝釉茶杯,他拿了起来又放下去,随即又拿了起来。 崔旻冷眼看着他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才呵了一声:“刘公似乎有些焦虑不安?” 刘光同眯了眼,拿茶杯的手猛然一顿,抬眼看过去。 崔旻吸了吸鼻子,又摸了摸鼻头:“那刘公大概是知道自己被猜疑了吧?” 他反问了一句,吃了两口茶,想了会儿,才又说道:“所以这些日子不再见我,一则是要自个儿琢磨清楚,二则也是怕陛下猜疑之心愈发的重,哦?” “你怎么知道的?”刘光同不由的眉头紧锁,“新禄跟你说的?” 崔旻摇了摇头:“猜的吧。” 说完了,他才认真的去看刘光同。 刘光同此时面色是有些难看的,仿佛心中极力想要隐藏的事情被人当面拆穿,任谁都不会和颜悦色。 只是崔旻不以为意,耸了耸肩又开了口:“太后那天问过成娇,是不是在应天府时就与你相识。出了宫来成娇告诉我,我又想想你那天的表现,大概就猜出来了。” 刘光同面色稍稍舒缓了一些,摊了摊手:“你既然猜到了,就不该到我家里来找我。” 因见崔旻不再接话,他稍顿片刻。 想起来崔旻在门口嚷嚷的那些话,咦了一声:“你刚才说起贵妃和陛下……是知道了什么吗?” 崔旻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正是不那么清楚,所以才来问问你。” 刘光同哦了一声,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那你问吧。” “我听燕翕说,太子曾经去过明仁殿看往贞妃,所见贞妃用度皆与往日无异,而那日.你说起贵妃来,又说陛下对她态度冷淡,”崔旻顿了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光同,仿佛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所以我想,陛下废后,看似抬举了贵妃,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吧?” 刘光同果然冷笑了一声:“抬举贵妃?” 他丢出一声反问来,也不等崔旻回话,肃了面色,敲了敲小桌子:“其素派人来跟我吩咐了话,贵妃早就被陛下限制了自由,她早已经没办法跟宫外联系了。这些——我全都是才知道。” 崔旻心头一凛。 连刘光同都是才知道,可见陛下藏的极好了。 刘光同摇着头:“陛下的意思,这件事在月底之前就要摆到明面上来。总之如今担子全都撂给我了,他有心让其素抽身出来。” 崔旻哦了一声:“果然是为了让你回京来对付王芳的。” 刘光同沉沉的嗯了一声,声音有些许发闷:“所以这些话,你出了我的门,就不要再随口说起来了。棋局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你要是漏了口风,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不过——”他稍稍拖长了尾音,疑惑的看崔旻,“今儿怎么跑到我这儿来特意问起贵妃?” 崔旻眼底的无奈一闪而过:“成娇今日进宫,出来的时候替她带了东西送去谈家。” 刘光同倒吸了一口凉气,许久后终究是摇头叹气:“小丫头的聪明终究是小聪明,若放到这样的朝政内宫纠葛上,她终究还是涉世未深。你自个儿留心慢慢的教吧,左右她能安然出宫,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崔旻颔首,“所以我没打算为这个来找你。只是燕翕说起贞妃来,我觉得怪异的很,才走了这一趟。” “贞妃啊——”刘光同扬了扬头,脖子正好靠在椅背的最高处,“她有这样的优待,本来就是应该的。” 说完了,他才又去正视崔旻:“内宫里的人和事,以后不要再多做探听了。该你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即便是在旁处听了,也当没听到吧。你跟燕翕不一样。” 崔旻心下惊愕,可是刘光同的话他也听明白了。 燕翕能知道的这些事,对他来说,也许是辛秘,是不该知道的。 这个世上,知道的太多,早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如严竞那样。 “月底之前……是指严公的事情吗?还是所有的事情?” 刘光同眼神躲了躲:“本来我还在想,这事儿要不要说给你听的。你既然问了……你舅舅近来得空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高孝礼的身上,崔旻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啊了一声。 须臾他就哦了一声:“才出了年,部里事务压的也多,舅舅近来有些忙。” 刘光同眯了眯眼:“今儿回去替我带个话吧,若得空时,我估计还得登门拜访一番。” “找我舅舅?”直觉告诉崔旻,这里头一定有事儿。 刘光同点了头:“有件事,还得请他带头出面。” “什么事?”崔旻眉头皱了皱。 刘光同唇角漾开笑意:“立后。”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 思绪飞转,有无数个念头一起闪过。 “你是想让我舅舅先上折子,请陛下立后?” 刘光同说了一声是,跟着又道:“高孝礼年纪轻轻就做了一部尚书,放眼满朝之中,谁又能比得上他说话有分量?他又是保定高家的长子,即便是早年离家到应天府赴任,将来高家也是要交到他手里去的。他的一举一动,不是他一个人的行为。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哦?” 崔旻当然是明白的。 不得不说,刘光同找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人。 舅舅是新贵不说,单是他在朝中人脉广,这就已经足够了。 况且一些分量不足的官员,大多是见风使舵的人。 分卷阅读304 - 分卷阅读30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5 只要舅舅带头上书而不会遭到陛下斥责,那这些人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纷纷附和。 现如今,陛下要的,只怕正是这个。 “所以,严公的案子,和立后这件事,要一起提吗?”崔旻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茫然,“严公的案子,上次你不是说最后还是要着落在甄家身上吗?那立后,要怎么压下去?” 刘光同唇边是莫测高深的笑,看着崔旻半天没说话。 良久后,他冲崔旻摇了摇头:“你一定能想明白的,不见得事事都要我来说与你知晓。倒是你,该好好准备准备了。”(未完待续。) 293:月中完婚 “准备什么”这四个字,崔旻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只是目光触及刘光同唇边高深的笑意,一时就想起了他舅舅的那些话。 看样子,舅舅的那些猜测,可能都是真的了。 “我也没可能置身事外,对吗?”崔旻语调沉了沉。 刘光同收了笑:“本来你不会被牵连其中,可是从你在祁县惊动了严竞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无法抽身。” 原来,一切有因果。 因他当日擅自惊动了眼睛,所以今时今日,他前程再无什么功名可谈,只不过成了陛下手中一枚棋子而已。 崔旻觉得喉咙处哽了什么东西,叫他张不开嘴来。 刘光同长叹了一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也不要再想着来日去参加什么会试了。你的路,陛下也许已经安排好了。翰林院你是进不了了,但是都察院,早晚有你的一席之地,”他说着眼珠子转了又转,“其实都察院也好,不管是御史还是科道官,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况且韦策在都察院算是‘一手遮天’的人,他是高孝礼同年,你将来去了都察院,也不怕有人暗地里给你下绊子了。” 崔旻抿唇不语。 这条路看似坦荡,刘光同所说也全是道理。 只是从他懂事以来,这就不是他要的路。 当日出任户部提举时,他尚可安慰自己,两年后了不起就是辞官归乡,况且又有刘光同从旁说项,事情未必不成。 到如今,陛下安排了这许多,要把他放到都察院去,而刘光同只怕也不及往日风光。 他的阁臣梦,终究是断了。 也许是他脸上的痛色过于明显,有些刺痛了刘光同的双眼吧。 刘光同点了点桌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即便是入了阁又能怎么样呢?你有满腔抱负,难道就只为将来入阁?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打击吧,可这世上有识之士何其多?出身高过你的又不少,难道人人都为入阁而生吗?” 他说着,想起燕翕来,一味的摇头:“燕翕能做太子殿下的陪读,就可见他人品学识皆非下品,而今却又如何?他不也是认了命吗?” 崔旻稍有醒悟。 跟燕翕比起来,他也许已经算得上是幸运的了。 “自从入了京后,总觉得自己所思所想比以前要多了很多,但其实都是无谓的考量,”崔旻自嘲的笑了笑,“如今竟还要刘公来提点我这些。” 刘光同同他摆了摆手:“这也没什么,换了是我,也是看不开的。” 崔旻一怔。 刘光同不是个爱拿自己来打比方的人。 其实刘光同还是挺信邪的,他从来坚信话不能乱说,万一哪一日应了验,岂不是要懊恼死吗? 今天他是怎么了—— 崔旻狐疑的朝他看过去,却发现刘光同双眼微合,端的是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模样。 他表现的这样明显,崔旻当然不好再多问。 于是起身来告了礼就要离开。 刘光同也果然不留他,叫了新禄来送他出去,不复赘言。 出了刘府大门,崔旻倒没有打马回家。 他一手拉着缰绳牵着马,信步街市之中。 刘光同说如果换了是他——换了他如何呢? 郁郁不得志? 也不能这样说,只能说,空有一腔抱负,却生不逢时,只能做枚棋子,任那位九五之尊揉搓而已。 崔旻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怪不得刘光同近来不愿意见客,方才脸上又会露出那样的疲倦神色来。 他还在替陛下的棋局忙前忙后,可这盘棋结束,他大约…… 崔旻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来。 人都说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如刘光同这般贴身服侍的近侍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他们了。 燕翕那日说,他不过是在等。 而今就全明白了。 他为了长公主和侯爷,当然是不能在本朝施展抱负的了。 月底之前啊——那他这个国子监,估计也快不用去了。 时间随着他的思绪过的很快。 崔旻再抬眼时,高府的大门已经在眼前了。 门口的小厮见他回来,忙一溜小跑下了台阶,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赔着笑回话:“您可算回来了。应天府那里送了信来,太太叫人派了话出来,说叫您回来了就先去见她。” 崔旻眉心微挑,嗯了一声,提了一把袍子,上了台阶往府内去了。 到郑氏那里去的时候,高子璋和薛成娇都在。 崔旻上前去问了安,而后见郑氏摆手叫他坐,他才挑了位置坐下去:“应天府来了信吗?” 郑氏嗯了一声,脸上有欢喜神色,可眼底担忧更浓。 崔旻看在眼里,觉得疑惑,可仍旧没多问。 郑氏叹了一声:“谈家已经去了人接亲,你姐姐月中就要到京城来完婚了。” 崔旻僵在了原地。 月中吗? 怎么会这么巧。 陛下给刘光同的旨意是月底之前。 而崔琼和谈昶年月中就要完婚。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是,那舅妈眼底的担忧,又算什么? 他还没开口,郑氏已经又说道:“送的这封信呢,意思是说你姐姐总要先入京,你祖母上了年纪不好再动身,你父亲和母亲是要来一趟的。原本不是要给你置办宅子吗?但是你舅舅调任之后,你的宅 分卷阅读305 - 分卷阅读30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6 子也没办起来,过几日他们到了京城来,总不能叫你姐姐从客栈出门吧?” 崔旻点了点头。 父亲也要一起来吗? “那母亲她的意思是现下要去置办个宅子吗?” 郑氏听后摇了摇头:“时间太急了,也没有那样现成的宅子去挑。”她说着指了指薛成娇,“陛下不是还赏了成娇一处宅子吗?我跟你母亲的意思是一样的,先叫她回去住几天,等他们到了,住到县主府去,你也一起搬出去。等完婚之后,你跟成娇再搬回来。” 崔旻眉头微蹙,这是有道理的。 那毕竟是陛下赏赐给成娇的,她要是不回去住,没道理把宅子腾给他父亲和母亲。 只是月中完婚,为什么还有几日就到了呢? 崔旻下意识的觉得,父亲此次一起入京,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姐姐的婚事而来的。 只是当着郑氏的面,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转念想了想,又问道:“昱哥儿一起来了吗?” 294:他来了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似的。 郑氏一双含笑的眼在他和薛成娇身上游.走个不停,唇边绽放出更灿烂的笑意来。 薛成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稍稍泛了些红晕,把头更低了下去。 郑氏这才收回目光:“信上倒没说,不过依着我想,昱哥儿应该不会一起来。他生辰快到了,家里头你祖母是一定要好好办的,哪里会让他跑到京城来?” 崔旻哦了一声,只是眉头仍旧紧锁。 这个话题倒是没再继续。 外头的小厮回了话,说是高孝礼已经家来了。 崔旻同高子璋与薛成娇便告了礼往外退。 只是临到门口时,崔旻又想起来刘光同的那番话,便顿了脚步。 郑氏歪头看他:“还有事吗?” 崔旻抿唇想了想:“是有些事情想问问舅舅的。” 郑氏便哦了一声:“那过会儿我告诉他,你先去吧。” 崔旻这才领着他二人退出屋去。 出了门便听高子璋喋喋不休:“倒也不必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出去,左右不过住几日,等大表姐的婚事成了,你还要搬回来的。” 薛成娇噙着笑看他:“我知道了,东西一概都不动,那边府上也置办的有,服侍的人原也有,这些压根不必我来操心的。” 高子璋撇撇嘴,便不再多说。 只是他一扭脸,看见崔旻神色不豫,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转,一挑眉:“大表哥还是怕二表哥来哦?”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也往崔旻那边看过去。 崔旻眯了眼,似乎是在深思,又仿佛是没听见高子璋的话。 许久之后,他咂舌看向高子璋:“就你话多。” 说完后他径直提步离去。 留下高子璋和薛成娇二人面面相觑。 高子璋回过神来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快看大表哥那个样子,分明就是让我说中了心事啊。” 薛成娇一时觉得无奈,丢了个白眼给他:“表哥,你嘴上也积点儿德吧。” 高子璋嗳了一声,但又看见薛成娇面上可疑的红晕,就耸了耸肩收了声不再多说,只送了她回房中去不提。 薛成娇心跳得很快。 崔旻为什么会问起崔昱,她多少知道。 有些话,大家都没有挑明了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高子璋几次三番的撺掇,她又不是木头人。 想到这里,脸颊处红晕便更重了。 崔旻被高孝礼叫到书房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彼时高孝礼手执狼毫,笔锋正游.走宣纸上。 崔旻进了书房中,勾着头看了一眼,也不说话。 高孝礼四个大字写完,搁下笔,叫他坐:“你舅妈说你还有事找我。” 崔旻这时才点了点头:“我今天去了一趟刘府。” 高孝礼一挑眉,哦了一声:“他又说什么了?” 崔旻抿唇:“上一回舅舅说的我身上这个监生的事情,大约是全猜对了的。” 高孝礼眸色略一深:“我就知道,便是不全对,也至少是八.九不离十。” 崔旻顿了许久,才定了心思又开了口:“刘公说若舅舅这几日得了空,他想见舅舅一面。” 高孝礼咦了一声。 从刘光同回京以来,重又执掌东厂,近些时日他忙得很,从前那些交好的官员也没怎么走动。 今儿崔旻去了一趟,他怎么就嚷嚷起来要见自己了? “他可跟你说是有什么事了吗?” 高孝礼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可是问完了,他立马发现崔旻神色有异。 于是心中笃定,崔旻必定是知道的。 他沉了沉声:“有话就直说。” 崔旻想了半天,才回话:“他想请舅舅出面,带头上书,请陛下立后。” 高孝礼呼吸一窒:“是请立谈贵妃为后吗?” 崔旻点了点头:“我估摸着,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个时候—— 谈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崔琼不日将要完婚,在外人眼里,崔家长房俨然已经和谈家是一体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姐姐又该如何? “不……” 高孝礼几乎是脱口而出了一个不字。 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刘光同凭什么撺掇着他去上这道折子? 崔旻说的是不错的,这应该是陛下的意思。 高孝礼心里也清楚,这是陛下要借题发挥了,而这个“题”,总要有人先带出来才好的。 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过两天我会给刘光同下个帖子,请他过府一叙,你母亲她们……”他顿了顿,“这几日国子监那里不然就请个假,好好陪陪你母亲,她难得来京一趟。” 崔旻心口处猛然一寒,似乎是听出了高孝礼的话里有话。 他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来:“我父亲为什么也会一起来 分卷阅读306 - 分卷阅读30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7 ?” 高孝礼眯了眼:“本来你姐姐成婚,于情于理他都要过来的。只是这个当口——”他拖了拖音,“这话你最好自己去问问他,他此次进京,意欲何为。” 他从前觉得这个姐夫高风亮节,颇有崔家先祖遗风。 只是自从知道了崔琼的婚事有异之后,他越发觉得,姐夫身上有太多的疑点,也有太多的捉摸不透。 崔旻应该也已经起了疑心了吧? 高孝礼叹了一声:“你们终究还是父子,陛下如今有意抬举你,他无论想做什么,也该跟你商量一番,不然一朝行差踏错,毁了你,也毁了整个崔家。”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崔旻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过去,张了张嘴,可是什么都没能再问出来。 他本来是要起身告辞的,只是外间有高家的总管敲了门,他便先收住了脚。 高孝礼说了一声进来,那人才推门入内。 进了屋中来,同二人请过了安,才躬身回话:“昱二爷来了,大爷已经陪着进了宅子,现正在太太那里呢。”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高孝礼也下意识的朝他看过去。 崔昱果然是来了。 崔旻捏紧了拳头,立时站起了身,朝高孝礼看过去:“我先过去。” 高孝礼眯着眼睛,眼底有几不可见的笑意,同他摆了摆手:“你去吧,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你们兄弟先说会儿话,我一会儿再过去。” 于是崔旻从此间退了出去不再多话。 崔昱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就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都还是一年前的模样,不好吗? 事已至此,何必要给众人徒添不快呢!(未完待续。) 295:剑拔弩张 崔旻到郑氏那里去时,丫头打了帘子迎他入内。 他一只脚踏进门,就听见崔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崔昱声音轻快的很,崔旻听来先是眉头拧了拧。 当日他回应天府去,所见崔昱还有些颓废姿态,整个人也没精打采的。 不想短短一个多月过去,此时听他说话的语气和声调,竟又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风姿卓越的崔家二爷了? 他想着,提步往西次间挪过去。 进了门,正好瞧见崔昱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裹。 薛成娇坐在郑氏右手边,盯着那只包裹看了会儿,然后呀了一声:“这是刘记的小包呀。” 崔昱见她认出来,就扬了笑:“我知道京城一定也有窝丝糖,只是你从前吃惯了刘记的,这回既然来,我就去替你买了些。” 他说着,喏了一声,把小包朝着薛成娇递过去些:“这一包是单拿出来的,还有好些,都在姐姐的行李里头放着,等过几日她们到了,开了箱再拿给你。” 薛成娇笑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接。 崔旻眸中一暗:“你怎么也一起来了?” 薛成娇听见他的声音,抬头往门口看过去,见他脸色有些发黑,伸出去的手不知怎么的,就停在了半路上,而后讪讪的收了回来。 高子璋坐在崔昱下手处,把她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同他母亲对视了一眼,眼中隐有笑意。 崔昱见状,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悦,只是他隐藏的很快,那样的情绪,转眼就不见了。 他站起身来,转过头去看崔旻:“父亲母亲带着姐姐一起过来,我怕路上有什么不方便的,总好照应。况且我这么久没见过大哥哥和成娇,也该来看看。” 崔旻迈开腿,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一把玫瑰椅前停下:“你生辰快到了,祖母怎么放你出来?” “祖母说了,这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如今大哥哥入了国子监,所见所闻必又与往日不同,我来小住几日,大哥哥正好带我见见世面。而且我跟谈昶年也算是旧日相识,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崔昱挑眉说着,见他与自己平视,抖了抖肩,就又坐了下去。 崔旻听见这些话,却深觉不妥。 祖母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极力的想要与谈家走动呢? 他见崔昱坐下去,便拉了拉凳子,也坐了下去:“你既是陪着父亲他们一起上路的,怎么又一个人先跑了?猴儿似的。” 崔昱也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是父亲叫我先进京支应的,明儿一早我还要到谈家去呢。” 郑氏见兄弟俩虽然是闲话,可崔旻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她忙开了口:“也是这个理儿,明儿一早叫你哥哥陪你一起去,你们兄弟俩先去正经给人家老太太请个安。” 她不说这个倒还好,一说这个,崔昱立时挑了眉:“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了。听说大哥哥进京之后,也没好好上谈家去拜访,父亲一直觉得这太失礼了,正好这回我跟着一起来,自然嘱咐了我好好去请个安。” 崔旻眉头微拧。 连旁边的高子璋也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薛成娇是感受最深的。 崔昱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崔旻。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崔昱带来的那一小包窝丝糖,被他放在了手边的小案上,他再没提起这包糖的事情,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一眼。 薛成娇挽着郑氏的胳膊,那双小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些。 郑氏当然听出了崔昱话中讥讽的意思,胳膊上陡然紧了紧,她略侧头看向薛成娇,这才发觉小丫头咬着下唇,饶有深意的打量着这兄弟二人。 郑氏轻咳了一声:“你哥哥自进了京,一直也没闲下来。上一回你舅舅说领他去韦府拜访,他都腾不出空。更不要说如今入了国子监,一日日的不着家,谈家人也不会计较这个的。” “是了,”崔昱笑着陪了一句话,“父亲也知道大哥哥忙,只是礼数终归不能省,不然岂不是叫人家说,我们崔家这样的人家,竟把子孙教的这样目中无人吗?” 崔旻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郑氏眉心一跳:“旻哥儿。” 她声儿有些沉,但显然不是发火,更多的是无奈。 崔旻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心中的怒意。 不多时,他抓了一把崔昱的胳膊:“你跟我出来 分卷阅读307 - 分卷阅读30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8 。” 崔昱叫他抓了一把,顺着劲儿起了身,冲他一扬眉,复又去看郑氏:“这便是父亲说的目中无人了,”说完了,他又去看崔旻,“这也就是在舅妈面前,若换了旁的人,大哥哥这样失礼,岂不是太不妥了吗?” 他甩开崔旻的手,同郑氏做了个礼,然后提步往外。 崔旻气结,看了郑氏一眼。 郑氏无奈极了,连连摆手:“你好好跟他说,都是自家兄弟,何苦闹的这样。” 崔旻嗯了一声,跟着迈开腿,随着崔昱一路往外去了。 高子璋等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房中,才长出了一口气:“这剑拔弩张的,吓的我都不敢说话了。” 郑氏一个劲儿的摇头:“你少火上添油了。” 薛成娇抿唇,始终不语,目光又落在了那包糖上。 许久后,她才喃喃道:“大概都是因为我吧。” 郑氏反手覆上她的手:“好孩子,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呢?快不要胡思乱想。你兄长们的事,自叫他们理清楚去就是了。” 高子璋也嗯了一声,附和道:“其实也不见得是因为你。你看方才,大表哥没来之前,二表哥不是也好好的吗?我倒是觉得,他仅仅只是为了针对大表哥,也不见得就全是为着你的事儿。” 薛成娇一愣。 那按高子璋的说法,崔昱如今是有些嫉妒的吗? 怎么会呢? 君子行事,不妒人所长,不嫉人所有。 即便是崔旻如今在京城渐渐的崭露头角,那崔昱在应天府中,应该也是风生水起啊? 从前被崔旻压了一头,如今他自己也醒悟过来,肯发奋图强,应天府中应该没有人能盖的过他了啊? 薛成娇秀眉紧蹙,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便不再多说什么。 296:被嫌弃 再说崔旻一路跟着崔昱出了门,二人没走出去多远,崔昱就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神来,负手而立,挑眉看着崔旻。 崔旻这时才仔细的打量起他来。 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崔昱从前是温雅的人,带着世家子的贵气,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平添了几分戾气。 再想想适才屋中的那些话,崔旻眉头就拧的更厉害了。 “你什么意思?”崔旻蹙眉冷声问道,“方才话里话外,是针对我来着?” 崔昱咻了一声:“大哥哥既然听出来了,怎么还要再问?” 他说着又哦了一声:“一向被人尊重惯了的人,一时之间不太适应吧?” 于是崔旻捏了拳头:“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啊。” “怎么?”崔昱翻了眼皮斜了他一眼,“大哥哥当初拿好话骗我的时候,就不怕我有朝一日与你针锋相对了?” 崔旻一怔。 骗他…… “你果然还是为了成娇的事情。” 崔昱脸色微变,只是很快又平复了:“并不全是。” 崔旻扬眉看向他,示意他有话就直说。 崔昱似乎是想了许久,才开了口:“这些日子以来,我总在想。这世间是不是所有的好事,都是你的呢?因为你是崔家的宗子,不论是婚事,还是前程,家里的长辈也好,外面的权宦也罢,头一份的心思,全是用在你身上的。” 他稍稍顿了顿:“你上次回家时,这些话我已经说过了。彼时我也一味的颓废,无论祖母如何说教,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直到——” 崔昱刻意的拉长了音调,唇边是意味深长的笑:“直到你入国子监的消息传回家中,我才知道,不是所有好事都要落在你崔旻身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逼近了崔旻几步:“大哥哥入了国子监,我虽不解其中深意,只是在家中时所见父亲与祖母皆是愁眉不展的,由此料想将来入翰林、入阁,都是不能够了吧?”他呵了一声,“寒窗苦读,可你的内阁梦终究是做不成了。” 崔旻眯眼与他对视。 心底最不愿意去想起的事情,被自己的亲弟弟直言揭穿。 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怒从中来的同时,还有些无言以对。 其实他也不是看不开的。 人各有命,也许他的命途就是这样的,注定入不了阁。 他纵有雄心抱负,也无力与天相争。 如是想来,便也就释然了。 崔旻长出了一口气:“那又如何?路有那么多条,未见得我就非要选择入阁这一条了。” 崔昱嗤笑一声:“你入阁无望,自然要这样说了。不过呢,大哥哥压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也轮到我扬眉吐气了。” 听到此处,崔旻才算是明白了。 崔昱从前不觉得被他生生压了一头,也不觉得所有的风光都是他的有何不妥。 成娇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 在崔昱一蹶不振数日之后,终于幡然醒悟。 原来这些年来,竟处处都让他占了上风。 刚好他入国子监的事情传回家去,崔昱如今的意思,是要替他走一走他走不了的这条内阁路了。 毕竟还是亲兄弟,况且在薛成娇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他得了便宜。 崔旻会心笑了笑,拍了拍崔昱:“你有这份心,就该在课业上再多努力一番,将来若真能考个状元回来,入了翰林院去,也是你的本事。” 崔昱一愣。 这话说的坦然极了,丝毫没有不悦。 两相比较之下,反倒显得他是那样的小肚鸡肠。 崔昱退了一步,拍开崔旻放在自己肩头的手,盯着崔旻看了半天,才哼笑道:“大哥哥,我入京以来,听到了一些话,还在想是不是要告诉成娇一声。不然,你帮我拿个主意?” 崔旻见自己好言相劝他却一味不听,不由的也拉下了脸来。 崔昱见他不说话,就深吸了一口气:“大哥哥与襄安侯的世子相交甚深,来的这一路上,我可听说,襄安侯对大哥哥很是中意,膝下嫡女尚未婚配——”他说着啧的咂舌,“看来侯爷是有意让大哥哥做乘龙快婿啊。” 崔旻眉头立时拧在了一起。 燕侯的心思,他和舅舅 分卷阅读308 - 分卷阅读30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09 都是知道的。 彼时上门来找舅舅的人也多,能推能回绝的,舅舅都是一口就回绝了。 可唯独是燕侯那里,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偶尔透露出些许不情愿而已。 崔昱的笑尚未收起,话就已经又出了口:“大哥哥不是一心谋仕途的吗?这位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难倒不比成娇……” 崔旻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崔昱的衣角,一拳挥上了那张还挂着笑的脸。 正巧了高孝礼从前面过来,就看见他动手打崔昱,便拉了脸:“成何体统!” 崔旻打了一拳犹嫌不足,待要再补上一拳时,就听见了高孝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一抬头,见崔昱眼底有得逞的奸诈闪过,他眉头就锁紧了。 怪不得这小子连躲也不躲。 高孝礼几步近了前,冷着脸看崔旻:“你弟弟大老远的赶路来,你动手打人是个什么道理?” 崔旻抿唇不语。 崔昱揉了揉被揍痛的腮帮处,叫了一声舅舅,才说道:“我说了些糊涂话,大概惹急了大哥哥了。” 崔旻眸色更暗了暗,看向崔昱:“你变成如今这样,真叫人恶心透了,我做人一向堂堂正正,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弟弟。” 高孝礼听在耳里,神色也变了变。 他虽然是训了崔旻一句,但也知道,这里头估计是有他没看见的事儿。 崔旻是个有教养的孩子,轻易不会与人发脾气,更不要说是动手了。 他一向是那么护着家里人,怎么今儿就跟崔昱动起手来了? 再听听崔旻此时说的话,他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些。 这样的嫌弃,甚至带着些厌恶——这种情绪,全是冲着崔昱去的吗? 高孝礼把目光落在了崔昱身上,只瞧见他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成一派平静。 他咦了一声,叫了声昱哥儿,又看了看崔旻:“你先回你舅妈那里,说我有些话要问昱哥儿,先传饭,过会儿我们就来。” 崔旻嗯了一声,又深看了崔昱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未完待续。) 297:相差甚远 崔旻一走,崔昱立刻就老实了很多,身上那点仅有的戾气也收了起来。 他的变化,高孝礼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把事情前因后果大概地想了想,高孝礼在他肩头上拍了一把:“毕竟你们还是亲兄弟,你真要惹的你哥哥厌弃你,兄弟反目,这样才好吗?” 崔昱抬头看过去:“舅舅,他是做哥哥的,我一向都很敬重他。可他不该骗我。”他说着,吸了吸鼻头,“当日祖母跟我说,成娇无论如何也不会配给我,他是怎么跟我说的?他叫我收敛起心思来,好好用功,也许能改变祖母的心意。” 高孝礼略微愣了愣。 其实崔旻的话,倒未必是为了骗他。 只是如今崔昱陷在其中难以自拔,想不明白罢了。 于是高孝礼摇了摇头:“那不然你让他如何说?叫你趁早死了这份心,然后看着你一蹶不振吗?” 崔昱显然有些发懵,喃喃的叫了一声舅舅:“可是他明知道祖母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心意,还要这样来哄我,难道不是他的不对吗?而且……” 他说着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高孝礼拧眉问他:“而且什么?” 崔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口:“而且成娇喜欢他。” 高孝礼啊了一声,眼睛眨了眨,盯着崔昱看了半天,突然就有些想笑。 成娇喜欢崔旻? 高孝礼虽然近来不常在府中,但是每日回到家来,郑氏总会与他说起这些。 崔旻大多时候还是一头热的。 成娇的态度,有些想靠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总是想退缩,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迟疑,总之奇怪的很。 崔昱……是从哪里看出来成娇喜欢崔旻的? 崔昱见高孝礼状似不信,摇着头说道:“当初大哥哥离府入京,那之前祖母是放了话给他的,将来想把成娇配给他。也是从这之后,成娇开始疏远我,甚至连见一面,她都急着要避开。” 对此高孝礼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崔昱的小心思,他反倒看清楚了些。 “昱哥儿啊,”他伸手拍了崔昱一下,“你是喜欢成娇的吗?” 崔昱有些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高孝礼却冲着他摇了摇头:“你只是把成娇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你祖母说,她不可能是你的,你一时接收不了,甚至把好意劝你的哥哥,当做是恶意欺瞒。你自己想想看,你又为成娇做过什么呢?” 崔昱呆住了。 他做过什么? 为了姜云璧的事情,他吃了一顿家法,躺在床上那么久才养好,这难道不算吗? 他一个少年郎君,若不是为了薛成娇,如何去插手内宅事? “姜云璧那件事……” “那件事我知道!”他不提到还好,提起这事来,高孝礼反倒有些不悦,开口就打断了他,“你那不是为她好,是跟着她在胡闹。这事儿我听你哥哥说起过,他不是也知情吗?你可见他为了成娇就去陷害姑娘吗?” 崔昱抿唇:“可他也没拦着。” 高孝礼见他似乎有些听不进去,心底颇为无奈:“当初冯氏到应天府,伤她在先,欺她在后,你做过什么吗?后来四房设计意图坏她名节,若不是她自己机敏,如今还不一定是什么光景,你又做过什么吗?”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真正替她好的事,你一件也没做。你只是拿她当个玩物而已,姜云璧那件事情,你觉得有趣,从来没做过,又是她开了口的,帮一帮也无伤大雅,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崔昱拔高了声音反驳道,“舅舅若是这样说,大哥哥又做过什么?他又是凭什么口口声声说喜欢成娇?我如何就拿她当玩物了?舅舅近几个月同哥哥住在一处,未免偏颇了些!” 高孝礼也不生气,只耐着性子安抚他:“你哥哥做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一句话就让崔昱安静了下来。 分卷阅读309 - 分卷阅读31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0 他……做了很多吗? 高孝礼见他稍稍安静下来,才又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祖母安排你娶别人,可那个人不是成娇,你会如何?” 崔昱越发沉默下去。 他会如何?他又能如何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能怎么去反抗? 就连眼下,祖母的心意他都违拗不了,更遑论将来娶妻之事呢? 高孝礼失笑摇头:“看来你是不会反抗的了。” “反抗?”崔昱怔怔的反问了一声,旋即摇头叹道,“不孝之事,如何能做?” “可你哥哥如今身在京城,却丝毫不怕得罪京中权贵,”高孝礼声音有稍许的发冷,“昱哥儿,不是我有心偏颇,你们兄弟两个都是我的亲外甥,可你跟你哥哥比起来,相差又何止一点?你母亲当初有心撮合,不过是因为你与成娇年纪相仿,她又偏颇小儿子,再加上你哥哥是宗子,婚事自然有老太太做主。可如果换做是我——” 后话如何,他没再说下去。 崔昱陡然一个激灵,像是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浑身冰凉。 他就这样不堪吗? 他还是这样比不过崔旻吗? 崔昱歪了头:“那襄安侯府的明乐郡主,难道不是哥哥没有拒绝人家?” 高孝礼觉得有些可笑。 同一个家里长大的,明明崔旻比崔昱大了不过两岁而已,怎么相差就会这样大? “你以为襄安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由得你哥哥随口去回绝的吗?”高孝礼的声音冷透了,“长公主殿下是在太后身边养大的,又是先帝的头一位公主,身份何等的尊贵?她嫡亲的女儿,到了太后面前都能不守规矩礼教的明乐郡主,你告诉我,你哥哥是不是该拿命去回绝侯爷?” 崔昱愣了愣。 高孝礼却丝毫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冷哼了一声:“我劝了你这么多,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朝堂形式也好,世族矛盾也罢,你全都看不在眼里!我真不知道你们崔家是如何教养子孙的,竟教出你这样的来。也亏得你哥哥能办大事,若不然,崔家到了你们这一代,岂不是全要完了?”(未完待续。) 298:我能抱抱你吗 这话说的何其重? 崔昱几乎是立时就白了脸色。 高孝礼再没耐性去好言相劝,只是白了他一眼:“你祖母和母亲一味的娇惯着你,到如今竟把你养成这样的性子。在应天府时,我也听人说起过崔家的二爷,竟还都是夸你年少有为的,”他说着冷笑了一声,“你只是年少,我却看不出来有为在何处。” “舅舅……”崔昱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从当日在祁县时,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崔旻这些年来甩开了他太多。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了当的拆穿他,他便也就安心的做他的崔府二爷。 到如今,他的亲舅舅,这样直言不讳,把他说的如此不堪。 崔昱合了合眼:“我在舅舅的眼里,就这样的不堪吗?” “我并非说你不堪,你若是个蠢笨的人,这些话,我连说都不会跟你说。”高孝礼撇了撇嘴,“这个月过完了生辰,你就十四了。你哥哥十四岁时已中了举,可你呢?你还盯着崔家的内宅,还混迹在一群纨绔子弟之中。昱哥儿,你如何才能成才?如何才能与你哥哥比肩?” 他吸了口气,稍顿了片刻:“我虽然不喜欢你哥哥与刘光同这等阉党往来,可也不得不承认,刘光同教会了他很多。他如果像你这样,只知道混迹在一群世家子中,也不会有今日的崔旻了。” 他二人话到此处,高孝礼显然不想再多说下去。 能说的,他都说了。 轻的、重的,好听的、不好听的。 只是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醒悟过来,就是崔昱自己的事了。 如他所说,两个都是他的亲外甥,他是做长辈的,不可能眼看着兄弟二人反目。 当然了,他如今和姐姐关系修缮,对两个外甥自然有了教导的立场。 崔昱被养的太不成样子了,他虽然没沾上纨绔那一套,可实际上做事随性、自私轻狂,这都是章老夫人和他姐姐一手造成的。 今天他把话说成了这样,如果崔昱还是老样子,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正巧了郑氏打发人来问什么时候过去,于是高孝礼拍了拍崔昱:“收拾好你的情绪,去吃饭了。” 崔昱此时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 他急着先入京来,一则是为了薛成娇,二则就是想要给崔旻添堵。 如今他舅舅这样一说,他才突然发觉,自己竟幼稚到了这个地步吗? 高孝礼见他不挪动脚步,就沉了沉声:“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不是……”崔昱抬头否认道。 高孝礼唇边扬了笑:“这些事情,你自己回头再慢慢的想,你舅妈他们还等着呢。” 说完后,他自顾自的迈开腿往后面去。 崔昱咬唇想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一顿饭,众人各怀心思,面上虽然有说有笑,可崔昱和崔旻二人眼底的情绪还是泄露了出来。 薛成娇看在眼里,也不敢说话,只顾着埋头吃饭。 高子璋四下里看了看,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吃完了饭,郑氏叫高子璋领崔昱往住的地方去,众人才就此散了。 出了门后,崔昱似乎有什么话想跟薛成娇说,他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嘴唇也微微动了动。 崔旻反应很快,在他停下脚步时,就身形一动,整个人挡在了薛成娇面前。 薛成娇是低着头跟出来的,一时也没留神。 崔昱见状,几不可见的蹙了眉,张了口时,讥讽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高孝礼的那番话猛然回到了他脑海里,于是所有的话就都收住了。 高子璋在旁边轻拉了他一把:“今儿太晚了,二表哥先去歇着吧,不是说明儿一早还要到谈家去拜访吗?” 崔昱仔细想了会儿,终究挪动步子,随着高子璋一道去了。 等他走后,崔旻才稍稍挪开一些:“成娇,这些日子昱哥儿住在舅舅这里,你若能 分卷阅读310 - 分卷阅读31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1 不见他,就别见他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抬头看崔旻,才发觉他眼眸深邃,可却又闪烁着光芒,就如同夜空中挂着的星:“我知道了。” 崔旻叹了一声,手很自然地放到了她头顶去,轻柔的拍了拍:“今天你也见到了,他说话办事自带了一股戾气,我不想他无意中伤害你。先让他自己清醒清醒吧。” 薛成娇抿唇:“昱表哥如今变成这样……” “全是因为我”这几个字,她没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崔旻,也许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崔昱。 说她怯懦也好,说她狼心狗肺也好。 她不想承认,那个谈笑自如的崔昱,变成这样,是因为她。 崔旻音见她面色几变,自然也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冲她摇了摇头:“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会变成这样,不全是你的错。他自己若是个心气儿坚定的人,也不会因为旁人如何,就变的如此了。” 这话在薛成娇听来,到底还是开解的意味更浓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来:“总是要表哥开解我,其实今天昱表哥针对的,是表哥你呀。” 崔旻先是一愣,旋即就笑了起来。 他的姑娘,终于想起来,偶尔他也是需要人来安慰的。 这是个很好的开端,至少她愿意向他伸出手,这就够了。 崔旻突然很想抱抱她。 他其实很累,最近压力也很大,就算有舅舅一起分担,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可是人前人后,他还要挺直了腰杆,做那个无坚不摧的崔旻。 崔旻这样想着,胳膊也真的抬了抬,只是抬了一半又收了回去。 漆亮如星的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薛成娇:“我能抱抱你吗?” 薛成娇双颊立时红了一大片,吓的她倒退了两步:“表哥……” 喃喃的叫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崔旻,才发觉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的。 薛成娇心跳得很快,有些发慌,脸蛋上的温度也逐渐的升高起来。 她不敢再站在这儿,想也不想拔腿就跑了。 崔旻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底的那点阴郁,竟全都不见了踪影。 他是怎么了,学的像崔昱那样莽撞,差点就吓坏了他的姑娘了啊。 可她似乎不觉得被冒犯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其实也有了他的位置呢? 崔旻唇角上扬的更厉害,盯着薛成娇离去的方向,久久的出神。(未完待续。) 299:有点分寸 第二天崔旻和崔昱倒是都起了个大早,在家中吃过饭,送了帖子往谈家,而后才动身往谈家去。 席间二人互不理睬,高孝礼看在眼里也实在没办法,他还惦记着部里和刘光同说的那件事,哪有心思整日调和兄弟二人。 至于薛成娇,更是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待二人离席出府,郑氏才叹了口气:“这兄弟两个闹的如今这样,大姐姐看了,该如何伤心难过。” 高孝礼沉了沉声:“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劝的我也都劝了,这里头没有旻哥儿什么事,昱哥儿自己看不开,谁也拿他没办法。” 薛成娇抬头看过去,发现高孝礼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她心下咯噔了一声,忙挪开了眼睛。 高孝礼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收拾了一番,往部里去了。 郑氏自然把这些看在眼里,手在薛成娇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状似抚慰,只是话不多说一句。 再说兄弟二人一路到谈家,正是谈昶年带着几个小一点的弟弟出府相迎的。 谈家的几个兄弟里,谈昶年年纪最长,为人处世跟崔旻倒是极像。 他这些弟弟里,要说谁能拿得出手,也就只有一个谈昶旭了。 谈昶旭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笑脸相迎的人,通常这种人会让人觉得虚伪不真实,可偏偏谈昶旭身上就没这样的气质。 谈昶年带着众人一路进府,自然先去给谈家老祖宗请了安。 谈家这位老祖宗,如今早已颐养起来,府外事务鲜少过问,一应大事小事全都交给了谈家大老爷谈益川。 谈益川此人崔旻早有耳闻,不说刘光同与他说过多少,只说入京以来所闻者,便也很多。 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活脱一个纨绔子弟,虽然是家中宗子,可一概庶务皆不上心,后来谈家老祖宗把他撵出去了两年多的时间,他竟真的学好了。 再回到家中来,料理家事也好,处理外间人情世故也罢,竟是一等一的好手。 不得不说,谈家这位老祖宗是个狠角色,对儿孙们是绝不溺爱的。 想到溺爱二字,崔旻不由的看了崔昱一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从谈家老祖宗那里出来,再往谈益川的书房去,还有好长的一段路。 崔旻心念转了几转,开了口:“上一回成娇进宫请安,贵妃叫带出来的东西,她粗枝大叶的,也不知弄坏了没有。” 谈昶年走在前面,崔旻看着他的身影明显是顿了一下的,于是心中冷笑了几声。 “怎么会?”谈昶年笑着反问了一句,“还没谢过县主跑这一趟,阿绩也是个没计算的人,县主特意来送东西,竟连杯茶都没吃,就叫县主走了。” 滴水不漏的回答,反倒更让崔旻觉得有问题。 谈昶年只说谈绩,绝口不提那只锦盒。 如今他已然快要做崔家的女婿了,对着他们兄弟二人,竟还是防备至此,可见谈家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心知肚明的了。 崔旻不再多问,只笑了笑:“那也没什么,难道还没有上门来吃茶的日子吗?” 于是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崔昱听得有些茫然,不情不愿的扯了崔旻的衣摆出,见崔旻回头看过来,就冲他皱了皱眉头。 崔旻只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崔昱眸色更黑了些,一言不发的跟着众人进了谈益川的书房。 谈益川见了小辈们进来,便收了手中的书,招手叫他们坐,而后才看向崔旻:“你到京城也好几个月了,一直也没 分卷阅读311 - 分卷阅读31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2 正经的上门来说说话,就这么忙吗?” 崔昱在家里是拆崔旻的台,可是到了人家家里来,显然是老实多了。 崔旻看他不说话,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不算糊涂到底,好歹是知道分寸的。 想完了,才去回谈益川的话:“您也知道我前头是犯了错被陛下免了官的,虽然进了京,但各处走动还是不要太勤的好,免得再牵连了别人。”他说着又顿了顿,“进京之前,老师还嘱咐了我要去拜访拜访他的几位同年,到如今我也没敢去呢。” 这话说的就很巧了。 魏笠仲的同年,如今哪一个不是身在要职的,即便是有已经辞官离朝的,也是德高望重之辈,座下门客众多,又或是如魏笠仲那样桃李满天下的人物。 谈益川不好再多说什么,神情稍变,只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看向了崔昱:“你来的倒是很早啊。” 崔昱啊了一声,忙笑着回了话:“原本父亲不叫我一起来的,后头是惦记着还得支使人先来告诉一声,若是打发家下人来,总归是不太妥当,又知道如今大哥哥那件事风声渐渐过去,正好叫我一起来,跟大哥哥上门来好好的请个安。” 谈益川点了点头。 众人不过又闲话了一番,谈益川就叫把人送了出去。 崔旻和崔昱二人也不多留,起身告了辞就退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谈府大门,崔旻才笑着看向崔昱:“算你还有点分寸。” 崔昱向他一挑眉:“这是大事,在人家家里人面前跟你对峙起来,丢的还是崔府的人,姐姐将来也要遭人诟病,我没那么傻。” 崔旻撇了撇嘴,一耸肩头不多说什么。 二人正要翻身上马回家去,崔旻远远的就瞧见燕翕一人一马正缓步而来,于是停下了动作。 崔昱不解的看向他,也跟着收了脚。 燕翕近他们身前时,翻身下了马,看了看崔旻,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崔昱:“这是?” 崔旻虚与他一礼:“这是舍弟,单名一个昱字。”说完了才同崔昱介绍起来,“襄安侯府的世子,单名一个翕。” 崔昱听闻襄安侯府四个字时,眉心突突的跳了跳,这才正眼去打量燕翕。 怪不得京城百姓说起那位明乐郡主时都要夸一句好容色,看看眼前的燕翕,也该想得到,那位郡主该是有天人姿色的。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容色,崔昱下意识的皱了眉。 燕翕看着他神色几变,最终竟将眉心拢在了一起,拧成了川字,便觉得有些好笑:“我应该没跟你见过吧?怎么一见了我,眉心立时紧蹙了呢?”(未完待续。) 300:垫脚石 崔昱倒还没觉得有什么。 崔旻那里先暗暗惊了一把,似乎是怕崔昱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可是崔昱掩饰的又很快,拱手礼了礼:“只是一时见了世子相貌堂堂,觉得有些自愧不如罢了。” 燕翕旋即就放声笑了起来,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从他二人身边绕过去。 只是路过崔旻身侧时,脚步稍顿,抬手在崔旻肩头压了一把:“你的这个弟弟啊——” 崔旻眉心一跳,侧目看过去。 燕翕的后话却全都不说了,换了一副笑脸:“谈大前几天得了副好字,说要我来鉴赏一番,你若得空,太白楼等我一等,我看了字就过去,”他又稍顿了顿,看了崔昱一眼,话却仍旧是对着崔旻说的,“咱们两个也很长时间没把酒言欢了。” 崔旻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立时就明白过来,燕翕是有话想说,可是不想当着崔昱的面说。 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崔昱真的是让家里给惯坏了,彼时在应天府中,又哪里有这样眼力刁钻的人? 他自以为掩藏的好,借口也找的及时。 殊不知在燕翕看来,就是多此一举的。 崔旻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儿要到谈家来拜访,一早往国子监里请了半天的假。” “那正好了。”燕翕丢出这样一句话来,才迈开腿,往谈府里去了。 崔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他想说我什么?” 崔旻冷笑了一声:“你在应天府中,做事也一向这样大意吗?” 崔昱一拧眉,脸色又难看了些。 从昨天舅舅说过那些话后,他就觉得心头有些发堵,可是仔细的想一想,又觉得舅舅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事事不如崔旻的,也的确是被人捧着长大习惯了的。 但是就像他曾经问祖母的那样,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崔旻也不是生来就懂得变通的,他不也是慢慢学的吗?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直到此刻,崔旻冷言冷语的问他,是不是一向这样大意,授人以柄,当日祖母那句话突然就回到了脑海里。 崔昱眨了眨眼:“不懂的,我可以慢慢学,难道你……” “慢慢学?”崔旻呵了一声,“京城龙虎之地,难道还会有人给你机会让你慢慢学着怎么揣度人心,怎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我的好弟弟,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要慢慢学,还是等姐姐婚事办完了,趁早回家去吧。” 崔昱觉得近两天他听到的话都太难听了,脸便有些垮。 倒不是他承受不住,只是一时间纷涌而至的抨击和嘲讽,让他有些受不住。 他看崔旻提步要上马,手倒是快得很,一把就拽住了他。 崔旻一时不防备,差点儿叫他扯翻了,于是横眉盯着他:“做什么?” “你和舅舅说我的这样难听,我全认了,那然后呢?”崔昱吞了吞口水,“你是做兄长的,不是该多提点我一些吗?当年你身边如果没有刘光同,你如今能学成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崔旻索性丢开缰绳,环胸看着他,“结识刘公诚然我学到了很多,可更重要的,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我身上背负的是什么,那些责任压.在我肩上,叫我时时刻刻的谨记着,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牵累整个崔家,我不可能骄纵放任,唯有收敛锋芒,谨慎处事。可是你呢?”他说着又啧的咂舌,“你如今知道我是你兄长了吗?昨日在舅妈和子 分卷阅读312 - 分卷阅读31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3 璋面前与我针锋相对时,可有没有想起,我是做兄长的?” 崔昱听明白了。 崔旻是在怪他行事鲁莽,随心所欲。 诚然,这十四年来,他也都是这样过的。 但凡惹出了事,总还有祖母替他兜着。 就拿上次顶撞老师那件事来说,不也有小叔叔出面去赔礼道歉,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了吗? 但是反过来想想,崔旻仿佛真的没惹过什么麻烦,唯一的一次,就是严竞的事情他被牵连其中,可再看看眼下,他又被陛下钦点入了国子监,所以究竟是福是祸,只怕外人是难以参透的了。 崔旻见他沉默下去,也知道他听到了心里,抬了手拍了拍他,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而再说高孝礼那里,一大早匆匆去了部里,交办了几件差事后,打发了人给刘光同去下了个帖子,就回了家去。 说来也很巧,他回到家中时,正好在府门口遇上刘光同的轿子。 新禄打了轿帘,刘光同信步出轿,一抬头看见他,就扬了笑:“我以为高大人会在外头找间茶楼。” 高孝礼撇了撇嘴,冷眼看他:“隔墙有耳,哪里也比不上我的尚书府安全。” “那大人就不怕有心人大做文章,说你一个兵部尚书结交权宦,到时候再上本参你一道?”刘光同往台阶上走了两步,与高孝礼比肩而立时,才收住了脚。 高孝礼侧目看他,唇角微的上扬:“那也得看,这道折子,陛下理不理会了。” 刘光同的笑倏尔就收了起来:“看来崔旻已经跟你说过了。” 高孝礼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才与他一起进了府中去。 进了书房后,新禄是留在外间把守的。 高孝礼也不觉不妥,叫人上了茶后就打发人都退了出去。 他吃了一口茶,才抬眼看刘光同:“这道折子,陛下想什么时候见到?” 刘光同见他也不绕弯子,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等谈昶年完婚之后吧。” 高孝礼终于还是蹙了眉:“这么说来,陛下是有意试探崔家的态度了?” “我以为高大人早该有这个认知的,之前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刘光同叹了两声,“不过呢,我也劝大人也不必担心,听说崔润这次是一起进京来的,大人不妨猜猜看,他想做什么呢?” 崔润想做什么? 无非是联络联络旧时友。 而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想在京城扎根了。 刘光同看他不说话,就挑眉又道:“所以陛下也许不需要再试探了,崔家的态度很明显,他们要站队,选择的却不会是谈家。换句话说——” 他刻意拖长了音,声音戛然而止。 高孝礼眉心微挑,向他看过去,接下了话:“换句话说,谈家不过是他们进京来的垫脚石,更有可能,是在陛下面前表忠心的手段。” 301:贞妃殁了 只是话音落下,高孝礼眉心突突的跳了几跳:“如今崔家这样上蹿下跳的不安分,陛下将来如何放心?” 刘光同却冲他一味的摇头:“将来如何,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只要眼下他们别选错了路,至少就是安全的。” 高孝礼觉得有些茫然。 崔润像是丝毫不顾崔旻一样。 大儿子如今在京中尚未站稳,他就已经急着要进京来活动。 明知道陛下心意是怎样的,却还是不避讳。 “他入京来,对旻哥儿会有什么不好吗?” 刘光同却没有急着回答他,反倒平声问了句:“大人可知道,崔旻能得陛下器重,是因为什么?” 高孝礼沉默了下去。 按目前来看,总不可能是因为崔家的缘故。 如此想来,崔旻能在陛下面前挂上号,无外乎刘光同的缘故了。 于是他啧的咂舌:“当日我就说过,与你相交,绝非是什么好事。” “是吗?”刘光同也不生气,很是平静的反问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才又继续开口道:“若不与我相交,十五岁的少年郎君,如何能得陛下器重至此?说句不好听的话,高大人别觉得不受用——”他刻意的拖了音,“崔润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自己的前程挣回来,其实他心里早就该清楚,崔家这颗棋,压根就没有在陛下的棋局里。”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的意思,显而易见。 如果不是他,崔旻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果然,刘光同又开了口:“所以说,若非与我相交,若非我在陛下面前提起,高大人就能保证,崔旻寒窗数年后就能入部入阁了吗?” 高孝礼眯了眼向他看去。 到此时他才隐隐明白,刘光同当年外放,陛下把他放到应天府去,是为笼络人心的。 崔家也许一开始不在这盘棋中,但是刘光同从小在宫中服侍,看人看的多了,他所见崔旻的确是能成大事的人才,举荐给了陛下,陛下抬举崔旻之余,自然给崔家做了新的安排。 换言之,刘光同实际上在无意之中,救了崔家一把。 高孝礼没再多与他说什么,只是敲定了上书的日子。 谈昶年和崔琼的大婚日是定在四月十六的,那之后四月二十一有大朝会,二人商定好这一日上书请立后,随后高孝礼就命人送了刘光同出去不提。 一直到了贞宁十二年四月初九的这一日,原本刘光同一手安排好的严竞案重提之事,就该在今日的大朝会上。 可是一向勤劳国事的皇帝,却在朝臣临朝半个时辰后,命人派了话出来,取消了今日的朝会。 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谁也不敢多问。 唯独是刘光同得此消息后,笃定宫中一定出了事,于是连忙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他所料是不差的,宫里明仁殿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一大早宫人回了话到其素面前,贞妃甄氏,殁了。 其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帝才要起身,他震惊之余,惊惧更重。 贞妃没了,陛下会如何? 而皇帝在得到消息时,竟是出 分卷阅读313 - 分卷阅读31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4 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静。 他在福宁宫中呆坐了许久,一言不发。 其素在旁边陪着服侍,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皇帝先开了口:“今儿朝会,散了吧。” 其素一愣:“那严竞的事情……” 皇帝一眼扫过去,惊的其素浑身一震,只是他目光很快又收回去:“改日再议。” 其素忙命人往前朝传了话,自己又匆匆回到此间,哪里敢叫皇帝一个人独处。 皇帝对着福宁宫正殿门口久久的出神:“其实朕想到了,那日去明仁殿看她,朕就想到了。只是没料到,她果真如此决然,走的毫不留情,其素——” 皇帝的声音有些哽咽:“传旨,追贞妃为贵妃,按皇后礼葬入……” “胡闹!” 皇帝的话音未落,话自然也就说了一半未完,一道声音自福宁宫门口传入,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其素忙低下头去,返身朝来人方向去做礼。 皇帝显然也是愣了下,从榻上起了身,拜了礼:“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是只身入的殿,冷眼看着皇帝,呵了一声:“孤若不来,岂不是由着你追封贞妃,将她葬入景陵之中了?” “这是她应得的。”皇帝也不起身,一抬头,语气生硬的对上太后。 太后被他的态度气着了,冷笑不止:“应得的?甄氏是废后,你如今将她以后礼葬入景陵,叫天下百姓如何看你?还有,孤来问你,现如今将甄氏的死讯公诸于众,你就不怕云南反了吗?就不怕镇不住谈家了吗?” 皇帝的气焰立时弱了大半。 母子二人俱是沉默下去。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皇帝兀自起身来,平视着太后:“可这是儿子欠她的。”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从小孤是如何教你的?你是要君临天下的人,从来只有旁人敬着你,没有你欠了谁!你的后宫中,孤一向最喜欢的是赵氏,你道是因为什么?” 皇帝眯了眼不说话。 太后见他如此,眉心微蹙:“谈氏通外戚,甄氏与你儿女情长,唯独赵氏,十几年来恪守本分,事上以敬,没忘了她自己的身份!你说你欠了甄氏的,无非是觉得把她拉下后位,对不住她而已。但是我的儿,你是要这江山安稳,开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新局面来,还是要守着你的甄羡,白头终老?” 皇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他还有什么好选的呢? 太后话中深意,他是听得出来的。 从他选择了放弃阿羡的那一刻,他就该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他想给阿羡身后尊荣,其实从一开始,他没想过要阿羡死,即便是事到如今,他还是让其素重整景肃殿,等着接阿羡回来。 太后朝他伸出手:“当日斥责贞妃的——是孤。今日,你若要给贞妃正名,你是皇帝,孤拦你不住。只是我的儿,生身之母,和你的甄羡,你要哪一个,可想清楚了。” 皇帝瞳孔放大,猛然抬头看向太后。 那张脸,那张素来就不怎么慈爱的脸,在他眼中无限的放大了。(未完待续。) 302:交锋 太后素来不慈爱,可却把他护在心头上。 彼时穆贤皇贵妃专.宠.,早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却久久的悬空。 太后隐忍多年,始终不发,只是把他教导的更加成器。 到今日,他的母亲问他,生身之母和甄羡,他要哪一个。 皇帝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握成拳。 太后伸出来的那只手,隐隐的在颤.抖。 良久后,皇帝终于伸出手来,握上了太后的手:“儿子知道了。” 太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反握上去,抿唇半天,看了其素一眼:“贞妃的事情,压下不发,明仁殿的宫人都交给你来处置,若有走漏风声的,孤只拿你来问话,记住了?” 其素头更低了低,道了一声记住了,旁的一概不多说。 太后嗯了一声,又嘱咐了皇帝几句,才从福宁宫离开了。 待她走后,其素才上前了两步,从袖口掏出一张微微泛着桃红色的信笺来。 皇帝眼风扫过去,眼皮跳了跳:“她留下的?” 其素说了声是,而后才道:“宫人们进去的时候,只有桌上留下了这张纸,旁的……娘娘什么也没留下。” 皇帝胸口一疼,伸手去接。 拿过来看时,才发现信纸上只有“明乐”二字。 皇帝剑眉紧锁,阿羡至死,都还在替他的江山朝堂做考虑。 信纸被他捏在手中,那双手,关节处都已隐隐发了白。 其素壮了胆子,开了口:“景肃殿那边……”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合,似乎在做深思。 其素见状话音收住,只等皇帝的吩咐。 须臾,皇帝睁开眼来:“去备一道旨,赵夫人晋贵妃位,择成字为号,回头准备着给她迁宫吧。” 赵夫人的晋位,其实是在意料之中的。 太后方才话里提起她来,多半也是在提醒陛下。 如今贞妃没了,立后的事情也很快会被前朝提起,后宫之中谈贵妃一人独大,赵夫人虽生性淡泊,然则在宫中多年,深得太后喜爱,膝下还养着贞妃生的五公主,晋位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眼下…… “拿什么由头呢?” 皇帝撑着脑袋想了会儿:“年前他父亲不是刚平了江淮一带的私盐霍乱吗?好听的话还要朕来想?” 皇帝话语之中已然有了不耐烦,其素也不敢再多说。 景肃殿中的一应摆设,全是按娘娘的喜好来的,如今要把赵夫人迁进去……赵夫人又会如何想? 其素摇着头,见皇帝冲他摆手,只好告了礼退了出去。 他才出了门,正好瞧见刘光同踩着台阶上来。 于是他快走了两步,上前去拦了他一把。 刘光同微的蹙眉:“怎么说?” 其素一个劲儿的摇头:“陛下如今谁也不想见。”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素回身看了看殿内 分卷阅读314 - 分卷阅读31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5 ,拉着刘光同下了台阶走远一些,才压低了声音:“贞妃殁了。” 刘光同感觉浑身一寒,贞妃没了? 其素见他不语,才摇头又道:“太后刚才来过了,这件事叫压下不发,贞妃如今只能先拿棺椁成殓,秘不发丧。” 刘光同心头一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可以想象得到,陛下此时心中如何的不甘,又是如何的疼痛。 这样的情绪压.在心里,只怕早晚要出在谈家人头上了。 “坤宁殿呢?可知道消息了吗?” 其素叹了一声:“估计是知道了,不过太后不欲张扬,叫我去把明仁殿的宫人料理干净。坤宁殿那位精着呢,自然不会随口说了,只是这个信儿,恐怕还是会想法子送出去。” 刘光同倏尔冷笑了一声:“她如果还要命,就不会这么干。” 其素盯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陛下要晋赵夫人为贵妃,定了成字为号。原本给娘娘收拾出来的景肃殿,也要给她了。” 刘光同嚯了一声:“成啊……” 不得不说,陛下这招实在是厉害的很。 谈氏一定坐不住,消息也一定会想办法往外送,到时候触了龙鳞,谁也保不住她。 只是这样一来…… 刘光同心念微动:“我跟高孝礼说好了四月二十一大朝会上折子,现如今这样看,日子是不是要挪一挪?” 其素掐指算了算:“先不急,晋位的这道旨陛下只叫备了,什么时候发还未定,估计也是要等谈家大婚之后了。” 刘光同哦了一声,待要再开口时,却见其素冲他挤眉弄眼的摇头。 他心中疑惑陡然高升,还没来得及问话,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叫人作呕的声音。 来人的话音尖细的很,还带着些洋洋得意与不屑:“今儿好巧,你跟其素都在啊。” 刘光同啧了一声,回身看去,敢这样直呼其素名姓的,除了王芳,不会再有别人了。 王芳身上穿的是四爪蟒服,脸上神情也是傲慢不羁的,近了二人身前时,才啧声对刘光同:“真是许久不见你,如今可没有当年的风采了。” 刘光同心说你这样的风光,老子也宁可不要。 只是面上冷笑一声:“是吗?那我如今也是东厂的提督太监,”他说着嘶的倒吸了一口气,“王芳啊,你最近规矩可不大好吧?” 平日里其素见了王芳,多半不与他逞口舌之快,他言辞上有些许不敬的,其素都当没听到。 故而这两年来,王芳性子养的越发刁钻,压根不把其素放在眼里。 就算是在前朝,面对着六部尚书或者众位阁臣,他也没什么好言好语。 如今刘光同乍然讽刺回去,倒叫王芳稍有愣怔。 不过他回神也快,嗤笑了一声:“是,刘提督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饶人。” 只是他话虽如此说,礼可丝毫没有要做的意思。 刘光同唇角微扬,正待要开口,其素却拉住了他:“福宁宫门口吵吵闹闹,不要命了吗?” 王芳愣了下:“是了,陛下今儿是身体不适吗?还是心情不好?怎么大朝会都散了。” 他说着,迈开腿就要上台阶去。 其素身形一晃,拦在了他的面前:“你和刘光同如今都掌着宫外事,陛下没有旨意,你敢擅入福宁宫?”(未完待续。) 303:和王芳一样的路 其素的声音也不尖锐,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他要擅入福宁宫这个事实,可却自带着一股大太监的气势。 王芳脚步顿住,显然是有些吃惊的。 其素今日与以往相比起来,很是不同。 他下意识的眯了眼,看向福宁宫大门口。 刘光同脑子转得快,几步上前来:“我也被拦在了门口,你还想擅入?” 王芳扭头看他,却很快冷笑了一声,咬重了声音同其素道:“那就请你进去回个话?”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其素也不由的拧了眉。 看来这两年,陛下对王芳放纵的有些过,他今日这样明显的拦着,王芳却仍端的一派非进不可的姿态。 刘光同站在王芳身侧,比他稍稍靠后了一些,几不可见的冲其素点了点头。 其素自然看在了眼里,想了会儿,才默不作声的扭头进殿去。 王芳见他进了殿,才笑着看刘光同:“从前你是陛下身边最贴身的近侍,如今离开两年,竟也连福宁宫都进不得了哦?” 这样的挑衅在刘光同看来有些可笑。 王芳似乎是想要极快的证实他已经失.宠.这个事实,殊不知这样的急躁,只是更让他自己先露怯而已。 其素很快从殿内返身出来。 还未及王芳开口,他先摇了头:“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又有些吃了风,你若没什么要紧事就出宫吧,前几日陛下交办的差事,你可还没个说法呢。” “我……”王芳显然不服气,张口有话要说。 其素唇角微扬:“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听得出来,陛下今天不想见你。” 王芳的脸霎时间就黑了下去。 刘光同仿佛还能听到他握拳的手骨节处作响的声音,下意识的皱眉看了其素一眼。 王芳心气儿高,其素都这样说了,他也不会碘着脸还待在这儿,于是遥遥做礼,返身离去。 等他走后,刘光同才摇头叹道:“你跟他说的有些多了。” 其素说了一句不是,引得刘光同向他看来,他才继续道:“是陛下说,他这样进宫,必定是得了信而来,只是知道的未必周详,所以想到福宁宫来看一看。” 刘光同眉头紧锁:“所以陛下叫你透出这样的话,叫他心中疑惑更重?” 其素先是点了点头,抿唇想了会儿:“你进去吧,有什么话,陛下自会跟你交代清楚。” 刘光同不多做耽搁,提步进殿而去。 他进去时,皇帝还坐在西暖阁的炕上。 皇帝余光扫过门口,见了刘光同进来,压了压太阳穴:“你是从哪里听的信?” 刘光同眉心跳了跳,俯身下去请了安,跟着回话:“奴才没听得什么信,只是 分卷阅读315 - 分卷阅读31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6 见陛下今日散了大朝会,料想宫中一定出了事,才递了牌子进宫来的。” 皇帝眉眼之间仿佛舒展了些,又看的不真切。 他叫了刘光同起身,才说道:“要不要猜一猜朕为什么叫其素说那些话给王芳听?” 刘光同抿唇。 以往皇帝叫他猜,他总是猜了,还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不敢开口。 一个弄不好,妄自揣度上意的罪名就会扣在他身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皇帝见他许久不语,笑了两声,稍稍坐正:“怎么?不敢猜了?” 刘光同心头颤了颤,抬头向皇帝那里看过去。 果然,皇帝唇边是一抹冷笑,又继续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朕上次叫你不要急着表忠心,是话里有话了,”他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大.腿上敲了敲,“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刘光同不知道皇帝今天为什么会把话挑明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而且他知道,贞妃一死,王芳又急匆匆进宫而来,陛下的心头一定憋着一团火。 这团火暂且无处发泄,他又刚好撞上来,一个弄不好,火就全得撒在他身上。 “奴才七岁进宫,九岁那年就跟在陛下身边服侍了,到如今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是啊,都二十年了,”皇帝叹了一声,“你其实比其素更懂朕的心意,所以朕才会奇怪,是不是在京中压抑的太久了,你到应天府短短两年,风生水起,名声大噪。其实朕对你,终归还算是狠不下心去怀疑的了。” 刘光同稍稍愣了愣——说这个话,意思就是说,他暂时不再被怀疑了? 这着实让刘光同有些意外了。 近来他什么也没做,除了不与朝臣世家子走动以外,可正经的什么都没做。 “知道朕起初是为什么怀疑你的吗?” 听到皇帝这样问,刘光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皇帝呵了一声:“朕当年送你麒麟白泽二刀,麒麟刀现在何处?” 刘光同大惊不已,慌忙之中抬眼看过去,果然见皇帝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正盯着他打量。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朕也太知道了。拉拢崔旻,也不会把麒麟刀白送给他。而且之后你往京城送书信而来,每每提及崔旻,都是赞不绝口,”皇帝深吸了口气,“从那时候,朕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也存了和王芳一样的心思。” “奴才怎么敢……”刘光同惊愕之余就要跪身下去。 然而皇帝却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不过近来,朕倒是看明白了。你回京后专心打理东厂的事情,与一干朝臣断了往来,诚然是做给朕看的,但是这至少说明了一点——”皇帝拖了拖音,“你眼里还有朕,心里尚有这么一怕。你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朕予你的。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 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光同听到此处,心早已安了下去。 这就是他当日所想,也是曾经与崔旻说过的话。 王芳走到今日,最大的错,就在于他忘了自己的本分和身份,忘了这是陛下的赏赐与恩典。 皇帝的话没说下去,刘光同知道,这是叫他接着说。 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道:“今日奴才是因散了大朝会,心下担忧,才进宫而来。王芳却是动用了宫中眼线,知道明仁殿出了事,探听虚实而来。” 皇帝嗯了一声:“朕知道,你和王芳在宫里都有自己的势力,光同啊——如果今天你走了和王芳一样的路,咱们君臣之间、主仆之间,就回不了头了。” 304:指婚 刘光同可以说是有心惊,又放松。 他从没想过在宫中安插这样的眼线。 彼时在应天府时,宫里头他徒弟自然送过消息出来,然则都无伤大雅,而且到今天,他甚至可以肯定,他所知道的那些,大多都是陛下想让他知道的。 王芳的手,伸得太长了。 明仁殿里贞妃出事,他未必全然知晓。 按其素所说,明仁殿服侍的人都是他一手挑出来的,绝不会这样走漏风声。 可是当时奴才们乍然知道主子殁了,惊慌失措总是有的。 这样的惊慌,在外头的人看来,无论如何也能知道,明仁殿出了事。 消息送出宫去,王芳得了信,再回过神来想想今日大朝会陛下未曾露面,于是就按耐不住进了宫。 王芳是在自寻死路。 他明知道贞妃对陛下而言始终是不同的,竟还敢盯着明仁殿的一举一动。 “陛下……”刘光同放轻了声音,叫了一嗓子。 皇帝略扬眉:“说吧。” “陛下让其素说那些话,是因为知道王芳耐不住性子,如今又在陛下这里吃了闭门羹,一定会另寻他路,说不得……会找到坤宁殿去,”刘光同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坤宁殿里贵妃若是与内臣勾搭成奸,为人揭发,不要说后位拿不到,就连这个贵妃位,也未必保得住了。” “所以朕说,还是你知朕甚深。”皇帝唇角挂的是意味深长的笑。 刘光同却呼吸一窒。 陛下的这局棋,环环相扣,谁也跑不了,谁也出不去棋局。 他选择了沉默,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他也不会再去多问。 今日对他而言,已然是大起大落,他不由得想,也许是该向其素取取经才是了。 殿内沉默了许久,皇帝才咳了一声:“你在应天府时,跟谢鹿鸣也有相交?” 刘光同忙回了一声是:“彼时在应天府初见,同他打过一架,打输了,就记住这号人了,后来才慢慢的结识。” 皇帝笑了一声:“还有你打输了的时候啊?”说完了又咂舌品了品,“不过也是,据朕所知,谢鹿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为人行事又光明磊落,你会跟他相交,也不足为奇了。” 对此刘光同有些疑惑。 皇帝好端端的,何以突然提起谢鹿鸣来? 果不其然,他这里还没想明白,皇帝就已然问出了声:“他的那个大哥,是已经成了婚了是吧?” 刘光同啊 分卷阅读316 - 分卷阅读31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7 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去岁刚完婚,娶的是万阁老家的大姑娘。” 皇帝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深思什么。 许久后,他抬眼看刘光同:“明乐比谢鹿鸣年岁稍小些,不过依朕看,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只是你又说谢家的老大娶的是万卿的姑娘,这就不太好办了。” 刘光同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打这个主意。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皇帝这是要拉谢家入朝了! 给谢鹿鸣指婚,指的又是保荣长公主的嫡女,这里头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家人避开朝堂几代,可如今皇帝要他们入朝,难不成还能推脱? 只是这妯娌之间的关系,就稍稍复杂些。 万阁老的这位大姑娘,据说三年前是想说给燕翕的,至于这事儿为什么没成,就不得而知。 总之燕侯和万阁老从三年前就不怎么往来,便是见了面,也如仇敌一般。 当年这事儿在京城闹的沸沸扬扬,还是最后人家姑娘说给了保定府谢家,事情才渐渐的平息下去。 刘光同如今想来,当初应该是燕侯不同意。 这位侯爷精明了一辈子,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跟当朝次辅的女儿绑在一起去? 谢家人显然就没有这个担忧,况且他们家跟万家交情又很是不错。 总之事情似乎是水到渠成的,就这样结了亲。 如今陛下想把明乐郡主许配给谢鹿鸣,到时候妯娌之间在府上遇见,岂不是说不出的尴尬了吗? 皇帝那里叹了一声:“朕这里也没旁的事,你出宫去吧,去一趟襄安侯府,朕也不再派传旨的太监去,你去一趟,叫燕卿进宫面圣。” 刘光同嗳地一声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要见燕侯,这事儿估计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谢鹿鸣偏偏又看上了崔瑛…… 刘光同一时觉得头大。 其实从津县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谢鹿鸣和崔瑛是不可能的了。 四房如愿以偿的分了宗,可崔溥却要出事。 崔瑛能够倚仗的,只有她的父亲。 来日崔溥办的糊涂事被揭发,还能落着什么好? 不要说长房不会出面管,就是二房三房,也一定是袖手旁观。 如果是崔婉尚在,说不定袁家还会出个头。 可如今崔婉也不在了,就是亲家之间,也没道理为了保他,把自己给赔进去的。 谢鹿鸣虽不是宗子,可也是谢家的嫡出子,他想娶崔瑛,是绝不可能的了。 现如今陛下又把指婚的心思动到了他身上,这件事,就更没有想头了。 他知道谢鹿鸣生来执拗,可一道圣旨,谢鹿鸣又如何拿全族人的性命去抗旨不尊? 刘光同摇着头,出了殿外来。 其素一直在殿外等着,见了他出来,上前了两步:“陛下还好吗?” 刘光同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挑眉看他:“你一早知道陛下想指婚的心思吗?” “指婚?”其素明显是愣了一把,“什么指婚?” 刘光同皱了眉。 难道陛下真是一时起的心念吗? 其素的思绪转的飞快,须臾后轻声啊了一嗓子。 刘光同侧目看过去:“你想起什么了?” “那张纸……”其素咽了口水,“娘娘留下的那张纸,纸上写着‘明乐’二字……她临走什么都没给陛下留,只有那两个字。” 刘光同一时就全都明白了。 贞妃这一生,不干政事、不通外戚,可正因为如此,陛下以往有什么烦心的事,都愿意与她说上一说,也总允她分析两句。 她也许早就知道,陛下有心叫谢家入朝,只是苦于无法,所以临死前留下的明乐二字,实则是告诉陛下,可以用指婚来绑住谢家。 刘光同深吸了一口气,在其素肩头压了一把:“陛下一定难过极了,只是不会表现出来,我出宫去了,宫中一切,要你费心了。”(未完待续。) 305:心事重重的崔琼 这日燕侯爷入宫,陛下究竟与他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知道他出宫回府一个时辰后,保荣长公主神色匆忙的入了宫,径直往太后的明元殿去了。 长公主入殿后,太后屏退左右,二人独处殿内近半个时辰,长公主神色惘然,双眼通红,匆匆离宫。 明元殿的事情,宫内无人敢乱说,然而王芳还是得了信。 只是他在福宁宫门口吃了瘪,也学老实了许多,再加上明仁殿的事情尚未弄清楚,他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长公主的这桩事情。 一直到了第二日晌午时分,崔润和润大太太到了京城城门外,打发了人先入城去传话,崔旻和崔昱兄弟二人连忙动身往城外相迎去。 高孝礼那里自然也是有人去回了话的,他只嘱咐了郑氏明日一早往县主府去一趟,旁的倒没多说。 原来薛成娇搬出去已有两日时间,崔旻和崔昱兄弟两个仍旧住在高家,县主府中郑氏另安排了一波服侍的人,她这两日仍旧日日回高家去,只是晚上睡在县主府里而已。 润大太太他们进了京,兄弟二人一路迎着马车往县主府而来。 到府门口时,薛成娇早已等在了大门内。 此时见了润大太太和崔琼下车来,她才抬腿出门来,步下台阶去。 润大太太一见了她,又是欢喜,又是红了眼儿的,搂了她在怀里,哪里还叫她做礼。 崔润从旁边挪步过来,轻咳了一声:“先进去吧。” 润大太太收敛了心绪,叫薛成娇在前头引着路,一行人进了府中。 薛成娇从前是跟着润大太太住惯了的,如今京中再见,规矩也并没有那样多,只不过是入内堂内,她一一拜礼后,便往润大太太右手边坐了下去。 崔润是不待在此间的,有他在,娘们儿之间说话也不自在。 薛成娇早料到了这一宗,忙命人领着崔润往先前收拾出来的小书房去了。 崔旻想了想,却没有跟过去。 等崔润走后,润大太太才喜笑颜开的:“我们娇娇果 分卷阅读317 - 分卷阅读31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8 然不一样了,自个儿住在这里,还能想的这样周全。” 薛成娇略垂首笑了笑:“还是临从舅舅那里搬出来时,舅妈说了一嘴,我住过来后,就给姨父备了这个小书房的。” 润大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又问她如今在京中顺不顺利,身子调养的如何,可又不敢细问。 薛成娇还是能感觉到的。 津县那件事,她其实是想开口问的,可能是怕勾起往事徒增烦扰,才一直没开这个口。 崔旻是一直等他母亲话说的尽兴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上回母亲给舅妈来信,不是说初五日左右就能到的吗?” 润大太太哦了一声:“路上从川平过的时候,你父亲停了脚,访了几位旧友,便耽搁了几日。” 说着又想起什么,不满似的:“我本来就说日子紧,他却又不停。你今儿没见你姐姐的压箱都没到吗?我们是怕谈家人觉得实在怠慢,才先入了京。后半天你去给你舅舅说一声,那些东西不在我眼皮底下,我实在不放心,看他能不能找几个可靠的人,去路上迎一迎。”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眉心处都颤了颤。 走访旧友,就这么要紧吗? 要紧到大婚日期将近,父亲却不急着进京,一定要先访了友,才入京吗? 他进京来,是有目的的——崔旻此时心中更是笃定。 又说了会子话,润大太太心里还是放不下津县的事儿,看了薛成娇一眼,又推了推崔琼:“你先领你表姐去歇一歇,她一路上赶路急,过几天要出门的人了,得好好歇歇神。” 薛成娇也不疑有他,点了头就起了身。 崔琼反倒是恹恹的,看起来确实像是路上受了累。 薛成娇这才发现,自从进了门,她基本上是一言不发的。 崔琼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同她母亲做了礼,与薛成娇一道出门去了。 崔旻当然发现了崔琼的异样,待她出了门,眉心微蹙问了句:“姐姐这是怎么了?” 润大太太盯了她二人离去的方向一眼,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上回你父亲背开我跟你姐姐谈了一次心,从那天之后,她就一直这样,沉默寡言又心事重重的,我几次问她,可她什么也不说。” 直觉告诉崔旻,父亲说的话,一定有关谈家和将来,也一定关乎了家族大义。 他觉得浑身一寒,吸了吸鼻头:“母亲也没去问过父亲吗?” 润大太太摇了摇头:“我只要提起这个事儿,他脸色就变了,我哪里还好再问?” 她说着,抿唇想了想,叫了一声旻哥儿。 见崔旻朝她看过来,她才冲门口那边努了努嘴:“正好你在家,去问问你父亲吧。你姐姐十六就要大婚了,这样的情绪可要不得,回头见了谈家人,人家要怎么看呢?” 崔旻嗯了一声,想了想,就起了身来,告了礼后出门往小书房去了。 屋中留下崔昱和润大太太二人面面相觑。 崔昱眨了眨眼:“母亲,那天你跟父亲吵起来,你不是知道父亲他说了什么的吗?我后来问你,你也不肯跟我讲,今日怎么骗大哥哥?” 润大太太合了合眼:“这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说吧,我没法子跟你哥哥张这个口。” 崔昱显然还有话要问,但是润大太太满脸皆是倦色,分明不愿再多说,他眸色暗了暗,便不再多问了。 却说崔旻一路出门,到小书房时轻叩了两下。 屋内崔润沉沉的道了一声进来,他才推门入内去。 崔润见他来,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你母亲叫你来的?” 崔旻嗯了一声,看来他的来意,父亲心知肚明了。 却也正因如此,他心内的那些忐忑反倒平复下来,上前了些许:“父亲当日,跟姐姐说过什么,能告诉我吗?” 崔润嗤笑了一声:“你母亲没跟你说?” 崔旻一怔,摇了摇头:“母亲说不知道,您不肯告诉她。” 崔润这才哦了一声,略眯了眼,可后话却不说出口。 崔旻歪着头看了会儿:“是什么样的话,连我也不能告诉吗?”(未完待续。) 306:王芳到访 “也没什么,”崔润呵的笑了一声,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我让她将来学你姑妈,可别学你婉姑妈。” 崔旻下意识的皱眉,哽在喉头的话就暂且收住了。 父亲口中说的姑妈,指的是他亲姑妈崔媛。 这句话其实很值得深思。 当年姑妈嫁到河间府胡家去,据说后来祖母从二房手中夺回大权,长房重新掌着族谱时,胡家也没少出力。 这里头自然少不了姻亲这一层关系,可更要紧的,还是姑妈在胡家说得上话。 倒不是说婉姑妈在袁家说不上话,只是她性子养成了那样,又从不会替四房谋些什么回来。 父亲说这话的意思—— 崔旻愣了愣:“父亲是在提点,或者说警告姐姐,将来别忘了利用好谈家这层关系,帮衬着家里吗?” 他话说的很不客气,敬重的意思就更察觉不到。 崔润立时就黑了脸,显然是不悦了。 可是崔旻却觉得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意思,那摆明了是想靠着谈家的。 然而父亲明知道谈家靠不住,而且舅舅那天也默认了,父亲此次进京,是另有用心的。 “您和祖母,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呢?”崔旻捏紧了拳头。 “你在京城几个月,如今说起长辈,用的竟全成了这些字眼了?”崔润的声音愈发沉下去。 殊不知在崔旻看来,这样的父亲,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是心事被拆穿? 还是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言说,被这样误会,心中恼怒呢? 崔旻私以为,前者只怕更甚。 父子二人对视了半天,崔润仍旧是黑着一张脸。 他手指在扶手上不停地敲着,一下下的全打在崔旻心头。 许久之后,才听他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久居应天府不是长久之计。你也应该清楚,形势如此,陛下想重新布一个格局出来, 分卷阅读318 - 分卷阅读31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19 我自然要搏一把。不光是我——” 崔润拖了音,眼底深邃不已,看向崔旻:“就连你,也该替崔家搏一把。” 果然,父亲想进京,想来日在京城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既然如此,他就应该更清楚谈家不可靠的。 跳板、利用,这些字眼一时之间全都浮现在崔旻心头。 “您和祖母在利用姐姐?”崔旻眼底震惊毫不掩藏,“您利用这桩婚事,想借此作为跳板?” “她是崔家的嫡长女!”崔润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这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崔旻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那将来呢?父亲有没有想过姐姐的将来?父亲又是打算如何利用谈家,跳到京城来?” 他咽了口口水:“谈家在御前,已然是说不上话,使不上劲儿了的,父亲总不至于想借着谈家人的嘴,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好话吧?” “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了。”崔润冷冷的反驳回去,“我自有我的主意。还有,这些话,少拿到你姐姐面前去胡说,”他眼底冰冷更浓,“女子管的就该是内宅中馈,看好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你别拿这些去乱了你姐姐心神,她可是要出嫁的人了。” 崔旻几乎是从小书房逃出来的。 他难以想象,父亲将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姐姐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的姐姐,是养在高阁中的贵女,从小学的是三从四德。 将来夹在母家和夫家之间,姐姐又会如何? 如今父亲不过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已然这样心事重重,将来……崔旻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崔旻心里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原本他以为,一切的暴风雨,都会在他姐姐大婚之后才来,到那时候,京城中狂风暴雨,谁也躲不开。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来的竟这样快。 四月十四,太极殿中皇帝升座临朝,刑部尚书重提严竞案,又摆出条条证据,直指都察院言官御史借机排除异己,混淆视听。 皇帝震怒之余,下令彻查,并将涉案的四位科道官,都下了大狱。 这其中,就包括云南道监察御史。 四月十五,崔琼大婚前一日,皇帝派了旨意,刑部尚书所提涉案的四名官员,斩立决,出缺之职另择了人一一补上,而崔旻,从小小的国子监监生,径直补了云南道监察御史的缺。 这道旨意,一点也不让崔旻意外。 登门来贺的人,有很多,不好打发的,崔旻也都一一耐着性子陪了。 直到王芳出现在清和县主府时,崔旻才感到一阵头大。 王芳是燕怀领进来的。 他把人领进了门,就下意识的去看崔旻神色。 崔旻见状,眯了眼冲他使了个眼色。 燕怀立时会意,借奉茶之故,退了出去。 崔旻引着王芳去坐:“王公可真是稀客,如今事务这样多,还白走这一遭,叫旻惶恐。” 王芳哦了一声:“十五岁的年纪,举人出身,国子监监生,补了一位科道官的缺,本公就是再忙,也得来贺一贺喜,来日崔大人步步高升,咱们之间,怕也少不了走动呐。” 这话中似乎是在贺喜,然则又颇有深意。 崔旻不愿跟他过多寒暄,便只是连道了两声哪里敢当。 王芳啧了一声:“其实从崔大人入京,本公就有心结识。只是你一向住在高尚书府上,他平素既看不上本公,本公也没有登门的道理。如今搬到了县主府,”他说着又四下看了看,仔细的品了品,“崔大人也是有了品秩的人了,不想着自己置办个宅子吗?” 崔旻下意识的就蹙了眉,旋即打了笑:“王公的意思,是说我蹭吃蹭喝,寄人篱下了?” 王芳似乎是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监察御史敢这么硬气的同他说话。 他说这番话,其实也不是真的要嘲讽崔旻。 崔旻和刘光同相交是不假,他本来也不打算从刘光同手下去挖人。 但是陛下把他放到了云南道监察御史的职上,这就实在可圈可点。 云南道下属管辖,不正好是甄家的所在地吗? 况且他年纪轻轻,陛下就委以重任,这样的人,难道就放着他跟了刘光同了? 所以他本来是想着,崔旻若是说一时在京城中也找不到好的宅子,他便顺水推舟,左右一处宅子而已,他便是从了崔旻,又有何妨? 孰料崔旻竟这样顶了回来,王芳呵了一声:“崔大人话中火药味,浓的很啊。”(未完待续。) 307:祸不及亲 崔旻似乎对他的这声冷和很是不以为意,略扬了眉心:“难道王公所说,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句反问,倒叫王芳乍然收了声。 他差点就忘了,面前的这个十五岁少年郎,不是一朝得势攀附刘光同入朝的寻常人。 崔旻是应天府崔氏的宗子,外祖家是保定高氏,姨父是已故的贞烈侯薛公,舅舅是如今陛下面前第一得脸的兵部尚书——这样的出身,崔旻会怕他? 王芳咂舌:“是本公忘了,崔大人出身不凡,不要说京城中,就是放眼天下,只要崔大人想,难道一处宅子还置办不了吗?” 说着他又哦了一声:“说起这个,到底陛下天恩浩荡,赏你们崔氏双喜临门喏。” 崔旻稍稍蹙眉,旋即明白过来。 姐姐明日出门,他上任的文书是今日派下来的。 在外人眼里,于崔家而言,这就是双喜临门。 只是王芳显然是话里有话,崔旻眯了眼,一时没有去接。 正巧这时刘光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脚步声:“都察院里出了缺,监察御史总要从国子监的监生里挑,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是天恩浩荡了?” 王芳一愣,侧目看去,便见刘光同正信步而来。 于是他嚯了一声:“你倒来得好快啊。” 刘光同径直入内,自顾自的在王芳对面坐下去:“新晋的十五岁监察御史,许你来贺,便不许本公来道个贺?” 王芳这个人,若说与朝臣相交时还有所收敛的话,那么对上刘光同,就一向是针尖对麦芒 分卷阅读319 - 分卷阅读32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0 的了。 此时他挑起下巴,冷眼看着刘光同,唇边带笑:“我还当你是听说我在这儿,怕我如何为难了崔大人,这样煞费苦心喏?” 刘光同呵了一声:“你也想的太多了些,”说罢了他稍顿了顿,“王芳啊,本公这离开京城两年多,你的规矩怎么越发的不如从前了?” 他说着,摸了摸下巴:“你师傅的前车之鉴,看来你一点儿也没往心上去啊?” 王芳脸色猛然一变,旋即蹙眉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是谁告诉你,陛下隆恩,特意赐崔氏一个双喜临门的?”刘光同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仍旧端的平静的继续道,“揣测上意,还要带到人前来说,你——活腻了?” 这句话大概是触动到了王芳,只见他腾地站起身来,盯着刘光同看了许久,也不告辞,也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脸色难看。 刘光同一抬头与他对视,视线分毫不让。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终究还是王芳先冷哼了一声,拔腿就走,径直出府去了。 崔旻捏了一把冷汗,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刘公何必惹恼他呢?” 刘光同笑着摇头:“这不是惹恼,是警告。” 崔旻啊了一声,沉默下去。 刘光同想了许久后,才开口同他道:“之前王芳在福宁宫外吃了闭门羹,陛下也有意的警告了他两句,你倒也不用怕,我这是顺水推舟,绝不是坏事儿的。” 崔旻这才稍稍明白。 因为陛下这样做了,刘光同今日才会来的这样快,才会这样跟王芳说话。 其实他给燕怀使的那个眼色,的确是让燕怀去请一趟刘光同的。 倒不是他怕王芳,只是王芳明显是来者不善,他一个应对不好,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左右在王芳眼里,刘光同早就跟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今次刘光同特意泡来一趟,也无可厚非。 刘光同见他思考的出神,在小桌子上敲了敲。 崔旻回过神来向他看过去,便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于是道:“刘公有话不妨直说。” 刘光同咳了一声:“我知道你姐姐明天大婚,这时候跟你讲这个不合适,但是时间紧迫,离二十一日大朝会只有六天了,我必须得先提醒你。” 崔旻剑眉紧蹙,刘光同这么说,就必定是跟甄谈二氏的事情有关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来,他只能点了点头,示意刘光同可以继续说下去。 “二十一日大朝会,你舅舅会上书请陛下立后,而你,也需要上一道折子,”刘光同稍稍顿了声,“你是没资格进殿议事的,但你如今是科道官,你的折子,是能直达天听的。” “这个我知道,”崔旻颔首,“要什么样的折子?” 刘光同抿唇不语,眼底一片深邃,望向崔旻,久久未曾开口。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津县的事情,对吗?” 刘光同点了点头:“严公之事,看似是导火索,可实际上还有一宗,就是要把你提到都察院去。津县的事,此时你来上书,是为了添一把火的,”他顿了顿,“你是聪明人,折子该怎么写,自己应该心里是有数的。” 他当然心里有数了。 津县的事情,他只能说是孟夔在随行的人这种做了手脚,至于这手脚是为什么做的,陛下心知肚明,可他不能说。 这道参孟夔的折子,连四叔也不能提及。 事情要如何牵扯到四叔和甄家,这就是刘光同要做的事了。 陛下要的,是一个引子而已。 崔旻心下有些许的不忍。 四叔做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将来落得何种下场,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况且当日虽然在成娇面前说过那样的话,可在他看来,四叔能下这样的手,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大家都已经身不由己,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可是想到崔易兄妹几个,再想想家中一向和善的四婶,崔旻咽了口水,看向刘光同:“祸不及亲眷,是吗?” 刘光同一愣,稍稍蹙眉:“你应该知道,四房分了宗单过,不管将来出什么事,要担待的,都只能是他们自己了。崔溥是保不住了,四房的产业,也未必能安然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四房的老太太和太太,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长起来的?哪一个不是一辈子活在富贵堆里的?祸必不及亲,可她们将来的日子,你也可以想见了。”(未完待续。) 308:长大了很多 四月十六日,崔琼大婚。 这天的婚礼很热闹。 薛成娇看来,虽不至于铺张奢靡,可一式一样俱是华贵。 据说谈家来迎亲的八抬大轿,是早前特意去找了巧匠赶工定做出来的,白玉铺顶,朱红碧玺石做垂穗,寓意又好,气派又大。 宫里谈贵妃还封了赏出来,皇帝还派了其素出宫来贺喜,这可以说是给了天大的恩典了。 薛成娇见到燕褚的时候,她手心里捧了一大捧的葡萄,正私下里张望。 于是薛成娇笑着上前去:“你这是做什么呢?跑到谈家来偷葡萄来了?” 燕褚突然听见声音,叫她吓了一跳,手心里的葡萄又圆又大,她人一颤,葡萄就滚到了地上两三颗。 薛成娇见状笑的更欢快了:“瞧你吧,还是个郡主呢,拿人家这么些葡萄,又吃不了,又抱不住,一会子全掉了。” “谁叫你要吓唬我。”燕褚嘟囔了一声,把葡萄握的更紧了。 薛成娇往她身后看过去,发现她没带丫头,就叫了一声魏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魏书会意,上前两步,同她行了礼:“郡主把果子给奴婢吧,奴婢给您拿着,保管不会掉了。” 燕褚想了想,又见魏书双手捧在一起,便把手里的葡萄都放了过去。 而后她才看向薛成娇:“谁没见过世面了,我们家的葡萄吃都吃不完了。” 薛成娇唷了一声:“那怎么拿这么多?”说着她又打趣,“一会儿谈绩看见了,还不笑话死。” 燕褚不以为意,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呀,这些呢是东边进贡的,我在太 分卷阅读320 - 分卷阅读32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1 后宫里也就吃过两次,上回出宫,太后见我喜欢,赏了我两提。今儿谈家这些,据说是贵妃从宫里赏出来的,为着谈家大哥哥今日大婚,要撑脸面呢。”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谈贵妃在想什么? 她虽然掌着六宫,可是挪贡品赏赐出来,给族中子侄大婚撑门面,这不像是聪明人会干的事情啊。 于是她戳了戳燕褚:“你怎么知道是贵妃娘娘赏的?” 燕褚歪头想了会儿:“昨儿我后半天来谈家的时候,宫里的传旨太监正要过来赏东西呢,是带的贵妃的赏没错啊。” 薛成娇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 宫里的太监传旨,可派的究竟是不是贵妃的赏,这就真的难说了。 她这边正蹙眉深思,一抬头见了崔琼的.乳.娘找过来。 孙妈妈一见了她,就上前了两步拉了她的手:“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太太叫我来找姑娘呢,姑爷外面要支应客人,姑娘得去陪着我们姑奶奶啊。” 薛成娇抿了抿唇,看了看燕褚。 燕褚同她摆摆手:“那你快去呀。” 薛成娇这才颔首,只叫了燕桑跟她同行,又嘱咐魏书:“你先服侍着郡主,过会儿再到琼表姐那边去吧。” 魏书嗳了一声,蹲蹲礼,目送了她们离开。 崔琼大婚的房间,是一处五间的大院子。 谈昶年毕竟是长房长孙,家里对这桩婚事也是极为看重的。 孙妈妈在前头引路,一路带着她进了屋中去。 崔琼大红喜帕盖头,端坐在床榻之上,她隐隐听见了有动静,轻柔着嗓子疑问道:“成娇吗?” 薛成娇嗯了一声:“是我。” 崔琼微微抬手。 薛成娇会意,上前几步,接上她伸来的手,往她身边坐下去,而后同孙妈妈她们摆了摆手:“我陪表姐说说话。” 孙妈妈便领着燕桑等一众人暂且退到了屋外去。 崔琼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自己手。 薛成娇感觉到手上一紧,就连带着她心头也紧了紧:“表姐还是想不开吗?” 崔琼摇了摇头,薛成娇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能听得出来,她声音里满是委屈。 大红盖头隐藏了她所有的情绪,可是一开口,情绪又尽数外漏了。 “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开的,只是仍旧不能接受吧,”她深吸了口气,“作为家中嫡女,我知道自己生来的责任是什么,可是当有一日,父亲亲口说出这些话,成娇——”她拖了拖音,握着薛成娇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了放,“我胸口疼的厉害。” 薛成娇不知该如何劝慰她。 沉默了许久后,薛成娇才开了口:“表姐前几日不是一直问我,我和崔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崔琼的那只手明显顿了顿,许久后才道:“你现在想说了吗?” 当日她们众姊妹一同往徐合别院去,崔琼跟崔瑛几次提起薛成娇,崔瑛都顾左右而言他,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个人。 那时候崔琼就感觉到,她们二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崔瑛不想说,她也什么都不能再多问。 前阵子到了京城来,虽然心事重,可还是想起来了这件事,就问了成娇几次。 只是没想到,她也不愿多说。 薛成娇这会儿嗯了一声:“表姐还记得我差点被四房算计的事情吧。” 崔琼嗯了一声:“就是上回年节里让人掳……”她说着猛地收了声,咳了一声,“我记得。” 薛成娇深吸一口气:“这事儿崔瑛是知道的。” 崔琼大吃一惊,啊了一声:“什么叫她是知道的?” “倒不是她参与其中,”薛成娇忙安抚了一句,“四房老太太之前想叫她骗我出府,所以告诉过她。后来她不同意,但是也没告诉我早作提防。要不是崔琦私下里跟我说,我必定毫无防备,说不得四房的阴谋也就得逞了。” 崔琼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所以你为这个恼了她吗?那她呢?心虚?愧疚?我看着不像啊……” “不是……”薛成娇打断了她,“我知道这件事情后,选择了将计就计,也利用了崔瑛。所以我们两个……” 薛成娇没再说下,苦笑了一声,转了话题:“表姐,日子是要自己过的,事情也总要看开的。一辈子都压.在心里,一辈子不得纾解,难过的,只有自己而已。崔家各个房头心思各异,姨父是长房长子,他必定也不愿意拿亲生女儿做筹码,可事情既然到了这份上,他多提了两句,表姐还好想开些的好。” 崔琼便明白了。 薛成娇说起和崔瑛之间的事,其实不过是为了开解她的而已。 她劝自己看开些,也希望她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成娇,”崔琼握紧了她的手,“你真的比刚到崔府时,长大了很多。”(未完待续。) 309:祸从口出 谈家的婚礼,热闹了大半天。 薛成娇等人离开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分了。 润大太太是新太太的亲娘,待遇自然又不一样。 她们离府时,还是谈家大太太亲自送出门来的。 一行人登车离开,崔旻与崔昱兄弟两个打马行在前。 等回到了清和县主府门口,薛成娇扶着润大太太下车来,神色有些复杂。 润大太太把她神情尽收眼底:“怎么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忙回道:“没事。” 润大太太一时狐疑,稍稍蹙眉,但是也没多话,径直入府去了。 忙了一天,也紧张热闹了一天,崔润和润大太太叫孩子们自散了,便歇着去了。 薛成娇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对燕褚的话左右放不下,叫了魏书来吩咐:“你去找一趟表哥,我有点事情想问他。” 魏书显然楞了一下:“姑娘是说大爷,还是二爷?” 薛成娇是没想到这个的。 在京城几个月,她也已经习惯了身边只有崔旻和高子璋,每每有事,魏书和燕桑都知道她指的是崔旻。 而今崔昱进了京来,魏书显然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321 - 分卷阅读32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2 她无奈的失笑:“去找旻表哥一趟。” 魏书哦了一声,才退了出去。 外头邢妈妈正好端了薛成娇的药进屋来,正好把魏书与她的对话听了个全。 这会子见魏书退了出去,邢妈妈才提步进了内,把药碗递过去,才笑着道:“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儿。” 薛成娇端碗的手就顿了下,送到了嘴边的药也没再下口,她笑着看向邢妈妈:“妈妈有话不妨直说。” 邢妈妈顺势坐了下去:“魏书服侍姑娘这么久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姑娘自个儿应该也能看清的。我是想劝劝姑娘,燕桑这个丫头,鬼主意只怕多的多,姑娘要器重她,只怕不大好。” 薛成娇笑了一声,抬了抬碗,一饮而尽。 而后她把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去,才看邢妈妈:“燕桑出身不好,我给了她好吃好喝,让她弟弟学本事,给她家里送银子。妈妈,她是心思重些,可不见得就不忠于我,”说着她稍稍顿了声,“魏书也很好,我当然信她,可是妈妈也说了,她实心眼儿,好些个事儿,她办的不会有燕桑漂亮的。” 她托腮想了许久,才又开了口:“拿应天府的事儿来说吧,每回想法子给刘公递话,不都是她和燕怀在办吗?若交给了魏书,妈妈放心吗?” 于是邢妈妈便不再多说什么。 薛成娇如今是大了,什么事情她都能自己拿主意了,且主意大的很,有时候压根儿还是自己操心太多。 正好魏书请了崔旻来,邢妈妈便起了身告礼,退了出去。 崔旻一眼扫过桌上的那只碗,不动声色的坐到旁边去:“忙了一天不累吗?不早点歇着,什么事情这样急着找我来?” 薛成娇稍稍抿唇,同魏书摆了摆手。 魏书会意,往外间稍退了两步,只是没退出屋外。 于是薛成娇才思考了一会儿开了口:“我今儿在谈家见着燕褚了,那会儿她手里捧了好些葡萄,我就打趣了她两句。后来她说,那些葡萄是贡品,昨儿后半天她去谈家时候,传旨太监带着贵妃的赏正在谈家派赏呢。” 崔旻果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他才挑眉看薛成娇:“那你的意思是?” 薛成娇轻咬了下唇:“我觉得这不是贵妃派的赏。” 崔旻眼底隐有笑意:“怎么说?” “从上次我带了东西出宫后,贵妃再也没召见过我,以往刘公和表哥说起来,又总说她聪慧过人,”薛成娇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谈家大婚,原本就是勋贵云集了,连陛下都派了其素出宫到贺,贵妃这时候赏贡品出来,岂不是太叫人说嘴吗?白送把柄给外人,在陛下眼里还落个不好听的名儿。她会吗?” 崔旻颔首:“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他认可的这样快,反倒叫薛成娇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意思是说——她猜测的都是对的? “所以,我猜的都是对的吗?” “是,你心中所想,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崔旻吸了口气,“可是成娇,这话你问过我,就过去了,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就是贵妃赏出来的,记住了吗?” “可是分明就不是……”薛成娇惊愕之余,一阵心悸,“这是陷害。” “成娇!”崔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祸从口出。” 薛成娇被他一声呵住,所有的话就都收了回去。 崔旻看着她,颇为无奈,一个劲儿的摇头:“这就是京城,就是你将来很长一段岁月里,要面对的生活。在应天府,有母亲护着你,有崔家挡在前头,更远离了这些阴谋诡计。可你到了京城,天子脚下,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话音渐渐落下去,思考了很久:“有些事,本来不该让你知道的,但眼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 薛成娇猛然抬头,朝他看过去。 “贞妃被废,你以为,真的是她无故给太后下药吗?” 薛成娇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的周围,又盘旋着什么东西。 谈贵妃是被陷害的,崔旻这时说起贞妃的事情,在暗示什么,一目了然。 崔旻见她许久不语,叹了一声:“可这就是权术,后宫、前朝,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希望你能永远置身于此道之外,可我更希望,你能看明白这些事,以免有朝一日一头扎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 薛成娇抿唇不语。 崔旻给她上了一课,她明白。 她如今生活的圈子,大不相同。 皇室宗亲,勋贵之后,一个不小心,她就也会成为这些斗争中的牺牲品。 崔旻希望她能透彻的看清楚事情的本质,然后学会明哲保身,远离这无硝烟的战场。 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表哥的意思,我明白了。表哥今天说的话,该记得的,我都记下了,不该记得的,我会全忘掉。” 崔旻脸上有满意神色流露出来,暗暗地也松了一口气:“成娇,凡事不要太多思多虑,这些跟我们都无关,这是陛下的天下,那也是陛下的后宫,杀伐决断——握着生杀大权的,从来都只一人而已。” 310:能掐会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一这日。 京城的天,一向很好。 一出门,能望见的是水洗过似的蓝天,团状的云不停的游.走,偶有几只燕飞过,枝头还落着几只喜鹊。 高孝礼一早上朝去,崔旻今日特意回了高府,在门口等他。 他出了门,见崔旻在门口,沉了沉声:“到都察院?” 崔旻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晃了晃手里的奏本:“有一道折子,今天还要送到御前去。” 高孝礼无声的笑了,略一抬手,官府宽大的袖口摆了摆:“那巧了,我也有道折子要上。” 甥舅二人,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二人一同动身,出了高府这条街,才各自分开。 高孝礼往宫门方向而去,崔旻则是往都察院所在去了。 四月二十一日,太极殿大朝会,兵部尚书高孝礼上本请奏,言自甄氏被废后,中宫之位悬空,请陛下为江山虑,早日 分卷阅读322 - 分卷阅读32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3 立后。 后又言贵妃谈氏名门毓秀,膝下又有皇子伴身,自潜龙邸以来,从无大错,贤淑兼备,堪为中宫之选。 当然,这道折子,皇帝是压下不议的,只说容后再议,既没有表态,也没有斥责高孝礼。 可是这样的态度,反倒更加显得暧.昧不明起来。 这日散了朝后,皇帝又下了旨,将谈贵妃迁出坤宁殿,叫她重新搬回来原来的地方去。 这一举动,更叫人捉摸不透。 崔旻从都察院下了职后,没有回县主府,反倒先去了刘光同那里。 然而难得的是,高孝礼竟也在。 崔旻咽了口口水:“舅舅怎么在这里?” 高孝礼脸色微沉:“拿不准陛下到底什么意思,过来问一问。” 崔旻哦了一声,不敢多话,往旁边儿坐了过去。 刘光同喝了口茶,笑吟吟的开口:“其实我刚刚说得很明白了,咱们都知道陛下不会立贵妃为后,但是旁人可不知道。等着看吧,赵夫人晋位的旨意,也快派出来了。” 高孝礼与崔旻二人面面相觑。 崔旻先试探的问出了声:“所以给贵妃迁宫,其实也有暗示的吗?” “自然了。”刘光同放下茶盏,“第一宗嘛,也许陛下此举是暗示众臣,不愿以贵妃为后。第二宗呢,没有哪个皇后是从坤宁殿大婚,再挪进坤宁殿去的。元后册立的章程,尚且是新皇御极时,从顺安门入内宫,安置到坤宁殿。更不要说如今谈贵妃就算被立为后,也只能算是继后,没有从坤宁殿行大礼的道理。” 高孝礼眉头紧锁:“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刘光同还没说话呢,外头新禄进了屋里来回话。 刘光同就先收了声,看向他:“怎么样?” 新禄弯了弯腰:“宫里旨意已经出了,赵夫人晋贵妃,加号成,迁居景肃殿。” 刘光同啧了一声,挑眉看向二人:“我说了吧,这道旨意,一定出的不会慢。” 高孝礼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陛下的态度,就更加模棱两可了?” “这样的态度,可不模棱两可。”刘光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们还是不了解陛下。” “怎么说?”高孝礼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只是蹙眉问道。 “贞妃当年为后时,尚且有赵夫人和谈妃在,赵夫人深居简出,谈妃与之分庭抗礼,在朝臣眼里看来,这是应当的。后宫一人独大,绝非什么好事。”刘光同话到此处就收住了,没再说下去。 高孝礼仔细的想了想,眉头就更紧了:“所以如今突然给赵夫人抬了位分,在众人眼里,很可能是要成全谈贵妃的意思了?” “不错。”刘光同扬了下巴,肯定了一声,“新后册立,新贵妃挪宫。大人是没进过内宫的人,可也应该有耳闻。福宁宫以东稍次后排是坤宁殿。福宁与坤宁二宫之后,东是贞妃从前住的明慈殿,西是谈贵妃从前住的明仁殿。而成贵妃如今要搬的这个景肃殿,是介于明慈和明仁两殿之间、位次稍后的,换句话说,从福宁宫出来,一条直路直通景肃殿,若要往两明而去,还得拐一道弯呢。” 高孝礼暗暗吃了一惊。 成贵妃的这个住处,看似不如明慈和明仁,可其实离陛下的福宁宫,该是最近的了? 崔旻听着,也觉得惊诧不已。 当年贞妃和谈贵妃都没能住进去,陛下是为了取个平衡。 如今突然就把成贵妃挪了进去……这位陛下,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刘光同观他二人神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有苦笑闪过。 景肃,何时是特意备给成贵妃的了,她不过是捡了娘娘的漏罢了。 屋中一时沉默下去。 许久后,崔旻先出了声:“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的折子今儿也递上去了,应该不久就有定论了吧?” 刘光同点了点头:“出事的事情,我还在应天府,陛下就算是走走场面,也要第一个找我问话的。应天府那里,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所以你的这道折子,参是参了,但具体的,陛下还要分派下去细查。一来二去的,估计还得五六天吧。” 高孝礼此时突然想起什么来,拧眉看过来:“王芳应该不傻的吧?他虽然自大狂妄了些,可久在宫中服侍,陛下的心思,他还能半点猜不到?” 刘光同突然就收敛了神色:“所以之前陛下已经警告过他了。而去对王芳,陛下应该也有手段,至少会限制他和云南的往来。前头不显露,是不想打草惊蛇,而今棋局已经动了起来,陛下不会再放着他不管了。” 说起警告二字,崔旻就想起了四月十五那天,刘光同的那些话。 他咦了一声:“从前没有听刘公说过,王芳的师傅是哪个?” 刘光同眼底有精光闪过,唇边的笑意更浓:“前东厂提督太监,孟朝。” 高孝礼和崔旻二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光同冷笑了一声:“他九岁入宫,十岁就做了孟朝的徒弟。这些年在宫里,可以说从没受过罪。孟朝当年如何得势?这兔崽子又会溜须拍马。后来孟朝失势,头一个跳出来网罗他的罪证的,也是王芳。所以这种人,根本就不可用。当年也是我一时糊涂,其实陛下那时候抬举他,怕为的就是今日了。” 他这样说,二人反倒不理解了。 难不成,陛下还能掐会算?算到了有朝一日,王芳会同云南勾结在一起吗?(未完待续。) 311:都有嫌疑 刘光同大约是看出了二人的疑惑来,手指点了点:“高大人,孟朝当年权势熏天,和云南府来往密切,大人忘了吗?” 高孝礼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王芳左右逢源是一把好手,不然当年孟朝不会那样把他看在眼里。 刘光同此时提及,倒是点醒了他。 王芳怎么能和云南搭上线的? 他资历又不够,饶是陛下再抬举他,甄家要挑内宦结交,也该是其素或者刘光同这样的才对。 甄家能找上他,说明早在孟朝还在的时候,王芳也许和云南就已经有了来往。 后来孟朝失势,云南那边,自然而然的就跟王芳勾结上了。 再加上后来 分卷阅读323 - 分卷阅读32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4 陛下开始抬举王芳,云南那边对王芳也许就更加放心。 相比其素和刘光同,甄家可能觉得,王芳更容易掌控和利用。 虽然看似双方是站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点上,可无论怎么说,王芳终究还是不能跟甄家抗衡的,他多少还是要靠着甄家势力的。 想到这里,高孝礼呼吸重了重:“看样子,从一开始,陛下就知道他跟云南有瓜葛啊。” 刘光同点了点头:“孟朝死后,陛下把他生前做过的事、结交过的人,都彻彻底底的查了一遍。王芳当年又那么急着跳出来,可唯独漏了甄家这一件不报,陛下何等精明,查清楚了,立时就想明白了。” 崔旻抿唇:“他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本来想在陛下面前讨个头功,不料却把自己搭进来了。” 高孝礼对此不置一词。 王芳可委实算不上是个聪明人。 论聪明——他眼风扫过,斜了刘光同一眼。 当天下午,皇帝传了刘光同和崔旻入宫去。 皇帝是在太极殿后的清风殿中见的他们。 他二人入殿去,才发觉王芳和刑部尚书也在,连首辅李逸和次辅万云阳也在殿内。 崔旻和刘光同私下里对视了一眼,抿唇上前去请了安。 皇帝声儿沉沉的,嗯了一声,手里有一本折子,在桌案上拍了拍:“这道折子,是怎么回事?” 崔旻怔了怔:“当日在津县,县主病倒后,正巧刘公奉诏回京,途径津县,这事儿说起来还多靠了刘公。县主随行的仪仗中,孟尚书是动了手脚的。” 皇帝哦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刘光同:“这事儿你知道?确实跟孟夔有关?” 刘光同在心里给了崔旻一个大大的白眼,却还是不忘接话:“这事儿奴才差过,跟孟夔……脱不了干系。” 皇帝啧了一声:“他好好的,害清和做什么?” 刘光同摸了摸鼻头:“奴才在应天府两年多,多少也知道点儿消息,孟夔一向跟云南是有往来的。从贞妃娘娘被废之后,孟夔还给云南去了几次信,但是具体如何,奴才也不得而知了。” 皇帝变了脸色:“云南?贞妃?” 手中的奏本啪的一声摔在桌上:“你是说他跟甄家有往来了?” 刘光同适时的点了点头,话却是没再多说。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在座的几位都不糊涂,谁都听得出来。 孟夔是没道理去害清和县主的,可他又这时候多次和云南甄家书信往来,那究竟是要害这位县主,就值得细细的查一番了。 王芳听的脸色微变,袖下的手也捏成了拳。 他隐隐的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要为甄家开脱,也应该替甄家说点什么,但他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因为皇帝的脸色很难看,而眼神之中,还透着些他看不太懂的东西。 他这头还没想好究竟该不该开口,下面万云阳已经拱手做礼开了口:“崔御史说孟夔指使,臣有一事不明,孟夔既然能指使人下药,何以不直接投毒?便是怕人察觉,这药又是如何说的?需知道,凡有相克者,必有前因,才有后果。县主若一向身体无恙,所克从何而来?” 皇帝叩了叩桌案:“崔卿,你来说。” 崔旻便转了个身,向万云阳的方向稍稍颔首:“万阁老有所不知,县主尚在应天府中时,误食过藜芦,彼时她调养身体,药中有一味白芍。二者相克,伤及脾胃。今次孟大人所下的药,先伤的是县主脾胃。微臣问过大夫,时日久了,若不察觉,或是医治的不及时,伤及根本,性命有碍,又难以察觉。” 万云阳稍稍眯了眼,眉心微蹙:“既然是这样,那孟夔就是知道县主脾胃曾经受损了?” 他这一句反问,正和皇帝心意。 原本是安排了刘光同细查此事,再把崔溥牵扯出来的。 孟夔不过是个闲官,应天府的礼部尚书,说出来是好听,手上却没什么实权。 甄家即便是与他来往,也没什么很要紧的。 可是崔溥就显然不同了,当初未曾分家时,甄家究竟是不是想通过崔溥,跟整个崔家打好关系,这就难说得很了。 不过万云阳的反应,倒是让皇帝省了不少的事儿。 他眉心微挑:“那依万卿的意思呢?” “只怕是县主身边的人,也参与其中了吧。”万云阳冷呵了一声,“县主身边服侍的人,从前住过的地方,知悉她伤及脾胃此事的人,全都有嫌疑。” 皇帝点点头:“万卿此言有理。若非有了内鬼,孟夔何以知晓清和身体有恙呢?”说着他又叫了崔旻一声,“清和入京之前,是在崔家和高府都住过的吧?” 崔旻心下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他点了点头:“县主去年四月搬到应天府,住进了我们家中,之后才搬出去,到臣舅舅家小住了些日子的。” “也就是说,清和抱恙的事情,崔家、高家,都是知道的了?” “是,”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一向也只有两个丫头,还有她的.乳.娘。” 皇帝哦了一声,叫了一声刘光同。 刘光同站出来两步,端了礼。 “这事儿交给你去查了,”说了半句话,皇帝嘶了一声,压了压太阳穴,“王芳,你近来手头没别的事儿吧?” 312:保不保崔溥 王芳还在出神仔细想呢,突然听皇帝叫了一声,忙应道:“前些日子陛下交办的差事已经差不多了,近来抽的开身。” “这就好。”皇帝扬了唇,“高家交给你查了。” 王芳一愣,略抬眸看过去:“陛下是指高尚书吗?” 皇帝摇了摇头:“朕说的是高家。”说着又顿了顿,“清和既然住在他们家,高家的人对此事应该是都知道的,你去查吧,奉朕的口谕。” 王芳彻底愣住了。 口谕? 高孝礼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他是武将,虽然没真刀实枪的去打过仗,但有一身的傲骨。 没有皇帝的圣旨,仅仅凭借着一道口谕,怎么查? 只怕他还 分卷阅读324 - 分卷阅读32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5 没进高府的门,高孝礼就已经把他打出去了。 皇帝看他不回话,沉了沉音调:“嗯?” 王芳忙回了神:“奴才知道了。”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了头,转而看向刘光同:“你在应天府时间久,崔家交给你去查了。朕也不给你限时日,如今你身在京城,只怕好些事儿还不好办,慢慢的查吧,”说完了,他扫了王芳一眼,又续道,“还有严竞的事情,刑部既然提了,你就再上上心,他是在应天府的地界上出的事,你也该好好查一查。” 刘光同躬了个身:“奴才记下了,这事儿一定上心,交办下去叫人好好的查。” 皇帝嗯了一声:“至于这个孟夔嘛……” 他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在等底下的众人先来回话。 李逸上前了一步,拱了拱手:“臣以为此事尚不明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等一切查明白了,县主的身体状况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再来议孟夔的罪为好。” 万云阳在一旁听着,啧的咂舌:“我倒是觉得,先将孟夔发落了,未必不是件好事。” 皇帝扬声哦了一句:“难道看二位爱卿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且说来叫朕听一听。” 李逸蹙了眉去看万云阳。 万云阳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又道:“陛下恕臣直言,崔府人口众多,要查已然不易。高大人如今又身在高位,如果是他,只怕当日所有的线索,他也早就掐断了。至于县主身边服侍的人,固然贴身的只有两个丫头,可那些个不近身的丫头,又数得清吗?一层层的查下去,还不知要查的哪一年、哪一月。” 刘光同挑了眉:“万阁老这是说咱们东厂查案,办事能力不足了?” 万云阳是懒得跟他拌嘴的,回了一个白眼过去:“难道为这事儿,耗费时间、人力还有精力吗?” 李逸那里深思了许久,咂舌问他:“你是想打草惊蛇,让另一条蛇自己动起来?” “不错。”万云阳沉声应了,“按刘内臣所说,孟夔是跟云南府有勾结的,足可见泄露此事给他的人,必定也和云南有瓜葛。如今贞妃被废,甄家失势之象已渐渐显露,孟夔在这时候出了事,他必定心急。只要派人盯紧了,不怕他不露出马脚来。而且……” 万云阳的声音突然就收住了,下意识的看了崔旻一眼。 崔旻早就知道,他在这场戏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样的。 到了清风殿中,该说的话,他都说过了。 一直到如今,他都不发一言。 直到万云阳的目光向他投来,他感受到了那抹目光,扭头看过去。 这才发觉,万云阳的眼中饱含深思,盯着他看了一眼。 李逸见他不说话了,就咦了一声:“而且什么?你今儿在陛下面前回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皇帝笑了一声:“万卿是想说,而且能和孟夔联系上的,应该还是出自崔家。” 李逸哑然,怪不得刚刚万云阳看了崔旻一眼。 然则皇帝的话,又叫他深思起来。 其实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清和县主出事前,高孝礼就已经动身进京了,又拿什么去跟孟夔联系呢? 更何况,就算说他是一早就跟孟夔商量好了此事,放在李逸看来,也是不信的。 高孝礼是什么样的人? 当年为了薛公夫人,他提剑上门的事情,李逸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样的人,会去毒害自己的亲外甥女? 就算是他跟高孝礼相交不深,可就凭着这点,还有韦策那个人在,说高孝礼跟孟夔勾结,和云南牵搭不清,给自己的外甥女下毒手,他就不信。 再说清和县主身边的丫头们,孟夔堂堂的一部尚书,还未必把这些丫头们看在眼里。 算来算去,最可能的,还是出在崔家。 崔旻的脸色,还是微微的变了变。 万云阳那里叹了一声:“臣虽然只是猜测,但高大人……委实不像这样的人。” 皇帝知道刘光同和崔家、高家都有往来,再加上这事儿原本就是走走场面的,便也不问他,只是开口叫王芳:“你今儿话不多,万卿说的这个事,你怎么看?” 王芳此时是矛盾极了的。 孟夔保不住了,换言之,陛下要动甄家了。 这个消息,他得尽快送出去,在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前,就得让甄家得到信儿。 那崔溥呢? 崔溥究竟还要不要保。 让他去查高孝礼,这事儿为难的很,高孝礼又不买他的账,到时候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陛下面前他还是没法交差。 可是他又不能顺着万云阳的话往下说,这会儿把崔家卖出去,凭刘光同的心思和人脉,不出十日,就能揪出崔溥来。 王芳思绪转的也很快,最终还是觉得能拖一日是一日,好歹要和甄家人通了气儿,决定了崔溥的去留,才能撒开手来做事情。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奴才还是觉得,凡事不言轻信二字。既然大家都有嫌疑,还是一起都查的好,不然冤了谁,屈了谁,都不好。” 他的这些小心思,皇帝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只是嗯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先这么办吧。你们先去查,孟夔呢,暂时就不动了。” 说完了,见万云阳还有话说,皇帝就先摆了手:“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既然高卿身上有这么一笔不清不楚的债,立后的事情,依朕看,还是先放一放的好。” 313:碰壁 听到这样的话,万云阳呼吸略窒了下。 高孝礼如果涉及此案,那就说明他和甄家有来往。 甄家这些年和谈家势成水火,高孝礼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及立后一事呢?况且还是请立谈贵妃。 说不通,这一切都说不通。 如果说是还有什么后招,或是有意试探,那甄家就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按他这些年的观察来看,也不像。 万云阳心下有了一丝了然,下意识的向李逸看去,却又看了王芳一眼。 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再提。 皇帝分派完了旨意,便打发了众人退出去。 分卷阅读325 - 分卷阅读32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6 万云阳出了清风殿的门,是跟李逸一同出宫去的。 刘光同自然是带着崔旻二人一路同行。 若是换了往日,王芳势必是要凑上来损他两句的。 然则今日王芳愁眉不展,哪里还有心思去挑衅刘光同,便只是盯着他二人的背影,站定脚步,出神许久,兀自摇了摇头。 再说万云阳和李逸一路出了宫门,李逸到底没忍住,先收住了脚步,嗳了一声。 万云阳随着这一声停下脚步来:“问吧。” 李逸蹙了眉:“陛下到底是信高孝礼,还是不信高孝礼?” 万云阳呵了一声:“你说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手一摊:“若不信高孝礼,高家也不会让王芳去查。而且可是只给了一道口谕,”说着他顿了顿,抿唇想了半天,“高孝礼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就由着王芳上下嘴唇一碰,说是陛下口谕,就纵着他进府盘查了?” 李逸倒吸一口凉气:“这样说来,陛下这是还摆了王芳一道了?” “你不要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发迹的。” 李逸这才回想起往年旧事来,心中登时豁然开朗:“原来竟是这样的吗?可是立后的事……” 他话音只发出了一半,就自己收住了,又一边摇头:“无论怎么样都好,陛下吩咐了,咱们就听吩咐办事。” 万云阳稍稍放心,嗯了一声,与他辞别一番,上了轿子,起了轿回府去不提。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 当天下午,王芳登了兵部尚书的府门去,可是传话的小厮久久未出。 王芳站在门口台阶上等,自觉脸上十分的挂不住。 他脸色越发难看下去,抬了腿就要径直往大门里进。 “王内臣当我这是什么地方?”王芳的一条腿还没迈进去,高孝礼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王芳收回了腿,退了两步,也不与他做礼,径直的与他平视:“高大人这府邸的门槛,可是有些高啊。” 王芳这是话里有话,高孝礼当然听出来了。 于是他进前了两步,双手环在胸.前:“王内臣既然知道我这里门槛高,何必还要登门呢?” 王芳啧了一声:“本公今日来,可不是来跟高大人叙旧闲话的。” 高孝礼稍稍肃了脸色:“有话不妨直说。” “传陛下口谕,”王芳说话的功夫,回过身来,拱手做礼,等礼做完了,才又扭过头来看高孝礼,“清和县主入京途中,病倒在津县,今晨云南到监察御史上书参应天府礼部尚书孟夔暗做手脚,毒害县主。陛下知道后龙颜大怒,下旨彻查。应天府那里,已经交给了刘光同去查,高大人这里嘛——”他拖了拖音,眉尾微的一挑,“是本公来查。” 高孝礼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松动,可旋即就冷了眉目:“所以呢?叫你来查什么?” 王芳见他面不改色,暗骂了一声倒霉,落了这么个差事。 可他还是定了定心神:“县主在应天府中时,用着白芍入药的补汤,却误食了藜芦。这件事,高大人知道吧?” 高孝礼一挑眉:“我知道。” 说完了,高孝礼眼珠子转了转,大概其明白了过来,就勾唇笑了,伸手往高府内一指:“不要说是我,我府内众人也俱知晓。” “这就是了,”王芳长出了一口气,“孟夔支使人下药,陛下怀疑有人暗中将县主身体抱恙的事情告诉了他。换句话说,有人和孟夔里外勾结,毒害县主,而高大人——乃至整个高府,都有嫌疑。” 高孝礼脸色彻底冷了下去,眼底一派漆黑:“王芳,我口口声声说带着陛下口谕而来,我倒想问问你,陛下是要定我的罪吗?” 王芳稍稍一愣,眼睛飞快的眨了眨,一时竟有些不明白高孝礼是什么意思。 高孝礼见他这样,冷笑一声:“看起来不是了。” “陛下是叫我来查清楚的,你们家究竟……” “那就奇了怪了!”不等王芳话说完,高孝礼已经开口打断。 他说话时语气很重,字也要的很清晰:“如今站在我这兵部尚书府门前,你就敢同我这样趾高气昂的?要不然,眼下我随你一道入宫去,当着陛下的面好好说清楚,看看你究竟是带着陛下口谕来查案的,还是借故到我府上逞威风的!西厂的提督太监,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一番话说完了,高孝礼犹嫌不足,冷哼了一声,继而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其素算是你顶头的上司吧?刘光同与你分掌东西二厂,可真要论资排辈,他也靠在你前头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摸了摸下巴:“其素和刘光同二人见了我,尚且客客气气的唤一句高尚书。你倒好大的威风啊?” 王芳心里咯噔一声。 高孝礼果然难以对付。 抬出陛下的口谕,他竟丝毫无惧的吗? 入宫去? 这样的小事,如果不是牵扯到了云南,陛下怎么会看在眼里? 如今立后之事被朝臣提起,这个当口又闹出云南的不安分,陛下心里还正烦着,闹到清风殿,谁也讨不了好。 况且适才清风殿中,陛下言谈之间,对高孝礼似乎也没那样多的质疑,反倒是有意袒护的。 高孝礼说的其实不错,其素和刘光同二人对他虽算不上什么毕恭毕敬,可至少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王芳摸了摸鼻子,一时有些讪讪的。 高孝礼见状,倒退了一步:“怎么样,是入宫去,还是我派人送一送王内臣?” 314:信鸽被杀 这就是逐客令了。 王芳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好嘛,他来登门,还亮明了是带着陛下口谕而来的,可是不仅连大门都没进,还叫人把他数落了一通。 王芳心中不受用,冷笑了一声:“高大人好厉害的本事,咱们自然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登轿远去了。 他才走没多久,刘光同和崔旻二人便从高孝礼的身后绕了出来。 刘光同脸上满是笑意,笑声是收也收不住:“这可真是痛快,这兔崽子也有这样受窝囊气的时候。” 他说着, 分卷阅读326 - 分卷阅读32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7 不由的冲着高孝礼比了比大拇指。 高孝礼蹙眉看他,错开身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刘光同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收了手,跟着他一道往府内去。 崔旻跟在他二人身后,眉头紧锁:“舅舅这样打发了王芳,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也知道,他奈何不了你舅舅,”刘光同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啧的咂舌,“再过不久,他就该腾不出手来管你舅舅这档子事儿了。” 听到这里,高孝礼才侧目看他:“怎么说?” 刘光同耸了耸肩:“反正呢,陛下今儿当着他的面来议这个事,就说明不怕他跟云南通气儿。换言之,王芳的行为已经受到限制了,当初不是说贵妃跟宫外的联络被掐断吗?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比贵妃好到哪里去。等他发现自己的消息送不出去,再回过头来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还有空上门来跟你撒野?” 高孝礼认真的想了想,这话也有道理。 王芳这会儿之所以还敢这样狂妄,大抵是给云南的消息还没送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天下,这人心,终究都是陛下握在手里的。 崔旻见如此,知道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念又想起谈家大婚的事情来,轻咳了一声:“我在成娇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高孝礼扭头看他:“嗯?” “大婚那天,他在谈家见到了明乐郡主,郡主捧了好些个葡萄,那些葡萄都是宫里的贡品。她问过郡主,郡主说去派赏的太监,打的是贵妃的赏。”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刘光同。 果然,刘光同摇了摇头:“你不是心里清楚了?想问什么?” 崔旻愣了愣:“我从前只以为,陛下要把谈家清出朝堂,从未想过,贵妃也在此列之中……贵妃毕竟服侍了陛下这么多年,这样做……” 刘光同冷笑了两声。 那样的笑声,让崔旻有些后背发凉,就连高孝礼都觉得有些渗人。 可是当他二人细问的时候,刘光同却又什么也不肯说了。 其实刘光同对此是早就猜到了的。 如果贞妃不死,贵妃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尊荣保不住了,但至少性命还可以保全。 陛下纵然有雷霆手段,纵然对贵妃多年无情,可贵妃膝下毕竟还有皇子,不到不得已,陛下也不会下死手。 可是贞妃去了,还是秘不发丧,即便是来日传出丧讯,她也不可能与陛下合葬了。 贞妃生前,陛下觉得亏欠了她一生,死后还落得如此,这样的怨和怒,积压.在心头,贵妃还能够落到什么好呢? 那些赏赐到谈家去的贡品,当然不是贵妃的手笔,只是谈家人知晓不了了。 从此事之后,贵妃和宫外的联系,只会被彻底的掐断。 高孝礼看着刘光同神色几变,又见崔旻似乎还有话想说,就一抬手,压到了崔旻的肩头上去:“你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动身?” 他有意岔开话题,崔旻抬头看过去,果然见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于是崔旻心下了然,吸了吸鼻头:“父亲说难得入京一次,京中还有些旧友需登门拜访,大约要到四月底才动身了。” 高孝礼眸色暗了暗:“那你们就还先住在县主府吧,回到家里记得告诉你父亲,走访旧友,也别忘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啊。” 崔旻微的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 父亲自入京以来,尚未到高家来小坐。 舅舅不是计较,只是要提醒父亲,不要太过露了锋芒的好。 他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再说王芳那里怒气冲冲的回到家中,又把丫头奉上来的茶水点心挑剔了个遍,喊了总管来,打发了好几个丫头,才稍稍出了些气。 可是不多时,他手底下的亲信入了府内,神色慌张的来找王芳。 王芳一见了他,就问道:“信送出去了?” 来人神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到了他脚边去:“送不出去。” 王芳心头一凛,一脚照着他肩头踢过去:“什么叫送不出去?” “送信的信鸽,都叫射杀了,”那人生受了一脚,却也不敢喊痛,忙跪好了,继续道,“一开始死了两只,后来才发觉不对劲,所有送出去的鸽子,都死了。” “胡说!”王芳大喝一声,拍案而起,“你怎么知道鸽子死了的?又怎么知道,就是你们养的鸽子?” 来人颤着声,肩头还不停地抖着:“死了的鸽子,全都给送回来了……腿上绑的信,也没拿走,怎么送出去的,就怎么给送回来的……奴才们实在慌了神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鸽子究竟是叫什么人盯上的……” 王芳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 他第一反应想到了刘光同,可念头在脑子里转过,立马就否决了。 如果是刘光同,鸽子腿上绑的信不会一起送回来,只怕此刻就已经呈送陛下面前了。 有人射杀了他和云南联系用的信鸽,这不可能是巧合。 他在京城行事虽然张扬,可是和云南的联系,一向都低调的很。 安排此事的人,能够这样精准的射杀他每一只鸽子,说明是早就盯上了他的。 是谁?究竟是什么人,能在京城里,对他下这样的手,做这样的监视。 皇、帝。 这两个字,登时浮现在王芳的心头。 除了皇帝,谁还能做到不露声色的全面监视。 又在这样的关头,断绝了他和云南的来往? 陛下监视他?!陛下早知道了他和云南勾结不清?! 这样的想法在王芳脑海中定了型,惊的他一身冷汗。 315:死局和入宫 这意味着什么? 王芳几乎是下意识的脚下一软,再也不敢深思。 来人仍旧跪在地上,抬头时见王芳脸色煞白,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王芳的思绪转的很快。 这个消息,是一定要给云南送过去的。 孟夔和崔溥一出事,下一个倒霉的一定是云南。 分卷阅读327 - 分卷阅读32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8 而且陛下现在把他限制起来,说白了,这是要对云南动手了。 派人出城? 王芳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云南和京城相距甚远,只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把消息送到。 等送过去了,什么都晚了。 王芳眼中微微一亮:“信鸽一只都没有了吗?” 来人并不知道他心中过了这么多的念想,因他问了这样一句,便认真的思考起来,想了半天后,嘶了一声:“倒是还有两只,之前养的时候,这两只还小,就一直没有放出来用过。” 王芳啧了一声:“一回都没用过吗?” 来人点点头:“前头养的鸽子也多,不差这两只,就想着先慢慢养起来。” 王芳轻声叹了口气,顿了有片刻钟,才又问道:“能不能带出城去,到城外再放飞。” 来人啊的一声,抬头朝王芳看过去:“您还要给云南送这个消息吗?” 听到此话,王芳便愣住了。 这件事情来的如此古怪,饶是这些不知道内情如何的奴才们,都隐隐感觉到,这个消息,不能再给云南送了。 可是他呢? 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事到如今,他可以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如果他只是刚刚和云南接触上,他大可以甩开手来自保。 可是陛下什么都知道,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十几年来不动声色,难道如今还会给他一条活路吗? 云南可保,他就可保。 云南要是完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他的话,也提醒了王芳。 这时候还硬是要跟陛下对着干,是逼着陛下提早动手的。 王芳沉默了下去。 屋中一时安静的可怕,连呼吸声都隐约能听得到。 许久之后,王芳摆了摆手,示意来人起身。 那人这才站起身来,许是跪的有些久,膝盖猛地软了一下。 王芳眯眼看着,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坐着回话吧。” 那人明显怔了下,而后才顺势往凳子上坐下去,口中还不忘谢了两句。 “白启桓……”王芳念叨了一嗓子,稍稍顿了顿,“白启桓近来没什么动作?” 那人想了会儿,摇了摇头,却又哦了一声。 这一声显然就是有话要回了。 王芳挑了眉看他:“想起什么了?” “前几天的时候他去找过奴才一次,”那人仔细的把那日情形想了想,而后又道,“他说想见您一面,但是奴才问他有什么事儿,他却不肯说。” 白启桓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身份有些尴尬,毕竟是从云南过来的,当日入户部又是自己举荐,所以入了部之后,二人在明面上基本上是不往来的。 要知道,王芳在京城里一手遮天,所相交的都是些权贵大巨,似白启桓这样的人,根本是入不了王芳的眼的。 所以白启桓想见王芳,一向都是找到底下人那里去,再由底下的人回话上来。 只是这小半年以来,京中虽然风波不断,可是并未直接影响到云南。 就连当初贞妃被废,白启桓也没有找上门来。 此时王芳眉心紧蹙:“为什么没来回我的话?” 照理说底下人也不会这样懈怠,白启桓轻易不上门,怎么如今找上门去,他却一点信儿也不知道呢? 那人的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让王芳的这句话问懵了。 他眼睛快速的眨了眨,很快就接上话来:“奴才打发人来回了您的,您不是说近来陛下交办的差事忙,腾不出空来,叫奴才回了他吗?” 咯噔一声,王芳一颗心直往下沉。 再开口的时候,他声音里都透着低沉和不悦:“你打发了谁来回话?他人如今又在哪里?” 那人一时哑然,想了会儿,见王芳脸色不对,忙回话:“是沈知,上回本来奴才要来的,但是养的鸽子出了点岔子,就打发了他过来。两日前他说家中老母病重,要返乡一天,已经离京了……” 王芳听后,冷呵了一声。 怪人?这已经没有用了。 来人也不必把后话说完,他就明白了。 这是个圈套。 他在西厂里培养心腹,培养可用之才,到头来却还是抵不上陛下的一招算计。 很显然,沈知是陛下放在他身边的人,平日里不动声色,可是却在紧要关头一招致命。 白启桓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芳的思绪只是转了一下,就不愿意再去想。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白启桓了。 死局。 这是一盘死局。 王芳腾地站起身来:“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即刻动身出城。” 那人见他起身,哪里还敢再坐着,旋即随之起了身:“您是说出城?离京去?” “对!现在就走!” 王芳说完,迈开腿就往门外走。 那人在原地楞了片刻,忙跟了上去。 可是王芳还没出门,其素的声音,就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王芳啊,陛下传召,叫你进宫面圣呢。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啊?” 来得好快。 王芳算准了陛下不会给他活路,却没想到,其素会来得这样快。 他退了两步,略做了一礼:“大人,咱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就当没见到我,成不成?” 其素摇着头笑了两声,逼近屋中去。 王芳见他摇头,眸色一暗:“大人这是一定要押着我入宫面圣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素吸了吸鼻子,“随我一道入宫请罪去吧。” 王芳眯了眼起来:“此一去,再难有活命之日,我自问不曾与你为难,你今日何故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他说着,语气愈发狠辣起来。 其素知道,王芳这个人手上是有些功夫的。 只不过王芳和刘光同比不得,他颐养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些个功夫,也不过是打着好看的罢了。 可饶是 分卷阅读328 - 分卷阅读32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29 如此,王芳要是跟他动起手来,他这把年纪,还是吃不消的。 316:替他可惜 此刻因见王芳有些狠辣姿态,其素冲他摇了摇头:“陛下叫我带了人出来的,你最好老老实实跟我入宫,不然可就要再加一条抗旨不尊的罪名了。” 听见这一句话,王芳憋着的一口气,到底还是卸了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放我离开,于你而言,并无坏处。来年你出宫颐养,我自然有珍玩双手奉上。咱们做太监的,一辈子到头,不是为权,就是为财。我要活命,愿将我一半家产分给大人,只买我今日走出府门。” 其素笑了一声,仍旧很是平静的看着他:“你活了这么多年……不对,你的一辈子,要到头了。” 说完后,其素嘴角的笑意渐渐的隐去了:“你这一辈子,都在攀附别人。从前攀附孟朝,耀武扬威的过了几年,后来孟朝失势,陛下有意抬举你,你又挤兑走了刘光同,俨然成了大太监中第一人。可是王芳,你忘了登高跌重这四个字,更忘了,你的这个高度,是谁赋予你的。” 其素越说越觉得可笑,嗤笑了一声,一个劲儿的朝他摇头:“我不为权,也用不着你的财,我这一生,从前尽心服侍先帝,如今倾力侍奉陛下,得到的,一点也不比你少。” 王芳心头一凛,看来其素是软硬不吃了。 他亮明了今天是带着人来的,又有陛下的传召,不能动手,也没办法动手。 动起手来,毫无胜算,况且只怕陛下有旨意交代,只要他反抗,便是当场杀了他,也可以交差。 他一时又想起了刘光同。 其素不为名、不为利,甚至权财皆不要。 那刘光同呢? “刘光同追名逐利的心,可丝毫不比我弱。”王芳吸了口气,直视着其素,“大人久在宫中,我倒是想问问,我之后,是不是也该轮到他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其素却慢悠悠的摇了摇头。 王芳倒吸了一口气:“大人摇头,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了,你忘了,这个高度,是谁给你的。” 王芳叫他倒噎了一声,才安静下来,沉默起来。 其素见他不再说话了,才叹息道:“刘光同和你是不一样的。” 王芳眯了眼:“大人是想说,他从小服侍陛下,最知道陛下心意,而陛下又念着往日的情分,终究不会对他下死手吗?” 其素眼底闪过一丝的无奈:“你比刘光同小几岁,在宫里长了这么多年,我也算看着你们一步步从小太监,走到今天来的。王芳,你就真的没想过,你错在哪里了吗?” 王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只是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到最后,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冷笑:“大人既然不肯放我离开,那便入宫去吧。” 他说完,绕过其素,错开身径直出门去。 其素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他不喜欢王芳,一直都不喜欢。 当年孟朝还在时,虽然权势熏天,也总一副居高临下的做派,可是孟朝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绝不是王芳如今这个做派。 至于刘光同,则一向是个聪明人。 唯独是王芳,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孟朝失势,他第一个跳出来指孟朝的罪行,这其实就是背叛旧主。 只是王芳大概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吧。 从那个时候起,就注定了陛下不会信任他。 王芳一路出府门外,才发现,其素不是在吓唬他。 他府邸外一字排开的两列人马,大约有二十来人。 陛下真是看得起他啊。 王芳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了看天。 他九岁认到孟朝膝下做了徒弟,十四岁起,孟朝步步抬举他,他在宫中逐渐得势,至今十二年过去。 到今天,他的富贵路,终是到头了。 其素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路是他自己走的,更是他自己选的,容不得他来后悔,若此时后悔了,那这二十来年的日子,岂不是都白过了吗? 其素跟着他从大门出来,步下台阶去,在他肩头拍了一把:“走吧。” 二人一路入宫的路上,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至于刘光同那边,其素早在出宫时,就打发了人去给他送信。 此时他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坐着发呆。 直到新禄换了新茶进来,他才稍稍回神, 新禄看他一直出神,就问了一声:“您这是怎么了?” 刘光同不由的摇头:“看着王芳风光多年,如今这样,竟还有些替他可惜。” 新禄一时哑然。 他知道,刘光同这不是替王芳可惜,是在替自己可惜。 果然,刘光同叹了一声气:“如果不是那天陛下把话说开,今日王芳出事,我一定惶惶难以自安。” 新禄搁茶盏的手略顿了下:“陛下既然信了您,这件事情不就揭过去了吗?” “是吗?”刘光同双手放在脑后,整个人往靠椅上躺了下去,盯着远方久久出神。 良久后,他才又开口:“新禄,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寻常人动动心思,我大多能看出来,可那个人是陛下——一来我不敢往深里揣测,二来也却是更难猜。可你别忘了,陛下一时信我,不代表一世信我。为什么其素当年给孟朝求情,陛下都不曾疑心他?再看看我,到应天府去,结交世家子,这本就是合了陛下心意的事情,到头来却要被陛下猜疑——真是心有不甘啊。” 新禄是听明白了的。 皇帝能猜疑他一次,就能猜疑他第二次。 从前刘光同以为自己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最被信任的,一直都是其素,是那个看似不争不抢,却谁也撼动不了的大太监其素。 这样一向要强的刘光同难以接受。 而最重要的,是他一向依附皇帝,这一次,皇帝把话挑明了,也许是他运气好,刚好碰上贞妃娘娘的事情,也许是陛下心中有所 分卷阅读329 - 分卷阅读33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0 不忍,毕竟二十年的主仆情分。 可是下一次呢? 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他还能这样轻易地抽身而退呢? 新禄抿唇,看着手边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317:独木难支 刘光同整个人是有些恍惚的。 宫中大太监接二连三的倒台,王芳这次被拿住,以后便只有他和其素两个人了。 刘光同现在才真的有了危机感。 陛下不会动其素,就冲着他是服侍了先帝一辈子的,陛下也不会动他。 今后再有什么事,便只有自己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了。 他的脸上被乌云笼罩了。 新禄看着他一路步出府门去,本来想跟上去,可是脚步刚挪了两下,就自顾自的收住了。 刘光同自有他的去处,他不言声,就说明并不想叫人跟着。 这点分寸,新禄还是有的。 果然也不出新禄的所料。 刘光同一路出府,等再回神时,才发觉自己已身至清和县主府邸外了。 门上当值的几个小厮不认得刘光同,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人站在府门口,盯着牌匾看了许久,几个人便面面相觑的,似乎想上前,可谁也没有动。 刘光同盯着鎏金的大字看了半天,才提步上了台阶去。 一个稍机灵些的小厮哈着腰来回话:“这位爷,您找谁?” 刘光同看了他一眼:“崔御史在家吗?” 那小厮忙嗳了一声,回了一句在,于是便要引着刘光同往门房,又一边打发人去里头回话。 刘光同摆了摆手:“我在这儿等。” 那小厮的笑僵了僵,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好陪着站在一旁。 不多时,崔旻疾步而来,见了刘光同时,稍稍拱手一礼:“刘公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光同同他笑了笑:“出了府,不知不觉就逛到这儿来了。” 崔旻眉心微蹙:“刘公这是有心事?” 刘光同啊了一声:“知我者,崔旻也。” 说着,他挑眉看崔旻,又往府内瞅了一眼:“你父亲也在家?” 崔旻摇了摇头:“父亲到高府去了。” 刘光同啧了两声:“你父亲这个人啊——”他刻意的拖长了音,后话却又不提,转而问道,“不请我进去?” 崔旻这才退开一步,错了错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迎着刘光同入内去。 刘光同跟着他走了小半刻钟,上前了两步,在他肩头压了一把:“我来找你说说话,府里有没有能说话的地方。” 在前头领路的崔旻,身形一顿,回过头来看刘光同。 不多时,他点了点头,顺手朝西边儿指过去:“那边有一处假山,山上搭有凉亭,住进来的时候我叫人看起来了,怕成娇自个儿贪玩跑上去。” 若是换了往日,刘光同势必要打趣他几句的。 只是今天毫无兴致,就点了点头:“就那里吧,咱们两个说说话。” 崔旻一听他这样说,心下便更笃定这是出事了,而且是一件能够扰乱刘光同心神的事情。 两个人信步向着崔旻所说的西边儿走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 那里的确是一处假山,绕到背后,有上凉亭的台阶,倒不是没有路的地方。 只是若遇上雨天,或是露重湿气大的时候,这样的青石板路就难免会滑了些,走在上头就容易打滑,一个不留神,只怕要摔下来。 刘光同撩了撩下摆处,提步上了台阶,往凉亭而去。 崔旻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待二人坐下后,崔旻只是看着刘光同不说话。 刘光同长出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反复再三,才开了口:“陛下传召王芳入宫了。” “嗯?”崔旻一时不解他话中深意,就疑惑的问了一声。 刘光同抿唇,敲了敲石桌:“是其素带着二十多个禁军,逼到王芳府上去的。换句话说,王芳今天进宫,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崔旻头皮一阵发麻,心头一凛:“这就要对王芳动手了吗?陛下不是说怕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刘光同摇了摇头:“走到这一步,就已经要开始收局了。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只等你四叔的事情落定,甄家就会被斥责。最开始的斥责,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严竞的事情,苗头已经开始扑向谈家了。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甄家的罪,就重了。” 陛下的这盘局,布的太大了些,也太重了些。 直到事情真的开始发生,崔旻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天家威严。 可是他又隐隐的感觉到不对。 刘光同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往日的不羁。 他嘶的倒吸了一口气,斜了刘光同一眼:“王芳垮台了,刘公不是该高兴吗?” 刘光同那里却失笑了一声,摇着头问他:“知道我对独木难支这四个字的理解吗?” 崔旻倒是相当老实,径直的冲他摇了摇头。 刘光同呵了笑了两声:“如果没了对手,再好的路,也走不长的。”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不由的抬头向他盯了过去。 刘光同这是怕…… 孟朝当年的事情,他后来多少听刘光同说过。 据说孟朝并不是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只是他锋芒太露了,况且那时候刘光同还势弱,其素又早已隐退下来,他可以说是一人独大。 甚至于他在大同跟军三年,军队之中,只知孟太监而不知陛下者甚多。 孟朝的死,是一个必然。 陛下虽然不是生性多疑的人,可也不会放纵他一味的做大。 所以后来刘光同势力做大起来,陛下又一边抬举了王芳。 其实,这是陛下惯用的手段啊——无论前朝,还是后宫。 那现在王芳倒了,只剩下一个刘光同,又要何去何从呢? 东厂还握在刘光同的手里,西厂待王芳一死,又成了空架子。 这时候想提拔一个人上来倒不是说不行,只怕陛下愿意抬举,还怕培养不出来? 分卷阅读330 - 分卷阅读33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1 只是要精明到能和刘光同分庭抗礼,只怕还需要好些年的磨练了。 “刘公是怕陛下的猜忌之心重起吗?”崔旻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刘光同长叹了一声:“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事到如今,跟你说了也无妨。” 直觉告诉崔旻,这又是一件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 “陛下想把明乐郡主赐婚给谢鹿鸣。” “啪”的一声,崔旻手中的青花小杯,应声而碎了。 318:有缘无分 “谁?” 崔旻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就追问了一遍。 刘光同一字一顿的又再次重复给他听:“陛下,要给明乐郡主赐婚,赐的是谢鹿鸣。” 崔旻立时就瞪大了双眼,瞳孔有些放大。 他没办法相信。 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赐婚的念头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刘光同咂巴着嘴:“这里头确实还有一层内情,只是我不方便告诉你,你也不要多问。” 说完了,他见崔旻眉头紧锁,就有些唉声叹气的:“你们这些人,谁不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呢?你应该庆幸,你自己早早地就选在站到了陛下这一面来,你的舅舅,又一向是耿正忠贞之人,至于你们崔家——总之你比谢鹿鸣要幸运的多。” “陛下要拉谢家入朝了吗?” 崔旻听他这样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他不是谢鹿鸣,他比谢鹿鸣要幸运些。 谢鹿鸣选择云游四海,何尝不是秉承了谢氏一族不入朝,不出仕的家规呢。 他也是有鸿鹄之志的人,可是一腔抱负不得施展。 刘光同嗯了一声:“陛下要一个新的格局,谢家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谢家的老爷子门生众多,一世的大儒,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从前跟你舅舅说过,你们家的地位,实则是很尴尬的。” 崔旻抿唇不语。 不必刘光同说,他自己也清楚。 崔家根基不如袁家深厚,若论在朝堂上的威望和影响,高家还有外祖父在,虽然他老人家已经辞官避世多年,可是他只要还在,高家的底子就还在。 崔家说到底,不过靠的是老祖宗从前攒下来的那点子根底罢了。 想要三足鼎立,崔家显然还不足够强势。 而这时候陛下选择了谢家,无疑是最合适的。 父亲奔走多日,可其实他被权力和利益冲昏了头,蒙蔽了双眼。 这些话,就算是开诚布公的说给他听,他也未必放在心上。 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承认。 崔家在这场“混战”之中,未必会败,也许将来还会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父亲所期望的,只怕是远远不能够的。 崔旻定了定心神:“这件事情,刘公跟谢鹿鸣去过书信吗?” 刘光同显然是怔了一把,旋即就笑出声来:“你也是糊涂了吧?这事儿能告诉他吗?我告诉你,是话赶话到了这儿了,但是告诉他,”说着,他啧了两声,“我是不要命了吗?” 也是,陛下本来就猜疑他与世家子过从亲密了,赐婚的事情,他如果提前告诉了谢鹿鸣,万一把陛下的计划给打乱了,那就真是自己找死了。 崔旻双眸黯淡下去。 其实他从前还想过,就算四叔前程尽毁,谢鹿鸣一心想以崔瑛为妻,对四房来说,这就是高攀了。 有谢家这门姻亲在,将来总不至于太过惨淡。 而崔瑛呢? 对她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归宿了。 可是如今陛下要赐婚,崔瑛又是绝不可能嫁给谢鹿鸣做妾的,她和谢鹿鸣终究有缘无分吧。 当日刘光同说过,虽祸必不及亲,可四房上下是活在金银玉石中的,将来的日子如果,是可以想见的。 彼时他寄希望于谢鹿鸣一身,终究还是自己家的亲戚,四叔归四叔,弟妹们归弟妹们。 只是眼下看来,这一切都是空想了。 送走了刘光同后,崔旻有些失神的在院子里信步闲逛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于他而言,选择的是陛下,是大义,况且揭发四叔,是早在津县时就打定了主意的。 一条路至尽头,他拐了个弯,从小竹林那里穿过去,一出来,就瞧见了含笑站在那里的薛成娇,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燕桑。 崔旻快走了两步:“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成娇歪头笑着:“我才去姨妈那里,听姨妈说有客登门来找表哥,我想会这时候无故登门的,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吧?” 崔旻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如直接说,感觉应该是刘光同来了。” 薛成娇稍一吐舌,没再接话。 “怎么?你找刘公有事吗?” 薛成娇立时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觉得,刘公来找表哥,应该是有事儿,所以才到这里来等一等表哥。” 崔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时候觉得你糊里糊涂的,有时候你又聪明的厉害。他今天来找我,确实是有事。” 薛成娇躲了躲他的手,嘟囔了一声:“回头该长不高了。” 这一声儿虽然低,但是崔旻听了个真切。 她声音软软的,像是平日常吃的糯米红豆糕,一入口中,就化开了,又甜而不腻,直沁入心脾之中。 崔旻觉得心头都跟着软了软:“那以后我少摸你的头,省得过两年还是这么点儿高,该怪我了,啊?” 薛成娇知道他是打趣,小脸一拉:“表哥又开我玩笑。” 崔旻心头的乌云稍稍移开,连笑了几声。 等他笑完了,收拾了情绪,稍一低头,见薛成娇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看,那眼神之中满是询问之意。 他近来发现,她不愿意做高阁之中的金丝雀,这让他有些欢喜,又有些害怕。 当初刘光同问过他,是不是要一个能共度风雨的同路人,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姑娘。 可他又怕,怕成娇接触多了外间事,心慢慢地大了,眼里就不会再有他了。 崔旻这里念 分卷阅读331 - 分卷阅读33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2 头转了半天,半晌也没说话。 薛成娇觉得有些不解,就歪了歪头,伸出手来拿指尖戳了戳他胳膊:“表哥?” 崔旻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津县的事情,陛下已经下旨彻查了。” 薛成娇一愣:“当初不是说不提了吗?” 崔旻摇了摇头:“不是不提,是要等一个时机。” 他说着,顿了顿,仔细的想了下,才又续道:“其实之前呢王芳已经去过舅舅那里了,他是奉了陛下口谕,去查问舅舅的。” 薛成娇秀眉立时紧蹙:“这事儿又同舅舅有什么干系?怎么还要去查问舅舅?” 319:偷听 崔旻不由的冲她摇了摇头:“是做做样子的。王芳已经被陛下传召入了宫,只怕今日是无法安然出宫来了的。” 薛成娇抿唇不语,眉心的川字久久未曾平复下去。 崔溥这样害她,对她来说,有怨有憎,巴不得他落个现世报。 但是听崔旻真的这样说了,心下又是说不出的滋味。 四房老恭人的生辰日仿佛还在眼前,四房曾经也是那样的风光得意过。 “表哥,朝堂的事情,我虽然所知甚少,可是近来你总跟我提起,我想——”她咽了口口水,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搅弄着,抬眼来略看了崔旻一眼,稍稍拖了音,继而才又开了口,“我想真正的翻盘要开始了,那么我二叔的事,是不是也该有着落了?” 崔旻心里咯噔了一声。 薛万贺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放在心上。 刘光同也说过,薛万贺在这场戏里所扮演的角色,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即便是他不贪赃枉法,将来陛下也不过是随便寻个什么错误发落了他,连带着薛家一并一踩到底。 如今是他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来,外带着当日薛冯氏闹到应天府,出手伤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只不过是给陛下送了降罪的由头罢了。 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落定,薛万贺只是暂时卸了一切职务与封赏,当日陛下所说,是要出了年之后,压后再议。 可是出了年,又有谈家大婚,又有朝城请立后,陛下哪里还腾地出手来料理一个小小的薛万贺呢? 今次薛成娇突然问起来,崔旻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桩事。 他认真的想了许久,点了点头:“如果按这么算的话,应该是快了。” 薛成娇哦了一声,脸上的情绪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与崔旻面对面的站着,许久都不曾开口,好半天,挪了步子,蹲身礼了礼,似乎是要走。 崔旻脚步微动,而后又收住:“成娇。” 薛成娇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回身看他:“表哥还有事吗?” 崔旻似乎是有难言之隐,犹豫了许久,但见薛成娇始终仰面带着疑惑的望向他,终究定了定心神:“刘公说,陛下想给明乐郡主赐婚。” 听到这样一句话,薛成娇心下一沉。 赐婚?给燕褚? 她下意识的蹙了眉:“上次我听璋表哥说,燕侯一直很中意表哥你,燕七她……” “不是我。”崔旻唇角勾动,隐有笑意,只是见她看过来,很快就敛了起来,“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谢鹿鸣看上了崔瑛这件事吗?彼时你不是也觉得,这也许是崔瑛最好的归宿吗?” 薛成娇一时之间并没有将燕褚与谢鹿鸣联想到一起去。 所以崔旻突然又提起这个,她只是疑惑的歪了头:“是,我还记得。” 崔旻一个劲儿的摇头,开口时语气也满是无奈:“崔瑛的这个归宿,怕落不着了。” 薛成娇轻轻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不是吃惊,更多的仍旧是不解。 她看着崔旻,打量了半天。 可是崔旻没开口,端的万分平静的与她对视。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薛成娇就开了窍。 燕褚和谢鹿鸣吗? 她左手微抬,捂住了嘴,似乎是不敢置信的:“陛下要把燕七说给谢鹿鸣?” 崔旻抿唇,冲她颔首。 薛成娇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时无话,是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等到她理清了思绪时,想要开口,一道阴沉的声音,却已经先她一步传到了二人耳边来。 “我本来还以为,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却不料你已经知道了。” 崔旻在听见声音的时候,立时就扭头看了过去。 燕翕黑着脸,负手站在不远处。 薛成娇的目光绕过崔旻的肩头,这才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燕翕。 那处距他二人所站的地方不过一箭之外,她和崔旻的对话,燕翕应该听了个一清二楚吧? 她轻咬了下唇,不敢再随口乱说。 崔旻脸色也黑了黑:“你偷听?” 燕翕撇了撇嘴:“我是来找你的,崔昱引我入了府,我跟他说不着,也懒得让他陪着,就自己一个人逛过来了。” 薛成娇听着,心说这位世子怎地如此孟浪。 这里好歹是她的县主府,他就一个人随便乱逛吗? 燕翕自个儿倒是不以为意的,往日去谈家也好,高府也罢,他也这样自在惯了,这会儿丝毫不觉得这县主府有什么不同之处。 崔旻冷哼了一声:“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说到底,还是偷听了。” 燕翕回了一声冷笑:“你们青天白日的站在这里说这个,还怕我听见了?” “那你想怎么样?” 崔旻毫不客气的噎回去,倒果真把燕翕给噎住了。 他想怎么样? 他其实真不想怎么样。 这件事情他是早就知道了的。 那天父亲被传召进宫,回到家中大发雷霆,任凭谁劝都没用。 后来才知道,陛下叫他进宫,说的就是给燕褚赐婚的事。 君命难违,父亲无从推拒,只能领了命,讪讪的出宫来。 母亲知道之后,立时递了牌子去见太后,可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结局。 太后在明元殿中,亲口告诉母 分卷阅读332 - 分卷阅读33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3 亲——燕褚的身上,还有皇家的血,她也该为这个皇室,为你弟弟的江山,做点什么。 燕翕是愤怒的。 只是他的愤怒,无从发泄。 他的父亲一连三日不曾上朝,母亲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进宫请安了,就连燕褚,这些天母亲都不肯叫她进宫去。 在燕翕看来,父亲不是没有雄才伟略的。 年少得志时,谁不是满怀经世谋略的才俊?不然先帝也不会把膝下的大公主婚配于父亲。 到如今,父亲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安安分分做他的闲散侯爷。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一家人,还是要被陛下掌控在手心里。 燕褚的婚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赐婚谢鹿鸣,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深意,他了然于胸。 原本是郁结于心不得纾解,想来找崔旻聊聊天喝杯酒的,可是没想到,偏偏又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胸中的那团火蹭的就燃了起来,这才惊动了还在交谈中的二人。 320:散心还是消遣 燕翕挪了步子,负手近前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崔旻乜了他一眼:“刚知道。” 燕翕偏了偏头,拧眉深思了会儿,才咂舌问道:“又是刘光同告诉你的?” 崔旻微的挑眉,不置可否。 薛成娇觉得他二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可这位世子,又实在不像是生气要算账的。 她心内惶惶不安,小手攀上崔旻的衣角,扯了扯。 崔旻感觉到衣角处的动作,稍稍回头,看了她一眼。 “表哥和世子既然有话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崔旻才刚要点头,燕翕却已然开了口:“县主对这件事,没什么别的看法吗?” 薛成娇下意识的拧眉。 矛头对上她了? 崔旻也是愣了愣,白了燕翕一眼:“你想做什么?” 燕翕觉得有些好笑,环了环手臂:“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我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确实生气的很,到现在,也很气。燕褚是我捧在手心里照顾大的,是我嫡亲的妹妹,陛下拿她做筹码,拉谢家入朝,我不服。本来是想找你喝酒散心的,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陪我说说话,有问题吗?” 薛成娇不由的多看了燕翕两眼。 她和这位世子接触的次数不算多。 第一次是在高府外初见,觉得他惊为天人。 后来虽见过几次,可是话却没有多说过一句。 一直到了谈贵妃要她带宫花给谈绩,在谈家大门口遇上燕翕,他好心出言提醒,其实是在教她道理,还为了这个事儿跑了一趟高家,特意来告诉表哥知道。 她看人不如崔旻那样,就更不比刘光同了。 她眼里看不到那么多复杂的利益和矛盾,人分好与坏,其实就是一个很直接的区分。 所以燕翕在她看来,其实是个好人。 如此想来,她便有心想要开解。 燕翕如今对陛下有些不服气,这样的情绪实则是要不得的。 他是臣下,如何能对君上不服? 时日久了,只怕要积累成恨。 “我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历来也不是由得我们自己做主的。”薛成娇抿了抿唇,平视着燕翕,“其实就算不是谢鹿鸣,将来也会是别人,世子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况且谢家、谢鹿鸣,也并不算委屈了燕七。” 燕翕哦了一声:“原来县主是这样想的。” 他低声叹了一句,才又道:“谢鹿鸣有了心上人,一道圣旨,压着他去拜堂成亲。县主觉得,燕褚以后的日子,很好过?” 薛成娇的口中丢出了一个这字,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如果没有听到她跟崔旻的对话,这样的话,也许还能安慰安慰燕翕。 拿谢鹿鸣去配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更不要说是一个燕褚了。 可问题就在于,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有了想长相厮守共白头的那个人。 这就大不相同了。 他不愿意娶燕褚,可是却不得不娶。 人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燕翕怕的,应该是谢鹿鸣和燕褚,早晚会变成怨偶。 她有些无措,抬眼看了看崔旻。 崔旻朝她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薛成娇想了想,蹲了礼,便转身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崔旻才长出了一口气:“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事实吗?如果你有,何必郁郁寡欢?如果你没有,又何必怨天尤人?” 燕翕呵了一声:“你也有亲姊妹,你的亲姐姐,已经做了谈家的宗妇。崔旻,我是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头,可我想来,这桩婚事,也不是那样光明磊落的吧?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憋屈?” 他说着,稍顿了顿,自顾自的摇头:“我看未必吧。谈大大婚那天,每个人都在笑,你也在笑,只是笑不达眼底,进了肚子的,全是一杯杯涩酒。” 崔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微合双眼,闭目沉思,良久之后才复睁开眼来看燕翕:“可我知道事已至此,我无回天之力。你也是聪明人,应该听得出来,成娇是有心开解你。她还小,心思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她想劝你是她的一番好意,你也用不着拿话把她噎回去。” 燕翕啧了一声:“你还真是护短护的厉害,不过——”他拖了拖音,“你的这个表妹,也是个有趣的人。” 崔旻下意识的就蹙了眉。 他不喜欢听人对薛成娇品头论足,甚至会有些厌恶感。 一抬眼扫过去,嘴唇动了动。 燕翕看他神色,就先摆了手:“我呢,从上次太白楼小聚之后,打听了一件事,觉得你们崔家人,都很有趣。” 崔旻眸色暗了暗,等着他的后话不开口。 燕翕又近前了几步:“听说你弟弟,也喜欢她啊?” 听说? 崔旻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就握成了拳。 燕翕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思绪飞快的转动,灵光闪现的当口,他想起了高 分卷阅读333 - 分卷阅读33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4 子璋来,于是更恨的牙根痒痒。 高子璋是个口无遮拦的,他觉得跟燕翕亲近,就什么话都能告诉,全然不考虑这对成娇的名声好还是不好。 燕翕看他这幅模样,就耸了耸肩:“我本来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只不过是看你们亲兄弟闹的这样生分,才觉得有古怪,后来顺嘴问了子璋一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个一码子事。听说当初她刚住到高家的时候,纪家那位姑娘,也试探过她,”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摸下巴,“不过也是,清和县主生的貌美,秉性又柔和恭谦,讨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呢?”崔旻翻了翻眼皮,扫过去一眼,冷冷的问道。 燕翕后退了两步:“怎么?怕我跟你抢啊?” “你到底是来找我散心,还是来拿我做消遣的?”崔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燕翕听罢后,放声笑了。 崔旻让他的笑声弄的有些懵。 燕翕今天有些古怪,至少和往日不大一样。 崔旻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嘶了一声,锁着眉头问他:“燕褚的婚事,你不会真的想打别的主意吧?” 321:狠心 其实对燕褚的婚事,燕翕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动过心思的。 太子秉性纯良,又跟他是一起长大的。 刚从母亲那里知道陛下有赐婚之意时,他想过去求太子,叫太子求娶燕褚。 只是他毕竟不是莽撞的人。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太子是什么人? 将来是要在太极殿升座的天下主。 燕褚从小就让.宠.坏了,她能做皇后吗? 皇后二字,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枷锁。 此时崔旻问他,是不是真的还有旁的心思,他扬唇笑了声:“没有,我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崔旻见他多有无奈之色,左手微抬了抬,在他肩头拍了拍:“其实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坏。” 燕翕抿唇不语,只是侧目看向他。 崔旻吸了口气:“谢鹿鸣的确是个君子,就算他是不得已才娶了郡主,也会善待郡主。况且你要知道,陛下这样极力拉拢谢家,把郡主许给谢氏,对你们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燕翕稍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父亲怕陛下猜忌,每每闲散度日,如今陛下要给谢氏指婚,拉谢氏入朝,选的却是燕褚,换言之,陛下对他们家,是彻底放了心的。 崔旻观他神色较之前稍稍舒展了一些,便又开口道:“你提及我姐姐的婚事,其实我没有什么好怨怪的。仔细想一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婚姻之事,从来都是无利不往的。只是从前还小,也不愿意去想。到如今事情发生了,心中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燕翕抬眼看他,喉头滚了滚,终究后话没有再说下去。 崔旻还是比他想的透彻,看得开,只是不知道,将来谈家如果真的出了事,连累到崔琼身上去,他还能不能这样坦然处之。 再说崔润那边。 一大早出了府往高家去,也巧了今晨起来时,郑氏身体抱恙,高孝礼往部里传了话过去,也就没往衙门里去。 门外的小厮进来里头回话时,他反倒想愣了愣。 旋即想起那日交代给崔旻的话,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来。 随后交代了丫头几句,便出了此间,往前头迎人去了。 他是到了附门口去迎崔润的。 彼时崔润负手而立,背对着兵部尚书府的大门,立于台阶之上,身形挺拔。 高孝礼不急不缓的走了两步,至他身侧:“底下的小厮不懂事,叫姐夫白等这么久。” 崔润这才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不妨事。” 于是高孝礼稍稍错开半步,以一个请的手势,迎了崔润进府去。 进了府门没走多远,崔润就沉了沉声:“你让旻哥儿带话给我,还是话里有话的吧?” 高孝礼的脚步略顿了下:“看来姐夫今天来,是想摊开了说的?” “不然呢?”崔润干脆站住了脚,不再往前走,直直的看着他,“都是一家人,咱们之间说话,还要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吗?” 高孝礼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是赞同,咂舌两声,一边儿点了点头:“姐夫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这样——” 他刻意的拖长了音,也没回头,只是朝着身后摆了摆手。 跟着进来的小子们有眼色啊,见主子打发人了,便忙告了礼退远了去。 等跟着的人尽数退开了,高孝礼才续上了前面的话:“姐夫入京,除了为琼姐儿大婚以外,还想做些什么?路上停留的几日,又走动了什么样的人?” “你这是盘问我了?”崔润似乎是觉得好笑,就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也为官多年了,当年也是进士及第出身的人,有些许同年旧友在各地为官,不足为奇吧?” “是。”高孝礼咬了咬牙,“可姐夫想过没有,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呢?你究竟是走访旧友,还是广结党羽,这——可由不得你说吧?” 崔润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知道,此次进京走动,是个很冒险的举动。但是霖川,你身在朝堂之中,又是陛下新.宠.,应该很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了吧?” 果然,高校里不再说话了。 崔润见如此,冷哼了一声:“我这个时候还不动,难道要等陛下的局全部定了之后,再妄图改动吗?这是痴人说梦!”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吸了口气:“我知道,崔家不比袁家,也不比你们高家。但是事在人为,我总不可能在应天府中干等着大厦倾颓的那一日吧。” “为什么非要琼姐儿嫁谈昶年?” 这句话,高孝礼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早在他第一次见刘光同细谈之后,他就很想问问崔润。 其实答案他心里是有数的,只是想听崔润亲口说。 崔润呼吸一窒,沉默了许久。 而他的沉默,更让高孝礼的一颗心,径直的沉了下去:“你们果然是舍弃了琼姐儿的。” “不单是 分卷阅读334 - 分卷阅读33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5 琼姐儿!”崔润咬重了话音,抬眼看向他,“老太太要把慧真说给昱哥儿,这事你知道吗?” 这件事情,高孝礼在崔旻的口中是已经得知了的。 彼时他也气过恼过,联想一下崔琼的婚事,就能知道,老太太一早把这事儿在心里敲定,绝对是有别的想头的。 只是崔昱毕竟是男儿家,娶妻娶贤,袁慧真当的一个贤字,又与他门当户对,亲上做亲,他心里的那团火也没憋着多久。 此时崔润再度提起,高孝礼反倒平静了很多。 他向着崔润看过去:“这件事情我知道,我也知道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说着,抿了抿唇,“只是你们也太狠心了些,竟把孩子们的婚事,当做筹码和交易,全然不顾念孩子们自己的心。” 崔润冲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拿子璋的婚事当筹码,子羡的也一样。不要说是你,就是你们家老爷子,也不可能点这个头。但是霖川,这是你们腰杆子硬,不需要做这些。崔家看似风光,内里究竟如何,不过自己体会罢了。” 是,这一点,高孝礼倒真的是无法反驳。 崔家里子如何,外人又如何得知。 崔溥投靠着云南甄氏,即便是分了宗,将来出事,谁又能保证崔家一定不受牵累呢? 他如此想着,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春梦关情说还有一更我们晚上见qwq么么哒 322:提前两年 因见高孝礼许久不说话,还是崔润叹了生气,又迈开腿向前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说道:“说句实话,崔家骨子里是已经坏了的,我也不怕你知道。”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崔溥闹了这么多年的分宗,但是你应该知道,宗不能分,分了,这个家就彻底散了。他今次办事越发糊涂起来,连成娇都……” 听见他又提起了薛成娇的事情,高孝礼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崔润见他皱眉,自然知道此时他心中多有不快,便忙续上了前头的话:“旻哥儿特意跑回家一趟,劝老太太答应分宗。如今宗是分了,可将来如何,谁又说得准?崔家看似风光,可是四个房头人心不齐,如何能支应门户?旻哥儿身为宗子,奉旨入京为官,而昱哥儿又不成器——”他不由的摇头叹息,“我不奔走,又能怎么办?” 直到此时,高孝礼才是真正的说不出话来。 崔润的处境,从来没人设身处地的考虑过。 谢氏一族,是陛下极力想要拉拢的。 袁氏举足轻重,高氏又有他这位新任的兵部尚书在。 可唯独是崔家,全靠着崔润一人支应而已,说句不好听的,崔溥虽然圆滑会来事儿,可这些年来,他也没干什么好事儿,还净扯后腿了。 高孝礼一时无言,只能伸手在崔润的肩膀上拍了两把,与他一道入了府中,关于此事,再绝口不提。 时间大约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一大早,中书省派出一道旨意来。 旨意上言明薛万贺贪赃枉法,有负皇恩,今将薛万贺押解入京,终生圈禁,其家产也一概查抄,唯独家眷不累。 薛成娇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到了近黄昏时候。 彼时崔旻从衙门里下职回来,就先去寻了她。 其实崔润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找过她了,左不过是安抚一番罢了。 对薛万贺的事情,薛成娇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了任何事,都和她没关系。 崔旻步入她的小院子时,她正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抱着个剔红锦盒,盒子里摆了好些圆滚滚的窝丝糖。 崔旻提步入内,也不说话,就径直的看她发呆,盒子里的糖却是越来越少。 “你这是拿糖当饭吃了?” 突然传入耳中的声音,让一直出神的人难免有些受到惊吓。 薛成娇混是一个激灵,扭头向崔旻那里看过去:“表哥下职了?” 崔旻嗯了一声,朝她那里走过去几步:“你二叔的事情,都听说了吗?” 薛成娇.点点头:“姨父也劝过我了。” 崔旻拉开她对面的高脚圆凳坐下去,盯着她看了会儿:“我不是来劝你的。” 薛成娇啊了一声。 不是劝她的?那是干嘛的? 于是她将满含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崔旻。 崔旻叹了口气:“陛下今天问责谈家了。” “啊?”薛成娇惊愕不已。 问责谈家? 那为什么毫无动静呢? 薛万贺的事情,闹的风生水起的,怎么反倒谈家被问责,却无人问津了? 她思绪转的飞快,不多时嘶了一声,向着崔旻问道:“所以这个时候下旨将二叔押解入境,其实是为了分散注意力的吗?” 崔旻唇角略微扬了扬:“应该有这个意思的,”他说着,稍稍顿了顿,“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严重到要终生圈禁的地步。” 薛成娇抿唇:“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假象,让所有人的议论声都放在了陛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从而忽略了今日对谈家的问责,是吗?” 崔旻颔首:“他不过是贪了些银子罢了,当日给他的官职,也是看在姨父的面子上恩赏的,他既然不本分,一概封赏尽数褫夺就是了,何必要下这样的手?不过——” 他话音未落,拖了拖音。 “不过什么?”薛成娇抱紧了手中的食盒,立时就追问了上去。 “不过陛下要薛家不能翻身,对薛万贺下手自然是会重一些了。” 薛成娇沉默下去。 她毕竟还是姓薛的姑娘,还是出自保定府薛家的人。 崔旻的意思,她明白。 如今父亲不在了,族中虽还有长辈,可嫡亲的一支,也就只剩下二叔了。 薛家将来能不能光耀门楣,还是要看二叔和薛炳的。 陛下有心把薛家从朝堂上剔除出去,自然不会给二叔翻身的机会,就不要说薛炳了。 薛成娇心下一沉。 不知道父亲如果健在的话,陛下对薛家的处置,是否会有不同呢? 分卷阅读335 - 分卷阅读33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6 四方的小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后,还是薛成娇先扬眉问道:“今日问责谈家,是为了严公的事吗?” 崔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而后又说道:“大理寺摆了证据出来,矛头直指谈家。陛下在朝堂上虽然表现的一时不信,可还是在言辞之中问了责,这一回谈家要提心吊胆的过好一阵子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崔琼才刚刚成婚,就发生了这种事。 如果按照崔旻从前的说法,对谈家问责,只是一切的开端。 接下来,陛下会用所谓的顺藤摸瓜的方法,把真正的“元凶”——甄家,给揪出来。 而大理寺里此时站出来指认谈家的官员,只怕也难逃一劫。 她心念微动,大理寺这三个字,在她心头滚了又滚。 很熟悉,总觉得有什么是她遗漏了的。 突然,她脑中灵光闪过。 大理寺啊! 谈昶旭前世从七品县令调任做了五品寺丞,任的不就是大理寺的职吗? 三司之中,为什么偏偏就是大理寺站出来指认的谈家呢? 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表哥,那按照这样的发展,等到甄家被揪出来,陛下是不是该给谈家一个补偿呢?” 她突然问这个,崔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只是歪着头认真的思考了会儿,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应该会吧。谈家到底身份还是不同的,谈贵妃近来还被议立后,大理寺冤枉了谈家人,虽然说是给陛下查案,但是公道还是得还给谈家的。” 那就是了!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只是,竟然会提前了两年。 这样的认知,实在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323:雪中送炭难(4000字大章) 谈家在这次的事情上受了委屈,而且照着这个发展态势来看,陛下今日的问责,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里,打压、罪责,一样也少不了。 而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日,一个补偿,势必少不了谈家的。 大理寺牵扯进来,届时少不得一批官员又要倒霉。 崔旻的云南道监察御史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陛下一手算计出来的吗? 这样的算计,只怕在谈昶旭身上再来一次了。 至于为什么是谈昶旭――直到今日,薛成娇都无从得知。 也许是因为谈昶年终究是宗子,将来不怕没有出人头地的地方。 而且想想前世,谈昶旭被弹劾,陛下降罪发落,谈家人使了多大的劲儿把他捞出来。 这事儿要是放在谈昶年身上,只怕就没这样轻易了。 身为谈家的宗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整个谈家,就如同崔旻一般。 念及此,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不由的感叹,这位陛下好手段。 她歪头想了会儿,才抬眼看向崔旻,柔声问道:“不是说之前舅舅上了折子请陛下立后吗?那今日陛下问责谈家,这件事又怎么说呢?” 崔旻摇了摇头:“本来陛下对这事儿态度暧昧不明,朝臣有上折子附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他说着顿了顿,想起来成贵妃的事儿,便又续道,“成贵妃晋位,又搬到了景肃殿去,太后又一向喜欢她,如今好些人把注压在她身上。” 薛成娇有些听出门道来。 这就是陛下想要的。 谈贵妃一宫独大太久了,久到朝臣也许都以为,陛下要另立新后,非她莫属。 这时候抬举了成贵妃,实际上也是给众人提个醒儿,顺道拖着立后这件事不予理会。 薛成娇越来越觉得看透的更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谈家的责难就不会太多,不然到最后收不了场,难堪的可就是陛下了。 “那我上次在津县的事情,是不是也快告一段落了?” 她此话一出,崔旻明显的眼中一亮。 “你越来越聪明了。”这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时间过去的并不久,在津县时,他还要教导她,和刘光同来往,也要保持距离,掌握好了分寸,别轻易留下把柄。 再到前阵子她被谈贵妃召入宫去,带了东西出来。 那时候他是有些许气急的。 气的是她这样没算计,又怕她被陛下怪罪,惹来一身的祸端。 但是今天,他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她就能猜的到,津县的事情快要结束有定案了。 想着,他又点了点头:“终究还是要从这上头定甄家的罪的,所以先开罪你二叔,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保定府薛家身上时,陛下其实已经在谋划着如何算计甄家了。” 薛成娇连连点头,又哦了两声,想起薛万贺来,又不由的失笑:“当日婶子到应天府来,费尽心思的要从我手里划银子走,没想到到了今日,落到了人财两空的地步了。” “所以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崔旻眼中稍稍暗了暗,“当初如果不是他们欺负上门来,今日也未必落败的这样快。” 这是实话。 诚然,陛下自己也会寻薛万贺的错处,只是终究还要时日。 如果不是他们欺负到薛成娇的头上来,崔旻也不会费这个心力去抓薛万贺的把柄。 如今姨父虽然不在了,两家人毕竟还是亲家呢,没必要闹的这样僵。 将来要是给薛家人知道了,虽说是不怕他们家会如何,可到底脸上也不好看,平白的伤了情分。 薛成娇听罢,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暖暖的,还带着些许酸涩。 薛万贺何时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了? 不过是贪图她手里的银子,又以为她孤身一人好欺负罢了。 心绪转动的十分快。 薛成娇眼珠子也转了好几转,软着声儿咕哝着叫了一声表哥。 崔旻扭脸儿看过去:“怎么了?” 薛成娇抿唇半天,话在嘴边滚了几滚,却又都收了回去。 分卷阅读336 - 分卷阅读33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7 崔旻看着,咦了一声:“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薛成娇还是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才说出口来:“我想给婶子送些银子。” 崔旻眉头立时紧缩:“理由。” 薛成娇有些错愕,就啊了一声。 她想过崔旻可能会生气,也可能会不理解。 其实这句话,就算是告诉姨妈,姨妈应该都会勃然大怒。 冯氏心不坏,只是待她混分了些,只想着欺负,从没拿她当一个晚辈来看待。 崔旻费了心力,就是为了给她报这个仇的。 现在这口气出了,她一扭脸还要给冯氏送钱,怎么会不生气呢? 只是崔旻的反应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他只是那样平静的跟她要一个理由而已。 “嗯?”崔旻见她许久不开口,就稍稍沉了沉音调。 薛成娇这才回过神来。 原本抱在手里的小食盒,往身上的红木小案上放下去,盯着盒子里只剩下的几个窝丝糖看了几眼,跟着才挪开了目光。 “薛家完了。”她平声回了这么一句。 说完了,才抬眼去看崔旻:“不管二叔和婶子是怎么对我的,我还是薛家的姑娘。陛下下了旨意,把二叔的家产一概抄没了,婶子和炳堂兄以后要怎么过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婶子也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更不要说堂兄了。这时候送些银子给她们,是我做晚辈的一番心意。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从前母亲也常如此教导我,到底还是一家人,我不能忘了做晚辈的孝道的。” 崔旻的胸口涌出一股名叫疼惜的情绪来。 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姑娘的高看。 她是不同的,她也是善良的。 冯氏和薛万贺何时把她当做一家人来看待了呢? 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境地,薛万贺身败名裂,无人敢去接近。 听说就连冯家,都已经不肯再帮衬冯氏这个嫡出的女儿。 可是她却愿意在这个时候去雪中送炭。 他一边想着,一边已经伸出了手来。 那双手,原本是平着送出去,朝着薛成娇肩头去的。 可是送了一半,又改了方向,一只手摸到了她头上去。 开口时语气是无限的轻柔:“傻丫头,也就只有你还想着她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了。” 薛成娇也不躲开。 崔旻眼底的爱慕和怜惜,她第一次这样清晰的看清楚。 从前他会隐藏起来,她努力的捕捉过,可是都是无果。 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毫不掩藏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薛成娇端的万分乖巧,站在那里,略抬眼向着崔旻看过去:“表哥觉得这样好吗?” 崔旻放在她头顶的手僵了一下,随后才换了一副笑脸:“你是指什么?” 薛成娇顿了顿:“陛下那里――” 她拖了拖音:“旨意是陛下下的,家产抄没也是陛下说的,我如今要给婶子送银子去,是不是会触了陛下的劲儿?” 崔旻之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说完了,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崔旻的眸色更柔和些,神情也更软了些:“陛下要的,只是薛家一蹶不振,并不是针对你二叔。你今次给他们送银子,陛下非但不会怪你,反倒会觉得,你是个至仁至孝的姑娘。” 他们这边温情未,深宫之中,福宁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的景象。 王芳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头,头低垂下去未抬起。 皇帝在大紫檀木的宝座上端坐着,一只手托着腮:“王芳,你在内宫服侍这么多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心里没数吗?” 王芳这时候才抬起头来,朝着宝座上的那抹明黄看过去:“陛下其实从一开始,就在分着今日,奴才即便心中有数,也难逃今日的下场啊。” 皇帝嗤笑了一声:“急着跳出来揭发孟朝的,是你。主动联系了云南的,是你。在宫内安排眼线,盯着各宫各院一举一动的,还是你――”皇帝的声音越发的沉下去,还投着些许的冷意,“你的意思是,朕算计你?朕把你害到了今日的地步?” 王芳心中一凛。 他在宫里也这么多年了,陛下是什么样的心性,什么样的手段,他还是清楚的。 陛下说的不错。 这些年,他得意忘形的过了头了。 陛下的这些话,全是一针见血的,一字一句的全都戳中了他的心。 这这事儿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没人逼他,也没人威胁他。 人总是这样的。 站的太高了,就总会不自觉去想要得到的更多,掌控的更多。 尤其是在刘光同离开京城之后。 如今他走到这一步――登高跌重,其素的话被他记起来。 是啊,他有今天的风光,全是陛下的赏赐。 现在,是陛下要收回这一切的时候了。 只是终归是不甘心的―― 王芳拖了拖音:“陛下,奴才的命,您什么时候收走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笑着,“奴才追名逐利是不假,可是服侍您,也是一天不敢不尽心的。从一开始,您看刘光同和看奴才,就是不一样的啊。” 宝座上的皇帝,略微僵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冷笑着开口:“你揭发孟朝,是背弃旧主。这样的人,朕不可能放心的用你,只是――” 皇帝长叹了一声:“只是你如果没有做联系云南的事情,朕不会对你这这样的狠手。”他又顿了顿,“朕的身边,只有你和光同。朕虽然信其素,可他毕竟不是跟着朕长大的。唯有你和光同――可是你太让朕失望了。” 王芳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陛下既然说起刘光同,能否容奴才问一句。奴才有今日,是自作孽,那刘光同呢?他在应天府中,颇有奴才师傅当年的势头,这一点,陛下不是不知道的吧?” 他本以为皇帝会变脸的。 这是挑拨,*裸的挑拨。 可是皇帝面色却仍旧如常,丝毫没有王芳想象之中应该有的变动。 分卷阅读337 - 分卷阅读33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8 王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然皇帝一边摇头,一边叹了两声:“你不用这样挑拨,该信谁,不该信谁,朕心里有数。光同始终都记得,他是谁的奴才。那朕且来问问你,你还记得吗?” 王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其素果然是懂皇帝心思的,估计这样的心思,刘光同也是明白的。 只有他不明白,也没看透而已。 今天的境地,是他咎由自取的。 王芳深深地弯下腰,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皇帝摇着头,手指在面前的书案上敲了两下:“你问朕,何时取你性命,自己来猜猜?” 王芳弓着身子,没有抬起头来:“如今应该是软禁监视起来的,以免惊动了云南,哪怕是惊动了白启桓,也不稳妥。陛下的这一局棋,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又怎么会一着出错,叫奴才弄的满盘皆输呢?” 皇帝脸上神色舒缓了许多:“你心里都知道,那就退出去吧。你的去处,其素会安排的。” 王芳这时才直起身来,随后又重重的叩首下去:“这是奴才最后一次给您磕头了,陛下今后要保重龙体,奴才这里――谢罪了。” 皇帝没再说话,只是沉沉的嗯了一声,示意他退出去,便后话不提了。 再说薛成娇的县主府中,她与崔旻一番交谈后,就亲自送了崔旻出小院去。 可是她自己才回到院子中,还没在贵妃榻上坐下去,崔昱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了。 “看样子你进京数月,和大哥哥的感情很是不错。” 也许是他说话时语气中嘲讽的意味太过于明显,薛成娇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同时,就锁了眉头了。 她扭脸儿直起身,往小院子的门口看过去:“这是什么话?咱们是表兄妹,我几时与表哥感情不好了吗?” 崔昱摇着头,信步入内而来:“那么我呢?自从你离开崔家那天,一直到现在,你对我又是怎么说?我问过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大哥哥――成娇,今日你又怎么说?” 324:薛家完了 薛成娇神色微变,想起那日崔昱曾经问过她的话来。 彼时她带着气,也有些怨。 眼下回过头来想想看,其实有什么好气好怨的呢? 崔昱并没有做错什么,当然了,她更没有。 薛成娇定了定心神,抬眼看他:“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这都是跟表哥你没有关系的事情。从前如何,毕竟是从前了。表哥这次进京,还惦记着给我带些应天府的窝丝糖,是表哥惦记我,诚心实意的待我好,”她一边说着,一边扬了唇,唇边是梨涡浅浅,“来日若到表哥大婚时,我一定送一份大礼给表哥。” 崔昱觉得自己呼吸一窒。 谁说成娇不懂他心意的? 又是谁说她不会拒绝人的? 她不想伤了兄妹间的情分,只能拿这样的话来回绝他,也告诉他,他们二人之间绝无可能。 只是他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我想知道为什么。”崔昱按了按太阳穴,眉心微蹙,“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甘心。就算你主意已定,我还是想知道,我究竟输在了哪里。是因为我不如大哥哥上进?还是因为大哥哥在京城领了差事?” 他一边说,又一边自嘲似的摇头:“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成娇,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你匆匆离开崔家,又跟舅舅前后脚的到京城来,甚至是你离开应天府前,几次回到家里,待我的态度——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成娇的笑,立时就凝结了。 为了什么? 为了崔府众人心怀鬼胎,对她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即便是有姨妈一直护着,她不还是把身体都拖垮了吗? 更为了老太太目光长远,把儿孙的婚事早就算计在了心头。 当初高子璋劝过她,请封之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后来她想过,也能够体谅老太太。 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没有吃什么亏的。 可她心惊的,是这种筹谋。 如果连孩子们的终身大事,都仅仅只是家族安稳的铺路石,这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 彼时她已然隐隐的感觉到,老太太是想要拉稳袁家的。 起初对原因不那么明朗,直到入京后,一直到眼下,她才彻底的想明白。 可是越想明白,就越觉得自己当日走的是对的。 她不能再给崔昱任何的希望,只能把他当成兄长来对待。 老太太这一生,最大的算计,就是崔琼和崔昱的婚事了,她怎么会容许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呢? “成娇……”崔昱见她冥思许久不言声,心中便有些许的着急,张了嘴叫了一声。 “表哥你以后都会知道的。”薛成娇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吸了吸鼻头,“何必现在非要追问我呢?有很多事情,我解释不清楚,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解释起。”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让崔昱的心,更往下沉了些。 “你知道些什么?” 这是崔昱立刻就意识到的。 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态度。 他能感觉得到,她明明知道一些事,可是她就是不说。 也许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说不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可越是这样,崔昱越是安定不下来,心一直都悬着,总觉得她知道的事情,一定是和他有关的。 薛成娇果然还是摇了摇头:“表哥别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的脸上已然有了难色。 崔昱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是盯着她小脸儿看了半天,咬了咬牙,把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二人相对而立,沉默了许久。 到底还是崔昱先开了口:“成娇,这是我最后一次来问你这些了。你说的很清楚,我也听的很明白,只希望你口中所说的‘以后’,来的不会太晚。” 他说完,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薛成娇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338 - 分卷阅读33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39 那个以后,或许是你并不想见的。 娶袁慧真,也许更不会是你心甘情愿的。 这其中掺杂着怎么样的纠葛,你终究是会知道的。 会心寒,会不甘,甚至会怨恨。 薛成娇不由的摇头。 崔家四位老太太,她接触的多的,只有章氏和钱氏。 如今想来,章老夫人的心,实在是够狠啊。 邢妈妈从她这院子里的小厨房绕出来,手里端着一只蕉叶纹的粉彩小碗,缓步朝着薛成娇的方向而来。 她走近时,把小碗往薛成娇那里递了递:“才熬出来的,姑娘多少吃一点。” 薛成娇看了一眼,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摇了摇头:“吃不下。” 邢妈妈微蹙眉心:“姑娘一早上抱着这盒子糖,可什么都没吃,这样可不行。” “妈妈,我真的什么也吃不下,”薛成娇拍了拍旁边的圆凳,示意邢妈妈坐,而后才继续道,“我觉得自己到现在,才真的变成了彻底的孤女了。” 邢妈妈将要出口的话,被她这一句话,全噎在了喉头。 薛成娇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妈妈势必要劝我想开些。实际上,二叔获罪,我一点也不替他难过可惜。如果他和父亲从前真的是兄友弟恭,他对母亲又真的敬爱有加,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即便说我自不量力,我也是一定要想办法替他求情的。” 她一番话说完后,长叹了一声:“他有今日,是自作自受,还白糟蹋了我父亲的名声。可是妈妈——” 薛成娇尾音拖的很长,那声音之中还隐有哽咽。 邢妈妈爱怜的伸出手,搁在了她头顶上:“我知道,姑娘是觉得,薛家这一次受到牵连,今后姑娘就彻底没了依仗了。” 薛成娇颔首:“虽然自从父亲母亲过世后,我也没打算过要指望薛家和二叔,可外人看来,我毕竟还是薛家的女儿。其实将来就算要出嫁,正经的也该从薛家出门,由族中的长辈来送我。可是现如今,薛家完了,妈妈,薛家完了。” 这四个字,她重复了两次。 邢妈妈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时语塞。 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圣心所至,谁也无力回天啊。 325:一同问罪 第二日的早朝上,刑部尚书李逸一道折子呈上去,将崔溥伙同应天府礼部尚书孟夔,借县主入京之机,暗下毒手的事情参了出来。 朝臣自然是惊愕不已。 大部分的人,还是知道这位清和县主跟崔家的渊源的。 他们所惊讶的,一来是这位县主本来就是崔家长房的表姑娘,崔溥和她虽然隔着房头,但好歹也应她一声叔叔,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二来这位县主是薛公的遗女,更不要说她的外祖父还是高修晏。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让崔溥下这样的手? 而且崔溥又是怎么跟孟夔勾结在一起的呢? 众臣一时面面相觑,无人敢应这个话。 皇帝把众人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叩了叩扶手,咳了一声:“这件事情,一早还是崔卿呈送折子,参的孟夔。朕知道后,也不欲张扬,只吩咐了刘内臣和刑部去查,如今是有了实证,李卿才当殿上的这道折子。” 至此,众臣才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万云阳的位次,在左列第二位,一直到皇帝话音落下,他才站出列来,在殿下端了一礼。 宝座上的皇帝眉心微扬,示意他有话就回。 万云阳手中的玉板举了举:“臣以为此事性质实在恶劣,陛下若不将此二人严惩,只怕来日众人皆无视法度。县主是陛下亲封的,崔溥本身又与县主家中是姻亲,可是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此人心狠手辣,绝不是个可容可恕的人。而孟夔身为应天府礼部尚书,官职不可谓不高,却借着职上便利,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也足可见其品性如何了。” 皇帝没说什么,只是沉了沉声,嗯了一嗓子。 李逸还站在殿下,见此便跟着附和了几句。 皇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众臣又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皇帝却开了金口:“高卿啊——” 他拖了音调喊了一声。 高孝礼微蹙了眉,垂着头站出列来:“臣在。” 皇帝摸了摸鼻尖:“清和是你的外甥女,崔溥又是你姐夫的亲弟弟,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高孝礼垂在身边的手攥成了拳。 即便是他早就知道此事,而今太极殿问朝,再度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他还是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愤怒。 良久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对上而礼:“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以为万大人所言很是有理。就算县主不是臣的外甥女,听闻这样的事情,臣也觉得心寒愤怒。县主如今尚且年幼,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个做长辈的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高孝礼是知道皇帝的用意的。 应天府中发生过什么,或者说,崔溥、甚至是崔家四房曾经对薛成娇做过什么,只有他心里明镜儿似的。 于是他稍稍顿了顿声,就继续道:“县主从前还住在崔府之时,就曾遭人下过一次药,事后也查证过,确实是四房干的。后来为了不伤和气,也为了保全颜面,只说是县主误食藜芦造成的而已。其实从那个时候,崔溥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了。” 皇帝听见大殿之中有不少倒吸凉气的声音。 果然,殿下户部左侍郎迈出列来:“陛下,此事简直是骇人听闻。清和县主是薛公之后,养在崔家,崔家本该看她千万般的高,更该千万般的优待,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要害县主性命,这简直是可恨可恶至极!” 那一头一个四十来岁的文官也跟着站了出来:“陛下,崔溥心思歹毒,这样的人如何能在朝为官?又如何配活在人世?臣听闻,清和县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尚且是个孩子。县主父母双亡,薛公又是大义为国捐躯,这样的孩子,养在家中,他心中丝毫没有做长辈该有的疼爱与怜惜,反倒三番五次下毒手要谋害县主性命!” 皇帝听着,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分卷阅读339 - 分卷阅读34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0 末了,他朝着万云阳使了个眼色过去。 万云阳立时就会意了,口中叫了一声陛下,才又说道:“臣心中有一个疑惑。” 皇帝嗯了一声:“你说。” “县主每日养在深闺,束于高阁,而从情理上来说,崔溥和县主之间,更不可能有什么仇恨矛盾,何至于三番五次要暗施毒手呢?” 万云阳此话一出,众臣全都安静了下去。 是啊,崔溥图什么呢? 他难道就不怕事情暴露,高修晏不肯与他善罢甘休吗? 更何况,高孝礼彼时还身在应天府中。 崔溥为什么这样胆大,几次对清和县主下手? 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能够对他有什么威胁? 或者说,县主的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皇帝的手指叩在扶手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声音起了五次,又戛然而止。 李逸上前了一步,拱手礼了礼:“臣以为,此时尚且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如今是铁证如山,臣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崔溥和孟夔二人要如何定罪?如何论处?之后再派人去查去审问,他们为什么勾结起来毒害县主,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皇帝的手指没有再动,沉沉的嗯了一声:“万卿,你着人拟旨吧——”声音拖了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给这二人定罪,不多时,他又开口接上前话,“孟夔就地免职,押解回京,崔溥身上的一切封赏和职务暂且不动,家眷禁在府中,不许离开应天府半步,把他跟孟夔一起带回来,这件事,朕要亲自审问!”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 高孝礼听着,其实心里清楚。 说是要亲自审问,实际上是为了之后揪出甄家做的铺垫,而且在众人眼中,这就是陛下对此事的看重。 而陛下为什么会看重这件事?无非还是念及旧情旧恩,对他姐夫高看几眼而已。 高孝礼抿唇不语,只是深吸了几口气。 旁边也不知是谁,站出来两步:“陛下,崔溥是崔家四房的人,难道说,他在家中动这样的手脚,崔家其他人就一概不知吗?况且高大人刚刚说了,崔溥第一次给县主下药,是被查出来了的,只是崔家人碍于颜面,压下不提罢了。如今事发,难道崔家人不该一同问罪吗?” 326:老毛病 说这个话,就实在是没眼色的很了。 高孝礼已然蹙了眉扭脸去看,但见那里站的是刑部侍郎许维渊。 他细细的想了下,许维渊这个人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个愣头青。 三十出头的年纪,爬到了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问题就是,这个人不懂变通,他心里时时刻刻守着一本死规矩。 就好比眼下的这个情况吧——陛下要把崔溥问罪,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提起崔家的事儿,偏偏他跳出来,说要连坐。 高孝礼不由的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呢? 站在皇帝身边的其素也愣了愣,他明显感觉到陛下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许维渊这话接的太不应该了。 陛下难道不知道崔家有维护包庇的嫌疑吗? 可是陛下明发旨意,只拿崔溥和孟夔问罪,摆明了是不想再追究崔家的责任了。 偏生许维渊听不出来似的,非要掺和进来,插一句嘴。 皇帝眼中不悦一闪而过,向殿下去看许维渊:“那若要依许卿的意思,岂不是该把崔氏一族都下罪了?” 这话说的太硬了。 就算许维渊思维简单些,也听出来皇帝不高兴了。 他一时愕然,拱手礼了礼:“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冷笑了一声,“这是朝堂议政,爱卿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许维渊抿唇半天,这时才隐隐的感觉到,自己也许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皇帝见他许久不语,就沉了声催了一句,“许卿?” 许维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崔家做主的自然还是他们长房,臣听闻昌肃侯就在京城中……” 他不说这话倒也还好,提了崔润,连高孝礼都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道这许维渊口中所指昌肃侯是何许人也? 当年崔家老祖宗得封昌肃公,只是这个国公爵,不是世袭罔替的。 所以到了崔家老祖宗过世后,崔润作为家中的嫡长子,按降爵承袭的爵位,就成了如今的昌肃侯。 许维渊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叫陛下拿住崔润来问话的。 高孝礼本就还立于殿下,尚未退回班次中,此时听他这样说,立时冷了脸:“许大人的意思,是该将侯爷缉拿?” 许维渊知道崔润时高孝礼的姐夫,也不惧他,扭脸看向他:“昌肃侯既然是一家之主,家中有这样的事情,他本该早早地上禀,哪里有隐瞒包庇的道理?” “你!”高孝礼叫他气的倒噎住,转而对上皇帝礼了礼,“臣听闻,早前在应天府时,崔家四房是已经分宗单过的,如今崔溥算是自立门户的人。他身上有了罪责,如何好牵累昌肃侯呢?还请陛下明鉴。” 其实皇帝眼下对崔家的态度是不明朗的,对崔润更是态度不明了。 崔润进京也有一段日子了,照理说他身上有爵位,既然进了京,又是为了儿女大喜的事情来的,怎么也该召见入宫回话才是。 可是到目前为止,皇帝都丝毫没有要传召的意思。 但是要说皇帝打算舍弃崔氏,那刚才下旨拿崔溥时,又怎么不把崔润捎带上呢? 所以高孝礼其实是拿不准皇帝的心思的。 许维渊的话,皇帝可能听一听就过去了,但是也很可能顺水推舟,趁势拿住崔润。 上次在府里和崔润的一番交谈,至今还犹在耳畔。 他对崔润的这种行为和做法,实在无法苟同。 可是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不要说崔家根基浅了,假如眼下他们家老爷子还在世,情况也会好很多。 自己这些年在外当官打拼,为什么得陛下高看? 分卷阅读340 - 分卷阅读34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1 一则跟他出身脱不了干系,二来他父亲还坐镇保定府中,人脉也好、名望也好,只要他父亲还在一日,高家就一日还在陛下眼里。 许维渊攀咬崔润,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皇帝的手指微动,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沉闷的低吟,似乎是很为难,又仿佛是在认真思考。 高孝礼略抬头,脚下微动,分明是还想上前两步回话。 可是他眼风扫过时,却发现其素几不可见的朝他摇了摇头。 高孝礼心下一惊,其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到底没有那么莽撞。 其素是皇帝贴身服侍的人,他摇头示意,显然是让自己不要再多说。 于是高孝礼收住了脚,稍稍退回去些许,一言不发。 许维渊见皇帝许久不发旨,又不留神其素的小动作,仍旧上前了:“虽然如今是分了宗单过,可是当初给县主下药时,昌肃侯总归是知道的,这一条他仍旧是跑不了,陛下如今……” “好了。” 许维渊话没有说完,皇帝沉声打断了他。 皇帝眯着眼,先朝其素那里看了一眼,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才看向许维渊:“朕现在要发落的是崔溥的事,清和上一次也无性命之忧,崔润行事虽然不妥,但是也情有可原,你也不要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许维渊一愣,显然还要开口。 皇帝一看他这样,立时冷了眉目:“嗯?” 这一声吓了许维渊一跳,所有的话就全都哽在了喉咙处,什么也不敢说了。 于是津县下药的事情就这样拍板定了案,崔家无事,崔润也无事。 散朝之后,皇帝从太极殿后的甬道往清风殿去,其素就一路跟在他身旁。 走了不多久,皇帝的脚步慢了下来:“其素,上次朕就说过你,老毛病总犯,可不好啊。” 其素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低头笑了声:“陛下要责罚,奴才自然领罪就是了。” 皇帝一愣,脚步彻底顿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老家伙。” 笑骂完了,他才负手而立,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不动崔润吗?”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崔润这次进京,走动了不少关系,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知道谈家靠不住。 由此可见,他也没打算靠着谈家去站队。 于陛下而言,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只是太过了解陛下的心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其素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327:位高权重的隐藏者 皇帝呵笑了一声:“真不知道?” 其素想,这位陛下,与先帝果真是不同的。 他服侍先帝三十多年,又跟着这位陛下服侍了近十年。 先帝一向是宽和的,在前朝中无论如何的杀伐决断,对身边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极为宽和的。 还记得他十一岁时,正是毛躁的年纪,师傅教导了多少次,总也改不好。 那一年东边儿进贡来了两只三彩的琉璃盏,极为罕见。 先帝得了稀罕物,旋即就命人给先太后和穆贤皇贵妃各送去一只。 给皇贵妃的那只,就是他带着送过去的,只可惜,那只琉璃盏没能送到皇贵妃的手中,半道上就叫他给摔了。 师傅恼的要死,扯着他的耳朵只骂他是个祸害,自己作死,还连累旁个。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了,可事情传到先帝和皇贵妃的耳朵里,竟然宽恕了他。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时常想起这件事情来。 那时也许是皇贵妃心善,在先帝面前说了请。 可更多的,还是先帝仁善,内廷之中几乎从不见杀.戮。 然而到了这位陛下这里,可就从不见仁厚二字了。 陛下那样爱重娘娘,娘娘不也落得那般的下场吗? 其素心下一沉,一向稳重的人,竟然也有些慌神。 陛下的这番问话,他该不该如实的交代呢? 只是没等他回话,皇帝已经笑着开了口:“很少见你这样慌张的样子。” 其素一愣,感情这是逗他呢? 他咽了口口水:“其实陛下做事,总有陛下的道理,今日是许大人造次了。” “是,他太放肆了。”皇帝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又丝毫不见生气,“许维渊这个人,办事儿铁面无私,往年凡有个贪污案一类的,交给他去办,保管不会出差错。但是他就有这点不好,不知道变通。你想啊,高卿还在殿中站着,他张嘴就叫朕治崔润的罪,”一边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似的,“朕估摸着,等到出了殿,高卿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其素见他笑了,便跟着陪了笑:“许大人还年轻,有的是时日历练。” 皇帝嗯了一声:“叫万卿和李逸带带他,将来能办大事儿。不过有此一事,只怕将来他跟高卿共事儿,就麻烦些个。” 让万云阳带一带许维渊吗? 其素心中抖了抖,隐约的听出了另一番意思来。 陛下这是想把内阁,也动一动了啊。 皇帝背着手,双手交叠着,想了好半天:“其实是该想个法子,敲打敲打崔润才好,他近来在京城里,动作太大了。不过他的事情倒也不急,上次交代你的,安排好了?” “奴才都安排好了,”其素颔首,平声回道,“王芳是圈在内宫里的,安排了两班侍卫把守,不过经过上次之后,他自个儿估计也绝了这份心,不会想法子再跟宫外联系了。” “白启桓那里呢?”皇帝也没回身看他,目光仍旧平视着远方,淡然的问了一句。 其素仔细想了想:“奴才已经安排了人日夜盯着了。”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他找不到王芳,就会去找别人。王芳突然失踪不见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打探消息。云南把他安排到京城来,你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不是个糊涂人。这里头有事儿,他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陛下——是不是心中有所猜测了?”其素想了好久,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来。 分卷阅读341 - 分卷阅读34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2 皇帝怀疑白启桓在京城里出了跟王芳联系,还有别的什么人。 换句话说,跟云南勾结的,不止一个王芳而已。 其素在宫里近四十年的时间,看过的、听过的,太多了。 皇帝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将来有心提拔高孝礼和许维渊入阁,阁臣是重职,轻易是不会动的。 他之后再提白启桓的事,难道说—— 皇帝这时才回头看他:“你说,孟朝和王芳,谁更能办大事?” 其素猛然眨了几下眼睛。 皇帝很少提起孟朝。 也许是当年信任太过,将孟朝捧的太高,到最后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这么多年过去,皇帝也许是不屑,也许是不想,总之他不多提起孟朝来的。 但是今天—— 其素想了想:“王芳比不过孟朝的。孟朝会来事儿,也能成事儿。王芳是个小人,不要说比孟朝,就连刘光同,他也不及万一的。” “这就是了,”皇帝叹了一口气,“连你都看得出来,甄籍就看不出来吗?你信他把所有的注,都压.在一个王芳身上吗?” 皇帝连着问了几声,便就连着叹了几声:“大概是从两年之前,朕就开始在想,这京城之中,到底还有没有人,是跟甄籍过从亲密的。如果有,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甚至能左右朝堂局势。所以甄籍把他藏的这样好,轻易不会跟他联系,只是把王芳推出来做了挡箭牌而已。”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 位高权重,甚至能够左右朝堂局势。 这样的人,放眼京城——不,放眼天下,也不会多见。 看样子,陛下心中是真的有人选了。 果然,其素还没说话,皇帝已经又开了口。 他的语气之中,有失望、有无奈,更多的,是迟疑:“盯着康定伯府和公孙府吧。” 其素大吃一惊。 康定伯府就已经足够叫他吃惊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康定伯和谈家是交好的,崔琼嫁到谈家去,不还是康定伯说的亲吗? 陛下怎么会猜测他和云南勾结? 更不要说公孙府了—— 如果说万云阳身为次辅,身上的担子重的很的话。 那么公孙睿华,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人挑起了半个朝堂的政务。 他不是世家出身,却能力出众。 三十岁做了一部尚书,三十八岁岁入阁,四十四岁成了内阁次辅,四十八岁就做了当朝的首辅,连万云阳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其素从来没想过,陛下会去怀疑这样的一个人。 他更不敢想,如果公孙睿华才是朝中和云南勾结最深的人,事情的发展,又会变成什么样? 328:泾渭分明 其素的唇角动了动,他很想问一问,陛下为什么会怀疑公孙睿华。 公孙睿华毕竟是两朝老臣了,没理由这样和云南勾结上,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终究,他没有问出口。 诚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于是其素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接话。 皇帝望着前头出神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叫万卿进宫一趟吧。” 其素大约摸愣了有两秒的时间,才应下这句话,转身往后头去吩咐了。 再说高孝礼那边出了宫,自然是与许维渊一通的对峙。 他脾气不好,只是这些年收敛了很多,可遇上许维渊这样的人,难免还是要动气。 他二人僵持不下,还是韦策和李逸从旁将他二人劝开,又正好其素从宫内匆匆而来,说是陛下召见万云阳。 几个人面面相觑,便也没了斗嘴的心思。 高孝礼望着万云阳入宫的背影,站定在原地,出神了许久。 直到李逸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一把,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昌肃侯还在京中,这件事,高大人不去告诉他一声吗?” 高孝礼双眼一眯,略抬手一礼:“多谢。” 李逸唇角微扬:“同僚之谊,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说完后,他径直往自己的软轿而去,也不多与高孝礼说别的。 韦策见李逸走远了,才凑到他跟前去,拿手肘戳了戳他:“从前也不见李逸与你来往,怎么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亲热得很?” 高孝礼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纳闷呢。你看他,整一个笑面虎,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眉眼俱笑,可真正走得近的,只有万阁老一人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韦策那边就又嗳了一声,引得高孝礼侧目看向他,他才又说道:“你那个外甥也够可以的,一本奏折参上去,把他亲叔叔连累到了这个地步。” 高孝礼眉心微动,他本来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韦策不知道陛下的计划,陛下从头至尾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告诉他,是节外生枝。 很显然,他虽然管着都察院,可陛下没把他当心腹,至少目前是这样。 于是高孝礼抿了唇:“他要参的是孟夔,估计也没想到崔溥会被牵扯进来。” 韦策咂舌看他:“我觉得不像。” “嗯?”高孝礼沉了沉声,“什么意思?” 韦策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与他一道走,一道说:“你这个外甥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些年在朝为官,青年才俊我也见得多了,可像他这样有眼力、有能力还有脑力的,可真没几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内宫方向努了努嘴,“我看他倒是颇有万阁当年的模样。” “你把他夸得太高了……” 高孝礼刚想打断,韦策就嗳了一声:“你先听我说完。” 故而他只好将后话作罢,撇了撇嘴,拨开韦策还放在他肩头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韦策无所谓的收回手,想了会儿,才又道:“既然是聪明人,那他自己心里没数儿吗?要不是有内鬼,谁能知道县主吃过什么药,如何伤过身?他一道折子参了孟夔,难道就没想过这内里的联系吗?我可听说了,前几天王芳还领了陛下的口谕找到你府上 分卷阅读342 - 分卷阅读34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3 去盘问了。” 高孝礼的心往下沉了沉,斜了韦策一眼:“你想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了了,陛下拍板定了案,至于这里头还有什么联系,陛下说了——他要亲自审问,”他说着,眉心微挑,“同你我还有什么干系吗?” 他的话说的晦涩难猜,偏偏又意有所指。 如果换了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其中的深意。 可韦策跟他十几年的情谊,他此话一出,韦策只转了转眼珠子,就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不想让他多问多打听啊。 凡是高孝礼知道的,没有不告诉他的,也没有不能叫他知道的。 高孝礼今天不肯再说下去,那只能说明,知道的太多,于他无益。 韦策下意识的往宫里看了一眼,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的吐出一句:“怪不得要押解入京了。” 高孝礼眉头紧锁,拍了他一巴掌:“还说?” 韦策耸了耸肩头:“这话当着外人,我自然不会再说下去。” 高孝礼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快走了两步:“我要去一趟县主府,你自己回去吧。” 韦策嗳了一声,两步追上前去:“我跟你一道去呗?” 高孝礼饶有兴致的收住脚,回过身来笑着看他:“这事儿你非要弄个清楚?” 韦策的脚步稍一顿,反手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越是不叫我知道的,我就越是好奇。”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这话我从前就跟你说过,”高孝礼的笑渐渐的隐下去,“你是在京城当差的人,不该知道的,别跟着瞎打听。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事关陛下,你不该知道,我也不该乱说。如果陛下想让你知道,自然有你知道的那天,还问吗?” 韦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口气:“霖川啊,说到底你出身不凡。” 高孝礼的脸在听见这句话时垮了垮:“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 韦策摇着头:“不是说嫉妒你,只是觉得,我在京城里摸爬滚打快十年了,陛下虽然把都察院交给我,可实则并不倚重我。就好比这个事情来说,陛下对你我的态度,泾渭分明。” “行了,”高孝礼啧了一声开口打断他,“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婆婆妈妈的,陛下是九五之尊,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信什么人,重什么物,我们只能听差遣,没有议论的份儿。” 韦策沉默了许久,好半天后,才扬了唇,冲他略扬眉心:“我听你的,这事儿就当不知道,你去忙你的,我自个儿回去了。” 说罢后,他快走了几步,错过高孝礼的身旁,渐渐走远了。 高孝礼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这个韦策啊,也幸而他是韦策,不然今日的这番话说完,是肯定要闹出生分来的了。 329:幸而分宗 再说高孝礼一路往清和县主府去,门上当值的小厮,因还是当日他安排了人从高府抽调出来的,故而见了他来,自然迎了他入府去。 另有两个小子先一路小跑的进了里头去回话。 不多时崔昱往外迎了出来,见了高孝礼时,他脸上笑意很浓,端了礼:“可有好几天不见舅舅了。” 高孝礼回了他一笑:“是了,你整日待在家中,也不见你去府上走动。” 崔昱挠了挠头:“这两日结交了些朋友,偶尔会跟他们出去小聚。” “这也好,”高孝礼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语重心长的与他道,“你这个年纪,正该好好的结交些个朋友,只是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可不许结识,若让我知道了,头一个不愿意的。” 崔昱忙应了几声记下了,才跟着问他:“舅舅今天是来找父亲的吗?” 高孝礼嗯了一声,才想起来崔润也许会出府走动,脚下就慢了些:“他不在家?” 崔昱道了一声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领着他往崔润的小书房去了。 至于书房外,崔昱在门口回了话,推开门迎高孝礼进去,他自己自然是留在门口没有入内的。 待高孝礼踏入屋中,他才顺手把门给带上,退了下去。 崔润今日没出府,是也把之前高孝礼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进京这些日子,他动作确实是太过频繁了,如果不是陛下无意追究,只怕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见了高孝礼来,崔润手中的一本《春秋》就放了下去:“刚下朝?” 高孝礼嗯了一声,眼风扫过书案:“在读《春秋》?” 崔润点了点书:“在府里无事,随手拿来翻一翻。” 高孝礼便哦了一声,自顾自的往旁边坐了下去,看了崔润一会儿,轻咳了一声,叫了一声姐夫。 崔润稍侧目看向他:“怎么吞吞吐吐的?” 高孝礼想了想,还是横了心开了口:“今晨早朝,陛下派了旨意,将孟夔就地解职押解进京,还有就是……崔溥。” 崔润的心头猛然一颤,蹭的一声就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是之前旻哥儿上的折子,参孟夔毒害成娇,陛下派了人详查,崔溥也是始作俑者,”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崔润的脸色,果然,崔润脸色彻底的黑了下去,于是他又忙续道,“这个事情也不怪旻哥儿造次。当初成娇在津县病倒,这事儿我们就已经知道了,刘光同说是最好压下不提,等来日再议。可是后来进京,他应该是先告诉了陛下知道。旻哥儿被提到都察院后,折子是刘光同授意他上的,姐夫是个明白人,刘光同授意,就是陛下授意了。” 崔润一只手放在鼻头上,摸了又摸,开口时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冽:“这么说来,是陛下要收拾崔溥了?” “姐夫你知道不知道,崔溥这么些年,一直和甄籍有来往。”高孝礼冲他摇了摇头,“陆秉均是甄家的人,大家不说,不过心照不宣。崔溥一直和陆秉均私交甚好,姐夫从来不过问,从前甄家风光,这自然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陛下要动甄家,崔溥还不收敛,反倒一头扎进来,他这是自作孽。” 崔润提起来的那口气,一瞬间就被高孝礼的话打散了。 崔溥和甄家的来往,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不,他是知情的。 五年前他就亲自拿 分卷阅读343 - 分卷阅读34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4 住过崔溥和甄籍的书信,彼时他也警告过崔溥,和甄家最好少做往来,只是崔溥不肯听。 后来崔琼和谈昶年订下了婚事,这事儿他就更没法子再开口。 原本以为崔溥一向机灵,应该很明白这中间的利害关系。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当口上,崔溥还在和甄籍来往。 怪不得——怪不得上次崔旻匆忙的从津县赶回应天府,极力的劝说老太太答应分宗。 崔润霎时间觉得后背一凉。 如果没有分宗,现在的情况又会是什么样的? 换句话说,崔旻从那时候起,就已经知道了崔溥和甄家的关系,可是他却装作不知,在老太太面前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崔润眼底闪过震惊和恼怒。 高孝礼把他神色尽收眼底,叹了一声:“姐夫,你真的不要怪旻哥儿自作主张,或者是觉得上次他没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知晓。要我说,今次他反倒是做对了。如果不是旻哥儿,只怕老太太如今还是不会点头答应分宗。” 他说完后,见崔润面色仍旧不佳,想了想,又添道:“今日朝堂之上,刑部侍郎许维渊已经向陛下奏明,要把你缉拿问话,连带着整个崔家也该治一个包庇之罪。” 崔润原本铁青的脸,一时间又白了白:“许维渊?” 高孝礼点了点头。 崔润眉头一拧:“陛下是怎么说的?” “姐夫放心吧,陛下没打算动崔家,不然姐夫这会儿也不会端坐县主府内悠闲地读《春秋》了。”高孝礼宽慰了两句,继而才道后话,“我说这些,是劝姐夫想开点。出了这样的事,崔溥是肯定保不住了,好在如今分了宗,四房如何,同你们是没干系的。我之所以先来告诉姐夫一声,就是想叫你送个信儿回家去,陛下的圣旨不日就到,万一老太太一时糊涂,伸手去管这件事,那可一切都难说了。” 崔润立时执笔,可是所有的动作又在一瞬间收住。 真的就这样不管崔溥了吗? 就算分了宗,他也还是崔家的子孙,明知道前路是生死未卜,真的就这样坐视不理了吗? 这件事的性质和崔琼出嫁是不一样的。 崔溥也许是死路一条啊。 高孝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声儿就沉了沉:“姐夫!不要说崔溥如今是牵扯到了党争之中,就算是他下毒手害成娇这一宗事,他的性命也很难保全了。你要保他,一个弄不好,整个崔家都要赔进去。这些日子你在京城走动,为的是什么?这些,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一个小小的薛成娇,不足挂齿。 可谁也奈何不了,她是功臣遗孤。 御史言官的口水,也要把崔溥给淹死了的。 崔润握紧了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还是展了信纸,提笔书下一封信来,后话不提。 330:知遇之恩(4000字大章) 一封书信落了款,崔润取了信封严严实实的合上,朝外头叫了人进屋中,吩咐了好一番话,只交代他将书信连夜送回应天府,亲手交到老太太手中,一刻也不许耽搁。 小厮听了这话,哪里敢耽误工夫,忙应了声,接下书信,一转身就往外退了出去。 高孝礼摸了摸鼻头:“姐夫现在有什么打算?” 崔润抿唇看向他:“这之后,陛下就该揪出甄氏一族了吧?” 高孝礼也无意瞒他,便径直的点了头:“这话放到外头,我是决计不能讲的,只是姐夫问起,我说给你听也无妨。” 崔润点了点桌案,也不开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高孝礼仔细想了下,才继续道:“甄家要倒霉,是陛下铁了心的,至于谈家——那是积年累月的旧怨,不要说陛下,就算是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姐夫是明白人,也不需要我再往透里点了吧?” 崔润呼吸一窒,觉得喉咙处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在掐着他,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沉默了许久,也在认真的思考高孝礼的话。 其实这些,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只是平静了这么多年,他竟真的大意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高孝礼会直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琼姐儿嫁给谈昶年。 他不由的抬眸,看向高孝礼。 其实高孝礼心里什么都清楚,所以才会说他和老太太舍弃了琼姐儿。 崔润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打算,无非是走一步算一步,若能不触陛下的逆鳞,自然将来还有出人头地的日子。” 高孝礼等的,其实就是这句话。 陛下虽然现在还无心动崔家,也没有要动崔润的意思。 可是许维渊已经咬上了崔润,等到崔溥被押解入京,牵连出甄家的事情来,许维渊还指不定要怎么参崔润。 倒不是说二人固有旧仇,只是许维渊这个人实在是又臭又硬。 他要是一心觉得崔润当日包庇崔溥,先是为了兄弟情义,后是也同云南有瓜葛,那参奏的折子就会一道接着一道的呈送到陛下的面前去。 崔润现如今还在京城频繁的走动,眼下看来,可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他今天说这些话,无非是希望崔润自己看明白现在的处境,能够尽早的抽身而退,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这会儿听他松了口,高孝礼也不由的长出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去。 “姐夫既然是这样想的,就早些动身回应天府吧。”高孝礼声儿很平,话语中是不起波澜,“崔溥的事情闹出来,家里指不定要如何恐慌,二房和三房也是心思各异的,还是要姐夫亲自镇着才好。” 他的话说的很是委婉,听起来全都是在替崔润做考虑。 可实际上崔润听得出来,这是催着他快点离开京城啊。 于是崔润眯了眼:“你似乎很怕我留在京城?” 高孝礼一楞,转而唇角微扬:“我没什么怕的,只是好心劝姐夫罢了。说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如果照姐夫这个做事的方法,将来难免要出事。” 崔润沉了沉声:“你在吓唬我。” 这句话不是疑问,反倒是平静的陈述 分卷阅读344 - 分卷阅读34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5 。 高孝礼也没立时开口去反驳他,反而整个人往椅背上靠了靠,斜眼看过去:“姐夫当是什么都好,我还是那句话,京城是非地,实在不宜久留,姐夫还是早日选了黄道吉日动身回家的好。” 他说完后,见崔润动了动唇,似乎是有话要说,于是先他一步开了口,继续说道:“姐夫是办大事的人,儿女情长不看在眼里,只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总该上上心。昱哥儿长久的留在京中,同旻哥儿处在一个屋檐下,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这句话,崔润心里不由的一沉。 他突然就想起了薛成娇的匆匆离府,还有小儿子的萎靡不振,甚至于他刚到京城的那两天,两个儿子貌合神离的样子,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此时高孝礼提起,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心,但总归是给他提了个醒儿。 京城不光有前途,还有薛成娇—— 他如此想着,就冲外头叫了人进屋。 屋外守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推开门迈进屋中,拱手请了安:“老爷什么吩咐?” 崔润扫了一眼过去:“才刚不是给了你儿子一封书信,叫他带回应天府交给老太太吗?” 来人沉了沉声,点头应了个是。 崔润想了下:“现在就派人去追他回来,你去告诉二爷,叫他带上信带上人,先行一步回家去。” 来人是只管听吩咐守本分的,一个字也不多问,嗳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高孝礼听了他这样的吩咐,眼底黑了又黑:“姐夫这是不打算走了?”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现在不是走的时候。”崔润深吸了一口气,“前两日约了康定伯三日后小聚,我如何好动身离京?你既然有两宗担忧,我如今先打发昱哥儿家去,你也放宽心吧。” 高孝礼眉头紧锁,一个劲儿的摇头。 可是崔润有崔润的脾气,他是做妻弟的,能劝他一次两次,却不能三番五次的说这些话。 大家都是在朝为官的人,他一个劲儿的要崔润离开京城,说得多了,难保崔润心里会犯嘀咕,也许他是怕将来出事会连累到自己呢? 这一点,是高孝礼绝不愿见的。 于是他只好收了声,所有的后话一概都不再提了。 再说万云阳那里,他一路随着其素进了宫,搭眼扫了扫走动的方向,咦了一声:“陛下在清风殿?” 其素也不回头,只管在前头引路,回了一声是。 万云阳心下犯嘀咕,嘴上就问了句:“可知道陛下是为了什么事情召见的吗?” 其素的身形分明顿了一下,而后却摇了摇头,推说不知。 万云阳看人看的多了,其素方才那一顿,显然是心里有事儿,叫他随口一问,刚好勾起了那件事儿。 他推说不知,摆明了是事关紧要,不是出自陛下之口,他不好告诉自己罢了。 万云阳也不去为难追问,只是眉头拧的更紧了些,脚下的步子便也快了些。 等二人一路进到清风殿中,其素上前去,在皇帝耳边回了两句话。 只见皇帝左手微微一扬,旁的什么也没多说。 其素会意,从殿上退下来,领着一众殿内人退了出去,亲自在大殿门口把守着。 万云阳见此情形,便知道皇帝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单独同他说,心下便更提了两口气上来。 皇帝虚空朝着殿下一字排开的太师椅指了指,示意万云阳坐下回话。 万云阳拱手谢了礼,才挪动步子,往太师椅那头坐了过去。 等他坐下后,皇帝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老师近来告假,说是出了年后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朕也派了太医去看过,太医回说倒是不怎么要紧,只是要卧床静养,你去看过他了吗?” 万云阳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提起他老师来,轻咳了一声:“出了年后政务繁忙,老师这一告假,内阁中好些事儿还要臣来处理,到如今还没抽出空来去看看。” 皇帝哦了一声。 这一声意味深长,可是究竟是喜是怒,万云阳竟也一时分辨不出来。 他正待要问一问,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皇帝那里已经又开了口:“一会儿出了宫,去看看他吧。你不去,只怕有旁人很快就要登门了。” 万云阳愣在了座位上。 皇帝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的,可是他指的又是什么? 老师身体抱恙,太医是去看过的,如果皇帝是在怀疑老师装病来躲避眼下的纷争,那么这个顾虑,也早就该打消了啊? 疑惑二字布满了万云阳的脸,他抬头看向宝座上的那抹明黄:“陛下所指的旁人,又是何人?” “何人啊——”皇帝一手托着腮,拉长了尾音,嘴边还噙着笑,看向万云阳,“白启桓,云南,当然,也可能是王芳的部下。” “咚”的一声。 皇帝顺势看向殿下,正好看见万云阳手中的白玉朝板跌落在地。 “万卿,你的东西掉了。” 万云阳惊愕不已,还带着些心悸。 这是什么意思? 不,根本不需要再多做思考。 皇帝在怀疑老师。 他知道王芳几日前就被关了起来,只是关在了那里,他不清楚,也不该过问。 王芳还算是宫里的内臣,要处置,要交办,都是其素和刘光同的事儿,他无权过问,而陛下既然不说,就证明也不想让他插手。 白启桓的事情,他也是多少知道的。 可是这些人、这些事,和老师又有什么联系呢? “万卿,你的东西,不捡起来吗?” 皇帝悠悠吐出一句话,叫万云阳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忙弯腰下去,将朝板捡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看向皇帝那里:“陛下的意思是说,老师和甄家,也有瓜葛吗?” 他不敢轻易地用上勾结二字。 这两个字的厉害,他太清楚了。 而且,如果陛下所说的意思是真的,那么他的老师,当朝的首辅,才是陛下对立面上最大的那个敌人。 王芳根本就不算什么 分卷阅读345 - 分卷阅读34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6 ,他能在这个时候就被揪出来,说明云南也并没有太将他当做一回事。 而老师呢? 直到事情将要尘埃落定时,陛下才动了心思去怀疑、去揭穿—— 万云阳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皇帝看着他脸色几变,眼底忽而明忽而暗的,就咂了舌:“你觉得呢?” 万云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要站起身来,可是他身形未曾动,就先看到了皇帝眼底的探究。 那样的眼神,如同当头一棒,叫他立时清醒了。 他想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陛下生性多疑,他又是公孙睿华最得意的学生—— 皇帝看着他坐回去,反倒笑了:“你怕朕怀疑你,所以不敢替公孙分辨,是吗?” 万云阳脸色一白。 皇帝的话一针见血,他是在害怕,是在替自己担心。 万云阳张了张嘴,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冲他摇了摇头:“其实有的时候,朕也在想,猜忌谁、信任谁,凭的究竟是什么呢?以往朕从没有怀疑过公孙,即使是到了今天,朕仍旧拿不准,也只是心里存了个疑影儿罢了。” 万云阳的声音在喉咙处滚了滚,终究还是发了声出来:“陛下,如果说老……公孙大人和甄籍勾结,那他又为了什么呢?当朝的首辅阁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何苦要自掘坟墓呢?公孙大人是两朝老臣了,他没道理做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朕也很怀疑,可是万卿——”皇帝拖了拖音,“这几年,朕辛苦布局,要开辟一个新的朝堂格局出来,公孙不会看不出来。内阁之中,朕这样抬举你,早晚有一天他地位是保不住的。搭上云南这条线,对他未必没有好处。” 万云阳听了这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为至忠尽忠。 如果公孙睿华真的是为了自己的首辅地位,暗地里和云南勾结上,这就是不忠。 可是他会吗? 万云阳有些犹豫起来。 他能有今天,还是全靠老师一手提拔。 纵然陛下有心抬举他,可是当年若不是老师,他又如何入了陛下的眼呢? 知遇之恩,永生难忘。 可是今日,陛下说出这番话,他却一个字也没办法替老师做分辨。 万云阳的脸色更白了些:“那陛下希望臣做什么?” “朕说了,”皇帝丢出这三个字,眼风向殿下扫过去,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万云阳的身上,“公孙府,你不去拜访,只怕别的人就要登门了。” 万云阳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明白了皇帝召见他的用意。 老师对他是不会设防的,陛下是要他利用这份信任,是公孙府一探虚实。 也许得不到想要的,可蛛丝马迹,总会有迹可循。 万云阳藏在官服下的手,下意识的攥成了拳,而后是一言不发。 331:小命不保 从宫里出来,万云阳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劲来。 陛下交办的事情,他不能不应下,可是这件事,叫他实在心中难安。 抬轿的小厮还在宫门口等他,见了他来,忙打了轿帘迎他上轿。 万云阳上了轿子,思量再三,终究沉声吩咐道:“去公孙府。” 外头小厮嗳了一声,就起了行不多话。 至于万云阳一路往公孙府而去,这一日又究竟与公孙睿华谈过些什么,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他离开公孙府时,脸色有些发白,眼底也有些慌乱。 而在这之后,已有大半个月不曾上朝的公孙睿华,又站在了太极殿中。 大约又过了四五日,押解薛万贺的差役先往刑部和大理寺各自报了信儿。 这事儿皇帝显然是不想再多问多管了的,便只打发了李逸等人自行处置。 要说薛万贺这个人,在京城里还真排不上名号。 李逸见皇帝也没心思多管,哪里肯腾出手料理他的事情? 于是便想把差事推给大理寺。 只是他话没交代,还是万云阳先劝住了他。 那日差役等回话,李逸得了皇帝的旨,就打发吩咐人走一趟大理寺。 也巧了万云阳往刑部去,正好见他叫人吩咐话,就蹙眉上前了几步:“你怎么能全推给大理寺?” 李逸的话音顿住,唷了一声抬眼看他:“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万云阳也没回话,只是又问了他一次:“薛万贺的事情,你怎么能推给大理寺?” 李逸咂舌品了品,察觉到他话中有些不悦,一时不解,就问道:“近来事务多,你不是不知道。这事儿陛下都不想管了,丢给大理寺不是落得清净?叫他们把人收押,旁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万云阳眉头紧锁:“你好糊涂。” 李逸咦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他说着朝那差役努了努嘴,“人过会儿就要进城了,底下人还等着回话呢。” 万云阳便顺势看过去,继而朝他摇了摇头:“薛万贺再不济,也还是薛家的人,他的亲哥哥,还是陛下追封的贞烈公。他虽然是犯了事被拿到京城的,我们自然也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用心,可旁人未必知道是也不是?” 李逸品了品,随后点了点头:“是。” “这不就结了?”万云阳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你这叫懈怠。陛下分明把差事交给你和大理寺了,你却全推出去,自己躲清静做甩手掌柜?将来若被有心人拿住,岂不是又要旁生枝节?” 李逸摸着下巴,口中发出嘶的低吟,沉吟了半天后,才颔首点头:“也是这么个理儿。那依你说,我是该亲自去一趟?” “这样才最好。”万云阳见他受教,便松了口气,“他也是尊贵惯了的人,你放底下人去接手,他还不一定有什么脸色给出来。你亲自去,只怕他还收敛些。这里已经是京城了,难道还叫他闹出什么笑话来,给陛下添堵吗?” 李逸连道了三声正是这样,随后就站起了身来。 他脚下挪动,才走出去没几步,想起万云阳突然到访必定是有事,就收了脚步 分卷阅读346 - 分卷阅读34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7 ,回过身来看向他:“你还没说到我这儿是什么事呢。” 万云阳一边冲他摆手,一边又摇头:“你先忙了这件事,回头我再告诉你。” 李逸努嘴想了想,又掐指算了算时间,便道了一声好:“那你是在这儿等我一等,还是先行回去?” 万云阳四下扫视了一圈儿。 这是刑部的地方,就算陛下信他甚深,他也不该在这里久留。 于是他吸了吸鼻头:“我先回了,你忙完了你的差事,打发人来支应一声。” 李逸听罢后,便稍稍错了错身,顺势往门口的方向一指:“正好一起?” 万云阳便提了步朝他身侧走过去。 二人一同出了府衙大门,后话不提。 李逸的确是在城门口见到的薛万贺。 其实薛万贺和薛万嘉长的是有那么四五分相似的。 李逸从前没见过薛万贺,但是他见过薛万嘉。 当年薛万嘉回京述职,或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他见过。 李逸一只手撩开轿帘,打量着戴着枷锁的那个人,暗自咂舌。 薛万贺的确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当日贪污被查出来收押,在保定府,还有高家的老太爷出面替他说项,知府也没怎么为难他。 可是今次陛下一道旨意发往保定府,他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一路押解入京。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人瘦了一圈不说,主要还是强烈的落差感,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此时他略抬眼,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那顶天青帐子的官轿,里头的人正撩开帘子打量自己,他下意识的就拧了眉。 李逸见他看了过来,才打开帘子步下轿来。 随后几步上前,停在薛万贺的身前:“你就是薛万贺?” 薛万贺也没见过李逸,歪头看他:“你是谁?” 李逸嚯了一声。 怪不得万云阳说出那番话,还叫他亲自来一趟。 薛万贺这一路而来,是阶下囚的身份,可到了京师进了城,一张嘴还是这样的桀骜。 于是李逸啧了两声:“刑部尚书李逸,奉圣谕来拿你入部去的。” 薛万贺稍愣了愣,眼中的张狂稍稍敛了敛:“李尚书。” 李逸这才嗯了一声:“走吧,你的事儿,陛下有了论断,但少不得还要再过个堂,这供词和画押,还是不能少的。” 薛万贺听到这里,略抿唇:“李尚书,我能见一个人吗?” 李逸的第一反应是他想求援。 薛家这么些年,不要说从前他们祖上的荣光了,就算是前些年里,薛万嘉那样春风得意,在京城中有那么几个说的上话的朋友,也是正常的。 李逸蹙了眉:“你应该知道,陛下亲自下的旨,没人敢上书给你求情,你可别自作聪明,到头来小命不保。” 薛万贺轻咳了两声,又冷呵了一嗓子:“早就知道了,连高崇都躲了,何况他们。” 他直呼高家老太爷的名姓,这一点立时让李逸大感不快。 332:得去见他 且先不说高崇是个如何有名望的人,单说两家联姻,高崇到底还是长辈,无论到什么时候,薛万贺也不该这样直呼其名。 由此也足可见薛万贺是个极其放肆的人。 李逸也不能说薛万贺教养如何的不好,但总归,似他这样的人,是极其讨人厌的。 因此李逸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冷眼看向薛万贺:“那你要见谁?” “薛成娇。”薛万贺眼底闪过恨意,“我要见她。” 李逸一愣,是没想到薛万贺入京之后,第一个要见的人,竟然是清和县主。 因近来有心和高孝礼走动,他就留了心去打听了这些事情。 当日应天府中,薛冯氏闹上门去,虽然究竟如何他不得而知,但是这一家子人,欺负县主孤身一人,追上门去要分银子,这一点可是不争的事实吧? 原本这是人家的家事,李逸是不好多嘴的。 只是眼下他看薛万贺,是万般的不待见。 于是就冷了嗓音:“你做长辈的,倒还有脸面见县主?” 薛万贺略怔了下,眼睛眨了几眨,看向李逸。 李逸呵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诚然,你们做什么,同我也没干系,只是这样的事,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薛万贺似乎是心事被人戳中了一般,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起来:“难看?她算计她自己的亲叔叔,就不难看了吗?” 算计? 这两个字才一入了李逸的耳中,就在他心头重重的敲了下。 薛成娇算计过薛万贺什么? 只是还不等他细问,薛万贺就已经又吸了口气开了口:“我自知没这个能力救自己,后半辈子只怕都要在刑部大牢里度过了,眼下只此一桩心事未了,还请大人成全。” 李逸本来还想嘲讽他几句的,可他又突然服了软,叫李逸有些猝不及防。 他眉头紧锁,盯着薛万贺看了好半天,才撇了撇嘴,打发旁边儿的衙役:“你去一趟县主府,转告县主一声,见是不见,还请县主好歹回一声儿。” 那衙役嗳了一声,提步就要走。 李逸心念微动,一抬手拉住了他:“等等,别去了。” 薛万贺乍然听见“别去了”三个字,也皱了眉。 然而李逸却连看都没看他,只是吩咐随行的差役们:“你们先提了人回刑部,我去一趟县主府。” 薛万贺稍稍松了一口气,见李逸略带警告的眼神盯过来,他也不躲,只是扬唇笑了声,然后说道:“大人只管放心,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闹的吗?” 李逸仍旧有些不放心,可是叫底下当差的去县主府回话,终归是不大好。 他思忖再三,才动了身上轿子,吩咐轿夫起了轿,一路往清和县主府而去。 薛成娇的县主府距离城门那里本就不算远,只是要拐的路多一些。 李逸一路催了好几次,大约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她的府门前。 轿夫停了轿后,李逸打发人登门去回话,才下了轿来。 分卷阅读347 - 分卷阅读34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8 不多时,还是崔旻从府中出来迎的李逸。 李逸见了他,先咦了一声:“崔御史今日没往衙门里去吗?” 崔旻嗯了一声,却也没多做解释,只是问道:“尚书大人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找下官吗?” 李逸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我今日是来找县主的。” 崔旻眼底惊讶一闪而过:“找成娇的?” 李逸嗯了一声,抿唇想了想:“才刚在城门口接下了薛万贺,此刻已经吩咐人押了他往刑部大牢去,他说想见县主一面,我来请县主的意思,看是见,还是不见。” 崔旻的脸色变了变,绷紧了面皮,一言不发。 李逸见他这样,咂舌叹了两声:“他说县主算计了他,我听的云里雾里的,又忍不住好奇。” 说完了,他又嗳了一声,冲崔旻略一挑眉:“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崔旻并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真的好奇。 可也许是在试探呢? 崔旻沉默了许久后,才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个事儿,刘公是知道的。大人若实在好奇,来日得了空,不妨去问刘公?” 李逸唷了一声,心说好聪明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头估计是有事儿不好说与人知道的,又怕左右推脱,他要再三的问,所以干脆推到刘光同身上去。 不过李逸虽然好奇,可听他都这样说了,也没有追问到底的道理。 于是耸了耸肩:“既然这样,回头再说吧。那眼下,你替我去问问县主?” 崔旻吸了口气,他虽然不情愿,可总不能叫堂堂的刑部尚书在这种事情上吃闭门羹吧? 故而他让开了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先进府吧。” 李逸嗯了一声,抬腿迈过朱红色的门槛,跟着崔旻一路进了府。 崔旻安排了李逸往正堂中小坐,又叮嘱了下人几句。 李逸一手端了茶杯,一手朝他摆了摆:“我今儿算是不请自来的,你也不用管我,且去问一问县主的意思,若是不见,我这就回部里去料理薛万贺的事儿了。若是肯见呢,就请县主移步吧。” 崔旻沉沉的应下,拱手礼了礼,又赔了两声礼,从此间退了出去,往后面薛成娇的院子去了。 薛成娇见到崔旻的时候,正在摆弄手里的针线活,见了他来,笑着撂开手:“不是说姨父和姨妈过两日就走吗?表哥今儿特意告了假,怎么不陪陪姨妈?” 她言笑晏晏的样子,是最叫人喜欢的。 只是崔旻今儿有些笑不出来,摇着头近前去:“刑部的李尚书在前面。” 薛成娇稍一抿唇,笑就收了。 崔旻吸了口气:“你二叔已经到了京城,李大人安排了人押着他回刑部,他说想见你一面,李大人来问问你的意思。” 薛成娇一时哑然。 还有什么好见的呢? 崔旻见她许久不说话,想起李逸在府门口的那些话,就叹了一声:“他跟李大人说,是你算计了他。” “我?”薛成娇一双杏眼立时瞪大了, 崔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所以,你得去见见他。” 333:你怎么也去 一开始的时候,薛成娇没能明白过来。 崔旻几乎是笃定的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她必须去见薛万贺,因为薛万贺跟李逸说了,是她算计了他。 崔旻一直都没有再说话。 他好像是在等薛成娇自己想明白,可是眼底的情绪流动,又隐隐的让人觉得,他分明是在等薛成娇问出口来。 两个人大约对视了十来秒的功夫,空气似乎都要凝结了。 最后还是薛成娇先开了口。 她轻柔着一把嗓音,眼皮略抬了抬,眼波流转时,眼风扫到了崔旻那里去:“表哥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不去,在李大人看来,也许是做贼心虚。表哥不想李大人疑心我吗?” 崔旻呼吸微微一重。 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李逸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然说他一个堂堂的刑部尚书,还未必把这点小事看在眼里,可是他要真的对此事起了什么疑心,或是为这个看低了薛成娇,这就是崔旻绝不愿看到的了。 于是崔旻冲薛成娇.点了头:“虽说他猜疑也没什么,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京城里现在又乱得很,何必节外生枝呢?他想见你,大概还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的吧。” 薛成娇抿唇不语。 薛万贺想见她。 她想不想去见呢?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这个亲叔叔都没有什么感情。 自从她记事以来,二叔就和他们是分开过的。 父亲常年不在家,偶尔回来,也不怎么跟二叔走动。 二叔自己也不成器,族中的长辈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他一次也听不进去。 起初的时候,父亲也还说教他,后来索性也丢开手,各人过各人的了。 薛成娇长叹了一声,仰头望着天:“表哥,我其实不怎么想见他。” 崔旻呼吸一窒,他想到了。 刚到崔家的时候,她那么不愿意提起舅舅。 当初为了姜云璧的事,他不过顺嘴提了一句,她的反应就那样激烈。 如果拿薛万贺和舅舅来比,那薛万贺做的事,她就更难打开这个心结了。 崔旻不知道他是该再劝几句,还是就这样算了。 也许见了薛万贺,她还是要伤心难受。 薛万贺落到这个境地,是早晚的事,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可问题是,薛万贺自己并不知道。 所以事到如今,只怕薛万贺的心里,恨透了成娇这个侄女儿。 两个人见了面,难道他还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吗? 可要是真的不去见,李逸那个人,应该还是会追问算计的这宗事儿。 崔旻一时犯了难,两只手交叠着握在一起,搓了两下。 他搓手的动作,被薛成娇尽收眼底。 薛成娇的喉咙处滚动了两下,坐直了身子:“但我分得清轻 分卷阅读348 - 分卷阅读34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49 重缓急,表哥先去,容我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崔旻眉眼一亮:“你肯去见他?” 薛成娇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还得叫他一声二叔,这一面不去见,未免显得太冷情了些。” 崔旻闻此言便不再多说什么,兀自站起身来,往前头去了。 李逸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手里的茶已经换过了一次,见了他来,搁下去茶盏问道:“县主的意思怎么样?” 崔旻拱手一礼,往旁边儿坐了下去:“她换身衣裳,随后就来。” 李逸眉心一挑,朝外头叫了一声。 方才跟着李逸一同入府来的人听见了声音,转了个身从门口进到屋内来。 李逸点了点大.腿:“你先回衙门里,薛万贺先不收押了,我平日里小憩的那间屋子,先安置他,过会儿县主要去,别怠慢了县主。” 底下人一向都是听吩咐办事的,听了这话,哪里会多问,便只应了声,才又踩着细碎的步子出门去了。 崔旻唇角微扬:“到底是大人想得周到。” 李逸复又执盏,也不应他这话,只是看着他弯了弯眼,回了一笑。 他们这边不过闲话几句,李逸半盏茶都没吃完,薛成娇已经领着人往这里来了。 李逸见了她来,忙搁了茶盏站起身,迎上前两步,端了一礼:“县主。” 薛成娇这个县主,并不是正经的宗室女,虽然她近来也受过不少的礼,可如李逸这样堂堂一部尚书的礼,她还是头一次受。 见李逸问安,她稍稍侧开了半步:“尚书大人快请起,这个礼是折煞我了。” 她声音泠泠,似清溪在人心头流过,李逸对她的好感不由的上升。 一时想起来薛万贺说的算计二字,又不由的蹙了眉头。 只是李逸掩藏的很快,这点子情绪并没有被薛成娇察觉到。 “县主这就请吧。”李逸站起身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说完后,见薛成娇端的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是嫌牢狱之中太过晦气,便添了一句:“我安排了他在别处,等县主见过了,再收押入牢中,县主不要担心这个。” 薛成娇啊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于是她笑道:“多谢大人替我周全。” 李逸又与她客套了几句,一行人才动身往府外去。 等出了府外,崔旻早就叫人备好了马车。 他扶着薛成娇上车去,而后又目送了李逸上轿,他自己往前头走了几步,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李逸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对,伸手在轿子上拍了两下。 他这一拍,轿夫立时会意,忙停了下来:“大人?” 李逸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去前面请崔御史来一下。” 那轿夫便将轿子挺稳当,挪动脚步往前去请崔旻。 崔旻既上了马,本来是要动身的,可是见后头李逸那一行没了动作,才停下来。 此时又见抬轿的轿夫到了马旁,他低头看过去:“怎么了?” 那轿夫打了个礼,仰头看他,回话道:“我们大人请崔大人过去一下。” 崔旻哦了一声,拉紧了缰绳,调转马头往后头打马两步,很快就到了李逸的轿子旁边。 “李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李逸啧的咂舌,将轿子上的侧帘撩开,打量了崔旻一番,“你怎么也要去?” 334:防人之心不可无 崔旻听他这样问,却只是无所谓的把肩头一耸:“我如何不能去呢?” 李逸眉头皱了皱:“刑部那个地方,你身为御史,是好随便去的吗?” 崔旻一时哑然,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多时他轻咳了一声,反手指了指自己:“下官今日告了假的,并不是以御史的身份往刑部而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指了指后头,那里正是薛成娇的马车所在:“她一个人去,下官不放心。” 李逸嚯了一声。 心说这是什么话? 刑部是会吃人的地方吗? 她又不是一个人只身去,这不是还有自己一路陪着呢吗? 他这样想着,不悦就爬到了脸上来。 只是还没等他沉声发问呢,后头燕桑已经凑了过来。 崔旻扭脸看向她:“怎么了?” 燕桑在轿外蹲福礼了礼:“县主叫奴婢来问一问,怎么还不走?” 崔旻两手一摊,看向李逸。 李逸所有的话就全都被噎住了。 他摸了摸鼻头,念头在心上过了几过。 崔旻的心思,他因之前刻意的打听过应天府的事儿,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而去崔旻暗里很护着这位县主,他也是知道的。 估计今儿他要真不叫崔旻去,崔旻也不会叫县主去。 如是想着,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不就是去一趟刑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是他挑唆着把人带去的,言官要弹劾,也是参崔旻,有什么事儿,也轮不上他来顶着。 于是他挑眉扫了燕桑一眼:“没什么,这就走。” 说完后他放下轿帘,不再多话。 燕桑又同崔旻一礼,才返身往薛成娇的马车旁去了。 崔旻打马行在最前面,一路上不再多说什么。 大约走了一刻多钟,崔旻的马先停在了刑部衙门外。 他翻身下马,等着李逸从轿子上步下来。 马是自然有人牵走的,也用不着他操心。 薛成娇从马车上下来时,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儿。 又瞧见崔旻和李逸都已经等在了台阶上,这才领着丫头走了过去。 李逸放轻了声音:“过会儿县主去见他,也不要急,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清楚才好。来日收监关起来,他又不是寻常的案犯,再想见家人一面,可就不那么轻易了。” 薛成娇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就下意识的朝崔旻看了一眼。 却见崔旻几不可见的冲她点了点头,她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底气。 “我知道了,多谢李大人提醒,”她往后退了两步, 分卷阅读349 - 分卷阅读35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0 “能带我去见二叔了吗?” 李逸嗯了一声,领着他二人往里头进,不复赘言。 往日里李逸小憩的那间房子,是在二进院的后堂里。 房子稍稍靠左,薛成娇到的时候,把这里的格局大致扫过,将此处归为宅子里的左厢房一类。 李逸停下脚步来,朝着那里指过去:“人就在那间房子,县主自个儿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他说着,还不忘看了崔旻一眼。 崔旻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伸手在薛成娇肩头拍了拍:“你自己去,我在外头等你,燕桑也不要带进去了,薛家叔叔想必是有话要跟你讲,你带了人,只怕他不会说了。” 薛成娇咬了咬下嘴唇,显然还有些怕。 李逸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的有趣。 怕? 屋里的人,是她的亲叔叔,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是真的从前让欺负的次数太多,还是说——薛万贺说的是实话,她心虚了。 李逸打量的目光一直游移在薛成娇的身上。 崔旻一直在观察他,见了他这样,不由得皱了眉头,催了薛成娇一声:“不要紧,我和李大人都在外间,没事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往李逸的身上扫。 薛成娇当然是察觉到了的,于是定了定心神,捏紧了拳头,沉沉的嗯了一声,随后又交代了燕桑几句,才自己一个人往那间房子去了。 等她推开门进了屋,那扇门再次合上时,崔旻叫了燕桑一声。 燕桑回过头来看他:“大爷有什么吩咐吗?” 崔旻指了指门口:“你到门口去听着。” 燕桑愣了一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和李逸是有身份的人,既然说了不进去,就当然不可能站到门口去听屋里的动静。 但是又实在不放心,所以最好是叫她站在门口听动静。 于是燕桑嗳了一声,略提了裙摆,补上台阶,往门口站了过去。 李逸笑了一嗓子:“既然这么担心,怎么不陪县主一起进去?” 崔旻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李大人既然这么好奇,怎么不干脆直接问出来?” 李逸叫他的话噎的倒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有尴尬一闪而过。 崔旻倒不是为了叫他难堪的,只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如果是对王芳那样的人,他可以不卑不亢的与之对峙,毕竟王芳一时半刻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但是这样直言不讳,却是绝对不行的。 但如果是对上李逸、万云阳这样的人,好多时候,开诚布公的交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崔旻稍稍顿了两下:“其实李大人应该知道,问过我的话,再问一次成娇,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呢?大人为什么没有问?我很好奇——”他刻意的拖了拖音,“大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县主府中向我问的那几句话?” 李逸神情一僵:“你还真是聪慧过人啊。” 崔旻笑了一声:“大人过奖了。” “崔大人,”李逸叫了一声,“慧极必伤这四个字,你可曾听说过吗?” 崔旻心头一凛。 这四个字,可不是什么好话。 他脸色黑了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逸摇了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崔大人的防备心太重了些,这不见得是好事。” 崔旻可不会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放宽了心。 李逸近来好几次跟舅舅走动,他也看在眼里的,只是目的他并不清楚。 他也听舅舅说过,李逸和万云阳算得上是好兄弟,也不要看他二人相差近十岁,可交清深,情同手足,这是满朝之中谁也比不了的。 除了万云阳以外,李逸几乎和谁都相交,可是却与谁都不深交。 他突然跟舅舅这么热络,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 故而崔旻每每见了他,总是会不经意的多出几分防备来。 此时听了他这样说,眉头就锁的更紧了:“防人之心嘛,总归是不可无的。” 335:鱼死网破(4000字大章) 听了崔旻这么说,李逸的笑收了收。 他把目光放在崔旻的身上,看了他许久,可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崔旻让他看的心里有点发毛。 其实从前刘光同有句话说的不错。 无论他再怎么能干,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李逸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崔旻自认不是个识人不明的人,可是李逸这样的,他还真摸不准。 于是他便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锁了眉心:“李大人看什么?” 李逸看着他所有的动作,啧了两声,两只手背在身后,笑了笑:“你跟我年轻的时候,有些像,跟万云阳,也有些像。” 这话像是在夸他,这一点,崔旻还是听的出来的。 他有些发懵了。 李逸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逸见他不说话,就近前了两步,继续道:“我年轻时候初到京城,防备心重的很,除了万云阳,任何人跟我说任何话,我都要多留个心眼儿,多过几过。其实到现在也还是这样,只是比从前好多了,毕竟经历的多了,也不怕人算计了。” 他话信戛然而止。 崔旻下意识的朝他看过去,想要问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很快收住了。 他想问一问,为什么对万云阳可以好无防备呢? 只是仔细想想,这也不稀奇。 人活一世,总有那么一两个至交好友,是可以推心置腹的。 就如舅舅和韦策,再如李逸和万云阳。 崔旻吸了口气:“李大人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呢?” 李逸冲着他摇了摇头:“你跟你舅舅,应该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跟他亲近,是不是?甚至是对你――也自然的亲厚了一些。” 崔旻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看样子,李大人是有心里话想跟我说了?” 李逸连着呵了两声,左手对着他挥了挥:“谈不上什么心 分卷阅读350 - 分卷阅读35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1 里话。左右无事,咱们不妨聊一聊?” 他说着,顿了顿,也没等崔旻回他,想了会儿便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自己心里清不清楚,陛下为什么会重用你?” 崔旻咦了一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崔家宗子吗?” 李逸道了一声不是。 崔旻皱眉看他,也不说话,他当然也知道不会是因为这个,只等要等李逸继续说下去。 李逸大约停顿了十来秒的时间,才又开了口:“高子璋、谢鹿鸣、甚至是从前的袁文湘,若是单论出身,他们哪一个比你差吗?”他抬头摸了摸下巴,“我也不怕你恼,若是论出身,你只怕还不如他们。” 崔旻一愣。 李逸说的是有道理的。 世家子何其多,出身不输他的就更多。 崔家终究不过如此而已了,不要说高子璋和谢鹿鸣,就算是袁文湘——那个在他看来尚且稚嫩的袁家少爷,也要好过他。 然后他就听李逸又出了声:“可要是论名气呢,陆靖淇名满天下之时,你应该还在寒窗苦读吧?”他说着,扬起唇角来,眉心微挑,“说到底,你两样都占了。而且,老万跟我早就说过,就在――就在你舅舅入京的时候。” “说过?”崔旻挑眉看他,“李大人指的是什么?万阁老又跟您说过什么?” “第一,你舅舅的好日子要来了,诚然,他在应天府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熬出头了。至于第二嘛――”李逸的尾音是上扬的,还带着些刻意,“崔旻前途不可限量。” 崔旻心头大震。 万云阳是什么人?他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舅舅如今的春风得意,这是必然的。 他从前也想过,如果姨父还在,也许今时今日,得势的就是薛家,且轮不上舅舅这么快就成了陛下的心腹重臣。 只是凡事没有如果,所以今天的格局,是早就注定了的。 那么他呢? 就因为他出身世家,又有学识?所以小小的年纪,就做了科道官? 不,肯定不只是这样。 高子璋和谢鹿鸣,哪一个也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就单单是他了呢? 李逸的话说成了这样,就更加笃定了他心中所想。 陛下用他,还有别的原因。 他想问个清楚,可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李逸已经背对着他了。 于是崔旻就知道,李逸的话仅止于此了。 李逸不想再说下去,其他的,要他自己去领悟,去参透。 也许来日方长,将来总有他弄明白、想清楚的那一天。 而且这个原因,才应该是导致李逸肯跟他们走的近的关键所在。 李逸背对着崔旻,看着门口的方向,一言都不肯再不发。 其实这些话,他在心里过了好多次,到今日,终究还是没忍住,当着崔旻的面,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他和万云阳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万云阳性子稳的很,什么事他都能稳住,心里也能藏住话,所以他能入阁,能挑大梁。 但是他不一样。 至少对崔旻这样的人,他还是憋不住心里的这些话啊。 话再说屋里那边。 薛成娇只身一人推开门进了屋里,可是入眼却没看到薛万贺的身影,于是她下意识的在屋中扫过一圈,终于在内间的榻上发现了薛万贺。 她的亲叔叔,一向是整仪容的。 薛万贺绝非君子,可他对吃的用的一向都很是挑剔。 这一点,在薛成娇有记忆以来,就认知很深。 然而此时的薛万贺,枷锁还带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萎靡,再没有了神采奕奕的模样。 薛成娇抿唇捏紧了帕子,往他那里走了两步:“二叔,别来无恙。” 薛万贺在她推门的时候,就已经朝她这里看过来了。 这会儿见她挪动着步子走过来,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便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高孝礼的好外甥女。” 这话满是嘲弄,薛成娇也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舅舅提剑上门,薛万贺早就吓破了胆,若不是母亲拦着,后果如何,谁也不能料定。 从那之后,薛万贺绝不肯再与高家人来往,还是直到舅舅离开保定府回到任上,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年后,他才重新与高家人往来起来。 他这会儿说这样的话,无非是认定了,他落得今天的地步,是拜她所赐。 薛成娇弯腰拉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去:“二叔说错了,如果二叔不是那样的咄咄逼人,我也会是二叔的好侄女。” 她说完后,翻了眼扫过去,眼底是一派的清冷:“二叔是为了什么被陛下收押的,难道自己忘了吗?我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君而死,可是他死后,二叔托了他的荣光,得陛下封赏,却不感沐皇恩,反倒在保定府为害一方,大肆敛财,二叔这样糟蹋我父亲的声名与清誉,来日九泉之下,就不怕没脸去见他吗?” “你婶婶说的可一点也不错,”薛万贺恨的牙儿痒,咬紧了牙关,话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牙尖嘴利,我竟丝毫不知。” “二叔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薛成娇笑着摇头,“从我出生以来,二叔何尝关怀过我?我的事情,二叔又知道几件?” “是了,”薛万贺撇了撇嘴,“所以你跟我不亲,所以你陷害我!” “我陷害你?”薛成娇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如果你不做,我拿什么陷害你?” “这么说,你就是认了?” 薛成娇沉默了下去。 事情都是崔旻算计的,可是这些算计,也全是为了给她出气,她不能把崔旻抖落出去。 “二叔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事到如今,你追究这个也没什么用了。”薛成娇捏紧了拳头,定定然看他,“陛下也不会见你,李大人也不会把你的委屈呈到御前。所以你说我陷害你也好,说你冤枉也罢,总归你的后半辈子,要在刑部大牢里度过了。” 薛万贺一个劲儿的摇着头:“你的心,怎么就那么毒?” 分卷阅读351 - 分卷阅读35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2 在薛万贺的记忆中,兄长虽然严苛,可却是个极有善心的人。 更不必说大嫂那个人了。 高家教女有方,大嫂的确是个大家闺秀,她温婉大度,往年他做过那么多糊涂事,她却从来也没计较过。 怎么会呢?薛成娇究竟怎么会学的这样? “所以你婶婶当日说,你脸上的伤,来得很古怪,现在看来,果真也是有问题的吧?” 薛成娇愣了下,大概是没想到薛万贺会提起这件事。 其实事后她仔细的想过,冯氏当时应该是被吓坏了。 她是姑娘家,姨妈又显然把她当掌中宝一样捧着,脸上伤了,又是伤在冯氏手里,姨妈若要不依不饶,冯氏拿什么跟姨妈相抗呢? 不然冯氏细细的想,就该知道,她的手没有往前送,何至于就伤了自己的脸? 此时听薛万贺如此说,薛成娇便知道,回到保定府去的冯氏,是醒过神回过味儿来了。 她啧了两声:“是或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二叔现在声名狼藉,若再要去说与外人听这个话,只怕旁人更要对你嗤之以鼻。” 薛成娇的话音猛然收住,又淡淡的哦了一声:“差点忘了告诉二叔,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了人去保定府,是给婶婶还有堂兄送银子的。” 薛万贺一时气急,胸膛处剧烈的起伏。 好有心计的薛成娇啊! 薛成娇见他气的这个样子,唇角就更加上扬了:“二叔看样子是明白了,哦?” “你这个孽障!”薛万贺的手似乎是想向前扑,可是枷锁限制了他的所有行为,“你分明是蛇蝎心肠,却要装作大度不记仇,薛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是吗?”薛成娇的笑尽数收敛了起来,冷眼看着薛万贺,“薛家能出你这样的子孙,如何就不能有我这样的女儿?二叔可不要忘了,我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清和县主,而你只是阶下之囚。便是我来日回到保定府去,薛家族中众人,也要高看我一眼。二叔跟我翻了这么多旧账,该不是忘了自己的那本账了吧?” “我有什么……” 薛万贺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就收住了话音。 薛成娇是在报复他。 他的那本账目?无非是当年对她母亲做过的那些事而已。 薛成娇.小小年纪,却有这样深的心机,只怕对他的恨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 那样的恨,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随着她日渐长大,恨意只会更浓。 一直到他们逼上门去,分她手中的银子,她才决心要报复回来。 可是她怎么做到的? 这一点,薛万贺早就在心中细细的想过。 “你一个弱质女流,也敢勾结朝臣,如果陛下知道了,你说会怎么样呢?”他话音落下,又耸了耸肩,“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我的这些话,不可能上达天听一类的。薛成娇,你知道什么叫勾结朝臣,霍乱朝纲吗?何况,据我所知,你和权宦刘光同也有交情吧?党派之争,历朝历代都无可避免,如今也就是你父亲不在了,如果他在,少不得也要选一选。可是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有女子能参与其中的,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以为你父亲的死,你父亲的功,真的能保你一辈子吗?” 薛成娇眼底寒意径直的升了上来。 薛万贺想鱼死网破。 她立时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虽然说李逸不可能听他这些混账话,可实际上,李逸未必不放到心里去。 不然他随口说一句是自己陷害了他,李逸为什么会向崔旻问起呢? 她如果真的干涉朝堂的事情,在李逸看来,甚至是在陛下看来,都是恃父功而放肆过头了。 这样的想法是很可怕的,一个弄不好,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念及此,她声音就冷了下去:“你想拉我垫背?” 薛万贺呵了一声:“你怕了。” 不是问话,而是平静的陈述。 在薛万贺看来,她就是怕了。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要你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薛成娇秀眉微蹙:“那二叔是什么意思?” 336:凭什么帮你 薛万贺眉心微挑,静静地看着薛成娇,许久后,他摇头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薛万贺没说,薛成娇也不想知道。 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薛成娇太清楚了。 薛成娇抿了抿唇:“二叔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薛万贺吸了吸鼻头,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去。 在沉默了良久后,他才终于又开了口:“答应我一件事。” 薛成娇咦了一声,眯着眼睛向他看过去:“什么事?” “我落得如此,可是陛下有旨意,家眷不累。”薛万贺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不争气,也确实一辈子一事无成。 一直到他兄长死后,才得到陛下的封赏,有了一官半职。 可是对待妻儿,他还是极好的。 如果是寻常的事情,倒也罢了,如今这件事,陛下雷霆震怒,下旨将他押解进京,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前程和退路了。 旨意下达的那日,他就托了人去高府,可是高崇避而不见。 从那时候起,薛万贺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只不过是贪污敛财而已,何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头一次被拿住,高崇出面说项,知府让他把银子补上来,一切往事都不再追究。 这一次,虽然是陛下下旨,可是按高崇的名望,如果肯上书求情,再加上还有高孝礼和崔润在,他也绝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所以这里头,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高崇才会这样避讳。 他后来仔细想了想,也不怎么怨怪。 诚如薛成娇所说,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下的,他不可能再去怨天尤人。 当初,他仗着出身不错,有薛家撑腰,又有兄长的功劳在,就以为无论做什么,总不可能会出大事。 等真的惹怒了皇帝,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分卷阅读352 - 分卷阅读35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3 所以到了今日,薛万贺心中十分的笃定,高崇都已经躲开了,冯家更不会一头扎进来。 陛下虽然说是家眷不累,可是冯氏和薛炳是富贵堆里长大的,一概的家产都被抄没了,他们将来要如何活? 冯家刚尚了公主,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维护一个出嫁女,而且又是罪臣妻。 薛万贺眼中痛了痛:“你给你婶子送银子回去,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他们来说,都是雪中送炭。” 薛成娇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有了主意。 薛万贺这是想让她把冯氏和薛炳养起来啊? 薛成娇不由的想要冷笑。 她要怎么去评价这位二叔呢? 从年轻的时候,就自私自利,几次贪母亲手里握着的那份家业。 其实在薛成娇看来,当年他非要分家,要分财产,如果母亲强硬一些,分文不给都是应当应分的。 祖父留下两儿一女,她亲姑姑又早死,出嫁没几年就过世了。 父亲是薛家的嫡长子,薛家的一切,本就该是父亲的。 母亲肯点头把家产分出来给二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谁能想到,几年之后,二叔竟还要重来一次。 薛成娇觉得他很无理取闹,又可笑至极。 时至今日,他又要来这套了吗? 薛成娇愣了愣,一只手撑在身后的圆桌上,身子斜靠在桌子上,冷眼看着薛万贺:“你的意思,他们的后半生,都归我管了?” 薛万贺是不愿意点头的。 说白了,他此时是有求于薛成娇的。 他能够坦然的上门去求高崇,因为于他而言,高崇始终还算是长辈,而且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可是薛成娇不同。 薛成娇是晚辈,而且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要他直说? 薛万贺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说?” 薛成娇努了努嘴,神色还是淡然又平静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中也并没有任何深思的迹象。 薛万贺定睛看她,可是见她似乎毫无反应,心里就有点急,便催了一声:“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如果说不答应呢?”薛成娇反问了一句,撑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微微抬起,托住了脑袋,歪着头看他,“我要是不答应,二叔打算告诉李大人,说我勾结朝臣吗?” 她说完了,不由的冷笑了两声,也不等薛万贺回话,径直又发问:“我还想问问二叔,我凭什么答应你?” 薛万贺料到了她拒绝,也料到了她会犹豫,可就是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凭什么要答应。 “你……”一个你字丢出口,薛万贺的声音就不见了踪影。 好半天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你这是不怕了?” “不,我当然怕,”薛成娇翻了翻眼,“一个弄不好,陛下龙颜大怒,我,甚至是舅舅,都可能会倒霉。” “然后呢?”薛万贺是真的有些急了,带在身上的枷锁被他重重的晃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来。 薛成娇却始终平静,然而也正是她的这份平静,更让薛万贺摸不着头脑。 她说她怕了,可她的样子又那样平静,丝毫没有惧怕的痕迹。 “你既然怕,还问我凭什么?”薛万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的盯着薛成娇,“就凭我能揭发你的真面目。” “是吗?”薛成娇呵了一声,“二叔,你大概是忘了,这事儿是你在求着我的。” 她淡淡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给保定府的银子,我送回去了五千两。如果是寻常人家,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只是放到婶子和堂兄身上,二叔觉得,他们能撑多久呢?” 薛成娇一边说着,一边摸着下巴:“堂兄还没有定亲吧?将来再想说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知道是要托借我这个县主的名头,还是要靠着薛家的势了呢?哦?” 薛万贺万万没想到被她反将了一局。 在薛成娇进来之前,他把这件事情已经算的十分圆满。 当初冯氏确实说过,如今的薛成娇伶俐的厉害,只是他没当回事儿罢了。 她还不到十二岁,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是今日,他确实是领教了。 薛成娇说的不错,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他处于下风的。 337:鬼门关 薛万贺本来是以为,他借着这个由头一定能拿捏的住薛成娇。 先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勾结朝臣,只要这话说出去,她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皇帝是什么人? 皇帝不会细细的听她解释,皇帝要的,永远只有一个结果而已。 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薛成娇能讨着好吗? 而且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连带着高孝礼,甚至包括崔旻在内,也许都会被牵连。 试想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听到这些话,怎么能不害怕呢? 原本他想的很好,只要薛成娇一害怕,就一定会答应他提的那些话。 可是事情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薛成娇一脸的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要认清现况。 薛万贺吞了口口水:“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肯了?” 薛成娇呵了一声:“其实要答应,也没什么,毕竟还是一家子骨肉,二叔一家人落了难,做侄女的伸手帮一把,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可是——” 她刻意的拖长了尾音,惹得薛万贺眉头深锁,而后才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不愿意!” 她咬重了音调,这一声,仿佛是重重的砸在了薛万贺的心头。 薛万贺心头一凛,感觉浑身都抖了抖,沉重的枷锁发出了闷响声。 他沉默了下去,好半天都无话可说。 薛成娇看他这样,摇着头站起了身来,又深看了薛万贺一眼:“二叔,你要见我,我来过了,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了,今后你好自为之,我也不会再到刑部大牢去看望你,就此别过了。” 她说完了话,提步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事情发生的非常快,几乎是就 分卷阅读353 - 分卷阅读35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4 在一刹那之间,快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薛成娇背过身要往门口去的同时,薛万贺从她身后扑了上来。 薛成娇毕竟还是个娇.小的孩子,尽管薛万贺身上带着枷锁,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把她扑倒在地了。 薛万贺几乎是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的,戴着枷锁的手拼命地想要去掐她,可是由于碰不到,便只有枷锁的边缘,死死的压.在她的勃颈处。 薛万贺此时是恨红了双眼的,发出来的声音便也有些恶狠狠的意味:“我就说你是个孽障,你父亲母亲死得早,今天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好好管教管教你!” 可是薛成娇能真切到感受到,薛万贺想要她死,他想掐死她! 沉重的枷锁死死的卡在喉咙处,薛成娇很快就感觉到了窒息感,而且她发不出声音来。 她努力的向门口看过去,她知道,表哥就在那里,表哥能救她,可是她要怎么做! 呼吸越来越薄弱,薛成娇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涣散。 突然间,她的手摸到了腰间一枚玉佩。 薛成娇的意识突然聚了起来,那是溥四婶送给她的那枚玉,比寻常的玉佩要大上一些,分量也更重一些。 她心中定了定神,立时有了主意。 薛成娇从腰间把玉佩扯了下来,而后奋力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砸了过去。 薛万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玉佩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外站着燕桑,因为一颗心都挂念着屋里,于是这一声并不算大的声音,在一发出来的时候,就被她扑捉到了。 燕桑心头一惊,忙向着台阶下快跑了两步。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怎么了?” 燕桑一回手指着门的方向:“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声音很小,但是我听到了。” 砸这个字眼,就值得深思了。 崔旻和李逸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提步上前去。 只是崔旻的脚步比李逸要快了一些,他抬手就推开了门,可是扫视一圈没看见人,再一低头,就看见了让他一辈子想起来都会后怕的那一幕。 彼时薛万贺那副枷锁还压.在薛成娇的喉咙处,薛成娇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崔旻勃然变色,大怒不已,两步上前,顾不上什么礼教礼数,一抬腿就踹翻了薛万贺。 跟进来的李逸,看清了屋内的情形,也是吓得不轻。 薛成娇如今是县主了,人又是他去县主府请来的,如果她死在了刑部,死在了薛万贺的手里,他怎么跟皇帝交代?怎么跟高家交代? 李逸忙退了两步到外头,高呵了两声,立时有四五个衙役出现在他眼前。 “还不快把人给我拿下!”李逸也是气急,朝着屋内一指,冷声呵道。 衙役们得了话,就冲进了屋中去,将薛万贺反手押住了。 因还有外人在,崔旻不好上前去抱起薛成娇,就叫了一声燕桑。 燕桑立时会意,上前了几步,把薛成娇拖起来,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里。 崔旻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双眼通红。 燕桑拿指头掐着薛成娇的人中处,可是好半天,她还是没有反应。 李逸也慌了:“怎么样?县主怎么样?” “大夫,去请大夫!”崔旻连看也不看他,只是拔高了音调。 李逸也不计较,知道他此时心中盛怒。 他扭了头同一个衙役吩咐道:“快去。” 那衙役嗳了一声,拔腿就往外头跑。 可是大夫还没请回来,薛成娇就已然转醒了。 鬼门关上走一遭,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睁开眼,看见崔旻,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崔旻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他胸口压着一团火,这会儿见薛成娇无碍,便往薛万贺身前走了两步,一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薛万贺的脸上:“你也配做人吗?” 薛万贺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立时满脸通红,显然对这样的羞辱不能接受:“你敢……” “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没什么不敢的!”崔旻一咬牙,打断了他的话,“她是你的亲侄女!一脉相承的亲侄女!你有今天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是命里注定,你敢对她下死手?看来陛下将你圈禁,你是犹嫌不足啊?”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样。 方才他盛怒之下,觉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戏弄了,才一时黑了心,起了杀念。 现在想一想,事情闹到陛下面前,他多半也是死路一条了。 338:袒露心迹(4000大章发糖) 也许是崔旻周身寒意逼人,而他的杀意和愤怒又毫不收敛,这一切,都让李逸感到心惊。 陛下显然没有打算要置薛万贺于死地,他只是想把薛万贺关起来,彻底的绝了薛家的后路而已。 如果说薛成娇死在这里,他没法子跟陛下交代的话,那同样的,薛万贺要是折在崔旻的手里,他可一样没法交代。 再说了,他的刑部成了什么地方了? 因如此想,他便挪动了脚步近前去,拉了崔旻一把:“眼下也不是逞凶的时候,县主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李逸拿捏的很对。 跟崔旻说别的,也许都不会有用。 他这会儿杀人的心都有了,还会听旁人三言两语的劝和? 只有薛成娇的事情能触动他。 果然,崔旻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半躺在地上的薛成娇,眉头皱了皱,往她身旁走过去。 待走近时,他稍稍弯腰,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薛成娇是双腿发软的。 倒不是说薛万贺真的如何伤了她,只是那样的惊吓可怕极了。 她只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那就是被崔瑛推下水时。 深潭里的水没了顶,压迫着她,她不能呼救,也不能呼吸,只能慢慢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涣散,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后来津县被下药,当时她是并不知情的,还是孙娘子来了之后 分卷阅读354 - 分卷阅读35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5 ,她才知道,自己离鬼门关仅仅一步之遥而已。 然则那种感触,却远没有这样来的震感。 薛成娇一张小脸毫无血色,整个人虚弱无力。 崔旻不好直接伸手去抱她,于是朝着燕桑丢了个眼色过去。 燕桑立时就会意了,便让薛成娇顺势半靠在自己的身上。 二人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去,燕桑又取了软垫子给她靠在身后。 薛成娇上惊魂未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逸歪着头想了会儿,步上前去,和声问她:“县主可否告知本官,方才这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个事儿,要是放在从前,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薛万贺是自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的。 他想跟薛成娇继续交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便且不提薛成娇自个儿愿意不愿意,就只说高孝礼和崔旻,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所以李逸这个话问出来,薛万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薛成娇扣一顶帽子下去。 这件事情,不管是谁理亏,他先动了手,再加上薛成娇是晚辈,又还是个孩子,那就已经全都是他的错了。 更何况,原本就是他不占理。 他之所以动手,是因为恼羞成怒而已。 可是眼下薛万贺却紧抿双唇,一双眼睛盯着崔旻,一个字也没说。 为什么? 他是怕了。 数年之前,高孝礼也曾提佩剑上门要诛他。 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高孝礼那是在吓唬他、威胁他,是要他今后别再去找大嫂的麻烦,更不要再惦记大嫂手上的那份家业。 但是如今,他差点杀了薛成娇,崔旻的杀意,不是在跟他闹着玩的。 崔旻想杀了他——毫不掩藏。 对于薛万贺突如其来的沉默,薛成娇稍感吃惊。 她抬头看向薛万贺,却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薛万贺的手是握成了拳头死死的攥着的,他的双鬓还有冷汗在往下冒。 这样的状态和表现,是在害怕。 薛成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他一直在看崔旻。 于是她心中冷笑了一声,就先开了口。 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就先咳嗽了起来。 被人卡过的喉咙,隐隐作痛,想要说话,就会牵动喉咙,那种痛感就更重了一些。 崔旻听不得她咳嗽,蹙了眉往圆桌那里走了两步,伸手倒了杯水,很快便又回到她身旁,把霁红釉的小杯递了过去。 薛成娇也不跟他推脱,接下小杯一饮而尽,才觉得喉咙处那种灼烧的痛感稍稍减轻。 然后她淡声说道:“二叔说我勾结朝城,霍乱朝纲。” 她此言一出,不要说是李逸,就连薛万贺自己,都是大吃一惊。 这丫头是什么路子? 这句话,她怎么敢说给李逸听? 李逸眉心微挑:“怎么说?” 薛成娇一个劲儿的摇头,哽咽道:“二叔一心以为,他这次被陛下拿住,是我勾结了刘提督,暗地里拿了他的把柄,告到了御前去。所以他觉得,是我勾结朝臣,乱了规矩。” 听到这里,李逸就连啧了两声:“县主请继续说。” 薛成娇抿唇,玉手在脖子那里揉了揉:“后来二叔拿这个威胁我,说他自知前程尽毁,但希望我能将保定府的婶子和堂兄养起来,不然的话他就要把这事儿告诉李大人,要叫我舅舅和姨父都吃不了兜着走。” 崔旻脸色一黑。 薛万贺却已经叫嚣着跳了起来:“你这个畜生!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薛成娇闻言,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的崔旻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去。 人嘛,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想法。 就算如李逸这样为官多载的人,也不例外。 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一幕,也许薛万贺和薛成娇的话,他各听一半,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自己心里也会慢慢的琢磨,细细的盘算。 可是那一幕太让人震撼,再加上薛成娇又始终端的娇弱。 反观薛万贺呢? 纨绔子弟这四个字扣在他身上,实在叫李逸对他提不起什么好感来。 于是李逸冲着薛万贺摇了摇头:“本官是在问县主,况且……”他稍顿了顿,“你的这个言辞,怕是不大妥当吧?” 他语调清冷的厉害,薛万贺便是再糊涂,也知道事情不太妙了。 薛成娇那里小.嘴撇了撇:“二叔不肯承认,我也不好说什么,”她说着,吸了吸鼻头,连带着肩膀都颤了颤,才继续道,“可是李大人知道,我父母双亡,得陛下垂怜,又念着我父亲忠义,才抬了我一个县主的衔儿。这次若不是为着我表姐出嫁,我也不会住到县主府来。” 她说罢,抿了抿唇,看向李逸。 李逸听懂了。 从前她住在崔家,现如今住在高家。 一个县主的头衔儿,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是不可能出来开府自己单独过的。 她要么依靠她姨妈,要么跟着她舅舅,再不然,也该回保定府高家,回到她外祖父那里去。 薛万贺让她养冯氏和薛炳后半辈子,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她拿什么来养? 李逸当然也知道,薛万嘉一生戎马,薛家更不是没家底的人家,如今的薛成娇,手里一定握着不少的家产,何况她还有俸银和俸米。 小姑娘家,这些钱一定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 但是凭什么就得把冯氏和薛炳养起来呢? 李逸不是守旧死板的人,也许换一个老顽固来,会觉得这是薛成娇身为晚辈应该做的。 可至少李逸并不这样认为。 单说薛万贺当年闹着分了家这一条,薛成娇不管冯氏和薛炳,谁也说不出她一个字来。 李逸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薛万贺:“我可听说,县主还住在崔家的时候,你们找上门去要过一次钱?”他问了一句,想了会儿,又续问道,“县主好像还给了你们?” 薛万贺一愣,他没想到这些事 分卷阅读355 - 分卷阅读35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6 情李逸会知道。 李逸一颗心已经偏向薛成娇了。 他话外之意无非是说——当初薛成娇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你们不顾脸面去讹晚辈的钱,晚辈尊重你们,还给了,如今你竟还有脸张这个口? 再说了,李逸知道的这么多,那薛成娇伤了脸的事儿,他大概也是知道的。 薛万贺心一沉,冷笑着看向薛成娇:“我真是小看你了,蛊惑人心,再没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人了。” 薛成娇呼吸一窒,泫然欲泣。 崔旻的身形微动,挡在了她的身前,冷眼看着薛万贺。 他嘴动了动,仿佛是有什么话想说的,但是方才出去找大夫的小厮,此时正巧领了人回来,于是崔旻的后话就都收了起来,只是瞪了薛万贺一眼,那一眼中,饱含警告。 大夫先是跪拜磕头请了安,才上前去给薛成娇诊脉。 大约过去一刻钟,花白胡子的老者起身往案上去开方子,一边儿说道:“这位姑娘的伤不要紧,只是一时受了惊吓,加上过长时间的呼吸不畅,吃两剂药,养一养便没有大碍了。” 崔旻上前了两步,在他肩头按了一把,老者落笔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扭脸儿看崔旻,满脸的不解。 崔旻手上力道稍卸:“她从前伤过脾胃,是白芍与藜芦相克所致,大夫若要开方子,用药可仔细一些才好。” 老者哦了一声,忙道了两声知晓知晓,才重又落笔。 等方子写好之后,他也有眼色,并不去交给李逸,反倒径直塞到了崔旻的手中。 崔旻腰间的荷包里是常年都放着二两碎银子的。 这个习惯还是在应天府养成的。 偶然街上遇到日子艰难的,或是实在可怜的乞儿,他就会掏出碎银子打赏下去。 又或者身边儿服侍的人,一日他心情好了,随手打赏出去,都是有的。 此刻见老头儿收拾药箱要告退,便从荷包里掏出了银子来:“银钱不多,老先生跑这一趟辛苦了。” 老大夫便先去看李逸的脸色,见他拿眼神示意自己收下,这才伸手接下银子,又道了谢,便跟着衙役退了出去。 崔旻把方子交到燕桑手里去,上前扶起薛成娇,返过身来的时候,才同李逸稍一点头:“我先带她回家去了,这里的事情,还是李大人自己做主,只是这件事——” 李逸沉了沉声:“崔御史尽管上折子,我这里无妨。” 崔旻嗯了一声,又深看了薛万贺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冲他摇了摇头,之后才扶着薛成娇一路出门去不提。 等他们一行回到了清和县主府,崔旻的脸色阴沉的厉害,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在,薛成娇的事情他就全都不假他人之手,就连下马车,都是他亲自去扶的。 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扶着她下了车就陪她一路进府去。 薛成娇不知道他这个气是从哪里来的,要说是冲薛万贺的,那这会儿都到家了,怎么还这样呢? 燕桑跟在二人身后就更不敢说话了,只是缓步跟着。 等过了垂花门,才走了没几步,薛成娇感到一股外力猛然拉住了她。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是崔旻的怀抱。 他的双臂强而有力,却又温柔仔细,抱的她很紧,却不会箍疼她。 他的心跳很快,咚——咚——的声音,一声声都砸在薛成娇的心头。 这样于理不合,薛成娇知道,燕桑自然也知道。 可是崔旻把头埋在薛成娇的颈窝处,声儿瓮瓮的,带着些鼻音:“还好,还好你没事。” 燕桑便什么也不敢说了,只得退远了些,全当是把风了。 薛成娇双手撑在崔旻的胸.前,适当的推了两下:“表哥,你先放开我。” “不放!”崔旻的声调高了高,“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放开你了。” 薛成娇原本惨白的小脸,立时红的要滴出血来。 崔旻表现出许多次这样的意思,可都是极为隐晦的,就算是高子璋偶有调侃,也从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说穿了。 这份情意,是他第一次坦言表之。 薛成娇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她应该推开他的,可也许是才受过惊吓使不上力气,也许是崔旻抱的太紧她推不开,总之,崔旻的双手还环在她的身后,紧紧的把她拥在怀中。 “你不知道,推开门,看见那一幕,我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崔旻瓮声瓮气的,“如果你就这么去了,我怎么办?成娇,我怎么办?” 薛成娇怔怔的:“没事了,表哥,我已经没事了。” 崔旻轻轻的摇头:“我真的很怕,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今天如果燕桑没有听到那声动静,或者我和李大人破门而入的时间再晚一些,你会不会……”他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成娇,我很怕。” 339:你的态度(继续4000大章) 薛成娇的手微微抬起,可是终究放了下去。 崔旻整个人在轻微的颤.抖,可也许是抱的太紧,靠的太近,她就能真切的感受到。 薛成娇心头暖暖的,就很想要安抚一下崔旻,可是手还没放到他后背上去,就先兀自收了回来。 她是喜欢崔旻的,可是有多喜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种感情很微妙,也有些模糊。 薛成娇吸了吸鼻头:“表哥,都过去了,我真的没事,你不要这样。” 崔旻大约沉默了有小半刻钟,才稍稍松开了她。 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握在薛成娇肩头:“这件事情,过不去。”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从刑部离开时的场景,就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那会儿崔旻欲言又止,可是李逸很显然听出了他的意思。 李逸说——崔御史尽管上书。 薛成娇心尖儿微颤:“你真的要告到御前去吗?” 崔旻沉了沉声:“他已经起了杀心,我岂能容他?” “可是……”薛成娇略抿唇,拧眉看他,“可是上回不是说,陛下并没有想要二叔死吗?” 分卷阅读356 - 分卷阅读35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7 崔旻嗯了一声。 这话他确实跟薛成娇说过,而且也是事实。 可是实际上,薛万贺死或是不死,对大局的影响并不大。 所以他敢下黑手要杀薛成娇,那自己为什么不能一道折子送到御前? 不要说是他了,就算是告诉了舅舅知道,这道折子也是避免不了的了。 “这些事情我自然有分寸,绝不会胡来的。” 崔旻声音放的极为轻柔。 他知道薛成娇在怕什么,也知道薛成娇在担心什么。 “成娇,你将来……”崔旻的话音骤然落下去。 “嗯?”薛成娇起先没明白,其实这会儿她也不知道崔旻想问什么,于是就歪了头,“表哥说什么?” “我刚刚,吓到你了吗?” 这话问出口,就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了。 崔旻从不是个扭捏的人,可这件事,打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没谱儿。 可是刚刚,薛成娇没有立时就推开他,他心头雀跃,又有一丝的不安。 听到这里,薛成娇才渐渐的反应过来。 稍稍好了一些的脸色,立时又憋的通红。 没有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于是便只是摇了摇头。 她这样一摇头,更叫崔旻心中喜不自胜:“真的吗?那你将来愿不愿意……” 他忽而意识到这样问不妥。 薛成娇身上还有孝,而他呢?尚未立业,年纪又小,崔婉虽然不是他同房头的姑姑,可毕竟也是骨肉至亲,他纵然不必守孝,现如今也不是该谈婚事的时候。 更何况,朝堂上局势不稳,谁能保证明日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 这个话,他不能再说下去了。 今日所作所为,已然是表白了心迹。 如果不是薛万贺闹了这么一出,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有所作为。 他相信,成娇的心里,一定是清楚的。 明里暗里,生活起居,他做了很多,高子璋说过,刘光同也说过。 聪明如成娇,怎么会不知道呢? 薛成娇大概是觉得这个话茬儿有些不大对劲了,脸上犯了难色,退了两步:“表哥,我先进去了。” 崔旻嗳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显然有话想说,可是又挠了挠头,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点头应了她一声,就目送她进去了。 燕桑陪着薛成娇一路往住处回,走了半道儿,她还是没憋住:“姑娘,刚才的事情,以后可不能再有了。” 若换了旁人,薛成娇此时必然恼了。 可是燕桑是为她好,薛成娇心里知道。 于是面上便只是平平,面色未改,嗯了一声,反手握上燕桑的手:“刚才的事儿,可不要与人说起,邢妈妈那里也千万别提。” 燕桑应声答应下来,知道薛成娇这是怕邢妈妈要说教一番。 其实就算薛成娇不叮嘱,她也不可能说出去。 “姑娘,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薛成娇的脚步微微一顿,跟着又想了一会儿,索性就直接站住了脚,侧目看向燕桑:“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该说的。该说的,你固然直说,便是你觉得不该说的,我听了,也绝不会怪你无礼。” 燕桑稍稍放下心来,才敢说出后面的话。 只见她握紧了薛成娇的手,眉心微蹙,启唇轻叹道:“大爷的心意,姑娘该很清楚了,那姑娘的心意呢?” 薛成娇一怔,万万没想到她是要问这个。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燕桑摇了摇头:“也不是突然,只是我做奴才的,没有资格过问主子们的事情,所以心里一直惦记着,可又不知道怎么跟姑娘开这个口。” 她话音才落下,薛成娇的脸色就黑了黑:“这是什么话?我拿你和魏书都是当最亲近的人来看,主仆也是说给外人听的罢了,你若自己个儿也要这样想,我可要生气了。” 燕桑心头一暖。 从小到大,因为家境贫寒,她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白眼和冷待。 年纪还小的时候,她就跟着父亲上街去乞讨过。 应天府中富贵云集,一日也能讨来不少的赏钱。 可那毕竟是乞讨来的,在她的心里,是不光彩的,是接受了施舍的。 然而食不果腹的日子里,她没得选择。 直到薛成娇买下他们兄妹时,她心里还暗自诽谤过。 这位富家小姐,还不知是如何刁蛮的性子,花几两银子,买两个奴才,对她来说,不过是玩儿一样的罢了。 可是日子越久,她就慢慢的发现,薛成娇不是那样的人。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在她们离京之时,薛成娇还惦记着她家中老父无人照看,特意支出来二十两的银子送到了家里去。 燕桑微微的出神,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薛成娇拿手肘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燕桑哦了一声忙回了神,吸了吸鼻子,略摇了摇头:“没想别的,只是觉得,姑娘待我是真的很好。” 薛成娇冲她笑了笑:“这话说的多傻?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我不待你们好,还要去待谁好?” 说完了,她挽上燕桑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好啦,你还没说,怎么突……会说起这个事儿?” 燕桑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我一路跟着姑娘服侍,从住进崔府,到如今搬到京城,住到县主府,大爷对姑娘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心思比魏书要细一些,这些事情上,也多留了心。” 薛成娇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燕桑想了想,便重新拾起了话来:“以往我看姑娘,多是有意避开,或是一味的装糊涂。大爷呢?也许是碍着姑娘身上还有……”那个“孝”字她没说出口,唯恐触动了薛成娇的伤心事。 燕桑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也许是因为姑娘年纪还小,大爷即便是看出姑娘有意装糊涂,也从不逼着姑娘去面对这些事儿,自然了,上头还有太太和舅老爷,也不该姑娘来多说什么,只是……” 分卷阅读357 - 分卷阅读35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8 “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薛成娇见她急着解释,就含笑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今天是觉得,我没有推开表哥,其实是在表明我的态度?” 燕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她牙齿轻摇唇片,一脸的为难。 薛成娇看的更是疑惑,就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我……”燕桑发出闷闷地声音来,然后顿了许久,才续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姑娘在想什么呢?二爷这次到京城来,对姑娘也是百般的讨好,可是姑娘好像,都没看在眼里一样。” 提起崔昱来,薛成娇的脸色就变了。 燕桑看她脸色不对,就知道自己这句话,大抵就是不该说的了。 只是薛成娇也果真没同她发脾气。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一声之中,有无奈的叹息,还有一丝惘然。 “有些事情,我谁也不能说,你,或者是魏书,将来你们会知道,但我现在不能说。”薛成娇顿了顿,“若言离更合,覆水定难收。这句话我一直都觉得说得很好,我和昱表哥走到今天,不在于他是否真的做错过什么,或者对我如何讨好,离开崔家的时候,我说过,他将来要守护的,终归是别人了。燕桑,话已出口,我收不回来,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觉得我一语成箴,又或者,到了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幡然醒悟了。” 她将话说的如此含蓄隐晦,燕桑还能如何的追问呢? 只是隐隐的能够听出来,对于崔昱来说,薛成娇这里,是已然没了他的位置了。 “那大爷呢?”燕桑硬着头皮,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薛成娇轻轻地摇了摇头:“表哥不一样的。你说的都对,他对我很好,从前没有仔细想过,后来回想起来,其实是真的很好。” 她的思绪飘远,回到了钱氏大寿的那一日。 她带着魏书去院子的时候,魏书就曾说过——大爷其实也很好啊。 崔旻和崔昱兄弟二人,性情不同,行事也大不相同。 崔昱在生活起居上很是照顾她,唯恐她拘束不自在,或是哪里不合心意,就像个孩子一样,想要把他得到的一切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来。 崔旻的好,则全都是隐藏在暗处的,比方说姜镇,比方说薛万贺。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刘光同有意告诉她,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薛成娇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表哥成熟稳重,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更知道他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许这样说,太薄情寡义,可如今看来,昱表哥是真的与他相差甚远。我也不是说昱表哥那样便不好,将来有了表嫂,他也一定能夫妻和睦,对表嫂很好。”她说着,捏了捏燕桑的手心儿,“所以我今天没有推开表哥,燕桑,他在害怕,那种怕是发自内心的,从他心底里升起来的一股恐惧感,控制着他整个身体,那样的颤.抖,极力隐藏的怯懦,和害怕永远失去的慌张,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 燕桑抿唇,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许兄弟两个,各自有各自的好处。 可是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薛成娇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虽然她没有明说,究竟今天的行为,是不是在亮明态度。 可是燕桑心里就是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了。 燕桑叹了一声,扬了唇:“那姑娘要告诉太太或是舅太太吗?” 薛成娇摇了摇头。 她有她的矜持,小女儿家的心思,是最不可与人说道的,更何况她还在孝中。 姨妈和舅妈当然不会笑话她,也不会看轻她。 可是她这些话说出去,她们少不得要操心起来,若是一时露出了痕迹,叫外头的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而且,薛成娇的话并没有说完。 如果崔旻还是应天府的那个崔旻,她不会有别的顾虑。 可他现在是都察院的云南道监察御史了,年少有为,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 再反观自己呢? 除了身上顶着一个清和县主的衔儿以外,还有什么呢? 纵然姨妈和舅舅.宠.她再多,于他们而言,她不是亲生女,只是个外人,养在身边的外人而已。 章老夫人当初有心把她许配给崔旻,为的是她这个衔儿,和她父亲生前的功劳。 可是现在薛家出了事,崔旻又眼看会步步高升,前途坦荡。 精于算计的章氏,还会是从前的那个主意吗? 薛成娇拿不准,她甚至会不由自主的去想,章氏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已然有了别的安排。 她莫名其妙的同意了分宗,就算有崔旻的劝导,也还是让薛成娇感到意外。 今天燕桑提起这些来,她说了一大车的话,此时安静下来,再细细的去想,心中便更加笃定,章氏是有了别的主意,才会如此行事的。 想到这里,薛成娇的心更沉了沉,连带着已经不怎么痛的脖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340:残暴不仁 那一日刑部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闹到了御前去。 其实也很简单。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这事儿崔旻本来也就没打算瞒着高孝礼。 那天高孝礼知道的时候,雷霆大怒。 高孝礼书房的书桌上,放有一只豆青釉的茶罐儿。 倒不是说要在里头存茶,只是他极爱这只罐子,据说是高子璋八岁那年自个儿烧的,那之后高孝礼就一直放在眼前了。 但是听说这事情的那天,高孝礼手一挥,小巧的罐子落地,应声而碎。 崔旻看着碎了一地的罐子,惊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了第二天,高孝礼一道折子呈到了御前去。 皇帝自然是在清风殿见的他。 彼时皇帝手里捏着那封奏表,似笑非笑的看向高孝礼:“高卿,这道折子,要不要收回去?” 高孝礼眉心突突的。 皇帝的意思是―― 他突然抬起头来:“陛下想臣收回去吗 分卷阅读358 - 分卷阅读35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59 ?” 折子在书桌上敲了敲,皇帝的目光也始终放在他身上:“你应该知道,朕并不想要赶尽杀绝。” 高孝礼抿唇:“可他逞凶伤人。” “嗯?”皇帝眯眼笑着,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冷冽。 高孝礼的心,也跟着这声音沉了下去。 皇帝的意思,他明白了。 皇帝要他收回去这些话,要他粉饰太平,要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意外,而不是咬住薛万贺不放。 为什么? 高孝礼心头有浓浓的疑惑。 治罪不就是为了让薛家没有后路?那让薛万贺死,岂不是更好吗? 大概是看高孝礼一直不松口,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是高卿你了,”丢出这么一句之后,皇帝冲着高孝礼摆了摆手,“你去吧。” 高孝礼眼中闪过震惊,看向了那道奏表。 但是皇帝发了话,他就算再不理解,也只能退下去。 等高孝礼退出清风殿后,其素端了个精致的食盒进了内殿来。 他近前去,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布好,袖着手站到了一旁去。 皇帝捏了块儿裹了奶皮的芙蓉酥往嘴里送,细细的咀嚼了一番。 等到一块糕吃完了,他叫了一声其素。 其素嗳了一声,上前了两步。 皇帝沉吟了两声,许久之后,才开口:“高卿到底太急了点儿。” 其素知道他这话不是生气,于是心里有底气,笑了一声:“县主到底是高大人的亲外甥女,大人着急是应该的。” 皇帝却不由的摇头:“朕自然知道这个,所以朕没有怪他。折子――他上了,朕当他是发泄出气了,过了今儿,朕全当不知道。” 其素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那陛下真不打算处置薛万贺了?” 皇帝突然就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也不重,可是却让其素心头一颤。 他今天话多了些,说的多了,就容易出错了。 陛下一声冷哼,显然是不悦了。 其素还在犹豫是不是该请个罪的时候,皇帝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朕为什么要处置他?” 其素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薛万贺差点害死清河县主,这难道还不够吗? 但是陛下这样说,就一定是另有主意的,其素当即选择闭嘴,安静的听皇帝说下去。 果然,皇帝拍了拍手,又说道:“他毕竟是贞烈公的亲弟弟,赶尽杀绝,未免太难看了些。”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知道,史书工笔皆是枉然,百姓心中如何想,并不是一纸文书能够改变的。”皇帝揉了揉眉心,“只怕百姓要以为,这不过是人走茶凉的借口而已。朕要薛家一败涂地,所以找了这么个由头,处死薛万贺。况且人家说,虎毒不食子――清河,毕竟还是他亲侄女,如果你不知道薛万贺为人,也不知道前尘往事,你又会不会相信,他想要清河死呢?” 其素愣住。 这句话,他没有办法去回答。 因为没有这个如果。 可是皇帝的话是给他提了个醒儿。 他之所以一时就信了高孝礼所奏,无非是清楚高孝礼和薛万贺的为人,在第一时间,内心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然而陛下说得对。 外人或许根本就不会相信。 严竞的事情,早前就已经有了些风言风语,不过是被压了下去而已。 再加上娘娘死讯被隐藏起来,还有将来陛下要做的事儿―― 其素突然就明白了。 皇帝也是人,他也会怕。 他虽然富有天下,可却也怕天下人将他视为暴君。 残暴不仁――这四个字对一个帝王来说,是最要不得的。 其素虽然是个奴才,可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于是他敛了笑意:“高大人会明白陛下的。” “所以朕才没有追究他,”皇帝揉着眉心的手放了下去,斜了其素一眼,“不过高卿还是有些莽撞啊,须知道,若非朕知他为人,又信他甚深,他这样来参奏薛万贺,实则很有落井下石的意味。更不要说数年前他和薛万贺还发生过矛盾,他今日……太沉不住气了。” 其素垂下眼去。 他并不知道先前清风殿发生的那一幕,便只觉得高孝礼委屈得很。 他听闻高孝礼对清和县主这个外甥女还是很疼爱的。 这位尚书大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却长期养在保定府,不在跟前。 所以后来县主养在他跟前的时候,他是呵护备至的。 县主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呢? 殿内是长久的沉默,许久后,皇帝才略退了退面前的碟子。 其素会意,便上前去尽数重新装回食盒中,便要撤下去。 只是他提步要走时,皇帝又开口吩咐道:“你去挑一些珍贵的药材,再挑些稀罕的物件,送到县主府去给清和吧。” 其素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应了下来,后话不提。 再说高孝礼那边一路出了宫,待回到家中去,更衣时才发觉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他很清楚,他今天是恃.宠.而骄了。 这不是为臣者的本分,他逾越了。 正好高子璋听闻他从宫里回来,便过来请安,顺道问一问薛万贺的事儿怎么处置。 341:惹祸上身 高孝礼才换了衣服,叫他进了屋里来,看也没看他,只是冷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这件事情,陛下有陛下的心思,轮不到我们多说。” 一听这话,高子璋心下便是一沉,知道多半没得到想要的结局。 此时再去看他父亲的脸色,才发觉父亲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高子璋抿唇:“陛下不信吗?还是有别的缘故……” 高孝礼本来是不想再多提这件事的,况且陛下有了定论,说再多也是枉然。 只是转念一想,高子璋年岁渐长,又要长久的在京城走动,本就该多接触这些事情,才能多长几个心眼儿。 于 分卷阅读359 - 分卷阅读36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0 是高孝礼拉了凳子坐下去,虚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高子璋坐着说话。 高子璋顺势坐下去,一双清明的眼盯着高孝礼看。 “陛下的意思是不追究,我上了折子,陛下看过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高子璋的音调陡然拔高,“什么叫过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寻常人,意欲行凶,也该是重罪论处的吧? 更不要说薛万贺本身就是罪臣,而他行凶的对象又是一位县主了。 怎么就过去了呢? 高孝礼沉了沉声:“意思就是,不再追究了。” 高子璋的眉头紧锁,显然是万分的不解:“行凶这样的大事,陛下就这样算了?” “你自己动动脑子想一想,陛下为什么就这样算了。”高孝礼也不由的拧了眉,冷眼看着他。 高子璋便突然安静了下去。 是啊,陛下没道理会这样做的。 薛万贺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就算是处死了他,也不值什么。 所以一定是事出有因。 可又能是为了什么呢? 高子璋沉思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咬了咬唇,摇头道:“儿子想不出来。” 高孝礼无奈的叹了一声:“陛下不想背负骂名。成娇固然是你姨父的遗女,可薛万贺又何尝不是你姨父的亲弟弟?再说了,常言道狗急跳墙。薛家如今虽然没什么人能支应门户了,可这不表示,他们家就眼看着儿孙去死也袖手旁观。” 他说完后,沉默良久,才又续言:“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陛下也不想再多生事端,薛家人能就此安分下去,对陛下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其实——” “嗯?”高子璋听的很认真,可他父亲的话音却突然没了,于是他便追问了一句,“其实怎么样呢?” 高孝礼唇角微扬,却是一抹嘲弄的笑意:“其实成娇死或不死,过的好与不好,对陛下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薛万贺也一样。陛下要的只有贤名和大局。他追封了你姨父,又赏赐了成娇,要的不过是个贤君的名声而已。而今不再去动薛万贺,为的就是名和利了。” 听到了这里,高子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外人都觉得薛成娇是因祸得福,得皇帝陛下青睐,恩.宠.优渥。 可压根就不是这样的。 薛成娇对陛下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当然,如果薛万贺真的杀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她既然无恙,陛下自然也不愿意为了她大动干戈。 高子璋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压抑。 他把脑袋垂下去,也不再跟他父亲对视。 许久后,高子璋才闷声开了口:“所以姨父为了救他而死,他待成娇,却也不过如此。” 他口中所说的“他”指的是什么人,高孝礼当然明白了。 高孝礼摇着头,手指在桌案上点了点:“他是君,你姨父是臣,臣为君死,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当日一役,如果是陛下……”那个字终究不该用在一国之君身上,于是高孝礼避讳的顿了顿,才续上前言,“而活下来的是你姨父,那你姨父会遗臭万年,为人唾弃,因为他舍弃了君主。所以不要以为,陛下就该一辈子把成娇好好的养起来,更不要以为,陛下破例给了她一个县主的衔儿,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子璋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说。 然而高孝礼却先开了口,打断了他:“陛下对成娇好,都是有限度的。富贵荣华,在陛下眼里不值一提,他不过是随手舍给成娇的罢了。可真遇上事关朝局的事儿,成娇还得靠边儿站。” 高子璋也说不出他究竟是心寒,还是不服气。 总之他一直都觉得,姨父死的悲壮,是他救了当今圣上。 皇帝如今还能在太极殿升座,能享四方来贺,诸国朝拜,其实都该谢他姨父。 可今天父亲突然这样说,他也许一时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高子璋咽了口口水:“父亲也觉得,这件事就该这样算了吗?” 高孝礼眯了眼:“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要薛万贺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高孝礼心头一颤。 的确,要弄死一个薛万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且他还有把握做到滴水不漏。 薛万贺从小没吃过苦,在刑部大牢里受不了而暴毙,薛家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样做,陛下又会如何想? 今日清风殿中,陛下虽然没有警告他,可那样的提点,离警告也只差了一步而已。 他真的要对薛万贺下手,陛下还会纵着他吗? 高孝礼摇了摇头:“这一局,我不能赌。” 高子璋拧眉:“为什么?” “这是为父今天教你的第二件事,”高孝礼抬眼盯着自己的儿子,深深地把他看在眼里,“永远不要去忤逆圣意。” 高子璋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孝礼长叹了一声:“我也年少轻狂过,如果放在十年前,陛下不肯受我的折子,我自己也会想办法弄死薛万贺。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深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陛下才是天下主,所有的人和事,都该由他一手掌控着。他要薛万贺生,薛万贺才能生,他要薛万贺死,薛万贺才能死。如果我去打破了这样的惯例,那下场凄惨的,就只能是我了。”春梦关情说新年快乐呀~ 342:事有三宗 高孝礼说这番话,不是危言耸听吓唬高子璋。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高孝礼,只怕今日,他未必能全须全尾的从清风殿内走出来。 可是他也知道,陛下能够容他一次两次,却不会永远无底线的宽恕他。 当他惹急了皇帝,到了皇帝忍无可忍的那一天,他就完了。 高子璋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差点忘记了。 他居然会想要与皇帝对着干。 许久之后,高子璋沉声开了口:“父亲说的,儿子都懂了。” 高孝礼点点头:“ 分卷阅读360 - 分卷阅读36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1 你懂了,要记到心里去,将来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你年纪也慢慢的大了,早晚是要入朝为官的,如果什么事儿都只是一味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要说你自己个儿要吃亏,连带着家里,也会跟着倒霉。” 高子璋心头颤了颤,只是飞快的点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刑部逞凶的事情过去了大概有三日,皇帝派出去的暗线往京城里送了信来,说是崔溥和孟夔至多再有五日,就要到京城了。 这一日皇帝领了人在御花园里头闲逛。 天儿是难得的放晴了,只是皇帝的心头却还是阴沉的。 其素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陪着他身后跟着,想着两天前底下人来回的话,再看看此时皇帝的脸色,心惊不已。 皇帝面皮绷得很紧,大约走出去一箭之地,他收住了脚:“其素啊——” 这一声尾音拖的很长,听的其素心里又颤了颤。 可是他也不敢耽误,忙上前两步,躬身回话:“陛下您说。” 皇帝那里深吸了一口气:“朕有几件事,你着手去办。” 其素一听这个,便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于是他略抿唇:“奴才听着呢。” “第一,江南水患,早前户部拨了五万两银子用以赈灾,不是说闹出了些动静,江南民心不稳吗?”皇帝这话虽然是问句,可他也没等其素回话,又自顾自的说道,“传旨,叫康定伯跟着公孙睿华,再点两个户部的侍郎一起,到江南去吧。” 其素一震。 赈灾? 他不由的想要冷笑。 皇帝话未点透,可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便问了句:“那后头的事儿,还是交给刘光同吗?” 皇帝嗯了一声:“你把始末原由告诉光同,他知道应该怎么做,后头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 其素应了一声是:“奴才记下了。” “这第二宗嘛——”皇帝长叹一声,“给云南去个旨意,就说宫里娘娘病重,叫庄肃侯夫人带上儿女进京来请安。” 其素下意识的吞口水:“陛下,您这是怕侯爷兵变?” 是了,你道皇帝口中所说这位庄肃侯是谁? 那正是已故贞妃的生父,手握云南一方的甄籍。 皇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平视着远方,眼眸深邃:“甄籍不会。” “那……” 其素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如此笃定甄籍不会反。 他话还没有问出来,皇帝就摇着头叹道:“他半生戎马,深知以云南一道的兵力,是绝对无法与天下十二道相抗的。甄籍不会给朕送上一个名正言顺除掉他的把柄。” 可是这样一来,其素就更加不懂了。 既然甄籍绝不会反,那又何苦把人家妻儿都弄到京城里来做人质呢? 皇帝似乎是猜出来了其素心中的疑惑,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难得的兴致还不错,便又开了口:“朕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白启桓找上公孙睿华和康定伯,他们一定有机会送信出城,再加上崔溥和孟夔已经被押着走了这么久,甄籍的眼只怕一直还盯着应天府,早就得了信儿了。” 其素啊了一声:“既然是这样,陛下怎么不早早地传召夫人和公子入京来呢?” 皇帝轻轻地摇头,又冲他摆了摆手:“就是要到这个时候,才能警醒甄籍。他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只怕早就猜出来,甄是要动一动云南了。只是他是死还是活,朕心中如何想,他还不清楚。这个时候把他妻儿传进京城,无非是告诉他,即便将来生了什么变故,也好好收敛着,朕是不欲将甄氏一族斩草除根的。” 听到这里,其素才明白过来。 只是这个提醒儿,未免太隐晦了些。 万一甄籍参悟不了,又当如何呢? 可是其素没有再问。 皇帝有皇帝的布局。 他既然动了心思,要扣住人做所谓的人质,话也已经吩咐出了口,就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了。 其素深吸了一口气:“奴才都记下了。” 皇帝又嗯了一声:“第三件事儿嘛,严竞的案子也快该彻底的了结了,你那头收尾的事儿一定得做好。大理寺不是出了缺吗?谈家那个谈昶旭,上一回朕听谁提起来过,说他还不错,这事儿你记到心里头,等事情忙完了,提醒朕一声儿,把他放到大理寺去吧。” 其素却先愣了愣。 谈昶旭? 他仔细想了想,隐约想起来,上一回谈家大婚之时,他代皇帝到谈家去,是见过这位谈三爷的。 八面玲珑,是个会来事儿的人。 可是谈昶年身为宗子,尚没有拿到一官半职,陛下要先抬举他,只怕还是有别的心思。 况且外人不知道,其素可是心知肚明的。 办完了甄家,下一个就该是谈家了。 这个时候把谈昶旭提到大理寺——陛下的后招,要开始了。 其素吞了口水,应下来:“这事儿奴才保管放在心里,等事情都了结了,一定提醒您。” 皇帝嗯了一声,摆了摆手:“朕这里没别的事儿了,你先去知会光同一声吧。” 其素平日是不怎么出宫的。 宫外皇帝也给他赐了宅子,离刘光同的府邸倒也不是很远,隔了两条街而已。 只是他习惯了在宫里服侍,身上也不像刘光同和王芳那样,还担着旁的职,所以就长久的在宫里住着。 皇帝说这话,就是叫他出宫了。 其素应下来,蹲身礼了礼,才告退下去。 343:借刀杀人 再说其素一路从御花园出来,支使了人去准备了一顶青色幔帐的小轿,便往宫外去了。 等他出了宫,轿子早就准备好了停在宫门左侧边儿。 其素上了轿,说了一句去刘府,抬轿子的轿夫也机灵,一句话不多问,起了轿就动身。 大约走了有两刻钟,轿子停了下来。 轿夫打了帘子迎着其素下轿来,其素抬眼看了看,朱红的门匾悬在头顶。 他吸了口气,步上台阶去。 刘光同府上看门的小厮们并不认 分卷阅读361 - 分卷阅读36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2 得其素,此时见有一顶轿子在自家府门前停下,勾着头往外头看了两眼,再瞧着这一位下了轿也不使人来报信儿,反倒自己只身上了台阶,看着这个样子,倒像是要径直入府似的。 于是那小厮便站起身来,匆匆疾走两步,一抬胳膊,拦住了其素。 他下巴微微扬起:“哪里来的老头,好没规矩,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就敢往里头闯?” 其素眯了眯眼。 刘光同跋扈,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从王芳得势之后,刘光同渐渐的开始收敛锋芒。 而且刘光同这个人最是圆滑不过的,即便是最嚣张之时,与人相交虽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但是也没有像这样—— 怎么样呢? 其素也不大说得出来,只是他眉头紧锁,盯着那小厮打量了一番:“刘光同知道你与客人都是这般说话的吗?好放肆的小厮,便不怕给你主子招惹祸端吗?” 那小厮不是个没眼色的。 方才不过是看着其素径直要入内,他一时口无遮拦。 此时听其素直呼刘光同的名字,隐隐也猜到,这个人只怕大有身份。 于是他愕然:“敢问您是……?” 其素呵了一声:“去告诉你主子,其素来了。” 其素这个名字,便是再没见识的人,生活在京城里,也都知道。 那小厮额头立时冒出冷汗来,嗳了一声,拔脚就往府内跑。 出来迎其素的,当然不是刘光同本人。 其素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新禄,虽然心中有不快,可一想到刘光同平素的为人,也就释然了。 新禄几步上前来,恭恭敬敬的问了安:“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其素哦了一声:“有点儿旨意交办。” 新禄一听,就知道这是宫里派他来的,于是忙错开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您里头请。” 其素脚步挪动,可是突然心念就动了。 他停下来,侧目看了那小厮一眼,转而又看向新禄:“你们家的这个小厮啊——” 其素刻意的拖长了音,可是后话却不再说了,只提步入内去,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新禄哪里不明白呢?便冷冷的看了那小厮一眼:“一会儿去领两个月的钱,往后自己谋生去吧。” 那小厮想张嘴求情,可是看着新禄实在算不上和善的脸,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新禄忙跟着其素入了内去,替他引着路,将他带到了刘光同的书房去。 其素进内之时,刘光同正提笔作画,他笑了一声:“兴致不错啊。” 刘光同略抬眼,看见是他,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搁下笔:“你来做什么?” 其素没说话,先看了跟进来的新禄一眼。 新禄一愣,匆匆两步去上了茶,再去看刘光同。 见刘光同朝他点头,他便福了福礼,退了出去。 刘光同往太师椅上一坐,人往椅背上靠了靠:“说吧。” 其素也顺势坐下去,端盏吃了两口:“陛下有事儿交代你去办。” 听见是陛下有差事交办,刘光同才稍稍坐正了。 他也没开口,只是看着其素,等着他的后话。 其素吃了两口茶,将茶盏又搁置下去:“陛下要指派康定伯和公孙阁老往江南去办差事,但是陛下不想再见到公孙睿华回京,你知道怎么做了。” 刘光同大吃一惊,脸上颜色立时不对了起来。 不是说他消息闭塞。 实在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所有的人手都不敢轻易再用。 陛下防了他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宫里的事情、陛下身边的事情,他都不敢再随便的打听。 所以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委实来的有些突然。 “这是什么意思?”刘光同摸了摸鼻子,“陛下既然叫你出来,你应该就还有别的话吧?” 其素略挑眉:“王芳被圈起来的第六天,白启桓先后找上了康定伯和公孙睿华,而且都不是明着登门拜访。话不用我说明白了,哦?”他扬了扬音调,“鬼鬼祟祟,就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事儿。” 刘光同一时抿唇不语。 换句话说,公孙睿华和康定伯,都和云南有往来,且这层关系一定不浅。 不然白启桓不会在王芳失去联系后,悄悄地找上他们。 估计崔溥和孟夔一出事,白启桓立时就慌了手脚。 只是陛下动作极快,当天就把王芳传进宫,再没放出来。 白启桓也许是等了几天,以为王芳宫里有差事走不开。 可是左等右等,他都没有露面,白启桓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对,无奈之下,只好去找公孙睿华等人。 殊不知如此一来,却正好落入陛下的彀中。 康定伯府和公孙府,估计是早就布满了陛下的眼线了。 白启桓自以为行藏不露人前,可终究没能逃过陛下的眼睛。 而陛下这次让其素出宫来找他,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公孙睿华如果死在了江南,康定伯也难逃干系。 对待两个人的处置,陛下的做法显然是取一个稳字。 如果两个钦差大臣都死在了云南,朝臣还指不定要如何想。 况且康定伯身上有爵位,他就算是死在江南,这个世袭的伯爵,也会落在他儿子的头上。 按照皇帝的心性,康定伯这样两面三刀,皇帝是绝对容不下他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治他一个罪,且得叫他有冤说不出。 公孙睿华毕竟还是当朝的首辅,此次成行,也必然是一行之中的最高指挥官。 他一死,朝野震惊,皇帝震怒。 康定伯与之同行,却没能顾上他周全,自然也就跑不了了。 刘光同心中有了主意,眼珠子转了几转,看向其素:“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344:生死未知 往江南去的旨意,下达的很快。 彼时公孙睿华接了旨,打赏了银子,便打发了人送传旨的太监离去。 他的大儿子公孙恪凑上前来,目 分卷阅读362 - 分卷阅读36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3 光灼灼,盯着传旨太监离开的方向深看了一眼:“父亲,此事只怕有诈。” 公孙睿华年过五旬,鬓边早已生出白发,手里捏着圣旨,冷笑了一声:“当然有诈。” 公孙恪一愣:“那这江南……” “你想为父抗旨吗?”公孙睿华眯眼看过去,“我是当朝首辅,江南的事情,再紧要,也没到要我亲自去一趟的地步。陛下如果是想抬个有身份的人往江南去镇着,康定伯一人足矣,或是成年的皇子们,都可以派过去,何至于非要我去?” 公孙恪咬了咬下唇:“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公孙睿华却没再说话。 他不是有从龙之功的人,不像严竞。 可是严竞都死于非命,案子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了。 这一点,早就让公孙睿华感到了恐惧。 他和云南往来,起初确实是为了保地位的。 陛下想动内阁,他不是察觉不出来。 只不过碍于他是两朝元老,又没有什么大错,一时不好动手罢了。 可谁又能想到,甄家会出这样的事。 此时想要断绝往来,已经是由不得公孙睿华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恨的咬紧了牙根儿:“都是白启桓这个混账东西!” 公孙恪眼中惊惧一闪而过:“父亲这么说,难不成陛下真的知道了您与云南的关系吗?” 公孙睿华吸了口气,冷眼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以为康定伯是为什么被派出去的?” 这是巧合吗? 如果放在从前,公孙睿华也不会想太多。 可是近来事端不断,从薛万贺到崔溥孟夔,从严竞到谈家。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表明了陛下的心意。 巧合发生的太多,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此时派他和康定伯一起去江南,摆明了是还有后招等着他们。 公孙恪拉上他胳膊:“父亲您不能去。” 公孙睿华眼底的寒意越发浓重起来:“抗旨不尊,陛下此时就能将我罢官治罪。” “父亲何不以年事已高为由,上书……” “这不可能。”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公孙睿华就已定打断了他,“恪儿,如果陛下给我退路,就不会直接出这道旨。他该先召我和康定伯清风殿面圣,之后再做定论。如果是这样,清风殿中,为父自然可以请辞,此一去路途遥远,一路上上不了舟车劳顿,为父年逾五旬,受不了这份罪,也是人之常情。” 公孙恪惊惧之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断了他父亲的后路,换句话说,他心中所担心的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 究竟是生,还是死,已然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公孙睿华长叹了一声,一只手压上了公孙恪的肩头:“为父活到这把年纪,荣华了一世,还有什么好怕的吗?只是你要记住,无论此去江南发生什么,你都得忍下去,而且和云南,绝对不能再有往来。来日若是白启桓再登我公孙府的大门,你一定要避而不见,记住了吗?” “父亲!”公孙恪听他的话意,分明是在交代后事。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他的父亲,从前是陛下最倚重的阁臣,是当朝的首辅大人。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条绝路上来呢? 公孙睿华自己倒是看得很开。 从上一次万云阳登门拜访,言谈之中多有试探之意,公孙睿华就料想到了也许会有今日。 陛下起了疑心,哪里是那么好打消的? 就算白启桓没有找上门来,陛下也不会容他太久了。 只不过一条是生路,一条是生死未知的路罢了。 公孙睿华和康定伯动身往江南去的那天,是五月初五。 皇帝亲临城门送行,以示对此次案情的看重。 他二人在皇城下叩别君上,一行人车马浩荡的走远了。 微风吹来,皇城上明黄.色的衣角随风而动。 其素站在皇帝身后,轻声道:“陛下,起风了,回宫去吧。” 皇帝失笑摇头:“这一别,就是死别了。” 说完了,他眼光仍旧盯着城楼下:“其素,其实公孙的确是个好官,也是栋梁之才,先帝重用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人呐,总是贪心不足的。” 其素抿唇,不好再接话。 他知道,如果公孙睿华能舍得手中的权利,上书请辞归乡,陛下不会要他的命。 只可惜公孙睿华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放不下权力。 “走吧。”皇帝回了神,转身下城楼,顺势又问了一句,“云南那边有信儿了吗?” 其素掐着指头算了算,心道陛下真的是有些急了,便是八百里加急火速赶往云南去,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更不要说待夫人入京一路上还要坐马车,她那样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马不停蹄的赶路? 于是其素轻咳了一声:“只怕还得些日子。” “其素,朕不能再等了。”皇帝咬重了话音,头也不回,“再派人去,既然借的是娘娘病重的由头,他们也该急起来!” 这是要连下旨意去催了。 其素仔细的想了想。 今日是五月初五,崔溥和孟夔还没到京城,但是最晚初八日,他二人也该到了。 之后陛下再亲审,便是拖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到了五月底。 果然,皇帝那里已经先开了口:“五月二十五,二十天的时间,不管他们是日夜兼程也好,昼夜不眠也好,都得把人给朕带到京城来。” 其素捏了捏拳,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那等到夫人一行进了京,陛下打算怎么办?” 皇帝微怔。 是,甄羡已经死了,甄夫人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皇帝只想了片刻,就沉声道:“在宫里头先软禁起来吧。” 不放在外面,怕的是一个防不住,她们再送出消息去。 其素颔首应了个是。 还不等他再问后头的话呢,皇帝却已经先开了口:“甄家的事情,暂且可以放一放了,只等到夫人一行进京,就可以动起来。这二十 分卷阅读363 - 分卷阅读36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4 天内,把严竞的事情了结了吧。” 345:父皇不该去 其素心中一惊,话已出口:“了结?陛下是说了结?” 皇帝失笑,啐骂道:“老家伙,你也犯起糊涂了吗?” 于是其素稍稍定神,极其认真的想了一番。 陛下所指的了结,应该不是他方才想的那个意思。 既然说要等到五月二十五甄夫人入京之后再做处置,就不会提前把严竞的事情跟甄家定论到一起。 只是拍板定案是一回事,惹人猜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先把谈家摘出来,把矛头往甄家身上引。 再等到夫人一进京,崔溥毒害清和县主的事情一揭露,严竞的事情再一起定案。 甄家,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其素深吸了一口气:“奴才知道了,立刻就去安排。” 皇帝嗯了一声:“过个三五日,早朝上支使人回个话,给谈家喊个委屈,谈昶旭的大理寺丞,朕当殿许给他。” 其素略抿了抿唇,嗳了一声应下来,旁的不敢多问。 “至于立后的事情嘛——”皇帝拖长音调,抬头看了看天,“等谈家摘出来之后,还是得许贵妃一个后位啊。” 中宫不可能长久的无主。 虽说陛下抬举了成贵妃,可毕竟这些年来,与娘娘分庭抗礼的一直是谈贵妃。 成贵妃想此时后来居上,这事儿就很值得推敲了。 陛下在处置了甄家之后,不会再容谈家多久。 人只有在放松警惕之时,才更容易出错。 出了错,才能抓到把柄。 其素刚想应声,皇帝却叹了口气,又开了口:“不过阿羡的丧仪,等事情了结,也该着手办了。宫中既然有丧,她虽然是废后,但也是朕的发妻。册后大典,还是要压后再行。” “陛下……”其素眉心微蹙,叫了一声。 皇帝沉了沉声:“怎么?” “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大概是猜到了他有什么话,神色微变,摆了摆手:“你说。” “当日太后劝陛下以大局为重,将娘娘的死讯压下不发,陛下如今既然许贵妃这个后位,奴才虽然不该多嘴,可心里清楚,陛下这是为了叫谈家人放松警惕,仗着出了一位继后,他们族中总会有不规矩的子孙。” 皇帝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奴才想来,娘娘的丧仪,大办不得,更不能为这个,将册后大典往后推。” “其素。”皇帝叫这两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其素陡然一个激灵,他知道,皇帝不悦了。 可是皇帝的怒火,却没有发泄出来。 也许是他心中明白,起诉所言句句在理。 而且真的到了那一日,只怕太后仍旧会出面阻拦。 可他想给他的阿羡最好的,生前亏了她的,死后总要给她补上。 皇帝觉得无奈至极,长叹一声:“今日若换了别人,朕非刮了他不可。” 其素心下松了一口气:“是奴才多嘴了。” 皇帝摇着头:“你是真心为了朕着想的。” 说话间,皇帝早已下了城楼,往内宫而去。 面前这是一条三岔路,皇帝站在路口,左右看了看。 许久之后,他挪动脚步,往左边那条路走了,还一边儿吩咐其素:“朕一个人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 其素动了动嘴,想劝,可是话又不敢出口,只好应了下来。 往左去,那是明仁殿的方向。 直到此刻,其素心里才真的同情起谈贵妃。 他从前觉得,贵妃聪明有余而心气儿不坚。 如果贵妃从一开始就能像娘娘那样,与母家、与朝堂隔绝开来,或许陛下不会这样待她。 其素其实一直都不明白,贵妃明知道陛下不喜欢她与谈家书信来往,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成贵妃不也是从潜邸就跟着服侍的人吗?她不是也能够自持自重,从不过问宫外之事吗? 若要在其素看来,与太后的想法是一致的。 无论是娘娘,还是谈贵妃,都是不及成贵妃本分的。 只是陛下爱重娘娘,所以娘娘偶尔在朝政之事上插两句嘴,陛下都当成了夫妻间的相互扶持,从不多加苛责。 太后未必不生气,只是不愿意为了这个,同陛下母子不合,再加上娘娘不与甄家来往,所以这么多年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素无奈的摇了摇头。 谈贵妃这一生,注定是悲哀的了。 他正往福宁宫那边走,却迎面遇到了面色不佳的太子爷。 其素唷了一声忙上前去请安:“殿下怎么在这里?” 太子今年也有十六了,皇家的孩子成家早,他十五岁那年就已经从明元殿搬到了太子宫,娶了武英殿大学士的嫡次女做太子妃。 所以从他搬去太子宫后,除去每日到明元殿给太后请安之外,是不在内宫走动的。 今儿其素乍然见了他,便愣了下。 太子哦了一声:“才刚去给太后请了安,本来是要去寻父皇的,但是福宁宫的宫人讲,父皇还没回去。”他说着,挑眉看其素,“怎么?今儿去送公孙大人他们,出了岔子吗?” 太子在这个年纪上,陛下还没放手叫他插手政务。 太后为这个跟陛下吵过几次,后来还是太子自己跑到太后面前,说他年纪还小,情愿跟着师傅再多进几年学,太后才渐渐的消气儿。 其实陛下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甄籍毕竟是太子的外祖父,虽然太子是太后一手拉扯大的,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陛下真的要动甄籍,太子少不得出面说情,这个情,太子是一定求不下来的。 如果闹的父子失和,那是陛下绝不愿见的。 所以还不如干脆就不叫他插手朝政上的事,届时只消一句罪业滔天,祸乱朝纲,太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其素这里出神,就一时没有回话。 太子沉了面色:“你在听孤说话吗?” 其素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忙回了 分卷阅读364 - 分卷阅读36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5 神,躬身礼了礼:“回殿下,陛下才刚往西边儿去了。” “西边……”太子喃喃了一句,随后定睛看其素,“明仁殿吗?” 其素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太子却一味的摇头:“父皇不该去的。” 346:记得谢鹿鸣吗 其素听见这个话,自然是怔了怔的。 他不能说太后把太子教的不好。 为人君者,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太子从小就做的极好。 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一派人君风范。 以至于太子这么多年来跟娘娘一直不是十分亲近。 即便是在长成之后,太子和娘娘的关系,也只能以生疏来形容。 其素知道,娘娘被废,迁居明仁殿时,太子悄悄地去看过。 彼时他觉得太子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心里还是牵挂着亲娘的。 然而眼下他又说出这句话,其素心里就不由的有了别的想法。 可是太子仿佛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稍稍错了两步,冲他摇了摇头:“内臣是贴身服侍父皇的人,总该多劝一劝父皇才好。” 其素忙回了一声是,可还是有些不明就里的。 一直到太子身形渐远时,其素才猛然反应过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许陛下前脚进了明仁殿的大门,后脚消息就会传出去。 虽说这些年来,陛下一直操心料理宫里多余的舌.头,可又如何处置的完? 纵然不是传消息出宫,可就算传到太后或是两位贵妃那里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其素抿唇,返身望向太子离开的方向。 这位年轻的储君,对他亲生母亲的死,似乎是感到悲怆的,可仔细看下来,又觉得他竟然是无动于衷的。 就连陛下多去明仁殿走动了两趟,他竟都察觉出不妥来。 其素深吸了一口气——皇家的孩子啊。 话却又说到了应天府那里去。 当日四房分了宗,崔溥命人将后面甬道上堆砌了石门,与其他几房隔绝开来。 没过几日,他就在外头挑好了宅子,也不再与长房通气儿,一家人就忙着搬了出去。 后来崔溥出事,钱氏一时慌了神,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长房。 可是崔润和大太太又陪着崔琼上京了,崔沪是个不拿主意的人。 钱氏当日上门,章老夫人因猜到了她的来意,便选择了闭门不见。 这才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钱氏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家中去。 其后的几日里,她托人给袁家送了信儿,借的还是袁慧真的名儿。 可是一连等了三日,也没等到袁家人的回信。 直到崔溥被押解进京,她才彻底的慌了。 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呢? 她突然想起了康氏,如果当年不是崔溥…… 溥大太太终日以泪洗面,不知道哭死过去了多少次。 偏偏崔易又是个不学无术的,他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他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那是崔溥被带走的第十二天。 钱氏把能够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 可是崔溥的这件事显然闹的太大,竟然无人敢应声儿说替他求情。 钱氏走投无路,把自己关在房中,也不肯再出门去求人。 崔瑜踩着细碎的步子,信步而来。 她伸手推开了门,引得钱氏皱眉看过来。 因她那里是背着光的,钱氏眯了眼也没看清是谁站在那里,就冷了嗓子:“不是说了谁也不许进来吗?” 崔瑜走进去几步,声儿浅浅的:“祖母。” 钱氏稍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瑜姐儿啊。” 崔瑜嗯了一声,见钱氏冲她招手,便又近前去。 钱氏长叹了一声:“心心念念分了宗,可好日子还没过起来,坏日子就已经临头了。” “祖母……” 不待她说完,钱氏就又开了口:“陛下如今只是将你父亲押解入京,可如果不是铁证如山,陛下又怎么会轻易……”她抿了唇,握紧崔瑜的手,“我早就说过,不许他再跟陆秉均往来,可他从不肯听,还为这个跟我红过几次的脸,如今出了事,才真正知道厉害了,可也为时已晚。” 崔瑜一惊:“祖母,您是说父亲的事情,和陆伯父也有关系吗?” 钱氏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 一个小小的陆秉均,几时能被摆到台面上来了? 这里头牵扯的,实则是甄家啊。 钱氏无奈极了,只是一味的摇头:“与你说,你也不定听得懂。总之,等案子查清楚,一个抄家也许是跑不了了。咱们手头的地契房契,只要是公中登记的,只怕一样也保不住。” 崔瑜的小脸儿立时垮了下去:“这个我知道。” 钱氏听她说知道,下意识的挑眉:“你知道?” 崔瑜点点头:“前两天母亲已经跟我说过了,她还清算了下她自个儿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多少还有些。” 钱氏便哦了一声,眼眶就热了。 这个儿媳妇,她不说多看不上眼,可也没有多待见。 她喜欢如润大太太那样能持家,能理事的儿媳妇。 可是康氏显然不是,她怕事,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家里的事情,她宁可一样也不管,全都推给自己来料理。 若一时有什么大事,就更不要指望她去拿主意。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一次,竟把这件事想在了她前头。 “你母亲的想法,与我正不谋而合,”钱氏稍稍坐正,“我这里也打发了人去清算了,且要看看够咱们撑多久的。况且你们三个都还没成亲,将来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我真是……” 钱氏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儿,嫁到崔家后更是一天的苦也没吃过。 人到暮年,却要经受这样的挫折,她往日那些高傲的心气儿,也已经被磨平了八.九。 “说起这个……”崔瑜轻咬了下唇,抬眼看向钱氏,“我正是有这 分卷阅读365 - 分卷阅读36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6 么一件事,在心头过了几过,才到您这儿,想着跟你说一说的。” “哦?”钱氏音调微扬,“什么事?” “您还记得谢鹿鸣吗?”崔瑜眨了眨眼,柔声问道。 她一提起谢鹿鸣,钱氏立刻就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谢鹿鸣看上了崔瑛,她们早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婚姻大事,毕竟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崔瑛年纪还小,而且当日谢鹿鸣又是借着做客的名义,走动崔府,这事儿他当然不能开口了。 “你是想——”钱氏拖了拖音,后话没有再问。 347:自扫门前雪 崔瑜的想法,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钱氏为了崔溥的事情,求了那么多的人,可是都无疾而终。 那么谢家呢? 那么谢鹿鸣呢? 想到这里,钱氏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倒有些怒意浮现:“你是要拿你妹妹的婚事做买卖?” 崔瑜一时讶然:“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钱氏眯了眼看她:“不是吗?谢鹿鸣看上了瑛姐儿,所以你父亲出了事,你想起他来。你一定是想着,谢鹿鸣必定会尽力帮忙,就算谢家不帮忙,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毕竟你父亲还在的话,咱们家和谢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你父亲要是不在了,且是议过罪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到那个时候,他再想娶瑛姐儿,可就是痴人说梦了。” 她说的句句都是事实,竟噎的崔瑜说不出话来。 钱氏看她不说话,便摇了摇头:“这件事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崔瑜脱口而出,质问出声。 钱氏咂舌:“你当谢鹿鸣是傻子吗?连长房都避开了不肯插手,你姑父到现在都不肯回句话,谢鹿鸣和咱们家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帮咱们?还有,就算他想帮,谢家老爷子也不会让他插手。” 崔瑜死命的咬着下唇:“那照您这么说,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不。”钱氏的眼眸之中倏尔坚定异常。 崔瑜眼中一亮:“还有什么法子?” “有一个人,也许能救你父亲。” 崔瑜刚想要问这个人是谁,钱氏就已经又续言道:“去京城,求成娇。” 老太太话音刚落,崔瑜就僵在了座椅上。 求薛成娇? 她能救父亲? 崔瑜显然有些呆:“就凭她?” 钱氏听见这三个字,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她眉头深锁:“糊涂的东西,她的话,才最顶用。” 说完后,见崔瑜仍旧是懵懂无知的模样,老太太不由的叹气。 许久后,她整理了思绪,才继续道:“旁人即便去求情,也还要怕陛下扣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下来,届时你父亲的罪就只会更重。但是薛成娇不一样,本身这事儿闹起来,就是为着你父亲和孟大人设计给她下毒,如果她能不计前嫌,出面求情,这里头可没有什么私利牵连。而且你别忘了她的身份!也许她在陛下面前,分量并没有这样重,可你父亲说到底也不是非死不可。” 崔瑜听的云里雾里,更是不懂:“祖母,我不懂,父亲究竟还有什么过错?陛下难道真的要他死吗?” “傻孩子,”钱氏失笑摇头,“所谓君心难测,你以为陛下的心思,是谁都能猜透的吗?” 于是崔瑜就不说话了。 钱氏也跟着沉默了好久,才咳了一声:“你带着你弟弟妹妹,准备进京吧。” 崔瑜一愣:“您真的要我们去求她?” 钱氏点头看她:“当然了,京城中还有你大哥哥和大姐姐,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叫你大姐姐出面的好。” 崔瑜不清楚,老太太心里可是门儿清。 崔溥这头和甄籍牵扯不断呢,崔琼如今做了谈家的宗妇,她出面?她拿什么出面?还不是得求到谈家人脸上去吗? 一头是甄家,一头是谈家。 这不是给崔溥求情,这是催他死。 但是薛成娇和崔旻就不一样了。 崔旻得陛下重用,绝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他还一向跟刘光同交好。 薛成娇自个儿身份不同,又有高孝礼坐镇京中。 如果薛成娇能点头答应,再写一封家书送到保定府,高崇如果肯出面,那崔溥的半条命,至少是保下来了的。 只要人能活下来,就什么都好说。 即便是要抄没家产,她们也没什么说的。 钱氏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 但凡崔易是个有出息的,能有崔旻的一半,纵然是崔溥真的救不下来,她的日子,也还有个盼头。 可崔易不是,她一辈子的指望,就全都在儿子身上了。 而崔瑜呢? 要去求薛成娇,她心里是万般不情愿的。 不要说是她,就连崔瑛,只怕如今也是不愿再跟薛成娇来往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祖母,这话您的跟阿瑛说,我只怕她未必肯去。” 钱氏当然知道,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崔瑛整个人变得安静了很多。 以往那个喜欢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 她清楚,崔瑛拿薛成娇当知己,可到头来,两个人互相的伤害着。 崔瑛这是伤了心,又愧疚着。 此时要崔瑛入京去求薛成娇,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难事。 钱氏咽了口口水:“这是为了你们父亲,她不去也得去。” 崔瑜动了动嘴唇,可是话却没说出口。 强硬有用吗?崔瑛肯听吗? 崔瑛不愿意做的事儿,有谁能够逼着她做吗? 这祖孙二人话未说完时,崔易疾步而来,推门便入。 钱氏沉了沉脸色:“怎么没规矩?自个儿推门就进来了。” 崔易缩了缩脖子,手里捏着一封信,上前去:“姑父派人送了信来,孙儿不敢耽搁,急着就给您送来了。” 钱氏下意识的看向崔瑜,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还是钱氏先回过身,一伸手:“信呢?” 于是崔易近前去,把信 分卷阅读366 - 分卷阅读36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7 封递过去,放在钱氏的手心儿里。 钱氏接下信来,拆封来看,可是越看脸色越黑。 崔瑜不敢多问,却也知道,只怕这位姑父没有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可也巧了。 袁慧真听闻父亲回了信,带了丫头就急着赶过来。 她又见屋门大开着,外头也没丫头服侍,便提了裙摆进了屋去。 钱氏正在气头上,一见了她,所有的火气就都窜了上来,手里的信纸朝着外头撇出去,轻飘飘的落在了袁慧真的脚边儿:“你的好父亲!这就是你的好父亲!你母亲才走了多久,这就要各扫门前雪了!” 袁慧真正待弯腰去捡信,听闻此番话,立时脸色发白,去拿信的手,也僵住了。 她根本不需要再看,从外祖母的反应,她已经能猜到,父亲回了什么话了。 她还住在这里,养在外祖母跟前,父亲做事却这样不留情面,叫她要如何自处呢? 于是她又不由的苦笑起来。 348:无颜面对 其实对于袁持舟的做法,袁慧真是可以理解的。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懂事儿很早。 父亲偏.宠.弟弟,从小对她就不怎么上心。 她虽然是家中长女,可得到的.宠.爱却并不多。 小小的年纪,心思就变的很重。 如今舅舅犯了事,触怒了陛下,按照父亲一贯的行事作风,一定会一心要避开,如此想来,他是肯定不会出手帮忙的。 可是他这样直言不讳,惹得外祖母都发了脾气…… 袁慧真眼底的悲伤更浓。 从母亲去世,她被外祖母接回家中,外祖母也许是可怜她年幼丧母,又没了兄弟扶持,父亲一向也不看重她,所以对她极好。 就连从前态度不咸不淡的舅母,对她也日渐热络起来。 每日嘘寒问暖,唯恐她哪里不顺心,一时赌气。 可是今天,外祖母却…… “外祖母,”袁慧真声儿哝哝的,“我想回家一趟。” 崔易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皱眉,上前了两步,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袁慧真只当没察觉,抿唇继续道:“父亲这样……我也实在没脸面住在应天府,不如叫我回家去,好歹劝一劝父亲或是祖父。” 若换做从前,钱氏必定心疼外孙女,早就软了心肠。 可是此刻,袁持舟的信还散落在地上。 她一眼扫过去,信纸入眼,心中的怒火就更盛了。 钱氏冷笑了一声:“你?”她呵了一嗓子,“你父亲若是顾念你,便不会有这封信了!” 袁慧真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整个人倒退了两步。 还是崔易手快,忙扶住了她:“表姐当心。” 袁慧真小脸惨白,毫无血色,咬紧了牙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 外祖母一向是和善慈祥的,对她尤其是。 崔瑜看气氛僵硬,盯着袁慧真看了几眼,眼珠子转的很快,忙叫了一声祖母。 钱氏这才扭头看崔瑜:“怎么了?” 崔瑜抿唇,想了想:“能不能叫真表姐跟我们一起去京城?” 钱氏拧眉,又斜了袁慧真一眼,转而又问崔瑜:“带她去做什么?” 袁慧真觉得胸口生疼。 她是个无用之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这就是她的外祖母,此刻给她的感受。 她再没脸站在这里,挣开崔易的手,蹲了个福:“外祖母,我先告退了。” 钱氏皱眉,对此举显然十分的不悦,可是再看她脸色,也不好说什么,便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出去。 袁慧真得了信儿,扭头就走。 崔易见她退了出去,叹了一声:“祖母,您说的话太重了,表姐她……” 钱氏这会儿哪里有心思去顾及袁慧真呢? 袁持舟的信,态度很是明确。 崔溥是自作自受,不能怨天尤人,这事儿他管不着,也没那么能力管。 可是钱氏心里清楚,事情发展到今天,甄家必定是要出事的。 再仔细的想一想,有人倒了,就要有人上位。 袁家在如今的世族当中,该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袁持舟分明是有意推诿,不愿意管崔溥罢了。 钱氏如何不生气? 不要说两家还是姻亲,就算看着几代人的交情,也没有这样翻脸不认人的。 所以对着袁慧真,她实在是给不出好脸色。 于是钱氏瞪了崔易一眼:“我自然知道今天的话说重了,可你自己个儿看看你姑父的信,换了谁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崔易对袁慧真就更心疼了。 他从前就很高看这位表姐。 袁慧真生的好看,是自带了一派温婉气质的。 崔瑛的美是英气的,薛成娇的美是夺目的。 袁慧真与她二人皆不同,叫人一看便觉得很舒服。 小的时候,她跟着姑姑回来小住,崔易就很喜欢跟她一起玩儿。 这位表姐说话从来是轻声细语,唯恐惊扰了旁人一般。 后来年纪渐长,他慢慢的知道,姑父待表姐很不上心,姑妈也是心里只有一个儿子而已。 表姐虽然是家中的长女,可行事却小心谨慎。 每每想到这些,崔易就替她感到不平。 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姑娘,不该这样的活着。 如今姑父又这般行事。 假若父亲的事情,袁家人真的袖手旁观,只怕今后祖母对表姐,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想到这里,崔易眉心跳了跳,便也向钱氏告了辞。 钱氏还惦记着崔瑜的后话,就敷衍的应了一声,打发他走了。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崔瑜和钱氏祖孙二人。 崔瑜往钱氏身旁坐下去:“祖母,您叫阿瑛跟我们去,其实不大好。” 钱氏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她确实不是个能办事儿的性子,叫她张口去求人,她怕做不到,更何况 分卷阅读367 - 分卷阅读36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8 还是去求成娇。” 崔瑜嗯了一声,继续道:“从前成娇还住在家里的时候,我观察过一阵子。她对真表姐似乎很亲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去回想。 日常起居她们虽然不在一处,可是姊妹们小聚之时,除了崔瑛和崔琼,薛成娇最愿意亲近的,如今想来,便只有一个袁慧真了。 至于为什么,崔瑜也不知道。 她努力的找过原因,但是都无果。 “慧真?”钱氏对此却是一概不知的,听闻此言,便很是惊诧,“她怎么会跟慧真亲近?” “我也不知道,”崔瑜摇了摇头,“后来我想,也许因为真表姐也是客居咱们家吧。您知道,成娇是父母双亡投奔了咱们家……”她见钱氏冷眼看过来,轻咳了一声,“投奔了大伯母来的,我想她心中多少是有些防备不愿与人亲近的。” 钱氏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崔瑜的话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一丝不对。 薛成娇是这样的人吗? 她心思深沉,一点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难道真的会因为这个,就亲近慧真? “你继续说。” 崔瑜见钱氏沉思,一时没有再说话,此时听她发了话,才又开口:“刚才真表姐说她想回家去劝劝姑父,其实是心里愧疚,因为姑父的这封信,叫她无颜面对您。” 349:不会迁怒 钱氏虽然拧着眉头,可她心思转的却很快。 袁慧真想回家,是没脸待在这里。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她回到家中,也无济于事,不过是个离开崔家的借口而已。 钱氏倒不是说一定要把着她不叫她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袁持舟这样的态度,就表明以后她和袁家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章氏要把袁慧真说给崔昱,换句话说,将来崔家长房,才是袁家的亲家。 想到这儿,钱氏心头又不由的发冷起来。 趋利避害,再没有谁比袁持舟做得更好了。 不过,叫崔瑜这样一提,她倒是反应过来。 与其把袁慧真放回家中,还不如叫她到京城去。 如果薛成娇真如崔瑜所说的那样,一心想亲近袁慧真,那袁慧真的话,她多少还是会听到心里去的吧? 而且,钱氏坚信,崔昱和袁慧真的亲事,崔旻是一定知情的。 既然他知情,又深知章氏决定了的事情,是断然不会轻易改变,那未来弟媳的话,他也应该多思考思考吧? 钱氏看了看崔瑜,又想了想崔易。 崔旻那个人……她不由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叫慧真跟你们一起进京去,但是瑛姐儿也得去。” 崔瑜啊了一声:“还要带上阿瑛吗?” “对。” “为什么?”崔瑜实在是不想带上她。 她一向都很护着崔瑛是不假,但是崔瑛也确实是个惹祸精。 她们此去京城,是为了救父亲的,可不是去玩儿的。 带上崔瑛,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可镇不住。 钱氏沉了沉面色:“到了京城,你们要想法子见一个人。” “谁?” “刘光同。”钱氏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个名字来。 崔瑜却僵在了原地。 刘光同? 转瞬之间,她就明白了过来。 据悉,刘光同和谢鹿鸣也是交情匪浅,祖母也曾经说过,像谢鹿鸣这样的人,刘光同是巴不得尽快笼络的。 说到底,还是要虚借谢鹿鸣的名啊—— 崔瑜长叹了一声:“祖母,这样不好吧?京城毕竟不是应天府,我们此去,如果被有心人拿住,传到陛下耳中,对父亲已经是不好。如果我们再想方设法的联系刘内臣,岂不更要惹怒陛下吗?” 这一点,钱氏是想到了的。 这样四处走动,一旦惹恼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她沉思了片刻:“京城还有你大哥哥在,只要你们能说服他,就会有办法避开耳目见到刘光同。” 崔瑜唇角微动,可是后话却都没有再说,只是抿唇,半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钱氏松了一口气,在她肩头拍了拍:“瑛姐儿虽然胡闹,可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去叫她来,我跟她说。你们准备准备,去回你母亲一声,这就动身吧。再晚……我怕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这三个字一入耳,崔瑜浑身如遭雷劈,登时灵台清明。 崔瑜算了算,父亲被押走已经有十二日之久,只怕不日就要到京。 如果陛下草草结案,届时她们再去走动,就于事无补了。 于是她颔首,站起身来告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 再说崔易那里出了门,因心中有所惦记,脸色就不大好看。 他没走出去几步,就收住了腿,站定下来之后思考了片刻。 须臾后,他摸了摸下巴,抬腿往溥大太太那里去了。 他去的时候,溥大太太正在翻看手上的两册账本。 溥大太太抬眼瞧见崔易,便放下账目,按了按额头处:“怎么这时候过来?” 崔易几步上前来:“母亲在看什么?” 溥大太太叹了一声:“前儿我叫人把我的陪嫁东西规整了一番,还有家里头如今的账目,都交到了我这里来。你父亲这一出事,你祖母心急如焚,四下里走动,少不得都要使银子,还有将来的事情……”她一边说着,一边唉了一声,“不能不打算。” 崔易哦了一声,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溥大太太知道儿子的心性,自然不会强求他做什么或是说什么。 她拍了拍身边儿的位置:“来坐。” 崔易提步上前,往她身旁坐了下去。 溥大太太合上账本,侧目看他:“你有什么事儿?” 崔易咬了咬牙:“我是为了表姐来的。” 溥大太太略挑眉:“慧真?” 崔易嗯了一声,没有后话。 溥大太太眼中疑惑闪过:“ 分卷阅读368 - 分卷阅读36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69 慧真怎么了?” 于是崔易想了会儿,将适才在钱氏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母亲,说完后,才添道:“我觉得祖母今日有些过了,这事儿原本同表姐无关,祖母这是迁怒。” 溥大太太皱了眉,在他后背上顺了顺:“你祖母是迁怒,可是袁家也有不对的地方。慧真是受了委屈,可要怪,也只能怪她父亲。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母亲其实也很心疼表姐,”崔易平声回道,“您知道,表姐一向有事儿都藏在心里,今天祖母这样说她,我怕她心里不受用。” 溥大太太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于是哦了一声:“想让我去看看她?” 崔易点点头:“至少她还住在咱们家,将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总不能叫表姐觉得她是孤苦无依,无人怜惜的。” 溥大太太不由的笑了:“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这样细心,连这些事儿都操心起来了。” 崔易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一派淡然的看着他母亲:“我只是替表姐可惜而已。您想,虽说咱们家现如今出了事,可是姐姐和阿瑛,还是您和祖母的心头肉,衣食无忧,有人照拂。我虽然不成事,可是扶持两个姊妹还是能够的。但是表姐她……” “你不用说了,”溥大太太拍了拍他,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去吧,我过会儿看完了账就去瞧瞧她。” 崔易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告礼,刚想要走,却又顿住:“母亲,你会因为姑父的事情迁怒表姐吗?” 溥大太太大概是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愣了愣,旋即失笑:“自然不会。” 350:有过之而无不及 溥大太太说的不会迁怒,倒真不是哄骗崔易。 至于为什么? 且看看当年康家的事儿,也就知道了。 康家老爷子被罢官后送回应天府,和崔家毫无走动,没出三五日,就匆匆搬离了应天府。 当初溥大太太不是没上门去看过父亲,可是康家老爷子避而不见。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崔溥的事儿。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她心里头门儿清。 父亲对崔溥有多欣赏,又有多高看。 从她被许配给崔溥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 可是能够让父亲做到连她上门都不见,那就一定是出了大事的。 她操了心,自然也就打听出来了。 尽管不那样细致,可还是多少知道点儿。 但是知道之后又怎么样? 溥大太太装作不知,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她始终坚信着,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哪怕她不能全然理解崔溥当年的做法,可是她也不会为了这件事迁怒崔溥。 到如今出了袁家这样的事,她又怎么会去迁怒袁慧真呢? 崔溥当年做的事,可比现如今袁持舟做的要过分多了。 溥大太太一边儿想着,人已经到了袁慧真的门外。 她站定脚之后,隐隐听见了啜泣声。 溥大太太一愣,提步上台阶去,发出一声轻咳。 屋里的人显然是听见了这道声音,不多时,袁慧真贴身服侍的丫头就出了们。 丫头一眼看见溥大太太,忙迎了上去:“太太。” 溥大太太朝着她摆了摆手,又顺手指了指屋里:“姑娘不好吗?” 丫头抿唇,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 溥大太太见此,便沉了脸色:“嗯?听不见我问话?” “不是的……”丫头一惊,浑身抖了抖,忙回话道,“前头去了老太太那里请安,回来之后,姑娘就一直抹泪儿,任谁劝都没用……” 溥大太太不由得长叹一声。 姑娘太小,好些事儿还是看不透啊。 老太太气头上的几句话,又有什么好不受用的呢? 溥大太太摇着头,支使丫头打了帘子,她才提了提裙摆入内去。 一进了屋中,一眼就瞧见了素衣裹身的袁慧真。 袁慧真听见动静,自然也扭头来看,就看见了溥大太太。 她因为看见了人,就忙拿了帕子擦了眼角的客户。 溥大太太摇着头往她跟前近:“快别难受了。” 袁慧真抿唇:“舅母……” “唉,”溥大太太叹了声气,往袁慧真身侧坐下去,“傻孩子,这有什么好难受的。” 袁慧真只管摇头:“不是因为外祖母说了我几句,我才这样难受的。” 她这样一说,溥大太太就明白了。 袁慧真是因为她父亲撂开手,如今觉得没脸住在这里。 崔溥还是她亲舅舅,可是她的父亲却什么也不管。 溥大太太此时想来,也多少能猜的出来袁持舟说了什么。 这样的人家,趋利避害是最常见的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又小小年纪的这样,你父亲心偏,我们也都清楚,”溥大太太握住她一只手,声音尽可能的放轻柔,“这事儿同你是没干系的,你外祖母是心里着急,一时得了你父亲的来信,便有些气急了。今儿要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要放宽了心。” 袁慧真心里头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的这位舅母,从前不怎么待见她,她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人都是这样的。 谁好谁不好,自己心里有一杆称,衡量的很是清楚。 虽然她也知道溥大太太如今是觉得她可怜,可是心疼了就是心疼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呵护备至,她都感受真切的。 “舅母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袁慧真把头稍稍低了低,“您也不必太操心我,我只是一时觉得脸上实在过不去,我父亲他……” 说到这里,她又收住了话。 不论长者是与非。 更不要说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了。 “舅母,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一说。” 一听她说有事儿,溥大太太眉心微扬起来:“怎么了?有什么缺的短的你告诉我。” 袁慧真失笑摇头:“ 分卷阅读369 - 分卷阅读37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0 我哪里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况且舅母把我这里布置的这样好,哪里会缺什么短什么。” 溥大太太就哦了一声:“那你想说什么?” 袁慧真细细的想了会儿,才轻声开口:“我这里手上还有些东西,想叫舅母都拿去,虽然不多,可好歹是我的一份心意。” 这个话,如果是说给润大太太或者周氏听,只怕都要生气。 可是溥大太太听了只觉得心疼更甚,况且她又一向是个心软心善的人。 当下手略抬起,搂着袁慧真往怀里带了带:“好孩子,哪里难到了那样的境地,还要拿你的东西了吗?你的东西都自个儿好好留着,你可不要操心这个。” “不是的……”袁慧真脑袋缩在她胸前,听了她这样说,就下意识的反驳道,“我只是想尽一点我的心意罢了。” “你……” 溥大太太还有话要说的,可是从门口传来的声音,却先打断了她:“母亲怎么在这里?” 溥大太太稍稍松开袁慧真,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了站在那里的崔瑜。 于是溥大太太咦了一声:“我来看看真真,你过来做什么?” 崔瑜这才迈开腿进屋来,同她母亲请了个安:“我有点事儿找真表姐,祖母叫我来一趟。” 听见祖母二字,袁慧真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 溥大太太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老太太又有什么话要吩咐?” 崔瑜往她二人的下手处坐下去,抬眼看向袁慧真:“这两日我们要动身去京城一趟,真表姐一起去吧?” 她话一出口,不要说袁慧真,就连溥大太太都吃了一惊。 袁慧真反手指指自己:“我吗?” 崔瑜点了点头。 溥大太太拧了眉头:“你们去京城做什么?” 这些事情,崔瑜是不太想跟溥大太太说的。 就像是她从前说的那样,她母亲是不管这些事的人,她便宁愿自己担当起来,也不想让母亲白操这份心。 于是崔瑜摇了摇头:“母亲应该并不想知道的。” 以往崔瑜说这样的话,溥大太太就知道了,这是事关宅子外头了,她不想知道,也没那个心思。 所以就不会再问下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崔溥出了这种事,老太太四处走动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关系,也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到今天,束手无策。 溥大太太知道,她作为家里的太太,不可能再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了。 于是她沉了沉脸色:“有话你就直说,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想不想知道的吗?” 崔瑜轻咳了一声。 母亲的话有道理。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着她的。 她想知道,她也应该知道。 父亲的性命还不一定保全的了,母亲也是操碎了心的。 想到这里,崔瑜就整理了思绪:“祖母说如今这里的关系都用尽了,不如到京城去想想办法。” 溥大太太眉心一挑,心里突突的跳了几下。 去京城想办法? 这真的是可行的吗? 溥大太太不是不知事儿的人。 崔溥这次出事,里头的瓜葛她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去京城里想办法…… 她其实也知道是想什么法子,就抿唇,略带着一些疑惑的问道:“让你们去找你大哥哥吗?” 可是谁能想到,崔瑜竟然摇了摇头。 还是袁慧真白着脸开了口:“是去找成娇的吧?” 崔瑜下意识的看向袁慧真,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溥大太太心里咯噔一声。 她差点忘了,成娇如今是县主了。 在她心里,成娇还是那个娇俏的小姑娘,她能笑着拿成娇跟崔瑛作比较。 可是突然之间,崔溥的身家性命,竟然都要托付到这个小姑娘的手里去了吗? 溥大太太想起来崔溥被带走的原因,一时便又觉得不妥:“老太太是怎么想的?你父亲做了那种事……” 崔瑜皱了皱眉头:“母亲,话不是这样说的。” 溥大太太摇头看她:“要我说,这一趟大可以不用去。” “为什么?”崔瑜几乎是立时就拔高了音调。 “你问我为什么?”溥大太太冷笑了一声,“你忘了你们是怎么对人家的?你忘了你父亲是如何被带走的?瑜姐儿,成娇是好说话,脾气也和软,可是你能不能仗着这个,就这样拿捏她。” 崔瑜立时就没话说了。 袁慧真沉默了许久。 她觉得溥大太太的话有道理。 崔溥想让成娇死,而且是确确实实下了死手的。 现在让成娇反过来去救他? 是,如今没了办法,全家人都跟着着急,能想的法子,能走的路子,都要试一试。 而且她也知道,成娇的话会有用的。 即便不是她去陛下面前求情,也还有她舅舅和外祖父。 让她出面,其实比袁家人出面更容易保下来崔溥。 可是,她们是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的呢? 于是袁慧真冷了冷声儿:“我赞同舅母的说法。这件事,从一开始,是咱们先对不起成娇的。” 她之所以用了“咱们”二字,是怕崔瑜跟她翻脸。 其实这里头,可真没她什么事儿。 崔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你们……” 她自诩伶牙俐齿,很少有什么时候让她哑口无言的。 可是此时,她却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母亲和袁慧真的话都是对的,道理她也都知道。 时间过去了许久后,她才重新开了口:“祖母说了,还有刘光同。” 溥大太太心头一震,瞳孔立时放大了。 “老太太疯了吗!”她咬着牙尖叫出了声。 说完了,腾的就站起身来。 崔瑜直觉要不好,就拉了她一把:“母亲要做什么?” 溥大太太回过头来看她,目光落在她的手 分卷阅读370 - 分卷阅读37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1 上:“我要去跟你祖母谈一谈。” “母亲!”崔瑜有些急了,随着她站起来,整个人挡在她前头,“祖母也是没有办法了,而且京城里还有大哥哥在,刘光同那里自然有大哥哥去说,也不会轮到我们出面。” 话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溥大太太觉得老太太一定是急糊涂了。 刘光同是什么人? 且不要说他会不会出面给崔溥说情。 就单说他这个身份,他就不能给崔溥说情。 诚然,他在陛下面前说话是很有份量的,想给崔溥求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陛下会怎么想呢? 崔溥一边勾结云南,一边还跟刘光同有联系,这还了得吗? 她如此想着,就一点点的掰开崔瑜的手,抬起腿就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袁慧真却拉住了溥大太太。 溥大太太没说话,眼中闪过疑惑,扭头看她。 “舅母,让我们去吧。” “什么?”溥大太太听她一开始赞同自己的话,这时候竟有这样说,就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让我们去京城吧,”袁慧真平声说了一句,而且又继续道,“去了京城里,总归还有大表哥在,就算成娇那里真的行不通,大表哥也能替我们想想办法的。如果刘大人那条路真的行不通,大表哥也不会搭这条线的,自然有别的法子想。” “可是……” 不得不说,袁慧真很会说话,也很会劝人。 溥大太太想不想保住崔溥? 她比任何人都想。 出嫁从夫,她才三十多的年纪,正是活丈夫的年纪啊。 但是这个事儿,她心里还是有点怕。 就怕这一去京城,前途未知。 老太太这算是孤注一掷了。 如果崔溥救不下来,会不会把孩子们也给搭进去呢? “你们可别忘了,长房老太太避而不见,已经推拒了你祖母。旻哥儿那个孩子……”溥大太太稍稍顿了顿,“他只怕不会管你们。” 崔瑜和袁慧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她们想的再好,却唯独漏掉了这一点。 薛成娇也许不会管她们,那她们怎么保证,崔旻一定会管呢? 崔瑜听她祖母说起来过,薛万贺的事儿,到底是拜谁所赐,都得两说。 崔旻……只怕比崔昱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351:尽人事听天命 溥大太太的一句话,叫二人都有些发怔起来。 尤其是崔瑜,她心中不知闪过了多少个念头。 溥大太太见她二人如此,便摇头无奈道:“我也劝不住你们,也说不过你们,你们真的要去,便去吧。只是要记住,此去京城万不要再节外生枝,知道了吗?” 说完后,她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袁慧真和崔瑜二人面面相觑。 袁慧真到底没有忍住,指了指自己,又定睛看崔瑜:“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 崔瑜思考了半天,总不能说是为了求人方便的吧? 于是她冲着袁慧真笑了笑:“我知道表姐也不想在家里待着,而且祖母最近气不顺,过两日我们都走了,家里头祖母的气儿都要撒在你身上,所以我想了想,还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 袁慧真哦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崔瑜松了一口气,自然也不再多提别的。 再说钱氏那边。 丫头们打了帘子迎了崔瑛进屋。 她一进了屋,规规矩矩的请了个安:“祖母您找我?” 钱氏嗯了一声,看着这个小幺,又是满眼的欢喜神色。 她拍了拍身边儿位置:“来。” 崔瑛乖巧的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顺势攀上她左臂:“您有事儿吗?” 钱氏腾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垂在耳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去:“想不想去京城?” 崔瑛一怔:“京城?你说京城?” 钱氏点点头:“你哥哥姐姐都要去,慧真也去,你去不去?” 如果是在从前,崔瑛一定已经点头答应了。 可是眼下,她却犹豫了。 犹豫了半晌之后,她眨着眼睛看向钱氏:“去京城做什么?” 崔家在京城是没有亲戚的,只有崔琼嫁入了谈家,崔旻在京为官,仅此而已。 现如今分了宗,虽然崔瑛对这些兄姊的感情仍旧是一样的,可是她也知道,分了宗,就不是一家人了。 崔琼那里,也轮不到他们去走动看望。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京城呢? 崔瑛立时就把这事跟崔溥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她歪头看钱氏:“您是为了给父亲想路子吗?” 钱氏眼中一暗:“你不想救你父亲吗?” 崔瑛皱眉:“去求大哥哥?” 钱氏捏了捏她的手心儿:“瑛姐儿,我知道你心里对成娇还有隔阂。但是事关你父亲性命,跟你姐姐一起去,嗯?” 果然是这样啊―― 崔瑛不由得僵住了。 让她去求薛成娇吗? 她想,她是做不到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薛成娇。 “祖母,”崔瑛咬了咬牙,“从前的事情,您都忘了吗?” 钱氏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发怔。 崔瑛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道:“我不想去。” 这四个字一出口,钱氏立时就变了脸色:“这是你胡闹的时候吗?” “我不是在胡闹!” 崔瑛长了这么大,撒娇的时候更多些,对着钱氏时就更重。 撒娇的时候,她总是眉眼弯弯,嘟囔着嘴儿,声儿里透着娇气。 钱氏习惯了这样的崔瑛,也听惯了她娇声娇气的说话。 然而这样斩钉截铁又带着坚定的语调,是她第一次在崔瑛这里听到。 钱氏不由的愣了。 崔瑛也是抿着唇,死死的咬着下嘴唇。 许久之后,她才复开口道:“祖母,我跟成娇开不了这个口。难道 分卷阅读371 - 分卷阅读37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2 哥哥姐姐就能开口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手捏成了拳头:“咱们害她,不是一次两次的。当日京中来人传旨,又是如何说的?父亲下毒,毒害成娇。祖母――这是要成娇的命啊!” 钱氏一时语塞。 她能不知道吗? 旨意到家里的时候,她差点没气死过去。 崔溥这事儿办的好生糊涂! 薛成娇是什么人?那是能下死手的人吗? 她是设计过薛成娇这不假,可是哪一次她也没下死手。 因为她知道,薛成娇一死,这事儿就绝对不会善了了。 不要说别人,高孝礼那么护短的一个人,会放过他们家? 崔溥真是疯了,才会对薛成娇出手。 所以崔瑛说的话,都是对的,她心里全都明白。 她们和薛成娇之间的疙瘩,已经拧的太死了。 就算没有崔溥下毒的这件事,她们想去求薛成娇帮忙办事儿,都已经难以开口,更不要说…… 然而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钱氏眉头紧缩:“瑛姐儿,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绝不会叫你们姊妹进京去求人。” 崔瑛心里咯噔一声:“祖母,您铁了心要我们去京城,怎么就不想想,多求求长房呢?” 钱氏一个劲儿的摇头:“傻孩子,长房如果说话顶用,便是再多吃几个闭门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崔瑛心中大震。 在她看来,长房人人都有本事,给父亲说情,难道也说不下来? 可是她祖母这样一句话,才真的是一句惊醒梦中人。 “您的意思是说,成娇比长房说话还管用?”崔瑛将信将疑的看着老太太,问话时候声音都有些打颤。 钱氏沉了面色,点了点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是这样的。” 于是崔瑛就无话可说了。 她的确是很不情愿,可是她能眼看着父亲身陷牢狱之中吗?况且毒害县主,就是处死都不为过了。 钱氏大约是知道她内心的挣扎,一直都没有再开口催促。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候,崔瑛才平声道:“我去。” 钱氏面色一喜,捏紧了崔瑛的手。 可是她的高兴刚起了头,崔瑛后话就已经出了口:“但是能不能成事儿,还得两说,祖母也不要……” 她本来是想说“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只是又觉得这样的话太过生硬,便只好收住了。 果然,钱氏眼底的欢喜神色稍稍褪去,就连握着崔瑛的手,力道都小了很多。 良久后,她长叹了一声,满是无奈的开口道:“你们尽力而为就是了,如果真的不行,也是你父亲命该如此,咱们怨不得旁人。一句话说到底,事到如今,都是他自己作的。咱们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352:是不是做错了 两日之后,崔易一行人从家中离开,赶路往京城而去。 他们从家中动身的时候,很快就穿到了吉祥巷里。 却原来,当日钱氏上门,章氏避而不见,随后就命人盯着那头的动静了。 崔润让崔昱带回来的那封信,意思就已经很明显,四房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弄不好照样连累大家。 也不要说什么已经分了宗这样的话。 究竟有罪无罪,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吗? 此时章氏得了信儿,就打发了金陵:“去请大老爷来一趟。” 崔润是在三天前才刚刚到家的,回家后又跟他母亲把崔溥的事儿分析了一回,这两日他也是避开四房那头的人的。 不多时,崔润身至此间,上前来与章氏做了礼。 章氏略摆手叫他坐,等他坐定之后,才问道:“崔易他们动身去京城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崔润才坐下去,听见这话,便颔首点头:“儿子知道。” “那你怎么看?” 崔润沉默了很久,才回话道:“她们老太太打的主意不错,只是依儿子看来,这个如意算盘是要落空的。” “哦?”章氏来了兴致,也不看他,只是眉心微挑,“要说成娇那头吧,我倒是跟你的想法一样。小姑娘家虽然好说话,可我看成娇这回收的打击也不小,四房几次三番的算计她,她没有一扭脸反倒给崔溥说情的道理。” 说着,老太太顿了顿,这才正眼瞧了崔润一回:“高孝礼我也懂,他是打死也不会给崔溥求情的。不过――旻哥儿呢?” 在章氏看来,崔旻不一定会狠心至此。 虽然是他挑唆着同意分宗的,可是崔溥毕竟是他亲叔叔。 陛下要是真的想崔溥死,他难道就冷眼看着了? 崔润咬了咬牙:“有件事,儿子一直没敢跟您说。” 章氏的思绪骤然被打断,抬眼看向崔润。 他此时说这个话,估摸就是同崔旻有关了。 “你现在说,我听着。” 这挂虽然说的平静,可是声音却已然有些发冷起来。 崔润把心一横,抬起头跟她对视:“参孟夔的那道折子,就是旻哥儿上的。” 其实崔润知道,这也是陛下授意的。 但是他不能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是女中豪杰,只怕他一说,她就全都明白了。 朝廷的事儿,她还是不知道那么多比较好。 果然,章氏听闻此言,眉头紧锁:“他上的折子?他好好的,为什么参孟夔?” 话音刚落下,章氏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呵的冷笑了一声:“他这是为了成娇啊。” 不是问句,也没有疑惑。 章氏就那样平静的叙述着。 崔润点了点头:“所以儿子说,四房老太太的算计,只怕是要落空的。 章氏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 从前她觉得崔昱太沉不住气,对薛成娇的好全都表现在明面上,叫她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待见。 可是崔旻呢? 他长大了,有本事了,进了督察院,做了一道的监察御史。 所以他现在能给成娇出头,能借着便利上书御前。 分卷阅读372 - 分卷阅读37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3 章氏心头一冷。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这里,她眼中寒意渐浓:“我看他是爬的太快,忘乎所以了。” 崔润嘴唇动了动,但是那些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按你所说,那……”章氏本来是还有话要问的,可是突然就收住了话音。 她想到哪里不对了! 崔旻参孟夔一本,参的是什么?是他给薛成娇下药。 以崔旻的心智,难道就猜不出来,这里头是内外勾结才成事儿的? 章氏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他知道?” “什么?”老太太的话茬转的太快,崔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旻哥儿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崔溥和孟夔勾结起来干的这事儿,对不对?”这番话,老太太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崔润一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于是他索性沉默下去。 然则在老太太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好啊,你生的好儿子。”章氏冷笑了几声,一只手指着崔润。 “事已至此,您也不要太……” “我太如何?”章氏冷声打断崔润的话,“我替你父亲守着这个家几十年,崔家的儿孙们,本该守望相助!可是现在呢?你再看看现在呢?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你的好儿子,更是亲手把他亲叔叔送进的大牢里!” 母子两个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章氏一个字也不想再跟崔润多说,连连打发他快走。 崔润当然想劝,可是抬眼看见曹妈妈暗暗的冲他摇了摇头,他就收了声,起身告辞退了出去。 等他一走,曹妈妈才好上前去:“老太太仔细气坏了身子。” 章氏呵了一声:“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我要这副身子有什么用?” 曹妈妈其实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大爷是老太太寄予了厚望的,老太太希望将来有一天,大爷从大老爷手里接过崔家这副担子时,能像她一样,好好的守住这个家,守住家里的每一个人。 可是现在,大爷为了个外人,这样算计自己的叔叔。 老太太未必真的觉得崔溥不该死,她只是对大爷这样的做法不满而已。 曹妈妈叹了一声:“大爷毕竟血气方刚,他心里有娇姑娘,一时错了主意……” “他可不是一时错了主意,”章氏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忘了,成娇在应天府的时候,是怎么跟刘光同有联系的,你也别忘了,薛万贺是谁告的御前去的。眉卿,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曹妈妈眉心微动,心道不好,便赶忙劝:“我从前劝您,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管这么多呢?况且大爷是有主见的人,他跟二爷不一样。老太太总想叫大爷事事都听您的,可是您想想,大爷要是真成了这样的人,那他还能挑起家里的这副担子吗?” 于是章氏就沉默了下去。 这话说的有理。 她想拿捏住崔旻,可如果崔旻真的什么事都干不成,将来她能放心把崔家交给他? 曹妈妈见她不说话了,便趁热打铁又说道:“您还是想开些,大爷为了娇姑娘做这些,一定也有他的道理。现如今是隔的远了,等将来见面,您好好问问他就是了。” 353:一人足矣 章氏对这件事,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 曹妈妈在担心什么,她也很是清楚。 其实事到如今,章氏也偶尔会想,她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当初因为崔昱忘我,她断了崔昱的念想。 殊不知,却给了崔旻无限的动力,也成就了今日崔溥的死路。 章氏到底上了年纪,如此反复忖度,第二日便病倒了下去。 崔昱得知崔易等人去京城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章氏的病不见起色,他心里着急,可是又不敢去惊扰。 然而崔润那里,他就更不敢去了。 自从京城回来后,崔润每每见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一番训斥更是少不了的。 崔昱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时间长了,心里多少也揣摩出味儿来。 在京城时,高孝礼说他的那些话,萦绕心头,久久的挥散不去。 所以如今他心中有所想,却思来想去,往他小叔那里去了。 崔沪见到崔昱时候颇为意外,招呼了他坐着说话,就开口问他:“老太太病了这几日,你也不好好的去服侍问安,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他一句话问完了,又想起上回碰见崔晟,说起学里的事儿,眉头就更锁的紧了些,盯着崔昱打量了一番,冷声质问道:“我听晟哥儿说,你从京城回来后,学里也不好好的去。你父亲一心忙着外面的事,你母亲也不好多说你,老太太近来身体又不好,你是要造反了?” 崔沪膝下无子,唯有崔琅这么一个女儿。 长房这里的孩子,崔旻从小就让人省心,课业出挑,人品更是上乘。 但就是这个崔昱。 他知道大嫂和老太太.宠.爱的厉害,大哥又因他不是宗子,要求并没有那样严苛。 可越是这样,他越发的想多说崔昱几句。 上一回他当着族中子弟的面儿顶撞他老师,崔沪已然是气急,只是那两日媳妇儿病着,身上不好,他腾不出心思管崔昱的事儿,后来家里事情多,也就忙忘了。 如今既然说起来了,他就又想起这茬来。 还没有等崔昱接话呢,崔沪已经哼了一声,眉眼俱冷的盯着他:“上一次你顶撞你老师,这回索性连学里都不去了。我正要问问你,你想做什么呢,你今儿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崔昱心里着急得很,哪里有功夫跟他扯这些。 他不去学里,自然有他的主意,再说了,课业他又没有落下。 此时听崔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质问他,崔昱咬了咬牙:“小叔,我今日是有要紧的事情想请小叔叔拿个主意的,您若要教训我,改一日侄儿特意来您这儿聆讯。” 也许正是因为崔昱鲜少有这样认真严肃的时候,崔沪倒真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他拧眉沉思了许久 分卷阅读373 - 分卷阅读37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4 之后,又问崔昱:“找我拿什么主意?你便真有很要紧的事情,也该去问你父亲的意思。” 崔昱一个劲儿的摇头:“父亲如今哪里会有心思管这个……” 听到这里,崔沪才意识到,崔昱是真的有事儿要跟他商量的。 于是他摆了摆手:“行了,你说吧,什么事儿。” 崔昱知道他这个叔叔脾气实在算不上和善,对他尤其的严厉,若是有一个字说错了,都要讨来一顿骂的。 因是如此,他言辞之间便更加谨慎了些。 崔昱歪头思考了半天,才问道:“您知道崔易他们进京的事儿吗?” 崔沪眼中一暗:“我知道。” 回完了这三个字,他见崔昱唇角微动,便先开口打断了崔昱:“你不用问,我既然知道他们往京城了,自然也知道他们是做什么去的。你只管说你的事儿,哪来这么多要问的话。” 崔昱有些悻悻地垂了垂头,须臾后才又看向崔沪:“我想去京城。” “你?”崔沪一时有些愣住,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你去做什么?” “小叔应该很清楚的,他们此去所能求的,无非是成娇与大哥哥而已。”崔昱稍一顿,深吸了口气,“虽说舅舅如今也在京中,还有大姐姐已经成了婚。可是您心里清楚,舅舅肯定不会管这茬子事儿,谈家也不一定会出面。说到底,舅舅和姐夫都只是外人,真正能求得上的还是大哥哥。至于成娇那里——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的,她说话才最管用。” 崔沪平静的听他说完,暗自点了点头。 崔昱是长进了些。 他之前那段日子的颓废,崔沪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老太太和大哥都拿他没办法,崔沪就更不好说他什么,总不能把人提起来打一顿吧? 眼下崔昱能沉下心来思考这些事儿,看来他跟着大哥和大嫂去了一趟京城,确实是长了见识,也想开了不少。 “这些我都知道,你说的全都在理,所以呢?”崔沪挑眉看向他,音调也随之扬了扬,“这跟你要去京城,有什么关系?” 问完后,他猜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立时咂舌:“你不想成娇和旻哥儿管?” 崔昱忙说了一声不是,还随之摇了头:“我希望大哥哥能帮他们。” “哦?”崔沪便一时不解了。 崔昱从前很护着薛成娇,他自然是知情的,不过孩子们小打小闹,他也不当一回事儿就是了。 但是这一回,崔溥对薛成娇做了这样的事情,崔昱还想帮他? 崔沪手指拢在一处,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案上点着:“你希望成娇给你四叔说请?希望陛下对他能网开一面?” “不。” 可是没想到,崔昱却斩钉截铁的矢口否认了。 崔沪是彻底懵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 如此想着,崔沪也如此问出了口:“你究竟什么意思?到底是要帮,还是不要帮?” 崔昱抿唇:“自然是要帮,但是我不想他们去惊动成娇。这件事,有大哥哥一人,就已经足够了。” 崔旻一个人就够了? 崔沪不知道崔旻如今在京中情形如何。 前阵子他被陛下钦点入了国子监,没多久就被提到了都察院去。 崔沪知道,这是要升发的征兆。 可是崔昱这样说,未免也太托大了吧? 354:这是死罪 想到了这里,崔沪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刚刚才觉得崔昱有了些长进,没想到竟还是这样的不知所谓。 在他看来,崔昱定然是觉得自己亲哥哥如今步步高升,在御前一定很是说的上话,又有刘光同坐镇京城,哪里会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儿呢? 故而崔沪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你小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你四叔犯的事儿,是犯了陛下忌讳了。这是刘光同能出面说的吗?是你哥哥能说的下来的情吗?” 相比崔旻,崔沪反倒觉得,薛成娇那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昱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想岔了。 于是他忙摇了头:“您先听我说完再骂我呀。” 崔沪朝着他努了努嘴:“你说,我且要听你还有什么歪理。” “您没有一起去京城,所以可能不知道,”崔昱的声音略顿了下,“您知道大哥哥如今和谁交情匪浅吗?” 崔沪一抬手,照着他脑袋上就拍了过去:“你都说了我可能不知道!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崔昱吐了吐舌.头,缩了下脖子:“燕翕。” 这个名字说出去,崔沪有好一会儿没了声音。 燕翕——燕翕。 好熟悉的名字。 他想着,就按了按太阳穴,究竟是哪里听过呢。 突然,他猛地拍了一下额头:“你说的可是……” 还没等他说完呢,崔昱已经点着头应答起来:“正是,就是襄安侯府那位世子,燕翕。” 崔沪就沉默了下去。 崔昱等了半天,见他也不说话,便只好自顾自的又开了口:“您大概知道,燕翕从小就在太子殿下身边儿做了伴读,更不要说他身上留着一半皇室血脉。而且我在京城待了那些天,多少也打听出来一些。不要看陛下不怎么提拔襄安侯,可太后却很是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子。” 是了,怎么会不喜欢呢。 崔沪心里不由得盘算。 长公主殿下是先帝的长女,生母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嫔,殿下出生后就一直养在太后膝下,是到了后来穆贤皇贵妃一直没有孩子,而彼时先帝的两个皇子,一是嫡长,二是孙贵妃所出,他总不能把贵妃的儿子抱去给谈氏吧? 所以权衡之下,把年仅五岁的殿下送到了穆贤皇贵妃身边去。 要照理说,太后恨透了穆贤皇贵妃,长公主既然是她养大的,就算有那么几年的母女情分,也会在后来的争斗中渐渐的淡了。 可偏巧不是这样。 长公主殿下当初虽然被抱走,但到底是从小生活在坤宁殿的,整日的哭闹,朝着要母后。 据说一直都跟穆贤皇贵妃的关系处的不是很好。 再到后 分卷阅读374 - 分卷阅读37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5 来陛下隐忍夺去太子位时,殿下还出了不少的力。 太后当然会优待长公主了。 爱屋及乌,对燕翕这个名义上的外孙,自然也会高看两眼。 可是好端端的,崔昱怎么会提起燕翕来呢? 崔沪下意识的皱眉:“你是什么用的主意,我让你直说了,不要跟我兜圈子。好端端的,提起他是因为什么?” 崔昱似笑非笑,看着崔沪:“四叔的事情,谁去求情,都不好使,可是太子却不一样。” 崔沪的第一反应,就是崔昱一定疯了。 太子不干涉朝政,如今都还在进学。 崔沪是明白人,大概也知道陛下不想这么早放他进入朝堂之中。 让太子去给崔溥求情? 他知道,崔昱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崔旻和燕翕关系是真的很好。 如果崔旻跟燕翕开这个口,燕翕未必不答应。 而由燕翕开口去求太子,太子更没什么好推辞的了。 这看起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由头呢? 太子求情的由头是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给崔溥说这个情? 崔沪眼神更冷:“昱哥儿,该怎么处理,你哥哥心中会有数的。就算他自己拿不定主意,你舅舅也会从旁提点。你舅舅确实不会管你四叔的事儿,但是不至于连你哥哥都不管了。” 听他这样说,崔昱的心立时凉了一大截。 这就是不赞成他的主意了。 “小叔。”崔昱并不死心,咬重了话音,叫了一嗓子,“我不知道一时兴起胡说八道的。您自个儿想一想,陛下真的要四叔死吗?他真的是为了对付四叔吗?这次去京城,舅舅和哥哥跟我说了很多事,我想,陛下只是想‘借题发挥’而已。至于事情了结之后,四叔究竟该怎么发落,对陛下而已,其实是无关痛痒的。” 崔沪见他这样坚持,一时却疑惑起来。 他歪了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崔昱。 崔昱让他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就轻咳了一声:“您看我做什么?” 崔沪啧的咂舌:“我记得这个家里,除了你母亲,就是你最护着成娇的。你为什么会这样坚持要拉你四叔一把?你别忘了,的确是他想害死成娇的。” 崔昱眼中一黑,呼吸都重了重:“我没忘。” “那么理由呢?”崔沪拧紧了眉头,“更不要说如今已经分了宗,他们过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大门一关,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谁也碍不着谁。出事的时候,四房的老太太就上门找过你祖母,你祖母不是借故推辞不肯见吗?这些你是都看在眼里的。” 崔昱沉默了许久,几乎久到崔沪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了。 崔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要打发他走。 可是此时,崔昱却又开了口:“小叔,分了宗,就真的能断干净了吗?在陛下眼里,崔家难道就不是一体的了?今天四叔出了事,咱们可以不管,因为分了宗,他做什么,与咱们都没有干系了。可是等到陛下哪一日气不顺了,再拐过头来想起这件事,会不会说咱们其实和四叔同罪?不是连坐,是同罪。四叔从前就住在吉祥巷里,他做过什么,咱们可能丝毫不知吗?如果真要说一点也不知道,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崔昱故意拖长了尾音。 崔沪感觉胸口一窒:“什么?” “他做过的事,咱们都参与过,事发后,要丢卒保车,这——”崔昱一顿,一字一顿的咬重了话,“是死罪。” 355:敲打 崔沪脸色完全变了。 他冷眼看着崔昱,咬牙切齿的问他:“你以为就你知道的多吗?你以为你想到的,我们就想不到吗?” 崔昱僵在了原地。 他不大懂,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崔沪的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如果不是他知道的更多一些,一定也有崔昱这样的担忧。 按陛下如今的意思与行事,只要崔家不站错队,不选错人,将来三十年安定完全可保。 而至于三十年后…… 陛下如今也三十多的人了,再有三十年,只怕太极殿的宝座又要易主,届时又是如何,自然是另一派说法。 崔昱的担心,是好事,可也有弊端。 崔沪抬眼看他:“京城你不用去。” 崔昱眉头紧锁:“为什么?” 他本以为,说了这番话,无论如何崔沪也会让他去,而且还会亲自到父亲面前去说一番好话,放他出应天府。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崔沪竟然秉持之前的态度,甚至更坚定了些? “这件事另有说头,而且你的想法,我会写一封信去告诉你哥哥,该怎么处理,他会处理好,至于你——”崔沪只是抬了抬眼皮,翻眼看崔昱,“老老实实去进学,等着来年下场吧。” “我不……”崔昱显然还有拒绝的话。 诚然,他是不服气的。 所有人都觉得他比不上崔旻,他也认了。 从小他就比不得崔旻那么有算计,府外朝堂上的事情,他也还不曾过多的留意。 所以比不过崔旻,他认了。 但是现在,至少他想努力,想努力的朝着那个方向迈进,想要和崔旻比肩而立,共同撑起崔家头顶的这片天。 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怎么乐意? 崔沪脸色很是难看,崔昱看在眼里,什么也不好说了。 那样的眼神和神色,分明是在告诉他,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京城。 崔昱一阵心寒,讪讪的告退了。 在崔沪看来,孩子图上进,确实是好事。 只是崔昱如今有些冒进了。 他知道这次去京城,崔昱应该是受了刺激的。 所以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叫崔昱进京。 崔易兄妹三人往京城去,想办的事儿,究竟能不能办,该不该办,崔旻自己会有分寸。 也如他所说的那般,高孝礼也会替他把好关,不会让崔旻也深陷泥潭之中。 但是崔昱要是去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崔沪不由的摇了摇头,起身往 分卷阅读375 - 分卷阅读37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6 西次间书桌前写下书信一封。 待书信写完了,他冲外头叫了人进来。 小厮进了屋内请了安,哈着腰听吩咐。 崔沪把已经封好的信封冲他晃了晃:“想个法子,飞鸽传书去给大爷。” 家里是养有鸽子的。 当初崔旻的调令下来时,家里头就养了好些信鸽。 京城和应天府虽然相隔算不上太远,可是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半个多月,若真要这样通书信,一旦有个急事,岂不是要耽误了? 崔沪所说的想个法子,无非是信封太大,没法子绑在鸽子腿上而已。 那小厮脸上有了难色,然则触及崔沪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时,忙低了头,上前几步,接下信封:“奴才这就去想法子。” 信,终究还是在两日后,就送到了崔旻的手上。 彼时他并不在高府中。 崔溥和孟夔二人,也是在这一日被押解入京的。 早朝散后,陛下命人将崔、孟二人押到了清风殿去审问,又因参奏的折子是崔旻上的,便着人传召了崔旻来。 崔旻入清风殿时,崔溥和孟夔就跪在殿中,皇帝的宝座两侧,其素和刘光同一左一右的服侍着。 他请了安,下意识的就向刘光同透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刘光同却别开脸,并没有去回应他。 崔旻见此,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果然,皇帝笑吟吟的开口,叫了一声崔溥。 崔溥跪在地上,头始终低垂着:“罪臣在。” 皇帝顿了半晌,才又开口:“朕记得,他是你的亲侄子吧?” 崔溥扭头朝崔旻看过去,眼中的恨意难以掩藏,却没有再开口。 皇帝想干什么? 崔旻皱了眉头。 大殿之中,静了许久,还是皇帝先开了口:“崔卿,当初参孟夔的折子,你是怎么说的,今儿当着他二人的面,再说一次吧。” 崔旻稍有迟疑。 “嗯?”皇帝提了提音调。 刘光同此时才看了崔旻一眼,几不可见的同他点了点头。 而后就听到皇帝噗嗤一声,转而问刘光同:“怎么?你不点头,他不敢说话了?”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忙就要跪下去。 就连其素也是心头一凛。 陛下近来,越发刁钻,也越发难以捉摸了。 他知道今天崔溥和孟夔被押解入京,也知道高大人府上来了信鸽。 其实从崔旻入京之后,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中。 其素有时候在想,陛下究竟是信任这个少年,还是想从这个少年身上,抓到什么把柄,好问罪崔家呢? 到如今,他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直到崔溥和孟夔二人跪在了清风殿内,陛下却又命人传了崔旻入宫,他看看刘光同,再看看陛下,一时真的茫然了。 皇帝侧目打量了其素一眼:“你今儿不替人求情了?”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叫其素立时清醒了。 这不是试探,也没有任何的不信任。 陛下是借这件事,敲打他们每一个人,也在警告每一个人。 他一颗心稍稍放回肚子里,隐含笑意的回了一句:“奴才不敢。” 刘光同听见他这样的语调,念头在心尖上儿上转了几转,便也松了口气。 可唯独是崔旻,他又不是近侍,如何知道陛下这样深的心思? 一时间只觉得后背冒出一层的冷汗,几乎要将他衣衫浸湿。 皇帝也没再吓唬他们,看向崔旻:“朕在等你回话,崔卿。” 崔旻不敢再迟疑,便将当日折子中所书内容,一一复述出来。 孟夔跪在崔溥的身侧,拳头死死的握成了拳。 “你们二人,有何话说?”皇帝等崔旻说完了话,才冷眼扫过孟夔他们,冷不丁问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356:前车之鉴 在入京的途中,崔溥和孟夔便已经知道此番凶多吉少,也没打算抵死不认。 只是得知事情是坏在崔旻身上时,二人都不免怨恨,尤其是崔溥。 他二人沉默不语,便只算作默认了。 皇帝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你们为了甄籍,可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干,啊?” 孟夔浑身一震,倏尔抬头看向皇帝:“您怎么知……” 崔溥不轻不重的拿手肘戳了他一下,可是为时已晚。 孟夔自从出事之后,就已经乱了心神了。 其实皇帝如何有实证来证明,这件事和云南的关联呢? 可是孟夔一句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成为了最好的证据。 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好反驳的呢? 崔溥一时忍不住想要扶额。 虽然他也没想到,陛下会把这件事情这样轻易就同云南联系到一起。 可是更令他想不到的,还是孟夔竟然如此浮躁。 牵扯上甄籍,和不牵连云南,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尽管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理由去毒害薛成娇,可也不能这样就认了是为了甄籍做的! 崔溥死死的咬紧了牙根,瞪了孟夔一眼。 孟夔此刻已然察觉到失言,哪里还敢再说话呢。 皇帝冷笑了一声:“现在想收回话,是不是来不及了?嗯?” 孟夔下意识扭头看崔溥,可是触及他那样的目光,心头一寒,自知不好。 果然,崔溥对着宝座那里叩首下去:“陛下,事已至此,您要如何处置,罪臣都认了。” 皇帝嚯了一声:“听你这意思,是除了认罪,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了?” 崔溥肩头抖了抖:“您想听臣说什么呢?” 崔旻不由的皱眉。 崔溥这样的行为,简直可以算得上破罐子破摔了。 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去反问陛下呢? 事情是他做的,罪也是他自己犯下的,这时候就该俯首认罪,陛下问什么,他老实的交代什么。 崔旻侧目,向着二人看了过去。 殊不知皇帝此 分卷阅读376 - 分卷阅读37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7 时的目光,也正放在他身上。 皇帝没先去问崔溥话,反倒是叫了其素一声。 其素嗳了一声应下:“陛下,您说。” 皇帝一抬手,指向崔旻所站的方向:“送崔御史出宫吧。” 崔旻这才回过神来,猛然看向宝座那里。 随后察觉到自己失礼,忙低下头去。 可是皇帝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唇边噙着的那抹笑,却烙印在了崔旻的心头。 直到很多年后,都挥散不去,他每每想起,仍旧一阵后怕。 刘光同眯了眼,一动也不动。 其素看看崔旻,又看看皇帝,躬身礼了礼,步下殿中,同崔旻做了个请的手势:“崔大人请。” 皇帝既然发了话,那清风殿中就没有他的位置了。 崔旻做了礼,随着其素退了出去。 二人退出殿外,自汉白玉所制的台阶上一路走下去,渐渐远离了清风殿,向着宫门方向而去。 “小崔大人。”其素脚步慢下来,叫了一声。 崔旻这才随着他慢了身形,扭头看他:“内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人以为,陛下适才,是何用意呢?”其素知道崔旻是聪明人,而且陛下叫他来送,显然是授意他把话说清楚。 念及此,其素又忍不住想失笑。 陛下心思何等深沉,唯恐崔旻不能够体察上意,还特意叫他来把话说透了。 果然,崔旻摇了摇头:“我入京时日尚浅,猜不透陛下心思,还要请内臣提点一二。” 其素忙道了一声不敢,才又说下去:“大人和刘光同交好,陛下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如今,王芳倒了,我是不跟他们争这个的,陛下再信刘光同,也不会放任他同朝臣推心置腹,尤其是你这样的科道官。” 话说到此处,崔旻就拧了眉头。 怎么又是这件事? 他记得上回就是因为这个,刘光同一连闭门不出好多天。 后来又十分欢喜的跑来告诉他,事情都过去了,陛下的猜疑也放下了。 这算什么?陛下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要什么时候拿出来提一提? 崔旻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其素。 其素打了个笑脸,又添道:“还有就是,此次崔溥出事,陛下趁机警告警告你。” “我?”崔旻一愣,反手指了指自己。 “前车之鉴,需得后人鉴之、惧之。” 其素短短的几句话,崔旻就已然灵台清明了。 扯上刘光同,不过是随手的。 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里。 自己怕的太快,又少不更事,难保不会得意忘形。 陛下抬举一个人虽然容易,可是如今看来,却没有比他更合适继续在这场戏里唱下去的世家子了。 与其等到他忘乎所以走错路,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好好的点拨点拨,叫他心里有一怕,叫他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崔旻吞了吞口水。 这样看来,从陛下让刘光同授意舅舅上书请立谈贵妃,再到授意他上书这道参奏孟夔的折子。 这每一步,都是陛下早就算计好的。 一石三鸟……不,陛下这一箭射出来,不知中了多少只鸟。 谈家、甄家、敲打刘光同、警告他,将来还有顺其自然的赐婚谢鹿鸣、拉谢家入朝……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 无怪世人说伴君如伴虎。 也怪不得刘光同心较比干多一窍。 皇帝那样高高在上,握着世人的生死。 若他是个色令智昏的无能君主,倒也好了,无非落个暴戾之名。 可他偏偏是个精明睿智,御下有方的皇帝。 崔旻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惊。 他知道,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远。 崔旻回过神来,与其素稍稍拱手:“多谢内臣提醒。” 说完后,便自顾自的迈步远去。 其素见他既已明白,就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摇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能做到崔旻这样沉稳的,也算得上少见了。 他正想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那个,就是应天府的崔旻吗?” 其素认得这个声音,便忙回身去请安:“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近来入宫的次数,是不是也忒多了些。 其素有些狐疑,稍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357:六百里加急 太子嗯了一声,也没再正经的看其素,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崔旻离开的方向。 沉默了许久后,太子咂舌道:“那就是崔旻吗?” 其素啊了一声,把头更低了一些:“是,那就是小崔大人。” 太子沉声笑了笑:“就是他啊。” 其素一愣。 这感情,太子爷认识崔旻? 其素眼中的狐疑就更浓了:“殿下,您认识小崔大人?” “不。”没成想,太子却否认了。 否认了一声之后,他又随口道:“只是听燕翕提起来几次,说他——” 至于后话如何,太子并没有再同其素讲,只是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其素心中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好躬身送他远去。 太子一边往宫外去,一边心中想。 燕翕几次说起崔旻,都说他盛名之下,果真不负。 崔旻啊,是个可塑之才。 诚然了,若他没有些个真才实学,父皇也不会这样重用他了。 不过与崔旻相交,还需慎重。 这也是燕翕当日劝过他的话。 他有他的筹谋,父皇每日所谋之事,他也全看在眼里。 为君而言,父皇所做全都是对的,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只是若将来——疑心这样重,说到底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至少他不愿意做个孤家寡人。 想到孤家寡人四个字,年轻的太子爷脸色就沉了沉。 是,他一时想起了自己的生母。 虽然皇祖母 分卷阅读377 - 分卷阅读37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8 一向不喜欢提起母后,可也不会避讳着只字不言。 他知道父皇对母后是有感情的。 可就是因为有感情,他才更替母后不值和可惜。 如果真的只是像谈贵妃那样,倒也罢了。 可偏偏明明是心尖儿上的人,还是要为所谓的大局牺牲她,这难道不可笑吗? 再说清风殿中,刘光同陪站在宝座侧旁,眼看着皇帝嘴角噙着笑一直不开口,他的一颗心也始终悬着放不下去。 崔溥和孟夔更是不开口了。 孟夔因自知说错了话,已经无可挽回,此时一颗心沉到了低,心如死灰。 崔溥心里是怪他的,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况且大家是同坐一条船的,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好互相推诿责任的呢? 皇帝的指头在宝座的扶手上轻叩了几下:“崔溥,你是什么时候勾结上了甄籍的?” 崔溥抿唇,竟也如实的回答:“十二年前。” 皇帝的眸色就沉了沉。 十二年前,那可真是久远的很了。 崔溥自己记得很清楚。 十二年前,他刚刚入仕,不过是个六品的散职,但是因为有功名在身,又是世家出身,周遭的人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与他同年交好的陆秉均,当年就被外放到了临江府下属的一个县去做的县令,之后才有了步步高升。 那一年他所在职上正好有事情要外出巡查,去的地方,就是陆秉均管辖的那个县。 崔溥彼时惦记旧友,就自请了一同前往。 后来的很多年里,崔溥都时常在想。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去,没有去见陆秉均,那之后的诸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久到崔溥自己也不记得细节究竟是如何。 总之那个时候,陆秉均把他引荐给了云南甄籍。 那个时候的崔溥,还是满心欢喜的。 毕竟甄家出了一位皇后,皇帝也已经立过了太子。 攀上了这个关系,崔溥自认为仕途只会更加坦荡。 皇帝轻咳了两声:“朕如今将你二人问罪,你服吗?” 崔溥微楞了一下,叩首下去拜了拜:“罪臣不敢不服。” 皇帝嗯了一声:“也就是说,你承认,毒害清和,是甄籍授意,以往你做过的许多事,只怕也都是甄籍叫你干的吧?” 比如康明德的那件事,再比如他曾悄悄地去见过严竞。 “陛下。”崔溥一时心惊,脱口叫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是为了自己去见的严竞?难道康明德死了,就只对你有好处?”皇帝冷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以往不追究,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们真拿朕当傻子糊弄呢?” 崔溥的脸色,立时煞白。 严竞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谁私下里去悄悄地见他,都不是打了什么好主意去的。 陛下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压了这么多年不提,这时候却揭穿了他,只怕是真的要下死手了。 “陛下……”崔溥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宝座,“您这是要……” “不错。”皇帝见他这样,大概也看明白了。 皇帝心下不由的长叹一声。 崔溥的确是聪明人。 他也见过崔润,那也是个难得的精明能干的主儿。 只可惜了,崔家这两个兄弟,都是心术不正的人。 所谓心术不正,倒不是说他二人如何的歹毒阴损。 只是他要的,是高孝礼这样的纯臣。 为臣者,眼中该只有君上和江山社稷。 崔润和崔溥,心中所存的私欲太多了。 真是可惜,不然这二人,是真的可用的。 “你猜对了,朕这样下工夫,为的就是这个,所以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替自己求情,”皇帝吸了口气,摸了摸鼻头,“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你自己个儿选的路。你们都忘了,这是谁的天下,谁的江山。你们把甄籍捧的万丈高,殊不知,正是把自己往深渊送。” 崔溥抿唇不语。 皇帝的话,已然说的很明白了。 求情没什么用了。 他和孟夔,难逃一死,任凭是谁,也保不住他们这条命了。 而就在此时,门外却有个小太监慌里慌张的进了殿内来。 皇帝眯了眼打量他,似乎很是不悦。 那小太监自知惹恼了皇帝,忙跪下去磕头:“陛下,江南送来六百里加急,万阁老在外头等着回话。” 皇帝紧锁的眉头,倏尔舒展开来,斜眼看了刘光同一回。 刘光同抿唇,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皇帝这才摆手:“叫他进来。” 小太监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万云阳面色凝重的进了殿中来。 一入了内,看见跪在地上的崔溥和孟夔,万云阳先愣了愣。 皇帝免了他的礼,顺势看了崔孟二人一回,啧了一声:“万卿有话就回,无妨。” 358:乱臣贼子 万云阳心下生疑,隐隐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可是手中的折子有千斤重,他哪里敢耽搁。 于是上前两步,一撩袍子,跪了下去:“臣刚接到江南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公孙大人与康定伯一路下江南赈灾抚民心,途径户县过山路时,遇到山匪。公孙大人——遇难了。” 皇帝的拳头,猛然握紧成拳,可是他一双眼睛,还盯着崔溥看。 果然,崔溥肩头猛地抖了两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下去。 皇帝心下冷笑。 他没有冤枉公孙睿华。 公孙睿华,也确实该死。 连崔溥都知道这件事,足可见他与甄籍交情不浅,绝非三五年能成的。 这个逆贼! 然而万云阳并不知其中内情。 他见皇帝脸色阴沉,忙低下头去:“折子中还写道,康定伯在公孙大人遇难之后,竟将其失.身弃之不顾,命随行卫士一路护卫,仓促逃走。临行前,陛 分卷阅读378 - 分卷阅读37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79 下拨给用以赈灾先行带去的五千两官银,也全都落入了山匪手中。” “放肆!” 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刘光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万云阳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然而未待万云阳开口时,皇帝已经冷着嗓子回了话:“立刻给江南去旨,叫知府把康定伯给朕就地羁押!户县的那货山匪,派兵去给朕剿了,公孙的尸体,一定得找回来!” 话到后来,已然是咬牙切齿的了。 万云阳心里的不安越发的重,他还有好些问题想问,可是皇帝龙颜震怒,连康定伯都下旨羁押了,他此时便也不好多问什么。 还没等万云阳往外退,皇帝叫了刘光同一声:“你带上朕的手谕,即刻动身,往江南去。朕要知道事情的始末原由,一清二楚的知道!” 万云阳此时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刘光同一眼。 叫刘光同去? 除了这样的事情,再不济,也该交付三司,派遣三司官吏前往江南。 况且江南水患刚过,民心尚且不稳,当朝首辅又为歹人所害,岂不是更要人心惶惶? 这种时候…… 万云阳叫了一声陛下,又跪了下去:“臣以为,安抚江南民心才是当务之急,只怕刘提督此行,难以稳定民心。” “那依你所见呢?” “臣以为——” 万云阳犹豫了。 要说到安抚民心,稳定民情,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太子派到江南去。 可是公孙睿华刚刚出了事,他敢让太子去吗? 那可是国之根本。 万一路上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岂不是罪魁? “万卿但说无妨。” 万云阳的思绪转的非常的快。 皇帝膝下虽不止太子一个儿子,可年纪稍长的,也只有二皇子如今十四岁。 这个年纪本来是可以成事儿了的,但是这位皇子的性情实在不好,真的派了出去,还不如不叫他去呢。 皇帝那头还等着他回话,万云阳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臣以为,襄安侯世子,最适合往江南去安抚民心。” “你说燕翕啊——”皇帝噙着笑,将燕翕的名字喃喃了两声,“也成,拟道旨,你亲自去传旨,叫太子跟他一起去吧。” 皇帝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万云阳的所有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说。 但是皇帝却先打断了他:“太子也大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你既然说稳定民心,燕翕去,还真不如叫太子自己去。朕知道,公孙刚出了事,你是担心太子的安慰,所以刚才才欲言又止的,是吧?” 万云阳一时愕然。 “无妨,朕把随行的护卫多指一些,”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儿又点了点刘光同,“光同的功夫俊的很,叫他陪着太子和燕翕,朕也好放心。” 刘光同一怔,好嘛,万云阳这一提议不要紧,他肩上的担子倏尔千斤重了。 这金贵的太子爷,路上真要是出个好歹,岂不全成了他的罪过? 不要说太子了,就算是燕翕,他也担待不起啊。 想到这儿,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抽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奴才想跟陛下借一个人。” 他的这句话,却是出乎皇帝意料之外的。 于是皇帝颇有兴致的挑眉看他:“你说。” “云南道监察御史,崔旻。” 皇帝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暗了暗。 可是当刘光同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一如往常。 皇帝也没迟疑,点了头:“你点名要崔卿,自然有你的道理,朕不多问你,”说着又去看万云阳,“那就把崔旻的名字一起加进去,叫他随行跟着去。” 万云阳应了一声,随后有话想要问,可是看见刘光同的暗示,就全都收住了。 皇帝打发了他二人退下去,等二人离了大殿,才冷眼去看崔溥:“听说公孙睿华死了,你好像触动很大啊。” 崔溥浑身一震,陡然抬头看皇帝:“您知道。” 这不是问句,他平声陈述之中,带了一丝惊惧与震惊。 “不错,朕知道。”皇帝幽幽的丢出五个字,而后又说道,“朕还知道,康定伯跟甄籍,也早已来往多年了。” 崔溥感觉周围有一张张开的网,紧紧的包裹着他,然后拼命地收紧。 他呼吸困难,几乎要被勒死。 那种惊惧,是很难用言语来表达的。 皇帝该有多可怕。 他什么都了然于胸,可他却能装作毫不知情。 崔溥不由的想,当日派了康定伯和公孙睿华一起往江南——一起往江南?! “公孙大人的死,是陛下您……”是皇帝如何,崔溥终究没办法直言问出口。 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皇帝呵了一声:“似他这等乱臣贼子,这样死了,朕还嫌便宜了他。” 乱——臣——贼——子。 兢兢业业历经两朝的朝中栋梁之臣,此时竟成了皇帝口中的乱臣。 就因为他与甄籍多往来了些吗? 崔溥一阵的心惊并着心寒。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没由来的,他想到了这四个字。 公孙睿华当年会跟甄籍搭上线,理由最简单不过了。 他怕将来有一日,陛下会动一动他首辅阁臣的地位,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然而时至今日,皇帝却断交了他们所有人的后路,还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了公孙睿华身上。 崔溥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359:一本万利 崔溥和孟夔被带下去的时候,皇帝嘴角的笑意,还那样的明显。 其素正巧了从外头回来。 崔溥别开脸,盯着其素看了会儿,又深深的把头垂了下去。 其素看着他二人被押下去的背影,不由的摇头。 皇帝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叫了其素一声,才问道 分卷阅读379 - 分卷阅读38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0 :“都跟崔旻说了?” 其素忙嗳了一声:“都告诉小崔大人了。” 皇帝这时才沉吟一声:“才刚万云阳得了江南六百里加急,光同这事儿办的……挺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先是顿了顿。 也正因为那顿的一会儿功夫,叫其素的心提了起来。 听到他慢悠悠的丢出后面三个字,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素信步往他跟前去,站定后笑了一回:“他办事儿,一向稳的很,您该放心的。” “朕当然放心。”皇帝长出了一口气,往椅背上靠过去,“不过朕也当着万卿的面儿下了旨,旨意太子和燕翕通往江南,光同和崔旻随行护卫。” 其素陡然一惊。 太子? 他眼前闪过少年一向沉稳的那张脸。 方才他还在想,为何太子近来入宫的次数越发的多起来。 这会儿陛下说什么? 要指派太子去江南? 果然,皇帝叹了一回:“太后上了年纪,儿孙们的事,越发放心不下。为了太子不听政的事情,她没少发脾气。既然江南出了事,就叫太子亲自去一趟。他若能办好差事,等回了京城,朕就叫他上朝听政。”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心头打了好几颤。 “陛下,崔家四房的孩子们上京,您是怎么打算的?” 皇帝噗嗤一声笑出来,扭头乜了他一眼:“老狐狸。” 其素脸上有了笑意,可是眼底的凝重却弄的化不开:“您是特意支开刘光同和小崔大人的?” 皇帝摸了摸鼻头:“朕知道崔旻未必会管,但凡事都有个保不齐。”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朕不希望这件事上再出岔子,‘保不齐’这三个字,朕也不希望发生。崔易他们进京来,无非是想找门路给崔溥求情的,他们几个孩子家,能有什么路子?还不是要找上崔旻或是清和。” “是这个理儿,”其素躬着身子点点头,“但是支开小崔大人,不就留下县主一个了吗?” 皇帝给了他一个白眼:“能求情的人,都支走了,清和是女眷,朝堂的事情,且轮不到她说话呢。” 其素豁然开朗。 怪不得连太子和世子都要指派到江南去。 陛下做事,从来取的是一本万利四个字。 如他自己所说,太子年岁渐长,总归要入朝堂的。 这一回江南出事,事情其实并不算大的。 万云阳为什么会慌了神? 那是因为死的人是公孙睿华。 要换了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他只消稍稍动一动脑子,也该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江南富庶之地,向来都最是安定的,怎么会好好的出了山匪? 再加上公孙睿华和康定伯带走的护卫虽算不上多,可都是个中好手,一伙子不知名的山匪,宵小之辈而已,就能要了公孙睿华的命?就能把先带走的官银劫走? 这压根儿就不合理。 只不过是万云阳未曾深思罢了。 所以把太子派去江南,皇帝是确信他的安全不会出问题。 况且不是还叫带上刘光同了吗? 这就是更多加了一重保障。 刘光同可不是康定伯,能眼看着公孙睿华死。 要是太子出了事儿,这小子只怕头一个要扑上去同人拼命,情愿自个儿死,也不能叫太子掉一根头发。 其素稍稍回过神:“陛下您是怕小崔大人动了心思,要求到世子跟前去吗?” “怎么,不是吗?”皇帝撇了撇嘴,“崔旻不是个莽撞激进的人,就算他真的有心保崔溥,也不可能让高卿出面。这事儿就好比是个马蜂窝,一个弄不好,自己都得被蛰出一身的包来。” 其素便哦了一声。 所以按皇帝的意思,是怕崔旻求到燕翕的面前,燕翕又求到太子这里来。 这个事儿,太子虽然也没有开口求情的立场,可是只要他想,难道还办不到? 皇帝显然不打算放过崔溥,就自然不想和亲儿子意见相左发生争执。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人统统外派,落得个耳根清净。 皇帝那里似是很无奈,叹了一声:“太子虽然是在太后身边上大的,也是阿羡留给朕唯一的孩子。这些年朕待太子虽不.宠.溺,可心里如何不疼他呢?来日他若真的替崔溥求情,叫朕如何把他驳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其素:“还是派出去的好,派出去,大家都清净。” 其素抿唇不语。 这天底下,没有不疼孩子的父母,即便是尊贵如人皇,也不能例外。 更不要说,太子从小被寄予厚望,又是娘娘所出的唯一一个儿子。 别看陛下平日里冷面冷言的,心里头对这个儿子,却是爱极的。 其素懂他的意思。 太子长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认真求过皇帝什么事儿。 就连当初娘娘被废,迁居明仁殿,小太子自己个儿偷偷跑去看她,私下里还交代过奴才们话,可是却没求到皇帝跟前来,没求着皇帝善待他的生身之母。 如果来日太子果真替崔溥说情,陛下肯定是不愿意违了他的心意的。 但是陛下自己也说了,是铁定不可能放过崔溥的。 而且崔溥还有大用处,他的死,就是和甄籍这一仗里最大的一个下马威,所以他必须得死。 其素想到这里,才点了点头:“希望来日太子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皇帝摇着头,咻了两声:“用不着他明白。他如今养的这样冷情稳重,朕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为人君者,就不该有那么多不该有的柔情与善心。将来朝堂之上,朕要的是他的杀伐决断,可不是他成日给这个说好话,给那个求个情。” 其素噎住,猛地咳了两声。 他这一咳嗽,引得皇帝朝他看过来:“你要不说起清和,朕还差点忘了一件事了。” 360:同下江南 其素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就觉得心头抽了抽,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皇帝见他看过来,冲他一挑眉 分卷阅读380 - 分卷阅读38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1 :“上回朕听光同说……” 他说完了一局之后,一只手在额头处揉了揉,拧眉思考了会儿:“也不对,朕好几次听他有意无意的说起来来着。” 其素心里的好奇叫勾了起来,就顺着话问道:“他跟您说什么了?” 皇帝扬了扬唇:“他说啊,崔这个人,对清和很维护。” 其素僵在了原地。 皇帝侧目白了他一眼:“后来朕大概想了想,他几次提起来,其实都是有意为之。” “这却是怎么说?”其素咽了口口水,“奴才可知道,他不是管这样的闲事的人。” 皇帝呵的笑了两声:“怎么?你不知道吗?” 其素啊了一声,惊讶的看皇帝:“您指什么?” “襄安侯不是一直想把燕褚跟崔说到一块儿去吗?”皇帝咂舌品了品,“所以朕后来想了想,光同估计是怕朕乱点鸳鸯谱?”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沉吟道:“真不怪朕之前要疑心他,你自己瞅瞅,连这样的事,他都替人家上了心了。” 这可真是其素不知道的。 襄安侯想让崔做襄安侯府的乘龙快婿,这事儿他倒是有所耳闻。 但是刘光同几次在陛下面前提起崔和清和县主的事儿,他可就真不知道了。 要说刘光同胆子也够大的啊。 这样的事情,他跟陛下说起来,也不怕陛下真的拿了他。 倒不是说陛下不叫人操这个心,只是他自己都因为崔的事儿被陛下疑心过了,还敢上赶着管这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其素只得干笑了两声:“他可真是闲的。” “不,他可不是闲的。”皇帝正了神色,“你仔细想想,他实际上是替朕考虑。” 咦? 其素心头冒出大大的疑问来。 不过也是啊,陛下要是想拿这个找刘光同的茬儿,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其素心思转得快,很快摇了摇头:“奴才不明白。” 有些时候,该不明白的事儿,就得不明白。 在御前服侍的久了,其素也可以算得上是深谙此道了。 皇帝笑了一声,也没跟他计较,兀自开口道:“朕抬举崔,不过是想叫他跟他舅舅一样,做个纯臣,效忠于朕,这你总知道吧?” 其素点点头,面儿上没说话,只是心中还是有自个儿的算盘。 崔不可能做到高孝礼那个份儿上。 为什么? 高家有高崇在呢,用不着高孝礼削尖了脑袋在朝堂上拼命。 换句话说,高孝礼就是一辈子待在应天府,做个一部的尚书,哪怕一辈子也不调入京城,对高家来说,都没什么要紧的。 所以说环境造就人嘛。 高孝礼能做个纯臣,不是他想做,而是首先他有这样的资本和前提,他才能做个纯臣。 崔可就不一样了。 这回崔易兄妹几个进京就看得出来。 你瞧着都分了宗了,出了事儿,还指望着崔呢。 这样的人,你叫他学他舅舅? 其素心下无奈的笑了笑。 陛下只怕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在努力把崔往那条路上引,叫他远离崔家那些是是非非,专心做好他的科道官。 皇帝顿了这半天,打量着其素:“老家伙,你心里有什么想的,还不敢说了?” 其素一怔,干笑了两声:“看陛下说的,奴才能有什么想头呢?” 皇帝随着他笑了笑,摆出一副“随便你”的姿态,须臾之后复又开口:“所以啊,光同是怕,将来襄安侯到朕这里求一道指婚的圣旨,朕要一时答应了,只怕崔会心存怨怼。” “小崔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其素倒不是给崔说好话,这是他实打实的心里话,“他虽然年纪小,可难得的沉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好些在朝为官多年的大人,看的还要透呢。” 皇帝对此倒是不否认的。 这就是崔的本事了。 如其素所说的那样,要是崔没这点子过人之处,他也不会抬举他至此了。 “看的再透,情之一字,也终难以参悟。”皇帝抿唇,说出这句话时,声儿有些发沉,揪的人心口生疼,“光同是想告诉朕,崔心里有人,指婚的事儿,别往他身上考虑。” 其素眼中暗了暗:“那陛下的意思呢?” 要说指婚,那无论放到谁身上,都是天大的恩赐。 像崔这样的人,虽然是世家子,可也轮不到陛下赐婚。 只有燕翕那样的皇室宗亲,才有这个资格。 所以说,陛下真要给崔点上一桩婚事,不要说对方是襄安侯府的明乐郡主了,就即便是个朝臣嫡女,那也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刘光同的意思,是不叫陛下在崔身上动这个心思。 其素眉心跳了跳,想起谢鹿鸣来。 于是他收了声,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皇帝长叹了一声:“且看着吧,崔娶谁,如今对朕来说,是无关紧要的。要是清和身上没有孝,朕如今就能给他指婚。” 其素的一颗心,沉了又沉。 陛下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给谢鹿鸣指婚,是因为谢家对陛下有大用处,联姻是拉拢谢家入朝堂,但是又不可能指一位陛下亲生的公主到谢家去。 落人口实的事情,陛下是从来不干的。 崔的婚事,如今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如果清和县主没有父母双亡,要守孝三年,那眼下就指了婚,叫崔的一颗心能更向着陛下靠拢。 可是县主身上有孝,这个婚没法子指。 那就只能等了。 可这一等三年,来日究竟有没有变数,恐怕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其素突然回过神来。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提起崔和县主的事情呢? “陛下,您今儿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说起小崔大人和县主的事情?”其素脸上带着笑,只是那抹笑看着就有些生硬,分明是硬扯出来的。 皇帝看在眼里,倒也不戳破他,只是沉了沉声:“朕是在想,该不该叫清和一同下江南。” 分卷阅读381 - 分卷阅读38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2 361:圣旨 再说崔旻出了宫,一路回到高府中,门上的小厮便先挤眉弄眼的叫住了他。 崔旻一向脾气好,也很好说话,对待下人宽和的很,从不端着架子。 只是今日其素的那些话尚且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消化,所以这小厮同他闹了两下,他便有些恼。 当下站定脚,袖着手冷眼看那小厮:“有事儿就说事儿,成天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小厮显然是被他突然翻脸的模样吓到了,忙俯身告饶。 崔旻撇撇嘴,摆了摆手:“行了,什么事儿你赶紧说。” “应天府来了信,”那小厮哪里还敢耽误,便忙回话道,“一早您被传进宫的时候,送到府上来的。” 崔旻眯了眯眼,好半天后,说了一声知道了,才提步进府。 入了府中,他便径直往高孝礼的书房去了。 果然,那封信是被送到高孝礼这里来的。 高孝礼见他来,就招了手叫他近前,把那封卷成了长条状的所谓书信递到了崔旻面前去:“既然是给你的信,我没看。” 崔旻干笑了两声:“哪有什么您不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动手把信接过来。 崔旻细细的展开书信,只是内容却叫他越看越是眉头紧锁。 高孝礼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见他这般,就咦了一声:“说什么了?” 崔旻哦了一声,把信又递回去:“是我小叔叔来的信,您自个儿瞅瞅。” 其实那封信,内容也很简洁明了。 无非是将当日崔昱所说的话,又复述给了崔旻。 高孝礼看过后,随手把信撂到书案上,嚯了一声:“四房这个算盘打的蛮是不错,她们老太太关系走不动了,老脸豁出去完了,这就想着叫孩子们上京来缠你了?” 崔旻抿唇:“只怕不止是我。” 高孝礼神色一变:“想都别想,我连门儿都不会叫他们进。” 崔旻不由的想要发笑,面上却只扯了个无奈的笑给他:“您这就是气话了。他们做晚辈的进京,就是打着请安拜访的名头,您也不能把人关在外头,不叫进府,没有这个道理呐。” “所以呢?你的意思呢?我这里还有……” 然而高孝礼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高府的总管已然匆匆而来。 总管叩门三声,听见里头的动静,推门而入。 高孝礼沉眸看他:“怎么了?” 总管请了个安,才平声回话:“前厅来了人传旨,叫表少爷去接旨呢。” 崔旻下意识的与高孝礼对视了一眼。 高孝礼也是疑惑。 传旨?这时候传什么旨? 可他还是站起身来,同崔旻点了点头:“走,我跟你一起去。” 甥舅二人疾步往前厅去,才发现所谓来人,正是当朝次辅万云阳。 高孝礼先拧了眉,但见他手捧明黄圣旨而来,嘴唇虽然动了动,然则一言未发,先跪下去听旨了。 万云阳面色也并不好看,打开圣旨,声儿很沉重,还透着些许清冷:“上谕,今江南遭难,朕心痛之,前令东阁大学士公孙睿华、康定伯孙悠之,携旨与官银前往赈灾,然则山匪成患,大学士身遭不幸,朕甚为悲痛。今已追发旨意,令江南知府就地羁押孙悠之,再令太子与襄安侯世子同往江南,以期安抚民心,查察此案。朕闻崔卿年少勇猛,身手过人,特旨意云南道监察御史崔旻与同行,护卫太子左右,钦此。” 万云阳阴沉着嗓音把圣旨念完,高孝礼和崔旻二人却皆是愣在了原地。 公孙睿华死了? 陛下要让太子去江南? 还就地羁押了康定伯? 可为什么又偏偏指了他同去? 朝中武将何其多,几时轮到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随行太子左右,护卫太子周全了? 万云阳大概也知道这道旨意来得突然,所以崔旻愣在原地没有接旨,他也没有不悦。 只是动了动身形,催促了一声:“崔大人,接旨吧。” 崔旻这才回过神来,嗳了一声:“臣领旨。” 待万云阳把圣旨交付到他手上后,他才与高孝礼二人站起身来。 高孝礼看看崔旻,又看看他手中那道圣旨,向着万云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云阳摇了摇头:“是我今早收到的江南六百里加急,老师他……已经身遭不幸了。” 高孝礼身形一晃,显然是惊讶过度。 崔旻虚扶了他一把:“舅舅。” 高孝礼一摆手,继而又问道:“那跟康定伯有什么关系?陛下为什么追发旨意,将他就地羁押?” 万云阳深吸了一口气:“山匪突袭之时,他为了保命,弃老师于不顾,自己命护卫一路护送,仓皇而逃。老师是尸身下落不明,连带着五千两的官银,也一并为山匪所劫。” 高孝礼倒吸一口冷气。 康定伯不是这么没有骨气的人啊。 他虽然一辈子养尊处优,可是怎么会如此行事? 但是高孝礼还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就听崔旻问出了声:“陛下是怕江南人心惶惶,才派太子前往的吗?” 孰料,万云阳却叹了口气,颇为后悔的说道:“这本是我提议的。” “你?”高孝礼惊讶之下,音调都陡然拔高了,“你怎么能让太子去江南?” 万云阳也不恼:“我本意是让太子前去,安抚民心,再加上太子已经快十七了,陛下却还是不让他上朝,所以我……”他一边说着,却发现高孝礼神色古怪,便忙又解释道,“但是后来我转念一想,江南刚出了这种事,让太子去,实在不稳妥,于是才改了口,提议让世子前往,但是没想到陛下他……” 后话他没再说下去。 可是高孝礼和崔旻面面相觑,一时就都明白了。 是陛下叫太子去江南的。 万云阳观他二人神色,无奈的叹气:“崔大人也不用担心,此行陛下还点了刘光同同往,至于崔大人你嘛——”他拖长了尾音,上上下下的把崔旻打量了一番,“你的这桩差事,还是刘光同替你揽下来的。” 分卷阅读382 - 分卷阅读38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3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了两跳,刘光同? 362:我跟她谈 不管怎么说,圣旨下达,就没有他们说不的权利了。 二人送走万云阳后,才又并肩回府中。 高孝礼突然收住脚步,侧目看崔旻。 崔旻一愣:“舅舅?” 高孝礼想了又想,轻推了他一把:“你去一趟刘府。” “您叫我去问他啊?”崔旻挠了挠脑袋,轻咳了一声。 “不然呢?”高孝礼眯了眼,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 崔旻吸了口气,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您大概不知道刘公这个人……他此举定然是有深意,可他要是现在想告诉我,那才刚旨意下达之前,他就会跑到府上来找我了。他既然没来,此时就算我去,他也未必告诉我的。” 高孝礼翻了个白眼。 要么怎么说他不待见刘光同呢。 这个人的脾气,何止是古怪二字? 就好像他干什么事情全是都凭着自己的心意而已。 高孝礼咂舌:“我此时最担心的,倒还不是你去江南的事儿。” 去江南嘛,说是护卫太子的,可是才出了公孙睿华的事情,陛下就真的放心叫太子轻车简从的去? 到时候只怕禁.卫军随行护卫,也是要把太子的车驾围的严严实实的。 再说了,刘光同是陛下钦点的,崔旻不过是顺手带上的。 就算真的出了事儿,前头还有个刘光同顶包呢。 他此刻最担心的—— 崔旻咬了咬牙:“您是怕我此行去江南,来日崔易他们到了京城,去骚扰成娇吗?” 高孝礼嗯了一声:“本来你在,我自有说法不叫他们见成娇。可是你这一去江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况且还有崔瑜姊妹,成娇那里,是少不了一见的。” “见一面倒是没什么,成娇那里我去跟她说,这档子事她必然不会管……”崔旻自个儿倒是没太当回事。 然而他话说了一半,高孝礼左手就已经压.在了他肩头。 崔旻一怔,后话就收住了,怔怔的看着高孝礼。 高孝礼冲他摇了摇头:“我先不说这事儿你该不该管,如今只说成娇吧。我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就算见了崔瑜她们,也没什么心里过不去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四房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保崔溥,她只怕什么手段都能用。我怕的是崔易等人不肯就走,若真要是几次三番上门来搅扰成娇的清净,如你所言,他们是后生晚辈,难道我真的支使人把他们打出去?” 至此,崔旻才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相信,成娇一定也有办法应付崔瑜她们。 可问题就在于,崔瑜她们这次来,如果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又要怎么办? 舅舅和舅妈身为长辈,不可能把他们拒之门外,或是言辞呵斥出去。 高子璋呢?他毕竟是外人。 如果自己留在京城,身为长兄,自然能打发他们离开也就是了。 “舅舅,那您的意思是……?”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送她离京。” 崔旻一时愕然,便啊了一声。 “我是指保定府。”高孝礼略摇了摇头:“京城本就离保定府不远,叫她回保定府去避一避,只说是回去看望你们外祖父的不就结了?” 崔旻却没有应声,显然是对这个提议并不苟同。 这些日子,他也摸出来了薛成娇的性子。 如果薛成娇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原由,只怕她是不肯避开的。 念及此,崔旻肩头略动了动。 高孝礼左手还放在他肩膀上呢,此时感受到他的动作,就咦了一声:“怎么,你觉得这样不妥吗?” 崔旻颔首:“舅舅您不是不知道成娇的脾性,她不会就这样离京的。” 高孝礼冷哼了一声:“由不得她不走,这事儿我做主……” “舅舅。”崔旻叫了一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高孝礼眯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叫我先去跟成娇谈一谈。” “这事儿没什么好谈的……” 但是高孝礼的话没说完,就自己收住了话音。 因为崔旻眼底的无奈,浓的叫他看不懂。 “我不明白,这分明是个为她好的办法,你怎么反倒这么婆婆妈妈起来?”高孝礼的声音有些发沉,显然是不悦的。 崔旻长出了一口气,没再看高孝礼:“您如今事事都想替她考虑周全,可总有一天,她要靠自己活着。我想成娇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有了什么事情,她也很想能够自己拿主意。只是有些话,她是姑娘家,又是晚辈,况且是无父无母寄居在您这里的,您和舅妈再疼爱她,她也没法子开口,只能一味的答应了。这就如同当初住在我们家一样,母亲替她安排了很多事,她并不见得全都喜欢,可还是一一接受了。” 他越说,高孝礼的脸色就越是阴沉。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责他太过于强硬了? 他事事替成娇周全,那是爱护外甥女。 当初在应天府,她住在崔家的时候,他倒是什么也管不着。 可是呢?她落了一身的病,还小小年纪就做下了病根儿。 崔旻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好听,见了高孝礼的神色,他就更清楚。 可这就是事实。 薛成娇不可能替自己说这些话,也不可能告诉高孝礼,我希望自己能多做主一些,这于长辈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崔旻深吸了口气:“您不要急着生气,且想一想,当日四房算计成娇,成娇还不是将计就计,打了四房一个措手不及吗?” 听闻此,高孝礼稍稍冷静了一些。 崔旻见他似乎听进去,便赶忙继续道:“所以成娇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您太拘着她,反倒是不好。叫我先去问问她,她要是自个儿愿意回保定去住上一阵子,自然再好不过,可她要是不想去,您由着她,成不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高孝礼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他黑着脸,点了点 分卷阅读383 - 分卷阅读38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4 头:“你去吧。我可告诉你,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你可跟她说明白了。” 崔旻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道了一声我知道,便施然一礼,向着薛成娇的住处而去了。 363:我不走 也许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崔旻来到薛成娇的小院儿时,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薛成娇近来也无事做,上一次薛万贺的事情过后,她确实是受到了惊吓,只是过了这么多天,家里头郑氏也一直关照的很,她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眼看着她手里头一只荷包绣完,一抬头,她就瞧见了站在她院门口踌躇的崔旻。 薛成娇歪了歪头,手里的针往荷包上一扎,再把荷包放回箩筐里,这才站起身来,往门口迎过去两步。 “表哥来了怎么不进来?”她一边过去,一边笑着开了口,“这是怎么了?我看表哥脸色不太好。” 崔旻轻咳了下,哦了一声:“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薛成娇神色微变。 她知道崔旻最是个坦率的人,况且有事情从来不瞒着自己。 该坦言的就坦言,不该坦言的,也没什么不好告诉她的。 如今次这般犹豫,可还是头一次。 薛成娇心微沉:“很要紧的事吗?表哥这样犹豫……” 崔旻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最后只是深看了她一眼,思忖了半天,还是迈开腿进了她的小院去。 燕桑有眼色的很,忙去封了茶水来,便远远地退到廊下去候着了。 崔旻拉了小凳子坐下去,仰头看了看薛成娇,又朝着对面她原先坐的小塌努了努嘴。 薛成娇抿唇想了想,顺势坐了下去:“想好怎么说了?” “今儿接到了小叔叔的信。” 崔沪的信? 薛成娇下意识的拢了眉头。 崔沪来的信,就一定是和崔家有关的。 近来京中与崔家有关的,一则是崔琼的婚事,二则就是……崔溥。 薛成娇眼神都冷了冷:“为了溥四叔吗?” 崔旻抬头盯了她一眼,旋即点了点头。 薛成娇的目光是一直放在他身上的。 此时见他点了头,眼底的冰渣就聚拢的更厉害了。 如今这样入了五月的天气,竟叫崔旻生出了几分凉意来。 薛成娇咳了两声:“沪五叔是叫表哥想法子替他求情吗?” 可是令薛成娇感到意外的,是崔旻径直摇了头。 她咦了一声,眼底的疑虑泛了出来。 “崔易带着姊妹入京了。”崔旻说的颇为无奈,“崔瑜、崔瑛,还有慧真。” 薛成娇袖下的芊芊玉手,死死的捏成了拳。 她再开口时,连声音里都透着寒凉:“他们是进京来求表哥的。” “不止是我。”崔旻从她的口气里,就能够听得出来,她已经很不高兴了。 其实来的路上,崔旻就猜想得到。 薛成娇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一时间听闻崔易兄妹进京的事情,她要是不生气,才怪了。 崔旻深吸了口气:“这事儿只怕你也没跑儿。” 薛成娇嚯了一声,丢出讥笑来:“合着他对我下毒手,他的儿女们还有脸上门来求我吗?” 她此话一出,连带着崔旻都是一愣。 也许是平日里她表现的太过娇柔,崔旻从不曾想到过,她也有这样不饶人的时候。 这话说的,可谓难听极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换了是谁,都不会有好气儿。 方才舅舅听说的时候,气的那样,连送成娇回保定的话都说出来了。 成娇是当事者,差点丢了性命的是她,心里头不气是绝不可能的。 “舅舅的意思,是送你回保定。那头毕竟还有外祖父在,四房就算再怎么胡来,也不敢轻易闹到外祖父面前去,”崔旻平声说着,声儿尽可能的放轻柔,生怕更惹了她起性儿似的,说完了前头的话,他稍顿了顿,“所以你若想避开,今儿就收拾东西,明儿叫子璋陪你一道上路,送你往保定府小住些日子。等崔易他们走了,你再回来。” 薛成娇虽然是生气,可还不至于气糊涂了。 崔旻这样一说,她就察觉出不对来了。 崔易兄妹上门,她为什么一定得避开? 于是她扬了扬小脸儿,打量了崔旻一番:“表哥不在府中吗?他们来了,除开要在我这里说上两句好话,难道最要紧的,不是要求表哥帮忙吗?为什么全都指望在我身上了?” 崔旻冲她摇了摇头:“我才领了陛下的旨意,后儿一早动身,随太子一道往江南去。” 薛成娇倒吸了一口凉气,偏偏是这个时候要离京啊。 怪不得舅舅想让她去保定府住一阵子。 只是…… 薛成娇眼中端的是万分的坚定,径直摇头:“我不走。” 崔旻颇为无奈,心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紧接着就听见他一声长叹:“我就知道你不肯走,所以跟舅舅说,先来跟你谈一谈这件事,免得舅舅做了主拿了主意,你又不肯离开,到时候弄的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薛成娇抿唇:“表哥知道我不愿意走?” 崔旻嗯了一声。 他肩头处微微动了动,顺着胳膊看下去,那只手微的抬起,可是很快就又落了下去。 崔旻唇角上扬,隐有笑意:“我知道你不愿意避开。在你心里,情愿自己个儿去应付他们。况且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是他们不对,你又为什么要躲开呢?” 他说的,都是对的。 薛成娇不愿意走,在她看来,自己从没有做错过什么。 一直都是四房对不起她。 如今崔溥要她的命,她没有仗着父亲留下的那点儿分量对四房下黑手,就已经算得上仁慈了,可是钱氏呢? 这位一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有脸面叫孙子孙女找上门来。 薛成娇心下冷笑不已:“我如果躲了,倒像是我做错了。” 崔旻定定然看着她:“可是我不在京城,舅舅不好出面,子璋毕竟是同辈的 分卷阅读384 - 分卷阅读38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5 外人。来日他们到了京城,你要怎么应付呢?” “表哥想是忘了,”薛成娇脸上竟有了笑意,“我如今是御封的县主,我不想见的人,谁还能逼着我一定要见吗?” 崔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太小看这丫头了。 该狠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手软。 若换了旁人,只怕要觉得薛成娇的心是越发的狠。 可是在崔旻眼里,却只觉得满心的疼惜。 他很清楚,薛成娇变成今天这样,全都要拜那些人所赐。 364:太子到访 崔旻长叹了一声:“你既然自己有主意,我替你去回舅舅一声。” 薛成娇嗯了一嗓子。 崔旻起身便要走。 可是薛成娇心念微动,手一抬,就拉住了他的衣角。 崔旻感受到了一股外力。 那力道很轻,似乎很怕唐突了,可又不想叫他这样走,只是轻轻的拉着他,绊住了他的脚步。 和上次在崔家时候不同。 那时候薛成娇心底里是害怕的、恐惧的。 小雅居的院子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她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是想确定身边还有人在。 今次却是为了别的—— 念及此,崔旻收住了脚步:“怎么了?” “溥四叔他……”薛成娇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崔旻,“他毕竟是表哥的亲叔叔,也是姨父的亲弟弟。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次四房老太太豁出脸面,叫崔易兄妹进京来,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表哥,我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 崔旻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 薛成娇在意他的看法,这一点认知,让他心头雀跃不已。 然而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心性始终不坏。 崔旻右手的袖子还被她攥在手里,便抬了抬左手,在她头顶拍了拍:“凡事有因才有果,四叔自己种下的恶因,这个恶果,便得他自己来尝,更何况——” 更何况如何,他就没再与薛成娇讲下去了。 更何况,陛下如今,也是没打算放过四叔的了。 不管是谁出面去求情,四叔的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可是想完了这些,有那么一瞬间,一个令崔旻自己也惊讶不已的念头,一闪而过。 薛成娇听他这样说,稍稍安心,可是又见他后话不说完,就下意识的想要问。 然而她还未曾开口,看见崔旻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就收了声,没再问了。 崔旻心里存了事儿,就匆匆安慰了她两句,忙提步离去了。 等他走了,燕桑才凑到跟前来:“姑娘没事吧?” 薛成娇脸色其实算不上好看的。 不要说她上次和崔瑛弄的尴尬,更何况还有一个袁慧真呢。 她从前有多想要亲近这个姐姐,如今就有多么不想要见到她。 倒不是因为喜欢崔昱。 只是见到她,难免就会想起章氏的那点子算计。 叫她实在恶心。 薛成娇摇了摇头:“过些日子,只怕你得好好的替我拦着这道门了。” 燕桑站得远,并不曾听见她与崔旻的交谈,一时听了这话,没头没脑的,却也只好笑着应下,旁的一概不曾多说。 再说崔旻匆匆离开,一路寻高孝礼而去,可是半道上就叫高子璋给拦了下来。 他心里有事儿,正着急呢,见高子璋拦路,就白了他一眼:“今儿不跟你胡闹,我找舅舅还有急事,你自个儿……” 高子璋一撇嘴:“我便整日只知道胡闹?” 崔旻闻言,稍稍站住脚,蹙眉看他。 高子璋摸了摸后勃颈:“燕翕来了。” “他来做什么?”崔旻这一句,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但是说完了,就想起来,是了,燕翕是要一起下江南的,估计是来找他谈两句? 崔旻啧了两声:“你先陪着就是了,我这儿正经的有急事,过会儿就过去。” “不是……”高子璋见他错开身要绕过去,忙又挡了一把。 “你今儿怎么回事?”崔旻几次叫他拦下来,脸色就有些黑了。 高子璋压低了声:“他还带了个人来的。” 崔旻眉心一跳:“谁啊?这么神神叨叨的。” “太子殿下。” “谁?”崔旻听闻这四个字,惊愕不已。 他和这位太子爷素无来往,即便是与燕翕交好,他也从没有攀过太子爷这个高枝儿。 在崔旻看来,他已经快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没道理还上赶着去攀附太子。 而去陛下也一定不会容他这样做。 保持距离,不卑不亢,这才是对太子最好的态度。 燕翕似乎也深谙此道,所以从不在他和太子中间搭线牵桥。 今天是怎么了? 燕翕带着太子登门来? 而去看高子璋的意思,他二人应该还不曾入府,也没让舅舅知道。 这么说来,太子是微服出的太子宫了? 崔旻哪里还敢耽搁,忙推了高子璋一把:“还不快带我去。” 高子璋吐舌:“不是大表哥你一直说有急事的嘛。” 他虽然这样说,可还是老老实实的领着崔旻往外走。 果然不出崔旻所料,这两个人压根就没有进府,太子也的确是只带了两个仆从,就出了太子宫。 好家伙,这要是出了事,谁来担待? 所以见到了太子爷,请完了安,崔旻下意识的拉了燕翕一把。 燕翕唷了一声,就随着他挪了两步:“怎么着?” 崔旻拧眉:“你怎么能这样带太子出来。” 燕翕嗳了一嗓子,似乎是无辜极了。 那头太子却笑了。 他信步往二人这边近了近,在崔旻肩头拍了一把:“可别错怪他,我今次出来,是有父皇的口谕的,你放心。” 陛下的口谕? 崔旻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一把,旋即便舒展开了。 太子 分卷阅读385 - 分卷阅读38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6 见状,始终噙着笑:“燕翕叫人在太白楼定了地方,走吧,到那里去谈。” 于是崔旻就更觉得不对劲儿了。 人都已经到了高府门口,可是却不肯进府谈事,还要把他叫出来,特意到太白楼去定地方。 这就可见,陛下不太想让舅舅知道太子这次带着口谕出宫。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崔旻心中过了千百个念头,脚下却不敢耽误。 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叫太子和燕翕二人先行,他跟在后头。 高子璋原本也是要跟上去的,还是燕翕顿了顿脚步,扭脸儿看他:“你跟上来做什么?” 燕翕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斜了崔旻一眼,话却仍旧朝着高子璋说出口:“你又不去江南,这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既然是陛下有口谕,哪里有你听的份儿?” 高子璋虽然有些讪讪的,可却也没生气,反正燕翕说的也是实话。 那可是皇帝的口谕,难不成随随便便就给人听了? 于是他只好拱手同太子礼了礼,做了个恭送的姿态,目送他三人远去了。 365:这是圣旨 却说高子璋才目送三人走远,他撇着嘴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要往府内进。 可是谁成想,这一转身,先撞上个人。 高子璋一时的吃痛,只以为是哪个没有眼色的小厮与他生生撞到了一起,于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嘿了一声张口就想要骂人。 可是等他扶着脑袋抬头看,入眼是自己亲爹一张黑如包公的脸时,一瞬间气焰就消失不见,蔫儿了下去。 高孝礼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你在这儿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他说完了,往高子璋背后看过去。 高子璋心虚啊,下意识张嘴就叫道:“没什么,没什么事。” 倒不是说太子爷见不得人。 只是燕翕方才都说了,今次太子爷是微服出太子宫,带着陛下的口谕单找崔旻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不就是不能叫旁的人只限吗? 这点儿高子璋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高孝礼黑着脸问他干什么,又往他身后看过去,只一眼,就已然把高子璋吓得不轻了。 高孝礼可不信他的鬼话。 本来他是还在等崔旻去回话的。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心说这去跟成娇谈,也用不了这样久的吧? 于是便叫了底下人来问。 这一问,才知道高子璋把崔旻拉走了,说是府门口来了客人,拉着他去迎客的。 但是高孝礼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儿来了。 府门口来了客人,为什么不迎进府中呢? 高子璋平素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今天见个客人,还得把崔旻拉出去见了? 想到这里,高孝礼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下虽然知道高子璋做事不会太没分寸,可眼下好些事儿混在一起,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端着千万般的小心,别一个弄不好,搅乱了这盘棋,那可对谁都没好处。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孝礼会出现在府门口了。 高子璋这个闪躲的模样,并着他心虚底气不足的话语,就更让高孝礼怀疑来人身份了。 高孝礼眉头紧锁:“刚才来的是什么人,你大表哥同他哪里去了?” 高子璋见状,大概知道自个儿瞒不住了。 但是他又不愿意说出太子来,眼珠子转了又转,轻咳了两声:“是燕翕来着……” “胡说!” 殊不知高孝礼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 燕翕平素往来高府,哪次不是如出他们侯府似的?还会登门而不进,拉着崔旻到外头去说? 高子璋脸色微变,表情也垮了下去:“您甭问了成不成,您要真想知道,等大表哥回来了,您问他……”他越说声音越小,“我真不知道怎么跟您说,也没法开口啊我。” 他不说还好,说了这番话,高孝礼脸色是彻底的变了。 高子璋一看,心道一声坏了,连忙解释:“您别乱想,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人家尊贵着呢,又不肯叫人知道行踪,我不好说……等大表哥回来了,他敢告诉您,您叫他自己说,别把血门儿堵我呀……我就是传个话儿,没见都不叫我跟着吗?” 高孝礼眼皮子突突地跳了几下。 是啊,崔旻走了,把高子璋留在这大门前,这算什么事儿? 于是他眯了眼,点点头:“进去吧。” 高子璋立时如释重负,嗳了一声,告了个礼,绕开了高孝礼径直入府去了。 再说崔旻那头随着太子和燕翕一路到了太白楼,自然有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去。 燕翕打发了小二下去,太子爷一个眼色给出去,随行的两个侍卫就把守在了门口。 崔旻一看这个架势,眼神略变了变,站在一旁,也不言声。 这位太子爷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平日里他就沉默寡言,即便是同燕翕一起时,话也从不多。 此时他径直坐下去,抬头看着崔旻,直奔主题而去:“我今天出来,的确是有父皇的口谕。” 崔旻啊了一声,便双手交叠,抬至胸口处,拱手端了一礼。 太子嗯了一声:“去江南,还得带上一个人。” 崔旻略抬了抬头:“陛下钦点了何人同行?” 其实他虽然是这么问,但心里头也忍不住的犯嘀咕。 太子、燕翕、刘光同,哪个不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 此去江南的这一行,都已经是贵不可言的人物了,怎么还要带人去!? 不过又如此的隐秘……这里头,只怕大有文章。 太子也不吊人胃口:“清河县主。” 崔旻感觉眼前一黑,声音都拔高了:“您说谁?” 太子脸色微变,看向燕翕。 燕翕挑眉笑了,在崔旻的手上按了一把:“陛下的意思呢,早些年在西北和保定府都给薛公立了祠,而且从给薛公立祠之后,西北那么乱的地方,也太平了这么些年。这一回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那可是一向富庶的江南――”他拖了拖音,咳了两 分卷阅读386 - 分卷阅读38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7 声,“陛下叫给薛公再立个祠堂,这立祠堂嘛,总得把县主带上是不是?” 这套说辞,根本就说不通! 崔旻不是三岁的孩子,如何能轻信了! 好端端的,跑去江南给姨父立祠堂? 就算是天恩浩荡,仍旧肯抬举姨父,可是这时间人选都不对。 没听说过――好嘛,江南前有水患,后有匪患,老百姓们受了灾,朝廷折损了一位首辅。 这个当口,把太子殿下和襄安侯府的世子爷,派去江南给已故的贞烈公立祠堂? 这不是招惹民怨吗! 崔旻知道皇帝是明君圣主,铁定不会干这样的事儿。 还有,带上成娇,这个说辞也站不住脚。 先不说前头西北和保定的两处祠堂是如何立起来的,便只说此去江南还要赈灾。 崔旻大概还记得,万云阳传旨意来的时候,可是特意说了,叫他们尽快动身,江南那边也耽搁不起,何况还有公孙睿华尸骨未找回。 照这么说,就算太子爷身子骨吃不消这么赶路奔波的,他们也得快马加鞭的去江南才对。 带上成娇? 一个姑娘家,毕竟身子娇贵,就算是太子爷,也不好催着她一块儿赶路,必定得放慢了脚步。 如此一来,还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 陛下怎么会呢? 崔旻皱眉沉了声:“这是怎么话说的?” 他本来想说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只是又转念想想,这间屋子里,毕竟不是只有他跟燕翕两个人。 那位太子爷平日里看着就冷漠的很,也并不知道性子究竟好不好相与,他可不愿意轻易得罪了。 于是崔旻便站起身来,轻拉了燕翕一把,稍稍的压低了声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点了她一起去呢?” 燕翕沉默了半晌,脸上隐隐的浮现出了尴尬的神色来,扭头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花小杯,此时轻声笑了:“出来的时候,燕翕就说,这样的一番说辞,你必定不信,没想到还是真的――” 太子爷的尾音拖的有些长,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游走了半天,才摇了摇头:“说真的,我也不怎么想带上县主,可这就是父皇的意思。而且这件事,对外不能过于声张,等到了江南,她最好也不要露面。事情都办完了,再说立祠堂的事儿。” 崔旻拧眉:“臣――不大明白。” 太子扬了声:“哦?你不是个明白人吗?哪里不明白了。” 崔旻一时语塞。 这要从何问起呢? 陛下是从哪里动的心思呢? 可是他还没有开口时,太子已经又出了声:“父皇知道,你们崔家,要来人了。” 崔旻一愣,旋即是一惊。 太子摇头:“这世上,只有父皇不愿意知道的,没有他不会知道的。崔大人,难道在京城这么久了,还不清楚这一点吗?” 崔旻抿唇,他竟然大意了。 如果陛下知道崔易他们上京的事情,那么今天发生的很多事就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审问四叔和孟大人的时候,要把他叫上殿去,将当日奏折中的内容一一复述。 这不就是在断他的后路吗? 他还怎么救四叔?即便是救了,四叔也不会领他这个情。 本来嘛,就是他害的。 崔旻又拱手:“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说陛下有心连成娇也一同支开吗?” 太子挑眉,不置可否:“其实江南嘛,我跟其素打听了两句。十三年前,贞烈公在江南做过总兵,这一做就是三年。虽说江南没什么仗打,不过据说贞烈公在江南名声还不错。后来他不是拿了实权,领兵出去了吗?就十几年再也没回过江南。父皇这次啊,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是啊,当然算得上煞费苦心了。 十三年前的事情,都要挖出来联系到一起,就是为了把薛成娇也支走。 其实崔旻对这个做法,不怎么赞同。 就算真的是不想让成娇见崔易他们,也没必要把她弄去江南吧? 随便找个什么由头,还不够的吗? 总之,去江南,在崔旻看来,是最不妥当的一条路。 太子看他若有所思,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他跟前近了两步:“崔卿啊,成大事者,从来都不拘小节。此去江南呢,虽然山高路远,也许还不怎么太平,但是县主也未必吃苦,心态还是得放平和些。父皇金口玉言,话说了,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这个事儿你回到家中,同高大人还有县主都说一说,叫县主收拾收拾,两日后咱们就出发。” 崔旻嘴唇明显动了动,可是抬头触及太子的目光,就又收了声。 太子看在眼里,也不多说别的:“行了,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的崔旻是浑身的不自在。 他总觉得太子还另有深意,可是却又猜不透。 偏偏燕翕今天还摆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来,什么话也不说,一味地闲聊,插科打诨的。 等一顿饭吃完了,燕翕自然是说要送太子回东宫,还是太子摆手拒绝了。 太子瞅瞅燕翕,又觑了崔旻两眼:“这里是京师,我带有侍卫,也用不着你送我。依我看呢,崔大人是还有好些话想问,你还是陪崔大人走走吧,啊?” 燕翕咂舌:“那就不送了。” 崔旻本以为,他怎么也要意思意思,好歹客气两句? 京师怎么了,要真的遇上不长眼的,冲撞了太子爷――人可是燕翕带出来的,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摆摆手,径直踏出房门离去了。 只留下崔旻和燕翕二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还是燕翕先噗嗤一声笑出来。 崔旻皱眉看他:“你笑什么?” 燕翕就笑的更是开怀了:“我这都憋了一顿饭了。” “嗯?” 燕翕撇撇嘴:“太子呀,确实是个不好多话的人,他呢从小就记着多说多错这四个字。不过他还真不是个死板的人,小时候我们一处爬树掏鸟,这里头可都有他。”他说着,冲崔旻努嘴,“头一次见你,得在你 分卷阅读387 - 分卷阅读38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8 面前端着架子,我好几次都要撑不住了。” 崔旻一时只觉得无奈至极。 他本还以为…… 算了,左右人家是太子,人家说了算。 “说正经的,成娇这件事……” 燕翕摇头,打断了他:“怎么说呢,太子有句话是对的,陛下已经说出了口,还叫太子亲自带口谕给你,那就是圣旨,不可能再收回去的。县这一趟江南,是非去不可了。” 崔旻眼神暗了暗:“也就是说,陛下铁了心要四叔死了。” 这两者听起来毫无联系,可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燕翕颔首:“所以避开的好,对县主、对你,都好。” 崔旻明白他什么意思。 对他而言,崔家都是亲眷,一头是圣心已定,一头是弟妹相求,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对成娇而言,别的倒都没什么,更何况还是四叔对不起她在先的。 可问题就在于,她受过崔家恩惠,虽然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可在世人眼里,崔家对她也还有养育之恩。 再加上母亲来日总归还要在命妇之间走动,她对四叔不留情面,外人难保不会背后对母亲指指点点。 念及此,崔旻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366:明早动身 得知皇帝点了薛成娇同往江南去的时候,高孝礼倒是平静得很。 按照崔旻之前的说法,还有崔旻此时的这幅表现来看,他提议让成娇回保定的这个事儿,成娇多半是不愿意的。 既然这样,这个时候,陛下点了她一起去江南,那可就是皆大欢喜的了。 最起码,等到来日崔易等人上门,谁也不必为难。 左右成娇和崔旻都不在家,崔易兄妹几个,难道还能跟他开口求这个情不成? 到时候自讨没趣儿,估计也就该回去了。 只是郑氏却显得忧心忡忡的。 她拉着薛成娇在身边儿坐,秀眉微拢看向高孝礼:“不能想个法子,不叫成娇去吗?” 高孝礼虎着脸瞪她:“你当陛下的口谕是什么?” 郑氏抿唇:“多危险呐,不是说公孙大人都……” 她说着,因这是宅子外的事,就收了声:“叫成娇跟着,我不放心呐。” 高孝礼知道她是担心薛成娇的安危。 再加上这丫头落下了病根儿,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 如今人在京城,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尚且不放心呢。 更不要说此一去江南数月,郑氏不放心,也是在情在理的。 那头崔旻叫了一声舅妈。 郑氏这才扭脸儿看他。 崔旻同郑氏略笑了笑:“舅妈也不必担心,左右还有我在,况且太子和世子都不是轻狂的人,路上都会照看她的。” 薛成娇此时只怕自己是个累赘,她知道人家这一行往江南是要办正事儿的。 她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点她同去,但是事已至此,谁有办法能叫陛下收回成命? 于是薛成娇轻轻扯了郑氏的衣袖,随后挽上她胳膊,整个人往她身上靠了靠。 郑氏怜爱的摸了摸她头顶,一言不发。 薛成娇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就没有不遵的,舅妈不要挂念我,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 郑氏无奈极了,连连的叹气。 高孝礼看在眼里,一个劲儿的摇头,又同几个小辈儿使了眼色,示意他们退下去。 崔旻三人这才起身告了礼,一路退出了此间。 高孝礼只等人尽退了,才安抚了郑氏几句,后话不提。 却说到了这一日傍晚时分。 皇帝尚在清风殿中批阅奏折,其素却匆匆疾步而来。 “出什么事了?”皇帝借着烛光,一眼看见其素的神色,搁下奏本,问了一声。 其素上前去,躬身礼了礼:“侯夫人和小公子一行,明儿后半天就能进京了。” “明儿?”皇帝声沉了沉,摸着下巴,眼中全是深思。 其素嗯了一声:“刚刚送来的信儿,因您之前连下了三道旨意去催,他们一路上也不敢耽搁,赶的挺急的。” 皇帝沉默了许久后,咂舌道:“你去叫太子来。” 其素心里咯噔一下,忙嗳了声儿,退出了清风殿。 从此处到太子东宫,是需要些路程的。 其素脚下走的很快,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等到了太子东宫,见了太子还在读书,他放慢了脚步凑过去请安。 太子斜眼扫过去,见来人是他,才放下书册,正眼看他:“父皇叫你来的吗?” 其素是天子近侍,他出现在东宫,那就必定是皇帝有旨意。 其素忙点头颔首:“陛下传殿下去清风殿一趟。” 太子几不可见的蹙了眉,旋即站起身来,往架子上去取了件玄色外衫:“那就走吧。” 其素稍稍错开身,叫他先往前行,自己紧跟其后。 从东宫出来,踏上往清风殿的路,二人谁都没说话。 大约过了半刻钟,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声问了句:“这个时辰叫我去,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吧?”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但是他哪里敢随意的说呢,就更把头低了下去:“奴才不知。” “嗯?”太子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深看了他一眼。 一眼过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嗓子。 其素立时感到一阵压迫。 他这一辈子,伺候了两位君主,眼前的太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竟能叫他心生一股惧怕。 其素缩了缩脖子。 太子却没有再追问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眼中明灭几变,终究没说什么,径直提步往清风殿去了。 待入了殿内,皇帝早已将一摞奏折看了大半。 太子上前问了安,皇帝随手指了殿中一字排开的太师椅叫他坐。 待人坐定了,皇帝才开了口:“你明儿一早就动身吧。” 其素刚步回皇帝身侧站定,听闻此言,显然一愣。 太子却是自进了 分卷阅读388 - 分卷阅读38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89 清风殿后,目光就一直悄悄地放在其素的身上。 此时见他举动,心下冷笑。 老狐狸,果然是知道父皇用意的。 “前头不是说后儿一早启程吗?”太子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看向皇帝那头。 皇帝似乎也没打算瞒着他,挑了眉:“才得了信儿,你外祖母明天下午进京,朕没打算叫你见她,所以你还是趁着早启程的好。” 太子心一沉。 外祖母? 他长了十几岁,这三个字从没叫出口过,父皇口中说的这位外祖母,他更是从来也没见过。 这里头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不是该颐养在云南吗?好好的怎么会进京来呢? 看来,其素是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不说。 太子仰脸儿看过去:“儿臣不大懂……她不是在云南吗?” “先前是朕传召他们进京的,不过嘛……你不能见她就是了。”皇帝手里还有一本奏折,故而他也没抬头,只是平声说道。 太子哦了一声,声儿里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皇帝自然也知道,对云南,小太子是没多少感情的,于是他放下奏折:“明儿一早朕会让人去通知崔卿和燕翕他们,你们这回走,朕就不去送了。上一回公孙的事儿,焉知是不是太过张扬,才惹了人惦记,生出后面这许多事端来。一路上要记得谨慎二字,便是到了江南,也不要张狂孟浪,你是太子,不要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叫百姓们笑话。” 太子听这话说的严肃,便站起了身:“儿臣谨遵教诲。” 367:殿下英明 皇帝知道他一向叫人省心,就同他摆了摆手:“别的没什么好叮嘱你,这次江南的差事,你若是办好了,等回到京城,书房就不用去了,随朝听政吧。” 太子眉心微动,显然是极高兴的,只是很快就压制了下去,不动声色。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喜怒不露于形色,他做的虽还有些欠缺,可这个年纪上,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皇帝的神色更柔和了些:“你去吧,叫其素送你出去。” 其素便忙躬身,退下殿中去迎太子一把。 他临往下去时,看了一眼皇帝,果然瞧见了一个眼色,故而心下便有了主意。 太子恭敬端了一礼:“儿臣告退。” 等到其素同他一起出了殿,下了清风殿外长长的青石台阶,太子才长出一口气:“现在可以说了?” 其素一怔,笑的有些尴尬。 太子站定,冷眼看他:“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明明不是打小服侍父皇的,却能做的比刘内臣更好。” “殿下太抬举奴才了。”其素腰弯下去,始终端着一副恭敬地姿态。 太子不以为意:“你真的是个聪明人。但凡父皇不松口的事情,一个字儿也不会往外头说,便是对我,也不松口。你很好,确实很好。” 其素稍稍松了口气:“御前服侍的人,若做不到这一点,便不配在御前了。” 太子嗯了一声,叫人不辨喜怒。 其素这才提起前话来:“侯夫人进京,确实是陛下去的旨意,借的由头”他拖了拖音,略抬眼,看了太子一回,“是贞妃娘娘病重。” 闻此言,太子倏尔眉头紧锁:“我母后……” 太子惊讶之余,母后二字脱口而出。 其素忙拱了手:“殿下慎言。” 太子眼神暗了暗,晦涩难猜:“母妃不是已经……父皇此举,是要扣下他们做人质了?” 其素心道这位太子果真聪明,不过也是,人说父子连心,陛下此举又不是极难懂的行为,他只听一句就明白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其素点点头:“陛下是以防万一。” 太子啧了两声:“怪不得要把我支到江南去了。” 其素沉默下去。 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太子盯着清风殿看了两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外祖母……她一个人来的吗?” 其素摇了摇头:“甄府的小世子是一起上京的。” 太子负手在身后,双手握在一起,关节处隐隐发白。 这样看来,外祖父是没有反意的。 不然他不会叫甄府的小世子一起来,即便是父皇下旨,他满可以借故推辞,只消一句病重卧床,山高皇帝远的,父皇还真的跑到云南去看看人究竟病没病吗? 念及此,太子不由的叹了口气:“父皇是不是……太过于赶尽杀绝了。” 其素一惊,心尖儿都颤了颤:“好殿下,这个话,从此可再不要说了。” 太子也不过是一时的出神,这会儿叫其素提醒了一句,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刚才说了什么? 那样的怨怼之言,他如何能站在清风殿外,说与其素听? 其素轻咳了两声:“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殿下虽然十几年来未曾听政,可总该知道,云南那处事端频频,云南府几任知府都曾上书参表,甄府……委实不怎么规矩。这十几年了,陛下够宽容的了。” 太子深吸了口气:“我倒不是可怜他们,只是从今次的事情看,外祖父并没有反心,这也是事实。” “甄大人,只怕是不敢反。”其素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冷。 太子眯了眼。 其素好像一直都是很好说话的人,对谁开口语气都是和善的。 “你的意思是,他纵然手中握着云南,也心里有数,不敢同天下相抗,所以父皇下旨要拿他发妻、拿他亲孙,他也欣然接受了?”太子摸了摸下巴,盯着其素问道。 其素此时竟也丝毫不惧,反倒笑了笑:“您这个拿字,用的妙极。甄大人是如何想,奴才不知道。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陛下此举是何用意,甄大人心里估计也存了疑影儿。奴才也跟您说句实话,贞娘娘二十来年都不同云南来往,即便是真的病重,陛下也不会下旨召他们来。再退一步,侯夫人是贞娘娘亲生母亲,娘娘若病重,叫夫人进京,这也没得说,可那位小世子” 他拖了拖音,没再说下去。 太子抿唇,心里什么都明白。 甄府这位小世子,论理还得 分卷阅读389 - 分卷阅读39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0 叫自己一声表兄。 母妃纵然真的病重,也没道理叫他一起入京看望吧? 所以他之前说的话,也许是对的。 外祖父明知道父皇此举是什么意思,还是任由发妻亲孙进京来了。 可是这样一来 太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不就是妥协了?” “可是此时再来妥协,还有什么用呢?”其素摇着头,“早年间甄家人在云南胡来,甄大人但凡管上一管,何至于如此?更何况,殿下莫不是忘了,贞宁三年,太后做整寿时,朝廷开的那场恩科,云南闹出了什么事吧?” 太子一时噎住。 贞宁三年时,他不过刚刚七八岁而已。 可是皇家的孩子成熟的早,再加上他从落生就被寄予厚望,早早就进了书房进学。 那一年,朝廷开恩科,云南府出来的学子成绩个顶个的好,可到了殿试上,却全都成了笑柄。 这其中是什么缘故,不用问,也清楚了。 这件事情最后不过是处置了那一科的主考官并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连带着云南的知府等人也一并贬了下去。 但是年岁渐长,再去回想这件事,方知道,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云南府中,甄家一手遮天。 这样的事情,若说同甄家无关,谁会信呢? 其素见他沉默下去,才叹了口气:“那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场恩科,他这样落陛下的颜面,陛下当年能忍下来,不过是看在娘娘的份儿上,再加上……” “再加上登基不久,动不了他们。”太子冷眼看过去,打断了他的话,自个儿开了口,“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绝不会插手叫父皇为难就是了。” “殿下英明。”其素深深地一礼,只说出这四个字来,便再没别的话。(未完待续。) 368:直呼其名 皇帝说是第二天一早再叫人去通知崔和燕翕,可实际上头天夜里就已经打发了人去传了话。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便已经整装待发,在顺安门这处等候太子一人而已了。 只因这回南下是皇帝不欲大肆宣扬的,故而一行人便没再去皇城之下聆讯。 太子的车架出现在顺安门的时候,崔他们几个已经等了近半个时辰。 只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面前这个,毕竟是当朝的太子。 而且前头燕翕也说了。 太子头一次出远门去办差,太后娘娘少不了要把他叫到明元殿去嘱咐几句。 众人见了太子自车架上下来,便忙下了马上前去请安。 薛成娇如今坐在马车里,她自个儿心里也思忖呢。 不过一番挣扎后,她还是下了马车近前去。 左右这是陛下钦点的,算不上她没规矩。 况且一路去江南,难不成一路几个月都不露面?这也不大可能。 太子见她自马车上一路来,面色不改,只是稍稍退了两步。 薛成娇近前去,端了礼,嘴角噙着笑,立在一旁也不再吱声。 燕翕轻咳了一声,四下环顾了一番,瞅着太子车架后头跟着的人,拿手肘戳了太子一下:“这有多少人?” 太子头也不回:“父皇点了禁军五千,随行护卫。” 燕翕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崔眉心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旋即就压了下去。 拨调禁军五千,看起来陛下也是生怕这位殿下此行出什么差错。 不过这样一来,他肩上的担子可就轻多了。 那头刘光同笑脸迎上来,略拱手礼了礼:“奴才这里领了八十号人,个个是好手。” 太子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抬眼扫过去:“如此甚好,刘内臣调.教出来的人,父皇和我都很放心。” 刘光同对这个小太子的感觉,和其素实际上差不多。 别看太子年纪小,可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他说这个话,确实是有讨好的意思在里头,但是太子似乎是不领情,可又没实实在在的驳了他的面子。 刘光同一时有些讪讪,摸了把鼻子,往后头退了两步。 太子想了想,在燕翕肩头拍了一把:“派五百禁军前头领着,叫刘内臣行在最前,崔卿其次,县主的车架跟在他后头,再次是我,你压后。” 燕翕偏头想了想,如此的安排也很是妥当。 然则崔眉心微动,一礼开口:“还是叫臣行最后吧。” 太子摆了摆手:“无妨,就这么定了。” 他说完,转身往自己的车架回,也不再理会这一众人。 崔脚步动了动,似乎是想追上前去。 燕翕拦住了他,摇头道:“他怎么说,咱们怎么办就是了。” 可尽管燕翕自己也这样说,崔还是觉得不大妥当。 若一路上真的遇到袭击,哪里有把一个世子摆在最后头的道理? 刘光同打头阵也没问题,把薛成娇围在中间也勉强说得过去,可他和燕翕的这个位次…… 崔显然还有话说,就咬了咬牙。 刘光同嗳了一声,拍了拍他:“走吧,不妨事,我的人放到后头去,快别这么蝎蝎螫螫的。” 连他都这样说了,崔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回到马前,翻身上马。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了顺安门,一路往江南而去。 而到了这一日的下午,从顺宁门处行进来一队人。 这队人马也是前前后后少数有十几个,中间围着一大一小两架马车。 马车过了顺宁门后,径直向着皇城的方向去了。 其素得了信儿时,忙回禀了皇帝,随后就领了旨往宫门口去迎人了。 果然,这一行人便正是甄籍的嫡妻白氏带着嫡孙甄昌平奉旨而来。 其素在宫门口迎下他们时,脸上的表情还和善的很。 白氏从前见过其素几面,此时见了他,便也扬了笑:“好些年不见了。” 其素忙躬身再礼:“劳您惦记。” 白氏噙着笑:“怎么样?娘娘可还好吗?” 其素仍旧面不改色, 分卷阅读390 - 分卷阅读39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1 一错身,往里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叫奴才来接您和小世子进去,不过……”他稍稍顿了顿,瞅了瞅白氏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这些个人,可不能进内宫去。” 宫里头的规矩,白氏是清楚的,于是点点头:“自然不能叫他们进去。” 其素嗳了一声,这才领着他们往里走。 只是临行之时,同宫门口的两队把守侍卫的头头丢过去个眼色。 白氏多年不曾入京来,皇城森严,她又惦记女儿的病情,自然就将这个不寻常的举动给忽略了。 但是甄昌平跟在白氏身后,却瞧见了这一个眼神。 他下意识的向后看过去,发觉并没有什么不妥,在心底过了几过,便也没再多想。 待其素领着他二人入景肃殿时,白氏才怔了怔:“景肃殿?”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羡儿被废,挪去了明仁殿中。 后来陛下晋了夫人的位,赐的就是这处景肃殿。 其素颔首:“您进宫来,自然得先拜一拜成贵妃的。” 白氏也不是没身份的人,一听这话,就回过味儿来了。 她闺女已然不是皇后了。 如今这内宫之中,当家做主的是谈贵妃,可位序最高的,是成贵妃。 况且谈家和甄家一向势同水火,就算没有成贵妃,她也不适合去拜见谈氏。 白氏眼神暗了暗,若羡儿还是中宫…… 只是她毕竟也见过世面,面上不露声色,点点头:“那就进去吧。” 其素倒是没先动,反倒看了甄昌平一眼。 白氏便也停下了脚步来看他。 其素笑了一声:“太后早就吩咐了,小世子进了宫,到明元殿去叫她见一见,况且您知道,这里毕竟是成贵妃的寝殿,小世子是不好进的。” 白氏哦了一嗓子,返身去拍了拍甄昌平:“那你跟着其素去给太后请安,可不要错了规矩。” 这样直唿其素名姓,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敢了。 就连太子往日里见了他,虽端的是储君气度,可也少不了叫一声内臣。 于是其素垂下头,眼神微变。(未完待续。) 369:目中无人 甄昌平那头柔声应下来,同白氏礼了礼,退了两步,歪着头看其素。 白氏回过头来笑对其素:“那你带他去吧。” 其素心下冷笑。 无怪陛下要收拾云南了。 白氏只怕是这个甄家的当家主母做的久了,如今进了宫,竟然气度丝毫不减。 天家威严之下,她竟还敢对着天子近侍这样支使。 其素下意识的想摇头,可是猛然收住。 待平复了片刻,颔首应了个是,便领着甄昌平远离了此处。 景肃殿内成贵妃是一早就得了皇帝的旨意的。 而且这次白氏进京,借的由头是贞妃病重。 成贵妃在皇帝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孰轻孰重,她自个儿心里有一杆秤。 贞妃禁足明仁殿以来,谁都不许去看,谁也不许去瞎打听。 对白氏,她自然也不敢怠慢。 景肃殿门口的小宫娥领路引着白氏入了内,至殿外时,自有成贵妃的贴身侍女候着。 见了白氏,丫头蹲身礼了礼,白氏笑着给了打赏。 丫头返身打帘子,迎着她进了殿中去。 景肃殿是富贵中带着雅致,与坤宁殿的富丽堂皇不同,自然别有一番景致。 黑槐猫儿工的宝座摆在那里,面容姣好的贵妇人端坐其上。 成贵妃是不好拿架子的人,见了白氏来,未待她请安,便先笑吟吟的开了口:“一路道远,可辛苦了。” 白氏也没想到这位贵妃是这样的脾性,上前了两步,虚做了个礼,径直起身来,才回了句:“倒也还好,只是陛下连下旨意,路上也不敢耽搁,恐怕贞妃娘娘身上实在不好。” 成贵妃叫丫头上了茶,示意她坐:“论理呢,我也不该多留夫人。只是贞妃如今住在明仁殿,那处是没有陛下旨意,谁也不许进的。今儿一早陛下放了口谕在我这儿,夫人若来了,便多坐一会儿,待陛下派了人来传话,您再过去。” 白氏眉心微蹙,心头隐有别样的感觉。 先头催的那要紧,如今进了宫,反倒不叫去看了? 于是她抿唇看向成贵妃:“娘娘也不知贞妃娘娘病情如何吗?” 成贵妃摇摇头:“明仁殿不许人出入,去请脉的太医也是不许我们问话的,每每去请了脉,都是到福宁宫去回陛下,或是到明元殿去回太后,明仁殿的事情,我们可做不了主。” 白氏哦了一声,顿了顿。 这样说来,那一处竟是成了禁地一般不成? 成贵妃捏了果子往嘴里送:“听说夫人这回是带着小世子一同来的?” 白氏嗯了一声,略回神来:“叫其素领着去给太后磕头了。” 成贵妃脸色微变,旋即轻咳了一声:“对其内臣,夫人还是不要直呼其名妥当些。” 白氏一怔,可仍旧是不以为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个表情出来,自顾自的吃茶,也不再说话。 半盏茶没吃完,外头小宫娥就来传了话。 成贵妃脸上的笑也尽数褪.去了,只是冷眼看着白氏:“陛下派了人来,夫人去明仁殿看贞妃吧。” 白氏见她说话也不再端着客气,就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仍旧是虚一礼:“多谢娘娘款待。” 成贵妃似乎是不想再与她多话,叫了一声珍珠。 被点名的大丫头近前去,客客气气的把白氏送了出去。 待她退出去,成贵妃冷笑了一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 旁边儿站着服侍的丫头叫了一声贵妃。 成贵妃回过神来,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那丫头撇撇嘴:“您是贵妃,她眼里也太没人了,从进殿来,连礼都没与您好好的拜。” “好了。”成贵妃扫了她一眼,“贞妃从前是皇后,若那时我见了她,还得同她做个礼呢。即便是贞妃如今被废了,也仍旧是陛下的发妻,她拿乔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况且连 分卷阅读391 - 分卷阅读39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2 其内臣,她都敢直呼其名,你指望她把我看在眼里?” 丫头嘴里便又嘟囔了两句,左不过是看不惯白氏轻狂的言辞而已。 成贵妃无奈的摇头:“这些话,出了景肃殿,就不要再说了,记住了?” 丫头点点头:“娘娘,您如今比那一位还要贵重,怎么就这么……” 她后话没说话,成贵妃略抬手,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 丫头讪讪的收了话,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成贵妃自个儿心里都明白。 景肃殿原先是准备给谁的,从她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就再清楚不过了。 甄氏从前是嫡妻,后来是皇后。 在隋王府时,她和谈氏都要去跟前服侍,后来进了宫,这个规矩就更不能错。 谈氏丢下过几年,就是在她最得意的那几年,她很少再到甄氏面前去服侍。 可是自己却是一天也没落下的。 甄氏的喜好和习惯,她能不清楚吗? 景肃殿的陈设、物件,哪一样不是按着甄氏心意来的? 她再清楚没有了。 在这内宫之中,她委实没什么资格同人拿乔摆架子。 太后虽然喜欢她,却也不过是喜欢她安分守己罢了。 白氏是不是轻狂,是不是眼高于顶,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连其素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只怕在云南真的是一手遮天惯了,却忘了这里是天子居所,本就该内敛恭谨。 成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同丫头摆了摆手,叫她退下去。 她陪在陛下左右,也近二十年了。 白氏这次进京,却实在让她看不懂。 成贵妃觉得心头有一根刺,那根刺日积月累的,已经扎的很深,今日,又深了两分。 再说白氏出了景肃殿后,果然见殿门口有个小太监在等着,她也没多问,就随着来人一道出了殿。 等明仁殿的大门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感到眼前一黑。 这里荒芜、破落,如果不是还有往来的小宫娥,她几乎要以为这里不过是处废弃的院落。 白氏觉得胸口一窒,冷眼看向那小太监:“贞妃娘娘就住这里?” 这小太监原就是个滑头,不过是认在了刘光同小徒弟面前做了干儿子,才渐渐的能在这些贵人面前走动。 宫里的事情,他知道的没那样透,明仁殿的事,他更是一无所知。 此时因见白氏冷言冷语的,他便翻了翻眼皮:“您当这还是从前呐?这是禁足,可不是叫贞娘娘搬来享福的。” 370:灵堂 白氏叫他气的倒噎住,这显得破落不堪的明仁殿,看在她眼中,就更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干脆站定在殿门口,冷眼打量那小太监:“你好放肆。” 白氏毕竟是当家主母,端起架子来,气势迫人。 那小太监先是打了个颤儿,而后定了定心神:“您可不要吓唬奴才,奴才在这宫里头这么些年,人物也见得多了。” 他说完了,退了两步:“贞娘娘就在里头,您自个儿进去吧,这头是禁地,奴才可不敢进去。” 这话说的颇为嘲讽,白氏当然也听出来了他话里的讥讽。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复心情,白氏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内宫,不是她放肆的地方。 然则她未彻底平复下来时,一道浑厚夹杂着不悦的声音,自不远处飘然而来。 “你说,谁不是享福的?” 那小太监一怔,忙回头去看,便只瞧见了一抹明黄。 他吓得浑身冷汗冒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其素跟着皇帝缓步而来,正好就听见这不要命的东西嘴里带着娘娘攀扯不清的。 果然,皇帝脸色十分的难看,眼底全是寒凉。 白氏这才想起来上前去问安。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才同其素吩咐:“拖下去打死。” 那小太监的气焰立时全都不见了,整个瘫软在地上。 其素自然不会上手去碰他,只同左右招呼了人,要把他叉出去。 那小太监猛然抬起头来:“奴才是冤枉的,这可是公公您……”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皇帝身边儿跟着的人都有眼色,初见这小太监要叫嚷时,就已经准备了东西来堵他的嘴。 其素忙摆摆手:“快把他拖下去。” 白氏此时心中的那股子不安,已然是越发的重了起来。 小太监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其素虽然不露声色,可缘何这样急着叫人把他拖下去? 白氏挪了挪腿:“陛下,他……” 皇帝没叫她把话说完,就笑着打断了:“他冲撞了夫人了。” 这话说的十分和气,白氏就是再有天大的疑问,也没法子再问下去了。 再说下去,岂不是得理不饶人,死咬着不松口,质问当今天子了? 于是白氏连道了几声没有,脸上也有了笑意:“贞妃娘娘她……” 她自个儿收了声,眼神一个劲儿的往明仁殿里头瞧。 皇帝深吸了口气,却没往里头进:“夫人这次进京,多住些日子吧。” 白氏一愣,啊了一声。 皇帝扬唇:“阿羡身上不好,夫人就在宫里陪陪她吧。” 白氏心说既然进了京,也没有看了人就走的理儿,于是点点头:“这个自然是陛下如何吩咐,臣妇如何听,只是昌平他……” 皇帝哦了一声:“太后见了小世子很是喜爱,把他留在明元殿了。” 白氏已然叫他几句话弄的有些晕头转向了。 太后自个儿也不是没孙子,而且就算她远在云南,也知道太子是太后一手拉扯大的。 把她的孙儿留在明元殿? 白氏猛然想起自家老爷在他们上路前的那句话——入了宫,凡事要谨慎,话要说的谦卑,行事更要恭谨。 想到了这里,她眉头紧锁:“太后喜爱他,是他的福气,只是怕他年纪小不懂事,搅扰了太后的清净。” “这个无妨。”皇帝 分卷阅读392 - 分卷阅读39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3 沉吟了一声,迈开腿往明仁殿里去,他才走了没两步,状似不经意的问其素,“太子呢?夫人既来了,去叫太子来见见。” 其素上前两步,躬身答话:“您前头派了差事,今儿一早殿下已经出京了。” 皇帝拍拍头,做了一副后知后觉的姿态:“是了,先前派他往江南去了。” 白氏原本听说要见外孙,哪怕是从小就没见过,心里也还是亲的很,哪里有不欢喜的? 可是听了这样,心头的失落便只好压下去:“殿下是储君,是要办大事的人,陛下既然派了差事,不得见也没什么要紧的。” 皇帝眼中有什么东西流转,可是稍纵即逝。 他扭脸儿去看白氏,唇边是意味不明的笑。 半晌后,才开口问:“夫人愿意长久的陪着阿羡吗?” 其素听闻此言,自然心口一沉。 皇帝还没等白氏回话,就同其素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其素只顿了须臾,就颔首退了下去。 白氏有些尴尬,扯了抹笑:“陛下说笑了。这里是禁庭,臣妇能入得内宫来,已经是天恩浩荡,哪里敢妄想长久在此处呢。” “非也,非也,”皇帝摇着头,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明仁殿内,比了根指头直冲白氏摇,“只怕夫人要在明仁殿,多住些日子了。” 白氏忙不迭的跟进去:“既然娘娘身上不好,臣妇多住些日子照看是应当的。” “不。”皇帝是等到二人身至这正殿前时,才彻底冷了音调,丢出一个不字来。 他陡然变了语调,叫白氏浑身一个激灵。 “陛下?” 皇帝回身看她,干笑了两声:“夫人且抬一抬头,瞧一瞧这明仁殿的正殿。” 白氏原本是低着头跟进来的。 她觉得皇帝周身的气息有些不大对,今儿的这个氛围,更是诡异。 一直到皇帝说了这样的话,她才缓缓抬头,看向了明仁殿的正殿之中。 只一眼,她就浑身如霜打,立时连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下去:“这……这……是什么?” 却原来,此处正殿之内布成了灵堂,连门口的对联也都用素白色的布罩了起来。 正殿中虽未摆放棺椁,可是一应的布置都还在。 白氏彻底的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羡儿如今的住处吗? “陛下……这,这不是羡儿的……” 皇帝呵了两声,回头看正殿之中,眼底全是悲痛:“是,这就是阿羡的地方。” “你……”白氏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厥过去。 “其素,来。”皇帝朝着殿外喊了一声。 白氏强撑着,白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那本该听从吩咐退开的其素,正疾步而来。 皇帝看看她:“夫人,你就在此处,再陪陪阿羡吧。” 371:辜负 白氏再也撑不下去了,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皇帝给了其素一个眼神。 其素上前去,搀扶着白氏起来。 白氏才站起身,一挥手打开了其素:“这不可能。” “夫人还不明白吗?”皇帝摇摇头,“看来甄籍什么都没说,就让你们进京了啊。” 白氏把今日所有的事情,全在心尖儿过了一遍。 局? 这也许是个局! 从圣旨到达云南时,其实羡儿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皇帝此举意欲何为呢? 白氏哪里还敢深思下去。 “她怎么会……” 皇帝冷了脸:“如何不会呢?阿羡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白氏一僵:“我……我们?” “难道不是吗?”皇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盯着白氏,“夫人是甄家当家主母,甄氏一族在云南胡作非为,夫人不会不知道吧?阿羡是皇后,是天下母,可你们甄家却一点儿也不给她长脸。她二十年不和云南来往,夫人却以为是因为什么呢?” 事已至此,白氏自知已为俎上鱼肉。 她无话可说,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生死本就是皇帝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更不要说,他说的都是事实。 甄氏一族走到今天,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她没想到,羡儿她…… 白氏抬头看皇帝:“陛下秘不发丧,为的便是今日吗?” “秘不发丧”这四个字,对皇帝来说,就像一把刀一样。 它毫无预兆的刺向皇帝的心口处。 那原本坚.挺的身形,几不可见的晃了晃。 其素听的直皱眉,这位侯夫人是怎么了,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是或不是,朕想来,夫人必定心中有数了。”皇帝说完了这话便收了声不再言语。 其素毕竟跟着他也久了,此时皇帝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沉痛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怒火的。 那怒从何来,其素心下明白。 娘娘的死,始终是陛下心中的痛。 太后做下的决定,是为了陛下好,这不假,可同时也是成了一根刺,梗在陛下的心口处。 其素暗暗地摇头。 白氏今次若不再提及此,生受了倒也罢了。 可她偏又是个极跋扈嚣张的女人。 眼下这个情形,她多半是已然明白,自己今次是被当成了人质,要扣在宫里不再放出去了。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她就更不需要旁人来提点。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说出的话,便更是字字句句扎陛下的心。 其素捏了一把冷汗。 白氏猛然回过味儿来:“昌平他……” 她瞪圆了一双眼,看看皇帝,再看看他身后的灵堂:“他还是个孩子。” 皇帝抿唇:“天家威严,绝不会与一个孩子为难。自然了,也不会与你一个妇人做难。” 白氏咽了口口水,心下是冷笑,面上却不再说了。 此时再多说,皆是无益。 她的命,不 分卷阅读393 - 分卷阅读39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4 值什么,了不起不过一死而已。 可是她孙子还小,才十四岁而已,他不能把命留在这皇城根下。 皇帝见她收了声,面色稍有松动,看向其素:“把夫人安置在明仁殿,叫人好好伺候着。” 其素嗳了一声应下。 皇帝深看了白氏一眼,却自始至终都不敢再往正殿中看去。 白氏自然将他举动尽数纳入眼底,就在皇帝提步要走时,她嘴唇又动了动。 其素到底是心软的,身形微动:“夫人,随奴才来吧。” 皇帝心有所思,更有所牵挂,便没留神,径直离去了。 待他出了明仁殿,白氏才瞥了其素一眼:“你在帮我?” 其素摇头:“我只是不想再叫陛下心中不受用。”他说完了,稍顿了一把,“自然,娘娘往日待我也算不薄,她已然为此事送了性命,夫人和小世子在宫中,总不想再枉送性命吧?” 白氏噎住,许久后才扬了抹冷笑:“其素,王芳呢。” 其素摸了摸鼻头:“他早就不中用了。等陛下料理完了前朝,他也不过是一死。” 白氏呵了两声:“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局。” 笑声止住时,她想起来了公孙睿华。 白氏看看其素,动了动唇,可是却没再问下去。 有什么好问的。 她都成了阶下囚,还有心思管别人吗? 其素安置妥了白氏后,命人将明仁殿把守起来,除了从前在殿中服侍的人以外,任何人不许进出,连靠近都不许,之后才兀自离开了。 瑶鹤进殿去送茶水的时候,白氏就坐在那灵堂中,盯着罩了黄布的牌位看,一动也不动的。 “夫人,您喝点水吧。” 声音入耳,白氏回神,扭头看了一眼:“是瑶鹤啊。” 瑶鹤点点头,把茶杯递过去。 白氏接了茶杯却不吃,吸了口气:“羡儿她……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瑶鹤哭丧着小脸儿,双膝一并,跪了下去。 白氏偏偏膝头:“你这是做什么?” 瑶鹤跪在原地:“娘娘她是自尽的。” “啪”的一声,白氏手中青瓷小盏落地而碎。 她本以为——本以为是皇帝难容甄氏,便先拿了她的羡儿开刀。 自尽? 羡儿纵然被废,可也还是这内宫中的贞妃娘娘,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更是天子发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为什么……”白氏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 瑶鹤颤声道:“娘娘根本就没有给太后娘娘下药,这是一场交易。” 白氏眯了眼看向她。 瑶鹤叩了个头:“娘娘应下这桩事,腾出后位,陛下许娘娘来日留老爷一条命,不将甄氏一族赶尽杀绝。” 白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都人抽空了一般。 她身下坐的是一张玫瑰椅,那椅背此时竟咯的她脊背生疼。 “不,这不可能。”白氏死死的咬着牙关,“她是皇后,她是皇后啊!” 瑶鹤一个劲儿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奴婢怎么会拿这个来哄您,夫人,您就在陛下面前服个软,来日劝劝老爷,煞煞性儿吧。这些年来,娘娘在宫中过的一点也不好。云南动作不断,陛下看在眼里,心中如何不恨?只是陛下爱重娘娘,从不与娘娘为难。可太后看不过眼,一路捧着成贵妃上位,况且昔日还有一位谈贵妃。”她咬了咬牙,“娘娘拿自己个儿的命,换了甄氏一族留个根儿,您好歹劝劝老爷,可不要再糊涂下去,辜负了娘娘的苦心啊。” 372:感觉如何 白氏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的羡儿究竟为什么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想了很久之后,她猜想,甄羡也许是恨甄家人的。 诚如皇帝所说的那样。 甄氏一族,从没有给甄羡长过脸。 相反的,甄家人所作所为,都是在给甄羡脸上摸黑。 瑶鹤说,这些年来,太后都不太待见甄羡。 白氏听来,只觉得胸口一痛。 在这天下之中,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叫这位九五之尊恭敬以待,也就只剩下明元殿中的太后了。 甄羡这些年来,不仅有谈贵妃与她分权分宠,还要接受太后的不待见。 “瑶鹤……她这些年,过的都不好吗?”白氏斜眼去看跪在地上的瑶鹤,又想了会儿,伸出手去,扶着她起身。 瑶鹤倒也顺势,便起了身来,袖手立在一旁,吸了吸鼻头:“也不能说娘娘过的有多不好。夫人您知道,陛下待娘娘始终不同。娘娘心中有数,便是再有委屈的,心里也不觉得如何苦。可是……” 瑶鹤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氏忍不住侧目看她:“这里没有外人。我二十年没见女儿,她也二十年没同我诉过苦,”话到此处,白氏顿了顿,又去看那牌位处,满目痛色,“如今她也去了,她吃过的苦,总要有人替她说一说才好啊。” 瑶鹤便立时红了眼眶。 白氏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着:“她恨我们吗?” 瑶鹤一愣,旋即摇头:“娘娘总说,那毕竟是她的根。” 她也没点透了,可白氏就是听明白了。 甄羡用自己的命,换甄籍的命,这样的交换,如果心中有恨,她如何做的出? 白氏苦笑不已。 她的这个女儿啊,从小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 没想到数年后的今天…… 白氏便说不下去了。 从高高在上的天下母,变成毒害太后被废的罪妃。 白氏没办法想象甄羡心中曾经是如何的痛苦挣扎,更难以想象,在那样的时候,她还在惦记着父母族人的未来。 甄羡冷漠薄情吗? 不。 白氏曾经也在家中咒骂过,觉得养了个白眼狼。 可是到了今天,她才明白过来,甄羡的心里,从没有忘记父母兄弟。 甄羡只是无奈,没有办法而已。 皇帝坐拥天 分卷阅读394 - 分卷阅读39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5 下,柔情蜜意却都给了她,又是结发夫妻。 甄家人胡作非为,皇帝已经看在她的面子上诸多包容,她又如何再一味地维护呢? 白氏眼圈儿红红的:“是我们对不起她。” 瑶鹤便抿了唇,不置可否。 到了这一日的后半天,太后身边服侍的大丫头,却出现在了明仁殿外。 瑶鹤看着杵在明仁殿外的知意,一个劲儿的为难:“姑姑您这……”她咬咬牙,看了一眼殿内,“陛下有口谕,只叫夫人在此处陪着娘娘,不许随处走动的。” 知意撇嘴,恍若未闻:“我呢也不为难你,陛下若问起,你只说是太后娘娘请夫人去说话,也就是了。” 她说完了,身形一晃,错开瑶鹤就要入内去。 瑶鹤不敢随便让,唯恐明元殿要对白氏下手似的,僵硬着身子挡了一把。 她这一挡,知意的脸立马就黑了:“我看在你服侍贞娘娘一场的份上,同你说话还客气些,你敢拦我?” 知意这个丫头,是从入了宫就分派在明元殿的。 她又不是从小丫头做起的,从前她师傅是敬茶宫女,手把手的教导,就教出来这么一个知意而已。 后来她师傅到了年纪,太后做主赐婚出去,知意就顶了上去。 前两年她本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是低下的小丫头们没有一个中用的,加上太后上了年纪,身边儿看重的丫头就更想把着多留几年。 知意心眼儿多,大概是瞧出来了,便索性跪到了太后面前去,说自己不愿意出宫,情愿服侍太后一辈子。 老太后颇为动容,也就许了。 打从那以后,老太后跟前便数知意最得脸。 这事儿宫里头大多数的人都知道。 尽管也有人暗地里骂她不要脸,想着法子的讨好主子,削尖了脑袋要往上爬,可是明里,谁也不敢得罪这位明元殿的知意姑姑。 她此时黑着脸,声音里又全是不悦,绕是瑶鹤也颤了颤肩头。 那头白氏从正殿中踏出来,在瑶鹤肩膀上拍了一把:“太后传召,没有不去的道理。” 知意一挑眉,也不再看瑶鹤,只同白氏略一躬身:“那夫人请吧,奴婢给您领路。” 白氏虽然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不过看瑶鹤的表现,总归是个有头有脸的就是了。 她笑了笑,昂首迈步,从台阶上步下去,渐渐的消失在了瑶鹤的视线里。 从明仁殿到明元殿,委实算不上近。 明仁殿本来就是个偏僻近乎荒废的院子,同前面的几处大殿毫无可比性。 白氏跟着知意走了许久,才看见了明元殿大门口的匾额。 知意往旁边儿挪了挪,比了个请的手势。 白氏丝毫不惧,面色不改,径直踏了进去。 她们进殿的时候,白氏先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儿,没看见想见的人,眉心就往一处拢了拢。 太后转动着手下的红碧玺如意雕,轻笑了一声:“我让人带他去偏殿安置了。你们一路这样远,我瞧着这孩子精神有些不济,该是累极了吧?” 这话白氏没有回。 她此时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身上的那点子疲惫,早就已经顾不上了。 白氏俯身做了礼,请过了安之后,才平声开口:“谢您体恤,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这样娇贵,不过赶了几日的路而已。” 太后嘴角噙着笑,白氏一恍惚之间,仿佛那样的神情,方才在哪里见过。 “那你呢?”太后笑意不减,“你这回进京,感觉怎么样呢?” 直到此时,白氏才猛然醒过味儿来。 皇帝脸上的神情,还有他方才说话时的语气,同太后此时是何其像啊! 有其母必有其子。 白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如何,太后应该也猜的到吧?” 太后呵了一声:“我啊,自然是清楚的。” 373:谈条件 白氏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可这里是明元殿,绝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地方。 她忍了又忍,袖子下掩盖着的手,骨节处微微发白。 太后居高临下的,自然把她的神态都看在了眼里。 “说实话,”太后朝着玫瑰椅的方向指了指,“你坐着说啊。” 白氏僵了僵,须臾挪动脚步,坐了过去。 太后同知意使了个眼色,知意会意,打发人奉了茶,随后便将殿内人都带了下去。 白氏一看,就知道这是要正经说话了。 只是这位太后,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如今自己成了这副样子,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来? 白氏心中冷笑了一声,手边的茶,就没有去碰。 “我其实挺替皇后不值的。” 果然,太后一开口,就是一把刀子扎进了白氏心口。 白氏扭了脸儿,微仰头,看向太后。 “她去了之后,我想过几次。恭谨、谦和、贤淑,这都是皇后当得的。况且这么多年来,她总能和睦六宫,即便是谈氏最气盛的那几年,她都没有同谈氏计较过一次,更没有为难过谈氏一次。” 太后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其实是你们,拖累了她。” “我们?”白氏神情也冷了下去,“按您的意思,您是因为我们,才不待见她?” 太后脸色微变,并没有言声。 白氏呵了一声:“只怕不然。您看不上她,还因为陛下看重她,看重到为了她,不肯动一动甄家……哦,也不能这样说,”她啧了两回,“其实最可怜的,就是我的羡儿。做皇后,住不了坤宁殿,生儿子,从小就被您抱走了养在身边。您为了好些事儿不待见她,还抬举成贵妃,而陛下呢?陛下口口声声说爱重她,却把谈贵妃捧到了天上去。这样的皇后,只怕古往今来,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所以呢?”太后冷眼看着白氏,“先帝当年指婚时,也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镇守云南,保一方安宁的甄家,会变的这样不堪。” “不堪?” 白氏觉得,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她的确知道,家里头有些孩子,胡作非为了些。 分卷阅读395 - 分卷阅读39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6 可真要说不堪,又哪里有这样严重? 不要说甄家了,天下世族本也多,又不止他们甄氏而已。 她就不信,谁家还没有几个管束不了的纨绔吗? 太后的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不管你自己怎么想,甄家的不堪,在皇帝和我眼里,已然是事实。” 白氏简直想要发笑,这对母子,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些! 不过还没等白氏发作,太后斜了她一眼,又开了口:“皇帝答应过皇后,不下死手。如果按着我的性子,自然是要永绝后患……当然了,夫人你也是个果毅的人,要换了你是我,估计也是要斩草除根的,哦?” 白氏眉心突突的。 太后究竟想做什么? 她口中说的永绝后患,要绝的可是他们甄家。 可是太后却能如此坦然又平静的同她说? 太后挑眉:“留下你,其实没什么很大的用处。你若想回云南,我替你做这个主,只是有一点,甄昌平不能走。” 白氏恍然大悟。 这是要同她做交易。 借用羡儿的名义,把他们骗到了京城来,可是太后显然在知道陛下曾答应过羡儿的话之后,有了别的主意,这才把她叫来,说要送她回去。 留下昌平,那才是真正的人质。 白氏努力的控制着情绪:“那然后呢?太后想得到什么?” 太后一撇嘴:“和聪明人说话,确实要舒服很多。” 白氏始终眉头紧缩,盯着她瞧了半天:“因陛下和太后,都是这天底下能过的最随性的人,和这样的人说话,总要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若是一个不留神,丢了性命,那就只能到阎王爷面前去哭诉了。” 太后自然也听出来了她的话里有话,只是不大愿意同她计较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太后平声丢出几个字来,才肃了面皮,正了神色,“我要甄籍手里的兵符。” 白氏唿吸一窒:“您要夺老爷的兵权?” 太后挑眉,不置可否。 “如果我说不行呢?”白氏拧眉,沉声问她。 太后便也沉声答她:“兵权和你孙子的命,你们可以自己选。左右皇帝答应了留甄籍一条命,答应了皇后的事情,他如今是绝不愿意言而无信,兵权你们不肯自个儿交出来,一时之间,他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不过这个嫡孙嘛——你们就留不住了。” “你!”白氏捏紧了扶手,声音打着颤,可是只丢出了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皇帝和太后,谁得罪的了呢? 白氏自己说出来的话,她自己就最清楚这一点。 如今还好言好语,虽然是拿了昌平的性命相要挟的,可总归大家面子上还没有闹开。 太后的意思,白氏也猜出来一些。 皇帝虽然不会放过甄家,可是为着羡儿的死,只怕他下手也有手软。 而这个手软,显然是太后不愿意见到的。 如今让他们自己交出兵权,来日不论如何,保全他们的性命。 只是如此一来,甄家……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白氏很快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她毫无办法。 能商量的人一个也没有,带进京的那些人,估计其素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她没办法不答应太后,可是她需要一个保证,她要白纸黑字的保证。 她可以回云南,也可以劝老爷…… 念及此,白氏腾的站起来:“但是我可以回去,好好的劝老爷,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太后挑眉看向殿下的人:“你说。” “口说无凭,我要太后一纸文书。”白氏的头,始终高昂着,“若甄家奉上兵符后,第一要送昌平安然无恙的回到云南,第二要保甄氏一族性命无虞。” 不想太后却眯了眼:“你跟我谈条件?” 白氏动了动嘴。 只是话没出口,太后就打断了她:“你还是回明仁殿好好考虑清楚吧。” 说完后,径直喊了知意进殿来,再不看白氏:“送她回去吧。”(未完待续。) 374:立后 白氏本以为太后要甄籍的兵权,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就不为过。 可是太后怎么会…… “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倒是有没有资格,同孤谈条件。”太后沉了声,连看都不愿意再看白氏一眼。 知意一向最懂太后的心思,此时更是有眼色的很。 太后分明就是不悦了。 她忙两步上前去,做了迎白氏出门的姿态。 白氏也没什么话可再说,咬了咬牙,端了礼,随着知意出了门。 太后身边儿服侍的最久的,是韩氏。 韩氏当年也算是陪嫁进宫的,后来到了二十七岁,太后才做主给她指了一门婚事,还封了个郡夫人。 这些年,她也偶尔进宫来请安。 这会儿从屏风后头绕出来,嘴角噙着笑:“主子今儿召奴婢进宫,就是为了这个吗?” 太后揉了揉额头:“这个事儿,我同谁也说不着,你也瞧见了,打发知意去带人来,还要背着皇帝。” 话到此处,太后不由的摇了头:“我曾经也想过,皇后那里……也许皇帝终究不忍心要她死,事情了结了,也不过随处摆在那里,再过个几年,朝臣淡忘了,皇帝便是真要.宠.一.宠.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有什么呢?” 韩氏摇摇头:“上回奴婢同您说过,景肃殿,只怕还是备给皇后娘娘的。” “是,”太后哂笑了一回,“我去瞧过了。贵妃搬进去之后,我特意去过一趟,你说的都是对的。” 韩氏长叹了一声:“故而您觉着,陛下为着娘娘的死,对甄氏一族的处置,只怕要重新掂量?” 太后深吸了口气:“这个倒不会。留下甄籍一条命,也没什么。我怕的是——”她将音儿拖的很长,“我怕的不过是甄籍反了。虽然皇帝整日里说,甄籍不敢。可你要知道,甄籍是戎马一生的人,他骨血里带着刚气,自然也带着不服气。皇帝贸贸然要给他扣罪名,难保他一时想错了路,就反了。” 韩氏面上平 分卷阅读396 - 分卷阅读39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7 平的,长长的哦了一声:“所以主子您想借此机会,把兵权给夺了?” “嗯,”太后点点头,“皇帝未必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你也清楚皇帝的秉性。他要处置甄氏,谋划了这么多年,要的是一击即中。此时他就算心中有这么一想,也不会去动甄籍手上的兵权。” 韩氏知道,皇帝自然也有皇帝的想法。 其实在她看来,太后此举也得两说。 动了甄籍的兵权,无异于告诉他,皇帝要对他下手了。 甄籍真的会坐以待毙吗? 一旦他反击,只怕皇帝也要为难上一阵子。 韩氏欲言又止,脸上颇有为难神色。 太后盯着她看了会儿:“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也都到了这把年纪,你在明元殿里,就不要再学小孩子们那套吞吞吐吐的样子了。有什么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韩氏笑着应了个是,想了想,便开了口:“奴婢只怕主子此举,会触怒甄籍。” 太后愣了下:“你说的,我也想过。不过事到如今了,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这里头好些事儿,终归还是不能说给韩氏听。 比方说公孙睿华的事儿,还有康定伯的事儿。 云南和京中的联系,算是彻底的被断了。 即便甄家也有交好的人家,可皇帝雷霆手段,她偏是不信,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冲上前来护一护甄家的。 倒也不是——她险些忘了,还有一个陆秉均呢。 想到这个人,太后也不由冷笑。 她不是不知道,甄籍对陆秉均有提携之恩,更有救命的恩情。 可是如陆秉均这样,不要命的去护着他们家,也真的算是重情重义。 这样的人,若非要与甄籍站在同一处,实在是可用之人。 白氏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到云南。 纵使太后没有应允她,将这些话写下来与她,她也不得不答应太后,回去劝一劝甄籍,交出兵符来。 六月初五,皇帝下旨,将陆秉均调任到京城来,这道旨意来的突然,可不过调了个外官儿进京,还不是入部,便也没人放在心上当回事,不过议论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严竞的案子终于被牵扯到了甄家身上,当即便有御史替谈家叫屈。 皇帝权衡之下,罢免了大理寺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又点了谈昶旭入大理寺,虽然是个小小的寺丞,可他在这个年纪上,能入到大理寺去,也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等到了六月十二,皇帝一道圣旨派下来,择定贵妃谈氏,立为继后,册后大典交由礼部一应料理。 一时之间,谈家可谓水涨船高,往来贺喜的,络绎不绝。 却说江南那一行,这一日正到了户县边上,再往前,两侧是高山,中间夹着一条委实算不上宽敞的路。 太子叫停了队伍,众人驻扎了有两日。 此时京中立后圣旨昭告天下,他们自然也得了信。 太子的这顶帐篷,是被围在正中间的,崔旻等人此时都围在帐中。 刘光同细细的观察,发觉小太子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 不过也是了,贞妃毕竟是他生母,如今人死不能下葬,尸骨未寒,皇帝就要另立新后,还是谈氏,太子心里要是能舒服,才算是本事了。 “咱们也不能一直停在此处,总要过去的。”燕翕捏了捏鼻子,轻咳了一声,“这停了两天,也没察觉有异常,这样耽搁着,怕不好吧?” 太子翻了翻眼,斜眼过去扫了一回,转而把目光放到了刘光同的身上去:“你怎么说?” 刘光同啊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太子。 太子脸色虽然难看,唇边却有难以察觉的笑意:“我等了两日,你果真没话要交代?” 刘光同猛然僵住了。 崔旻抿唇,看看他,又看看太子。 燕翕转了转眼珠子,思忖了半晌,察觉出来这里头大约是有事儿。 只是此行之前,他便也想好了,按着他的身份来说,皇帝能把他派出来江南办事儿,已经叫人琢磨不透了,这一行还是不要多问多管,只做个闲人,安全的回到京中,交了差,也就算了。 故而察觉到这里头有事儿时,他便咳了一声:“你们谈着,我出去透透气。” 375:送药 太子深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计较,只点了点头:“去吧。” 刘光同喉头处滚了滚,看着燕翕负手出帐,一时愕然:“奴才也……” “嗯?”太子扬了声,“你也要去透透气吗?” 刘光同咽了口水。 想他自幼入宫,在朝数年,还从未被人逼迫至此的。 这位小太子,实在是叫人心生害怕。 于是他刚想要挪动的腿,就只好停住了。 其实太子会这样说,他大概也就明白了。 户县的事情,可能没瞒过太子的眼。 也许小太子一开始是信了的,可是如今他人就在户县边上,这都听了两天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不过照着眼下情形看来,他压根儿就是半信半疑? 刘光同咳了一声:“您是怎么看出端倪的?” 太子笑意更浓:“寻常的山匪,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落草为寇,虽然平日里也是为恶的,可打家劫舍,总归是不敢把主意动到官家的人身上。这次公孙大人他们不是没带随行的侍卫,连官差都敢劫杀,岂不是胆子太大了些吗?” 他说到此处,扫了刘光同一眼:“后来我想了想,许是江南此处水土养人,连养出来的山匪,都较为不同。所以咱们到这处时,我是端着几分小心,想着先观望两日。需知道,这伙子山匪能劫官差一次,就不怕第二次,况且上次公孙出事,这才隔了多久,朝廷就又派了人带着兵到江南来。若我是山匪的头头,必定以为是来剿杀他们的,与其守着个空山坐以待毙,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总是殊死一搏的好。” 刘光同不得不佩服这位太子的心智。 他本就心中存了疑影儿,选择在此处多停留两日,一是做个防备,以防不测,如果户县山上真的有山匪,那么如他所言的那般,山匪必定还会再 分卷阅读397 - 分卷阅读39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8 来袭击他们。 这地方再往前,就只有等着挨打的份儿。 留在此处驻扎下,真的遇到袭击,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们,也是不怕的。 这二来嘛……若过了两日的太平日子,从前的那番说辞,便得再好好琢磨琢磨了。 崔旻站在旁边一直没开口,是听到了此处,才醒过味儿来。 他眉心微蹙:“这山头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山匪?” 太子呵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那公孙大人他们……”崔旻话没说完,自个儿收了声,下意识的去看刘光同。 刘光同目光闪躲:“确实是我安排的。” 崔旻脸色倏尔一变,可再看太子,仍旧端的一派平静。 刘光同心一沉:“看来太子早有这样的猜测了。” 太子先是摇摇头,而后沉了声:“其实我也只是这么一想,还有些不大信。不过你这样说了,我也不意外,算是意料之中吧。” 崔旻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抬头看他一眼,扬了笑:“没有圣旨口谕,刘内臣敢对当朝首辅下手吗?” 崔旻浑身一震,陛下? 他侧目看向刘光同,果然见刘光同颔首。 杀严竞,是为了借此事打压甄谈二族。 禁王芳,还是为了甄氏的事情。 这小半年来,京城中发生的种种事情,只要是陛下授意的,基本上全是为了这盘棋做准备的。 所以崔旻很自然地就想到了。 公孙睿华的死,大抵仍旧是撇不开这件事。 然则太子为储君,当着他的面儿,远没有做臣子多问话的份儿。 崔旻心头有千万的疑虑闪过,可也只能暂且全压下去。 怪不得燕翕先退了出去。 再说燕翕那头出了太子的大帐,没走几步,瞧见燕桑手里端着什么,正要进去。 他快走了两步,拦下了燕桑,朝她手上看了一眼:“这是?” 燕桑见是他,便忙请了安,才回话:“才给姑娘熬的药。” 燕翕咦了一声:“县主病了?” 燕桑摇摇头:“这个是补药。从家里出来前,太太叮嘱了奴婢带上的,每日一副,叫奴婢一日不能落下。” 燕翕便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高子璋却是提起过,这位县主身子骨不大好,还是从前落下的病根,同崔溥的那件事脱不了干系的。 他想着,鬼使神差的朝燕桑伸出手去:“我去看看县主,正好端进去。” 燕桑愣了愣,并没有立即交出去。 燕翕也不说话,就含笑看着她,僵持了会儿,笑着问她:“怎么?我不能进去?” 这的确是于礼不合,燕桑心下嘀咕了两声,可是转念想想,姑娘跟着他们一道出来去江南,本就是陛下许的,世子爷这会儿听了姑娘吃药,想进去瞧一瞧她是否安康,本也就没什么了。 故而燕桑退了两步,稍躬身,把托盘交了出去。 燕翕一只手接下,撩开帘子进了帐中去。 他也不唐突,只是进了里头,就不再往前行,停在了门口处,扬声道:“县主可在吗?” 薛成娇听见这声音时,立时就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可也正因为认出来了,才更是惊讶。 燕翕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没一会儿,她便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瞧着燕翕手里的托盘,那上头放着的可不就是她每日吃药用的霁红釉描边芍药小碗吗。 于是她蹲身算是一礼:“燕桑越发没规矩了,怎么好叫世子送进来。” 燕翕一手托着托盘,笑着同她抬了抬手:“我这手里有县主的药,便算作回了县主的礼吧。” 薛成娇觉得他这人说话实在有意思,便笑了两声:“世子坐吧。” 待二人都落了坐,燕翕把托盘放到了小案上去,薛成娇这才伸手拿过碗,将药一饮而尽了。 那药汁方才燕翕看过,黑的厉害。 他想着以往燕褚吃药时的模样,再看看薛成娇的样子,心头有一丝的异样一闪而过。 “县主不觉得苦吗?” 薛成娇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唇角:“其实说实话,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是清楚,吃这些药,用处也不是很大。这些药是苦的很的,可人都说良药苦口,舅妈为了我的身子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好容易得了这么一副方子,便当是安她的心吧。” 376:不谋而合 燕翕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往日里燕褚若是吃个药,能闹的阖府上下不得安生。 至于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样的话,不知有多少人劝过她,可她骄纵的那样,哪里肯听? 既然是不肯听,也放不到心里去,自然也就不会替旁的人着想。 燕翕不由的想起来。 燕褚九岁的那一年,大病过一场,病将将要好的时候,人还有些发低烧,虽不至于糊涂不知事,可燕褚一向娇贵的很,便是那样的低烧,家里头上至老太太,下到他这个做兄长的,无不挂心,就连宫里的老太后,都特意指派了两个太医到侯府去给她请脉。 可是燕褚自己的? 十月的天气,她一个人带了个小丫头偷偷的溜出了院子,非要到池边儿去捞鱼。 小丫头又拗不过她,又不敢留她一个人在池塘边上。 等到家里头发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吃了半个多时辰的寒气。 那夜里,燕褚的病情便又加重了,一连又病了好几天,老实了一阵子,才算大好起来。 燕翕下意识的把打量的目光投在薛成娇的身上。 他也几次听高子璋说起,这位县主,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可脾性养的却很好,并不怨天尤人,也不骄纵跋扈。 当日在应天府时,据说崔家长房大太太对她是疼到了骨子里,可也没见着她时时与人做难。 后来被陛下亲封了县主,可也不拿着架子。 不要说是同燕褚她们一处走动,即便是待丫头仆妇们,也是极和气的一个人。 燕翕扬了唇:“你们太太若 分卷阅读398 - 分卷阅读39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399 知道你这份心,便也高兴的很了。” 薛成娇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笑而不语。 过了有一会儿,她想起崔旻他们一大早就往太子那边去了,怎么燕翕好端端的会出现在她这里? 她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出来:“世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燕翕耸耸肩:“他们说事儿,我不爱听,也没打算听,就借故出来了。正巧了瞧见燕桑给你送药,以为是你病了,又怕耽搁脚程不告诉我们,所以进来瞧瞧你。” “不打算听?”薛成娇歪头看他。 这位世子确实是个明智的很的人。 最开始见他时,只是觉得惊.艳而已。 后来几次听人说起,皆是夸赞的言辞。 就连谈绩那样眼高于顶的姑娘,都一口一个翕哥哥的叫着,每每提及燕翕时,竟全是崇拜的情绪。 他此时这样说,薛成娇心头就过了几过。 陛下为什么指派了他同行,谁也猜不准。 可陛下再委派他差事,他只怕也不能够做的太完美。 襄安侯谨慎了一辈子,估计这位世子也是继承了他老爹的优良传统,打算在陛下这一朝,将谨慎二字延续到底了。 薛成娇略抿唇:“我从前听子璋表哥说过,世子是有雄才的人,只可惜了……不过今日看世子的神色,倒是处之泰然,丝毫无怨的。”她说着稍顿了顿,眼底闪过明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嘛,世人追名逐利的心总归是太重了些,殊不知到头来一场空的不胜其数,更有甚者赔进去身家性命的,都是有可能的。世子能这样淡然,其实是件好事。” 她的这样一番话,却是出乎燕翕意料的。 薛成娇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的这样透彻。 燕翕心头微动:“你也该想想,万一是无奈之举呢?” 薛成娇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无奈又如何呢?古来王侯将相何其多,贤臣佞幸每朝都能数出来几个。何为贤?何为佞?我虽是个闺中女子,却也知道,陛下给的无奈,就不叫无奈。自古以来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路是陛下给定好了的,按着这个走,便也是一种忠与贤,世子说呢?” 燕翕猛然怔住。 这番言辞,他从未听人说过。 彼时他也听多了各种各样劝慰的话。 他出身尊贵,又实非纨绔,胸中点墨不得挥洒,这十九年来虽然看似潇洒,可心中总有遗憾和不甘。 从没有人这样点化过他。 原来他经历的这一切,也是一种忠君,来日史书工笔若有记载,他也是一位贤臣。 至少,他没有因为陛下的束缚,就选择了歪路。 “县主的这番说辞,也是新鲜的很。”燕翕笑着,同她眨了眨眼,“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一时竟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薛成娇.小脸儿红了红:“我若说错了,世子不要笑话我就好了。” “哪里有什么对与错,”燕翕摆摆手,“对错从来只在人心,更只在自己。这样说吧——”他唔地一声顿了下,思忖了片刻才续后话,“你觉得自个儿是对的,那便是对的。若然旁人与你所想不一样,那也并不能说明你是错的。我这么说,县主能理解吗?” 薛成娇咦了一声。 “怎么了?”燕翕听见她这一声,便侧目看过去,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薛成娇不过是一时想起了崔瑛来。 当日崔旻被调任到户部时,她与崔瑛的那番交谈,犹在耳畔。 现今想来,崔瑛的想法,实际上就是燕翕所说的这样。 她的那些话,若给老太太或是老爷太太们听了,必定觉得她太胡说,也太不懂事。 想到这里,薛成娇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从前在应天府时的一个姊妹,她倒是颇有些……”她犹豫的顿了下,尴尬的笑了一声,“颇有些离经易道的看法,实际上和世子眼下所说的,是不谋而合。” “哦?”燕翕摸了摸下巴,“县主口中的这位姊妹,是崔家的小幺吗?” 薛成娇眼底疑惑一闪而过:“世子如何知晓的?” 燕翕怎么会知道崔瑛? 可是问完了,薛成娇就拍了下小脑袋:“是子璋表哥说的吧。” 燕翕颔首:“他往日里倒是说过不少应天府的事,尤其是刚入京的那段日子,你、崔家,自然了,还有他的那位指腹为婚的纪姑娘。” 薛成娇浅笑嫣然,轻咬着下唇:“是了,我方才说的,便是崔家的小幺。” 377:重新审视 燕翕的笑略收了下:“可是我听子璋说,崔家这位五姑娘,和县主之间,还发生过一些不愉快?” 他问了一句之后,察觉到薛成娇的脸色微变,便咳了一声:“不过看县主的样子,倒又不像。” 薛成娇搓着手里的帕子,深吸了口气:“也说不上不愉快。她跟我是同年不同月,比我要小上几个月,崔家高门大户的,把她养的娇纵了些,这些都是正常的。往日一处玩耍,偶有闹的过分了的,姊妹们之间,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是吗?”燕翕唇角的笑有些莫测高深,“其实一路而来,我都有个事儿,想问问县主。不过是同县主不熟,咱们也说不上话,就一直憋在心里。今日与县主一番交谈,深以为县主是个极聪明的姑娘,又大度端庄的很,这个话,我想来问了也无妨。” 薛成娇被他这一番连夸带哄的说辞绕的有些发懵。 不过细细的捋了捋,倒还是明白的了。 燕翕有个问题想问她,已经想了一路了,但是因为各种的原因,总归是没有问出口来。 于是薛成娇稍稍坐正了些:“世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燕翕嗯了一声:“陛下为什么会让你跟我们一起去江南呢?诚然,这个问题你也没个确切的答案,我只是想问问县主,自个儿心里有没有想过,又有没有头绪?” 薛成娇抿唇不语,倒没有急着回他话。 许久后,她抬眼看向燕翕:“世子以为呢?” “我啊”燕翕拖长了音,指了指外头,“那一位倒是与我说过。” 薛成娇 分卷阅读399 - 分卷阅读40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0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觉那是东边。 东边是太子的大帐所在啊。 薛成娇咂舌:“太子殿下也对这件事情好奇吗?” 燕翕却摇了摇头:“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在揣测圣意。” 薛成娇的表情僵硬了一把。 燕翕说的有些委婉,其实往明里想,无非就是她还不值当太子殿下挂心,之所以会想这个事儿,只是为了揣测陛下的意思罢了。 不过薛成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她一早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世上,没有人是要一直围着她转的。 于很多人来说,她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存在而已。 就比如太子,再比如陛下。 这并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她有几斤几两重,如今她还是掂量的清的。 “那太子殿下又是如何说的呢?” 燕翕定睛看着她:“崔家四房是不是真的叫人上京来了啊?” 薛成娇撇了撇嘴:“世子如何知道的?” 燕翕轻笑:“这可不是子璋说的了,总归我多少知道点信儿,你只说是或不是吧。” 薛成娇.点点头:“咱们离京前,表哥得了应天府的来信,他们的确是进京来了。” “那是为何而来,你可知道吗?” 薛成娇咬唇:“我知道。” 燕翕再去看她时,发觉她捏着帕子的小手似在暗暗地发力。 “县主的力气再大些,这帕子许要被扯烂了。” “啊?”薛成娇一愣,抬头看他,眼见他含笑的盯着自个儿手里的帕子,便又低头去看帕子。 薛成娇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忙松了松手:“世子问这个,那我大概明白了。” 燕翕的手在桌案上点了点,似乎在等她后话。 不过薛成娇却没说,只是反问他:“世子为什么想问这个呢?” “怎么说呢,”燕翕嬉笑的神色尽数敛了起来,肃了肃面皮,“本来呢我和太子都只是好奇,你一个小姑娘,本该好好的养在深闺之中,每日里不过与几个好友办个花宴,或是游湖赏景,陛下要把太子派到江南,是为了江南水患之后稳定民心,再加上公孙大人出事,要去料理康定伯这桩事的。带上你?” 燕翕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的打量薛成娇:“我倒没有瞧不起县主的意思,可县主自己应该也知道,行车赶路不当享福的,为了照顾你的身体,这一路上脚程少不得就要慢上许多。” 薛成娇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我知道,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这倒没什么,”燕翕轻描淡写的安抚了一句,“所以起初我们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带上你。” “那后来呢?”薛成娇抬眼看他,“在知道了崔易他们进京之后呢?照理说,世子既这样问我了,那必定是心里有想法了,且这个想法应该同我自己所想是一样的。” “是,”燕翕没有否认,反倒一口应下来,“我和太子都知道,陛下也许只是为了让你避开,而避开,就是为了要治崔溥的死罪。” 薛成娇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这里头就又有个问题了。” 薛成娇挑眉问道:“是什么?” 燕翕打量着她:“你险些命丧崔溥之手,况且在此之前,和崔家的四房就还有些不清不楚的仇怨。我不太懂,崔易他们即便是进京,又为什么会找上你?诚然,这件事情由你出面去求情,是再合适不过的。可他们也该想想,一定会在你这里碰钉子。既然要碰钉子,为什么还要来呢?直接去找崔,不是要方便的多吗?” “就这个吗?”薛成娇本以为他肃了神色,是要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此时听他说这个,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燕翕显然不这样觉得:“就这个。我一路来都觉得很是困惑,莫不是,县主还会应他们所求?又或者,即便是不应,也不好闭门谢客,一口回绝?” 薛成娇摇头:“这个问题,我没法子回答世子。” 燕翕一时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薛成娇与他四目相对,眼底尽是清明坦然,“事情没有真的发生,所有的假设,我都没办法回答。我不知道来日他们若上门,我会如何做。可是世子要知道,总归我与崔瑛相交一场,我并不忍心弃她于不顾。” “你……”燕翕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世族大家,利益纠葛,这位小县主想来也是摸得透彻。 崔溥一死,四房又分宗出去单过,家里再无人可依靠。 他所知道的,四房的独子崔易,虽然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也实在不成什么气候。 这位县主,到了如今,竟还忧心崔瑛。 这实在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更觉得要重新审视这个小姑娘了。 378:微服走访 燕翕的唇角动了动,他其实有些想问问薛成娇,当日崔瑛把她推下水的事情,她就真的如此不记恨吗? 也许是在京城长到大,见惯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虽说父亲的内宅里,比旁的大户人家要清净的多,母亲身边儿从没有这些肮脏的事情,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和家庭,他总归免不了见到这些事情。 所以一开始高子璋跟他说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他觉得很是吃惊。 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可仿佛这位县主还真就没有当回事。 本来嘛,这种事也不好对外人说,那回还是一处吃酒,高子璋多吃了两杯,就说顺了嘴。 燕翕听罢后,耐不住好奇,就追问了两句。 此时见薛成娇如此,再听听她话里的意思,心下对这位清和县主的好奇就更浓重了些。 于是他动了嘴唇,还有话想问。 然而外头燕桑打了帘子,径直入了内来。 燕翕便忙收了声,侧目看过去。 薛成娇也没太留神燕翕的举动,只瞧着燕桑躬身进来,便问道:“怎么了?” 燕桑上前去端罢了礼才开口:“太子殿下叫世子过去呢。” 他是借故遁了的,太子应该也明白他 分卷阅读400 - 分卷阅读40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1 所为何。 既然这会儿派人找他,那就铁定是有正经要事了。 燕翕不好耽搁,站起身来,虚与薛成娇一礼:“回头得了空,我再来跟县主聊天。” 薛成娇心说这位世子可真有意思,她可不知道同他有什么好聊的。 而且从方才的交谈来看,他对自己好像很有兴趣,但那种兴趣,莫名的让薛成娇不大喜欢的起来。 就像是一种探究和审视。 那样的感觉,让薛成娇觉得自己毫无*可言,十分的不爽快。 故而送走了燕翕后,她小脸儿就立时垮了下来。 燕桑笑吟吟的上前去:“姑娘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扭头往外看过去,“可是世子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薛成娇嘟着嘴摇摇头:“他倒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觉得不大喜欢的起来。” 燕桑便讪讪的哦了一声,眼见她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便不再多问了。 却说燕翕那里从薛成娇的帐篷中出来,一路向东,往太子的大帐进去。 进去时,他便挑眉看太子:“怎么又叫我回来?” 太子白他一眼:“你也醒一醒神吧,既然派了你到江南来,你还能躲开了不成?” 燕翕面色一沉,看看太子,又向着左右看看刘光同和崔旻二人,倏尔就泄了气。 他垂着脑袋往一旁坐下去:“那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方才刘内臣说了,江南这头根本就没什么山匪什么民心不稳,当初公孙大人带来用以赈灾的五千两官银,还有之后朝廷拨下来的五万两银子,都已经送到了江南知府衙门的府库里去。” 听闻此言,燕翕倒是吃了一惊。 这里头果然是有事儿的,且是他万分不愿意牵扯进来的事儿啊。 既然没有山匪,公孙睿华是因何而死?又是何人下的毒手? 听刘光同说的? 燕翕心头一凛,下意识的就把目光放到了刘光同的身上去。 刘光同摸了摸鼻头,只当没瞧见他打量的眼神一样。 不多时,燕翕在太子轻叩桌案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那是有事情叫我去办?” 太子点点头,顺势指了指崔旻:“你跟崔大人先去江南,我这里有随行禁.卫军五千,若要微服走访,也不方便。你二人先行,待我将这些人安置下来,三日后再动身。” 燕翕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不惊动知府,咱们悄悄地入江南?” “正是。” “这……”燕翕眉心微微拢在一处,“这却又是为何?既然没有之前的顾虑了,大可直接下江南去,将银子分派出去,再把康定伯好好的审一审,有了定论之后带回京城,自然有三司来议他的罪。” 太子一味的摇头,却没有吱声。 燕翕一头雾水,看向了崔旻。 崔旻抿唇:“府库里有五万五千两官银,现如今钦差身死,康定伯被就地羁押,江南可是温知府一人独大的地方。” 燕翕立时便明白了。 如果说是怀疑温廷峥的话,那估计也是陛下早就猜疑了的? 陛下虽不至于拿五万多两银子去试探温廷峥,可至少这位温知府要真的是个不干净的主儿,这一趟,他也得折在这里头。 燕翕咂舌:“这是不是也太匪夷所思了?” 太子咳了咳,示意他闭嘴。 燕翕眼底显然有不服气,可还是收了声。 太子同刘光同与崔旻各自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定了,半个时辰后你二人就动身吧,我有些话跟世子讲,你们先退下。” 刘光同与崔旻二人对视一眼,便站起身来,同太子告了礼,退了出去。 待他二人一走,燕翕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一向觉得,陛下治国虽然有道,可这疑心是不是也太重了?从前的事情也就不提了,只说近来。公孙大人和康定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就遭此劫难?还有温廷峥。我记得这位温大人在江南任职也有五年多了吧?不是一向把江南治理的很好吗?” 太子叹了一声:“你方才险些说漏了嘴。” 燕翕咬咬牙。 是了。 方才这帐中,还有刘光同这位从小服侍陛下的内侍,他的这些怨怼之言,险些脱口而出。 刘光同与王芳的做派虽然不同,可阉党心思究竟如何,他可拿不准。 万一等来日回京,刘光同把他告到陛下面前去,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他和整个襄安侯府了。 “方才是我失态了。” 太子隔着小案拍了拍他:“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也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生气。可你不要忘了我劝过你的,如今毕竟是父皇的江山,他所有的猜疑,都算不上猜疑,若真的要论,也该是做臣子的行为不检点,给人拿了把柄,又或是犯了天子忌讳。” 燕翕眉头紧锁:“那你是说,有人参了温知府?” 379:带上她 太子叹着气摇头:“我刚才问了刘光同,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可我总觉得,这次来江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你是说”燕翕的声音悠长起来,“他身上有密旨?” “这个说不准,可是你看啊,是父皇让他安排人劫杀了公孙睿华,要知道,这件事给朝臣知道了,不论公孙究竟做了什么,众人也都是要寒心的。”太子说完稍顿了顿,扬眉看燕翕,“所以这个事,就是到死,也不该说与人知晓。” 燕翕自个儿思忖了会儿。 太子说的有道理。 公孙睿华毕竟是老臣了,先帝去世时虽然未曾托他辅政,可他这当朝首辅的位置,也是谁都撼动不了的。 这样的人,就被这样处置了,而且尸身到如今都还下落不明。 即便是他有滔天的罪业,也未免太叫人寒心。 燕翕一向知道陛下是个做事谨慎不留把柄的人,没道理在公孙睿华的事情上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 “是陛下授意的,”燕翕捏紧了拳头,“他会告诉你,是得到了陛下允许的。” “不错。”太子眸色镇定,语气也是一派的泰然,“ 分卷阅读401 - 分卷阅读40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2 他和其素都一样。我今天才突然想起来,那天其素说,他们身为御前的人,若是守不住秘密,就不配在御前侍奉。你想啊,既然这是秘密,怎么刘光同就守不住了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压根不必守着,因为陛下根本就没打算瞒着他们这些人。 “那你让我和崔先行一步,也是为了这个吗?” 太子看看他,沉沉的点头:“我总觉得刘光同还有事情瞒着我,也不一定是温知府的事,但是江南江南一定有别的问题。” 燕翕见他如此慎重,便也严肃了起来。 以往总挂在脸上的笑,此时已然尽数褪.去:“我如今心里还没想透,你总要给我个什么方向,便是真的要暗地里查,也要给我个下手的地方吧?” “知府、总兵、江南道一道的各类官员,文职也好,武官也罢,”太子每说一句话,手指就要在桌案上点一下,等这些念叨完了,想起什么似的,“总之能够让父皇把我派到江南来,这里头若果真有事,就必定不会是小事。诸如县令一类的,便不用去官,能够涉及其中的,一定是一方大吏。” “我明白了。”燕翕站起身来,同他拱手一礼,“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即刻动身。” 太子嗯了一声,随之起身,在他交叠抱拳的手上,握了一把:“我临行之前,父皇亲口允诺,若江南一事我办的不错,待回到京城,便准我入朝听政。我知你与崔一向关系还算不错,必要的时候,他也许能帮一帮你的忙。” 燕翕一时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 他们一行之中,不要说刘光同与薛成娇,便是底下的禁军首领,也算得上是能与他同行的。 可是太子只选择了崔。 燕翕抿唇,被太子握的拳稍稍躲了一把:“我知道了,你放心。” 太子略眯了眼,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眼底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复杂:“子合,我……” 那抹笑又回到了燕翕的脸上来,丝毫不带疏离,全是体谅与坦然:“你不必说,我不会为这个怪你。你如今也有十六了,却还要到书房去进学,虽然从前你总说自己年纪还小,陛下如此也是为你好,可在我看来,陛下不过是怕……”他说着,吸了吸鼻子,收了声,须臾复开口时,便已经将话题岔了过去,“既然陛下这次松了口,我自然是要好好帮你的。” 太子只觉得眼窝一热,便会心的笑了。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无上尊贵的。 他虽不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可也因被太后抱到明元殿亲手抚养,又是正宫皇后所生的长子,几乎所有的人,都拿他当未来的储君看待。 他不是没有兄弟姊妹的,可却没有哪个敢同他亲近,自然,他被太后教养着,也没法子去亲近旁个。 直到他进学堂,燕翕被太后点了来做他的伴读后。 燕翕是他姑姑的亲儿子,算起来也是表兄弟,又比他年长一些,虽也处处让着他,却不会叫他觉得生分。 后来长大了,太子每每回想起这些,大概也想出个结论。 那个时候的燕翕,实际上是带着不服气,到他的书房去做伴读的。 分明是襄安侯府的世子,怎么就要给他伴读呢? 也因不服气,自然就不会对他毕恭毕敬。 一直到很多年后,他与燕翕,竟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太后和父皇都并不允许他有什么朋友,深以为这会使得他情绪外露,将自己的一喜一怒袒露于人前,委实算不得好事。 可对于燕翕,他们总是宽容的,便也不多说什么,更不加阻拦。 “子合,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燕翕扬了唇:“说这些做什么,我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才竭尽全力的帮你。” “这我自然知道,”太子大概是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尴尬,便扬了笑,“便是我食言而肥,你也是要拼命的帮我的,可是否?” 燕翕啐了他一口,二人便哄堂笑做一团。 待笑闹完了,燕翕才正了神色:“倒是有个事情,得同你说一说。” “难得你这样正经的要同我说事,”太子站直了身子,“你且说来叫我听听。” “我与崔一道先行,还要带上一个人。” 太子偏了偏头,眯眼看他:“刘光同是不能带走的,他……” “我带上他一个阉人干什么。”燕翕下意识的丢过去一个白眼。 太子哦了一声:“不是他,那就只有清和县主了。你要带上她?” 燕翕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我们两个大男人,同行上路难免惹人侧目,带上她还好一些。虽然是微服走访,可带上她呢也有个说头。便只说是家中幺妹身子骨不好,一路南下求医来的,反倒没人会留意。” 太子沉思了片刻,仔细的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些道理,就点了点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事儿你最好还是去问问崔,看他怎么说,那毕竟是他的表妹,而且你也说了,这位县主身体可不大好,你们这一路过去,可更享不上什么福了。” 燕翕眸色略变了变:“我知道了。” 说完后,便拱手稍稍一礼,径直退了出去,往崔那顶帐篷而去了。 380:让你查什么 崔旻等人先行了一步,自然也带上了薛成娇。 燕翕那日去找他的时候,一开口就摆出来太子爷,崔旻也不好多说别的。 况且早一日晚一日的,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如今他们到扬州已经三日有余,却仍旧不见太子和刘光同的人影,这便让崔旻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趟出来,所谓的钦差本来就是太子,这会儿正主迟迟不到,别说他跟燕翕似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了,便是真的给他们差到什么蛛丝马迹,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来的一路上他也听燕翕说了,太子之所以叫他们先行,目的就是甩下刘光同,先来查看一番。 要说起来,崔旻是真没怎么上心的。 一来他是真的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贸然叫他去查,查什么?连条明路都不给,他又能往哪里查? 二来呢,太子特意的甩开刘光同,这在崔旻看来,始终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分卷阅读402 - 分卷阅读40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3 他自认能走到今天,少不了刘光同的提点和提携。 人家都说,知遇之恩也该涌泉相报,一辈子不敢忘的。 所以他就有些觉得对不起刘光同。 此时因实在坐不住了,便索性推开客房的门,径直往燕翕那里去。 只是他敲了几回门,都没人应声,仿佛是人不在一般。 正巧了小二上楼来送东西,一眼看见他站在燕翕的门外,就笑着近前去:“公子怎么在这儿啊?” 崔旻侧目来看他,稍稍退开两步来,才正了神色:“这房里的公子不在吗?” “怎么公子您不知道吗?”那小二略显得有些吃惊,一双不大的眼儿此时却瞪大了,“这位公子去寻你们同路而来的那位姑娘了,我以为公子你们二人是一起的麽。” 崔旻脸色立时变了变。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燕翕这两日越发的爱往成娇跟前凑。 他也并非是护成娇太紧。 想燕翕堂堂一个襄安候世子,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姑娘是他没见过的。 崔旻此时倒还真不会把燕翕的行为牵扯到好感甚至是喜欢上头去,只是隐隐的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你是如何知道的?”他冷眼看小二,自个儿都没留神,这一开口说出的话里带着的寒气,能将人冻伤了。 小二下意识的缩缩脖子:“大约一刻钟之前,我上来给客人们房里送吃的,正好碰见这位公子出来,就顺嘴多问了一句来着。” 那就是燕翕自个儿说要去找成娇的了? 听到此处,崔旻神色反倒缓和了些许,冲小二点了点头,便返身往薛成娇那头去了。 薛成娇的房间是最靠里头的,崔旻和燕翕的屋子是并列在外,绕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走廊,右边拐角的地方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这便是薛成娇暂住的地方。 崔旻推门入内的时候,薛成娇正同燕翕相谈甚欢。 薛成娇听见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不大不小的开门声,她就扭头往门口看过去了。 一眼瞧见崔旻现在那里,只是他脸上喜怒不辨,薛成娇吐了下舌头:“表哥怎么过来了?” 崔旻自个儿拉开一张椅子,正好同他二人围城了个圈儿,声儿平平的,眼底的情绪也没曾变一变:“我去找他,听小二说一刻钟前他来了你这里。” 薛成娇哦了一声,就没再问。 反倒是燕翕扬了眉:“你既然找我,那正好,我也有个事儿跟你说。” 崔旻一眼横过去:“怎么了?” 燕翕抖了抖肩:“一大早上的太子派了人来,交代了几句话,我打发他回去了。” 崔旻便立时蹙了眉:“你听完了,就打发他走了?” 说到后头,他越发有些咬牙。 也正是因为燕翕这样的做法,他才更笃定,太子叫他们先走一步的这个举动,一定是另有深意的。 他突然想起来。 那天燕翕到帐篷里找他时候说的那些话,言谈之中分明是已经先去过太子那里。 换句话来说,就是太子已经同他交代过了什么,然后他才跑去找了自己,顺道提了提把成娇也带上的事儿。 燕翕不是个莽撞的人,他与之相交小半年的时间,也知道他更不是个有事儿会背着人的人。 君子坦荡荡这五个字,燕翕倒是一直都记得很牢。 眼下太子那里派了人来,他却连见都不让见上一面,那就只能说明,那些话,他不想让自己从一个下人口中听见,只想由他来转述。 崔旻眼睛眯了起来:“是有什么事儿?我们也在扬州等了三日有余了,太子殿下可说了何时能到?” 燕翕却兀自摇了头:“太子呢,得了风寒,不适合赶路,所以呢派了人来问一问,咱们若是查出了头绪来,他就撑一撑,赶过来,咱们抓紧时间把差事办了。若是咱们这里还是一筹莫展,他就也不急着来,先养一养身体,正好多给咱们几日时间。” 崔旻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虽然不大了解这位太子殿下,可也知道,太子绝不是个这样任性的人。 如今身上还担着陛下派下来的差事,不要说是感染风寒了,便是再病的重一些,只怕他也不会这样说停就停下来。 “那刘公呢?”崔旻心头的疑惑更重,那抹怪异也越发的明显,“太子殿下可叫刘公先行了?” 燕翕仍旧摇头看他:“刘厂公是陛下钦点了随行护卫太子周全的人,太子染病停下来将养身体,他怎么好丢下太子独自先行呢?不要说他不好如此,就算是太子指派了他先赶路与我们回合,估计他也不会走。” 其实不是不会走,而是不敢走。 小太子要真出了什么岔子,陛下还不把他给剁碎了。 可是崔旻此时心底莫名的就涌起一个想法来。 太子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他问的那些话,显然是在向燕翕求证,当日吩咐他暗地里查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查出头绪来。 不然他若真的是病的不能赶路了,何必多此一问呢?便只派人来告诉一声,说暂且动不了身,不就成了? 想到这里,崔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太子殿下究竟让我们……不,”他话音一转,“让你查什么。” 381:刘公有问题 燕翕先是怔了下,可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崔旻会问出来,也早在他料想之中的。 只是看样子,为了这件事,崔旻心中是不怎么痛快了。 这不痛快三个字浮现在燕翕脑海中时,他竟下意识的还看了薛成娇一眼。 等收回了目光后,唇边便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崔旻此时所表现出的焦躁和烦闷不悦,竟也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太子避着他的事儿。 不过左右燕翕也没打算瞒到底。 再说了,太子如何不知道崔旻是聪明人? 今儿一大早既派了人来告诉这样的话,他也该想到,崔旻会追问,越是不坦言,崔旻心里的疑惑就只会越重。 于是燕翕手肘撑在桌案上,拿手掌托着脑袋,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看崔旻:“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叫我查什 分卷阅读403 - 分卷阅读40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4 么。” 实际上这就是实话。 毕竟当日连太子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虽然叫他们二人先行一步来细查,可是查什么呢? 江南的官吏何其多,类如知府总兵一类的一方大吏,虽多处扬州,可总有那么几个是在旁处的。 他们总不可能走完了这一处走下一处。 如此叫刘光同看在眼里,待来日回京,还指不定如何在陛下面前说呢。 所以燕翕这样说,还真不是在同崔旻开玩笑。 但崔旻显然不信,眉头立时紧锁:“你还有心思同我开玩笑?” 燕翕忙嗳了一声:“哪个是同你开玩笑的?” 薛成娇看看崔旻面色不佳,再看看燕翕那副嬉笑的模样,便柔声开了口:“世子如今这个做派,叫人瞧起来,正经的是个开玩笑的样子。” 燕翕咳了两声:“县主方才同我谈天谈的那样开心,也算是翕博得美人一笑,怎地见了你表哥,就立时维护起他来。看来我在美人面前诸般讨好,也全都是枉然呐。” 诚然,燕翕不是个纨绔风.流世家子。 可奈何他身边这样的纨绔比比皆是。 因而学起这幅做派和说话的调调时,竟也是信手拈来的。 崔旻此时正是肝火大动,一向端着的人,这会儿竟也有些绷不住了。 只见他动了身形,似乎就要去抓燕翕。 燕翕当然看出了他的用意来,嘴里唷的嘟囔着,闪躲着就避开了:“陛下可是点了你与刘厂公同行来护卫太子和我的,如今没有奸人来害我,你反倒先要与我动手了?你这是违旨,回京去是要被治罪的。” “我竟不知,你何时学了这么一副泼皮的模样。”崔旻剑眉微拢,拧成的川字就架在英挺的鼻梁上,直勾勾的盯着燕翕看,“我便与你动手了,你且回京告状去吧。” 说完了,果然伸出手就要逮燕翕。 薛成娇自然知道燕翕是开玩笑的,可崔旻此时的举动,却委实不像是玩笑。 燕翕不会回了京城去告状,可他要真的失手伤了这位世子爷,回了京也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她忙站起了身来,双手一攀就牢牢的锁住了崔旻的胳膊:“表哥想是糊涂了,世子几句玩笑话,表哥怎么好动手呢?” 崔旻被她抓着胳膊,又不好上力道去拨开她,唯恐一个错了分寸再伤了她,于是就僵持住了。 燕翕倒很是识时务。 他眼见崔旻是来真的,自然也不会停在原地等着挨揍,早已退开了两步去。 此时见薛成娇出面维护,心里虽然知道她还是为了崔旻着想,可嘴上却仍旧开玩笑:“看起来时常博美人一乐也没什么坏处,至少这样打架的紧要关头,县主还能护我一护。” 崔旻眉心突突的直跳,连薛成娇都有撒手的欲.望了。 燕翕嘻嘻的笑着,负手看崔旻:“我也不是同你开玩笑,太子让我查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就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 崔旻见他收了那副不正经,虽然眉头仍旧皱巴在一起,可周身的戾气也卸去了大半:“连殿下自己都不清楚?” 他把这话又重复着反问了一遍,问完了就冷笑了一声:“那叫我们查什么?此番来江南,身上还有皇差,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时日,难道还要等圣旨下达,几次三番的来催我们吗?” 燕翕咳的长叹了一声:“我知道刘厂公对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你凡事都多留个心眼儿,怎么就不想一想,刘厂公身上有没有问题呢?” “刘光同?”这下,崔旻的眉头是彻底的无法舒展了。 燕翕只是目光灼灼的看他,也不再答话。 崔旻把自京中启程到一路而来的事情大概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仍旧是一头雾水。 “这我就不懂了,如你所说,太子殿下就是怀疑刘公了?”崔旻啧而咂舌,“可是刘公身上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你因太过于信任他,而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明显的一个问题。” “什么?” 燕翕没回答他,反倒看向了薛成娇:“方才我也与县主说过了,县主不是也有自己的看法吗?我呢也怕他说我挤兑刘厂公,过会儿再给我两拳,所以还要烦请县主来讲一讲。” 薛成娇噗嗤一声就想笑,可显然不合时宜,便连胜致歉,拿帕子虚虚的掩了把唇。 崔旻眼中疑惑毫不掩藏,侧目看向薛成娇:“你也知道吗?” 薛成娇.点点头:“方才表哥没来之前,世子就同我说过了这个事情。” 崔旻哦了一声,倒没有问话,只是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表哥你忘了,刘公是天子近侍,似陛下授意他残害首辅阁臣这样的事,若没有陛下授意,他如何敢告诉别人呢?”薛成娇眉眼都是明亮的,说话的语调平稳的很,可整个人看起来是轻快的,“可既然江南根本就无事,陛下又为什么把太子殿下派了来呢?这里头说不通。还有,朝中身手好的人也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要刘公随行?有一点表哥应该比我要清楚——” 她拖了音去看崔旻,崔旻冲她抬了抬下巴,她才继续道:“王芳倒了之后,刘公算得上一人独大,京城里的很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他纵然不至于忙的分身乏术,也绝没有这个精力和时间陪着太子走一趟本就安然无事的江南吧?” 382:坊间传言 崔旻一时无话。 薛成娇的这番话,意思很是明显。 刘光同可不是个闲人散职,他身上实实在在的担子重着呢,就更不要说隔三差五的,陛下还会派给他某些见不得人的差事,就比如公孙的这件事。 江南既然无事,何苦要把刘光同也派到江南来? 崔旻心头微动:“殿下问过刘公吗?” 燕翕那头便摇了摇头:“你想啊,上回说起户县的事情,公孙大人的事儿他都坦言了,旁的却是一个字都没说。依我看呢,要么就是这事儿事关重大,要么就是咱们真的多虑了。” 崔旻品了品他的这番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怀疑的事情呢,并不好去问刘光同。 即便是问了,刘光同也未必 分卷阅读404 - 分卷阅读40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5 会说。 而太子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索性就自个儿琢磨,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刘光同的身上。 “不如……”崔旻话音微顿,抬眼去扫燕翕。 燕翕眉心微扬:“不如如何?你且说来我听。” 崔旻沉了沉心思:“不如我去问刘公。” “你?”燕翕显然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崔旻脾性,这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一个弄不好还很可能会惹恼了刘光同。 崔旻为什么要去问呢? 因为他自觉与刘光同交情不一般,诚然,他们两个的交情也的确是好过旁人。 可他会这么想,刘光同也会这么想啊,若是叫刘光同以为,崔旻仗着与他有些交情,便越发的得意起来,连这样的事情都要问上一问,这对崔旻来说,可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崔旻却自顾自的点了头。 燕翕心中所担忧的,他并非没有想过。 只是太子的样子,摆明了不查出点什么来,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太子不罢休,不肯回京,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身边的人,陛下难道为这个降罪到太子身上去吗? 崔旻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不过你得告诉我,太子殿下打发你查什么了,我若一点头绪也没有,总不好这么直接的去问刘公。” 燕翕见他打定了主意,也没什么好劝他的。 况且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想这样一直耗着,甚至比崔旻更希望太子能尽快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能尽早的启程回京。 他在江南待的时间越久,只怕陛下对他的不放心就越重。 于是燕翕偏头想了想:“来之前呢太子倒是说过,叫我从知府、总兵这一类的下手。据我说知,江南这一带的四品大员,都是在此处供职了多年的,有的甚至做了十多年,要说深挖点儿什么旧案出来,估计也不难。但是太子想要的,很可能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他为什么执着于此,我到这会儿也没想明白了,不过查了这么些天,我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惊天动地?”崔旻轻抚了一把下巴。 若论及惊天动地,还有什么比得过当年废王尊一案和后来的孟朝案呢? 也许数年后,如今由严竞之死而牵扯出的这一段奇案,甚至是此番首辅公孙钦差江南却途中遇刺的案子,还能被人们当做谈资说上一说,然则同那两桩案子比起来,也就委实算不得什么大案了。 太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你说会不会是这么多年来,陛下不肯重用太子,所以今次突然把他外派出来办差,他非要做出些成绩,才肯罢休呢?”崔旻的声音极清淡,若在外人面前,他决计不敢也不会说这番话的。 编排当朝太子,一国的储君,他又不是疯了。 可燕翕的表现,却又让崔旻觉得,这也许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 燕翕眉头紧锁,不置可否,许久后无奈道:“我说不准,可他这次行事确实古怪的厉害。江南一代一向太平的很,如果不是这次出了水患,怎么会闹成这样呢?可既然一向太平,太子没道理死盯着这边不放才对……” “你们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 薛成娇端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 此时她脑中灵光一闪,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来,便趁着燕翕顿声去看崔旻的空档,径直开了口。 果然,她话音才落下,便引得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身上。 薛成娇嘟着嘴,小脑袋歪一歪:“前两日燕桑上街去给我买汤包的时候,听得一件事儿,回来之后她当做玩笑说给了我听,起初我也并没有留神,只是觉得……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但是你们既然说太子殿下一心觉得江南有鬼,我这会儿乍然想起来,竟也觉得心头有些发慌。” 崔旻便紧了声询问她:“是什么样的事?” 燕翕眼神暗了暗。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听薛成娇的意思,这事儿只怕邪性的很,被人拿来当成了传闻与谈资,可凭是谁都不大相信。 薛成娇轻咬下唇片,素手捏着帕子搓了搓,还没张口呢,燕桑就在旁边儿戳了戳她。 崔旻和燕翕二人自然把这小动作尽收眼底。 二人对视一眼,崔旻转而看向燕桑:“你是不想叫她说?” 燕桑本以为自己动作极小又轻,可没料到没能逃过他二人的眼睛,被抓了个正着。 崔旻突然发声问她,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眼见她要跪,崔旻就先摆手制止了:“我也不罚你,也不骂你没规矩。我只来问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传言,你既回来学给了姑娘听,此时怎么又不叫她说与我们知道了呢?” 燕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吞了口口水:“不是奴婢不叫县主说,是这个事儿……这个事儿若当个传闻来听,只当是听故事了。可您要说,也许是确有此事,如今想来,未免也太叫人瘆得慌,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她越是这样说,燕翕心下便越是好奇。 “你且快说来与我听,究竟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们又不知道,你便当是听来的坊间传言,当个故事讲给我们不就是了?”燕翕手中折扇蓦然合上,在手心儿里拍了两下,他一边儿盯着燕桑,一边儿平声催促她。 383:青茫仙府 燕桑似乎为难极了。 崔同她长久的相处下来,知道燕桑不是个蝎蝎螫螫的姑娘。 以往他还为这个高看燕桑些许,觉得她到底是跟魏书不大一样。 从小在高门大户里长大的家生奴才,和燕桑这样从府外买回来的穷苦人家的女孩儿,见识经皆是不同,为人处事上相差就大了去。 他也知道,魏书不见得不好,那样的姑娘,处事更谨慎小心,最起码事事有她操着心,薛成娇好些时候也是深受其益的。 然而此时燕桑却难得的表现出一副极为为难的模样,这就让崔觉得很意外了。 “就这么难开口?”崔佯装不悦,拉长了脸,沉着面色盯着燕桑,“我记得你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丫头,从前为了你的爽利,还夸过你好几回,你今日究竟是怎么想?” 燕桑却仍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分卷阅读405 - 分卷阅读40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6 崔的脸色便因此更难看了。 就连一旁的燕翕,一向和善的面庞,都有些绷不住。 薛成娇想来也是了。 燕桑毕竟是个丫头,还是个买回来的丫头,主子问话,她如此扭捏不答,就算是再好脾性的主子,也会发火的。 更不要说燕翕是个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世子了,只怕宫里的奴才们,都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托大。 可是薛成娇又委实理解燕桑。 那日她买了汤包回来后说的那些话,现如今想来,还叫人后怕。 但燕桑为难的这样,薛成娇又不得不开口,若是再不替她言明了,只怕崔和燕翕是真的要恼。 于是薛成娇定了定心神:“表哥,你且听我说吧。” “姑娘……”燕桑小声的叫了她一句,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薛成娇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没事,这事儿告诉表哥和世子,他们自有他们的分辨,不要怕。” 燕翕这时脸色才稍有缓和:“听县主的意思,这事儿要说起来,正经听叫人害怕?” 薛成娇不假思索的就颔首点头应了:“真不怪燕桑不敢说。” 燕翕哦了一嗓子,旋即拿笑脸对她:“县主倒好护着这丫头,我们也没要拿她怎么样,小姑娘家嘛,遇上事儿心里存了怕,这都是人之常情。” 薛成娇看看他,再看看崔,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才做了松动:“事情是这样的。这扬州的人大多都知道,扬州往西有一处青茫山,大山的深处人迹罕至,诚然也是因为江南富庶,百姓也不必入山打猎,不过从前倒是有医者入山去采药的,”她说着稍顿了顿,“后来我想了想,这倒是正常的。通常一些难得的药材,大多出自这样有灵气的深山之中。” 燕翕便随着她的话点头:“正是了,江南人杰地灵,山里的宝物也必定很多。县主继续说。” “说是多年前的一日,有一位世代行医的医者照往常那样,进山去采药,可这大山深处却突显楼阁林立的仙府妙境,这位医者欲再靠近些一探究竟时,那仙府却又不见了踪影,医者本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就没在意,寻了草药,就返回到了城中,偶然间与人玩笑时,提及了此事,但彼时也只说自己竟眼花至此,误以为闯入了仙境中。” 崔下意识的看燕翕,果然见他也正看向了自己。 这二人皆是心头一动,大山深处,哪里来的仙府?又是哪里来的楼阁亭台? 纵然是眼花,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幻象吧? 于是崔略蹙了眉:“再之后呢?” 薛成娇咬着唇,脸色微的发白:“可是没几日,这位医者就惨死家中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后来衙门里草草的结了案。” “死了?”燕翕突然发声,那声里透着不敢置信和惊诧,“衙门里总有仵作验尸吧?也没个说法吗?” 薛成娇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崔横了燕翕一眼:“既是上街偶然间听得的事情,哪里有这样详细的。”他说罢,再去看薛成娇,“你继续说下去。” “后来知道此事的人,就结成了伴,一则是因这青茫山中的确珍稀的药材不少,二则是医者委实死的蹊跷,有些个胆子大的青年,就不大信邪,非是要去看上一看。” 崔此时发觉,她越说下去,脸色竟越发的白了,便抿了抿唇。 燕翕当然也瞧见了,就连一旁的燕桑也是小脸皱巴到了一起去。 薛成娇顿了顿声,捏紧了拳头。 燕桑却先了她一步开口:“姑娘,叫奴婢说吧。” 崔微一挑眉,自然对燕桑又有了几分赞许。 薛成娇别开脸,崔能瞧见她喉咙处滚了几滚,却也不多说什么。 燕桑的声音与薛成娇比起来,稍显沙哑,此时也许是因为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涌上心头,开口的时候还带着些颤.抖:“后来这群人进了山,也寻到了那一处仙府,结伴同行的十来个人中,还有两个是确确实实到了那一处的,说是一伸手能摸到院墙,一抬头能瞧见伸出了墙外的桃枝,后来的人就传的更神一些,甚至连那仙府的匾额都瞧见了似的。可是这十几个人回到家后,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都接二连三的死在了自己家中。时间相隔的不远,可死法都很奇怪,就如同当初的那个医者一样。” 她话音落下,就连崔和燕翕二人都有了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样说来,这青茫山深处岂不是有邪佞作祟了吗? 不对,这世间哪里来的邪祟之物? 可是人死了,总归是事实吧? 崔沉吟几声:“这个事情,是发生在多少年前的?” 燕桑挠了挠头:“好像说是大概在六七年前的样子。” 六七年前的事,若果然是真事儿的话,现如今想查找线索,就不算是什么难事。 而且这个事情其实是古怪的很,如果属实,那么青茫山就一定有问题,甚至于那座所谓的仙府,假如真的存在,那是什么人的府邸?发现了它的那些人,莫名其妙的死在家中,会不会就和它的主人有关?而扬州数年前曾多次发生命案,此处的知府又是因何没有上报朝廷?这些,显然都是值得深思的,而结局,也许就是太子殿下想要的! 384:孟府 384:孟府 崔楞在那处,思绪却转的飞快,这显然是个可以下手去查的地方。 扬州的百姓到如今都还口口相传,就可见这件事情当年是个广为人知的。 想来衙门里压是没能压下去的。 毕竟死了十几条人命,衙门里却连个交代都给不出来,草草结案了事,百姓们心里大概是既怒且惧的。 只是时隔多年,如今人们再提起这事儿,大多当做饭后谈资,不过是随口说一说。 还是燕翕先回了神来:“难道后来就一直没人再去进过青茫山吗?” 燕桑微微一怔,低头看一眼薛成娇,眼中是一派茫然,随后同燕翕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燕翕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 那处所谓的仙府,竟是有匾额的吗? 于是他眯了眼儿:“你方才说,是有人真切的瞧见过那府邸上的匾额的?” 分卷阅读406 - 分卷阅读40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7 燕桑连忙点头:“是,传的有模有样的,说是瞧的真真的,朱红的门,四方的匾,描金的边儿上头嵌着猩红的宝石。” 燕翕嚯了一声。 这样看来,排场倒是不小啊, 这所谓的仙府若果真是存在的,此间主人到时好大的手笔,在深山之中布置这样一处宅子,连门前都布置的如此奢华。 可是这府邸…… “一般来说,既挂的有匾额,就该是这家人的姓,”燕翕拢指于案上轻点,英眉微蹙,状似沉思,“姓什么?” 燕桑听他问的如此细致,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孟,说是挂的孟府。” 这便怪了。 他二人其后又随口问了几句,安抚了薛成娇,便匆匆离开。 待出了薛成娇的门,燕翕拿手肘撞了崔一把:“你怎么看?” 崔回头望了一眼门口,撇撇嘴:“去你那里说。” 燕翕不置可否,只是眼底的趣味渐浓。 崔也不与他计较,径直的往燕翕那间客房而去。 燕翕是跟着他一道进的门,甫一踏入屋中,便将房门关了个严实合缝。 他拉了凳子在圆桌旁坐下去,兀自倒了一杯茶来吃,也不看崔:“我倒是觉得,这个地方可以查查看。” 崔很自然的嗯了一声:“六七年前,扬州的知府戴融应该就在任上了吧?” 燕翕一手执盏,也不吃茶,豆青色的小杯子在他手上转了几转:“是,戴融是九年前到的扬州,任了扬州知府,后来就一直没再挪动过。” 崔右手的食指一抬一落的敲在桌子上:“那他为什么没有上报朝廷呢?他虽然是一方知府,扬州府内大小事务皆是他说了算的,可出了这样的奇事,他敢压下不报?又是因为什么,现如今的这些百姓,将此事当做谈资,竟丝毫不怕?” 对于他的这个疑问,燕翕早在薛成娇和燕桑讲这个事儿的时候,就想过了。 人命关天的事情,戴融有几个胆子敢一力蛮下来呢? 还是说,这本就真的是无稽之谈? “只怕得去细细的打听了,”燕翕指腹摩挲着杯沿,“当年的那位医者,甚至是后来进山的十来个青年,总该有家人吧?留心打听,总能查出蛛丝马迹。只要找到了这批人,究竟是真还是假,便就清楚了。” 崔抬头翻了翻眼皮:“其实……” 燕翕扬了音调:“嗯?你想说什么?” “刚才我在想,所谓的青茫仙府,也可能是扬州知府自己修建的,隐于深山之内,实则是一处人间仙境似的去处,至于修建府邸的银子嘛……便不必我多说了。” “可这府邸姓孟,不姓戴。”燕翕咂舌品了品,旋即又摇头,“不过这也都说不准,没准儿他就是怕被人发现,才挂了孟府的匾额呢?” 实际上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要真的是戴融,他花了大宗银子给自己修建府邸,没道理挂上别的姓氏,这不合常理。 即便是真的怕人入山发现了,天下姓戴的多了去,百姓也未必以为是他自个儿修的府邸,留作将来辞官归隐所用。 所以戴融委实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不过燕翕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现在下结论,都是为时过早,总要认真的查过,才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就凭着他与燕翕两个人,想要去查六七年前一宗尚且不知真假的疑案,即便不是为了破案,只想找到些许线索,也实在是难得很。 更何况他二人若都外出查线索,便指留的成娇与燕桑二人在此处,他也放不下这个心。 “给太子那边去个消息吧。”这话说的很是平静,也并不是在询问燕翕,是真切的告诉他,眼下该这样做了。 燕翕没吱声,闷着头想了会儿,好半天才应了下来:“但是就得惊动刘光同了。” 崔眼神微变:“我觉得这里头真没刘公什么事儿。” 燕翕也不打算同他抬这个杠,便无奈的摊摊手:“那交给太子殿下裁决好了?反正依着我看,他多半是不想叫刘光同掺和进来。老实说,刘光同这回跟出来,名义上是保护太子的,可实际上,我倒是觉得,他是来监视太子的。” 崔眉头越发蹙的深:“那若按你的意思,岂不是说陛下有心监视太子了?” 燕翕唇边扬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出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话,却没叫崔听真切。 “你方才说什么?” 燕翕摇摇头:“没什么,我这就写信给太子飞鸽传书,诚然,我也希望这里头没有刘光同什么事儿。” 崔白了他一眼,便没再说后话。 却又说薛成娇那头,他二人一走,她便垮了脸儿。 燕桑在旁边儿也一个劲儿的别扭着。 “燕桑,你说……”薛成娇很显然是吞了口口水,才悠悠的抬起头来,眼中有惊讶,还带着些许畏惧,“你说这个事儿,会是真的吗?” 燕桑下意识的就摇头:“姑娘不要想了。” 薛成娇左手微抬,正好拉上燕桑的手:“本来我也没当回事儿,但是你看表哥和世子的表现……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也许不是个传闻那么简单。” 385:其心可诛 385: 尽管燕桑一直劝她,可薛成娇还是觉得,崔同燕翕二人神色皆是那般凝重,这里头就一定有事儿。 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根本就笑不出来,不过这种事情总是越传越离谱的,到如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口,况且衙门里也不管束,百姓们平日里随口都能提及,在她看来,怕也不是什么禁忌的事儿。 所以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想太多。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如果真的死过那么多的人,且都是死因不明…… 薛成娇后背发凉,脸上便血色全无了。 她实在是不敢再深思下去,唯恐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而燕翕那头,也确实很快就写了好书信,飞鸽给太子送了去,只等着回信。 他二人这两日便也没有闲着,虽说放心不下薛成娇,不可能一日日的都在外头忙着,但通常也是白日出去,到了快日落时才回到客栈 分卷阅读407 - 分卷阅读40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8 里来。 一连忙碌了几日,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还真叫燕翕查到了些线索回来。 这一日日落山头,二人叫了几个菜在房中吃了饭,小二上楼收拾了东西下去,燕翕酒足饭饱的拍了拍后脑勺:“我今儿呢走的远了些,但你别说,真叫我问出些东西来。” 崔咦了一声:“怎么说?” 燕翕倒了杯茶,吃了两口,笑吟吟的看他:“不忙,我且来问你,若你是扬州知府,地方上出了这样的命案,对死者家属,你如何处置?” 崔微微蹙眉,但是很快就捕捉到了燕翕话里的重点。 首先,这个事情,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这一点,至少燕翕已经确定了,不然他不会这样问。 “也就是说,你找到了当年的死者家眷?”崔定睛盯着他,问了一句,才去思考他的问题,偏头想了会儿,“若我是一方知府,治下百姓受到这样的苦楚,死者家眷自然该好好的养起来,安抚是一回事,安置是另外一回事。如若不然,人心惶惶,百姓心中心生了怨怼,岂不是对不起这一身的官服?枉食君禄了吗?” “不错。”燕翕哂笑一把,“这才是个知府该做的事。” 崔见他神色古怪,心念微动,话便已经问出了口:“戴融他当年做了什么?” 今日再提起戴融这两个字,燕翕的神色倏尔就冷了下去。 崔一看他神色,心头便是一动,看来他所想的丝毫不错,戴融本身是有问题的。 燕翕冷冷的开了口:“那些死者的家眷,大多已经不在扬州城内了,现如今能找到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三户。” 崔是官场上的人,见多了排除异己,通常有这种举家搬迁的,又或是阖族搬迁的,是因为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康家人搬出应天府,不也是有崔溥从中作梗的吗? 念及此,崔的脸色立时铁青:“戴融将他们赶出了扬州府?” “也不能这么说,”燕翕叹着气摇头,声儿里仍旧带着冰渣,“他毕竟是知府,人家家里才死了人,他若真的下令驱赶他们,一时叫他们心中生了恨,保不齐要告上去的,到时候戴融自己也落不着好。你也想一想,扬州知府,这个官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更何况是江南这一代如此富庶,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知府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戴融他能在此一方做了九年,纵然不得升迁,也委实是一种本事了。” 崔抿唇。 燕翕此话却是不假,换句话说,戴融还是个很有头脑的人,至少不冒进,不胡来,或许还很有些长袖善舞的本事,能保的他九年在知府任上没倒台。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冒险的去做傻事儿。 燕翕见他许久不语,也知道他能想明白,就嗳了一声,冲他扬了扬下巴:“你要不要猜一猜,戴融会怎么做呢?” 崔嘶的倒吸了一口气:“都什么时候了,我竟看不出你是恼的,还是不恼的,这会子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燕翕撇撇嘴:“说不恼是假的,但是这不是气氛太过于凝重了吗?” 崔一味地摇头:“你若真的知道了什么消息,就快些直说。我算着,太子殿下怕也要到了。到时候又是什么消息也没有,你与殿下自幼在一处长大,自然比旁人亲厚,我可比不得你。这一位是储君,我得罪不起。” 燕翕放声笑了两嗓子,终于在崔的怒视之中收敛起来:“好好好,你别急啊。” 他笑着劝了两声,才再提前事:“这世上,有个词,叫人言可畏。” “嗯?”崔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燕翕摇着头:“你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白了崔一眼。 崔眼风扫过,横他一回:“你就当我为人光明磊落,想不出这些阴损的计策来对付受苦的百姓。” 燕翕状似不屑的的他一声,而后又接话道:“据说当年出了事情后,衙门里是派了人来安抚,戴融还给每户都发下去了五两银子,后来有人说,这些钱都是戴融自己个儿的,并未从府库中出。可是不久之后,这些人家就总能听到流言,大约是说他们家里有人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死的晦气,如今还这样堂而皇之的住在城里,没得连累城中的百姓。” 崔呵的冷笑:“日子长久了之后,他们就自己搬走了?” “可不是?”燕翕反扬声,“家里头死的大多是青年男子,每个人帮衬着,老的老,小的小,再要不然就是女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呢?每每出了门,就受人背后非议,又或是指指点点的,要换了是你,你也受不住啊。” 崔心头越发的冷下去。 这位扬州知府,还真是好手段! 他竟用这样歹毒的心思,去驱逐他治下无故受屈的百姓们,真真是其心可诛! 可是他的愤怒没顶之后,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事:“你刚才说,派给各家各户的银子,不是从府库里出的?” 386:封山 崔要是不再提这一茬,燕翕自己估计也就忘了。 可是崔一向是个细心的人,这次的事情又蹊跷的厉害,故而燕翕说起这些话时,他听的就更仔细。 照理说,即便戴融要救济或是安抚一下死者家眷,银子从府库里拨出来,这是谁也挑不出理儿来的。 可他…… 燕翕拧眉看他:“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拿自己个儿的银子贴给百姓,等这些个流言散起来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青天明月似的戴知府,才是幕后的推手。他不过损失些个银两,却能把此事做的滴水不漏……”燕翕不由得咂舌,也是有些惊诧,“这样的心计,做个扬州知府,委实的亏了。” 崔噫了一声:“那怎么着?把他提到京城,入了部,再叫他霍乱朝纲吗?” 燕翕自知失言,便忙咳了一声掩饰:“若是如此说来,戴融身上的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他的问题,可远不止这一处。” 燕翕本以为他抓到这个点儿,就该是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个意思了。 可现在崔话锋一转,说戴融还有更大的问题? 燕翕歪头打量他:“你觉得还有别的事儿?” 崔冷笑一声:“若从府库中挪用银 分卷阅读408 - 分卷阅读40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09 两,是一定要上报朝廷知晓的,你自己想想看,人命大案,他一力压了下来,这古怪吧?或者说,他也觉得此事蹊跷,然则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报上去,也说得通。” 他话到此处收了声,挑眉看着燕翕。 于是燕翕便自然而然的接上他的话:“可是再加上他宁可自己出钱,也决计不肯动用府库银两,这二者联系到一起想,问题就大了。” “不错,”崔嗓音清冷,眉目间也没什么情绪,“他是怕朝廷知道,有意为之。” 燕翕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二人还未商量出后事究竟要如何时,门外叩门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崔站起身来,悠然的往门口挪步过去,一伸手拉开门,却看见站在外头嘴角噙着笑的刘光同。 崔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过去,果然,太子就站在他后面。 燕翕见门口没了动静,咦了一声,也跟着起了身凑过去。 见着了人时,他便露出了笑容来:“正巧了你过来,我们这里,也才有了些头绪。” 崔侧目看看他,又看看门口的刘光同,几不可见的把眉心蹙了蹙,让开身:“进来说吧。” 刘光同退了两步,迎着小太子先入内,他才提步跟了进去。 可是才进了屋,刘光同还没站定呢,太子就已然扫了他一眼:“一路来也辛苦了,你先去歇着吧。” 刘光同一怔,面上表情未变,可眼底却黑了一把,旋即不多做声,点点头,复又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燕翕松了口气:“你方才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了。” 太子状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而后挑眉看他:“你说有了头绪,却是如何的?” 燕翕想了会儿,却不吱声,反倒戳了崔一把。 崔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着燕翕,眼底有些茫然神色。 燕翕啧了两声:“你来说吧。” 崔便立时觉得头疼。 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他去问出来的,他所知道的,还都是燕翕告诉的。 这会儿太子问话,他反倒把自己推出来了? 不过崔再转念一想。 燕翕并不是那种会推人出来顶事儿的人,即便这个事情将来查下来,与现如今的境况不大一样,太子会不会怪罪是一回事,可即便是怪罪,燕翕也不是会怕的人,更不存在叫他顶包的问题了。 那他这么做…… 崔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他说的那句得罪不起太子的话,神色便立时柔和了大半。 太子等了半天,把他二人的小动作也看在了眼里,可崔却还没开口。 于是太子沉了沉嗓音:“怎么?不好说?” 崔忙道了一声不是,便整理了一番思绪,将这两日来的所闻,及燕翕今日告知的事情,还有方才他二人的猜测,尽数告诉了太子。 等他一番话讲述完了,还不忘又添了两句:“戴融和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现在还都只是猜测,也没有真凭实据。他是一方知府,如果我们贸然的前去盘问他,他矢口否认,我们也毫无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出来当年的死者家眷,再摸清楚那处青茫山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再想办法对戴融下手。” 燕翕听罢后,随即附和:“这个想法与我的是一样的。戴融毕竟不是白衣出身,即便你是太子之尊,又是钦差来此,但要为了六七年前一桩无凭无据的悬案来办他,也站不住脚。他到时候一道折子进京,把咱们给参了,我们倒是没什么很要紧的,可你就不大好处理了。” 太子抿唇思考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戴融这个人,他也听过一些事迹。 要说戴融在政绩上有什么相当突出的地方,也还真没有。 可他就是这样不温不火,无功也无过的在扬州做了九年的知府。 太子觉得,这样的人,在京城里势必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至少是有能给他出头说话的人,否则朝堂上形势瞬息万变的,他是凭什么这么多年供在这个职上的? “你二人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这样,明日一早咱们三人亲自去一趟青茫山。” 这回换崔和燕翕二人呆住了。 去青茫山?难道不该先找找当年的与事者? 太子似乎看出他二人心思,轻叹着摇头:“都是一样的。找当年的死者家眷,无非是想要证实,当年青茫仙府一事,究竟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亲自走一遭?白费那么些时间去寻人,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燕翕连忙就开口制止他:“那可不一样。如果是确有其事,我们还需好好盘算一番,如何进山,让何人进山,而且我料定,如果真的有所谓的仙府在,事发之后,戴融一定已经封山了!” 387:听墙脚 崔在一旁点着头,沉吟着念叨了两声是。 可是他眉眼间颇有些闪烁神色,似乎有些为难。 太子抬眼看过去:“崔御史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燕翕便也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崔似乎是挣扎了半天,才咬咬牙开了口:“况且殿下与世子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如若确有此事,臣如何能让二位以身犯险呢?” 他说这个话,其实不过捎带上燕翕罢了。 燕翕自个儿心里也清楚。 但是太子,确确实实是去不得。 如果当年那些进了山的人,最后都莫名其妙的死去了,谁敢让太子亲自去青茫山一探究竟啊?真要是出了个好歹的,他们这一行人的脑袋,就都别要了。 太子却丢给他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既然戴融很可能会封山,咱们三个便是去了,也铁定进不了山。” 崔和燕翕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看样子,太子不是为了进山,仿佛……仿佛是为了特意的惊动戴融。 如此想着,崔便已然问出了声来:“殿下此举想打草惊蛇?摆明了要让戴融知道,青茫山的事情,已经被人猜疑了?” “对,”太子眼中流露出来的,是自信而又坚定的笑,“而且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燕翕蹙眉想了想:“可是如果当年事发之后,那处府邸,已然被拆掉了,又如何说?” 分卷阅读409 - 分卷阅读41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0 太子摇摇头:“不会。” 他说完后,指了指对面的圆凳,示意二人坐下说。 燕翕倒是不扭捏,径直就坐了下去。 崔本来是顾忌着君臣毕竟有别,但是见燕翕坐的爽利,还扯着他的衣角拉他坐,就也没再推辞什么,拉了凳子,坐了下去。 二人坐定后,太子才又含笑道:“如果那处府邸已经不在了,这青茫山中就没什么秘密了,即便百姓口口相传,也不过是传闻而已,戴融自然也就不会安排人封山把守,那无异于是告诉别人,此处有鬼,所以咱们即便进去,自然也寻不到什么。可既然寻不到东西,当年的事也就不会再发生。可是只要他安排了人封山,就证明那地方一定还在,他堵不住悠悠众口,更没法子去堵住百姓的口,所以就只能守着山,不许人进去一探究竟。咱们此去,只消态度强硬一些,叫那些把守的奴才们去惊动了戴融,等戴融甚至,届时咱们亮明了身份,叫他亲自带我们进山去寻,我偏不信,那样一座府邸,会寻不到。” 崔心头微动,不得不说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如此做,可谓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一则不至于让太子殿下以身犯险,二则没准儿还能抓住戴融的痛脚。 但燕翕显然还有别的担忧,只见他英眉紧蹙,神色复杂:“可假如说,府邸真的不在了,咱们真的进的山去,却什么也找不到,这又要如何?” 太子面色一僵,许久不语。 崔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然则许久之后,太子并未动怒发脾气,反倒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样,便只能去寻当年那些死者的家眷了。寻不到物证,最起码得寻到人证。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在扬州惊动了戴融。” 崔咦了一声:“依殿下的意思,是要将人带回京城吗?” “不错,”太子眼中的赞许一闪而过,冲他点了点头,“届时将人带回京去,此事上禀父皇知晓,父皇自有裁决。” “可这种事……”燕翕显然觉得不妥。 其实也确实不妥。 这种事情,终究太过于蹊跷了些,而且几个草民的话,又如何能全信?真的为了这个,就要派钦差查办堂堂一个知府吗? 陛下未必会这样做。 而太子此举,是一定会跟戴融结下梁子的,还很可能被御史言官上本参一道。 他堂堂一个储君,竟然听信平头百姓一面之词,将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上达天听,还涉及到一位朝廷四品大员,这岂不是荒唐至极? 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神色凝重的很:“微臣也觉得,此举并不妥当。” 太子眼色暗了暗:“你们的担心,我自然知晓。可如若扬州百姓果真身受此苦,将他们带回京城上禀父皇,是我唯一能做的。”他顿了顿,看向燕翕,“老师从小教的,为君者当以民为天,你若叫我查不到那处府邸便就此罢手,当做全然不知,我诚然是做不到的,难道你就能安心回京了吗?” 燕翕浑身一怔,好半天之后,他摇了摇头。 于是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三人便商定好,只待第二日一早,便要动身前往青茫山。 然则崔与燕翕二人同太子告了辞,送他出门时候,一开口却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刘光同。 太子的脸色立时就全黑了。 崔和燕翕也是大吃一惊。 刘光同是疯了不成?屋里是太子在说话,他竟敢站在门口听墙脚? 果然,太子拔高了音调:“你好放肆!” 刘光同缓缓地跪下去,可面上却全然不惧,一抬头看向小太子:“殿下在查什么?” 太子眯了眼:“孤看来,内臣在应天府数年,将宫中规矩礼仪尽数忘了吧?” 崔身形一动,就要上前求情。 燕翕手快,一把就拉住了他,且暗暗地朝他摇头。 刘光同仍旧不请罪,坚定地嗓音再一次响起:“殿下在查什么?” “你!”太子显然怒极,可怒极后,却反倒放声笑了,“你是不把孤这个东宫储君放在眼里了?” 刘光同这时才弯了腰,叩首拜了一回:“奴才自然不敢,但奴才还是想问殿下,在查什么。” 他后头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太子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你应该知道,孤支开你,便是不想让你知道。刘光同,孤看着你是打小服侍父皇的人,从不为难你,但是今日……” “殿下请……” 崔听到此处,极快的跪到刘光同身侧,张口就要求情,燕翕拉都没能拉住他。 然则他话未说完,刘光同就先开了口:“扬州水深,奴才劝殿下,还是不要身涉其中,这里头,不是您能管,也不是您该管的事儿。” 388:天子的秘密 于是崔旻所有的声音全都被堵在了喉咙处。 他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刘光同。 刘光同不是个冒进的人,凭着崔旻对他的了解,这样的一番话,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太子是什么人?当今天子的长子,是发妻原配所出的嫡子。 崔旻入朝虽不久,可也听闻过,太子幼年时顽劣,曾偷偷地跑进清风殿去,结果当日朝臣所上奏疏,尽数叫太子给烧了。 这算是很严重的事儿了吧?若那些奏疏之中,有个什么国政国策,又或是有个什么天大的冤屈,太子此举,岂不误事误国? 然则即便是这样,陛下都没下手惩戒太子,也只是将那日当值的小太监打了板子,发配下去做杂役,对这位太子殿下,可是毫无责罚。 崔旻心头颤了颤,刘光同今儿这是怎么了。 再一抬头,太子脸上的笑果然全然不见了。 原本他就是怒极反笑,可这会儿听刘光同这样半是劝半是警告的话,反倒有些冷静了下来。 太子也不叫刘光同起身,自个儿往门框上一靠,双手环在胸前:“你这是在警告孤?” 刘光同停止了腰杆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奴才怎么敢?” “哦,”太子喜怒不辨的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儿,才又乜他一回,“孤来问你,什么叫 分卷阅读410 - 分卷阅读41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1 扬州水深?孤这趟领的是皇差,这里头的水究竟深还是不深,孤都得查下去。” “不能查。” 刘光同的声音里满是坚持,丝毫没有因为小太子的动怒而退让。 这已经是他今日犯下的不知第几次不敬主上了,太子是尊贵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刘光同的一个“不能”,叫他神色几变,纵然心里清楚,刘光同此举一定有隐情,可心里还是不受用的。 燕翕在旁边儿眼看着他要动手似的,就忙拦了一步,转而问刘光同:“究竟是个什么道理,你倒是也说明白了。我呢也知道,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外头,底下的人见了你,也没几个是敢同你叫板的。可你这趟委实太没规矩,也太没道理。太子殿下自然有他的行事,你一个奴才家,非是要拦着主子,这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吧?” 刘光同抿唇半天,一言不发。 太子冷笑了一声,冷眼看燕翕:“怎么样?你出来打圆场,也得看人家领不领你这个情。” 崔旻知道僵持下去,对刘光同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刘光同再怎么得器重,诚如燕翕所说那样,他终究还是个奴才。 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逾越的很了。 只是刘光同敢这样做,那他就一定是有所依仗,是不怕太子回京之后告他的状的。 这样看来,刘光同所仗着的,就该是陛下了! “刘公……”崔旻拧眉叫了他一声,“你这样拦着殿下,莫非是早就知道此事?亦或者,那处府邸有什么古怪,你心里是有数的?” 崔旻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适才太子只顾着震怒,燕翕也提心吊胆的怕生出一场变故,两个人竟然都不曾往这个事情上头去想。 眼下崔旻提起来,他二人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是啊,刘光同做什么要这副样子,死活拦着不叫查下去了呢? 这件事情,所涉及的,无非是那处府邸,再就是一个戴融。 可戴融如果是刘光同的人,那他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阻挠太子。 那如果是陛下的人呢?刘光同就也没必要这样做。 陛下的江山,迟早是要交到太子手上的,如果戴融是陛下安排在扬州的心腹,这枚棋子,早晚也是要告诉太子的,刘光同今日此举,若他解释的不妥当,可谓是把太子得罪了个透彻,对他自己将来,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那就只剩下那处府邸了…… 刘光同却仍旧避而不谈,只是抬眼看向太子:“殿下,陛下虽然派您到江南来,可也点了奴才同行。况且,当日奴才就同殿下说过,派您来,还是为着躲开京城即将到来的一场纷争,陛下与您是父子,他不愿为了朝堂上的事情伤了父子的和气,所以借故派您到江南。” 太子眯起眼来:“你的意思是说,孤只消多听多看,不该做的,一概别做?本来这一趟,孤就是被支出来的,你才是身领了皇差的那一个?” 这话就显然是刁难了。 刘光同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可小太子是个上道的人,听进去了,这事儿遮过去就完了。 可他又偏偏不。 他非要追问一句,你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这叫刘光同怎么回? 若点了头,那可真的是死罪了。 刘光同思忖再三,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咬牙松了口:“奴才只能告诉殿下,那处府邸,的确是有问题,奴才此来江南,也正是为了查那府邸主人的行踪,以及确认是不是陛下想找的那个人。但是殿下,这件事,是陛下绝不愿再让外人知晓的,殿下知道了,没有什么好处。”他吸了吸鼻头,扬起下巴,“奴才方才说了,陛下是为了父子间的情分,把您派出来,避开京城的事的。眼下,您真要查,奴才来日回京,少不得要如实的回禀陛下,此一来,情分二字,只怕是周全不了了。” 太子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不是怕了刘光同,若依着他储君的气度,这会子砍了刘光同,来日皇帝都不会说什么,毕竟是刘光同无礼在前的。 可是刘光同说出来的话,却越发让他心沉。 这心沉之余,他便更是冷静。 青茫山里的府邸,只怕还藏着一个大秘密。 本来他们以为,那个秘密,不过是牵扯到戴融的贪赃而已。 但是叫刘光同闹了这么一场,太子才突然想明白了。 那个地方,也许是和皇帝有关的。 古往今来,和天子有关的是,都是辛秘,即便是他身为储君,也不该知道,更不该卯足了劲去探查。 可是,他们又究竟在找些什么呢?如今叫他知道了个头,却又不许他去探查那个尾,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389:不得善终 许久后,太子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刘光同看,也不说话。 刘光同叫他盯的有些后背发凉,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他还没开口说话时,太子就站直了身体,随手指了指崔。 崔突然被点名,先是楞了一把,跟着便忙开口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太子翻了翻眼皮,又斜了刘光同一回,才同他道:“你送刘公回自己房里去,看住了他,他要是踏出房门一步,回了京,我就拿你问罪。” 崔眼皮突突的跳了两回,忙应了个是。 他硬着头皮去扶刘光同起身,可刘光同却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殿下还是要去?” “不,”太子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顿住,也不回头,只拿后背对着他,“不去了,你既然说,那地方与父皇有关,我就不去了。” “那殿下你……” 刘光同是真的有些懵了。 太子不查了,那禁足他干什么? 他方才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 他这次到江南来,就是为了找人的,而且是陛下授意的。 如今把他关在房里不叫他出门,他还如何去寻人? 这样一来,耽误的还是陛下的事儿。 太子似乎摸透了他想问什么,在他话没说完时,就先打断了他:“你大可以等回到京城后去参我一道, 分卷阅读411 - 分卷阅读41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2 说我禁了你的足,耽误你办差事,但是眼下”太子拖长了音调,扭过头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刘光同,“你只能待在房间里。” 刘光同一时气结,可眼前这人是当朝太子,他又能怎么样? 太子说完后,也不再多看他,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回。 燕翕看看崔,再看看刘光同,无奈的叹了一声,便也提步离开了。 崔摇着头去扶起刘光同:“你这是何必呢,得罪了太子,对你有好处吗?” 刘光同跪的久了些,他已经有好几年不这样跪别人了,这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膝盖处竟有些发疼。 崔扶着他的胳膊就又稳了稳。 刘光同也不扭捏,借着崔的劲儿,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和过来一些。 “你当我乐意得罪他?”他二人一边儿往房间回,刘光同一边儿啐了一口,“这天底下,我最不愿得罪的,就是他。” “那你还……”崔满脸的无奈之色。 刘光同了一声:“可不得罪他,由着他去查这件事,真要叫他查出点什么来,陛下饶不了我。” 崔听后,脸上的无奈就被凝重取而代之了。 二人说话间,刘光同住的那间客房已经在眼前。 崔推开门,扶着他进屋去坐下,才开口问:“究竟是什么事?你在寻人?寻什么人呢?从来也没听你说起过啊。” 刘光同摇摇头:“太子不该问,你就该问了?” 崔一楞。 刘光同挑眉示意他坐,才浅笑道:“其实你们若胆子大一些,敢想一些,依稀便能猜出来。可这个人,是你们不敢想,也不敢猜的。”他顿了顿,“崔,我言尽于此,也只能话到此处了。” 崔也不是真的要探究这个,他之所以问,无非是好奇刘光同的态度罢了。 为了这件事,他敢这样强硬的同太子殿下相争,这就一定不是个小事。 可是他不能再问下去了。 刘光同说他们不敢想,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人,便是废王尊。 可一切的想法,都是枉然。 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儿,也轮不到他来插手。 他只是担心刘光同…… “你今天这样对太子,我怕他来日报复你。” 刘光同眼神暗了暗:“你想多了。” “你别不当回事,他尊贵惯了的人,哪里受得了你这个样……”崔一时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不以为然,就多说了两句。 可刘光同很快就打断了他:“我是压根不怕他报复我。” 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满眼震惊的看向刘光同。 刘光同苦笑一声:“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像其素那样经两代还能独善其身的,你以为,能有几个?” “你的意思是……” 崔没把后话问完。 等到来日太子登基,首先要除掉的那批人里,就会有刘光同。 所以刘光同今日,不论得不得罪太子,他的下场,都不会变。 刘光同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把你放到京城,极力在陛下面前举荐你,后来你同燕翕走得近,我还几次在陛下面前保你,不过也是希望你眼下仕途坦荡些,还能傍上太子这条线,来日”他直视着前方,眼底的情绪复杂的很,那一双眼中,分明是一片清明的,可清明之后,又隐隐的夹杂着些愁云惨淡,“来日也许,要你来保我一条命了。” 崔吞了口口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了。 他在京城走动的这些日子,同燕翕算得上走得最近的了。 可整个襄安侯府都是陛下所忌惮的,他同燕翕来往如此密切,陛下怎得就从来没警醒过他呢? 到今日,他才知道,这一切还有赖刘光同。 刘光同早就算到了自己的下场,也知道他自己没有退路,所以现如今,能做的安排,不论多还是少,他都是要做的。 崔看着这个以往意气风发的人,心下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其实你不该回京城。”许久后,崔说了这样一句。 只是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轻到刘光同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然则愣怔须臾,便就想明白过来。 刘光同呵了一声:“我从小进宫,身家性命,都是陛下的。我的荣、我的辱,都不由我自己做主。”说完他耸耸肩头,“不过你也不用替我可惜,我风光一世,便真的是不得善终,也没什么遗憾的。追名逐利,这本就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有人登高,就必然有人跌重,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至暮年时,我还能安然立于朝堂内宫。” 崔侧目看他,心中不由得更高看了他些许。 这个人,把世道都看清了。 他要了一世的逍遥恣意,哪怕是不得善终,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了。 390:变故 崔旻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他知道,刘光同说的都有道理,也佩服刘光同能够这样坦然的面对未来。 可是在他看来,这不该是刘光同的归宿。 他此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刘光同。 于是崔旻身形微动,起了身往门口去。 “崔旻。” 刘光同动了动嘴,崔旻就收住了迈出去的腿。 他没回头,背影似乎都僵了僵。 刘光同点了点桌案:“如果太子有话问你,我告诉你的话,你都可以告诉他。” 崔旻猛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全部。”刘光同眸中坚定异常,“我跟你说的所有话,包括那处府邸,也包括我的不得善终。” 崔旻脸色一白。 刘光同料定,太子一定会把他叫过去问话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光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这位殿下,是聪敏过人的人,他会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说着,又略顿了一回:“自古以来是这样的,秘密知道的多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崔旻下意识的拧眉。 刘光同今天委实有些反常。 他好像……他好像又希望太子知道关于青茫山的秘 分卷阅读412 - 分卷阅读41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3 密。 可是方才,他分明那样死命的拦着太子。 刚才如果不是他,这会儿太子应该都已经带着人前往青茫山了。 崔旻索性也不往外走了:“你把话说清楚。” “我跟你说不清楚,”刘光同抬抬眼皮,“你只管告诉太子就是了。” 崔旻倒吸一口气,咬咬牙,退了出去。 事情和刘光同猜想的是没差的。 他回到屋里的时候,燕翕就坐在他屋中。 崔旻一见他,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太子让你来的?” 燕翕眉尾一扬:“走吧。” 崔旻眸色微变:“太子和刘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燕翕哂笑一回:“你问我?”他反手指指自己,“我还想知道呢。” 崔旻就没再往屋里进,往门边儿一靠,朝外头努努嘴:“我今天是彻底的懵了。” 让崔旻这样的人,承认他理不出头绪,也是个极难得的事情。 燕翕起身的动作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只是在路过崔旻身边儿时,拍了他一把:“世间最难得,是‘糊涂’。” 说罢,他提步往外,不多做逗留。 崔旻细细的品了品,便跟着他出了门,往太子那边去了。 二人进屋时,太子早就已经换了衣裳,梳了个寻常的发式。 崔旻上前去欠了欠身。 太子嗯了一声算应了他的礼,还没开口让座,就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崔旻颔首:“臣和刘公从前就有些交情,殿下让臣送他回去,是料想到了,他一定会同臣说些什么吧?” “不错,”太子手里把玩着支青玉簪子,翻了翻眼皮,簪子也转了转,“说吧。” 崔旻眯眼看了燕翕一眼,见他极轻的点头,又想了想刘光同的那几句话,便长出了一口气:“陛下要找的那个人,刘公说了,若咱们敢想敢猜,是想的出来的。然则,这个人,是咱们不敢想,也不会想的一个人。” 太子手上的动作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眼珠子转了几转,似乎是在认真地品这几句话。 未及,他神色却突然变了。 从崔旻这里看过去,青玉簪子在他手上抖了两抖。 燕翕自然也看到了:“你想到了什么人?” 太子也不抬头,也不回答他,反倒又问崔旻:“还有什么话?” 崔旻咬咬牙,把心一横:“刘公说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那些话,他实在没办法说出口。 他不知道太子听了会作何感想,但无论如何,太子不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对刘光同改变看法。 左右,刘光同服侍着当今天子一路走到今天,将来新主登基,都容不下他。 可是太子听了这几个字后,脸上的笑却在唇边绽放开了。 “殿下?”崔旻端着些小心翼翼,轻声叫了一嗓子。 “他可真是个老狐狸。”太子冷笑着念叨了一句。 念叨完了,青玉簪子被他撂到桌上去,在崔旻带着些疑惑的目光中,太子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崔旻便立时稍稍退了两步。 燕翕也站的正了些:“这是要做甚么?” 太子白了他一眼:“去点五十个人,一会儿出发,咱们去青茫山。” “殿下!” “不去!” 崔旻和燕翕几乎是同时开的口,话音落下,二人又面面相觑。 太子一挑眉,看向燕翕:“你再说一遍?” 燕翕轻咳了一声:“刘光同刚才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你也说了不去,这会儿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万一他回到京城,真的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呢?” “他不会。”太子这话说的笃定,他勾了勾唇,“他要是不想叫我去,就不会跟崔大人说这些话,”说着,他目光放到了崔旻的身上去,“如果我所料不错,他让你告诉我的吧?” 崔旻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他还没做出回应,太子却像是已然心知肚明似的。 “你们去点齐了人等我,有个事情,我得去问一问刘光同。” 说着他就要往门外走。 燕翕见势不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两步上前,就拦在了他身前:“不行,你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撇撇嘴:“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有的事情,我得弄明白了,才能告诉你,”他左臂微抬,拍了拍燕翕肩膀,“如果我猜错了,就再也不动青茫山的心思了。” 崔旻在旁边儿看着,心头的怪异感越发浓重起来。 太子仿佛真的知道点儿什么,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的。 于是崔旻轻拉了燕翕一把。 燕翕感受到一股子外力,就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回头的功夫,太子已经绕开他,出门去了。 燕翕一时气结,怒视崔旻:“你拉我做什么!” 崔旻知道他跟太子一起长大,可在他看来,终归是君臣有别的,只是这个话……还是不大好同燕翕说。 “殿下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一定要拦着他,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对你而言。” 燕翕锁了锁眉,没再说话。 391:他竟没死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刘光同眼中全是平静。 太子看着他,将长袍下摆一撩,抬腿进屋:“看来我猜的不错,你在等我。” 刘光同这时才站起身来,施施然一礼。 太子手一扬,绕着小圆桌走了一圈儿,扫视了一眼他这屋内,才坐下去。 他手指在桌案上点着:“有几个问题。” 刘光同嘴角始终噙着笑:“奴才便知道,殿下是个极聪敏的人。” “你也不差,”太子这话说的半是赞许半是讽刺,“不过,你就不怕父皇治你的罪?” 刘光同的笑还挂着,欠了欠身:“殿下发现了青茫山的秘密,本着爱民的一颗心,要以身犯险,进山一探究竟,奴才苦拦不下,这陛下也要治奴才的罪吗?” 太子呵了一声:“你果然是故意的。” “如 分卷阅读413 - 分卷阅读41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4 殿下所想一般,”刘光同站直身子,眉眼弯弯的看着太子,“如果不是奴才方才态度强硬的拦着,而后又同崔旻说了这样的一番话,殿下还会非查不可吗?再说了——”他刻意的拖长了声音,往门口走两步,手一扬,将房门紧闭,再回过头来定睛看着太子,“那处府邸和谁有关,殿下若没猜到,也不会过来了。” 太子脸色一变:“果真是他吗?!” 刘光同站在门口的地方:“他确实没死。” 太子倒吸一口冷气,浑身一个激灵,立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孟——朝。 怪不得,其素曾经几次暗示,说什么,守不住秘密就不配做御前的人。 刘光同今次,也算是兵行险着。 他希望自己去查这件事,更希望自己能明白,扬州水深,深在孟朝。 太子呼吸有些急促,合了合眼睛:“他为什么没死。我依稀记得……” 一句依稀记得,思绪便拉长了,可是记得什么,太子此时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认真的回想了一番,孟朝出事的那年,他还懵懵懂懂,只知道宫里出了好大的变故,父皇杀了一批宫人,撵出去一批太监。 太监不比宫女,宫女们出了宫还能谋个出路,太监出了宫,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父皇却这样做了…… “他是怎么跑的?” 刘光同失笑摇头:“陛下雷霆之威下,他能跑的了吗?” 太子呼吸一窒:“放走的?” 刘光同点点头,又摇摇头。 太子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刘光同长叹一声:“陛下当年对外是宣了斩立决的旨,殿下如今大约也能想明白。孟朝势力大,不杀,朝堂必然不稳,只有他死了,才能在前朝清理他的余党,诚然那个时候人心惶惶,可奴才也不得不说,陛下权衡有道,孟党倒台之势快的让人惊讶,几乎不过一夜之间罢了。” “这个我知道,”太子眉心未能舒展,“可实际上呢?为什么不杀他?我后来了解过,孟朝他确实是想反的。” “是,他野心大,的确想反,”刘光同并不否认,踱步近前去,“可是孟朝也是随着陛下一起长起来的人,殿下可能也听人说过,他救过陛下的命。人嘛,越爬越高,才会得意忘形,可陛下为什么会容他那么多年,不过是为了这个救命之恩罢了。”刘光同吸了口气,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要不是他自己找死,这么多年,哪里有我出头的机会。” 救命之恩? 小太子一时语塞。 这个恩情,是换了谁都不能不承的。 天子纵然是天命所授,可也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看看如今对忠烈公的死后追尊,太子便多少能了解皇帝当年在处置孟朝时的那种纠结。 太子沉默了许久:“因为这个救命之恩,父皇把他放了?” “倒也不是放了,”刘光同无奈的叹息,还带着些难以察觉的苦涩,“本来是要把他弄出宫,建一处院子,圈起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听到这里,太子就都明白了。 他眼神倏尔变冷:“他跑了,是吧?” 刘光同抿唇不语。 太子盯着他打量了许久:“在你眼皮子底下跑的?” 刘光同咳了两声,也不承认,可也没否认。 太子讥笑了一声:“父皇没把你砍了,可真是奇哉怪也。” 刘光同吞了口口水,这个话他不打算再接下去。 当年他没被陛下赐死,算是他这辈子运气最大的一件事,所以这些年来,他暗地里查了孟朝的下落这么久。 这一次,对他来说,也是个意外收获。 实际上,江南一行,本来还是陛下自己得了信儿,正巧了崔易等人入京,这才寻了个由头,把他打发出来查。 太子看他许久不语,啧舌几声:“我这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刘光同稍一躬身:“殿下请问。” “这件事情,你自己不是不能查,为什么要做这套形容与我看?” 刘光同扬唇笑了:“若殿下去了青茫山,就算看见了那处孟府,会想起孟朝吗?” 太子一顿,旋即摇头。 “可我做了这套形容出来,这个事儿,算是给殿下点透了。”刘光同顿了顿话音,“我说给崔旻的话,后头可还有一宗。” 太子双眼一眯。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刘光同的算计不错。 孟朝的事情,对他来说,如果做得好,绝对是在父皇面前表现的绝好机会。 刘光同之前拦着,是因为怕牵连进来,回了京里父皇饶不了他。 可是这个机会,他情愿送到自己面前来,所为的,不过是将来罢了。 “你要什么。”太子似笑非笑,眼底有些发冷。 刘光同似乎是察觉到了小太子的情绪不大对,心头咯噔一声:“奴才不敢贪天之功,所求不过安身立命而已。” 太子没说话,手指抬了抬,又落下去。 许久后,他扫了刘光同一眼:“我且问你,这个案子,怎么查,才能叫父皇对我不罚反赏。” 刘光同起先是愣了一把,这位太子的话锋转的委实有些快。 然则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活捉孟朝,秘密处决,上表青茫山事,问责戴融,回到京城后,再把孟朝的事情报到陛下面前。” 392:别去 太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孟朝的事情,不能再让外人得知。 这次如果真的在江南找到了他,直接砍了,回京交差就是。 可是数年前,孟朝反心最重的时候,父皇都为了这个救命之恩,没对他下杀手,现如今…… “杀了他,我只怕更不好交差了吧?” 刘光同愣了下,旋即便笑了:“殿下也太小心了。” 太子挑眉不语,示意他继续说。 刘光同偏头想了想:“您是知道陛下的,当年开恩,是念旧情,如果孟朝安分些,在陛下替他选好的地方安安生生的待着,便一辈子也就这样,就算他罪恶滔天,也能寿终正寝。 分卷阅读414 - 分卷阅读41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5 可他跑了——”他拖长了尾音,“这对陛下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子沉沉的哦了一声,低吟了半天。 换句话说,孟朝这一跑,可能是为了保命,但也可能是为了蛰伏待机,等到将来伺机而动。 这对天子的威严,就是一种挑衅了。 “那你呢?”太子环着胸,“这原本是你的差事,落到了我的头上,你就不怕父皇责你办事不利?” 没想到刘光同却摇了摇头:“这个功劳,是奴才心甘情愿给殿下的。” “就为了将来安身立命?”太子呵了一声,“这可不像你。” 是了,这可不像刘光同。 他不是个怕死的,如果他怕,这么些年来,他就不会这样出风头。 刘光同抖抖肩膀,笑着摸了摸鼻头:“这只是其一。” 太子便没再说话,点了点桌案,等着他后面的话。 可刘光同却并没有说下去,反倒是往旁边让了让,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不去青茫山吗?” 太子眼一眯,盯着他看了会儿:“你是不打算说了?” “殿下有所问,按理奴才不敢不答话,可……”刘光同顿了声,噙着笑看太子,后话旧事不提。 太子啧的咂舌,不多时站起身来,往门口的方向挪动了几步:“随你吧,我对这些,兴趣也不是多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抬腿出门去。 可是一只脚刚踏过门槛,便又收住了,回过头来看刘光同:“这回去青茫山,你也一起。” 刘光同呼吸顿了一把,立时颔首:“奴才知道了。” 小太子心里有了定论,肯带上他一起,就是叫他回京后在陛下面前好有个说法。 至少这青茫山,他是一起去了的。 眼前这位毕竟是储君,他拦不下是正常的事儿。 对他而言,扬州此处的传闻,可谓是老天帮他。 不过他也没想到,戴融竟敢办下这样的事儿。 如果那处果真是孟朝的府邸,当年那些出事的百姓,就多半是死于戴融之手。 戴融为了帮孟朝,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刘光同不由的眯起眼来。 孟朝这个人啊,能力是果然不浅的,没想到他“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叫人这样掏心掏肺不要命的护着帮着。 再说崔旻那里,因燕翕得了太子的话,下去点人去了,他便想着这一去,还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看太子的意思,是要在今天就惊动戴融的。 于是他拐了道儿,便往薛成娇屋子里去了。 他敲门半晌,是燕桑来开的门,他往屋里四下扫视了一圈儿,问燕桑:“姑娘还好吗?” 燕桑让了让,撇撇嘴:“姑娘为了那里的事,担心了好半天,奴婢才劝好了一些。” 崔旻哦了一声,绕过燕桑,径直入了内。 薛成娇见他来,脸上挂了浅浅的笑:“表哥怎么这会儿过来?” 说着就要叫燕桑给他去倒茶。 崔旻道了一声不必,连坐也不坐,仍站在那处瞧着薛成娇。 薛成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崔旻其实在心头过了好几过。 燕桑说她担心了半天,这好容易才好了一些,他此时再说起他们一行人要去青茫山,估计她又要担忧操心。 他好半天没开口,薛成娇就又催了一声。 崔旻咬咬牙,横了心告诉她:“过会儿我们要陪太子殿下去青茫山走一遭,你和燕桑留在客栈里,不要四处乱跑,等我们忙完了,自然来接你们。” 果然,薛成娇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那里?那处既然不祥,自然该远远地躲开,哪里有一头扎进去的道理?接我们?却又是要接我们到哪里去?” 这里头牵扯的事情有些多,崔旻一时三刻也跟她说不清楚,可看她急的这样,又放心不下。 思忖了半天,放轻了声音:“这里头的事儿,殿下自然心里有数,当年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鬼神为之,多半还是人做怪。至于接你们到哪里去嘛,估摸着事情若真如太子殿下所料那样,今儿是要把扬州知府惊动一番了,到时候客栈自然是住不了的,他少不得要给殿下安排地方。” “可是……”薛成娇仍旧觉得不妥。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世间事哪里有绝对的? 如果真的没有鬼神之说,那她的重生,又当如何解释? 他们这样贸然的要去青茫山,万一当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可又要怎么办? 于是薛成娇就有些急:“表哥能不能不去。” 崔旻听后楞了会儿,须臾便笑出声来。 这个丫头一贯伶俐,不会不知道,太子都要去的地方,哪里有他不去的道理呢? 可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想必是心中害怕的紧,怕他出事,怕他此一去再有个三长两短。 崔旻心头暖暖的,又觉得自己长久来的努力总算没白费了。 笑意在他眼底渐浓,他踱步往薛成娇身旁站定,在她头顶摸了摸:“傻丫头,殿下和燕翕都要去,我如何能不去?你不要担心,这里头真的没事。” “可……”薛成娇倏尔抬头看他,眼底的担忧毫不掩藏,“可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崔旻抿唇,正待要再同她解释的透彻些,门口那里就传来了燕翕的声音。 “我说点了人回来寻你不得,原是跑到县主这里来了。” 393:抱得美人归 燕翕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晃着身形进了屋:“太子那儿可等着呢,你与县主有什么话要说,也且快一些。” 崔旻自然在心里又将他从头到脚的骂了一遍,心说我这的确有话说,你来的也忒是时候。 燕翕看他不说话,便笑吟吟的看薛成娇:“我瞧县主面露担忧,这是知道我们要去青茫山了?” 薛成娇嗯了一声点点头,搓着手里的帕子:“好好地,怎么要去那个地方呢?” “这个真别怕,要真的会有事儿,我们也不敢叫太子以身犯险,你说是不是?”燕翕手中的折扇在右手手心 分卷阅读415 - 分卷阅读41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6 儿上轻打了两把,“这会儿太子还等着,且等我们办完了事儿回来,我同县主说道说道,这里头的情由,你看可好?” 薛成娇咬咬唇,这个情形,她再拦着不叫崔旻去,就有些过头了。 太子和这位世子爷都要去,崔旻又凭什么不去? 所以她一时也没留神燕翕究竟说了些什么,便只顾着点了头,轻扯了扯崔旻衣袖:“那表哥快去吧。” 崔旻眯了眯眼,盯着燕翕看了好半天,面色有些发沉,可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又安抚了薛成娇两句,叮嘱燕桑好生照顾着,才同燕翕一道出了门,下楼去了。 二人甫一下了楼,崔旻就收住了脚步不再动。 燕翕唷了一声:“你又怎么了?还真打算叫太子等着啊?” 崔旻却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你看上成娇了。” 这不是在问他,是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带着些咬牙切齿的陈述着。 燕翕心头一动。 说实在的,他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小县主,他自己个儿也不是特别的清楚。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薛成娇时,也不过觉得,这小丫头委实生的不错。 他在京城长大,生得好看的姑娘也见的不少,像谈绩、像宫里成贵妃生的那位永乐公主,都是面容姣好的人。 所以那会儿,他倒也没太把这小姑娘放在心上。 后来嘛,听到薛成娇多的,还是从燕褚和高子璋的口中。 高子璋便不提了,说的多是些应天府旧事,他如今回想起来,便只觉得这姑娘小小年纪,受的苦这样多,心性却没养坏了,实在是难得。 至于心性又是如何得知,就全要拜燕褚所赐了。 他知道燕褚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平素里最不服气旁个,便是陛下亲生的公主,也难叫她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去夸一垮旁人了。 但薛成娇,显然就是那个例外。 实际上他也看出来了,薛成娇对燕褚也真没多上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不冷不热,她跟燕褚走动,多半还是贵女们之间的正常走动,假如燕褚不是襄安侯府的郡主,她也懒得招呼燕褚。 可正是如此,燕翕才更觉得这个姑娘的不错,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后来是怎么上了心,他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按说他到了这个年纪,也就到了该被赐婚娶妻的时候,谈绩仰慕他,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可什么心思也没有。 从前还以为自己是个胸怀天下的,心里放不住儿女情长,可如今竟连这样的心思,也有一丝的动摇。 崔旻因见他眸中有深思,却一直没说话,脸色便更冷了一些。 燕翕回过神来,看着他:“自古以来便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呢,一向都是以君子自居的,难道你不是吗?” 崔旻怒火中烧,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名义上来说,他不过是个表兄而已,况且早就该料想到今日的这个情况,就算不是燕翕,也总会有别人。 崔旻心下忐忑。 燕翕若真的看上了薛成娇,陛下要赐婚,这无疑是顶好的一门亲事。 薛成娇是功臣之后,嫁给襄安侯世子,还是配得起的,再加上她如今算是孤身,朝堂中没有什么势力,如果说姨父还在,陛下是一定不会动这个念头,可是如今来看……这是个不错的指婚。 崔旻心头一凛,眼风扫向燕翕,竟凛冽如刀。 燕翕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怕他:“我知道你也另眼看她,但是崔旻,这世上没什么一定是你的,你能看上的,旁人也能看上,谁能抱得美人归,难道不该各凭本事吗?” 崔旻的气,立时就松了大半。 这话不假。 燕翕又不是崔昱,有家里祖母约束着,心思再多,也是惘然。 “她身上还有孝。”崔旻声儿里冷透了,寒意逼人。 燕翕一摊手,好笑似的瞧他:“谁也没说现在便要如何了,再说了,如若是陛下指婚,也未必就要眼下成亲,我等她三年,又有何不可?你说呢?” 最后这话,就显然是挑衅了,只是燕翕又说的平静,叫崔旻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可他的话,也让崔旻心中警铃大作。 崔旻此时心头想的,全都是将来万一赐婚该如何的事儿。 他想来,以侯爷的为人和行事,只怕对这样的婚事也是极为满意的。 念及此,他袖下的手就捏的更死了。 从前只想着她身上还有孝,况且年纪又还小,这样的事情急不得。 若一早先请父亲和祖母做主,同薛家人定下来,哪里还有这许多事……燕翕三年能等得,他难道就等不得吗? 燕翕看他脸色变了又变,那模样简直是要揍人的形容,竟还笑出了声,在崔旻肩膀上拍了一把:“这都是将来的事,县主的事是县主的事,咱们的事儿是咱们的事儿,快走吧。” 崔旻不得不说,燕翕确实是个君子。 崔昱跟着他学了很多年,家里也不是不尽心的栽培,可当日知道这样的事情时,又是个什么态度? 跟长兄动手,夙夜醉酒,后来还学会了挑拨离间、冷嘲热讽,这就是崔昱干的事儿。 但燕翕呢? 燕翕说得很明白。 他们俩都看上了薛成娇,谁能娶了她,那是各凭本事的事儿,但这个事儿,并不影响二人的君子之交。 一股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席卷了崔旻,将他湮没其中。 直到燕翕停下脚步来,又催促了他一声,他才想起来还有青茫山那处的正事要办,这才将将整理了情绪,提步跟了上去,旁的皆不再多说。 394:下马威 太子和刘光同见到他二人先后从客栈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是不大一样的。 燕翕眉梢眼角都带着欢喜和得意。 可再看看跟在他后面的崔旻,就显然多了些愁云惨淡的意味。 太子与刘光同二人相视一眼,谁也没多说什么。 底下人拉了马来,二人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随着太子一声走,一行人便往城东的青茫山而去了。 他们人到此处时,尚且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分卷阅读416 - 分卷阅读41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7 。 众人面面相觑,是也拿不住此处究竟还有没有那府邸留下。 太子拉紧了缰绳,盯着山里方向看了半天,翻身下马来,把缰绳交到旁边儿侍卫手里,迈开腿就要上前去。 燕翕连忙跟着他下了马,追了两步上前去,一把就拽住了太子的左臂。 太子受到外力而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燕翕眯了眼:“你不能头一个进。”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崔旻哪里还能再立于马上呢? 于是他下马来,凑上前,揖手礼道:“还是让臣先行把。” 燕翕一愣。 其实他真不是这个意思,要进山,点个侍卫去就是了,且轮不到崔旻。 但是崔旻说完了话,迈开腿就往前去了,也没给他拦下人来的时间。 太子看着崔旻的背影,挑眉问燕翕:“从客栈出来,我看你们俩就不大对劲儿,怎么了?” 燕翕摇头叹了一声:“他问我是不是看上县主了。” 太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声儿里浸上了笑:“怎么着?待来日回京,我去请父皇给你赐婚?” “你……”燕翕一抬头,正对上太子一双满是玩味的眼,就白了他一眼,收了声音。 他二人这里正说话,刘光同也已经近了他二人身侧。 这会儿声音都收住时,刘光同却猛然一句:“来了。” 太子陡然一个激灵,便往崔旻那头看过去。 果然,十几个身穿扬州府衙官服的衙役,将他拦在了山口处。 显然,这一班衙役是在暗处守着的。 太子皱了皱眉头。 也就是说,戴融没有下封山令,只是让人暗地里把守着。 他下意识的去看刘光同:“照理说,除了这样邪性的事儿,百姓不会轻易进山了?” 刘光同也神思了片刻,重重的点头:“这里的百姓不缺吃喝的,犯不上拿命去犯险,青茫山估计寻常是没人来了。” 这便是了。 因此处百姓安居乐业,山里纵然有些个珍稀药材,他们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故而戴融在当年出事之后,并没有下令封山,反而将这件事情四处渲染了一番,更叫人觉得恐慌,久而久之,大家当成了传闻听,可即便是传闻,也没人敢随便踏足这地方了。 这便是戴融的高明之处—— 太子冷笑了一声:“好手段。” 燕翕在一旁跟着附和:“只可惜,其心可诛。” 太子看看燕翕,又扫了刘光同一眼,随后指了指刘光同:“你去。” 刘光同微微顿了下:“直接就亮明了身份吗?” 太子嗯了一声:“此番速战速决的好,用不着同他们客气,该逮起来就逮起来,怎么办你是个中好手,也不用我来教。” 刘光同也不觉得臊得慌,嗳了一声就往前头去了。 他进钱去的时候,有两个上手的衙役,正要去叉了崔旻拿下。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要坏事,不过旋即就松了口气,反正太子殿下也没打算先礼后兵,这般也正好了,叫他省事儿的很。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两个衙役还没碰到崔旻时,就已经叫崔旻撂到了。 旁边儿站着的十来个,面面相觑。 紧跟着便有个头头模样的领队站了出来,腰间佩刀出鞘,刀尖儿就指着崔旻:“哪里来的刁民,敢殴打公门中人。” 崔旻冷呵了一声。 刘光同很适时的凑上前去:“你胆子也不小,敢拿刀指着朝廷命官。” 那领头的衙役显然一怔,旋即咂舌:“朝廷命官?打量着蒙咱们兄弟呢?朝廷命官到这鬼地方来做什么?” 刘光同嚯了一声,拍了拍崔旻:“你官凭总带着呢吧。” 崔旻眉心微拢,扭脸儿看了他一眼,眼底全是询问和疑惑。 刘光同冲他点点头。 崔旻才打怀里套了个东西出来:“自己打开看。” 那正是崔旻的官凭,领头的衙役多少识得几个字,那上头写的东西他认得全。 原本他也是不怕的,可合上崔旻的官凭,在看看他身后跟着的人,没由来的心底发虚。 刘光同见他脸色变了变,额头有细汗冒出,就扯了冷笑:“去叫戴融来此处见驾。” 领头的衙役微微一怔,又看了崔旻一眼,继而看向刘光同:“不知您是……”他说着轻咳了一声,倒是没敢问完,生怕得罪了贵人。 刘光同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好性子,也不为难他。 崔旻虽然是科道官,可也不过区区七品,要戴融堂堂四品知府来此见他,且自己方才用的还是见驾二字,这衙役纵然没见识,也能猜出来,他们这一行人之中,必定有身份极其尊贵的。 太子和燕翕还站在后头,刘光同转转眼珠子想了想:“去告诉戴融,刘光同来了。” 一句话出口,端的是铿锵有力。 那衙役脚下一软,瞳孔蓦然放大,忙点了头拔腿就跑了。 崔旻呵了两声:“你这个名字,倒好用得很。我前几日上街,也街上的妇人,拿你的名字,吓唬过顽童。” 他前头一句话,说的刘光同心底还挺欢喜的,可后一句出口,刘光同便抬脚踢了他一回。 动作完了,瞥眼瞅见被崔旻撂倒在地的二人,撇撇嘴,同后头招呼了三四个人来。 待人上前,刘光同点了点地上的人:“与本公锁拿起来,且看戴融来了,他们是死是活。” 崔旻眉心微动,要求情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怪只怪这二人倒霉。 刘光同显然是要拿他二人做筏子,给戴融一个下马威,这估计也是太子殿下授意了的。 这二人,也不过是正巧撞上来了而已。 他即便是开口求情,也是无益。 崔旻别开脸,便只当眼不见为净罢了。 395:见驾来迟 再说先前那领头的衙役,一路回到府衙之中,也巧了今日戴融手头还有公务没料理完,人还没走。 这会儿戴融把手里的事儿稍稍放下,一抬头看见来人, 分卷阅读417 - 分卷阅读41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8 便咦了一声:“怎么?不是带了人去青茫山了吗?” 那衙役快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咚咚作响。 戴融莫名的心头颤了颤,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出事了。 选出来去青茫山轮值的这几班衙役,都是他手把手挑出来的,领头的带队们,没有一个是冒失的。 于是戴融便更急了些,催着问他:“这是出了什么事,快说!” “京城……京城,”那衙役抬起头来,眼中慌张甚浓,但见戴融脸色铁青,便忙整理了思绪,将适才青茫山口发生的事情规整了规整,才又开口回话,“京城里来了贵人,他自称是刘光同,叫我回来告诉大人,让大人去见驾呢!” 戴融立时就慌了:“谁?!” “刘……那位刘提督。”那衙役喉咙滚了滚,显然是咽了一口口水。 戴融腾的一声站起身来。 他知道京城会派钦差再来江南,上次出的事情,绝对不会就这样了结。 当朝首辅命丧江南,哪里是这么好敷衍过去的呢? 可是为什么来的人会是刘光同? 而且他既然人到了扬州,却又为什么不到府衙来? 如今他先去了青茫山。 不妙……大大的不妙。 戴融神思恍惚之间,又想起来衙役刚才说的话。 见驾? 这两个字,就很值得推敲了。 刘光同即便是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哪怕是他平日里尊贵惯了,可他也不会狂妄至此,竟对着一位朝廷的正四品知府,用到见驾二字。 于是戴融眸色就有黑了两分,他忙踱步下堂去,稍稍弯腰,扶起那衙役来:“他一个人吗?” 那衙役果然摇了头:“先头给了我一个官凭,上面说是云南道监察御史崔旻,我瞧着他二人身后还有人,打头的两个看着尊贵的很,后头还站着四五十个佩刀的。” 戴融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这种身份的人,给人打前站,去传话。 那么他身后站着的人又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呢? 还有这位云南道的监察御史…… 崔旻这个人,他听闻过。 当日崔旻小小年纪中了举人,他便已经觉得此子不凡,来日绝非池中之物。 没想到这不过短短的数月过去,他就已经成了监察御史,做了科道官。 戴融当下不敢再多做耽搁。 不要说这衙役口中还有二人身份未明,就单说刘光同和崔旻这两个人,如今分明是要闯入青茫山的,这座山……可不能叫他们进! 念及此,戴融快走几步,一边同人吩咐:“快备轿,这就去青茫山。” 等戴融到青茫山时,已经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他一定青色官轿落了地,人从轿子里步下来,眼珠子转的极快,就把这里的情形扫视了一圈儿。 最先入眼的,自然是刘光同和崔旻,还有那两个叫锁拿起来的衙役。 戴融是见过刘光同的,来的路上他本还有一丝侥幸的心思,想着许是谁冒了刘公的名头,来这里作威作福。 此时见了刘光同本尊,一颗心瞬间叫打的七零八落,还带着些莫名无措。 戴融强撑着镇定,上前去与刘光同见了个礼,却又看看那两名衙役:“刘公这是……?” 刘光同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来,听他问起,就哦了一声,指了指崔旻:“这位是新任的云南道监察御史,戴大人见见吧。” 崔旻倒是极为配合刘光同。 适才戴融到的时候,他也不见礼,也不说话,此时刘光同说起了,他才拱手礼了礼:“戴大人。” 戴融哪里还敢随意的拿乔,忙笑了几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崔大人青年才俊,难得,难得。” 崔旻回以一笑,算是谦和。 可刘光同的话,却接的异常的快,还捎带着把那两个衙役扫了一回:“适才,要同崔大人动手来着。” 果不其然,戴融神色一变,连笑都僵在了脸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光同就已经又开了口:“本来嘛,不知者不怪,也不该就这样锁拿了他二人。本公想来,这一班衙役守在山口,必然也是得了戴大人的命令,这算是个公差,再加上崔大人也没受什么伤害……” 戴融也拿不住刘光同究竟想做什么,见他乍然顿了声儿,也没敢轻易地接话。 刘光同这里,却还有后话。 他见戴融此时嘴唇正动了动,显然有话要说,于是话锋一转:“可太子殿下和襄安侯府的世子爷,还在后头看着。戴大人手底下的人,这样的不知轻重,若是不好好地惩办一番,怕是在殿下面前,过不去吧?” 戴融立时冒出一头冷汗来,那衙役所说的二人,此时竟又回到他的脑海之中来。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长公主殿下所出,颇得太后喜爱的世子爷…… 江南的这潭水,陛下是硬生生要搅的更加混乱了。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戴融忙回了神,黑着脸打发人把那两名衙役押下去收监,来日再做处置。 刘光同也不逼他如何,左右不过是立威,而今这个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那再咄咄逼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他退了两步,往太子那头比了个姿势:“戴大人随本公去见殿下吧。” 戴融颔首,可哪里敢先行,于是辞让一番,叫刘光同走在头里,他自己同崔旻比肩而行,紧跟其后。 燕翕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回:“刘光同果然是深谙此道的人。” 太子唇角处也有笑:“拿捏戴融,他会比你我做的都好。” 他二人话音落下,刘光同已经领着戴融近了前来。 戴融撩了官袍下摆处,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再三叩首拜礼:“臣不知太子殿下行驾至此,见驾来晚,万望殿下恕臣之罪。” 太子沉沉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是未变:“戴卿起吧。 396:进山 戴融鬓角的冷汗一直没能彻底的落下去,这会儿听了太子的话,收了礼,站直起身来:“殿下几时到的扬州,臣实 分卷阅读418 - 分卷阅读41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19 在是万死……” 太子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孤从未出过京城,这回领了皇差来,本不欲先惊动你们。这几日听扬州百姓们常说,扬州城东有一仙山,名曰青茫。今日闲来无事,便领着人到此处逛一逛,也想进去看看,究竟是何等的神仙去处。” 戴融一时语塞,他并不知太子所说是真是假,可他能确定的是,青茫山对扬州百姓而言,绝不会是什么仙山。 但是太子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又委实不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 戴融便笑了笑:“这里不过是处寻常的荒山罢了,殿下说笑了。” “是吗?”太子扫他一眼,扬声问了一句,而后给燕翕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燕翕立时就会意了,迈上前两步,叫了一声戴知府。 戴融忙向他看过去,恭恭敬敬的尊了一句世子爷。 “既然此处只是寻常荒山,为什么会有府衙内的衙役们把守着?”燕翕挑眉看他,“适才还要动手,这又是个什么缘故?” 戴融心头一颤,大抵也看出来这二人的一唱一和。 可是他身份实在有限,此时又能说什么? 戴融的心头,隐隐的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这么多年来,他都把青茫山的事情藏的如此好,本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出差错,即便是上一次朝廷指了公孙睿华和康定伯来,他也丝毫不惧怕。 但是这一次,太子的目标这样明确,竟然直奔青茫山而来。 他究竟从哪里听得了风声? 戴融下意识的去看刘光同。 这个事,会和刘光同有关吗? 太子见他久不说话,冷笑了一声:“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就随孤一道进山吧。” “殿下不可!”戴融情急之下,拔高了音调,喊了一嗓子。 喊完了,见太子眉心几不可见的拢了拢,方察觉到自己失仪也失态了。 戴融忙躬身一揖手:“殿下容臣回禀。” 太子不咸不淡的道:“你说。” “此山中数年前曾有猛兽伤人,后来百姓们也不大敢再进山去,臣思忖再三,这才命了两班衙役昼夜轮值,若有要进山的,便一概拦下来,”戴融一边说着,一遍轻咳了一声,“所以方才崔大人要进山,那两个不懂事的衙役,年岁又稍小一些,就险些冲撞了崔大人。” 太子仿佛起了兴致:“山中竟有猛兽吗?” 戴融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可是他后头要劝太子别进山的话还未说出口,太子已然迈开腿往前去,声音散落在风中,飘飘然入了戴融的耳中:“那就更好了,待孤打得虎皮回京,正好拿来孝敬父皇。” 戴融浑身一凛,待要追上前去,刘光同却一把拦住了他。 刘光同的脸色有些冷,眼底的冰渣凝成了冰刀,一刀刀全都刺向了戴融。 戴融后背早就浸了一层的冷汗:“刘公……” “你不要命了?”刘光同呵笑一声,而后又道,“你还想拦着殿下几次?” 戴融一个我字说出口,刘光同就已经撒开了手,跟上了太子的脚步。 燕翕和崔旻自然也没有理会他,跟着太子就进前去了。 戴融只觉得眼前一黑,此时再来想法子,显然为时已晚。 他咬咬牙,跟了上去,只是路过那领头的衙役时,丢了个眼色给他,而后吩咐:“你先领一队人进山,以免有孽畜冲撞了太子殿下。” 这领头的本就是戴融挑出来的心腹。 戴融的那一个眼神,并着后头说出来的这句话,他心头转了几转,立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于是这领头的嗳了一声,点了人就要进山去。 “慢着!”太子一声冷呵,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也叫戴融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那领头的有些慌了手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惶恐的看向戴融。 戴融强撑着扯出笑意:“殿下?” “就不劳烦戴大人身边的人了,”太子斜睨了戴融一眼,“这山里便是真有什么牛鬼蛇神,孤身边带有大内侍卫,还有刘内臣和崔大人在,足够了。” 其实戴融的用意很显然。 他就是想先派了他的人进山,自然了,对那处孟府,那领头的衙役是能寻到的,太子等人即便是真的知道了内情,进了山中,要寻到地方,且需要些功夫。 只要能提前通知了里头的人,先躲开这一日,避开了太子,便就万事大吉了。 而太子身领皇差,是要办公孙睿华和康定伯的事儿的,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扬州,就守着这么一座青茫山。 戴融的如意算盘,打的是极好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招,一开口,就断了他的所有后路。 他的人不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动作,也不可能跑回府衙再去通知别人做这件事。 戴融心绪起伏,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太子似乎对他这样的表现极为满意,收回目光来,径直进山去了。 燕翕和崔旻二人走的稍稍靠前些。 刘光同是跟在最后,和戴融并肩而行的。 要照着刘光同的秉性为人,十个戴融他也不看在眼里。 这会儿不过是得了小太子的眼神示意,跟在后头盯紧了戴融罢了。 燕翕拿手肘戳了戳崔旻:“看出来没,戴融真的有问题。” 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可还是引来的崔旻的蹙眉。 崔旻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扭头往后看,可是临时又收住了动作。 现在,进了山,比的就是耐性了。 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刘光同到底和太子说了什么,可人都已经来了,就没有退路了。 崔旻声儿很轻:“话还是别多说的好,他肯定起了疑心,这会儿不过是君臣有别,他才这样老老实实的跟着的。” 燕翕撇撇嘴:“等查到了东西,他的死期就到了。” 崔旻心念微动,心说还真不一定,可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同燕翕讲,又怕说得多了,会惊动了戴融,便索性什么也没再 分卷阅读419 - 分卷阅读42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0 多说。 397:入府 太子他们这一行人,进了山后,目的性就立马变得更强了起来。 从客栈出发时,太子早就交到过点出来的这五十个人,进了青茫山,就是四处撒网,一定要把那处府邸给找出来。 果然,进了山后,众人便四下散开了。 戴融见势不对,快走了几步,往太子跟前去凑。 他速度很快,刘光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他就已经凑上去了。 刘光同蹙了眉,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忙跟了上去。 燕翕一看戴融这健步如飞的架势,冷笑了一声,似乎是想拦住他。 可是旁边儿的崔旻手一抬,拉了他一把,冲着他摇了摇头。 于是燕翕不拦反让,叫戴融径直到了前头去。 太子看到他的时候,也并不显得吃惊:“戴大人有事?” 戴融眯了眼睛:“殿下在找什么?” 太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也不拿正眼看他:“不是说有猛兽吗?孤偏想瞧一瞧,这猛兽生了何等样子,也想看一看——”他拖了拖音,顿住脚步,扭脸儿横了戴融一眼,“孤认不认得。” 戴融心里咯噔一声,这样话里有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殿下要寻,也该叫臣手下的人去办,殿下带来的人,是护卫殿下安全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臣不好交差。”戴融的话说的看似恭谨,可仔细听来,却又含着一股子的威胁。 燕翕跟的不算远,自然是听见了。 他拉了拉崔旻,示意他将脚步慢下来。 崔旻大概知道他是有话想说,就随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同太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怎么了?” 燕翕摇着头:“我觉得戴融不太对劲啊。” 崔旻却并不以为意。 如果戴融不是一方知府,他要是个武将,那太子今日的举动,就很危险了。 可扬州一方的军队,不为戴融所控,至少在安全问题上,他对太子还构不成威胁。 只不过若真寻到了那处府邸,想治戴融的罪,这就是个问题了。 他想着,沉吟了半晌:“这个你倒也不必怕,我现在怕的是,就算拿住了他的把柄,还是要凭他逍遥法外。” “怎么说?”燕翕一拧眉,脱口而出。 崔旻扬了扬下巴,正待要说话,前头却有了动静。 往西边去寻的那一小队人马,派了人来回报,说是找到了一处碧瓦红墙的大院,看起来好不气派,请太子殿下前去。 太子并没有立时就动,只是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崔旻知道他在等什么,于是也顾不上同燕翕解释,忙提步上了前。 戴融就算不能够大范围的威胁太子的安全,可他此时就与太子站的不足三步之遥,若真的狗急跳墙,还是不得不防的。 崔旻近前时,才发觉戴融一张脸惨白的没有血色。 刘光同在旁边儿还添油加醋的唷了一声:“戴大人这是怎么了?本公瞧着你这个脸色,是不大舒服吧?” 太子勾了勾唇,笑而不语。 戴融抹了一把额头,连道没有。 不多时,往东、南及北边去的人马都回来报了信儿,说是毫无发现,太子才发了话,令他们回去传话,将范围一路向西缩,若遇到一处碧瓦红墙的院子,就团团包围起来,只要里头有人敢出来,就立时拿下,若遇上反抗的,就地诛杀。 戴融神色突变,眼底闪过的惊惧,全没能逃过刘光同的眼睛。 刘光同此时几乎可以笃定,那座府邸的主人,就是孟朝! 太子吩咐完了,才跟着先前来报信的侍卫动身往西边而去。 走了大约一刻多钟,高大的府邸,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一处也确实如传闻所说那样,顶是碧瓦琉璃顶,墙是朱红丹砂墙,门匾描着金边,‘孟府’两个字就嵌在正中间儿。 门口两头石狮子,端的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太子在府门前停下脚步来:“可真是好奢华的仙府,”他一边说着,一边叫了一声戴大人,跟着又道,“戴大人不下令封山,却叫人把守山门,怕就是不想让人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吧?” 戴融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殿下,臣不知……” “你不知?”太子不容他将后话说完,就出言打断,“你想告诉孤,这里住的人,不是苟活于世的?还是想告诉孤,这府邸不是你帮着他建起来的?亦或者,你想告诉孤,数年前青茫山厉鬼杀人的惨案,不是你二人狼狈为奸,残害百姓?” 刘光同不由得佩服这位小太子。 从头到尾,他没透出一句关于孟朝的事情,至少现在,燕翕和崔旻还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可戴融因心虚,只怕字字句句都能听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直截了当的戳穿他,字字诛心。 从这一路而来,到现下的这一番话,可真是叫戴融有口难辩了。 戴融果然浑身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地上。 他怔怔的抬起头看向太子:“殿下如何知道这些?” 太子黑着一张脸,连看都不再看他,令左右上前,将紧闭的大门撞开了。 刘光同跟的很紧,就要进门。 可是太子脚步顿下,转过身来看燕翕和崔旻:“你们在门口盯着戴融。” 燕翕一眯眼,似乎是有些不悦,可是崔旻在旁边先他一步应了下来,他就也不好再说什么。 太子带着刘光同和身后的二十来个人进了府,一路径直往最深处探寻过去,又拨出来六七个人,将一路而来的地方搜索一番,不许放过一个人。 燕翕冷眼看着他二人进了府,才咂舌:“为什么咱们不能知道?我还记得……”他说了一半,自己就收了声,“算了,左右他才是太子。” 崔旻此时看燕翕,心态是有些复杂的。 燕翕坦然承认看上了成娇的这件事,显然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胸口。 可是眼下听燕翕这样喃喃自语,他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对太子来说,他是个外人,也不过是个臣子。 做什么事,瞒 分卷阅读420 - 分卷阅读42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1 着他,或者不瞒着他,全是凭太子高兴罢了。 可燕翕不同。 燕翕和太子一起长大,一起进学,两人之间除了君臣有别这四个字之外,还存着些手足情谊。 可是如今…… 崔旻不知道如何说,就抬手在燕翕肩膀上拍了拍,旁的一概不提。 398:烧山 再说太子同刘光同等人一路进了府后,也并不左右搜寻,直奔后院而去,不过是拨出了五六个侍卫来,命他们将四下搜查一番,不许放过一个人。 而太子他们赶到后院时,此处也不过只找到三个面容姣好的妇人,瞧着样子,倒是个女主人的模样。 太子脸色一黑:“你们老爷呢?” 有个胆子稍大些的女子,颤了颤鼻头:“后面……后面书房有条暗道,老爷早就跑了。” 一旁着绿色长裙的女人轻拉了她一把:“你疯了?” 先头说话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要扑到太子脚下来。 刘光同恐怕她有什么意图,忙倒了一把,踹了她一脚。 那女子一阵吃痛,翻倒在地。 太子拦都没来得及拦,眯了眯眼:“你可是有什么话说吗?” 那女子痛的厉害,支支吾吾的半天:“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位大人,能不能放过我们?” 太子思忖了会儿,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侍卫先将这三名女子看管起来,究竟是如何,等回去了再论。 女人们很快被带了下去,太子将这屋内环视了一番,才出了门,往后面的书房而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时,太子感受到一股凉风,于是下意识的蹙眉。 这书房内果真有一条暗道,此时暗道的门还没关上,想来是孟朝逃跑的时候太过于仓促,来不及做好这些收尾的事情。 太子蹙眉看向刘光同:“他跑了。” 却不曾想,刘光同嘴角噙着笑。 太子看的直皱眉:“笑什么?” “奴才就怕他不跑。” 太子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你做了安排?” 刘光同颔首应了个是:“孟朝是只老狐狸,他的府邸里,铁定不止这一条暗道。咱们进山之前,奴才就安排了人通知扬州总兵,这青茫山外眼下该是被团团围住了,只要他跑出去,就会被拿下,除非他往深山里跑。” 太子一挑眉,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有些不明了:“你倒是好个算计。”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奴才并非要贪功,实在是与孟朝曾共事多年,深知他的脾性和做事手法。若不是他,这一切安排都是徒然。可若是他,这个安排,就很有必要了。” 太子也不与他计较。 刘光同若要贪这点功劳,也不会引着他到青茫山来。 只是孟朝…… 太子四下环视,不得不说,此处的布置,足够排场。 纵然是平日里没人会登门拜访,孟朝却仍旧将此处布置的这样华贵。 曹寅的仕女图、郑板桥的虾,宋时汝窑的碗、定窑的瓶,还有南海上难得的金丝楠木…… “他若跑进了深山,却又拿他如何?” 刘光同点点手指,偏着脑袋想了会儿:“恕奴才不恭敬,且问殿下一句,若换了是殿下,会跑进深山之中吗?” 太子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可旋即又啧了两声:“也不一定。你既说与他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手段,那他也必定清楚你的手段。青茫山的秘密暴露了,戴融就靠不住了,往山外跑,一准儿咱们是撒了网等他扑进来。这种时候,往山里头跑,反而有机会活命。” 刘光同摸摸下巴,也不否定,只是转了话茬:“可拿什么活?孟朝的功夫虽然不错,也不能成日打兔子吃吧?这山里保不齐真的有猛兽,若遇上豺狼虎豹一类,他可就要成了这群畜生的口中餐了。” 太子也不与他争辩,只是随手取了桌案上放的端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戴融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啊,这样的老坑砚,做工又这样精细,怕是一年也得不出几方来。刘内臣,”太子摩挲了一阵那砚的边缘,便放了回去,“若你有这样的府邸在,会不会想活下去?” 刘光同显然顿住了。 太子也不逼他回话,又自顾自的开口:“所以我不是在与你争论,他会往哪里跑。而是在问你,他若真的跑进了深山之中,同我比耐性,当如何?你要知道,他是已经死过的人了,这点子耐性,我还真怕拼不过他。” 刘光同心一沉,一时无话。 没能逮住孟朝,是意料之中的,可是不能再放他跑了,这次在青茫山,一定要把他砍了。 这一回惊动了他,若再放虎归山,以后他只会行事更加谨慎,行藏更加难以寻到。 陛下得了线报,把自己派到江南来,可又叫孟朝跑了…… 刘光同浑身一个激灵,只怕他也不用再回京了。 “烧山。” 太子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刘光同目光灼灼:“三日,若三日内不能捉到孟朝,就烧山!” 太子浑身一震。 烧山啊…… “一旦放火烧山,此处连绵近十里,若火势蔓延,虽不至于伤及城中百姓,可也一定会惊动了百姓,”太子咬咬牙,摇了头,“这不是个好主意。” 刘光同心思转的极快,目光登时放在了桌上的那方端砚上。 他几步上前,捧砚在手:“殿下,这样的东西,宫中可有吗?” 太子啧一声:“你来问我?” 刘光同自然是不必问他的,于是接了话下去:“老坑的端砚,宫中不缺,可也不多。每年端州有了这样好的砚台,大多都进贡到了宫里去,这里怎么会有?咱们知道,这是搜刮来的,可是百姓不知道!” 太子看看他手里的砚,又看看他的脸:“你继续说。” “青茫山当年发生的惨案,城中百姓本就以为是厉鬼作祟,此番咱们若真要放火烧山,也不必怕泄露了孟朝的事。便只说有邪祟之物在此,太子殿下有龙气护体,此番进山,伤了那畜生,他一怒之下,放火焚山,欲借此逃遁。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吗?”刘光同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认真。 分卷阅读421 - 分卷阅读42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2 太子沉默了下去。 刘光同说的,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假如说孟朝真的往深山里跑,只要烧山,他就活不下去,要么在山里等死,要么跑出来。 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 399:双层府邸 太子将心一横:“就依你的。” 刘光同听了此言,立时就松了一口气。 只要孟朝死,他只要孟朝死! 他二人便也没再此处多做逗留,吩咐了人留守这处府邸,一旦有异动,许他们先斩后奏,怕的不过是孟朝见人走了,再回到此处另谋后路罢了。 太子踏出府邸时,燕翕还黑着一张脸。 他一出门,自然看见了,可是却仍旧什么也没说,径直往戴融跟前去。 戴融见他出来,就知道大势已去,抿着唇犹豫了半天,突然开了口:“殿下,臣有话要说!” 太子冷冷的翻了他一眼:“现在有话说,太晚了吧?” “不,”戴融倏尔跪正了,磕了好几个头,“你们抓不到孟朝的!”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惊不已。 太子和刘光同是单纯为了这话,他们自认为谋划做的周全,如何还能抓不到孟朝? 可燕翕和崔旻,就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他方才说抓不住谁?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眼中全是不解。 早就死了的人,怎么这时候会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提及? 太子突然回过神时,才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看看燕翕,又看看崔旻,眼神一暗:“有什么话,回扬州府衙再说。” 他说罢,绕过戴融就往前走,路过崔旻身边时,拍了拍他:“你先带人回去,接上县主,挪到府衙去吧。”说完了,又觑了燕翕一回,眼珠子转了转,咳了一声,“你和崔大人一起去。” 燕翕脚步动了动,分明有话想问。 可太子已然负手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燕翕一口气憋回心里,脸色就更难看了。 崔旻在旁边儿扯了他一把:“走吧,别愣着了。” 燕翕多少是带着不甘愿离开的,打从太子身边过时,他略带深意的看了太子一眼,终究一言不,同崔旻一道先回客栈去了。 他二人回到客栈也是近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薛成娇见他二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便先松了口气,可是左右又不见太子和刘光同,一颗心就有提了起来:“怎么只有你们回来?” 燕翕脸色实在不好看,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叫薛成娇揪心。 她有些慌,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两只手一抬,就抓在了崔旻宝蓝色的长袍袖子上:“可是出什么事了?太子殿下呢?” 崔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没事,殿下和刘公往府衙里去了,叫我们回来接你。” 薛成娇这才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出事就是万幸……” 燕桑听了吩咐,去收拾东西打包,这就要动身去府衙。 薛成娇这边又拉着崔旻问了好些话,也不过是些青茫山此行究竟如何的话。 有些崔旻能答,可有些却不知道如何回她。 就比如孟朝这个事儿,还比如那处孟府。 回来的路上崔旻才反应过来。 戴融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孟朝来,那府邸姓孟,大约就是孟朝的府。 可孟朝为什么没死? 这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 薛成娇看他二人脸色都不大对,心里也就知道,此行青茫山,一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崔旻不说,她就算再担心,也不好多问。 却说太子和刘光同领着人押着戴融一路回到府衙去,因事关孟朝,太子一进了府衙大堂,就屏退众人,独留下刘光同一个。 戴融跪在地上,头是低垂的。 府衙大堂的地面冰凉的很,戴融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跪了没多久,便觉得膝盖处钻心的疼。 “说吧,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戴融这才抬起头来看上去,膝盖处还动了动:“臣说实话,殿下能饶臣一命吗?” 太子呵了一声:“戴融,你是在同孤讨价还价了?” 戴融忙道了一声不敢。 太子才不屑的觑他一眼:“你的命是留得还是留不得,都是父皇说了算的。你此时交代,或是不交代,依孤看来,所涉及的,不过是你家族亲眷的命而已。” 这话也不是吓唬戴融,他自个儿也明白这个理儿。 他窝藏孟朝这么多年,还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更有甚至,数年前青茫惨案,还是他一手策划并令人施行的。 他的这条命,泰半的留不住的。 可他此时老实交代,大约家族亲眷,还能逃过一死。 戴融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思忖再三,才坚定了心念,开了口:“殿下所见的孟府,不过是地上的孟府而已。” 太子顿了顿,刘光同显然也听的一怔。 刘光同往他跟前近两步:“什么意思?” 戴融深吸一口气:“那处府邸的地下,还有一处一模一样的。孟府中暗道入口有十来个,其实那不是暗道,是个地宫。” “地宫?”太子反问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孟朝这个住的地方,是地上一层,地下一层?” 戴融点点头:“当年也是怕有今日,所以在建的时候,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孟公……”他一句孟公出口,太子眼神就变了,他忙改了口,“孟朝说,有了地下的府,便是地上的府为人所查,他只要躲到下面去,有吃有喝,一样不会有事。而且……” 后面的话,估计是说了会惹恼这位储君,戴融心有余悸,就没敢再说。 旁边儿刘光同却接上了话:“而且他这处府邸占地不少,等于说他躲到地下去,咱们想找到他,就得地上地下一起派人开始仔细的搜查,且要同时进行。若不然搜查了一处再换一处,他大可以四处游走,很难抓到他,是也不是?” 果然,太子听完后,眼神像是淬了毒一样。 戴融在这种眼神下,心惊肉跳的点了点头:“所以臣才说, 分卷阅读422 - 分卷阅读42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3 抓不到他的。” 好一个孟朝!好一个孟府! 孟朝可真是聪明的厉害,想出地下府邸的法子来…… 大堂之中静默的可怕。 许久后,太子才冷然问戴融:“那个府邸,是你设计建的,还是孟朝自己?” “是他自己,”戴融赶忙回话,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后来臣想过,他应该也不是那么信任臣,怕有朝一日臣出卖了他,将府邸的图纸画出来,他就成了瓮中之鳖了。”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便嗳了一声,“不过臣倒是知晓,府中出了大门之外,是没有同外外头的路的。” 400:关心则乱 太子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 可很快就又凝重下去。 即便是没有通往府外的路,那又如何呢? 太子黑着一张脸,挥挥手,打发人将戴融带下去暂且看管起来。 刘光同侧侧身,对上拱手一礼:“看来殿下还没乱了心神。” 太子斜他一眼:“我有皇明钦使,可他也是四品知府,孟朝的事情,不能给外人知晓,如果此时将他收押,名不正言不顺,来日御史言官参我,父皇也不能说什么。” 刘光同颔首点头。 这位殿下心思深沉,做事所求的一向是周全二字。 适才他还担心,若是殿下一个耐不住,这就将戴融收押,他还少不得要苦劝一番,眼下看来…… “是奴才多虑了,殿下一向稳重的很。” 太子冲他摆摆手:“高帽就不要戴了,说说孟朝的事情,怎么办?” 这件事情知道的太过于突然,饶是刘光同,也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还是不敌孟朝的那份心思的。 双层的府邸,上上下下若要一齐一处不落的去搜查,不动用个千八百号的人,只怕是难得很。 可要是漏下任何一处,孟朝只要藏身那里,就能躲过去。 再说了,府邸的构造图不在戴融手里,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那府邸中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暗室机关,又或是能藏人的地方。 孟朝连双层的府邸这样的法子都想到了,就足可见当年盖这个府邸时,他就料到了会有今日。 既然是这样,他一定有保命自救的办法。 刘光同一时间竟也有些泄气。 过了许久,他抬头看太子:“要不等世子和崔大人回来了,问问他们可有法子没有?” 太子便也沉默了下去,片刻后点了点头:“等着吧。” 这事儿戴融已经说漏了嘴,他刚才不给燕翕多问的机会,一则是人多耳杂,若给底下的人听了去,难免不好。二则是他的确没想好如何同燕翕说,便只好先打发了他。 却说燕翕和崔旻那里,燕桑收拾了东西回来,薛成娇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年纪小,对孟朝这个人压根就没多大的了解。 当年孟朝为什么被处死,孟党又是为什么会倒台,如今她想来,也不过是权势熏天四个字而已,压根不会往谋反身上想。 毕竟甄氏和谈氏,不也是坏在这个上头的吗? 可是下了圣旨要处死的人,却出现在扬州的青茫山中,且很可能是造成数年前青茫山惨案的直接原因。 薛成娇脑子转了又转,可还是有些转不过来:“我还是不懂,明明已经下了旨意的,他怎么会没死,还出现在这里?” 崔旻有些无奈,燕翕看着她也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薛成娇抿唇,挪动了脚步,随着他二人一起出了门。 待下了楼后,燕翕才交代了她一句:“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如果不在县主面前提及,县主就当做不知道吧。” 薛成娇刚下楼梯的脚步登时一顿,身形一时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前栽倒。 崔旻忙伸手把她揽回来:“也不看着点儿路。” 燕翕蹙了蹙眉,停下脚步来,扭脸儿看她:“之前说起来的时候,太子殿下连我和你表哥都支开了,他不想让人知道。县主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也明白,这种事不是该你知道的,更不是该你多问的。” 薛成娇脸色一变,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多说话,与众人一道出了门,上了马车,往知府衙门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是刘光同出来接的。 燕翕瞧见刘光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从前不是这样莽撞的人,今儿实在是胸口憋气,堵得慌。 刘光同看在眼里,也不计较,做着请的手势:“殿下等了好久了。” 崔旻扶着薛成娇下车来,到了大门口才交代她:“你先叫人带你们进去,我们去说事儿。” 薛成娇嗳了一声,就要走。 刘光同眼珠子转得快,一错身,把她挡住了。 “刘公?”薛成娇扬起小脸儿来,脸上满是疑惑。 刘光同噙着笑同她道:“太子殿下这里正有一个难题悬而未解,县主也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商量。” 崔旻眯了眼:“她一个姑娘家,到哪也没这个道理。” 燕翕已经迈入大门中,此时听了这样的话,也是一脸的不痛快:“便是有什么难事,我们解决了也就完了,叫县主去做什么?” 刘光同唷了一声,看看崔旻,再看看燕翕,最后只把目光落在了薛成娇的身上:“那县主想不想去?” 薛成娇嘴唇微动,她是想去的,也不是说好奇,就是觉得这里头还必然有事儿,再说了,解决的不好,皇室辛秘叫崔旻知道了,回了京城,陛下会不会暗地里治他? 可是她转念一想,燕翕的那番话,就回到了她脑海中。 燕翕分明是让她躲开,这件事不要去沾,更不能去碰。 于是薛成娇摇摇头:“我不去了。” 刘光同眸色暗了暗,可也不好再三的同她说,便只好让步,另外吩咐了人来,带她去后院里安置下来。 薛成娇一走,崔旻就先拽了刘光同胳膊:“为什么带上她?” 刘光同一把拍掉他的手:“我看你……”说着哦的拖长音儿,睨了燕翕一回,“还有你,都是关心则乱。” 崔旻咦了一声:“怎么说?” 分卷阅读423 - 分卷阅读42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4 “你们从客栈来,临走的时候,又听见戴融说孟朝的事,对不对?” 崔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刘光同一边儿往里头走,一边儿摇头晃脑的同他二人说:“你们就算什么也没告诉县主,殿下也必定以为,你们是说过了的。这个事儿,反正已经被戴融捅出来了,多她一个知道也并不多。我叫你们带上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告诉殿下,这件事情,她就是知道了,但是她知道严重性,必然不会到处乱说,也是好让殿下安这个心,你们呐——” 燕翕快走了两步,扯了他一把:“那派人把她叫回来啊。” 刘光同咳了一声,退两步,嘴里念了一句‘我的世子爷’,才躬身略一礼:“人可是你们打发走的。” 401:自投罗网 崔旻和燕翕二人都让他一句话噎的不轻。 他们的本意是不让薛成娇牵扯其中,就装作毫不知情便罢了。 太子还能拿一个小姑娘如何呢? 况且知道的太多,对她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崔旻曾经也就这个问题,和刘光同深入的研究过,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不能把薛成娇养在深闺秀楼之中。 可有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难免还是要担心。 燕翕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他不知道孟朝为什么还活着,可这少不了又是一桩辛秘,就不该让她知道。 但是刘光同这么一提,他才恍然大悟,反应了过来。 崔旻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再多说了:“左右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太子殿下也不会对她如何,即便她真的知道了,也不是个会多嘴的性子,何况家里还有我呢,这个事,连舅舅都不会叫知道了。” 刘光同笑而不语,只与他二人一道往大堂里去了。 太子还在正堂上坐着,受了他三人的礼,才摆手叫起:“县主安顿好了?” 刘光同应了个是:“叫人领着去后院安置了。” 太子嗯了一声:“那咱们说说正事把。” 燕翕一挑眉:“戴融在山里说起孟朝,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反手指了指自己:“应该不是我听错了,哦?” 太子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听错了,他确实没死。” 燕翕和崔旻二人皆是呼吸一窒。 “这里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燕翕紧跟着就问了出声。 太子却同他摇了摇头:“其中的情由,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说的清楚的,总之孟朝没死,可现在他必须得死。” 崔旻把这番话仔细的品了品,一个可怕的念头,就形成了。 当年孟朝能活下来,也许是陛下放了他一条生路,可是对外要压制朝堂诸臣,自然不能这样说,所以就处死了一个假孟朝。 可后来孟朝跑了,至于他是怎么跑的,这就不得而知。 他这一跑,才是彻底的触怒了陛下。 所以时隔多年,陛下现在一定要孟朝的人头。 他因看燕翕还要问话,又深觉这个事情并不宜多问,便忙开口阻止了燕翕的后话,问道:“那适才刘公说眼下有个难题,却不知是什么样的难题?” 太子几不可见的点点头:“那处府邸你们也见到了,面积实在不小,假山林立,楼阁簇拥,觉得要搜查一个人,可容易吗?” 他的话音一落,燕翕就品出味儿来了:“他还在那里没跑啊?” 太子嗯了一声:“据戴融所说,那个地方,在地下还有一层,且有数十个出入口,形成了一座与地上一模一样的府院。所以,孟朝现在就藏身府中。但是……” 他后话未说,看了刘光同一眼。 于是刘光同会意,接过话来:“但是要想把地上地下同时进行搜查,需要的人手太多,惊动的人也太多。这件事,不宜声张,更不能让再多的人知道。孟朝当年风光,所到之处,百官跪迎,所以见过他的人并不少,并不是说调不来那么多人去搜,可问题在于,不能让他们去。” 是了,人多毕竟眼杂,孟朝又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一旦被认出来,不要说旁人,至少他们在场的,回了京,可是没法子交代的。 这就确实为难了。 从京城带来的不过几百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一个弄不好,会把孟朝放跑,回了京城一样交不了差。 刘光同看着他二人神色凝重,面面相觑的模样,眉心微动:“没法子?” 崔旻低下头去,燕翕也撇撇嘴:“这一时之间……确实犯难。” 太子的手,在惊堂木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把,叫崔旻心头一颤。 刘光同话出口的很快,却是同太子道的:“奴才有个主意。” 太子眼中一亮:“你说。” “不如问问县主?” 太子眼中的光芒,立时弱了下去:“问她做什么?连崔大人这样的,都想不出法子来。” 崔旻心头动了动,想起来进来之前刘光同的那番话。 他定了心神,上前一步,稍一拱手:“殿下有所不知,臣的这位表妹,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见识。” 燕翕这会儿也醒过神了。 刚才不是弄走了薛成娇吗? 刘光同也实在是个有心人,眼下这不就又找到机会了? 于是他忙附和:“反正咱们也想不出法子来,干脆请了县主过来,她若没法子,咱们再议就是,她若真的有法子,岂不是解决了个大麻烦吗?” 太子冷笑了一回:“所以你们果然告诉了她孟朝的事情?” 燕翕干笑两声:“她见我们二人回去,总归是不放心,我们便告诉了她。你也不要怕她四处去说,这位县主,的确是有大智慧的人,况且这不还有崔旻把着呢吗?” 太子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崔旻眉心突突的跳,下意识就去看刘光同,像是在问他,这可怎么办? 刘光同略摇了摇头,示意他别乱说话。 果然,沉默了许久之后,太子自己个儿发了话:“那就去请吧,”说着指了指刘光同,“你亲自去请。” 分卷阅读424 - 分卷阅读42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5 刘光同嗳了一声,退着就出了大堂,往后院而去了。 薛成娇才安置下来,刘光同这里后脚就跟了过来。 燕桑迎着刘光同进屋坐,薛成娇憨笑着问他:“刘公还有事吗?” 刘光同也不忙着坐,端了个礼就开口:“殿下请县主过去议事呢。” 薛成娇一愣:“我?议事?” 刘光同点点头:“我这里倒是能给县主提个醒儿。” 薛成娇便忙站起身来,蹲福礼了一回:“但请刘公不吝赐教。” 刘光同念叨着不敢,继而笑语:“若是有一个人藏了起来,这个地方,上下相通,要搜查,得调动上千官兵,可现实的情况是,不能调动这么多人,更不能惊动这么多人。这地方上面能藏人,下面也能,有一个弊端就是跑不出去,就这么大的圈子,院墙给围起来了。若要县主说,可有法子能叫这个人自投罗网?”他说完了,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县主可以慢慢想,不必急着告诉我,若真的想不到,到了殿下面前,便只说一时不得法,都是无妨的。” 402:你想多了 刘光同在前面走,薛成娇就慢慢的在后面跟。 如今的天气渐好,戴融又将这一处府衙布置的极为雅致。 此时一阵清风拂面,便带着些许荷香,送入鼻中,沁人心脾。 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浓浓的荷香叫她通体舒畅。 可是细细的看时,才发觉她鬓边盗出细汗来。 却原来,孟朝的事情她已然了解,故而刘光同与她说起这件事,且说的这样严肃正经,她便立时明白,一定是和孟朝有关的。 眼看着这曲径通幽,七绕八拐的快到了正堂处。 薛成娇快走了两步,带动腰间的禁步环佩叮当。 刘光同听见声音,便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笑眼看她:“县主是想到了?” 薛成娇将下唇片咬了咬:“我有一点想不通。” 于是刘光同彻底站定住,与她面对面:“你说。” “虽然那处上下相互都是通的,可既然不通外界,换句话说,总有粮尽水穷的那一天,是也不是?”薛成娇抬眼看他,端的是一本认真。 刘光同沉吟着嗯了一嗓子:“是这样不错。” “那不能等着吗?”她稍稍前头,搓着手帕,“既然总有这一天,他总要出来寻吃的,只要等着,不就是了吗?” 刘光同失笑着摇头:“等不起。” 薛成娇有些发怔,她不太懂刘光同此话是何意。 什么叫做等不起呢? 她以为,此行江南,最大的一件事就应该是这个的。 虽说临行前,说了些要给她父亲立祠的话,可就连她一个小姑娘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支使她离开京城的借口。 既然是这样,又有什么等不起的呢? 薛成娇眯了眼:“刘公所说的等不起,又是什么意思?”她抬眼看了看,轻咳了一声,“此处也快到正堂了,刘公有话不妨直说了,到了殿下面前我才好回话呀。” “那好,”刘光同正了神色,肃着面皮看她,“既然县主这样说了,我就挑明了说。” 薛成娇不置可否,只是同他点了点头。 “县主应该知道,此去青茫山所为何事,又是所为何人吧?” 所为――孟朝。 薛成娇在心里念叨了一声,可面上却不能这样说。 刘光同说什么同她挑明了讲,可不也没直接了当的说出孟朝来吗? 很显然,这个事儿是不能说不能讲的。 薛成娇心里头还是有这点儿分寸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刘光同恩了一声,念了一声好,而后又说道:“换句话说,这个人狐狸性子,他能用来藏身的地方,躲上个一年半载,估计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年半载?”薛成娇几乎是失态的喊出来的。 刘光同面色更沉了沉:“县主是不了解他,才会以为,他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会让人这样将他堵死在府中。”说着,他稍稍顿了下,往正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殿下终归还是储君,况且陛下指派他到江南来,为的还是公孙大人的事情。三无个月尚可,若要在此处待上个一年半载,届时一定惹人怀疑。县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此事不宜声张。” 这的确是个不宜声张的事情。 说穿了,不过是丢皇家脸面。 可真的要给皇家丢了脸,陛下还能轻易放过了不成? 薛成娇心下一个激灵:“多谢刘公提点,我知道了。” 刘光同连连同她摆手:“指点也谈不上,我将县主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就总要尽可能的替县主来周全。所以适才便也说了,县主就算一时不得法,在殿下面前,也只管只说就是了。” 薛成娇抿唇,颔首不再言声。 二人正待要挪动脚步往正堂去时,却远远的瞧见燕翕负气信步而来。 待他走近了,薛成娇同他虚一礼。 刘光同看看他,又看看薛成娇,含笑问:“世子怎么过来了?” “太子见你久去不回,让我来看看,”燕翕也不拿正眼看刘光同,只是隔着他看向他身后的薛成娇,“都安顿好了?” 薛成娇笑吟吟的回了一声是:“才收拾好,刘公就来了,我一向走的慢一些,叫太子殿下久等了。” 燕翕哦了一声:“那是什么事,你就应该都知道了吧?” 薛成娇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就去看刘光同。 燕翕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把你吓的,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同你说一声,凡事不要太逞强,这里头左右还有我同你表哥,便是再退一步,也还有刘厂公在。你真的想不出法子,太子也不会为难你的。” 他这样说,本意是宽慰薛成娇。 可是薛成娇心头只打鼓,他越说,她就越是害怕心惊。 这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几乎要让她透不过气来。 刘光同说是他把自己牵扯进来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到这会儿她也还没想明白,太子为什么会找她来问呢? 薛成娇 分卷阅读425 - 分卷阅读42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6 摸了摸鼻头:“世子不必担心我,不该逞强的地方,我是绝不会逞强的,更不会为了这个耽误要紧的事情。” 燕翕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错开身,叫薛成娇先行。 薛成娇与他推让再三,又执拗不过他,便略一提裙摆,先行一步,绕到了他和刘光同的前面去。 刘光同似笑非笑的盯着燕翕看许久:“世子爷这份心,操的有些过了头了吧?” 对刘光同这个人,燕翕也称不上看不惯,更多的还是有些许的不屑。 所以以往的时候,他也知道刘光同是个不好招惹的,却也从来就没有个好脸色看。 这会儿听他说的这个话,实在是话里有话,就嗤笑了一回:“我操心谁,不操心谁,也归你管?” 这个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然则刘光同却也丝毫不计较,不过是为着他心头涌起的这份好奇罢了。 刘光同一拱手,先说了一句不敢,而且扬了下巴:“我只是怕,崔大人要同世子爷过不去而已。” 燕翕唇角微微扬起,丢了个白眼过去:“我不是这样的人,崔旻诚然也不是。县主是一回事,我同他的交情,是另外一回事,你想的也太多了些!” 403:异口同声 燕翕头也不回的就跟上了薛成娇。 刘光同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就有些讪讪的跟了上去。 燕翕和薛成娇一前一后进正堂的时候,刘光同分明扫视到崔旻在那一瞬间有些发黑的脸色。 倒不是说崔旻有多小心眼,连这个都见不得。 以往燕翕同他们走动,也没刻意的避讳过薛成娇,他们二人并不是没有打照面的时候,甚至是停下来交谈一两句,都是有的。 可是却从没有哪一刻,是让崔旻觉得这样刺眼的。 太子像是意识到他的出神,就拍了拍惊堂木。 众人皆回过神来。 薛成娇上前去请了安,而后站起身来:“殿下。” 太子虚让了一把左侧的太师椅:“县主坐着说吧。” 燕桑扶着她去坐了,薛成娇心下想了想,下面要说的这个事儿,燕桑是不好听见的。 于是她扭脸儿看燕桑:“你到外面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 到这时,太子眼底才有了些许赞许神色。 之前刘光同说这位县主见识不凡,他还不以为然。 刘光同打的什么主意,他多少还心里有数,所以刘光同说这个话,里头是还有别的意思在的,少不得有些抬高了这位县主。 而至于崔旻和燕翕……太子几不可见的笑了一声。 薛成娇如今是他们二人心头肉一般的?人物,他们的话,就更不能听了。 可是如今单是打发侍女退出去这一个举动,便就让他觉得,她确实是个有眼色,也知事儿的人。 燕桑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但是大抵也知道是严肃的事情,故而点了头,同众人一一辞过礼,便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薛成娇才噙着笑看太子,眼底是一派柔和。 太子回她了一笑:“我也不与县主打哑迷,有什么事,刘内臣应该也同县主说过了吧?” 薛成娇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便直说就是。” 薛成娇一时不语。 崔旻和燕翕两个人的心,随着她的沉默,一直沉了下去。 虽然他们并不是真的指望她能做到什么一鸣惊人,可万一太子咬着不放呢…… 太子那头也一直没说话,直到许久后,才叹了一声:“他们在我这儿夸的你成了九天神女似的人物,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了。” 其实他倒不是怪薛成娇,这话也不是有意去刁难她。 他是心里确实这样想,也诚然是有些许的失望。 抓到孟朝,是他在父皇面前露脸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而且刘光同上次说的这个法子,是相当妥帖的。 可是如果抓不到孟朝,而且还打草惊蛇,惊动了孟朝。 这样回京,不要说刘光同,就算是他,也根本就没办法交差。 本来还想着凭这个机会能入朝听政,可要把事儿办成了这样…… 他其实自己也知道,父皇在这个时候,压根还不想叫他听政。 他也懂,这是所谓权术。 可他早就已经过了进学的年纪,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一开始说也许薛成娇有法子,他不指望一个小丫头能成什么事儿,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希望的。 只是眼下看来…… “也罢了,县主回去歇着吧。”太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想起身走人。 那头薛成娇却突然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太子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崔旻等人也纷纷侧目看向她。 太子一挑眉:“县主想到了什么?” “用水。” “什么?”太子眉心微拢了拢,虽不是个拧在一处的川字,可也是皱起来的。 还是刘光同先回过神来,上前了两步去:“县主是说,放水吗?” 薛成娇点了点头:“不是说那处上下相通却不与外想接吗?换言之,那处是半密封的,如果放水,地下的那里被淹了,底下的人是自然会上来的。” 刘光同哟了一声,双手交叠拍了一巴掌:“这样一来,只要找到了所有的地道入口,派人把守住入口,而后再放水,就一定能把他抓出来了!” 燕翕这会儿品出味儿来,咦了一声:“如果说是用水,怎么偏就是水?若是一把大火烧下去,人一样能逼上来啊。” 薛成娇抿了抿唇。 用水确实是更麻烦一些,要不停的准备水,还要人不停的倒水下去。 况且地下的那一层,毕竟是在地下,先头倒下去的水,很可能会直接渗透下去。 如果按燕翕所说的用火,就省事儿很多,只是…… “如果用火,难免伤人性命。”崔旻坐在燕翕右手边,淡淡然的开口道。 薛成娇心头一动。 他是懂她的! 她目光投向崔旻,眼底有波光流 分卷阅读426 - 分卷阅读42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7 转:“便是表哥说的这样。也许你们要抓的人,是十恶不赦的,可那也毕竟是一条人命。” 太子摸了摸下巴,显然有了别的心思。 他顿了顿:“县主的法子,果然好用的很,今次还要多谢县主。” 薛成娇觉着有些不大好意思,就咳了一声:“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了。” 太子也没多与她说什么,只是又夸赞了几句,就吩咐人送了她回去。 刘光同眉心一动。 这个意思……不像在送人,倒是有些催人快走的意味在里头。 果然,薛成娇才同他告完了礼,太子就是话锋一转:“明天一早再去青茫山,用火攻。” 崔旻眉心突突的。 他是真的明白薛成娇心里的想法的。 虽然不至于到了众生平等的那个地步,可是孟朝以往就算再坏,也没对她有任何威胁,更不曾伤害过她,所以她才会想着,无论如何不该伤了孟朝的性命,更不能是因她出的这个主意害了人。 可是殿下这样说……崔旻心念转了转,他们都说了,用火也许会害人性命,换句话说,太子殿下是故意的! 崔旻心头一凛,太子要孟朝死。 是,他也觉得孟朝该死。 然而哪怕是把人抓起来砍了,这都没什么打紧的。 可如今法子是在薛成娇那里起的头,一旦这样做了,来日被她知道了,心下的自责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的! “臣不赞同。” “我不同意。” 异口同声的说出口同样的话。 刘光同微的挑眉,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404:火攻 实际上上一回刘光同就现了这个事儿。 这两天以来,崔旻对燕翕的态度,其实很模糊。 看着像是厌弃了他吧,可大多数的时候,他还能拉燕翕一把,也能同燕翕交个心。 可你要说他与燕翕有多好吧,刘光同也能真切的感受到,但凡是燕翕和薛成娇走的稍稍近一些,崔旻的脸色是铁定黑的难看的。 不过若是遇上与薛成娇有关的事——就好比眼下的这个事——崔旻和燕翕,总能不谋而合。 别说刘光同,连太子也瞧出来了。 太子点点桌案,惊堂木叫他拿在手里翻了翻:“崔大人不赞同,是因为为什么?” 崔旻稍抿唇,双手微握成拳,就放在膝头。 太子那里又催了一声。 “这个主意,毕竟是县主提起来的,若一旦用了火攻,伤了孟朝性命,县主心里只怕要过不去。”崔旻也不敢抬头看太子神色,只管自顾自的说到。 太子哦了一声,惊堂木不轻不重的放回桌案上,出一声闷响。 他转而去看燕翕:“你跟他想的一样?” 燕翕别开脸,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头:“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倒像是借了小姑娘的手,去害孟朝性命。” 太子连着啧了两声。 崔旻和燕翕二人一时不敢说话。 这大堂之中,分明有人,却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刘光同觉着他该打个圆场。 实际上崔旻和燕翕的话,他也是赞同的。 就像他自个儿说的,这毕竟是他把薛成娇拉下水的事儿,要真为了这个,叫薛成娇一辈子良心难安,他以后也没什么脸面再见小姑娘了。 可话到嘴边,刘光同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能怎么去劝呢? 太子的意思,其实他心里有数的。 虽然他说过,杀了孟朝,抓了戴融,回京照样能交差。 可他从来也没说过,孟朝怎么杀,又是要在哪里杀。 真要是把人抓回来,照样是个烫手山芋。 都死了这么多年的人,活着出现在扬州知府衙门里?难不成还叫太子再把他拉出去砍一次头吗? 所以这次薛成娇说了这么个水攻的法子,也赶巧了,燕翕偏要这时候问上一句“何不用火攻”。 小太子显然是动了心思了。 如果能把孟朝烧死在地下府邸中…… 来日回京与陛下复命,众人皆不过做到心照不宣便是了。 太子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再把孟朝处死一次,而陛下也能知道,孟朝已死,悬着的一颗心,自然也就落下去了。 这实际上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若真要说有哪里是美中不足的,那就是薛成娇这一宗了。 果然,就在刘光同尚未打定主意的时候,太子已经又开了口。 他这回开口时候,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径直冲着崔旻和燕翕二人而去:“我看你们两个,为博佳人一笑,是连朝堂政务都不顾了。” 这是指责,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斥责。 崔旻打了个哆嗦,身子稍一欠,顺势就跪了下去。 可燕翕骨头硬的很,他怒目嗔视,与太子四目相接,就是不跪下请罪。 太子呵了一声,看着燕翕:“我说你,你不服气?” 燕翕撇着嘴,舌尖还顶了顶左侧脸颊:“没有。” 崔旻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握成拳。 他明白的只有一点。 太子这样难,就是铁了心要放火了。 逼的出孟朝,又或是逼不出孟朝,太子根本不在意。 只要孟朝死,最好是能死在这把大火中,永远不要再露面。 他脱口而出的“不赞成”三个字,几乎是本能反应。 可燕翕……崔旻不由的咬紧了牙关。 燕翕摆明了就是不服气的,可他嘴上说没有,反倒引得太子失笑。 太子笑过一阵子,敛了神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重的过朝廷的事,要紧的过天子的事。什么是食君禄思君忧?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跟你们说第二次,诚然——”他拖长了音,“我也希望,你们不会让我说第二次。” 崔旻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燕翕唇角微动,分明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一挥手,打断了他所有的后话:“你们要说的是,我都知道了。” 分卷阅读427 - 分卷阅读42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8 “你既然都知道……”燕翕终究开了口,说了半句话,就咬了牙,“反正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啊。”太子把这几个字,悬在唇边,又呢喃了一回。 刘光同瞧着不大对劲儿,生怕这两个人当着大堂上真要起了争执,把他夹在中间,那可是左右为难。 故而他心思转了再转,站起身来,挪到堂下去站定,就站在了崔旻身侧。 太子翻了翻眼皮看他:“怎么?你也有话说吗?” “奴才倒不是要劝殿下,”刘光同双手叠在一起,宽大的袖口直直的垂着,与太子礼了一回,“世子爷和崔大人既然都是为了不叫县主吃心,奴才这里,有一计。” 太子起了兴致,挑眉看他:“何计,你直说吧。” “火攻这个事儿,原就是世子先问起来的,若是殿下不用水反用火,实则与县主并没有什么干系,”刘光同似笑非笑的觑了燕翕一回,收回目光的时候,眼神又在崔旻身上稍作了停留,“所以说,孟朝便是真的葬身火海,那也是世子爷的主意,也用不着县主来自责难受,殿下您说呢?” 太子沉吟着嗯了一声,却是不置可否。 燕翕倒噎住,想去骂刘光同,可一时之间,竟还不知道从哪里骂起。 这是个损极了的主意。 燕翕也说不出是损在哪里,可一定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了。 然则太子一番深思,却似乎是对这个主意极为赞许,冲燕翕扬扬下巴:“你怎么说?” 燕翕心下唾骂。 他还能怎么说? 这个名声,只有他来背。 反正太子不肯松口,难不成真的叫孟朝葬身火海后,让薛成娇终日难以自安吗? 燕翕肩头耸了耸:“我背就我背,大丈夫不拘小节,就这样定了。” 于是太子爷松了口气,安排了事情下去,跟着打了众人退下去不提。 405:燕翕背锅 崔旻站起身来的时候,双腿微微有些麻,没什么知觉。 燕翕本来想去扶他,可是一想起来火攻的这件事,说到底是让自己背黑锅的,心里就怎么也气不顺,便冷哼了一声,错过身径直从崔旻身侧绕了过去,理都没理他一声。 崔旻嗳了一声,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一个劲儿的摇头。 刘光同就站在他身侧,顺势扶住了他:“你说你,燕翕也没动,就你老实,他声儿稍大了点儿,你就噗通一声跪下去了。”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崔旻往外走。 其实也不是崔旻娇贵。 他到底是宗子,章老夫人又不爱给晚辈们立规矩,他几时跪过这样久? 这说话的功夫,太子估计也是拿他做筏子,足足有近两盏茶时间,就叫人这么跪着。 崔旻摇了下头:“他跟太子殿下关系毕竟不同。再说了,我是做臣子的,君上动了怒,了脾气,总要有人出了顶着。他不跪,你也不跪,我要不跪下去请罪,岂不是叫太子殿下下不来台吗?” 刘光同撇撇嘴:“全是你的道理。” 二人走了一段路,崔旻觉得两条腿渐渐地利落起来,就虚躲了一把。 刘光同会意,撒开手,与他比肩而行:“有什么想说的?” “谢谢。”崔旻也不看他,只是袖着手,平静地说了一句。 刘光同点点头:“总算你我没有白相交这一场。” 崔旻呵的笑了两声:“你这点心思我若都不知道,也太辜负你一番苦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将来,这位世子爷,怕是把我恨到骨子里去了。”刘光同说的极严重,可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又是丝毫不惧怕的。 他二人又走出去一箭之地,刘光同嗳了一声:“不过要说,燕翕这个人也算是……嗯,算是……” 刘光同自问学识不浅,可是一时间竟找不出词句来形容燕翕。 崔旻嘴边噙着笑:“大肚能容。” 刘光同一拍脑门:“是,是,是,便是这四个字了。若要换了你那个弟弟,只怕在堂上就要跳了脚,非要同我论个长短不可的。” 提起崔昱来,崔旻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话他没有去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那个他看着长大的亲弟弟了。 所有人都以为崔昱会慢慢变好,包括他,也包括他舅舅。 可是打从一开始,就只有刘光同说过——崔昱便也就是如此了。 崔旻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如何与燕翕相比。” “所以,你还是很欣赏燕翕的,”刘光同在他背上拍了拍,“你们俩确实该将彼此引为知己,只是这喜欢姑娘的事儿上嘛……也要这么一致吗?” 崔旻一个眼风扫过去,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刘光同啧了两声:“你别怪我多事儿,燕翕与旁人可不一样,他身份出身摆在那儿,为了女人跟兄弟反目的我也见多了。要真是他求了长公主殿下,到太后那儿去求一旨赐婚的诏书,我想来呢,太后和陛下都是乐见其成的,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却能如何?” 这话直戳崔旻的心窝。 他沉默了下去,许久后咳了一声:“所以今次我得好好谢谢你。” “你这个瓜娃子!”刘光同气急,啐了他一口。 实际上火攻的事儿,推到燕翕身上去,也是刘光同替崔旻存的这么一个私心。 不然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个儿揽下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一个孟朝,他能有什么罪业? 世人总说什么,诸余罪中,杀业最重。 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太监,一路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这一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血。 若论杀孽,怕他身上所负不轻。 纵然多孟朝一个,他也是不怕的。 可这事儿,非得叫燕翕担了。 因为薛成娇不愿意下死手,她不想害孟朝性命,至少不能是因她的主意去害了人的。 这足可见小姑娘善性大的很。 如此一来,燕翕在她跟前,可就有了污点了。 崔旻反手拍了拍刘光同:“刘公怎么比我还急?” 分卷阅读428 - 分卷阅读42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29 刘光同蹙眉:“一路走到今天,你做了多少,我是看在眼里的,若要说到了这个时候,叫旁人请旨得了与她的一桩婚事,我都替你不平。” “不会的。”崔旻端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次的差事办好了,我不要升迁,只要一纸诏书。”他说着,与刘光同一扬眉,“陛下难道还不允我吗?” 刘光同微怔,同他笑语一番,才告辞离开。 此时的京城中,却早就已经换了一副天地了。 严竞的一桩公案,终于告一段落,矛头直指云南。 6秉均调任入京不足一月,被御史参了一道,又牵扯出他在朱临江府时为官不仁的十几条罪状,可最后一条条的,全都成了云南授意。 权倾一方的甄家,倒台了。 甄籍早在几个月前,就自己把兵权交了出去,皇帝落归落,总算是没伤了他性命,只是将他押入京城,划了一处宅子,圈禁到死罢了。 从前给甄家的一切特权、特赦,一应都没了。 6秉均落了个死罪,崔溥和孟夔,一个也没能跑掉。 而这件事情了结了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谈家独大的日子,要到来了。 可是某一日,谈昶旭却被参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如此一来,谈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皇帝下了旨,将谈昶年革职查办,收押进了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毕竟是出了人命官司,谈皇后得了消息后,也派了人出面过问。 到这个时候,皇帝就不好再限制她的行为了。 毕竟已经立了后,她要插手过问这个事儿,只要不干政,就是她的自由。 谈家人上上下下的使劲儿,只想着要把这个最早入仕的孙子辈儿从牢里给捞出来,说什么也不能把他给赔进去。 后来应天府就给谈家去了几次书信,谈家三房正为了谈昶年的事儿糟心,崔家几次来问,他们又自觉面子上挂不住,便了些牢骚,当然了,连还在孕中的崔琼,也没能听到什么好听的话。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谈家那位老太爷,却也不肯过问,还是谈昶年出面理论过几次,崔琼劝了又劝,只当过去了。 殊不知,正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串联在一起,却又谋划出一场更大的阴谋来。 406:败阵 却说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太子等人又从扬州府衙点了近一百名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青茫山而去。 后来太子又按着刘光同的意思,叫人散开了流言,只说这次是为了青茫山旧案而来,扬州知府戴融已经被收押,只待抓了青茫山里的鬼,就回禀到上京,一定还扬州百姓一个公道。 所以这一日他们出的时候,扬州城的百姓在街道两侧跪了满满的一地,叩拜这位储君殿下。 薛成娇是一路送了他们出府衙,看着他们上马远去,才独自带着燕桑回后院。 只是她面色凝重,带着燕桑看不懂的忧虑。 于是燕桑扶着她走了一段,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在担心什么?” 薛成娇摇一下头,素手在胸口按了一把:“心口突突的,总觉得有事情要生一样。” 实际上,薛成娇的担忧,全都成了真。 太子等人回到这处孟府,当即下了命,叫人在孟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竟共寻出来二十多处暗道的入口。 刘光同思忖了一番,在每个入口都安排了十几个人,余下的侍卫并衙役全都散到府外,将此处团团围起。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部署已经全部完毕,太子便下了火攻的命令。 团团燃烧的火把丢进地道中,倒热油的也有,扔干草的也有,总之,滚滚浓烟很快就弥漫在孟府顶上,一簇簇的,久积不散。 太子等人都提着一颗心。 他们在等。 他们也是在赌。 果然! 这烟烧了越有半盏茶,便从西侧跨院处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太子与燕翕等人对视一番,提步便往西侧跨院而去。 待众人脚步站定,再去细看那身量纤长,鬓边微有灰白,可身形笔挺,挥刀动作极快,一套如行云流水,放倒了五六个大内侍卫的男人,不是孟朝,又是谁? 眼看着众人围了上来,可却无人能奈何孟朝。 太子也不由了愁。 不愿意叫人看见孟朝,唯恐有人认出他来,何况他手里那一柄…… 太子抿唇,侧目看刘光同:“不能耽搁,再拖下去,只怕有人要认出他来。” 刘光同立时会意,腰间佩刀出鞘,三步上前去:“全都给我退下!” 孟朝身形一顿,显然是认出了刘光同的声音来。 他站定在原地,袖着刀,冷眼看刘光同。 刘光同将鎏金的刀柄握紧了,又把一柄短刀掂了掂,此时才看清了孟朝手里的刀,呼吸一窒,险些站不稳。 退开的禁卫军皆不曾留意,可唯独是禁卫军的领队长似乎看出不对劲来,往太子身边凑了凑:“殿下,那是绣春刀。” 太子一记眼风扫过去,他立时讪讪的收了声。 他当然知道那是绣春刀,他还知道,这柄刀是先帝他爷爷叫人锻出来,赐给了当时的锦衣卫北镇抚使的。 这刀,竟辗转到了孟朝的手中。 孟朝小战一场,却丝毫不显吃力,冷笑着看刘光同:“你一身的功夫大多师承我,你凭什么与我对阵?” 这话说的不假。 彼时刘光同还没有这般风光时,孟朝就已然是宫中内侍第一人了。 他的规矩,他的功夫,大多都是孟朝提点的。 刘光同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上崔旻:“白泽呢?” 崔旻是带了佩刀的。 此行不是来赏景的,出的时候,白泽刀还是薛成娇嘱咐他挂起来的。 刘光同话音才落下,崔旻便已解下佩刀,三步并作两步,交到了刘光同手中去。 刘光同手持白泽,与孟朝对视,丝毫不让:“就凭我手上白泽。” 再没有多余的话,二人便已然交手起来。 可这一来一去百招过去,不要说拿下孟朝了,刘光同竟难以讨得一丝 分卷阅读429 - 分卷阅读43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0 便宜。 刘光同鬓角盗出冷汗来,渐渐地落了下风,与孟朝对垒时,开始有些吃力。 但见孟朝近身搏杀,短刀带着凌厉肃杀之气呼啸而来,刘光同忙举刀去挡,生生吃了一道猛力,连退两步。 他才稳住身形,孟朝那里收了刀:“就凭你?” 刘光同几时吃过这样大的亏,便是当年败在谢鹿鸣手上,也未曾这样难堪过。 他一时气结,提刀便要再攻。 崔旻见势不对,低声同太子道:“叫我去吧。” 太子眯了眼,刘光同败下阵来,他心里已经觉得不好,此时有些迟疑的看看崔旻:“刘内臣都奈何不了他。” “也只能博一博了。”崔旻拱手礼了礼,“刘公太急了,适才对阵,几次把命门露于人前,如果不是他身手不凡,此时早就做了孟朝刀下亡魂了。” 太子咬咬牙,他自然也能看得出,刘光同今次有些过于急切了,可是崔旻真的…… 左右也再无他法,难不成真的让燕翕以身犯险? 于是他点了头:“你去,替下他来。” 崔旻得了这个话,就蹿了出去。 刘光同待要动手时,已经被崔旻拽住了一条胳膊。 他立时横眉:“拉我作甚!” 崔旻冲他摇头:“你心神已经乱了,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屁!”刘光同叫骂出声来,“你还干不过老子呢,放开老子!” 太子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眉头紧锁:“刘内臣。” 淡淡然三个字,却立刻叫刘光同平静了下来。 刘光同胸口起伏不定,许久后,将手中白泽与崔旻递过去,自个儿退到了后面。 孟朝冷笑两声:“这就做了缩头乌龟?” 其实两个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孟朝最知道怎么样能够激怒刘光同。 更何况,当年他是在刘光同眼皮子底下跑的。 不要说刘光同泰半功夫是他教的,即便是刘光同武功高过他,今日也未必能将他拿下。 诚如崔旻所说的,刘光同乱了心神,心不定,则气不凝,如此又如何与人对阵? 崔旻翻翻眼皮,心里骂着孟朝委实不要脸,面上却不动声色:“跑你是跑不了了,眼下也不过做困兽之斗,何必?” 孟朝啧两声:“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也敢到老子面前说话了。” 崔旻便收了话,再不一言,举刀便攻了过去。 407:身受重伤 崔旻攻势很猛,也很快。 这是从前刘光同总骂他的地方。 与人打对手,你攻的猛固然有好处,可攻的太快,若真遇上高手,反倒容易把自己赔进去。 只是今日情形又不大相同。 孟朝固然是个高手,可他毕竟已经经历了先前的鏖战,还有刘光同那样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难缠的对手。 几轮下来,刘光同就现了年轻的好处。 崔旻还游刃有余,可孟朝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孟朝节节败退,却刀光剑影闪现的一瞬间,他刀锋转了个向,整个人向后缩去,引着崔旻的白泽刀继续进攻,他自己再向着空中一腾,翻身而起,手中绣春刀没入了崔旻右侧肩窝处。 崔旻的月白色长袍,立时猩红大半,刺得人眼睛生疼。 太子呼吸一紧,连带着燕翕也握了腰间佩刀,就要动作。 刘光同却察觉出端倪来,一把拉住燕翕:“世子不要忙。” 燕翕要挣脱他,可是却没能成功。 顺着刘光同的目光看过去,却是叫他大惊不已的一幕—— 孟朝的绣春刀还没在崔旻身体里,握刀的右手,被崔旻死死地钳制住,抽不出手,更抽不出刀,几乎就在同时,崔旻手中的白泽,已经送进了孟朝的心口。 白泽没柄而入,丝毫不给孟朝生还的余地。 崔旻奋力一送,再松开手,孟朝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孟朝败了,且败的极其彻底,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崔旻:“你小小年纪,竟……竟学的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好小子……” 崔旻的伤并不轻,哪里还有力气与他逞能。 他伤在右肩,白泽送入孟朝心口时,是用了全力的,自然再一次拉扯到伤口处。 血不停地在往外涌,崔旻一个支撑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燕翕呀了一声,上前去扶住他,又从长袍下摆处撕下一大片衣角来,姑且与他做包扎所用。 刘光同凑过去探了探孟朝的鼻息,而后与太子摇头:“死了。” 太子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孟朝一眼:“尸身火化了吧。” 燕翕骤然抬头,似乎有话想说。 可重伤下的崔旻,却没有失去理智,死死地捏住他手心,暗暗地与他摇头。 于是燕翕的后话,全都收住了。 太子这时才往崔旻身边走了两步:“怎么样?要紧吗?” 崔旻摇头:“不妨事,殿下不必挂心。” 可他的伤口,却实在是吓人。 马是不能骑了,太子命人去套了马车来,一行人才离开此地,另留下了二十个人仍旧将孟府团团围住。 上了马车后,崔旻就陷入了一阵昏迷当中。 众人回到府衙时,太子又是吩咐人请太医,又是忙着写折子给京城送信,再加上江南府这里总督长官得知太子在扬州后,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扬州府衙来,一时间忙的几乎要乱了套。 府衙内的人进进出出,跟着服侍的人手里端的是一盆盆的血水,这样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薛成娇。 她带着燕桑出门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换水的丫头,那满目猩红叫她心头一凛:“谁受伤了?” 丫头一怔:“崔……是崔大人。” 薛成娇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厥过去。 燕桑忙扶稳了她:“姑娘……姑娘,定定神。” 薛成娇哪里顾得了那样许多,撇开燕桑,就要往那头屋子里进。 燕桑跟的很紧,一面跟,一面叫着姑娘慢些。 燕翕是在门口就把她给拦住了的。 薛成 分卷阅读430 - 分卷阅读43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1 娇双手攀上燕翕的胳膊,眼眶红润,包了一眼的泪:“我表哥呢?我表哥他怎么样了?怎么会有……不,那些血,那些血是谁的?世子,他怎么了……” “你先不要急。”燕翕叫她摇了又晃,却仍旧是满脸的担忧,他稳住薛成娇身形,“大夫已经看过了,没有性命之忧,伤也不见骨。他这会儿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好好养两天,再好好用些药,就没事了。” 不,怎么会没事呢? 一个人,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没事呢。 薛成娇心里如是想到。 她挣开燕翕,仍旧要闷头往屋里冲。 燕翕嗳的叫着,一把就拽住了他:“太子殿下还在里面,你这样进去,岂不是失礼吗?” 薛成娇死死地咬着唇:“不进去看一眼,我心下难安。”她说着,慌了神似的,又攥紧了燕翕的手,“世子,你替我回一声,叫我进去……叫我进去看一眼,啊?” “你……”燕翕动了动嘴唇,眼底几不可见的暗了暗。 正巧了刘光同从屋里出来,瞧见门口的景象,便叹了一声:“太子殿下请县主进去。” 薛成娇一看是他,心下大喜,撒开了燕翕,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去。 燕翕深吸一口气,就想跟进去。 刘光同却迈开步子错身一挡,就挡住了燕翕。 燕翕眯起眼,显然是不悦了:“做什么?” “世子爷,”刘光同噙着笑叫了一声,“世子是聪明人,何不想一想,今日若是世子这样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县主可否会急成这样?” 燕翕要进屋的步子,就立时收住了。 刘光同却犹觉不足似的,又补道:“我是同县主相交过几次的人,县主出身好,教养更是没的说。礼教规矩,她是一样都不错的。今次这样失礼,又是这样失仪……世子爷,她为的那个人,叫崔旻。” 这番话,对燕翕来说,简直是当头棒喝。 燕翕吞了口口水,退了两步:“情之一字,原来刘厂公也能参透吗?” 刘光同呵了一嗓子:“参透不敢说,可看明白,总是能够的。” 大约是因为燕翕说话实在不客气,刘光同就也没了好性儿:“实话说了吧,世子爷你不在县主的心里。” 燕翕似乎是气急,可又不太像是生气了,总之他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他漠然开口:“今日事,今日话,可明日事,就是明日言了。” 说完了,再不愿理会刘光同似的,绕过他,就径直进了屋中去。 刘光同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觉得好笑,又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禅语,品了半天,才跟了进去。 408:揩油 薛成娇入得屋内时候,入鼻全是浓重的血腥气。 虽然太子叫人熏了香,可却丝毫不能掩盖弥漫的血气。 她眼眶一热,探着身子往床榻那里看过去。 太子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目光却并没有放在薛成娇的身上,反倒是看向了后面跟进来的燕翕。 果然,燕翕脸色十分的难看,眼底虽也有担忧,可还多了几分惆怅。 薛成娇因听见一声轻咳,才稍稍回身,同太子行了礼。 太子摆手示意无妨:“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大夫已经开了方子,过会儿等他醒了,煎药吃了,两三日便能养好。” 薛成娇想,这到底不是伤在你们身上的。 她如此想,便掀了眼皮觑了太子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 太子自然是看见了的,燕翕因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便自然也看见了。 太子唇角扬了扬,就要开口说话。 燕翕上前去,扯了他一把:“前头的事,还有些别的要你来定夺,大堂里徐总督还在等着,好些事儿得你去交代。这里交给县主吧……” 太子没动,盯着薛成娇看了会儿。 薛成娇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且是大大的不敬之罪,便有些后怕的垂了脑袋下去,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去。 燕翕瞧着太子的模样,啧了两声:“倒是走啊?” 太子斜了他一眼,到底是挪动了脚步,往外挪了挪腿。 打刘光同身边儿过的时候,在他肩头上拍了一把:“先在这儿陪着,等崔大人醒了,去前头回一声。” 燕翕白了刘光同一眼,话不多说,与太子二人比肩离开了。 他二人一走,薛成娇便立时长出了一口气,燕桑拉了小圆凳过来,她便在崔旻床边儿坐了下去。 刘光同的嘴里念叨了一句什么,凑上前去:“我的姑奶奶唷,你方才那是做什么呢?” 薛成娇一阵阵的后怕,看看崔旻惨白的脸,再想想刚才生的事儿,又怕又急。 她小脸儿彻底垮了下去:“我急糊涂了。” 刘光同眼中却是猛然亮了一把:“不过是个小伤,你就急的没了分寸?那是太子,他说什么,你便是不以为意,也不能带到脸上来。” “小伤?”薛成娇把后面的话全当了耳旁风,侧目看刘光同,眼圈儿泛红,“刘公也说这是小伤吗?我方才……丫头手里的那盆水,都成了红色的,我瞧着……”她一面说着,又哽咽起来,把目光放到崔旻身上,“这怎么会是小伤呢。” 刘光同嘶了两声:“实际上……” 他丢出三个字,又收了话音。 起初呢,薛成娇没太留意。 可他一直没再说下去,薛成娇便觉得不大对劲儿了。 刘光同是个直言爽朗的人,从不做这幅欲言又止的做派。 于是她捏了绢帕擦了擦眼角,抬眼看刘光同:“刘公想说什么?” 刘光同看看床榻上的人,摸着下巴想了半晌:“他是自己故意的。” 薛成娇一双杏眼蓦然瞪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床榻上出几声闷闷的咳嗽声,拉回了薛成娇的思绪。 她忙去看崔旻,果然瞧见他转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不然县主的眼泪,要将这扬州知府衙门给淹了。”刘光同凑过去瞧了瞧,见崔旻脸色白,沉声吩咐了人去煎药,继而道,“左右醒了就好,大夫说你底子不错 分卷阅读431 - 分卷阅读43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2 ,养几天就好了,我去给太子回一声。” 实际上,崔旻这会儿是想同他打一架的。 他虽然是昏迷了,可还是有些许的意识,尤其是转醒前的这一阵子。 刘光同跟薛成娇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什么叫他是故意的? 即便是他故意的,也不能说给成娇听啊? 崔旻此时虚弱,一记刀眼扫过去,也没什么威慑力。 刘光同笑了两声,便转身退出屋外去了。 薛成娇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乌珠转了又转:“我……表哥你……”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听崔旻又咳了两声,便忙起身去倒了茶来。 可崔旻躺着,又喝不了水。 薛成娇手足无措的呆站着,端着茶杯有些愣。 崔旻勉强的扯了笑:“你倒是先将我扶起来。” 薛成娇哦了一声,把手中小盏搁到一旁的圆凳上,凑上前去,一条腿半跪在床边儿,两只手托住崔旻的身子,使足了劲把他托扶起来。 可是扶起来了人,才觉这屋里的靠枕、引枕一类的,全放的极远,她要托着崔旻,就够不着东西,一时就更无措了。 崔旻想笑,又生生的忍住,大约是憋的急了,不妨闷声又咳起来。 薛成娇呀了一嗓子,哪里顾得那许多,稍欠了欠身,从圆凳上拿了茶杯,就往崔旻嘴边送:“你先喝水。” 崔旻是重伤不假,可也真不至于事事都要靠薛成娇。 这不过是他耍了个无赖罢了。 仗着薛成娇不知刀伤深浅,同她闹一闹,亲近一番而已。 崔旻就着她的手,喝下足足有大半杯水,才摇一下头:“不喝了。” 薛成娇把茶杯放回圆凳上,看看崔旻,看看靠枕:“表哥你自己能坐着吗?我够不着枕头……” 崔旻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薛成娇面皮一红,连带着耳朵尖儿上都泛起红来。 崔旻忙收敛了些:“这个伤实际上重的很,我怕是自个儿坐不住,你想的也有道理,这样扶着我,委实于你不大好,要不试一试,你且松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真的要挣开薛成娇。 可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出了血似的,引得崔旻眉头紧锁,倒吸几口冷气。 薛成娇哪里还敢让他动,急出一头的汗来:“你别动了,才包扎好了伤口,你快别动了……我,我没什么……” 她话音刚落下,房门就从外头被人推开了。 薛成娇抬头看过去,就瞧见燕桑托着个托盘,上头放了只青色票口碗,她再深吸一口气,全是药味儿。 于是薛成娇招了手:“你把那几个靠枕拿过来。” 崔旻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挪开些身子,不说话了。 409:求赐婚 燕桑像是没瞧见刚才那一幕似的,把托盘放下去,抱了两三个靠枕过去。 薛成娇与她二人合力安置好靠枕,才叫崔旻安生的靠了上去。 崔旻看了眼燕桑:“药拿来吧。” 薛成娇却嗳了一声,拉住燕桑没叫她动,自个儿跑过去端了药碗过来。 那药碗上腾腾的冒着热气,崔旻看她右手托着碗底,眉都有些蹙,就叫了她一声:“才煎的药太烫,你仔细烫了手,给我吧。” 薛成娇摇摇头,左手把那只薄胎白瓷的小勺子捏紧了,盛出一勺子黑漆漆的药,低头吹了几下,才往崔旻嘴边儿送过去:“表哥伤在肩窝,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不要再扯到伤口,还是你自己遭罪。” 崔旻没说话,张口把药吃下去,却又丝毫不觉得苦。 薛成娇喂下去大半,自个儿的小手也叫碗底烫的红。 一碗药喂完了,她才把药碗递给燕桑,转头就自个儿吹起手心儿来。 崔旻眯了眼:“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面说,又一面吩咐燕桑,“去拧个冷帕子来。” 燕桑嗳了一声应下,心里忖了忖,也没去顾着收拾药碗,便先去拧了帕子。 薛成娇得了冷帕子,将手心儿冰了冰,那股子热意才渐渐地消退了:“也不打紧,可见是平日养的太金贵,如今端个碗,都觉得受不住。” 崔旻盯着她看:“本来就是金贵的人,自然该养的金贵。” 薛成娇一时怔,帕子也不动了,呆呆的看他。 四目相对,她立时又有些尴尬。 燕桑动作极快,收拾了药碗就退了出去,薛成娇抿唇,拉了小圆凳,离开床边儿有些距离,才坐下去。 崔旻看她坐的远,唇边隐有笑意,只是不说。 “那个……”薛成娇把帕子在手心里又转了转,“刘公说,你是故意受的伤,这是什么意思?”她一面说,一面把目光放在了他右肩窝处,“身体肤,受之父母,表哥这样,若是姨父姨妈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担忧吗?” 崔旻侧侧身,仍旧是盯着她面皮:“我瞧着,你也很是忧心。” 他说完,左手微抬了抬,指的正是薛成娇眼眶那处:“还红着呢。” “啊?”薛成娇又立时反应过来,撇撇嘴,“表哥别打岔。” 崔旻见瞒不住她,便叹了一声:“没办法,孟朝功夫好,刘公也拿他不住,我不露出短处叫他伤我,如何能近身拿住他?” “带了那么多人呢……”薛成娇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她自以为小声,可这屋里就他们二人,安静的很,她声音再小,也还是入了崔旻的耳。 崔旻叫了她一声。 薛成娇也不抬头看他,闷着头说了句什么。。 可崔旻却是满脸的认真,柔声与她道:“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当着太子殿下,更不能说。” 薛成娇抿唇不语,许久后才颔:“我知道了。” “你……”崔旻定了定心神,“你这样为我着急,我很高兴。” 薛成娇倏尔抬头,脸颊上的红晕,一时就晕开了。 …… 却说太子与燕翕出了门,一路往前面大堂而去。 走出去十来米,太子斜了他一眼:“你护的是不是有 分卷阅读432 - 分卷阅读43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3 点过头?” 燕翕不以为意:“我就这样护着,还怕人家不看在眼里呢。” “用不着怕,”太子脚步顿了下,一抬手,拍在燕翕肩头,“人家本来就没看在眼里。” 燕翕气结,一把打开他的手:“少落井下石。” 他说话不客气,太子也不跟他计较,左右这十几年来,他一向是如此说话,也是如此与自己相交的。 太子脸上反倒有了笑意:“实则,我在这件事上,却可以帮你一把。” 燕翕咦了一声,侧目看他:“怎么帮?” 太子耸耸肩:“她是有封诰的人,又是功勋之后,赐婚总是少不了的。” 燕翕一个白眼丢过去:“她身上还有孝,你胡说什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再说,我并不怎么愿意一道圣旨将她与我绑在一处,我要的……” “你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入你襄安侯府大门?”太子咻了一声,似乎很是不屑,“你别说我没劝你,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总归是容易叫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再说了,她怎么待崔旻的,你也看在眼里了。你是出色,是满腹才情,我也知道,怎么比你都不会输给崔旻,但是有用吗?” 燕翕一时愣住。 其实都没用,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他就是比崔旻好上千倍百倍,薛成娇眼里看不见他,就全都没有用。 太子见他不说话,便又道:“所以啊,娶回了家,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孝期这个事儿嘛……”他象征性的顿了一下,“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完婚,左右先指了婚,等她出了孝,再挑了日子完婚便是了。再说,这次江南的事情,你少不了得个功劳,一则你叫姑妈进宫去跟太后求个情,二则自己在父皇面前求一求,我从旁给你说些好话,这事儿不就成了?” 燕翕似乎一个字也没听到心里去,一个劲儿的摇头。 太子见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刘光同可是偏崔旻的厉害,回头他到父皇面前去卖个乖,你这边不愿意求指婚,叫人家先得了这个话,你就再没想头了。” 想起刘光同来,燕翕一时又头疼不已。 他实际上不大能理解,刘光同一个阉人,如何对人家感情上的事情,就这样上心了? 刘光同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别打薛成娇的主意。 这叫他心里有气,可还撒不出来。 燕翕眸色沉了沉,也许,太子的这个提议,是个不错的提议。 也许有了指婚,他就能比崔旻做的更好。 燕翕定了心神,捏了捏拳头:“我知道了。” 太子长出一口气:“这不就结了?你也用不着整日愁眉苦脸的,还巴心巴肺的对人家好,先拿了旨意,比什么都强。” 他二人一面说着,一面就往正堂去了。 却不见拐角的古杨树下,刘光同理了理他身上玄色长袍的衣襟,唇边是意味深处的笑意。 指婚啊—— 好想法啊,他怎么就没想过呢。 410:分寸 燕翕口中所谓的徐总督尚有正事要回禀,其实还是为了公孙睿华和康定伯的事。 公孙睿华的事儿倒是好办。 那些人本来就是刘光同安排的,来的路上太子也问过了,公孙的尸体就是他的人保存着。 装个样子,派几百兵士,到事的地点去随意的搜一搜,弄回来就交差了。 但是康定伯…… 太子后来想了想,他是肯定要死的,但是回京之后,父皇也并不好对他下手。 这次他丢了公孙一个人跑,说白了也是人之常情。 康定伯毕竟不是带兵出身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儿,顾不上别人,实属正常。 故而太子后来与刘光同他们议了议——畏罪自杀。 回京的路上,做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出来,这件事情便彻底了结了。 于是徐总督那里,太子也打走得很快。 只是派谁带兵去带回来公孙的尸体,太子自然是想叫刘光同去的,但刘光同却不肯,反倒推给了燕翕。 大堂上,徐总督站在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燕翕满目怒色:“你什么意思?” 刘光同唇边噙着笑,也不看燕翕,只是与太子拱手礼了礼:“殿下,这次出行,崔大人是奴才举荐的,殿下没有忘记吧?” 太子点一下头:“自然,我没忘。当日你在大殿之上,说崔旻有万夫之勇,可以做你的副手。” “这就是了,”刘光同直起身来,“他是奴才推荐的人,有了大功,奴才的身上,自然也要加上一笔,殿下以为是也不是?” 太子面色一僵:“你的意思是……” 连燕翕都听出来了,更不必说这位精明的太子爷。 崔旻的功劳,就是刘光同的功劳。 诚然,太子身为‘统帅’,所有的功,也都该给他记上一笔。 可要正经的计较起来,这趟来江南,他总不能什么实事儿都没办吧。 燕翕如果能找回公孙的尸体,再叫刘光同安排人,同他不大不小的打一场,这个功,他就算是替太子立下来了。 太子猛然回过神,盯着燕翕看了一会儿。 可燕翕他自己……他是不愿意出头的。 “你去吗?”太子没有开口吩咐,反倒端了一副与他打商量的姿态,平淡的问了一句。 燕翕一愣,就心软了。 太子长了这么些年,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他陪着,也感同身受。 陛下不放权给太子,太子年纪渐长,又急于建功立业…… 他能这样拖后腿吗? 崔旻曾说过,他如今是‘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等到,不过是来日太子上位。 可这上位的路,如此艰难,就连刘光同这样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帮扶了太子一把,他要是在这时候为了自己,拖了太子的后腿…… “我去。”燕翕定了定心神,满眼坚定地看向太子。 太子松了口气,面上显然有了欢喜神色,旋即又指了徐总督:“你陪世子一起去。” 徐总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分卷阅读433 - 分卷阅读43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4 猫着腰应了下来。 燕翕又与他告辞一番,二人便一同出了府衙大堂去。 刘光同见他二人走远了些,直远到出了府衙大门,才转而与太子道:“奴才下去安排……” 太子先截了他的话:“叫你的人仔细些,敢伤他分毫,你知道的。” 刘光同陡然一个哆嗦:“奴才知道,世子尊贵,那帮东西不敢下黑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太子这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打他也退下去了。 …… 说是安排人,实则也根本就用不着刘光同亲自出面。 他打了新禄派话下去,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此方总督徐直,从前是带兵的人,实际上这回太子也给他出了个难题。 不带上徐直,将来万一漏了什么口风,给人追究或是探查起来,这回去的人就只有燕翕一个,就又是个极大的漏洞。 可带上了徐直……如果能将戏做的再足一些,将燕翕轻微的伤上一伤,哪怕只是个皮肉伤,有徐直在,他就是最好的人证! 但是偏偏太子不许伤燕翕…… 刘光同不由得摇头。 难,难啊——想瞒过徐直,实在是难啊。 他正往后头走,迎面遇上崔旻那边的人,刘光同一挑眉,招手叫人近前来:“崔大人醒了?” 那人忙颔:“醒了有一会儿了,也吃过了药,县主这会儿还陪着,叫奴才来回祖宗一声。” 刘光同几不可闻的哟了一声。 看这个情形,崔旻这小子,这回也算得上因祸得福? 至少薛家的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是有些开窍了。 想起这个,他不禁又惦记上了太子同燕翕说的那番话。 于是脚步更快了些,径直往崔旻养伤的那间屋子去了。 …… 刘光同推门进去时,薛成娇还坐在床边儿陪崔旻说话。 一见了他进来,薛成娇便起了身。 崔旻似乎想拉她来着,可是稍一动,又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薛成娇也叫吓了一跳,忙转身看他:“怎么样?又动着伤口了吗?” 刘光同咦了一声,凑上前去,探头探脑的把崔旻打量了一番。 他倒不大像是装的,额头上一水儿的冷汗,那显然是疼极了所致。 于是他叹了一声:“你急什么呢?自己身上有伤,可叫人省省心吧。” 说完了,眼神不住地往薛成娇身上飘过去。 薛成娇闹了个红脸,轻咳了几声,意图掩饰那份尴尬。 连崔旻自个儿也是有些讪讪的。 从没人说过他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人——他把目光投向刘光同:“我没事。” 刘光同啧了两声,倒也不再打趣,反倒看了看薛成娇,虚一礼:“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跟他说,县主避一避吗?” 薛成娇一拧眉,心下有些不解。 之前的事儿,也没打量着瞒她啊。 这会儿怎么反倒要让她避出去? 只是薛成娇这人是这样的,她不会死缠着问,尤其对刘光同这样的人。 该她知道的,不必问她也会知道。 不该她知道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多问,左右刘光同也不会说。 这点儿分寸,她一直都有。 于是她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两句,便提步出了房门。 411:家书 她才出了门,崔旻就立时黑了脸色:“我们正说话好好的,刘公这是做什么?” 刘光同便提着嗓子啧了好几声,眼底满是笑意。 那个笑不似他平日里坦荡直爽的笑,更多的带了些调笑和打趣的意味在里面。 崔旻盯着他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毛,索性就别开眼不看了。 刘光同拉了拉凳子,便是适才薛成娇坐过的那把:“你今次伤了一回,怎么比从前耐不住性子了?” 从前…… 崔旻一阵的沉默。 从前他端的是小心翼翼,不过是怕吓着了成娇。 更有甚者,怕祖母像对待崔昱那样,断了他的后路。 现如今自然是不同的。 他这次受伤,成娇的急切他看在眼里,小丫头动没动心,他还是有数的。 所谓趁热打铁,讲的便是这么个道理。 况且祖母如今对他是已经不能构成威胁的了…… 他做什么还要蹑手蹑脚的? 于是崔旻摇摇头:“你这是明知故问。” 刘光同稍撇了撇嘴。 崔旻这个人,最不可爱的地方,便是在此了。 他不过同他开几句玩笑,调侃一番罢了。 这样直接戳穿了,还有什么意思什么趣儿呢? 索性,刘光同这个玩笑也不开了,诚然——是他开不下去了。 “我正经的同你说个事儿。”刘光同肃了面皮,端的一本正经的深看了崔旻一眼。 崔旻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有事儿你直说。” 刘光同看他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又起了坏心思,咻了一声:“跟县主有关的,你也不当回事?” 果然,崔旻侧目朝他看过去:“成娇又怎么了?” “这回倒不是她如何了,怕是别人要把她如何了。” 崔旻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话?” 刘光同也不再与他打哑谜:“先前我听得太子跟世子的一番对话,你猜怎么着?” 崔旻心头打了个颤,已然察觉不大好,只是也不说话,示意刘光同继续说下去。 刘光同反手摸摸下巴:“太子出了个主意,叫世子这次回京之后,请旨赐婚。” “嘶——” 这个事儿带来的刺激有些大了。 崔旻一时间显然是忘了自己重伤在身,竟撑着坐起身。 那动作极快,刘光同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伤口处已然又有了猩红色。 刘光同蹙眉,就要去叫人。 崔旻忍了半天:“不忙着叫人。” “你……”刘光同本来是想骂他两句的 分卷阅读434 - 分卷阅读43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5 ,可是这话到了嘴边,看看崔旻白着脸,眼底还流露着震惊和无措,一时就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他们是如何打算的?”崔旻硬是把那阵痛意给压回去,才落下的冷汗又回到了额头上,声儿里透着些虚弱,开口问到。 刘光同咳了一声,站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太子的意思,叫世子先请了长公主殿下去太后面前求一求,之后再在陛下面前,仗着这回下江南的功劳,求一道圣旨下来。县主还在孝期,完婚是不能够的,不过是先定下来罢了。” 崔旻咬咬牙:“主意打得不错。” “我也是这样想,”刘光同复又坐回去,“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我帮不上你。” 崔旻一口水哽在喉咙里,翻眼看他。 刘光同忙摆手:“你别多想,不是不愿意帮你。” 崔旻把水杯拿开了一些,刘光同摇着头,替他接住,放到了一旁,才又开口:“本来呢,这回把孟朝的事儿透给太子,陛下那里的态度我就拿不住,可能是好事儿,但可能是坏事儿。这次回了京城,我真的得收收心,闲事莫理这四个字,从前一直觉得该做到,如今是真的要做到了。” 崔旻怔了怔。 刘光同说的是有道理的。 孟朝的事情,是陛下暗地里交代给他的。 可是他呢? 一转脸,卖给太子做人情了。 就算是他能把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来,可他再精,能精的过陛下吗? 陛下追究与否,不过全凭心情罢了。 诚然,处理了孟朝,料理了公孙睿华和康定伯,再加上之前京城传来的信儿,甄家的事情也已经了结。 想来陛下近日心情是不错的,至少此时回京,刘光同的罪责是可以免了的。 但是,这也不过是一时的。 刘光同走了一步险棋,他就必须要时时刻刻提着心。 官场上的事儿,他插手,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的,就过去了。 可官场以外的事情,放到这次的求赐婚上,他要是还敢插手,那陛下能否容他,就得两说了。 更何况,太子和燕翕,一个是陛下的亲儿子,一个是陛下名义上的外甥,若是长公主殿下请的动太后,就再加上陛下的亲娘…… 刘光同要不是疯了,就一定不会跳进来替自己说话。 但是他既然此时开了这个口,就一定是有了应对的法子。 崔旻还是了解他的,就定了下神:“你既然说与我知道,那法子自然也该告诉我。” 刘光同嚯了一声:“这么会儿功夫,又气定神闲了?你就真不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崔旻唇角微微上扬:“那倒也是不怕的。左右你此时告诉了我,就得咱们一起想法子。便是回了京城你不能在这件事上帮我,如今总还是要帮着我想办法的。” 刘光同白了他一眼,又觉得好笑。 他这样的人,竟在不知不觉中,跟崔旻成了能够推心置腹的知己。 崔旻还如此信他…… 他下意识的摇摇头:“要我说,回京之后你先入宫面圣。上一回你不是说了吗?升迁功名都不要,只要一道圣旨。况且你今次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一会儿就去写奏本,连你因何伤的,一同写进去。等回了京,难道陛下还不许你吗?” “我便正有此意,另有一宗事,得你替我成全了。” 刘光同扬声:“什么事?” “替我给舅舅送一封信回去,自然,也不能叫外人知道。”崔旻压了压伤口处,端的动作极轻,“我知道你能办到,且能不叫陛下现的办到。当是我求你一回吧,这封信,替我送回去。” 求之一字,刘光同从不曾在崔旻口中这样听到过。 便是当日他让自己帮他办薛万贺,还有托自己照顾薛成娇,也都不曾…… 刘光同想着,就已经点了头:“行,你来说,我来代笔。” 412:推己及人 崔旻的一封家书,所为不过是请高孝礼出面求旨赐婚罢了。 刘光同代笔而书,不多时,一封信便写好了。 他又取了信封将信放好,才回到床榻边,盯着崔旻看了会儿:“我加了一句话。” 崔旻掀一下眼皮:“什么?” 刘光同嘿嘿笑两声:“回头你就知道了。” 崔旻下意识的蹙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听闻外头小厮道了一声与太子殿下请安的话,他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刘光同将信封往袖口藏了,返身往门口去迎了迎。 太子一条腿迈进门来,先看见的便是刘光同。 他显然怔一下:“我以为是县主在这里。” 刘光同噙着笑,自然没有回这句话。 崔旻那里撑着要起身问安,太子摆手止住了他。 刘光同挪了凳子给太子来坐,此时屋外的光似乎又弱了好些。 太子坐下去,许久没开口,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崔旻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可他就是觉得不大对劲儿。 果然,他这边还心内惶惶时,太子已然打刘光同出去:“我有话想跟崔大人谈一谈。” 刘光同自个儿也愣了。 太子……要谈什么? 可他又不能问,于是只好告礼,退了出去。 崔旻靠在引枕上,稍稍侧目。 太子坐着的地方,于他而言,正是背光的。 他一眼望过去,入眼的竟不是那一抹明黄,反倒是门口的多宝阁上,一直仿黑釉的金沙花瓶,先入了他的眼。 阴沉沉的,又黏糊糊的。 崔旻说不好这种感觉由何而来。 这也正是让他奇怪的地方。 照理说,他跟太子相处不是头一日了,以往从没有这种感觉。 可是今日……打从太子迈入这间房门之后,这感觉就铺天盖地席卷了他,且一阵浓烈过一阵。 许久后,坐在不远处的明黄动了动。 崔旻能看到的是,太子的袖口,及他长袍下摆处,都轻微的晃了一晃。 “殿下……”崔旻抿唇,声儿很轻,不像是叫,倒像是低吟喃喃, 分卷阅读435 - 分卷阅读43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6 “殿下想与臣说什么?” 太子将下巴扬一把,呵了一声:“你猜猜看?” 猜……?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委实是看不透这位殿下想做什么了。 不过太子显然没打算逗弄他,将手袖了袖:“谈一谈薛家的这位县主吧。” 复杂立时涌上崔旻的心头。 他原本以为,刘光同插手的就够多了,这位殿下……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殿下不如说,谈一谈世子的一颗真心。” 阴鸷在太子的眼底一闪而过。 只这位殿下从小练就了一身喜怒不露于表的好本事。 崔旻本来就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又掩藏起来的很快,这道阴鸷,自然就没入崔旻的眼。 “那你是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崔旻左手微抬了抬,在包扎的伤口边缘划了划:“不知道。” 太子讥笑:“你是聪明人,一定知道的。” “不——知——道。”崔旻一字一顿,咬重了话音,也噎住了太子爷。 他果真不知道吗? 不,他当然是知道的。 退让,尊卑有别,朋友之义…… 假的,其实都是假的。 崔旻心下冷。 他也没法子怪太子。 论亲疏,到底燕翕与之亲近。 可这样的事,是能让该让的? 他一时又觉得恨。 燕翕连赐婚这种法子都想出来了,摆明了是要绝了他的后路,太子这会儿巴巴的跑到他的病床前,想叫他收手? 欺人太甚——崔旻心中如是想到。 太子叫他一句话噎了半天,一双手虚虚握着,放在膝头:“你说不知,便当你不知吧。” 他一句话罢,左脚微踏了踏,出一阵闷响,一声声的,全都砸在崔旻心头。 “也许你不知道,燕翕这些年,为了侯府,为了他的爹娘,更甚至为了我,牺牲了多少……也不对,”太子唇角扬了扬,“你纵然不知道,也该猜得出。天子猜忌,不是当玩笑的。谈绩喜欢他,你知道吧?” 行走在京城里,但凡稍有头有脸些的,又有谁不知道——谈家大姑娘一颗芳心早已暗许燕翕。 太子这时候提起这个来……崔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目看过去:“所以呢?”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太子冲他摇一下头,“谈绩是不同的,可他不能爱上谈绩,知道为什么吗?” 崔旻捏了捏拳,有些咬牙切齿的:“因为她是谈绩。” “是了,”太子的话,接的很快,“大约七年前,那时候我还小,笑着问他——你既喜欢她,何不求皇祖母赐个婚下来,也是一段佳话。你知道,他如何回我的吗?” 崔旻摇头。 太子闭上眼睛,回想了许久:“她不是我的佳妇,我也不是她的良人,何必两相耽误。” 崔旻心头一震。 燕翕那个脾性……他是喜欢过谈绩的…… 怪不得这么多年,他任由一众好友起哄玩笑,一个字也不反驳。 又怪不得,谈绩芳心暗许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却从没人敢当着燕翕的面儿,说谈绩一句不好。 这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殿下与我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七年前我不懂,以为他不喜欢谈绩,这件事就再也没提过,”太子深吸一口气,摸摸鼻头,“后来我就懂了。时也,势也,这都是造化弄人。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燕翕遇上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抱得美人归。” “嘶——” 这一声闷响,是崔旻出的。 太子一直盯着他,眼珠儿从没挪开:“你瞧,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金贵些。” 崔旻呵了一声,忍痛坐正一些:“那殿下且恕臣不恭吧——”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按在心口处,“臣心尖儿上的人,自然是臣命里的一部分。殿下的来意,臣知晓了,可臣不能答应殿下。论理,殿下有所吩咐,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不该眨一下眼睛。可是殿下拿了一把尖刀,要把臣的心头肉剜走……推己及人,换了是殿下,殿下能点头吗?” 413:金枝玉叶 太子猛然顿住。 他原想了一箩筐的话……如何劝崔旻,哪怕是卖一卖燕翕的委屈,都不要紧……只要崔旻让这个步。 实则也是他自私了。 他来劝崔旻,如何就不能转脸儿劝燕翕? 太子按一按太阳穴:“你说……县主是你心头肉?” “是。”崔旻不假思索地就回了这句话。 太子哦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 崔旻想,他应该是有些不高兴的。 可实际上,太子并没有如何动怒,只是觉得心头惘然。 他长这么大,没喜欢过谁,对太后、对皇帝,都是敬爱,而他的母后……太子没办法去理解这样的情绪。 似崔旻,似燕翕,在他看来,都是人中龙凤。 这样的人,为了一个小姑娘,若闹的不痛快,来日分道扬镳,是他所不愿见的。 “燕翕也不愿意让步呢?”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诚然,他是清楚的——燕翕当然不肯让步。 崔旻咬咬牙。 他需要一小段的时间来平复心情。 如果刘光同没告诉他那些话,他还能心平气和的说一句——左不过各凭本事。 可他们背地里算计到了这地步,还这样堂而皇之的来问他,若燕翕也不让步,又如何? 如何?能如何? 若真那样,他还能如何呢? 他身无长物,能为薛成娇舍弃的,也不过功名利禄。 可这功名,这利禄,是皇帝给的,也是崔家给的,他就是要还,也得还在崔家身上。 再有别的……那就是抗旨不遵,把一条命给出去。 可他不是莽撞的人,那样做,对大家都没好处。 他死了,燕翕照样能十里红妆,把薛成娇娶回家去。 所幸……所幸是刘光同以真心待他,替他操 分卷阅读436 - 分卷阅读43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7 了这样的心。 太子见他许久不说话,便眯了眼:“我再问你话。” 崔旻定定神:“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殿下。” “哦?”太子反手摸着下巴,“这样难?” “不是难。”崔旻略抬头,状似不经意,实则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是细细想过的,他说,“是从没想过。” 太子一时不解,便咦了一声:“接着说。” 崔旻喉咙处滚了滚:“臣从没想过,要把成娇让与他人。” 太子一震。 崔旻的态度,这样坚定决然,他此趟来的……委实有些唐突。 可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燕翕为了很多人,很多事,已经错过了一个谈绩,现在让他冷眼看着,再叫燕翕错过一个薛成娇? 他想,他是办不到的。 至少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太子站起身来,脚步又顿住:“崔卿,你是难得的明白人——自然了,这个话,不知多少人与你说过。你今年十五而已,这次回了京,升迁还是少不了,再加上你上次揭露崔溥的事儿,所有的功劳积在一块儿,便是给你个六品,也是能够的——燕翕拿你当兄弟,我希望,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与他相交,与我相交的。” 太子走了。 就仿佛,他今日从没来过一样。 留下崔旻自个儿,歪在床榻上,眼中一片茫然,胸口亦是。 太子做了那么多的铺垫,无非是怕他跟燕翕反目,怕他再不肯亲近燕翕。 自嘲的笑意在崔旻脸上晕开。 一码事归一码事。 他没办法拦着世人不喜欢薛成娇,但也不会为了这个,迁怒谁。 赐婚的事情,他生气归生气,可如今,他也这样做了。 至少,在他和燕翕之间,皇帝陛下,该更倾向于他才是。 …… 一如崔旻所想的那样。 这一日的清风殿中,皇帝再一次召了襄安侯入殿回话。 大殿中气氛还算好,只有其素一个人在旁边儿服侍,小内监托着茶盘来上了茶,就叫其素一个眼色给支了下去。 皇帝一手托着茶托,一面打量襄安侯:“算起来,燕翕啊,也该成家了吧?” 襄安侯面皮是松软的,始终挂着笑,只是听了这话,手上的茶杯,几不可见的斜了一把。 他因不愿叫人看见,尤其不愿皇帝看见,便凑上嘴,吃了口茶。 待一口茶咽下去,才慢悠悠的回话:“是到了年纪,难得陛下还惦记着他。” “如何不惦记?”皇帝笑着反问了一嗓子,“朕这两日盘算着……盘算着……”他说着,却又像是忘了一样,眼珠子稍转了转,看了其素一眼,“上一回与你说的,是谁来着?” 其素腰便又弯了弯:“回主子,王爷家的小郡主,您又忘了……上一回王爷送了折子进京请安,跟你提起郡主了。” 于是皇帝拍了拍额头,嘴里念叨着是了是了,随后就是笑而不语。 该说的,其素都说透了。 襄安侯那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其素口中说的王爷,他当然知道是谁。 除了当年被穆贤皇贵妃养在膝下的那一位……皇帝登基后,册的郡王郡公多一些,亲王也只册了这一位而已。 可是跟姓谈的沾上了关系,哪怕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襄安侯陡然一个激灵,忙笑着打哈哈:“是永平郡主啊……那臣知道,臣知道。原来保荣还常同臣提起来,说永平天人之姿,还说什么……”他说着,也拍拍脑门儿,“上了年纪了,好些话都记不住了。” 皇帝看似在笑着,可笑不达眼底:“就是她,她好像是比燕翕小了一岁多点儿,年纪也正好了。本来呢,去年就该给她指婚,但是又没有十分合适的人选,就耽搁了。还有上一回,对就是几个月前那回……朕还跟你提了个事儿,还记不记得?”他说着,又顿一下,“估计这个你记得,上回皇姐连着进宫来,到太后那儿哭了好几场……” 果然,他把前面的事情一提,襄安侯的脸,是彻底的绷不住了。 这位鬓边已生灰白的侯爷,屈膝便跪了下去。 皇帝唷了一声,就叫了声其素。 其素步下殿,伸手去搀襄安侯:“侯爷这是怎么说,陛下叫您起来呢。” 襄安侯却微动:“陛下,燕褚一向养的骄纵,这个您不是不知晓的,若让她去配谢家那位二爷,不要说谢家人,老臣自己,都觉得亏了人家。燕翕这两年,倒是出息了些,能替陛下分忧了,可永平郡主毕竟是……” “金枝玉叶是吧?”皇帝仍旧笑,截了他的话,“先起来,起来再议事。” 议事……他不是商量,是正经要议了。 襄安侯心头一凛,一时没了动作。 414:担罪 可皇帝话了,他再跪下去,就有些胁迫君上的意思在里头了。 其素扶着他,他也借了其素的力,起了身来,又挪挪臀,往太师椅上坐,却只坐了一半儿。 皇帝眯眼瞧见了,心下冷笑。 老狐狸,这是打量着一言不合就下跪了。 他忍了忍,又把话在嘴边过了过,最后深思熟虑的,才说出口:“朕一宗一宗的同你说吧。” 襄安侯鬓边有冷汗直往外冒,可他一时又觉得热,这大殿之内,委实太热了些。 皇帝笑了,指了指其素:“叫人再去弄两斤冰来。” 襄安侯刚想开口,话音又收住了。 其素那个眼神…… 皇帝把前头的话又接了起来:“先说燕褚吧。你总说她养的骄纵,可小姑娘家嘛,便是骄纵些,又有什么?她嫁了人,侍奉舅姑,一样也少不了。况且谢鹿鸣还不是宗子,朕也不是把她许出去做宗妇,不叫她肩上挑担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他话说完了,又见襄安侯动了动嘴,便一抬手,先阻了他:“自己家的孩子,你每日家自个儿先嫌弃,叫燕褚知道了,该难受了。” “可是老臣……” 皇帝那里,却是压根就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正好外头小内监搬了 分卷阅读437 - 分卷阅读43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8 冰块儿回来,皇帝就又挥挥手,示意他先不说了。 内监们有眼色,知深浅,动作麻利得很,半盏茶的功夫就安置好了所有冰块儿,又猫着腰,连瞥都不敢多瞥一眼,就退了出去。 待内监们尽数退了,襄安侯欠一欠身,便正是打算要再开口回绝皇帝的提议。 可是他还没开口呢,皇帝就笑着自顾自的讲了下去:“其次呢,你说永平是金枝玉叶,可你别忘了,燕褚和燕翕两个人,身上也留着我们赵家的血。” 襄安侯便立时无言以对。 可见皇帝心机之深。 召他入宫之前,显然是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好了。 他会如何回绝,又会拿什么借口来推辞…… 所以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皇帝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能够一一的堵死他的退路。 还能说什么呢? 离开清风殿时,襄安侯有些垂头丧气的。 安分了一辈子的老侯爷,此时心中尽是迷茫。 他这样谨慎,为的是什么? 可到头来,陛下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们家。 拿燕褚拉拢谢家,又要用燕翕稳住谈氏和那位王爷……他这一辈子,和保荣也只有这一儿一女而已…… 他怔怔地走出去十来米,身后其素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襄安侯脚步顿住,回过身来往身后看:“内臣……?” 其素走的极快,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到了他身侧。 又是蹲福,又是见礼,襄安侯退了一步:“内臣这是做什么?” 其素站起身来,一面同他摇头,一面同他说:“侯爷回到家中,可还要将此事告诉长公主殿下吗?” 襄安侯眼儿一眯:“自然是要告诉的。” “侯爷不能说。”其素噙着笑,平静地同他说,“殿下知道了,还是要进宫,还是要求太后。可是侯爷是明白人,这件事,板上钉钉,谁来求都没用,去求谁也都没用。且不说殿下能不能求得动太后,即便是求动了,陛下决定的事情,是会更改的吗?既然不会改,太后来了,伤了母子间的和气……侯爷,这个过,算你的,还是算殿下的?” 襄安侯心念微动。 太后与皇帝闹了不和……这对朝堂来说,是决计无益的。 “是陛下叫你来说这些的?” 其素摇一下头:“陛下只叫奴才来送一送侯爷。” 襄安侯倏尔冷笑了一声:“人心似海,深不可测,可这世上,再没有谁……”他突然抬起头来,深深地看向清风殿的方向,“再没有谁,比得过这位天子。” 其素惊了一把。 这位侯爷大约是被逼急了。 可尽管被逼急了,他仍旧是安分惯了,故而只能在言辞上略微有些不大恭敬…… 其素与他拱手:“侯爷慎言。” 襄安侯冷眼睨他一番:“你回吧。” 其素自然也是个聪明人。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不用再劝下去了。 除非这位燕侯打算背负一个千古的骂名,不然这事儿是不会跟长公主先松口了。 于是他也不再送,只是做了礼,目送襄安侯远去,其后才往清风殿内回了。 皇帝见他推殿门入内,手中狼毫顿一下:“送走了?” 其素踩着细碎的步子上前去,又在砚里加了些水,细细的磨着:“送走了。” 皇帝嗯了一声:“该说的都说了?” 其素便又应了一个是,头也不抬,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儿。 “这样……”皇帝手上的狼毫又沾了沾墨,却不曾下笔,一句话没出口,便先顿了许久,“给刘光同去密旨,回京后,让燕翕即刻入宫见朕,还有……”他摸着下巴,盯着那因沾了墨而愈渐黑的笔端,“还有太子。”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手也自然地顿了一把:“是说不叫世子先回侯府吗?” “对。”皇帝眸色更沉了沉,“直接进宫,朕要当他的面赐这个婚,还有燕褚的婚,旨意一起拟了。” 其素咽了口口水。 这样步步紧逼…… 可他不能说什么,这是圣心裁决的事情,谁也没资格开口反驳。 于是其素放下手上的东西,猫着腰退了出去,是安排人给远在江南的刘光同去密旨了。 其素这个人不像从前的孟朝,也不似刘光同与王芳。 他从来不认什么干儿子,从前也总说,左不过赤条条的来,赤条条无牵挂的走,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好。 便是真有几个天资不错的,他至多也就是收个徒弟,带一带,调.教一番,其余的就再没有了。 今次他安排去江南传旨的小内监,就是他大徒弟认的干儿子,唤作刘四儿的。 刘四儿是个很能办事儿的人,听了这道旨意,有些懵,就多问了两句:“老祖宗,打从江南回京来,怎么不叫世子爷回家呀?” 其素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再叫你干爹多教一教你。看着机灵的人,别回头丢了小命,还不知所以然。” 415:要见其素 刘四儿叫其素的话吓得不轻,慌手慌脚的就要跪下去。 其素摆一摆手:“你自己去,快马加鞭,即刻赶赴江南传旨,一刻也不许耽搁,记住了?这个密旨,不见到刘光同,不许撒口。” 刘四儿忙嗳了一声:“孙子记住了,不见到祖宗不撒口,同旁人,半个字儿都不说。” 其素这才点了头,又嘱咐了两句,才自顾自的离开了。 为什么不叫燕翕回家……? 陛下这件事做的决然,也是必须要做到的。 谢家就不说了,朝堂的局势成了这样,眼下还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把袁家人调任入京,高孝礼虽然是好,可毕竟独木难支,至于崔家……如今不过一个崔旻出人头地而已,可他有那样年轻。 其素心下暗暗的叹息。 高孝礼膝下的一儿一女,幸而是高子璋从小就定了一门亲,可他的那个女儿,将来只怕婚事也再不由他做主。 崔旻呢?这回打江南回来,升迁是少不了的了。 分卷阅读438 - 分卷阅读43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39 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谈家还出了一档子谈昶旭的事儿,如今朝堂上,谁也没法子把他们家的人如何。 所以这个时候,谢家,不得不站出来——哪怕他们再不情愿,有了这门姻亲关系在,也非要入朝不可了。 这事儿不能坏在燕翕身上。 不能叫他回家,更不能叫他求去太后,若他再不怕死一些,托个病,暂且就是不入宫,这事儿没法议,陛下一个做舅舅的,又不能强硬的下旨,到时候燕翕再有了别的心思,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只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叫他一回京,就入宫,入了宫,就得接旨。 …… 再说又过了几日,高孝礼收到了从江南寄来的信。 这封信,自然就是那日崔旻所述,刘光同代笔的家书。 他拆看过后,面色却愈凝重。 “见信后,先问其素。”——这就是那日,刘光同多加的一句话。 高孝礼把信纸在手中捏紧了些,许久后,同外头招了人进来:“去叫大爷来。” 下人得了话,礼一礼,便转身一溜小跑,去寻高子璋了。 高子璋进书房时,面上还有喜色:“父亲寻我什么事?我前半天得了燕翕的信,说是再有三五日,他们也要回京了。” “燕世子给你的信?”高孝礼咦了一声,又呢喃两声,“回来的好快。” “父亲说什么?” 高孝礼回神,哦了一声:“没事。那什么,我吩咐你个事儿。” 高子璋才坐下去,听说有事情要吩咐他,就嗳了一声,侧目看向上手处:“您说吧,儿子听着呢。” “明儿你去一趟其素宫外的宅子,说我有事找他。”高孝礼把信纸又紧了紧。 从前他看不上刘光同,可如今他又觉得,刘光同这个人做事很是叫人难以揣测。 他说的话,做的事,大多时候都是有深意的。 崔旻写了家书,叫他去御前求旨,叫皇帝赐个婚下来。 可刘光同呢?刘光同没说不能去,却让他去之前,先找一趟其素…… 高子璋那头却呆了呆:“父亲说什么……?找其素?是宫里那个其素?” “废话!”高孝礼微蹙了眉,“除了他,还有谁。” “可是您找他……”高子璋轻咳了一声,“他不是常年都住在宫里……” “逢初一十五,他是要出宫回自己的宅子的。你只管去,明儿他一准儿在家。” “您怎么……” 高子璋其实是想问一问,这种事儿,他父亲是如何知道的。 可是高孝礼板着脸,他话一出口,就打断了他:“别的不许多问,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办。” 高子璋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可是高孝礼还板着脸呢,他也不敢多问别的,就应了个是,旁的话再没有,退出了书房。 至于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就出了门,一路往其素的宅子去候着。 可是其素那里门房上当值的又不认识他,故而他去是去了,可就是不叫他进府,只说其素还没从宫里下值,叫他愿意等就等着,不愿意等就过后再来。 高子璋自然是生气的,怎么说他父亲如今也是一部之尊,管着整个兵部的事儿,谁见了都要尊一声“高部堂”的。 可生气归生气,正事儿还是不好耽误了,于是他就黑着一张脸,等在其素的府外。 其素从宫里下值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打软轿里下来,就瞧着有个什么东西蹲在他们家石狮子旁边儿,便打了小厮:“去,看看那是什么。” 小厮嗳了一声,扶着他走了两步,就往高子璋那里凑了过去。 其素瞧着那里是个人站起身,他因站得远,便看不真切。 不多时那小厮复回到他跟前,一哈腰:“老祖宗,那是高大人家的大爷。” “高大人?”其素唷了一声,“高部堂?” 那小厮猛地点头。 其素啧了两声,就快步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瞧了一番,果然是高子璋在那里:“你怎么在这儿?” 高子璋知道其素是御前的人,也许他爹见了其素,也不敢横眉竖目,于是他心头纵然有气,此时也收敛的很,与其素礼了一礼:“父亲打我来与内臣讲几句话,门上的人不认得我,便不敢叫我进去,我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放肆。”这句话,其素是拧眉冲着他身后那小厮骂的。 那小厮噗通一声跪下去:“老祖宗息怒。” “行了,去把门上那几个,再好好教一教。” 由始至终,他没叫高子璋再开一次口。 等吩咐完了,才同高子璋笑道:“高部堂有什么事?” 高子璋轻咳了一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父亲只说有些话想跟您说,可他又不好到府上来,所以打我来,看看您是怎么说……” 有事,找他?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是为了襄安侯家的事儿? 不应该啊——高孝礼不是个管这种闲事儿的人啊。 其素难得的正了神色:“这样,小公子先回去,说我后半晌到你们府上去……”他说完了,骤然想起来,高孝礼一向是不大爱与他们打交道的,就顿了顿,“或是太白楼聚一聚,看高部堂如何说吧。” 416:清风殿觐见 要说高子璋是个没主意的人吧,这会儿其素这个话一出口,他反倒心里主意大了起来。 他爹是不爱与阉党来往,可要说起来,其素应该是个例外。 再加上这一次本就是他爹有事儿找到人家门前来的…… 要是真的说去太白楼见个面儿,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高子璋心里如是盘算着,手上便已经有了做礼的动作:“既然是这样,那烦请内臣到府上走一趟吧。” 其素面色未改,沉声嗯了一回算是应下,其他便同跟着的小厮吩咐了两句什么话,复又上了轿子,是要与高子璋一道去高府的做派。 只是先前那小厮没去抬轿,反倒跑到门房那头交待了些什么。 不多时又见了四个往日里 分卷阅读439 - 分卷阅读44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0 不与其素抬轿的小子一溜小跑下来,抬了轿就动起来。 高子璋在前头看着,心下止不住的赞。 这个其素,果然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他二人一路到高府外,又由高子璋在前头引路,穿过重重小院儿,才领着其素到了高孝礼的书房外。 先头是有家下人进来回过话的。 此时高孝礼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便动了一动,似乎是想往外迎两步。 可他还没起身,高子璋已然推了门,引着其素入内来了。 于是他便没再起,径直又坐回凳子上去。 其素站定在门口,看看他,也不说话。 他也是看看其素,反倒先吩咐高子璋:“你去吧。” 高子璋嗳一声应下来,退了两步到门外,再抬手一带,就将书房的门给合上了。 封闭的屋子里,光线立时就暗了下来。 外面的光,透过窗上的软罗烟洒进来,是一地的斑驳。 高孝礼看不清其素的脸,自然,其素也看不出高孝礼的表情。 未及,其素动了动腿,在高孝礼左手边儿的高凳上坐了下去:“高部堂既让小公子到我宅子那里去寻,应是有很要紧的事吧?” 高孝礼不置可否,却又沉沉的嗯了一回。 他一向是个直爽的人,也习惯了有话直说,于是继续接上话:“我接到崔旻的家书,可后头跟了刘光同的一句话,叫我先把这事儿问问你。” 听闻刘光同三个字,其素才正了正神色。 他侧目看向高孝礼:“什么事?” 高孝礼的手在袖口里摸了一阵,可是拿出来的时候,却仍旧是空的。 其素本以为他是想拿所谓的家书给自个儿看,可见这样,大约猜到他是有些犹豫,就咦了一声:“高部堂?” 高孝礼轻咳一声,仔细想了想。 刘光同既然这样说了,这件事应该就有些别的缘故在里头。 要同其素打听的,那就铁定是御前的事儿…… “我想求陛下给一道赐婚的圣旨,”高孝礼一面说着,一面尽力的去看清楚其素的神情,“刘光同便让我先问一问你。” 果然,其素的脸色,微得变了一变。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直接了当的就戳穿了:“看你这个样子,是不能求?” “大人想求什么指婚?”其素搓了搓手,“我没猜错的话,是给小崔大人和县主求的吧?” 高孝礼一扬眉:“你不是很清楚吗?” 其素沉默了下去。 刘光同的用心,又是什么呢? 照理说呢,这也是人家的家事,真求了,赐或是不赐,都是陛下的恩典。 做什么要来问他? “除了叫大人来问问我,他还说别的话了吗?” 高孝礼同他摇一摇头:“并没有了,他加上的话,只有这一句。” 其实……这时候去求这样的旨意,在其素看来,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如今薛家完了,谢家已经被摆到了棋局上来,剩下的也就是崔家没安置了。 赐这一道旨意,把这位县主跟崔旻绑在一块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念及此,其素与他点了点头:“听太子的信上说,小崔大人这次江南一行立功不小,大人想求这个恩典,陛下也是该给的。” 高孝礼又觉得事情不会有这样简单。 要真能如其素所说的这样简单,刘光同为什么特意提了一句呢? 然而其素哪里倒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来,手指微曲,在桌案上叩了叩:“大人也不必想的那样多,也许他是觉着,县主毕竟还在孝期,到底不大好。只是依我看来,孝期是一回事,赐婚是另外一回事。小崔大人年少得志,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县主是功勋之后,赐婚也是陛下厚待的表现。要我说——这事儿可行的。” 于是高孝礼思量再三,又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去,同其素寒暄了几句,亲自送了他出门去,其余的后话一概不提。 …… 到了第二日,他便一道折子把这个事儿递到了御前去。 待散了朝,皇帝就打了其素去叫他且等一等。 其素追到殿外的时候,才觉高孝礼压根儿就没打算走。 他笑了笑:“看来高部堂是知道陛下要见你。” 高孝礼嗯了一声:“折子既然递了上去,陛下应该也看过了。既然看过了,不论应允不应允的,都是要召见我问话的。” 这话是了。 他掌着兵部,随便的一道折子,底下人都不敢耽误。 一部之尊,他的折子能直达天听,而通常六部尚书的折子,都是皇帝不会轻易忽略的。 高孝礼更知道,皇帝有这么个习惯——每日上朝前,会先将六部尚书、侍郎的折子过一遍儿,若有很要紧的,临朝时就现办了,若无事,朝堂上自然也安稳的很——再有像他今日这道折子这样的,那便是散了朝后,再叫人到清风殿去问话了。 其素弯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吧。” 高孝礼一路跟着其素至于清风殿外,其素同门口的小内监吩咐了几句话,才带着他进了殿。 进去的时候,皇帝手里还拿了份奏表,搭眼瞧见高孝礼来了,又信手撂开,摊到了面前的桌案上去。 其素比高孝礼走的要快一些,往皇帝的宝座左侧站定过去。 高孝礼才步至殿下正中,略撩了官服下摆,跪下去叩请了个安。 417:胁迫君上 “行了,起来吧。”皇帝声音里透着平淡,叫人听不出喜怒。 高孝礼站起身来,心下只觉得,不辨喜怒也未必是好事。 “你要求这道旨?”皇帝开门见山,待他刚一起身,就把话问出了口。 高孝礼却先愕然了一阵子,大约是没料到皇帝这样直接。 须臾,他颔:“回陛下,臣在奏折中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清和,可是还在孝期的。”皇帝眯了眯眼睛,手指头又在面前的奏折上摩梭游.走了一阵,“下这个旨,由头呢?” 高孝礼有些不大摸的着头脑。 分卷阅读440 - 分卷阅读44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1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其素昨儿也不是这样说的。 况且他事后也想了,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成娇的婚事,对皇帝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的棋子。 她嫁人与否,又或是嫁给什么人,对皇帝来说,实际上是无关紧要的。 可他这头还没摸着头绪,那边皇帝已经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你要知道,朕是极中意你这个外甥的。朕膝下儿女不算多,成贵妃生的昌安,比崔旻小了几个月,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 皇帝的后话没有再说,可其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高孝礼错愕,其素的眼底,也闪过一抹震惊。 皇帝倏尔侧目看其素:“其素啊,高卿府里的茶,味道如何啊?” 其素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高孝礼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忙也跟着又跪了下去。 “嗒,嗒,嗒——” 这是皇帝指尖敲在大紫檀木宝座扶手上出的声音。 他右手下还有一柄黄桃木雕的灵芝如意,此时转了几转,看着这二人,一言不。 其素猛磕了几个头:“奴才死罪。” 皇帝呵了一声:“罪不至死。” 其素始终垂着头,眼底的惊惧一闪而过。 高孝礼忙开口:“是臣寻的他……陛下,臣只是……” 可他话都没说完,皇帝又放声笑了。 高孝礼一头雾水,其素却已经暗自松了一口气。 “都起来吧。”皇帝笑着念了一句,“真要治罪,你们今儿连太极殿都上不了了。你们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朕的贴身近身,司礼监掌印太监,宫外走动,好歹也收敛些。今次若为有心人拿住,却叫朕怎么纵你们?” 警告……这是一次警告。 高孝礼一身的冷汗,慢慢的站起身来,可又觉得双.腿使不上什么劲儿。 “孝礼啊,你疼外甥女儿,朕也疼闺女,”皇帝指了指太师椅,示意他坐下回话,才继续道,“崔卿是个人才,你这道旨,求的朕极为难啊。” 高孝礼哪里敢坐呢? 崔旻心思动到了这里,这也是他和姐姐都乐意见的事儿。 一则孩子自个儿的心意能全了,二则总归一辈子不会叫薛成娇受委屈。 可他如何能想到,陛下也有赐婚的心思,只是这对象嘛,要换成昌安公主罢了。 这位公主被成贵妃教养的极好,从不闻有跋扈姿态,是个难得的端庄人物。 他一开始只考虑了薛成娇,压根没考虑过,陛下会不会动崔旻的心思…… 他没法子回话了。 跟皇帝抢人?这天底下,谁也做不到。 那头皇帝见他许久不语,便又叹了一声气:“这个事儿,朕放到心里了,你且回去吧,朕想两天……想两天再说。” 高孝礼动了动嘴唇,可终究咬咬牙,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挪挪腿,又往殿中站一站,躬身礼了礼,辞了出去。 待他退出殿外,皇帝才黑了脸:“你撺掇着他上的折子?” 其素立时打了一个哆嗦:“不是奴才……” “那你去高府干什么了?” 其素便又跪在了皇帝的脚边儿:“是小崔大人来了家书,高大人想替他求这道旨意,寻了奴才去,问问奴才,可不可求这道旨。” “你这话不对。”皇帝把眼斜了斜,睨他一番,“他从不跟你走动,就是问,也该去问韦策,拿主意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与他议。” 一句话就把其素的话全都给驳了回去。 其素自个儿也没闹明白,刘光同这个做法为的是什么。 他更没想到,把抬轿子的小厮换了几个,还是叫人认出来,报到了宫里头。 眼下就是想替刘光同遮着,只怕也是不能够的了。 也许陛下是真的想叫崔旻尚主,可高孝礼开了这个口,陛下就算不允,也得掂量掂量。 这事儿……弄不好就得办砸了。 于是其素咽了口口水:“是刘光同在家书上添了一句话,说叫高大人来问问奴才的。” 果然,皇帝的语调就更冷了些:“他倒是真有本事。远在江南,还能插手京城的事儿。人家的家书,他都插上手了?” 又是这样喜怒不明的话……其素心里也没了底气。 他略抬了抬头:“陛下,这个事儿,您……?” 他一句话也没问完整了,实则是不知道如何去问。 皇帝白了他一眼:“你都这把年纪了,早晚有一日,要出宫颐养起来,有些事情,如今能放下去的,朕也都叫你放下去给底下的人做了。其素,你聪明了一辈子,为什么今次又掺和到这些事情里了?”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是奴才错了。” 皇帝叹了一声:“朕不是说你错了,这件事,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理。这道折子该不该上,高孝礼自己心里就真的没有数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折子往其素那里推了推:“你且自己看一看。” 其素楞了一下,旋即双手举过头顶,把折子接下来,而后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 越是往后看,就越是心惊。 高孝礼这样的人,为了崔旻和薛成娇,居然连贞烈公都往外搬……这是请折子吗?这分明是带了胁迫君上的意味在里头。 他这分明是在告诉皇帝——你今日还能握着朝堂,都是有赖薛成娇的父亲! 高孝礼他这是怎么了! “陛下,陛下!”其素连着磕了两个头,“高大人他……” “他不是这样的人,是吧?”皇帝呵了两声,“朕当然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外甥,还有他的好外甥女儿。薛家和高家那点子破事儿,朕也早有耳闻。但是其素,若换了别人,就凭这道折子,他就该死!你还巴巴地跑去给人家出谋划策,朕要是追究起来,这主意是你出的,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418:借口 皇帝的话,让其素生生的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高孝礼又是怎么想的呢? 一个可怕的想法,猛地就在其素的脑海中形成了 分卷阅读441 - 分卷阅读44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2 。 就算真的惹急了皇帝,要开罪,跑不了他高孝礼,也就少不了他其素。 可是高孝礼——真是这样的人吗? 皇帝这会儿还能如此与他推心置腹的说,就是不打算问罪…… 其素捏捏手心儿:“这道旨,陛下应吗?” 皇帝侧目,把手下一柄如意又转了几转:“你觉得朕该不该应?” 其素陡然一个激灵,忙弯了腰:“奴才不敢。” 从古至今,只有皇帝自个儿拿主意,说他该或是不该的,从没有一个奴才,能当了皇帝的家,说他该不该。 皇帝咦了一声:“这里没外人,朕既叫你说,你直说就是了。” 正实话时,殿外一阵风起。 清风殿内布的有纱帐,从大殿的雕梁画柱直垂到地面。 白色的纱,围着金碧辉煌的殿。 大殿的门是虚掩的,打高孝礼退出去后,就一直没关严实了。 这时候风一起,纱帐就飘起来。 其素斜眼看了,先是松一口气,就要挪腿:“起风了。” “不用关。”皇帝长出一口气,似乎正感受这清风拂面,“是啊,起风了。” 其素便立时站定,没敢再动。 皇帝双眼合了合,感受了一阵,又睁开来:“你接着说。” 其素定了定心神,话都问到这个份儿上了,也由不得他不说了不是? “既然主子万岁爷这样问,奴才就斗胆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腰更弯了下去。 皇帝却只是趁着声出低低地嗯之一字来,便把目光投向了飘忽不定的纱上,连看都不再看其素一眼。 “奴才想不明白,您怎么想叫小崔大人尚主呢?” 其素说了一句,立时就瞧见皇帝斜了他一眼。 他说不出那眼神是何等的意思,可就是直觉下心头颤了颤,便忙低垂了眼睑,不敢再看。 皇帝呵了两声,似是冷笑,可仔细听来,却又不是。 他还没开口时,已经先踱步起身。 其素见状哪里敢站在原地,忙服侍着皇帝下了殿。 殿中帷帐四处飘着,风,越来越大。 皇帝步入其中,身形渐渐隐在其中。 其素不知他是何用意,眉心渐蹙。 许久后,皇帝才开了口:“听光同说过,崔旻对清和,还挺上心的。” 其素怔了怔,旋即嗳了一声:“是,奴才也听过。” “所以朕从没想过,给他们赐婚。” 其素一惊——这又是何意? 陛下想拉拢崔旻,目的是叫他做第二个高孝礼。 实则这次把他一起派去江南,其素还猜测过,可能陛下是在替太子招揽人才也说不定…… 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不是该遂了他的意吗? 既然知道他对清和县主有心,自然该一道旨意去赐婚呐? 皇帝从白纱中绕出来,定睛看了一眼其素:“百官不傻,能做到京城里来的官儿,更是一个比一个精。打从去年十二月起,朕抬举孝礼,抬举崔旻,落在他们眼里,心里还不定如何想。也就是韦策管着都察院的事儿,凡有言官上谏,能淹的他都直接淹了。你想一想,如果不是韦策在那个位置上,就凭严竞这一桩事,崔旻该不该受弹劾?更不要说,他每常跟光同往来。” 其素抿唇,沉思片刻。 嫉妒。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嫉妒了。 想弹劾崔旻的,绝不在少数。 动高孝礼不大现实,毕竟他在应天府还做了近四年,官场上的事儿没那么简单,想动他,着实得费一番功夫。 但是崔旻呢? 即便是他出身还不错,但是在官场上始终根基尚浅。 “陛下是觉得,树大招风?”问完了,其素又觉得不大对。 若说娶了清和县主是树大招风,那尚主做了驸马,岂不是更甚吗? 于是他自顾自的又摇一下头。 皇帝见他摇头,噗嗤一声笑了:“再想想。” 其素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负手在身后,踱了几步。 他脚上是木屐,踏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出的声音全砸在人心头上。 “娶了清和,他跟高家的关系,就更近了。” 其素猛然抬起头来,盯着皇帝看了一眼:“您是说……老太爷?” 皇帝脚步一顿:“那是他外祖父,可也是个不怎么亲近的外祖父。” 说完了,皇帝返身看其素:“高崇离朝,可他毕竟还是当世大儒,清流美誉那是先帝赞他、赏他的。崔旻长了十几年,没回过保定府,跟高崇更谈不上亲近,就连孝礼,他不也是从去年年底才开始走动的吗?” 是了。 刘光同从前传回来的信儿,也是这样说的。 高家出过三位阁臣,高崇又是先帝那样看重的老臣,可是这样的外祖家,崔旻也不说看不在眼里吧,总归是因为从前的事情,也不怎么走动。 正经论起来,还是要归到高崇续弦续的这位老太太身上,不过这些同他们都没什么干系,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 “陛下是觉着,如今小崔大人他们同高部堂关系缓和起来,本来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骨肉,如果再亲上做亲……”其素顿了顿,一时又想起来薛成娇无父无母的,薛万贺一完,她能指望谁?念及此,他心念微动,“您是怕亲上做亲,高老太爷心疼外孙女,少不得好些事儿上,就要出手回护?” “朕也说不准。”皇帝翻了翻眼,“高崇这个人吧……就算崔旻不娶清和,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还是会护着崔旻的。” “那您……” 其素想说的是,那您何苦来哉呢? 可是他话没出口,就自顾自的收住了。 他隐隐能感觉得到,皇帝对崔旻,是真的很满意,打从心眼儿里觉得这是个可塑之才的。 诚如陛下自己所说,他膝下儿女不算多,昌安公主一向又是很受.宠.的一个。 如今公主到了适婚的年纪,崔旻这么一个现成的青 分卷阅读442 - 分卷阅读44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3 年才俊摆在京城里,总好过把公主嫁外藩,又或是许了京里那些个纨绔们吧? 所以高孝礼上折子求赐婚,皇帝不想答应他,说了这么多…… 其素眼角抽了抽,也许都是借口来着? 419:赐婚 其素一时语塞,就什么也不再说了。 这件事情,皇帝说是考虑两日,可过了两日又两日,也一直没给高孝礼答复。 其素也算是够可以的。 他满心害怕高孝礼再上一道折子来催,说正经的,这不就是跟皇帝抢女婿吗?更何况了,高孝礼还不是抢来给自个儿亲闺女的…… 于是在第二个两日过去时,他派人悄悄地给高孝礼送了个信儿,说的也不过分,就是叫他不要再上疏。 这个口信儿,皇帝实际上也是知道的。 这两京一十三省,两厂和锦衣卫的眼线哪里没有?又有什么,是全能逃过皇帝的眼的? 他是不知道刘光同哪里来的那样大的本事,能把一封家书,避过所有耳目送回京城。 可至少,他做不到。 他更知道,这回刘光同回京之后,身上的权,大抵是要挪一挪的。 就在其素心下不安,唯恐高孝礼一时昏的日子里,太子等一行人,回京了。 太子此行一来一去,共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再回京师,已然是七月末。 虽然是七月末,可人都说七月流火,这京师,仍旧是一派的酷暑。 这一日众人进了城,太子和燕翕还是骑马,因崔旻的伤算不上大好,便给他弄了马车来。 原本燕翕要与众人分别,自个儿先回家去的。 可就在此时,刘光同打马凑了上来。 燕翕一见了他,就拉了拉缰绳,往旁边儿挪了挪。 刘光同看在眼里,不为所动,坐在马上,与太子和燕翕各拱了手:“奴才这里有陛下的密旨,进了京,还请殿下和世子即刻入宫面圣。” 太子和燕翕二人皆是一愣。 还是太子回神早,眯眼看他:“何时接的密旨?” 刘光同只是笑,却不回话,须臾他开了口:“殿下,奴才可不敢假传圣旨。这几日是密旨,自然不能给人知道了。殿下和世子今日回京,消息陛下是早就知道的,如今还是快些入宫的好。” 实际上为了什么,刘光同心里有数。 刘四儿这个人他也认识,说起来也还有一段缘故。 因他从前在家中行四,似严竞这样的人,叫起来不会称刘公,便都是一声刘四代称了。 故而那时候其素多了这么个孙子时,刘光同海特意叫人把刘四儿带到面前看过一回。 那时候刘四儿机灵啊,知道了这么个缘故,便说了句请祖宗赐名一类的话。 刘光同并不在意这个,又觉得这小子可造,没生气,反赏了他好些东西。 这回见是刘四儿去传旨,他不用细想便知道,这是其素派的人。 所以在扬州时,他就多问了几句。 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了陛下的打算,心里是松了口气,左右燕翕和薛成娇的事儿,是铁定成不了了的。 至于谢鹿鸣…… 太子沉沉的应了一声,也打断了刘光同的思绪。 燕翕蹙眉:“我离京这么久,如今回来了,肯定是要先去见过母亲,怎么……” “这是旨。”太子把话音咬重了些,虚扯了燕翕一把,“别说了,这就跟我进宫。” 他们正要动,崔旻却已经从后头的马车上步了下来。 燕翕看见他往这边儿来,就拉紧了缰绳,没有动。 崔旻走得慢,近前时,仔细看才觉出他脸上还没什么血色。 他仰头看燕翕:“这是如何?” 燕翕撇撇嘴:“密旨,入宫。” 崔旻心头一颤,旋即看向刘光同。 刘光同眉眼俱笑:“是密旨,叫殿下和世子进了京城就即刻入宫的。” 崔旻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家书上所写的事情,究竟是如何,也没得到舅舅的回信。 燕翕这就要入宫了…… 他心念微动,张嘴便要说话。 然则刘光同一直在看着他,先他一步就截了他的话,只是话却是同太子说的:“奴才送崔大人和县主回去。” 太子嗯了一声,看看他,又看看崔旻:“你去吧,父皇面前,我替你们回个话。” 刘光同便又谢了一番恩典,还不忘给崔旻使了个眼色。 他二人目送太子和燕翕策马往皇城方向去,刘光同才松了口气。 崔旻按了按心口:“为什么不叫我说话?” 刘光同腿一抬,翻身下马来:“你是不是想说,跟他们一块儿进宫的?” 崔旻抿唇,许久后点了点头。 “老子就说了,但凡遇上县主的事情,你就没了分寸。”刘光同牵着马,送他往马车那里回,一面与他说,“边走边说。” 待送他上了马车,只吩咐了车夫一句太白楼,便再没别的话。 薛成娇的马车是跟在后面的。 过了城门,往高家去的路,她虽只走过几次,此时却也能察觉的出来,现在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方向。 于是她虚打了马车车身一侧的帘子,瞧了一眼外头的景象,咦了一声,小手敲了敲车身。 前头车夫放慢了度,问了两句。 薛成娇沉了沉声:“这是去哪里?” 那车夫笑着回:“是刘公公说,去太白楼吃顿饭,再送崔大人和您家去。” 刘光同说的啊……于是薛成娇又放下心来,不再多问了。 马车走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就停了下来。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太白楼这一处吃饭的人也并不怎么多了,他们几个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一行人就踏入了楼中。 刘光同是这里的常客了,楼里的小儿都认得他,一见了他,忙点头哈腰就迎了上去。 因薛成娇还跟着,刘光同也不跟他逗闷子,叫领着上三楼的雅间,又吩咐照旧上菜色,就打小二退下去了。 崔旻脸色有些不好看,额边还有 分卷阅读443 - 分卷阅读44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4 冷汗。 薛成娇吸了吸鼻子,取了帕子递过去:“表哥……” 崔旻看了一眼,伸手接下来,然后一偏头,就看见了刘光同满含深意的笑和眼。 “好好的不让我们回家,来这儿做什么?”他沉吟问,帕子擦了擦汗珠,也不给薛成娇还回去,径直就揣进了自个儿的袖子里。 薛成娇喉咙滚了滚,盯着湖色帕子看着,撇撇嘴,也没说话。 刘光同嗤了一声:“来这儿自然有来这儿的用意。知道太子和燕翕,为什么进宫的吗?” 崔旻下意识就摇了摇头,连薛成娇也是收回了目光,投向了刘光同。 刘光同伸手捏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悠悠然吐出两个字来:“赐婚。” 420:两道旨意 两个字,声儿不大,分量却极重。 薛成娇虽不知道前面燕翕和太子的那一段,可刘光同说“赐婚”,她仍旧下意识的看向了崔旻。 她可没忘记,燕侯爷对崔旻,极为中意…… 一时间,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呼吸有些困难。 崔旻呢? 崔旻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方才他想说一起入宫的,可是刘光同阻了他,也就是说,刘光同知道他们二人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不叫他去……也许是舅舅没能办成这件事……也是,不然舅舅为什么一直没有回信? 于是,他原本就有些白的脸色,便更白了。 刘光同一粒花生细嚼慢咽的,好半天才撇撇嘴:“瞧瞧,瞧瞧。我说什么了?看看你们两个的脸色。” 他一打趣儿不要紧,薛成娇可立时不大好意思起来,就别开了脸,不再看了。 崔旻眼下哪里还有功夫逗闷子,蹙眉看他:“别打哑谜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 刘光同唷了一声:“你这有求于人的,说话还这么硬气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有了坏心思,双手环在胸.前,冲着崔旻把下巴挑了挑:“我还偏不说了。” 崔旻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要恼了。 那头薛成娇搓着手,终于又去看刘光同,小.嘴儿微张了张,声儿是浓浓的:“您就不要开玩笑了呀。” 刘光同又一想很吃这一套,他深觉得小姑娘家,细声细语的说句话,又是个极聪明、极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软着嗓子,似撒娇一样的,卖个乖,这是极可爱的。 再侧目去瞧崔旻——要不是为着受了伤没养好,这会子只怕要动手。 刘光同咂舌:“行了我不逗你了。” 他说了一句,正襟危坐,两只手交叠着拍了两把:“这事儿我知道,前些日子京城里叫人来传密旨,人就是其素派来的,我也想过,他是故意的。那封家书……”他稍顿了一下,觑了薛成娇一回,果然见她面露不解,便轻咳一声,继续道,“那封家书的事情呢陛下是知道了的,所以他叫人来传旨,给我交了个底儿。” “什么家书?”果然,他话音才落,薛成娇便问出了声来。 崔旻很难得的别开脸,脸红了。 刘光同勾唇笑了:“这个先不说,我先告诉你们,陛下这回要指的是两道婚,且都得燕翕当殿领旨,容不得他不点头。” 崔旻下意识就握紧了拳头:“你不叫我进宫,是怕我坏事?” “我不是怕你坏这个事儿……”刘光同托长了音调,也不再打太极,沉了沉声,“一则陛下要燕翕娶永平郡主,二则陛下要明乐郡主嫁谢鹿鸣。” “啪——” 薛成娇才拿了个小杯子要喝口水,显然是收到了惊吓,杯子碎了一地,她整个人呆坐着。 要燕褚嫁谢鹿鸣的事情,她之前就听崔旻提起来过一次。 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陛下始终没有派旨意下来,她以为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至少崔瑛将来还有个机会。 眼下呢?刘光同说了,这是容不得燕翕不点头的旨意,要燕翕当殿就接了的旨意—— 再反观崔旻,反倒显得平静了很多,原本捏的死死的拳头,也渐渐的松开了:“你怕我替崔瑛出头?” “不。”刘光同意味深长的扬了个笑,“我是怕这位世子爷,沉不住气。” 崔旻眸色暗了暗:“怎么说。” …… 再说燕翕与太子二人一路进宫,过了宫门,就有小内监等着,见了他二人,上前去请了安,领着人就往清风殿而去了。 此时天色渐渐昏黄,且有了变天的前兆。 阴郁、昏暗,空气中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潮湿感,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七月末的风本是不凉的。 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燕翕跟太子并肩走着,一阵风来,他黛青色长袍下摆处随风摆了摆,他人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太子在旁边有所察觉,咦了一声:“有这么冷?” 燕翕一面摇头,一面叹了一声:“我也觉得怪了,适才一阵邪风,叫我觉得浑身冰冷,”说着,又低头理了理袍子,“这会儿又不觉得了。” 太子若有所思,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正待要再说两句,就已经到了清风殿外的台阶下了。 小内监把腰更弯了弯,迎他二人上台阶。 等上了台阶,太子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其素。 其素几步上前来,平素的笑脸也不见了,是一派的正经,与他二人礼过,话也不多,领着人就进殿。 太子心头有一丝怪异闪过,本来是想问两句的,可又想起其素这么个人,自然也没再问。 进了殿中时,皇帝手上什么也没拿,两手空空的,像极了寻常人家等孩子回家的父亲。 见了太子和燕翕,皇帝似乎高兴极了:“回来了就好,一路上也没出岔子吧?朕成天担心你们,就怕光同哪天送一道褶子回来,说是出了事儿。” 太子拱手礼了:“没有大事,只是崔御史受了些伤,如今养的差不多了,只是没好全。刘内臣送他和县主回家去了。” 皇帝连着哦了几声,便叫了一声其素。 其素嗳了一声,哈着 分卷阅读444 - 分卷阅读44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5 腰:“主子您说。” “你亲自出宫一趟吧,去看看崔卿的伤如何,带两个太医去,看着该用什么药,便用什么药,封赏等明儿早朝过了再议。”皇帝吩咐着,却也不看其素,一双眼睛都放在燕翕的身上。 其素便知道,这是要把他支开了。 诚然,他一向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人吃苦受罪,便是待孟朝、待王芳,他都尚且如此,更不必说今日换做了燕家这位世子爷了…… 叫燕翕娶永平郡主,其素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不愿意的。 叫燕褚嫁谢鹿鸣,其素更不用想,他更是不愿意。 可今儿个,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抗旨不遵这一条压下去,整个侯府都得跟着遭殃。 所以陛下打他出宫一趟,省得他在这儿瞎搅和…… 其素吸了吸鼻子,应了个是,就下殿了。 只是路过燕翕身侧时,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匆匆离去。 421:要的人是谁 其素的那个眼神,似乎是被太子看到了眼底的,他眼底闪过精光,却很快又消失无踪。 有事儿……这里头一定有事儿,且这个事,一定是冲着燕翕来的。 会是什么呢…… 可还没有容他想明白呢,皇帝的声音已经飘到了头顶,然后重重地砸了下来:“燕翕,你也不小了吧?” 燕翕自打进了清风殿,就一直是低着头的。 其素的眼神他没看到,皇帝的打量,他自然也没能看到。 太子察觉出异样来了,问了这个话,下头要提的,无非是建功、立业、成家…… 他开始给燕翕使眼色,可却来不及。 “回陛下话,是不算小了,臣比太子殿下还大一些的。”燕翕拱手礼,恭恭敬敬的答。 可等他答完了话,一抬头对上太子的脸色和眼神,心下就漏了两拍。 “是啊,太子今年都十六了,再过些月份,就要过十七岁的生辰了。”皇帝一手撑着脑袋,笑着看燕翕,“可他十五岁上就成了婚,娶了太子妃,今年初也给朕添了皇孙了。你……”他一面说,一面歪头盯着燕翕看,“你母亲,很着急了吧?” 燕翕心里咯噔一声,待要辩驳两句,却已然是无用。 皇帝压根就没给他回话的机会,便又顺着前头的话说了下去:“前些日子呢,临江王来了折子,说他的小女儿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去年就耽搁了,今年总该定下来。朕左思右想,能配上永平的,也就一个你了。” “陛下,臣……”燕翕一撩袍子跪下去,张口便要推辞。 然则皇帝原本撑着脑袋的手一抬,示意他别说话,又道:“还有燕褚。好几个月前朕就跟你爹说了,要把她配给谢鹿鸣,这事儿你知道吧?” 一根刺,生生的卡在燕翕的喉咙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太子眉头紧锁,对上皇帝:“燕褚才多大点儿,父皇就给她指婚,是不是有些早了?” “早?”皇帝先是反问了一句,旋即又哦了一声,“倒也是,谈绩的婚事还没定,她比谈绩还小好些……燕翕,谈绩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燕翕惊愕不已,谈绩……谈绩的婚事……这是警告,还是敲打。 事情过去了多少年了?他和谈绩注定了有缘无分,陛下这时候要拿谈绩来敲打他? 燕翕突然意识到,今日入宫,压根是一场“鸿门宴”。 为什么给刘光同去密旨? 只怕这件事情,父亲是早就知道了的。 但是父亲本分,不会派人给江南送信。 而陛下呢?生怕他先回到家中,父亲将此事告诉了他,他动了别的心思,坏了事……所以一回京就叫他先入宫来,旨意派下来,他敢不遵从吗? 阴谋,算计,从小就绕在燕翕身边的东西,陪着燕翕一路长到大的东西,他从没有如此痛恨过,今次却恨不能撕碎了…… 可是要撕碎什么?又要撕碎谁? 是天子吗?还是…… 燕翕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叩头:“陛下,臣此去江南,也算是立了功,既然立了功,论功行赏,那臣能不能跟陛下讨个赏赐?” 太子心头微动,大抵已经猜出来他想干什么。 因是就站在他身边儿,便下意识的轻踢了他一脚:“别胡说。” 皇帝看着,却来了兴致:“这么瞧着,有事儿瞒着朕呢?” 他一面说,一面往隐囊上靠了靠,扬了扬下巴冲燕翕道:“你说,朕听着呢。” 于是燕翕又叩,也不理会太子那一茬儿:“臣想请陛下赐个婚。” 果然,皇帝脸色微变:“燕翕,三年前不说的话,今天该不该说,你心里有数。” “臣还是要说。”他说的云淡风轻,却又那样坚定。 皇帝待他一向还算亲厚,三年前万云阳想跟他们家结亲时,他心里还有谈绩,可他知道谈绩不行,自然了,万云阳的闺女更不行,可那时候,他没说出谈绩来,也没求到皇帝面前来。 今天皇帝旧事重提,无非是提醒他,接下来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太子听出弦外音,生怕燕翕见罪御前,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便双膝一屈,跪在了燕翕旁边儿:“父皇……” “你住口。”皇帝的声音已经冷下去,太子甫一开口,他就打断了,“叫燕翕说!” 太子面露焦急神色,扯了扯燕翕衣袖。 可燕翕知道,今日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给他赐的是临江王的闺女,这里头,无非带了一层稳住谈家的意思。 他不想,也不愿……世族那样多,宗室中的子弟也那样多,永平不是非他不可的,可他要的,是薛成娇! “臣求娶清和县主。”燕翕干脆趴伏在了地上,端的恭谨,看不出有一丝的埋怨来。 皇帝眼中明灭几变,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朕以为,你要的人,是谈绩。” 燕翕也僵了一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坚定:“不,臣要的,是县主。” 皇帝知道他是个有脾气的人,而且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的撕破脸。 燕翕是 分卷阅读445 - 分卷阅读44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6 个晚辈,是他皇姐的独子,要说这个皇姐与他不亲近,那还好办些,可偏偏又不是…… 再说了,他儿子将来太极殿升了座,要倚重的人之中,头一个就是燕翕了。 他的确是想拿燕翕的婚事做交易,可这并不表示,他就要弄的燕翕心生怨恨。 如果燕翕今天求娶的是谈绩,他可以把燕翕压回去,可他要的是薛成娇…… 薛成娇……? 皇帝心头突然闪过什么念头来。 许久的沉默,太子和燕翕二人,跪了足足有半刻钟。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案,一声声的,瞧到他二人心头去。 太子很多年没这样跪过了,膝盖处隐隐作痛。 皇帝大概是看出来,半晌后,虚空点了他二人一回:“先起来,坐着回话。” 燕翕一怔,旋即又是一喜。 叫起了?这是说还有转机? 可太子显然不像他这样想,虽然起了身,却没有坐。 果然,就在燕翕将起未起的时候,皇帝又说话了。 “你要清和,原也不是不行,但凡你早几个月说这话,这事儿朕就给你定下来了,等过些年,她出了孝,朕亲自给你们主婚都成。” 太子心头颤了颤,一个但凡说出口来,只怕这话完了,就还有后话了! 422:担忧 燕翕已经半站起身,皇帝一番话出口,叫他进退两难,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皇帝显然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摆一摆手:“你们两个,皆是皇家的孩子,是朕的子侄,今夜这清风殿里,没有君臣,只有父子与甥舅,坐着说话。” 燕翕不想动,可太子先拉了他一把,又与他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左一右,就往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皇帝面皮松动了些:“朕说这个话,你们也听出后面还有话了?” “但是如何……”太子稍侧了侧身,“请父皇示下。” 燕翕此时是没有心气儿再说话了的。 他大抵已经看到了今夜的结局。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皇帝手里的棋子? 只是皇帝算是开明了,杀伐决断,从来不对他们这些人来。 连皇帝自己也说了,他们终究还是皇家的孩子。 所以哪怕忌惮父亲,面儿上也还过得去。 哪怕对临江王毫无好感,可还是给了他亲王的尊贵。 只是今夜…… 燕翕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您说但凡早几个月,言外之意,有人跟你求过这道旨了吗?” 太子眼皮动了动。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崔旻,想到了刘光同。 崔旻远在江南,办不到这个事儿,可是崔旻的身边,有一个刘光同啊…… 手握东厂的人,他自然有法子避开锦衣卫的耳目,给京城传回来信儿。 难道…… 皇帝仍旧噙着笑,一字一顿的开了口:“是,有人跟朕求过,朕也应了。” 应……了……? 燕翕心跳漏了两拍:“容臣斗胆,可否问一问,是谁……” 皇帝哦了一嗓子,身子往宝座上更斜了斜,一双眼含笑的打量燕翕:“你跟崔卿相交了那么久,连这个都猜不到吗?” 这一厢话音落下,燕翕面色惨白。 太子显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此时只觉得,崔旻会乍然上疏求赐婚,不过是他当日试探的缘故罢了…… 他下意识的去看燕翕,心头的愧疚,一阵高过一阵。 燕翕喉咙哽了哽,想说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皇帝长叹了一声:“高卿开了这个口,朕本来也是想着,清和还有孝,这个时候说指婚,不大合适,后来他又上了到折子,说不急着成婚,完全可以等到三年孝期满了,再来说完婚的事儿……”他一面说,一面起了身,步下殿去,“燕翕啊,君子有成人之美,朕知道,你是个君子,和崔卿更是君子之交了……既然是这样,何苦横刀夺爱呢?” 燕翕的手,藏在袖下,关节隐隐泛白。 他没办法怪皇帝,因为皇帝说的都是对的。 当年他不开口求娶谈绩,也是他自己的缘故,与皇帝纵然有关,可关系也并不怎么大。 说到底,爹娘那里,就第一个不答应了。 如今换成了薛成娇……从前他以为来日方长,左右这位县主年岁还小,他还有时间,与崔旻争一争。 这次去江南,崔旻重伤,他把薛成娇的焦虑和担忧全都看在眼里,于是他有些急了。 其实太子提议,说是回了京之后,凭借此次之功,开口求旨,在他看来,已然不是什么君子行径了,如若能成,将来再见崔旻,他也没有颜面了。 可是没想到…… 回到京城之后,等着他的,是这样的消息…… 娶永平郡主? 燕翕不由的新下冷。 没了谈绩,又没了薛成娇,实际上,是谁,还有什么关系吗? 他肩头动了动,立时就想要开口。 皇帝一直没再说话,冷眼看着,原本瞧着他的模样是要松动的,心下喜了喜。 可谁料,太子却先燕翕一步开了口:“父皇,谢家那边,却又是如何说呢?” 谢家…… 这两个字,激了燕翕一把,他登时回过神来。 是了,他险些就忘了,那个谢鹿鸣,是有心上人的。 推己及人,他此时有多不想娶永平,谢鹿鸣就有多不想娶燕褚。 再说了,永平好歹还能叫他一声表兄,燕褚和谢鹿鸣,可是压根儿就八竿子打不着。 于是燕翕猛然一怔,拱手礼了礼:“燕褚的事情,臣想请陛下三思。” …… 再说太白楼那头,因刘光同说出怕燕翕沉不住气的话来,其后又将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了薛成娇。 崔旻呢一向是个聪明人,就算这会儿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可多多少少也猜到了。 他沉了沉声:“你怕他当殿求旨?” 刘光同也不端着,就嗯了一声:“不过这倒没什么,陛下不会答 分卷阅读446 - 分卷阅读44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7 应他。” 崔旻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 诚然,如今谈家出了继后,可谈昶旭还压在大牢里,人心不稳呐……临江王念旧,难保不会给谈家说情,实际上皇帝这时候要燕翕娶永平郡主,也不过是一石二鸟的计策而已。 且这个计,非燕翕来完成不可。 要是随便换了谁都行的,大可以把郡主塞到他这里来了…… 念及此,崔旻反倒笑了:“他沉不住气,正好成全了我。” 刘光同心里咯噔一声,就眯眼看向了崔旻。 他入京不足七个月,就已经深谙此道了。 适才随口一句提点,他就能参悟至此,这个人的城府,也不可谓不深,崔旻的心思啊……再过几年,只怕了不得的。 薛成娇在一旁听的是云里雾里的,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儿? 她自然是不知道太子和燕翕之前的算计,当然也不知道崔旻的一封家书,故而清风殿中会生什么,她丝毫不会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去。 此时她心中唯一担心的,不过是谢鹿鸣的那桩婚事罢了。 她和燕褚接触过,也跟谢鹿鸣接触过,纵然接触的不深,也知道燕褚并不适合谢鹿鸣。 且不说谢鹿鸣心里有了人,就算没人,凭他那个潇洒风流的姿态,燕褚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儿,他也未必看的上眼。 倒不是说燕褚如何不好,只是各花入各眼,燕褚这样的,将来自有良人真心疼她爱她,可决计不会是谢鹿鸣。 看一看崔瑛也该知道,贵气,英气,还有那种洒脱……这才是谢鹿鸣要的人啊。 423:两难 因是心下如此想,薛成娇的面上便也带出了忧虑来。 从江南一路回来,除了期初那几日崔旻的伤有反复时,刘光同几乎没看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于是他咦了一声,看向崔旻:“你跟县主说过了?” 崔旻眨眨眼,下意识看向薛成娇。 薛成娇自个儿还一脸茫然呢:“说……什么?” 这样就是不知道了……那忧虑个什么劲儿呢? 刘光同一时间又起了兴致,撑着桌子,身子往前倾了倾:“我看县主面有焦虑,却不知道是为何焦虑?” 薛成娇抿唇咬一咬下唇,这事儿似乎在她心头上过了好几过,大抵是在考虑,该不该开这个口。 刘光同也不催她,只是盯着她瞧,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崔旻其实能猜到——她并不知道燕翕的小心思,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焦心,适才话里话外既然说到了燕褚和谢鹿鸣的婚事,那就一定是在担心崔瑛了。 她不说,许是顾忌着刘光同还在,心里想问,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于是吃了一半的茶就不再吃了,犀角杯被他放到桌案上,有意无意的扫了薛成娇一眼:“你在担心崔瑛吧?” 他既然先开了口,薛成娇心里的顾虑就消了一大半,左右也不是她先提的嘛—— “是。”她咬咬牙,“四房那里,如今想再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只怕是很难了的……” 刘光同心里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说穿了,他不待见崔家四房,这个事儿、这个话,他从来也没避讳过崔旻。 平日里不提,一则是没这个必要,而来呢,即便是分了宗,他们跟崔旻也还是血浓于水的亲骨肉,崔旻护短,护的是崔家人的短,他自个儿能骂能说,别人轻易不要在他面前提。 所以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口角之争,他也尽量不在崔旻面前说崔家如何如何。 但是既然今天话赶话的到了这里,他说上一两句……也无妨吧…… 刘光同眼珠子转了又转,偷偷地瞥了崔旻好几回。 崔旻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呢? 从前四房干的糊涂事多,见不得人的事更多,不要说对成娇了,就算朝堂上,崔溥也不怎么干净。 刘光同看不上,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他扬了扬下巴:“刘公有话不妨直说,你什么时候是个这样瞻前顾后的人了?难不成如今说个话,还得瞧着我的脸色?” 薛成娇原本心下焦虑的,听了这话,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刘光同嘴里念叨了一句瓜娃子,才咳嗽了一声,敲了敲指头开了口:“县主你的这个担忧,实在有些没必要了。” 薛成娇啊了一声,眨巴着杏眼看他,眼底满是不解:“没必要……那刘公的意思呢?虽然我知道谢二公子是个……是个,嗯……”她一时语塞,竟找不出个词来形容谢鹿鸣,小脸儿便憋红了。 刘光同笑了一声:“也没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谢二是个放浪形骸之外的人。” 他顺着薛成娇的话接下去,再挑眉对她:“你想说什么继续说。” 薛成娇便咳了咳。 这话哦,她可不好说—— 于是她又笑了笑,歪着头瞧刘光同:“所以我的意思是,尽管谢二公子如此,可也不至于荒唐到为了阿瑛抗旨的地步呀?” “抗旨?”刘光同仿若听到了笑话一般,连连摇头,“我说的没必要,可不是指这个。” 薛成娇小脸儿就拉了下去。 不是指这个…… 她脑子转的很快,心念微动,一时间,突然想明白了点儿什么。 小手藏在桌下,悄悄地扯了崔旻衣袖一把。 崔旻侧目看过去,就见她神色严肃的很。 于是崔旻抿唇:“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 刘光同一看,就嚯了一嗓子:“这怎么还有小动作?” 薛成娇一时不好意思,就打岔岔开了话题:“刘公的意思是说,四房如今不怎么好了,寻常人家只怕尚且不能说上亲,若想与谢家结亲,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我的这个担忧,委实不怎么有必要,是吗?” 刘光同眼底的赞许是毫不掩藏的,自然也就被薛成娇尽收眼底了。 可也正因如此,薛成娇一张小脸儿,就彻底的垮了下去。 对四房,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说不恨不恼,也不可能。 钱氏也好,崔溥也罢,那样算计她,甚至是崔瑜,不是也没少利用她吗? 分卷阅读447 - 分卷阅读44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8 她又不是个傻子,人家这样待她了,她还一门心思的对人家去好。 可是四房还有溥大太太和崔瑛…… 其实从前就多少明白的事,不过是她一直不愿看透罢了。 …… 清风殿那里,情形就更是有些叫人看不懂了。 燕翕对自个儿的事儿好似是完全不再上心了,反倒是太子一直替他拦着。 皇帝心里不痛快,可儿子刚从江南回来,一路舟车劳顿的,还替他解决了孟朝这个大麻烦,他也不忍心苛责。 话赶话的,就说到了谢鹿鸣的身上去。 先是太子提起了燕褚如何与谢鹿鸣不般配,皇帝黑着脸反驳了几句,一直说到了谢鹿鸣有心上人这回事。 这就是燕翕没沉住气,嘴上一松,一不留神给说出来的了。 谢鹿鸣的那个心上人,如今是罪臣女了,倒也不是说不能叫皇帝知道,反正当初谢鹿鸣看上崔瑛时,她还是崔家四房的嫡女,也算门当户对,这没什么。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说了,皇帝就要追问了。 诚然,皇帝也确实追问了。 就连太子,也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朕在问你,谢鹿鸣看上了谁。” 燕翕一时想扶额,他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大意。 本来燕褚的事儿就很难回头了,这时候说谢鹿鸣看上了崔瑛,只怕更要促成这桩婚事…… 万一将来谢家人真的不计较身份名利,给谢鹿鸣说亲,娶了崔瑛,皇帝的算盘和计划,可就全要落空了。 这话,要怎么回呢? 可是皇帝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黑着脸就又催了一次。 答,或是不答,都是个麻烦…… 燕翕横了心,捏了捏拳头:“崔瑛。” 这个名字一出口,太子立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424:双喜临门 那一日的清风殿,燕翕究竟和皇帝又说过些什么,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只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满身颓败,连一旁陪他出宫的太子殿下,都几度欲言又止,似乎想劝些什么,可是偏偏又无从说起。 而同一时间的太白楼里,刘光同等人的交谈,也都沉溺在了夜幕当中。 一直到了三日后,皇帝圣谕下达,却并没有提及燕褚的婚事,只是给燕翕指了婚,又给崔旻指了婚,不过崔旻当得起双喜临门——他从七品监察御史升任了六品经历司经历——十五岁,接连升迁,一时为百官、百姓津津乐道。 燕翕和永平郡主的婚事,再没有人能说一个“不”字了。 彼时襄安侯中,长公主殿下初得知此事,将传旨的内监生生赶出了侯府。 至于宫中,皇帝得了这样的回话,也只是变了变脸色,并未动怒。 其素看着皇帝黑了脸,内监们大气不敢出一声,于是就梗着脖子上前去:“陛下,长公主殿下只是一时……” “行了,朕知道。”皇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从来就只有你,总爱当这个好人。” 他一面说,一面搓着手来回的踱步。 其素就眼看着皇帝左三步右三步的,大约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的一颗心,就跟着皇帝来回不停的身形一直飘忽着。 许久后,皇帝侧身站定:“你去,你亲自去侯府传旨。告诉保荣——”他拖长了音,转过身来盯了其素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满是暴风雨前的压抑,“告诉她,朕知道她心疼儿子,也给足她面子,她做姐姐的,可不要让朕难做。” 其素心头惶惶,低了头接了个是,就躬身退了几步,及至之前往侯府传至的内监身边时,才拿脚尖儿踢了他一回。 小内监会意,又对着皇帝叩拜了拜,跟着其素就出了门。 从内廷一路到宫门,其素走的很慢,也无比的沉重。 皇帝最后的话,摆明了是警告了。 他即位以来,从来不对宗室下过黑手,即便真的有个一时不尊重的,他至多训斥几句。 这是他的大度,也是他的心气儿。 都是赵氏一脉相承的子孙啊——可长公主把传旨的太监赶出府,这就是在打皇帝的脸了。 待他出了宫门,一眼看见的,却不是等着他的软轿。 太子负手而立,就等在宫门口。 其素下意识就蹙了眉,可是脚下又不敢耽搁,迎上前去:“殿下。” 太子回过神,看看其素,又看看他身后跟着的内监,还有小内监手上的圣旨,呼吸都加重了好些:“要去侯府?” 其素嗳了一声:“殿下这是……?” “我跟你一起去。”太子睨了他一眼,“其素,要是姑妈不给你留情面,仍旧连你也赶出府,你打算回宫如是禀给父皇吗?” 其素立时心头一凛,忙念了一声奴才不敢。 “你敢不敢,我心里清楚。”太子见他这样,腿动了动,就挪开了两步,“你不是不敢,是不落忍。”他说着,又顿了下,“本来我是要去高府看看崔旻的,听了这个事儿,料想父皇会让你去侯府,就转了道在这儿等你。” 其素的腰就更弯了下去。 太子也不再多话,手微抬,虚扶了他一把:“你直说,侯府,我该不该去。” 这个话的意思…… 其素抿唇想了半天,横了心:“殿下该去。” 太子扬唇笑了,只丢出一个好字,再不复赘言,转身上了他的行辇,又叫等了其素一会儿,才一起往侯府而去。 …… 太子亲自来,和内监来传旨,那是两码事。 就连保荣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拿乔。 侯府大门大开,襄安侯与长公主比肩而立,燕翕在左,燕褚在右,在门口迎着太子下了辇,又一阵的寒暄。 太子面色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长公主,许久后,长出一口气,径直往长公主面前走过去,一伸手,扶着她起身来:“姑妈,这是何苦呢。” 保荣长公主立时神色僵硬:“是陛下……叫你来的?” 太子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旨意出了,就没有收回的余地。姑妈这样做 分卷阅读448 - 分卷阅读44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49 ,是在为难父皇,也是在为难燕翕。” 保荣便拧眉:“为难燕翕?”她说着,侧目看向燕翕去。 燕侯是知道内中情由的,便咳了一回,沉声叫进了府中再说。 …… 跟襄安侯府的一派肃然不同,此时的高府中,自上而下,无不欢喜的。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高孝礼和郑氏都是打从心底里替崔旻高兴的,就连薛成娇自己,也透着娇矜的害羞着,又加上燕褚和谢鹿鸣的事情没能落定,不由得又松了一口气下来。 崔旻因伤未曾大好,皇帝了恩旨,许他带职休养,什么时候养好了伤,什么时候再到都察院去报到。 韦策得了旨意就过来了一次,拉着这个大外甥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他这个“一把手”都满意了,谁也不敢再说崔旻什么。 这头郑氏拉了几个小辈儿在她晏居室内说事儿,可乐的是嘴角上扬,根本就合不拢。 “这就叫苦尽甘来……”话说了一半,又自个儿呸了两声,“这话不对,该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好了,婚事落定了,陛下金口,一言九鼎,我也好,你们舅舅也好,便是应天府和保定府,一颗心也都放下了。”郑氏喜难自胜,“我这就叫人去送信儿,该准备的都……” “母亲。”高子璋扶着额头,忍不住叫了一声,打断了郑氏。 郑氏咦了一声:“做什么?” 她问完了,就见高子璋冲着她一个劲儿摇头,又看看崔旻,看看薛成娇。 恍惚间觉薛成娇小脸儿通红,搓着手里的帕子,什么也不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郑氏便唷了一声:“实际上,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瞧瞧岳君?照理说呢,陛下派了旨意,你如今既然不能完婚,就该叫你表哥搬出去,不过也委实没这个必要,你自个儿说呢?” 425:两心相同 薛成娇猛然间就咳嗽了起来,显然是叫这话吓到了。 崔旻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舅妈别吓她的。” 郑氏拿帕子掩着唇,又笑了一阵:“我们成娇呐,脸皮一向薄。” “不过舅妈……”崔旻眼底的笑意毫不掩藏的,从进了门以来,目光就放在薛成娇身上没挪开过,此时因是与长辈说话,叫了一声,才挪了挪眼。 郑氏掀了眼皮看他:“你说。” “这事儿现在准备不上,她身上有孝,陛下也说了,出了孝再定日子,我们现在准备,难免叫人说咱们没规矩,太轻狂。”崔旻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是清脆,声音里透着欢喜。 高子璋便忙附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况且大表哥才升迁,又是都察院的差事。一则经历司的这个经历,出缺之后,多少人想顶上去都没成事儿,如今大表哥顶了缺,难免有人要眼红。这二来嘛……”他耸耸肩,“早上得了信,韦叔叔就来了一趟,这满朝文武,有谁不知道他同父亲的交情。大表哥这个升迁,就直接归了他管,将来要给吏部报政绩,不都看他了吗?” 郑氏脸上的笑略隐了些下去,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他俩人的这番话。 这正想着呢,外头高孝礼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正是他们两个说的这话。”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进了屋中来。 孩子们自然起身与他见了礼,他往郑氏身边儿坐过去,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坐。 过后了,才去看郑氏:“别叫人觉得咱们轻狂不知所谓。旻哥儿这个差事,升的太快,没人眼红他是不可能的。况且你要知道,都察院和六部里的一样的,想挤走谁,难如登天。他一旦坐稳这个经历,往前那些暗地里使劲儿的,保不齐要背地里使绊子。” 他说了一会儿,端着茶杯吃了口茶:“我刚才送他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都察院里面,他当日能护着旻哥儿,可保不齐有人在别处想法子。” 高孝礼口中说的这个他,便是他们方才说得韦策了。 郑氏听到此处,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那就先……缓一缓吧,左右大姐姐得了信,也要送信进京的,咱们……咱们就先等一等。” 高孝礼嗯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 反倒是薛成娇,因听了那样一番话,心里又替崔旻担忧起来,咬着唇偷偷地瞥了崔旻一眼。 高子璋一向爱同她开个玩笑,这会儿一直就盯着她呢,故而她眼神刚挪到崔旻身上,他就立时觉了。 手肘在薛成娇胳膊上撞了一把:“怎么还偷看?” “轰——” 薛成娇的耳尖立时就红了。 高孝礼与郑氏二人对视了一眼,就都笑了。 崔旻也在笑,回看了薛成娇一回,更把丫头看的无地自容似的。 薛成娇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乍然得知赐婚的事情,她有些惊讶,可却还有一些惊喜。 惊喜过后,就局促了起来。 和崔旻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更习惯了有事儿就去问一问他,而且高子璋是一向爱拿她打趣的…… 丫头腾地站起身来,匆匆做了个委实算不上齐全的礼,一言不,闷着头就跑了。 高孝礼和郑氏先是一愣,旋即就双双笑出了声来。 才跑出屋外的薛成娇,自然听见了这阵笑声,小手立时就捂住了脸。 太丢脸了……这太丢脸了…… 屋里郑氏拍了崔旻一把:“快去,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她几乎要笑岔气过去,还不忘了吩咐崔旻。 高子璋听来笑意就更浓了。 崔旻一时又觉得无奈,站起身来,拱手礼了一回,就跟了出去。 薛成娇并没有走远,所以崔旻出来的时候,还能瞧见她的身影。 几步下了台阶,又快走几步追上去:“成娇。” 薛成娇啊了一声,就站定了。 崔旻这大半年来与她相处,见识过她的无助,她的狡黠,还有她的种种模样……只是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了。 大概是她出入崔府……也不是,那时候的她,只是把自己藏得很好,并不是呆。 想着,崔旻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一抬手,摸上她头顶:“跑什么。” 分卷阅读449 - 分卷阅读45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0 好容易平复了些的心,就又跳的更快了,小脸儿红的要滴出血,薛成娇眼角微垂:“谁叫你们笑我来着……” 崔旻的笑声就飘在她的头顶。 丫头似乎不服气,嘴里嘟囔着:“怎么还笑……” 崔旻便忙敛了敛:“不笑你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一面说,一面拿开了手:“其实舅妈说的,虽然是那么个道理,但终究不是……”不是如何,他倒是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头看着薛成娇,“你要觉着不自在,这两日我在外头寻个宅子,安置了搬出去住。” 薛成娇登时就抬起头来,仰着脸儿,同他四目相对:“搬出去做什么?” 崔旻就又想笑了,可他生生忍了下来:“你又害羞,又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要搬出去吗?” 薛成娇一咬牙,左脚跺了一回:“你还说这个……” 崔旻就又揉了她一把,安抚了好一阵子,领着她往院子里逛着,吸了口气:“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官场上的升迁也好,调令也好,从没有叫我这样高兴过。我十四岁中举,又是那一刻的解元,也不曾这样高兴过……就好像,那些事,我都是为崔家,为祖母,为父母,可是只有这件事……” 他说着,顿住了。 薛成娇侧目看他:“只有这件事,是为你自己吗?” “是。”崔旻斩钉截铁的回她,“成娇,只有这件事,是我真的想做的,打从心底想做的。” 薛成娇心头一热,就挂了盈盈浅笑:“我见过纪姑娘同子璋表哥相处,你其实不必搬出去,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崔旻也不知怎么地,鼻头就酸了一把。 也许如他自己所言,功名利禄,他都在为他肩上那副胆子争取着,只有眼前这个姑娘,是他替自己争取来的,又一心一意想守护好的。 真好,这个姑娘的心,与他是一样的。 426:天作之合 崔旻因心头暖流流淌着,再加之如今胆子也大了起来,就伸手去牵薛成娇的手,在她手心里捏了捏。 薛成娇觉得有些羞,可也没把手抽出来。 直到高子璋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她才抽了手,有些怔怔的看向身后。 高子璋噙着笑,摇头晃脑的进了他二人身侧,低着头看看薛成娇,又含笑打量崔旻好一番。 崔旻叫他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手握成拳,掩在鼻子下,咳了两声:“你跟出来做什么?” 高子璋哟了一声:“我不能来呀?” 二人就都没再接他的这个话。 高子璋这人是这样的,你越是接话,他越是没完没了的。 虽也不会招人烦,可总归弄得人不大好意思。 高子璋看他两个不搭碴儿,自己也觉得无趣,就耸了耸肩:“前头下人来回了个话,说燕翕来了……”他一面说着,又突然收了声音,盯了薛成娇一眼,“他带着燕褚一起来的。” 崔旻眉头就拧了拧。 燕翕会上门,他是不觉得奇怪的。 皇帝的旨意下来,这一趟高府,燕翕是一定会走的,是会生气迁怒,还是同他交心的谈一谈,这一点崔旻自己并拿不住——可不管怎么样,燕翕都会来。 可是怎么会带上燕褚呢? 燕褚的指婚……不是没有成吗? 他想了会儿,料想高子璋应该还有别的话,就没接话,看了他一眼。 高子璋吸了吸鼻子:“他要见你,父亲说燕褚是女孩儿家,该叫成娇去陪一陪。” 也不知怎么地,崔旻心头就立时跳了跳。 他还说不出那种怪异从何而来,薛成娇就已经先答应了。 崔旻刚想拉住她交代点儿什么,可她已经矮身蹲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盯着薛成娇的背影,崔旻蹙眉,许久没能舒展开来。 高子璋抿唇:“燕翕……我知道他不想娶那位郡主,但是不想娶也没用,圣旨已经下来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可是崔旻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薛成娇的方向看了半天,而后就迈开腿,往前面去迎客了。 高子璋眉心几不可见的拢了一把,便什么都没有再说。 燕褚是进了府就有人领着她去了薛成娇住处的。 薛成娇一路回去,进了屋时就见魏书和燕桑在旁边儿陪着,端茶倒水又忙着上糕点。 只是燕褚的神情…… 薛成娇心下沉了沉。 燕褚生来骄纵,侯府的事情她也一向不管。 从前还听谈绩偶尔说起过,燕褚这个人,最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活了十几年,却什么事儿都不知。 不过薛成娇想过,如燕褚这样的出身,她又有什么好担忧?好多思的呢? 她想做什么,不要说侯府,就连宫里的太后,都会替她安排好了。 这次陛下想赐婚的事情,瞒了她那么久,虽然眼下没成,可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呢? 燕褚这样神情凝重,应该是都知道了吧…… 她想着,略提了一把裙摆,跨过门槛,进了内间里。 魏书和燕桑看她回来,就问了个礼。 燕褚只是扭头瞥了她一眼,手里的茶,就更没味道了。 薛成娇与魏书二人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跟郡主说说话。” 魏书和燕桑对视了一眼,就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二人才退了出去,燕褚手里的犀角杯就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那只杯是犀牛角制的,面前的桌是黄花梨木的,两相碰撞,声音闷而响。 这道声音砸在薛成娇心头上,她倏尔就皱了眉头:“怎么拿我的东西撒气?” 燕褚好像被她的话给噎了一回,许久后,撇撇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薛成娇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想了下,只以为她是指赐婚的事情。 一时又有些讪讪的。 这件事情,几个月之前她就听说过,但是从来没告诉过燕褚。 为什么呢——? 薛成娇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换了是崔瑛,她怕早就说过了。 可是入京之后,她好像和谁关系都不错, 分卷阅读450 - 分卷阅读45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1 可实际上都再没有崔瑛那样的。 燕褚也一样。 她也以为,燕褚待她,也就不过如此。 如果非要叫她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君子之交淡如水——便足够了。 可燕褚真的问到她面前了,她还是有些心虚的:“赐婚的事情,我从前是听见过,但是又不是准话,便不大好告诉你……” 燕褚变了变脸:“你说什么呢?” 薛成娇一愣,满脸疑惑的看向燕褚:“你不是问我这个吗?” “谁问你这个!”燕褚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可是她嚷嚷完了这一句,就又蔫了:“我阿爹和阿娘说了,我的婚事,他们做不了主了……我虽然不懂事,也知道,陛下起了心思,以后我的婚事,就只能他说了算了……” 薛成娇看着有些不大高兴的燕褚,心里不由得觉得她可怜。 谢鹿鸣这样的人,侯府上下都不愿意叫燕褚嫁,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可将来要再给她指婚,那门第就只能更高,不然真是不小心给谢家人知道了,就又是麻烦。 但是门第再高……燕褚又是这样的心性…… 薛成娇这里还整替她惋惜呢,燕褚已经又呢喃着开了口:“我是说我哥哥的事情。” “世子啊……”薛成娇随着她念了一声,心头惘然。 她没见过那位永平郡主,甚至连听都不曾听人说过。 盲婚盲嫁的,对燕翕来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位郡主,想来也是委屈极了的吧? “她是郡主,金枝玉叶,而且我听说还是临江王上了折子提及她的婚事,”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给燕褚倒了杯水,“想来王爷应该很看重这个小女儿,从小该养的不错,作配世子,应该是天作之合才是。” 她本意是开解燕褚一番的,却不想这样几句话,惹得燕褚冷哼一声,竟像是更不高兴了。 薛成娇一脸的无奈,这又是怎么了……? 燕褚连碰都没去碰那杯水:“你真的不知道?” 这话,问了第二遍了。 薛成娇秀眉拢了拢:“你到底问的是什么?” 427:谈家危险了 燕褚咦了一声,先前的不高兴,竟反倒消退了好些。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又兀自的笑了起来。 薛成娇看她一惊一乍的,一会儿恼一会儿笑,心说别是因着赐婚这件事儿昏了头吧……可这话她也不敢说。 “我哥哥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遇见你……”燕褚歪头打量薛成娇,“你就一点不知道,我哥哥喜欢你吗?” 薛成娇瞳孔登时放大了些。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燕翕,喜欢她? “你……”一时间像是丢了所有声音,薛成娇努力的找了半天,“你别胡说八道的。” “我就觉得奇怪,一直看哥哥往你们家走动,你们还一起去了一次江南,你怎么就一点儿没反应呢?”燕褚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看薛成娇,“倒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哥哥哪里都不输人,你没看上他,我是真觉得奇怪的。” “我……”薛成娇能说什么? 她愣愣的看着燕褚,半天才丢出几个字:“那你的意思呢?” 燕褚一耸肩:“原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喜欢你。” 薛成娇更是没话说了。 是她后知后觉了吗?也不对吧……燕翕跟她压根就没打过几次交道,就算是在高府见过几次,最多寒暄几句也就辞别了。 此去江南的一路上,也只有燕翕端着药找她那一次,她同燕翕多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燕翕是从哪里喜欢上她的? 可是燕褚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的…… “燕褚,这些话,是世子叫你来说给我听的吗?”薛成娇下意识的蹙了眉,这实际上不像是燕翕会干的事儿。 陛下金口玉言,赐了她和崔旻的婚,不管她知不知道燕翕的心意,总归都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她心里那个人是谁,燕翕不可能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让燕褚特意来这一趟? 果然,燕褚摇了下头:“是我觉得心里很难过。哥哥来找你表哥有别的事,我想跟他过来,找你说说话。” 薛成娇心说你这摆明是想给我添堵的。 可她能够理解燕褚的那种心情,便也没计较。 只是关于燕翕的这件事,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再跟燕褚说下去。 燕翕再好,与她是无缘的,她也从没有往那上面想过。 这话说出来,燕褚觉得她兄长是万般好,自然又要跟她喋喋不休。 薛成娇拍了拍燕褚:“你还小啊,将来的事情,将来走一步是一步吧。至于你替世子可惜和委屈的,实则不大有必要。世子知道他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是他必须做的。我想,他接下陛下的旨意时,就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了。” 燕褚眨眨眼,眼眶有些红:“可是我听阿娘说……哥哥那天进宫,拿他此去江南的功劳,求陛下不要给我指婚。”她反握上薛成娇的手,“其实他可以给自己求个恩典的,可是却为了我……” 薛成娇没有亲妹妹,可是她想,如果她那个弟弟活了下来,像燕褚一样能长大成人,那让她替弟弟做什么,她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别这样想,世子和你本就不同,你的婚事尚可推一推,可是他的……” 后面的话,就没再说。 燕翕的婚事,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皇恩浩荡而已。 拉谢家入朝的事情,至多再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可是谈家、临江王,这都是眼下的事情,陛下不会给燕翕退路的。 与其真的惹恼皇帝,还不如给妹妹争一条退路出来。 …… 实际上薛成娇料想的也差不了太多。 燕翕这回到府上来,一则是想跟崔旻谈一谈,他起初不大明白,高孝礼好端端的怎么就上了折子,昨日太子叫他去东宫时,才跟他说了江南生的事情。 他心里是有气的,可彼时太子也是为他好,他难道一转脸去指责太子吗? 可即便事到如此,他还是想跟崔旻谈谈 分卷阅读451 - 分卷阅读45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2 。 二则嘛……就是事关谈家了。 高府这里有一处崔旻自己的小书房。 这个书房是高孝礼特意备出来的,因崔旻如今入了朝,又是步步高升,一向登门来往的人也不少,总不好每次都领到他的书房去,故而就划出来个半大的院子,给崔旻腾了个小书房出来。 崔旻此时和燕翕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四目相对,还是崔旻先出了声:“你这么坐了半盏茶时间了。” 燕翕面不改色,没有笑,也没有不悦,思忖再三,开口竟先提了谈家的事儿:“昨日太子与我说,谈家上上下下使银子托关系,想把谈昶旭从案子里摘出来。” 听闻此言,崔旻眉头紧锁:“他们疯了吗?” 谈昶旭的案子,是陛下亲自过问了的。 下了大理寺大牢,也是陛下的旨意。 谈家在这个案子上动手脚,那不是找死吗? 燕翕摇了下头:“太子进了一趟宫,听太后的意思,这里头连皇后都脱不了干系。” 崔旻倒吸一口凉气。 谈皇后才立了多久……她自己不是没经历过事儿,怎么会这样大意? 几个月前她托成娇带东西出宫时,刘光同就说过,谈氏被陛下限制了自由。 难道她自己不知道轻重吗…… “皇后怎么会……”崔旻的声音越低下去,“那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本来太子告诉我这件事,是因为我要娶永平,这就少不得跟谈家缠到一起去,”燕翕叹了一声,“你也不是不知道,临江王对穆贤皇贵妃感情很深……昨天我们商量了一下,临江王要上折子也好,怎么就这么巧,偏偏是在谈家使劲儿的时候,给他闺女找婆家呢?” 一个念头乍然闪过,崔旻身子猛然一僵:“他是给谈家找靠山?” “所以我想,临江王看上的,应该是万阁老的小儿子,而不是我。”话到此处,燕翕便有些忿恨起来,“可他的算盘落了空,倒白把我套了进来。” 燕翕咬了咬牙。 临江王要真是这个盘算,那今次可就真是把燕翕给坑了。 可是谈家呢……谈昶旭出事,如果没人告诉,临江王怎么会知道的? 陛下不动宗亲,可这不代表会放过谈家。 本来甄家刚倒,要动谈家也不会急于一时,可如果谈家到这时候还不安分…… “谈家,危险了?” 428 缘分有天定 燕翕起先的时候摇了下头,可旋即就又面色凝重起来。 崔旻看的不解,就追问了两句:“摇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谈家不会有事?可……” 只是他话没问完,燕翕已然长叹一声,截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这件事情,太子也拿不准,我过来想问问你怎么看。” 崔旻一时就什么也不说了。 不是他防备心重,实则是如今谈家和崔家又有了姻亲的关系在,每每提及谈家,他都不得不带着小心。 燕翕是个不问朝政的人,虽然跟着去了一次江南,从江南回来后,太子殿下也果真入朝听政,可燕翕该做什么,崔旻并不信他自个儿就全忘了。 一个伴读,长到了快二十岁,也用不着事事都伴着太子了…… 他说这事儿是太子拿不准,他想来问问…… 崔旻拧眉:“是太子殿下叫你来的。” 不是疑问,也没有厉声的质问。 崔旻端的平静,只是眼底有波澜掀起。 燕翕额了一声,没回他。 于是崔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果然是这样吗?” “实际上太子只是觉得你机敏,他去了一趟江南,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可是一回来,天就变了……”燕翕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向崔旻,“甄氏毕竟还是他外祖家。如今刚安稳了两日,他入了朝,听说了谈家的事……崔旻,太子是在朝上听说这件事的。” “啪——”崔旻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断了。 谈昶旭的事情,已经有人上疏参奏了…… 他有些坐不住,腾地一声就已经起了身:“我去一趟谈家。” 燕翕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变了脸,看着崔旻迈开腿要走,他立马随着起了身,拦在他身前:“我知道你姐姐做了谈家宗妇,可这时候情形不明,你敢去谈家走动?” 崔旻脚步一滞,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明白燕翕的意思,诚然,燕翕话里没有的意思,他想的也要多。 从严竞,到立后,再到崔溥孟夔,最后乃至于甄家——一桩桩一件件的,哪次不是陛下暗中授意? 谈家新后初立,又刚跟崔家结了亲,何况如今甄氏一倒,谈家就是一家独大。 没人背地里授意,谁会在这个时候去参谈家一本? 可万一要又是皇帝干的事儿,他现在跑去谈家……皇帝发了恩旨,许他家中休养,如果真是这样,他只怕,休养也是个试探…… 燕翕见他如此,便知道什么话也没法说下去了。 本来他还想再问一问薛成娇的事情,可他没料到,谈家的事情会对崔旻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接触崔旻这么久,还没见他急成这样的时候。 于是他抬手压了压崔旻肩头:“既然是情形为明,你自己也不要太着急,我听说你舅舅今日也没去部里,去问问他,到底是经历事儿多的人,总比你有看法。” 他说完后,连退了两步,又看了崔旻一眼,无奈的摇了头,转身便要离开。 可崔旻却站在眼底,盯着他后背,目不转睛,突然问了句话:“其实你今天过来,是太子的意思吧?他是让你来试探我的,对吧?” 果不其然,崔旻的话掷地有声,砸出那种沉闷的响声来,激的燕翕一个哆嗦,身形立时就僵住了。 燕翕缓缓地转过身来,眼底有一丝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可还是被崔旻捕捉到。 崔旻扬了唇,嗤了一声:“可你觉得既是君子之交,就该坦坦荡荡,试探的话你说不出口。而今我带病在家休养,又是外人眼里的双喜临门,”他说到这里时,顿了下,打量着燕翕,半晌才又接道,“如你所说,我舅舅经历的事要多,这时候即便 分卷阅读452 - 分卷阅读45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3 在朝上听得了什么,也不会轻易先告诉我知晓。我一向维护家里人,更见不得我姐姐跟着谈家一起遭罪,所以一旦知道,势必要去谈家看她,说不定还会想法设法的弄清楚谈家的事——太子想知道,我是帮亲,还是帮理?” 燕翕眉头紧锁:“你知不知道,慧极必伤?” 崔旻一怔。 这四个字,他不是头一次听人说了。 这天底下,聪明人何其多? 至少他所见的这些人里,没一个是糊涂的,比他聪明的,更是大有人在。 更不要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四个字,崔旻一向自以为,委实用不到他身上去的。 “燕翕,你也可以给太子殿下带几个字。” 燕翕啊了一声,大约是没料到他不接那个话茬儿,随后又哦了一声:“你说。” “用人不疑。”崔旻一字一顿的,“实际上我现在还不是替他办事,我当的是皇差,办的自然是陛下交办的事儿,陛下尚且不猜疑我,他先来诸多试探,如果让陛下知道了,对他也不好吧?” 燕翕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眼神也暗了暗。 崔旻嗤笑一回:“我自然不会到陛下面前乱说什么。父子终归是父子,我小小年纪得陛下如此器重是不假,但有几斤几两重,我心里有数。” 燕翕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站在那里,和崔旻四目相对。 对视了许久后,他抿唇悠然叹息:“本来我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的。”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大概已经猜到了:“缘分自有天定。事到如今,你再跟我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即便是你去找成娇说,也都太晚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在燕翕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的捏了捏:“如果先遇见你,结局是未必。你可能也听子璋说过,从前有崔昱和文湘,可我从来不觉得这二人如何。可你与他二人不同……但是现在,盖棺定论。”崔旻倏尔就笑了,“是了,盖棺定论。一道圣旨,我就已经赢了。” 他很少说话这样轻狂,便是今日这样,也并不是张扬炫耀。 燕翕心底虽然有失落,可也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一时有些讪讪的。 “不过也是,就算不是这样,事到如今,娶永平是我非做不可的……说什么有江南的功劳,陛下不给燕褚赐婚,不过还是看在了太后和我爹娘的面子上,又不想把我逼那样紧罢了……”燕翕呵了两声,什么都没再说,径直离去了。 429 怪事 燕翕的背影,也不知怎么的,在崔旻看来,很有些凄凉无助的感觉。 他从前觉得燕翕深藏不露,为的是有一日厚积薄发。 可是现在看来,燕翕实在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去的。 娶永平,是他不愿意的。 今次过来跟他讲谈家的事,他想,燕翕打从心底里也是抗拒的。 可一个是圣旨,一个是太子的交付,他不能不做。 崔旻不由的摇头,自己一个人待了许久,便也出了门找高孝礼去了。 高孝礼今日的确是没去部里,告了假在家里待着。 本来嘛,崔旻高升,又有了赐婚,这是天大的喜事,他回家同外甥外甥女聚一聚,是人之常情。 所以崔旻出了自己的小书房,往前行过一处青石板路,再过了一段灰色石砖铺的甬道,就绕到了高孝礼的书房来。 他推门进去时,高孝礼手里还捧了一卷兵书。 高孝礼听见推门声,抬眼见是崔旻,就把书搁下去了:“燕世子走了?” 崔旻嗯了一声算答话,近前去礼了一回,撩了袍子下摆,在旁边儿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高孝礼看他面色不佳的,就咦了一声:“说什么了?” 实际上高孝礼也没想到燕翕是为谈家事而来的,他在朝上就知道了,可回了家没告诉崔旻,自然是有他的主意。 一则怕崔旻沉不住气,二则是怕他如今风头正盛,一个不小心,会被一同牵连进去。 左右事情没有定论,陛下是怎么个意思,在朝上也没表明了。 折子上归有人上,可陛下没理会,这就很值得推敲。 所以回到家中,他也跟没打算告诉崔旻。 “谈家为了谈昶旭走动的事,舅舅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可是当崔旻声儿里带着茫然的问出这句话时,高孝礼就知道燕翕为何而来了。 一时间想到燕翕的身份,高孝礼不由蹙眉:“燕翕告诉你的?你在他面前失礼了没有?” 崔旻摇了下头,高孝礼稍松了口气。 可是他的一口气还么送到底呢,崔旻就又点了一回头。 高孝礼立时横眉冷目的:“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你干什么了?” “他说完之后,我有些着急,说要去谈家来着。”崔旻侧目看过去,平声回到。 高孝礼嘶了一声:“你真是……” 本来是想骂人的,可话到了嘴边,又骂不出口。 崔旻会着急,是正常的。 谈家在风口浪尖,摇摇摆摆,步履维艰。 崔琼作为宗妇,现下还有了身孕,可是他所知的,眼下她日子过得也委实算不上好。 不是说他就不心疼外甥女,可他从前就说了,他不是十年前的那个高孝礼,不可能提剑冲到谈家去给崔琼出头。 经历了这么多年,见过了这么多事,他自带了一份沉淀,遇上事儿,也知道冷静想一想了。 可崔旻纵然生来稳重,毕竟才十几岁的孩子。 当初崔润嫁女,本来就是另有想法了,眼下的事情,崔旻着急是再正常不过的。 高孝礼无奈的摇头:“你就不想想,我怎么不告诉你呢?” “所以我没去谈家,来了舅舅的书房找您。”崔旻面不改色,声儿里仍旧端的平静,“我现在带病修养,朝里的事情过问不上,虽然任了经历司的经历,可这事儿原也不过我手……舅舅,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大姐姐如今有了几个月的身子,我怕谈家出事……” 高孝礼同他摇了摇头:“这回的事情,说来也怪。” 他话不多,说完了, 分卷阅读453 - 分卷阅读45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4 顿了下,示意崔旻有话就问。 可是崔旻没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于是高孝礼扬了唇:“如果说是陛下授意,不该我们一点信儿也没得到,不要说我,就连万云阳和李逸也没得到一点儿口风。” 起初知道的时候,高孝礼也怀疑过,这怕又是皇帝的计。 可是不告诉他,他能理解,毕竟他外甥女儿还是谈家的宗妇。 可万云阳和李逸也都不知情,事情就有意思了…… “但是要说不是陛下授意的,你知道折子是谁先上的吗?”高孝礼顿了半天,撇撇嘴,问了一句。 崔旻摇头,心说我又不上朝,连衙门里都没去,我怎么会知道。 故而他掀了掀眼皮:“舅舅有话直说吧……您知道,这事儿要不是燕翕来说,我都还不知情呢,您问我谁上的折子……” 高孝礼耸耸肩,丢出了一个名字来:“徐士颉。” 崔旻立时就吞了吞口水。 这个名字,他知道。 开国以来的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为人谦和有礼的徐大学士……关键是,这个徐士颉颇有当年“棉花阁老”刘吉的风范。 一来呢是不怕人弹劾,这二来嘛,连中三元的人,气节不是人吹嘘出来的,他刚正不阿,但有一点,就是闲事不理。 如果说徐士颉如今担的是大理寺的差事,他上折参谈家,那崔旻不会意外,毕竟这是他手底下的事儿。 可如今徐士颉管着工部,身兼工部侍郎一职。 那是个什么地方?跟管着刑狱审案的大理寺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他怎么会去弹劾谈家…… 于是崔旻眼底疑惑越发浓了起来:“舅舅觉得呢?” 高孝礼摸了摸鼻头:“我还是觉得这不像徐士颉会干的事儿,还是像陛下叫他干的,可是……不应该啊。” 崔旻眼神微变。 可无论如何,徐士颉在朝上是有分量的,如果不是他出身寒门,如今受重用的,还未必是他舅舅。 徐士颉这样的人,带头弹劾谈家,对谈家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谈家在朝中没有子孙担重职,即便有些交好的,真要是出了事儿,明哲保身都尚不能够,又怎么会掺和进来? 且看一看彼时的甄氏,也就可知一二。 再说眼下的情形,谈后在陛下面前显然是毫无分量…… “那折子上了,在朝上时,陛下又怎么说呢?” 高孝礼听到这里,反倒笑了:“这就是此事的第二怪了。” 他这样说,崔旻就知道必有内情,于是做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高孝礼的后话。 430 他怎么来了 崔旻等了好一会儿时间,一直没开口。 屋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高孝礼也没叫人进来,自己个儿动手点上了四盏蜡,屋里才有了昏暗的光芒。 崔旻坐在堂下,仍旧目不斜视的瞧着高孝礼。 他觉得等了很久,可高孝礼那边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于是他就催了一声:“舅舅说的第二怪,指的是什么?” 高孝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陛下呢,当殿并没有理会徐士颉的这道折子,只是责令刑部和大理寺一起详察,说的是容后再议。” 崔旻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这实际上也是皇帝惯用的手法——比如当日提及立后一事。 他先授意你上了折,可太极殿上却不急着允了这道折子…… 可徐士颉的折子,究竟又是不是皇帝授意,他们都不得而知。 也总不可能跑到徐府去问一问吧? 可是不知怎么的,屋外一道闷雷打下来,崔旻一个激灵,就有了别的想法。 高孝礼大概是看他脸色微的有变化,就咦了一声:“你怎么了?” 崔旻略眯了眼:“舅舅,您觉得谈昶旭当日的罪名,没有问题吗?” 收受贿赂,草菅人命——这就是当日皇帝过问了之后,把谈昶旭下了大理寺大牢的罪名。 可谈昶旭,真是这样的人吗? 高孝礼捏了捏拳头:“那依你说呢?” 崔旻倒是一点也不奇怪高孝礼会把问题丢回来他身上。 他初到京城时,的确不怎么与世家子弟走动。 可后来风头渐渐过去时,似燕翕、谈昶年和谈昶旭这样的人,他是常来常往的。 他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开口道:“姐夫身为宗子,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一些限制,这个不必我细说,舅舅也应该明白吧?” 他侧目看过去,果然见高孝礼点了下头。 而后就听高孝礼道:“这些小辈儿的孩子们我虽不怎么走动,但是听子璋说起来过几次,府外好些人情往来,还是谈昶旭做的多些。” 崔旻嗯了一声:“正是了。谈家这点分寸是有的,再加上与我一辈的人里,除了姐夫,算得上出色的,也就一个谈昶旭了,故而人情往来,大多是他在经营。”他一面说着,手一面攥住了座下太师椅的把手,“我所知道的谈昶旭,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他圆滑,更风趣,说他草菅人命……” 后话崔旻就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高孝礼一定是听明白了的。 说谈昶旭草菅人命,崔旻是不信的。 可不信又有什么用? 高孝礼微微的摇着头:“你不信也没用,韦策说过,都察院会上疏弹劾谈昶旭,是因为手上有实证。这种事儿虽然不归他们管,可是有人把证据递到了都察院衙门去,他们就不会坐视不管了。” 话到此处,高孝礼又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你可以以为,仍旧是陛下陷害谈昶旭。但是不管怎么说,谈昶旭的罪名是坐定了的。谈家为了子孙奔走,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没人告发,陛下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他们上下是银子,这就是行贿!谈昶旭本就是折在这个上面,他们今次的行为……徐士颉不会无故冤枉谈家,谈家这次,怕是动错了脑筋了。” 崔旻下意识的就把眉头锁的十分紧。 尽管他舅舅这样说,可他还是不能理解,也没办法相信。 因他满 分卷阅读454 - 分卷阅读45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5 脸写着不信二字,高孝礼就长叹了一声:“我这样来问你,如果今天犯事的是崔晟,又或者是你们家任何一个孩子,你父亲会不会为了他奔走?就是你这个做长兄的,是不是也会替他们操一份心?尽量保全他们?” 崔旻一时便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有半盏茶的时间,高孝礼也不催促他,给足了他思考的时候。 许久后,崔旻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那如果谈家真的这样做了,陛下会怎么样?” 高孝礼摇了摇头:“我不是陛下,也猜不出陛下想怎么样。你问我,还不如去问问刘光……” 然而刘光同的名字还没说完整了,外面高家总管的声音就隔着门传到了屋里来。 高齐在门口扬了声:“老爷,府里来了客人。” 高孝礼一挑眉,没再看崔旻,也没教高齐进门,径直问他:“什么人?” “是刘公公。”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去看崔旻,微拧了拧眉,连眼神都变了变:“我才说你该去问他,他怎么就上门了?” 崔旻心里也觉得不对呢。 刘光同从回京之后就闭门谢客了,谁登门他都不见,这本来就是怪是一件。 更不要说他很少主动地登门…… 今早自己升迁的旨意下来,按刘光同以往的行事,怎么也该把他找出去,太白楼里订一桌子,好好地讹他一番,可是也没有。 怎么到了这会儿,他上门来了…… 崔旻这头正想着,高孝礼已然起了身,待走到门口时,手一抬拉开门,就看见高齐弓着腰站在门口等吩咐。 高孝礼也没看他:“去请到大堂,我这就过去。” 高齐嗳地一声应下,转身就一溜小跑的往前面去了。 高孝礼回过身,见崔旻还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咦了一声:“不跟我去看看?” 崔旻这才回过神,剑眉紧锁,起了身凑到高孝礼身边去:“他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呢?” “不知道。”高孝礼一面摇头回他,一面已经挪了步子下台阶,“他过来,自然有他过来的用意,一会儿且听他说什么,不就知道了?” 崔旻跟下去,嘴唇动了动,正待要问话。 前面高孝礼像有所察觉似的,就先阻了他的话:“一会儿你不要急着问他谈家的事情,他过府来,一定是有别的事情。先听他说,等他说完了,该问什么,你再问。” 崔旻额了一声,就收住了后面的所有话。 舅舅的意思大概他也明白。 刘光同身份不同,他既然登门,就一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 这个事,说不得还同宫里有关。 最紧要的,也许刘光同不会与他们说,可每每刘光同的一些提点,就足以他们灵台清明了。 于是崔旻颔首:“我记住了。” 431 有迹可循 进了高家会客的正堂时,这里是烛火通明的。 高孝礼因着离开家早,早些年便很勤俭。 倒不是说他的俸禄不足以持家,而且高家也从没有短了他该有的银子。 只是久而久之,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而已。 以往若没有客人来,屋子里至多不过点上四根蜡烛,若是看书时,就再添上两根,最多也就这样了。 高齐大概是因为今日登门的是刘光同,也觉得刘光同身份不一样,这才点了这么多蜡,叫整个大堂里明亮一片。 高孝礼踏进门的时候,就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顾着这个,倒没有留神刘光同这个人。 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崔旻,自打进了门,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刘光同身上。 刘光同此时身上罩着个黑色的兜帽,帽子是取下来了,可并没脱掉,一身的黑,这不像刘光同往日的装束。 再往他脸上看,脸色不善,甚至还有些阴沉,鬓边有汗未落。 照说这样的天气正是热的厉害,刘光同穿成这样,会热出汗来也实属正常。 可不知怎么的,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就认定了那是没来得及落下去的冷汗。 究竟出了什么事,会让刘光同这样慌乱…… 高孝礼已经往正坐上坐了下去,崔旻一直盯着刘光同,往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崔旻一直盯着他看,刘光同一个眼神扫过去:“你看出我不对劲了?” 崔旻喉咙滚了滚,点了点头。 高孝礼这才正经的去打量刘光同,啧了两声:“你这是……?” “我是偷偷过来的,不愿意给人知道。” 刘光同一句简短的话,就让崔旻一颗心径直往下沉。 果然有事! 且这个事,还不会小! 刘光同几时这样背过人。 就连刚回京时,他也不曾这样过。 连带着高孝礼都察觉出异样来了,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刘光同却没有看他,反倒把目光投向了崔旻:“我有三件事交代,说完就得走,只有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外面,过了今夜,我就得长住宫里服侍,以后再想这样说话,就难得很了。” 崔旻心头一颤,眼皮也抖了几抖。 长住宫里……只有其素那样在宫外没有差事的,才一直住在宫里随侍皇帝左右,刘光同他…… 崔旻动了嘴唇想问话,高孝礼咳了一声:“你别说话,叫他说完了。” 于是崔旻只好收了声,脸色有些发白,等着刘光同的后话。 “第一,我身上的差事已经全都交办了出去。你也知道,王芳之后,我手握东西两厂,可谓权势熏天。但是这次回京之后,陛下已经叫我把两厂事务都交了出去,西厂叫我干儿子管着,东厂给了其素的大徒弟,至此,我身无职务,我大概也知道陛下的意思,所以趁势说我要回宫服侍,陛下也允了。”刘光同似乎说的有些急,端了旁边儿的茶杯,一口气吃了大半杯的茶。 可不知,他的这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一般,叫崔旻立时就坐立难安了。 他知道刘光同从前也被陛下猜疑过,可猜疑最重的时候,陛下也没夺了他手上的权。 分卷阅读455 - 分卷阅读45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6 按刘光同所说…… 他终于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按你说的,不是你自己交出去的,是陛下夺了你的权?” 刘光同盯了他一眼:“这天底下,什么都是陛下的。这个夺字,永远别用到陛下身上去,这些东西,原就是陛下赐给我的。”他说着,把茶盏搁下去,大约放的有些重,发出一声闷响来,“你年少得志,已经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红眼,今次又高升,陛下还给你指了县主这桩亲,今后行事,你更得多十二万分的小心。说话、做事,一样都不能出错。” 高孝礼在旁边听着,对刘光同自然又高看了几眼。 这个人和孟朝王芳都不一样。 他知道刘光同爱权,可一日被陛下夺了权,却没有一句埋怨的话,反倒能清醒的提醒崔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高孝礼眼中闪过赞赏,也许从前真是他错看刘光同了。 他想着,就问了一句:“去了你的职,总要有个说头吧?” 刘光同心说说法自然有,但是下意识的看了崔旻一眼,深以为这话还是不说得好。 于是他摇了摇头:“陛下做什么事,自然有陛下的注意,轮不到我一个做奴才的要说法。” 可高孝礼显然是不信的。 刘光同看向崔旻的那一眼,他不知道崔旻察觉了没有,总之他是看在了眼里的。 难道说……和崔旻有关? 可没容高孝礼多想呢,刘光同就又开了口:“第二件事,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论谈家如何,都不要去他们家走动。” “谈家果然要出事了吗?”崔旻几乎是在刘光同话音落下的第一时间,就拔高了声音问出声的。 刘光同以往总爱噙着笑,叫你看不出他的情绪。 可是今天自从进了门,就面色凝重的很,直到崔旻问出了这句话,他才重重的点头:“所以这时候,谁跟谈家走的近,谁就容易倒霉。更不要说你大姐现在是他们家的宗妇,本来御史要咬住谈家,就极容易把你们家扯进去……”他话到此处,稍顿了下,看向高孝礼,“即便都察院有韦大人坐镇,也保不齐手底下的人,会对崔家出手吧?” 高孝礼一咬牙,点了点头:“这话,韦策跟我说过。” 崔旻一时惊愕不已,侧目就看向了高孝礼。 刘光同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呵了一声:“崔旻,这些事情,早在应天府时我就或多或少的提醒过你,你不愿意深思,不愿意怀疑你祖母和父亲用意,谁也帮不了你。你用不着看你舅舅,你这位大姐,已经和谈家是一体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做的,不是保住她,是保住你们崔家,还有你自己。” “我……”崔旻一个我字出口,别的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时,他再去回想应天府中事,才猛然发觉,这些事情,是早就有迹可循的! 432 八百里急递 彼时在应天府时,刘光同也好,舅舅也好,都与他说起过大姐姐和谈家的这桩亲事,他怀疑过吗? 崔旻如今想来,自然是怀疑过的。 而且那时候,站在父亲的书房里,他也曾今问出口过,父亲那时候又是如何说? 三言两语的打发了他,决计不肯多提别的。 父亲的态度是可疑的。 可是就如刘光同眼下所说的一样,他没往深处去想,更不愿意怀疑父亲和祖母的用心。 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回过头来想,果然这门亲事是别有用心的…… 可是刘光同说,他要做的,不是如何去保住大姐姐…… 崔旻下意识的拧了眉去看高孝礼:“舅舅……” 熟料他一句话没说完,高孝礼就已经摆了手:“先听刘公说完。” 他口中丢出“刘公”二字,别说是崔旻,连刘光同自己都愣了一把。 高孝礼以往是从看不上他们这号人的,连带着其素都算进去,一个也看不上。 刘光同脸上隐有笑意,只是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情,他又委实笑不出来了。 崔旻悻悻的收住了所有的话,目光重又放回到刘光同身上:“你来的时候说有三件事,前面两件说了,且一件比一件厉害,这第三件……又是如何?” 刘光同的眼睛在崔旻身上打量了半天。 不知是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风,还是因窗户没关严实了,总之蜡烛的火苗窜了窜,屋子里的光也跟着摆动了一阵。 风停了,火苗也竖直了,像是从没动过。 可崔旻的心,却跳的更快了。 刘光同终于别开了眼,不再看崔旻。 他悠悠然看向高孝礼:“来之前刚收到应天府的信。” 高孝礼藏在袖下的手,不自觉就握紧了:“应天府……崔家吗?” 刘光同重重的点头:“这大约是我入宫前,给你们送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了。” “究竟如何?”高孝礼咬重了话音。 能让刘光同这样跑来一趟,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的。 应天府如今算得上是崔家的地盘,他隐隐的能够感觉到,姐夫一定是有所动作了。 现如今京城里谈家处境尴尬,又刚被徐士颉参了,姐夫他……想做什么! “崔润封了八百里加急的急递送往京师,这封疏,最晚明天,就会到内阁了。” 八百里加急…… 高孝礼便有些坐不住了,连崔旻鬓边也冒出冷汗来。 崔旻待要说话,高孝礼却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他心下一顿,不解的看向高孝礼:“舅舅?” 刘光同大抵明白过来高孝礼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吃茶,好整以暇的看着这甥舅二人,端的一言不发的看戏姿态。 高孝礼却并不容崔旻再多说:“我有话要细问刘公,你出去等着。” “我……”崔旻显然是还要反驳。 事关他亲姐姐,事关他们崔家,怎么就不叫他听了! 而且高孝礼越是这样,崔旻几乎越是笃定,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至少那封急递上的内容,刘光同应该是知道的。 而他来时,鬓边冷汗未退,很可能 分卷阅读456 - 分卷阅读45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7 就是因为急递上的内容! 刘光同眼见崔旻不大服气,显然是不愿意退出去,可他在宫外停留的时间有限,今夜就须入宫当值,此时看一看天色,掐指算了一阵:“你还是先出去吧,真有要紧的,你回头再问高大人。我没那么多时间耗着,过会儿就得立刻进宫了。” 一番话就堵住了崔旻所有的话。 再纠缠下去,刘光同就要动身进宫了,别说是他,就连舅舅,也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他不再耽搁,站起身来,同二人各自礼罢,端的沉重的出了书房去,可是迈出门槛,随手带上书房的门,就站在门口不肯再走远。 高孝礼也知道他就站在门外,虽然眯了眼隐有不悦,却也不再说他什么。 那头刘光同手里的小盏又搁置回去,似笑非笑的看了高孝礼一眼:“看样子,高大人猜得出来,急递上写了什么?” 高孝礼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刘光同侧身放茶杯的手僵了下:“那怎么要撵出去他?” “因为事关崔家和他姐姐,他就不能再听下去。”高孝礼下巴微扬了扬,“你与他相交,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听下去,我怕谁也拦不住他要做糊涂事,真的触怒圣颜,谁也救不了他。” 刘光同心下感叹,这位尚书大人,果然与十年前是不同了。 他一番感叹还没落到底儿,那头高孝礼已经又问出声来:“急递先不忙说,我想问问你,适才说陛下去你的权没个说头,是骗他的吧?” 刘光同眉心微挑:“何以见得?” 高孝礼掩唇笑了一声:“你说这话时稍有迟疑,且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我想来,这里头许是和他有关。而且如今除了其素就数着你了,没道理把你从应天府调任回京,才拿掉王芳,就把你也卸下来,这不是陛下会做的事。所以这里头,是一定有个契机在的。” 听了这番话,刘光同嘴角就扬的更厉害了:“以往听人说高大人冒进,今次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他这样说,高孝礼便知道自个儿是猜对了的,于是撇了下嘴:“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光同神色微变了变:“为了那封家书,还有我最后附的那句话。其素应该都告诉陛下了,陛下也许觉得我权力大了些,能瞒着他老人家做这样的事。说穿了不值一提,可往深处想,有数年前孟朝的例子在,陛下就不会叫我身兼东西两厂的职务了。” 果然,还是为了崔旻…… 高孝礼想来,这个后果,刘光同当日应该是考虑到了的。 内监们行事总是比外人多留了几个心眼,尤其是刘光同这样的人。 当日其素过府来,说话行事都是一点儿点儿斟酌过的,更不要说刘光同这种外放了几年的。 可他还是做了,家书还是送回来了……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该叫崔旻好好拜谢你一次。” 如果不是刘光同,这道圣意,还不知究竟落到谁家去啊。 433 谁来担罪 刘光同把手一扬,兜帽随着动了动,扇出风来,连高孝礼都能感受到那阵风。 “我知道你做这些不是为了叫他谢你,”高孝礼啧了两声,“人都说刘公是个做事必求报的人,今次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呐。” 他话音落下去,刘光同一顿,旋即就笑了起来。 高孝礼把这话还到刘光同身上去,便与他一起笑了起来。 等笑声落了,刘光同才稍稍正了神色:“我还有一盏茶的时间,高大人不想问问,那封急递?” 高孝礼略眯眼,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就不怕陛下再与你秋后算账?” 刘光同摇头:“急递如何,大人心里知道了,难道今夜就会入宫面圣吗?左右要先送到内阁,内阁看过了,到底是该报陛下知晓,还是该淹了,又或者如何报给陛下面前,都有内阁自己斟酌……” 他一面说,到了此处,又稍稍顿了顿,抬眼觑高孝礼:“我听说高大人近来和李大人关系还不错,自然了,在万阁老面前也说得上话。”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公孙睿华出事之后,万云阳就坐上了内阁的第一把交椅。 内阁首辅啊,这样的年纪,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万云阳也是前途无限的一个人…… 按刘光同话里的意思…… 高孝礼不自觉的就眯了眼:“你叫我左右内阁的想法?” 刘光同失笑,连道了三个不字:“左右内阁有什么下场,高大人比我清楚。况且,内阁又岂是你一人能够左右的?” “那你……”高孝礼眉头紧锁,“还是先把急递内容告诉我的好。诚然如你所说,我纵然知道了,也不会声张出去。你今夜来的目的,最主要的应该还是在这封急递上吧?” “不错。”刘光同不假思索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刚得到消息时,我也是急坏了,我想,崔润大约是疯了。” 高孝礼心里就又是一顿,仿佛被重物狠狠地击打下去。 可他没说话,他在等刘光同说。 那封急递,刘光同显然是知道内容的——无怪陛下要去了他的职,手握东西两厂的人,连崔润送来的这种急递都能先一探究竟,这样事情,一旦传到陛下耳朵里,刘光同就是一死,都不为过了。 怪不得他自己都说,这是他送来的最后一个消息了。 刘光同做的,委实是多了些。 高孝礼此时心里便又升起一丝疑惑来。 崔家如何,高家如何,或者说崔旻、薛成娇、崔琼等等,他们这些人如何,与刘光同又有何干系? 如果不是刘光同一头扎进来,帮了崔旻那样多,帮了他们那样多,他现在还是那个风光的提督太监,何至于被卸了职弄回宫里去? 可他这头心里还在犯着嘀咕,那边刘光同已经点了点小桌。 大约是看出来高孝礼的心不在焉,刘光同刻意敲重了些:“高大人在想什么?” 高孝礼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先摇了头:“你先说你的。” 刘光同多么精明的一个人,高孝礼心里分明有事儿,可他这会儿不愿意说。 自然了,他能在高府待的时间也不多, 分卷阅读457 - 分卷阅读45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8 没那个功夫去计较高孝礼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刘光同顿了顿,把思绪整理了一番,才沉声开口:“崔润上疏参谈家,怨怼君上。”他说完了,敲着小桌的手也就停下了,侧目看高孝礼,“怨怼这两个字,可轻可重,高大人比我清楚吧?” 君君臣臣……自古以来便是君为臣纲,古人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能问罪谈家,没缘由的问罪,御史可以替他们开脱,替他们求情,可是谈家人不能有怨怼之言……荣升、斥责,一切皆是皇恩。 这个道理,高孝礼懂,谈家人不会不懂…… “是如何的怨怼之言……我姐夫又是从哪里……”高孝礼本来想问,崔润是如何得知的,可后话没说出来,一时之间想起了崔琼,就一个字也问不下去了。 他眼中有震惊一闪而过。 刘光同一直在看他,自然这样的震惊没能逃过刘光同的眼睛。 “看来高大人想明白了。”刘光同一面摇头,一面笑语,“最开始我也在想,谈家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本来就是自己关起门的事儿,崔润一个外人如何能得知?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高大人也许不知道,可我这儿却没少听到消息。谈昶旭下大牢的这段日子,崔家和崔琼没少通书信……诚然,崔家这位姑奶奶,也许并不是存心的告谈家人恶状,却不想,她书信上那些再家常不过的话,全都是崔润和章老夫人想听到的!” 是崔琼……高孝礼也知道,从谈昶旭下大牢后,崔琼怀着身子,在谈家日子过得也并不如何好。 可崔琼怎么就这样没计较,难道家书里,真的什么都敢告诉家里吗? 还是说,她本就是有意为之…… “那封急递,扣不下来了吗?”高孝礼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是寒意浸骨的。 皇帝至今还没动谈家,也许就是在等这样一个契机。 崔润的急递一旦呈送皇帝面前,谈家就完了。 他不必再问下去,也大概能猜到,所谓的怨怼之言指的是什么。 其实谈家未必做错了,谈昶旭下大牢,本来就是不清不楚。 都察院虽然有铁证,可这个证据,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没人说得清楚,可能连都察院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样的情形下,谈家要是会服气才出了奇,不然不会连谈皇后都要插手进来,管上一管。 但是这些抱怨的话,自己家里头说一说,无伤大雅。 而今传了出去,还被崔润有心拿住,一道急递送进了京城来…… “不行!这封急递不能送到御前去!”高孝礼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小案上,“他想趁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站稳脚跟,给陛下送一个由头除掉谈家,但是琼姐儿怎么办!谈家人不必细细的问,就会知道,这些话全是从她那里漏出去的,她还怀着身子!” “高大人!”高孝礼显然是有些急了,说出的话叫刘光同脸色立时铁青,于是咬重了话音,叫了他一声,“昌肃侯是可以直接进京来面圣的,你把他的急递淹了,明儿他就动身上京,到时候出了事,是你来担待,还是让东厂担待?又或者,你想让万阁老替你担罪呢?” 434 去谈家 刘光同的一番话,让高孝礼彻底的颓败下去。 是了,崔润是有勋爵的人,内阁能不能淹了他的疏?当然是能的。 不要说内阁,刘光同此时都有本事把这封急递扣下来。 可是那然后呢? 崔润已经动了这个心思,想从这件事上咬死谈家,叫皇帝高看他一眼,那就做什么补救都没用了。 这封急递两日就能进京,由内阁呈送御前,朱批下来,再回复应天府,来来回回的,总共也就不会超过五六日。 过了这五六日,崔润还是得不到回复,他也是久经官场的人,自然会想到,要不是皇帝未予理会,那就是这封急递压根没送到御前去。 按现在的情形来看,皇帝会不会不予理会? 当然不会! 皇帝处置了甄家,手段不算强硬,甚至可以说和软的很,只不过是圈禁二字,连抄家都不曾。 不管是不是为了已故的贞妃,总之是手下留了情的。 可是对谈家呢? 像他们这种多少知道内情的,都清楚的知道,轮到谈家时,绝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徐士颉的上奏皇帝为什么没理? 要真的是不以为然,怎么可能让刑部连同大理寺一起严查?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一击即中。 皇帝要一个置谈家一败到底的契机。 而现在,崔润就送上了这个契机。 这个道理,他想的明白,崔润也一定想的明白。 或者说,崔润比他明白的还要早,早在他要把崔琼嫁给谈昶年时,就已经参悟了! 高孝礼还记得,曾经和刘光同分析过这件事儿。 崔家把崔琼舍弃了,为的是博一个将来…… 就连崔润上次入京,临走之前,都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救崔溥,自然有救不下来的缘故,可更多的,是崔润压根没想为了一个崔溥放弃整个崔家的前途。 崔琼的家书,究竟是不是她有意透露谈家的所言所行,如今高孝礼不得而知。 可是高孝礼能够笃定,章老夫人一定会刻意的去套孩子的话。 直到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信息——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奏疏。 想明白了这些,高孝礼已经是一头的冷汗了。 “不能扣……姐夫得不到回话,不日就会动身进京,当面陈情,到那个时候,这封急递是谁扣下来,就是一个死。”高孝礼脸色倏尔就白了,连关节处都发白,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几乎掐疼了自己。 “是。”刘光同轻描淡写的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这封急递,没人敢淹,更没人敢扣。现在多事之秋,表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了,可是打从谈昶旭下了大牢,我知道,其素知道,连万云阳他们都该猜得到,这件事,不到头。” 刘光同话到此处,顿了下,扬了下巴看高孝礼:“高大人难道以为,事过境迁了?” 高孝礼眉心紧锁,他 分卷阅读458 - 分卷阅读45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59 怎么会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呢。 他一直在等,等皇帝什么时候会对谈家出手。 谈昶旭的事情只是个开头,绝对不是结局。 这是他一早就清楚的。 只是…… 高孝礼喉咙处滚了滚,咽了口口水:“我没想过,会是我姐夫上这样一道急递,置谈家于死地。” 刘光同冷笑了一声:“我从前说过,崔家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是胸怀坦荡的。高大人彼时为这个给过我白眼,一定也是真的恼了,只是不跟我计较。现今再看,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冷哼了一回,“自己的亲闺女,怀着身孕,他们尚能这样利用了……高大人。” 刘光同咬重了话音,叫了高孝礼一回。 这一声,却将高孝礼激的陡然一个哆嗦。 他下意识的侧目去看刘光同,却发现刘光同已经站起了身来。 刘光同自己动着手,大大的兜帽已经套好了,叫人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着他脸上的神情。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他这是要进宫去了。 果然,刘光同脚步动了几动,是往门口挪过去的,临到了门口时,又顿了下,背对着高孝礼,幽幽道:“保谁都不如保自己,你是,崔旻更是。我这就进宫了,今夜的话,希望高大人能细细的斟酌,来日京城祸事再起时,高大人能稳得住崔旻,就不枉我今夜冒险走这一遭了。” 他说完,手一抬,书房的大门就被他拉开了。 崔旻神色恹恹的站在门口,一时见了大门打开,微怔了一把,再抬头见刘光同兜帽罩着,是要抬腿出来的形容。 他下意识的错了错身,给刘光同让了个道儿出来。 刘光同微扬了唇角,从他身侧绕过去。 可是一道外力又将他拉住了。 刘光同收了腿,扭头看崔旻:“该说的,我都告诉你舅舅了。松开手,我该进宫去了。” 崔旻嘴唇微动了动,却又不得不慢慢的松开了手。 可是他没有立时进屋去,他盯着刘光同的背影,看着他远去,远到再也看不见。 那黑色的身影,隐没在了寂静的夜色当中。 崔旻从没有哪一刻是想现在这样无措的。 他隐隐猜得到,谈家要出事了,他也保不住他的姐姐,还有姐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有很多年没真切的感受过。 他来时便是一帆风顺,中举人,入仕途,步步高升,如今还得了陛下的指婚。 可胸口的无力感,却是真切的很的。 直到屋里高孝礼的声音传出来,崔旻才稍稍回了神。 因高孝礼是在叫他,他便迈开腿进了屋。 崔旻在屋门口站定,久久不肯动。 高孝礼看了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声,同他招手:“关上门,你过来坐着。”他一面叫了崔旻,一面又吩咐了人去叫薛成娇过来。 崔旻立时蹙眉:“叫成娇?” “是,”高孝礼的指头在桌案上点着,没再看崔旻,只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得去谈家。” 于是崔旻的眉头就拧的更厉害了,那川字摆在他眉心,久久不能舒展:“不是说这时候谁也不能沾谈家吗?我既然不能去,她怎么能……” 435 难以自处 崔旻的话没说完,因为高孝礼一个白眼过来就打断了他所有的话。 那个眼神,不同以往。 以往高孝礼也会因他一时失了分寸而警告,可今日的这个眼神,更像是…… 大祸临头。 就是这四个字,在崔旻心头一闪而过。 大祸临头时的那种警告,是不一样的…… “舅舅,刘公到底说了什么?”崔旻此时确实是有些急了,“那第三件事,我不能听的第三件事,是不是跟家里有关?还是跟姐姐有关?” 高孝礼不得不承认,这个外甥是极其敏感又敏锐的。 他能够通过自己和刘光同不同寻常的表现发现症结所在。 他甚至能够猜到,那不能被他知道的事情,是和崔家有关的。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等成娇来,我一同告诉你们。” 崔旻不好再多问,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追问,舅舅就一定会说的。 两个人相顾无言,等了约莫有半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薛成娇踩着一双葱绿色的绣鞋进了屋中来,盈盈与二人礼了礼。 高孝礼脸色委实不好看,再看崔旻,也是白着一张脸。 薛成娇并不知道刘光同来过,只道是赐婚的事情又出了什么意外,她自己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舅舅这是……?” 高孝礼没说话,先摆了手,示意她坐。 薛成娇整个人的动作都有些许的迟缓,慢吞吞的挪到太师椅前,稍稍提了一把裙摆,坐下去,杏眼眨巴着,又将二人看过,小嘴儿动一动,却没问出声来。 高孝礼又是一口气倒吸进去,合眼深思了许久,叫了崔旻一声。 崔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忙应了一个在。 “你不是问我第三件事如何吗?” 他反问了一声,崔旻犹豫了会儿,跟着重重点头:“是,我想问舅舅,刘公说的第三件事,到底是什么。” 薛成娇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看他二人。 高孝礼摆摆手:“成娇,从明儿一早起,你日日都要到谈家去,不为别的,看好你的大表姐。” “什么?”薛成娇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复述了一回,“舅舅叫我看着琼表姐吗?这是怎么了?好好的……” 可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啪”的一声。 一向四平八稳的崔旻,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茶水洒了一桌子,连带着他的袖口都湿了大半。 于是薛成娇后面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站起身来,往崔旻那头靠了几步,递了帕子过去。 崔旻怔怔的接了,可是顾不上擦袖子,慌了神去看高孝礼:“果然是和家里有关的吗?” “对。”高孝礼手握成拳,“你父亲封了八百里急递,参谈家怨怼君上,这封急 分卷阅读459 - 分卷阅读46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0 递,刘公看过了。他今天过来,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一句话落地,连薛成娇的身形都跟着晃了晃。 崔旻手快,虚扶了她一把。 “你们也不用慌成这样,”高孝礼又看崔旻,“今天的局面,你从前就没想到过吗?到了今天,你才恍然大悟,你父亲是什么用心,你父亲究竟想做什么吗?” “我……”崔旻一时有些语塞。 他真的是到今天才明白的吗? 不,他早就猜测过,可他一直不敢承认,更不愿意面对……只是不想罢了。 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他惊慌失措,可其实,根本就没必要。 因为这一切,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了的。 那头薛成娇声儿戚戚然:“怨怼君上这种事情,总不是信口说的……”她声音顿住,“舅舅让我去看着琼表姐,姨父参谈家的事情,难道跟表姐她……脱不了干系吗?” 倒不是说她多想。 只是高孝礼和崔旻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可疑了。 她并不知道奏疏上写了什么,可是说谈家怨怼陛下,总要有个说法吧? 这种事不是空口无凭就能随口说的。 姨父不是个冒进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不会贸贸然上疏的。 不要说谈家的根基在京城,就算谈皇后不受宠,可是那也仅限于他们这些人知道,陛下对皇后还算是优待的。 姨父这样参谈家一本,皇后那一关就过不去。 可要说真的听到了什么……谈家人说话做事是自己家里的,除了通过琼表姐的口和笔,他又从何得知呢? 所以薛成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崔琼在崔润面前告了谈家人的状。 可是也不应该啊……怀了身孕的人,难道真的就这样不顾谈家了? 一时间,崔琼大婚时,与她说的话,就回到了她脑海中…… “我记得大婚那时候,表姐跟我说……”薛成娇努力的回忆着,倏尔秀眉就蹙了蹙,“那时候表姐说过,她出门前,姨父说过,叫她不要忘了自己是崔家的女儿,不要忘了自己该为崔家做些什么……”话到此处,大约因为崔旻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薛成娇就收住了,连忙岔开了话题,“所以舅舅,难道真的是表姐……告诉家里的吗?” 高孝礼听明白了。 看就是因为明白了,才更觉得气恼。 崔润利用了崔琼,说白了,从一开始,崔琼就是他想放到谈家去的一颗棋子。 可利用了也就算了,偏偏女儿出嫁之前,他还清楚明白的告诉女儿——你是一颗棋子。 这是一个何其残忍的父亲? 高孝礼从前还愿意高看崔润一眼,大多是因为自己亲姐姐的缘故,再加上他一向觉得崔润为人是正派的。 所以包括到刚才,刘光同在他面前指责崔润,他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 在他看来,参谈家,也不算什么大错。 为了整个崔家,有今天这样的一个取舍,是他们早就知道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崔润曾经是这样对待崔琼的…… 此时他才觉得,刘光同说的那句话,是一个字也不错的。 高孝礼摇头:“我不知道琼姐儿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促之,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封急递想扣下来,是不可能的了。等过了明天,端看陛下要如何裁决。一旦谈家出事,我是怕琼姐儿难以自处啊……” 436 不临朝 难以自处这四个字一出了口,崔旻和薛成娇两个人就全都安静了下去。 后面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敢再想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薛成娇在家里匆匆用过了早膳,辞了郑氏一回,带上魏书和燕桑两个人,出门登车,一行径直往谈家而去。 谈家人来迎她也很快,自然了,出门来迎的还是谈绩。 薛成娇以往见谈绩时,都觉得谈绩是个神采飞扬的人。 似乎无论何时何地,谈绩都能谈笑自若,端的是贵女该有的气派,还有世家女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张扬。 这一点薛成娇是做不来的,彼时她也羡慕过谈绩,觉得谈绩一定活的极精彩,才能这样笑,这样说。 可是今日再见谈绩…… 薛成娇下意识的蹙了眉,愁云惨淡。 这四个字,是形容谈绩的,也是形容谈家的。 谈绩在角门上见的薛成娇,薛成娇下了车,可谈绩却并没有迎她往府内进。 “这两天为了……”谈绩话音顿一顿,斜了薛成娇一眼,“论理你来者是客,我们不该拒之门外,但是家中现下确实无心待客,便是迎着你进了府,也终究不过怠慢二字,你回去吧。”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 她和谈家往来的不多,至多跟着燕褚玩闹着来找过谈绩,再不然就是来看崔琼,还有……当初给谈绩带宫花的那一回。 可为数不多的登门,也都得到了该有的礼待。 今次给她一个闭门羹,还是头一遭。 燕桑在她身后站着,直觉告诉薛成娇,谈家一定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身形隐有不问,悄悄地抬了下手,燕桑果然回应的很快,借力给她扶着。 薛成娇将心神定一定,才去看谈绩:“我是来看琼表姐的,也不叫我进吗?” 反问了一声,没等谈绩回话,她又自顾的说:“我知道表姐如今单划了院子住着养胎,你也说了我来者是客,可这客也不惊动你们家里,你带我进去,只送我到表姐院子里就是了。” 谈绩面色一僵,尤其是在薛成娇提及崔琼时,她眼底闪过那一丝类似于不屑的东西,没能逃过薛成娇的眼。 薛成娇眯了眼,就想上前。 可是谈绩先她一步,更将整个人挡在了门口:“不行。” 她答的极快,否定的也极爽利。 薛成娇被倒噎了一回,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是谈家,谈绩不叫她进,那一定是谈家人授意过的,难不成她硬闯吗? 刚想再与谈绩分辨几句,身后的燕桑握着她的手动了动。 力道不算大,只 分卷阅读460 - 分卷阅读46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1 是捏着薛成娇的手紧了紧。 可薛成娇立时就明白了,冷冷的看了谈绩一眼,丢出一声告辞,便返身上了车离开了。 等到马车从谈家驶远了,薛成娇才皱眉问燕桑:“为什么不让我说了?” 燕桑虚礼了下:“我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进去,可谈大姑娘拦了驾,分明是个说什么也不叫进的架势了。姑娘如果要硬闯,这里是谈府,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姑娘刚被赐了婚,大爷也才得了功劳升了官儿,一旦给人知道了,岂不是说姑娘目中无人吗?” 魏书正给薛成娇打扇的手就顿了顿,眼神复杂的看向燕桑:“你心思转的这样快,一时间就想了这么多啊。” 薛成娇白了她一眼,可想了想,怕魏书心里不受用,便又安抚了两句:“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府外的事情不是叫燕怀去办的吗?她比你知道的多一些,无可厚非。你未必就想不到这些,只是心思都放在我日常起居上,一时顾不上罢了。” 燕桑把头低下去,这话就不再接了。 魏书脸上一红,有些讪讪的,仿佛那点嫉妒的小心思被薛成娇拿了个正着,此时再说什么,都是辩解而已。 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叫了燕桑一声:“那你不让我再说下去,有别的主意吗?我不放心琼表姐……” 燕桑是不知道她为何不放心的,可是这一大早巴巴的跑到谈家来,适才去回舅太太时,舅太太也没多问。 丫头心思活泛,不需要细想也知道,姑娘这次来谈家,十有*舅太太是提前就知道的。 于是她歪着头想了会儿:“左右谈家进不去,姑娘还不如回家去,同大爷商量一番讨个主意,又或是等晚一些,舅老爷回府了,说给舅老爷知道,青他拿个主意不就是了吗?” 薛成娇自己忖了忖,也觉得燕桑的话有道理。 她没头苍蝇似的在谈府揪着谈绩不放,该进不去还是进不去,还不如回家去跟表哥商量个主意。 …… 回到家的薛成娇,意外的在崔旻的小书房里见到了高孝礼。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高孝礼还该在衙门里处理事情的。 高孝礼脸色铁青,见她进来时,眼皮跳了跳:“没去?” 也许是朝上出了岔子,他语气不大好。 薛成娇想想拦着她的谈绩,再看看此时的高孝礼,没由来的心头一颤:“没叫我进去。” 崔旻听了这话也蹙了眉头。 崔琼是嫁做人妇了不错,可没道理亲家亲戚上门了,不叫进府见的吧? 于是他下意识的看向高孝礼那个方向去:“舅舅……那封奏疏,总不至于已经到了吧?”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高孝礼的一声冷笑。 随着这声笑落地有声,薛成娇和崔旻的心,全都沉了下去。 高孝礼左手的食指在桌案上点着,发出轻地却沉闷的响声。 屋外天倒还好,只是说不出的闷。 明明艳阳高照,是个踏青的好日子,可叫人心头憋得慌。 这样的情绪,蔓延到了屋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今儿早朝,罢了。” 咯噔——崔旻心跳漏了两拍。 上次朝会不朝,是贞妃出事的那天……这还是后来刘光同才跟他交的底儿。 陛下临朝这么些年,非大事绝不会不朝,即便是偶然间的伤风头疼,还是会升座的…… 他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高孝礼。 果然高孝礼仍有后话:“出来的时候李逸跟我说,万云阳带着一封八百里急递,去清风殿了。” 437 好计谋 不用说,万云阳带的,一定就是崔润那封急递了。 这意思是他连夜收到了急递,连内阁的阁员都没再商量,一大早就带着急递匆匆进宫,往清风殿去拜见了? 万云阳怎么会这么急…… 崔旻隐隐的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大对劲。 “万阁老一人入宫,没有内阁草拟,陛下不临朝,只问他一人,是打算把这封急递如何批复?”崔旻眉头深锁,手不自觉的在一旁的扶手上捏紧了,“舅舅怎么看?” 高孝礼点着桌案的那只手猛然收住:“万云阳不是一个人去的。” 崔旻感觉心脏有那么一瞬间骤停,脸色越发白了下去。 仔细看时,他鬓边有汗,竟不知是热的,还是此时急的冷汗。 薛成娇动了动,递了一方帕子给他。 崔旻伸手接了,却连看都顾不上看薛成娇一眼,擦了鬓边的汗,怔怔的问:“还有谁……” “徐士颉。”高孝礼悠悠然吐出一句来,“李逸说了,徐士颉昨天夜里就在万阁老府上,今儿一大早他去寻万阁老,本来打算拉着阁老到东市去吃一碗馄饨再一起进宫的,可是他去的时候,徐士颉就正和万阁老神色匆忙的出府,说是有八百里急递,即刻就要进宫面圣。” 这就怪了! 徐士颉怎么知道有急递要来,又怎么会把时间掐的那样准? 他如何算准了急递昨夜就能到,巴巴的跑到万云阳府上去等着。 崔旻想来,按万云阳那个和事佬的性子,即便看到了这封急递,也一定会先同内阁商议,拟一个更和软些的,再呈送御前,绝不会把原件直接送到陛下面前去…… 可是有徐士颉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他是当朝首辅,接到了这样的急递,必须要当机立断,不能再等。 而且就算他有心给谈家遮掩一番,徐士颉都已经知道了,难道还容得他改一改奏疏吗? 所以问题就出在徐士颉的身上…… 崔旻愁眉不展,咂舌想了好一会儿:“我没听说过,徐士颉和万阁老有什么往来……这是怎么说的?” “还想不明白吗?”高孝礼的声音越发清冷了下去。 连一旁的薛成娇,都忍不住扯了扯崔旻的衣角。 崔旻这时才扭头去看薛成娇:“怎么了?” 薛成娇开口时还是娇柔的,那道声音叫崔旻的心境一时平复了好多:“表哥也许太着急了,怎么就忘了,奏疏是姨父上的,除了刘公之外,也只有我们知道,刘公进宫之前不会去告诉徐 分卷阅读461 - 分卷阅读46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2 大人,那徐大人从何得知……还需要多想吗?” “梆——”地一声,是木棍重重砸在了崔旻的头上。 他一下子就叫打懵了。 连成娇都轻易想明白的事,他怎么会忽略了…… 徐士颉和他父亲之间…… 长久以来,徐士颉不显山不漏水,没有认真的关注到这位大学士。 徐士颉不过是个工部侍郎,代行尚书职,要没了那个大学士的衔儿,没了他翰林院的出身……谁会留意他是什么人? 他们所有人都把眼睛盯着皇帝了,有甄家前车之鉴,他们都觉得,谈家要倒霉,事情一定还是会从陛下手上起。 这个开端,仍旧会是陛下安排人下手去做。 而且这之前,他远离京城两个月,走了一趟江南府。 舅舅一个人在京师之中,想事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却原来,父亲早就搭上了徐士颉这条线……也不对,绝不是近来才搭上的。 “我从没听父亲说起过,在京城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崔旻话说了一把,声音就戛然而止了,“能让徐大人这样出力,可见这个交情就不是三五年能成的……” “是。”高孝礼冷笑一声,“所以我说你父亲今次是豁出去了。他和徐士颉的交情,藏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查觉,还记得之前你姐姐大婚时,他到京城频繁走动吗?” 崔旻怔怔的点头。 薛成娇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的听出问题来,此时见高孝礼乍然收声,她有些哝哝的问了句:“姨父并没有与这位徐大人往来吗?” 高孝礼念了一声不错,多看了薛成娇两眼:“所以说他城府极深。京城世勋贵戚云集之地,他走动哪里,不走动哪里,我想陛下心里有数。徐士颉布衣出身,是不会被你父亲看在眼里的,所以——所有人都忽略了!” 那只无形的手,抓在崔旻的胸口上,随着高孝礼最后一句话咬重,奋力一紧。 崔旻只觉得胸口一疼,腰就直不起来了。 他弓着腰,右手捂在胸口处,那里隐隐作痛。 他咳,咳的很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可是再细看,就连一口痰都不曾有。 薛成娇看的心惊,连忙倒水,扶着他给他顺气:“表哥……表哥你怎么样?” 怎么样? 这样的天里,崔旻却觉得自己如同被人剥光了,扔到冰窖中。 像是置身九寒天,彻骨的冰冷。 他没办法相信,这些事情,是他父亲做下的。 该何等冷血的一个人,才能筹谋多年,在京城藏下徐士颉这样一颗暗子…… 如果谈家立于不败,徐士颉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跟父亲走动了。 可谈家出问题了,父亲先是忙着把姐姐嫁出去,紧跟着就动用了徐士颉这条线…… 不用多问,他此时也知道。 甄家出事之后,父亲早就看明白了,谈家谁也保不住。 所以他动用了徐士颉这条线,叫徐士颉抓了谈家替谈昶旭开罪的这个错处上折子,先把谈家给参了。 陛下如果趁此机会动了谈家,到时候徐士颉再说,折子实际上是崔润叫他上的——那他的父亲,仍旧是个深明大义的忠臣。 可陛下没动谈家,他父亲的后招,就接踵而至了。 姐姐的家书,一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父亲凭着那些话,立即封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再参谈家一本。 谈家岌岌可危,可在陛下眼里,崔润就是大义之辈,为了国事,为了君事,联姻又如何? 好计谋! 真是好计谋! 崔旻自诩聪敏,一向又觉得自己老成能谋事,可真的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明白了,才突然发现,到了他父亲面前,他竟连万一都比不上! 438 等旨意 崔旻从前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守在应天府,实则有些委屈。 崔家这样的门楣,按理说,父亲也早就该进到京城来为官的。 可父亲从没有一个字的抱怨,反倒本分的很。 崔旻还为此不值过,只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 现在再回想一番…… 崔旻冷笑不已:“父亲这样的筹谋,难道就不怕陛下与他秋后算账吗?” 皇帝是什么人? 天下都该握在皇帝手里,任何人不能瓜分走半点儿权力。 远的也不必说了,单看看眼下的刘光同,不就清楚了吗? 就因为刘光同手握两厂,眼线遍布全国,不过是瞒过了锦衣卫的耳目送回京城了一封家书罢了,才办了江南的案子,回到京城还没歇口气儿呢,一转眼权力就叫卸了。 卸了还不算,刘光同还不能有一个字的怨言,不然就是大不敬…… 这样想一想,崔润今次埋下徐士颉这样一颗暗子,乍然启用,难道就不怕皇帝来日猜忌他了? 他是一心为崔家好这不假,可这样的城府,怕是连今上也未必能容下吧? 这一点高孝礼自然是早就想到了的。 故而刚知道这事儿时,他也是恼过的。 崔家如何,与他实则没有多大的干系。 可崔家有他姐姐,且他姐姐还是崔润的发妻,一旦陛下要降罪到崔润身上,他姐姐也是首当其冲跑不了的。 但是想通了,反倒又释然了…… 陛下不会动崔家,经此一事,崔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皇帝就不会再碰崔家了。 只是今后前途如何,那还是陛下做主,崔润要的,也未必就是举家入京…… 高孝礼看了崔旻一眼:“我来问你,从严竞事发,到甄府一败涂地,幕后的推手是谁?” 崔旻楞了一下。 心说这不是多此一问的吗? 可高孝礼神色极为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与他开玩笑的。 于是崔旻沉了沉心:“是陛下。” “这就是了。”高孝礼咂舌几声,“咱们都知道,万云阳也知道。现如今他成了首辅了,勤勉自然不必说,可手里的权力也更大了。公孙睿华呢毕竟对他有知遇之恩,死的虽然不算冤枉吧……可说到 分卷阅读462 - 分卷阅读46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3 底,还是陛下一手策划的。” 他话到此处,又骤然收了声,后话不提了。 看这个形容,后面的话,是要叫崔旻自己去想明白了。 也幸而崔旻是个明白人。 先前他五脏俱痛,连坐都要坐不稳,此时慢慢的平复下来,腰也渐渐地挺直了。 “所以陛下一直还没有动谈家,是因为不想再让人觉得,谈家将来如何,是他一手策划……”崔旻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怕寒了众人的心?” 高孝礼满意的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这就不奇怪了。 陛下虽然杀伐决断,可绝对是个明君圣主。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谈家早晚是要完蛋的,他们心里都有数。 陛下急吗? 他当然不会急。 与谈家的积怨,不是一日两日了。 忍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差了这三五个月? 既然不差,那就不会轻易下手,以免让这些个知道内情的臣子们寒了心。 毕竟将来朝事上,要靠的还是他们啊…… 可再转念一想…… “就因为这个,所以陛下更不会与我父亲秋后算账了。”崔旻锁着眉,一字一顿的说,“父亲帮了陛下一个大忙……” “这是自然,帮陛下拔了谈家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这个是大功一件。”高孝礼说的无不嘲讽,显然是对崔润的做法甚至于崔润这个人,都不屑极了。 他下巴微扬了扬:“你父亲算计了一辈子,估计就算计着这件事了,难不成算来算去的,到头来竟还把自己折进去?” 不会……当然不会了。 一辈子,为了这一件事,他自然要周全了…… 崔家不会因此受过,反倒能在朝中站稳脚跟。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就什么也不说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怪不得刘光同说这事儿时,也不愿意让他在屋里待着…… 可是从头听到尾的薛成娇,此时却有些坐不住了。 因这事儿她一清二楚了,心里的震惊自然就更重。 今天没进得去谈府,不用多想,崔琼在谈家的行为,很可能已经开始受到了限制…… 她咬了咬牙根儿:“舅舅,琼表姐那里怎么办?今天谈绩拦了我不叫我进门,现在想来……谈家人已经在拿捏她了。” 她话音落下,崔旻和高孝礼二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崔旻几乎是立时就把目光投向了高孝礼那边去。 高孝礼却沉默了。 他知道,此刻崔旻和薛成娇都在等…… 大约他此时说出的话,对崔琼就已经成了一种宣判…… 崔琼还保不保,还护不护,已经不是崔润的事情了,如今全落在了他这个做舅舅的身上。 可是回头去想想刘光同从前说的那些话…… 高孝礼摇了下头。 随着他摇头,薛成娇和崔旻二人心皆是一沉,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我造成的,更不是你们造成的。”高孝礼藏在书案下的手死死地成拳状,他呼吸有些急促,是在努力的克制着,努力的平复着,“琼姐儿嫁给了谈昶年,就是谈家的人,她如何,我插不上手,你们就更插不上手。” 他一面说着,一面看薛成娇:“谈家你也不用再去了。这封急递送到宫里这样急,事情……要有个了结了。等陛下旨意发出来,谈家,委实没必要再去了。”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去看崔旻。 他脸色很白,可是眼底写满了无奈。 妥协,一向不服输的崔旻,此时周身都缠绕着妥协这两个字…… 薛成娇知道,她无力回天,而且她本来也就什么都做不了。 崔琼也许要跟着谈家一起葬送了…… 这就是前世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怎么会来的这样快……她曾经想过,那时候姨妈神色恹恹的表现,是因为崔琼在谈家出了事,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她心头一片茫然。 以后的路,又怎么去走? 谈家的事,到此是不是又真的告一段落了…… 439 忠孝难两全 事情果然如高孝礼所设想的那样。 宫里的旨意,出的很快,且很决然。 皇帝没有给谈家任何反驳的机会,甚至连召见都不曾有,直接就问了罪。 三道问罪的圣旨,连着发到谈家去。 罢官的罢官,收监的收监,连带着谈昶旭的那件案子,也终于有了定论——斩立决。 这是一个下马威,警告的不是谈家人,是那些蠢蠢欲动,试图给谈家求情的人。 杀一个谈昶旭,是告诉他们,谈家非动不可,谁也不要试着来劝一劝。 就连宫里那位新立不久的皇后……也没能幸免。 旨意也很清楚,因为皇后无德,又干预朝政,立后大典仿佛还在眼前,可一转眼,谈皇后就成了废后,被贬到冷宫去了。 这可比当日的贞妃还要不如…… 贞妃被废,好歹还有个妃位,还住着明仁殿。 陛下对谈皇后,真的是一丝手软也没有啊…… 只是众人皆不知情,皇帝在见过了万云阳和徐士颉之后,是叫刘光同去传了谈皇后清风殿觐见的。 彼时谈皇后仍旧锦衣华服,凤冠上的珠子还是那样明艳,衬的她整个人贵不可言。 刘光同就在前面领着路,她昂首挺胸,端的是一副睥睨天下之姿。 到了清风殿台阶下时,谈皇后才顿住。 刘光同因为见她不走了,便也收住了脚步,下意识的打量这位继后。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陪着陛下风风雨雨也走了二十多年,可岁月如此善待她,她美艳依旧,更平添了些韵味。 只是刘光同心里又不免的为她可惜。 她也有儿子,可是不受宠,前面还有太子挡着,将来她的儿子,也至多是个闲散亲王罢了。 她也有女儿,可陛下眼里只有贞妃生的那一个,连太后都只看 分卷阅读463 - 分卷阅读46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4 得上成贵妃生的那一位公主…… 刘光同心里不免叹息。 都说娘娘苦,苦了一辈子,还有人说成贵妃苦,上头压着这么多人,她的本分,是不得不本分。 可是时到今日,到了谈家真的要倾覆的这一日,刘光同只觉得,最苦的,莫过于谈皇后了。 谈氏站了很久,整个清风殿都在她眼中,可她却又像是透过了这座大殿,看向别的东西。 刘光同挪步回去,弓着腰又请了她一回:“陛下还在等您。” 谈氏斜了他一眼,倏尔就笑了:“刘内臣,以前甄氏来过清风殿吗?” 她突然提及贞妃,连刘光同都是脸色一变。 打从贞妃死后,谁敢轻易地提起? 悄悄地,不叫人知道,也就算了。 可万一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那就是一个死。 谈氏看着他变了脸,却笑得更厉害:“看样子是没有。这样算起来,也总有一样事,是我做过,我做得,而她未曾做得的了。” 于是刘光同就懂了。 谈氏其实一辈子都没服过娘娘。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也许陛下留宿她那里的那些个夜晚,都没把心带去。 况且彼时娘娘在的时候,什么都不跟她争,什么都不跟她抢。 这才是最叫她接受不了的…… 果不其然,谈氏把凤袍提了提,一步步的迈上台阶,一面走,一面说:“好似这天下什么都是她的,连陛下都是她的,可其实她有什么?” 清风殿外的台阶不长,一共八十一阶。 谈氏走完了,又顿住,回头看刘光同:“你说,她有什么?” 刘光同吞了吞口水,从没有觉得这位皇后是这样难伺候的。 谈氏冲他摇头:“你不敢说。” 刘光同腰更弯了弯:“奴才是不敢说。” 于是谈氏呵了一声:“那你说说,我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可是这话,刘光同是绝不会开口说的。 都到了这地步了,谈氏此时的表现,反倒更像是释然。 刘光同心下长叹:“陛下在等您,进去吧。” 谈氏神色冷了冷,连笑都不见了。 她提步往殿门走了两步,一抬头,隶书“清风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实则,我什么都没有,甄羡什么都有。你心里都知道,只是不敢说了——”谈氏说完了,神色又如常高贵,仿佛之前的话,皆不是出自她口,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我明知清风殿是龙潭虎穴,可一样会进,也许一辈子,只这一件事,是比得过她的了。” …… 谈氏入得殿内时,其素还在殿中服侍着。 皇帝见了她,没等她拜礼,就摆了手:“礼就算了,你坐着,朕与你说说话。” 谈氏应了个是,果真不拘礼,自顾自的就坐了下去。 皇帝扬唇,似乎有笑意,可你看他的眼中,却是一派平静的。 谈氏侧目看过去:“陛下想同我说什么?” “说什么啊——”皇帝的声音有些悠长,许是这清风殿太大,竟一时叫人觉得有些缥缈。 他把音调拖了很长,许久后,才落到了实处:“不然先说一说,这二十年来,你和谈家……你是怎么想的?” 谈氏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今天的这一步,她早就想到了。 什么中宫之尊,什么坤宁之主。 实际上啊,都是虚的,也都是假的。 连眼前的这个人,都未必是在实处的。 这是她的夫,本该给她撑起来一片天的。 可从十几岁出嫁,她头顶的这片天,就从来都是她自己撑起来的! 她妒忌吗? 她当然是妒忌的。 甄羡头顶的天,有他撑着。 就连赵氏,都有太后给她撑着。 唯独是她……从来只有自己。 “陛下想叫我说什么呢?”谈氏莹莹的笑,“谈家是我的母家,可谈家,也是陛下的仇家。我夹在这中间,本就为难。陛下一颗心,又从不向着我……其实也没什么,很早之前我就明白,陛下为了穆贤皇贵妃,怎么可能以真心待我?那可是我的亲姑母。” 于是皇帝神色骤然变了变。 只是宝座在上,离的又很远,谈氏没看仔细了。 等她再细看时,皇帝的神情,又与她刚进殿时一般无二了。 谈氏深吸了一口气:“忠孝二字,终究难两全。甄羡从前忠,后来那一场变故,她不也还是……” “闭嘴!” 第440章 抄家 皇帝的声闷沉着,还夹杂着什么东西滚落在地的声音。 谈氏的话哽在了喉咙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宝座上的男人。 其素与刘光同二人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生怕更触了皇帝陛下的逆鳞。 谈氏看了半天,就笑了:“陛下不让我提甄羡……从她死后,陛下再不许人提起她,是心中愧疚,还是怕思念过甚,可这世间,却再难寻甄羡踪迹呢?” 刘光同听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心下却更加高看谈氏了。 皇帝关节处隐隐发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谈氏语调轻柔的很,像羽毛从心头划过的感觉,“我这是,在给陛下送把柄啊——要废了我,总该有个说法。” 跪在皇帝右手边的其素,身形抖了抖。 皇帝打了个冷笑给谈氏:“朕要废你,不一定要什么说法。” 他一面说,一面斜了其素和刘光同一回:“你们起来。” 他二人哪里敢应声呢,只是撑着地起了身,仍旧袖着手立在一旁等吩咐,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一个眼神都不敢多给。 待他二人起了身,皇帝也没给谈氏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的又道:“你父兄怨怼君上,就这一条,朕问罪谈家,就没人说得出什么别的。至于你——” 皇帝拖长了音,一双鹰眸在谈氏身上游走一番,端的是打量。 可如果细细的看,便能发 分卷阅读464 - 分卷阅读46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5 现,这番打量之下,还隐藏着一丝不屑一顾。 好像谈氏压根没叫皇帝看在眼里,她不过是个器物,如今摆在清风殿里,只是等着最后的发落罢了。 “至于你,干政一条罪状,够不够?” 事情就这样落定了。 以至于很多年后,刘光同偶然间与崔旻提起当日的谈皇后时,还无不惋惜。 在皇帝传召她清风殿觐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悲惨的结局。 可那样不留情面的废黜,更多的,还是她自找的。 她提起了甄羡,碰了皇帝的心头肉…… 哪怕对她怀有最后的一丝愧疚,也都烟消云散了。 …… 谈家完了。 先帝一朝无上尊荣的谈氏一族,锒铛入狱的男儿们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连家产都要一概抄没,女眷们凡有封诰的,皆贬为庶人,连如今谈家住的宅子,都要一并收走。 高孝礼才知道这个消息时候,心里不免的叹息。 皇帝还是雷霆手段,连丁点儿后路都不打算留给谈家人。 然则这日早朝上,临江王一封六百里急递送到宫中,端是给谈家求情的姿态。 皇帝当殿就变了脸,自然把临江王训了好一通。 可是训完了,又能怎么样? 人远在京外,压根儿也听不到。 再加上宗亲出面求了情,皇帝再想下这道抄家的旨意,也难免要再掂量一番。 盛怒之下的皇帝陛下吩咐了退朝,又单把万云阳和高孝礼传到了清风殿去。 高孝礼和万云阳两个站在殿下时,还面面相觑的,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事儿实际上该顺着临江王的话说下去,对谈家,到这里就足够了。 可显然皇帝觉得不够,非要他一门一败到底才算完。 这个心思,高孝礼和万云阳二人都知道,可就因为知道,才更不好开口说什么了。 许久后,还是皇帝先长叹一声,捏着奏本在书桌上敲了几回:“临江王到底还是顾念着皇贵妃当年的养育之恩……” 他说了一半,声儿越发沉,后话就收住了。 万云阳心头动了动:“陛下,臣有一言……” 他后面的“不知道当不当讲”被皇帝的一声低沉言语打断了:“叫你们来,自然是让你们有话直说。” 皇帝冷不丁的斜了高孝礼一眼:“高卿今天倒是安静啊?” 高孝礼心下咯噔一声。 实际上,皇帝对于崔家的这个姻亲关系,还是介意的吧…… 他不说话,是因为崔琼还身在谈家…… 皇帝这是警醒他? 万云阳大概其也听了出来,所以话就接的很快:“臣以为,陛下适才所说抄家一类,便是不看着临江王的这道折子……”他一面说,一面咳了一声,“就是看在长公主殿下,也还是三思的好。” 果然,他话音落下,皇帝面色一沉,就什么也不说了。 万云阳所说的长公主,是穆贤皇贵妃亲生的女儿,当年那样受宠,却自请和亲去了。 谈家是她外祖家,如今谈家获罪,他师出有名,而且长公主远在番邦,插不上这个话。 但是他要是下这样的手,连家产都要一概抄没……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意思呢?” 高孝礼鬓边有冷汗,捏着一口气看着万云阳。 万云阳像是没察觉一般,对上拱手礼了礼:“事情到这里,就不要再追究下去了。这是臣的意思,也是内阁的意思——” 他把内阁搬出来,言外之意,这朝上也不是他万云阳一个人是这么个主意。 高孝礼不由觉得,这个人确实是聪明。 皇帝心里痛快吗? 他此时必定是恼极了的,万云阳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 可是搬出内阁,他就没事儿了,皇帝总不可能为了要抄谈氏的家,把整个内阁都发落了吧? 可他这头心里出神的想,本以为万云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又有临江王和那位长公主殿下的面子呢,皇帝总该松口了吧? 然则皇帝陛下金口一开,话锋一转,就扯到了他身上去:“高卿也是这样看吗?” 高孝礼一惊,抬头看过去,发觉皇帝正打量着他。 万云阳蹙了眉,几不可见的与他点了点头。 高孝礼才挪出来半步,礼一礼,端的沉稳的回道:“臣与万阁老的看法是一样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时至今日,谈家该发落的,陛下也都发落了,女眷们身上的封诰也都褫夺了,可如果连一席安身之地都不留下,便是百姓们说起来,只怕与陛下圣名无益。” 万云阳一时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但是皇帝却好似没生气,听完了这个话,反倒笑了。 第441章 自尽 皇帝的笑,叫高孝礼和万云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万云阳本以为,这话说出了口,皇帝肯定是要借机发火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高孝礼…… 李逸几次说起来,与高孝礼相交,发觉他这个人吧,是一根筋,又犟的很。 与人说话从来不留余地,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所有后来万云阳就想,皇帝一定是极看重高孝礼的,要不然这样的人,在御前都不知道见罪多少回了…… 果然,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盯着高孝礼看了一回:“高卿一向直言,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该收敛的地方。” 话音落下去,高孝礼一个激灵,似乎想跪。 可皇帝在宝座上斜了斜身子,与他一摆手:“朕知道你是为朕,更是为社稷。高卿啊,你的那个外甥女儿,是谈家宗妇是吧?” ——皇帝果然还是问了。 高孝礼身形僵了僵:“回陛下,正是谈家的宗妇。” “这就是了。”皇帝靠在引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就是你,要再换了旁人说这个话,朕必定以为,你是有私心的。” 高孝礼陡然之间就咳嗽起来。 这是御前失仪了…… 分卷阅读465 - 分卷阅读46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6 皇帝给了其素一个眼神,其素端了杯茶,步下殿去,给高孝礼递了递。 顺过了这口气来,高孝礼吞了吞口水,似乎在忖着还该不该回话。 然则没等他回话,皇帝就又开了口:“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这道旨就算了,当时给你们个面儿,也给临江王这个面儿,不过——”他拖了音,虚隔着点了万云阳一把,“草拟个折子出来,该训斥的还是要训斥,仍旧发急递,送去他的临江王府。” 万云阳一躬身应了下来。 这头事情也吩咐完了,皇帝想了想,后话终究没说,就要摆手打发他们退下去。 可刘光同从殿外疾步而来,仔细看时,不难发现,他神色慌张。 皇帝要摆的手就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万云阳和高孝礼四目相对,自然脚步就没有再动。 刘光同细碎的步子踩得很快,走至殿中看见了高孝礼时,神色微的变了变。 他变了神色,高孝礼自然看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就丢了过去。 可这是御前,打从交了身上的差事后,刘光同就绝不肯再与朝中这些大巨们来往,唯恐皇帝看他不顺眼,连宫里服侍的机会都没了。 于是他当做没瞧见,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皇帝把这些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有了些许的满意:“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谈家出事了。”刘光同因是低着头,他声音不是朝着四周散去的,反倒是先砸在地砖上,闷响一回,才散入众人耳中。 高孝礼莫名的心跳漏了半拍。 谈家此时……还能出什么事? 刘光同刚才看见他在就变了脸……这是…… 皇帝眯了眼:“什么事?” “谈家大奶奶自尽了。”刘光同仍旧低垂着脑袋,不肯抬起,“把守的人见出了事,不敢瞒着,报到了宫里头,奴才忙着就回到您面前来了……” “高大人!” 耳边是万云阳急切的声音传来。 刘光同这时才抬头看过去。 高孝礼身形不稳,脸色发白,竟全凭着万云阳扶着他,才能勉强的站稳脚。 崔琼……自尽了? 高孝礼发了急,才稳住身形,脚步一动似乎就想要走。 万云阳扶着他的手立时就收紧了,摆明了是按着没叫他动的姿态:“高大人,这是御前。” 他声音压得低,可也足够皇帝听见。 实际上皇帝此时也有些懵。 崔琼好好的,还怀着孩子,怎么就自杀了? 他看向刘光同:“是谁回的话?” “是奴才的干儿子,得了信儿一刻也不敢耽搁,急着就报进宫了。” 要是这样,那消息就不会有错了。 高孝礼心急,哪里还能听他们问这样详细? 他挣开万云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可他还没回话,皇帝已经皱着眉叫其素去扶他起来:“不必说了,你出宫去谈府吧,崔旻能跟你一起过去,朕许了。” 高孝礼口中忙念着谢恩的话,哪里还顾得上看刘光同等人的神色,转了头就匆匆出清风殿了。 他走后,万云阳嘴唇微动了下,似乎有话说。 可皇帝一时头疼,伸手压了压太阳穴,与他一摆手:“你也退下吧,要是不放心,就到谈家去看一看。” “臣……”万云阳心念微动,话没再多说,“遵旨。” 偌大的清风殿里,又只剩下皇帝和其素刘光同这三个人。 刘光同还跪在那里没动。 许久后,皇帝咂舌:“起来吧。” 刘光同起了身,挪步上殿去,搓着手站在皇帝左侧,一言不发。 还是其素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凑了过去:“陛下,崔家这位姑奶奶,好有气性儿啊。” 皇帝嗯了一声,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不高兴了,还是赞许。 总之一声后,又沉默下去。 其素和刘光同二人偷偷地对视了一回,也不敢再吱声了。 “崔琼是个烈性女子,可惜了……”皇帝长叹出声,“可惜摊上崔润这么个爹,摊上崔家这么个人家。” 崔琼的死,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她现在是一尸两命,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惨烈决然的赴死。 也许这个姑娘太聪明,在谈家出事之后,立时想明白了事情因何而起。 她的父亲,把谈家送上了绝路,她大抵是觉得再没有颜面去面对谈家人了…… 可是崔琼这一死…… 刘光同眼皮跳了跳:“陛下,她一死,估计崔旻跟他爹,是要不对付了。” 皇帝咦了一声,侧目看过去:“怎么说?” “奴才从前回过的,崔旻这个人对家里的人,尤其是他们长房的人,极维护。而且这事儿他一早就知情,对崔润……大抵是端着一个孝字,再加上崔润也确实是为了崔家筹谋,他身为宗子,说不出什么来,可不满,总归是埋在心里了,”刘光同轻咳了一声,“可是现在崔琼死了,崔旻心里的那点儿不满……大约埋不住了。” 第442章 放大假 皇帝便立时哟了一声,整个人都兴致仿佛提了起来,往身后的大背枕上略微靠了靠,斜着睨刘光同,突然扬了声与他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他为着崔琼的死,还会去跟他亲爹为难了?” 刘光同咳嗽了一声,顿了有片刻钟。 崔旻会不会跟崔润为难,他说不好。 实际上应该是不大会的——那毕竟还是他亲爹。 说到底和崔溥还有当日的薛万贺是不一样的。 再说了,崔旻要是在朝堂上去针对崔润,那就更傻了。 崔润是崔家的当家人,针对他,那是把整个崔家都搭进去了。 崔旻是读着儒家经典长大的人,脑子里全都是儒学那一套,后来又师从的是大儒名士,真的叫他做不孝之徒,崔旻大约也是做不来的。 但是经过崔琼的这件事……失望、寒心,是一定铺天盖地席卷了崔旻周身。 想到这里,刘光同才回了话:“为难崔润说不上,但是跟家里头,大概其是要闹 分卷阅读466 - 分卷阅读46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7 翻了的。” 可谁想到,皇帝听了这么一句话,双眼反倒亮了一回。 其素在旁边把皇帝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暗道不好。 从前他就想过,皇帝也隐约的表达出来过——希望崔旻像高孝礼一样,能做个彻头彻尾的纯臣。 可是其素也知道,有崔家站在崔旻的身后,他就绝不可能像他舅舅那样,做皇帝身边的纯臣。 即便是崔旻有这个心,朝堂上百官也会盯紧了他。 说穿了,遭人眼红,遭人嫉妒,这都是免不了的。 可就因为有这样的眼红,所以阴谋诡计就也不可能远离崔旻。 他做臣子的,不能全心全意为皇帝尽忠,谈什么纯臣? 其素这里正想的出神,一时间又觉得了刘光同的这番话,大概是别有用心。 而皇帝已经笑吟吟的开口吩咐刘光同:“告诉吏部和韦策,给崔旻放大假。” 刘光同低垂着脑袋,其素也看不见他的神情如何。 可是一直低着头的刘光同,唇角却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端的一副疑惑姿态问道:“陛下这是要……?” 皇帝连看都没再看他:“崔琼的死讯,总要有个人送回应天府去。谈家人是去不了了,高子璋也不合适,还得是崔旻带着清河回去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家里头。” 于是刘光同就没有再多问,他想做的,已经做到了…… 皇帝打发了其素和刘光同退下去,自个儿在内间处理奏章不提。 刘光同与其素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回头深看了这殿门一眼,耸了耸肩提步就要走。 可是其素快他一步,往他身前一挡,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刘光同咦了一声,眉心微挑:“怎么了?” 其素眯着眼,从头到脚的把他打量了一遍:“你刚才分明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刘光同倒是坦然,退了两步,与其素保持一定的距离,直言不讳。 他话音落下去,其素眉头就皱的更厉害了。 时至今日,刘光同这样聪明的人,断然不会再自作主张…… 他能感觉得到,自从手上的权都被夺了之后,刘光同整个人收敛了很多。 宫外的事情,一个字也不去过问,就连这会崔琼自尽,还是他干儿子急着报进宫,而不是刘光同自己盯着谈家…… 宫里的事情呢?不该问的,他更是不管,只尽心的服侍陛下…… 这样的行为做法,他今日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起崔旻和崔家的事情? 很快,一个念头在其素心头一闪而过,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又是揣测圣意?” 刘光同连连摆手,含笑看其素:“可别胡说呀,谁敢妄自揣测圣意?” 他说完了,摸了摸鼻头,而后负手而立,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其素:“但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想要什么样的崔旻为他尽忠,你我心知肚明,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没你说的那么大义。” 其素咂舌,果然刘光同还是有算计的。 可是他的这个私心……又是怎么个意思? 刘光同大概看出了其素还有话想问,只是他是个不爱与外人多说的人,何况是其素。 于是他错了错身,从其素左侧绕了两步:“我要赶着去吏部,再去一趟韦大人那里,不过看这个意思,陛下是想叫你也出宫一趟了。” 其素呼吸一重,却不再多说什么,干脆让开了路,叫他自顾自的离去。 他当然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了…… 清风殿一向不叫小内监们进内去服侍,可陛下今儿把他跟刘光同都打发了出来…… 刘光同是要到吏部去,可他……只怕要走一趟谈府了。 …… 再说高孝礼疾步出了宫,吩咐了轿夫两句,又叮嘱了随行的小厮快回家去告诉崔旻和薛成娇,叫他两个快点动身到谈府,别的一个字也没多交代。 高孝礼到谈家的时候,就发现整个谈府是在东厂和西厂的共同控制下的。 陛下没有叫锦衣卫来,看这意思……倒像是早就知道谈家会出事,打发了两厂的人来这儿盯着,为的就是方便给宫里头回话递消息…… 只是他又顾不上多想,下了轿子快步上了台阶去。 刘光同的干儿子是认得高孝礼的,可他没有宫里的旨意,还是不敢随便放人进去,于是就拦住了高孝礼。 高孝礼黑着一张脸,满眼寒霜的盯着他:“是不是陛下的旨意,你大可以去问刘光同,速速与我让开!” 刘光同的这个干儿子不是个轻狂的人,况且刘光同往日里教他的很多,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甚至于什么人面前是该恭敬着的,他心里门儿清。 高孝礼人高马大的杵在他面前,他实际上心里也害怕。 素来都听说这位部堂大人性子是不怎么好的,要真的把他揍一顿,他可吃不消…… 于是他躬了躬身:“大人,不是奴才为难您,实在是没有宫里的旨意,如今谁也不能随意进出谈府……您看这……” 高孝礼心里着急,急切的想知道崔琼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眼前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 他急的来回踱步,转脸去吩咐人:“去一趟宫里找刘光同,让他……” 第443章 谁自尽 只是高孝礼吩咐的话还没说完呢,一道闷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用去宫里了,叫高大人进府去。” 这声音高孝礼听得不多,一时没分辨出来。 但是站在谈府门匾下的人,却立时就听出来了。 他脸上的神色,比看见高孝礼时还要恭敬了些。 高孝礼觉得奇怪,就转了头往台阶下去看。 青顶小软轿在台阶下停住,从里头缓步下来的人,不是其素又是哪个? 其素一步步的,信步上了台阶,虚与高孝礼一礼,转而对上刘光同干儿子:“我陪高大人一起进去。” 那人便立时让了让:“听老祖宗的。” 其素做了个请的姿势,叫高孝礼先行一步。 高孝礼心里其实有个疑惑——其素怎 分卷阅读467 - 分卷阅读46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8 么会突然至此。 可是他又顾不上多问,一撩长袍下摆,迈过了门槛儿就进府去了。 其素摆手示意要跟上来的人不必跟着,自个儿跟着高孝礼进了府。 高孝礼走的很急,其素也跟的很近。 走了大概有一会儿,其素突然叫了一声:“高大人。” 前面的高孝礼脚步一滞,扭头看其素:“有事?” 其素似乎想笑,可一时想起来谈家有丧事,死的还是高孝礼的亲外甥女,他要真的露出来个笑,估计高孝礼是要翻脸的。 故而其素就把表情又收敛了些,掩唇轻咳了一声:“刘光同往吏部去了,过会儿还要去一趟韦大人府上。” 高孝礼索性站定住了。 他是着急,可其素分明话里有话,而且他心头跳了跳,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比崔琼的事情还要要紧…… “有话不妨直说吧,”高孝礼盯着其素,面色是一派的肃然,又下意识的四下环顾了一番,“你也知道我还心急谈府的事情,我知道,你此时过来,必定是陛下有别的吩咐,所以不妨直说,也用不着打太极了。” 其素心里不由赞叹,这位部堂大人果然是坦荡的君子。 于是他对高孝礼更高看了些,自然是赞赏不已的。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其素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想了想,“陛下要给小崔大人放大假,言外之意,是叫他把大奶奶的死讯带回应天府去,回去的时候带着县主一块儿。” 高孝礼眸中的震惊一闪而过。 崔琼的死讯,崔旻还不知情…… 他更没办法想象,成娇知道后,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从两天前开始,成娇就一直在担心崔琼…… 呼吸有些急促,大口的喘着气:“陛下另一层用意呢?” 其素眼底有了笑意,与聪明人交谈实则是很轻松的。 他不必完全的点透说明了,高孝礼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高大人应该知道,陛下之所以要重新布局,为的是千秋万代,而这个千秋万代,将来所要依仗的,大多还是如高大人这样的——纯臣。”其素下巴微扬,与高孝礼把眼角挑了挑,“有崔家在,崔旻做不了纯臣,永远也做不了。高大人也是世家出身,只不过保定高氏有高老爷子,大人可以为君尽忠,全心全意的去尽忠。崔家——可没有人能镇得住。” 高孝礼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陛下虽没有亲手设计谈家的案子,可事到如今,该利用起来的,陛下还是一点儿都不会放过。 就比如崔旻……比如燕翕…… 其素话中的意思,实则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只要崔旻和崔家决裂了,就能实心实意的给朝廷办事。 要是有崔家在一日,他做什么事,就总要顾及家里,谁叫他身上担子这样重,是家里的宗子呢? 皇帝会器重他,不是因为他的世家出身。 可是朝臣不会这样看,有这样的出身摆着,早晚对崔旻都不是个好事……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想的倒是周全的很。” 这话在其素听来,实则有些许嘲讽的意味在里头。 其素在宫里服侍了一辈子,他心里未必不知道皇帝这个做法不厚道,可在他看来,高孝礼是臣,是臣就该恭敬着,什么怨怼、什么嘲讽,这都是他不该做的,都是不本分的。 于是其素音调冷了冷:“高大人慎言。” 高孝礼掀了掀眼皮,白了其素一眼。 他正待要再说些什么,却眼风一扫,瞧见了其素身后正快步而来的崔旻和薛成娇。 于是他的话,就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崔旻匆匆而来,大约因为走得急,额头上的汗珠还没落下去。 看见其素也在的时候,他显然楞了一下,可也顾不上多问,只问高孝礼:“舅舅急着让我带成娇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实际上崔琼的死讯,高孝礼很难以说出口,尤其是说给崔旻和薛成娇听。 故而他脸上有了为难的神色,又把目光投向了其素。 其素心说好嘛,我成了替你们排忧解难的了,你不情愿说的,就叫我来告诉…… 只是他终究是个老好人,也愿意去体谅高孝礼的为难之处。 “是这样的……”其素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袖着手稍稍退开两步,“之前在清风殿里得了回话,谈家大奶奶自尽了。” 一句话,掷地有声。 崔旻大惊之下竟丝毫没能做出反应来,他脑海之中空白一片,隐隐的好像其素刚才说了什么,可他竟听不清……不,他听不懂! 薛成娇的反应比他来的要快。 丫头双膝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脸色唰的一下煞白。 其素忙动了动手,托住她:“县主当心。” “不会……”薛成娇有些木讷,“不会的……她怀着孩子,她有了骨肉的……琼表姐……” 突然间她又发了疯似的,两步扑到高孝礼面前,一抬手拽上了高孝礼官服的袖子:“舅舅,其内臣怎么能拿生死大事胡说!” 她有些发了狠,恨恨的瞪其素:“我要到陛下面前去告你!”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其素做了这么多年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没有谁敢这样跟他说过话…… 他唯恐薛成娇惹毛了其素,于是连连拉薛成娇:“成娇,清醒些……” 崔旻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怔怔然看其素:“内臣刚刚说,谁自尽了?” 第444章 休妻 其素心说我的话说的挺清楚的了。 谈家还有几个大奶奶?不直说出来崔琼,还是怕他们一时吃不消了呢。 然则崔旻这样问,显然是不太相信他了。 其素稍稍退了两步,斜了崔旻一眼,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紧跟着目光就看向了高孝礼,略一拱手,扬声道:“高大人,我也想帮你不叫你为难,可小崔大人和县主,显然是不信我说的话的――”他拖一拖音调,“还是你自个儿说吧。” 人都到了谈府了,也没必要瞒着什么了。 高孝礼眉头拧了一把,扶着薛成娇 分卷阅读468 - 分卷阅读46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69 叫她站好了,跟着叫了崔旻一声。 崔旻呢? 他知不知道其素说了什么呢? 他自然是知道的。 且他更清楚,其素不会拿这事儿乱说。 陛下下了旨意处置谈家人,命令两厂把谈家团团围住,可谓是水泄不通的。 这样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的时候。 舅舅能来,他和成娇也能来,且进门时没人阻拦……那显然就是谈家出了事,而且是跟他们都有关的。 这么大的一个谈家,和他们的相关的,除了崔琼,再就没有别的了。 崔旻也在高孝礼的脸上看到了为难之色,他一颗心越发沉下去。 “舅舅别说了,咱们进去吧。” 崔旻适时的开了口打断高孝礼将要出口的话,背在身后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隐忍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 高孝礼呼吸一滞,竟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崔旻这是给了他一个台阶,还是给自己寻的台阶。 其素在旁边看着,心下不由得感叹了一声。 先前薛成娇的说辞,还有崔旻的做法,说他心里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大愿意计较。 此时又见了崔旻是这样的情状,想想崔琼赴死,心里又多出几分唏嘘感慨之意来。 他知道,陛下派他出宫来,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完了,这里接下来如何,那是高孝礼他们自己的事情,他该回宫去了。 可是脚步却又忍不住的跟着崔旻一起挪动,他很想看看,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君,是要如何面对谈家人,如何面对亲姐的死…… 他们三个都动了身形,可唯独薛成娇不肯动。 她两只手攀在高孝礼的胳膊上,还死死的拽着不肯撒手:“舅舅,我……” 她怕了…… 她是怕了的。 那种大悲之下,反而让她整个人都趋于平静一般。 只是现在叫她进去,她不敢动……她怕看到的,是她所不想见的。 高孝礼反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好孩子,走吧。” 话没有再多说一句,高孝礼和其素比肩行在最前,崔旻和薛成娇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崔旻面色凝重,而薛成娇却是脑袋低垂,叫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大约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谈家的正堂就出现在四个人的眼前了。 谈家该下大牢的,一大早就已经被东厂的人押走了。 现如今他们家既然是犯了事的,就没有人顾着给他们留个什么情面。 原本女眷们该分开关押在后院,可此时却全都一起被看押在正堂之中。 谈昶年正安抚他母亲呢,一抬头看见了崔旻迈过门槛踏进来,整个人腾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崔旻:“你还敢来?” 崔旻眯了眼,暂且没有理会他,反倒先四下扫视了一圈儿。 崔琼真的不在…… 没道理的。 她身为谈家的宗妇,东厂的人不会不把她带到这里一起看押的…… “我姐姐呢?” 谈昶年莫名打了个冷颤。 崔旻的神情,还有他的语调……叫人不寒而栗。 谈绩从她母亲身边站起身来,走上前几步,就靠在谈昶年身后,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她?她做了亏心事,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崔琼真的死了…… 崔旻面色一黑,身形一动,其素分明看见他手也动了动。 他想动手! 其素当即两步跨出去,拦了他一把:“别胡来。” 可他们这里在僵持着,后面薛成娇已经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哭了起来。 谈绩看着,倒像是一点儿也不怕崔旻,冷笑了一声:“哭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哭的?你们把我们家害的这样惨,还有脸跑到我们面前哭吗?” 薛成娇抽泣的声音猛然收住,抬起头来盯着谈绩:“琼表姐是你的长嫂!你们自作孽,也要算在她头上吗!” “自作孽?”谈昶年悠悠然反问了一声,“我们自己家里人关起门来说什么,崔润是如何知道了?她为什么自尽?还不是为着出卖了我们,没脸待在这个家,没脸活下去了?” 他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谈绩示意她退回去,自个儿又往崔旻身前凑了两步:“你来的正好,告诉你一声——我要休妻。” “啪——” 崔旻看着谈昶年的那张脸,扬手就是一巴掌。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崔旻的拳头已经不要命一样的全都落在了谈昶年的身上。 谈昶年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哪里学过什么功夫,自然更不要说与崔旻对搏了,叫崔旻几拳就捶翻在了地上。 崔旻犹嫌不足,整个人上前去,揪着谈昶年衣领,跨坐在他身上,一拳拳的全都砸在他脸上:“你活腻了!” 是,他姐姐已经死了,可谈昶年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这样羞辱他姐姐。 休妻? 谈昶年是痴心妄想! “够了!” 高孝礼冷呵一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崔旻又要落下的手。 其素冷眼看着,崔旻自然没能冷静下来,只是高孝礼死命的拉着他,他再动不了手而已。 “小崔大人,你要真是把人打死了,你也没法跟陛下交代。”其素双手环在胸前,四下看了看,挑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崔旻眯了眼,冷哼一声,捏了捏拳头,骨头咯咯作响,但终究是收了手,没再动谈昶年。 谈昶年端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竟连挣着起身都懒得做,就那样半躺在地上,呵了两声看他:“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休妻。我们谈氏的祖坟上,埋不进这样吃里扒外的女人!” 第445章 陪嫁 高孝礼冷眼看着谈昶年躺在地上大放厥词,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谈昶年话音落下去,他才上前两步,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李氏,咂舌叫道:“亲家太太就这么看着他放肆吗?” 李氏原本是个极柔善的女人。 当初崔琼嫁过来,她对崔琼是满心的喜欢。 再加上崔琼又孝顺,有礼数, 分卷阅读469 - 分卷阅读47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0 懂分寸,况且润大太太理家是一把好手,教出来这个女儿自然更是不差。 所以李氏一向很高看崔琼几眼。 每每出府去走动,总要把崔琼带在身边,或是家里有了什么事情,能放权的,也都放给了崔琼去做。 后来崔琼有了身孕,这是给谈家传宗接代的大功,所以李氏更把崔琼看的百丈高,连晨昏定省都给她省了,叫她安心的养胎。 可是出了这样的事…… 谈家大厦倾颓,竟然全是因为她这个好儿媳妇! 叫她说什么呢? 老爷子和老爷都下了大牢,家里没有了拿主意的人。 小辈儿里面,顶用的也不过她儿子和谈昶旭一个。 如今昶旭又问了死罪…… 李氏吸了吸鼻子:“高大人,现如今家里拿主意的都是昶年,我一个女人家,突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叫我拿什么主意呢?” 高孝礼倒吸一口冷气。 李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摆明了就是…… 高孝礼拧眉:“我们琼姐儿是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谈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她死了,我不跟你们计较她生前遭受过什么,如今你们倒一转脸要休弃她?” 他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拿脚踢了踢谈昶年:“你母亲既然说不拿主意,那我就只来问你,琼姐儿犯了‘七出’的哪一条,叫你在她死后将她休弃?” 谈昶年平白的挨了一脚,也不跟高孝礼计较。 他招了招手,叫谈绩来扶着他起身来。 待他起身站定,与高孝礼四目相对:“口多言这一条,足够了吧?” 薛成娇听来,心中不由得冷笑。 连七出所犯何都提前想好了,谈家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决心已定,非要休了琼表姐不可的了。 高孝礼一时气结,自然还要与之理论。 要说口多言能不能成立?高孝礼就算不是个善辩的人,也能把这话给反驳回去,且能驳的谈昶年哑口无言。 然而…… “舅舅,我有话要说。” 高孝礼话还没说呢,薛成娇已经白着一张小脸儿先开了口。 他微一挑眉:“你说。” 崔旻也不知是怎么的,下意识拉了薛成娇一把:“别胡说。” 薛成娇丢过去一个没事的眼神,跨上前两步,打量了谈昶年一番:“你既然动了休妻之心,一声表姐夫我就不能再叫了——你要休我表姐,可以,连表哥他们我都能替你劝一劝,可是我有几件事,你都要答应了。” 崔旻心头微动,想说话,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其素按住了。 谈昶年眉心挑了挑,似乎对薛成娇这个人很是不屑:“你说。” “第一,我表姐出嫁时带来的陪嫁,连一根钗都不能少,全都要让我们带走,而且今天就要带走。” 果然,这话一出口,谈昶年神色就变了变。 倒也不是说谈家还不出这点儿东西,只是崔琼当时带来的陪嫁里,有好些是去定制的头面一类的,这些东西……早在给谈昶旭走动时,一时都拿出来变现换银子去了。 要是说薛成娇全都要银子,了不起举家上下凑一凑,反正闹到现在这一步,最差也不过是这样了。 可薛成娇说连一根钗都不能少……这就很叫人为难了。 其素听着,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薛成娇大概是看谈昶年不说话了,心里自然有了计较。 估计崔琼的陪嫁,他们是拿不出来的…… 克扣宗妇陪嫁,谈家是败了,可不止于连脸也不要了吧? 于是薛成娇拿了架势:“要是不能照原样还回来,我就进宫去面圣,请陛下来圣裁,且看一看你们谈家是怎么待我表姐的。” 她一面说,还一面做真的似的,扭头看了其素一回:“内臣可愿意做个见证吗?” 其素将下巴扬了扬,心说这个小县主确实是个有脑子的。 崔琼是不是真的非葬入谈家祖坟不可呢? 照谈家如今这个衰败的样子,祖坟里能葬一个崔氏嫡女,那是谈家高攀了。 但是不能叫谈昶年真的写下休书了。 真闹到了外人知道的地步,丢脸的还是崔琼和崔家。 尤其是崔琼……怀着身孕自尽了,死后还有受到这种羞辱…… 用蛮是不可能叫谈家人改变心意的,高孝礼一个尚书站在这儿,谈昶年都不带怕的,还能拿什么压住他们? 薛成娇的这个办法,实则是极好的。 于是其素就很是配合的点了头:“当然可以。陪嫁嘛,本来就该是大奶奶自己贴身收着的,如今既然说要休妻,也该清点了,再叫当日送陪嫁进府的奴才一一核对过,才是正经的。” “这就是了。”薛成娇脸上隐有了笑意,回过头去看谈昶年,“怎么样?” 谈昶年蹙眉,下意识的看了他母亲一眼。 到底这样关乎内宅的事情还是李氏主意大,见谈昶年求助似的眼神丢过来,她立时轻咳了一声:“要退回去,也不是不能够的。只是家里突然出了变故,好些东西都叫下人们哄抢去了,连我当年陪嫁的东西,有一些都不在了……” 她顿了顿声,目光投向薛成娇:“县主要是觉得不行,我们可以折现,当初她带的东西值多少银子,我们拿银子贴补回去就是了。” 薛成娇一怔,被反将了一局。 家下人哄抢,他们上哪儿去追究? 而且李氏还不是说直接就不给了,人家说了变成现银退回来……这合情合理。 可越是这样,薛成娇脸色就越是难看。 谈家人真的是一点儿情面也不顾了,非要写下一封休书不可了! 她吞了口口水,再开口时,连语气都冷了好些:“可以,变成现银退回来也不是不可以。既然这样,那就说说第二件事。” 第446章 忽略掉的 大约是因为李氏出的主意噎住了薛成娇后面的话,谈昶年心里就又有了底气。 谈昶年迈出去两步,昂着下巴看薛成娇:“县主不妨一口气说了,能定下的,这会儿咱们就敲定 分卷阅读470 - 分卷阅读47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1 了,”他说着,稍稍顿了顿,眼底的那种不屑又慢慢的升了起来,“谈好了,今儿你们就把她的尸体带走。” 崔旻一个你字咬牙切齿的丢出口,按耐不住自己,就又想冲上去。 高孝礼左臂一抬,一把就拦住了他,拧眉呵斥了一声:“听成娇说完。” 薛成娇也是气呼呼的。 谈昶年实在是可恶至极的。 她在崔琼出嫁之后,也没少到谈家来走动。 那时候所见的这位表姐夫,至少对崔琼还是敬爱有加的。 薛成娇不免叹息。 崔琼是她的表姐,她和崔旻甚至是舅舅都一样,没办法站到谈家的角度,去考虑谈家人该如何伤心。 更何况死者为大。 即便崔琼生前真的是故意送的消息回应天府,现如今她自尽了,对谈家也总算是一个交代。 谈家人…… 她吸了吸鼻头:“表姐身怀六甲,这点不错吧?” 提及孩子,谈昶年神色才变了变。 他刚得知崔琼自尽的消息时,是震惊,更是愤怒。 她肚子里怀的是他的亲骨肉,不论是男是女,都是谈家的血脉,可是崔琼居然敢来个一尸两命! 此时薛成娇再说起来,他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薛成娇也不是真的要等他回答,自顾自的接下去道:“这个孩子,要姓崔。将来立牌位,也要挂上崔姓,供在崔家的祠堂里。” “这不可能!”谈昶年不假思索的就厉声否决了薛成娇的这番话,他冷眼看过去,“那是我们谈家的骨肉。” “你也知道那是你谈家的骨肉?”薛成娇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闪烁着点点星光,“他既是你的骨肉,你怎么没有照顾好他?我倒想问问你,出事时,我表姐身边都是什么人在照顾?跟着服侍的人可又尽心了不曾?” 说起这个服侍的人来,薛成娇心念微动,隐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是被他们所有人给忽略了的,可是究竟是哪里……她竟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谈昶年也被她的话倒噎住的时间里,薛成娇灵台一闪,登时想起一个人来。 她秀眉微蹙,看向谈昶年:“宝意和茯苓呢?” 是了,那个被所有人所忽略的,不是崔琼的贴身丫头们,又是什么? 当日崔琼出嫁,宝意从小跟着她服侍,自然是要陪着一起进谈府。 而茯苓则是早在她呕血的那一回,姨妈就放了话,要她跟着崔琼一起进京的。 谈家的仆妇们或许有不尽心的,再或者事发之后,对这位大奶奶看不上的,一时冷言冷语,都可能。 可宝意和茯苓绝不会—— 她们是崔家的奴才,是崔琼一个人的奴才。 因她提起了两个丫头,崔旻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 照理说主人家现下都被看押在正堂之中,扫撒丫头还有外间服侍的小子们是早打发了的,但是如宝意她们这种近身服侍的,就该一起被看押起来,即便不配待在堂中,也该在院子里。 然而他们适才一路过来,却并没有看见…… 这里头一定有文章。 于是崔旻的目光就放到了谈昶年的脸上去。 果然,谈昶年脸上的闪躲一闪而过,就连原本一直怒视着薛成娇的双眼,都在此刻稍稍别开了。 崔旻扯了扯高孝礼的衣角,示意他看过去。 薛成娇当然也察觉到了,就沉了沉声,又问了一句:“宝意和茯苓呢?要说休弃我表姐,她们是陪嫁丫头,自然也该让我们带走。敢问谈大爷,她们人在何处?” 谈昶年下意识的就连退了两步,离薛成娇远了又远。 只他越是如此,薛成娇就更加笃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她稍稍侧侧身,嗡声叫了一句表哥。 崔旻立时就回了意,斜了谈昶年一眼,却理都不理他,转而与其素拱手一礼:“既然是看押起来,大奶奶身边贴身服侍的两个丫头不见了人影,是不是该请人好好的搜一搜?” 其素心说你们挺可以的啊,做戏做到我身上来了。 这事儿要换了是刘光同,铁定就陪着他们把这出戏唱下去了。 可其素偏不乐意这样干。 只见他悠悠然站起身来,理了理长袍下摆处,头都不带转一下,就叫了谈昶年一声:“府上现如今既然全是大爷拿主意,话我也不想多说,人在哪里,趁早领出来叫县主她们见一见。” 谈昶年的眉头就锁的更紧了。 先礼后兵吗……? 其素这个话,实则是在警告他了。 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要不然真的叫两厂的人动手去搜,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可是谈昶年仍旧站着没有动,眨了眨眼睛,盯着其素看。 其素嗤了两声,把话朝着李氏丢了过去:“太太是个明白人,大爷既然不拿主意,太太就做个主吧。叫两班奴才进来搜,说出去不好听,我是顾着临江王和长公主殿下的面儿,也不想叫府上太难看了,太太既然也同意休弃崔家的姑奶奶,没道理府上扣着人家的陪嫁丫头不放的吧?” 他一面说着,扭了扭脸儿看天色,咂舌两声:“天也不早了,我还要尽早回宫去交旨,太太不要叫我难做。” 对于谈氏这样的人家,其素是不怎么看得上的。 他也很少有这样冷嘲热讽的时候,况且眼下的事儿,是崔家自己跟谈家的事儿,跟他、跟宫里,都没关系。 只是这人嘛,总归有那么一些时候,是感性要强过理性的。 当初甄家也翻了,可是甄家没像他们家这样不安分。 至少当日甄籍交出了兵权,没有让陛下再为难权衡。 可是谈家呢? 他们把穆贤皇贵妃的明儿都坏完了,临了了还要怨怼君上…… 其素不由的摇了下头:“太太,给个话吧?” 李氏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打了个哆嗦,颤颤的看向了其素。 第447章 冤屈 她打量的眼神,其素自然看见了。 然而他勾了勾唇,没说话。 李氏心里打了哆嗦,自个 分卷阅读471 - 分卷阅读47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2 儿也不由得琢磨。 从前从没有听说其素有过这样偏帮谁的,可眼下这个情形,他摆明了是站在了薛成娇他们那一头。 李氏拧眉:“其内臣既然也说起两位殿下,也该看着两位殿下的面儿上,不要插手我们自己的家事吧?” 其素啧了两声,这就无怪谈家的子孙们会出言不逊了。 李氏身为当家主母,如今都落了难了,还敢对着他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指手画脚瞎指使呢,就更不要说谈家从前风光时了。 只可惜啊…… 只可惜这人是其素,他不是外强中干的草包,更不会听了李氏三言两语就撂挑子不管了。 李氏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来了兴致。 其素整个人往椅子上靠了靠,也不是实打实的靠上去,就是虚借了力。 他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的乜了李氏一眼:“太太说话可留神闪了舌头,难道以往谈氏就是因如今还有两位殿下在,才敢在京师重地横行霸道?才敢口出怨怼之言?” 他话到最后,声音陡然放冷了。 李氏登时感觉有数道冷箭朝着她射过来,浑身都抖了抖,竟哑口无言。 她本意不过是想叫其素不要插手家里的事情罢了,况且两位殿下都不在京城,更不要说公主还是远嫁番邦的,难道真的还能帮一帮她们? 要是能帮,谈家又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她冒出一头的冷汗来。 可其素的耐心,显然也叫她们消耗光了。 他一扬声,朝着外头叫了一嗓子。 外间是有人把守的,听见其素喊,立时就猫着腰进了内来:“老祖宗,您吩咐。” 其素看也不看,仍旧斜着眼,眼风从李氏扫到谈昶年身上:“带着人去搜,从前谈家大奶奶身边服侍的两个贴身丫头不见了,给我搜出来。” 来人应一声,一溜烟就要往外退。 可是他人还没退出去,谈昶年已经跳着喊了出声:“不必去了。” 薛成娇随着他这一嗓子,心下咯噔了一声,就连崔旻也是脸色一变。 其素扬眉,向他看过去,顺带着叫住了先前的小太监。 谈昶年眼神躲了躲:“宝意在她们自己那个小院子的小厨房里关着。” 小厨房里…… 谈家出了事,连崔琼都自尽了,把人关到小厨房,显然不会给什么好的待遇了。 崔旻跨出来一步:“茯苓呢?” 谈昶年吞了口口水,没吱声。 其素哟了一声,指了指猫腰站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你去。” “她死了。”谈绩很适时的替她兄长接了话。 只是她简单的三个字,犹如平地惊雷一般,叫在场的众人,都变了脸。 茯苓从前在家里时,是润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李氏来往崔家几次,不是不知道的。 虽然她们家里人清楚,茯苓是犯了错,才会跟着崔琼进的京。 可是谈家人并不知道! 他们怎么敢害死茯苓! 果然连其素都冷了脸:“好嘛,这还摊上人命案子了。” “不是的……”谈绩小嘴儿一撇,就要说话。 谈昶年压了她一把,把她整个人往身后藏了藏:“没人害她,她知道崔琼自尽后,自己上吊了。” 不会的…… 薛成娇一双小手死死地捏成拳。 要真的有人会上吊,也该是宝意。 宝意是从小就跟着崔琼的,感情当然比茯苓深。 而且出了这样的事,茯苓一定还想着崔家,她定然想着来日要回到应天府,再不济的也要通知崔旻一声。 究竟崔琼在谈家受没受过委屈,只有她们能说话了。 茯苓怎么会上吊…… 薛成娇大口的喘着气,许久后稍稍平复了一些,往高孝礼身边儿凑了凑,扯了他衣袖摇了摇。 高孝礼略低头看了她一番,沉声开了口:“先带宝意来。” 他的话掷地有声,连同李氏在内都是肩头一抖。 这样的反应,说没内情,鬼都不信! 其素没再给他们说话的功夫,拍了那小太监一把:“听见了?后院大奶奶院子里的小厨房,去把人带来吧。” 那小太监喳了一声就退出了屋外。 李氏和谈昶年面面相觑,心皆是一沉。 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过去,那小太监带了个人回来。 只是跟在她身后的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还有血迹,且有被撕裂的痕迹。 薛成娇看在眼里,吃了一惊,待看仔细来人面容时,才确认那就是宝意。 宝意整个人还发着抖,进了屋中扑通一声跪下去,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还是薛成娇先犹豫着叫出了声来:“宝意……?” 宝意听见这道声音,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小脸儿扬起来,这才看见了崔旻和薛成娇,竟顾不上身上的伤,拖着膝行了两步,凑到薛成娇脚边儿去,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 薛成娇心头被狠狠地砸了一把,弯了腰就去扶她起身:“好丫头,不要哭,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跟着表姐的吗?怎么会弄了一身的伤,来,先起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扶着人站了起来,又觉得宝意此刻虚弱的厉害,就挪了两步,把她安置在了太师椅上。 薛成娇伸手理了理宝意散乱的头发,勉强的把她整张脸露出来,才又问:“是谁把你伤了的?又为什么把你关在了小厨房里面?” “姑娘……表姑娘,”宝意哭哭啼啼,仿佛是心里最悲痛的地方被戳中,她忍了好久,此时见到了自己亲近的人,才敢表现出来,“表姑娘,我们奶奶好可怜,茯苓姐姐也好可怜……她们,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表姑娘您是县主娘娘……您要给她们出头做主……” 宝意有些语无伦次的,可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什么叫崔琼好可怜?什么叫受了天大的委屈? 崔旻下意识的看向谈昶年,阴恻恻的问宝意:“大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谈昶年心里咯噔一声,连退了两步,手 分卷阅读472 - 分卷阅读47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3 往身后一背,按在了翘头小案上,一阵吃痛,却远不及心头的震惊和害怕。 第448章 杀人灭口 宝意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 大堂之中没人开口,唯独是宝意的抽泣声,仔细听时,才能发觉,还有谈昶年等人那明显加重了的呼吸声。 崔旻话虽然是向着宝意问的,可眼睛却一直放在谈昶年的身上。 他在打量—— 谈昶年左手死死地按在翘头案上,骨节处隐隐泛白,显然是用力过猛。 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一样,那仿佛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必须得握紧了,才能稳稳当当的站住脚…… 宝意似乎是之前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这会儿崔旻问她话,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更把薛成娇的衣袖攥紧了些许,欲言又止的看向了谈昶年。 高孝礼和崔旻对视了一眼,紧跟着就发现谈昶年目光闪躲,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宝意。 “有什么你只管说,”高孝礼拧着眉头跨出来一步,居高临下的盯着宝意的头顶看了半天,“这里没人敢拿你如何。” “好丫头,你既然说表姐受了好大的委屈,究竟是什么样的委屈,你说出来,我们才好给表姐做主……”薛成娇反手在宝意手背上拍了拍。 她一句话说完了,想了会儿,腾出手来倒了杯茶,递到了宝意面前来。 她是做主子的,递了一杯茶过去,宝意哪里敢接呢。 薛成娇见她不接,就又往前送了送:“先喝口水,压压惊,好好的同我们说。” 大约又过去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也果然没有再催促宝意。 宝意心头的那种恐惧感逐渐的消退了一些,之前被关押起来的恐慌,也因此刻崔旻等人“威风凛凛”的站在堂中,而慢慢的被安全感取而代之。 半晌后,宝意的小手微动了动。 薛成娇立时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忙低头去看,又像是怕惊扰了她,便不说话,只是目光更加柔和了些。 宝意吸了吸鼻子:“我们奶奶是金贵着养大的,表姑娘您是知道的,可是自从家里出了事之后……”她说到此处,便又有些哽咽起来,“家里头把我们奶奶圈在那个小院子里,也不叫她出门,更不叫她见人……奶奶虽然不说什么,可一日日的消沉下去,加上又是有身子的人,每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底下人送来的吃食,更是平日连我们都不肯吃的那些……” 薛成娇眼底微寒:“你继续说,还有呢?” “后来……后来,衙门里的人来了,”宝意咬了咬牙,小脸儿耷拉着,努力的回想着那时的情景,“是大姑娘先跑到小院子里,指着我们奶奶就叫骂,说她吃里扒外,祸害了谈氏一门……说外人娶妻都娶贤,可我们奶奶却是个十足的扫把星,克夫不详,心思歹毒……” 听到这里,薛成娇不由的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崔琼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薛成娇想来,一大早的圣旨下达,抓人的抓人,问斩的问斩,谈绩肯定也慌了,且她慌乱过后,立时就想到了崔琼才是那个所谓的罪魁祸首,所以她跑去质问、责难…… 那崔琼呢? 那时候崔琼又是怎么想的呢? “琼表姐后来说什么了?” 宝意却摇了摇头。 薛成娇心下一凉。 看样子,崔琼什么都没说。 谈绩骂出来的那些话,她都认了,她也觉得谈家走到今天,都是她害的。 所以她选择了自杀……是因为无颜面对谈氏,更没办法活在这个世上。 即便是来日与谈昶年和离吧,薛成娇如今想来,她只怕是连崔家都不愿意回去的了…… 崔旻早已经是脸色铁青的了。 他眼底一片猩红,恶狠狠地盯谈绩,那模样像恨不能撕碎了她一样。 谈昶年看他这样,先前被他一拳拳打在身上的地方,就隐隐作痛起来。 于是下意识的又往谈绩身前挡了挡…… “好,好,好,”高孝礼怒极反笑,双手交叠着连拍了三下,口中也随着念了三个好,“谈氏嫡女,就是这么对待长嫂的?你们谈氏一族,就是这样对待怀了孕的宗妇的?你们眼里也太没人了!” 怪不得那天薛成娇来的时候,谈绩死活拦着不让她进门。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不……也许从更早的时候,崔琼就已经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了。 薛成娇无法想象在那段时间里,崔琼是怎么过的…… 她原本是应天府吉祥巷崔氏的嫡长女,即便不说是天之骄女,也是诸多世家子踏破了门槛儿想求娶的贤淑女。 可是她嫁给了谈昶年,怀着孩子,要忍受下人们的冷言冷语…… 高孝礼努力让自己克制着,尽量的保持着冷静。 他不能说崔琼的被谈家人害死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孩子自杀了,崔润这个做父亲的,也脱不了干系。 可崔琼的死,谈家人绝对也是最大的推手…… 是他们和崔润一起,逼死了崔琼…… “宝意,那茯苓又是怎么回事?”高孝礼压着崔旻,冷声问茯苓。 “我……我不知道……”宝意的声音却突然小了很多,“我们奶奶是上吊死的,后来他们把茯苓姐姐带走了……我不知道带去了哪里,还有几个人对我拳打脚踢……我想去看一眼奶奶,但是他们不叫我去,一边打还一边骂,后来是听见前面动静闹大了,才把我关到了小厨房锁起来,那些人就不见了……” 可是茯苓却死了! 她被人带走,现如今却死了…… 如果不是东西两厂的人来得快,如果不是谈昶年他们被拿到了大堂这里看管起来,宝意会怎么样? 杀人灭口! 高孝礼的脑海中立时就蹦出来了这四个字。 因为崔琼死了,虽然是自杀,可她生前受到那样的待遇,一旦宝意和茯苓两个人说了出去,谈家就是罪上加罪…… 所以这两个丫头也不能留。 死两个丫头,对外只要说是念主,跟着崔琼去了,没有人会真的去过问两个丫头的死因…… 好恶毒的心思。 宝意大约想起了 分卷阅读473 - 分卷阅读47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4 那段经历,肩头抖了抖:“表姑娘……茯苓姐姐她……” 薛成娇心头颤了颤,揉了揉她头顶:“她不在了。” 第449章 罪上加罪 崔旻一直被高孝礼按着,他知道,这是叫他别轻举妄动。 他也知道,现在整个谈家都被天下人看着,皇帝要处置他们,就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崔旻动手对谈家人如何。 即便谈家人真的在这件事情上有大罪,也该如实的回到御前,由陛下来裁决。 是生,还是死,都要看陛下的。 可是崔旻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谈昶年,你也苦读圣贤书,你也下过科场,难道圣人便教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妻儿吗?”崔旻在高孝礼的手下挣了一把,然则没能挣脱,他盯着谈昶年,几乎要在谈昶年身上盯穿出几个洞来,“事到如今你还要休弃我姐姐?” 熟料谈昶年却没有丝毫的内疚,甚至连一丁点儿的悔过之意都从他脸上看不到。 他仍旧把谈绩挡的严严实实的:“我为什么不能休弃她?如果她安分守己,我待她自然百丈高,她嫁进谈家,上侍舅姑,下和姊妹,我从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可她又做了什么呢?” 谈昶年一面说,一面冷笑了两声:“她是你的亲姐姐,你自然一心想着她。我只问你,她这样出卖我们家,就算没有死,还有没有脸继续做这个谈氏宗妇?” 崔旻脸色骤变,力气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大了起来,肩膀一抖就从高孝礼手下挣了出来。 其素看着他脚步一动就蹿了出去,心道不好,眼底紧了紧:“不要胡来!” 崔旻的手,和其素的话,几乎是同时动作的。 他的虎口就抵在谈昶年的喉咙上,一点点的收紧了。 谈昶年丝毫没有要挣扎的意思,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崔旻,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被一点点的抽走。 李氏啊的一声惊呼,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 他身后的谈绩两步扑上前来,死死地拽着崔旻的胳膊:“你放开我大哥!话是我说的,人也是我逼死的,你要杀人,冲我来……放开,快点放开我大哥!” 高孝礼也是快步上了前,可任凭他怎么费劲儿,也拽不开崔旻的手。 于是他语调沉了沉:“你在这里杀了他,打算拿你的命抵吗?” 这话一出口,薛成娇心头一凛。 是啊……在他们看来,谈昶年死不足惜,可是若给临江王和长公主知道了,难道会放过崔旻吗? 从姨父上了那道奏疏起,谈家和崔家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关系了…… 今日谈家逼死崔琼,崔旻掐死谈昶年,明儿临江王就一定会上折子参崔旻。 就算陛下再有心庇护,可临江王到底是宗亲,他再拉上那位远嫁的长公主…… “表哥,放手,”薛成娇疾步进了前去,倒也不用力,只是扯了扯崔旻垂下来的袍袖,“你要是真的杀了他,没法子交代的,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他,我……” 她本来想说我同你是一样的心思,可转念一想,她是个姑娘家,现在还站在别人家里,这话说出口,未免显得戾气太重了些。 于是她顿了顿:“表哥你冷静点,他自有人料理,别把自己赔进去。” 崔旻淡淡然从薛成娇面上扫了一眼,又见她一脸焦急的冲自己点头,掐着谈昶年的手,慢慢地就松开了。 大把的空气重新回到了谈昶年的鼻子里,他两腿一软,险些跌下去。 谈绩忙扶着他往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大哥,你怎么样?” 谈昶年咳了半天,就着谈绩的手吃了一杯茶下肚,又缓了许久,才缓过了这口气来。 他再抬头去看崔旻,崔旻脸上全是愤懑和不服。 崔旻真是恨不得杀了他啊……但是崔旻什么都不能做。 谈昶年转了转手腕子,在自己的脖颈上揉了揉,讥笑着看崔旻:“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想杀了我给崔琼报仇,可却什么都做不了。崔旻——”他冷不丁放慢了语调,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堂内,引得崔旻蹙眉看向他,“崔琼的死,可不止跟我们有关,你要报仇,也别忘了真正的始作俑者啊。” 攻心计——谈昶年这个人,脑子不怎么好使,可真的豁出去时,竟也是个狠辣角色。 薛成娇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高孝礼都忍不住眉头紧锁。 果然,崔旻几不可见的倒退了半步,嘴角微微的抽动着,却一言不发。 薛成娇仔细的看过去,才发觉他的袖口处略有震动,想来是那双藏在袖下的手,在暗暗地发力吧。 …… 他们从谈家离开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崔琼的尸体,他们没有带走。 谈昶年想要休妻的这个愿望,目前来说,当然也是没有达成的。 可崔琼在这样的境况之下自杀,茯苓又显然不是自尽而亡,这件事情,崔旻同高孝礼合计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告到御前去。 其素是跟着他们一起出门的,听着他二人商定下来,不由的叹了口气。 高孝礼脚步一顿:“内臣叹气是为何?” 其素摇头:“大婚当日,我代陛下来贺过,不想数月光阴而已……你们家这位姑奶奶的境遇,也的确叫人心酸。” 薛成娇鼻头一酸,眼窝就热了。 她连忙偏过头,拿帕子擦了一把。 高孝礼深吸了一口气:“内臣回宫吗?” 其素嗯了一声,往前行了两步,而后又站定住了。 他一回神,看着高孝礼,端的一本严肃的问道:“高大人现在进宫?” 高孝礼点了下头,没言声。 “也好。”其素抬头望了望天,“且不说你们家的姑奶奶如何,他们害了茯苓一条命,只这一条,陛下要问个死罪,也不为过了。” 高孝礼却猛然间心头抖了抖,下意识的盯了其素一眼。 他再扭脸儿看崔旻时,发现崔旻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很快就有了主意。 崔旻先开口出了声:“内臣这样笃定陛下要问死罪吗?” 其素呵呵的笑了两声:“不是我笃定,杀人 分卷阅读474 - 分卷阅读47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5 偿命,他有人命官司,就是罪上加罪,要他死,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其素给的暗示,实则已经很明显了…… 第450章 郡夫人 皇帝对待谈氏与甄氏的态度,果然是不同的啊…… 高孝礼和崔旻二人心下都难免有此感慨。 甄籍在云南为祸一方,这二十年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可哪一次也没有真的连累到他自己身上。 就连当年云南的舞弊案……最后也不过是推了总督和几个知府出来。 大家心知肚明,这所有事情的最大受益人,都是甄籍。 可是皇帝却从来没想过要甄籍死,没想过要甄家任何一人的性命。 但等事情落到谈氏身上的时候呢? 谈昶旭早就下了斩立决的旨意,这次其素说的虽然看似隐晦,可实际上却再明白不过了。 皇帝要谈昶年死,他身为宗子,这一死,谈氏的长辈们就算能逃过一死,谈氏长房也再后继无人。 一门凋零…… 崔旻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眼下,他们纠正要把谈昶年,送上这条死路。 崔旻不由脚步一慢,原本盛怒的心,也渐渐地冷却了。 其素看在眼里,啧了两声:“小崔大人心软了?” 高孝礼一眼扫过去,下意识就蹙了眉头。 实际上崔旻也不是说对谈昶年心软,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皇帝手中的长剑而已。 从很早之前,就是这样。 他进京之后,在不经意间已经做了太多事了…… 可是其素突然这样问他,也的确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崔旻鬓边有冷汗直直的冒出来,连忙就摇了摇头。 其素略微一眯眼儿,倒也真的不与他计较什么,转而同高孝礼寒暄了一二句,就自顾自的上了软轿,吩咐回宫去了。 等到其素的软轿不见了踪影,高孝礼才长出了一口气:“你适才想什么呢?” 崔旻自己理亏,哪里还敢反驳呢? 高孝礼叹息着,扭过头来盯了一眼谈府的朱红大门,眼神暗了暗:“陛下想叫他死,你难道就不想叫他死吗?从前大事上都妥协做了,如今怎么反倒拘束起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行了两步,在轿子前面又站定住。 小厮打了帘子要迎他上轿,高孝礼也只是稍稍弯了下腰,没往里进。 他背对着崔旻,声音飘的有些远:“我要进宫回话,你去不去?” 崔旻捏了捏拳头,定了心神:“我跟舅舅一起去。” 高孝礼这才嗯了一声,抬腿上了轿。 薛成娇玲珑心思,只消稍稍转过念头,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往崔旻身侧近了近:“表哥,入朝为官的,又有哪一个不是陛下手中利剑呢?你千万不要糊涂了……” 崔旻心中一股暖流流过,嗳的一声应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知道,你放心家去,我跟舅舅去请了旨意就回家。” …… 皇帝在知道崔琼死因的时候,身形微动了动,又听闻谈氏一族害了茯苓性命,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刘光同一直陪在殿中,其素因回宫的早,这话实际上也大概的回了。 只是其素知道这甥舅二人还要进宫来,崔琼的事儿,自然还是他们来回,才更合适。 皇帝呢也不是糊涂人,其素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了高孝礼和崔旻怕还要进宫,他就没有揪着其素细问。 皇帝的手在桌案上扣着:“朕本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毕竟还是穆贤皇贵妃和废后的母家,却没料到他们竟这样恶毒,又这样大胆。” 高孝礼和崔旻二人站在殿下,算不上比肩而立,崔旻在高孝礼的右后方,他呼吸随着皇帝说出口的话重了重。 “光同。” 皇帝冷不丁的叫了一声。 刘光同忙一扭头,对着皇帝礼下去:“主子您说。” “杀了吧。” 杀了谁? 这话刘光同是肯定不会问的。 谈昶年的下场,皇帝短短三个字,就决定了。 但是适才高孝礼他二人话里还有谈绩的事儿,这会儿只杀一个谈昶年,那谈绩呢……? 刘光同想着,就带着疑惑的问出了声:“那谈家的大姑娘……您看是如何?” “谈绩啊,”皇帝念叨了一声,呵笑起来,“杀一个谈昶年就够了,她就算了,高卿和崔卿应该也不会同一个小姑娘认真计较吧?” 高孝礼道了一声不敢,皇帝的笑意就更浓了,与刘光同一扬下巴:“去办吧。” 刘光同领了旨意就一步步下了台阶,往殿外退了。 他退出去时,分明听见皇帝说起了燕翕…… 皇帝扯东扯西的说了半天,才把话转到崔琼身上去:“谈昶年一死,罪名是铁定要担的了。崔家这位姑奶奶是个烈性女子,叫她死后成了罪臣妇,朕也于心不忍。谈家既然有了休弃宗妇的心,不妨朕就做这个主,算她们是和离,崔琼追一个郡夫人的封诰,仍旧送回原籍去安葬了,这样可好?”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 其素说,皇帝给崔旻放了大假,是想让他回应天府去报丧。 现在突然说要给崔琼追封,还要把尸身送回原籍安葬…… 能送她回应天府的,高子璋和薛成娇都可以,可是崔旻是她亲弟弟,更应该随行扶灵的…… “陛下……” 高孝礼本能的想要回绝。 可是他话才说出口,皇帝就咦了一声:“难不成高卿想叫她葬在谈氏祖坟里?你们要真这样想,朕自然也不强求。只不过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何苦还要占着谈家那么点儿地方,对孩子也并不好,高卿以为呢?” 高孝礼交叠在一起的拱着的手就死死地捏紧了。 崔旻抿唇,跨出来一步:“臣替长姐谢陛下隆恩。” 高孝礼倏尔扭脸儿,冲他盯了过去。 皇帝却显然对崔旻这时候接的话满意极了,连着念了几句好,才吩咐其素去拟旨。 吩咐完了再 分卷阅读475 - 分卷阅读47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6 往殿下看向崔旻:“你姐姐要送回应天府,她有了封诰,又是圣旨点的,礼部少不了做一番安排,只是你做弟弟的,扶灵还是要你。再说来日回了家去,这个信儿总要你同你家里好好说,长辈们上了年纪了,闹成这样一尸两命的,仔细家里不受用。” 崔旻心一沉,只连声应是,末了话锋一转,抬头看向宝座上:“臣还有一请,望陛下恩准。” 第451章 失望 崔旻话一出口,高孝礼心中便已隐隐的感到不好。 那种感觉很怪,突兀的、没由来的。 明明崔旻还什么都没有说,可他却已经能够感觉到,崔旻接下来的话,说出了口,就没转圜的余地了。 于是他身形微动,连嘴唇都动了动,分明是想拦住崔旻后面的话。 皇帝居高临下,他的小动作都没能逃过皇帝的眼。 在高孝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皇帝已经扬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崔旻顿了顿,却并没有急着就回话,反倒是往左侧又跨出去一步,离高孝礼站的稍稍远了一些。 脚步站定住之后,他双膝一弯,将下摆处一撩,就跪了下去。 拱手对上礼,再恭恭敬敬的叩首下去。 礼作罢了,复直起身来,沉声回话:“陛下器重臣,委臣重任,臣本该感恩戴德,励精图治以期能报皇恩。可现在臣长姐出嫁不足一年身亡,腹中还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又是与谈昶年和离后送回原籍的……这个消息送回家中,祖母和母亲恐都难以承受,臣想暂时留在应天府,支应门庭,就不回京来了。” 果然! 他果然是有了别的念头的! 高孝礼恨得咬牙切齿,立时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 皇帝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竟全都化为乌有。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间君主,人前喜怒不露的。 崔旻这个话,就等同于是当殿请辞了…… 他十五岁,做了六品经历司的经历,进了都察院。 将来步步高升的日子只怕还在后头。 而且其素也说了,皇帝希望崔旻将来做个纯臣。 为国尽忠,为君尽忠…… 这才是崔旻该做的事情。 可他眼下又干了些什么? 高孝礼转了转心思,立时就明白了。 崔旻是有怨却不敢言,这个官儿当的觉得委实憋屈的很。 谈昶年是死有余辜的,可他真正的死因,又哪里是崔琼和茯苓两条人命呢? 还不是因为陛下想叫他死,且又不想叫人来日诟病。 设计,阴谋,陷害,圈套…… 从他踏进京城的那天起,就身陷其中。 他厌倦了,厌倦了皇帝的种种筹谋和安排。 暴风雨将要过去了,可崔旻的心也趋于沉寂了。 高孝礼知道他是个有抱负的人,初入京城时,他只怕也想大施拳脚,只是没想到…… 糊涂,实在是太糊涂了! 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是身由自己的! “崔卿,你在跟朕请辞?” 皇帝的声音很清冷,仔细的品一品就不难发现,往日不经意的和善和亲昵,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冰凉,刺骨的冰凉。 可是崔旻却一动也不动的跪在那里:“臣不敢。” 不敢,只是不敢,他给的终究也不是一个否定的答案…… 连在旁服侍的其素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十五岁,入京做了六品,都察院有韦策、兵部有高孝礼,就连首辅万云阳都对你青睐有加。这么多人给你保驾护航,你却说你要回应天府了?”皇帝声音越发的沉下去,扬手就掀翻了桌上摞起来的折子。 其素和高孝礼二人立时就应声跪了下去,大气不敢出。 崔旻手上的资源太好了,出身好、能力好,他师从的那位大儒就更好。 这么好的路子,他却不肯好好的走了…… 崔旻大约是早就想到了皇帝会怒。 是啊,皇帝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左右旁人的人生,生死荣辱,哪一点不是皇帝说了算的? 他给了崔旻无上的荣耀和荣宠,可崔旻却一甩手说他不要了…… “陛下息怒,”崔旻把腰躬了下去,伏在地上叩首不起,“臣只是想暂时回家去,况且从江南回来,臣身上的伤也一直没有养好,当日陛下不是也许了臣带职供养吗?” 高孝礼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 皇帝嚯了一声:“你这是拿着朕给你的恩宠,反将朕一局了?” 崔旻仍旧端的不卑不亢的:“臣不敢。” 实际上他怕不怕? 皇帝如果稍稍留意一点,就能发现他摆在身侧的手,指尖是微微的颤抖着的,还有他额头下的那块地砖,上面分明是有汗渍的。 可是皇帝处于盛怒之中,自然就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这大殿中安静的可怕,皇帝不说话,没人敢在这时候随便的接话。 不多时,皇帝感觉一股外力在轻轻地扯他,于是低了头看向其素。 其素几不可见的摇着头,皇帝一眯眼,眉头就拧了拧。 他沉思了许久,才开了口:“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先去谈家把崔琼的尸体接回家吧!” 高孝礼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暂且不追究了……难得,实在是难得。 好在崔旻也不是个愣头青。 皇帝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他要还是僵持着,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既然说了容后再议,就说明这事儿还有缓儿,他也不是就急在这一时的。 于是高孝礼带着崔旻谢了恩,又磕了两个头,就退出去出宫了。 “说吧,你又是为什么给崔旻求情的?” 其素打了个哆嗦,就摇了头:“奴才并不是给小崔大人求情。” 皇帝的英眉就锁的更紧了。 其素见状,也不敢打哑谜,就忙回了话:“陛下原本就打算叫他回应天府去,要知道,出了崔家姑奶奶这件事之后,他再回家,跟崔润之间的摩擦是少不了的了,还有和那位老夫人之间……” 分卷阅读476 - 分卷阅读47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7 他说到这里,稍顿了顿:“陛下难道忘了吗?崔溥曾经说过,崔家长房的那位老夫人,是想和袁家联姻的,但这事儿崔昱压根儿就不知情,估计袁家大姑娘也不知道。” 皇帝咦了一声,眉目稍稍舒展:“你的意思是……彻底的搅乱崔家这潭水?” 其素一弓腰:“陛下天纵英才。” “老家伙,你不是一向只做老好人?”皇帝嗤了一声,“崔家得罪你了?你要把他们家搅和了。” 其素又一次摇了头:“奴才和崔家无冤无仇,只是陛下看重崔旻,奴才的本分就是为陛下分忧。崔家自己乱起来,崔旻才能更失望……” 第452章 巴掌 其素的话也有道理。 只有崔家从骨子里烂透了,才能叫崔旻彻底对这个家失望。 实际上,崔旻现在就站在悬崖的边儿上。 他一路走来,先有崔家人明争暗斗给薛成娇下毒,崔溥在把他推向悬崖的路上功不可没。 及至今日,崔琼死了,章氏和崔润两个人,合力推了崔旻最后一把。 想叫他掉下去,就差最后那一下…… 而那一下,是皇帝最想要的。 他想要崔旻掉入万丈深渊…… 到了那个时候,能救崔旻的,就只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人间君皇。 从此后,崔旻便是一心只为朝事的,他会比高孝礼做得更好,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 皇帝心思动过,一定神,扭头看向其素:“去吩咐你大徒弟,应天府的这潭水,搅不浑,朕砍了他的狗头。” 其素嗳了一声应下,心念微动……这事儿不叫刘光同去办…… 他抬眼看了皇帝一回,就匆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 再说高孝礼黑着脸带着崔旻一路出了宫门,两顶轿子并排排开在宫门口。 高孝礼脚步一收,定然站住了。 崔旻因见他不动,自然也不敢去上轿,袖着手站在他身后:“舅舅……” 他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高孝礼脸色铁青的回过身来,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而后左手一扬……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啪”的一声,高孝礼一个巴掌就甩在了崔旻的脸上。 崔旻连躲都来不及,或者说他压根也没想过要躲。 他当殿说了那番话,高孝礼从出了清风殿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对,那是心里憋着气呢。 崔旻不禁去回想……当日他调任的旨意下来,走了一趟高府,彼时舅舅那样眉开眼笑,甚至可以说有些得意。 那时候舅舅写了一封亲笔信,要他入京之后拜访韦策,还说起了老师,说起了外祖父…… 舅舅对他也是寄予厚望的,觉得他是能给崔家和高家都长脸的。 辛辛苦苦走到了今天,他却萌生了请辞的念头…… 崔旻手腕转着,揉了揉被打的脸颊:“舅舅别动怒。” 高孝礼眼睛一眯,立时就横眉冷目的:“别动怒?我恨不能痛打你一顿!你刚才在御前说的是什么?如果你不叫崔旻,如果你不是崔旻,就该拉出去乱棍打死你!” “可就因为我是崔旻,所以我敢说那些话。”崔旻揉了一会儿,看高孝礼气也不消,索性也不揉了。 他与高孝礼四目相对,收回手背在身后:“时至今日,舅舅就不寒心吗?” 一句反问,就高孝礼一时语塞。 许久后,高孝礼才冷声回他:“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谈昶年的死,你不该心寒。” “那严公呢?公孙阁老呢?康定伯呢?”崔旻逼近了一步,掷地有声,一字一顿的问,“通了云南,就该那样惨死吗?他们真的要反吗?到底是不是想反了,舅舅这个兵部尚书心里没数吗?还有严公,他辅佐陛下几十年,当年立捧陛下上位,他的下场就该如此吗?” 他一股脑的丢出这些话来,末了又顿住,深吸一口气:“还有已故的贞妃娘娘,被废的谈皇后……这是陛下的后宫,轮不到我来置喙,可究竟如何,舅舅做官这么多年,心里真的就没有一杆秤吗?” 高孝礼浑身发冷,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从没想过,也许是崔旻平日里掩藏的太好了…… 崔旻的怨气,竟已经这样大了吗…… 他心里有没有一杆秤?当然是有的。 他不能说陛下没有错,可那是陛下,即便他错了,也是对的。 高孝礼自认不是愚忠的人,可陛下做这些,为的是江山百年,并不是为一己私欲…… 诚然,对谈家的态度,是有私仇在的。 可是甄氏倒了,谈家跟着倒,这是必然的啊! 崔旻见高孝礼神色几变,眼中也是明灭不断,他长叹了一声:“舅舅在想一想刘公吧。他如今被卸了职,难道就不委屈吗?他为陛下做了多少……一直到我进京之前,他都还在劝说谢鹿鸣入京。可是他回了京城,先是被陛下猜忌,到如今,干脆就卸了他的权……” 崔旻一抬手,捂了捂眼睛:“我知道舅舅要说,这是陛下的江山。从前就连刘公自己也说,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要收回去,他无话可说。可是我心里顺不过这个劲儿来……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今日是这些人,谁又知道来日会不会轮到我头上?” 高孝礼心里咯噔一声:“所以你是去意已决了?” “陛下显然是不想放我的,”崔旻捏了捏手心儿,“不然刚才就松口了。” 高孝礼一时想起来在谈府时其素的那些话,眉心就拢到了一处。 “你到谈家之前……其素跟我说了些话,我原本是想着过些日子再慢慢说给你听的,但是你眼下这个样子,我还是趁早告诉你,你也好早早的死了离朝的这份心。” 崔旻脸色一变,已然能够从高孝礼的语气和神态中感觉到不大好。 果然,高孝礼踱了两步:“陛下要你做个纯臣,甚至要你比我做的还好,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崔旻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立时就断开了! 他木然,又怔怔的点头:“我明白……” 他怎么会不明白呢…… 分卷阅读477 - 分卷阅读47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8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 实际上崔旻倒希望自己能再糊涂些,至少不要这样通透。 不少人听了这个话,只怕都要欢喜,觉着皇帝看重自个儿,这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可是…… 高孝礼盯着他:“你说,我听着。” “要做纯臣,就不能背负着家族……舅舅你虽然也是宗子,可你离开保定府很早,而且外祖父身体康健,有他坐镇家中,诸事皆不必舅舅忧心,况且保定府还有一个二叔……所以舅舅能够一心为陛下分忧,为国事筹谋……可我身后有崔家,且崔家到我这一辈,也只有一个我是中用的……”崔旻心头一凛,“陛下想对我们家做什么?” 第453章 痴人说梦 “不,陛下也许没想对崔家如何,他只是要你尽早的与你父亲决裂,而最好的契机,就是琼姐儿的死。所以他下旨叫琼姐儿和谈昶年和离,还封了个郡夫人的名头,由你亲自扶灵,送回原籍葬入崔氏祖坟中。” 高孝礼声音有些低沉,冷冷的看崔旻,眼珠子翻了翻,正好是个白眼丢过去:“如果你领了旨,没有别的话,你们家就一定没事。” “咯噔”——崔旻心跳又快了快。 他,又做错了! “可是我当殿请辞……”崔旻想起自己的那番话,一阵后怕,“这是一心想脱离朝堂,只打算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于陛下而言,我是不识好歹。” “对,就是不识好歹!”高孝礼咬牙切齿的,分明是恼恨极了,“所以陛下会说,都察院有韦策,兵部有我,还有李逸万云阳,甚至于他没说的……襄安侯府、保定府你外祖父,还有你老师的一众同年。更不要说现如今你和成娇赐婚的旨意已出,当年跟着你姨父的那些旧部,自然也另眼看你……” 他话到此处,是越说越急。 高孝礼已经好些年不这样失礼了,在同年面前倒还好些,至少在这些晚辈的面前,他从没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 今日他是真的叫崔旻给气着了! 算起来也要怪他,没早点儿把其素的话说给崔旻听,才致使他在清风殿中那样放肆。 可是高孝礼越是说得多,崔旻的一颗心就越发往下沉,鬓边的冷汗也就越多。 崔旻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除了能力以外,还是一根线啊…… 怪不得当初李逸会问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么多世家子中,能得陛下另眼看待的,为什么会是他。 时至今日,他恍然大悟! 不是他出身比过了众人,也不是他才智举世无双,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 他崔旻看似无党,可实则却是这么多势力中间交叉着的一根线。 陛下是尚且不知祖母要跟袁家结亲这个事儿……一旦知道了,袁家和崔家长房结成了亲家,他就又同袁家有了更深一层的瓜葛,还有谢鹿鸣……谢家…… 陛下怎么可能放他离朝! 他在清风殿上的那番话,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舅舅,我……”崔旻一时有些语塞,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这副样子,在高孝礼看来,竟有了些许手足无措的模样。 高孝礼摇着头:“你呀你,就是太聪明,看的太透,才更容易出事。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这是逼着陛下对崔家下手。” “不……”崔旻一抬头,有些急切的扯上高孝礼的袖口,“谈氏是我父亲参倒的,陛下他不会……” “是,陛下不会要你们家衰败下去,可是也一定要你们家自顾不暇,要你崔旻从崔氏抽身而出!”高孝礼一挥手,打开了崔旻攀上来的双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家那摊子烂事,陛下知道多少,不知道多少?锦衣卫遍布全国,当初还押了你四叔入京审问,你们想瞒的,想避的,真的瞒住了吗?” 高孝礼一面说着,一面捏紧了拳头:“我也拿不准……陛下近两年行事越发诡谲莫测,他不想让咱们知道的,一向就藏的极好。你们家的事情,他或许都知道,或许……只是没工夫理会那些小事。可现在,都变了,因为你,只怕都要变一变了。” 崔旻越听越是心惊,便怔怔的呆在了原地。 高孝礼深看了他一回:“实际上你仍旧可以去问问刘光同,他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尤其在这个当口……你现在不要回家,直接去谈府,他应该带了旨意到谈家去传旨了,你这时候去,只说是要见你姐姐,就算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也不会说什么。我回家就安排人过去,今日就带你姐姐回来。” 他说着,见崔旻脚步仍旧未动,跟生了根儿似的站在那里,心里更是生气,就上手推了他一把:“还愣着?” 崔旻突然回过神来,匆忙的于他拱手一礼,疾步上了轿子,吩咐轿夫直接往谈府去,一路上又不知道催了多少回。 …… 刘光同确实是带了旨意到谈府传旨的,彼时谈家人的脸色可叫一个好看。 谈昶年不是斩立决,只是先带回大理寺的天牢关押,且不许任何人探视。 李氏听了旨就晕死了过去,谈绩哭天抢地的要找崔旻算这笔账,反倒是谈昶年自己显得平静多了。 谈昶年接了旨起身来,盯着刘光同看了半天:“郡夫人?好一个郡夫人。” 刘光同白了他一眼,对崔琼这个姑娘,刘光同是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可惜了的,对着谈昶年这样的人,自然就更是没有好气:“总不能叫人家好好的姑奶奶,平白跟着你们谈氏一族受亏,到底还是陛下圣明。” 谈昶年气结,就想讥讽几句,可眼神一瞥,就看见了满面焦急的崔旻跨过了大堂的门槛儿。 谈绩自然也看见了崔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力,就要朝着崔旻扑过去。 刘光同一看她这要闹起来,下意识的回身去看,瞧见崔旻时,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谈绩当然是没能沾到崔旻一片衣角的,她扑了个空,就叫骂起来。 崔旻冷眼看着她,却没那个功夫同她计较,只是心里又将谈家的教养问题重新品评了一番。 谈昶年挺了挺胸:“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接我姐姐回家。”崔旻朝他丢过去一个白眼,“圣旨,你应该接了吧?” 分卷阅读478 - 分卷阅读47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79 谈昶年呵了一声:“说什么和离,你可记好了,是我们谈氏不要她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崔旻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被刘光同一把拦住了:“你不是要接郡夫人吗?正好我带了人,按规制,夫人的棺椁里是要添东西的,走吧,我带着人跟你一起去,开棺的事要你来……” 他说着,暗暗地捏了崔旻一把,稍稍使了劲儿。 崔旻心头一动,瞥了谈昶年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跟着刘光同带着人出了门,往崔琼从前的小院子去了。 第454章 刘光同的分析 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刘光同回头看看正堂那边,确定走的足够远时,才摆手打发了跟着的人:“我有几句话跟崔大人说,你们候着。” 跟来的都是刘光同平素用着顺手的,即便说不上是心腹,也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他也知道,崔旻从宫里出来就又跑来谈府,摆明了是知道他在谈府,有话跟他说。 可他更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还让陛下以为,他和崔旻私相往来,那可就不大妙了。 于是他拉了崔旻一把,又往前走出大约有一箭之地,眉头深锁:“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跟你舅舅不是应该从宫里出来就回家去吗?” 崔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我有急事来问你,舅舅叫我来的,左右我要带姐姐回家去,陛下也不是不知道,还是陛下叫我扶灵送回应天府的……那会儿你在场。” 刘光同的乌珠骨碌碌地转了几转,把崔旻的话思忖了会儿,大概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面色就舒缓了好多:“那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吧,我不能在谈府待太久,传了旨意添了棺椁就得回宫交差,待久了陛下又要多心。” 他这话一出口,崔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刚刚和舅舅说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啊…… 刘光同现如今出趟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要这样小心了……唯恐陛下猜疑他,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崔旻半天没说话,刘光同嚯了一声,搡了他一把:“干什么呢?有话快说啊?” 于是崔旻才稍稍回过神来,想了想正事儿:“我想问问你,当初押我四叔入京,陛下审问他的时候,他可说过我们家的事情吗?” 刘光同咦了一声,面带不解,偏了偏脑袋看着他:“什么意思?” 崔旻咳了一声,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今日清风殿中的事情,还有高孝礼说的那番话,全都与刘光同复述了一遍。 等他说完了,才又问:“所以舅舅说他拿不住,叫我来问问你,陛下对我们家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他是一点儿不知道,还是长久以来不过问,装着不知道呢?” 刘光同早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当殿请辞,谁啊?崔旻啊! 真不是说崔旻对这个朝廷有多少重要,朝廷的担子在内阁,内阁的担子在万云阳肩上。 万云阳一个人挑起来半副担子,剩下的一半,就在六部九卿身上了。 一个小小的崔旻,能抗什么事儿? 可关键就是,陛下实在看重他…… 不是连李逸和韦策都说过,他颇有当年万云阳的势头吗? 崔旻的确没有翰林院的资历,他甚至连进士都也许中不了。 一个举人出身,能有多大的前程啊? 但看看他这近一年来的升迁,刘光同心里清楚的很,将来一个六部尚书是没跑的了。 万一陛下真有了抬举万云阳那样的心思去待崔旻,那来年放他去参加会试,再放到翰林院去熬个一年半载,也不是没可能的啊。 但是崔旻又干了什么? 他风头正盛时,居然想撂挑子不干了…… “你个哈儿!”刘光同气的不行,一抬手就在他身上拍了好几回,“老子就离开一会儿,给不了你眼色,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一向那股子聪明劲儿喂狗了吗?还是在江南受了一刀,把你的脑子也砍坏了?” 他好一通的骂,骂的崔旻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崔旻吞了吞口水,皱着眉跳开两步,离他稍远了些,就等着他骂完。 等刘光同骂完了,崔旻才两手一摊:“左右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刘光同还没骂痛快呢,就叫崔旻截住了话,他丢了个白眼过去,没好气儿的回了句:“老子不知道。” 崔旻也倒吸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你这时候别赌气成不成?难道让我去问其素吗?” 实际上崔旻心里也是很着急的,也正是因为这个着急,他说话的时候,不光是语气不大好,还动了手揪住了刘光同的衣领。 刘光同嚯了一声,一巴掌打掉他的手:“瓜娃子脾气见长啊?” 他啐了一口,整了整衣襟:“老子不是跟你赌气,是真的不知道!回了京城之后,老子是个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这事儿陛下就算真知道点儿什么,也不会叫老子知道了。估计其素还真的知道点儿内情……” 刘光同话音一顿,冲着崔旻挑眉:“不然你去问其素。” “你……”崔旻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 刘光同说的不错,从他回京之后,陛下好些事儿虽然还交给他去办,可真正贴心的人,却早就变成了其素。 这些事儿他也未必知道啊…… 想到这里,崔旻就不由的又有些萎靡下去。 刘光同提了他一把:“虽然老子不知道,但是有几句话还是能够劝一劝你的。” 崔旻乌黑的双眼又亮了亮,就如同夜空闪烁的星辰,放着光芒:“你快说。” 到了这个时候,刘光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不会跟他开玩笑扯皮。 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刘光同才悠悠然开了口:“从陛下的态度来讲,是肯定不会放你离开朝堂了,不要说眼下不会,就是将来的五年十年,你也甭想了。本来嘛,你要是早早地说觉得自个儿能力不行,想请辞,陛下最多放你回家去准备会试,等过两年,再找个机会把你安排到翰林院,为你将来入阁做准备……” 他说着,稍顿了顿,显然是在给崔旻思考的时间。 可崔旻却 分卷阅读479 - 分卷阅读48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0 更把心沉了沉。 不管怎么说,陛下都不打算放过他了……按照刘光同的意思,即便是早些时候他要离开,陛下哪怕同意了,将来也还是要让他入朝,甚至是入阁的…… 刘光同看他脸色变了,就知道他想明白了,于是又继续道:“可是现在,你为了崔家要跑,陛下就一定不会同意,而且会彻底的弄乱崔家,我估计是想叫你对那个家失望,你能明白吗?” 第455章 皇帝的委屈 崔旻脸色一如既往地难堪,坦白的说,从他打宫里出来的那时起,他的面色就没能舒展开。 此时听刘光同这样说,面上便更是愁云惨淡,眼底则是阴翳一片。 陛下要搅乱崔家,要怎么搅乱? 他抬头盯了盯刘光同:“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刘光同冲着他摇了摇头:“所以你舅舅说的是不错的,这个局面是你自己造成的,因为你的鲁莽,逼着陛下动一动你们家。” “我……” 刘光同一时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崔旻一眼,扬手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半晌之后,才悠悠地问崔旻:“你告诉我,为什么觉得委屈?又是为什么觉得心寒?” 崔旻微微怔住。 他方才……都说过了啊…… 为了甄氏、谈氏、公孙睿华甚至是康定伯他们这些人。 总之入京之后的一桩桩事,他所见的全是阴谋诡计……叫他如何不寒心? 刘光同见他半天不回话,只是两眼有些发直的盯着自己看,就嗤笑了一声:“你也太菩萨心肠了吧?” 崔旻一时哑然。 这便算是菩萨心肠了吗? “我告诉你吧,甄氏和谈氏都是死有余辜,即便陛下对谈家人有旧怨,可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作的吗?”刘光同背背手,与崔旻站的大概有三五步的距离远,直勾勾的盯着崔旻看,“甄氏既然是死有余辜的,那公孙睿华和康定伯与之勾结,就更不必说了。至于你所说的严公……诚然,他委屈,可这就是帝王权术,大概连他自己都清楚。为陛下死,就不叫冤死,懂了吗?”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 刘光同到如今,还能够这样维护皇帝…… “那你呢?”崔旻将眼皮掀了掀,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啊~”刘光同挑着音调,扬了扬声,反手指了指自己,“你替我委屈就实在没必要了。我虽然追名逐利半辈子,可早就告诉过你,我的所有都是陛下给的,况且,陛下如今虽然拿了我宫外职务,可在大内,我还是底下人口中的二祖宗。等到哪一天其素出宫颐养去了,我就是那班奴才们的老祖宗……” 他话到此处,又稍稍顿住:“只要我不走孟朝和王芳的老路子,陛下就永远不会真的把我一撸到底。我跟着陛下也有二十年了,什么是亲近,什么是疏远,陛下心里有杆秤,我也有,可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外臣能计较明白的。” 于是崔旻就懂了。 陛下猜疑刘光同,是因他势大。 可猜疑归猜疑,说到底,刘光同在应天府做的很多事,都还是在替陛下做。 陛下会猜疑他,却不会杀了他,甚至都不会怎么动他,至多也不过暂时不再让他插手宫外事罢了。 可就如刘光同所说的那样——等到其素出宫颐养了,陛下身边可用的,不还是一个他吗? “你说的,我都懂了,可即便如此,我再来问一问你,贞妃娘娘——又当如何说?”崔旻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口处,“你也许觉得,我一个外臣,管的也太多了些。可你要知道,对贞妃娘娘的事情上,不只是我,朝堂只中不少人都心寒了……少年结发,二十年风雨同舟,到头来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吗?” 刘光同话一顿,神色几变。 崔旻一度以为他无话可说,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讥笑了一声,就要再开口。 然则刘光同却与他一挥手:“你也会说,娘娘与陛下是少年结发,崔旻,陛下也是人,陛下的心也是肉长的。娘娘自缢在明仁殿,你以为陛下就不难过吗?你以为陛下就不伤心吗?你以为,这一切,都是陛下想要的吗?” 内廷的事,崔旻又如何真的一清二楚呢。 他只知道,当日贞妃死讯传来,他和舅舅两个人皆是一惊。 甚至于,早在应天府时,贞妃被废的旨意发下来,那时候连刘光同都怔住了。 这些,还历历在目。 可今日一转头,刘光同又变了说法? 崔旻下意识的看向刘光同:“难道这一切,不是陛下一手造成的吗?” “是,是陛下造成的,可是……”刘光同摸了摸鼻头,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 他白了崔旻一眼:“崔旻,你得了赐婚的旨意,现在可以说是有如花美眷,你自己的心愿得偿了。你替娘娘委屈,怎么就不能站在陛下的立场去考虑考虑?如果不废了娘娘,有太子在,有陛下的恩宠在,怎么去动甄家?” 这是一场交易吗…… 崔旻心头一凛:“你的意思是,陛下将贞妃娘娘废黜,就是为了动甄氏一族?” “可以这么说吧。”刘光同翻翻眼皮,“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可以是受了二十年委屈的人。你以为太后对娘娘诸多包容,仅仅是因为陛下爱惜娘娘吗?当年立后,为天下母却不能坤极坤宁殿,后来生下太子,可太子不足一月就被太后抱去了明元殿,其后十几年间,说是母子分离也不为过的……所以太后从来包容娘娘。” “陛下既然真心爱惜贞妃娘娘……” 可是崔旻的话,说了一半出来,就没再说下去了。 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刘光同的意思。 委屈的不止他崔旻一人。 陛下才是更委屈的。 就如同他待成娇一样,不愿叫任何人伤了她。 可陛下却为了朝堂,为了江山,不得不舍弃了贞妃娘娘…… 刘光同看他面色微沉,稍稍上前了两步,在他肩膀上按了一把:“成贵妃的景肃殿,一应的布置,全是按娘娘的喜好来的。陛下早就说过,不叫娘娘死,等事情了结之后,他打算把娘娘挪到景肃殿去的,到时候一个夫人的位是跑不了……只可惜娘 分卷阅读480 - 分卷阅读48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1 娘终究刚烈……这也是陛下肯破例给你姐姐追一个郡夫人的另一个原因吧……他想起了娘娘。” 所以从一开始,陛下不是真的绝情寡性…… 崔旻抿唇:“你说了这么说,最后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 第456章 脱离关系 刘光同眼中一亮:“我要告诉你,别想着离朝,也收起来你的心思,别对陛下寒了心。” 他话音落下,压在崔旻肩膀上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在崔旻没有开口之前,又接上了话:“我也可以跟你保证,陛下从来就不是个嗜血暴虐的君主,这次朝堂之事平息之后,他绝不会再兴起大狱,更不会轻易对朝臣下手,尤其是你们这样的。” 崔旻本来是有话说的,可却又因着刘光同后面的这一番话,全都收住了。 他所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跟舅舅说,狡兔死,走狗烹,怕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陛下对付甄谈的手段,还会用在他们的身上吗? “说到底,你不想让我离开。” “你到底听没听懂老子跟你说的话!” 刘光同一时也急了,上前去一把就揪住了崔旻的衣襟。 今日的崔旻,与以往都不一样。 从前崔旻是机敏的、也是会体谅人的,他与崔旻说什么话,或是交办崔旻做什么事,崔旻从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不该说的,实心办事,认真听人言,这便是崔旻的长处。 可今日……今日崔旻有些认死理儿了。 刘光同也知道,他这是钻了牛角尖,一心只想着要离开这个污浊的地方,方能保全他的清名。 人呐,一旦转了牛角尖儿,那可就不好出来了。 他揪着崔旻衣襟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老子告诉你,别学文人那套酸腐气,你跟老子认识了两年多,老子没教会你这一条!跟你说了这么多,是告诉你,陛下不会放你离开,将来也不会对你下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有什么好寒心的?在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位置的,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了!” 刘光同嘴里叫骂着,又觉得不解气,上了腿,照着崔旻小腿肚子就是一脚:“陛下器重你,连太子都对你赞不绝口,你的前途远大着呢,想撂挑子不干?老子看你是不想要你脖子上这颗头了!” 崔旻倏尔浑身一抖。 他也来了脾气,一扬手打掉刘光同的手,将衣襟整理了一番,抬腿就回了刘光同一脚:“是,陛下不会对我下手,那我们家呢?你自己都说了,他要我们家彻底乱了……” “你现在脑子是清醒的不是?”刘光同一时忍不住扶额,“老子说了,这是你自己造成的!” 崔旻难道不知道是他造成的吗? 可再往前去追溯,难道不是陛下先干了那些事,才有他今日的当殿请辞吗? 他是做臣子的,不能说皇帝用心歹毒,再加上刘光同今天跟他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总之全说了。 崔旻也知道,皇帝做的那些事,多还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不是一个暴君,相反的,他想给朝堂换个新面貌,他是个明君…… “就算是我造成的,可也是陛下强加在我身上的。”崔旻长叹了一声,“你们总是说,陛下如何如何器重我,可实际上,我是被硬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你扪心自问,我说的是不是正经道理?” 刘光同语塞,崔旻的话……没错。 他的确是被硬推上来的。 打从应天府时,一开始就是自己有意的去跟他相交。 原本崔旻还该安心的在家中备考,将来中进士,入翰林院,这是他人生的正途。 有个念头在刘光同心尖儿一闪而过,他又觑了崔旻一回:“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崔旻略蹙了眉:“你说。” “陛下既然想让你做个纯臣,那你就不妨做这个纯臣。实心的给陛下办事,对你只有好处,对天下、对百姓,也只有好处,我说的是不是?”刘光同问这个话的时候,带了些商量的意味在里头。 崔旻是个很犟的人,他早就领教过。 倒不是说他真的会不知轻重的一定要请辞离开,真要那样,崔家谁也保不住,连他自己的脑袋,都没人能保得住。 但是你要非架着他叫他干下去,又或是拿把刀逼着他,叫他把这个官儿当下去,他估计宁可叫你杀了他…… 崔旻沉默了下来,思忖了好半天,终究是点了点头。 刘光同长出一口气,显然是松了这口气:“这就是了。你既然要回应天府,而你姐姐的死又的确是同你祖母、同你父亲,难逃干系。要我说,你不妨就趁这个机会,从家里脱离出来。回头回到京城,你就是孑然一身,明白吗?” 脱离……出来? 崔旻一脸的不可置信,神色古怪的打量着刘光同:“我是宗子,长房长孙,你叫我从家中脱离出来?你疯了?” 刘光同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听我说完,”他说了一句,稍稍顿了顿,“陛下要的,就是你和崔家脱离关系,他要的是你崔旻这个人。你就是宗子又怎么样呢?你们家注定不可能有什么好前程,连你父亲,他机关算计,也一辈子不可能升迁入京,知道为什么吗?” 崔旻下意识的就摇了头。 他从前不明白,现在更是不明白。 陛下要朝堂有一个新的局面,原本打了谢氏的主意,可燕褚和谢鹿鸣的赐婚作罢了,拿什么拉着谢家人入朝? 没了谢氏,就只剩下袁氏和高氏,所谓的三足鼎立,还差了一家呢? 他们家,怎么就不能升发了…… “你们和袁家、和高家,都有姻亲关系在,就算四房分出去单过了,你可别忘了你祖母还寻思着跟袁家结亲。这事儿就算陛下不知道,那四房姑奶奶是袁家的宗妇,这一条总没跑儿吧?把你们家放到朝堂上,能牵制谁?到头来,你们才是被牵制的那一个。”刘光同嗤笑两声,扬眉看他,后话就没有再说。 崔旻扬手一拍额头,是了,他竟把这样浅显的道理都给忽略了…… “可这跟你说的办法,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说,我们家到此止步了,我一个本该挑起担子的人,就跟家里脱离关系了吧?” “你 分卷阅读481 - 分卷阅读48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2 好糊涂。”刘光同张口就啐他,“眼下局面成了这样,你想保住你们家里头,就得同他们疏远了,叫陛下觉得你是孑然一身的,将来能成事的,陛下就不会再去盯着你们家。所以这回回家,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把我说的话,好好的记清楚了。你要觉得不靠谱,大可以回去问问你舅舅,看他怎么说。” 第457章 承受不住 崔琼的尸体接回家去,连同郑氏在内,阖府上下没有不背痛的。 高子璋可以说从没有跟这位大表姐打过交道,可他哭的却比崔旻还要痛。 这是他的骨肉至亲,却这样惨死了…… 崔旻和薛成娇二人,反倒显得平静许多。 因为他们知道,事情远远没有了结。 宫里发生的事情,刘光同说的那番话,崔旻全都告诉了薛成娇。 直觉告诉她,这次回应天府,会是她最后一次回去了…… 尽管那里还有她的姨妈在,可从今以后,她与应天府,应当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皇帝的旨意,是在第三天派下来的。 崔琼追的汝平郡夫人是敲定了,崔旻仍旧带职养病,命他扶灵,又叫清和县主薛成娇陪同,将汝平郡夫人的棺椁送回应天府,另有礼部布置下来的仪仗皆不再提。 至此崔旻才信了刘光同的那一番话…… 那日他与薛成娇二人上了马车,崔琼的棺椁跟在他们马车之后,临上车前,高孝礼语重心长的又叮嘱了他一次——回到应天府,一定要记牢刘光同的话,无论家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意气用事,当断则断。 崔旻定了定心神,面色阴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几日他想过了,这个局面既然是他一手造成的,那这个果,无论是苦还是甜,都该他自己吃下去。 他要么不孝,要么就是不忠不孝! 与家中脱离关系,是为不孝。 可他决意留在应天府不肯回京,那就是对陛下的不忠,而且按照刘光同和舅舅的意思来看,陛下也一定会因此问罪崔氏一族,真到了那一步……他就是不忠不孝了。 这一路上马车行的是不慢的,他们回应天府心切,而且崔琼的丧事还要操持一番。 原本高孝礼是要安排人先快马行一步,赶回应天府告诉崔家人一声,好让他们先操办起来,只等崔琼棺椁一到,就能立马起丧。 可崔旻却死活不同意,连薛成娇也对这个提议并不赞成。 高孝礼与他们僵持不过,便只好随他们去了。 …… 一行人大概走了两天,这日停在驿馆稍作歇息。 薛成娇从楼下上楼,去的方向正是崔旻那间客房,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双耳铜壶,是她方才在楼下自己煮的茶。 房门被推开,崔旻坐在床边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薛成娇一眼扫过去,心就沉了沉,她提步迈进去,将手中铜壶在案上搁置了,柔着嗓子叫了一声:“表哥。” 崔旻以往机警的很,可今次薛成娇人都进了门,他却还没能发现。 直到薛成娇的声音飘到他耳朵里,他才回过神来,侧目向薛成娇看过去,咦了一声:“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薛成娇浅笑微露,弯腰拉开一张圆凳坐下去,指了指铜壶:“这里难得的有雨前龙井,我看表哥这两日心情都不好,刚才下去自己煮了一壶,水自然跟家里存的雪水没法比,表哥将就着用吧。” 崔旻面色稍稍舒展:“费这个事做什么……” 他悠悠然吐了一句,却已然动了身形,正是来倒茶吃的形容。 薛成娇眼底的笑意更浓些,面上却不露声色:“这次回去,表哥打算怎么办?别的我都不担心,唯独是姨妈和昱表哥……姨妈只得了表姐这么一个女儿,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只怕要哭死过去好几回。至于昱表哥那里……”她顿了一顿声,含羞带怯的觑了崔旻一眼,“赐婚的事情,还不知道他闹没闹过。” “母亲那里有我,等回了家,你多去陪一陪,她那样心疼你,拿你当亲生的看待,也只能这样了,这事儿总不可能瞒着……” 可是说起崔昱,崔旻的眉心就几不可见的跳了跳。 陛下想要搅乱崔家,拿什么搅乱? 崔琦虽然心思多,可毕竟是个姑娘家,成不了什么事儿。 二房呢?他们的确是一直不安分,想要霸着家里的大权,但是陛下会帮他们吗? 这想法在崔旻脑海中一闪而过,立时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陛下还用得上他,就不会帮着二房的人来排挤他们长房。 那二房就也不是…… 四房更没可能了,早就分宗出去单过的人,钱氏又那样要强,不可能死了儿子之后巴巴地要回家来重新一起过。 崔旻在心里算来算去,这个变数,要不是在崔琅身上,就是在崔昱的身上了。 可崔琅生来就聪明伶俐,闲事又不爱多管,近些日子以来,她也没什么把柄给人拿住的…… 唯独崔昱。 先有姜云璧那件事,那是他的把柄。 再有就是知道了赐婚的事,家里没有来信,可就像成娇说的那样,闹没闹的,真不一定。 倘或他闹过了一场,这次他带着成娇一起送大姐姐的棺椁回应天府,少不得要在长辈们面前再回一次话,崔昱……估计是还要闹,且要大闹一场。 最后一宗,就是他跟慧真的婚事了…… 如果他在知道赐婚的事情时,又知道了祖母对他的安排…… 崔旻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愿,但愿这些事情,陛下都不知根知底吧! 薛成娇见他许久不说话,就歪了歪脑袋:“表哥?你在想什么?” 崔旻忙道了一个没,手里的小杯捏紧了些:“由得他去闹吧,左右等大姐姐丧事办完,咱们就回京城了。” 可薛成娇却死死的咬住了下嘴唇:“表哥真的……要那样做吗?” 她此话一出,崔旻也是一愣。 这是离开京城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这时候何必要再多此一问呢……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薛成娇,眼底尽数是询问之 分卷阅读482 - 分卷阅读48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3 意。 薛成娇搓着手里的帕子,摸了摸鼻头:“我觉得姨妈会受不住的,没了琼表姐,连表哥你也……况且咱们这一离开,大概要好多年不会再回应天府,而我……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事情闹将起来,姨妈立时就能明白这一点,她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崔旻摆在膝头的那只手,死命的握了握。 母亲是一生不向人低头,可事关儿女,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他也拿不准! 第458章 不见 关于这件事,崔旻没有再进一步和薛成娇讨论下去。 有些事、有些话,他终究没办法告诉薛成娇。 这一路走来,他所经历的无奈更多,甚至于到了现在,他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可思来想去,既然辞不得官,那刘光同说的这个法子,就是两全其美的。 家里没了他这个指望,来日再有什么算计,也就筹谋不到他的身上去。 而陛下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崔旻…… 能够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的崔旻…… 送走了薛成娇后,崔旻一个人靠在床头沉思了许久。 到最后时,他才恍然回想起来,薛成娇说的那句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应天府…… 崔旻心头颤了颤。 原来她对那里,竟这样深恶痛绝吗? 她对母亲的心,崔旻是不质疑的。 可那里还有祖母,有父亲,有许许多多曾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想要害她的人…… 他离开家进京的那段日子,也许就是她现在最不愿意回想的时光…… ……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有十天左右,才终于赶回了应天府。 崔琼的棺椁一直再用冰块冰着,现在的天气没有那么凉爽,她的尸身保存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所幸的是陛下有旨意,沿途经过的任何驿馆,无论他们需求多少冰,都要供给他们,这一路下来的所有花费,最后全都由户部支出。 崔旻刚知道这个旨意时,心下还很是复杂。 可一路下来,到现在为止,崔琼的尸体保存的还算不错,他才觉得,陛下对他……委实是不错极了的。 崔旻和薛成娇带着皇帝的圣旨到崔府大门口时,天色已经渐渐昏黄了。 他们早就送了信,可信上并没有提及崔琼的事。 如果乍然带着一口棺材回家,告诉家里人,这是崔琼的棺椁,那才真的是要了他母亲的命…… 是以一入了应天府,二人商议之后,先将崔琼的棺椁停放在了薛成娇的县主府,安置妥当后,才换乘了软轿往崔府而来。 润大太太带着家人出来接他们时候,包了一眼眶的泪。 原本薛成娇许久不见她,此时见了,心内是激动万分的,恨不得在大门口就扑到她怀里去撒撒娇,哝着声再叫一句姨妈。 可眼下看着润大太太那张脸,比她离开应天府时已然苍老了好多,看这个样子,这几个月,她在应天府里为了崔昱,也是操碎了心的。 薛成娇竟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小手扯上崔旻的衣角:“表哥,姨妈她……” 崔旻扭过头来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没事,先进府,进了府我慢慢的回禀,你别说话。” 薛成娇抿了抿唇,随后才颔首点头。 润大太太站在台阶上,将他二人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就变了变,开口时声儿还有些颤:“娇娇……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姨妈吗?” “我……”突然被点到名的薛成娇一时有些懵了,支支吾吾的半天,却没能再说出更多的字来。 于是润大太太心下的疑虑就更重了,眼风一扫就扫向了崔旻:“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崔旻拉了薛成娇一把,二人步上台阶,他与润大太太请了个安:“先进府吧,进了府拜见了祖母,儿子的确有话要回。” “你们……”润大太太心头的疑惑丝毫没减,张口就想要细问。 薛成娇一颗脑袋垂的更厉害,下巴要戳到胸口似的,连抬也不敢抬起来。 崔旻在润大太太胳膊上挽了一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儿子回了话,母亲就都知道了。” 他都这样说了,润大太太也不好站在大门口再细问,况且府里老太太的确还在等着他们两个过去请安。 于是润大太太叹了一口气,带着崔琅姊妹们转了身就往府内去了。 见到崔昱时,是在章老夫人的正堂中。 现今崔旻和薛成娇难得回来一趟,虽然还是自己家的晚辈,可一个是有官职的,一个是有封诰的,老太太自然没在花厅见他们,反倒挪到了正堂去。 崔昱坐在老太太的左手边儿,自打他二人进了屋,目光就停在薛成娇身上没挪开。 他的这幅表现,自然被崔旻看在眼中,不过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就没那个功夫理会他,只是更向前跨出去一步,将薛成娇藏了一半在身后,再走两步,才在小丫头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跪下去,叩首拜了个礼。 章老夫人眼神变了变,到底没多说什么,随即又挂了笑:“好了好了,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快坐着吧,你们好难得回来一趟,眉卿呐,告诉小厨房,今儿多加几个菜色,两个孩子就在我这里吃饭……” 她眉开眼笑的吩咐曹妈妈去多准备几道菜,端的一副要同她二人好好聊聊家常的架势。 可崔旻跪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他不动,薛成娇自然就也没动。 章老夫人咦了一声:“还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吧。” “祖母容禀,孙子还有别的话要回您。”崔旻又磕了个头,直起了身时,四下看了一圈儿,发现崔润并不在,于是他咳了一声,“父亲今日在家吗?” 章老夫人眼一眯:“寻你父亲做什么?” “很要紧的事,孙子要回的这件事,父亲也得知道。”他跪的很正,不卑不亢的,却不见了从前对章氏的尊敬。 章氏心头的怪异感油然而生,直觉告诉她,崔旻瞒着不说的那件事,一定是大事。 可润大太太不知内情,听他一个劲儿要找崔润,现如今又是说什么带职养病回的家,便只当是京 分卷阅读483 - 分卷阅读48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4 城的差事出了岔子,她吞了吞口水,看向老太太:“老爷今儿没去衙门里,要不……去叫一声?” 于是崔旻心底更是发凉。 父亲今日没有事情要处理,母亲这样说,显然是他就在府中,也不曾外出会友。 可他就在家里,却不来见…… 京城……崔旻心头一凛,京城能有徐士颉那样的人做了父亲的暗线,难道就不会有别的人吗? 大姐姐的死讯,谈昶年的死刑……父亲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459章 袁慧真 因崔旻一直坚持,章老夫人便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吩咐了曹妈妈去请崔润来。 崔润来时脸色并不如何好,丝毫没有因为儿子回家而显得欢喜。 崔旻一扭头,正好看见了崔润这样的神色,心就更沉了。 章老夫人在隐囊上又歪了歪,也不肯再拿正眼瞧他二人,只沉声问崔旻:“你父亲也来说,有什么事说吧。” 崔旻倒是没急着先回话,反倒一转脸叫了旁边站着的小丫头,指了指薛成娇:“扶表姑娘起身一旁坐下。” 那小丫头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看向章老夫人,见老夫人只是略蹙眉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才敢上手去扶起薛成娇不提。 等薛成娇坐下了,崔旻便又冲着章老夫人叩拜了一回。 因他拜的这样正,老夫人眼皮倏尔就跳了跳。 可没等她开口问话,崔旻就已经站起了身,再毕恭毕敬的拱手一礼:“孙儿带有圣旨回来,就不能跪着回话了。” 一听他身上有圣旨,这屋里的一众人等神色皆是变了变,尤其是老太太和崔润两个人。 参谈家的那件事…… 陛下没有追究,连问都没有问。 原本他们心中就惴惴不安,可没想到,崔旻这次回来竟直接带回了圣旨…… 这事儿可大可小。 章氏连忙起了身,鞋也顾不得套好,趿着在脚上,作势要跪下去。 崔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跪了一地的长辈们,合了合眼,深思了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那方明黄绢帛来。 可他也并没有展开,只将绢帛捏在手中,低吟道:“谈昶年下了天牢,问了死刑,陛下开了恩,叫大姐姐与他和离,又追了一个汝平郡夫人,这次回来……” 实际上他一个“追”字出口时,章老夫人和崔润的脸色已经变了,连润大太太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追……?追封吗……? 果然,崔旻又丢出了后话:“这次回来是陛下给的旨意,叫我给大姐姐扶灵,送回原籍应天府葬入崔氏祖坟中的。” “咚”的一声,润大太太已然两眼一黑晕死过去,径直的倒在了一旁。 崔昱拖着膝行两步,凑到她身边去,将她半抱在怀中,连声叫:“母亲……母亲?” 薛成娇哪里还坐得住,忙起了身过去,与崔昱二人合力将润大太太扶到了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又吩咐人去弄了水来,腾出手给润大太太用湿帕子敷着额头处。 崔润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捏成了拳你,仿佛用了很大的力道压在地砖上,一动不动。 章老夫人身形晃了晃,只是没像润大太太那样厥过去。 曹妈妈在她身后,忙托了她一把。 等到身形渐渐稳住,她才抬头去看崔旻:“你说你大姐姐……琼姐儿她没了?孩子呢?她还怀着身子……孩子呢?” 崔旻心寒不已,翻了翻眼皮:“祖母也知道大姐姐有孕在身,现在倒想起来她怀着孩子了,当日从她口中套话时,难道就没想过——” 没想过如何,他没说下去,因崔润已经厉声打断了他:“你放肆!这是同你祖母说话的态度吗?” 崔旻把明黄的绢帛更捏紧了些:“态度?父亲与我计较态度?我倒很想问一问父亲,大姐姐的死,父亲又是个什么态度?今日儿还家,父亲却连面儿都不露,儿想问一问,父亲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谈家出了事,大姐姐自尽身亡一尸两命了!” 听到这里,崔昱服侍他母亲的手倏尔就顿住了,他怔怔的回头看崔旻:“什么意思……?大姐姐的死,父亲怎么会知道……?” 然而众人僵持之中,外间长安却打了帘子入了内来。 乍然见了屋中这一副剑拔弩张的情形,丫头先是吓了一跳,连话也不敢回了。 章老夫人早由曹妈妈扶着起了身,此时一眼扫见长安,就冷声问她:“进来做什么?” 长安蹲身礼一礼:“四房的太太带着她们表姑娘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要见您当面问个清楚。” 袁慧真吗……? 崔旻下意识的与薛成娇对视了一回,随后就把目光落到了崔昱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看来回来的路上,他所料想的是分毫不差的。 章老夫人却将眉心一拧:“现如今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什么叫与我问个清楚?你去,打发她们走,没见着还有正经事情吗?” 可现在四房与这头分了宗,哪里还会听她的使唤呢? 溥大太太从前最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人,俗话总说柿子要捡软的捏,放眼这整个崔家,唯一的一个软柿子,怕也就是溥大太太了。 但是今天她却变了个人一样,压根儿就不等丫头出来叫她,径直带着袁慧真就踏进了这正堂之中。 “老太太有正经事,焉知我们就不是为正经事来的呢?”她才进了门,就听见了章老夫人要打发她们走的话,心里的那股子气性就更大了。 章老夫人嚯了一声:“本事见长了,果然是分了宗不受约束,现如今连我的屋子都随便闯进来了吗?” 可她一面说着,一面也没忘了去打量这二人的神色。 溥大太太倒还好些,只是面露怒色。 袁慧真就不大一样了……她眼眶有些红,包着的泪儿还没完全擦干了,脸上血丝尽退,白的有些吓人……这幅形容…… 章老夫人心头咯噔一声,背在身后的手,就攥在了一起。 “老太太不忙着责怪我们,我们是做晚辈的,闯了您的屋子,这自然不是正经礼数,是该罚上一罚的,可做媳妇的,便也有个事情想问一问您,这又是个什么路数,还要 分卷阅读484 - 分卷阅读48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5 请您赐教。”溥大太太上前了两步,屈膝一礼,可说出口的话却又一点儿也不软,直冲着章老夫人心口处就刺了过去。 章老夫人隐隐感到事情不对,扫了这屋内一番,连润大太太都已经悠悠转醒,她咳了一声:“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日再来与我说话,今儿旻哥儿带了圣旨回来,长房没功夫招呼你们娘儿两个。” 第460章 孩子的将来 章老夫人话音落下,就要打发人送客。 然则溥大太太却将手一袖:“正好了,旻哥儿他们也都在,也叫晚辈们瞧一瞧,您做老祖宗的,都是怎么办事儿的。” 章老夫人的手在桌案上重重的拍了一把:“你要反了吗!这是跟我说话呢?” 溥大太太脸上的笑就全都收了,原本端着的恭敬,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将袁慧真又往身后藏了一把,跨上前去两步,盯着章老夫人的脸,开口就问:“我们姑奶奶没了,敢问老太太一句,慧真作为独女,该不该守孝三年!” 果然是为了这个事! 章老夫人心一沉,下意识的看向崔润。 崔润这会儿也醒过味儿来,忙拦了两步:“你真有事情,明日我让人到你们家去请你来,”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崔旻手中的明黄绢帛,“那是圣旨,圣旨交办,耽搁了,你来担待吗?” 溥大太太便一时有些语塞了。 明黄绢帛上绣了九龙……那的确是圣旨无疑。 她来的时候满腔怒意,眼下有圣旨摆在这正堂中,她还该不该在今日与长房计较…… 溥大太太心里也一时没了主意…… 崔旻几次欲言又止,可到了嘴边的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薛成娇还在润大太太的右手边服侍着,将崔旻的神情尽收眼底,咳了一声,柔声开了口:“陛下的旨意,方才表哥已经说过了,没有旁的差事要交办。溥四婶既然也是有要紧的事情,也走了这一趟,何必要再等到明日呢?表哥回来一次也不容易,明儿还要操办起来琼表姐的事……” 她说着,发觉众人的目光都已投向了她,且是神色各异。 薛成娇定了定心神,也不闪躲,继续道:“等这里的事情操持完了,我与表哥还要尽早回京去,他身上还有差事,如今是皇恩浩荡,准许他带职养病,可这病总要有好的时候。” “成娇你……”章老夫人似乎是想骂她的,怒目嗔视着她,指向她的指尖还有些发颤,只是三个字说出口,竟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来指责她。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个丫头说话透着生疏,全然不似当初寄居他们府上时的模样。 而今她是皇命圣旨钦点的县主娘娘,自己真的要骂,也还得掂量掂量…… 润大太太挣着起了身来,崔琼的死讯带给她的震撼和打击还未消退,此时又听了康氏的一番言辞,再看看康氏身后的袁慧真,她一向是明事理的人,立时就明白过来康氏今日是为何而来的了。 于是听了薛成娇一番话,她又只觉得彻骨寒冷,一抬手,握住了薛成娇的手:“娇娇,你胡说什么?你表姐的事……” 润大太太后话就说不下去了。 那是她唯一一个女儿,从小精心养大的女儿…… 怎么就,怎么就到了一尸两命的地步了! 她挂了满脸的泪痕,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溥大太太听她们话里话外的说崔琼,心中不解:“琼姐儿怎么了?” 章老夫人脸一黑:“这是长房自己的事情,与你们不相干。我大概也知道你今日为什么而来了,这件事情,来日我自与你有话说,今日你若再闹,不要说老身不顾情面。” 溥大太太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就退了两步。 这是个颇为威严的老太太,真要让她和章老夫人硬碰硬,她还是不大敢的。 袁慧真躲在她身后,小手攀上了她的衣角轻轻扯一回:“舅妈……” 这一声舅妈,带给溥大太太的信心却很大。 原本已经打了退堂鼓的那颗心,倏尔又坚定了起来。 她不再退,反倒站定住,冷眼看章老夫人:“老太太在我们姑奶奶的丧期,就跟袁家去暗地里定下一桩亲事,说出来也不怕给人打嘴吗?我们慧真何时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你们昱哥儿连个功名都还没考上,老太太就这样急着给他说亲了?连在孝期的姑娘都不顾忌了?” 崔昱立时便如遭雷劈:“什…么?四婶你说什么……?什么给我说亲,说谁?我几时与人说了亲事了?” 溥大太太一见这个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呢。 感情这老太太打了一手好算盘,把儿孙们都蒙在鼓里,悄默声儿的就跟袁家定了婚事,只等三年后就摆到明面儿上来。 反正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怕昱哥儿不点这个头…… “老太太好算计啊,”溥大太太讥笑出声,“袁家人可知道吗?我在这府上这么些年,从前家里的那点子事儿,我也不是全部知晓的。老太太要昱哥儿娶慧真……”她说到这里,便又顿了顿,“且不要说我们慧真愿不愿意嫁,昱哥儿,”她声儿一扬,转而又问相了崔昱,“四婶只问你,愿意同袁家结这个亲吗?” “放肆!” 这一声呵斥,自然是章老夫人喊出来的。 在崔昱回话之前,她就先阻断了他们所有的话。 崔昱愿不愿意? 章老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这个小孙子,到现在还一颗心扑在薛成娇的身上,别说是娶袁慧真了,即便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他都不一定看在眼里。 “你这样质问孩子,叫慧真的脸往哪里放?”润大太太也察觉出不对味儿来,这话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少不得要把薛成娇和崔旻一起攀扯进来…… 溥大太太本以为润大太太是不知情的,岂知她这一句问出来,反倒叫溥大太太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嫂,原来这些事情,你全都是知情的?”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润大太太,“难道孝期定了亲,我们慧真脸上就有光了吗?将来若真的给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活!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合着你们长房全都知道,就瞒着我,瞒着我们慧真……这样大的事情,你们…… 分卷阅读485 - 分卷阅读48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6 你们还怪我不给孩子面子?你们又几时考虑过孩子了!” 溥大太太说的倒是个实话。 今天吃过了午饭后不久,袁慧真哭哭啼啼的跑到她屋子里去,她问了半天才弄明白这件事,当下便怒不可遏。 故而连钱氏都没回一声,领了袁慧真就来了吉祥巷。 虽然分了宗,可她从前住在吉祥巷时,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性子和软,进到这里来也委实不是一件难事。 彼时她心中所想的,全是袁慧真的名声和孩子的将来。 崔昱心里有人,她不点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慧真真的跟了他,将来真的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长房……长房这样冠冕堂皇又义正辞严的指责她,可她们,却从不曾真的替孩子做过打算啊! 第461章 质问 章老夫人和崔润皆是神色骤变,就连润大太太也更将脸色白了几分。 崔昱还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两步扑上前,死死地拽着溥大太太的手,颤着声问她:“四婶,你刚才是说……要给我定亲?谁?谁给我的定的亲……” 问了一半,崔昱就没再问下去了。 这个家里,一向都是祖母做主的。 如果不是祖母放了话,谁还能越过她给他定亲呢? 当初母亲那样想撮合他和成娇,不也没敢私下里先跟保定府通一声气儿吗? 崔昱有些难以置信,怔怔的撒开手,没等溥大太太回他,他就回过了头,眨着眼,满脸惊诧的看着老夫人:“祖母……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章老夫人的左手按在罗汉床上的翘头四脚矮几上,隐隐能瞧得见,骨节处还泛着白。 她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孩子质问到她跟前了……她还能说什么? 说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康氏问她,有没有真正的替孩子们的将来考虑过…… 她如何没考虑? 只是孩子的将来,总要排在崔氏一门的荣耀之后。 慧真的确是个比成娇适合崔昱的人选,可更重要的,还是她身后的袁家…… 这些话,又叫她怎么跟崔昱说呢? 崔昱身形不稳,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崔旻见他这样,上前了两步,托了他一把,扶着他往旁边儿的官帽椅上坐下去。 等扶着他坐罢了,才稍正了神色去看溥大太太,微拱手一礼:“四婶,说句晚辈不该说的话,慧真的婚事,原也轮不到四婶来插手。慧真还有祖母,还有父亲,这件事,是祖母与袁家姑父定下来的,即便不告诉四婶,也在情在理。” 薛成娇眼睛的惊诧一闪而过,表哥他……想做什么? 溥大太太却是僵了一把。 崔旻的这个话,说的丝毫不差……她不过是个做舅妈的,哪里轮到与她商量了呢? “可是……” 没等溥大太太话说完,崔旻便又躬身礼了礼,截了她的话:“可今天四婶带着慧真来问,那是四婶爱护慧真的一片心。只是这件事,跟袁家是拍板定案了的,袁家要是不愿意,只管叫他们家里人上门来说……至于四婶说的孝里定亲……” 崔旻咳了一声,回过头去瞧了薛成娇一眼,才继续道:“我与成娇的婚事,也是陛下赐婚,这也是孝期定亲。咱们家自己个儿定的,自然与圣旨没法子比,所以才不叫外人知晓。还有四婶适才说,昱哥儿如今连个功名都没考中……诚然他还是白衣,可也不是今儿就叫他们完婚的,来年下场,自然他要好好用功,挣回一份功名来。” 袁慧真肩头有些发抖,小手还扯在溥大太太的衣摆处。 可是溥大太太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章老夫人态度强硬,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还能与老夫人争辩一番,说到底这事儿是长房办的不厚道,是长房理亏在先。 可是崔旻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处处都透着理这个字…… 孝期定亲又怎么了?薛成娇如今不也是孝期定了亲吗?且还是陛下钦点赐的婚。 崔昱没考取功名又怎么了?他还一场没下,凭他的聪明劲儿,又怎么会考不了一个举人老爷?来年再用功些,便是进士也只怕不在话下的…… 更重要的,是崔旻所言丝毫不差啊。 就算是她知道崔昱心里有人,可她总不能告诉袁家人,崔昱心里喜欢的是薛成娇,定了这门亲,是把姑娘往火坑里送…… 溥大太太就算不如润大太太那样好算计,却也不是一点儿世故都不明的。 袁持舟待袁慧真一向淡淡的,跟崔家结亲这件事,只怕真心为姑娘考虑的并不多,要真是在乎孩子,也不可能点这个头了。 既然是这样,那崔昱到底喜不喜欢袁慧真,袁持舟估计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现今薛成娇有圣旨钦点的赐婚在,她又不能够信口胡说,一个弄不好,她还要惹祸上身,且孩子无辜,到时候闹开了,连崔昱都跑不了。 溥大太太面露难色,可终究还是在崔旻盯视的目光中,领着袁慧真告了辞。 等她二人一走,章老夫人明显是长松了一口气。 可她的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呢,一扭脸,发现崔旻正盯着自己。 那个眼神……冷冰冰的,幽深又漆黑,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可又深不见底。 那是个无底的深渊…… 章老夫人一辈子经历了多少事儿,却在崔旻这样的眼神里,突然有些心虚了。 崔旻站正过来,面对着老太太:“祖母,这就是您打了一辈子的算盘吗?” 章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忙与崔润使了个眼色。 崔润立时蹙了眉:“你进京大半年,就学的这样放肆吗?这是质问你祖母?这是该跟你祖母说的话?” 崔旻也不怯,一撩长袍跪了下去。 地上的蒲团早被小丫头收了起来,他此时一跪,便实实在在的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凉意从膝盖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叫崔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更多的,却还是寒了心…… 祖母 分卷阅读486 - 分卷阅读48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7 面对四婶那样的质问,却丝毫没有心虚,更是丝毫没有觉得她对不住这些子孙。 不必多问,大姐姐走到了今天这个境地,若真拿出来问,祖母大概其也是觉得,这是大姐姐身为崔氏嫡长女该做的事…… 能不寒心吗? 他们这些人,全成了棋子。 该舍弃的时候,丝毫不手软。 哪里还有半分的骨肉亲情呢? 大姐姐从前那样孝敬祖母……祖母她怎么舍得下,她又怎么忍心呢? 崔旻双手撑在地上,就放在身体两侧,深深地弯腰下去,磕了个头。 没等老太太叫起来,他就已经直起了身子:“这些话,的确不该我来问祖母,照理说,祖母做这些事,如今祖父早就不在了,这个家里,谁也没资格来质问您。可是祖母,您做这些事,真的就一点儿不愧疚吗?” 第462章 愧疚 章老夫人颤着手,手往旁边稍稍一挪,指尖所到之处,碰到了一只冻青色的描金芍药盏。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小盏应声而碎,就碎在崔旻的手边儿。 盏内还有茶,此时碎了,茶水洒了一地,很快就浸湿了崔旻的长袍下摆,还有他的手。 袍子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委实难受极了…… 众人因见章老夫人发了脾气,哪里还敢立于一旁,无不跪地叩首。 可唯独是薛成娇仍旧端坐在一侧,未曾下跪。 章老夫人将眼一眯,就斜了过去。 她脑中思绪转的很快。 适才薛成娇说的那番话,明里是对康氏说的,可实际上呢? 现在回过头再去想,她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连崔旻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这次他二人回到家里,说是送崔琼回来,可看看崔旻眼下的表现…… 他曾是崔家最得意的长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他为什么会这样质问自己。 薛成娇巍然不动,显然是知道崔旻的意图。 章老夫人心越发的沉下去:“你这次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崔旻眉心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祖母,大姐姐是一尸两命,您真的不知道她是为什么……” “够了!”可是他话没说完,老太太已经出声打断了。 随后她将手摆一摆,打发崔润领着润大太太他们退下去。 润大太太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崔旻话里话外的说崔琼,她下意识的就觉得,崔琼的死也许是另有内情的。 她从前也怀疑过,让崔琼嫁到谈家去是有目的的,可是她毕竟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几个月前给高孝礼去信询问,可也没有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到如今崔琼死了,崔旻的话…… 可她是做晚辈的,老太太发了话,她就不能杵在这里,于是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崔润离开了老太太的正堂。 薛成娇身形微动,旋即站起了身来,似乎是打算与老太太做一个礼就退出去。 章老夫人冷笑一声:“丫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就不要装糊涂了吧?” 于是薛成娇脚步顿住,回过身来,回了老太太一个冷笑。 笑完了,她唇边弧度未曾放下,反倒几步至于崔旻身侧,一弯腰,手一动,扶着他要起身。 崔旻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贴身的长袍下摆,没说话。 章老夫人呵了一声:“果然得了封诰便不一样,做了县主娘娘,就不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了啊。” 薛成娇扶着崔旻的手一僵,面上有愠怒一闪而过,可她又平复的很快,含笑回了一礼:“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若非有老太太的筹谋算计,也不会有我的今日。” 章老夫人冷峻的神情,立时就僵住了。 薛成娇这么说……当日她吐血…… “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薛成娇浅笑微露,眉眼弯弯,声儿是轻柔且平和的,可说出的话却让章老夫人不由得心惊,“老太太应该还记得,我当日吐血,没几天就被舅舅接出了府去,再之后年关将至,可年前我的封诰就赏了下来,等出了年,我便动身往京城而去了。这一切……不是没联系的。” 原来,她当日吐血,是早就知道…… 她不是没留心打听过,薛成娇是在高氏的院子里出的事…… 也就是说,给崔昱和袁慧真定亲的事儿、还有要给她请封的事儿,早在那个时候,这个丫头就全都知道了。 可她一个字也没说,高氏也一个字都没说! 她们只是算计着,让薛成娇搬出了吉祥巷,又走到了顺天府去! 将计就计……彼时她满心只想着,与高孝礼往来走动也没什么不好的,却没想到,她为崔家筹谋的这点心思,全被她们利用了起来。 崔旻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他可以质问章老夫人一次,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诘问她。 他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孝之一字时刻都要顶在头上的,况且从前祖母那样慈爱,为他考虑的那样多。 尽管祖母舍弃了大姐姐,舍弃了昱哥儿,对他……他从来不在祖母的这盘棋上,真的要论起来,也不过是成娇这一件事而已,可是这件事,分明还是顺了他的意的…… 薛成娇顿了顿声,侧目看了看崔旻,稍一咬牙:“老太太,姨父上了一道急递,参谈家口出怨怼之言,导致谈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们回来之前,去过谈府,见过谈昶年,他口口声声说,是琼表姐出卖了谈氏,要将表姐休弃……” 话到此处,她竟有了一丝丝的哽咽,将声音稍稍顿了顿,又冷了冷:“我们也不是要对老太太不敬着,只是想问问老太太,谈家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老太太和姨父是如何得知的?如果不是从表姐的家书中得知,谈昶年又何出此言?” 章老夫人整个脊背处都僵了僵,倏尔笔直。 她盘腿坐的很正,冷冷的看薛成娇和崔旻。 是,这些事,都是从崔琼送回来的家书中得知的。 可这却不是孩子故意的。 一封封家书,一封封回信……全是她过了目,一点点,套着 分卷阅读487 - 分卷阅读48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8 崔琼的话,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不是没想过,琼姐儿那样的性子,将来事发,要如何在谈家自处。 可她又觉着,眼下琼姐儿有了身孕,谈家人总要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厚待琼姐儿一些,况且心也总要狠下去……从一开始就要舍弃的人,到现在再去心疼,再去心软,那一切的筹谋就全都白费了。 可她唯独没想到,琼姐儿会自杀……会带着孩子一起自杀…… 薛成娇见她许久不语,眼底似乎有痛楚,可又让人看不真切。 实则薛成娇心底是有些不屑的。 这位老太太精打细算一辈子,到这时候,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她却真的一点儿悔过和愧疚都没有…… “老太太也许不知道,茯苓也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听宝意说,自从谈家出事之后,琼表姐被谈家人圈在小院子里,不许她见人,也不许她出门,每日下人冷言冷语,送去的饭食也是不堪入口……表姐如何娇养着长大,老太太心里是有数的。论理我是晚辈,可就想问问老太太,对表姐,真的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 第463章 曹妈妈的话 薛成娇字字诛心,章老夫人便沉默了下去。 她从前从没有发现,这个小丫头,竟是这样的牙尖嘴利,说出来的话直捅人的心窝。 问她对孩子有没有愧疚……? 章老夫人自嘲的笑了一回:“丫头,你不在这个位置上,如何知道我的难处?薛家从前也是家大业大,你母亲一个人支撑着,难道就不辛苦了?缘何你二叔几次三番闹上门,她都由着你二叔去了,不过是门庭难支,不想再徒生事端罢了。” 薛成娇感觉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 她吸了吸鼻头,往崔旻身旁靠了靠,小手一伸,拉上了崔旻的衣角,稍稍扯了扯,不愿再与章老夫人多说什么。 愧疚此二字,只怕这位老太太到此时都是没有的了。 崔旻心里也难过的厉害。 一面是亲姐,一面是自幼待他亲厚的祖母。 祖母有祖母的难处,他身为宗子自然能够明白。 可是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极端了些。 崔旻反手在薛成娇手背上拍了一把,上前两步去,盯着章老夫人看了许久:“祖母……” 章老夫人被他这悠悠然一嗓子叫的心下咯噔一声,她立时抬了抬头,侧目看崔旻。 待看仔细了崔旻的脸色与神情后,才将眼睛略眯了眯。 那样的神情——犹豫,纠结,又带着一抹释怀与解脱。 他,想做什么? 章老夫人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你想做什么?” 崔旻没有再跪,只是平着声回她的话:“祖母教养孙儿一场,孙儿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为宗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自孙儿进京之后的这大半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朝堂也好,亲族也罢,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孙儿深感疲累。” 章老夫人呼吸倏尔便加重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怕他后面的话,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左手死死地攥着手臂下的隐囊,抿着唇一言不发。 崔旻深吸一口气,才将后话整理了一番,说与她听:“从京城回来之前,孙儿在清风殿与陛下请辞了。” “你……”章老夫人面色骤变。 可她将要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崔旻便已然又回了话:“可陛下没有允准。后来孙儿便想,朝堂与亲族之间,孙儿终究难以两全,本来一心犹豫……可今次四婶带了慧真过来,孙儿才知道,祖母原来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他一面说着,一面自嘲似的哂笑:“当初祖母说有意将成娇说给我,我满心欢喜,也十分感谢祖母,虽然也担心过昱哥儿,可后来他那样……我委实失望的很。谁成想,祖母竟是要一手托着袁家,一手拉着谈家,还不忘拉上成娇这样一位陛下钦点的县主……祖母,您究竟还有多少算计,是孙儿不知道的?” 章老夫人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曹妈妈站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稍稍挪了挪腿,叫了一声大爷。 崔旻那稍带了些哽咽的音就止住了,侧目看向曹妈妈。 曹妈妈吸吸鼻头:“论理我是个下人,大爷和老太太说话,我不该插嘴,可今次大爷把话说的这样重,我这个奴才,也要倚老卖老一回了。” 对曹妈妈,崔旻实际上倒没什么过多的看法。 上了年纪的人嘛,能给的尊重,他都会给,更不要说这还是他祖母贴身服侍了这么多年的妈妈。 于是崔旻稍一颔首:“妈妈请将。” 章老夫人似乎料到了她想说什么,略横眉斥了她一句:“眉卿!” 曹妈妈蹲身与她礼了一礼,却没有将那句训斥放在心上,自顾自的与崔旻道:“大爷只一心以为老太太将你们都算计了,可老太太也是你们的亲祖母,不要说大爷与二爷,便是如今大姑奶奶没了,老太太也没有不伤心的。” 她顿了顿声儿,似乎是在给崔旻思考的时间。 果然,崔旻回了回头,与薛成娇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无话。 至此,曹妈妈才继续道:“当初大爷从京城回家,一张口便是劝老太太答应分宗,又拿将来说事儿。老太太答应了,可然后呢?大爷一道折子,把四老爷送上了绝路,至于为了什么……”她说着,将眼光在薛成娇身上扫了扫,“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薛成娇感受到曹妈妈那股子打量的目光,再想一想她的这些话,心下无奈极了。 崔家众人大抵以为,崔旻当日会上那道折子,全是因为崔溥下毒害她…… 可朝堂上的事情,哪有那样轻易简单的呢? 崔旻没接她的话,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四房打发了七爷和三姑娘他们上京去,为了什么,咱们仍旧心照不宣。可大爷呢?大爷借着去江南的趟儿,带着表姑娘一起避开了……这些也就罢了。”曹妈妈深吸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上前两步,半蹲下去,是做了个深礼,“大爷做这些的时候,可曾为家里考虑过?彼时四房如何的指责老太太枉顾骨肉至亲,大爷远在京城,又可曾 分卷阅读488 - 分卷阅读48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89 知道?今日大爷回来了,一张口,指责老太太算计你们……就连娇姑娘,张口就问老太太可曾愧疚。” 曹妈妈一面说着,一面摇着头,声儿虽然是清淡的,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千斤重:“大爷和姑娘都是读过书的人,孝义礼贤,今日竟全都忘了不成?” 崔旻与薛成娇二人便都吞了口口水。 他们这样去诘问老太太,诚然是不孝的,于薛成娇而言,这算是亲家老太太,不管怎么说都还是长辈,崔家又好歹养了她那几个月,老太太待她虽算不上多好,可也不曾亏待了,她本该感恩戴德才是个正经…… 实际上她心里也明白。 曹妈妈的这番话,说的全是正经道理。 他们此时怨怼老太太,觉着她为了崔家做的过头了,可反过来想一想崔旻呢? 身为宗子,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又为这个价付出过什么…… 不仅没有,他还把崔溥送上了绝路,害的四房没了支柱。 即便是分了宗,崔溥终究还是崔姓子孙啊…… 第464章 晕厥 是以曹妈妈心平气和的说这番话,可实际上却是每一个字都扎在他们二人的心尖儿上。 章老夫人心里难道就不怪崔旻吗? 难道就不怪她薛成娇吗? 她本该记得,她到底还是从吉祥巷走到顺天府去的。 可一转脸,她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锋却直指崔家了。 薛成娇的心沉了沉,曹妈妈这番话,如果放在从前说,这次的事情,崔旻多半又是不了了之的。 他能对崔溥出手,能对薛万贺不留情面,可崔家长房毕竟是他的根儿,是实实在在的亲人…… 但是这次,只怕章老夫人和曹妈妈都要失望了…… 回来的路上,为了姨妈,她不止一次的跟崔旻谈过这件事。 原本打定的主意是要闹的一副与家中决裂的样子,从此以后,崔旻长住顺天府,与应天府吉祥巷崔家再无瓜葛。 诚然,这是做给皇帝看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太子登基做了皇帝后,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象,崔旻再回到家去,也没什么了…… 本来薛成娇想叫他把这个盘算告诉润大太太,可崔旻却一口回绝了。 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个完全。 一点儿的口风也不能漏,就算是来日回到京城,在舅舅面前,也绝不会松口漏出半个字。 可是薛成娇明白…… 这些事情,舅舅从头到尾都门儿清,陛下是怎么看崔旻的,又是希望崔旻怎么做的,这其中种种内情,舅舅一清二楚。 可也正是因为他一清二楚的知道,所以不需要细想,时日久了,他能够明白,崔旻口中所谓的与家里决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姨妈呢…… 薛成娇这边正出神的想着,崔旻便已然动作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目光放在崔旻的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崔旻又上前去几步,往罗汉床一侧坐下去,伸出手来将章老夫人的手握住,长叹一声:“祖母,您恕孙儿不孝吧,这次处理完大姐姐的事情,今后,我就不会再回家来了。” …… 再说崔昱那头跟着润大太太他们一道出了门,他又不敢在章老夫人门口闹,只绕出这院子后,才站定脚,一步也不肯多走了。 润大太太此时已是心力交瘁,满心挂念的全都是崔琼,见了他板着脸呆在那里,就蹙了眉:“你又要如何?” 崔昱一怔,反手指了指自己:“我要如何?” 他反问了一声,转而看向崔润:“父亲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祖母跟袁家姑父议过了我的亲事?” 崔润眯眼看他:“慧真配你,又哪里是不足的吗?” “你们……”崔昱却一时语塞了。 是啊,这是父母之命啊…… 薛成娇已经是有了皇命赐婚的人,他还能怎么样?他这一辈子,也不能再妄想什么了。 可是崔昱又不傻。 为什么这么急着定下袁慧真……如果她不是袁家嫡长女,如果她不是四房的表姑娘…… 四房? 崔昱脸色立时又黑了黑:“敢问父亲,这门亲,是祖母何时定下的?” 自然是袁持舟上次到应天府的时候了…… 溥大太太口口声声称老太太在袁慧真孝期给她定亲事,换句话说,这门亲事是在婉姑妈出事之后才敲定的。 可是从姑妈死后,袁家也只有那时候来过应天府,来过长房走动…… 这话崔润自然没法子回。 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他自己清楚。 老太太原本如意算盘打的极好。 等来年崔昱下场,再过几年,孩子们也大了,袁慧真也出了孝了,再把这件事摆到明面儿上来说。 崔昱当然就不会起什么疑心了。 可坏就坏在今日的事…… 他提前知道了,只要稍稍联想一番,大概也就猜出来老太太彼时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崔昱冷笑了一回:“只怕当日四房借故闹着要分宗,祖母并不肯点头,便拖着袁家姑父议了这一桩亲事,无非是想叫四房知难而退。稳住了四房,又跟袁氏结了亲……一箭双雕,祖母真是精于此道。” 润大太太肩头抖的更厉害了些,颤颤的看向崔润。 崔润气急,扬了手就要去打他。 润大太太动作很快,一把抱住了崔润的胳膊:“你还要打他!这件事,当日我是如何说的呢?来日孩子若知道了,心该伤成什么样子,可老爷听了吗?我的琼姐儿已经去了……旻哥儿不日也要回京去,身边剩下的就只有他一个,老爷还不如索性打死我,撂开了手,大家清净。” 崔润一怔,那股子气势就已经不在了。 崔昱一听这话,脸色又黑变白,似是难以置信的看向润大太太:“母亲……您也一早就知道?” “我……”润大太太一顿声,对上崔昱那样的眼神,竟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她又一时气急攻心,竟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栽下去。 崔润吓了一跳,忙一把抱住 分卷阅读489 - 分卷阅读49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0 人,怒不可遏的瞪向崔昱:“气死了你母亲,你才长长久久的活着吧!” 今天的吉祥巷,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崔昱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填满了,堵得慌,难以纾解。 他并不愿意去伤害母亲的。 可是他竟忘了,母亲受到的伤害,远比他要大的多。 大姐姐是母亲精心养大的,就那么一个女儿…… 还有他,还有崔旻,还有成娇……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呢? 众人将润大太太移回到院子里,崔润又吩咐了人去回老太太话,又打发人快去请孙娘子来,至于崔昱,则是守在润大太太身边,一步也不敢走开了。 丫头们不敢耽搁,忙疾步往章老夫人那里去回了话。 可是金陵得了话进屋时,就瞧着老太太神色不愉,似乎是……动了肝火,且这个肝火动的还不小…… 她犹犹豫豫,又不知该不该此时回了。 章老夫人一扬脸看见了她,开口时语气是冷冰冰的:“说,什么事。” 金陵这才挪着步子上前去,一矮身回了话:“大老爷打发了人来回话,说大太太晕过去了,已经打发了人去请孙娘子来看。” 第465章 成长 崔旻眉心一跳,脚步动了动,似乎是一颗心早就飞向了润大太太那里去。 再看薛成娇,也是已然坐不住的模样。 章老夫人拉长了脸儿:“旻哥儿。” 她一张口叫住了崔旻,显然是不叫他动。 崔旻无法,只得又站定住:“祖母……” “与我说的话,过会儿你母亲醒了,再回你父亲和母亲一声,啊?” 崔旻觉得喉咙处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掐着,空气被抽离,一点点的感受到窒息。 祖母这是…… 母亲那里会昏厥过去,不必想,多半跟崔昱有关。 知道了跟袁家的婚事,他还能不闹? 崔旻脑中精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京城里刘光同的那些话——必定是要你们家自己乱起来。 要崔府自乱阵脚。 原来陛下竟然是这样的算计! 崔旻一时觉得气结,可是竟又没法子说什么。 他说要长住顺天府,后来老太太问了好些话,他也回了好些话,原本是不忍心的,可一来二去,竟也就脱口而出了——吉祥巷崔家,与我再无瓜葛。 这一句话说出口,彼时老太太倒吸一口气,脸色立时复杂得很。 说难看吧,也不想,说生气震怒吧,也不想。 那样的神情,倒更像是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促成的一般…… 可此时,她这样说……母亲已经晕厥过去,若此时知道他的这个心思,那…… 薛成娇眉心动了动,显然是不悦了:“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老太太拿主意的,这件事表哥既回过了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了,也就是了。姨妈为了表姐和昱表哥的事情只怕伤心郁结,眼下已经昏过去,这个话,还是暂时不在她面前回了吧?” 她这话说的很巧妙。 听起来像是在打商量,可实际上却是将了章老夫人一把。 老太太话到了这个份儿上,摆明了是拿崔旻毫无办法,想借着这个机会,叫他把心里收敛一些。 可是这话能说到润大太太面前吗? 显然是不能的。 于薛成娇而言,章老夫人如何,崔润如何,和她都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她对这个所谓的家,感到的只剩下寒心和恐惧。 可姨妈不一样啊…… 于是她便把这个球,丢还给了章老夫人。 你不是想叫崔旻去回一声吗? 现在人都昏过去了,这话还能回?回了不是要她的命吗? 章老夫人就是再精明,也只能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崔旻本来就已经对她很是不满了,她这个时候要还是一意孤行的去逼崔旻,才更是把他往外推。 故而章老夫人脸色就变了,许久后她冲着崔旻摆摆手:“去看你母亲吧。” 崔旻怔了下,旋即躬身一礼,就往外退。 他要走,薛成娇自然是要跟过去的。 然则薛成娇脚步刚动,章老夫人就叫住了她:“成娇,我有话跟你说。” 崔旻的腿立时就收住了,回过头来看了章老夫人一眼,只见她噙着笑,盯着成娇上下的打量,一时也就不动了。 薛成娇歪头想了会儿,推了他一把:“姨妈那里要紧些,表哥先过去吧。” 章老夫人很适时的嗤笑了一声,崔旻就不好再杵在这里了,深看了薛成娇一眼,提了步子匆匆离去不提。 待他走后,章老夫人朝着官帽椅那处虚点了一把,笑而不语。 薛成娇立时会意,莲步轻移,挪过去坐了下来:“老太太想与我说些什么?” “我在想啊——”章老夫人往隐囊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大呢?” 薛成娇心里咯噔一声,唇角微扬,却不再言声了。 章老夫人盯着她,目不转睛的:“你此去京城大半年,再回到吉祥巷来,竟活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缩手缩脚,还带着些怯懦和依赖,现如今竟全都不见了。成娇,这样的变化,是因为高孝礼给你撑腰?还是因为旻哥儿待你极好?” “都是,也不是。”薛成娇也不打算瞒着她,便坦然的很。 她现在的变化,众人看在眼里,只是有的人不提罢了。 连她自己都很清楚,大半年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的。 若是换了半年前的她,哪里敢这样跟章老夫人说话? 刚知道章老夫人那点子算计时,她是害怕极了的,唯恐老太太一盘好棋将她下在棋盘之上,她便只想着抽身而出。 可是现在呢? 薛成娇摇一摇头:“老太太一生精明,精于算计,这崔府上下,没有老太太算计不进去的,当初就连我这么个寄居在此的表姑娘,不是也在老太太的棋局之中吗?” 章老夫人脸色微变,笑就敛了起来。 分卷阅读490 - 分卷阅读49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1 薛成娇顿了顿,继而又道:“总的来说,我住在崔府时,没害过谁……” 话到此处,不知怎么,也许是因为章老夫人眼底的情绪略有变化,她便一时想起了姜云璧来,立时就收了声,又咳了一回:“诚然,除了姜云璧以外。” 章老夫人撇撇嘴:“所以呢?” “二房和四房联起手来给我下药的事,老太太真的就一点不知道?这么大个家,都是老太太做主的,您眼里藏不藏沙子,您知道,我现在也知道。再后来,老太太动了心思想叫我嫁表哥,要给我请封——只怕也是先有请封,才有婚配。”薛成娇小脸微扬,下巴抬高了些,“四房又想安排人在府外掳走我,老太太知道了,却不追究,压了下去,我搬出吉祥巷,再之后决意进京去,可入京的路上,四房又给我投毒——” 薛成娇的音调拖得很长,似乎是给了章老夫人足够的时间去回想这些事,末了她冷呵了一声:“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我薛成娇而来的。如果可以,我也想无忧无虑的长大,像从前的崔瑛那样。可后来是你们逼着我成长起来,我若不是变成了今日这样,只怕连我自己都保不住。” 章老夫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薛成娇的话,她听明白了。 丫头变成如今这样,旁人一个眼神,她心思都要转上几百转,想法多了,看透的事情也多了,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从前遭到的陷害多了些,不得已成长起来的…… 第466章 疏离 章老夫人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许久后才沉声开口问她:“你这次跟着旻哥儿回来,到底想做什么?” 薛成娇一顿,心思转了转,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她此时大概是觉得,崔旻一心要跟崔家划清界限,是听了她薛成娇的话,受了她薛成娇的蛊惑了? 薛成娇眼底有了冰渣:“老太太,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气儿,您比我知道的要清楚。他是轻易受人蛊惑的人吗?老太太想是忘了一句话。” 原本章老夫人在等她说那句话,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开口。 这正堂之中静了约莫有半盏茶的时间,到底还是章老夫人有些按耐不住:“什么话。” “害人终害己。” 五个字,薛成娇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口来的。 可这短短的五个字,叫章老夫人心口一窒。 害人……? “也许这样说不妥当,老太太其实也没害别的什么人,您舍的不过是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可时至今日,表哥彻底寒了心,他情愿跟崔家划清界限,从此他只是崔旻,是朝廷六品经历司经历,再不是吉祥巷的旻大爷。”薛成娇手里的帕子搓了几搓,“老太太,到了这一步,您只怕是拦不住他了。” 是啊。 她这个孙子,最是有主见的一个人。 他和刘光同相交多年,家里谁没劝过?谁没骂过? 可他听了吗? 今次他打定了主意,要和家里脱离关系,她拦得住吗? 如果她拦得住他,四房就不可能分宗出去,薛万贺和薛家也不会落到那个境地。 适才她抬出来高氏,不过是寄希望于崔旻还忧心他母亲,可连这一条,都被薛成娇给堵了回来…… 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崔旻曾经是她最得意的孙儿,她把整个崔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崔旻的身上。 可今时今日,崔旻却要脱离崔家,从此与吉祥巷无关…… 章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便是一片的空白了。 …… 薛成娇到润大太太这里来时,崔润和崔旻两兄弟都守在屋子里。 润大太太已经转醒了过来,见了她从帘子下绕过来,略抬了抬手:“娇娇,你来。” 薛成娇迈开步子,几步走的很快,上了前,手一扬,握住了润大太太伸过来的手。 她看着润大太太微有些发红的眼眶,在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得猩红,于是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 润大太太笑着摇头:“你别哭,我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薛成娇颔首,取了帕子擦了泪:“姨妈您问。” “康氏过来的时候,带着慧真,她说了几句话,我就猜出她为何而来了,本来是想打发她走,可是你……”润大太太的声音越发染上了哽咽之意,说到了这里,看看崔润,再看看崔昱,摇了摇头,把心一横,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薛成娇一愣。 她,自然是故意的。 可此时在这样的润大太太面前,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她一时沉默下去,可一旁崔昱的心,更是随着她的沉默,而越发的沉了。 及至于此,他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成娇当日对他那般疏远起来。 又是为什么,成娇会说什么他要护着的另有其人了。 原来早在她搬出吉祥巷时,就已经知道了袁慧真的事情,所以才会…… 念及此,崔昱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寒着一张脸,叫了一声成娇。 薛成娇怔怔的扭过脸儿去看他,这才发现他脸上浸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却不告诉我?”崔昱眉头紧锁,寒霜未退,“你当日是因为慧真的事情,才疏远我,才搬出去的对吗?那你……” “不是的。”薛成娇打断他的话极快,“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没办法跟你开口。慧真姐姐身有重孝,这是事实,告诉了你,你一定会闹起来,若闹的外人知晓,慧真姐姐又要如何自处?至于我搬出去,只是因为老太太算计我,拿我的出身做文章……仅此而已,并不是表哥你想的那样。” 崔昱刚刚燃起来的一点希望,一瞬间又熄灭下去,跟着灰飞烟灭,消散不见了。 崔旻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只字未言。 润大太太猛咳了一阵子,薛成娇忙倒了杯水递过去。 “娇娇,你还没有回答我,”润大太太就着薛成娇的手吃了一大口,紧跟着就又问了一句,“当日你尚且不提及此事,今日为什么故意这样做?四房闹起来,对我们 分卷阅读491 - 分卷阅读492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2 、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话,薛成娇终究没有回。 润大太太问了两次,她都闭口不答,于是就也没有再问。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了一根刺卡在那里。 崔润安置了她一番,带了崔旻去料理崔琼的身后事,这屋内便只留下了崔昱和薛成娇两个人陪着润大太太。 薛成娇原本长松了一口气。 她没办法说——我是为了叫表哥办的他该办的事。 润大太太背过身去,时间过去了很久之后,她才长叹了一声:“娇娇,这里不用你陪着了,你去忙你的吧。” 薛成娇朱唇微启,有些惊诧:“姨妈……” “你去吧。”润大太太却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径直便下了逐客令。 薛成娇只觉得胸口一疼,呆呆的坐在那里,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起了身,小嘴儿死死地抿在一起,盯着润大太太的背影看了半晌,眼眶一热,鼻头一酸,几乎是逃似的跑了出去。 疏离,抗拒。 这是她从姨妈的背影中,所看到的情绪。 她知道琼表姐这一死,姨妈一定是身心俱疲,这个时候,她本该好好的陪着姨妈,开解姨妈,可她在老太太房里又坐了那样的事,更是伤了姨妈的心…… 姨妈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她却…… 豆子大小的泪珠,从薛成娇的眼眶中不停地往下落。 她慌了神的跑出来,没头没脑的也不看着路,不防就撞上了一个人。 薛成娇忙背过了身,去擦眼眶里的泪。 被撞的人似乎认出了她来,声儿一冷:“你怎么在这里?” 第467章 大丧 薛成娇听着那道声音清清冷冷的飘入耳中,眉心立时就蹙拢到了一处。 她站定住,抬头看过去——崔瑜。 虽然分了宗,四房为了崔旻上折子又避出京城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会恼长房几分。 可薛成娇心里明镜似的。 四房那位老太太,如今没了儿子,家里还靠谁支撑?又拿什么支撑? 她就算再痛恨长房,到了这个田地上,也不会再跟长房犯别扭了。 崔琼出了事,圣旨派下来,叫送回原籍安葬,又是崔旻跟她一起送回来的…… 钱氏再怎么样,也会让崔瑜和崔易几个人到吉祥巷来走动一番。 更不要说,还有溥大太太带着袁慧真来闹了那样一场了。 她现在想一想,这件事钱氏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溥大太太一向性子和软,今次为了袁慧真竟这样出头。 怪不得崔瑜会在这里了……只是崔瑜在,那崔瑛应该……也来了的。 想起崔瑛,薛成娇神色微变,眸色也暗了暗。 崔瑜为了崔溥的事情一心恼她,可是恼怒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的愧疚。 从前没见到薛成娇时,她觉得父亲给薛成娇下毒,即便见到了,她在薛成娇面前也有些抬不起头了。 可今次真的见到了…… 当日去京城,得知她往江南去,心底油然升起的那一股震怒,便又回到了胸腔中来。 她明知道如今不该这样同薛成娇说话,更不该这样去质问薛成娇,可仍旧忍不住:“你还敢回应天府来!” 薛成娇觉得她这话说的极好笑,嗤了一声:“我如何不敢回来?”她反手指指自己,再冷眼盯着崔瑜上上下下的打量,“应天府还有陛下赐给我的县主府,我为什么不敢回来?瑜表姐,这个世上,凡事有因才有果,你与我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当初溥四叔不打量着害我,又怎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一句话罢,压根儿也没打算给崔瑜开口的机会,便径直的讽刺出声:“我知道你要说我心狠,当日你们到应天府,无非是想给溥四叔求个情,可我却跟着表哥他们去了江南……” 话到此处,薛成娇咂舌两声:“可你要知道,江南此行,是陛下钦点了我同行的,可不是我借故逃遁的。” 崔瑜显然是怔住在原地的。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薛成娇吗? 这并不是牙尖嘴利…… 她说的头头是道,全是道理,竟叫她无言以对。 分明应该反驳回去的,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去江南不是她的意愿,是陛下的圣旨所达,自然也就不是为了避开他们…… 况且就如她所言那样。 父亲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他自己造的孽…… 投靠了甄氏,给薛成娇下毒…… 这些,都怪不得别人。 薛成娇并没有打算与她站在这里你来我往,于是趁着她出神有些发呆的功夫,绕过了她,径直就往前面去寻崔旻了。 等到崔瑜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薛成娇早已走远,是以她眉头深锁,盯着薛成娇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这丫头……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再说前面崔琼一应的身后事都已然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天色有些晚,自然不会有宾客登门来。 崔润打发了家下人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各处去报丧,故而所有的事情今天夜里就全都要准备好了。 这些事情原本该崔琅陪着润大太太,再叫上沪大太太一起操办起来。 崔琼虽说是个晚辈,可毕竟有圣旨,又有了郡夫人的封诰,家里操办丧事,就不能失了礼数。 只是因润大太太晕死过去一回,沪大太太又一向不管事儿且身体不好,崔润也只能黑着脸,叫人去喊了崔琅来,与崔旻一同着手料理起来。 要说忙的不可开交,也倒还不至于,可乍然出了这样的事,府内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时顾不上的,总是有的。 崔旻坐镇正堂之中,早早地吩咐了七八个可靠的小子到县主府去请了崔琼的棺椁回家来,他便在此处看着人布置灵堂,等着崔琼棺椁。 此时他稍转了转身,脸儿冲向了门口,正好瞧见了薛成娇耷拉个脑袋信步上台阶。 崔旻稍一眯眼,几步出了门:“你怎么过来了?” 薛成娇有满肚子的委屈无人可说,又因见了崔瑜一次,心下还憋了 分卷阅读492 - 分卷阅读493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3 气,再想想崔瑛……总之她是满心的不舒坦。 这会子见到崔旻,他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她眼眶立时就红了。 崔旻机灵呀,思绪转的飞快,想了会儿大概就明白了。 她不在母亲房里陪着,却红着眼睛跑到了前面来…… 崔旻略摇了一回头,伸出手来轻拉了她一把:“母亲会想明白的,今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多了些……除了大姐姐之外,还有四婶闹的那样一出,昱哥儿心里不受用,还要在她面前闹,她若说你重了些,或是有旁的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吧。” 劝了两句,一面说,一面已经拉着薛成娇上了台阶进到了屋中。 这一处灵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崔琼的牌位还没有供起来,崔润也打发了人立即去现刻了来。 可真要说还差什么……旁的就不多了。 供奉的、排场的,不说全齐全了,可至少都有了。 崔家好脸面,崔琼这个丧事排场必然也不会小了,屋里放的这些是肯定不够的,明儿一早宾客来吊唁,多不好看呐……是以还要填补东西进来,只是都一一交办了出去,还没见人来回信儿而已。 崔旻拉着她往旁边儿坐下去:“前面也忙的很,我是分身乏术,正好你过来,这边你盯着点儿吧,一会儿小子们请了大姐姐棺椁回来,你看着他们安置好,再供上一炷香……”说完了,眼风一扫,瞧见了那盏还未点起的长明灯,想着薛成娇未必懂这些,就又交代了两句,“长明灯你不用急着点,那个是要等到了夜里,我来守夜时点起来的,旁的就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薛成娇始终低垂着脑袋,搓着帕子。 崔旻说的话,她都一下一下的点头应了。 可突然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从屋外有人将他的话打断了。 崔琅踩着细碎的步子要进屋,瞧见了薛成娇,就收住了脚:“外面乱成那样,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说话?” 第468章 滚出崔家 薛成娇原本以为,崔琅那样的语气,支走了崔旻之后,她又要“说教”于她的。 念及此时,她差点儿下意识去抓崔旻的衣角。 可是目光所及崔琅神色时,又怔怔然收回了手。 她怕什么呢? 崔旻是有担忧的,可眼下还是府里丧事最大,他略抬了手,在薛成娇肩头轻轻地按了一把,大约是示意她安心无妨,才提了步子往外走。 只是路过崔琅时,脚步又稍稍顿了顿,回过头去看了薛成娇一眼,再深看崔琅一回,一言不发,可要说的话全都在眼神之中了。 崔琅心下嗤笑不已,却只当什么也没瞧见,目送了崔旻离开。 薛成娇心一沉,坐在椅子上,白着一张脸朝门口看过去。 崔琅站得笔直,身上不见一丁点儿鲜艳的色彩。 她一向知道崔琅是个清冷的人,又很不待见她,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崔琼的丧事,崔琅那种对她的漠然,竟毫不掩藏,直逼着她面门而来…… 薛成娇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没有亏欠崔家什么,也没有对不住崔家什么,凭什么她们一个个的,要这样仇视她? 于是她挪了挪身子,显然是想起身来的。 崔琅迈开了步子上台阶,却并不往屋内进,只是停在了门口处,身子略一斜,环胸靠在了门框上。 薛成娇见她不动,要起身的动作就也收住了。 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开口。 只是崔琅的目光让薛成娇有些受不了——从头到脚的打量、扫视,仿佛她薛成娇不过是件玩物,崔琅现而今只是在赏玩而已。 这样的神色与目光,薛成娇见过很多次,大多时候府里有了什么新鲜玩意时,崔琼姐妹几个,便是这样围在一起,对着那东西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 薛成娇拧了眉,越发不悦起来:“琅表姐,你有什么话不妨跟我直说。” 谁料想崔琅却只是冷呵了一声:“跟你直说?我吗?” 她一边儿问着,一边儿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世族贵女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崔琅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一双手,是日常陪沪大太太上香供佛,更是提笔研墨作词作画的。 干净、柔白又纤细。 她指了指自己,很快就放下了手,这时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往屋中走了几步。 薛成娇立时感到一股压迫感……是崔琅带给她的压迫感。 “薛成娇。”崔琅连名带姓的叫了她一声,若是仔细的听,能隐隐的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薛成娇喉咙处滚了好几滚,深吞了一口口水,抿唇盯着崔琅,也不应她,也不问话。 左右崔琅这幅形容,摆明了还有后话的。 果不其然,崔琅叫了一声,走近几步,又在距离薛成娇十来步外的地方站住脚。 她仍旧端着一派上下打量的形容,眼底的不屑毫不掩藏,那其中还又夹杂着一丝的厌恶。 没错,就是厌恶。 当薛成娇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厌恶时,心头狠狠地一震。 崔琅不喜欢她,所有人都知道。 可崔琅一向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就算以往不喜欢她,至多不与她多说多玩,却从不至于到了厌恶她的地步。 可现在,崔琅实实在在的表现出了厌恶感,是冲着她薛成娇来的……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崔琅再开口时,语调沉了沉,声音较之以往时,更染上了几分凉意:“这次回应天府,你想办的事情办完后,就滚回顺天府,再也不要回来了吧?”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要正经抡起来,薛成娇如今可比崔琅要尊贵的多。 一起长了几个月,又都是自己家的亲戚。 崔琅不是没教养的人——且不提崔沪对这个独女如何严苛,便是沪大太太,那样一个淑惠的大家闺秀,也绝不会将崔琅教成一个孟浪之辈。 可她现在站在崔琼的灵堂里,说出来的话竟会如此难听。 她薛成娇现今还不必再依靠崔家活着呢,崔琅就能张口就让她滚…… 分卷阅读493 - 分卷阅读494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4 薛成娇深吸了一口气,也是不自觉的就冷了脸:“崔府教女,就教的琅表姐如此言行吗?且不说我有封诰,你见了我该行什么样的礼,只说陛下赐了婚,你这样说话,自己觉得合适吗?” 是,她早晚是要嫁给崔旻的,将来就是崔家的宗妇。 她和崔旻的确是不打算再回应天府,可这并不代表,崔琅能这样趾高气昂的让她滚! 崔琅对她这一番话却嗤之以鼻。 很早之前,崔晏他们几个就说过,薛成娇绝对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 彼时崔琅也想过,觉得大概还是他们恶言中伤,毕竟二房还给薛成娇下过药,这样诋毁她几句,本来就不算什么。 可是后来崔昱因为当日姜云璧的事情吃了家法,一连三天没能下得了床。 这件事诚然也与她崔琅没多大的干系,可崔琅何其聪慧的一个明眼人,她压根儿都不用去抓着崔昱问上一问,立时就能想明白过来。 当日薛成娇那样不喜欢姜云璧,崔昱干这事儿,多半跑不了薛成娇在里头掺和。 祖母压下来,只让崔昱一个人扛了,无非是为了崔昱的名声着想,再加上薛成娇已经远走京城,应天府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没这个必要再牵扯上她,到头来只会越闹越大。 可不说,不代表薛成娇没做!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崔琅才重新开始考量薛成娇此女的为人与行事。 崔琅深吸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自从你住进崔府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从没有断过。不管是姜云璧,还是后来你被人下药,甚至于你搬离了吉祥巷,事情都没能了结了——”她拖了拖音,也顿了顿声,“昱哥儿一蹶不振不说,及至你入京,没多久四叔就出了事。就算是四叔咎由自取吧,这一点诚然怪不到你身上去,可薛成娇,这些事情,还是因你而起的,崔家不得安宁,十有八九的事情,都能从你身上寻出根源来。我让你滚出崔家,有问题吗?” 第469章 被叫住 薛成娇呼吸一窒。 大约沉默了有半刻钟,她就冷笑着回了崔琅:“你不就是想让我离开崔家,永远不要再回来吗?” 崔琅下巴微一挑,眼神颇为挑衅的看着她。 那副神情,分明是再说——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薛成娇心里虽然不受用,可崔琅此举,却正合了她的心意。 于是她颔首点了头:“你说话难听我不计较,琅表姐,你可记住了你今日的话,崔家,我不会再回来,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可我跟表哥的婚事,是陛下定的——来日老太太面前,姨妈面前,如何去回话,琅表姐自求多福吧。” 崔琅也没想到会被这丫头这样将了一局。 直到很多年后,她再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想薛成娇最后一次离开吉祥巷前,她与薛成娇的这一次交谈,心下还不由的发凉。 原来这个丫头,早就不是刚住进吉祥巷的薛成娇了。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可是却又顺着她的话,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背了骂名,至少在大伯母面前,她没法去回话。 很多年后,当事情都尘埃落定时,崔琅与崔旻在后院梨树下对弈时,说起这件事。 崔旻不过一笑置之,崔琅郁闷了很久,也一笑带过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那时的崔琅,也已然接受了这样的薛成娇——她变成今天这样,变成步步算计,是时,也是势,她是被逼到那个份儿上去的。 崔瑜也好,崔琦也罢,所有人,甚至包括她母亲在内,都不能理解这样的薛成娇。 可那时候的崔琅,却彻头彻尾的理解了—— …… 崔琼的大丧,一连操办了七日。 头七过后,崔旻回禀了家里,就要带着薛成娇回京复旨去。 润大太太此时尚且不知,崔旻已经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要离她而去,一心仍沉浸在崔琼的死亡之中,连大儿子要走的时候,她也没去叮嘱几句话,更没去送一送他们。 可这件事,崔润是已经知情的。 众人这一日早将崔旻和薛成娇的一应行李收拾好,要送他二人出府去。 崔昱因袁慧真的事情大受打击,一连病了下去,自然也没能出来送一送。 崔旻带着薛成娇站在大门外,回过头又将这朱红大门、雄伟石狮,还有门匾上的隶属“崔府”深深地望入眼中,长出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 可他二人还没上马车,身后便有小子叫住了他。 崔旻脚步一顿,回过神来,认出了来人——这是日常在他父亲书房里服侍研墨的小厮。 看样子,这件事情,祖母终究还是告诉了父亲…… 崔旻被叫了回去,可那小厮来传话时,又说了大老爷叫表姑娘一同去书房这样的话。 于是崔旻下意识的皱眉,不怎么放心的看了薛成娇一眼。 薛成娇浅笑盈盈:“走吧。” 崔琅眯着眼站在台阶上,把这样的举动看在眼中,眼底立时就多了几分深思,只是人都要走了,她也不会再旁生枝节,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崔旻和薛成娇二人上台阶时,退离了两步,始终和薛成娇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第470章 成全 崔旻的心思,的确是章老夫人告诉崔润的。 老太太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毫无办法了。 她没办法去确认,崔旻之所以动了这样的心思,到底是不是薛成娇从中作梗,教坏了她最得意的孙子。 只是她又不愿意相信这个认知——是啊,崔旻明明是她最得意的孙子,是吉祥巷中最有本事的一个孩子。 这样的崔旻,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被薛成娇给带坏了呢? 可如果不是薛成娇,他又是为了什么…… 寒了心? 那日去叫崔润来之前,章老夫人叫了曹妈妈陪着她说话。 曹妈妈眼见着老太太这几日精神不济下去,说不担忧是假的。 上了年纪的人,原本就经受不住大风大浪了。 这么些年了,老太太都是一个人在硬撑着。 可这 分卷阅读494 - 分卷阅读495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5 一次,她到底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曹妈妈陪坐在罗汉床旁边儿的圆墩子上,眼眶微有些湿润,一抬手抹了一把:“事情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老太太倒不如索性撒开了手……府中如何,老大爷有他的安排,老太太早就到了该颐养起来的年纪了……” “颐养?”章老夫人脸上血色不见,手边儿还放着一碗药,可她连动也不去动,“你叫我怎么颐养呢眉卿。” 这一声长叹,包含了满满的无奈与悲凉。 曹妈妈服侍了她大半辈子,这几十年的岁月,她都陪着老太太走过了。 大姑奶奶过世,连带肚子里的孩子都一起没了,落到这个境地,最该负责任的就是老太太。 曹妈妈从前也怪过老太太心太狠,可转念想一想,崔家这副担子有三分之二都在老太太肩膀上……她做这样的决定,也不会不心疼。 二爷又一连病下去了,一应不见人,连老太太几次打发金陵去看,二爷都没放人进屋…… 更不要说大爷了。 从回家的那天起,大爷就直白坦然的告诉老太太,他要跟吉祥巷脱离关系! 他是宗子啊,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太太的一颗心,就死了大半了。 …… 崔旻带着薛成娇一路进了崔润的书房中,两个人请完了安,就径直站起了身。 崔润今天没写字,也没看书,手边连部里的事务也没有在处理。 他背脊挺直的坐在那里,一脸肃容,仿佛就是在等他二人过来。 崔旻与薛成娇对视一眼,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这是为了此次离家的事情了…… 果然,崔润动了动手,在桌案上点了点:“身为宗子,你是怎么跟你祖母说的?” 崔旻心里咯噔一声,父亲果然是知道了的。 只是他既然打定了主意,也不可能因为崔润一句责问就打了退堂鼓。 崔旻站在原地没有动,抬起头来看向崔润:“父亲,您每每都喜欢用‘宗子’二字来提醒我,我身上背负着整个崔家,我身上挑着什么样的担子——进京的这大半年时间里,我一日也不敢忘记,我身后是崔家,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外人眼里,都代表了整个崔府。我若行差踏错,崔家也很可能万劫不复。可是父亲和祖母,又做了什么呢?” 他反问回去,果然看见崔润脸色一变,眼底阴翳一片,显然是被儿子这样诘问,不痛快了。 可他这样的反应,在崔旻看来,更觉得心寒不已。 他是为了崔家好,才要彻彻底底的远离崔家,做个陛下想要的纯臣。 父亲若是细细的想,未必猜不出来。 他能在京城有暗线,就不可能不知道陛下是怎么希望他做事的…… 可是很显然,父亲此时心里只有责怪和不满。 为了崔家啊……实际上,为了崔氏一族,崔旻觉得他能够牺牲自己,至少现如今他便是这样做的。 脱离家族,就是不孝。 古人云百善孝为先……来日朝堂之中,少不了有人要拿这个戳他的脊梁骨。 哪怕是陛下器重他,他头上顶着个不孝的帽子,总少不了旁人对他指指点点的。 可为了崔氏一族,哪怕是为了崔氏! 他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的至亲骨肉…… 然则祖母和父亲,却是骨肉都可以牺牲的啊。 崔旻一时间感觉心累的很,他很想就此带着薛成娇远走江湖,就像谢鹿鸣那样。 万里河山尽踏遍……恣意,潇洒,坦然,还有如花美眷在侧相伴,这才是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要周全,要成全。 他周全了亲族,成全了陛下所想所要,可到头来,又有谁来成全他呢? 第471章 于心不忍 崔润握成拳的手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发出的一声闷响,拉回了崔旻的思绪。 反正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就正如刘光同所说的那样,已经不是他想走就能够走的掉的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他能走到哪里去呢? 况且此时崔旻灵台清明一片,登时就想通了好些事儿。 也许这就是朝堂,也许这就是帝王权术。 刘光同也说过,连舅舅都说过。 陛下虽然是用了手段,可古来帝王一双手,又有哪个是干净不染血的? 更不要说,祖母和父亲的所作所为,比之陛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崔旻抿唇,因崔润动了怒,他便撩了下摆,跪了下去:“祖母和父亲当日做这样的决定时,就该想过,有朝一日儿子若知晓了,凭儿子的行事,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不孝之名,你敢背负?”崔润问这句话时,声音显然是有些抖的。 崔旻是他的儿子,什么样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句话,不是在吓唬他……是在提醒他,早在决定舍弃崔琼时,就该料想到会有今天。 崔旻跪的笔直,大约因为他跪了,薛成娇也不好站在一旁。 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崔润的确恼了。 薛成娇挪了挪步子,在崔旻身边儿跪了下去,一把嗓子极为轻柔,叫了一声姨父。 崔润拧眉看向她,却并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这个外甥女,从来时便让人省心,可不知道从何时起,很多事情,都出在她的身上。 但是能开口责怪她吗? 崔旻现如今铁了心要脱离崔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也不过是个受害者,还险些丧了命…… 崔润别开脸:“你说。” 薛成娇俯身下去,叩了个首:“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表哥今日所为,也许是有他的苦衷,姨父可曾想过没有呢?” 她此话一出口,崔润就立时正过来了脸儿,盯着她瞧了起来。 一旁的崔旻,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斥她:“成娇!” 这件事情他们早就在回来的路上便商量过了。 他说过,不能露了口风,不论是在谁的面前,都不行! 分卷阅读495 - 分卷阅读496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6 可成娇眼下却…… 薛成娇知道这件事情是有风险的,如果露在了人前,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所有的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包括刘光同在内!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今天他们要回京了,姨妈却连面都不肯露。 昨儿后半天吃了饭,她去寻过姨妈一次,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心里难受是一定的,可更要紧的,是来日姨妈若知道表哥此一去很可能数年都不会再回家……可能连一封家书都不会再有……姨妈受得了吗? 这件事情她在心里过了好几次,可回来的时候,表哥一口就否决了她的提议…… 她原本想着,这些事终究是该交给表哥做决定的。 可今次料理完琼表姐的身后事,再看看姨妈整个犹如一夜苍老了十岁一般……她就于心不忍了。 第472章 崔瑛来了 崔润在听闻苦衷这二字时,便眉头深锁,眼中尽是沉思了。 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一知半解,可大概其也知道,陛下是很器重崔旻的。 崔润的目光投向这堂中跪着的两个人身上…… 崔旻死死地抿着唇,神色不愉,显然此时他不大高兴。 他将眼斜了斜,正好眼神从薛成娇身上扫过。 薛成娇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又吸了一口气:“表哥真的要看着姨妈一病不起吗?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真的受不住的……” 崔旻嘴角抽动了片刻,像是有话说。 可是他转念一想,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回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的事,她却临时变了卦,虽然是为了母亲,可…… 崔润的指尖在桌案上点了点,示意二人看向他,跟着才开口询问:“你既然说他有苦衷,是什么样的苦衷,且说来我听一听吧。” 薛成娇吞了口口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转,抬了头看向崔润。 欲言又止,百般为难…… 这便是她此时的神色,落在崔润眼中,给崔润造成的印象了。 …… 那一日崔润的书房中,薛成娇究竟有没有把那些所谓的苦衷说给崔润听,外人已然不得而知。 只知道她跟着崔旻离开时,是崔润亲自把他们二人送出来的,到了大门处,崔润没出门口,不过是多叮嘱了几句话,就扭头自顾自的回府中而去了。 再说薛成娇与崔旻二人出门来,崔旻始终板着一张脸,薛成娇似乎有话说,可是碍于众人还在此等着与他二人送行,便什么都没说了。 众人便又寒暄过一阵,目送他二人上车去,一直等马车缓缓行进,渐渐地驶出吉祥巷口,崔府大门口站着的一众兄弟姊妹们,才回了府中不提。 薛成娇原以为此一去就是山高水长了…… 她其实有些想见见崔瑛,她很想问问崔瑛,对将来有什么打算,顺道再提醒提醒她,有关谢鹿鸣…… 可是崔旻现在大约还在气头上,她心里便是有想法,也不大好开口去跟崔旻说。 然则就在她纠结发愁时,马车猛然停住了。 薛成娇咦了一声,素净的手在车边儿拍了拍:“怎么停了?” 外面的车夫回了一声,大概是说前头的车先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人拦了路在说话。 薛成娇好奇心勾了起来,伸手挑开侧边的小帘子往外看—— 只那匆匆一眼,她就认出了前面站在崔旻马车旁的人是谁。 崔瑛啊。 看见崔瑛的身影时,薛成娇唇角不由的扬了起来。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崔瑛之间,竟有了这样的默契。 她方才还想着如何去见崔瑛一面……虽然有些纠结,也犹豫该不该见…… 而今一眨眼的功夫,崔瑛就已经拦了他们的车了。 只是…… 薛成娇越看眉头就越是往一处拢。 崔瑛站在那里,崔旻连车都没有下,因离的有些距离,薛成娇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她分明看见了崔瑛几次扭脸儿向后面看过来,但脚步却扎了根似的,一直没有挪动。 于是薛成娇就明白了。 崔旻并不想让崔瑛见到她。 第473章 改变 她脸上很快就有了笑。 所以说嘛,崔旻生气归生气,她方才自作主张,他的确是跟她怄气了。 可这会儿崔瑛拦了路,他头一个还是替她着想。 没有人知道崔瑛来寻她所为何事,这一连七日里,他们忙着崔琼的身后事,崔瑛估计是也找不到机会来跟她说说话。 眼下他们就要走了,这一去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想到这里,薛成娇嗤的一声笑出声,崔瑛估计又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吧? 崔旻是怕崔瑛说话难听,伤了她,可她又不是泥人儿一个,什么风浪都见不得。 于是薛成娇坐正些身子,理了理裙摆,打了车帘就径直要下车。 赶车的小厮吓了一跳,忙搬了墩子来给她踩,本来想张口劝两句,可又掂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份,就没说话。 身后燕桑连声叫姑娘,薛成娇已然下了车,脚步却稍稍敛住。 燕桑还半蹲在车辕上呢,皱着眉看她:“姑娘到哪里去?” 实际上燕桑怎么会认不出来崔瑛的身影呢……她这么问,显然是也不情愿叫薛成娇去见崔瑛。 薛成娇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咱们这一走,很多年都不会回来了,我去见见她……大约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跟她好好说说话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眼底却有浓浓无法化开的悲伤。 前世她没什么知交好友,是因为把自己的一颗心藏的太过好了,同谁都不会真的坦诚以待去交心。 重活了一世,崔瑛是她第一个愿意相交的朋友,诚然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最深交的朋友。 她和崔瑛走到今天,是她们都不想看见的,也是她们两个人没办法控制的。 燕桑见她如此,便知道没什么好劝的了。 这会儿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到心里去。 于是有些讪讪的闭了嘴,眼看着薛成娇莲步轻移,挪到了前面那辆马车处 分卷阅读496 - 分卷阅读497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7 。 崔旻原本为着打发不走崔瑛而发愁,此时眼风略一扫,瞧见有个人挪过来,那道身影……不是薛成娇又有谁? 是以他胸口憋着的那口气,就更堵得他难受了:“谁让你到前面来的!” 崔瑛侧目看过去——薛成娇和以前,的确不一样了。 旁人感受深不深她不知道,可她此时感触却是极真切的。 前几日因为府内大丧,一来她替大姐姐可惜,二来薛成娇自己也是没什么精神,她一时没多留意。 现如今薛成娇神采奕奕的站在她身旁,她才能分辨的出来。 从前她是畏手畏脚的,也只有在针对上姜云璧时,才有几分气魄。 好像住在崔家,她就该事事谨慎,处处留心,总之以前的薛成娇给人的感觉就是缩着的。 大概她把自己缩在自己的壳里,形成了一种自我的保护。 可现在呢? 薛成娇眼底的光芒,闪烁着,那样的明亮。 崔瑛一眼看过去,几乎被她眼底那种光亮给刺伤了。 她正出神的想着,薛成娇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左手,她没留意薛成娇跟崔旻说了什么,只看着崔旻黑着脸,而薛成娇已经拉着她要往旁边走了。 是了,最要紧的,是从前薛成娇不会这样自己做主。 崔旻摆明了不想她跟薛成娇多说半个字的……那意思太明显,薛成娇不会看不出来的…… 可她还是敢这样拉着自己往一旁去说悄悄话。 崔瑛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第474章 谢鹿鸣 二人是在一树梨花下站定脚的。 彼时一阵微风拂面而过,夹杂在风中的几朵落花,散在了薛成娇和崔瑛的肩头。 薛成娇抬了抬手,把她肩上的花瓣拂去,露出浅笑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崔瑛心头微动,也不知是怎么了,人比花娇这四个字,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不由的去想,今年之前,她还是吉祥巷中最肆无忌惮的崔家五姑娘。 放眼这应天府中,也没有哪个人敢对她不敬着的。 可是今年之后……崔府再没有五姑娘了,连崔瑛这个名号,都再叫不响了。 因为他们分了宗单过,更因为她父亲是获罪而死,她成了罪臣之后…… 崔瑛突然就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只是突然想来见你一面。” 薛成娇心念转过,大抵是知道的。 崔瑛也许是为了崔溥的事情,想来与她说些什么,可毕竟是崔溥害她在前,崔瑛做不到像崔瑜那样理直气壮,所以此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阿瑛。”薛成娇哝着声,叫了她一嗓子。 崔瑛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两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姑娘,对视了须臾,便双双笑了。 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有的只是会心一笑,过往种种,仿佛都消散在了这温和的风中,可她们彼此心里又明白,过去的终究过不去,放不下的却要学着去放下。 也许多年后,她们再见面时,还能这样相视一笑,又或是给彼此一个最真心实意的拥抱。 这大概就是相忘于江湖…… “我这一次回京城,轻易……”薛成娇本来是想告诉她,今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看着崔瑛灵动的一双眼冲着自己眨巴着,到了嘴边的话,就改了改,“轻易也不会再回来看看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崔瑛眼神倏尔就暗了暗:“没什么打算,过一日,算一日吧。”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吸了吸鼻子,又觉得鼻头有些泛酸:“前阵子祖母和母亲把家里的东西归置了一番,大概其的算了算。我虽然从来都是个不懂事的,今次却多少心里有个数,我姐姐和哥哥终身大事还没落定……家里用钱的地方少不了的,你也知道,我祖母一辈子要强,场面上的功夫从来都要做的很足,以后……” 薛成娇怎么会不知道呢。 崔溥活着的时候,如何的孝顺钱氏。 当年崔家老祖宗偏疼小儿子,四房多得了多少的产业去。 现如今崔溥死了,四房凭借着那些产业,虽然不至于过不去……如果换了寻常人家,大约一辈子吃喝不愁也是足够了的,可放在他们身上……没有了善于经营的人,钱氏又能支撑几年呢? 孩子们的婚事上做不得马虎,一应的开支又不小,一年四季要置办的东西、崔易上学要用笔墨纸砚、姑娘们四季要换不一样的衣裳配饰…… 薛成娇摇了一回头,似乎也是感慨万千:“还记得谢鹿鸣吗?” 崔瑛大概没想到她又突然提起谢鹿鸣来,有些错愕的盯着她:“提他做什么?” “谢家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家,谢鹿鸣如果是真心待你,要我说,这件事不是不能成的……”薛成娇扬了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如是说到。 第475章 终章 实际上有些话,薛成娇是没法子告诉崔瑛的。 陛下当初想给燕褚指婚,至少这一点是不能说给崔瑛知道的。 但是她心里清楚啊…… 也正因为她心里清楚,才更加笃定,谢鹿鸣和崔瑛之间,绝不是外人所想的毫无可能。 谢家不愿意入朝,更不愿意做官。 可是陛下是一门心思的想让他们入朝,给朝廷效力。 说白了,陛下指望着谢家来做这“三足鼎立”之中的最后那一“足”,即便没了燕褚这门婚事,将来一定还会有别的法子。 只要谢鹿鸣一日不娶,陛下就还是会在他身上动心思。 这件事,只要让谢家人得了风声知道了信儿,其实想来想去,崔瑛反倒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一来谢鹿鸣本就喜欢她,来日夫妻之间和睦自是不必说的了。 二来崔瑛算是罪臣之女,谢鹿鸣娶了她,将来就算真的是要入朝为官,还有那一干的御史言官们拦在前面呢。 他娶了崔瑛,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该当如何取舍,谢家自己心里也应该是有数的。 想到这一层,薛成娇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你如果愿意,我让 分卷阅读497 - 分卷阅读498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8 表哥替你想办法……” “别。”崔瑛却先拦了一声,截了她的话头,“且不说以往如何,更不提我喜不喜欢他……诚然,谢鹿鸣是个不错的人,很不错的人。成娇,如果放在从前,别说是配他,便是要我嫁皇子龙孙,我也觉得我自己是配得上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何必呢?我不连累他,也不给别人看笑话,这件事就算了吧。” 薛成娇胸口一痛,这哪里像是崔瑛会说的话呢…… 她压在崔瑛肩膀上的手就重了重:“这个你不用操心,左右还有我舅舅在,由他出面保这个媒,再不然我写一封家书,请我外祖父出面保媒。阿瑛,这件事情,你不要倔成不成?” 然而崔瑛却还是一味的摇头。 说不感动是假的,即便到了今日,薛成娇还在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她所见薛成娇自入了应天府后,就从不曾与保定高府有过书信往来了。 薛成娇和高家那位老祖宗亲不亲近,一目了然……老人家疼爱外孙女,说不得会有求必应,可她知道,薛成娇这么久都不与之互通书信,分明是不愿意虚借了她外祖父的名头而已。 可她为了自己…… 崔瑛反手握上薛成娇的手:“走吧,成娇,就当我今日是来送一送你,天色不早了,快上车启程吧。” “你……” 崔瑛显然是不愿再跟她商量这件事的,搡了她一把,送着她往马车那边而去了。 …… 崔瑛走了,在薛成娇他们的马车动起来之前,她就先上了一顶软轿,消失在了薛成娇和崔旻的眼中。 薛成娇没回自己的马车,她疾走了两步,停在崔旻的马车外:“表哥,我能与你一道坐吗?有话想跟你说。” 马车内许久没回话,薛成娇等了一会儿,以为崔旻还在气她,就撇着嘴,嘟囔了一句小气鬼,有些讪讪的想要回自己的马车那边去。 可车上的帘子却在此时掀开了,崔旻露出半个头来,似笑非笑,无奈的看她:“上来吧,今后这条路,也只有你陪我一道走了。” 是啊,今后的这一条路上,也只有他们彼此陪伴,彼此扶持了。 薛成娇回过头去,把吉祥巷看在眼中,把那树梨花也看在了眼中。 这应天府的一事一物,一人一景,与她相关的,都不多了。 只有眼前这个儒雅的少年郎君,陛下亲自指婚下来的,她的未婚夫婿,才是她今后的整个人生。 薛成娇收回了目光来,右手微微一抬,朝着崔旻伸了出去。 崔旻微一怔,旋即放声笑了,递出一只手,握上那只素白的柔胰。 …… 马车的轱辘压过路面,声声打在车内二人的心间。 薛成娇看着崔旻,深呼吸一回,重生真好啊…… 第476章 薛成娇和崔旻篇(一) 三年后。 顺天府清虚街崔府。 自从三年前崔旻带着薛成娇归来京师,皇帝果真较之从前更加的器重他。 崔旻无数次想过,也无数次的跟薛成娇讨论过——当年那样的做法,究竟有没有瞒过皇帝陛下呢? 后来薛成娇宽慰他——不管是不是真的瞒过去了,反正陛下现在不计较,也许陛下心知肚明吧,可他既然装聋作哑权当不知,你就当真的瞒过去好了。 于是崔旻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于朝政之事更加上心,再加上正如当日皇帝所说的那样。 有韦策,有高孝礼…… 一年半以前其素告老,陛下在宫外拨了府邸给他养老用,内宫中所有的事情就都交到了刘光同手上,至此,他彻底接管了司礼监,做了掌印太监——最年轻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 大概半年前,皇帝有心把东厂交还给刘光同,可刘光同自己跪着推辞了。 其中的深意嘛……大家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可对崔旻来说,在朝堂上便更如虎添翼了一般。 这位司礼监新任的掌印太监,跟督察员的左佥都御史崔大人,关系匪浅……关系实在匪浅呐。 便正如眼下这个情形。 刘光同翘着二郎腿,薛成娇坐在他左手边的官帽椅上,燕桑奉了茶上来,刘光同端着杯子吃了一口,撇撇嘴:“他到底在后面干什么?” 薛成娇痴痴地笑,摇一摇头:“我不知道。” 刘光同嚯了一声,立时换了副表情:“小丫头,你说你们才成婚多久?叫我算算啊……”他一边儿说着,竟一边儿真的掰着指头算了起来,“五个月,到这个月底你们才完婚五个月。了不得咯,你自己想想,崔旻以前有什么事,瞒着你不?” 薛成娇笑意不减:“您别挑拨了,一会儿他听见了,又要跟您动手,我这院子里的十几株桃树都是新栽的,可别给我打坏了。” 刘光同立时捶胸顿足:“你学坏了,你跟着崔旻呀,也学坏了——不是,我怎么是挑拨离间呢?你说他是不是……” “刘公很清闲嘛。”刘光同后面那些挑拨的话还没出口呢,崔旻已经背着手信步入了这大堂中来,眼神在瞧见了薛成娇的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司礼监没事要做了?你跑到我府上来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我呢出宫办个事儿,正好路过你这儿,就过来看看你嘛……”刘光同讪讪的干笑了两声,“还说呢,你怎么一大早的告了假,一告就告了三天?我在宫里碰见韦策,他说这事儿的时候还神神叨叨的,你们搞什么鬼呢?” 崔旻脸上有得意之色闪过,眼底的欢喜抑制不住,也不去坐着,径直往薛成娇身侧绕了过去。 等站定了,捏着她身侧桌案上放的茶杯举了举,冲着刘光同的方向微送了送:“瞧见这一杯是什么了没有?” “水啊,这是一杯清水啊,”刘光同嗤的一声嘲讽他,“不是我挑拨你们,从前你什么好东西不是巴心巴肺的碰到小丫头面前的,哦,合着如今成了亲,就只给人家喝清水……” 他一句话没说完整,自己就顿住了。 再看看薛成娇脸颊上不知何时浮起的红晕…… 得,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光同咳了两声,他闲着没事儿还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呢,这才成了亲五个月,好家伙, 分卷阅读498 - 分卷阅读499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499 肚子里都有了小的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刘光同站起身来,打着笑与崔旻拱拱手,“改明儿孩子落了地,我一定送个大礼给你们夫妻俩,这会子真有差事要办,我先走了……不用送,不用送,怀了身子的最要紧。” 薛成娇盯着刘光同的背影,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的扶了扶额头:“你又打趣刘公。” “来,我扶你去院子里逛一逛,”崔旻放下手里的茶杯,一弯腰扶着她的胳膊,半扶半抱的扶着她起了身,“上回大夫说了,你呢得多走走,多动动,十月怀胎,有助于来日生产,是好事……” 薛成娇面上一红,张口就啐他:“你再胡说,今儿夜里睡书房去吧。” 第477章 薛成娇和崔旻篇(二) 薛成娇怀孕到五个多月的时候,身子渐渐地开始笨重了,崔旻安排了好些人成天围着她,出个门要围着,换个衣服要围着,就连她在府里走两步也要围着。 他自己就更夸张一些—— 因为他资源实在好的令人发指,三年的时间,从一个六品经历司经历,爬到了四品的左佥都御史这个位置上。 老天爷呵,他今年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就连万云阳当年,也没他势头这么盛的。 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呢,就要趁着现在他还没彻底爬上去的时候,能打压他一把,就打压他一把。 于是这一日的早朝上,就有人递了一本折子,把崔旻给参了。 为什么呢? 他担着都察院的职呢,近来却总是连连告假,哪怕是去了衙门里,也迟到早退频频! 这两天更过分了,干脆不见个人影,连假都没有告一个。 这一参可了不得,直接连同韦策在内,一锅端的都给炖进去了。 崔旻固然是有皇帝想抬举他,可他做出来的业绩政绩,那可全都是韦策报到吏部,再有吏部的堂官报到御前的。 可现在他这样懈怠,韦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抬举的他? 但是这件事,要说起来,皇帝也很有意思。 他没训斥崔旻,也没把崔旻传到大殿上去细问,直接发了话,叫他在家里思过。 高孝礼和韦策两个人听见这道旨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当殿笑出声。 再去看看上折子的官员,脸上颜色好看极了,黑一片青一片,过了会儿还又红了一片。 实际上谁不知道,都察院的小崔大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妻奴”哟,人家家的老爷做到他这份儿上的,那在家里都是一言九鼎的,跺跺脚家里人都得抖三抖。 可他偏不是……自从跟清河县主成婚之后,小崔大人恨不得把这位县主娘娘捧到天上去,后来还有人调侃过崔旻——估计县主骑在你脖子上做点儿什么不雅的事儿,你也笑着接受了哦? 崔旻一笑置之,不予回答,可他不回答,众人就调侃的更厉害了。 眼下呢?这位县主娘娘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小崔大人恨不得天天守在家里陪着她,唯恐她出了丁点儿的差错。 谁闲的没事儿干上折子去参他啊? 人家小夫妻蜜里调油的,关你什么事儿?偏你这么眼红把人家参了? 好嘛,这回好了,陛下金口玉言,叫小崔大人在家里思过了——小崔大人心里指不定多高兴的,估计接旨时都要笑的合不上嘴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果不其然,皇帝的这道旨意传到崔府去时,崔旻正陪着薛成娇在院子里坐着下棋。 传旨的太监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传了旨,笑着说了几句,连赏都不敢收,就匆匆离开了。 崔旻噙着笑把明黄绢帛捧在手心儿里,不错,很不错,这回是谁参的他,等过些天,得好好请他吃顿饭去。 可是一扭头,就看见薛成娇一手托着腰,面色不善的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崔旻哟了一声,疾步上前去:“怎么走这么远到前面来?” 远? 从后面宅子到前面的正堂,至多不过一刻钟而已,怎么就远了? 薛成娇无奈扶额:“陛下派了什么旨意?” 崔旻嘿嘿笑一回,扶着她往回走:“说我消极懈怠,叫我在家里闭门思过。” 薛成娇一看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嘛,怀了身子的人,食欲不怎么好,吃的不多,心情就差,稍有一点儿不痛快,基本上属于“点火就着”的火爆。 这回可好了。 这道旨意明明是责罚的,崔旻呢?活像是陛下赏了他什么似的。 薛成娇往外抽抽胳膊:“你也太小心仔细,我哪里就金贵的要你日日在家陪着了,衙门里差事也不好好做,这是陛下不跟你计较,若是计较了,你怎么办?韦大人那里还替你担待着,你又叫他面子往哪里放?”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反正陛下让我思过,这样吧——”崔旻哪里由得她抽出手,攥的更紧一些,陪着笑劝她,“等这回思过完了,我就好好的去办差,成不成?” 薛成娇心说这还差不多,才消了消气不跟他计较。 只是崔旻心里却不是这样想——陛下这次雷声大雨点小,说是罚,实际上这算哪门子罚?等思过完?等思过完了,成娇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衙门里的差事谁爱办谁去办,他才不去呢。 第478章 薛成娇和崔旻篇(三) 薛成娇这一怀孕,基本上成了围观性的稀有物。 早在她怀孕前三个月那会儿,润大太太就从应天府送了书信来——那会儿他们面儿上还要装作不跟家里往来,这封信就没有回,之后润大太太又接二连三的送了信,可他们一封都没有回,彼时薛成娇还难过了好一阵。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姨妈每日守在家里,担心着她的身子,担心着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头一次怀身子会不会特别不适应…… 姨妈大概是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回一封信的,可她没法子回。 后来还是崔旻和高孝礼想了法子,由高孝礼给应天府送去了一封所谓的家书,对外便说是问候长姐的,信中将她的情况一一细说了,薛成娇才安心下来。 后来到了五个多 分卷阅读499 - 分卷阅读500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00 月,崔旻因为懈怠衙门里的事被参了一本,在家中思过不见人,没过几天,谢鹿鸣就带着崔瑛到了京城来。 她和崔瑛之间的那点子纠葛,早在这无数个日夜中渐渐地消散了。 彼时崔瑛摸着她的肚皮,笑的像个孩子。 就连谢鹿鸣都站在一旁,含笑打趣崔旻,一屋子的人哄堂笑起来,他们二人在京城闹了好几天,才又策马远行不多做停留。 眼下嘛…… 燕褚和高子羡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儿,看的却不是她,而是她的肚子。 薛成娇吞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肚皮。 这两个丫头凑在一起……实在让人头疼。 高子羡是半年前到的京城,一到京城,很快的就跟燕褚成了闺中密友,要是用高子璋的话说呢,这叫臭味相投。 高子羡简直要两眼放光似的,指尖伸出来,抖了两抖,戳了戳薛成娇的肚皮:“七个月啦?那是不是快生了?我是不是做姨姨了?” 薛成娇咳了一声:“没那么快……” 燕褚站在右边儿,也戳了戳她的肚皮:“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要我说,这些大夫就没一个好的,连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来吗?” 薛成娇心说,这还真看不出来…… 崔旻在前面招呼燕翕和高子璋呢,燕翕娶的那位郡主,反正是不大爱出来走动。 听说它跟燕翕的感情还不错,但是肚子一直没动静。 长公主殿下原本就不怎么满意这门亲事,而今都成婚快两年了,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自然就更不待见她,要不是燕翕从中调和,这婆媳两个怕早就打成一锅粥了。 可就因为这位郡主不怎么出来跟她们走动,薛成娇眼下才头疼得厉害。 这两个阎王……她是真的坐在官帽椅上连动也不敢动了。 好在是崔旻和燕翕他们过来的快,本来最开始的那一年多里,她也尽可能的避着燕翕,后来大家都各自成了婚,才没了那么多的顾虑。 这会儿燕翕和高子璋二人踏进了屋中,一眼看见两个小祖宗围着薛成娇东一下西一下的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侧目去看崔旻,果然他早就黑了脸了。 二人快走两步,上了前去,人手一个就把燕褚和高子羡拉开了。 薛成娇松了一口气,崔旻才上前去,倒了杯水递给她,给她顺着气。 高子羡一脸的不服气:“表姐夫,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将来娃娃生出来了,还不是要给我抱,给我玩……” 她努力的叫嚣着,高子璋拼了命的去捂她的嘴。 崔旻脸色更黑了下去,一旁的燕翕都忍不住要扶额,拉了自家妹妹退两步:“我还是先带燕褚回家了,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燕褚分明不想走,可力气又没有燕翕打,简直是被他生拉着拖走的。 高子羡有些回过味儿来……她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嘿嘿……那我们,我们也先走了,表姐夫,回头见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动手去拉高子璋,作势就要溜。 崔旻怎么会顺了她的心意呢?音调一沉:“我让你走了吗?” 高子羡小脸儿一拉,哭丧着脸站住了:“那……那你想干什么?我不过就戳了一下而已……” “过来,”崔旻同她招招手,等到她近前几步,在薛成娇面前站定了,崔旻揉了揉薛成娇的脑袋,“乖,在她肚子上戳回去。” 第479章 薛成娇和崔旻篇(完结篇) 怀胎实际上也就九个多月,孩子就落了地。 那一日崔旻在产房外急的团团转,要不是高孝礼和高子璋死命的拦着,他大抵是要冲到房内去的。 丫头仆妇们鱼贯而入,手里的铜盆却是一盆一盆的血水。 崔旻甚至还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他的成娇,在鬼门关上要走一遭啊。 薛成娇生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崔旻越发的不安起来。 怎么会这么久? 可是舅妈还在房里陪着……他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后来随着屋中的婴儿啼哭声传出来,崔旻才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可高子璋仔细的听了一阵,却蹙了蹙眉:“这是……怎么两个声音?” 崔旻心下一揪,眯了眼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外面院子里的人都不吱声了,连喘气都尽量的克制着。 没错,屋子里的啼哭声,是两道。 一个清脆,一个洪亮…… 崔旻迈开步子就要往台阶上去,还是高孝礼一把就把他给拽住了。 产婆开了房门退出来,在台阶上就跪了下去,冲着众人磕头一礼,满脸堆着笑:“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太太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平安。” 龙凤胎……成娇给了他一双儿女! 崔旻大约是兴奋过了头,身形一晃,连带着脚步都虚了一把。 高子璋扶住他,打趣了两句:“大表哥这是高兴懵了?” …… 后来到了第二日,薛成娇悠悠转醒过来,吃了些东西,体力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崔旻坐在床头,两个孩子搁在床榻里头,就睡在薛成娇的手边。 她一睁眼,看见丈夫和儿子,眼底便拢了笑意。 崔旻也不敢碰她,怕她此时虚弱,再弄疼了她。 薛成娇先伸了伸手,递过去。 崔旻这才接住她的柔胰:“辛苦你了。” 薛成娇摇头:“我,想了两个名字。” 这倒是出乎崔旻意料之外的了。 从孩子落地那一刻开始,他就绞尽脑汁开始想名字,连高孝礼和高子璋都守在崔府不肯走,一向胡闹的高子羡也难得的安分下来,陪着他们蹲在书房里,说是要给小外甥和小外甥女想一个顶顶好的名儿。 是以众人意见总相左,想了一个下午,也没决定好。 崔旻眼神柔一柔:“你说。” “灵均与其蓁。”薛成娇歪在床头上,侧目看崔旻,“我不求儿子将来入阁拜相,他若能学的谢鹿鸣一二,再添上几分屈 分卷阅读500 - 分卷阅读501 掌上娇 作者:蓬莱客 分卷阅读501 灵均的才气,我便心满意足了。” 崔旻眼神稍稍暗一回,自然不与她争论,她的用心,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于是将她手心儿捏一捏:“其叶蓁蓁,宜室宜家。是好名字,便听你的。” …… 是以很多年后,当崔灵均与崔其蓁长大了后,时常因这个名字拌嘴。 可崔旻和薛成娇二人每每相视一笑,便不理会兄妹二人的玩闹了。 朝堂中一人之下又如何呢? 他们经历过,对孩子的希冀,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远离朝堂,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仅此而已了 (全文完) 分卷阅读501 - 分卷阅读5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1 已经如常,朝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我没事,走吧,我带你先回上境。” …… 青阳上君于月前的某个深夜突然离开了上境,再无消息,这让广成子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瞒下消息,盼他能早日回来。好在平常上君为潜心修气,时常有小闭关,一闭数月,也很常见,这次接连多日没有露面,倒也没引下面的弟子怀疑,只以为他又去闭关了,广成子心里焦急,知蛇妖和他一起消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十分忐忑,好在这天夜间,终于等到上君回来了,急忙来见。 青阳子说道:“月前忽然有事,因当时情况紧急,所以连夜出了山门,也没来得及知照你一声,让你牵挂了,怪我不好。” 广成子见他神色如常,虽然对什么事依然好奇,但这却不是自己能主动问的,何况他人也回来了,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广成子走后,青阳子转向甄朱,微微笑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回来的路上,甄朱能感觉的到,他抱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微凉。 她第一次从陆压口中听到关于他身世的事情时,或许那时,他在她的心里,还完全只是向星北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化身,她是要带着目的去接近他,令他爱上自己的,所以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是向星北,可是他又不完全是。 在这一世,他是他自己,完全独立于向星北而存在的青阳子,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他自己思想的人。 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无论是谁,哪怕如他,已修道万年,骤然得知这样的事情,此刻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 甄朱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发堵。 自己灵力低微,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面对这样的事情,所有的宽慰,都是那么的无力和苍白。 或许这种时候,他更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处。 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轻轻印下了一吻,柔声说道:“我知道了。” …… 甄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听风刚得知消息,正跑出来,和她迎面相遇,十分欢喜,将她迎了进去,问东问西,甄朱压下心中的烦乱,强作笑颜和他说话,终于听风离去,到了半夜时分,她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出去,来到了他日常修行的那间道殿。 座台上空荡荡,他并不在。 书房、内室,甄朱寻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出来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虚,甚至走不动路的感觉,扶着道殿门口的那根大柱,慢慢地滑坐到了了青石台阶之上,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发起了呆。 …… 深更时分,上境中万籁俱寂,一个身影御风行于崇山峻岭之间,迅如闪电,很快便来到了摩云峰顶,寻到他前次曾来过的那个洞口,朝着前方,再次跪了下去。 “师尊!弟子青阳子,再次前来打扰,弟子有话,想要和师尊说!” 他的声音穿过石门,回荡在山头之上。 周围没有半点的动静,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石门之后,和身后的黑夜,完全地融在了一起。 “劫数!孽缘!” 良久,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叹息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夜风,从石门之后飘了出来。 闭关千年的老祖,终于在这一刻发声了。 青阳子的肩膀微微颤抖,朝声音方向,再次用力叩首,直起了身体。 “多谢师尊发声。师尊,弟子不日之前,从师叔陆压道君那里,知悉了身世,师叔说,弟子的生父是魔君九明,如今被困于水镜之中,遭受非人折磨,弟子想问师尊,可是确有其事?” 石门后沉默了片刻,老祖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魔君的儿子。我也知道你此刻想做什么。只是青阳子,万年之前,九明魔君为胜天帝,引万魔出世,以致荼毒人间,这是他自己造下的业,需他自己去还,最后关头,他幡然悔悟,愿以我保你平安,收你入门,令你踏入正门修道成仙为条件,自甘进入水镜,以此来终结神魔之战,令人间恢复太平,这原本就是他甘心承受的后果。水镜之中,真火与玄冰同存,五百年一换,只要经历过一轮冰火,千年之后,大罗神仙,魂魄也会消散,如今万年已过,你如今即便解他出来,他也不能复活了,你又何必自毁修行,定要与天为敌?” 青阳子目中蕴着微微泪光:“弟子知道师尊一片苦心,收我为徒后,悉心教导,对我寄予厚望,然身体发肤,来自父母,他当年为我牺牲至此地步,何况即便造业,如今被困万年,也是抵消了。我不知情就罢,如今知道了,不去解他出来,终结酷刑,让他得以超生而去,我即便修成了上仙,与天地同寿,心又何安?” “你可知道,你一旦破了水镜,就是与天庭为敌,和神佛对立,从此将被归入魔道,人人可得而诛之?” “弟子知道。弟子不悔。唯一深觉遗憾之处,就是负了师尊的多年恩情,让师尊失望了。” 他再次叩首,声音含愧:“弟子前来打扰师尊清修,其实另外还有一事。此前弟子曾遇一蛇妖,名叫朱朱,弟子虽曾经再三诫导自己,然而终究还是铸下了大错。本就想着要来求见师尊,恳请师尊的谅解,何况又得知了这样的事?弟子早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上境的掌教,恳请师尊,不要迁怒蛇妖,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凡心不灭,有负修为,和她无关!” 他说完,伏地不起。 许久,一道人影忽然穿壁而出,双目洞洞,须发雪白,一身鹤氅,飘飘朝着跪在地上的青阳子走来,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久久地凝视着他。 正是那位修为无限,令神佛也肃然起敬的鸿钧老祖。 “你真不悔?” 他发问,声音异常凝重。 青阳子慢慢地抬起头。峰顶的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之上,眉宇坚毅。 “师尊,弟子记得师尊闭关之前,曾教导过弟子,遇事若是犹疑,从心而为。弟子原本始终不解,如今却好像豁然开朗。我今天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无论今后如何,绝不后悔!” 老祖点头,又摇头:“你说的对,却也是错。你的身世隐秘,知悉者,当年也就寥寥几人,我收养你后,对你一向看重,盼你能早日问证,从此受我衣钵,一心向道。但我也知,你命中有一劫数,我是盼着你能以道心压过邪性,明白天道有序,灭欲而尊之的道理,人是如此,神佛更是如此。倘若你能悟到这一境界,便是入了问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2 证之境,那时,随心即为道。可惜,功亏一篑,万年修行,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命数!” 老祖闭了闭目,慢慢睁开:“当年我曾与天帝立约,他留你性命,我带你走,从此我也不再插手其中之事。如今你既然决意不改,我也拦不住你,你我师徒一场,你去之前,我最后传你一言,你听仔细了。” 青阳子恭敬地说:“弟子恭听。” “水镜也是结界,除了补天遗石所化的神兵能破外,之所以不可摧毁,并不是因为它没有破绽,而是在于它最外层的反力。它的可怕之处,就是能将所有的攻击在瞬间全部挡回,攻击的力量越强大,挡回的杀伤也越巨大。当年你的那个陆压师叔,就险些丧命于他自己所发的玄明之气,这才死了心,从此不再试图去破水镜。而你所修的玄清之气,虽不能像补天神兵那样直接破开结界,但玄清之气是天地至纯至柔之气,它能消融部分的水镜反力,以减少对你的杀伤,从而增加破开的可能性,但也仅限于此,能不能成功,依然变数许多,凶险异常。你切记,须循序渐进,不可一开始就贸然以十成灵力攻击,可听明白了?” 青阳子微微哽咽:“弟子听明白了。师尊之恩,青阳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老祖不语,望着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师尊待弟子的恩情,山高海深,弟子却令师尊失望,无颜再自列师尊门下,往后更不敢再以鸿钧弟子而自居,原本无颜再开口了,只是去之前,还有一事,弟子实在放心不下,只能厚颜开口,恳求师尊答应。” “何事?” “蛇妖朱朱,她灵力低微,此行弟子若不能回来,恳求师尊容她寄居山中,保她周全。师尊若肯答应,弟子感恩不尽!” “痴子!你与她虽有缘,那也是孽缘,她来去自有命定,你为何就是放她不下?” 老祖目露微微怒色,叱了一声。 青阳子沉默了下去,长跪不起,宛如要在那里生根发芽,永世不移。 半晌,老祖终于拂了拂手:“罢了罢了,她若自己不走,我不赶她就是了!”语气里已是带了一丝无奈。 “多谢师尊!” 青阳子朝老祖深深叩拜,抬头之时,面前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听到石门后一个声音说道:“正邪不过一念,神魔只在灵台,你自毁道途,虽令为师失望,但在为师眼中,你依旧是我徒儿。” “师尊——” 青阳子哽咽,朝着石门叫了一声,门里却再没动静了,四周又变成了一片寂静。 他迎着夜风,在摩云峰上迎风独立了良久,月影孤长,等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转头最后看了一眼石门,御风回往山门,踏着洒满青阶的白色月光,匆匆跨入炼心舍,抬眼,微微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她抱膝,坐在对面的础阶之上,背靠着一旁的那根柱子,头微微歪在一边,一脸的倦容,仿佛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已经等的睡了过去。 他放轻脚步,缓缓地来到她的面前,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甄朱一下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是他回来了,伸出胳膊,环抱住了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抱着她径直入了内室,随手设下结界,将她放在了云床之上,低头望着她的面庞。 甄朱爬了过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你是要去水镜冥界了吗?” 她仰望着他那张在窗畔月影里半明半暗的英俊面庞,轻声问道。 “是。”他说道。 “青阳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沉默了片刻,甄朱忽然说道。 “你问吧。” “你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会不会为了我,不顾你自己的性命安危,就好像你今天要为那位魔尊所做的事一样?” “是。” 他没有片刻的停顿,说道。 甄朱眼睛微微发热。 “真好。”她笑了起来,“我听你师叔说,那个地方无人能破,只有把女娲遗石化成神兵,才能破开,都怪我,那块石头的玉髓让我给吸了,反正我留着也没用,你可以把我炼化成神兵……” 见他肩膀微微一动,她急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听我说完,我说的是真的。能得到你刚才那样一个回答,我已经满意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危险,要是能帮到你的忙,我怎么样都可以,我也不怕死,就是有点怕疼,你可以在用我之前施个什么法术,让我睡过去就行。” 青阳子两道好看的眉头皱了皱,拿开了她的手,淡淡说道:“师叔的话,你不必听。” 甄朱凝视了他片刻,叹了口气,爬了起来,整个人爬上他的大腿,跪坐下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要是你不忍心,我们还可以抓紧时间双修……” 青阳子身体又动了一下。 “我是说认真的!”甄朱急忙说道,“离开大觉幻境之前,我不是叫你等我,我去找师叔说了一会儿的话吗?我向他请教过双修。他说是有这么一种修炼方法,说你可以和我双修。你既然不肯炼我,那就用双修的法子,把我体内那些玉石的灵髓都转给你,这样你想必胜算会大很多了。” 她说完,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青阳子笑了,摇了摇头:“朱朱,师叔那人,亦正亦邪,你往后不要听信他的话。所谓双修,是要两人灵力相当,才能互补有无,加速进程,否则,灵力弱的一方元灵外泄,只出不进,甚至会危及性命。你的修为远远不及我,这法子只会损你元气,我不会用的。” 甄朱沉默了,慢慢地,额和他的额相抵,鼻头蹭着他的鼻头,气息如兰,喃喃低语:“你对我真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想我怎样,我都愿意……” 她压倒了他。 他顺从地躺了下去,看着她跪坐在自己的腰腹之上,头微微后仰,翘起美丽精致的下巴,开始解她的一头青丝,身姿在夜影里微微晃动,简单的一个举手,一个侧身,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诱人,深深地印入了他的眼底。 万年修道,他也曾清心寡欲,一心问证,从不知道,原来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做这样的事,会是如此的快活,当她在他身下蛇扭,发出令他血脉贲张的动听声音,令他的鼻息和肺腑里充满她的气味,那种通体舒畅心口充实的痛快感觉,远不是道经黄卷所教给他的出世和清心所能相比的。 有她之后,万年太长,而**太短了。 他的师叔有点自以为是,不大可靠,但有一点,说的倒是没错。 他的身体里,原本就流了一半的魔血,一万年的正道修行,也不过只是令这魔血暂时冷却,在遇到她之后,终究还是喷薄而出,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3 再难抑制。 他慢慢地抬起单臂,轻抚她柔嫩的脸颊,任由她捉住他的那只手,转过脸,以唇吻他掌心,以此来取悦于他。 片刻后,那五指慢慢插入她的发间,渐渐地收紧,最后捏着满掌心里那一团柔软而凉滑的青丝,将她整个人抓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我一定会回来的。忘记你的那个前世爱人,以后一心一意,留在我的身边。” 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打个广告,我的实体书《归鸿书》(上)(金粉丽人)预售签名版可以买了,有兴趣的亲可以到天猫搜“大周图书专营店”里面有卖,或者点这个链接址:,谢谢支持哒~ ☆、第28章 仙缘(二十一) 青阳子是在半个月前离开的。 他走的那天清早, 天还没亮, 山门里雾气氤氲, 他一袭青袍,背负长剑,跨出了炼心道舍的大门, 背影渐渐远去, 就像她第一次刚遇到他时的那样, 英英玉立,一身清气。 他的离开, 并没有引发山门中人猜疑, 他们只以为他有事远足去了,就连广成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朱朱依旧和听风做着邻居,日子就在她白天的等待和夜晚的辗转中一天天地悄悄过去,这个晚上,她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他受伤了, 身上流满了血,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往外涌出,她用手捂都捂不住。 她从噩梦中惊醒,第一个反应就是摊开手, 手心湿漉漉的,没有沾血,只是她自己的汗。 她的心还在砰砰地跳,许久再也无法入睡, 翻身坐起来,发着呆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女娃娃,出来!” 陆压? 甄朱飞快跑去开门,果然,月光之下,一个人影立在那里,正是陆压。 “我有青阳子的消息,想不想知道?”他问。 甄朱立刻点头。 “那就随我走!” 陆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升空而起,很快出了上境,停在了当日他遇到甄朱的那块灵石之畔。 天色晦暗,阴云密布,石头依旧还在那里,裂成两半,静静地卧在野草之畔。 “他怎么样了?”甄朱焦急地问。 陆压神色凝重,眉头微锁:“不大好。他受伤了。” 甄朱呆住了。 “虽然我跟随他去了,但我的玄明之气,对破开水镜没有半点作用,我只能在旁观望。前两天他不慎被水镜所伤。” “严重吗?” 甄朱声音都微微发抖了。 “受伤不轻,但没性命危险,现在他正闭关自疗,以他的灵修,很快应当就能出关。” 甄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抬眼,见陆压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立刻说道:“道长有话请说。” 陆压道:“我确实是有事,才来找你。这么说吧,他这次的伤不打紧,并没有危险,危险的是后头。水镜太可怕了,从前连我也险些丧命,以他心志之坚,不破必定不归,我怕他……” “我能帮上什么忙?” 陆压盯着她,眼中露出微微赞许之意:“既然你自己也愿意帮他,那我就说了。人有三魂,我要将你天魂地魂炼化,剩你命魂,这样所得之兵,威力虽不及三魂全部所化,但应当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以后你虽然再不能修仙炼气,但好歹也能留条性命……” “道长可以将我全部炼化,我心甘情愿!”甄朱立刻说道。 陆压摇了摇头:“算了,他要是知道你被我炼的魂飞魄散,以后我恐怕没好日子过了。就这样吧!” 他指着地上的两爿裂石:“我先将你放回去,剩下有我。” 甄朱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陆压向她一指,甄朱立刻幻回了蛇形,被陆压拿着放入石中,口中念了一段咒语,两块石头立刻合二为一,紧紧地闭合在了一起。 陆压以袖兜石,御风升腾,朝着大觉幻境疾去,要在那里将她炼化,行到半路,忽然看到前方云端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须发雪白,鹤氅飘飘,立刻认了出来,吃了一惊,急忙掉头要走,那人转眼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压知躲不开了,勉强若无其事地笑道:“大师兄一向可好?听说你闭关千年,哪天出来的啊?怎有空来这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掉头要走。 “陆压,当初你可是发过誓的,不入上境一步,今日未得我的许可,擅闯上境,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老祖面色冷然,冷冷地道。 陆压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有事,抄近路过了一趟嘛,又没损了你山中之物。我以后不抄近路,宁可绕路也不打扰你,这样可好?大师兄,我真有事,我先去了!” “站住!”老祖喝了一声,“把你袖中之物留下,我就不和你计较你的破誓之过。” 陆压脸色微变,皱了皱眉:“大师兄,我也是为了你的徒弟好。水镜之凶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这女娃娃她自己愿意,我也不是要取她性命,你又何必阻拦?” 老祖道:“你虽无意取她性命,只是一旦炼化,过程稍有不慎,她魂魄尽都消亡!青阳子走之前,我曾答应代他照顾这女娃娃。他命中有此劫数,能不能破镜,自有天定,你出手干预,你以为真是在帮他?” 陆压犹豫不决,老祖双眼微微一眯,怒喝:“你还不交出灵石?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陆压表面上嬉笑怒骂,实则对这个师兄一向怀了敬畏,更知道他法力深不可测,自己并不及他,今天运气不好,在这里这样被他堵住了,他若真动手,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又是理亏在先,虽然满心不愿,却是无可奈何,在对面的逼视之下,慢慢从袖中取出灵石,还在犹豫之间,一团无形真气袭来,立刻将那灵石从他手中取走,落入了老祖的掌中,取了灵石,他也不再说话,转身就去。 陆压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见他去的不是上境方向,急忙打开眉心天眼,这才认了出来,勃然大怒:“李通天!好你个崽子,竟敢以下欺上,骗我灵石!” 前头这老祖模样的人,竟然是通天教主李通天!刚才自己一心只想快些回去,更不会想到李通天竟敢幻化成他师父的模样,一时没仔细看,竟然就这样被他给骗了过去。 前头那老祖见被认出了,幻回原形,正是通天教主李通天,哈哈笑道:“小师叔,事出无奈,多有得罪,还请担待!补天遗石,本就是造化奇物,怎就成了你的?何况这蛇妖惑心乱性,为邪祟之物,我替天行道,师尊想必也不会怪,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一道金□□罗朝着陆压当头而落,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4 转眼就将他牢牢困在了网中。 陆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法宝是天庭里用以缚拿触犯天条者的缚仙网,水火不侵,兵刃不断,可随所困之物自由缩放,紧入肤髓,和骨肉融成一体,任你是大罗神仙,只要被缠住了,想挣脱出来,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东西原本归天后保管,也不知怎的,竟落到了李通天的手上,陆压整个人被缠在里面,一时无法脱身,气的破口大骂,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李通天的背影越去越远,转眼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 南天之涯,有一幽冥之界,天地同生,名为水镜,界外终年狂风大作,暗无天日,荒原漫漫,寸草不生,界内冰火交替,酷烈无比,一旦进去,绝无自己打破逃出的可能,后因天庭被拥为三界之尊,受人间香火崇拜,水镜也感灵,为天庭所用,这里就成为那些触犯天条不赦罪者的囚笼。 青阳子再一次地来到了冥界。 界内冰火五百天一轮,如今正值真火,烈焰冲天。真火红芒,直冲天穹,方圆数十里地,焦石遍地,炙浪不绝,飞鸟不过,蝼蚁不存,世界宛如一座人间炼狱。 青阳子停下脚步,迎着炙热的风,调息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双瞳映着对面赤红的火光,炯炯若含神光,令人不敢直视。 闭关七天,现在破关而出,他周身元气畅流,伤不但痊愈,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的出关,和之前完全不同。 他所修的玄清之气,终于打破了最后一层的障蔽,入了最高的问证之顶。 他在很早已经,就已经将玄清之气修到了仅次于问证的的最高层次,距离最后圆满,差之毫厘,但是就这毫厘之差,却难如登天。 师尊曾说过,能否臻至,除了天资、努力,还要看时机,三者缺一不可,这最后的问证之门,有人或许终极天荒,也无法得以开启,继而登堂入室,达到圆满之境。 他修行万年,却止步于问证之门,为了圆满,已经踟躇多年,这一次的闭关,本意只是疗伤,却没有想到,短短才七天,他的体内就仿佛发生了质的改变,一股全新的灵气,自虚无中来,在他的丹田慢慢凝聚,犹如一片宽阔无边的汪洋大海,他呼气,如石入水,灵浪扩散,他吸气,这灵浪又收归丹田,温煦五脏六腑,直至内景生辉,一灵独觉。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他心知,这就是自己曾经孜孜以求的问证之境了。 不过短短七天的闭关,竟能修成这样的圆满,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感到欣喜无比,此刻却也无暇去多想什么,一心只想立刻破开冥界。 他的生身之父,在这里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的冰火轮回,魂魄早已散寂,却依旧被冥界桎梏其中,酷刑之痛,万代不灭。 只有破开水镜,释出他散寂的魂魄,他才可能超度,就此终结这非人的酷刑折磨。 青阳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周身渐渐被青紫色的气团环绕,气团扩展,最后幻出了一个巨大的海潮般的旋涡,朝着前方那道赤色火界压顶而去,就在青紫和赤红相接的那一刹那,奇妙的景象发生了,那道熊熊烈焰,仿佛被什么力量吸住了,挟裹着无数的火焰和黑红色的焦石熔岩,源源不绝地朝着旋涡中心涌去,青紫色的气涡越来越膨胀,转速也越来越快,发出不绝于耳的隐啸之声,仿佛一只不断吞噬烈焰的饕餮巨兽,就在它完全压住了烈焰的时候,青阳子猛地拔剑,人腾空而起,居高临下,迎着能将人瞬间烤化的炽烈高温,朝着旋涡中心执剑俯冲之下,冥界那道从出世以来就未曾有过发毫损伤的结界,硬生生地被剑气撕开了一道口子,烈焰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咆哮着,冲天而上,却在瞬间就被剑气划破,分散成了无数的小朵火焰,纷纷跌落在地,漫天野地,星星点点,团团烈芒。 炙热的焦浪之中,青阳子像刚才那样,再次朝着那道正在迅速闭合的缺口发出第二道剑芒,这一次,他用出了十成十的力量,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冥界的那道破口被彻底撕裂了,张开了一道猩红色的巨大口子,山崩地裂,大地颤抖,伴随着青阳子一声“我父,你可出了!”的大啸之声,一团赤红的东西从火浪中逸出,升在了半空,宛如云朵。 青阳子收剑,结界撕口瞬间闭合,完好如初。 他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青锋,定定地凝视着那团红云,看着它漂浮到了自己的头顶,绕着他不断盘旋,仿佛依依不舍,渐渐地,一点一点变小,终于还是消融在了空气里,直到彻底消失。 “我父!” 青阳子低低地叫了一声,慢慢跪在了地上,身影一动不动。 也就在这一瞬间,四野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压顶,万年之前,那些曾随着魔尊被封水镜而沉眠于地底的人间万魔,如同被揭去了封印,纷纷苏醒,从地下争先恐后地涌出,随了那尊者的无声召唤,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块寸毛不生的焦土之地齐聚而来。 空空荡荡的旷野之上,风沙蔽日,黑气茫茫,阵阵凄厉无比的神哭鬼号声中,无数得到了感应宛如笋般破土而出的魔灵,随风见大,纷纷朝着还跪地不起的青阳子聚来,密密麻麻,列成军团,齐齐匍匐在他脚下,等着他的号令。 青阳子从地上起身,慢慢站了起来。 狂风烈烈,不断地吹动着他的衣袍。他环顾了一圈,望着仍然从四面继续涌来,相继匍匐在他脚下的万魔军团,提气高声说道:“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魔尊!尔等魔灵,各归其位,不得为害人间,若有执迷不改,叫我知道,青锋三尺,断魂灭魄,决不轻饶!” 他的话声随了狂风,送遍这荒野的每一寸角落,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中,刚刚聚集前来待命的万魔之灵,应了他的话语,渐渐地消失,片刻之后,刚才还密密麻麻跪满了魔灵的荒野,又恢复成了原本的空旷。 ………………………………………………………………………………………… …………………………………………………………………… 风终于小了下来,耳畔的哭号之声也彻底消失。 青阳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青锋插回剑鞘,最后看了一眼魔尊魂魄消失的那个方向,背剑转头,御风朝上境归去。 他知道她一定在为自己担心,这一刻他只想快些回去,告诉她,他做到了想做的事,一切安好。 他刚行出冥界荒野还没多远,对面忽然飞来一只白隼,朝他极速飞翔而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那个师叔陆压道君所豢养的神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出一丝不祥之感,立刻迎了上去,白隼飞到他的身边,开口说话了,一把陆压的声音:“娃娃,不好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5 了,蛇妖被李通天带走,去了天庭,我怕他要对她不利,我正追去,你若能脱身,也及早赶来!”说完,话声戛然而止,掉头又疾翔而去。 青阳子身形微微一坠,很快稳住,御气追了上去,如同风驰电掣,转眼将那只白隼抛在了身后,片刻,看到前方一个背影,正是陆压,一个提气,赶了上去。 “师叔!怎么回事?她不是好端端在上境吗,怎会落到李通天的手里?” 陆压把先前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脸的惭色:“我见你受伤,她自己也是有意,所以想将她天地二魂炼出,如此,既可助你一臂之力,她也能留下姓名,不料李通天那厮,竟然幻化成你师父,我一时没有防备,上了他的当,被他用缚仙网困住,刚才终于解脱出来,就派了白隼去给你报讯,我自己先赶去……” 他道髻散乱,一改平日仙风道骨的模样,原本样子就狼狈了,见青阳子神色大变,不禁面露惭色。 “怪我不好……” 青阳子一语不发,撇下他,朝着天庭就去了,一下将他丢在了身后。 陆压叹了口气,急忙追了上来。 …… 水镜冥界被撕裂一道口子,魔尊残魄得释,万魔复苏,日月无光,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发生在南涯冥界的这一切,早惊动天庭,天帝知悉竟是自己那个外甥青阳子所为,想到刚不久前,他就在南天门外火烧金龙和四天龙,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当时还只能忍气吞声,现在他竟又做出了这样的事,公然挑战天威,勃然大怒,立刻召李通天到了凌霄宫,命他兴师前去问罪。 李通天与青阳子虽是同门,平日却认为老祖偏心,早就不满,前次爱徒金龙云飚又在众仙的眼皮子底下被青阳子所伤,连累自己也跟着颜面扫地,心中已是怀恨,在暗中四处搜集消息,今天趁着这机会,终于将那块裹着玉髓灵蛇的遗石弄到了手,唯恐夜长梦多,一心只想立刻将它炼化,一旦获得神兵,到时就算老祖出山,恐怕也不能拿他怎样,所以摆脱陆压后,原本是想去自己的紫芝崖,行至半路,想到以陆压之能,那缚仙网想必也不能长久困住他,怕他打来坏了自己的事,于是又改了主意,径直上了天庭,入自己在天庭里的碧游宫丹房,呼来烧火仙童,关起来就要炼化,还没准备好,得知天帝召唤,急忙过去,听了天帝之言,不禁呆住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师弟竟然真的破开了水镜冥界。自己和他早早开始修玄清之气,至今还没能入问证之界,难道他真的已经修到了最高的顶层境界? 他又是惊讶,又是嫉妒,听到天帝命自己前去问罪,还在犹豫,忽然南天门外一个守将匆匆入内,说千里眼顺风耳看到青阳子和陆压道君正朝南天门来,看起来来者不善。 天帝又惊又怒,看向李通天:“青阳子好大的胆子,私自放出魔尊魂魄,我还没找他,他竟然敢自己打上门?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通天暗暗吃惊,立刻说道:“陛下,他要夺我手中的补天灵石。他深受我师尊偏袒,一向目中无人,如今更不将天庭和陛下放在眼里!陛下若怕,我这就将灵石交出,好免去一场灾祸!” 天帝受激,冷笑道:“我天庭天兵天将无数,他青阳子再厉害,也休想到这里撒野!他来的正好,等拿下了,再去问问老祖,上境到底是怎样教的弟子!”说完立刻召来四方天将,设神兵,列仙阵,下令要将青阳子捉住,以正天规。 …… 青阳子和陆压到了南天门外,远远看见那里碧沉沉仙云缭绕,天兵天将,金甲神人,执戟持刀,严阵以待,到了近前,青阳子朝金光大将行了一礼,说道:“我的师兄李通天,从我师叔手中夺走灵石,匿入天庭,石中是条无辜灵蛇,我必须要救她出来,我无意对天庭和天帝不敬,只想请神将借路,我带走灵蛇,立刻下界,从此永不再返天庭一步!” 金光大将冷笑:“青阳子,你以为你还是昔日的上境掌教?天帝有令,你私破水镜,放出魔尊,触犯天条,本就要捉拿你问罪,现在你自己上门,正好方便!我身后有十万天兵天将,我劝你束手就擒,免得罪加一等!” 青阳子神色凝重,缓缓抽出青锋宝剑,淡淡道:“你既不肯让路,那就只能得罪了!” “和他们啰嗦什么!打进去就是了!” 陆压一道金光,轰的一声,已经劈掉了南天门的一角琉璃,天兵大动,蜂拥而上。 这些天兵天将,单打独斗,怎可能是陆压和青阳子的对手,但胜就胜在人多,一列列,乌鸦鸦,前仆后继,宛若无穷无尽,陆压和青阳子与众神将缠斗了良久,陆压杀的兴起,哈哈大笑,冲着青阳子吼道:“娃娃!人是我给你弄丢的,这里就交给我!你快进去,将那女娃娃带出来!李通天心狠手辣,再迟了,我怕她凶多吉少!”说完又发出一道剑气,将堵在了南天门的众神兵硬生生给杀到了两侧,劈出一条通道。 青阳子神色阴沉,一语不发,身形一晃,就绕过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几员天将,执剑快速穿过了南天门,径直来到了第二重的遣云门。 门外,四方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君带领众多神兵,早已等在这里,远远听见南天门外杀声如雷,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能挡住青阳子,自己这里,不过是以防万一,没想到才这么片刻的功夫,竟然就让他闯了进来,不禁一惊。 鸿钧上境的青阳上君,曾经道名远扬,四方神君对他一向敬服,今天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天帝下令要捉他□□,但为首的青龙神君依旧不敢怠慢,先是向他问候了一声,见他一脸的杀意,目光仿佛已经越过自己这堵人墙,望向了天庭的深处,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向其余三兄弟做了个眼色,带着身后神兵,布出了四方战阵,将他团团围住。 青阳子立于四方战阵的中央,周身气流不断鼓荡,蓦然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朝着位于玄武位的执明神君飞射而去,执明神君怎抵挡的住,噔噔噔一口气接连后退了十几步,一角既破,四方神君的战阵立刻就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如同虚设。 玄武神君大惊,没想到青阳子竟然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四个方位中自己这里破绽最大,几乎一个照面,他四兄弟原本罕逢敌手的战阵就已被破了,自己苦修多年的战力,在他的剑气面前,仿佛一张薄布般不堪一击,又是羞惭,又是不忿,实在心有不甘,见他已经越过残阵,撇下自己兄弟几人,快步朝着第三重天门而去,咬牙朝他背影发出了暗藏袖中的灵鳞钩。 灵鳞钩宛如生了眼睛,朝着前面的那个青色背影追赶而去,快要到他后心,突然像是遇到了一堵墙壁,竟然锵的一声,硬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6 生生地止住了去势,掉落在地。 下一刻,白光一闪,青阳子手中的青锋,已经指在了玄武神君的咽喉之上。 玄武神君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种肃杀入骨的寒意,脸色大变,僵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森森的剑气,照出青阳子一双阴沉沉的晦暗眼眸。 “上君,手下留情!” 青龙神君大惊,慌忙上前开口求情。 青阳子闭了闭目,倏然收剑,转身掉头而去。 青龙神君望着他青袍飘飘的背影,大声说道:“前方是天佑元帅守阵,上君当心!” 青阳子脚步没有半分迟缓,迅速来到了第三道毗沙天门,那里,天佑元帅果然已经严阵以待,见青阳子这么快就闯到了自己这里,面上露出凝重之色,也不说话,等他到了近前,立刻带领神兵神将,将他拦在门外,一场厮杀恶斗,昏天暗地,惊的凌霄殿金钟撞动,朝圣楼天鼓乱鸣,众文仙远远望着,面带惊惶,不敢靠近半分,唯恐被这冲天的杀气所伤。 青阳子知道,自己要去李通天所在的碧游宫丹房,共有九道天门,这才是第三道,一想到她现在可能面临的处境,他就心急如焚,胸口发痛,恨不得立刻踏破凌霄,扫平前方一切企图阻拦他的人,无论是谁! 神兵神将如此缠斗,紧咬不松,令他心头怒意渐起,浑身血液翻涌,双目渐渐赤红,下手终于也不再留情,忽然长啸一声,一道凌厉剑气,伴随着尖锐的犹如撕裂了空气的呜呜之声,暴化为无数的剑流,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辐射而出,锐不可挡,转瞬就撕破护体,鲜血喷射,呻.吟四起,他自己也被血污溅了满身满脸,随意擦了一下,就跨过那些倒在地上挣扎的天兵天将,朝前匆匆而去,快到第四道五明门时,前方忽然一团仙云落地,彩衣仙女簇拥之下,一个女子向他快步走来,她□□飘飘,美貌无比,面带焦急之色,不是别人,正是碧瑶玄女。 青阳子神色漠然,恍若未见,从玄女身边快步而过,玄女追了上来,颤声说道:“青阳,我是你的母亲……” 青阳子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朝前。 玄女不顾一切地挡住他的去路,双目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青阳,你不要再过去了!我知道你想救那条灵蛇,可是你是过不去的!前方还有五道天门,一道比一道难过,四大天王,五炁真君,四大天师……他们都奉了你舅舅的命,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拿下,我刚求了西王母,她答应我了,只要你就此下界,发誓永不再闯天庭,她就保你平安!青阳,你快走吧,我求求你了……” 青阳子恍若未闻,越过她,继续朝前而去。 玄女再次追上了他:“青阳,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你,我也没想过要你的原谅。但是我真的也有苦衷,当年我已经怀了你,却被你舅舅骗回天庭,扣住了我。神魔两界,因我一人,大战了五百年,凡人深受荼毒,我也是无奈。这一万年来,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我也是生不如死……” 青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和她对望了片刻,目中渐渐露出一丝悲哀之色。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我父!但他不和你计较,我自然也没资格和你计较。请你让开,不要挡着我的道!” “不管你怎么看我,今天我是绝不会让开的!” 玄女面带决绝:“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和魔尊,我也没想过要你们的原谅。你的父亲已经去了,我今天绝不容许你再继续前行!你若执意要过,那就先杀了我!” 青阳子定定地望着玄女,忽然朝她跪了下去,玄女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一道寒光闪过,他已剜下了一块心头之肉,丢在了她的脚下。 他抬手捂住血流如注的胸口,目光幽暗,从地上慢慢起来,一字一字地道:“生我之恩,割肉以还。若还不够,等我带出朱朱,我再偿还给你!” 玄女泪流满面,眼睁睁看着他双目望着前方,一步步从自己身边走过,那道染着斑斑血迹的青色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云雾重重的天门之中。 …… 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他闯过第八关朝会天门四大天师布下的诛魔阵,来到最后一道宝光门时,他已经步履蹒跚,浑身是血,犹如一只刚从血海里爬出的修罗,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手中紧紧握着三尺青锋,滚烫的,猩红的,不知道是他还是别人的血,沿着他的手背,一滴滴地滴溅在他经过的天路,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路。 天庭三十三座天宫,他行经之处,寿星台名花摧折,凌霄殿丹墀塌陷,天妃惊恐,玉女战栗,神佛退让,天帝匿身,当他闯入第九关,也是通往李通天所在的最后一关宝光天门里,奉命带着李通天座下七十二弟子在这里布下了通天阵法的金龙云飚战栗了。 八道天门,四方神佛,竟让他一人一剑,就这样闯了进来。除了高深法力,他在这个从前自己唤他为师叔的人的身上,仿佛也感觉到了一种比法力更加可怕的意念。 那就是挡路者,死! 金龙望着面前这个朝自己一步步而来的血色身影,一种深深的恐惧,不可抑制地从他的心底蔓延而出。 除了恐惧之外,在他的心底里,仿佛还盘踞着另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 他知道,他的师傅李通天现在正在丹炉里炼化着那块禁锢着她的灵石。 他满心不愿,不忍,可是他也知道,李通天是绝不会听自己的,而他亲自掌炉,他更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将她从炉火中夺出。 刚才在这里等待的时候,他既不愿青阳子到来,可是在心底里,又仿佛隐隐在期待着什么似的,盼着他能早些到来。 现在他终于来了! 金龙想到她现在可能正在遭受着的痛楚,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瞥了眼身边那些自己的师兄弟们,见他们无一不是面露紧张之色,随着对面那个男子的步步逼近,慢慢地在后退,突然一把丢掉自己手里那柄由李通天亲自交给他的法宝幽焱锤,转身掉头就跑,剩下那些李通天的门人见状,谁还敢再挡道自寻死路?转眼之间,片刻前还站满了人的天门之外,空空荡荡,人跑的一个也不剩,只剩下满地的刀剑锤戟。 青阳子飞奔而入,金龙从门后闪出,指着左边一个方向,低声说道:“李通天的丹房就在那里,你快去,再迟,她恐怕要不行了!” …… 朱朱虽然被困在了灵石里,无法出去,但外面的一切动静,她都能看,也能听。 她此刻连同那块灵石,被李通天投入丹炉,用三昧真火已经炼了有些时候了。 灵石性寒,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但是渐渐的,周围开始热了起来,再后来,热气就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7 变成了滚烫,她无法动弹,更无法减轻自己的痛苦,在痛的失去意识之前,她心想,或许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她就已经到了下一个轮回,可是这个世界里的青阳子,他会如何,他以后会怎么样? 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匆匆去往下一个轮回。 她想起第一次和他相遇,他背负长剑,道袍飘飘,沿着山阶朝着自己走来,身后桃花飘落的一幕,想起那个雷雨夜里她因为害怕躲在墙角,他撑着一把青竹伞朝自己走来,蹲下去向她伸出手的一幕,她想起那夜,她纠缠着他,他满身大汗,却始终紧紧闭着眼睛,无论她怎么诱惑,他也不肯睁开眼睛看她一眼的一幕…… 她忽然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不停地滚落,可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掉落的泪水也迅速地变干,消失得无影无影。 就在她哭泣着,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突然,伴随着一声犹如要将整个天地吞噬入腹的咆哮长啸声中,整个丹房剧烈地震动,从顶开始,宫脊迅速坍塌,梁柱纷纷坠落,丹炉倾覆,真火满地蔓延,从中滚出一块已经烧的通红的石头,那烧火的仙童尖叫,转身逃走,李通天转身,匆匆拔剑要出去应战的时候,一道已经浸满了神仙血的肃杀剑气,如同闪电霹雳。从丹房坍塌的口子里冲天而下,挟裹着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无上气势,将李通天整个人罩住,剑气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他的天灵,他僵立在坍塌的丹炉之前,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执剑的手慢慢发抖,手中的那把长剑,笔直地掉落在地。 青阳子破门而入,踏着满地的熊熊烈火,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那块灵石之前,挥袖之间,灵石迅速冷却,他抱着她,再次踏出烈火,在身后四面八方继续涌来的如蝗般的诸天神佛的注目之下,一步步走出了天门。 无人敢挡。 他带着她,在身后紧追不舍,却又不敢逼近的诸天神佛的尾随之下,最后来到了大觉幻境,在他们曾一起住过的那座洞府里,斩开石头,将她从里面放了出来。 她已浑身焦黑,一动不动。 他的双目不断滴血,注视着她的目光却温柔无比,他抬手,轻抚她的身子,所过之处,焦黑退却,慢慢又恢复了原本光洁粉白的美丽肌肤,就连腰间那一道淡淡浅粉色的印痕也依旧还在。 最后他将她幻化回了人形,她美丽如初,双目却紧紧闭着,浑身冰凉。 青阳子将她轻轻放在地上,自己打坐,闭目慢慢运气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将她抱而来起来,强行捏开了她的嘴,朝她慢慢地低头下去。 “不要——” 陆压杀开了一条血路,朝他冲了过来,他充耳未闻,唇接上了她的唇,一样东西,经由她的口,化入了她的腹中。 “娃娃——你这是何苦——” 陆压站在他的面前,脸色怪异至极,提剑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阳子渡送完他想给的东西后,将她放回到地上,凝视了她片刻,抬眼对陆压说道:“我杀了太多的神佛,本就罪不可赦,也无意逃走。我求你一件事,将她带去上境,交给师尊。” 陆压双目充血,咬牙道:“你为什么,竟然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说不下去了,抬袖抹了抹眼睛,点头:“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你放心,我必定送她过去。” 青阳子脸色苍白,最后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印记下来,最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坐成调息打坐的体姿,一动不动。 …… 甄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听风红肿着眼睛告诉她,她的三魂几乎已被真火炼化,青阳子为了救她,将自己万年修为所聚的灵珠渡送到了她的体内,这才令她得以续魂,苏醒过来。 “他呢?他现在在哪里?” 甄朱追问,心口忽然跳的无比厉害。 听风咬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他被天帝关进了水镜冥界,再也不会出来了……” 甄朱身影凝住了。 “老祖出关了。他说,等你醒来,就叫你去天机台见他。” 听风擦着眼泪,最后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亲们本来说今晚12点前尽量二更完结这个单元的,但到10点多了,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今晚大概写不粗来了,别等了。 ☆、第29章 仙缘(二十二) 甄朱被带到天机台, 一个苍老沉浑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她走了进去, 看见一个须发洁白的老人站在一块看起来如同陨石般的石台面前, 神色恭敬,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 慈眉善目, 目光炯炯,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甄朱知道他就是老祖, 想起青阳子, 没有勇气和他对望,慢慢地低下了头。 片刻后,老祖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他说:“你面前所见的这块天机石,出自混沌宇宙,开天之前, 它就已经存在, 它是我师尊原始元灵的圣物,它掌握一切的天机,能送人去往任何的时间和空间,也是你和青阳子缘起缘灭的主宰。” 甄朱慢慢地抬起眼睛, 用敬畏的目光望着面前的那块天机石,凝立。 她原本一直以为,她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之所以还能有机会让时光倒流, 回到向星北出事前的时刻,全是因为那只黑猫狰的缘故。 可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这样。这块天机石,难道才是冥冥中主宰了她和向星北,或者说,她和青阳子一切缘分的神秘力量? 真要这样的话,那么到底哪一世,才是他们真正的起源?向星北和青阳子,或者说,还有接下来她要经历的那些轮回里的他们,到底谁才是谁的前世,谁才是和她缘起的第一个爱人? 她迷惑了。 她恭恭敬敬地向老祖发问。 “他曾是元灵座下护石使者,你曾是捧巾玉女,也是那一世,他和你缘起而种下了因果,注定生生世世,轮回续缘,何为始,何为终,又有什么重要?这一世你可以走了,天机石会将你送去下一轮回,下一轮回,等你醒来,对于现世来说,就是万年后的另个异世了,到那时,天机镜自会送他去往异世,再次和你相见。” 甄朱眼眶泛红,渐渐泪盈余睫。 老祖叹息了一声:“一切都是命定。你不必挂怀了。走吧。” 甄朱摇头,朝着老祖慢慢地跪了下去:“我不想走,我也没法就这么离开,留他在水镜中经受漫长的万年冰火酷刑。与其在无知无觉中等待下个轮回,我宁愿留在这里。他是为了我,才犯下了这诛仙之罪,还将他的元丹渡给了我,我何德何能,这一世能够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8 得到他这样的对待?” “老祖,他们不是说补天遗石的灵髓都被我吸走了吗?我如今还得了他的元丹。我不走,我要留下!我要修灵至破开水镜的一天,到时我要尽我所能,去将青阳子救出来,他如果还活着,我和他同活,他死了,我再和他下一辈子相见!” “你真想好了?” “是。上一辈子,他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分开了,他死去之后,我才后悔莫及。这一世,我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和过错。可是如果真就这样终结了,即便我获得了弥补上一辈子遗憾的机会,到了下一辈子,我岂不会又多了一个新的遗憾?既然已经生于这一世界,那就尽我所能,陪他一起走完这一生!” 老祖注视着她,虽没说什么,目光中却渐渐露出赞许之色。 “求老祖怜悯!”甄朱跪地不起,泪沿着面颊滚落。 “从前他曾教我修气,只是我无心向学,以致于连累他今日这样的结果。我斗胆,恳请老祖指点一二,助我早日修气成功,再去试着为他与天一搏。”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然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故而遁其一,是为‘人’。虽说一切自有命定,但你愿为他与天相争,我与他师徒一场,又岂会视而不见?” …… 甄朱从此开始潜心修行。 山中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在经历过无数个寒暑之后,终于到了这一天,她从老祖曾闭关千年的摩云峰的那扇石门后走了出来,迎着猎猎的山风,站在峰顶,面向南方,望向那片的天涯尽头。 他正在那个尽头的地方,受着冰火交替的酷刑。 即将一千年了。她为了等这一天,时刻修行,日日夜夜,幸运的是,她终于能够赶在第一轮冰火劫结束之前,去往那个囚禁着他的冥界,和他相会了。 时光漫长,可是这一千年的等待,仿佛又不过只在弹指之间,种种如同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昨天,一切都还是那么的鲜活,历历在目。 南天之崖的水镜冥界,如今和千年之前青阳子破界释父时的景象又完全不同了。 这里不再是火海,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漫漫无涯的冰雪荒野,没有生命,万籁俱寂,她孤身一人,迎着刺骨的寒风穿过荒原,陪伴着她的,只有留在她身后的一串长长足迹和视线尽头那一片变成了蓝色的玄冰世界。 他已经历了五百年的烈火之刑,这五百年的玄冰冻苦,也快要到达尽头了。只是一旦结束,这里就又将轮入烈火,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幸而她今天终于能够来到这里,为他而来。她不再是千年之前那条时刻都需要他保护的小雌蛇,她本就拥有无人能够匹敌的异禀,千年之后,她没有辜负这天赋的异禀,将自己修炼成这个世界里的最强大的神兵。 她破开了玄冰冥界。 地底发出沉闷的隆隆之声,高大的,宛如高山般的泛着蓝色的玄冰,随着那道被她斩开的裂缝,慢慢地颤抖,裂缝越来越大,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三道,每一道裂缝之上,又迅速地蔓延出新的无数道的裂缝…… 终于,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喀拉拉的裂冰之声,玄冰冥界彻底地从中间一分为二,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她踩着满地的冰渣和雪块,朝着前方走去。 裂冰的声音已经彻底停息了,冥界又恢复成一片死寂,她能听到的,就只有她自己在朝着冥界中心前行时发出的回响在冰壁上的脚步回声。 她走了很久,寻遍了冥界里的每一个角落,所到之处,冰雪自动为她让道。 可是无论她怎么找,视线里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满目的白,这白色终于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开始变得不安,慌乱,绝望,就在她以为她只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再也看不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停住了。 仿佛是幻觉,又仿佛是真的,就在前方,视线的尽头,在一片白的发蓝的深幽冰原之上,她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影,正在向着她踽踽行来,那影子渐渐走的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 是他,千年之前,那个为了她而被囚在了这片冥界里的他,他终于来了,白发如雪,一袭青衣,就这样朝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渐渐地近了,最后停在距离她不远的那片雪地里,凝视着她,身影一动不动,仿佛白色世界里的一块青色磐石。 泪眼模糊中,甄朱看到他忽然朝自己微微一笑,双目依然是那么明亮,面容也依然是那么的英俊。 接着,他朝她慢慢地伸出了手,就好像千年之前,在上境山中的那个雷雨夜里,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她擦去涌出的眼泪,朝着前方那个向自己伸出双手的男子飞奔而去。 …… “朱朱,这一辈子,我曾修真,又成凡人,现在我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存在于这世界上的这一万多年里,我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就是和你在大觉幻境里的时候,虽然短暂,但我这一生,能有这样一段日子,已经值了。” “朱朱,从前有的时候,我会嫉妒我曾在天机镜中看到的那个模糊的背影,你前世已经死去的男人。他虽然死了,却能让你为他追到了这里。但我也满足了,因为你为了我,在这个世界里多留了一千年,这就够了。” “但是朱朱,我又在想,或许我就是你的那个前世爱人。否则从前为什么你总是纠缠我,千方百计要赖在我的身边,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笑了起来,唇角微微一勾。 “朱朱,我们下一辈子再见!另个世界里,不管我变成了什么,哪怕堕入畜道,哪怕我刚开始不记得你,但是我的心,它从不曾忘记,我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世界完。 很早以前看侏罗纪公园的时候就在想,要是和电影里反一下,人回到侏罗纪那个裸子植物疯狂生长,各种恐龙满地跑满天飞的世界,该怎么活下去。 这个想法一直没消失,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想试着写写,所以接下来的世界,就是一个类似于侏罗纪的世界,朱朱从食物到宠物到……的故事 脑洞雷人,口味应该也不轻,慎入!!! ☆、第30章 侏罗的蔷薇(一) 侏罗的蔷薇 ………………………………………… 甄朱醒来, 眼角还带着微微的湿润。 他从冥界出来后, 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 没过几天,就在她的怀抱中去了。 临死之前,他微笑着和她约定他们下一世的相见。悲伤之余, 这或许也是她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了。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幸运, 比起别人, 即便死别,依然还有下一辈子能够相遇。 现在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59 她终于醒来了, 恍恍惚惚, 仿佛那一切都是梦,现在她感到自己仿佛躺在一片潮湿松软的草地之上,周围的空气湿润而温暖,耳畔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 立刻惊呆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她看到自己身处于一片地势平缓的丘陵之中,身下是厚厚的的青草和蕨,周围也是,到处都长满了她叫不住名字的蕨, 潮湿的蕨,宽阔而美丽的羊齿叶片,茂盛无比,大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有些大的甚至如同树木。 除了各种各样的蕨类,还有参天的银杏、棕榈似的苏铁,高低错落,到处都是,密布在了这片丘陵地上。 视线的远处,是一片同样覆满了植被的平缓山丘,郁郁苍苍,一眼看不到尽头。 就在甄朱震惊于自己看到的这个新的世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唳鸣,她仰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长着尖尖管状长嘴的,身体如同滑翔机般的巨型大鸟,从距离她头顶不过几十米高的蔚蓝天空中快速掠过,它的爪子下,抓着一只体型和羊差不多大的仿佛鸵鸟似的猎物,那东西在鸟的一双利爪里奋力挣扎,发出哀鸣之声,最后竟然叫它幸运地挣脱了出来,仿佛一坨石头似的掉落在地,就掉在了距离甄朱不过几十米外的一片浓密蕨丛之中。 巨鸟见猎物逃脱,仿佛十分愤怒,立刻俯冲下来,想要再次将它抓走。 那东西的身体柔韧性异常的好,从这么高的空中摔下,竟然也没摔死,打了个几个滚,就站了起来,但或许是被摔晕了头,惊恐之下,看见甄朱坐在地上,嘴里嗷嗷地叫着,竟然不顾一切地朝她一瘸一拐地跑来,一头扑到她的怀里,就把脑袋紧紧地缩了起来,只翘着个屁股,瑟瑟发抖。 这家伙个头不大,气力却不小,甄朱被顶的险些仰在了地上,幸好它脑袋圆圆,没有长角,她除了胸脯被顶的发疼,倒没受什么伤,只是还没坐稳身子,就看见那只巨鸟在空中来了个急刹,振翅调转方向,恶狠狠地朝着自己俯冲而来,越逼越近,翅膀带出的气流扑到了她的身上,吹的她头发拂动,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抱起那只死死扎在自己怀里的东西,扭头撒腿就往近旁的那片树林里跑去。 几乎就是在被身后头顶的鸟爪给抓住的前一刻,她一头钻进了林子里,借着一株松树枝叶的遮挡,这才躲过了身后那惊险的一抓,听到哗啦啦树枝折断的声音,根本就不敢回头,只顾朝前拼命冲去,终于冲到一处树林茂密冠盖连接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听到头顶发出一阵动静,树枝不断稀里哗啦地摇动,凝在树叶上的露水噼噼啪啪地往下掉,仿佛下了一场雨,溅了甄朱一头一脸,知道是那只巨鸟不甘就这么丢失了猎物,追踪到这里企图冲下来再抓,只是被茂盛的树木所挡,折腾了半晌,头顶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雨停了,树梢也不再摇晃,知道那只巨鸟已经走了,这才感到两腿发软,把怀里那只死沉死沉的东西给扔到地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 那只小东西仿佛也知道危险已经离去,在她边上蹦跶了几下,迈步走到她的面前,后肢蹲地,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滑稽的眼睛,歪着脑袋,这才好像感到好奇似的盯着她看。 甄朱也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圆圆的脑袋,两只眼睛,鼻子,嘴,长长的看起来很灵巧脖子,身上没有毛,覆着光溜溜的皮肤,没翅膀,身体两侧长了两只短短的小爪子,下面也不是鸟爪,而是两只看起来十分强健的后腿。 像是一只能够直立起来用下肢走路的幼兽。 她就这样和面前这只自己刚救下来的东西大眼瞪小眼,联想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再想到刚才那只在空中飞的滑翔机似的巨鸟…… 难道,她是来到了一个类似于侏罗纪那样的异世?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不愿接受。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她接下来试着穿出这片针叶林,途中却不断遇到成群的从她面前奔跑而过的大大小小的那些原本只应该存在于博物馆和电影里的生物,而她战战兢兢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藏身在大树后躲避,免得自己被它们发现自己,而下一秒,转头又看到有巨蛇在身后不远处盘旋游走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一切都是真的。 这就是她这一世要经历的了,除了接受,适应,生存,直到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她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她是为了他而来的。可是她有一种预感,在这片陌生的异世大陆里,姑且称之为她略知一二的侏罗大陆,极有可能,她就是唯一的一个有本我意识的灵长类智慧动物。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曾经的向星北和青阳子,她眼睁睁只能看着死亡将他们和她分开的那个男人,他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而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该怎样才能找到他? 她压下心中的恐惧,强打着精神,连续不停漫无目的地在这片陌生大陆上走了半天,浑身是汗,又饿又累,但更可怕的,还是如影随形的那种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感,那种天地之间,独剩自己一人的孤独之感,宛如一个倒置的汪洋大海,而她就挣扎在海底之下,压迫的她几乎快要透不出气了。 唯一还能安慰的,就是今天那只和她偶遇的小家伙仿佛认准了她,一直在边上跟着她,她去哪儿,它也去哪,吱吱哇哇,显得十分兴奋。 这里的一个白昼,和甄朱熟知的夏天时间仿佛差不多,今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挂在头顶,是中午,现在应该过去了五六个小时,傍晚的时间,天还是很亮,但太阳开始西沉,远处的天边,暮色也渐渐浓重起来,天空从原本的蔚蓝,渐渐变成了青紫,大片大片的云朵,也化作了金紫玫瑰的晚霞,落日的影子里,不断有归穴的翼龙群在天边掠过,壮丽无边,美的惊心动魄,仿佛一副梦中的画面。 但是甄朱却没有半点欣赏落日的心情。 她筋疲力尽地坐在一处水潭岸边,洗着几个刚从近旁树上摘下来的看起来像是苹果的野果。 那小家伙,因为刚开始她以为是只鸵鸟,姑且叫它小鸵吧,长了两排平的牙齿,磨牙粗大,所以应该是只对她没什么威胁的食草兽。路上甄朱见它吃过这种果子,现在她肚子饿的不行,也就跟它摘了几个用以充饥。 她咬了一口,果子的滋味还可以,酸酸甜甜,汁水丰富。 她吃完了几个野果,终于觉得力气恢复了些,借着静止的水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水面照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脸,身上的衣裳,也是那套她最早的从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0 前在梦中醒来时和黑猫对话穿的睡衣,纯棉,松松垮垮,只到大腿,从大腿往下,光溜溜一片毫无保护,脚也赤着,没有鞋,刚才一路走到这里,尽管已经非常小心,但露在外的腿上已经多了好几道锯齿型的细细刮痕,渗出殷红的血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什么植物给刮破的。 她的脚也破了,流着血,隐隐地作痛。 湖水异常清冽,她洗了把脸,又洗了洗腿脚,检查了下伤口,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她并不敢掉以轻心。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能保护自己腿脚不再受伤,以便接下来能够继续走路的东西,然后再在天黑之前,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先过一夜。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株巨大的接近一层楼房高的芭蕉似的树,叶片看起来又厚又韧,于是走了过去,正在奋力拔着叶片,忽然,就在身后不远之处的山谷口,传来了一声响彻谷地的嗥吼之声,这声音又大,又沉,充满了愤怒的威慑之感,久久地回荡在山谷里,惊的原本游荡在附近的几只食草龙四下逃窜,转眼跑了个无影无踪。 小鸵以后会长成多高,甄朱毫无概念,但它现在站起来也只有甄朱大腿那么高,两只前爪又短,采吃果子有点费劲,刚才甄朱就帮它摘了一堆放在地上,它身体不大,食量却不小,一嘴一个,吧嗒吧嗒,嚼的正欢,忽然听到这声音,仿佛被吓住了,嘴巴里叼着半只果子,眼睛里露出惊恐之色,一动不动。 甄朱循声回头,也被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就在她刚刚穿行而来的那个山谷口里,出现了两只正在搏斗撕咬的体型巨大的猛龙,一只灰黑色,一只黑赭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同种,但周身都覆盖着鳞片一样的坚甲,齿坚爪利,凶猛无比。 如果要加以区分,确切地说,那只灰龙应该正当壮年,当它两只发达的后肢完全站立起来的时候,高度至少有两层楼房那么高,体型巨大无比,后肢每落一次地,周围的地面仿佛都能随之震颤一下。而那只正和它撕咬着的对手黑龙,相比之下,体型就要小了一圈,个头也矮些,看起来似乎还处于少年期。但它的凶悍,却丝毫不亚于灰龙,刚才那一声怒吼,似乎就是它发出来的。 它在此前的搏斗中,应该被灰龙给抓了一下,脖颈处鲜血淋漓,逃到这里,那只灰龙却紧追不舍,它大约终于被激怒了,这才怒吼一声,转身反扑了上去,一灰一黑,又迅速地撕咬在了一起。 “啪嗒”一下,小鸵嘴里的果子掉落在地,跑到了甄朱的身边,两只小短手死死地抱住她的腿,瑟瑟发抖。 就在那只黑龙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刻,甄朱的心里,隐隐就有了一种感觉,仿佛它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要寻找的那另一半。 可是它太凶悍,太可怕了。 在这个世界里,它只是一头凶猛的恶龙,没有智慧的野兽而已。 她心中五味杂陈,根本就来不及高兴,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之下,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先避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但是她全身发软,腿又被小鸵死死抱住,根本就走不动路。 何况,她和小鸵也没路可去。前方的山谷口成了战场,身后是一个湖泊般的大水潭,虽然她会游泳,泳技还不错,但就算现在还有这个体力能坚持游到对面,她也怕水下会有什么她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奇怪的巨大生物——在这个世界里,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最后她拖着瑟瑟发抖的小鸵,绕到了近旁的一块大石头后,蹲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等着山口口战况的结束。 这块巨大的,连成一体的大陆,被许多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巨型食肉猛龙划分地盘,各自统治。它们狩猎的对象,就是自己地盘里的食草龙和更低等的爬行动物,只有在觉得地盘受到威胁,或者求偶遇到竞争的时候,才会和同样凶猛的食肉猛龙发生争斗。 现在的情况,就属于前者。这一块地方,一直属于这只年富力强的成年灰龙所有。但是最近,这里却出现了一头黑龙的年轻身影,虽然它还没成年,却十分强壮,并且表现的并不服从灰龙的管辖,这终于引起了灰龙的不满,今天正好遇到了,于是决定给它一个教训。 黑龙虽然如同初生牛犊,但无论从体型还是战争的经验,毕竟不如灰龙。灰龙刚才已经占了上风,一路紧追不舍地到了这里,出于对血腥刺激的反应,决定生撕了这只胆敢闯入自己地盘挑战自己权威的异种龙,却没有想到,伴随着那一声震撼山谷的怒吼,它竟然掉头开始反攻,越战越勇,凭借着无穷无尽般的精力和敏捷的身姿,一次次地躲过对手的致命撕咬,伺机加以反攻,而灰龙却渐渐体力不支,接连被咬中了好几口,最后那一口,是致命的一下,黑龙用它尖锐有力的牙齿,连皮带肉,狠狠地撕破了对手的咽喉。 伴随着发出一声惨烈的长长的嗥叫之声,这条在这片大陆上已经统治了长达十几年的灰龙,在慌不择路朝着甄朱藏身的方向狂奔了十几步后,宛如一座坍塌的小山,向侧旁轰然倒了下去,接连压垮几棵大树。 它的四肢不断地抽搐,脖颈处被撕去了一大块皮肉的黑色洞口里,不断地往外狂喷着鲜血。 这一场凶龙恶斗,打的树断枝折,鳞甲飞舞,伴随那一声震耳欲聋般的惨烈吼叫,甄朱眼睁睁看着那只落败了的灰龙突然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躲在石头后,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她身边的小鸵却因为恐惧,不断地后退,后趾不小心踩了地上的卵石,一下摔倒,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声音。 这时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那头黑龙耳力仿佛十分敏锐,竟然捕捉到了这轻微的声音,应声猛地转头。 金色夕阳正从水潭对面射来,照在黑龙的身上,鲜血淋漓,连那双眼睛里仿佛都染满了血,可怕极了。 它左右看了下,仿佛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来源,迈开两条粗壮的腿,准确地朝着她藏身的巨石走来,每迈一步,趾掌下就发出沉重的嘭的一声, 小鸵发出恐惧的唧唧之声,拽了拽甄朱,甄朱终于回过神,从地上连滚带爬地和小鸵沿着水边逃跑,小鸵这回身手竟然十分敏捷,哧溜一下钻进了浓密的草丛里,身影转眼消失不见,甄朱光着的脚底却正好踩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钻心的疼,她尖叫了一声,摔在了地上。 它已经逼到了她的身后。 甄朱全身僵硬,连跑都跑不动了,转过头,眼睁睁看着它一掌掀开了那块挡着道的巨石,巨石骨碌碌地滚到了水潭里,掉落下去,溅出一片水花。 它低下头来,两道阴冷的,带着刚才大战后的残余嗜血凶光的目光扫了过来,盯住了她的眼睛。 它体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1 型虽然没有那头被杀死了的灰龙大,但这样以后肢站立,也足有一层楼那么高,甄朱即便站起来,个头也就只到它的胸腹部位,何况现在,她这样瘫坐在地上,在它的俯视之下,小的仿佛它只要张开嘴巴,就能将她一口撕成两半。 她再自恋,也不至于自信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能认出她是谁,继而对她怜香惜玉。 只能祈祷它现在肚子不饿,何况它刚猎杀了那头大灰龙,要吃,也可以先吃它的肉。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它那双阴冷的不属于自己同类的眼睛对望着。 它看起来好像还没从刚刚猎杀撕咬的那种狂暴状态里平静下来,她相信只要她现在有一点点激怒或者让它感到危险的动作,它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她也撕咬成碎片,就像那只已经死了的灰龙一样。 就在她和它对峙着,紧张的浑身冒着冷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忽然想起电影金刚里,安曾对着金刚跳舞的一幕。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可没有勇气用跳舞的方式来向它表达自己的善意,可能还没转完一个圈,它就扑过来一掌拍死了她。但她刚才留意到,它的听力仿佛非常的敏锐,她或许可以试着唱歌,用歌声来来试探它的反应,看看能不能安抚住它的情绪,尽量向它表达自己对它的亲近之意。 眼看它仿佛就要不耐烦了,迈步朝着自己继续走来,甄朱再不犹豫,慌忙开口哼歌,调子是她喜欢的一首轻音乐。 她的嗓音柔美,虽然因为恐惧,声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但并没有影响曲子的悦耳和舒缓。 她刚开口哼曲的时候,它仿佛有些不解,停下了要再向她靠近的意图,过了一会儿,甄朱留意到,它仿佛正在听着她的声音。 它在听!确实在听她唱歌! 甄朱被这个发现鼓舞了,面带笑容,继续哼唱,不停地唱,从曲到歌。 或许是它原本就没有猎杀她的意图,或许是它真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顺服和善意,渐渐地,它盯着她的目光终于不再那么阴冷了。 刚才它向她一步步逼来的时候,甄朱就留意到它左边前爪靠近胸部内侧没有鳞甲保护的部位,好像刺入了一根筷子粗细的木刺,受伤应该已经有些时候了,周围肌肉有些肿胀腐烂,难怪刚才它和那头灰龙搏斗的时候,左前爪看起来一直不怎么敏捷,想必对于它自己来说,这也是个无法去除的痛苦。 甄朱确定,现在它那满身的戾气应该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于是停止唱歌,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试探着,脸上带着微笑,朝它一点点地走了过去,最后来到它庞大的身躯之前,停了下来,鼓起勇气,在它低头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之中,踮起脚尖,一下就拔出了那根深深插入它身体内的至少有三十公分的大木刺,高高地举到了它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手指问题不大了,看到大家关心心里暖暖,在此一并谢谢谢谢~ 这里再声明一遍,口味重,雷的亲慎入!!!!! 谢谢亲们~ 幻肢美少女扔了1个深水鱼.雷(鱼。雷怎么也和谐了便口口懵逼…… ☆、第31章 侏罗的蔷薇(二) 甄朱知道自己这举动是在冒险。 这个它自己无法处理所以一直只能任由腐烂下去的伤口, 一定让它感到疼痛,也是它现在最大的弱点,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它一定会抗拒别人企图去接近它的伤口。极有可能, 她在朝它伸出手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它一口咬断了脖子。 但是如果她能成功为它拔除木刺, 为它减轻来自身体的痛苦, 那么在它的潜意识里, 她可能就是一个除了食物作用之外还有别的用处的存在。 在还不熟悉彼此的情况下, 尽量让它把自己从敌对、猎物和食物的单子里剔除出去, 这是甄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所以刚才她在朝它伸手过去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凝视它俯视自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带着刚才唱歌给它听时的那种微笑, 动作非常慢,尽量不至于让它产生威胁感,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一下就将大木刺拔了出来,举到它的面前。 看得出来, 它看着那根沾了血污的木刺被她拔出, 再被她当着它的面,用她灵巧的十指折成两截,丢到地上的时候,它的目光里,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迟滞,然后,它朝她慢慢地伸出了右边那只前爪。 甄朱能感觉的到,这一刻,它的目光里,应该没有任何的攻击**。 或许它只是好奇,可能想摸摸她而已。 她忍着心里那种不可避免还会有的害怕,继续凝视着它,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一簇浓密草丛里,那只被甄朱起名小驼的小恐龙突然跳了出来,张牙舞爪,冲黑龙发出挑衅般的怪叫声,随即转身逃跑。 黑龙显然对这样的挑衅感到很不痛快,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低一吼,立刻撇下了甄朱,几步就追了上去,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扫了过去,一下就把小驼给拍飞了,它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 甄朱吃了一惊,不确定这小家伙会不会游泳,下意识转身要跑向水边,看见黑龙已经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走来,一爪抓住了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抓了起来,快速奔跑离去。 它的前爪生有四指,指甲又厚,又锋利,如果完全张开,就像是一把连接了四支锋利锥刀的武器,轻而易举就能在她身上刺出几个窟窿,好在现在它的指甲是闭合的,服帖地嵌在掌肉里,但即便这样,也还是让甄朱感到疼痛,而且它跑动速度很快,一步出去就有几米远,虽然身体高大,但身后那根粗壮的尾巴,能够很好地帮助它稳定住整个身体的平衡,但对于甄朱来说,这样凌空颠簸,全身所有的借力点,就只有它抓着自己的一段腰,他每一次的趾掌顿地,以它沉重体重所造成的反冲力,对她的腰来说,就是一次大力的冲击,这感觉很不舒适,时间久了,甚至感到了痛苦。 她没法告诉它,相对于他近乎变态强壮的躯体,她进化后的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让它别这样对待自己,对于它来说,它显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不适,它依旧跑的飞快,甄朱在它的掌里一顿一顿,为了避免腰真的被折断,她只能发挥自己的舞蹈功底,熟悉它跑动步伐的规律后,在每一次它趾掌落地之前,预先身体弯曲,以减缓接下来的那阵反冲力,就这样,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听到似乎有水声,感到它的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睁开眼睛,发现它来到了一座山前,山脚下一道溪流,在距离地面大约两层楼高的山壁上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2 ,有一个凹进去的洞口,那里应该它的洞穴了。 它一个纵身就越过了几米宽的溪流,有力的后趾蹬着高低起伏的岩石,驾轻就熟,敏捷地爬上了山壁,进了洞穴,随即松开前爪,将她噗通一声,丢在了地上。 感谢她那因为练舞而锻炼得异常柔韧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后折成o形的腰,在被它这样甩了一路秋千,又粗暴地摔在地上后,她的腰除了肌肉发酸,倒没有断掉。 她慢慢地爬到洞壁,靠坐在那里,扶住后腰,看了眼四周。 这片超级大陆气候温暖,雨水应该非常丰沛,那么相应的山洪想必也不会少,洞穴位置较高,位于山壁之上,不但可以防潮防水,也是抵御敌人的天然障碍。 它的智商,看起来倒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么低。 这个洞穴仿佛也是它新找到并住进来不久的,看起来倒不是很脏,但空气里,依然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那是角落里剩下的半只不知道是什么龙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所发出来的气味,看起来还很新鲜。 这时天快黑了。它可能在外面已经猎过食了,自己不吃东西,只过去,撕下了一块鲜嫩的肉,叼了过来,把这块还散发着鲜香的美食放在她的脚前,然后慢慢地蹲坐到了她的面前,微微歪着脑袋,盯着甄朱。 甄朱忍住心里涌出的不适之感,缩了缩腿,朝它盯着自己的那两只黑中泛绿的眼睛微笑,摇头。 大约她的反应不在它的预想之中,它显得有点不高兴了,喉咙里咕噜咕噜了两声,走过去,这次干脆把整块大肉一股脑儿抓了过来,全都送到了她的面前。 甄朱下意识地要再摇头,但是很快,改了主意。 她现在对于它来说,应该就是一只它从前没见过的让它感到有点好奇的既可以当食物也可以留下来养的能对它的举动做出回应的活物。 它给她自己认为是好东西的食物,在它看来,这是对她的奖赏,她要是一再拒绝,说不定就会激怒了它。 吃吧! 比起被当成生肉给吃了,吃生肉绝不是件死都不能接受的事。 甄朱终于鼓起勇气,拿起它最先送来的那块生肉,屏住呼吸,硬着头皮,用牙齿叼住,努力撕下来一小条,含在了嘴里。 它仿佛感到满意了,就不再管她,出去到洞口,应该是做睡前的例行地盘巡查。 生肉入嘴的滋味,倒并没有原本想象中的那么令人作呕,只是出于无法克制的心理障碍,等它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出洞穴,她立刻吐到了角落里,怕被它发现,又用泥土盖住。 暮色越来越重,洞穴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过了一会儿,那条黑龙巨大的身影回来了,准备睡觉。 甄朱已经躺在靠近洞壁的一块平整的地上,蜷起身子,装作已经睡着,没想到腹部突然一重,睁开眼睛,发现它竟然搬了一块至少几十斤重的石头,就这么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完了才去它自己平时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 这么简单粗暴的防止她逃跑的法子! 甄朱肋骨被压得都扁了进去,那种窒息无法顺畅呼吸的感觉,混合着嘴里残余的生肉的味道,令她再也忍不住了,胃里一阵翻涌,想把石头推开,但石头正好牢牢嵌在洞壁的一道凹角里,她浑身也没有力气,一时挪不动,只发出和洞壁相碰的轻微的咔咔之声。 它被惊动了,立刻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企图想把石头弄掉的她,仿佛又不高兴了,等发现她开始不停地呕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先显得有些不解,渐渐地,见她似乎又虚弱,又痛苦,它显得不安起来,把石头给搬开,随即不停地在她边上走来走去,宽厚的趾掌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音。 肚子上的压力没了,甄朱呕了一会儿,手脚并用,爬到洞口,朝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深深呼吸了几口,人终于觉得舒服了些,不想再回到空气污浊的里头,就这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一直跟着她,寸步不离,蹲在边上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不动,起先大约以为她就这么死了,一下将她翻了过来,甄朱还闭着眼睛,感到他不停拨弄着自己,又伸舌头舔她的脸,赶紧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听到她还能发出声音,它仿佛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似乎迁怒起了那块石头,走过去,一巴掌狠狠扫了过去,石头就骨碌碌地滚到了角落里,接着它回来,躺在了她的外面,堵住洞口,挡了她的路。 过了一会儿,甄朱感到腿上一重,有一根圆圆的柱子似的东西朝她伸了过来。 它那条粗壮的尾巴竟然异常灵活,将她的腿给卷住了。 甄朱知道它不放心自己,想必怕她趁它睡着了逃跑,所以才用它的尾巴绑住她,也就不再挣扎,顺从地任它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给困住了。 来到这个世界里的第一夜,就这样,在这种奇怪的睡觉方式中,睡睡醒醒地渡过了。 醒着的间隙,甄朱给它想出了名字,纣。 起这个名,主要是因为他背上的鳞甲黑中泛赭,而夹杂在其中的赭色花纹,远远看起来,有点像小篆的纣字。 何况,这只少年黑龙脾气不大好,给它起个暴君的名字,也不算是冤枉了它。 第二天的清早,太阳升起,阳光照进了洞穴。 纣似乎挺爱干净的,虽然洞穴里腥味冲鼻,但至少,甄朱没在洞穴里和洞穴口发现有排泄物的痕迹。 她感到了生理排泄的需要,而且,她身上已经很脏了,于是试探着,在它亦步亦趋的监视下,慢慢从洞穴里出来,爬下山脚下,找了一个略有遮挡的地方,然后,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无可奈何地蹲下去小解。 它似乎对她的这个过程很感兴趣,就这么盯着看,等她起身了,还特意过去闻了闻。 甄朱只能视而不见,来到小溪旁,将自己从脸到脚,终于清洗了一遍,又从附近树上采了许多随处可见的昨天吃过的那种野果。 …… 纣要出去狩猎,但是怎么处置这个它昨天刚弄回来的从前从没见过的新鲜小东西,显然令它犯起了难。 它不想杀死她。它也不信任她,认为她随时会逃。但再往她身上压石头防止她逃跑,显然不行了。 她那么娇弱,和它所知道的所有同类都不同,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把她差点压死,这是昨晚的经历给它留下的一个深刻的印象,所以最后,在盯着甄朱采完野果后,纣赶她回了洞穴。 甄朱看着它一块一块地往洞穴口堆大石头,忙忙碌碌。 一开始她不解,等到所有光线都被挡在了外面,洞口也堵的严严实实,里面黑乎乎的,伴随着一阵渐渐远去的它的脚步声,这才醒悟了过来。 它怕她逃跑,竟用这种新想出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3 来的方式来囚禁她。 这个发现,不但没令甄朱感到沮丧,反而让她很兴奋。 这至少说明了一点,纣的智商,应该超过了这块超级大陆上的它的绝大多数的同类。 这样也好,它放心,她也更安全些,她等它回来就是了。 傍晚,纣回来了,带了半只新的被它猎杀了的同类。 它仿佛有些记挂甄朱,搬开堵住洞穴的大石头,看到甄朱迎出来的时候,甄朱很确定,它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它把最美味的内脏留给了自己豢养的小东西,却再次遭到了她的拒绝。 她不吃。它试图喂她的时候,她躲,只吃它平时只当作零食的果子。 这让纣不解,觉得她和那些只配让自己猎杀的吃草龙一样愚蠢,但也不像昨天那样不高兴了。 因为睡觉的时候,她主动地来到了它的身边,将它的尾巴抱了起来,压在她的腿上,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用她那只和它长的完全不同的有五个指的灵巧的手,轻轻抚摸着它。 纣喜欢听她发出的那种声音,她的这个举动,更让它感到很愉快。 这是她驯服的表现,她应该把它当成主人了。而且,她的手很柔软,抚摸着他尾巴内侧没有鳞片覆盖着的皮肤表面时,它感到十分舒适。 它就用尾巴将她往自己边上再卷了些过来,让她靠的更近些,然后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摊开肚皮,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她抚摸自己的尾巴,摸到舒服的地方,喉咙里还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甄朱昨天还有点担心,它会不会是想抓回自己先养着,需要了再把她当猎物吃了。 但经过昨晚的一夜,她的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她觉得它没有想要把自己当食物的打算。 所以甄朱想让纣相信,她接下来是不会逃跑的。 她需要火,需要熟的肉食,需要找到工具切割皮毛,当然如果可以,把这个住的地方弄的更干净更舒适些,她也很是乐意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先获得纣的信任。这是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她需要它的绝对信任,这样才方便她接下来想办法去改善自己的日常生活。 所以今晚她主动躺到了它的身边,将它的尾巴搬过来压住自己,以表示她不会逃跑。 至于抚摸它的尾巴…… 要是什么时候它愿意让她帮它洗个澡的话,她会更愿意摸它的,只要它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破费了~ ☆、第32章 侏罗的蔷薇(三) 甄朱对生物行为没有什么研究, 但也知道, 一般而言,它们如果愿意向你展示腹部等没有鳞甲保护的部位,那就表示信任。 对于纣这种仰面朝天四劈八叉任由自己抚摸的反应, 她不敢说它已开始信任自己, 但至少说明一点, 它感到放松和愉悦,这就是好的开始。 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晚上, 比起昨夜的恐惧和忐忑,今晚的一切, 显得都顺利了许多。 第二天的清早, 甄朱醒来,纣不在身边。 她出了洞穴,站在洞口眺望四周。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这片超级大陆的景色, 壮观无比, 但周围并没看见它的身影, 甄朱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因为内急, 就去了昨天方便过的地方,解决后来到溪边, 低头正在洗脸,忽然听到对面草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纣, 抬头,却发现那里有几只脑袋上顶着鸡冠似的小型恐龙,虽然个子小,只有袋鼠大小,但牙齿尖利,显然属于食肉龙。 鸡冠龙盯着甄朱,探头探脑,显然不怀好意,甄朱没有防备,急忙从水边起身后退,鸡冠龙很快确定她是猎物,显得十分兴奋,几只龙短促地相互叫了一声,立刻向她包抄过来,甄朱掉头就跑,脚底的旧伤还没好,又踩在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一阵疼痛,腿一软,尖叫一声,人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回头看见鸡冠龙正在淌水追来,惊恐万分,就在这时,纣的身影从旁边的树林里出现了,跃到她的身旁,目射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那几只鸡冠龙怒吼了一声,声音震彻山谷,鸡冠龙吓的立刻掉头四散逃跑,纣显然十分愤怒,不肯放过,一个纵身越过了溪流,扑倒那只落在了后面的鸡冠龙,一口下去,咔嚓一声,那条鸡冠龙的脖子就折了,悲鸣着倒在了地上。 甄朱松了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地上检查腿,发现自己那双可怜的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腿又多了一处伤口,这回不但脚底又出血,连膝盖也破了皮,血流了出来,火辣辣地疼。 她压下心中不可遏制涌出的伤感和无奈,忍着疼痛,正想先到水边再洗洗,纣已经咬着那只还没死透的鸡冠龙啪嗒啪嗒地跑了回来,卖好似的在她面前晃着入侵者,忽然仿佛留意到了她正在流血的伤口,立刻一口甩掉了鸡冠龙,像只巨狗一样地趴了下来,伸出舌头,轻轻舔她正在流血的膝盖,舔完了膝,又去舔她脚底的伤口,两只看起来残忍又狡黠的小眼睛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仿佛在安慰她。 它浑身从头到尾,除了下.腹,全都长满了坚硬的一片一片疙瘩似的硬甲,糙的像是粘了一身的小石头,除了和同类厮杀之时,平常的动作看起来也很笨拙,但一条舌头却异常的柔软,像是一片长了肉刺的软刷,湿哒哒的,这么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脚底,纵然甄朱心情有些郁闷,忍不住也因为那种又酥又麻的发痒之感,吃吃地笑了起来,急忙缩回了脚。 笑大概真的是无形的通用语言,即便对方只是一头龙。 纣看到她终于笑了,仿佛受到了鼓舞,干脆用似乎可以无限拉伸的舌将她整只脚都包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尖利牙齿碰到她,一路就这样吧嗒吧嗒地继续舔了上去,舔的她整条腿都湿乎乎的,沾满了它的口水。 甄朱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够了够了,不要舔了——”话说口,忽然意识到它根本就听不懂,于是用手去推它坚硬的脑袋,终于从口水中拔出了自己的腿,纣却仿佛有点不满,顺势又用舌头裹住了她的手。 它的舌虽然柔软,但韧力却出乎意料地大,被它裹住,要是它不放,甄朱很难自己□□,于是哎呦了一声,佯装生气,皱眉。它仿佛接收到了她的意思,眨了下小眼睛,看起来有点扫兴,但终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舌头。 甄朱一瘸一拐地到了水边,洗干净手脚,纣也跟了过来,蹲在一边等着,她洗完,站起来,蜷起脚趾,慢慢地想回到洞穴里去,纣忽然抓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扛了起来,飞奔着送回到了洞穴里,这回不再像前天那样噗通一下松开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4 ,而是轻轻放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脚疼,加上对这个未知世界的隐隐恐惧,甄朱哪里也没去,一直待在洞穴里,纣除了必要的外出猎食,一直就在边上陪她。要是不得已外出去较远的地方,临走前必定不忘吭哧吭哧地用大石头堆洞口,也不知道它是继续防范自己的小东西逃跑还是怕她再遇到像那天早上的事情,反正只要它不在,堵住洞口就对了。 再又一次向她贡献肥糯鲜美的肠脏却遭到无情拒绝后,纣终于放弃了强迫小东西吃肉的打算。虽然它觉得她很可惜,没法像自己一样享受这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它也怀着蔑视的心情,终于将她彻底归入了呆头呆脑的食草龙的行列,回来的时候,顺便总会给她带它认为的她喜欢吃的东西,除了各种野果子,还有很多鲜嫩的野草,因为它看到很多食草龙一天到晚不停地吃这种草,觉得她应该也会喜欢。 甄朱把大堆大堆的野草洗干净,晒干,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晚上睡觉的时候,后背总算没那么硌的慌了。 自从发现自己舔这小东西的脚底她就会发出它喜欢听的那种很好听的笑声后,纣最近几天就迷上了这种新发现的娱乐活动,有事没事就趴在甄朱脚前舔她,乐此不疲,有时半夜,睡着睡着,她也被一阵来自脚底的发痒给弄醒,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漆黑夜色里,两只绿幽幽的眼睛跟电筒似的飘在自己的脚跟那头,见惯不怪,翻个身就继续睡觉。 应该是它的口水有一种治愈的功能,过了几天,甄朱腿脚上的伤口就结疤好了,终于可以再次无碍地走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溪流边找了一块形状像是刀片的薄石,稍加打磨,准备给自己做一双能保护脚的鞋,材料随手可得,就是纣猎回来的那些食草龙的龙皮。 那天那只被纣咬死的鸡冠龙,虽然个子不大,但皮却很厚,而且非常坚韧,正适合用来做鞋。它的肉可能有点粗,挑嘴的纣根本就不吃,咬死它就丢在那里不管了,甄朱将它拖到水边,用打磨出来的石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终于将皮和肉分离出来,刮干净皮上面的残肉,用沙子再磨一遍,洗干净,晒干,然后用石刀慢慢切割成两片,再用自己磨出来的一枚粗糙至极的骨针,将皮包在脚上,照着尺寸,缝出了一双长及小腿的靴子,自然了,样子丑的不得了,歪歪扭扭,毫无美观可言,但它能保护她娇嫩的双脚在行走时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受伤,这就够了。 为了得到这双鞋,连上之前的准备,甄朱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代价是一双被磨出了水泡的手,虽然很疼,但套上龙皮鞋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好的不得了,简直恨不得在原地跳上一段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现在的喜悦心情。 在解决了走路的问题后,她立刻就想要火了。 纣可能以为她是食草兽,但她并不是,每天只吃野果,让她渐渐变得手脚无力,肚子饿的特别快,精力也不大好,只想睡觉,这也是为什么做一双皮靴都要花费她好几天时间的原因,往往还没割几下,她就感到手臂发软,使不出半点的力气。 她需要吃肉,用肉来补充自己的体力。 附近根本就没有自然火源,她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钻木取火。 年轻还在读书的时候,她曾经参加过一个户外野营,看过教练怎么操作,绞尽脑汁搜刮记忆,终于想了起来,先准备了许多晒的非常干的细细干草,盘成一个鸟巢的形状,然后在上面放一块同样干燥的薄木片,用石锥敲出一个凹陷的洞后,找了一条木棍,将顶端削尖,插入木片的凹洞,脚踩住木片的一头,就开始用手搓动木棍,想借助不断的摩擦生热,继而生火。 这事情,看着容易,她记得那个教练当时搓搓搓,搓了一会儿,真就让他生出了火。但现在轮到自己,却发现太难了,别说火,连半点青烟都没看到,没搓几下,手心就泛红,发疼,胳膊也酸的要命。 她休息了片刻,咬牙继续,还是不成,这样反复了几次,胳膊都在发抖了,草堆还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反应。 她咬牙,奋力搓啊搓的时候,纣拖着一株巨大的果树,从附近的树林里回来了。 认定她是只食草兽后,纣就给她采果子吃,刚开始还比较正常,几只几只地往回带,最近两天,大概是嫌效率不够,看准那棵树果子多,就用暴力将树活活撞倒,虽然这样会掉落不少果子,但枝头剩下的还是不少,然后就整棵整棵地往回搬。 当时那小东西看到自己一下子就弄了那么多的果子回来,显然很高兴,也很崇拜,于是纣就继续,现在洞穴口已经堆了好几棵无辜的果树,上头带的果子,足够甄朱吃个把月了,它还在往回弄,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果树都给承包了。 现在它拖着新撞倒的一棵巨大的果树回来了,炫耀般地拖着树,绕着甄朱啪嗒啪嗒地走了几圈,发现她根本不理自己,只埋头一个劲在那里做着她自己的事,感到有点没趣,加上好奇,终于丢下果树,来到她的身边,蹲坐了下去,盯着她看。 甄朱累的胳膊都要抽筋了,干草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停了下来,喘息休息的时候,看了纣一眼,见它两只眼睛盯着那堆钻火的东西,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要想出火,除了持续不断地钻木,力气也一定要大,显然自己就败在了气力不够上面。 她朝纣招了招手。 纣见她终于抬头肯理睬自己了,十分高兴,急忙靠了过去。 甄朱示意他看自己,演示动作给它看,然后把钻木放到了它的指掌里。 它跃跃欲试,抓住钻木,模仿甄朱的动作,搓了起来。 但显然,这样的精细动作,对它而言有点难度,而且,那根搓木相对于它的指掌来说,也太小了,搓着搓着,木棍就会掉出来。 甄朱去找了一片大些的引火木,又做了一根更粗的适合它指掌大小的搓棍,再次放到了它的指掌里,引导它重新搓动。 这回果然顺利多了。它很聪明,似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在甄朱鼓励的笑容之下,干劲十足,越搓越快,越搓越快,不断有木屑从那个孔洞里掉落出来,没一会儿,干草堆里就冒出了白烟,接着,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嘭”声,一团红黄相间的火苗,从草堆里冒了出来。 甄朱惊喜的跳了起来,看向纣,只见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突然冒出来的烟火,突然丢掉搓火棍,一把抄起了她,将她整个人夹在腋下,脑袋紧紧按在怀里,撒开腿就跑。 ☆、第33章 侏罗的蔷薇(四) 甄朱奋力挣扎, 想它赶紧放下自己, 她还要回去护住那团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5 宝贝火苗,可是她越挣扎,纣却越怕她掉下去似的, 把她夹的越紧, 甄朱差点别过了气, 就这样被他强行夹着一口气跑出了百米开外,这才停了下来, 转头看了眼刚才冒出火的地方。 这块大陆上的凶猛食肉龙的目力都非常敏锐,虽然隔了些距离, 但它一眼就看到那团火已经熄灭了, 只剩一缕白烟,这才仿佛松了口气,放下了甄朱。 甄朱身体一得自由, 立刻掉头往刚才生火的地方跑去, 跑到近前, 发现火苗已经灭了, 草堆里只剩零星的一点火星子, 心疼死了, 赶紧趴下去吹,想尽力补救, 眼看火星子渐渐又被吹红,烟火隐隐仿佛又要起来,身后噔噔噔一阵脚步声, 她心知不妙,赶紧伸手去护,却已迟了,一只覆盖着厚盔般的巨大趾掌从天而降,啪的一声,一脚就踩灭了眼看就能复活的火,接着,甄朱腰身一紧,整个人呼的一下,被一只爪子给拎了起来,高高地提起。 她对上了纣的脸。 它那两只三角形的龙眼威严地盯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在对她施加威慑。 甄朱快要气死了,哪来的心情去理它,被它这样拎在半空,胡乱挣扎了几下,一只脚不小心地踢到了它的脸。 它脸上的边缘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甲,这么一脚,自然不痛不痒。但她的这个举动,应该被它认为是对它的一种权威冒犯和不顺服,如果说,刚才它只是在震慑她的话,现在它显然不高兴了,鼻孔张翕,冲她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呜地低声咆了两下,好像是在威胁她的样子。 甄朱被它突然露出的凶恶样子吓了一跳,一愣,醒悟了过来。 对面的纣,它不是向星北和青阳子,它只是这块超级大陆上的一条猛龙,虽然她和它日渐熟悉,它对她也很好,但它毕竟不是人,对于野火,天生就有一种恐惧感,它本来就不喜欢自己摆弄火,现在她坚持,还和它对抗,它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 她和它之间的信任和亲密度,还非常有限,她不敢保证自己要是真激怒了它,它接下来会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甄朱眼前浮现出刚遇到它时它发狂般撕咬那只灰龙的一幕,立刻停止了挣扎。 见爪子里的小东西终于又变的顺服了起来,纣变得满意了,也不放下她,只是转头,用嫌恶和戒备的目光盯了眼她摆弄出来的那堆柴火,一脚踢开,抓着小东西回了洞穴。 这天就这样结束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纣像前几个晚上一样,等着小东西自己乖乖地躺到它的边上,搬起它的尾巴摸它,等了半晌,不见她来。 她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对着它,仿佛睡了过去。 这让纣又感到不高兴了,最后它决定自己朝她伸出尾巴。它把她卷了过来,然后用尾巴压住她,在她身上不停地轻轻抖着,灵巧的尾尖扭来扭去,用这个动作示意她去摸它。 甄朱既不反抗,也没反应,仿佛真的睡死了,其实她却微微眯着眼睛,在暗中观察着纣。 它对火的抗拒根深蒂固,但她却真的需要火,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只要它不肯退让,她就没法使用火。在发生那个小小的冲突之前,她一心只想取火,忽略了这一点。 她觉得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并不是怎么取到火,而是怎么让它退让,让它同意自己取火,然后再引导它渐渐意识到适当的火是能受控的,并没有它想象中那么可怕的时候,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她要让它明白一点,因为它不让她弄火,还对她发脾气,甚至威胁她,她也不高兴了。 所以她对它的暗示不做任何的反应,就这么躺着。 过了一会儿,它大约终于觉得扫兴了,无可奈何地收起了尾巴,慢腾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甄朱偷看,见它那个庞大的身影蹲坐在地上,蹲了片刻,一动不动,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阵窸窸窣窣,它爬到她的脚边,趴了下来,然后用两只前爪捧住她的脚。 它是想讨好她了。起先有点小心翼翼,试探般地舔了一下,见她没反应,就抱住了,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 甄朱忍住那种因为脚底心发痒想要笑的冲动,迅速地从它的爪抱里收回了脚,将自己的身子蜷了起来。 它仿佛一愣,跟着朝前爬了一步,找到她那只缩起来的脚,又开始舔。 甄朱再次抽脚,也不睡觉了,爬了起来,来到洞穴口,坐了下去,背对着它。 纣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了,它慢吞吞地跟她到了洞穴口,陪着她坐了很久,借着月光,两只三角眼不停地瞟她,到了最后,喉咙里发出几声温柔的哼哼声,忽然把她抓住,夹着就带回了睡觉的地方,用尾巴将她牢牢卷住,再也不放。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不管它怎么试图讨好,甄朱不做任何的回应。 第二天清早,甄朱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故意又来到昨天她钻木的地方。 那堆取火的东西昨天被纣一脚给踢开了,东西还在,只是干草和木片已经被昨夜的露水浸湿,没法用了。 她的本意也不是真的起火,把东西都捡回来,又摆出昨天的架势,准备开始搓木。 从她捡回来那些东西开始,一直跟着盯她的纣就露出了警觉的表情。甄朱准备好了,看向纣,朝它露出了从昨天和它发生冲突后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就开始搓。 纣仿佛一愣,随即在边上紧紧地盯着,见甄朱一直不停地搓,它渐渐变得焦躁起来,在她边上不停地走来走去,终于,仿佛再也忍不住,上来强行一把抱起她,带回了山洞,将她关在里面,自己蹲在门口挡住了路,禁止她再出去。 它的反应,全在甄朱的预料之中。于是这一天,自然,纣也没得到她的任何笑脸或者抚摸的奖赏。 甄朱想给他灌输一个意识,那就是只有在她搓那堆东西的时候,她才会高兴,才会对它笑。 如果它不同意,她就不高兴。 她需要耐心。 就这样,这个过程重复了好几天。纣从一开始的不高兴、暴躁,发脾气,渐渐变得委屈,不解,开始乞求她对它好了。 到了第五天,当甄朱在它的监视下再一次来到距离洞穴口不远的生火地时,它终于不再强行将她掳回来,而是在一旁蹲着,远远地看着,一脸的委屈和无可奈何。 它的这种变化,自然都落入了的甄朱的眼睛。 她相信今天她要是再弄出火,它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上来就是一脚,然后还对她凶。 可惜她自己还是没法弄出火。 她继续不动声色,又过了一天,到了她取火计划实施的第七天,她照例,在它的目光里徒劳无功地忙活了半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6 ,累的手酸脖子痛之后,放下工具,朝它走了过去。 它正蹲坐在距离她取火地十来米的空地上,两只小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甄朱来到了它的面前,停了下来。 它这样蹲坐,半身的个头和她差不多高。 她凝视着它的眼睛,和它对望片刻,然后朝它笑了起来,伸出手,搂住它粗壮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下它。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对它做出表示亲密的举动。 它的眼睛里立刻露出开始活泛的神采。 甄朱亲完了它,牵住它的一只爪指,它就乖乖地站了起来,跟着甄朱来到取火工具前。 甄朱将木棍放到了它的爪掌里,朝它笑,模拟搓的动作。 看的出来,它犹豫不决。天生的对火的抗拒和想讨她高兴的念头在它的脑海里不断地斗争,终于,后者还是占了上风。 在甄朱鼓励和期待的目光之中,它勉勉强强,开始搓着木棍,没多久,像上次一样,随着钻出的木屑越来越多,伴随着一阵烟雾,火苗再次跳了出来。 出现火光的那一刹那,它立刻撒手丢掉木棍,一步跨到甄朱边上,瞪大眼睛盯着火苗,表情里是满满的戒备,一副随时不对就要抱着她跑的样子。 甄朱压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先紧紧地抱了下它的一条比自己腰还要粗壮的大腿,接着松开,趴到火苗前,小心地往上面加干草,细柴火,终于,成功地烧起了一堆火。 当天晚上,她吃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熟肉。 她烤肉的手艺自然不怎么样,看起来也只是黑乎乎的一块,但熟肉散发出来的香气,把她馋的嘴里都生了口水,心里涌出了一种满足之感。 她原本想让纣也尝尝熟肉的滋味,但它对送到嘴边的肉用鼻子闻了闻,露出冷淡的,不感兴趣的表情。 甄朱也不勉强它。对于它这样的猛兽,或许吃生肉才更能令它保持住天生的野性。 整个她用火的过程,纣都在一旁远远地监视着,表情显得既戒备,又不耐烦,一等到她用完火,火堆熄灭了,它立刻就冲了上来,一把夹住甄朱回了洞穴,然后直挺挺地仰天躺了下去,摊开四爪,露出肚皮,摆出一副要她取悦它的样子。 ☆、第34章 侏罗的蔷薇(五) 纣的退让证明了一件事, 虽然她和纣彼此无法用语言沟通, 但纣并不是只知道本能猎杀却没有感知能力的物种。它能体会她的喜怒,也会因为她的喜怒牵动情绪,继而做出顺应她的反应。 这令甄朱备感鼓舞,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 它的表现也让她非常满意, 她自然也不吝于对它的奖赏和鼓励。这个晚上,她一直抚摸它, 低声唱歌给它听,直到它在她的哼曲中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 甄朱每天生火。 纣对于甄朱生出来的那堆火,态度渐渐也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它依然戒备,每当甄朱坐在火边烤肉或者用捡过来的有点像椰果壳的东西烧水的时候, 它绝对不肯靠近, 但也不会离的很远, 总是停留在距离她不远的一个地方, 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团不断跳跃的火苗, 下肢微蹲, 全身绷紧,仿佛随时准备着一个不好就要上来抢人逃跑。随着次数多了, 慢慢地,甄朱烧火的时候,它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 显得淡定了许多,到了最后,当甄朱把火堆移到洞口附近,天黑下来燃烧用作洞内照明,它也不再表示反对了。 用火的大问题得以顺利解决之后,甄朱将洞穴角落里堆积的那些恐龙残骸和碎石烂泥慢慢地都清理了出去,从里到外,彻底打扫了一番,又在自己和纣睡觉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新的干草,然后,白天当纣出去狩猎,她就留在洞穴里等它回来。 这里现在很安全。 之前有一天,甄朱看到纣沿着洞穴附近方圆大概五百米的半径范围,走走停停,一路撒尿,将一泡尿分成几十次撒完,然后在沿途树上不停蹭它尾部,继续留下它的体味。 她以前只知道在狮子或者老虎之类的动物王国里,雄性才会以体味宣告地盘不准外人进入,没想到在这里,龙也有这样的圈地方式。 这活看着轻松,但把一泡尿憋成几十次撒完,干起来应该也不容易,反正纣忙活了好些天,终于在它认为需要的地方全都留下了它的体味。 或许是它留下的体味警告起了效用,也或许,是它这个新来者的凶猛可怕的名气已经以某种甄朱所不知道的方式渐渐传开,反正这些时日,附近再也没有看到过别的恐龙出没,更没有重现过上次鸡冠龙那样的事情。 但是纣显然还是不放心,每次出去捕猎之前,必定还是会用巨石将洞口堵住,只在侧旁留下一个能容甄朱爬进爬出的小口子,这样既保证她的安全,也方便她进出,同时提供光照和通风。 自然了,这也是它在甄朱的指导下学会的。 日子就这样,在她和纣的朝夕相处中,一天天地过去。 这块超级大陆的气候均匀,基本处于温暖之中,正是因为气温变化不大,一年没有明显的四季区分,所以植物才能疯长,养活了奔跑在上头的无数食草龙,继而让这个庞大食物链顶端的那些形形□□的食肉龙如同生活在了天堂之中。 甄朱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每过一个昼夜,就在洞壁上划出一个数字,以一月一日为起点,到今天,已经是一月三十一日,恰好做满了一个月的日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里停留多久,但既然来了,遇到了那个变成了它的他,那就好好地过下去,过好和它相伴的每一天,这就是她以后学着要做的事情了。 纣出门后,甄朱无事可干,通常就会坐在那堆用石头堆出来的门边,借着小口子里透进来的光,用采过来的晒干的长草摸索着编织席子。 她想要一张平整的席子,可以摊在干草堆上,这样晚上睡觉感觉应该会舒服很多,至少,第二天起来不至于沾了满身满头的草屑。 像这样的事情,从前她从没有做过,原本也根本不会想到有一天,她要亲手去将干草捋直,一根一根地整理出来,然后摸索着,想办法用它们编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做坏了好几张后,这天,她终于成功编出了她感到满意的一张草席。 她将它铺在草堆上,躺下去,闻着干草特有的那种清香味道,感到身下又平整又柔软,心里那种如同物质**得到了满足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 这时,洞穴外传来她熟悉的步伐声和挪动石头的声音,纣也带着它新咬死的猎物回来了。 它的身上很脏,除了泥巴,还沾满了猎物的血迹。 甄朱看了眼自己辛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7 辛苦苦做出来的新草席,要是让它这样躺上去滚个一圈…… 于是,趁着夕阳下山前的这段傍晚时光,甄朱将它连哄带骗地带到了山脚下的溪流旁。 溪水在一处弯流的地方,汇聚了一个面积大概几十平米,深度约几米的水潭。 这段时间,甄朱对周围的环境渐渐也熟悉了起来,在确定水里没有什么危险生物之后,因为天气湿热,很容易出汗,每天傍晚,她都会来这里洗个澡,或者游上一圈,再上来回去。 她早就想让纣也下水洗个澡。 当然,考虑它的体重和安全,她不会让它下到可能是淤泥底的水潭里的,只是想让它站在卵石和石头底的溪水里,让她给它好好洗个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纣对洗澡这件事非常抗拒。它也不喜欢玩水,平时除了口渴喝水,绝不靠近水源。现在想让它下水洗个全身澡,简直是难上加难。 之前甄朱曾几次试过引它下水,但无论她怎么哄骗,它就是不肯下来。以它的庞大体重,她也奈何不了它,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最多不过哄的它蹲在溪边,她用自己做的草刷蘸水给它洗刷一下。 今天也是一样,它死活不肯下来,哪怕甄朱推它,拉它,自己先站到溪水里,给它唱歌,朝它招手,冲它笑,它就是不加理睬,两只三角眼冷漠地看着她,蹲在岸边一动不动。 甄朱终于气馁了,像往常一样,只能拿草刷,蘸水帮它清洗身上的脏污。 它表情嫌恶,勉强似的蹲在那里任她折腾。 甄朱费了老大的劲,终于帮它全身清理完毕,自己也是一身的汗,撇下它来到那个水深些的水潭边,下去游了一会儿,回头望了它一眼,见它跟了过来,蹲在岸边看着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于是长长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水面,抱住岸边潭底的一块石头,藏在那里一动不动。 潭水清澈,但因为有几米深,加上岸边有树木遮阴,所以她在水下能看到岸边的情景,但从水面看下去,却是绿幽幽一片。 纣经常看到她在这个水潭里游泳嬉戏,所以一开始,见她消失在水面下,它并没大的反应,只是盯着她脑袋消失的那块水面看,等着她再冒出来。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没上来,它仿佛变得有些不安,来到水边,俯身朝下张望。 除了一片漾动着它自己变形身影的水面,什么也看不到。 它明显露出惊慌的表情,转身用它的尾巴不断地抽打水面,水花四溅,发出啪啪的声音,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浮出水面。抽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出来,仿佛真的慌了,转身朝着水面大吼了一声,随即蹲了下去,一下把整个脑袋扎进了水里,睁大眼睛找着她的身影。 甄朱一开始只是想和它开个玩笑而已,所以躲在水下憋气不上来,看见它的身影出现在水边,东张西望,又用尾巴抽水,显得有些慌张,再没见她出来,竟然大吼一声,把脑袋钻下水面找她,知道它应该真是着急了,急忙想浮上去,但是脚却仿佛被什么拽住了,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腕被潭底的一簇水藻给缠住了。 这水藻的叶片又宽又密,仿佛带着吸盘,一绕上她的脚腕,就缠的紧紧,一时很难解开,幸好甄朱水性不错,并没惊惶失措,而是紧紧抱着边上那块大石,借着大石为着力点,用力踢拽,这样试了十几下,就在她感到憋气憋的胸口有些发疼的时候,脚腕一松,缠住她的水草终于断了。 而这时,水潭边已经噗通一声,一只巨大的趾掌踩了下来,踩在岸边的一片淤泥里,顿时搅出了一片浑水。 甄朱知道它是要下来找自己了,唯恐它陷入了淤泥,用力在石头上顿了一下脚,人立刻浮了上去,哗啦一声,钻出了水面。 纣正朝着水面呜呜地吼着,声音焦急万分,一只趾掌踩下了水,半边躯体已经泡在水下,忽然看到甄朱从水面冒了出来,平日里总是有些耷拉着的那双三角眼突然睁的滚圆,充满了欣喜无比的光彩,朝她大吼了一声,看起来就要继续朝她走来。 甄朱急忙大声制止,朝它快速游了过去,到了它的身边,它伸出一只指掌,一把捞住了她,带着她爬上了岸。 一上岸,它仿佛后怕似的,抱着甄朱掉头就往洞穴跑去,再也不肯放下她,这个晚上,就连睡觉的时候,它也把甄朱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用她的两只前爪紧紧地抱住她,想起来就伸出舌头舔她一下,不准她离开半步。 甄朱知道它应该真的是被自己给吓到了,心里感到有点愧疚,也有点感动。虽然让它这样紧紧搂着睡觉很不舒服,但并没挣扎,顺从地让它搂着自己,就这样在它的怀里睡了一夜。 次日开始,纣就不准她再靠近那个水潭了,只要她一过去,它就立刻咆哮着追上来,将她抱走。甄朱为了让它放心,只好顺从了它,再也没去那里游泳了。 …… 纣不吃腐食,每次咬死带回来的猎物,只要有点不新鲜了,它就一口也不动,所以需要经常出去狩猎。这个小意外过去后,这天,纣又出门去了,半天就回来,这才咬死了一头它爱吃的食草龙。 甄朱迎接它狩猎归来,等它将猎物撕咬成几大块后,挑了一块鲜嫩的腿肉,用石刀将肉切割成容易烤熟的小块片后,带到溪流边清洗。 就在时候,她听到对面的树林里传来一声恐怖的吼叫之声,抬头,赫然看到林子里窜出来一只棕色的巨龙,体型并不比她最早来时看到的那只死在了纣的利爪下的灰龙要小多少,伴随它那一声仿佛充满挑衅的吼叫之声,露出满口尖利锯齿,模样十分恐怖。 它的身后,跟随了四只和它同属的龙,也全都长了一口引人注目的锯齿,只是身形没有那只棕龙大,看起来仿佛像是棕龙的跟班,簇拥着它,一字列开,朝着溪流的方向跑了过来,浓浓的挑衅气息,迎面而来。 甄朱大吃一惊。 自从纣在附近撒尿留记号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龙了,连食草龙都不见踪影。现在却突然冒出这么几只看起来杀气腾腾的锯齿龙,这是什么意思? 先有鸡冠龙,后有那天的水潭遇险,纣现在只要不出去,甄朱去哪,它也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它现在就在甄朱身后不远的地方,原本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享受着日光浴,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突然发现有外来入侵者,猛地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几步跨到了到了甄朱身边,眯起一双三角眼,紧紧盯着对面越来越近的五只锯齿龙,不怒自威。 它来这块地方,已经有小半年了,自然认得对面这只闯入了自己地盘的领头棕龙。 …… 在纣杀死那头占据了龙王地位的灰龙之前,这只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8 强壮的大棕龙,就一直被灰龙压制着,它打不过灰龙,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到处是可口食物和雌龙的地方,所以只能向灰龙卑躬屈膝,跟在灰龙身后,屈居次位。那天灰龙急于教训外来者纣,也是一时大意,没带上同伴,结果非但没有达到目的,自己反而倒在了血泊里,纣抓走甄朱离开后,灰龙当时还没有气绝,一直跟在暗处的棕龙就冒了出来,彻底咬断了它的脖子,然后在它的身上撒尿,这样,借由它的体味,很快,栖息在这片陆地上的龙就能知道,是它棕色锯齿龙,杀死了老的龙王,从今开始,它就是这片大陆的新的王,所有的雌龙也都将归它占有。 它如愿以偿,已经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龙王,身后聚了不少的跟班,雌龙们也都对它奴颜献媚,希望能得到它的宠幸,它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是和它的前任一样,纣这只外来的,特立独行的凶猛公龙,令棕龙如鲠在喉,它想除掉纣,这样它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今天,它领了四只最强壮的猛龙,和自己一起闯入这里,决定要将那只可能威胁自己的外来黑龙给杀死,从此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真正的霸王。 ☆、第35章 侏罗的蔷薇(六) 棕龙和那四只龙越逼越近, 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纣仿佛闻到了即将来临的大战气息, 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嗬嗬之声,挟起甄朱,转身朝着洞穴方向飞快跑去, 到了山脚, 几个纵身爬到洞口, 把她推了进去,接着就飞快地用石头封门,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被压上来,洞穴里一黑,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功夫, 甄朱什么都看不见了,片刻之后,等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她趴到石头上, 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整个人紧张无比, 心脏跳的飞快。 要是只有一只棕龙闯入, 甄朱或许还不那么担心, 但是这只棕龙身后却还跟了四个强壮的打手,以一敌五, 纣再悍勇,怕也是要吃亏。 外面很快传来阵阵龙的吼声,长长短短, 几道声音混杂在一起,并没有听到纣的吼声,这令甄朱心惊肉跳。 纣应该已经被那群龙围剿,厮打在了一起。 吼叫声继续不断地传入山洞,虽然看不到,但甄朱却完全能够想象此刻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她坐立不安,浑身不住地往外冒汗,焦急地地在洞穴里走来走去,忽然,她听到了熟悉的一声长长的咆哮,这哮声压下了棕龙和那几只跟班龙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听起来,它似乎受伤了。 甄朱整个人都随之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到洞穴口,用力想推开上面的一块石头。 这样被关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她简直快要崩溃了。 虽然比起来,那块石头的体积最小,但至少也有一两百斤,无论甄朱怎么推,石头就是纹丝不动。 从纣发出那一声受伤般的怒吼声后,外面龙的咆哮声就一刻也没有停过了,此起彼伏,或长或短,纣的声音和它敌人的声音已经完全混杂在了一起,甄朱几乎无法分辨了。 她咬压,试了一次又一次,石头就是纹丝不动,最后她累的瘫坐在了地上,怀着绝望又担忧的心情,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时,视线落到边上的一堆柴火上,力气仿佛又回来了,一下扑了过去,从中迅速翻找,操起一条有她小腿粗细的木棍,□□石头和石头的缝隙中间,找了支点,整个人压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那块巨石给撬了下去。 洞穴里的光线一下又亮了。甄朱爬了上去,透过那个孔洞看了出去。 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山脚下的溪流之旁,那块她平时用作活动的平地上,纣和那几条龙的恶斗还在持续,满目的惨烈。一只跟班龙已经倒在了地上,那条领头的棕龙和剩下的三条龙仿佛也受伤了,但依然十分凶悍,把纣紧紧地包围在中间,不停地伺机撕咬。 纣受伤了,原本覆盖着坚皮的背部被抓开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正在不停地往下流,它却仿佛没有半点感觉,依然凶悍无比,一口咬住对面那只正向自己恶狠狠袭来的跟班龙的脖子,但与此同时,那条棕龙却伺机上来,狠狠地抓了一下它一侧的后腿,锋利的爪子在它腿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血肉模糊,它把跟班龙远远地甩了出去,长长地怒嗥一声,声波震的甄朱所在的洞穴都发出了嗡嗡的震荡回声。 它双目血红,转身跳了起来,和棕龙厮打在了一起,尖牙,利爪,难分难解,最后竟然滚在了一起,一连撞断了附近四五棵参天大树,伴随着树木倒地发出的巨大轰然之声,尘土飞扬,剩下的那几条跟班龙,仿佛也被这恶战的暴烈阵势给吓到了,一时竟然不敢再靠近。 甄朱看的几乎停滞了呼吸。 纣以一敌五,本就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现在虽然一条跟班龙倒地,似乎失去了战斗能力,另只刚才被纣咬了脖子甩出去的看起来也奄奄一息了,但是还有两条猛龙,即便纣能在这场恶战中咬死棕龙,以它受的伤和因为持续战斗导致的体力下降,想再继续和另外两条强壮的猛龙厮杀,最后获胜,这太艰难了。 何况,这两条猛龙看起来也非常狡诈,虽然被纣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不敢再加入战团,但就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模样蠢蠢欲动,仿佛随时看准时机就要冲上去再加入这围剿的恶战。 甄朱一颗心跳的几乎跃出喉咙,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这个可怕的龙的世界! 她不想纣出事!她多想在这个时候,她也能化身为它的同类,冲上去助它一臂之力。 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龙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沦为了狩猎对象的人,手头又没有什么有力的武器,除了这样躲在山洞里眼睁睁看着纣深陷重围和几头恶龙以死相搏之外,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冷汗不断地从她额头滚落。甄朱闭目,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已经有些不敢再去看外面的惨烈恶战了。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尽量想想办法。就在那两条跟班龙不断发出的仿佛是在向纣施加压力的威胁的疯狂般的吼叫声中,她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爬上石堆,从那块刚才被她撬出来的缺口中费力地挤了出去,下去的时候,没踩稳脚,整个人摔了下去,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跑到洞口旁那堆她平常用作生火的引火堆旁,拿起搓火棍,飞快地在引火片上搓了起来。 此前她曾为了生火,试过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只能求助于纣。 但是这一次,她却仿佛打了鸡血,两条胳膊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越搓越快,越搓越快,随着不但被碾出来的纷飞木屑,没一会儿,嘭的轻微一声,一团火光冒了出来。 她丢下搓火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69 棍,很快就引大了火,将堆在一旁的一株早已经干枯了的野果树的枝叶点燃。 洞口有个大木桶,是甄朱引导纣用它的利爪将树干中间的木芯挖空做出来的,平时用来储水,免得每次用水都要下去取,现在里面还有一半的水。 等着树木燃烧的功夫,她用水将自己头发和全身淋湿,然后咬牙,半扛半拖,终于将这棵至少七八十斤重的火种带到了山脚,来到上风口的一处野草丛畔,引燃了野草。 这里的地面,到处都落满了经年累月一层层堆积起来的腐朽野草和落叶,太阳一晒,即便前几天刚下过雨,上层里的水分很快也就蒸发干净,变成最好的燃烧载体。 野草一经点燃,火借风势,很快就蔓延了起来,朝着战场的方向烧了过去。 就在片刻之前,那两条跟班龙借着纣和棕龙厮打的难分难解的时机,又慢慢地朝着纣的身后靠了过去,伺机想要冲上去撕咬。 纣的两只前爪,现在已经完全怒张,像是两把锐利的尖刀,就在刚才的撕咬搏斗之中,深深地刺入了那条棕龙的肩膀,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大片,巨大的豁口,一直蔓延到了棕龙的胸前,在棕龙发出的惨痛的嚎叫声中,一只跟班龙已经窜到了纣的身后,跃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它背脊原本就受伤的地方。 纣的尾巴猛地上抽,覆盖在表皮的那一层坚硬皮刺怒张,一根根地竖起,仿佛一根生满了锐刺的大鞭,准确无误地抽中了那条偷袭的跟班龙,跟班龙吃痛,嗥了一声,松开了口,从纣的身上滚落。 纣丢下了棕龙,猛地转身,一双染满血般的三角眼放射出嗜血般的凶残光芒,盯着面前那两条偷袭自己的跟班龙,朝着它们怒吼了一声。 跟班龙被它的气势震慑,一时不敢再靠近,相互看了一眼,停在了原地。 那条棕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发出受伤后的狂怒吼声,但因为疼痛,加上刚才的剧烈搏斗中,体力有所消耗,一时也不敢再扑上去,盯着自己的敌手,呼哧呼哧地不停喘气。 就这样,状况一时陷入了僵持,纣停在中间,和围着自己的三条龙对峙着,附近的地上,躺着两只因为受伤严重,已经无法站立的龙。 棕龙没有想到,自己加上四个帮手,打到现在,竟然也没法如愿压制住这条外来的龙,它虽然已经受伤累累,一只腿脚看起来移动也不大方便了,但它竟然越战越猛,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凶残气息令它也禁不住生出了一丝退却的心。但大陆王者的地位太有诱惑力了,想到此刻周围躲在暗处看着的无数双眼睛,想到取之不尽的丰富食物和那么多争着向自己献媚的雌龙,它的恐惧就被压了过去。 必须要趁着这条黑龙还没完全成年之前,把它杀死。 它也已经发现,除了那两条已经倒地的没用的东西,剩下的跟着自己来的两只跟班龙望着这条外来黑龙的眼睛里已经流露出了恐惧,仿佛想要掉头逃跑,这令它感到更加愤怒和不满,它忍着肩膀和胸前的剧痛,冲那两条跟班龙恶狠狠地吼了一声,逼着它们继续和自己一起围剿,直到它倒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毕毕剥剥的声音,风带来了一片烟雾和随着烟雾而来的热浪。 棕龙扭头,看到一阵火光朝着这个方向袭了过来。 对于奔跑在这片大陆上的生物来说,火就是它们的最大的天敌。即便是再凶猛的龙,在火的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 它看到火光已经逼近那只被黑龙甩到远处倒在那里的龙了,它发出恐惧而无助的哀嚎之声,试图站起来逃离,但是断了的腿却无法支撑它庞大的身躯,它刚勉强站起来,又倒了下去,火光很快就包围了它,它不住地嘶吼,翻滚,身躯压灭了它身下的火,可是很快,火苗又在风的助力下重新蹿了出来,终于,将它完全地裹住,它变成了一团滚动着的大火球,不断地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鸣。 棕龙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恐的光芒,它慢慢地后退,以避开那片正蔓延而来的火光。 那两只原本和它一道围攻纣的跟班龙一开始被这一片突然而至的火光和同伴的惨状给惊呆了,等反应过来,胸腔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惊恐的叫声,再也不敢停留,转头立刻逃命。 棕龙的斗志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也掉头,再也顾不上纣了,想跟上它那两个帮手的身影,但是它的敌人却不肯放过它,怒吼一声,追了上来,从后一跃,锐利的牙齿就准确地咬住了它的后颈骨,深深地刺入皮下,在惊人的咬合力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擦之声,它的颈骨断裂了,庞大的身躯,再也无法站立,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棕龙在断气前的那一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条外来的黑龙,它为什么居然不怕火。 ☆、第36章 侏罗的蔷薇(七) 纣一直狠狠咬住棕龙已经断裂的后颈, 将它死死压制在身下,直到它停止了痉挛,这才松开, 踩着身下那具宛如小山般的庞大尸体,爬了上去,站直血痕斑斑的身体,朝着远处森林的方向, 发出了一声雄浑的怒声吼叫。 这一声怒吼,随风远远地传送出去,包含了满满的愤怒、警告,以及唯有胜利者才会有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而其实, 地上的那一片野火,这会儿已经快要烧到它的屁股了。 “纣——” 甄朱见险情解除了, 跑到火烧不到的地方, 冲着它的背影喊它名字。 它现在已经明白了,每当她发出“纣”这个音节并时候,就是在叫它,听到了她的声音, 它立刻停止咆哮,红着眼睛,从棕龙的尸体上下来,竟然踏过地上那片正在燃烧的野火,朝她跑了过来。 它一侧的下肢因为受伤,朝前迈步的时候, 动作显得有点僵硬,但跑的依然飞快,一下就穿过了火场,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她高高地举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两只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闪闪,沾着斑斑血痕的狰狞的一张脸上,却充满了一种与之极不协调的柔软的情感色彩。 可是甄朱现在却没心思去接受来自它的抚慰。她望着那片随了风势正在继续朝前蔓延的地火,不断挣扎,示意它赶紧放自己下来。 刚才为了帮纣,她点燃了山脚下的这一片野草丛,现在地火沿着草丛正在随风蔓延,虽然一侧有溪流阻挡,不会烧到对面的树林里去,这边的过火面积和火势现在也不算很大,但是如果不加阻止,任它顺着溪流这么一直烧下去,很快就会烧到靠山一侧的茂林里去。 朝夕相处,甄朱和纣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它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她,看着她飞奔着从地火旁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0 边越了过去,一直跑到远处前方溪流拐角那里,搬起附近地上的石头,一边丢在草地上,一边高声呼唤着它。 纣茫然,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她既然叫唤它了,它就一定会去帮她的忙。 它立刻也追了上去。 附近山脚一带,除了野草,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虽然边上就是溪流,但手头并没有可以用水灭火的工具,所以甄朱想在野火烧到这里之前,先用石块在地上堆出一道截火墙。 纣虽然受了伤,但或许是恶战之后终于赢了对手的缘故,看起来还是非常兴奋,在甄朱指挥下,轻轻松松地推着比她还要高的巨石,不停地滚到她指定的地方,没片刻,就在地火的必经之处连起了一堵石墙。火继续一路蔓延着,毕毕剥剥地烧了过来,被巨石挡住去了去路,渐渐地熄灭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就这样结束了。沿着溪流几百米长的这一片平地上,满目是被火烧过后的焦黑痕迹,余烬未灭,烟雾弥漫,中间躺着几只被烧成黑炭似的龙的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烤糊了的焦肉般的刺鼻的难闻气味。 夜里下了一场雨,第二天,甄朱从洞穴里出来,看见溪水满涨,脚下的那块平地,除了入目的湿润焦黑颜色还在提醒着昨天曾在她眼皮子下发生过的那场恶战之外,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的声音。 纣身上受伤的地方不少,连面鼻处也被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破了相,令它那张原本看起来就不友善的脸倍添狰狞,但最严重的伤,还是后背和一侧下肢上的抓伤,两处伤口都极深,肉已经外翻,令甄朱十分担心。 在这个世界里,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能够帮它治疗伤口的草药,何况,这里有没有也是个问题。她无计可施,只能在它豁开的皮肉伤口里撒上充分燃烧过后冷却下来的柴火灰烬,希冀用这个法子来为它止血,防止过度发炎。 可能是失血过多,加上情绪也渐渐从鏖战的狂热中冷却了下来,接下来的那两天,纣显得有点疲软,除了进食,基本就是在睡觉,这样睡了几天,甄朱惊喜地发现,它那原本看起来十分可怕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凝固,愈合,它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半个月不到,纣就完全恢复了状态,又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条棕龙和同行的两条跟班龙虽然都死在了那天的那场鏖战里,连尸体也被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但甄朱觉察到,事情虽然过去有些天了,但纣似乎十分记恨,对那天遇到的偷袭之战,依旧耿耿于怀。 伤口愈合后,一连几天,它都早出晚归。但狩猎似乎并不是它的目的。 按照之前的规律,通常,家里只要还有能吃的新鲜的肉,它宁可睡觉,也不会出去活动。 根据甄朱这些时日的观察,总的来说,纣是条懒龙。 但是现在,它却一反常态,天天出去。 她既不能跟上它,看它这些天外出到底在干什么,也没法和它交流,只能从它时不时盯着山脚下那块曾是修罗场的平地的凶狠眼神中推断,它应该是想复仇,或者说,解它的心头之恨。 又过了几天,这天它又要出去,但和往常不一样,它不再将她藏在洞穴里,而是一反常态,竟然扛起甄朱,让她坐在它的膀子上,然后带着她,纵身跃下山坡,朝着前方的密林大步奔跑而去。 它个头很高,直立起来,从头到脚,将近三米,甄朱第一次坐在它膀子上,就好像坐在一堵快速跑动的高高的墙头上,虽然有它托着,但起先还是有点害怕,紧紧地抱住了它的脖颈,渐渐地,等她有点习惯这个高度,她发现被它这样带着跑动还挺有意思的,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咯咯地笑,它听到了她的笑声,更加起劲,跑的也更快了,一人一龙,就这样穿过一片银杏森林,出去的那一刹那,甄朱觉得眼前一亮。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些时日了,除了第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她全都是在洞穴内外渡过的,最远的活动范围,不过也就是山脚下的那片溪流。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住的地方,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这个新的世界。 刚才的那片银杏森林,原本就已经让她感到叹为观止,等这一刻,看到跃入眼帘的景象,她才真的有了一种震撼之感。 前方,她视线的尽头,是一片宽的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巨大湖泊,湖水清澈无比,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犹如一块镶嵌在幽谷中的巨大的蓝色宝石,天空里,翱翔着奇形怪状的的巨大鸟龙,湖泊里,身高长达几十米的巨大的食草蜥脚龙伸着长长的脖颈,在浅水处悠闲地慢慢趟走,岸边跑动着成群的龙,各色各样的叫声,尖锐的,低沉的,充斥着她的耳朵。 这里靠近这个大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原来是个集中了各种群居龙的聚居之地。 无数的龙,原本正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食草龙不停地吃草,而食肉龙则躲在暗处,准备觑准机会对相中的猎物进行致命的一扑,但是随着纣的突然闯入,就仿佛一场瘟疫从天而降,附近所有的龙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眼睛里露出畏惧,不断后退,四散奔走。 纣直驱而入,完全无视身边那些对它怀着恐惧之心的同类,朝着前方的一个山坳方向疾奔而去,脚趾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响声。 山坳的尽头,就是死去的棕龙的巢穴,那是它从曾经统治了这片陆地十几年的灰龙手上接管而来的,但是还没拥有多久,现在这里就易主了,有了新的龙王。 纣带着自己的小东西,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嘴巴紧紧地闭着,露出严厉的威慑表情,所过之处,再凶猛的龙,也无不无退避三舍。 它就这样扛着甄朱,最后停在了一处高出周围的土坡之上。 甄朱看见地上有只龙的尸体,腹部已经被利爪撕开,内脏空了,身上其余各处,也到处是被撕咬后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啃的只剩骨头,看起来,倒像是被许多副尖齿利爪同时给撕咬出来的,惨不忍睹,周围一滩血迹,从凝固的程度和变暗的颜色来看,仿佛不像是今天才死的。 虽然这只龙尸被破坏严重,但甄朱还是认了出来,它额头有一撮像是皮肤病的鳞化白斑,十分显眼,就是上次随了棕龙一起来围攻纣的四只跟班龙当中的一只,后来看见起火,转身逃走了。 它怎么会死在了这里,死状看起来还这么惨? 甄朱想起这几天纣早出晚归,昨晚回来的时候,嘴边和爪子上也沾着血迹,却不见它带着猎物归来,隐隐地,仿佛明白了什么,可是一时,又觉得不是特别明白。 就在她困惑着的时候,纣忽然朝天,大吼了一声,随着它这一声吼叫,旁边的林子里传出了一阵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1 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令甄朱吃惊不已的一幕出现了。 当天那四只跟班龙中仅剩的最后一只,带着身后一群这块陆地上的最凶猛的食肉龙,到了土坡近旁,先是冲到那只曾是它同伴的已经支离破碎的龙尸近旁,又一阵疯狂的撕咬,接着就仰头看纣,眼睛里露出谦恭而卑微的讨好眼神。 那些曾经都臣服于灰龙和棕龙的它的同类们,跟着这条跟班龙,向着纣,露出俯首帖耳的表情,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只有着匀称身姿和健康身体的年轻的母龙,用多情而崇拜的目光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新王,慢慢的朝它靠近。其中那只最受前两任龙王宠爱的,长的也最漂亮的雌龙,后来甄朱给它起名“玛莎”,它用不解的目光盯了一眼高高坐在纣肩上的甄朱,随即绕到了这只强壮的,强烈吸引她的年轻公龙的身后,伸出舌头,柔顺地舔着它的尾蹊部位,又微微蹲下身体,向它拱起了自己的臀部。 这是雌龙讨好公龙,向它表示自己的效忠,诱它发情的手段。 纣甩了甩尾巴,抽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跟着再次大吼了一声,表示对这群龙的效忠予以认可,从这一刻开始,它就是这里的主宰了。 它吼叫完,看向还挂坐在自己肩臂上的甄朱,眼神里带着讨好,又仿佛有点得意。 甄朱已经被在自己面前上演的这一幕比一幕更要精彩的戏给惊的无话可说了。 她终于有点明白了过来。 难道,是前些天的那场被围攻的战斗让纣感到自己在她面前有点丢脸,所以今天,它这是特意带着她来这里,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找回属于它的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有亲一直问最后纣会不会变成人。这里统一回复下,不会,我再补充说明下,这不是侏罗纪,是个类似于侏罗的异世大陆,上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雷的亲请不要坚持了。 还有亲问皇叔,这个之所以后来从文案里删除,是我在考虑在这里把这个梗写个中短篇还是以后单独成篇,还没想好,所以暂时删除了。 下章明天晚上~ ☆、第37章 侏罗的蔷薇(八) “加冕”, 姑且把这个过程称作“加冕”,结束后,纣依旧兴致勃勃, 撇下那群以跟班龙为首的向它臣服的公龙和用依依目光望着它的“玛莎”们,依旧让甄朱坐在它的肩臂上,扛着她沿那个湖泊又耀武扬威般地绕了一大圈,这才终于结束归去。 穿出银杏林的时候, 傍晚的落日余晖正照在这片对于甄朱来说宛如奇幻梦境的广袤大地之上。她这个世界里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那片山壁之上,正沐浴在金色的夕阳里。耳畔是淙淙的流水声和纣踩着铺满厚厚银杏落叶的地面所发出的沙沙的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愈发显出这傍晚时分的宁静和安谧。 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 令甄朱心底忽然涌出了一丝仿佛想要落泪般的感觉。 她想起了遥远的向星北, 还有那个同样遥远,远的就如同一场梦般的青衫飘拂的背影…… 她的眼睛微微发热,情不自禁朝纣再靠了些过去,手臂将它脖颈搂的更紧了几分。 纣仿佛感觉到了来自于她的异常情绪。它迟疑了下, 转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变慢了,最后停住,托着她的腰,将她举到了面前,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神色严肃,又仿佛有点困惑。 甄朱飞快擦了擦眼睛,冲它一笑,转头指了指他们那个已经能看到的“家”,意思是自己没事,让它继续。 凭着和它渐渐培养出来的那种默契,甄朱确定它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它却没听她的,看了下四周,将她扛回在了肩上,抬脚就朝前跑去,最后一口气跑到那条甄朱经常取水的溪流旁,将她放到了地上,然后,在她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噗通一脚踩进了水里,矮身蹲了下去,一副老老实实等着让她来帮它洗澡的样子。 甄朱一下明白了。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她刚才的伤感情绪,却不明白为什么,想哄她高兴,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甄朱又是意外,又是感动,见它已经蹲在水里了,于是笑着下了水,来到它的身边,开始为它洗澡。 它年轻又强壮,并且,身体的自愈能力强的令甄朱感到了惊讶的地步,如今背部和一侧下肢的那两处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了,只剩那两道狰狞疤痕还提醒着那天曾发生过的惨烈和惊险的经过。 她避开那两处伤疤,其余地方帮它从头到脚地清洗了一遍,最后连它的尾巴也没忘记。它就那么乖乖地蹲着,照着她的指令,或转身,或抬脚,当她的手捧水摩擦着它没有硬甲覆盖的腹部之时,它就半眯着眼睛,露出惬意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享受。 甄朱对它的身体构造,早就已经了然于胸。 它还没成年,但也接近了,雄□□官就位于尾巴和身体相连的那个部位的下方,平时收缩在泄殖腔里,那一块的皮肤,除了颜色比周围略深,有一圈明显的分界线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今天,可能是它精神过于兴奋了,也可能是受了那几头母龙的影响,甄朱帮它洗澡的时候,发现它那里有点鼓胀出来,她的手经过附近,它就发出哼哼的声音,表情显得更加惬意了,尾巴也开始轻轻摆动。 甄朱没去碰触,只泼水替它清洗了下,然后叫它上来。 之前无论她怎么想它下水洗澡,威逼利诱,它就是不理不睬,但今天洗了一次下水澡,它倒好像体会到了洗澡的乐趣,最后她叫它上来,它还显得有点不乐意,蹲在那里就是不肯起来。 它不上来,甄朱反正拉不动它,也就不强迫了,任它蹲在溪里玩水,自己上了岸,爬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抱膝坐在上面,望着对面远处那片壮丽的落日,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想要跳舞的念头。 舞蹈原本就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已经有多久,她都不曾再起过这个念头了? 这一刻,她脚下的舞台,只是一块粗糙的,甚至不那么平整的岩石,她也没有观众,但是沐浴在这样一片如梦似幻的夕阳之中,她却又有了久违的冲动。 她站了起来,就在脚下那块粗糙的岩面之上,试着慢慢地踮起了自己的足尖。 她全身舒展,闭上眼睛,就仿佛此刻身处一个华丽的舞台,台下有无数双观众的眼睛。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夕阳用金光染了她那一双修长的腿,她的身影在巨大的岩石中央跳跃,旋转,就像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下一刻,就将随着晚风消失在了视线里。 甄朱跳完了一段即兴而起的舞,停了下来,转头,看见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溪里爬了上来,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2 来到这块高度到它胸口的岩石旁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跳舞。 她这样站在岩石上,高度倒正好和它差不多持平。 她还是有观众的,虽然它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看它盯着自己的眼神,它显然十分专注,目光闪闪发亮,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投在它一双瞳孔里的影子。 甄朱笑了,走到岩石边上,坐了下去。这样她和它就一样高了。 她靠在它一侧的肩膀上,说道:“我刚才在跳舞。夕阳很美,不是吗?” 纣温柔地呼噜了一声,一动不动,让她继续这样靠着自己。 落日渐渐地下沉,甄朱终于爬了起来,跪在岩石上,对着对面的它微笑道:“天快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的手主动地攀上了它的脖颈。 纣的表情放松而愉快,顺服地等她爬上自己的肩膀,然后它就带她回家。 甄朱正要爬上去,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溪流的对面,那片树林的边上,出现了一只小龙的身影。 它显然已经看到了甄朱,或许也已经在那里偷看了许久,想过来,却又害怕她边上的纣,所以一直在那里徘徊,犹犹豫豫。 虽然它的体型比起甄朱刚遇到它时已经大了一圈,但它那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脖子,仿佛鸵鸟似的第一感觉…… 甄朱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居然就是那只她曾起名为小驼的龙! 那天她从那只翼龙嘴里抢走小驼救下它命的时候,曾发现它身上有不少旧伤,觉得它可能是只被母龙遗弃的小龙。或许是它把她当成母龙了,那天遇到纣后,它原本已经可以逃了,却不肯离开,后来为了救她,还勇敢地跳出来挑衅纣,结果被纣一巴掌给拍进了水里。 甄朱本以为小驼极有可能已经淹死了,却没有想到,过了几个月后,它一身是伤,竟然又找到了这里! 难道是白天纣带着她在湖边耀武扬威经过的时候,被它看到,所以它就这样一路跟了过来? 甄朱又惊又喜,叫了一声“小驼”后,顺着纣的肩膀和前爪,溜滑梯一样地爬到了地上,面带笑容,向小驼招手,快步走了过去。 小驼见甄朱认出了它,眼睛里终于露出欣喜的光芒,朝她飞快地跑了过来。 在这个世界里,体型最为庞大的龙,并不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凶猛的食肉龙,而是食草龙,它们的一生,都可以不停地保持生长。面对某些身体庞大无比的食草龙,即便是凶猛的食肉龙,也只能望洋兴叹,轻易不会去招惹。 几个月不见,小驼的个子就像是吹了气似的膨胀,现在已经比甄朱都要高了,但它动作却十分灵敏,看起来也更加有气力了,一个纵身就越过了宽宽的溪流,跑到她的面前,伸出舌头,亲热地舔着她朝它伸出去的手,喉咙里发出表示高兴的呜呜的声音。 甄朱被它舔的手心发痒,哈哈笑了起来,收手,摸了摸它的脖颈,以表示再次见到它的喜悦心情。 和纣又糙又硬的粗脖子不一样,小驼的脖颈修长而优美,虽然也有一层厚厚的保护皮,但摸起来顺手很多。 甄朱只顾和小驼表达重逢后的喜悦,却没有留意纣的动静,直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吼叫,对面的小驼盯着她的身后,眼睛里露出惊恐的光芒,这才回过了神,急忙转头,看见纣已不复片刻之前的温柔。它仿佛认出了小驼,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只胆敢闯到它家门口和小东西亲热的公龙,一脸怒色,大步流星地朝着小驼就扑了过来。 甄朱急忙阻拦,却哪里拦的住,伴随着小驼的一声惨叫,和前次一样,它又被纣一巴掌重重地给拍了出去,整只飞了出去,摔在了溪水里。 甄朱大吃一惊,没想到纣这么快就翻脸了,一上来又对小驼下了手,不止这样,它跟着又扑了过去,利齿一下就咬住了小驼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它那一层坚韧的表皮,血流了出来,滴到了溪水里。 下一秒,只要它稍稍发力,小驼的脖子立刻就会被咬断。 小驼在这头刚占了大陆统治地位的凶暴的黑龙的利齿和威严的目光逼视之下,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不过只是挣扎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只用饱含着恐惧和依恋的目光,望向甄朱。 “纣!” 甄朱急忙涉水来到纣的身边,厉声叫着它的名字,阻止它的企图。 纣已经尝到了这条食草龙的血的鲜美味道。 它想一口咬死它,省的它又来纠缠自己豢养的小东西,分走了她对自己的关注。 可是它的这小东西却好像不许它杀死这条讨厌的龙。 她皱着眉头,不停地用生气的语调重复叫它的名字,目光盯着它,前所未有得严厉。 它满心不愿,但在她这样的威逼目光之下,终于慢慢松开了嘴,悻悻地甩开小驼。 虽然它可以不咬死它,但是这条公龙,或者说,无论哪一条公龙,它是绝对不会允许它们留在附近的。 它威严地盯着趴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这条公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表示威胁的声音。 小驼从死里逃生中回过了神,挣扎着爬了起来,临走之前,扭头不舍地望了一眼甄朱。 纣一直盯着它蹒跚逃走的背影,目光严厉,等它彻底消失在了前方的密林里,这才转身,看见小东西已经掉头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于是放心地跟了上去。 ☆、第38章 侏罗的蔷薇(九) 纣很快就发现, 她好像又生它的气了。一个晚上,无论它怎么讨好,她对它反应冷淡, 躺下去睡觉的时候,安眠曲没了,抚摸也没了,她背对着它, 仿佛睡了过去。 夜渐渐深了,外面起风下雨,淅淅沥沥。 住的这个山洞,经过她的整饬和慢慢的改造, 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刚来时的那种原始的兽洞状态,越来越有住家的感觉, 外面现在风雨不断, 但里面住的这个地方,干燥又整洁。 纣起先一直趴在她的边上,借着洞口堆火发出的光,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 随着堆火熄灭,架不住困,早就呼噜呼噜地睡了过去。 甄朱听着纣在耳畔发出的熟睡声,起先心里有点堵,又记挂着小驼的伤,一直睡不着觉, 到了半夜,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对它生气,并不是像前次那样出于故意,带着想要驯服它的目的。 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对它生气了。 但是,如果时间前溯,回到她刚和纣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发生同样的事情,她会对纣产生现在这种类似于失望的气恼情绪吗? 显然不会。 但现在她却在对它生气。 这是否意味着,在和纣的朝夕相处中,她在潜意识里,已经不知不觉,渐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3 渐地开始把纣视为和自己对等的伴侣,继而对它生出了其实完全不符合现实的过高的期望? 意识到这一点后,甄朱心里的所有气恼和不满都消失了。 她开始审视自己。 纣要杀死闯入它禁地的别的龙,哪怕这条龙对她而言是特殊的,但对于它来说,这只是本能。 虽然它对她很好,她和它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频繁,有时甄朱甚至会生出一种它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伴侣的感觉,但她依然不能对它期望太高了。 毕竟,它是一条龙,能和她相处至今天这样的程度,昨天因为她的阻拦,甚至松开了已经咬住了的猎物的喉管,这已经是非常大的退让了。 甄朱顿时不再生气了,在黑暗中伸出手,摸了摸它那条睡着了还执拗地挂在自己身上的有点粗糙的尾巴尖儿,翻了个身,朝向它,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早,甄朱从住的山壁上下去,雨早已经停了,她循着昨天小驼离开的方向,沿着溪流找了段路。 小驼昨天被迫离开时,转头投向她的那个依恋不舍的眼神,总是让她没法忘记。当时它脖子上被纣咬出的伤口看起来很深,逃走的时候,脚步蹒跚,昨夜又下起了雨,现在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它应该不会跑的太远,可能还停留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而通常,停留在水源旁,应该是兽类的本能选择。 这一片林子,现在应该是非常安全的,没有哪条龙敢再贸然闯入,除了小驼,它应该是太想找到她了。 纣虽然看起来身躯庞大,又凶又懒,但其实却有着非常敏锐的情绪体察能力,尤其是对着甄朱。今天一早醒来,它就发现甄朱对它又和颜悦色起来,它显得很是高兴,见甄朱出来,就亦步亦趋地在她边上跟着。 它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反正只要她白天对它笑,晚上乖乖地让它抱着她睡觉,随便她去哪里,它会跟着她,保护她就是了。 甄朱沿着溪流一路找了下去,中午,在快接近纣曾做下气味记号的禁地的边缘地带,终于看到了小驼。 它就瑟缩在一块巨石和地面凹空处的一簇草丛里,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昨夜是想躲在这里避雨,但现在,它看起来像是快要死了,脖子上昨天被纣咬出来的伤口泛白,依旧在向外不停地冒着血丝。 更糟糕的是,它一侧的后腿,可能是昨晚不小心摔伤了,以致于连站立也成了问题,只能这样躺着了。 甄朱叫了声它的名字,急忙跑到它的身边,蹲了下去,用带出来的草木灰为它的伤口尽量止血,免得它因为失血而死。 小驼原本已经奄奄一息了,眼皮也半闭着,它睁开眼睛,认出了甄朱,低鸣一声,那双原本已经无神的圆圆的眼睛里,露出了欣喜和强烈的求生的光芒。 甄朱到附近拔了些鲜嫩的草,放到它嘴边喂它。它看起来仿佛饿坏了,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吃着。 看到小驼的时候,跟在甄朱后面已经跑了半天的纣才仿佛明白了她出来的目的。 它盯着地上的小驼,两道目光立刻变得阴沉无比,充满杀气。它在边上蠢蠢欲动,只是碍于甄朱就在近旁,它又没那个胆子就这么冲上去,只能不时冲着小驼低吼个一两声。 小驼显然还是非常怕它,每次纣一靠近,或是冲它低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之声,它就瑟瑟发抖,把脑袋伸到甄朱的怀里,仿佛在寻求她的保护。而这一幕落入纣的眼睛,它变得更加暴躁,在一旁愤怒地走来走去,张牙舞爪,不住咆哮,很快就把近旁的一片草地都给踩的稀巴烂了,到处都是它的脚印。 甄朱将纣赶到稍远一些的地方,不许它靠近,免得它真的吓死了小驼,回来后,又继续喂了小驼一些嫩草,见它精神仿佛渐渐有点恢复了过来,回头看了眼纣,知道现在就把小驼带回去,显然不大可能。为了避免过度激怒纣,决定还是先把小驼留在这个地方,明天再来看它。 好在这里还是纣的禁地,一般的龙,现在应该不敢擅自闯入,只要小驼自己能够熬过这一关,应该还算安全。 她在小驼边上留了足够它吃一天的饱含水分的嫩草,然后拖了枝叶覆盖在石头上面,完全地遮挡住小驼,避免它过度日晒,也防止万一被什么天敌看见,做完了这些,才转身离开。 她丢下小驼离开了,纣的怒气仿佛才渐渐平息。回到住的地方,甄朱对它百依百顺,好的不得了,纣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了下去,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早,甄朱起身,打算再去看望小驼,它原本还翘着一条腿,懒洋洋地在睡懒觉,仿佛仿佛有所警觉,立刻爬了起来,冲上去就用它庞大的身躯堵住洞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警告的声音,不放她出去。 甄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神色却绷的紧紧,装作生气地盯着它。 一人一龙,就这样对峙了片刻,渐渐地,纣蔫了下去,喉咙里的那种警告的嗬嗬声也变得含糊了起来。 甄朱板着脸,朝它走去,从它腋下钻了出去,径直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她偷偷回头,看见纣果然跟在了自己的后面,一副没精打采的沮丧样子。 就这样,甄朱再次到了昨天发现小驼的地方。它还躺在那里,但今天看起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甄朱放下了心,就在纣的虎视眈眈之下,像昨天那样照顾了它片刻,再次给它留下足够吃一天的草,回去了。 接下来的那些天里,甄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举动。小驼脖颈上的伤渐渐地好了起来,能够一瘸一拐地站起来了,而纣的态度,也终于慢慢地开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在和甄朱一次又一次的正面对抗中,随着它一次又一次的毫无悬念地退让和败北,它似乎渐渐地认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非要留下这只食草龙不可,不许它伤害,而它只能接纳,哪怕它心里再不乐意,它也没法赶走这条讨厌的食草龙,更不用去想着怎么对它亮出尖牙去咬死它了。 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一幕就这样上演了。 一个月后,小驼养好了伤,紧紧地跟在甄朱的身边,不时半是兴奋,半是害怕地回头看一眼身后。 身后,那条令银杏林过去的那片广袤栖息地上的最凶恶的猛龙都俯首帖耳的黑龙,远远地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看起来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甄朱带着小驼到了住地附近,让它栖息在那片林子里,这样既能让它免受外面那些食肉龙的攻击,也不至于离自己过近,免得惹出和纣的纠纷,因为纣虽然勉强容忍下了小驼,但保不齐,下次什么时候就又凶性大发了。 就这样,在纣的禁地里,除了它养的小东西,现在又多出了一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4 条食草龙——实在是有点奇怪的组合。 小驼进驻到林子里的起头一段时间里,纣一反常态,除了必要的外出捕猎,连懒觉也不大睡了,时不时就盯着甄朱,仿佛唯恐她会丢下自己去找那只食草龙,更是禁止小驼的接近,不许它靠近她一步。 甄朱其实也有点担心纣会偷偷赶走小驼,或者干脆直接杀死它,所以也留意着纣的举动,一旦发现它有要背着自己悄悄潜入林子的蛛丝马迹,立刻加以喝止。 好在小驼虽然有点呆,又喜欢粘甄朱,但出于对纣的恐惧之心,一开始也轻易不敢露头,即便有时候,它趁着难得的纣犯了困或者松懈的机会偷偷来到溪边,一看到纣现身或是听到它的吼声,立刻也就逃回了树林。 平衡就这样被保持着,过了一段时间,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一晃眼,几个月过去了,渐渐地,小驼仿佛也知道了,只要有甄朱在,那条黑龙就不敢真拿它怎么样,加上渐渐熟悉,胆子变的越来越大,这天傍晚,甄朱来到溪边,清洗她新采摘的可以食用的一种野菜时,看到小驼在对面树林里探头探脑,于是招手示意它过来。 小驼十分兴奋,立刻跑了出来,越过溪流,停在她的边上,低头亲热地蹭着她。 这几个月,它在这片林里生活,食物丰盛,没有天敌,个头蹭噌地长,身体现在已经有马匹那么大了,脖子伸直的时候,甄朱要仰头才能看到它的脸了。 甄朱笑着,摸了摸它的脖子,顺手拿起一把野菜喂它。 这种野菜是它最喜欢吃的植物之一,甄朱也是看到它经常吃,跟着试吃了一下,发现味道很嫩,而且适口,这才令菜谱里多出了一道难得的美味。 小驼正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前方发出一声吼叫,立刻停住,警觉地抬头,看见纣从山壁上纵身跃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朝着这边扑来,立刻转身越过溪流,逃进了树林里。 纣冲着小驼的背影咆哮了两声,扛起甄朱就回到洞穴里。 这种类似于“争宠”的戏码,最近隔几天就上演一次,甄朱已经见惯不怪了。刚才它气呼呼地扛着她就走,她也没反抗,现在放她下来了,她白了它一眼,转身又回到溪边,捡回刚才散落了一地的剩下的野菜,洗完才回去。 天黑了下来,甄朱吃饱,感到有点困,马马虎虎地应付了下纣伸过来的那条尾巴,睡了过去,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被来自身上的一阵奇异的感觉给弄醒了。 不用睁开眼睛,她也知道纣又在舔她了。 最近这几个月,随着小驼正式进驻,闯入了原本只有它和她的两人禁地,纣的危机感仿佛空前地增加了。 它认定了一件事,她笑,就表示她高兴,表示她喜欢它。因为当初舔她脚底心时她笑的样子给它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以致于到了现在,每当它想要获得她的关注,或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可以讨好她的法子时,它就舔她。 甄朱这会儿实在是困,上下眼皮子仿佛粘在了一起,缩了缩腿,发现它继续跟了上来执拗地舔,也就由它了。 但是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它粗糙又灵活的舌一直往上,最后仿佛舔到了她双腿的中间,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即便睡的迷迷糊糊,中间也隔着一层布料,但她也体会到了那种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甄朱下意识地闭腿,但是被它用爪子牢牢地按住,继续拱了上来,一边嗅着,一边发出轻微的仿佛陶醉的哼哼声。 甄朱彻底地醒了,急忙蜷起身体,推开了纣的头。 它仿佛好像不大乐意,又凑了上来。 甄朱再次推开了它,厉声叫它的名字。 它仿佛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禁止,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听起来有点困惑,又仿佛感到委屈。 甄朱心一软,声音又温柔了,哄着它躺了回去,将它尾巴搬了过来,抚摸着它。 它仿佛终于被她安抚住了,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渐渐传来的呼噜声,它睡了过去。 甄朱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想起了一件事。 这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月她月经过后大概一周,有一天晚上,就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接下来的那几天,它也是如此,总喜欢凑过来。 这个月的今天,恰好也是月经过去的第一周,它又有了这样的异常,这就难免就令她产生了一种感觉,仿佛是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某种气味吸引了它做出这种举动似的。 甄朱心里不解,更感到有点难以言明的怪异,好在它已经睡着了,看起来也不是天天如此,她也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 这块超级大陆上的气候十分均匀,一年并没有明显的四季区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淌而过,甄朱一直坚持每天在墙上的那面日历图上增加一个数字。 这一天,她终于画完了一副分隔成十二块的完整的年历图,盯着看的时候,心里有点感慨。 她来到这个世界,到今天为止,恰好已经满了整整一年。 小驼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一岁半,但它的个子,现在已经长的比大象还要大了。 而纣,它也终于长成了一头强壮、敏捷、有力,悍勇,在这片陆地上有着绝对统治地位的一头成年公龙。 ☆、第39章 侏罗的蔷薇(十) 纣对于小驼的态度, 渐渐也发生了些改变。 它到现在依然不喜欢小驼,但却也不许别的食肉龙去伤害它。有一次它出去,小驼尾随它, 一条不知情的猛龙扑上来要咬小驼,结果被纣咆哮着给赶跑了。 有时甄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三个,一条凶猛的食肉龙, 一条原本是食肉龙猎物的食草龙,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因为机缘巧合, 组成了一个热闹的家庭。她扮演着从中调和的女主人角色,纣是那个暴脾气的男主人, 而小驼, 就好像是他们这个家庭里的调皮的小孩。他们的日常相处,就像现在,她在溪流旁的那片空地上忙着剖杀几条她用草网从水里捕来的鱼,想着晚上该怎么烧鱼才能尽量让它可口入味, 纣躺在一边的石头地上晒太阳、睡懒觉,而早已不再怕它的小驼如同正处在人类幼儿期的孩子,十分好动,一刻也不肯安静,它悄悄地靠近纣,歪着脑袋看着纣睡觉的样子, 眼睛里满是崇拜的神色,慢慢地靠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纣的掌趾。 纣没理会它,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翻了个身,背对着小驼。 小驼胆子更大了,它张开嘴,咬住了纣的尾巴尖,晃来晃去地玩。 纣□□扰了睡觉,这下真的火了,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翻身起来,冲着小驼大发雷霆,伸出爪子就拍了过去。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5 小驼个子虽然很大,算上脖子的高度,个头甚至和纣有的一拼,但是它的气力却根本不是纣的对手,被纣这么一拍,就和小时候一样,整只趴在了地上,因为下面正好是个斜坡,收不住势,呜呜哀鸣着,打着滚翻了下去,噗通一声掉到了溪里。 今年的天气有点干旱,甄朱不知道这片超级大陆上的其余地方怎么样,反正她生活的这块陆地上,已经接连将近两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即便偶尔下一场,也只是毛毛小雨,积在地面的那点湿润水气,很快就被炽热的太阳热量给蒸发干了。过了银杏林的那片大湖泊,水位开始下降,这条溪流更是明显,水带日渐收窄,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溪床。 水很浅,小驼掉下去,滚了两下,就爬了起来。 纣余怒未消,站在坡上冲着小驼继续吼叫,小驼不敢再去惹它了,改而朝甄朱跑来,纣又是一声怒吼,它停住脚步,赶紧逃进了树林里。 纣这才仿佛消了气,也不睡了,来到甄朱身边,趴下来,闻了闻她正在剖杀的鱼。 甄朱把鱼送到它的嘴边。 它只吃肉,闻到鱼腥气,露出嫌恶的表情。 甄朱故意强迫它吃,它把脸极力扭开,表情别扭又可爱,甄朱忍不住笑,它听到她的笑声,趁机转头,讨好般地舔她额头被太阳晒出来的汗。 甄朱把杀好的鱼晾在石头上,感到很热,就下到潭里洗了个澡,上来后,和纣一起回了洞穴。 天气越来越热,雨却一直没怎么下,每天,甄朱望着下面那条变得越来越瘦的溪流,渐渐也开始感到担心了,希望能尽快下一场大雨,以结束这种干旱的局面。 但大雨并没有如愿而来,两个月后,溪流彻底干涸,失去了水源,这个在甄朱心里已经如同家的洞穴,暂时也没法继续住下去了。 纣带着甄朱,后面跟着小驼,穿过那片因为深深扎根于地底所以依然茂盛如昔的银杏森林,来到了那个众龙群居的大湖之畔,找到一处新的洞穴,暂时在那里落脚了下来。 不得不说,纣对于挑选居住的洞穴,确实有它的一套。这个新的洞穴,虽然没有旧居那么大,但近旁就是一道从山巅流下的瀑布,水注入了下面的大湖,虽然现在因为干旱少雨,瀑布水流不大,但也足够甄朱日常所需了。 而且,这个新家地势也很高,站在这里向下眺望,大湖景色一览无遗,白天的时候,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各种龙在湖边饮水,嬉戏,追逐,捕猎,十分热闹。 甄朱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那个她已经住习惯了的家,但这里的景象,也令她感到新鲜有趣。住下来后的起先一段日子,她再次忙着清理洞穴,每天忙于置办能弄的到的各种日常所需,纣也忙忙碌碌,在新居周围再次用带着自己体味的液体做着标记,划出禁区,当然,这片禁区没原来的住地那么大,但对于甄朱来说,也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安全活动区域了。 日子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包括那条跟班龙在内的许多食肉龙,从纣过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忙着向它献媚。 从前住在银杏森林那头的时候,纣还需要自己去捕猎,但来到这里后,根本就不用它自己动手了,每天,跟班龙都会将咬死的新鲜猎物带到纣划出的禁区附近,放在那里供纣享用。有时候,甄朱无事坐在洞穴口居高远眺,还能看到纣被跟班龙们追随着,昂首阔步地从湖边经过,正在湖边饮水的食草龙们见状,远远四散逃跑。 这大概就是从前的灰龙和棕龙都曾享受过的王者的待遇,如今,终于轮到纣了,根据甄朱的观察,它看起来仿佛也挺享受这种被前呼后拥的滋味。 但是这种的安逸日子,不久就结束了。有一天,这里闯来了一群外来的巨齿龙。 巨齿龙们原本生活的那片陆地,距离这里很远,如果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在它们寿命可以长达百年的漫长一生之中,大概永远也不会和纣碰面。 但是它们生活的那片大陆,现在干旱异常严重,于是它们离开了原本的栖息地,寻找着水源,一路迁移,在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了这里。 巨齿龙凶猛无比,这一个龙群里,那些年老体弱和没成年的龙,早已经被淘汰死亡,剩下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强壮的公龙和母龙。它们一路迁徙,所向无敌,来到这里后,发现简直如同天堂,于是闯了进来。 每一片的栖息地里,植物的丰茂程度决定了食草龙的数量,食草龙的数量又决定了能存活多少的食肉龙。在纣的这片大陆上,食物链的平衡原本保持的可称是恰好的程度,现在突然多出来这么一群巨齿龙,何况还是以入侵者的面目,气势汹汹地闯入,纣又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这样的挑战? 它率领身后那一群同样不能容忍水源和食物即将被外来者分去的猛龙,开始了驱逐巨齿龙的战斗。 这一场大战,陆陆续续,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月。 从甄朱被纣带回那个洞穴,和它开始生活的第一天起,它就没有在外面留过宿,天只要一黑,它必定回到洞穴里。 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每个夜晚,甄朱都是和纣一起度过的。 但是这半个月里,甄朱发现纣仿佛变了个样子,它开始夜不归宿,常常天亮才回到洞穴里,带着一身的血污——不知道是它自己的血还是别的龙的血,短暂地睡上一觉,起来就又匆匆忙忙出去。 甄朱知道它是去巡视它的地盘。 它身体里的野性,因为这群外来的企图觊觎这片大陆的龙,仿佛一夜之间,被完全地激发了出来。它一改平时懒洋洋的模样,精神异常亢奋,睡眠极少,脾气仿佛也更加凶暴了,这天小驼从它面前经过,它竟然毫无预兆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它狠狠地扑倒在地,咬住它的脖子,爪子深深地刺入了小驼的皮肤。 小驼仿佛感觉到了来自于它的浓烈的杀气,在它的尖牙和利爪之下,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之声,甚至失去了任何反抗的反应。 甄朱见状,慌忙跑了过去,大声地喝止。 纣慢慢地松开了牙齿,抬头,用泛着血丝的一双三角形的眼睛盯着她。 这一双这样盯着她的眼睛,让甄朱突然感到了久违的不确定——此刻的纣,它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条龙,它盯着她的目光,充满了她所无法掌控的凶暴和野性,就如同回到了她第一次遇到它时的那样。 她压住心里生出的那一丝不安和恐惧,极力用柔和的表情对它微笑,试探着,慢慢地朝它伸出手,搭在了它那只还深深插在小驼的皮肤里爪上,将它挪开。 它仿佛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爪。 小驼几乎被吓破了胆,不明白平时最多也只冲自己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6 怒吼几声的纣为什么突然又痛下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了。 甄朱慢慢吁出了一口气,朝纣微笑,看见它嘴边还沾着点血,于是踮起脚尖,伸手想替它擦掉。 忽然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龙的嗥叫之声,仿佛是那条跟班龙所发,声音尖锐而绵长,仿佛在传达着某种讯息。 甄朱看到纣猛地回头,凝神听了片刻,立刻将她一把扛了起来,放回到洞穴里,飞快又将洞穴口用大石头堵住,接着,它就离开了。 甄朱猜测,可能是那群外来的巨齿龙又来袭了,刚才那一声嗥叫,应该是跟班龙发给纣的讯息。 纣绝对不允许巨齿龙们靠近这片湖泊一步,它们的战场,应该离这里很远。 甄朱独自在光线暗淡的洞穴里渡过了这个白天。 外面渐渐黑了下来,直到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纣还是没回来。 甄朱用保存的火种点燃了一堆照明的火,在火光的陪伴下,继续等着纣。 她完全不知道战况如何。虽然她对纣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但是万一呢? 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她想逼自己先睡觉。说不定一觉醒来,纣就已经回来了。 但是她却根本睡不着觉,只能抱膝,望着那团不断跳跃的火苗,一个人枯坐在洞穴里。 大约到了半夜十一二点的时候,甄朱终于听到洞穴外传来了她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搬开石头的声音。 甄朱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奔到洞口,屏住呼吸等待着。 石头很快被搬光了,她看到纣进来了,一身的血,径直从她边上经过,到了睡觉的地方,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睡着了。 甄朱轻手轻脚地来到它的身边,借着残余的一点火光,打量了下它。 它的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但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这对于它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甄朱有一种感觉,觉得它是打赢了今天的这场恶战,现在它应该只是太过疲劳,所以一回来,就这么睡了过去。 火光跳动了几下,熄灭了。 甄朱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清早,晨曦微光里,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纣的怀里。 它还没醒来,却将她圈在了怀里,那条又大又重的尾巴,也紧紧地缠着她的腿,睡的很香,呼噜呼噜。 她的鼻息里,全是混着泥巴气的血腥味道,并不怎么好闻,但很奇怪,她却丝毫不觉得排斥。 她一动不动,把自己的脸朝它怀里又靠了些过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侏罗的蔷薇(十一) 昨天的那场恶战, 纣独战巨齿龙群里的那只凶悍无比的领头龙,最后杀死了对方,剩余的巨齿龙震慑于它的威势, 再也不敢多做停留,灰溜溜地被彻底赶出了这片大陆,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朝前流浪。 当然,这仅仅只限于公龙的结局, 对于这个龙群里的母龙来说,它们又有另一种命运,那就是被接纳了进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或者说, 大自然的潜在规律。 母龙,哪怕是又老又丑的母龙, 只要它还有生育能力, 无论去往哪里,都是欢迎的对象。 当然,如果它年轻漂亮又强壮,那就更好了。 这个巨齿龙群里的这十几头母龙, 它们已经厌倦了跟随原来的公龙们继续那看起来仿佛没有尽头的流浪,既然头龙已经死了,这里有水源,还有食物,它们自然愿意留下。 在自然界,就像雄性更愿意和年轻漂亮的雌□□配以期为自己的后代获得更好的基因一样, 雌性也更趋向于选择最强壮,最有地位的异性,以便为自己获得更有利的生存和繁殖条件。 纣在这场捍卫水源土地和王者尊严的大战中,它勇猛无敌的风范,不但令玛莎它们更加醉心,也立刻征服了这些巨齿母龙。 既然留下了,得到这个群体中有着最高地位的公龙的欢心,很自然,就成了母龙们的共同目标。 从前一直住在银杏森林的那边,纣外出巡视地盘的时候,情况怎么样,甄朱自然完全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其实在这场针对外来巨齿龙的大战之前,甄朱就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譬如之前,从搬到这里后,有时她没事情,在洞穴口向下眺望,就曾不止一次地发现,当纣巡逻地盘的时候,玛莎会夹杂在跟班龙的中间,紧紧地追随着纣。 最近这些天,虽然巨齿龙群已经被驱离,但陆陆续续地,因为干旱的缘故,还是不断有来自别的地方的零星的龙想要进入这块大陆,所以纣白天依旧忙于巡视,不再像以前那样,几乎总是陪在她的身边。 次数多了,甄朱发现自己竟然仿佛产生了点失落感,尤其是,在她又发现,纣的身后,除了玛莎,还多了几只想要博得它注意的外来的巨齿母龙之后,这种失落感更是驱之不散。 纣已经成年了,不可避免地,甄朱其实也开始留意这方面的问题。 经过她的观察,她发现大部分的公龙,都将雌龙视为玩物和延续自己基因后代的载体,一旦完成□□,公龙就不参与抚育后代的任何事情。 至于对配偶忠贞,在龙的世界里,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的公龙,只要有可能,就尽量多地和不同的母龙□□,以期留下更多的带有自己基因的后代。 所以对于纣,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它也会看上某条母龙,然后和它进行□□,每次想到这一点,甄朱虽然会感到心里有点发塞,但也完全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她相信纣对她是特殊的,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它是龙,遵循它的本能行事,这很正常,也是应该的,她能接受。 正是怀着这样的一个念头,在发现纣的身后跟了那么多条母龙之后,甄朱就刻意不再去留意它的行踪了。 这天傍晚,甄朱在洞穴里,一边编制新的草席,一边等着纣回来。 现在睡的那张草席早已经被纣给滚烂了,需要做一张新的。 在被纣滚烂了不知道多少条草席后,甄朱编席的手艺也突飞猛涨,已经熟到闭着眼睛也不会错了。 快编好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咆哮的声音,仿佛是龙在打架。 她停下手里的事,出去察看了下,惊讶地发现,纣回来了,大概是口渴,这会儿停在湖边,正在饮水。 而就在它身后不远的空地上,有两只龙在打架。 距离有点远,好在她居高,视野宽阔。 她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终于认了出来,其中一只是玛莎,另只,仿佛是巨齿母龙,两只龙撕咬在了一起,打的十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7 分激烈。 那只巨齿母龙,应该是留下的外来母龙中最年轻,原本也是最头龙宠爱的一只。现在她的目的和玛莎相同,玛莎应该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地位被它挑战,刚才见她一直跟着纣,忍不住就扑了上来,和它撕咬在了一起。 玛莎的体型和爆发力都很可怕,并不逊于普通公龙,那只巨齿母龙很快就被它压制住,咬住了后颈,不断地挣扎,冲着纣的方向,发出求助般的哀鸣。 玛莎更加愤怒,狠狠撕咬了一口,巨齿母龙惨叫一声,奋力甩开了玛莎的利齿,两只母龙又打在了一起,四周草屑飞舞,尘土飞扬。 纣喝完了水,拖着带回来的一大丛浆果,仿佛没有看到两只母龙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打架,只护着枝头所剩不多的果子,小心地从边上走了过去。 因为长久缺雨,现在野果也不像以前那样遍地都是,今天它巡完地盘,发现几只食草龙在争食着什么,发现树梢上挂着浆果,于是赶跑了食草龙,把浆果树撞断给带了回来。 它已经好几天没能找到像这么大的果子了。带回去的话,小东西一定很高兴,现在可不能被这两只打架的母龙再给弄坏了。 玛莎见纣离开了,急忙松开爪子下的巨齿母龙,追上了纣,亲热地用身体蹭着它,舌头舔他,最后停在了它的面前,向它拱起臀部,散发出自己的气味。 最近几天她正发情,散出的这种气味,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条公龙围着它打转,至于为了它,那些公龙之间发生像刚才它和那只巨齿母龙打架似的一幕,更是屡见不鲜。 但它谁也看不上,它痴迷于这只年轻又强壮的凶猛的头龙。它知道它身边养了一只奇怪的原本可以用来当做食物的东西,但它却对那只东西好的不得了。 几乎是凭着本能,玛莎知道那只东西是和自己一样的雌性,所以它敌意很浓。但除此之外,玛莎知道,它的身边仿佛还没有别的母龙。 它盼着自己能成为它第一头,也是最受宠的母龙,一旦成为它的母龙,往后甚至不用自己捕猎,那头跟班龙也就会为它贡献上肥美的食物。 甄朱并不想看这一幕,却又忍不住地看,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 纣一开始表情冷漠,随着玛莎不断地磨蹭,舔舐,它仿佛迟疑了下,停了下来,终于慢慢地,它低头下去,仿佛带了点好奇似的,嗅了嗅玛莎向它高高翘起的臀部。 玛莎臀部一直在颤抖,抖的更加厉害了。 纣一动不动。片刻后,仿佛是出于下意识,它忽然回头,看向了它和甄朱住的洞穴的方向。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它依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沐浴在昔阳里的那个它熟悉的身影,眼睛里立刻露出欣喜的光芒,立刻就撇下了玛莎,带着那一树的果子,飞快地朝着洞穴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个晚上,甄朱又吃到了新鲜的果子。睡觉的时候,它在甄朱面前显得格外娇气,个子那么大的一条龙,抱着她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娇气,仿佛在讨她的怜爱,到了半夜,它又开始舔甄朱,然后渐渐地,它仿佛感到不舒服,大尾巴不安地在甄朱身上蹭来蹭去。 甄朱心情有点复杂。 傍晚时它和玛莎之间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有点奇怪。 按说,以它的本能,它应该会被玛莎吸引才对。但是它的表现却很奇怪。 甄朱无法确切地得知,当玛莎对它进行挑逗,它回头,仿佛想要找她似的那一瞬间,它的意识里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它再聪明,再通人性,甄朱觉得,它应该也不至于产生类似于“我已经有了小东西,所以不能和别的母龙好,免得她伤心”这样的念头。 但是它的实际行动,却又偏偏表现出了这样的可能。 甄朱困惑之余,又猜测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它已经习惯了自己在那几天里散发出的那种或许只有它才能闻得到的某种气味,所以它才会对玛莎的挑逗表现的无动于衷? 甄朱没法想明白,这会儿也真的没空想。 凑巧今天她又是那段特殊的生理日期,纣在她边上挨挨擦擦了一会儿,显得异常激动。 它发.情了。 之前,甄朱也遇到过它类似的情况,她只要不理它,晾它一会儿,它自己慢慢也就平静了下来。 但是今晚,它好像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它现在仿佛很难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它变成这副模样,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不停地向她撒娇,哼哼个没完。 甄朱的心软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里,她早就已经把纣当成了自己终此一生的伴侣,可是她和它体型相差太过巨大了,她清楚它全身上下每一处的细节,自然也知道它完全膨胀起来的样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容下它的。 它再一次茫然又焦急地在她身上蹭的时候,她终于抱住了它,朝它伸手过去,轻轻捧住,用这种她能做到的方式,来让它感到舒服些。 过程一切都很顺利,结束后,它显得异常的温柔,它用尾巴卷住她,仿佛生怕她逃走,然后伸出舌头,把它弄在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舔的一干二净,最后将她圈在怀里,心满意足地熟睡了过去,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第41章 侏罗的蔷薇(十二) 纣仿佛突然间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第二天,地盘不巡了,洞穴也不出了, 大白天的就霸着甄朱在里头,不放她出去一步路,一直将她抱在怀里,要和她重复昨晚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四五天,直到甄朱的那段生理期过去了,它尾蹊下的那种令甄朱初见时也被震惊住了的“充血”状态才渐渐从“狂热”中恢复了正常,收了回去。 因为生理和精力方面的巨大差异, 这几天的纣让甄朱确实感到有点吃不消,等它终于又开始精神抖擞地重新出洞巡地, 她甚至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不妨碍她这种非常好的感觉。 其实她并不排斥和它做那种事情, 丝毫也没有。 相反,她感到很安心,仿佛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生命,和纣彻底地, 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他们亲密无间。 又一个月过去了,依旧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那片大湖边,终日挤满了来这里喝水的大大小小的龙们,对水的渴望, 甚至让食草兽们战胜了对于天敌的恐惧之心,即便身后不远处正在上演一出血淋淋的猛龙捕杀同伴的场景,也不能阻挡它们前仆后继蜂拥来这里喝水的勇气。湖边从早到晚,终日挤满了各种龙的身影。 这还没什么,最令人担忧的,是这片犹如生命之源的大湖,因为每天大量的蒸发,它的水位也一天比一天地下降了。 半个月前,湖边那块纣经常路过的巨石,还有一半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8 露在水面世外,而现在,它只剩一块石根的部位还被水淹没着。 照甄朱的观察,要是再这么旱上几个月,大湖或许也将会变成一滩泥泽,而到了那时候,他们大概也将不得不步上巨齿龙的后尘,离开这里,再去寻找新的下一个家园了。 甄朱每天都在看云,心里盼着能早些下雨,终于,又过了大概半个月,这天一早,她起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对面湖泊尽头的天边,不再像往日那样晴空万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堆积的灰色的云。 虽然这层灰色云层随着太阳升起,很快就消失了,但这却给了甄朱的很大的信心。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那片云再次出现了,而且越积越大,越积越厚。 她终于确定,这就是快要下雨的征兆了。 她感到十分兴奋,急着想等纣回来,把这片积雨云指给它看,向它也传达这个好消息。 它现在还没回来。 这几天,这片大陆的外围,又来了一群流浪的龙,纣再次加紧戒备,一早又出去巡地了。 甄朱出了洞口,坐在近旁的一块石头上,一边等着纣回来,一边习惯性地眺望下面的湖水,想象着一场久违的丰沛大雨,让这里再次盈满的情景,心情不自觉地也轻松了起来。 忽然,她的视线停顿住了。 就在她所在的这个洞口下去,数百米外,靠近纣所划出的禁区之外的一片枯草丛中,仿佛有几缕烟雾,在慢慢地从地表升腾而起。 野火自燃! 甄朱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里的地面,经年累月地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的野草和落叶,下层持续腐烂发酵,温度不断升高,从前多雨,并没有什么威胁,但遇到现在这样干旱少雨的天气,再加上持续高温,地表的落叶层很有可能会引发自燃。 这和从前她帮纣打架放的那一把火不同。那时她看好了风的方向,沿着溪流点燃了草丛。而现在森林干燥,地势开阔,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阻断火源的路径,一旦起了野火,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在她的心里,俨然也已经把这片大陆当成了家园。来不及多想什么,她立刻操起近旁一簇纣昨天为她带回来的新鲜的果树枝,飞奔向那块正冒着烟雾的草丛,想趁着还没冒出火苗前,先将火情扑灭。 她已经出了纣用它的体味所划出的禁区,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口气跑到了冒烟的那片草丛前,用树枝抽打,用脚踩,希望把蓬松的地表踩结实,挤压出助燃的空气,这样,火就烧不起来了。 她飞快地顿着地面,贯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时,浑然没有觉察,身后,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她,危险在朝她慢慢地靠近。 玛莎来了。 这几个月,玛莎用尽浑身解术,却始终无法吸引头龙纣对它的一顾,相反,它时常看到纣和这个看起来它一爪子就能撕烂的异类雌性在一起,形影不离,这令玛莎感到愤怒无比,在强烈的嫉妒心的驱使下,它生出了杀死她的念头。 只要它悄悄杀死她,它相信,头龙纣一定会对自己施加宠爱,它将如愿以偿。 作为一只曾经历过两任头龙社会的母龙,它深知头龙的威严和可怕,纣划出的那片禁区,就算它不在,玛莎也绝对不敢擅自闯入,这是一种近乎天生的对于强权的崇拜和服从,所以这些日子,玛莎一直躲在禁区外的暗处,伺机寻找着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来临了,那只异类雌性,她自己终于从纣保护着她的那块禁区里出来了。 至于她为什么出来,在做什么,玛莎并不关心。 它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了嫉妒和杀机。 它朝着那个背影悄悄靠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威胁的一声咆哮,随后扑了上去。 甄朱正在踩着脚下发热的,冒出烟雾,仿佛下一刻随时就要蹿出火苗的地面,忽然感到后背起了一阵动静,传来低吼声,她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母龙玛莎正朝自己纵身扑来。 它的神色狰狞,盯着她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杀气。 甄朱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倒在地,再也顾不得地表野火,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但是她的这两条腿,怎么可能跑的过玛莎? 玛莎几个纵身,就追到了她的身后,甄朱只能凭借近旁树木的遮挡来躲避它的扑杀,玛莎扑空了几次,怒不可遏,咆哮了一声,咔嚓一声,庞大身躯就撞断了一棵树,甄朱躲着朝自己迎面压来的大树,彻底地暴露在了玛莎的利爪之下,就在玛莎快要扑上来的时候,侧旁跟着扑来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玛莎撞了过去,玛莎猝不及防,怪叫一声,被撞飞了出去,在地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 圆圆的脑袋,长长的脖子,比大象还要庞大的一幅身躯。 小驼来了! 小驼一双眼睛睁的滚圆,死死地盯着玛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愤怒咆哮,作势仿佛要朝玛莎继续扑过去似的。 玛莎起先被吓了一跳,等翻滚停下,看清撞飞自己的竟然是那只食草龙,愤怒不已,张开利爪,作势就朝小驼跃来。 小驼急忙后退,飞快来到甄朱身边,蹲下后肢,朝她焦急地叫唤。 甄朱会意,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攀上小驼的后背,两腿夹住它的后背,双手紧紧抱住它脖子,小驼立刻撒开两腿,朝前飞快跑去。 它后肢长而有力,一步弹跳出去就是几米,远远快于玛莎的速度,玛莎气的快要发疯,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了断路,渐渐体力不支,被抛的越来越远,终于,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里。 小驼慌不择路,带着甄朱只顾狂奔,甄朱被它颠的快要吐了,几次险些被它甩下了背,等到它终于放慢脚步,渐渐地停了下来,甄朱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小驼凭着本能,给带回了她之前和纣的家,回到了那道溪流的附近。 只是现在,溪流已经彻底干涸,朝天露着布满了白色鹅卵石的溪床,那个她曾经嬉水吓唬过纣的深潭,现在也只剩下潭底的一汪泥浆了。 小驼累的瘫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 天已傍晚,甄朱迟疑了下,决定今晚还是先在原来的洞穴里暂时留宿。 她怕玛莎不甘失败,这样回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在路上遇到。 小驼如果已经成年,长成那种大到让食肉龙也无可奈何的小山似的身材,那倒好说,但它现在还不够大,除了跑,攻击和防御能力几乎等于零,万一再遇到愤怒的玛莎,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如今晚先在这里过夜,其余的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她定下心神,留小驼在山脚下找吃的,自己爬上山壁,进了洞穴,草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79 草打扫了下,就靠坐了下去,开始枯等天明。 天黑了下来,她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她也懒得再冒险出去找,就躺了下来,准备睡觉。 纣回来发现她不见了,现在一定很焦急,也会去找她的,现在可能就在找,只是她不能确定,它能不能想到,她有可能会在这里,然后找过来。 黑暗中,她有点想念它。 这个她原本十分熟悉的山洞,因为少了身边那只总爱用尾巴缠着她睡觉的龙,现在也变得那么空旷,甚至令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将身子蜷了起来,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快些入睡。 慢慢地,一阵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半夜时分,她忽然被一阵异常的响动给惊醒了。 好像起了大风,呼呼作响,山洞里的温度,骤然高了许多,热气逼人。 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还没跑出去,就看见洞口映照着一团明光的火光,仿佛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洞壁照的清晰可见。 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她的心脏咯噔一跳,几步跑了出去,被眼前的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大火!燃烧了整片森林的大火,已经烧到了山壁下那条溪流的对面,将整片树林和草丛完全地点燃,火借着风,呼呼作响,正在朝着她所在的山壁方向蔓延而来。 火光熊熊,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原本漆黑的夜空,被染出一片红光,这种景象,令人为之胆寒心战。 虽然现在这里距离火场还有些远,但照这种风速和树木的干燥程度来看,不出半个小时,应该就会烧到这里了。 甄朱立刻想到了白天她曾试图灭过的那团烟雾。 那里一定就是着火点了。她当时还没来得及将隐火彻底踩灭,玛莎就冒了出来,她被迫中断,火应该就是这么自燃而起,因为大半年没有下雨,风干木燥,一下就烧着了整片的森林,蔓延开来,烧过银杏林,现在终于抵达到了这里。 火烧的那么大,纣现在在哪里?着火点离他们的洞穴那么近,它会不会已经出事了? 甄朱的心跳的飞快,冷汗突然就冒了出来。 她立刻拒绝去想那种可怕的事情,告诉自己,纣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里也不能再留了,她必须也要趁着火烧到之前,尽快离开。 她立刻大声呼唤小驼的名字,片刻后,从山壁下的一簇草丛里,钻出小驼瑟瑟发抖的身影,它用惊恐的目光盯着不远处仿佛从四面包围而来的火光,发出呜呜的叫声。 甄朱立刻下了山壁,来到小驼身边,像白天那样爬上了它的背。 身后是山壁,十分陡峭,她和小驼没法翻越,前方和左手边,火光熊熊,已经被封死了路,只有右边沿着溪流下游的前方,看起来仿佛还没起火,这是剩下的唯一一个能够逃生的方向了。 她骑在小驼的背上,紧紧抓住它的脖颈,指挥它朝着溪流下游前行。 小驼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去。 头顶不断有被火光照出身影的翼龙尖唳着翱翔而过,那是逃生的翅膀划出的痕迹,撕裂了原本死寂的黑色夜空。 一路之上,身边不断遇到各种被大火吓的四处乱窜,六神无主的龙,即便是再凶猛的食肉龙,此刻也如同丧家之犬,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只为了逃离身后那片正在紧追不舍的可怕的熊熊烈火。 小驼在甄朱的指挥下,沿着溪流的下游方向,一直朝前跑,但是还没跑出去多远,才半公里不到,甄朱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原本因为,这个方向的树林还没有起火,所以朝着这边逃生。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大火的蔓延速度,远远地超过了她的预想。 前方的森林,其实也已经着火了,只是火光起先并不大,在旁边熊熊大火的映衬之下,她没有看到而已。 跑到这里的时候,火光就变得明显了,显然,也在朝着还没烧着的这个中心地带蔓延而来。 对面已经不断有跑在她和小驼之前的龙仓皇掉头,在这片暂时还没有被火光吞噬的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好几头龙慌不择路,竟然一头重重撞在粗大的树干之上,被撞昏过去,倒在了地上。 小驼更加害怕了,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熊熊火光,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突然哀鸣一声,跪在了地上,无论甄朱怎么拉它,哄它,冲它咆哮,它就是站不起来了,仿佛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就这么等着大火降临。 到了后来,甄朱候的声嘶力竭,情不自禁,眼眶开始发热,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之中。 她看了下四周。 火点在不断地连接,连成一片,周围仿佛都是火光。 她知道,很快,大火就会烧到这里了。 即便她丢下小驼,自己逃跑,她也是逃不出去的。 她已经感到了大火逼来的热气,鼻息里,更是充满了一种令她呼吸不畅的烟灰味道。 她双腿发软,跟着无力地坐在了小驼的边上,胳膊抱着小驼的脖子,将脸埋了上去,一动不动。 忽然,就在这时,在她身后那个家的方向,隐隐地传来了一阵大吼的声音。 那声音是如此的雄浑而响亮,充满了焦急,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能传到耳朵里。 甄朱猛地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紧接着,刚才的吼叫声又跟着随风传来。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 她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大声地叫着纣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的眼睛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流泪,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喊着纣的名字,又用力踢着还瘫在地上起不来的小驼。 小驼仿佛被她踢醒了,认出了这声音,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它直起脖子,效仿甄朱,奋力朝天发出一声鸣叫。 片刻之后,在不远处那片跳跃的火光里,甄朱在模糊的泪眼里,看到纣的身影出现了,它朝着她的方向,迅速地奔了过来。 …… 许多年后,当纣带着甄朱一道巡视着属于它的这片大陆时,甄朱总还是会想起今夜的这一幕,它背着火光朝她而来的那个身影,已经定格成了一个她永生也无法忘怀的剪影。 她知道,她当时其实在心里想,纣宁可冒着被大火随时吞噬的危险,也要回到他们曾经的家,为的,不过就是确证一个她或许会在那里的可能。 他待她如此不离不弃,她怎么还舍得对他有所保留。 在这个异世里,能够分开他们的,除了死亡,唯有死亡。 ☆、第42章 侏罗的蔷薇(完)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0 纣将甄朱护在怀里, 循着它来的那一片因为树木相对稀疏所以还没和起火点完全连成一片的杉林,穿出了火海的包围, 终于抵达了安全的地方。 一路上,它持续不停的吼声,震彻着林海,如同给那些被困在火海里的惊慌无助的龙们指引了一条生的通道, 许多的龙,正是循着它们熟悉的头龙的吼声,追随了它的脚步,这才得以逃出生天,幸存于这场犹如从天而降的自然之火。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伴随着头顶越压越低的积雨云, 在电闪雷鸣声中, 这片已经干涸到渴望的陆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一场倾盆大雨。 雨来的酣畅而淋漓,不但浇灭了这场仿佛就要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而且滋润了大地,让湖泊和溪流重新满盈。 大火过后的大地, 一片焦土,到处都是焦黑的树木,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气味,但干旱结束了,有了水, 一切就都有了希望。这片大陆,恢复了它往日的温暖和潮湿,用不了多久,满目疮痍的陆地就将再次会被绿色覆盖。幸存的龙们陆陆续续,也再次回到了它们世代栖息的这片大湖边上,随着又一个□□季的到来,公龙追逐着母龙,母龙们忙着寻觅向阳的安全巢穴,将自己的龙蛋产在那里,整理地排列,以保证龙蛋们能吸收到足够多的太阳热量,顺利孵化。 大火过后,甄朱就一直没再见到过母龙玛莎的踪影,她猜测玛莎应该是被那场大火给烧死了。其余的还没有受孕的母龙们,在围着纣进行持续的体味暗示却得不到应该有的任何回应之后,渐渐仿佛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头龙纣对它们没有兴趣,它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在它们眼中看起来十分奇怪的雌性,那个雌性又弱又小、和健康强壮的它们完全不一样,但是在头龙的眼中,她却仿佛是这片大陆上最珍贵的东西,它们不止一次地从远处看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年轻的头龙时常和她一起坐在半山洞口的那块石头上,看着他们对面脚下的这片大湖。 这有什么好看,它们并不知道,但头龙和她一坐,往往就能坐很久,有时候,那个雌性还会发出一种它们此前从没听过的声音,这声音是连续的,起伏的,悦耳的,头龙似乎非常喜欢听,每每这种时候,它的神色显得非常愉悦,看着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温柔和呵护。 对着她,它的身上看不到半点公龙通常都会有的凶暴和戾气,和平常那个令它们甘心俯伏臣服的头龙,更是截然不同。 它们的中间,也在慢慢地以千百年来形成的特有的方式在流传着一个讯息,从前那只因为仗着年轻漂亮而受到公龙争相追求的跋扈的母龙玛莎,其实也从那场大火中幸存了下来,但是不久之后,它的尸体却在一处山谷口被发现了,死状凄惨,有不少龙就在附近,亲眼看到,杀死了玛莎的,就是头龙纣。 当时玛莎显得非常恐惧,一开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地乞求,然而无论它怎么献媚,当它意识到面前这头目露凶残光芒的头龙是不会放过它的时候,又从地上爬起来转身逃走,但是头龙纣却异常凶狠,它将玛莎扑在了身下,一口就咬住了龙全身上下最为脆弱的后颈,深深的利爪刺入玛莎的皮肤,在它痛苦又无助的挣扎之中,咔嚓一声咬断了它的后颈,玛莎倒了下去,还没死透在地上痉挛着的时候,尖牙和利齿上沾血的纣就站在一旁,用冷漠无情的目光盯着它,知道它停止痉挛,完全死去,这才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里,那只因为受到头龙的特殊庇护而被许多龙侧目以对的呆头呆脑的食草龙,当时就在旁边,显得非常激愤,嗷嗷地叫个不停,仿佛恨不得也冲上去咬丧一口玛莎似的。 等到那只趾高气扬的食草龙跟随龙头纣威严的身影,一前一后离开时候,因为目睹了这场类似于惩戒性质的猎杀的恐惧的龙们只能猜测,一定是玛莎不顾纣的意愿想要伤害这只食草龙,惹怒了纣,这才导致了被纣杀死的悲惨结局。 当然也有传说,据说有龙曾看到,在那场大火发生之前,玛莎曾试图攻击那只深受纣喜爱的雌性,或许纣对玛莎施加的杀死她的惩戒,应该就是来自于那个雌性曾遭到的对待。 但是不管怎样,反正从那之后,这片陆地上的所有的龙,都记住了一件事,那个和它们不同类的陪伴在纣身边的雌性,是它们绝对不能动的一个禁忌,当然,另外也附带了那条总是跟着那个雌性的食草龙。 因为她的缘故,它们的王,对这条原本早就应该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的呆头呆脑的食草龙,也另眼看待了。 …… 大火刚被雨水浇灭,湖水随着四面八方汹涌注入的溪流而变得再次盈满的起初那些天里,对面山谷中的这片湖泊,水体还十分的浑浊,一眼望去,全都是黄泥和被无数水流带入湖中的黑色的草木灰烬,但是,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大湖就用它宽广的胸怀容纳了一切,现在,湖水已经恢复了当初的澄净,蔚蓝一片。 夕阳渐渐坠下了湖面,将远处的湖水染红,天际,有翼龙掠过晴空,湖边,幸存下来的巨大的蜥脚龙又聚了回来,悠闲地在水边漫步,三三两两的龙,趁着这白天的最后一片日光,在岸边饮水,跑动,原本焦黑的土地上,也冒出了一层青翠的颜色,在每一个潮湿而温暖的白天,疯狂地生长蔓延。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夕阳收回了它最后一道绚丽的光线,湖边渐渐变得沉寂了下来,白天结束了。 甄朱靠在纣的身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转身回到住的那个山洞里。纣跟着她起身,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暗,甄朱用保存的火种烧了一堆火,火光跳跃,驱散了昏暗,也映亮了纣伴在她身边的身影。 大火过后,这段时间,甄朱一直忙于重建自己的家园,生活也比之前也更辛苦了些,因为附近那些原本随手可得的野果树都已经被烧光,地上可食用的野菜也没有来得及长出来,但是她却丝毫没觉得苦。 纣对她的好,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它让她高高地坐在它的肩上,每天不辞辛苦,穿过那片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银杏林,带着她来到没有被大火烧过的地方,早出晚归,为的就是能够带回她喜欢吃的果子。 生活比以前艰苦了些,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发现的乐趣?就是这段时间里,和纣一起,她走了许多之前没有到过的纣能用它双脚丈量的宽广领地,领略这片大陆梦幻般的美景,两个月过去了,前方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她的心里,充满了欣喜感觉,就如同前两世的所有遗憾,在这个世界里,在纣的身边,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圆满。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1 原始的世界,简单的相伴,每天只为口腹而劳作,她却感到十分幸福。 不但如此,她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那天被纣安全地带出火海后,她的身上留了许多被树木刮伤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些小擦伤,现在早已经痊愈了,只剩左边胳膊上,还有一道最深的伤口。 纣经常为她舔舐伤口,现在这道伤口也已经结疤,痊愈,但纣还是执拗地舔她,就像今夜,从那道伤口处开始,流连在她柔软的胸前,然后往下,最后来到她的大腿。 它分开她的腿,将自己的舌伸成适合她大小的形状,用她喜欢的力道,温柔地对待她。 纣不知道和母龙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它也没有兴趣。 它或许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这无关紧要。 它只知道自己喜欢她,想要每天,每夜都和她在一起。 它喜欢她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它也希望她喜欢自己对她做的每一件事。在他们今后所剩的或许漫长,或许有限的日子里,这将成为它非常有兴趣不断去探索发现的一项重要的内容。 他们没有自己的后代,小驼就像是它们的孩子,从那场大火过后,纣仿佛也改变了对小驼的态度,它开始真正地接纳了小驼,因为它知道,小驼对于它的小东西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它并不会影响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 许多年后,纣成为了这片大陆真正的王者,没有哪一条龙,敢在它的面前亮出自己尖牙和利爪,当它发怒咆哮的时候,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绕道而行,为它让开前进的道路。 甄朱知道,有一天她一定会先于纣离去的。这个世界里占了统治地位的龙,除去夭折、疾病,或者被捕猎,一直活下去的话,它们的寿命,可以长达两百年。 她知道自己会日渐老去,而对于纣来说,现在不过是它漫长盛年期的开始,它强壮,无敌,活到自然给给予它的生命的终点,并不是问题。 甄朱不想去考虑这种关于生死的命题,但她知道,事实是,没有谁是可以避免这种问题。 分别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临了。 她还没来得及老去,有一天,先就无声无息地感染了一场疾病。病来的很快,尽管她一直在努力用自己身体里的抗体来和疾病斗争,但最后,她还是没能扛过去,在纣的怀里,轻轻地哼着它喜欢的曲调,依依不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生病后的这段时间里,纣日日夜夜,时刻陪伴在她的身边。它知道她很痛苦,却一直在它面前微笑,这让它更加难过,它变得焦躁无比,但是它却无能为力,只能为她带回更多的她喜欢吃的新鲜果子,没日没夜地抱着她,走来走去,希冀这能为她减少痛苦,让她好起来。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死在了它的怀抱里。 她的哼曲声停止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身体渐渐变的冰冷,无论它怎么呼唤,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更不会对着它笑,或者唱歌,跳舞给它看了。 当纣意识到她真的抛弃了它,再也不会回来了,它紧紧地抱着她,走了出去,朝天怒声大吼,将那些战战兢兢聚集在附近的所有龙都赶走,这其中也包括了小驼。 小驼也不能留在这里。这里只能属于它和那只许多年前它偶然从山谷口捡回来,没有吃掉,然后一直养到了现在的小东西。 赶走了所有的龙,纣搬了许多巨石进入山洞,将它和她一起住了许多年的这个地方的洞口用巨石完全地封闭了起来,周围陷入了黑暗,它回到了她的身边,将她如同宝贝般地轻轻抱起,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吃不喝,只是一遍遍地舔着她,再也没有破洞而出。 又过去了许多年,在这片大陆之上,新的王者不断出现,又不断地被更加年轻强壮的头龙所取代,但是那个曾经的王者,不知道来自哪里,却曾叱咤大陆,勇悍无敌,甚至带领许多龙从那场令许多龙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的野火中逃出生天的黑龙,在龙的世界里,却变成了一个难以磨灭的传说。 它曾经的禁地,如今草木青青,蓊蓊郁郁,那个被巨石封住的洞口,也已经被疯狂蔓延的野草所埋没,看不出半点的往日痕迹。 但是至今,还是没有哪一条龙,哪怕是头龙,胆敢靠近这片地方。 最后一刻,它抱着她,走出洞穴,朝着远方,发出的那一声仿佛撕裂穹苍的怒吼之声,至今仿佛还回荡在这片山谷之中。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谁看到过它的身影了。 一头龙,和它豢养的一只异族雌性,曾在这里生活过,留下了他们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下一个新世界。 民国初年《红尘深处》 ☆、第43章 红尘深处(一) “三少奶奶, 老太太那边问哪,你起了没——” 那扇门缝和雕花槅上积着年岁尘痕的老木门外, 传来一道呼唤的声音。 “要不我搀你出来?再不去,迟了,别说老太太,太太, 就是大少奶奶那里,我也要被骂的——” 顿了一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 两根垂在已经发育的胸前的油光水滑的辫子,今早显然用火钳精心烫过却又害怕蓬松的太过明显会被人看出来叱骂所以又沾水小心翼翼压了些下去的刘海,上身是油绿的刺目的单盘扣褂衫,下面黑色绸棉袴, 布鞋, 浑身从脖子开始,直通通地一溜下来,衣服将所有可能露出的身体曲线都给遮挡的严严实实,既方便干活跑腿,又不至于到处勾惹家中老少爷们的眼睛。典型大户人家里内差丫头的打扮。 这丫头是小莲, 进徐家干活后,被派过来到这屋里不过才三个月,但这已经足够她探听到关于住在这里头的这位徐家三少奶奶的所有消息了。 她对自己伺候的这位三少奶奶,原本是好奇,怜悯, 渐渐地,忍不住有些轻慢,然后,因为前几天发生的那事,她情不自禁,现在看着对面这女子的眼神里就带了点微微的鄙视。 但是这鄙视是丝毫不敢表露的,她嘴里依旧亲切地叫着三少奶奶,脚步跨进了门槛,作势往里,却没往里去,只停在了那扇门边,仿佛脚前有什么挡着似的。 甄朱在小莲注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中,从里屋出来,迈步跨出了门槛。 她来到这里,成为这个名叫薛红笺的女子,已经有三天了。 这里是位于川西南的一个偏远的县城,长义县,民国七年了,北京城里的大总统都换了一茬,但是在徐家的这座大宅门里,时间却好似停止了流动,一切都还照着从前的规矩来,苛刻难伺候的徐老太、当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2 面奉承徐老太,背过身将不满转嫁到儿媳妇身上的白太太,充当牌桌脚的唯唯诺诺的姨奶奶、长袖善舞的少奶奶,老爷,少爷们……该有的,一样也不缺,连院子里的那口养金鱼的酱赤色的大水缸都散发着霉旧的气息。 薛红笺是徐家的三少奶奶。 甄朱在前世留给她的最后印象中苏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这家的三少奶奶,她刚用绳子上吊寻死,被小莲发现,嚷起来后,叫来了人,给放了下来。 就这样,她继承了关于薛红笺的一切,也继承了她不能说话的缺陷。 她是个哑巴,纵然她很美,今年才十七岁,但其实,她嫁入徐家已经三年了,而且,她嫁的不是人,是一块木头灵牌。 她的丈夫徐家三爷,他是个死人。 …… 薛红笺不是县城人,家住附近镇上。薛家本也是诗书门第,她的父亲是光绪三十年甲辰恩科的进士,原本才华横溢,意气风发,可惜运气不好,天下的读书人又怎么能想的到,这竟是最后的一次科考了,没几年,就到处革起了命,他因为得罪了人,被安上一个革,命党人的罪名,一番惊魂之后,被革除功名,抄没家产,身边的人纷纷离散,他侥幸捡了条命回了老家,从此一蹶不振,几年后就病去了,剩下薛红笺和大了她十岁的的异母哥哥薛庆涛守着仅剩的几亩田地勉强过着日子。 薛庆涛老实巴交,虽然没半点本事,但能写会算,加上那年已经革了满清皇帝的命,薛家虽然败落的到了快要卖掉最后几亩田地的地步,但沾了已经死了的前朝进士爹的光,镇上一个开麻油店的掌柜稀罕,就把自己的女儿白姑嫁给了他,过两年,老丈人死了,麻油铺子的生意就由薛庆涛接了,他把薛红笺也带了过去。 那一年,薛红笺十二岁。 白姑是个厉害的女人,人称麻油西施,将男人收的服服帖帖,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使唤了薛红笺两年,到她十四岁的时候,有媒婆找上门来,说县城徐家想给没了的三爷讨一房媳妇,养一个儿子,问她有没有意思把小姑子给嫁过去。 徐家是当地的名门老族,全县田地,三分之一都号着个徐字儿,前清时,祖宗还当过官,如今皇帝没了,一是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没骨气,二来,如今局势实在是乱,今天这个称帝,明天大总统和总理闹府院之争,再后天督军打省长,光是川西这一片儿,就有好几派势力,徐家也想先看清形势,所以不肯贸然出来做新政府给的那种其实也没什么实权的官儿,干脆关起来门来,过着自己的日子。 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川西长义县里,徐家就是王法,如今新政府派来的徐县长,因为恰好和徐家同姓,到了徐老太的跟前,也照样要毕恭毕敬地自称侄儿。 媒婆嘴里的徐家三爷,名徐致深,是大房里的次子,他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不满徐老太和寡居的母亲白太太张罗着给他定亲,找自己的大哥徐致洲交待了一句,扭头就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徐家有两房,长房已经没了的大老爷是徐老太的亲生儿子,生了大爷徐致洲和三爷徐致深,二房是姨太奶奶出的,有个同辈的二爷徐致海。三个孙子里,徐老太私心里最疼小孙徐致深。他走的那一年,前清正到处抓捕革命.党,人心惶惶,他这一走,徐家全乱了套,派人到处的找,却始终杳无音讯,直到三年之后,伴随着一声炮响,皇帝下台,民国大总统上台,徐家也终于打听到了徐致深的下落,说他当年去了南方投奔陆军学堂,加入了革.命党,死于一场对清廷的乱战,因为当时战况惨烈,尸身和许多他的同党无法辨认,被群葬在了烈士冢里,找也找也不回来了。 徐老太哭了一年,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了,一边骂革.命党,一边骂皇帝党,一年之后,终于想了起来,张罗着要替自己这个最心疼的孙子娶冥婚,养一个过继儿子,这样他到了阴间,也不至于没有香火可继。 媒婆立刻向徐老太推荐薛家女儿薛红笺。 父亲是前清进士,诗书之家,十四岁,容貌好,听话,老实,一清二白。不好的地方,据说她生母出身差了点,当年好像是京城里的一个红伶人,后来薛老爷落难,她也不知所踪了,因为是被哥哥带大的,她没裹成小脚,并且,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徐老太斟酌了一番,觉得中意,而且哑巴更好,于是差遣媒婆做亲,因为是冥婚,自然许下了丰厚的聘礼。 白姑自然乐意。 这两年,她没少为这个拖油瓶似的小姑子操婚事的心。随便嫁个穷汉,拿不到多少钱,总不甘心,毕竟,薛红笺长的好。但想嫁个殷实人家,又难,没多少嫁妆,还不开口说话,也就只有当填房或者做小的份儿。现在徐家竟然看上了她,虽说是嫁那个死了的三爷,但在白姑看来,哑巴小姑子能嫁进县城徐家,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薛红笺那个哥哥,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根本就不敢反驳,何况,徐家都开口了,他又怎么敢拒绝? 就这样,三年前,十四岁的薛红笺被一顶大红花轿从正门抬进了徐家大宅的院里,抱着三爷灵牌成了亲,徐老太又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小子,起名光宗,养在她的屋里,到如今,薛红笺十七岁,儿子也已经六岁了。 …… 甄朱的记忆里,有关于薛红笺过去的一切,自然,也清楚她为什么要上吊寻死。 她跟着小莲穿过那道刷着褪色红漆的回廊,来到了徐老太那间屋的檐下,这时,迎面撞到一个身穿蓝底宝石花绸衫的男人。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白净英俊的脸,看起来斯斯文文,正是徐家二房里的少爷徐致海。 “嗳,磨磨蹭蹭,可来了,赶紧的,老太太刚问起你呢,我说你忙着和帐房对账,这才迟了……” 紫色团花的旗袍背影在门里晃了下,一只悬着水色十足玉镯的手腕伸了出来,低声埋怨声中,二奶奶招娣扯着二爷的袖子,将他一下拽了进去。 二爷脚跨进了门槛,半张脸却依旧露在门外,他朝她投来一个微微带笑,又似乎含着威胁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马褂后摆一飘,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后。 甄朱垂下眼睛,站在门槛外等着。 薛红笺的记忆告诉她,这是规矩,因为她身份特殊,加上前几天上吊寻死,徐老太正厌着她,没有里头的传唤,她不能随意进入徐老太的这间堂屋。 ☆、第44章 红尘深处(二) 里头仿佛已经站满了人, 嗡嗡嘈嘈的说话声。 “……老胡那边消息也来了,说这批茶叶是上好货色, 因为江西那边打的厉害,没人敢去,再压陈了没人要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3 ,给咱们全吃下了, 价钱还是平时的一半。货还没到,这两天就不少人来问了,等账目出来,孙儿就报给您。” 一个听起来方方正正,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压下了女人们的声儿。 说话的是徐致洲,徐家的大爷。 “路上安全吗?” 一把嘶着声的,又带了点锐的老太太的声音, 凿子似的挖着人的耳朵, 但是又不得不去听。 徐致洲仿佛叹了口气,可以想象他这会儿愁眉哭脸的样子:“就是说啊,咱们徐家在川西,知道的还肯给几分脸面,出了地界, 路上打仗,吃拿卡要,谁知道谁啊,难!所以老胡托我特意先跟您报一声,等运到了, 就算货有剩,怕也是要出一笔老血了。” 徐老太嗬嗬了两声,语气也听不出是褒是贬:“这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顿了一下,“把东西给弄来,账面别给我亏的太难看就成。徐家的号子不能砸在我老太太手里,别的,我一要进棺材的,能管得了什么?” 里屋就鸦雀无声了。过了一会儿,二奶奶招娣的声音起了:“老太太,致海前些天托人,费了老大力气,给您弄来了两盒烟丝,说是什么马来国的货,我也说不来,反正是头等好货,用的是我屋里的钱,不走公账,孝敬给您。” 徐老太就笑呵呵了:“我还是中意老烟丝,不过,致海孝心,老太太就收了。老丁——”她叫着老佣人老丁妈,“你跟帐房说一声,花了多少钱,下月给拨回去,从我帐里走。” “这钱孙儿真不能要——”徐致海的声音响了起来。 “磕,磕”两下,徐老太手里的旱烟管在老红木床沿上敲了两下,敲出一堆烟灰。 “到处都打仗,乱,你们手头也紧巴,我老太太不能要你们花钱,孝心我领了。” 对着二房的人,或许因为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徐老太的态度总是要好上不少,和颜悦色,和刚才与大爷说话的语气判若两人。 徐致海仿佛还要推辞,嘴巴张了张,被二奶奶暗暗扯了扯,于是改为笑脸,向徐老太道谢。 接下来又一阵乱哄哄,是各屋的奶妈领着小孩叫太奶奶,说些吃喝的拉杂话,过了一会儿,白太太边上的丫头翠兰出来,叫了甄朱进去。 甄朱定了定神,跟着翠兰跨进了那道被磕碰的露出了些木头肉的黑乎乎的老门槛,走了进去。 这种老宅,即便是堂屋,因为进深,就算门都敞着,里头也总透着些晦暗的阴影。 徐老太枯瘦而干瘪,盘腿坐在一张老红木架子床上,身子被大的像个布套的深蓝大褂给围住,显得一张脸更皱,不止脸,整个人都像只老核桃,因为一早已经说了不少的话,一腿大概盘的麻了,被老丁妈给抬放下来,悬在了床沿外,露出一只尖尖的三寸丁脚。老姨奶奶,白太太,二房太太,姨奶奶,大爷徐致洲,大奶奶,二爷徐致海,二奶奶招娣,还有小孩儿,奶妈,乌鸦鸦全都挤在里头,薛红笺的儿子光宗也在,被林奶妈紧紧地拽着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因为这几天薛红笺上吊,嫌晦气,光宗被徐老太叫过去住她这里,现在一大一小,林奶妈和光宗的两双眼珠子都直直地盯着甄朱。 不止他两个,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落在了甄朱的头上。 大爷三十出头,发蜡油亮,把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显得仪表堂堂。 甄朱也看见过悬在自己屋里的那个死了的丈夫的遗像,虽然还只是少年的容貌,但眉目也十分英俊。 徐家的男人,长的都很不错。 屋里一股混合着头油、脂粉、旱烟、以及因为洗澡不勤所积下的体脂的古怪味道,因为徐老太讨厌风,窗户难得开,只有门口帘子那里,稍稍能进来点外面的空气,刚进去的时候,甄朱呼吸都有点困难,但是这一屋子的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气味,怡然自得。 这种时刻,甄朱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是个哑巴,什么都不用她说,她只站在那里,低下了头,听见徐老太冷冰的声音传了过来:“起来了?” 她垂目,点头。 “我们徐家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好好的要给我老太太寻死看?” 徐老太声音落下,屋里就死寂了。 白太太伤心、气愤,侧目以对,大爷夫妇因为刚才被徐老太扫了点面子,现在报复般地一脸事不关己,二爷唇角微微弯起,看似不经意的微笑表情,实则目光微微闪亮,盯着他面前的那个年轻女子。二奶奶看在眼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恨的表情,但这愤恨却流向了甄朱,也像二爷似的那样盯着她。 甄朱沉默。她也只能沉默,然后把头垂的更低。 “当初八抬大轿把你从大门里给娶进来,风风光光,别的地方我老太太不敢说,就这长义县里,你摸着良心,哪个女子出嫁有你这么风光?你这才几年,就给我闹这一出,传出去了,你叫我老太太还怎么见人?徐家是能让你这么糟践的吗?” 徐老太显然余怒未消,手里的旱烟管不停地磕着床沿,仿佛那就是甄朱的脑袋,冒着红色火星子的白烟从烟管里被抖了出来,一颗火星子飞溅到了站在近旁的二奶奶的衣摆上,衣服是上月新做的,才穿了没两水,立刻被烫出了一个米粒大的洞,鼻子里闻到了一股丝绸燃烧的焦糊味,二奶奶心疼的要命,又不敢声张,也不看甄朱了,不漏声色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两只眼睛改而紧紧盯着徐老太手里的那杆烟枪,以防火星子再次跳过来。 徐老太是不会给薛红笺留任何脸面的,她连大爷都要当众削,何况是薛红笺? “当初花那么多钱娶你进门,看中的就是你老实,能守,想着你能替我的小孙儿留个门面,现在倒好,你才过了几年好日子,连自己斤两都记不清了?我老太太把话放在这里,今天就当没这事,你领了你儿子回去,好好过,这晦气,我老太太就自个儿吞下去了。下次你要是再闹出不安分,可别怪我老太太咸口了!” 她终于敲完了烟杆,两只尖刻的眼睛,扫过屋里的奶妈丫头们。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放老实些!我自己的孙媳妇,怎么教是我老太太的事,她再怎么着,那也是你们要伺候的人,敢挑三拣四嚼舌头,被我老太太知道了,拉去打死,我老太太也不用吃官司!” 她这并不是在说大话,在长义县,徐老太要是打死个人,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奶妈丫头立刻全都屏住了气儿,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 徐老太好像有点累了,抽了一口烟,叫人都出去。 刚才死了的屋子又活动了起来,人影晃动着,纷纷朝外去。白太太觉得就这么放过了薛红笺,有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4 心里不满意,但是徐老太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了,她也没办法,只好叫林奶妈带着光宗回去,光宗和薛红笺半点儿也不亲,也不想回那屋,死死地抓住门框,干嚎了起来。 林奶妈哄了两句,被光宗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吐到了她的衣襟上头,流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嘴唇扭动,无声地抗议,负气似的也撒了手。 徐老太脸上的疲乏之色更加浓了,拂了拂手:“他要待,就让他再待会儿吧……”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橐橐的脚步声,直愣愣地朝着徐老太屋冲来,徐老太有点不高兴,嘀咕了一声:“天是要塌了吗,规矩都哪去了……” 话音未落,管事老田上气不接下去地跑了进来,因为跑的太急,险些撞到了正预备出去骂人的大爷身上。 “老太太,老太太——”老田的嗓子使劲的扯,就跟唱戏的在吊嗓子似的,撇下恼怒的大爷,也不管规矩了,径直冲到里屋,噗通一声,跪在了徐老太的门槛前。 “三爷来口信了!三爷来口信了!三爷他没死!” 这一声,宛如平地炸下了一个雷,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原本要走的大爷二爷全都停下脚步,猛地转头,人人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徐老太原本看起来就要躺下去了,竟然噌的一下,从床上敏捷地滑溜了下来,两只三寸金莲没站稳,险些歪倒在地,幸好边上的老丁妈眼疾手快,一下给扶住,她一把推开老丁妈,扭的飞快,眨眼就到了老田的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说啥子?啥子?” 她的声音发抖。 “刚来了个送信人,说咱家三爷,这会儿去了南方有事,等事情完了,他就折回来看老太太您!因为多年没回,怕老太太您见了要揍,所以先派了个人传个口信,说,老太太您真要揍他的话,他也老老实实接着,让您多攒几天的力气,等他回了,怎么狠,就怎么揍!” 老田是徐家的老人,看着几个少爷大的,这会儿学着学着,眼泪就冒了出来。 “我的孙儿……我的孙儿……他还活着,他还这么猴皮……” 徐老太两眼发直,嘴唇抖着,喃喃念叨了两句,忽然眼睛一翻,人就往后倒去,正好甄朱站在她近旁,见她后仰,下意识地一把接住了,老丁妈赶紧上来,和边上的人把徐老太给弄到了床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拿水的拿水,乱成了一团。 白太太也不管徐老太,自己回过神来,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拽着老田追问详情。 “快——把那个送信的给我叫来——” 仰在床上的徐老太忽然睁开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老田哎了一声,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急匆匆跑了出去。 …… 关于薛红笺上吊的事,很快就没人提了。这一天,整个徐家都沉浸在三爷徐致深在离家十年之后突然快要回来的这个消息里。 送信人是徐致深的一个副官,姓王,被徐老太和白太太当宝贝疙瘩似的给供了起来,追问之下,讲了些他知道的关于徐致深的事。 十年之前,他考取了南方陆军学校,因为作战英勇,屡创功勋,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极具号召之力,得到了时任校长的南方大鳄张效年的赏识,从此被归入南陆张系,一路高升,从那场起义大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他重新招募军队,复立番号,随张继续北上,就此成为张的得力干将,进入了军部,现在不过二十六岁,就已是正师衔,手下一支王牌军队,战无败绩,军官都是当年从南陆出来的,以他为令,全国皆知。现在张和大总统矛盾,发生府院之争,张以退为进,下野回了南方,成立督军军政府,和省城的省长行署公然叫板,拒接电话,也拒见一切来使,总统府深感压力,知道徐致深和张效年的关系,亲自会见了上月还留在北京的徐致深,请他代为转话,从中调停,徐致深于是动身南下。 大约也是想到自己少年离家,如今十年过去,于是派了这个副官回来,先替他传个口信,说要是顺利,月底就能回。 “吉人自有天相啊!徐家祖宗保佑!” 白太太跟着徐老太,来到祠堂,毕恭毕敬地下跪,嘴里念念有词。 ☆、第45章 红尘深处(三) 人慢慢地散了, 甄朱回屋,独自坐在床沿上, 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幅黑白遗像。 遗像应该是从某张合照中单独.裁出放大的,像素模糊,但即便这样,隔着玻璃相框, 那种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张扬和英气还是扑面而来,少年有着一双明亮清辉的眼睛。 她看着被嵌在扁平玻璃里的那个少年的眼睛,对面的那双眼睛,也一直盯着她看。 甄朱出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老丁妈亲自过来了,叫丫头把遗像给取下, 连同遗像下的那张小供桌和上头的东西, 以及衣柜里压着的薛红笺的孝服,一并搬了出去,听她的意思,是要立刻都拿去烧了,消除晦气, 明天再请和尚道士来家里做法事。完了又指挥丫头将床上素白的铺盖,帐子,统统换成鲜艳的颜色,屋里的家具摆设,也陆陆续续地抬进抬出, 最后整饬的焕然一新,俨然洞房,临走前,她的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还不放心地把屋里屋外的角角落落,全都扫了一遍,以确保这屋里真的不再有任何沾着悼亡意思的东西留下。 最后只剩一样烧不掉了,那就是甄朱这个活人。 老丁妈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着的甄朱,也没说什么,掉头走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小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院落,静的仿佛只剩下了甄朱自己的呼吸之声。 甄朱慢慢走到新搬来的梳妆台前,坐了下去,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她熟悉的,和她原本的少女时代一模一样的脸庞。 第二天,和尚道士来了,徐家大院里,透着喜庆的铙钹声响了整整一天,半条街听的清清楚楚,到了当天晚上,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徐家三爷没死,不但没死,还当了大官,很快就要回家的消息。 “我就说嘛,三娃子我看着他大的,天庭开阔,耳轮宽大,一看就是富贵之相,怎么可能就那么夭了?” 徐家族人议论纷纷,俨然都成了未卜先知只是从前没有说出口的智者。 没有人记得薛红笺,那个三年前被抬进徐家大门和木头灵牌成了亲的女子,她像是被彻底地遗忘了。 那张原本摆着供桌的地方,现在靠了一只五斗橱,上面摆了个景泰蓝罩玻璃的西洋时钟,滴答滴答声中,恰好遮住了墙面上原本留下的那片颜色发浅的鲜明的长方形相框的轮廓印记。 连这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巧妙地掩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5 盖住了。 隔了两天,光宗也被送走了。在跟前养了几年,徐老太原本就不喜欢这孩子,现在三爷既然要回了,也就没理由再留他在跟前了。徐老太的话说的好,亲自见了来接人的,说孩子虽搬出去回他自己爹娘那里了,但拜过了祖宗,她老太太就不会不管,她活着,管这孩子的吃穿用度,等她死了,分家也会给这孩子一份体己。对方千恩万谢,带着给的馈赠,拽着哇哇干嚎死活不肯走的光宗离去了。 没两天,在下面镇上麻油铺里的薛庆涛和白姑也听说了徐家三爷没死的消息,两夫妻一夜没睡。 薛庆涛起先狂喜。毕竟是自己的妹子,当年父亲死前把她交托给他,他也是信誓旦旦将来要把她嫁个好人嫁的,如今人家虽嫁的不错,但男人却是块灵牌,他总觉得心里对不住妹子。没想到阴差阳错,多年以后,原本以为死了的妹夫竟然衣锦还乡了。 他还没来得及笑,就被白姑一蒲扇给拍醒了。 “做你的梦吧,徐家当初肯抬你妹子进门,是要她守三爷的活寡,如今三爷回了,你以为徐家还把她当三奶奶供?我听说那个过继的儿子都给送走了,下一个,怕是轮到她了!“ 薛庆涛恼了:“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人吗?我薛家祖上……” 他瞥见白姑斜眼俾睨自己的模样,满腔的不忿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立刻瘪了下去,怏怏地叹了口气:“当初是你做主非要送她过去的,如今这样,你倒是拿个主意?” 白姑哼了一声,冷笑:“算我倒霉。当初徐家自己来问亲,我敢往外推?好处没贴我身上,倒被人在背后指点。这就算了,我认,如今倒好,连你也埋怨起我了。” 她话这么说,第二天还是拿出那身平时不穿的整齐衣服,铺平拿放了烧红火炭的洋铁罐熨了一遍,收拾一番,把头发梳的溜光油滑,提了铺子里的两瓶麻油坐骡车进了县城,找到徐家,被带了进去,等了半晌,才知道自己今天挑错了日子。 徐老太、白太太都去了普光寺,做还愿法事去了,家里只剩身子不妥的老姨奶奶,在一间侧厅里露了面,说什么都是不清楚,白姑知道说也是白瞎了口舌,把原本想的话全吞回了肚子里,改口说想去见小姑子一面。 这个老姨奶奶倒是痛快地应了,叫老妈子带着白姑去了。 甄朱在屋里见到了薛红笺的嫂子。等丫头们都出去了,白姑说:“徐家兴许是要打发你出来了。你想想,怎么甘心就这么白白耗了几年的光阴?还陪了一个名声。你要是聪明,他们说什么也不能点头,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徐家要脸,不会就这么强行把你送回来的,实在不成,做不了三奶奶,留下来当小,也比回来强。” 她再三地叮嘱,吃了一盘糕点,喝下半壶茶,推脱了一番,最后带着老姨奶奶叫人准备的回馈,终于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徐老太白太太一行人还没回来。 甄朱有点心浮气躁。 她有一种感觉,还没见着真人的那个徐家三爷徐致深,或许就是这一辈她要遇到的向星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遇到之后,又将会发生什么?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面墙原本悬挂照片的地方,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那座景泰蓝西洋钟在滴答滴答地走动。屋子里安静极了。 外头有婆子喊小莲,小莲去了,甄朱和衣,侧卧在了铺的花花绿绿的软绵绵的床上,微微闭目,陷入冥想的时候,听到房门外轻轻两声叩响,起先以为是小莲回了,下床过去开门,才开了一道门缝,立刻要关,却被伸进来的一柄黑折纸扇给顶住,接着吱呀一声,一个男人就迈了进来,将门一关。 他一身绸纱马褂,暮光投在他脸上,他摇着手里折扇,对着她,笑吟吟的。 甄朱蹙眉,往后退了几步。 “别怕!上回是我不好,忒急了些,吓着你了,我保证往后会对你好。” 二爷变戏法似的收了折扇,从身上摸出一个印着英文字母的漂亮洋铁皮扁盒,送到了甄朱面前:“外国来的擦脸油,就这么一盒,二奶奶我都舍不得给,送你了。” 甄朱盯着他,一动不动。 二爷将擦脸油放在桌上,环顾了下屋里的摆设,叹了口气:“可怜的小东西,你不会真以为老太太和太太打算让你当三奶奶吧?就算她们肯,我三弟那种性子,在外头又混了那么多年,身边女人不知道多少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把你也带走?你等着瞧,他这一趟回来,铁定留不久的,等他一走,你不照样守活寡,无依无靠……” 他一步步朝甄朱走来,甄朱被迫后退,被他逼到桌边,靠在了那里。 “我就不一样了……” 二爷低头,俊秀的脸庞,望着她的目光温柔无比,声音仿佛灌了蜜,软绵绵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对你好。女人一辈子,长着呢,你何必苦了自己?也不怕你笑话,外头相好的,我也有几个,吹拉弹唱,哪个不是狐媚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了你的,就是没一个能像你这样能把我魂儿给勾住的。上回你也太傻了,我又没真对你怎么样,你何必想不开去做那种事,你要是真没了,二爷我要心疼死了……” 他胳膊抬了起来,手飞快地一啄,甄朱还没来得及反应,插在发髻里的一支钗子就被他拔走了。 他把钗子送到鼻端下,深深地嗅了一口。 甄朱急忙伸手去夺,二爷个子却高,手一举,甄朱就够不到了,他仿佛得了趣儿,轻声地笑,故意朝她一靠,甄朱险些栽到他怀里,被他扶住了肩膀,顺势要搂住。 甄朱浑身泛出鸡皮疙瘩,奋力挣脱开来,飞快地拿起二爷放桌上的那盒擦脸洋油,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冲了出去,来到院子门口,将手里那盒东西直接给丢在了地上,然后转头,冷冷地盯着他。 二爷一怔。 他总觉得她仿佛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对着他时,那双水眼里不再是恐惧,倒像是只磨着爪子的猫,随时准备要跳起来挠他一脸血似的。 这样的她,倒更有趣了。 瞧她这会儿的应对,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可惜了,今天只能先到这了,老太太白太太虽然还没回,但因为老三快回,这里丫头婆子经过也变得频繁,要是被人看到路上丢的这盒子东西,传了开来,是个麻烦。 他立刻快步走了出去。经过她的身边,故意停了一停,当着她的面,将那支钗收进怀里,看了下四周,见无人,靠了点过去,低头盯着她白腻的一段脖颈,压低声道:“爷看中的人,还没弄不到手的。等你被送出徐家,除非你真上吊抹脖子了,要不你等着,总有一天,爷要你乖乖自己来爬上爷的床。”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6 他说完了,走了出去,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掸了掸衣袖,若无其事地去了。 …… 月底,在徐老太和白太太掐着手指的盼望中,终于来临了。 徐家三爷徐致深,提早一天回到了县城,轻车简行,身边只带了两个副官。县长亲自出城去迎接,将他送到少年时代离开的已经阔别十年的徐家老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早。 ☆、第46章 红尘深处(四) 徐家当天就跟过大年似的热闹, 族人盈门,宾客往来, 全是道贺和叙旧的。 徐致深十六岁离家,十年过去,曾经以为死了的人又活了,一身军装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人人都赞小三爷人中龙凤,威风八面,将星耀彩,前途无量。徐致深在前堂稍稍应酬过族里几位长辈后,立刻往后堂去,还没到,白太太就已经飞奔了出来, 看见小儿子, 起先定在那里,两只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不敢相认,等徐致深到了她面前叫娘,白太太眼泪涌了出来, 伸出手,作势狠狠要扇他耳光。 白太太个头还不到儿子的肩膀,徐致深赶紧老老实实蹲矮了些,等着耳光子下来,那巴掌快要落到脸上时, 白太太却一声“深儿”,抱住了儿子。 “混小子!小时起就知道你皮,不服管教,没想到你竟还狠心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不娶亲就不娶,娘难道还会把你捆进洞房不成?你竟然一走就是十年!中间连个信都不传回来,我还当你已经没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白生了你了……” 白太太一边哭,一边骂,一边狠狠拧他胳膊肉。 徐致深哎呦一声,作势捂住了自己的胳膊,和刚才在外面时威严又不失彬彬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的亲娘哎,疼!饶了我吧,前几天刚摔了下,胳膊还没好……” 白太太立刻停了下来,紧紧捉住儿子的手,一脸的紧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你怎么不早说!娘这就叫人去请跌打郎中,你忍忍……” 徐致深又哎呦哎呦了两声,顺势反手握住了白太太的手,牵了她往里,笑吟吟:“本来是疼,看见我娘,就全好了。” 白太太对这个小儿子的印象,原本还全停留在了他十六岁前顽皮少年的模样,当时就是头疼他不听管教,整天想着出去闯荡,这才和徐老太合计早早给他讨一房媳妇,好让他定下心来,却没想到他翻脸,说走就走,十年后的今天才想到回来,刚才乍见到儿子,见他像是换了个人,一身戎装,英武逼人,起先有点不敢相认,等打骂几句,被儿子这么一撒娇,就是有满腹的怨气,也立刻全都消解了,只剩下了欢喜。 白太太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笑道:“快去吧,去见你奶,在等着了。” 徐致深应了一声,快步去往徐老太的堂屋。门口全是女人,因为徐老太喜欢大红大绿,这里就站成了一排红绿相间的人墙,都笑眯眯地望着他。 里头那几个年岁大点的姨奶奶,他自然还记得。他走的时候,大奶奶也已经进了门。于是上去各自叫了一声,又见边上一个白肤尖下巴的年轻妇人,摸着手上戴的尖尖的金指甲套,靠在那里望着自己,猜她必定是隔房老二家的,叫她“二嫂”。 招娣哎呦一声,笑了,“还是三弟眼力好,不愧是上阵摸枪的,我还想着要自己先叫三弟呢,没想三弟先认出了我。” 边上女人也一齐笑,忽然听到里屋传来徐老太的咳嗽声,急忙让开一条道。徐致深含笑点头,从女人们的中间穿过,走了进去。 徐老太还是盘腿坐在那张老红木床上,沉着脸,一动不动,徐致深却脸上带笑,飞快朝着徐老太走去,快到她跟前时,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哎了一声,脚下打了个趔趄。 徐老太一惊,两腿一松,下意识地倾身伸手接他,下一刻,却见他哧溜一下,直接就滑到了跟前,单膝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膝,轻轻摇晃,又仰起头,笑嘻嘻地说:“奶奶,不孝孙儿回家了,您气力攒够了没,孙儿身上发痒,就等着奶奶揍呢!” 徐老太定定端详着小孙儿的那张英俊的脸,一动不动,半晌,眼睛慢慢泛红,伸出手,抚摸他的头,点头道:“记得回来就好!奶不揍你,也揍不动了。” 徐致深少年时桀骜无比,只觉长义县的这座徐家宅子,就是绑死他的一个牢笼,终于得了借口脱身离去后,犹如蛟龙入海,鹏翔九天,早几年根本就没想过家里的事,何况家里还有大哥。直到几年后,在南方经历了那一场生死之战,才想到给家中去了一封信,向他们报自己平安,却不想战局纷乱,也不知道信在途中丢在了哪里,此后,时局依旧动荡,终年戎马倥偬,他又数次经历险局,见多了昔日同志翻脸无情,曾经好友勾心斗角,身后如有推手,令他在刀锋不断涉险前行,知身处乱世,时局沉疴,而权力却伸手可得,和野心交织并行,经历的多了,少年的热血和抱负终于慢慢冷却,他成了今天的徐致深,也终于在十年之后的今天,得以趁着此次南下之机,转回曾经被他视为牢笼的家乡。 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就经由王副官的口,得知自己当年的信并没有被传送到家,徐家人都以为他多年前就战死了,虽早已经心硬如石,但等亲眼看到白太太鬓边多了白发,老祖母干瘦成了一团,回忆起当年她们对自己的疼爱,心中难免还是愧疚,为了冲淡白太太和祖母的悲伤,这才故意有了刚才的一幕。 此刻被徐老太这么一声,抚摸着头,他沉默了下来。那么大的一个人,就像个孩子似的,安静地伏在干瘦老太太的腿上,一动不动。 徐老太抚摸了片刻日思夜想的小孙儿的脑袋,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叫他起来,让他坐下,问了些他在外头的事。 徐致深有问必答。 徐老太笑。 “我也不懂你那些事,你出息了就好。这么多年,你也不小了,在外头,可曾娶亲了?” 徐致深微笑:“还没呢,奶奶。” 徐老太点了点头:“你应该也知道的,家里以为你没了,早几年张罗给你娶了个媳妇过来,原本是想让她给你养过继儿子的,现在你回来了,那孩子自然给送回去了,只是你这个媳妇……” 徐老太迟疑了下,指了指边上的旱烟管。 徐致深并没说什么,依旧微笑,若无其事,亲自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等火大了,烟丝冒出吱吱的声,递了过去。 徐老太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气,继续说道:“我老太太也想过,你性子不服管,当年就是借着成亲的由头跑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奶奶求神拜佛都来不及,原本是不该再压你什么的。只是这娶进门的女人,和过继来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7 的儿子毕竟不同。当初娶她过来,全县人都看到了,知道她来徐家是干什么的,如今你回来了,要是就这么把她打发回去,给她招闲话,不厚道,咱也怕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徐老太看向孙子,见他依旧面带微笑,听的十分专注,感到很是欣慰,忍不住伸手,再次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女人吧,长的算拔尖,从前性子也一直很好,就是最近,大概一时犯了糊涂,竟撞了邪……” 老太太顿了一下,跳了过去:“总之,你晚上见了就知道,什么都好,唯一有个不好,是个哑子,所以,奶奶就想,要不咱们留下她,让她伺候你,当个小的?你要是觉得伺候的好,等你下回出去,带她随你走,要是觉得不满意,尽管留在家里,就当多养口人,反正咱们徐家,也不是多养不了一张嘴。” “你看成不?” 徐老太说完,望着孙子。 徐致深含笑,语气轻松:“孙儿考虑考虑。” …… 甄朱知道徐致深今天回了家。 徐家上下,所有人都跑出去迎接,连小莲也跑了出去,去看十年没回的小三爷。 没出去的,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了。 没有人来叫她,她仿佛继续被遗忘,在这里自生自灭。 直到傍晚,小莲才和前几天被派过来的另两个丫头一道回来了。 她们给甄朱预备好了洗澡水,甄朱在里头洗的时候,能听到她们在外间低声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说话的内容,无非就是小三爷英伟,俊俏,原本因为县城就二爷最出挑,现在才知道,小三爷才是真美男子,还威风。 看起来,她那个还没见着面的“丈夫”,刚回到徐家,就已经俘获了无数的少女之心。 甄朱洗完澡,出来后,选了条浅绿色的裙,换了起来。 她记得向星北曾说过,第一次和她约会的时候,她漂亮的叫他快透不过气。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就是穿了这个颜色的一条裙子。 黑白照里的那个少年,眉眼令她似曾相识。她越发觉得,徐家的这个小三爷,她的“丈夫”,就是她这辈子要遇的那个人。 她换完衣服,小莲帮她梳好头,人都出去了,她就坐在床沿边,像个新娘般的开始了忐忑等待。 她真的感到忐忑。 她不能说话,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弱的到了极点。 她现在唯一能够吸引男人的,或许就剩这张脸了——那个二爷,大概也是被她这张脸给吸引住了的。 如果徐致深能像二爷一样被她的容貌打动,就算接下来困难依旧重重,但至少,有个顺利的开头,他们可以好好相处下去。 但是,如果他没有呢? 她该怎么办? …… 景泰蓝西洋钟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是厚底皮靴踩在走廊地面发出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晰,稳重,又放松——如果仅仅只从这种步伐声中分析,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来人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应该是满不在乎,或者说,并不怎么放心上的。 “三爷!您回了?” 响起丫头们的声音。她们也一直在等,跟她一样。 他来了! 甄朱立刻站了起来,心砰砰地跳,迟疑着是不是应该迎出去,还没想好,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一个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旁若无人。 甄朱睁大眼睛,望着对面仿佛猝不及防就走了进来的那个年轻男人,定在了床前的那片地上,无法动弹。 真的是他,她闭上眼睛也不会认错。 可是面前这个身穿整齐军制服的年轻男人,他和她熟悉的向星北却又截然不同。 墨漆剑眉,清朗的眸,这些都是她熟悉的,但在灯影映照下,这个男子的眼锋里却仿佛藏着凛冽,令她感觉陌生无比。 她分明捕捉到了他初初第一眼看向她时,眼中仿佛闪现的某种类似于惊艳的神色,但很快,这种神色就一掠而过,剩下的,只是平静,不带半分的情感。 她看到徐致深朝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我会送你回娘家,以后你另嫁吧,我给你补偿,足够你好好过这一辈子了。” 他用温和却冷漠的声音,对她这样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的写完了。^_^ ☆、第47章 红尘深处(五) 徐致深说完, 就望着她,这个他跨入屋子第一眼就看到的女子, 祖母为他娶的,来自乡下的冥婚之妻,在他被认为是死人的时候,她嫁给了他。 她看起来还很小, 顶多十六七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令他忽然联想到了月光下一簇半绽的娇怯怯的梨花。 虽然在县城,乃至整个中国里,随处可见这种年纪的女孩抱着几岁大的孩子,一脸木然早早做了母亲,白太太也是在她这个年纪就生了他的大哥, 至于京津风月场里, 那些十四五岁比她还小的名雏儿,身价往往被狎客竞抬至千金,更是见惯不怪。 但对于他来说,她太小了,他无法想象自己有这样一个小妻子, 即便美,但未免无趣了些,他对月光下的怯怯梨花,也没什么探究的兴趣,或许再过个几年, 她应该会比现在更有女人味道,但这和他无关,他没有耐心,也没有必要,将心思花在这个注定如同过客般的陌生女子身上。 他的祖母说,即便他不要她,也可以将她养在家里。 但徐致深不喜欢这样。他的性格,更像是一把刀。这桩冥婚既然是个误会,那就不必留任何的羁绊,这样无论于他,还是于她,都更妥当些。 徐致深等着她接下来的恳求,甚至是哭泣。 但来自女人的这些手段,说实话,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并不能在心里能够产生多大的波澜,即便他对她也是存了点同情之心。 她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就这么和他对望着,对他的话,似乎没任何的反应。 徐致深略微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先动了,试探般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终于轻轻点头,但却突然迈步,朝他走来,停在他的面前,然后,在他略微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朝他的胸膛慢慢地伸手,指尖碰到他上衣左边口袋上方那个镀金铜扣的时候,拔出了他习惯性插在里面的那支水笔。 这个举动,说实话,太过大胆,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随即猜到,她应该能写一些字,是想和他对话,于是忍住了,想看看她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她拿到水笔,就垂下了头,用她纤细雪白的手指,熟练地拧开了笔帽——这让徐致深再次感到意外。 据说她父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8 亲是前清进士,她能认字,这并没什么奇怪。但她能熟练拧开这支英国高级水笔的笔帽,仿佛她经常使用,这就有点奇怪了,毕竟,如今中国许多地方,包括店铺记账,以毛笔书写依旧占了主流,水笔的使用范围非常有限,与其说是用来书写,不如说是用来装饰身份,尤其在长义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她哪里来的机会知道这是能用来写字的水笔,还能熟练地开帽? 徐致深还没从困惑中回过神来,感到左手微微一凉,竟被一只绵软的小手给捉住,抬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随了她,顺从地让她抬起了自己的那只手,看着她低头,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指,然后左手拿牢他的掌,右手用标准姿势握住水笔,开始在他的掌心上写字。 字是从他指根部位的那片掌心开始写的,竖列,很快,他的掌心就多出了几个黑色的字,然后她收了笔。 水笔笔尖随了她的手在他掌心移动的时候,他感到掌心仿佛被一只刚破壳的小鸡用嫩喙轻啄着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轻痒,却又仿佛透到了骨头里,她写字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捏一下拳,以制止这种痒到骨头的感觉,但却再一次忍住了,不动声色。终于等她写完了,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先前原本已经有点不确定的那个判断,立刻就坐实了。 这令他有点放松。毕竟,判断被证明无误,总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他看到她在他的手心里写着:“请不要送我走。” 字体娟秀,看起来很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中间夹杂了错别字,但这无妨,并不影响他的理解,何况,以她的经历,能把字写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是令他意外了,如果有人再教一下,她进步应该会更快。 徐致深瞥了她一眼。 她的一双眼睛,正凝视着他。 他扬了扬眉,说:“我说过,我会补偿你的。而且,说实话,与其空担了名分老死在徐家,这样对你来说,也更好些。” 他的语气依旧很温和,但话中那种不容辩驳的强硬味道,已经呼之欲出了。 甄朱和他对望着,忽然笑了起来。 即便徐致深认为她并不合自己的喜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美,笑容更是如此,不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下。 甄朱再次拿起他的那只手,写下:“你是一个好人。” 写完了,她就笑吟吟地望着他,眉梢眼底,甚至有了那么点娇俏的意思。 就在那么一瞬间,徐致深忽然觉得,她和他刚才进来时的第一感觉不同了。 他疑心她并没有自己第一印象中的那么简单,她似乎在设什么陷阱,就等着他往下去跳。 他盯了她一眼,神色变得严肃了,淡淡地说道:“你要是把我想成好人,那么你会失望的。” 他对面的那女子摇头,再次抓起他的手,继续在上头写字:“如果我同意走,你真的会补偿我?什么都能答应?” “自然。”徐致深立刻说道,想了下,又补充一句,“只要我能做到。” 她好像松了一口气,明亮双眸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道:“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写到这里,他左掌的位置已经用完了,她就又抓起他的另只手,接着低头继续写:“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说话。我感到我的舌下好像被一根筋吊住了。如果我一辈子是哑巴,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可能嫁给好男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去看医生,如果帮我治好病,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你能答应吗?” 她一笔一划,认真地写完,中间夹杂着一些错别字,正好占满了他的一片掌心。 收起水笔,她抬头,冲他歉意般地一笑,然后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他。 徐致深愣住了。 这个他原本以为天真软弱的乡下小女人,她的心里,竟然暗藏了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始料未及。 他刚才的那种预感原来没有错。这个小女人,她根本不是什么纯真的小梨花。 他原本最忌讳的,就是她不肯走,如果哭哭啼啼非要留下,他确实不能强行赶人,那么纵然不愿,也只能像祖母说的那样,将她养在徐家了。 现在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而且提的这个条件,虽然叫他十分意外,但也合情合理,并不算过分。 他原本应当为事情得以顺利解决而感到顺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掌心里的那片字,他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了一下似的。 他面上自然不动声色,抬头,对上了她那双饱含期待的目光,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她眼睛一亮。 徐致深沉吟了下:“我在京津认识几个很不错的西医,或许能替你看病。这样吧,过几天我找个时间,带你到祖母跟前,把事情和她交待一下,然后叫你家人来接你回去,等我走的时候,我派人去接你,带你北上看病。” 甄朱用力点头,最后抓起他的手,左看右看,挤在手掌边缘的空隙里,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谢谢”两字。 徐致深唇角勾了勾,仿佛调侃,又好似带了点讥嘲:“错字连篇。回家等嫁人的功夫,多念念书也是好的。” 甄朱将笔帽拧回去,小心地插回在他左胸口袋里,然后郑重地点头,表情很认真。 徐致深压下心里涌出的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瞥了她一眼,掉头出了门。 ☆、第48章 红尘深处(六) 徐致深的脚步声消失了, 甄朱闭门,一个人躺在了身下那张原本预备给两人的床上, 才觉得心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他心肠果然硬,比向星北不知道要狠心了多少,丝毫不念那个曾抱着木头灵牌嫁给他, 陪伴了他“遗像”三年多的可怜女人的为难之处,开口就要休她回家。 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放低姿态有时确实会很有用,但这完全取决于对象。对着这样硬心肠的一个男子,要是她在他面前一味地恳求博取同情,或者像白姑教的那样哭闹,甚至再来次上吊, 就算最后留下了, 恐怕也只会招致他更加轻慢的对待。 她想恢复说话的能力,这个念头,确实是真的。 这些天独处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地试着发声。她是可以发出声音的,声带应该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她的舌下,那里好像有一瓣异物将舌困住了,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灵活运动。 甄朱搜索薛红笺童年的记忆,知她幼年时,因为发声异常, 每每开口,就被旁的同龄人取笑,加上父亲早死,生母不知所踪,哥哥大她许多,虽管她吃喝,但整天忙于生计,哪里来的多余精力来照顾好妹妹,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令她渐渐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以致于长大之后,变成了哑巴。 她没有前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89 身这些童年的阴影,如果通过手术恢复了舌的正常功能,她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恢复正常的说话能力,还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她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既不至于令他感到自己是在强行倒贴着他,又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顺带还有了治病的机会,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他浑然不觉,果然照了她的所想,答应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过程也称得上顺利,她依旧感到紧张。 对着面前这张分明熟悉,却又仿佛完全陌生的脸,就算此前已经有过了两世的刻骨经历,这一辈子,她依旧没法能做到驾轻就熟,泰然处之。 她渐渐地相信了,冥冥中那只操控了命运的手,之所以要让她和他共历轮回,死而复生,或许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在最后能够回到过去改变现世爱人的命运。 每一次的轮回相遇,就是一次新的修行,修生死相许,修相濡以沫,修爱,也得到想要的爱。 …… 徐致深当晚自然没和甄朱同房,但也没出院,让下人在他少年时曾用做书房的那间南屋里头起了副铺盖,就歇了下去。 临睡前,婆子老刘和小莲给他送水盥洗。 放了铜盆的红木架子上,有一块还没拆封的上面画了个洋女人的香皂,那是白太太特意为他准备的,他站在铜盆前,微微俯身下去洗手,手心吃了墨,拿香皂擦了两遍,那两片娟秀的水笔字还是在他掌心里留下一层黑色印记,虽然淡薄,像冬天呵在玻璃上的雾花,却固执地提醒着它们的存在。 老刘和小莲一远一近站在边上,仿佛好奇他手心的秘密,眼角不住地窥过来。 徐致深打发走了下人,也不再特意洗手了。迟了,加上白天行路晚上应酬,洗漱完,他就躺了下去。 临睡前,他下意识般地再次摊开了两只手掌,举到眼皮子下。 掌心里的字已经变得模糊,要辨认才能看清,但“嫁给好男人”那几个字,仿佛吃了格外厚重的墨,一下就跳进了他的眼睛里。 徐致深感到有点厌烦,手心里留下的这两片痕迹,于是又爬了起来,再次去洗了一遍手。 …… 隔日,三爷回来当夜起就没和哑巴三奶奶同房的消息,风似的送遍了徐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婆子和丫头背后议论的时候,对三奶奶总是一副同情的口吻,但这同情却不是纯粹的,夹带了些私人的情绪。嘁!三奶奶是挺可怜,但这还真的怪不了三爷,整天丧着脸,一身的晦气,还上过吊。本来就是抬进来守的,现在三爷回来了,她凭什么做三奶奶? 徐致深刚回来的头几天里,忙的成了一只陀螺,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可以一言不合就离家而去的少年了。县贤,耄老,族尊,以及各种各样等着求见的拜访者,目的无非两种,一是攀高,二是投靠,几天后,徐致深外出回来,在堂屋口遇到了大哥徐致洲,兄弟两人搭着话,一道进去。 “三弟,幸好你回家了,你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嘴里不提,心里是怪我当初没拦成你,如今世道不比从前啊,乱,生意难做,田庄租子也不好收了,我是尽心尽力,维持徐家家业,老太太却非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可好,你回了,有你和张大帅的那层关系,以后行走,谁不敢给几分面子?大哥我无能,家里的事,你要是忙的过来,归你经营,大哥也乐的把担子撂下,过上几天舒坦日子。” 大爷对弟弟十分亲热,一路走,一路剖白自己的不容易,语气无奈。 徐致深如今也觉当初自己过于孟浪了,诚恳地说,全是他的不是,深感后悔,但是接下来,他军务缠身,还是没法在家里久留,祖母母亲以及家事,恐怕还是只能劳烦大哥费心。 大爷兄弟情深并不假,老三回来,他也高兴,但高兴之余,涉及家业经营,难免还是存了点试探的心思,现在心里有底了,松了口气,亲热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凑过去道:“三弟,听说你不满意你屋里的那个?晚上要是没应酬,大哥带你去挑个干净的,松松筋骨?你见过大世面的人,婆娘自然是比不上大地方的,但伺候人的本事,大哥担保,会叫你舒舒坦坦。” 徐致深含笑婉拒,大爷哈哈了两声,摇头:“你还是瞧不上咱这乡下地方,算了,大哥也不勉强,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又要讨顿嫌。去大哥屋里吃饭吧,你嫂子都在我跟前提了好几次了。” 徐致深笑:“下回吧。外头已经用过了。” 大爷点头。两兄弟分开,徐致深往徐老太堂屋去,迎面二奶奶招娣来了,手指上戴着尖尖的指套,扯着手帕子,带了倆丫头,刚从里头出来,于是叫了声二嫂,给她让道。 二奶奶满面笑容,和徐致深调笑了几句,看了下四周:“这几天怎还是不见三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她是正经的三奶奶了,还一步路不出,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怕是不高兴。你也知道,老太太最重规矩了。” 徐致深笑了笑,点了点头:“二嫂,我去看老太太了。” 二奶奶嗳了一声:“二嫂多嘴一句,你多教教她才好。先前她寻死,老太太可怜她不好,也没和她多计较,如今还这样,我是怕她被人在背后嚼舌小家子出身。” 徐致深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了皱:“她寻死?” 二奶奶仿佛一怔,“你还不知道?” 徐致深确实不知道。这几天他太忙了,和那个女人唯一的牵连,就是每次洗手,下意识总还会看一下手掌,虽然上头的那两片字,现在早已经褪光。 二奶奶于是压低了声:“就你传回消息先前那几天的事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她自个儿在屋里上吊。瞧她意思,那是守不下去了,想逼咱家放她出去呢。” 二奶奶怀着不可说的隐隐的嫉妒和厌恶,望着三爷那张冷漠的脸,心里感到了一丝泄愤般的痛快,抹了两块红红胭脂的脸颊上露出笑容,语气是安慰的:“三弟你也别多想。老太太把消息给压了下去,外头人都不知道呢。” 徐致深扯了扯嘴角,朝二奶奶微微颔首,转身继续往前,脚步如常,但快到徐老太屋子跟前,他忽然停了下来,叫了个边上经过的老妈子,让她去把三奶奶叫来。 甄朱赶了过去。天色微黑,远远就看到徐致深站在堂屋前种着的一株桂树下,身影和树影融在了一起,黑阒阒的。 她迟疑了下,终还是迎着他投来的目光,朝他走了过去。 “跟我来。” 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大步往里去。 甄朱咬了咬唇,跟着前头男人的背影,跨进了那道门槛。 徐老太晚饭吃的早,这会儿坐着抽烟消食儿,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屋里光线昏暗。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0 长义县虽然偏远,但几家大户,已经开始拉起了电灯,成了县城里的稀罕东西。但徐老太却不兴弄这个,徐家还是照着从前规矩来,下人也只听说有那种一拉就亮,一拉就灭的新式灯,点起来不但亮堂,还不会冒出熏眼睛的黑烟。 徐致深带着甄朱进去,站在她前头,向徐老太说了一遍事情,简明扼要。 看的出来,徐老太好像有点不乐意,抽了一会儿的烟,什么也没说,屋里只有她巴滋巴滋吸着烟杆发出的声音,烟杆头的红火一闪一灭。 “奶奶,她自己也是这个意思。我答应带她治病了。” 徐致深等了一会儿,又强调了一句。 徐老太瞅了眼一直藏在徐致深影子里的甄朱,鼻里嗯了一声:“你真个这么想?” 甄朱从徐致深后头走了上去,对上他投来的两道目光,垂下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随你们自个了。被人说道也是没法子了。” 她把烟杆递给老丁妈,慢慢躺了下去。 徐致深上去,坐在她边上,伸手给她慢慢揉着腿脚。 甄朱在屋中间杵了片刻,见没人再理睬自己,她好像是多余的,于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 徐致深动作很快,仿佛甄朱是什么瘟疫似的,只想快些把她甩出去。 当初的冥婚,一切都是照活人的规矩来。第二天,当初做媒的媒婆就把做亲时送去的庚帖连同徐老太给的补偿都送了过去,要回了徐家的庚帖。 徐致深那晚上后,就跟甄朱完全撇清了干系似的,再没露面。徐老太仿佛也有些怨恨甄朱的不知事,给的补偿,那天雇了人,一抬抬地用朱漆描金高柜子,高调地抬到了镇上的麻油铺子前,看起来十分丰厚,其实真折成钱,也落不到多少,薛庆涛和白姑没法子,又不敢向羡慕他家发了一笔财的四邻埋怨徐家的险恶和苛刻,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隔了一天,只能又雇了辆骡子车,吱呀吱呀赶着进了县城,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徐家侧门,让人通报,说来接人。 甄朱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很快就跟人出来了。 徐家谁也没有来送,婆子帮她把东西拎到了门口,放下转身就要走。 “妹子,上车。” 日头很晒,老柳树头的知了在拼命嘶叫,薛庆涛站在大太阳下等了已有片刻,油腻腻的额头全是汗,看见甄朱出来了,急忙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白姑用怨嫌的目光盯了一眼甄朱,上去一步,叫住了婆子,赔笑:“能不能让我去见见三爷?” 见婆子露出鄙薄之色,急忙说,“我有事,真有事。也不是赖着不走,您帮我传个话,行行好。”说着,往婆子手里塞了几个铜板。 婆子想了下,让她等着,进去了。 薛庆涛叹了口气,要领甄朱先上骡车,被白姑拦住了,板着脸说:“一起等。” 过了大概足足二十来分钟,三爷终于慢慢现身了,和之前的戎装是完全不同的打扮,雪白的洋纱袍褂,额前垂下几缕漆黑的头发,模样清俊的不像话,只是仿佛午觉被人吵醒了,神色里带了点不耐烦,目光扫了眼鼻尖已经冒汗的甄朱,淡淡道:“什么事?” ☆、第49章 红尘深处(七) 白姑一脸生意的笑, 又掺杂了分外的殷勤:“怎好劳动三爷您亲自出来了?扰了三爷休息,实在过意不去, 原本想着我能进去,等在门后说上几句就好。” 徐致深这才将目光调到了白姑的脸上,停了一停。 白姑朝他靠近了一步:“我就是我们家姑娘的嫂子,那是他兄弟。” 薛庆涛小时是过了几年被人伺候的好日子, 只是薛家祖上原本就是种田的泥腿子,也是到了他父亲一辈,才中进士风光了几年,随后就落罪抄家,再接着大清国也亡了,哪里来的那种要数代熏陶才能养出的大家子弟气度,加上他自己人又老实, 胆小怕事, 这些年被磋磨的早成了颗土汤圆,见徐家那个死了又回来的小三爷看向自己,自惭形秽,急忙擦了擦汗,点头躬身:“三爷安。” 对着白姑夫妇, 徐致深的神色倒是见好了,竟然客气起来:“要是有事,进来讲吧。” “不敢不敢,这里就好。” 白姑也知道他是给脸,客气而已, 忙推却,看了眼一旁那个站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姑子,心里暗怪。 脸蛋生的再好,不知道怎么讨自己男人欢心,木头桩子一根,又顶个屁用? “三爷,原本我家是没脸寻您开口说什么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初姑娘能用八抬大轿接走,全镇就她一个,进你徐家的门,原本就高攀的不行了,如今姑娘被送出来了,要搁我自己身上,我没话说,领人走就是了。偏她不行啊!我放不下。她命苦,打小没了爹娘,被我男人糙养大,又不是全好的人儿,在你们徐家也有几个年头了,方圆十里八地,没有不知道的,这么回去了,我怕她一辈子就完了,往后再没得好……” 白姑从袖里抽出一块手帕子,擦了擦眼睛,透过手指缝,偷偷看了眼对面徐家的小三爷。 他虽然没应,但看他的表情,自己刚才的这一番话,似乎并没怎么惹出他的厌烦,胆子一壮,于是再靠些过去,低声继续道:“三爷,她是不能说话,人也笨手笨脚不讨喜,但有一样好,老实啊,三爷您要怎样,她绝对听您的。我和她哥,原本也没奢望她能做三奶奶,好歹看在她嫁了你几年的份,留她做个丫头也成,暖床洗脚,那也是上辈子修的缘分,总强过就这么回了……” 徐致深既不点头,也没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甄朱,白姑就把她强行拽到面前,向她丢眼色,示意她跟着恳求。 甄朱眼睛望着三爷身边门板上那枚泛着绿色铜锈的门环,没动。 白姑又是气恼,又是不解,正要坠着小姑子衣袖让她强行下跪,对面三爷面色雪一样的冷:“我身边不缺这样的丫头。放心,答应了的事,会做。” 他这话好像是说给甄朱听的,完了看向又失望又困惑的白姑俩夫妻,脸色缓了缓,说:“还有别事吗?” 薛庆涛自然没话,只看着白姑。白姑却是知道了,想让小姑子赖在徐家是彻底不成了,于是松开了甄朱袖子,一脸为难地说:“三爷厚道,只是这话叫我怎么说呢,实在是为难。我家姑娘,清清白白,长的也好,原先就时常有人来问亲的,这几年要是没给耽误了……” 三爷仿佛明白了,点了点头,示意白姑不必说了,转身叫了门房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即看向白姑夫妇,和颜悦色地道:“他去帐房支钱,你们等等就好。我就不奉陪了。” 他说完,抚了抚衣袖上的一道折痕,迈步转身朝里去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1 。 白姑目送那一抹雪白的飘洒背影消失在门里的一堵墙后,转向甄朱,用眼刀剜了她一下。 “等着!” 那个门房吆了一声,嘴唇扭了一扭,转身往里而去。 …… 回来的时候,骡车上多了个人,也多了一包沉甸甸坠手的袁大头。 白姑的焦躁被这包银元暂时给抚慰了下去,只是心里终究是恨铁不成钢,念了甄朱一路,大意无非是小三爷的气派,她前所未见,出手又阔绰,小姑子要是聪明些,刚才顺着自己搭的梯子向他求个好,指不定他就真改了主意留下她了,现在这样被休了回去,日后够她这个做嫂子的头疼。 薛庆涛只问了声刚才小三爷说的“答应了的事”,问完了,意识到妹子不会说话,问了也白搭,叹了口气,也就不吭声了。 甄朱任由白姑在耳旁一路念叨,回了镇子。 这镇子名叫兴隆,距离县城几十里地,抬头低头都是熟人,白姑觉得丢脸,特意等到天黑了,才做贼似的领着甄朱回了麻油店,从后门进去。隔了几天,街坊四邻就都知道姑娘从徐家接回来了,白姑起头的那阵子羞耻感去了,就趁着在麻油铺里打杂帮佣的伙计闹着要涨工钱,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人,使唤甄朱做事。麻油铺的生意一下好了起来,门庭若市,天天有闲汉提着瓶子上门打油,打完了也不走,就靠在油腻腻的老柜台上,觑着甄朱扯白话。白姑也不赶人,只是若要有人想趁个机会沾点便宜,借着递油收个钱的功夫,摸个小手什么的,甄朱摇一下铃,白姑立刻会从后堂里窜出来:“打个二两油还赊账,也肖想我家小姑子的便宜?呸,回去撒泡尿先照照模样,看清是蛤.蟆是乌龟再出来遛,丢人现眼!”门口哄堂大笑声中,闲汉面红耳赤,灰溜溜走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甄朱也就见惯不怪了,只等着徐致深动身离开前,来接走她看病。 …… 转眼,甄朱回来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徐致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甄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还在县城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渐渐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人虽无情,但仔细回想之前他两次允诺时的情景,想必答应了的事,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一想,她就又放心了,想必他还没动身,她等着就是。 这天午后,麻油店里没有客人,甄朱坐在阴暗的,弥漫着浓郁的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油气味的铺子角落里,身下是张小竹椅,手里拿了本千字文。 她偶尔抬头,透过门板的空隙,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走来经过的路人。 上回她往徐致深手心写字,写的是简体,所以被他讥嘲为错字连篇。 现在使用的繁体字,其实她认识,只是除了少数常见的,其余一时写不出来。手里的这本千字文,破破烂烂,上头记满了陈年老账,原本被拿来垫短腿桌角,甄朱取了出来,没事正好可以学,低头翻着书的时候,听到外头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抬头,见白姑进来了,她看了眼甄朱,往后堂走去,嘴里嘀咕了一句:“这也看不上,那也不点头,还等着人来接回去,想当少奶奶呢!可惜没这个命!” 甄朱知道她是为前几天的事还在怪自己。 那天麻油铺里来了个妇人,进来两只眼睛就盯着甄朱,先是头脸,再是腰臀,又掀她裤腿要看脚,一看就是媒婆。 她回来才这么些天,媒婆就已经来过几拨了,但介绍的男方,白姑大约都瞧不上眼,去了也就作数,还被白姑在背后讥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这个媒婆,白姑却异常热情,果然,媒婆一开口,就说对方是邻县开大当铺的,知道麻油店薛家女儿的事儿,也不嫌弃她是哑巴,只要能生养,就娶过来当小。 白姑和媒婆热情招呼着的时候,甄朱把油壶砸在了媒婆脚边,媒婆和白姑两人裤子都沾了一腿的油,跳脚个不停,媒婆气哄哄走了,白姑知道小姑子不肯从婚,晚上等薛庆涛从榨油坊回来,把事情跟他说了,原本是想让男人帮自己向小姑子施压,没想到他闷了片刻,冒出来一句“那人都过了半百,能当我爹。徐家给的钱,养我妹子足够了,不用你多操心”,把白姑气的不行,这几天看见甄朱就没好脸色。 甄朱装没听到,等白姑“啪”的掀开帘子扭进了后堂,继续低头记字,没片刻,听到对面又起了脚步声,这回来的人,却是斜对面布庄里那个名叫金生的伙计。 金生上过塾学,能写会算,站柜台,生的也眉清目秀,镇上不少有闺女的的人家常来打听他的事。从甄朱回麻油铺子的第一天起,金生就时不时往对面看,渐渐借故串个门,和甄朱也算熟了。这会儿进来,他手里拿了本书,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盯着油腻腻的柜台,耳根子泛红,把书递给她,说道:“你那本千字文太旧了,上头还好些墨迹,字都看不清。这是我从前读过的,比你那本要好,你要是有不认识的,我也可以教你。” …… 徐致深回乡,转眼已经大半个月了。到了月底,这天应邀去临县出席了一个新式政府委员会的成立典礼,回来后骑马在田间路上,感到有些口渴,正好附近是徐家的一个田庄,于是带着王副官进去歇脚。 田庄管事老张头是徐家多年的老人儿,看见三爷转了过来,殷勤接待,徐致深歇完出来,老张头送他到了庄子口,王副官牵马过来,徐致深正要上马离开,岔道上飞快地扭来一个肋下夹着把长雨伞、媒婆打扮的老妇人,打听去兴隆镇的路。 老张头热心指点了一番,说这里离兴隆镇很近,不过几里路,又问了一句:“老妹子这是要去做媒?” 媒婆笑露出一只大金牙:“可不。就镇上薛家麻油铺子里的姑娘,老哥知道不?有个客人出手阔绰,那是一心求娶,说只要我能做成媒,就给十个袁大头哪!” 老张头自然知道薛家那姑娘就是东家里从前三奶奶的事,看了眼边上的三爷,见他神色冷淡,怕惹他厌恶,赶紧拂了拂手,打发媒婆走。 媒婆却留意到了一旁的徐致深,两只眼睛立刻发亮,上下打量着他:“哎呦,这是哪个府上的公子?好人才!贵庚几何,说了亲事没?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大户小姐……” 老张头赶紧打断了媒婆的话,撵走了人,陪笑:“三爷别计较,僧道尼媒,混饭吃的,没脸没皮,就剩一张大嘴,上顶天,下戳地。” 徐致深望了眼媒婆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问道:“家里在镇上,有没有铺子?” 老张头一愣,随即点头:“有,一个药铺,没什么赚头,大爷早两年就说给关掉,只是老太太要开着,说只要不赔,就经营下去,方便十里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2 八乡人看病抓药,也是积德。” 徐致深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我去药铺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在评论里提醒说晋,江昨天吞雷,让我查一下,后台显示在的,昨天和今天的我罗列如下,感谢,以及之前几天投各种雷但因为篇幅所限,没有一一列出感谢的亲。 ☆、第50章 红尘深处(八) 川西多山地, 到长义县这种地方,更无汽车车道可言, 回来后徐致深一直以马代步,纵马往兴隆镇的方向,很快就将路边行走的媒婆抛在了身后,半柱香的功夫, 镇口在望。 镇子不大,但因为是附近十里八乡通往县城的必经之道,十分热闹。徐致深骑马入镇,副官紧随在后。 镇上三流九教,什么人都有,但却难得见到像徐家三爷这样的骨子里仿佛也透着精神劲的,加上今天出席正式场合, 穿了军服, 腰束皮带,脚蹬皮靴,更是鹤立鸡群,沿途经过,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很快就找到了位于镇口的药铺, 下马跨了进去,那个掌柜在徐家也做事多年,见过小三爷十年前的模样,自然更知道三爷最近死而复生返乡的事,他进去, 副官一报身份,立刻认了出来,急忙让座上茶,自己带着伙计在一旁陪话,毕恭毕敬。 因是午后,这会儿药铺里没什么人,徐致深就坐在大堂里那张原本给人把脉号病的条凳上,让掌柜和伙计散了,照旧去做事,说自己只是路过附近,因口渴,过来歇个脚而已。 小三爷忽然从天而降,掌柜原本有些忐忑,以为他是来查账,和大爷一样想来关店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解释,又见他态度温和,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不像大爷,难得过来,过来就百般挑剔摆谱,彻底松了口气,叫伙计散了,自己依旧在旁,殷勤地陪着说话。 徐致深和掌柜闲话了几句,喝了几口茶,看了眼外面黄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几个好奇聚过来往里探头探脑的邻人,漫不经心地问道:“麻油铺薛家,最近有没有动静?” 掌柜一愣。 他自然知道薛家姑娘大半个月前被东家送回来了的事,忽然听小三爷这么问了一句,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想必是怕薛家心怀愤恨,借机在背后造谣生事,辱没了东家的名望,便靠了些过去,回道:“三爷放心,那天东家送来的礼,不止镇子,十里八乡的人都看在眼里,没有不夸东家厚道的,薛家自己也老老实实,并没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出来。何况薛家那姑娘,也不是就这么养在了家里没人要。就这么些天,听说已经来了好几拨的媒婆,要是嫁了出去,又得一笔彩礼,街坊都羡慕,说薛家赚了不止两重彩礼钱了。” 掌柜见三爷神色淡淡的,哦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人家来说亲?” “还能有什么好人家?不过都是些看中薛家姑娘皮肉的懒汉闲人罢了。这些天,姑娘回来被她哥嫂使唤着用,麻油铺就跟集市似的,成天有闲汉过去,打个二两油就能站个半天不走。前些天,听说有个隔壁县开当铺的差了媒婆来,说是想讨回去做小,年纪都能当姑娘爹了,麻油西施见钱眼开,就想应了下来,姑娘哥哥倒还算有点良心,拗着不点头,听说两夫妻还拌嘴了……” 徐致深仿佛有些热,放下茶盏,松了上衣领口处的第一个粒扣子,扯了扯衣领。 掌柜急忙拿了蒲扇给他摇风,见他茶盏里茶水已经空了,扭头正要叫伙计再上茶,药铺外的青石台阶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抬头望去,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麻油西施白姑来了。 徐致深进了药铺没片刻,徐家小三爷来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到白姑的耳朵里。她刚才挤兑完小姑,就出去讨一笔已经欠了有些时候的账,在路上听人一说,帐也不要了,立刻赶了过来,跨进药铺,果然看见三爷坐在大堂条凳上,正在和药铺掌柜说话,脸上就堆出了笑,上去招呼。 徐致深略略笑了笑,神色有点冷淡。白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在边上陪站了片刻,热情邀他到自家麻油铺里去坐。 徐致深起先并不应,白姑却摆出一副三爷不去她就不走的架势,说:“承蒙三爷对我家多方照看,我这边就是把人都拉去卖了,也回报不了三爷的情。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并没别的意思。三爷不来也就算了,今天好容易来了趟镇上,要是不去我家坐坐,我那口子知道了跟我急也就算了,等三爷一走,我怕被人在背后说我白姑不会做人,忘恩负义!三爷您今天就行个好,成全成全我这一番心意!我家铺子离这也不远,就半条街的功夫。”说完上前,笑容满面,强行拉起徐致深,扯着他就往麻油铺子去。 …… 金水把书递给甄朱,两人中间隔着柜台。 甄朱觉察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并不想多惹什么是非,站了起来,含笑摇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意思是这本就可以了。 泼辣的麻油西施不在,难得铺子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就只有他两个人,金水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把书放在柜台上,摊开,指着上头说道:“我没骗你,我这本真的比你那本好。你瞧,上头稍难些的字,我都用蝇头小楷在边上做了注释,这样你学起来更容易些。” 他半边身子靠在柜台上,努力倾身过去,哗哗地翻着书,戳着上头的字,一个一个指点给她看,急于想让她接受自己的好意,从门口看过去,就好像两个脑袋凑在了一起,白姑正好领着三爷来了,到了门口,看见又是对面布店伙计来搭白讪,脸色立刻一沉,咳嗽了一声,一脚就迈了进去。 金水听到动静,扭头见白姑回来了,门槛外还站了个陌生的年轻军官,也不知道是谁,有点心慌,脸噌的红了,急忙站直身子,讪讪地说:“嫂子,我是见二妹想学字儿,我这里正好有从前读过的千字文,刚才没事,就过来送书给她……” 白姑皮笑肉不笑:“小姑子要学字儿,我家男人有空就能教,不敢劳烦你啦,你拿你家掌柜的工钱,成天跑我这里看店,我可没工钱发你。” 金水哎了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忙拿起自己那本书,低头匆匆出了店。 金水一走,白姑立刻换成笑脸,拉着徐致深进来,拿巾子将凳子擦了又擦,恨不得将自己人也扑上去用身子再擦过几道似的,热情招呼他坐。 徐致深没坐,脚下那双因乡间行路而略沾了层薄薄灰尘的皮靴踩在店堂黑色的泛潮泥地上,站在那张摆满油壶漏斗的积了年深日久油渍的破旧柜台前,视线瞥了眼甄朱,随即落在她手里那本破破烂烂的千字文。 “贵客上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泡茶?” 白姑说了一句。 甄朱没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3 想到他这会儿会突然现身,确实有点错愕,回过了神儿,见他看着自己,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书,转身掀开帘子往里去。 “要柜子最上面左边那个洋盒子里的茶叶!别拿错了!” 白姑冲她背影又嚷了一句。 甄朱端了茶出来,看见徐致深已经坐在了那张凳子上,铺子附近,三三两两,都是围观的街坊,就把茶水放在了他手边,转身往里去了,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白姑嘀咕了一声,随即招呼徐致深喝茶,陪笑:“她就这性子,谁来都一样,不懂半点规矩,三爷别和她一般见识。” 徐致深只打量着四周。 白姑这才好像有点窘,说:“我家小,到处都是油,委屈三爷您了。” 徐致深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发现烫嘴,舌尖一刺,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生意还好吧?” 他慢慢地咽下嘴里含着的那半口茶,问了一句。 “嗨,什么好不好,外头兵荒马乱,这里还算太平,勉强糊个口……” 白姑滔滔不绝,诉完日子艰难,又吆喝里头的甄朱赶紧为贵客烧点心,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路上的媒婆终于到了镇上,打听到麻油铺,找上了门,问当家的是谁。 白姑应了一声。媒婆一双眼睛四处张望,认出了徐致深,哎呦了一声,嘴里就说起了好话。 白姑赶紧想先打发走媒婆,徐致深的视线瞥了眼那幅通往后屋的门帘,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事,今天就这样吧,先走了。” 门口围观的街坊听他说走,急忙让开了一条道,白姑极力挽留,徐致深微微笑道:“确实还有事,下回吧。”说着,迈步出了门槛,接过副官送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白姑只好跟了出去相送,目送他背影消失,又故含深意地和围观追问还不肯走的街坊扯了几句,这才跟着媒婆进去了。 这个媒婆脸生,显然是外县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了这里的事,一进来,开口就说邻县有个富家男子,想讨一房婆娘,别的都不讲,只要青春貌美,能生能养,他听说了薛家的事,诚心诚意,想娶他家姑娘。 “那位爷,家财万贯,样貌出众,又顶顶的会体贴人,你家姑娘嫁过去,绫罗绸缎,丫头下人,要什么有什么,日后要是再生下个一男半女,嗬,就是正头正脸的少奶奶了。他出手也阔绰,特意叮嘱我了,只要事成,彩礼任你开口。” 媒婆说的天花乱坠,白姑却也不是个傻的,心知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就算真的是贪了美色前来求娶,想必也是养在外头做外室的。只是听这条件,却又十分动心,哪里舍得就这么一口回绝了,怕小姑子听见了又来坏事,于是关起门上了闩,和媒婆讲了半日,最后先送走了人,说先和当家的商量商量,再给答复。 当晚薛庆涛回来,白姑立刻拽着他上了楼,关起门和他说事。薛庆涛半信半疑,白姑在旁使劲撺掇,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下个店,薛庆涛踌躇了半晌,说:“要么,我先问问我妹子的意思,明天再去邻县打听下虚实。” 白姑不喜,冷笑道:“你什么意思,怕我卖了你妹子不成?” 薛庆涛一声不吭,白姑正要发脾气,忽然,听到楼下前堂的铺子门板被人啪啪地拍响,没好气地从窗口探身出去,嚷道:“没见天黑打烊了?明天再来!” “薛家奶奶吗?”铺子外一个声音说道。 “我是徐家管事的,老太太打发我来接你家姑娘,说当初答应的,要送她去看病,叫我来接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蒜蒜呀x6、dommyx5、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2、山居、烟雨遥、南岸、zzz、19706888、麦圈圈、张骞、山药玉米汁、庸人自扰、s、24534930、梅林、香香、大妖、00、梦想中的世外桃源 的地雷 ☆、第51章 红尘深处(九) 白姑和男人对望了一眼, 举着油灯,踩楼梯咯吱咯吱地下去, 打开门,见街边停了一辆四厢合围的骡车,前头坐了个把车的,铺子外的台阶上, 站着个年过半百的人,短衫,扎腿裤,除了剪掉了辫子,依然是前清打扮,认了出来,就是距离不远的那座徐家田庄里的管事老张头。 白姑哎呦了一声, 招呼老张头进来坐。老张头摆了摆手:“不坐了。我们老太太说, 先前让姑娘回来的时候,答应过姑娘,让三爷送她去京津看病的。三爷这几天不定哪天就动身了,所以打发我先来接她,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烦请奶奶,把姑娘叫出来吧。” 白姑还愣着,薛庆涛回过了神,转身来到后屋,站在楼梯下, 朝着上头喊了声甄朱。 甄朱回来后,就住在一个放了杂物的小阁楼间里。白天徐致深走后,紧跟个来了个媒婆,虽然白姑全程闭门,和那个媒婆关在里头嘀嘀咕咕,但不用听也能猜到,一定又是想着要把自己怎么给卖出去,刚才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了铺子外的声音,心里一动,立刻就穿了衣服,这会儿听到叫,于是下去。 老张头见了甄朱,态度很恭敬,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妹子,先前徐家真的有答应过你这事?”薛庆涛问。 甄朱点头。薛庆涛就露出了笑,显得松了口气,让她去收拾东西。 甄朱拎着包袱下来,白姑将她扯到一边,狐疑地盯了她一眼,仿佛依旧有些困惑,随即压低了声,道:“既然徐家肯带你去看病,这也是好事,你去就是了,三爷同行的话,那最好了!你要放机灵点!我先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能缠就缠上去,男人哪个不吃这一套?你怎么就是教不会……” 她嘀咕个没完,门外老张头咳嗽着提醒,甄朱便走了出去。 边上几家街坊,被麻油铺门前发出的动静给吸引了出来,开窗的开窗,出门的出门,纷纷张望。 虽然异母所生,但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妹子,薛庆涛自己也坐上了骡车,送甄朱出了镇子,最后来到田庄,亲眼见甄朱进去了,老张头说,过几日,三爷就会来接姑娘,这才放下了心,再三感谢地走了。 甄朱在田庄里暂时落脚了下来,原本以为最多几日也就走了,不想一住,又是十来天过去了。 好在住这里比在麻油店要清静许多,老张头对她很是客气,专门指派了个粗使丫头过来,说供她使唤,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终于等到下个月的中旬,有一天,王副官来了,说奉了三爷的命,来接她北上。 甄朱见过王副官,知道他确实是徐致深边上的人,于是收拾收拾,跟着他一行人上了路。先是坐骡车出了长义县,再坐长途汽车,中间转换轮船,最后辗转来到了汉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4 口,在这里上了火车,住进一个包厢,被火车带着,咣当咣当晃了几天几夜之后,终于,这一天,她下了火车,走出车站,入目一片繁华街景,原来到了天津卫。 从川西来到天津卫,这一路辗转,花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边上一直都是那位王副官相陪,始终没有见到徐致深露面。 车站外停了辆汽车,王副官带着甄朱上了汽车,来到法华饭店,带她下车,进了饭店。 法华饭店位于法租界内,周围洋行林立,是直隶最华贵的西餐饭店。甄朱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街上电线杆子林立,霓虹闪烁,身穿漂亮制服的印度门童为客人打开擦的铮亮的玻璃门,侧目望着跟随王副官进入饭店大堂的甄朱。 她身上是蓝灰色的土布衣衫,手缝的布鞋,虽然洗的很干净,但一身土气,尤其在这间著名大饭店前闪烁着的霓虹的衬托之下。饭店此刻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往来客人或西装革履,或金发碧眼,西厅里乐声飘扬,灯红酒绿,鬓影蹁跹,舞会刚刚开始。 这一路同行,甄朱的善解人意和与她出身有些反差的落落气质,给王副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以为她初次来到天津卫这样的繁华之地,难免是要怯场,刚才一路进来,留意到门童和往来客人对她的侧目,唯恐她会自卑难过,却见她神色如常,并不见半点的畏缩,对她印象更是好了一层,也放下心来,于是问了声大堂经理,得知徐致深和另几个客人正在西厅里跳舞,于是带她到了西厅外,让她先等着,自己到了西厅口,和门口的侍者说了几句话。 侍者进去了。 甄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着西厅里传出的阵阵舞曲,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高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上次在麻油店里见过一面后,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没碰见的徐致深。 甄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长义县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应该是早于她,先到了天津卫的。他今晚的打扮,既不是在长义县徐家时的那种飘洒的中式穿着,也不是烘托英姿的军制服,而是一身灰色西服,漆黑的额发被发蜡整齐地梳于后,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领口打着漂亮的标准黑色领结,内是马夹,脚蹬一双擦的铮亮的尖头皮鞋,双排钮的西服笔挺而合体,将他衬托的身形愈发颀长,风度翩翩,英俊的令甄朱几乎要挪不开视线。 王副官到他边上,说了几句,应该是向他汇报路上的情况,随即指了指甄朱所在的方向。 他抬起视线,望了她一眼,表情并没丝毫的诧异,十分平淡,仿佛已经料到她这几天就能到的样子。 甄朱便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送上再次相遇后的第一个致意,态度落落大方,没半点的忸怩。 他一怔,好似一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她,并没有应当有的礼貌反应,譬如回她一个微笑或是点头。只是又看了她一眼,随即扭过了头。 “房间已经开好了,钥匙在前台仆欧那里,你拿来带她过去,让她先住几天,等我忙完了事,就带她去看。” 夹杂在乐曲音符的间隙中间,隐隐地,甄朱听到他和王副官说话的声音。 王副官应是,向他敬了个礼。 徐致深点了点头,转身朝里去,仿佛下意识地,视线再次瞥了眼甄朱,甄朱这次依然没躲开他的视线,径直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又看了她一眼,迈步朝里去,这时,耳畔一道柔软圆润的女子声音飘了过来,“致深,她是谁啊,你要留她住这里?”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西厅里出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蜜色的软缎贴身旗袍完全地烘出了她成熟的女人身段,高耸的胸,柔软的腰条,两条丰润的雪白膀子露在短袖之外,凤目眼角微微上挑,透出妩媚的眼波,正是直隶如今红的发紫的名角小金花。 小金花的视线落在甄朱的脸上,定了一定。 “老家来的。” 徐致深仿佛不愿多说,只简单应了一句。 小金花的视线终于从甄朱那张不见半点脂粉的面庞上移开,改而飞快打量了下她的发型和穿着,轻声了一笑:“看起来还很小么!十六岁有了没?是你什么人?怕是第一回出远门,刚来天津卫,什么都不懂。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保管帮你替她改头换面,免得出去了叫人笑话。” 她说着话,眼睛依旧睨着甄朱,那支雪白的膀子挽住了徐致深的胳膊,神态十分亲昵。 “我是要带她去看西医的,不必你多事。” 徐致深仿佛有些不快了,语气不大好,将胳膊从那支膀子里抽了出来,转头示意王副官带甄朱走,自己随即转身入内。 小金花面露微微尴尬,仿佛有些怕他,就以笑掩饰,又用疑惑目光看了眼甄朱,急忙跟了上去。 甄朱望着前头那两个背影消失在西厅口,见王副官朝自己走来,复述了一遍他刚才的那话,便收回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朝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 甄朱的房间在五层最靠里的角落,房间不大,但有个露台,装饰华丽,完全西式的风格,浴室里有浴缸,抽水马桶,香皂,总之,中国现在能有的和西方同步的所有生活便利设施,这里都有。王副官十分贴心,怕她不会用,特意先教了她一遍,离开前叮嘱她,说张大帅复出,从南方被接到天津,这几天就到,过两天,饭店里还有一场直隶各界人士为迎接他的到来而举办的隆重酒会,所以徐长官会很忙碌,让她耐心等着,尽量不要出去,餐饮会由仆欧给她送到房间。 甄朱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小哑巴进城啦~~ 另外预告下,这篇很有感觉,所以篇幅会比之前的两个故事长,慢慢展开,性急的亲可以跳过弃文,别催进度,比心。 ☆、第52章 红尘深处 这里和川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副官大约怕甄朱不习惯西餐饮食,特意让厨房给她预备中餐。甄朱就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一步路也不出去。 隔日傍晚,响起了敲门声,她去开门,见王副官来了, 递给她一本书。 《千字文》。 王副官又递过来一支崭新的水笔,表情看起来有点困惑,说:“徐长官吩咐我给你准备的。” 王副官走后,甄朱拉开那把镶嵌贝饰的桤木彩色扶手椅,坐在桌前,摊开崭新的千字文,盯着上头的字, 渐渐出起了神。 徐致深让副官给她送来这个, 显然是为了让她借此消磨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光。 但他居然想到了这个,说真的,让甄朱感到有点惊讶,心底里,仿佛又隐隐有生出了那么一丝的欢喜。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5 就好像他留意到了和她有关的细节, 并且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或许对于他来说,她并不仅仅只是个符号化的平板的人? 可是甄朱心底里的那丝欢喜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好像冬天呵出去的那口热气,立刻就消散无踪了。 虽然她有点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 昨晚后来,她即便是睡着了,梦里的浮光掠影,似乎也还是一片高高耸起的胸脯和丰润的两条雪白膀子,那种属于女人的味道,不但吸引男人的目光,甄朱承认,就连她也印在了脑海里,一时没法驱除出去。 昨晚洗澡的时候,她第一次在浴室的那面全身镜前,认真地观察过自己现在拥有的这副身材。 以她挑剔的专业眼光来看,薛红笺的身体和她前世一样,匀称、苗条,精致,双腿修长,而且,少女时期在徐家过的那几年,徐家在饮食上应该没克扣她,也不用她干活,所以养出了一身很好的皮肉,但是她现在的这个身子,毕竟才十七岁。 虽然以她的审美来看,发育的很美,但是以男人的眼光…… 毕竟,徐致深不是她熟悉的向星北,他的喜好,应该是像小金花那样的? 甄朱有些无心于面前的书本,一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渐渐地出起了神。 …… 甄朱心底的那一丝烦恼很快还是被她给驱散了。 她就在房间里,白天用王副官送来的那本千字文专心地消磨时间,傍晚到露台放一会儿风,天黑,在隐隐飘入耳朵的笙歌里入睡,时间过的也很快。 一转眼,就是她入住这里的第四天了。 徐致深当然不可能来这里看她的。王副官昨天例行来探望的时候,说今天是那位张大帅抵达的日子,所以他也忙碌了起来。一早开始,就没再露面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饭店前的街道上,霓虹再次闪烁,映着街面移动的汽车车灯,看的久了,就变成了夜幕下一只只彩色的惑乱人心的眼睛,吸引着人的灵魂,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朝着它们扑去。 甄朱写了一下午的字,放下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房间衣柜里备有的一件浴衣,系上腰带,因为头发还有些湿,于是打开门,来到了那个小露台上,凭栏靠着吹风,眺望这个北方第一商埠的繁华夜景。 饭店里夜夜笙歌,入夜后的生活,才是达官贵人们一天真正的开始。虽然她人在五楼,但下面的动静随风传来,依稀可闻。 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事。 一阵风从旁吹来,搅乱了她放下来的半干的长发,缠着她的脖颈,她抬手整理的时候,忽然,肩膀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那东西接着就掉在了她的脚下,她低头,见是一朵红色的新鲜玫瑰,花瓣因为撞击,跌了几瓣出来,俯伏在她脚下。 她一怔,接着就听到头顶起了一个男人的笑声,仰头,看见斜上方楼上的一个露台上,有个年轻的公子哥似的男人,修眉秀目,双臂撑着栏杆,俯身探头出来俯视着她,脸上笑吟吟的,仿佛已经这样看她有些时候了。 终于等到她扬起了脸。 灯光映出她半张干净无比的侧颜,像朵含着清香的小梨花。 男人一愣,目光定住。 “喂,你叫什么?” 他回过了神,冲她问了一句。 这个时间,房间里通常是没有客人停留的,大家都去了楼下,或用餐,或跳舞,或交际。 甄朱没想到上头的露台上竟冒出了这样的一个人,低头返身回了房间,关上门,拉了窗帘。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给甄朱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除了对方的孟浪和轻佻,一夜也无别的话,但到了第二天,甄朱遇到了点小麻烦。 今晚,下面的西厅里,直隶人士将为张大帅举办欢迎酒会,这原本和她完全没有干系,但她似乎还是受到了点影响,从早上开始,那个前几天定时会给她送餐的仆人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太过忙碌了,竟然把她给忘了,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来过。 现在天已经黑了,大概七八点钟,甄朱虽然人在房间里,但下面的动静,打开门侧耳细听的话,隐隐还是能听到一些。 西厅里的酒会似乎已经开始了,可以想象,那里现在是怎样的衣香鬓影,举酒作乐。 甄朱已经饿了整整一天,早上起,就只吃了昨天剩下的一只苹果,到现在,饿的胃都有点抽痛了,思忖现在下面会更忙,知道那个送饭的仆人在后厨做事,终于还是出了房间,循着专供饭店仆工行走的一道小楼梯,从五楼下到了一楼。 来到一楼,前面西厅里发出的声浪就更大了,舞曲声,喧哗声,一阵阵地灌入耳朵。 甄朱往后厨的方向找去,希望能找到那个仆人,拿点吃的东西,循着气味,快要到后厨的时候,对面匆匆走来一个饭店管事模样的人,手里抱了一捧当天的晚报,看见甄朱,皱起了眉:“你就是厨房今天新来的帮工?谁招你进来的?都几点了,连制服还没换?知不知道今晚西厅里都是什么客人?” 甄朱张了张嘴。 他仿佛很忙,也没空和她多扯,把那一沓报纸往她手里一放:“赶紧的,先把报纸给我送去阅览房,不准在里头停留,不准到前头去!出来找招你来的人,立刻把衣服换上做事!晚上来的都是贵客,不能出半点岔子,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神!” 他下完命令,转身就匆匆走了。 甄朱错愕,抱着手里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在原地愣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朝那人原先走去的方向找了过去,最后找到了一间门口标有“阅览室”中英法三国字样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低头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阅览房里空荡荡的,角落的一张沙发里,只坐了个洋人外加一个中国人,洋人金发碧眼,和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洋行买办的中国人正在低声谈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两人立刻停止了谈话,抬头,见走进来一个分发报纸的女工,她深深地低头,眼睛仿佛看着地面走路,再寻常不过的卑微的下层小人物,便完全不以为意,两人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从她身后经过。 甄朱站在报纸架前,将新的报纸放上去的时候,那两人边出来,边低声交谈。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事成之后,余款将会立刻转到您指定的瑞士账户。” 中国男人用英语低声说道。 “谢谢。现在我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吧。等着看,片刻之后,张和他的那些拥戴者将在炸.弹发出的绚烂烟火里去往天堂。这也将是今夜这个地方对他的到来所能给予的最盛大的欢迎仪式。今晚全直隶的记者都来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6 期待能看到明天的报纸了。” 洋人的声音很愉快,还带了一丝得意。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清清楚楚地,飘进了甄朱的耳朵里。 甄朱一动也不敢动,那洋人经过她的身边,顺手拿起了一份她刚摆上去的晚报,又瞥了甄朱一眼,啊哈了一声:“pretty girl!” 伴随着话声,一只毛茸茸的手伸了过来,仿佛要捏她的脸。 甄朱急忙低头,避开了那只手。 洋人发出笑声,大约也知道事情紧迫,在中国人的低声催促下,放过了甄朱,两人相继走出了阅览室,迅速离去。 甄朱心跳的厉害,等那两人一走,连手都控制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西厅,欢迎张大帅的酒会,□□,徐致深…… 她屏住呼吸,出了阅览室的门,探头看了下左右,确定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立刻去往饭店前面的大堂。 大堂里的侍者看见她现身,急忙上来阻拦,被甄朱灵活地闪过,转身就朝西厅方向狂奔而去,经过一个拐角,对面恰好过来一个人,甄朱慌忙闪避,但因为惯性,还是擦到了对方的胳膊,那人仿佛恼了,正要发火,忽然认了出来,眼睛一亮:“是你?你要去哪儿?” 甄朱也认了出来,刚才撞到的这人,就是昨晚在露台上朝她丢花的那个年轻男子。 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和对方扯什么,急忙朝他做了个道歉请求原谅的手势,抬脚就跑,却被那男人一把给抓住了:“撞了我,就想就这么走?知道我是谁?先跟我说,你叫什么?” 西厅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舞曲声和宾客的说笑声,阵阵涌出,甄朱急的额头冒汗,奋力挣扎。 “啊,我明白了,你是哑巴?” 男子露出惊讶之色,一个迟疑间,被甄朱挣脱开,但是他迅速跟了上去。 “我查过你的房号,说是徐致深开的房。你是他什么人?” 甄朱不理他,撇下他就走。 “你要找他?”男子在她身后说,“我刚和他一起。他不在西厅跳舞。我可以带你过去。” 甄朱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男子,用力点头,朝他做出感谢的手势。 这男子刚才确实和徐致深在一起,但说带她过去找他,不过只是在逗弄。 但现在,看着她一脸焦急,睁大一双眼睛,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忽然就改了主意。 “记住,我叫石经纶。走吧,跟我来。” …… 酒会过后,张大帅接受完记者的轮番采访,接下来就是舞会,西厅里喧闹无比。 徐致深出了西厅,现在人在西厅旁的弹子房里,里面香烟缭绕,他和几个朋友围着一张花梨木台球桌,正在打着桌球。 甄朱焦急地等在弹子房外,看着那个名叫石经纶的男子进去,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徐致深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球杆,看了眼甄朱,顺手将正在吸着的香烟掐灭在门口的一只大理石花盆里。 甄朱朝他跑了过去。 “找我有事?” 他望着她,扬了扬眉,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大概9点。 被提醒才想起这章里的新人物和有个男星名字相似,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改姓了。 ☆、第53章 红尘深处 甄朱跑到了他的面前, 习惯性地张嘴,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所想, 刚才也一心只想快些找到他,身边忘了带上纸笔,焦急地四处张望,想找一支可以写字的笔。 徐致深起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见她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刚才仿佛一路都是跑过来似的,于是看了眼从弹子房里跟出来的石经纶。 石经纶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刚才她急匆匆地跑过来,险些撞到了我,我猜她要找徐兄你,就带她来了。” “有笔吗?”徐致深问他。 石经纶从西装的内袋里摸出一支金笔, 甄朱一把抢了过来, 抓起徐致深的一只手,在石经纶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飞快地在他手心写道:“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在西厅投炸.弹,快走!” 徐致深眸光一动。 “你确定?” 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异常凝重。 甄朱死死地抓着他的那只手,迎上他的目光, 拼命地点头。 徐致深将手中球杆一丢,挣脱开了甄朱抓着他的那只手,转身就往西厅方向大步跑去,跑出去了几步,突然又停住, 转头看了眼甄朱,随即转向石经纶:“石公子,这里可能不安全了,你马上出去,带上她,先帮我照顾一下!” “哎,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石经纶一脸的不解。 徐致深将手心里的那行字朝他飞快展了一下,石经纶脸色微微一变,低低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什么也没说,拽着甄朱就跑,甄朱被他拖着,身不由己地跟着朝前去,跌跌撞撞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徐致深的背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西厅口里。 …… 法华饭店西厅那盏据说全国最为昂贵的西洋进口璀璨琉璃大灯之下,今夜云集了直隶几乎所有的头脸人物。 人人都知道,总统和张效年的府院之争,从去年僵持到现在,年初虽然是以张效年被免去总理兼陆军总长之职,下野而告终,但实际上,由他早年培养的南陆系依旧操控着国会,以徐致深等人为骨干的实力派南陆俱乐部成员的活动,更是成为了京津军政界人士的风向标。尤其在几个月前,总统对公然划地自治的江东督军用兵不利之后,国内舆论不满,请张效年复出北上,以早日促成南北统一的呼声就日益高涨,不断出现于报端,传言总统迫于压力,私下会见了张效年的得力爱将徐致深,请他从中代为转圜,以缓和于张效年的关系。 就是在这样举国瞩目的背景下,张效年抵达了天津卫,各大报章纷纷撰稿欢迎,风头无二。 西厅里到处都是人,大门口正对过去的墙上,高悬着五色旗和陆军旗,张效年很快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今晚红光满面,一身戎装,显的格外的精神,正在和围着他的几个记者侃侃而谈,忽然看见徐致深从人群中快步朝自己走来,于是结束采访,在记者争相拍照的闪灯中转身迎了上去,笑道:“致深,刚才你去哪了?转个身就不见了你人。这回我北上,有几个你从前在军校里的前辈,现在都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听说了你的名字,刚才问我,来,来,我给你引见前辈……” 徐致深附耳过去,低低说了句话。 张效年脸色微微一变:“确定?” “督军安全第一。宁可信其有。虽然酒会前,警察局长再三向我保证已经做过细致的安保,确定所有的入场来人身边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7 没有携带枪支,我也亲自检查了各个可疑之处,但今晚来人实在太多,保不齐被钻空子。督军立刻从后门离开,我已安排副官开车等在那里。等督军一走,我找个理由,马上结束酒会,遣散在场人员。” 徐致深低声说着话,锐利的两道目光,不断地扫向近旁的一个个人头。 毕竟是风浪里过来的人,张效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了他一眼,握了握他的手:“好,你想的很周到。那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你自己小心。” 徐致深点头,和近旁几个便衣保镖一道,护送张效年离开。张效年一边和近旁的人笑打着哈哈,一边迅速往侧门而去。 西厅正值今夜高.潮,侍者手托酒盘,在男宾女客的中间,灵巧而熟练地来回穿梭着,笑声阵阵。 就在张效年靠近出口,加快脚步要走的时候,舞池旁乐队里的一个小号手面露焦急之色,迅速看了眼怀表,仿佛要去如厕似的,放下手里的小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沿着舞池的边缘,想尽量靠近张效年,但是张效年身后人太多了,他一时无法靠近,眼看张效年就要走了,情急之下,迅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火柴盒似的物体,拉掉引信,投了出去。 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张效年的背影飞去。 周围人浑然不觉,徐致深目光定了一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迅速抄起近旁的一张椅子,朝着空中的黑色物体砸了过去,接着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个人,朝着张效年扑了过去,将他压在了身下。 那个黑色的火柴盒被椅子带着,改变路径,落在了西厅门口的一个无人角落里,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半片墙体轰然倒塌,碎石和木片四下飞溅,爆.炸产生的强大的气流,瞬间就冲倒了附近的人,灯泡纷纷碎裂,天花板上的那盏琉璃大灯也砰的炸开,玻璃四溅,落满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尖叫声四起。 徐致深胸间血气翻涌,耳朵被震的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失聪。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小号手从满是玻璃碎屑和斑斑血迹的地上爬了起来,想趁乱逃走,摸出身上带着的枪,朝他后腿膝窝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从膝盖前方射出,那人惨叫一声,捂住腿,倒在了地上。 …… 甄朱被石经纶带着跑出了饭店,刚上了他停在对面的汽车,就听见饭店的方向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路人纷纷惊叫,四散逃跑,很快,周围警笛四起,租界警察迅速赶来,从饭店的大门里,涌出来许多惊慌失措的宾客,中间夹杂着女宾的尖叫和哭泣之声,地上掉了东一只西一只的高跟鞋,却依旧有不怕死的记者在一旁奋力地拍照,闪光灯啪啪个不停,场面乱成了一团。 这么快,爆.炸竟然真的就发生了! 甄朱浑身血液冰凉,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致深的情况,一把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石经纶一把给拽住了:“哎哎,干什么?不能过去!我答应徐兄照顾你,你给我老实坐在这里!” 甄朱挣脱不开他的钳制,脸色苍白,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恳求之色。 石经纶望着已经开始冒出黑烟和隐隐火光的饭店大门,自言自语般地道:“说炸,还真就炸了……邪门啊……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对上甄朱的目光,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下,仿佛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行了行了,别这么看着我,真叫人受不了。你给我老实待在车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去打听下。”说完下了车,将车门砰的一关,反锁,穿过街道,迅速朝着饭店大门跑去。 甄朱只能坐在汽车里,透过玻璃,紧紧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警察越来越多,封锁了道路,也不许人再进饭店,石经纶被拦在了门口,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对方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予以放行,他跑了进去,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应该只有十几分钟,但在甄朱看来,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她手心不住地冒汗,湿哒哒的,终于,看到石经纶的身影从里面出来了,穿过街道,回到了汽车旁,打开了门。 甄朱一下就朝他靠了过去,紧张地盯着他。 石经纶斜睨了她一眼:“想知道小爷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打听来的消息?” 甄朱点头。 “先亲我一下。” 他邪气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 甄朱毫不犹豫,立刻亲了一下他的面颊。 他仿佛没有防备,被甄朱亲了一下,用手捂着,愣了一愣,对上她的目光,嘀咕了一句 :“叫你亲,你还真亲了,看不出来,你倒挺爽快的啊……” 甄朱焦急地看着他。 他咳嗽了一声,终于说道:“徐兄没大事,只是受了点伤,刚才和张大帅已经离开了。好险!居然有这样的炸.弹!小爷我还是头回见!幸好落点边上没人,否则今晚就不是伤了十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他又看了眼甄朱,目光里露出好奇之色:“跟小爷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搞张大帅的?” 甄朱听到徐致深无大事,终于放松了下来,软回在后座上。 石经纶等了片刻,没听到她应答,自己想了起来:“哦,忘了,你是哑巴。” 甄朱朝他感激地一笑,尖尖的下巴,脸色依旧苍白,刚才褪去的血色,还没回来。 石经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朝她靠了过些过去:“这饭店今晚你是不能住了。我既然答应徐兄照顾你,就不能丢下你不管,你先跟我回去吧。” 甄朱摇头。 虽然徐致深已经离开了,但她却不愿走。万一他想起了自己,派人来接她呢? “你怕什么?”石经纶仿佛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甄朱不语。 “我爹直隶军务督办,人称直隶王,这几天他不在,所以今晚没来。小爷我开口带你走,那是给徐兄面子,也是给你脸,知道不?” 甄朱还是不语,只是扒着车窗,不停地朝外张望。 石经纶恼了:“嗳,我说你这个小哑巴,你怎么死脑筋?徐致深现在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有一大堆的事,早把你丢后脑勺了,你还穷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饭店里跑了出来,跑到街边,四处张望。 甄朱一下就认了出来,是王副官。 她急忙摇下车窗玻璃,探头出去,冲着王副官挥手。 王副官看到了她,穿过马路,来到了汽车旁,向石经纶问好。 石经纶仿佛有点扫兴,脸色不大好看,慢吞吞地降下了玻璃。 “徐长官说,多谢石公子帮了他的忙。现在我要接走薛小姐了。” 甄朱自己已经下了车,站在王副官的边上,合十向石经纶表谢,深深鞠了一躬。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8 石经纶看向王副官:“她是徐兄什么人?” 王副官略微迟疑了下,说:“同乡,带她来看病的。”说完向他微微躬身,随即看向甄朱:“薛小姐,随我走吧。” …… 甄朱坐在车里,被王副官开着,来到了睦南道。 这一带,从南延伸都北,是天津卫达官贵人的住宅区,遍布着各种西式风格的建筑。也是被带到了这里,甄朱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徐致深前些天一直就住在他位于这里的公馆中,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也是住在法华饭店里。 她有点傻。 汽车来到位于道旁的一座欧洲庭院式外檐红墙建筑前,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此刻灯火通明,门外的路边,已经停了至少十几辆的汽车,看起来,现在里头来了很多的人。 门房认出了王副官,打开大铁门,车开了进去,停在花园边,王副官下车,替甄朱打开车门,示意她下来,随即领着她上了台阶,穿过用菲律宾乌木装饰的客厅,对着一个等候在那里的女佣吩咐了一声,转向对着甄朱,微笑道:“你上去,先好好休息吧。” 甄朱不动,眼睛看着他。 王副官一怔,随即仿佛明白了,忙说:“薛小姐不必担心,徐长官伤的不重,医生过来,已经替他包扎好了,现在他还有事,恐怕没时间见你。” 那个女佣过来了,请她上楼。 甄朱只好跟着女佣上去,来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女佣打开门,请她进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梦青山x5、颜色x3、二二、幻肢美少女 的火箭炮 ☆、第54章 红尘深处 虽然是间客房, 但内里装饰考究,床柜桌台浴室一应俱全, 甄朱一身的汗, 行李却都还落在饭店房间里,洗澡没有换洗衣物。女佣德嫂给甄朱拿来了一套浅湖色的女学生夏裙, 内外俱全,说原本是做给自己读中学的女儿的, 先借给甄朱穿。 甄朱向她合掌表谢。德嫂人看起来很和善, 只是大约没想到这么晚了, 甄朱还空了一天的腹,并没问及她吃饭的事, 送来衣服就帮她关门,自己出去了。 饿了一天,甄朱这会儿倒没多大感觉了, 就去洗澡, 洗完换上内衫, 出来一头躺了下去, 闭上了眼睛。 今天乱七八糟出了这么多的事, 她现在感到很疲倦, 只想快些入睡, 别事明天再说。只是躺了下去, 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更糟糕的是,饥饿感仿佛被一个澡给唤了出来, 有点难熬,只是又不好意思去找德嫂开口,自己躺在床上,在夜色里翻来覆去,大概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样子,听到楼下起了一阵开门声,脚步声,模模糊糊的说话声,接着,门口有汽车依次发动的声音。应该是那些来这里的人议事完毕,现在离开了。 甄朱下床,躲到窗帘后,掀开一点缝隙,看了出去,见一辆辆汽车开走,门房关了铁门,楼下花园里,慢慢地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床上,咽了几口唾沫,闭上眼睛正准备再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德嫂放轻了的声音传了过来:“薛小姐,睡了吗?” 甄朱急忙下床,开了床头灯,过去开门。 德嫂说:“徐先生叫我问问你,要是不累,他想问你几句话。” 甄朱点头,掩门后穿好衣裳,将长发结成辫子,临出去前,有点不放心,又跑到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 德嫂女儿的个子和她应该差不多,衣服还颇合身,她穿上,看起来就像个涉世不深的女中学生,有着清丽的容貌。甄朱怕他久等了,摸了摸头发,快步出了房间。 …… 徐致深人在书房里,甄朱被德嫂带进去,看到他站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前,背对着她,仿佛陷入了沉思,背影一动不动。 “徐先生,薛小姐来了。” 徐致深低头,掐了手里香烟,转过身,示意她随意坐,自己也走到书桌后的那张椅子旁,坐了下去。 他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额头有一道半截小拇指长的破口,应该处理过,已经止住了流血,所以没包起来,一边肩膀用绷带扎了,应该是受伤比较重的地方。 他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是不错,坐下去后,视线随意般地落到甄朱身上时,却仿佛意外于她这女学生的打扮,不禁停了一停。 德嫂笑眯眯,也是有点想为自己邀功,说:“薛小姐过来,没换洗的衣服,我把我做给女儿的新衣服先借薛小姐穿了。” 徐致深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甄朱,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费心了。” 德嫂客气了一句,退了出去。 甄朱慢慢地坐在了近旁的一张沙发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说:“今晚你受惊了,还好吧?” 满满的客套。 甄朱点了点头。 他唔了一声,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督军叫我代他向你表达谢意。另外,我想知道……” 他顿了一下。 甄朱专注地听他说话,偏偏好巧不巧,肚子竟然在这时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咕噜声。 声音虽然很轻,但因为书房里安静,听起来就很明显了。 甄朱有点尴尬,他仿佛一愣,迟疑了下:“你没吃饭?” 甄朱决定不再客气,点头。 他露出微微的歉疚之色,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高声叫德嫂,让她带甄朱过去,先给她做点吃的。 德嫂急忙跑了过来,自责粗心,领着甄朱走了。 甄朱坐在饭厅里等。德嫂问她要不要吃面,甄朱点头,她进了厨房,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闻起来香气扑鼻,甄朱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德嫂就坐在边上陪着,用带了点好奇的目光看她。吃一半的时候,忽然,外头仿佛传来一阵汽车停下的声音,接着,响起来门铃声。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因为进来入厅的那扇大门已经关了,德嫂嘀咕了一声,急忙起身去开门。 甄朱起先不以为意,低头继续吃着面,但是很快,她的那口面含在嘴里,筷子停了下来。 客厅里,她听过的那道圆润柔软的女人嗓子飘进了她的耳朵。 “……致深怎么样了……严重吗……” 德嫂应了声,接着,传来鞋底啪嗒啪嗒敲着地板走路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德嫂回来了,看起来并没什么异色,见甄朱抬头望着她,笑眯眯解释说:“是徐先生的女朋友,京津有名的红角,小金花,捧的人那是排队,想看她的戏,票都买不到,她人很好,以前还特意送了我两张票。她刚听说了徐先生今晚的事,不放心,特意过来看他了。” 甄朱慢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99 慢咽下嘴里的那口面,肚子忽然就饱了,在浑然不觉的德嫂的注目下,勉强吃了剩下的面,放下了筷子。 德嫂捧了空碗进厨房收拾。甄朱犹豫了下,悄悄去往书房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品,但没法子,控制不住。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房,发现书房的门没关严实,露着一道缝隙,忍不住靠了过去,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缝隙,看了进去。 小金花披着卷发,香云纱绸旗袍,脚上趿双黑色半皮半蕾丝面的拖鞋,两寸的跟,露出搽的鲜红的十个脚趾盖,看起来仿佛是闻讯后来不及收拾,匆匆就跑了出来,但这模样,比起白天精致的一番打扮,却更多了几分慵媚之色。 徐致深站在书房中间,宽阔的后背对着门,甄朱看到小金花扑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 “……我听到消息,吓的人都要晕过去了,本来是想当时就来看你的,只是怕你有客,不好打扰,本想忍着明天再来,实在是忍不下去,就过来了,你怎样了?” 徐致深仿佛在安慰她,扶着她肩,说自己没事。 她擦了擦眼泪,仰脸望着他:“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德嫂有些粗心,晚上我留下吧,我照顾你。” 徐致深将她抱着他腰的胳膊轻轻拿开,说:“不必了。我晚上还有事,你回去吧。” “致深……” 小金花仿佛在掉眼泪,声音哽咽。 “就这样吧,我没事。”徐致深说,声音听起来还挺温柔的,“你早些回去,安心睡觉。等我有空,去看你的戏……” 他嘴里说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两道目光,扫向门口的方向。 甄朱慌忙缩头,弯腰飞快地脱下脚上的鞋,拿在手上,赤脚踩在地上,箭步上了楼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脏砰砰地跳。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喊德嫂送小金花出去,德嫂回来,他问:“薛小姐呢?” “应该是回房间了。我去叫她。” 他仿佛迟疑了下:“不必了,我去叫吧,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德嫂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甄朱听到房间门上传来敲门声,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过去,打开门。 “跟我来吧。”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去了。 甄朱站在门口不动。 他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很重要。”他说,语气是强调的。 在他的注视之下,甄朱扬了扬下巴,关了门。一道上锁的声音。 徐致深一愣,僵在那里,片刻后,走到她的门口,抬手要拍门,手拍上去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迟疑着时,门缝下忽然窸窸窣窣,接着,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了纸。 “我今天很累了,什么也记不得。我睡觉了。” 她一笔一划地说。 …… 甄朱贴着门听外头,片刻后,他仿佛离去了,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慢慢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气,回到床上,扑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这是自找的,原本就不该去偷看的。这下好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金花抱住他,他温柔地安慰她,还说有空去看她戏的一幕。 虽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她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辈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更不可能为了她而等待,但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她根本就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昏脑涨,终于起了身,拧亮床头灯,看了眼房间里的钟,深夜十二点多了。 她坐在床上,发了片刻的呆,慢慢地,忽然有点好奇,想知道他现在睡觉了没有,于是关灯,下了床,轻轻打开门,探头出去。 二楼走道上的灯都已灭了,黑漆漆,轻悄悄,只有一楼客厅角落里的一盏夜灯还亮着。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那架通向一楼的菲律宾乌木楼梯旁,双手攀着楼梯的栏杆,努力探身下去,看书房的方向,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是在找我吗?” 甄朱吓了一跳,慌忙站直身体,回头,看见楼梯对过去的二楼小厅里,一个人影坐在沙发里,黑暗中,有红色烟头一明一灭。 是徐致深。他居然坐在这里! 甄朱一时僵住,有点夜半做贼被主人当场抓住的尴尬。过了一会儿,她定下神,仿佛什么事都没有,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反正她是哑巴,不能说话。 身后啪的一声轻响,灯亮了,徐致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跟我来吧。” 他撇下了她,下了楼,身影消失在了书房里。 甄朱咬唇,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下了楼梯,跟随他的脚步,进入了书房。 他指了指书桌边的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去,拿出钢笔,帮她拧开笔帽,放在她面前的一叠信笺上,说:“当时你是怎么听到的,告诉我。我需要详细经过,越详细越好。” 甄朱仰头,看了他一眼。 他后靠在桌棱边上,离她很近。今晚从饭店回来后,应该还没有洗澡换衣服,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一种混合了烟草和淡淡火.药味的体息,一只五指修长的手,就松松地搭在桌沿边,身体姿势看起来很放松。但这或许仅仅只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好让她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因为他盯着她的两道目光,显得专注而严肃。 甄朱没法抵抗这样的他,虽然心里的气还是没消,但默默地低头,拿起笔,把当时的经过写了下来,只是为了避免就自己能听懂英语要向他大费口舌,把当时的经过改成那两人说中国话,而她躲在门外偷听到的。 他拿起纸,看完,显然并没有怀疑她改动的这个细节,让她再描述下那两个人的样貌,最后说:“你的这个线索很重要。如果再见到那两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甄朱想了下,点头。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纸,夸了一句:“你很不错。” 甄朱心里甜丝丝的,只是马上就又想到今晚那个过来抱着他要留下“照顾”他的“女朋友”,顿时又来气了,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朝他淡淡点了点头,微微扬起下巴,转身就朝外走去,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捏住门把手的时候,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还有件事。晚上是你在我书房外偷听的?” 甄朱慢慢地回头,见他双手插在两侧裤兜里,表情似笑非笑,朝着自己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边上,微微低头,目光盯着她被迫仰起来对着他的那张小脸。 “偷听很好玩?嗯?” 他的声音低沉,那个“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0 嗯”声,拖着浓浓的尾音,让人禁不住地心慌意乱。 ☆、第55章 红尘深处 或许是灯光的缘故, 他俯视她的一双瞳仁里,仿佛闪烁着某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幽暗的微光。 他应该是无意的, 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 却是这么的近,近的甄朱仿佛能感觉到他靠近时给自己带来的空气里的压力和热气。 她的呼吸乱了, 脖颈变得发僵,手搭在那柄镂刻着瓣纹的黄铜门把上, 一动不动。 …… 她显然是被自己这突然的发难给吓到了。徐致深确定。而且, 先前他觉察到的门外的那个偷窥者, 一定就是她。 其实当时他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感觉,所以也从没起过要去为难她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的那一刹那,看着她冷着脸,今晚第二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扬起个骄傲的小下巴转身就走, 那句话仿佛不经他的大脑, 突然就从他的舌底冒了出来。 老实说, 私心里, 他对这个效果还是满意的。 她的一双眼睛虽然不服输似地和他对峙着, 两片唇瓣, 也依旧带了点固执似的紧紧抿着, 但是她的脸颊却不会说谎。他清楚地看到, 她融融梨花似的粉嫩双颊,就在他的注目之下,慢慢地泛出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向着她柔软耳垂的方向漾开,灯光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生了一层细细的仿佛婴儿似的娇嫩茸毛,让人忍不住生出想用指尖触摸的欲.望。 徐致深仿佛闻到了一种来自于她身上的淡淡的气息,像是香皂的香气,又不仅仅只是香皂,还糅杂了一种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再闻一下,这气息却又消失了,再也捕捉不到。 书房里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只剩下了静默。灯影里的两只人,就这样依门而立,谁都没有动。 “问花花不言,嗅香香欲阑。消得个温存处,山六曲、翠屏间。” 徐致深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忽然浮现出少年时曾在闲书里曾读过的这么一句。 已经多少年,他没有过这种风花雪月感了?他陡然惊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刻驱散了念头,肩膀微微一动,正要后退离她远些,见她垂下眼睛,忽然捉起他没有受伤的左侧那只手掌,迫它摊开,用她的指尖作笔,在他的手心里,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有女友吗?” 她停下,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望着他。 徐致深猝不及防,一呆。 他迟疑了下,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和你有关系?” 但是摇头之后,他立刻就感到后悔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搭理她。 之前她在门外偷窥,他并没觉得被冒犯,但此刻,或许是因为她这种和她身份完全不相称的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咄咄逼人,令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类似于**被人窥探的不悦。 他的神色立刻就变了,语气也生硬了,刚才那种隔雾观花似的朦朦胧胧,顿时消失。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 甄朱咬了咬唇,垂下眼睛,再次捉起他的手,这次,慢慢地,用力地,一笔一画地写了什么,然后一把甩开,扭头,再没看他一眼,伴随着轻微咔嚓一声开锁的声音,她打开门,身影轻巧地出了书房,撇下他快步而去。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在他掌心里,用她的指尖,先是写了个“坏”,然后,画了个圈圈。 徐致深起先不解,低头看着自己空白一片的手掌,研究了片刻,恍然。 坏蛋。 他在半敞的那扇门后,僵立了片刻。 …… 已经是下半夜了。 徐致深回到自己也位于二楼的那间主卧,进了浴室。 这么多年,像这样的小伤,他已经见惯不怪,除了有些疼痛,动作不便之外,寻常的事情,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只是这回不巧,伤的是右手。 他单手,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略微吃力地脱去衣裳,露出精壮的身体,对着镜子,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取了毛巾,蘸水拧干,擦去身上还留着的残余血迹。 最后他从浴室出来,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他忙碌极了,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此刻闭上眼睛,还如同走马灯似的,一幕一幕地在他面前闪现。 他曾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暗杀现场,不能说熟视无睹,但确实,从没有像今晚这样,那一幕,令他此刻想起来还感到有点后怕。 军工厂的技术人员很快赶到现场,将爆.炸物的残留提取做了鉴定,结果也很快报到了他这里。 这是上世纪末,欧洲才出现的烈性炸.药.黑.索金,威力远超梯恩梯,但它面世之初,是被推荐用于医疗,到目前为止,即便是在西方的武.器黑市里,也很少出现黑.索.金炸.弹的踪影。 但是今晚,这团小小的,因为做成火柴盒形状而躲过安全检查被带了进去的东西,如果不是预先得到提醒,他难以想象,如果它按照暗杀者的最初设想如愿爆.炸的话,今晚的法华饭店西厅,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到利用这种西方最先进的爆.炸设备来阻止张效年的北上复出? 他额头被一块铁皮划破,因为伤口不大,所以没包扎。 但是现在,它忽然开始抽痛,一下一下地跳。肩膀处的伤仿佛也跟着表达不满,令他感到很是不适。 他抬手摸了摸额,放下手时,停在了眼睛前。 他睁开眼睛,望着空白的手心,想起今晚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两个字,忍不住歪了歪嘴,轻轻嘶了一声,慢慢地翻了个身。 …… 第二天,甄朱早早地醒来,起床收拾好,依旧穿着那身女学生装。 七点半,德嫂来叫她下去吃早饭。 甄朱下去,来到餐厅,看见徐致深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大概因为受伤,今天似乎没出门的打算,只穿了件衬衫,靠在椅背上,面前摆着一副吃完了东西的空餐具。 她来了,他就起了身,淡淡地道:“早上我帮你联系过医生了,过几天就会回津。你再等等。” 甄朱点头,见德嫂给自己端来东西,急忙站起来去接,向她微笑表谢。 他瞥了眼她身上的女学生装:“九点钟,王副官会过来,接你去服装店备置几套衣服,你吃完饭,准备一下。” 甄朱一愣,抬头看他,他已经出了餐厅。 甄朱今早胃口很好,一个人吃完一大份的早饭,回到房间,看了下钟,才八点多。 她站在二楼自己房间的窗前,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到徐致深坐在楼下花园泳池畔的一柄太阳伞下。 一个医生带着护士来了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1 ,给他检查肩膀的伤口,换药,医生离开之后,他没起来,继续坐在那里,德嫂给他送去了一叠报纸,一壶茶。 他倒了杯茶水,拿起报纸,两条长腿抬了起来,搁在面前的一张矮桌上,靠在椅背上,翻起了报纸。 …… 今早的各大报纸,头条全部都是昨晚发生在法华饭店的爆.炸案,各家文字尽情渲染,除了称赞徐致深反应机敏,临危不惧,舍身化解危机之外,就是在猜测到底谁是幕后主使。总统府几乎是众矢之的,因两家不和,人尽皆知。但也有人猜疑,暗指是江东谭湘所为,毕竟,谭家实力在各省督军中不容小觑,依附者众,野心勃勃,谭家公子谭青麟也非庸碌之辈,人称江东小王,一直助力谭湘想操控国会为己所用,从前就是败于张效年,谭家这才含恨出京,据传得到外国势力帮助,据地公然自治,附近数省,纷纷效仿,从而引发南北分裂,舆情哗然。张效年现在如果北上再次执掌总理院,无论是出于立威还是迫于舆论,必定会拿谭湘开刀,谭家要暗杀他,也是合情合理。 徐致深一目十行,翻阅完报纸,放了下去,目光落在泳池的的一汪碧波之上,微微出神之际,门房找了过来,手里提了个食盒,说刚才小金花派人,送来了一罐她亲自熬的鸡汤。 徐致深表情并没多大波动,只是让德嫂把鸡汤提了进去。 九点钟,王副官准时过来。 德嫂上楼去叫甄朱。 甄朱下来,朝王副官含笑表谢,经过徐致深身边的时候,眼角都没看他一下。 徐致深上了二楼,站在露台上,看着她上了王副官的车,汽车出了铁门,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额头和肩膀上的伤,好像又有点疼了起来。 …… 王副官中午不到就回来了,但只有他一人,她却没有同行。 王副官说,他的汽车停在路上,出来要去法华饭店取她行李,发现一只轮胎破了,漏了气,车里没有备用轮胎,等着汽修厂工人来的时候,遇到了石家公子,石公子知道后,说可以送她去取行李,拉着她就上了车,他修好轮胎后,特意也去了趟法华饭店,仆欧说薛小姐已经退房,也拿走了行礼,于是他就先回来了。 “薛小姐还没到家?” 王副官见徐致深脸色仿佛有点沉,往里张望了一眼,不安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你的云x4、emm、20770063 的手。榴。弹 ☆、第56章 红尘深处 甄朱被王副官带着, 先是去了天津卫最有名的老字号中式衣铺老香锦。 如今西风东渐,京津沪三地的新派名媛淑女虽然竞相追捧洋装,洋装衣铺如雨后春笋遍地而起, 但在天津卫,老香锦的字号却始终屹立不倒,毕竟, 不是人人都爱洋装,也不是所有场合都适合洋装,大户人家里的年轻小姐和太太们依旧是这家老字号的常客, 以面料讲究,手工细致而著称,自然, 价格也是不菲。 徐致深的名字,在京津达官贵人圈里,无人不知, 老香锦的掌柜专门和这圈子里的人打交道, 自然也听说过,知道这个被带进来的女学生是徐致深送来的,虽然不会说话,但却也另眼看待, 亲自接待, 推荐定做了好些,面料有适合这种天气的杭罗,真丝, 香云纱,也有为接下来稍转凉而备的古香缎,素绉缎,乔其绒,金玉缎,花色也非常适合年轻女孩。 甄朱没想着要定这么多,何况,本来就要徐致深带自己去看病了,外加来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凭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破费给自己置办这么多衣服,于是摇头,王副官明白她的意思,就低声解释说,这是徐长官的意思。因为前夜法华西厅的事,张大帅对她赞不绝口,要给她发放奖金,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这样一说,甄朱也就不坚持了。 女人天生喜欢漂亮的衣服,她也不例外。因为从前职业的关系,她对中式服装格外情有独钟,很有自己的审美眼光。这家铺子里的衣服也确实很美,在掌柜推荐下,最后她往身上换了套成衣,上褂下裙,琵琶襟,掐细牙边,淡雅的烟蓝底色,领口和袖边刺着精致的花朵。 虽然是老式褂裙,但少女的娇美温软和闺秀的雅致书香,因为这套衣裳,在她身上完美地得以呈现,如果不说,凭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是来自川西县城乡下一个被夫家给休了的哑女。 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不止掌柜的赞不绝口,说出去了就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连一向稳重的王副官,目光仿佛也随之一亮,在她身上停留着,直到她看向他,王副官才老脸一热,赶紧挪开了视线。 接下来就是王副官对徐致深提及的这一幕了。从衣铺出来,原本打算去饭店取行李的,结果意外地发现停在路边的汽车轮胎坏了,等着的时候,石经纶适时出现,半邀半拉地把甄朱给弄上了他的汽车,载着她就扬长而去。 王副官汇报完毕,知道石经纶这会儿还没把薛小姐送回来,长官好像有点不快,心里未免忐忑,毕竟,石公子风流公子哥的名声,在天津卫人尽皆知,薛小姐从小地方初来乍到,又不会说话,万一要是弄出点不好…… 也难怪长官不放心。 “长官,是卑职做事不周。我这就去找。” 王副官急忙说道,转身要走。 “算了。”徐致深皱了皱眉。 石经纶虽然风流,但知道她是他这里出去的,想必不至于敢乱来。 王副官擦了擦汗。 侍卫官送来一封新到的电报,徐致深拆开。 电报是北京总统府发来的,却不是官方文章,而是总统发给他的私人电报,语气并不带官样腔调,说自己第一时间得知发生在法华饭店的爆炸暗杀活动,十分愤慨,幸好得他挺身解危,及时制止惨案,十分欣慰,又得知他因此受伤,很是记挂,所以特意拍送电报,予以抚慰,让他安心养伤,早日康复,同时表示,他已经敦促天津警察总局全力调查,争取早日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徐致深看完电报,沉吟片刻,上了楼,片刻后下来,已经换了军制服,准备外出。 王副官急忙劝:“长官,张大帅特意叮嘱过,让长官你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徐致深没说话,只弯腰下去,紧了紧鞋带,起身往外而去。 王副官急忙跟了上去。 …… 徐致深来到位于小西关附近一处关押重犯的秘密刑所,出来后,转道去了张效年的公馆。 张效年前夜毫发无损,只是他心脏有点不好,当时冲击波太大,也是受了点影响,遵照医嘱,今天也在公馆里休养,徐致深进去的时候,医生刚走,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2 他的一个姨太太正在给他捏肩,听人报他来了,张效年立刻让姨太太下去,自己亲自出了小厅迎接,亲热地带他进去,入座后责备:“伤怎么样了?正想打个电话问呢。不是叫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吗,又出来做什么?你们年轻人,身体是有本钱,但自己也要注意,不能逞强,免得老来这里不对,那里不好,整天离不开药罐子,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个例子。” 徐致深坐下,微笑道:“伤的问题不大,多谢督军关心。我跑惯了,在家也待不住,刚才索性去了趟小西关。” “怎么样?审讯有结果了吗?”张效年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徐致深摇了摇头,语气平淡:“该上的手段,都用过了,我刚才亲眼看了,这个人的意志已经完全崩溃,绝对不会再有隐瞒。他只是个被雇佣的单线联系杀手,上线供出后,今早警察局就向我汇报了,说发现尸体,初步判断是在前夜爆炸发生不久遇害。也就是说,这条线没有任何价值了。” 张效年咬牙切齿:“日他奶奶的,叫我抓到,老子非要把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徐致深不语。 “对了,那个女的,她应该能认出当天那两个人吧?你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张效年忽然想了起来,叮嘱。 徐致深应了声是。 张效年如今毕竟春风得意,又逢大难不死,秉信必有后福,心情渐渐好转,笑道:“致深,你也知道,我老张这一辈子,娶了十几个姨太太,也是祖宗不积德,除了丫头片子,连个儿子都没养活,我是把你当成儿子来看的,下月是我五十大寿。我知道,昨晚那事一出,今天已经有人在背后看热闹,说我不敢办寿。我老张能走到今天,是被吓出来的?不但要办,还要风风光光大办!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张效年仿佛有些得意。 徐致深笑道:“督军五十大寿,应当由我给督军备礼,我怎么敢要督军给的惊喜?” 张效年哈哈大笑,亲热地拍了拍他没受伤的一侧肩膀:“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喜事,那就是你的喜事。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 徐致深回到公馆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他从汽车里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二楼尽头那个房间的窗户。 窗户里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亮着灯光。 他进到客厅,德嫂听到动静,脸上带笑地迎了出来,殷勤地问他晚饭,他说已经在外吃过了,说完,看了眼二楼,随口般地问了一句:“薛小姐回了吧?已经睡觉了?” 德嫂摇头:“还没有。” 徐致深站在那里,眉头不易觉察地蹙了一蹙,目光落向客厅里的那座大钟。 九点一刻了。 德嫂并没觉察,像往常一样,转身急忙去给他准备茶水,等下送到他的书房里。 …… 这个时间,甄朱正被石经纶拉着去了英租界,坐在装修豪华的著名的蛱蝶电影院里,看着一场最新上映的美国米高梅电影公司爱情片。 这家电影院新开不久,是由一个英籍印度人所办的,一天只放两场,票价昂贵,四元一张,相当于一个工人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一开业,就成了津门的达官显贵们用以追赶时髦的乐园之地。 白天,甄朱上了石经纶的汽车,就跟落入了传销头子手里似的,从饭店出来后,石经纶并没有立刻送她回去,而是以那天自己冒着危险帮了她忙为借口,半是强迫,半是游说,带着她先是去逛百货商店,也不管她要不要,自己看中什么就买买买,接着带她去西餐厅吃饭,又逛跑马场,天黑后,将她弄到了电影院,说带她开眼界,瞧瞧西方人是怎么自由恋爱,怎么罗曼蒂克。 电影确实很罗曼蒂克,看完了出来,已经十点多,不早了,然而,这却是天津的达官贵人们夜生活的最美妙时刻。站在电影院门口,石经纶显然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说带她再去舞厅跳舞。 甄朱急忙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保准一教就会。” 甄朱再次摇头。 “走吧,走吧……” 他拉起她的手。甄朱挣脱开,沉下了脸,转身要招黄包车,自己离开。 石经纶嗳了一声,只好让步:“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 甄朱这才朝他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石经纶花间游走,风流倜傥,见识过各种莺莺燕燕,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新认识才不过几天的小哑巴面前,会变得这么讲究君子风度,空有贼心没贼胆,刚才坐在电影院里,心思哪里在那块幕布上,不断回味着白天第一眼看到她的焕然一新的惊艳模样,忍不住就偷偷看她,见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乖巧,惹人爱怜,几次想借着黑,伸手过去握她的手,硬是不敢。这会儿见她死活不肯去舞厅了,面上仿佛也露出了疲倦之色,不忍再强迫,于是送她回来,到了徐公馆大门前,停下车,放她下来。 “你的东西!” 见她仿佛不要,石经纶赶紧下车,亲自充当小厮,把那些他买给她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抱了起来,跟着她进来,来到了客厅大门口。 德嫂闻声跑了出来。 “赶紧的,把东西都搬到小姐屋里去!” 石经纶把袋子一股脑儿塞到了德嫂怀里。 德嫂哎了一声,搬着一大堆东西进去了。 甄朱无可奈何。站在台阶上,想着他今天也是陪了自己一天,人也不错,于是转身,向他合掌言谢,和他道别。 “明天我再来接你出去!我跟你说,天津卫多的是好吃好玩的地方,今天时间太紧了。” 甄朱急忙摇头。 “摇什么头!就这样定了!你放心,徐兄那里,明天我跟他打声招呼就是了。今晚不早了,他受了伤,应该睡了,我就不叨扰他,先走了。” 他说完,和甄朱挥了挥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甄朱急了,赶紧追上去,从后拉住了他的衣袖,摇头。 石经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她。 分明知道她的意思,却故意装着不懂。 花园步道旁的夜灯亮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面庞之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上她被自己的玫瑰砸中后仰头的一幕,心底仿佛被什么给撩拨了一下。 “不舍得我走吗?” 他戏谑着,声音却不自觉地放低了下去,朝她凑过去脸。 “上次你亲了我一口,要不,再亲我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另侧脸颊。 甄朱翻了他一个白眼,撇下他转身朝里去了。 石经纶轻笑,双手松松地插在裤兜里,目送她背影消失在客厅那扇大门之后,这才转身里去。 ……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3 二楼漆黑一片,没亮灯。 甄朱刚才撇下石经纶转身往一楼大厅里去的时候,如果稍微抬一下头,就能看到大门上方那个露台的角落里,有一支红色的烟头,在夜色里一闪一灭。 徐致深静静地隐没在夜色里,望着石经纶一边吹着愉快的口哨,一边晃荡了出去,汽车亮起车灯,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开走。他将手里的烟掐灭在栏杆上,随手丢了下去,转身进去。 ☆、第57章 红尘深处 石经纶今天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多都是舶来的, 香水、化妆品,糖果、丝巾、帽子,洋娃娃……花花绿绿, 包装精美, 德嫂一边抱着往楼上去,一边和从后头赶上来的甄朱说着话:“石公子出手还真阔绰啊, 这要花多少钱, 都是洋货……呦,洋囡囡的眼睛还会眨……” “啪”的一声,因为东西太多, 德嫂一时没拿牢,一只装着太妃糖的精美铁盒掉到了地上, 盖子散开, 糖果掉了些出来。 德嫂哎了一声,停在楼梯口。 还是还不掉了,这些东西甄朱也只能先收下。想着德嫂借自己衣服穿, 这几天对她也颇多的照顾, 这些东西里,能吃用的,好像也就只有糖果了, 就想送她一盒, 于是弯腰下去, 在楼梯上捡起散落的糖果, 放回在盒子里,拿着正要上去,德嫂的声音好像安静了下来,抬头,微微一怔,见徐致深从走廊上走了过来,就停在了楼梯口,仿佛正要下去似的。 德嫂急忙给他让出道,解释道:“刚才石公子送薛小姐回来,还送了她这些礼物,我正要帮小姐拿到房间里。” 徐致深没说什么,视线只在甄朱身上落了片刻,就从边上经过,下到一楼,身影消失在书房里。 德嫂就送甄朱回了房间。甄朱挑了一盒巧克力和刚才的太妃糖送给她,她起先不要,后来还是接了,再三向她表示感谢,又说:“小姐你这身新衣,真是衬人,我刚第一眼看到你,差点没认出来!你要打扮打扮,再治好了病能说话,我看也就不比津门那些大家闺秀要差多少了。” 她用自己能想到出的最高的赞美恭维了甄朱一番后,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今天在外头逛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回来,甄朱确实也是累了,把东西草草归置了下,锁了门,正要脱衣去洗澡,门却又被敲响,打开,见德嫂回来了,站在门外说:“刚才我给先生送鸡汤,他叫我请你去书房。” 甄朱一怔,点了点头,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出来下到一楼,走到书房那扇门前,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里头有反应,试着推了推,门是虚掩的,就推开,走了进去,站在书房中间,和他面对着面。 他靠坐在书桌后的那张椅子里,身上还穿着军制服,面前摊开一叠不知道是什么文件的玩意儿,手里却玩弄似的拨着支还没开帽的水笔,眼睛笔直地盯着甄朱,视线从她的头脸扫到裙裾,最后回到她的脸上。 和刚才在楼梯口相遇时的样子相比,表情看起来有点阴沉。 甄朱眼尖,一眼就看到他的桌边摆着个青瓷盅,盖子开着,想必就是德嫂给他送的那个“鸡汤”,知道它的来历,心里就又来气了,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就这么看着他。 “知道几点了?” 他有点突兀地开口,把手里的水笔掷在桌上,“啪”的一声,水笔又顺着平滑的乌木桌面朝前滑出去了将近半尺,才勘勘停了下来,笔身和桌面发出轻微却刺耳的绵长的刮擦之声。 甄朱是个小哑巴,所以不必开口,只点了点头。 他好像有点意外于她的这个回应,顿了一顿,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知道几点,还和人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三更半夜,你和石经纶才认识几天?知道他是什么人?” 甄朱没半点反应。 书房里就沉默了下来,气氛变得未免尴尬。 渐渐地,他看起来仿佛有点头疼似的,指尖揉了揉额头那道伤口的附近,仿佛在用尽量克制的声音说道:“叫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一声,明天起,不许外出了,就待在家里!” 甄朱盯了眼那盅显然是被喝过的鸡汤,转身就走。 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他的声音明显提了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甄朱回头,见他双眉紧皱地看着自己,于是掉头,继续朝前走去。 “站住!” 伴随着椅子被拖动的声音,他似乎站了起来。 甄朱回头,见他果然朝自己快步走了过来,但没靠的太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薛小姐,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无意干涉你和谁交往的自由,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答应帮你治病,把你带出来,那么对你就是负有责任的。这里和你熟悉的长义县完全不一样,你人生地不熟,所以我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了你好。另外,法华饭店事件,你是当晚唯一目击者,没有证据表明那两个人没有觉察到你并且正在暗中谋划对你的不利,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要向我报告,并且无条件地服从我的安排!” 他说的斩钉截铁,像是在教训他的部下,听起来又是那么的正气浩然,甄朱没法子反对,和他对望了片刻,目光忍不住又飘到那盅鸡汤上,停了一停,转身走了。 徐致深望着那抹烟蓝色的轻盈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忍不住又揉了揉头。 好像不但伤口泛疼,现在连两边的太阳穴,也跟着有点疼了起来。 …… 甄朱回到自己房间,洗了澡睡下去。 身下的床铺柔软无比,人一躺下去,就像是陷入了一团棉花云里,比从前她在薛家睡的那张用硬木板临时搭起来的床不知道要舒服多少。但她却一直没怎么睡的着觉。大约到了凌晨两三点,朦朦胧胧终于有点睡意的时候,被外头走廊上发出的一阵脚步声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隐隐仿佛听到楼梯口传来德嫂的说话声,于是翻身下床,开了一道门缝,声音就变得清楚了不少。 “……徐先生发烧了!身上烫的跟着了火似的!也不叫我,刚才还是他自己去厨房喝水,打碎了茶壶,我被惊醒,出来才知道的!我说打电话请医生来,他说不用,自己找了两颗药吞了下去,我看他的样子,总是不放心……”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4 “要不通知王副官?”应话的是门房。 “德嫂,老王!”徐致深的声音从走廊另头隐隐地响了起来,“我没事,你们不必咋咋忽忽吵醒人了,不早了,全都去睡了!” 德嫂和门房仿佛无可奈何,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德嫂最后说:“那我们去睡了,徐先生你要是还不舒服,千万不要熬,叫我们一声就好!” 一阵窸窸窣窣和放轻了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楼下大厅刚才亮起来的灯灭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盏夜灯,还发着柔和的一团光晕。 甄朱轻轻关上了门。 他受了伤,不好好休息,到处跑,看起来睡的也不多,还抽烟那么凶,尼古丁对伤口的愈合是有刺激的,现在发烧,极有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抵抗力下降而导致的后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没有丝毫睡意了,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德嫂想必已经睡了过去。 整座房子,安静极了,就像一个深沉的大海,将她完全地包裹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赤脚下了地,打开房间的门,顺着走廊,借着一楼溢出来的夜灯照明的光,无声无息朝着他的卧室走去。 他的卧房也在二楼,拐角过去的那间主卧。 甄朱停在了那扇厚实的木门前,发现门没关牢,留着一道缝隙,里面黑漆漆的,他应该是睡了过去了。 甄朱屏住呼吸,在门口待了片刻,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终于稍稍放下了心,转身,轻手轻脚要回去的时候,鼻息里忽然闻到了一缕香烟的味道。 味道很淡,但她敏感的鼻子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 来自于他的房间,就从那道门缝里飘出来的。 甄朱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恼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推开些门,果然,看见昏暗里,亮着个红色的烟头。 她一下推开了门,摸索着,很快找到门边的电灯开关,啪的一下,灯亮了。 徐致深没换睡衣,身上还套着那件原本衬在军制服外套下的衬衫,他半卧半靠地仰在那张宽大的酸枝红木欧式床头上,裤子也没脱,两条长腿四平八叉地压在被子上,腰后胡乱垫了几个枕头,一手枕着后脑,脸微微往后仰,闭着眼睛,嘴里还咬着半支烟,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醒着。边上的床头柜上,凌乱地摆着个空杯子,几颗药丸,还有打火机和一个开着的烟盒,地上是几个烟头以及掉了一地的烟灰。 灯突然亮了,他睁开眼睛,仿佛感到刺目,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转过脸,看向门口的方向,一愣。 甄朱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就把他嘴里还叼着的烟给拔了下来,扔到地上。因为自己是赤脚的,顺脚套了一只他相较于她的脚显得有些硕大的鞋,踩上去用鞋底用力碾了几脚,然后四顾,找了张纸和笔,弯下腰去,在上头迅速写了一行字,展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的医生没有叮嘱过你,受伤了不能抽烟吗?” 白痴都知道这个道理啊! 他皱着眉,视线越过那张纸,从她踩在地板上的那只赤着的纤纤玉足往上,沿着她露在睡衣下摆外的一截光润的小腿,往上,腰、胸口,脖颈,最后来到了她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双眉渐渐舒展。 忽然,他唇角微微勾了勾,脸跟着就飞快地扭向了对墙的方向。 甄朱觉得自己应该没看花眼,就在刚才,他转脸的那一瞬间,他在讥笑自己? 她又想起书房里那一盅被喝过的鸡汤,心里顿时懊悔了。 她绷起了脸,放下纸笔,转身就走。 “我难受,还口渴,你去给我倒杯水吧。” 身后传来他慢吞吞的说话声。 甄朱停住脚步,回头,见他已经坐了起来,扭脸看着自己。 光影下,有几道漆黑的额发随着自然的角度挂了下来,垂在他一侧的眉峰上,双眸雾沉沉的,鼻影高而挺直,薄却轮廓分明的唇,下颌线条削瘦而坚毅,身上那件军制服下的衬衫被滚的皱巴巴的,上头扣子敞着,露出了一侧的锁骨。他整个人看起来…… 憔悴,疲倦,虚弱,颓荡,却又性感的要命,和白天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烟花落x2、颜色x2 的火箭炮 感谢 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2、烟花落、emm 的手,榴,弹 感谢 dommyx13、烟花落x7、蒜蒜呀x6、烟雨遥x4、蒹葭苍苍x3、emmx2、山药玉米汁x2、萝茸塔、楠平、摸摸头、大仁、sofi、疯狂的披萨、荔枝、譬如朝露、冰鱼鱼、thea、麦圈圈 的地雷 …… ☆、第58章 红尘深处 甄朱不忍心拒绝这样的徐致深, 哪怕他喝了小金花送的鸡汤, 她也没法再生他的气。 在他两道目光注视之下,她乖乖地走回到他的床边,拿起空的玻璃杯, 转身出去了卧室, 很快就回来了,将手中的那杯温水, 递给了他。 他似乎真的很渴, 接过来后,仰起脖子就喝,甄朱站在床边, 能清楚地听到他下咽时发出的咕咚咕咚的甘甜的声音,充满男性感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快速地上下滚动着, 大约是喝的太急了, 杯沿口溢出了一道水痕,沿着他的下巴流了下来,经过脖颈, 倏然消失在了他散着领口的衣襟里, 皱巴巴的衬衫就显出了一道被水打湿的深色痕迹,水痕慢慢地扩大…… 甄朱屏住了呼吸。 他一口气把水喝的涓滴不剩,将空杯子递还给她, 她接过的时候, 两人有短暂的手指皮肤相触。 他皮肤滚烫, 真的像着了火。 甄朱回过神儿, 急忙接了过来,指了指杯子,意思是自己再去给他倒一杯水来放着,免得他等下又口渴。 她将头顶有些刺目的大灯关了,改开灯光柔和些的壁灯照明,回来的时候,见他已经躺了下去,原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似的,大约听到她放轻了的脚步声,又睁开,微微歪过脸,默默地看着她。 甄朱将水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把凌乱的柜面和地上的几个烟蒂烟灰一并收拾了,香烟和打火机也收了,临走前,拿起床头柜上的她刚写过字的那张纸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5 和笔,俯身下去,低头正要再写几个字,提醒他不要抽烟,好好睡觉,有事可以叫她,侧旁却忽然无声无息地伸过来一只男人的手,将那张纸压在了手背下,手心摊开,向着她的笔尖。 甄朱瞥了他一眼,对上了两道黑黢黢的目光。 卧室里没有半点杂音,耳畔只有他因为发烧而变得明显粗重的呼吸之声,昏黄色的灯光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带了点暧昧的气息,仿佛随了他的这个动作,慢慢地蔓延了开来。 他这是故意的?要她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甄朱心跳蓦然加快,试图去抽那张纸,纸却被他手背牢牢地压住。 甄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感到自己后背开始燥热,不再试图去抽那张纸了,放下了笔,转身要走,手背一烫,他那只压住了纸的手已经翻了过来,包住了她的手。 甄朱胳膊挣扎了下,想抽出手,却被他捏的紧紧,他微微一扯,她站立不稳,人就趴到他的床边。 她的脸涨红了,抬起头,见他目光注视着自己,眼睛微微闪烁,唇角上勾,连垂下的额发仿佛都透出些邪气了。 “当初你不是挺有骨气,在我面前梗着脖子自己要回薛家的吗?” 他朝她倾身靠过来一些,炙热的拇指指腹仿似无意般地轻蹭着她清凉如玉的指,沙哑的类似于呢喃的一声戏谑低语,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他的身体是如此的烫,随着他的靠近,甄朱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她的脑门也跟着轰的一热,心跳的几乎要蹦出了喉咙,但却不是因为他向自己靠近而生出的欢喜。 她听了出来,他的语气里,亲昵之外,分明还带了点隐含着得意似的轻佻的意味。 她似乎被他看穿了,这个显然洞悉了女人一切的深沉的男人,并且就在这一时刻,也纡尊降贵地愿意向她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施舍些来自于他的慷慨。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她今夜跑到他面给他端水的初衷。 她用力地掰开他那只捏着自己手的手掌,在他略微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从他床前站了起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端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 第二天清早,甄朱像前几天那样,下去吃早饭。 徐致深已经在餐厅里了,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早上刚洗过澡的样子,换了整齐的衣服,短发带着点微微的潮意,脸也刮的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看起来应该已经退烧了。 昨夜他发烧时那幅稍带邋遢的样子和随后发生的意外,就仿佛是个梦境。 他似乎下来的很早,已经吃完了面前的东西,正靠在椅背上,翻着手里的一张报纸,表情严肃,德嫂跟着甄朱进来了,给甄朱摆着碗筷,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薛小姐昨晚没睡好?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啊!” 甄朱朝她笑了一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接过碗筷,坐了下去,低头吃起早饭。 徐致深放下了报纸,起身走了出去,鞋底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渐渐消失。 德嫂就坐在甄朱的旁边,大约是留意到了徐致深刚才对着甄朱时的冷淡,靠过来一些,压低声安慰她:“嗳,徐先生吧,你别看他这样,没什么话,其实人很好的,对我们这些工人都很周到,昨晚你回来确实迟了些,他不放心,就算说了你几句,那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往心里去,津门这地方乱着呢,以后你就知道了。” 甄朱胡乱点头。 德嫂不顾她阻拦,又给她添了点粥:“我看你有点瘦,你多吃点,身体要紧。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徐先生发了高烧,又不让叫医生来,我担心的很,幸好他底子好,早上起来就退烧了。哎,说起来我也是不懂了,徐先生怎么就不让小金花搬过来,要是住一起了,像昨晚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有人照顾,你说是不是?我来这里做事三年了,你还是头个住到这房子里的小姐呢,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还挺吃惊……” 大概因为昨晚结下的“友谊”,德嫂今早明显和甄朱亲热了许多,在旁絮絮叨叨个不停。 甄朱情绪原本有点低落,听她念叨,渐渐地,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起了门铃声,德嫂急忙打住,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有客上门了,徐致深仿佛出来了,甄朱听到了他和石经纶的说话声。 过了一会儿,德嫂来叫甄朱,笑眯眯说道:“石先生真是有心人,这一大早地就来接你了,说是昨晚和你约好的。徐先生叫你出去。” 甄朱慢慢吐出一口气,跟着德嫂去往客厅。 徐致深和石经纶坐在沙发里,两人谈着笑。 “……昨晚送薛小姐回,有些迟了,怕你已经睡下,就没打扰。现在外头人人都在议论你,徐兄你如今可是成了大英雄,风光无限啊!” “不过侥幸而已。英雄要是这么容易做,全津门岂非人人都是?” 石经纶哈哈大笑:“徐兄你就不必自谦了。我是真有点后悔,那晚上跑的未免快了些,否则出去了,也能沾些风光。不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徐兄你赢了名声,小弟我胸无大志,有幸能救美于危险之外,也是心满意足了!” 徐致深嘴角扯了扯,转了话题:“石伯父还没回津?” “过些天就回了。我爹也知道了那晚上的事,说等他回来,要亲□□问你……” 石经纶说着话,忽然看到甄朱跟着德嫂出来了,眼睛一亮,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面前的一束玫瑰,朝她快步走了过去,递给了她:“送你的,喜不喜欢?” 甄朱下意识地瞥了眼徐致深。 他靠在沙发上,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眼睛看向门外的方向,面无表情。 甄朱迟疑着,石经纶就把花转给了一旁的德嫂,德嫂接了过来。 徐致深将茶盏放回在了茶几上,站了起来,目光转向甄朱,和她对望了一眼,说:“石公子来接你了,说是昨晚和你约好了。”语气平淡。 “走吧!” 石经纶笑眯眯地催促,看向徐致深:“昨晚回的稍迟了些,为免徐兄担忧,今天向徐兄保证,早点送你这个小老乡回。” 徐致深笑了笑,双手插,进裤兜里,不置可否的样子。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6 甄朱慢慢收回目光,看向石经纶,摇了摇头,向他露出歉意的笑,接着拿了纸笔出来,写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另外,过几天就去看病了,想休息好,养好精神去看医生。” 石经纶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甄朱朝他合掌,做拜托感谢之状。 石经纶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看病要紧,那就好好休息。” 甄朱松了口气,朝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石经纶转向徐致深,问医生的情况,徐致深简单应答了几句,石经纶点头:“我知道那个医生,很不错,你安排的,我放心,就不插手了,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徐致深微笑点头。 石经纶来到甄朱面前,柔声道:“薛小姐,那这几天我就不来打扰你了,我给你留张我的名片吧,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有事,无论什么事,叫德嫂帮你打个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他从内兜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了甄朱。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对他善意的回应,甄朱不可能不接,于是双手接过,点头表示感谢。 …… 徐致深送走了石经纶,没片刻,甄朱听到汽车开出去的声音,他自己也出去了,到了晚上才回来。 接下里的几天,甄朱连早饭的时间也不大能碰到他了。 她有一种感觉,他仿佛是在刻意回避她。 那个晚上的一幕,虽然过去才没几天,但甄朱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是在做梦。 她未免有点度日如年。这样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感觉非常尴尬。 沮丧的时候,她甚至想,要是那天晚上,他挑逗——这个说法,应该没错,他当时显然是在挑逗她,她要是顺着他了,现在两人会是什么关系? 但是都过去了,他现在对她,态度显然更加冷漠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还是快些去看医生,希望能早些把病治好,先尽快恢复说话的能力。 终于到了和医生约好的那天,因为兴奋和期待,她早早就醒了,穿好衣服下来。 早餐依旧不见徐致深,甄朱也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甄朱被德嫂陪着出来的时候,看到王副官在汽车边等着她了。 今天将由他送她去看病。 “放心,徐先生找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德嫂和甄朱的友谊现在突飞猛进,不断地安慰她。 甄朱微笑点头,上了汽车的后座,王副官绕到前面,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进去的时候,德嫂叫了一声:“徐先生!” 甄朱心微微一跳,回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客厅大门的台阶上快步下来,走到了近前。 “我送她去吧,我认识医生,方便些。” 他目光望着王副官,伸手接过了钥匙。 ☆、第59章 红尘深处 路上他车开的很稳, 一句话也没说,将甄朱带到了位于英租界的一家教会医院里。 主治医生约翰逊是英国人, 皇家外科学会的会员, 早年受伦敦会的派遣来到中国,医术精湛, 对外科手术尤其擅长,往来于京津两地, 曾多次为名人政要开刀手术, 名望很高。他会中文, 和徐致深仿佛很熟,称呼他”徐”, 或者“我的孩子”,并且,与甄朱想象中的古板严肃的这个年代的英国医生形象截然不同, 这个年近五十的英国人谈吐诙谐, 看起来十分和蔼, 在听了徐致深关于甄朱的病情报告后, 对甄朱做了初步的检查, 结束后说道:“从生理上说, 这是舌系带问题造成的, 可以通过系带修整术加以纠正, 但是这个女孩,她已经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而且我要是没判断错, 她不能说话,应该也和她小时候形成的心理问题有关,就算手术成功,能不能完全恢复正常的说话功能,还要看她自己。” 甄朱原本只是担心无法手术,现在听约翰逊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约翰逊又看了她一眼,神色变得严肃了:“并且,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手术,这将是个全麻醉的手术,而且,舌下也是血管丰富区,手术中,可能会出现麻醉或者术中出血的问题。所以做不做,你们要考虑清楚。” 徐致深一直专注地听着约翰逊的话,下意识地开口:“明白了,我会再考虑……” 甄朱立刻摇头,阻止了他的话,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不用考虑,我决定做,谢谢您”,推到了医生的面前。 约翰逊展给徐致深看,耸了耸肩,笑道:“徐,你的女孩心意很坚定啊,看起来,她是非常想要恢复说话的能力。” 徐致深看了眼甄朱,对约翰逊说道:“请稍等,我和她有话说。” 他抓起了甄朱的一只手,将她强行带到诊室外走廊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说道:“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医生的话。虽然约翰逊是个很好的医生,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可以告诉你,就在几年前,我有一个同僚,就是死于手术的麻醉事故,而在术前,那个医生声称,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 这是那个晚上过后,这几天来,他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 甄朱抬起眼睛。 他的神色严肃,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朝他一笑,转头就往里去,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胳膊再次握住了。 甄朱被迫又转了回来,继续和他面对着面。 他松开了抓着她的那只手,改而□□一侧的裤兜里,微微咳了一声,压低了声:“我知道你的想法,是想恢复说话的能力,以后能嫁个好人家,我并不是要妨碍你,只是出于道义,提醒你,与嫁人相比,生命才是第一要位的。你完全不必为了抱着嫁人的念头而执意要做手术……” 他顿了一下。 “我和你虽然已经没关系了,但你从前毕竟也在我徐家留了几年,以后如果因为你不能说话嫁不了合适的人家,我也是可以照顾你这一辈子,保证你衣食无忧的。” 他说完,仿佛有点不自在,不再看她,把脸侧向一旁的窗户。 窗户开着,外面阳光灿烂,飘着医院消毒水气味的的空气里,隐隐传来小孩在草坪地上打羽毛球发出的笑声,夹杂着用英语叫嚷的欢乐声音。 一个护士托着医疗盘从侧旁走过,鞋底摩擦着水门汀地面发出的单调声音,衬的周围更加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7 安静了。 徐致深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她朝自己比了个感谢的手势,接着却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间诊室走去。 他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里忽然涌出一丝夹杂着懊丧的挫败之感,后悔自己刚才说出来的那最后一番话。 就和那夜她挣脱开他的手,转头带走那一杯水,留他独个躺在床上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那种糟糕感觉,一模一样。 …… 接下来的几天,甄朱就在徐公馆和医院之间来来回回。 徐致深从那天后,没再亲自送她了,改由王副官陪着。 约翰逊给甄朱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她的身体状况适合手术之后,定下了手术的日子。 那天的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甄朱躺在病床上,恢复意识,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一束鲜花和石经纶的笑脸。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今天是她手术的日子,就这么跑了过来,看见甄朱醒来,他笑容满面:“薛小姐,约翰逊医生说手术十分顺利,你很快就能恢复说话功能了!” 甄朱十分高兴,这种欣喜,甚至足以抵消因为没见到那个人出现在这里而给她带来的失落。她向石经纶含笑致谢,在医院里休息了片刻后,回了徐公馆。 徐致深伤好后,就变得十分忙碌,经常去北京,还一去就是几天,即便回来,也是早出晚归,甄朱不大能见得到他,偶尔遇到,他也从没开口问过一句她的病情。 那天在医院里,他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相信应该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是她想的,和他的所想,显然,完全不在一个频率。 既然她那么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现在他这样的态度,甄朱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难过。何况,她现在确实也没多余心思去想别的,对于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恢复说话的能力。 她太渴望了。 手术愈合很好,拆线后,甄朱觉得自己的舌头恢复了她熟悉的那种灵巧而柔软。约翰逊医生推荐了一个语言专家,甄朱每天都去医院,进行系统的发声训练,两天之后,她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说出清晰的“你好”了。 这个进步让她备受鼓舞。每天从医院回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地诵读唐诗宋词,念绕口令,朗读外文原版书,甚至到了梦里,也是这样反复练习发音的情景。 短短一段时间里,她就已经能说清楚话了,但是还欠自然,所以不管石经纶怎么央求想听她说话的声音,她还是不肯开口。 这就像从前她练习舞蹈。一支舞蹈,如果还没有完全准备好,能够让她有信心去面对对面的观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展示出来的。 等再练习些时日,想必就会越来越好。 这天,甄朱按照和约翰逊医生的约定,去他那里接受复查。来到他办公室外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约翰逊正在和人通着电话。 “……她的情况恢复的很好,就像我前次和你说的那样,她非常努力,也非常聪明,聪明的出乎我的想象,我相信她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说话的能力了……你放心吧……” 甄朱屏住呼吸,心跳微微地加快了。 虽然听不到话筒对面的那个人在说什么,但凭了直觉,甄朱断定,这个打电话到医生办公室里询问她病情的人,一定就是徐致深了。 他前几天又去了北京。甄朱原本以为,他已经把自己忘的抛在了后脑勺。没想到他人不在这里,却还打电话到医生这里问她的情况。 而且,听约翰逊的语气,这似乎并不是他第一次打来了。 心底里,一丝细细密密的甜蜜之感,又固执地,慢慢地爬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到底,无论他怎么忙碌,表面怎么不理睬她,他还是没有真的把她忘掉。 …… 甄朱从医院回来的次日,徐致深也从北京回来了。 晚上他应该是出去应酬了。甄朱不像平常那样,早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捧着书本念念有词,而是穿了身前次老香锦做好后送来的新衣服。 虽然是家常的衣裳,但上身却极美,她对镜仔细地整理好头发,来到楼下,陪着德嫂坐在椅子上打毛线。 德嫂并不清楚她练习说话的进度,以为她还是不能开口,依旧像以前一样,唠唠叨叨地自说自话,甄朱就在边上陪着,听她念叨,中间时不时跑去厨房,看看在那里炖着的一盅燕窝的火候。 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的正脸了。 晚上她竟然有些期待似的,心情就好比…… 一个等着和自己闹了别扭的新婚丈夫回家的小妻子。 九点多,客厅那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德嫂去接。 “……好,好,知道了,等徐先生回来,我会转告徐先生的……” 德嫂挂了电话,回到椅子边上,笑道:“小金花小姐的消息还真灵通,徐先生今天才刚回,她就打来了电话,说明晚大升戏院上演她的一出新戏目,叫先生过去听呢。每次她有新戏,先生一定是会去捧场的。哎呦,我也真想听哪!” 甄朱雀跃了一晚上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了下来,坐在一边,继续陪了德嫂片刻,出神着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和铁门打开的声音,心微微一跳。 “徐先生回来了!” 德嫂急忙迎了出去。 甄朱忽然变得紧张,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落荒而逃,提着裙裾飞快上了楼梯,飞奔似的回了房间。 徐致深迈进客厅,看了眼四周。 “薛小姐人呢?嗳,刚才还在呢……”德嫂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嘴里嘟囔了一句。 徐致深目光往二楼扫了一眼,上了楼梯。 “对了徐先生,刚才小金花小姐来了个电话,说明天晚上有她的一出新剧,她给你留了老位子,等你过去听哪!” …… “知道了。” 片刻后,甄朱听到他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接着,他的脚步声快速登上楼梯,踏过走廊,消失在了那道拐角后。 ☆、第60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的下午, 徐致深穿的整整齐齐,早早就独自开车出去了。 甄朱站在二楼房间的一扇窗户后, 手里捧着一本用来念的书, 借着窗帘的遮挡,望着那个背影上了汽车, 开出了花园铁门。 她独自在桌前坐着,贯注于面前的这本书, 嘴里念念有词, 渐渐地, 神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连自己念了什么都浑然不觉, 直到德嫂来叫,这才惊觉,回过了神。 “薛小姐, 石先生又来啦!笑眯眯的,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少爷!” 这些时日, 石经纶成了徐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8 公馆不请自来的常客, 他来的时候, 每回都会带点小东西贿赂德嫂, 德嫂现在看到他就赞不绝口, 很显然, 石公子隐隐将要超越徐先生,成为最博德嫂喜爱的对象了。 甄朱略微收拾,换了件衣裳, 下去客厅,看见石经纶翘脚坐在沙发上。新理的十分有型的短发,簇新的西装,马甲口袋里露出半道黄澄澄的金表表链,熨的有着明显一道笔直折痕的长裤,一只擦得铮亮的皮鞋,在膝前高高翘起,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薛小姐!大升戏院今晚有小金花的新戏,我抢了个包厢位置。你来天津卫这么久,还没去听过戏吧?走吧,赏个脸,一道去听?” 石经纶这段时间屡屡邀约甄朱,但成功寥寥,往往被甄朱以需要练习说话而给婉拒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乐在其中,越挫越勇。 “哎呀,石公子想的真是周到!薛小姐,快换身衣服去吧!” 德嫂在一旁热烈地撺掇。 甄朱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石经纶原本也不大抱着希望,没想到这回竟然得到了首肯,喜出望外,急忙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太好了,戏八点开演,我们可以一道先去吃个饭。戏院附近有家新开的餐馆,我去吃过,很是不错。” 甄朱回到房间,换了外出的衣裳,德嫂帮她梳头,夸她越来越好看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不齿,却又实在压抑不住那种想要过去亲眼看看他和小金花的冲动。 明知看见了也是自讨无趣,却还是忍不住想去。 她下来的时候,石经纶注视着她,露出惊艳的目光,朝她轻轻吹了声口哨,模仿西方舞会里绅士的模样,彬彬有礼地向她弯腰,朝她伸出胳膊。 …… 小金花已经大半年没登台了,今晚带着新戏登台亮相,消息传开,票提早几天就卖光了,接下来的几晚预售也是场场爆满,大升戏院的门口,花篮堆的仿佛小山,汽车密密排列,从戏院延伸出去,整整停满了半条街,盛况令人羡慕。 石经纶带着甄朱步入戏院,遇了不少的老熟人。大抵来这种地方,除非姐妹做伴,家人同行,否则男性身边无一例外,总是会带着个女伴。甄朱今晚一身的温婉,不说容貌如何出挑压众,到了这种场合,那种唯有经年严格习舞而自带的如同发自骨子里的气质,一站出来,就吸引了众旁的目光,何况她还是直隶王石家公子带去的,对面那些和石经纶寒暄招呼的主,男的无不将目光落到甄朱身上,露出惊艳之色,女的则是好奇打量,石经纶就春风满面地逢人介绍,说薛小姐是自己的女同学,初来天津卫,所以今晚请她来看戏,捧个人场。 石经纶这点让甄朱还颇欣赏。虽然这个风流公子显然是在追求她,有时举动甚至夸张,但在外,却不会罔顾她的意思自顾称她女友,譬如今晚这种场合里。 人人都知道,石公子风流倜傥,身边女友走马灯似的换,石督办管教无力,有意要给儿子定门亲事,看今晚的这位薛小姐,虽然年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却一派闺秀之风,见之如同清新凝露,过目难忘,与他身边从前惯常出现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他这话一出去,未免就更勾人暗地里猜测,不知薛小姐是来自哪地的薛姓大家,更有甚者,猜疑或许就是石家要给儿子定下的婚姻对象。 不说旁人的目光和猜疑,石经纶今晚是春风得意,被戏院管事殷勤地引到定下的包厢里,茶房飞快上来沏茶,摆上瓜子花生和应时水果。 戏还没开场,但大堂里将近两百张桌子,差不多已经坐满,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头,只有中间靠前的几张桌子还空着,但上头早已经贴了红底黑字的名牌,都是已经被人预定了的。 甄朱坐下后,立刻四处张望,寻找着徐致深的身影。 以他今日地位和与小金花的关系,“老位置”肯定是最好,也最显眼的位置。但是等位置全部坐满,找遍了可能的桌子和包厢,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戏开场了,小金花一亮相,秀丽婀娜,一声花腔,立刻博得了满堂喝彩。 戏是鸳鸯扣,台上花旦唱的婉转风流,呕心沥血,台下人听的如痴如醉,不能自拔,甄朱却是完全无心欣赏,在台上小金花的咿咿呀呀声中,不停地找着徐致深的人影,目光无意扫到位于对面一个不起眼角落的位置,停了一停。 那里坐了个和徐致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一身再寻常不过的打扮,仿佛并不想惹人注意,但周身那种隐隐的悍锐之气,却依旧没法完全被掩盖。 他仿佛正看着甄朱,两道目光,穿过中间坐满了人的十几张桌子,笔直地落到甄朱的脸上,见甄朱似乎也留意到了自己,朝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甄朱一怔,立刻收回了目光。 片刻后,那男子身边的一个人附耳过去,低声道:“徐致深今晚好像没来。包厢里的那个公子,就是人称直隶王的石家公子,他边上那个女的,刚才石公子只向人介绍姓薛,说是他的同学,其余情况,并不清楚。” 年轻男子微微眯了眯眼,目光扫了一圈大堂里的人,再次落向那个包厢,从石经纶的脸,最后慢慢地移到了甄朱的身上,又看了几眼。 来自这陌生男子的这个注目,并没有令甄朱留下什么印象。 戏台上的小金花依旧在上演着一个红颜浓缩了的一生悲欢,爱恨离愁。戏台下的甄朱再次寻找无果后,渐渐终于明白了过来。 难道,自己是错想了,其实徐致深今晚去了别地,并没有来戏院看小金花的戏? 她愣了片刻,心里慢慢地涌出浓重的后悔之意,渐渐如坐针毡,只想快些起身离开才好,只是看着身边石经纶摇头晃脑以指轻叩大腿,和着台上唱腔,陶醉不已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乐趣,只好忍着,只盼这场戏能快些结束,祈祷自己能在徐致深回家前,先早于他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有事,先更这么点吧,晚上补回字数,么么哒~ ☆、第61章 红尘深处 戈登堂近旁维多利亚花园的附近, 一座看起来并不十分显眼的红色砖体小楼, 就是京津政要圈里人人都知道的南陆天津俱乐部的所在。前些天,总统府在北京召开的各省督军团会议,就南北问题, 在吵吵嚷嚷中拖延了多日, 最后无果而终,并没拿出什么实际能执行的议案, 各省督军纷纷离开北京, 离张效年五十大寿的日子还有十来天,那些受邀的,有渊源的, 或者意欲投石问路的,相继都来了天津, 这里就成了人情交际和和交换情报的最佳场所。 今晚是俱乐部的周末活动日, 美酒雪茄,政要云集,场面一如堂会,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09 热闹无比。 徐致深并没有去跳舞, 被几个相识拉到了包厢里打牌,对面是今天刚来天津的被总统府委任为粤湘赣南方三省巡阅的的老曹,野心勃勃的实力派人物, 和张效年表面和气, 实则暗斗。左右是南陆系同学兼将领。照了惯例, 每人边上自然各自陪了一个俱乐部的女郎, 吞云吐雾中,牌局走了几圈,他渐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开始频频输钱,这一把又输了。 照规矩,是要输家边上的女郎洗牌发牌,徐致深身边的女郎嘟着嘴,故作埋怨,朝他撒娇了几句,在众人笑声中,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双手开始洗牌。 老曹今晚手气好,连赢了几把,他迷信,能赢最近好运连连风头强劲且以牌技算计而闻名的徐致深,觉得是个好兆头,搂住边上靠过来投怀送抱的女郎:“徐老弟,老哥哥我今晚就不客气了,又赢了你一把,莫怪莫怪。此次府院调停,你立下大功,前途无量,且老话说的好,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莫非徐老弟除了春风得意,最近也是红鸾星动?” 徐致深边上的友人就笑道:“曹巡阅还真是一语中的!今晚可是名动津门的小金花登台献唱,徐师长身为亲密友人,不去捧场,只送了个花篮,人却来这里,曹巡阅你是天大的面子,头一个!” 老曹自然知道张效年对徐致深的知遇之恩,只是对徐致深,却实在是欣赏的很,只恨自己没有合适的女儿或妹子可以嫁他,一直以来有心想要笼络,哈哈大笑:“这就是我老曹的不对了!怎好因为我而冷落了美人?明晚我老曹赔罪,请徐老弟带我过去,我包下堂会,先自罚三杯!” 包厢里起哄打趣声四起,徐致深笑而不语,又陪打了两圈,挡开边上那个给自己点烟的女郎的手,往她面前丢了几张和银元等同的筹码,笑道:“刚才酒喝的有点上头了,曹巡阅慢慢玩儿,我失陪,先出去一会儿。” 他让人顶替了自己的位置,从包厢里出来,到外头交待了些事,十一点,出了小楼的门,独自驾车离开,回到公馆,将近十一点半了,门房将铁门打开,迎他进来,他下车后,无意回头,见还留着门,就问了一声。 “薛小姐晚上和石公子出去了,还没回。” 门房应了一声。 …… 戏唱到了十点半才结束,石经纶和熟人一一道别出来,甄朱终于能走了,却发现因为街窄车多,前头的两辆汽车不小心起了刮擦,双方原本就有嫌隙,一言不合,仗着各自势力,就这么在路上顶起了架,后头几十辆汽车堵成了长队,喇叭声,催促声,叫骂声,乱成了一锅粥。 石经纶倒是不急。那夜月光之下,甄朱在酒店露台上的仰头一望,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了追求她,他甚至想出了趁着王副官进去后叫人拿小刀把他汽车轮胎给戳破的招,现在心仪的美人儿就在自己的边上,他倒巴不得就这么一直堵下去,堵下去,堵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觉得腻。 甄朱却是越来越焦急了,眼看已经快十一点了,现在自己人还被堵在戏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虽然讲道理来说,她虽然吃住徐致深,还要他花钱给自己看病,但之前,她也算为他立下一个大功,不说扯平,不算完全欠他了,他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和别人出来,完全轮不到他管。 但是她就是不希望再被他发现今晚的事。 石经纶见她一脸的焦急,不住地朝前张望,终于觉得也是没趣了,忍不住就把火气撒在了别人身上,下去赶到事故点,冲着那两方就是一顿臭骂,对方虽然也是有头有脸,但哪里敢和石家公子叫板,见他冲上来骂人,架也不吵了,赶紧赔罪,偃旗息鼓,上车走了,很快,堵了些时候的街道,终于变得顺畅了起来。 甄朱回到徐公馆,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她在大门外下了车,目送石经纶开车离开,匆匆入内,一眼看见他的汽车停在花园的车位里,客厅里也亮着灯,心微微一沉,知道他已经回了。现在退而求其次,盼他已经回房间休息,或者人在书房里,这客厅的灯只是德嫂开着的。 到了大厅门前,她蹑手蹑脚地上了台阶,看向门内,却见他就靠坐在客厅的一张沙发里,下午出去时的打扮,只是脱了外套,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他闭目靠在沙发上,头微微后仰,面带倦色,似乎回来后,就一直这么坐在这里,边上也不见德嫂。 甄朱屏住呼吸,踮起脚尖,尽量不发出响动地朝着楼梯走去,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在一侧耳畔冷冷地响了起来:“今晚的戏,很好看,是吧?” 甄朱停住,慢慢转头,见他已经睁开眼,还那么靠着,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神色不见怒,语气也没听出来有什么讥嘲的意思,却没来由地,让她感到一阵心虚。 反正他还不知道她能说话了,她低下头,一声不吭。 徐致深盯着她,目光从她精心梳出的秀气发型往下,经过俯垂的面庞,顺着一段被衣领遮住的玉颈,也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衣衫也掩不住的露了玲珑挺翘的胸脯之上,定了一定,立刻挪开。 他的心里,立刻涌出了一丝强烈的不齿之感。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在徐家深宅里对着自己时,在他眼里毫无女性魅力可言的丫头片子,现在怎么就让他留意起了不该看的地方…… 今夜他回来,她不在家,听到她又被石经纶带了出去看戏,还是去看小金花的戏,他原本极是不快的,何况,她回的竟然比上次还要迟。 但是此刻,见她这样垂着个乌溜溜毛茸茸的脑袋,怯怯地站在自己跟前,仿佛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先前积聚出来的所有怒气,慢慢就消散了。 他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弯腰抄起自己的外套,往楼梯走去。 德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喊道:“徐先生,夜宵做好了,快来吃吧!” “我不吃了,给她吃吧!” 他头也没回,大步上了楼梯,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的走廊上。 担心了大半个晚上的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甄朱有点不敢相信,伴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愣在原地,一时还没回过神儿。 德嫂哎了一声,过来叫甄朱,嘴里说道:“徐先生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些酒,回来也很迟了,很累的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0 样子,我就说给他煮宵夜,他也说好,怎么这会儿又不吃了?嗳,也是辛苦,实在不容易……” 德嫂在旁叨叨个不停,甄朱再次看了眼楼梯口,心里忽然又堵了起来,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宵夜,却被德嫂强行拉着进了餐厅,坐了下去。她低头吃着端上来的东西,一口一口下咽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已经是深夜,声音听起来就格外刺耳,连德嫂都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咣的掉到了地上,抱怨了一句,捡起筷子,急忙跑出去接了起来。 甄朱起先猜想,会不会又是小金花打来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虽然她也不知道徐致深今晚到底去了哪里,但如果她是小金花,徐致深没去,要是他向她解释过内情,她自然不必打来电话,要是他没向她解释,如果够聪明的话,她也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打。 以甄朱的感觉,小金花并不是愚蠢的人。 她的想法果然得到了证实,电话不是小金花打来的,而是来自塘沽。 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德嫂听了几句,急忙就跑了二楼,去敲徐致深的门,很快,他就下来了,上衣衣角耷在裤腰外,扣子也松了几颗,好像正准备洗澡的样子,接起电话,说了没两句,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挂了电话,立刻转身,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二楼,没片刻的功夫,二楼走廊起的一阵大步走路的脚步声,甄朱看见他穿了身军制服,一边系着扣子,往腰间别着枪套,一边快步下了楼梯,身影出了大厅,伴随着汽车的轰鸣之声,开了出去。 房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甄朱一直在饭厅口,看着他上上下下,等人风似的走了,望向德嫂。 德嫂解释道:“刚才电话里说塘沽那边的什么兵站起了事儿,两边人打了起来,叫徐先生过去……嗳,但愿没事……” 她显得有点担心,合掌朝天,胡乱拜了几下。 …… 塘沽距离天津卫直线五六十公里,通了火车,行道却失修,破烂而颠簸,徐致深开车,一路踩着最大油门,也是到了深夜两点多,才抵达了兵站。 这里驻扎着南陆军系之下隶属于不同派系的五个师,共计五六万人的军队,除此之外,还有一万多或投奔或招抚过来的地方非正规军,兵源主要来自于这些年战乱不断,割据更替频繁的云川两地。徐致深一下车,一个孙姓参谋官就带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向他敬礼,随即报告详情,说是云川两地那帮泥腿子兵造反,现在控制了弹药总库,包围了刘彦生的第一师营,扬言要炸掉兵站,刘彦生和他的部下因为毫无防备,缺乏弹药,顶不住,被迫哑火后收缩退让,被困在了平地里。弹药库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附近剩下的几个师,却以各种理由袖手旁观,地方兵要求见张效年,他电话张效年宅邸求助,张效年今晚却恰正好喝多了,酒醉不醒,于是刘让这个侥幸突围出来的参谋官向徐致深求救,请他务必领二师尽快前来相助。 “徐长官,我们师长说了,只要你能出手相助,给这帮泥腿子狠狠一个教训,他必牢记恩德,没齿难忘!” 刘彦生是张效年的长女女婿,手下带的第一师,是早年跟随张起家的亲兵,原本也是一支强有力的队伍,只是这些年,因为内部纷争不断,人员走的走,散的散,几乎整个换了血脉,加上刘彦生此人,除了对张效年效忠之外,能力平庸,所以在南陆军系下,一师地位虽然依旧超然,配备也是最好,但底子已经烂了,战斗力毫无出众之处。 但即便如此,一个配备精良的正规师团竟然会被只有破枪的地方兵以炸掉弹药库为威胁而困住,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这些人会起事?”徐致深一边往兵站去,一边问。 “这个月军饷不够,发完了正规师,到这些人就没了,给他们打了白条,他们不干,前几天找刘长官闹事,刘长官就枪毙了两个头头,然后今晚就……” 参谋擦了把额头的汗。 徐致深眉头皱了一皱。 这些地方军,并没有被编入正规师团,饷银少,承担着几乎全部的修路采矿等军役,还被看不起,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徐致深从前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毕竟不是他经手的事,刘彦生被张效年任命为护军使,全权统管兵站,所以他也没过问,没想到今晚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前方远处的夜空里,突然传出一阵枪,响,噼噼啪啪仿佛在爆着豆子。 “徐师长!您快出手吧!只要您的二师一上,这帮□□的泥腿子,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参谋紧张地望着前方。 徐致深皱了皱眉,朝前快步而去。 孙参谋急忙追了上去。 数以万计的地方兵围住了弹药库和刘的师营,用作弹药库的大仓库外,堆积了高高的用以防御的工事,前两天被推举出来去和刘对话的人里,其中就有吴老七,此人原本是川中一个督军的手下,出身袍会,为人讲究义气,作战也有章法,追随者众,不想去年督军大败,地盘被占,他听说张效年识人善用,声势也如日中天,就带着手下一帮人过来投奔,没想到被运到这里,没有番号,没有衔职,待遇恶劣,每天被派去修路采矿,饭食恶劣,前段时间很多人拉肚子,军医草草应对,有些人甚至活活拉死了,到了这个月,原本说好的军饷又变成了白条,他们自然不干了,去找护军使刘彦生要说法,自然无果,起了冲突,刘彦生枪毙了同行的两人,吴老七回来后,见群情愤慨,索性和心腹策动兵。变,地方军其余人哪个不是心怀怨恨,一呼百应,今夜竟然被他们事成,现在以弹药库为威胁,要求张效年现身对话。 徐致深来到仓库外,让孙参谋拿着扩声喇叭高声喊话,不一会儿,里面也传出吴老七的喇叭扩声:“徐师长,我听说过你的名声,也佩服你的本事!只是今天这事儿,兄弟们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怕掉脑袋!张大帅不来,不给我们这帮被你们叫做泥腿子兵的兄弟们一个交待,你说什么,都是没用!” 徐致深从孙参谋手里拿过喇叭,高声道:“吴老七,你听着,我知道你和兄弟们都受了委屈,只是从前,这事不经我手,所以我也不便开口,现在事情既然落到了我头上,我就告诉你们,来投奔督军,那就是督军的兵!在我徐致深的眼里,只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1 有好兵和孬种,没有穿鞋的和泥腿子的区别!欺人太甚,人就要拼命,这道理没错!只是你们今晚的手段,有些过激了!张督军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这样的名望,只是你们之前的诉求,没有及时传达到他面前而已!我可以以我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退出弹药库,我就去向督军请命,为你们争取到你们应当有的合理的待遇!” 里头沉默了片刻,吴老七的声音再次传来:“徐师长,兄弟们感激你看得起!你的话,我是信的!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分上,就凭你这么一句话,这些剩下的一万多兄弟怎么敢轻易相信?你要是真有这样的意思,先去请来大帅的手谕,给兄弟们补上该有的,到时候兄弟们自然退出!” 徐致深说道:“督军体察下属,这是他的容人之心,却不是能被你们这样拿来威胁的!你们现在占领弹药库,就自以为万无一失?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下令,我的兵立刻就会把你们困死在这里,你们没有吃喝,能坚持多久?兄弟们抛家弃子出来当兵打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图的是什么?和弹药库一起炸上了天?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们接不接受,在你们自己!” 他的语气,已经带着浓重的自信和威胁。 对面继续沉默了许久,吴老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徐师长,你话说的是漂亮,你人敢不敢过来,和我们兄弟面对面说话?” 徐致深哈哈大笑:“有何不敢?我听说你们当中,很多人来自川渝!老子也是川人!川人就没有怕死的!” 最后一句话,他是用川音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对面工事后,仿佛发出了一阵嗡嗡之声,有人探头出来。 “徐师长!千万不要上当!这帮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一个刘彦生已经岌岌可危,现在徐致深又要只身赴险,孙参谋哪里敢放,慌忙过来阻拦。 徐致深将手里的喇叭还给了他,脱掉帽子,朝天放空了配枪后,扔到地上,随即朝着仓库方向大步而去。 …… 他一夜没回,甄朱也等了一夜。第二天的早上,依旧没见他回来,甄朱急的不行,德嫂也很担心,打了个电话给王副官,放下电话后,喜笑颜开:“没事了,没事了!王副官说,昨晚就解除了危机!徐先生只是留在了塘沽,亲自处理一些后事,这才耽误了!说今天就能回呢!” 甄朱听了,悬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了下去,吃了些东西,终于觉得有些困了,于是回到房间里,补了一觉,睡到中午醒来,德嫂却不见了人,门房说,她大女儿这几天原本就生病,男人不在家,不巧娃子今早也发烧,刚才托了个人来这里叫她,德嫂只好先回去了,临走前,让他给甄朱传个口信,说要是晚上她还没回来,徐先生没吃饭,麻烦她帮自己做一下,徐先生不挑口,吃什么都行。 甄朱点头,答应了下来。 …… 一个下午,就在甄朱的等待里,慢慢地过去了。 天渐渐黑了,徐致深没回,甄朱只好自己去煮了碗面,吃了几口,有点吃不下去,收拾了碗筷,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坐了一会儿,回到房间,一边捧着书本轻声念念有词,一边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 到了七点多,她懒洋洋地放下书,去洗了个澡。 八点多,就在她告诉自己,他今晚应该不会回来,安心读着自己的书,不必等他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仿佛传来汽车的声音。 她飞快跑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铁门打开,夜色里,他的那辆汽车开着前灯,驶了进来。 甄朱一颗心立刻跳的飞快,急忙换了身衣服,匆匆跑了下去,看见王副官送徐致深回来了。 他的唇色微微泛着苍白,面庞却又带着酒潮,进来后,脚步打了个趔趄,甄朱急忙迎上去,伸手要扶,他却已经站稳了,从她身边走过,坐到客厅的一张沙发上,靠了上去,头往后仰着,微微闭上眼睛。 王副官轻声道:“长官在塘沽和兄弟们喝酒,被灌醉了。刚才门房说,德嫂不在家,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长官?” 甄朱立刻点头。 “我没事!靠一会儿就行。你去吧。” 徐致深闭着眼睛,对王副官说道,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王副官应了一声,看了眼甄朱,向她投来一个含着谢意的目光,这才转身去了。 …… 他一直闭目靠在沙发上,仿佛睡了过去。甄朱拿了干净的毛巾,打了水,拧干后,轻轻靠过去,给他擦了擦脸。 他没动,只是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甄朱胆子就大了些,又仔细地给他擦手,擦完了左手,正拧着毛巾要换右手,电话响了起来,响了两声,徐致深就睁开眼睛,抬手拿起来电话。 “……是石老弟啊?” 他瞥了甄朱一眼。 甄朱一下定住,蹲在那个水盆边上,手里拿着毛巾,看着他和石经纶打电话。 因为距离靠的近,她隐隐听到了那头的说话声,石经纶说,明天有他非常看好的一匹马出赛,他刚想起来,上次和薛小姐一起去看跑马的时候,赢了钱,觉得薛小姐是他的幸运星,所以明天再约她去,他九点来接她。 “哦……”他哦了一声,“真不巧啊石老弟,明天她和医生约好要去复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说完,挂了电话。 甄朱低头,继续搓了搓毛巾,拧了一把。 他不再靠在沙发背上了,坐的笔直,看着她:“刚才我擅自做主,没过问你的意思,就帮你推了石公子的约会。” 甄朱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两道目光。 他眼角泛红,眼睛里隐隐布着醉酒后的红色血丝,一双瞳仁却黑黢黢的,直直地盯着她。 甄朱和他对望着。 房子里安静极了。 渐渐地,他仿佛感到有些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当然,要是你觉得我说错了,摇个头,我也是可以再帮你打回去的……” 他转脸,环顾了下四周,又慢吞吞地说。 没等他说完话,甄朱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毛巾甩开,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压靠在了沙发背上,低头亲住了他的嘴。 四唇相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2 碰,他起先仿佛浑身僵住,闭着眼睛,仰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她跪在他的腿上,低头用温软的唇瓣刷吻着他紧紧闭着的略微干燥的唇,这样被她亲吻了片刻,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娇喘了,唇瓣就要离开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一个反手就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语不发,登上楼梯,朝着二楼他的卧室快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关于男主的那些事,我保证不是为了灌水骗你们手里的晋江币……和后头有关。 ☆、第62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抱着甄朱进了卧室, 反脚踢上了门, 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她放平在床上,就已经低头吻住了她,和她一道倒在床上, 将她压下了身下。 和她刚才那个柔的如同蝶翅刷触的轻吻不同, 他激烈,霸道, 迫不及待, 嘴唇在她唇瓣上碾了片刻,舌就入了她的嘴,彻底地攻占了她。 他修长有力的十指插入她的发间, 紧紧地箍着她的脑袋,不容她有任何的退缩和避让。她半是甜蜜, 半是被动地张嘴, 除了闭目承受,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带着酒气的炙热鼻息,一阵阵地扑到她的脸和颈窝里, 慢慢地, 这气息仿佛虫子,钻入了她的肌肤之下,又酥又麻, 她战栗着, 睫毛颤抖, 肌肤冒出了一颗一颗细细的愉悦的鸡皮疙瘩。仿佛感应到了来自于她的顺从, 他的深吻越来越激烈,她被他弄的简直连气儿都要透不出来了,娇美的面颊布满了潮湿的红晕,仿佛人也跟着被灌醉了。 就在她晕乎乎脑子陷入空白的时候,他松开了她,压迫在她胸口心脏的那股沉重力道也消失了。 她终于能够得以再次呼吸,如同快要渴死的一条鱼,张圆了被他吮噬的发肿的莹润唇瓣,大口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睁开了眼睛。 他并没离开她,只是在除着他身上的衣物。 他的手从制服领口开始,迅速地解了一颗又一颗的铜质纽扣,最后连同皮带一起,随手抛在了床架上,衣物被沉重的枪套带着,滑到了地板上,金属扣落地,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之声。 解衣的时候,他始终俯视着枕上的她,双目一眨不眨,视线没有片刻的挪移。 他很快就除去了羁绊,压了回来,和她脸对着脸,伸出一只手,用他略微糙硬的指背,轻轻地刮擦了下她已经变得滚烫的一侧脸庞,闭了闭目,仿佛在回味着用手碰触她肌肤的那种感觉,随即睁开眼睛,手掌完全地捧住了她的脸,低头再次和她接吻。 带着强烈**和亲昵的来自男人的占有,仿佛无边无际的一片深海,瞬间就将她没顶了。 甄朱在被他溺毙之前,终于挣扎着,清醒了过来,凭着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仿佛砧板上的鱼,在他牢牢的压制之下,扭着身子,躲着他的索要。 他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抬起了头,漆黑的额发散落在眉上,汗光闪动,双眸里的蛛网血丝更加清晰,注视着她的眸光是炙热和压抑的,仿佛还有一丝困惑。 “……你不喜欢我吗?” 他的呼吸很粗,声音嘶哑,燥的近乎干裂的唇刷过她敏感的耳垂,在她耳畔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带着两天没有刮的青胡茬的下巴就游移过她的面颊和脖颈,在她战栗之中,他的整张脸再次压到了她花骨朵似的光溜溜的胸脯上,报复般地用面颊狠狠地蹭了一蹭,娇嫩雪白的肌肤之上,立刻就留下了一片红痕。 甄朱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头发,阻止他继续在自己身上肆虐,喉咙里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夹杂着欢愉和痛楚的细细呻。吟。 太快了,快的已经超出了她的所想。 事实上,直到这一刻,她其实还是没还弄明白,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怎么忽然就那样吻住了他。 或许是因为已经为他担心了整整一夜,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来,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旦松弛了下去,向来压抑着的情感就会变得失控;又或许是那一刻,在她面前顾着左右,分明说着违心之语的他是如此的打动着她。 她爱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因为那样一个契机,在那一刻,她被他打动了,令她不顾之前所有的矜持、试探、小心,步步为营,不顾一切地靠近他,想让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即便姿态卑微。 但是随后,他的激烈反应和现在正在发生,以及即将就要发生的事,已经不在她的预想之中了。 当时的她,只想亲吻他,真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哆嗦着,极力抗拒着他给她带来的那种着了魔般的浑身着火似的感觉,双手死死推着他宽厚的双肩,睁大眼睛,和慢慢抬起头的他对望着。 片刻之后,他握住了她推着他肩膀的手,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两只手腕捏住,制止了她的抗拒。 “我没有别的女人。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吧!” 他泛红的眼睛盯着她,用沙哑的,完全不容她抗拒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 …… 床单凌乱地皱成了一团,衣物散落一地。 甄朱慢慢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畔的徐致深。 他在回来之前,应该确实是喝了许多的酒,并且,也很累了,事后满足地搂着她,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他的呼吸均匀,两道浓密的睫毛,静静地垂覆下来,神色平静。他侧对着她,一条腿压在她的腿上,一只手臂也横在她的胸前,手掌依旧包着他似乎很喜欢的她的乳,却给她带来了一种沉重的,被占有的压力之感。 她就这样在他身侧,静静躺了片刻,感到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并且,完全睡不着觉。 心情自然是甜蜜的,但却又仿佛有些空落落,带着些惆怅。 她终于轻轻地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挪开,将自己的腿也慢慢地从他的压制下缩了出来,然后尽量不惊动他地下了床,捡起自己那些散落的衣服,草草穿上,轻手轻脚地出了他的卧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锁上了门,到浴室洗了个澡,洗去满身的汗渍和腿间留下的和他欢好过的痕迹,最后躺回到了床上。 刚才他显然是顾惜着她了,但即便这样,依然还是令她身下酸痛,洗了个澡,躺了下来,那种仿佛被吸干了精髓般的乏力之感就慢慢爬了出来。 虽然有点心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3 事,但在黑暗的拥抱之下,最后终于还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叩门声。 她本就睡的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是我,开门。” 徐致深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听起来十分的温柔。 甄朱咬了咬唇,忽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装作睡着了。 门外静默了片刻,又起了敲门声:“开门。” 甄朱朝里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仿佛去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门口的钥匙孔里响起一阵声音。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来,开了一盏壁灯。 甄朱继续朝里趴着,一动不动。 他坐到了她的床边,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翻了过来。 甄朱屏住呼吸,继续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的眼皮和睫毛却泄露了她的小秘密。 她能感觉的到,这男人仿佛在端详着她,她的脸忍不住渐渐红了,想睁开眼睛,却又拉不下脸皮。 “小东西!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耳畔忽然响起男人愉快的一声轻笑。甄朱感到面庞一阵热气扑来,他俯了下来,两片温暖的唇落到了她颤动着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的时间到了,只写出来这么点,先发了吧。 ☆、第63章 红尘深处 被他亲过的眼皮子阵阵发痒, 抖的厉害, 睫毛轻颤,甄朱再也没法装睡了,只好睁开眼睛, 立刻就对上了他俯视着自己的两道闪烁目光。 “为什么自己又跑回来一个人睡?” 他的手托起她的下巴, 用半是质问,半是戏弄般的语气, 问道。 甄朱被他看得心慌气短, 装作灯光刺目,把脸扭向里侧,抬手要挡住自己的眼睛, 那只手却被他捉住了,他低头, 嘴唇沿着她的手背飞快地刷吻而过, 接着,她感到身上一重,他什么也没说, 压了上来, 将她的脸扳了回来,朝向他,低头就和她接吻。 短暂的一觉, 似乎就令他精神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也彻底醒酒了。 他嫌她的床太小了, 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裹了, 强行抱着回了他的卧室,在他那张大床上,再次占有了她。 比起第一次的不适之感,这一次,甄朱很快就被他带着,攀上了感官的高。潮。 她闭着眼睛,双手攀住他满是汗水的后背,十指深深地陷入他结实的肌肉里,足尖绷的笔直,随着他的激烈冲撞,在一波一波令她无法自持的快感之中,情不自禁,叫出了他的名字。 “徐致深——” 徐致深知道她已经被自己送上了巅峰,但是他却还不想就这么快就向她缴械了。 今夜的第一次,他怜惜她。但这一次,他原本打算好好地教训她一顿的。 这个小女人,跟他绕弯子,折磨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他被她弄的就跟中了邪似的,他要在今晚,一次性地全部都要回来。 随着她蓦然的绷紧,他也感到了一种如同随她飞升的飘飘快感,但是忍住了,盯着身下她那张布满了红潮的娇美脸庞,想先稍稍退出一点,缓上一缓,却没有想到,耳朵里突然飘入了她叫自己名字的那一声。 上次他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说她聪明努力,进步神速,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说话的能力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能开口了。 开口的第一声,就是叫他的名字。 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的嗓音竟然这么的娇柔,婉转,动听无比,并且,徐致深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叫出来,竟然会是这么的勾人,仿佛有什么钻入了他的心底,让他血脉贲张。 “你叫什么?你再给我叫一遍?” 他咬牙忍着那种就要随她喷薄的感觉,浑身热汗滚滚。 “徐致深……徐致深……啊……” 她真的又叫他了,在他身下扭着,嗓音低低的,压抑的,缠绵无比,曲曲折折。 他瞬间汗毛竖立,整个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兴奋之感给牢牢攫住,打了个哆嗦,再也忍不住,狠狠冲撞了她几下,立刻溃不成军,一下软在了她的身上。 完事后,徐致深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了她,他继续将她困在身下,逼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又做了一回,做了很久,到了最后,她都被他给弄哭了,这才完事,抱着她来到浴室,出来回到床上,终于心满意足,将她再次搂在了怀里。 甄朱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原本就酸痛的身体,被他这样无情碾压了一遍又一遍,现在蜷在他臂膀和胸膛的中间,一动不动,只想闭上眼睛睡觉,偏偏他却仿佛还是没有半点睡意,一只手抱着她,另只手掌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慢慢地摩挲着,仿佛依旧意犹未尽。 渐渐地,那只手掌又移到了她的胸前。 她可怜的那两团肉,先前已经被□□的布满了点点红痕,也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消下去,娇嫩的尖尖儿处皮肤几乎要破,敏感的没法再承受半点的力道。 觉察到了他的意图,她鼻子里嗯了一声,推开他的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以此表示自己的抗议。 他仿佛有些不得趣儿,停了一停。但是甄朱还没在他怀里找到最舒服的新的睡觉姿势,感到他那条搂着她的手臂将自己紧了一紧,接着,脖颈一热,他的唇就跟了过来,张嘴咬了咬她的耳垂,一道低哑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了起来:“我才知道,你的叫声儿,很好听啊。早就能开口了,怎么今天才让我知道?” 要不是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她在嘤嘤呀呀的声音里叫着他的名字,现在她应该还在他身下哭着鼻子。 被他这样在边上骚扰,甄朱再乏也是睡不着,转过脸,见他两只眼睛望着自己,目光微微闪烁,愉悦中又带着暧昧,想起他的那股子好像在报复她的狠劲儿,心里还有点气,转过了脸,闭上眼睛,不理会他的取笑。 他在她身后闷笑了起来,甄朱能感到他的胸膛在微微抖动,不禁恼羞成怒,原本乖乖让他抱着自己的,现在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脱身回自己的房间。他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4 眉头扬了扬,嗳了一声,伸手抓着她腰肢,将她拖了回来,摁在床上,却还是一脸的坏笑,甄朱就打他,他哈哈大笑,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推倒在床上,顺势抱住了她,在凌乱的被窝里和她翻滚了片刻,最后终于将她强行按回在了一堆枕头里,嘴里说:“好,好,是我错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么闹了一会儿,原本就手脚发软的甄朱更是气喘吁吁了,见他终于正经起来,就躺在他的里头,闭上眼睛不在理睬他了。 他安静了下来,烟瘾仿佛也犯了,倾身出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烟盒,赤着上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叮”的一声,揿下了手里的打火机,打火机吐出了蓝色的愉快火苗。 “晚上怎么舍的主动了?你不是一边撩我,一边和石经纶出去,气我吗?” 他睨了假寐的她一眼,凑过去点烟。 甄朱睁开眼睛,裹着被子爬了起来,从他嘴里拿掉了烟,皱眉,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不许你老是抽烟!” 他一愣,失笑,放下了打火机,伸手一拽,甄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被他反身压到了枕上。 “再叫我一声徐致深,我就听你的。”他的语气,有些轻佻。 “徐致深——” 甄朱立刻叫他,娇娇柔柔。 他的名字,是她练习说话时练的最多的一个发音,从她的嘴里叫出来,充满了柔软的感情。 他闭了闭眼睛,仿佛在回味着她的余音,睁开眼睛,一笑:“行!这房子里现在数你最大了。” 他说完,低头亲她,再次吻住了她的嘴。 甄朱柔顺地迎合着他。 她的乖巧显然让他很是满意,亲完了她,他笑了,端详了下她带着倦容的脸:“累了吧?睡吧。” 他的声音里满是柔情,和今夜那个她亲吻他之前的男人,判若两人,说完伸手过去,关了灯,抱着她躺了下去。 一夜的折腾,甄朱真的很累了,蜷在他的胸膛前,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想,一下就睡了过去。 ☆、第64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 德嫂一早打了电话过来问询。因为公馆只有徐致深一人住, 从前经年也不大在家, 空着居多,所以除了定期来帮德嫂干零活的女工, 常住的女佣人就只有她。最近徐致深停留天津居多, 她怕自己不在, 会给徐先生的日常造成不便。 电话是甄朱接的。德嫂听到她能说话了, 说的还这么好,完全听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意外又惊喜。甄朱问了声她女儿和外孙的病情,得知还没痊愈,就让她安心在家,说这里有自己, 德嫂十分感激,说:“多谢薛小姐, 那就麻烦你先帮我照顾几天先生。” 德嫂并不知道,甄朱的“照顾”, 就是用自己去喂饱仿佛贪得无厌的徐致深。 整整一天, 徐公馆楼下客厅那扇朝外的大门都没打开过,厚重窗帘遮蔽下的阴暗空间里,整座房子, 上下两层,都成了徐致深和甄朱亲热的场所,两人除了睡觉, 就是做.爱,没日没夜,肚子饿了,甄朱就去厨房胡乱烧点吃的东西,她本来就手忙脚乱了,他还非要跟过来,在边上继续纠缠着她,结果害的两人吃了一顿糊糊面,卧室,厨房,饭厅,到处都留下了两人的影子。中间他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找他的,被他一律以宿醉头疼,需要好好休息给挂了,最后一个电话,是张效年亲自打来的,说他得知了兵站的事,十分震怒,已经下令撤销了刘彦生护军使的职务,勒令他检讨反省,为徐致深当时果断处置而避免了一场后果严重的恶**件感到十分欣慰,批准了他递交的关于整顿兵站,给地方兵建独立番号,给予平等待遇的建议,让他全权负责,最后慰问,说他受伤还没多久,就又这样奔波劳累,先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其余事情,慢慢来就行。 徐致深接张效年电话的时候,他人坐在沙发上,两人衣不蔽体,甄朱跟只趴趴熊似的挂在他的肩上,他一边和张效年说着话,一边还搂着她,一只手在她身上动着,挂了电话,他径直拔了线,迫不及待般地将她直接压在了沙发上。 塘沽兵站的事还在等着徐致深,在公馆里没日没夜地要了甄朱两天,他也暂时“休息”完了,比之前更加忙碌,早出晚归,但再晚,哪怕深夜,他也不会在塘沽留宿,总是要开上一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公馆。 德嫂回来的那个晚上,并没有提前告知,甄朱完全没有准备。当时徐致深从外回来,人在书房里,她又炖了一盅燕窝,端进去送给他吃,他就抱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拿了调羹,喂她一口,自己再吃一口,吃着吃着,他就去吃她嘴角边沾着的甜汁,顺道亲着她的嘴。 他好像很喜欢和她接吻,甄朱也喜欢被他气息包围的那种感觉,每次深吻下来,都会被他吻的晕乎乎的。 正好德嫂家人病愈,因为已经缺勤了好几天,晚上她就连夜赶了回来,进来后,见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道灯光,也没多想,敲了敲门,就推了进来。 “徐先生……” 她愣在了门口,嘴巴张的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甄朱正被徐致深亲的意乱情迷,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回头,看到德嫂站在那里,一脸惊呆的模样,她自己也是吓的不轻,一下挣脱开徐致深的手,从他大腿上飞快地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德嫂虽然是女佣,但之前和甄朱关系不错,在这一刻之前,她半点也不知道甄朱和徐致深之间那种暗流涌动,一直认为她只是徐先生从老家带来天津治病的徐家熟人,更重要的,之前在和她的相处里,甄朱半点也没显露过自己和徐致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现在突然和他亲热成这个样子,被他在书房里搂在大腿上亲吻,难免令人意外。 甄朱下意识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满全是尴尬。 “啊——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烧水——” 德嫂先回过了神儿,赶紧掉头,装作没看见似的,匆匆要走。 “德嫂!” 徐致深忽然叫了她一声。 德嫂只好停下脚步,朝甄朱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尴尬的勉强的笑,又看向徐致深,不安地说道:“徐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下回我一定注意……” 徐致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倾身过去,将呆在一旁的甄朱拉到了自己的近旁:“我之前一直没提,薛小姐其实是我家人在老家给我娶的太太,我上次回了趟老家,就把她带过来看病。” 德嫂再次吃了一惊,这回起比刚才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5 的震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看向甄朱,眼神立刻就完全不同了,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甄朱走了几步过来,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薛小姐……哦不,徐太太,她刚来第一天,我看她就和寻常女人不一样,我还想着,这位薛小姐是什么来头能住进来,原来是徐先生在老家的太太啊!这太好了!怎么就不早说呢!” 她笑容满面,看着甄朱的表情,比起之前,立刻就多了几分敬重。 徐致深含笑,点了点头:“你去做事吧。” 德嫂哎了一声,向甄朱讨好地点了点头,说:“太太,明天起,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行。”说完才退了出去,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甄朱慢慢地看向徐致深,见他靠在椅子里,朝自己伸过来手。 她靠了过去,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仰起脸,主动亲上了他。 …… 第二天,徐致深出去了,甄朱因为昨晚入睡的迟,又浑身乏力,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下来的时候,德嫂已经为她预备好了饭,甄朱像往常那样,自己去拿碗筷,德嫂急忙阻拦,殷勤地给她递了过来,站在一旁,嘴里说道:“以前不知道,还让太太你帮我做事,真是不应该。幸好太太你人好,不和我计较。要我说,你和徐先生真的是天生一对,两人都这么好,男才女貌,站出去,不知道有多登对呢。” 甄朱笑了笑,吃完饭,上楼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王副官已经在车里等着她了。 她和约翰逊医生约好,下午去他那里做术后的最后一次复查,并答应协助他完成这个诊疗案例的问询报告。 她出门来到医院,和约翰逊见了面。医生给她检查过后,向她恭喜,又说她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原本他预估,因为从小就缺乏语言的能力,她至少要通过半年的系统训练才能见到效果,却没有想到,短短这么些时日,她就恢复了正常的表达,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甄朱向医生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约翰逊望着她,笑道:“我听唐说,你的英文也很出色?这又是一件令我惊讶的事。不过发生在你的身上,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孩。” 唐就是之前那位一直帮助甄朱进行语言训练的医生。 甄朱自谦了几句,临行前告别,约翰逊仿佛想了起来,顺口说道:“不知道薛小姐有没有意向工作?前几天我和一个英商公会的朋友碰头,听他提及,说公会想聘用一个中方秘书,除了通英文,能处理书函,还要对世界形势,商业规则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 甄朱心里一动。 “当然,你是徐先生的朋友,应该不会出去工作的。只是刚才看到薛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了起来,随口说说而已,大概你让我觉得你有这种能力吧。”医生耸了耸肩。 甄朱立刻说道:“不,恰恰相反,我正想找一个工作,并且我觉得,我应该也能胜任,我想试一试。非常感谢您及时的提醒。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能麻烦您告诉我联系人和方式吗?” 约翰逊很高兴:“没问题,你可以去试一试。我帮你打个电话,向我的朋友推荐你。” 他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递给甄朱一张写有地址和联系人的卡片,说道:“道森先生说,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尽快过去面试。那个职位,已经空缺了很久。” 甄朱从医院出来,将公会地址告诉了王副官,请他送自己过去。 王副官显得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但没问什么,还是送她去了。 英商公会的前身是万国商会,后在华的英商从万国商会里分离出来单独成会,成为英大使馆直辖下的一个部门,处理在华英商和公司的对华事务,办公地点就在大使馆里。 甄朱来到英大使馆,说明来意。 乔治·道森接了约翰逊的电话,得知她来了,让一个英国秘书带她进来,亲自接待了甄朱。 相对于他的职位,道森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金发,高高瘦瘦。他出身于外交官家族,但他本人对商业更感兴趣,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商贸,是公会常驻天津的副理事,一概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主管。 他见到甄朱,一愣,打量了她一眼。 甄朱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失望之色。但大概因为她是约翰逊推荐来的,所以非常礼貌,请甄朱坐下后,用英文和她交谈。 起先他的态度有些公式化,应该是想草草结束送人离开,但随着谈话的继续,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专注了起来,在问了甄朱一些关于东亚和欧美形势以及商业方面的常规问题后,他向她说明薪水和工作时间。 显然,甄朱令他感到相当满意。 “薛小姐,你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好这份工作,我很高兴你能来应聘这个职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过来,协助处理事务。” 他向她伸出手,握手告别的时候,这样说道,注视着她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微的光芒。 …… 回去的路上,甄朱心情很轻松。 和徐致深的关系,随着那天晚上她的主动,仿佛捅破了一层纸,短短这么几天的时间,突飞猛进,两人好的如胶似漆。 她感觉的到,他很喜欢她或者说她的身体,甚至,在德嫂面前,他也把她称为“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年代,“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这种旧式婚姻,到了京津这种新思潮急剧风行的地方,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两人也解除了那种关系。 或许当时,他纯粹只是为了替她解围,才在德嫂面前给了她这么一个能遮羞的身份而已。 哑疾好了后,她就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工作。 前世的她不会让男人养。现在,她也依然不想完全靠着他养自己。 有了工作,心里才仿佛稍稍有了点底气。 她现在急需这样的底气,好让她能坦然些地和那个叫徐致深的男人把关系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营养液的亲~ ☆、第65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从塘沽回城, 天刚擦黑, 吩咐司机:“去马场道石督办府。” 石督办前几天回的天津, 今晚石府宴客,他是座上之宾, 因与石督办关系一直不错, 可算是忘年之交, 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到了石府, 石夫人听说他来了,笑容满面,亲自来到厅口迎他。 石夫人姓柳,年近四旬,因为养尊处优,看起来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她其实并不是石督办的原配, 石经纶管她叫小妈。他自己的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6 亲母,也就是石督办的原配夫人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原配没了后,石督办原本有意续娶柳氏, 但她以自己出身不够为由, 不肯上位,于是这么多年,石府正房空设。她早年出身低微, 有传言据说伶行,但却颇有见识,进了石家后, 无论是持家还是对外,均独当一面,十分能干,因此无论在石家还是在外头,柳氏都被人称为石夫人,其实也就是正室了。 “有劳石夫人了。”徐致深递上带来的随手礼,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厅里并不见石经纶。 “石督办回津,府里今晚贵宾云集,石公子去陪客了?”他随口般地问了一声。 石夫人将礼物接过,递给边上的管事,自己领着徐致深入厅,苦笑道:“前些日子,我陪督办出了趟天津,回来后,督办就说给他定亲,娶汪家的小姐,经纶不肯,和他爹闹了起来,督办气不过,就把他关了禁闭,经纶也是倔,不肯向他爹认错,已经几天了,督办就不让他出门,更不许见客,今晚我想着人多,就劝督办,先让经纶出来见客,免得旁人问长问短,督办正在气头,还是不听,这事原本也不好说出去的,只是督办对你一向欣赏,我向来也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是方便,见了他两父子,各自帮我劝劝,父子这么顶着,谁也不让,事情还怎么解决?” 徐致深“哦”了一声:“原来这样。父母安排的婚事,自然是为子女考虑居多。经纶这就不对了。下回有机会我会劝他。” 石夫人点头:“可不是吗,汪家小姐我见过,确实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长的也好,偏经纶这孩子,连面都不肯见就一口回绝了,落了汪家老大一个没面子……” 说着入内。徐致深和出来的石督办以及一众相熟之人寒暄,随后开席,一番觥筹应酬,结束后被送出石家,大门外他上了车,取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叫司机径回公馆,路边有个茶房打扮的人,拢袖缩肩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些时候,见徐致深出来上车了,飞快跑上前,叫了声“徐长官”。 徐致深看向车外,认出是大升戏院的茶房。 “徐长官!”茶房满脸陪笑,点头哈腰,“金老板这几天的堂会,长官人虽没去,花篮却早早到了,摆那里人人看的见,金老板叫我向长官代她道谢。” 徐致深不置可否,唔了一声:“还有事?” “没别的,金老板就叫我替她传个信。” 茶房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双手递了上来,行了个躬,转身跑了。 徐致深接了过来,取出信,看了一眼,沉吟了下,让司机改道,去大升戏院。 戏院里戏还没散,前头灯火通明,锣鼓铿锵,似乎正在上演一出武生戏,司机停车,徐致深让他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自己到了戏院门口,管事看见他来了,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徐长官,您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金老板怎么样了?还在唱?” 徐致深跟着管事一边往里,一边问。 “票都卖出去了,人冲着金老板来的,金老板说,就是唱死在台上,也不能叫票友奔空。这不,连着熬了两晚了,今晚硬还是上了台,刚才才下来,立马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会儿在后头躺着呢。” 徐致深微微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戏院占地很大,前头营业,后头连着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清静院落,是小金花独自所用,只是她平常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她登台时,用作歇息和化妆的地方。 徐致深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除了妆,换了身素净的软绸家常衣,躺在床上,乌溜溜的头发披散在绛锦底面的筒枕上,衬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神色憔悴,一动不动,伴随着脚步声,听女佣说徐长官来了,慢慢睁开眼睛,白白的一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被女佣扶着,挣扎起身,趿了双软底绣花鞋下地,要来迎他。 徐致深示意她躺回去,她不肯,就靠坐在了床沿边上。 女佣送上茶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依稀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锵锵之声,显得房里越加静了。 “身体不好,还撑着唱什么?怎么样了?医生来看过了吗?”徐致深站在屋子中间,两道视线投向她,语气温和。 油亮长发顺着小金花一侧隆起的胸口垂到了腰间,电灯黄恹恹的光在她头顶斜斜照了下来,白白的一张病脸,却凭添了几分平时鲜活时没有的楚楚可怜之感。 “前天就来了,晚上也是和你前脚后步……”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中医西医都瞧了,就知道说我身体虚,乏力,叫我多休息。” 徐致深点了点头:“没大事就好。刚才我跟管事的说了,明天挂牌出去,换人唱你的场,你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成!”小金花摇头,“那么多老票友,就是冲着我的戏来的,都还买了票……” “你身体要紧。不乐意的让他们退票,戏院的损失,我来补。” 小金花凝视了他片刻,手扶着床栏,慢慢站了起来,来到靠墙的一只金漆彩绘五斗橱柜前,取出一个放着雪茄的烟盒,打开,递到徐致深的面前:“抽吧。我知道你喜好这牌子,就存了一盒在这里,这是新的,前些时日刚买的。” 徐致深微微一笑:“我老早就不抽这牌子了。往后不必给我留。” 小金花一怔,托着烟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停,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双手插进了裤兜里,“这里也清静,既然你身体没大碍,那就最好,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那扇门走去。 小金花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闭上了眼睛。 “致深……你就不能留下,陪我一晚吗……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自己不能想的。但是这些年,你虽然不要我了,我身子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否则你早可以弃我于不顾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日后你要是娶妻,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求你有空,能偶尔来我这里看看我就好……我真的爱你……”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滚落,声音颤抖。 徐致深停了一停,拿开了她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过了身,神色平淡:“你既然了解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最是容不得人设计拿捏我的,无论在哪方面。之所以还顾你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并无交情,你却冒着被清廷视为同党的危险掩护过我。刚才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很明理的,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还有……”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7 他看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簇鲜花。 “你的仰慕者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尽早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为好,不必再在我这里蹉跎光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而去。 小金花怔怔立着,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身影一动不动。 …… 这几个晚上,徐致深最迟也不会超过十点回来。 今晚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也没往公馆打电话交待什么。 甄朱躺在他卧室的床上,睡不着觉,干脆去他书房拿了本厚厚的世界书局出版的现在最权威的汉英辞典,趴在床上,一边翻着消磨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 到了十一点半,听到楼下仿佛起了动静,急忙下床出去,打开门,看见徐致深上了楼梯,正朝卧室走来,就靠着门,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徐致深两只眼睛盯着她,加快脚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起她,关了门,把她压在门后,低头就是一阵亲热。 甄朱吃吃地低声笑,扭着身子,躲不开,被他直接弄到了浴室里,陪着他又洗了自己今晚上的第二个澡,再被他抱回到了床上,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屁股。 甄朱没办法,撅着嘴,只好照他意思趴在那里,被他从后弄的快要虚脱了,最后可算躺平了下去,他把她抱在胳膊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千字文学完了?又开始学洋文了?” 辞典其实也是甄朱故意留在床头柜上的,就用英语说道:“我爱你。” 徐致深嗤的一笑,睁开一双因为刚刚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拧了下她红扑扑水润润的面颊:“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和我来这套?学那么多干什么,想爬我头上去?” 甄朱躲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说吧。” 他的手改而抚她后背,闭上了眼睛。 甄朱抱住他的腰,下巴颏支在他的胸膛上,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道:“我今天去约翰逊医生那里,得知英商公会要招一个中方工作人员,类似于面向国民的一个简单岗位,对英文要求不高,简单的日常听说就可以了,我很有兴趣,就请医生推荐我,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那边看在医生的面上,也同意用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脸色。 徐致深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神色诧异。 甄朱急忙抬手,抚摸他的眉头:“你听我说。我父亲是前清的进士,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小时候,他在北京做官,从事的就是洋务,他思想也开放,向往西方制度,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才被同僚陷害,扣上和变法党私通的罪名给下了狱。我跟我父亲在北平住的那几年,家里曾请过洋人教过我哥哥英文和格致,我哥哥不感兴趣,我那时却很感兴趣,在旁听记,学了些,我记性好,到现在还没忘,加上前段时间,从训练我语言的医生那里也学了不少,他都夸我有语言的天赋,不但说话恢复的快,学英文也进步快,我想着,你整天那么忙,我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就去那里做做事,既能学东西,长见识,也算是打发……” “不行!你找什么工作?我养不了你?” 甄朱还没讲完精心准备的游说之辞,徐致深就断然否决了,一脸的不快。 甄朱其实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不客气,咬了咬唇,拿开他搂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转过了身,躺下去背对着他。 徐致深转脸,看了眼她朝着自己的一片雪背,靠过去啃了一口,甄朱躲开,不让他碰,他想了下,将她强行抱到了自己胸膛上,语气放缓了,哄道:“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什么事?我事情本就多了,整天焦头烂额,你总不想我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吧?听我的,别想这些,在家待着就好。” 他想了下,又说道:“这些天我忙塘沽的事,过两天又是督军五十大寿,确实没多余时间陪你,知道你没意思,等过了这阵子的忙,我要去趟上海,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甄朱心里郁闷,只是对着他这样软硬兼施的态度,她也实在没法强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去做事,怏怏了片刻,转念一想,这次机会放弃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以后也不是没别的机会了。既然他这么强烈反对,要么先不去做事也好,先给自己的“英文”水平来个缓冲时间,以后要是再有用到的地方,至少不会太过突兀。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终于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致深显然非常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乖。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不疼你,我疼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x2 的深水鱼.雷 ☆、第66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 怀着一丝难言的心情, 甄朱给乔治道森打了个电话, 向他道歉,说自己因为突发情况, 不能去他那里做事了。 “薛小姐,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但能冒昧问一声, 你大约多久能够解决事情?如果时间不是很久,我想我这里是可以为你保留的。” 甄朱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为免耽误您的事情,所以今天打电话告知您这个情况。”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了。谢谢薛小姐告知。如果日后你决定再出来工作, 可以联系我。” 甄朱向他道谢,挂了电话。 隔两日, 张效年的五十大寿到了,徐致深一早就走了, 说晚上回来应该会很迟, 让甄朱不必等他,早些去睡觉。 甄朱揉着困乏的眼睛起床,送他出了门, 目送他的汽车驶出那扇大铁门后,回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环顾四周, 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 张宅当晚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到的全是一脚踩下去,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各方头面人物,不止天津,北京以及外地督军团里至少一半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一副硕大的名家手书百寿联挂在这座欧式别墅的客厅正中,唢呐乐队在大门外迎客,张效年一身长袍马褂,笑容满面,带着夫人和随到天津的几个姨太太、女婿,在大厅里迎客,这场面,盛大是盛大,只是看起来,未免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因为法华饭店的那一场惊魂,今夜这个寿筵,保安外松内紧,做的极其严格,三天前开始,徐致深就放下了别事,亲自过来,安排各处暗岗,检查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内,到了今天,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张效年和宾客往来寒暄之中,他站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8 在角落里,恍若隐身之人,这厅堂里的任何异常蛛丝马迹,却不可能逃过他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睛。 酒席之上,人人口中说的是南北统一,效命共和,酒过了三巡,张效年红光满面,站了起来。 宾客知他有话要说,纷纷停了觥筹,转头望向他,喧闹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张效年转头看向徐致深所在的席次,面带微笑,说:“致深,你来。” 大厅里无数道目光,便齐齐转向徐致深。 徐致深心中其实微微不解。 他自然记得前些天张效年曾说过的要在大寿当晚给他惊喜的那句话,但这惊喜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并不十分确定。 最有可能,或许就是当众宣布提他为南陆军副司令,将南陆军的实际指挥权交到他的手里。 这个位置,南陆军系下的不少人都在觊觎,徐致深并不否认,这也是他想要的。 在川西的长义县里,徐家或许坐镇一方,但出了长义县,十年前的他,不过只是一个胸怀抱负的热血少年,这十年间,他曾东渡日本,也曾为自己认定的正义浴血而战,然而,当一步步从死人堆和倾轧局中走到现在,血液却渐渐冷却,心也慢慢世故。 当年曾令他甘愿以三尺颈血相报的共和理想,渐行渐远,正如今夜此刻,在这些在旁的人物口中,不过成了一种用以标榜自己的砝码而已。 第二师师长的位置,他已经坐了几年,这位置,慢慢已经有些容不下他血液里的那种男人天生对于权力的**和追逐。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张效年的身旁,站定。 “致深是我张效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他也是我最为得力的爱将。我张效年常说,宁可损失一个兵团,也不愿损致深半根汗毛,以后的天下,就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诸位都知道,我张效年年轻时出身低微,混到今天,半是天命,半是诸位给我面子,我膝下无子,如今还有个小女儿,留学欧洲,今晚原本要赶回来的,只是不巧,轮船延误,耽误了行程,但这无妨,今晚趁着喜庆,诸位也都在,一道做个见证,我就把小女许配给致深,从今往后,致深就是我张效年的半子!我心里高兴,这一杯,先干为敬!”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消息宣布的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寿厅里起先静默了片刻,很快,笑声四起,宾客纷纷起身,举杯向张效年和徐致深道贺。 一个是叱咤军政两界的重量级元老人物,一个受知遇之恩的年轻的杰出高级军官,这样一个消息从张效年的口中宣布出来,非但没有半点突兀,反而顺理成章。 “恭喜大帅,得此佳婿!往后如虎添翼,势不可挡!” 老曹压下心里的失望,笑容满面,引来周围一片附和。 “致深,真是没想到啊,往后咱们就是连襟兄弟了!大哥我还盼你多多照应,替我在爹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刘彦生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过来,和徐致深套着近乎。 周围到处都是前来向他恭贺的人。徐致深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相遇第一晚,在祖屋昏黄的烛火里,低头在他手心用他的水笔一笔一笔认真写字的女子的样子。 他慢慢地看向身畔正在和人喝酒的张效年,微微迟疑了下。 “致深?” 张效年笑容满面,看向了他。 他反应了过来,终于向来自对面那些正投向自己的或羡慕,或妒忌,或惋惜的无数道目光露出微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张效年开怀大笑。 “今晚双喜临门!上我预备了二十年的女儿红!诸位给我老张一个面子,务必不醉不归!” 寿厅里叫好声一片。这时候,徐致深安排在外的一个部下进来,到他边上,低声说道:“长官,江东谭青麟来了,说是要给大帅贺寿!” 徐致深微微一怔。 谭青麟现在人称江东小王,但多年之前,徐致深以优异成绩被南陆军校派去日本留学深造的时候,和他曾同学一年,说不上有大交情,但也算有旧。他的父亲谭湘,如今在江东据地为大,风光无限,把总统府也搞了个灰头土脸,但当年却曾是张效年的手下,因为犯了事儿,被张效年当众施以鞭刑后赶走。这些多年过去,谭湘在南方渐渐坐大,两方虽明面上还没冲突,但谭隐隐已经有和张效年竞雄之意,何况前次法华饭店事件,谭湘的嫌疑也是颇大。 徐致深略一沉吟,来到张效年边上,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张效年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脸膛通红,微微一沉,哼了声:“老的缩在后头,把小的推出来,这是要来砸我的场子?” “来者不善。今天场面,以我之见,督军不必理会。我和他算是有几分同学之谊,我出去和他见个面,请他走就是了。”徐致深低声道。 张效年冷笑:“我还怕他不成?叫他进来,我倒要瞧瞧,谭家父子这是想唱什么戏!” 片刻后,众人瞩目之下,大厅入口走进来一个身披墨绿军斗篷的器宇青年,旁若无人,大步来到张效年的面前,放下贺礼,这才停下,躬身说道:“小侄谭青麟来迟,请世伯见谅,小侄先自罚三杯。”说完自己取了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连着喝完三杯。 张效年坐在中间那张大寿椅上,眯了眯眼:“不请自来,我这里的客人,你倒是头一个。” 大厅里的人静默了下来,看着他和张效年,神色各异。 谭青麟神情自若,语气恭敬:“今晚大帅大寿,我是受了家父之托,特意来向世伯恭贺。世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效年并没多大反应,脸色依旧冷淡。 谭青麟又道:“除了向世伯贺寿,小侄今晚冒昧而来,也是想趁这贵宾满堂的机会,代家父说几句话。我江东向来也是拥戴共和,南北统一,只是之前各种误会无奈,出于自卫,这才打了个小仗,侥幸没输,如今得知大帅复出,家父唯恐继续被天下人误会,背负骂名,令大帅也难做,原本想亲自北上予以澄清,只是身体欠安,小侄不材,这才代替家父前来,好为我江东正名。听闻京津藏龙卧虎,小侄久居江东,见识浅薄,这次北上,盼能结交良师益友,往后还请世伯多多提携,不知世伯肯否赏脸?” 座中哪个不是人精,就有几分猜出了谭青麟今夜突然现身前来求和的目的。上次虽打赢了仗,但江东损耗必定也是不小,又遭到全国声讨,舆论四起,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不利。这是要在张效年动手之前,先行个缓兵之计。他这样表明态度了,张效年要是再发难,那就是劳民伤财,借机报复,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谭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19 青麟说谭湘身体欠安,这话倒是不假,谭湘最近一两年,确实重病缠身,听说已经放手了江东事务,交给谭青麟全权处理,上次那场胜仗,也是谭青麟指挥打赢的。以他这样年纪轻轻,像今晚不请自来,做足台戏,这一份隐忍和心机,果然不是常人能及。 寿厅里,一个以后辈自居,恭恭敬敬,一个自持身份,冷笑不语,旁人鸦雀无声,气氛渐渐尴尬之时,一个身影朝前走了一步出去,徐致深开腔,打破了局面,说道:“督军呕心沥血,毕生追求者,不过就是南北统一,营造共和,这也是大势之趋,国人所望,谭督军有这样的觉悟,虽来的迟,但却诚然是国之幸,民之福,督军怎会不欢迎?只是……” 他顿了一下,目光对上看向自己的昔日同窗,语气蓦然加重:“在座的,都是真枪实炮走到今天的,话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中楼阁,谭督军若是真心有意维护共和,那就先将非法侵占的淞、甬港口归还北京,这是商谈一切条件的前提。少帅既然亲自来此,诚意满满,这么点事,对于少帅来说,应该不算难吧?” 谭青麟注目了他片刻,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点头道:“徐师长说的是,谭某记下了,回去向父亲请示,尽快予以答复。” 老曹大笑,鼓起来掌:“好,好,年轻人果然有风范!张大帅今夜大寿,先喜得佳婿,再不费一兵一卒,以威望获和平之机,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国民功臣,三喜临门,共饮一杯!” 寿厅中附和声起,被允许进来的几家记者不住地啪啪拍照。张效年看了眼徐致深,原本有点沉的脸慢慢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寿筵继续,谭青麟向众人又敬酒一番后,告辞先出,临行前,看向徐致深,笑道:“我虽不请自来,老同学你好歹也是地主,也不送我几步?” 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在身后目光注视之下,引他出来,两人不紧不慢,走在张府通往大门的花园道上,谭青麟手中无声无息,忽然多了一把手.枪,毫无预警,黑洞洞的冰冷枪口,迅速地顶在了徐致深的眉心正中。 他盯着徐致深,笑意陡然消失,眉目变得森然。 近旁暗卫惊觉,立刻冲了过来:“徐长官!” 徐致深摆了摆手,示意卫兵不必靠近,停下了脚步,眼睛和他对望了片刻,慢慢抬起一手,抓握住谭青麟的手,食指慢慢穿入扳机环,压在谭青麟扣住扳机的指上,停了一停,扣了下去。 枪肚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撞针撞击金属的低微声音。 枪里没有子弹。 卫兵这才松了口气。 徐致深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谭青麟显然是怔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哈哈笑了两声,收枪,动作熟稔地退出弹匣,朝他晃了一晃,赔罪:“空的。今夜大帅大寿,就算不搜我身,我又怎敢荷枪实弹。刚才不过是和老同学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胆量依旧非凡,佩服佩服。” 徐致深笑了笑,继续不急不慢朝前走去:“见笑。不是我胆量过人,而是我断定,你的枪是空发。” “你怎么就如此肯定?”谭青麟终究还是忍不住。 “你拿的是德国最新产的特朗m08袖珍□□,口径8mm,以一次能容八发新式7.65mm子弹而著称,最大的特点就是枪身轻巧,弹匣重量占枪体总重超过三分之一,而你手势轻浮,不可能实弹。” 谭青麟一呆,迅速看了他一眼。 徐致深双目望着前方,神色平静。 谭青麟的心底里,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以及将来或许的潜在强大敌手,隐隐是有一丝不服的。这种不服,从当年在日本留学之时就已经开始。这也是为什么,在久别乍见的这个时候,上演了刚才的那一幕。 徐致深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类似于被挫败的令他感到不适的感觉,笑:“多年不见,老同学你越来越精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难怪张大帅如此器重,日后南陆军系,张大帅之下,你若自称第三,恐怕无人敢居其次。” 徐致深笑道:“我不过是在混而已,哪里比得上你,江东小王的名号,谁人不知道。” “哪里哪里,不过是旁人胡乱凑趣而已,怎么老同学你也那我玩笑?” 两人一路说话,相互恭维,旧叙完了,徐致深也将谭青麟送到了大门外,站定,朝他伸出手,笑道:“今晚能听到少帅说出那样一番话,徐某很是佩服。期待少帅佳音,日后共谋和平。” 谭青麟扬了扬眉,伸手和他相握,也笑道:“自然。我接下来要在天津逗留一段时间,咱们老同学,多年没见了,过两天我做东,咱们坐下,好好叙叙旧才好。” 徐致深笑道:“我是地主,自然由我做东。少帅哪日有闲,只管找我,我随时奉陪。” 谭青麟点头,两人松开手。徐致深目送他在卫兵持护之下,上了一辆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道的黑影里,转过身,刚才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他双手插,入裤袋,朝里慢慢而去,在大厅传出的隐隐沸腾声浪里,最后停在了道旁一个昏暗角落里,低头,从怀里摸出个烟盒,取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一道长长的青烟。 今夜无风。 青烟在他头顶缓缓缭绕,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宛如和黑夜融成了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比预计提早写好了~ ☆、第67章 红尘深处 席散了。 中间虽然被谭青麟的不请自来打断, 谭家的示弱, 也未必就真能就此化解张效年和谭家恩怨, 但至少,在这个他五十大寿的夜里, 张效年的脸面是增光的, 就像老曹说的, 他今晚算是三喜, 最后喝的酩酊,不省睡去。 徐致深无疑是当晚最受瞩目的人。席散后,他终于彻底摆脱旁人的包围,回到徐公馆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多了。 夜最深沉,梦也最酣的时刻。 他上楼, 来到卧室的门前,无声无息地转了下门把。 门是虚掩的。 他知道她此刻应该就在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在等着他。 和他好了后, 她就应他的要求,搬到了他的房间里, 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在那张大床上, 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要是她醒着,她会下床跑向他。要是回来晚, 她睡着了,再被他发出的动静弄醒,她就会坐起来揉着眼睛, 嘴里嘟囔着几点了。 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门把上,一个人,在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走廊里,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转过身,慢慢的踱到大楼梯对过去的那个小厅,脱下上衣外套,撕开紧紧箍了他脖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0 颈一晚上几乎让他透不出气的衣领口子,坐了下去。 黑暗中,红色烟头明明灭灭,天快亮的时候,徐致深头靠在沙发背上,朦朦胧胧,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他,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掌,伸出她一只白嫩的指,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写画着。 “坏o”。 徐致深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坐直了身体,飞快地看了眼窗外。 天快亮了。 他下意识地摊开那只手掌,低头看了一眼。 手掌里什么都没有,但梦中那种被她指尖涂画时仿佛沁入骨子里的划触之感,此刻却仿佛依然在停留在皮肤之上。 他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手掌,从已经坐了半夜的沙发上起来,手伸向面前的烟盒,想再抽一根烟,发现烟盒里面空了。 咽了一口干燥疼痛的仿佛就要冒火的喉咙,他起身来到开了一夜的窗前,站了片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和清着嗓子的走路声。 早起的德嫂已经起来,进了厨房。 很快,她也就要醒了。 徐致深闭了闭目,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弯腰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快步下了楼梯。 “嗳,徐先生,这么早……” 德嫂听到客厅的脚步声,出来就看见他朝外走去的背影,惊讶地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没有停顿,径直出了客厅大门,朝外大步而去。 车开在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的黎明前的街道上,迎着涌进车窗里的已经带了初秋凉意的晨风,他去往昨夜他刚回来的那个地方。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并不十分应景,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心里,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 张效年直到中午才睡醒,被一个姨太太服侍着起了身,叫人都出去后,仰在太师椅上,两手揉着印堂,睁着还带宿醉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徐致深,目光里带着慈爱:“致深啊,他们说你一早就来了,等了已经半天了,什么事这么急啊,非要立刻见我?” 徐致深身上衣物已经整整齐齐,领口也扣的严严实实,在张效年的目光注视之下,说道:“督军,昨晚督军宣布的事,还请收回成命。”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十分沉稳。 张效年坐起了身,正用茶壶盖捋着新泡好的还浮在茶水上头的几撇茶叶,手一停,视线透过手背,看向对面的徐致深。 “此话怎样?”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慢慢地喝了一口浅绿色的龙井,将茶盏放了下去,才开口。 “督军对我一片栽培之心,甚至要将掌上明珠许我为妻,我原本应当甘之如饴,但考虑过后,还是不敢应下督军的这片美意,恳请督军收回成命。” 张效年起先是不敢相信的,盯了他片刻,眉头皱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油光光的脑门,仿佛突然明白了,指着徐致深:“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做了我张效年的女婿,被人在背后指点,说你是靠裙带发达,是不是?” 他显得有点气恼。“我呸!谁他娘的敢要是这么说你一声,被老子知道,立刻枪毙!致深,你完全不必顾虑,你的本事,有眼睛都能看得见!就算当年没有我张效年,你也绝不会混的比今天要差!不必担心!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军误会了。人言于我,从无顾忌。” “那你跑过来推拒,又是什么意思?”张效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哦!”他拍了下大腿,“你是怕我女儿长的丑?放心放心,我有她照片,我给你看,怪我粗心,没想到这个……” 他说着,起身就要去拿。 徐致深急忙站了起来:“督军误会了。” 张效年停住,慢慢地转头,打量了徐致深一眼。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闪烁,并且,带出了一丝狐疑般的神色。 徐致深在张效年手下做事多年,对他的了解,甚至要多余对自己的了解。 他立刻就猜到了他此刻在想什么。 张效年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疑心病重,老曹和他套近乎,有意拉拢他,必定有人早就报到了他那里。 他立刻说道:“督军放心,督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在致深眼里,说如师如父也不为过,纵然做不成女婿,致深也绝不是那种首鼠两端,忘恩负义之人。” 张效年面露微笑,拍了拍他肩膀:“看你说的,你是我什么人,几次拿命救我,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肯做我张效年的女婿?” 徐致深迟疑了下,慢慢吐出一口气,说道:“不敢欺瞒督军,这次我回川西老家,才知道家里已经给我娶了一房太太,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前次法华饭店给我报信的人,其实就是她。既然已经有了糟糠,又怎么敢另攀督军高枝?昨晚宾客满堂,自然不便相告,今天特意前来,好叫督军知道。” 张效年起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难的!那个女人,既然是你家人给你定的,这次对你我也有恩,你将她好好送回去,多给她些补偿,不就完了?” 见徐致深似乎要开口,张效年又道:“丈夫伟业,怎能因女人而拘步不前?致深,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告诉你,我欣赏你,要让你成为我的接班人,所以才将我的女儿嫁你!你要是不娶她,我怎么把你真正当成自己的人?至于女人,简单的很,大丈夫三妻四妾,你那个原配,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有空回去看,乃至生儿育女,都是无妨!至于别的红颜知己,从前怎样,往后继续就是,男人嘛,逢场作戏,天经地义,我绝不会多说什么!”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显然是想结束这场谈话了:“你还年轻,我也年轻过,知道年轻人做事,有时难免总是带了点冲动。我一向对你如何,你应该是清楚的。我也不逼你,但你完全没必要立刻就回绝我的好意。我给你时间,多久都行,等你考虑好了,你来找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期待!” 他的话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徐致深回到公馆,已是深夜。 昨夜他就没有回来,甄朱等到很晚,熬不住困了,睡了过去,今早醒来,也不见他人,下楼才听德嫂说,一早天蒙蒙亮就看先生出去了,叫他他仿佛没听到。甄朱不解,回到楼上,彷徨了许久,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找他,才发现除非他自己回家,否则她连怎么找到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1 他人的方式都没有。后来在小厅里,看见空了的烟盒和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才疑心他昨夜是在这里度过的。 今天整个白天,他依旧没有半点消息,更没打个电话回来,天黑后,甄朱就一直在等他,等到现在深夜了,终于听到楼下起了轻微的动静,似乎是他和德嫂在轻声说话。 他进了书房,接着,楼下客厅的灯也灭了,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甄朱满心费解,犹豫了下,轻轻下来,到了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随后推门进去,一怔。 她原本以为他正在书房里忙碌,却没有想到,他就靠在那张椅子里,两条腿高高地翘在书桌桌沿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睡了过去,但他其实还是没睡的,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睛,放下了脚。 甄朱朝他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他的面前,端详了下他显然不是很好看的脸色,带着担忧,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第68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揉了揉额头:“没什么, 你不必担心。”他摊开面前的一本公文, 语气温柔:“我今天事情还没做完, 你去睡吧,别等我了。” 直觉告诉她, 他有事情在瞒着她。 她没走。 “致深,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终于问。 他摇了摇头:“真没事。你去睡吧, 听我的。” 他低头, 翻了几页纸张,抬眼看向她:“你还不去睡?” 甄朱压下心中涌出的犹如被他关在他世界门外的那种隔绝感:“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他点了点头,朝她笑了一笑。 这个晚上,他直到凌晨才回到房间,甄朱一直装睡。他轻手轻脚地从浴室出来, 躺在了她的外边,没有碰她, 天亮就早早出门。 接连几天,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甄朱知道他有很重的心思, 早出晚归, 对她依旧温柔,但和她却没什么多话。 白天对于甄朱来说,完全没有半点事情可做, 她只能借着看书打发时间,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凄惶和孤独之感,给彻底包围了, 直到几天之后,她接了个电话,才终于恍然大悟。 当时她正在房间里,对着一本书发呆,德嫂出去买菜了,她听到电话铃一直在响,就下去接了。 “徐公馆,请问找谁?” 对方顿了一顿,忽然嚷了起来:“薛小姐,是你吗?你会说话了?” 耳朵里是石经纶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甄朱啊了一声,笑着应是。 “薛小姐,你声音真是好听!和我之前想象的差不多。” 他听起来兴高采烈的,虽然看不到人,但似乎都能想象他此刻在电话线那头的样子。 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他了,甄朱以为他一直忙着,就笑着问候了一声。 “什么啊,我不忙!我爹回来了,说要给我定亲,我不同意,和他顶了几句,他就把我关起来,关了好几天了,今天被我逃了出来,我打算先去上海躲段时间,接下来可能没法来找你了,就想走前先给你说一声,没想到你都能说话了!” 甄朱心里慢慢涌出一丝温暖之感,又有些惭愧。 这小半个月里,前些天她只顾着和徐致深陷入热恋般地卿卿我我,这几天又陷入了彷徨和心事,并没想到他,他却一直记着她,临走前还不忘告诉她一声。 “你和家里再好好谈谈吧,别这样一走了之,无助事情的解决。”甄朱劝他。 “没用!我爹不会听我的!恨不得打死我!小妈对我倒好,可惜这事,她也帮不了我什么!嗳,你要是无聊,跟我去一起上海啊,我带你去玩些天!” 他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兴致勃勃,极力游说。 “反正徐致深应该也快结婚了,够他忙的,没空管你。” 甄朱心咯噔一跳,迟疑了下:“他……要结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报纸都登了!” 前两天,甄朱无聊想看看报纸,但发现报纸不见了,就问德嫂,德嫂去问门房,回来说,这几天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送报纸的没按时来,所以家里没有报纸。当时甄朱也没在意。 她的心跳慢慢地加快了,却装作若无其事:“这几天没留意。他要和谁结婚?” “张效年的女儿!就那天张效年五十大寿,当着宾客的面宣布的!徐兄吧,本来就年少得志,现在成了张效年的女婿,更是人人羡慕,往后前途无量……” 耳畔不断传来石经纶的讲话声,甄朱心乱如麻,沉默了片刻,最后勉强应和了他几句,叮嘱他小心,挂了电话。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晚上过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也明白了,这几天公馆里的报纸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他做了张效年的乘龙快婿,但是还不想让她知道,这几天,应该是在考虑怎么安置她? …… 凌晨十二点多,甄朱朝里侧卧在那张大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她闭着眼睛,听到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这几个晚上,他回来的都是这么迟。 他脚步轻悄地进来,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甄朱听到身后他脱衣服发出的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去了浴室,隐隐一阵哗哗水声,出来,灯暗了,他轻轻上了床,躺在了她的外面,卧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的昏暗。 甄朱一直闭着眼睛,他也没怎么翻身。 过了很久,就在甄朱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黑暗中,一只手探了过来,穿过睡衣,掌心贴在她丝滑的肌肤,沿着腰肢来到胸前,慢慢抚摩。 身后的呼吸渐渐变重。 他将她翻了过来。 身上一沉,他压了下来,要的有些急,嘴寻着她的嘴,仿佛带了些焦躁的渴求。 甄朱扭开了脸。 他仿佛一怔,停了一停,在黑暗里,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将她脸转了回来,继续亲吻。 甄朱发力,一下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接着爬了起来,摸索着开了壁灯,低头拉好自己身上刚被他弄乱了的睡衣,坐在床的里侧,看着他。 他猝不及防,被她推的仰在了枕上,一时仿佛还没反应过来,慢慢地,双臂后撑,微微支起赤着的上身,呼吸还带着喘,双目和她对望了片刻,一语不发,一个翻身就再次将她压在了身下。 甄朱这次没再挣扎,只说:“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的膝盖已经强行顶开她紧紧闭着的双腿,正低头,亲着她的脖颈。 他停住了,慢慢地抬起头。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徐致深,你做了督军的女婿,却还瞒着我。你以为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他的额发凌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2 乱地垂下,沉默了片刻,忽然从她身上翻了下来,倾身去拉床头柜的抽屉。 “烟被我收拾了。”甄朱在他身后说道。 他合上了抽屉,发出“啪”的响亮一声,接着靠回在了床头上。 “我没有答应下来。”他说道,目光露出一丝淡淡的阴郁。 “但是你也没有彻底拒绝,是吗?”甄朱轻声问。 她坐在他的里侧,睡衣领口斜着滑落,松松地挂在一侧的肩上,一截颈子,白的近乎透,灯光里,隐隐可见肌肤下蛇行静脉淡青色的纹路,一片精致锁骨,若隐若现。 他注视了她片刻,神色渐渐柔和,朝她伸出手:“过来。” 甄朱一语不发,从床上爬了下来,朝外走去。 “你去哪里?” 他从后,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甄朱慢慢地回头。 “徐致深,本来我今天就想走的,但是考虑过后,我还是想亲耳听你告诉我,所以我还在这里。现在我听到了你的答案,我明白了。” 他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甄朱挣扎了几下,但他的手抓的很紧,她挣脱不开,放弃了。 “我明白,你有你的考虑,也有你的顾虑,现在甚至你或许是在权衡,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里,我是不能住了,我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明天就离开。” “又去做事?” “是。” 她应的直接。 徐致深慢慢地松开了攥着她的那只手,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 “你这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拒绝婚事,你就不让我碰,还要走?”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甄朱摇头:“这是两回事,你的理解有偏差。并不是我在威胁你,而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我认为我应该这么做。” “如果我不允许呢?”他一字一字地道。 甄朱凝视着他:“如果我也不允许你在和我好的同时,和别的女人有所牵连呢?” 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盯了她片刻,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你未免把你自己想的也过于重要了。” 他的声音异常的冷漠,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在川西老家,他刚面对她时的样子。 卧室里沉默了下去,只剩一片昏黄灯影,灯影里,两只影子,他坐在床边,她站在他的面前,纹丝不动。 她慢慢地垂下了眼睛,低声道:“是我不好,要求过分了。谢谢你这顿时间的照顾,帮我治好了哑疾。明早我就离开。” 她转身离去,打开门的时候,徐致深追了上来,将她压在门后,低头和她接吻,炽热的鼻息,一阵阵地扑在她的脸上。 甄朱就靠在门后,没有挣扎,但也没半点反应,如同一根木头桩子。 他慢慢松开了她,俯视着她的一双眼睛里,渐渐仿佛冒出些再也抑制不住的怒气。 “我的态度,你是清楚的!” 甄朱慢慢抬起眼睛,注视着他。 “我的态度,也向你表明了。“ 他不语,只听到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她顿了一下。 “我和你严格来说,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我曾经是你家人给你娶的乡下的妻子,但那种关系,现在早也已经解除。你不能强迫我,你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定。” 他盯了她片刻,神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松开了她,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意图。当初在长义县,我送你回家,你处心积虑随我来了这里,为的就是今天吧?我承认,我是对你有了兴趣,但也仅此而已!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定夺,怎么决定,是我的事,你想仗着我对你的好拿捏我,这是不可能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甄朱眼角泛红,点头:“我明白了。” 她打开了门,跨了出去。 “你想好了,你真要这么做?你以为走了,你就能立足?”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甄朱没有停留,快步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营养液的亲~ ☆、第69章 红尘深处 甄朱要收拾带走的东西没多少, 就是些自己的随身衣物, 先前在老香锦做的那些不合日常的华丽的袄裙旗袍, 都留下了。 几个月前,她来的时候一只包袱, 现在离开, 也只多了只藤条箱, 是之前去医院就诊的途中看见买的, 当时只是备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的清早,她打开房门,脚步停了一停。 门口地上,放了个开口的信封, 里面露出一角,是张汇丰银行大面额的通存通兑单子。 甄朱从信封上迈了过去, 德嫂在楼下,看见她从二楼提着只箱下来, 仿佛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过来问:“太太,你这是要去哪里?先生呢?” 她看向二楼,并不见徐致深跟下来, 面露疑惑。 甄朱把以前买的一盒润肤的西洋绵羊油递给她,面带笑容:“德嫂,我要出去做事情了, 往后也不再住这里,这些时日麻烦你了,这个送你。” 德嫂忙推脱:“嗳,太太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怎么好意思又白拿!只是好好的,太太要去做什么事?先生呢?” 她一面说,一面瞟着着甄朱的眼角。 昨晚甄朱回房间后,后来忍不住,还是默默哭了一会儿,今早虽然用冷水镇过,但眼睛依然微微带了点浮肿的痕迹。 她微笑道:“往后不要叫我太太了,叫我薛小姐。我搬走,跟徐先生已经说好的,他知道的。” 德嫂愣住。 甄朱朝她点了点头,提着箱子出了厅门。德嫂扭头看了眼身后。二楼依旧静悄悄的,急忙追了出去送她。 这几天先生早出晚归,德嫂多少也有些看了出来,他和太太两人,仿佛没前些天那么黏,原本只以为是先生事忙,却没想到一早竟变成这样,也不敢多问什么,一路送她出了花园,说:“薛小姐要去哪里,叫司机送就是了。” 甄朱说:“不必了。地方也不远,我坐黄包车也很方便。” 她再三地请德嫂留步,德嫂唉声叹气,不住回头,身后却始终空荡荡的,最后只好站在门口,目送她走出大门,一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 天津港口河海交汇,从上世纪开埠以来,就成为北方最大的商贸中心,如今更是政客巨贾云集,论商业繁华,甚至超过北京,一大早,路上就已经不断出现商贩忙碌的身影。 甄朱坐了辆黄包车,来到英租界约翰逊所在的那家医院。 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睁开眼睛,就是徐家的三少奶奶,后来跟着徐致深来到天津,虽然环境有所变化,但一直以来,吃穿住行这些生活琐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从决定脱离那座公馆的第一刻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3 起,甄朱就做好了接下来所有大小琐事都必须自己解决的准备。或许不易,但她无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之所以一大早就来医院,并不是为了找约翰逊医生来求助,而是在之前的语言训练过程中,那个担任医生助手的中国护士唐小姐曾向她抱怨,说租界里涌入的人越来越多,房东上月又涨房租,想找个人同住好分担,当时她并未留意,听了也就过去了,现在想了起来,所以过来找她,想碰碰运气。 离开公馆后急需解决的这第一件事,她的运气被证明是不错的。甄朱等到了唐小姐,说明来意,对方十分高兴,立刻同意了。 “薛小姐,你怎么也要出来找房子住?” 唐小姐知道她是徐致深送来的,未免感到有点好奇。 甄朱解释说,她只是徐先生老家里的族人,能来看好病,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虽然徐先生十分慷慨,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再叨扰徐先生,所以决定搬出来做事。 唐小姐深以为然,对她自然也不可能怀疑,因为自己要上班,就把地址和门的钥匙立刻给了她,让她自己找过去,说还有个小点的房间空着,之前的人搬走了,她今天就可以搬进去住。 甄朱问房租,得知总价一个月五元。 “租界外头,要是这样的价格,不知道住的有多舒服,到了租界里头,就只能住旧平房了,房东还一个劲地嫌租便宜了,没办法,就是看重这里离医院近,治安供电供水,都比外头要好……” 在唐小姐的抱怨声中,甄朱给了她两元五角。 唐小姐忙推脱:“你的屋子比我小,照理不用和我平摊,多少给点就好了。” 甄朱坚持,唐小姐也就收了,想了下,说:“我还有多余的脸盆热水壶和铺盖,零零碎碎,从前是我妹妹用过的,你要是不嫌弃旧,我就借你了。” 甄朱向她道谢。 去掉这笔钱,她身边就只剩两元了。 来这里后,她的一切都不用自己操心,但徐致深好像也从没想过给她零花钱傍身以备不时之需。这点钱,还是当初离开麻油铺的那个晚上,她的哥哥薛庆涛送她走时,瞒着白姑从他平时藏出来的私房钱里分给她的,一共五元。之前她陆续花掉了一点钱,现在去了房租,还剩两元。 好在现在的一元钱还是很值钱的,一个银元能买差不多三十斤的好大米,抠着点花,勒紧肚子,勉强应该也能撑些天。 甄朱接了钥匙,按照唐小姐给的地址,来到开滦胡同,找到房子,开门进去。 一道狭小的走道,两间平房,左边那间大些的是唐小姐住的,右边那间小的,抹了灰白泥墙,地面是斑驳的水门汀,空间逼仄,墙上只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但现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甄朱就已经很满意了,非但没有失望懊恼,反而吁了一口气,放下箱子,打扫了下,立刻就出门,来到附近的电话局,给乔治·道森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道森本人。 他还记得甄朱。或者说,那天来面试的这个年轻女孩,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得知她已经解决了事情,现在想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去他那里做事,他十分高兴,立刻说道:“太好了!我这里完全没问题!如果可以,你明天就来上班。” 甄朱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去,再次向他表示谢意,从电话局出来,找到一家旧衣铺,在那里买了一套适合做事的衣服,再购置了些别的必须的日用品,就回了租住的地方,为明天上班做着准备。 这个晚上,她躺在这间狭小出租屋里的硬木床上,在褪色的日本标布窗帘外漫进来的一道路灯的昏黄光照中,听着不时传入耳中的黄包车夫拉着车飞快跑过时发出的踢踏踢踏脚步声,失眠了半夜,到了下半夜,才合上眼睛,慢慢地睡了过去。 三生三世,于感情,这一辈子的她,原本应当更加谨慎,老练,得心应手。 但是她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是她自己搞砸的。 三世又能怎样。除了一颗爱的更多的心,她依然还是最初那个在感情面前不愿收敛的自己,一时忘情,为爱所驱,结果却如飞蛾扑火。 这一辈子的徐致深,他的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而她来的太迟了,已经没有多少位置能够给她了。 现在她只能先后退,离开,慢慢地疗伤,等待自愈。 幸好,留给她的,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很长。 …… 公馆里原本就总时时显得寂寥,今早从甄朱走了后,连德嫂仿佛也无精打采。 晚上,徐致深从外归来,看到她一人团坐在空旷角落的一只椅子里,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急忙跳了起来,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径直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开了灯,目光习惯性地朝着床的方向看去。 那张宽大的床上,铺着雪白的,看不到半点折痕的床单。 床上空荡荡的。 徐致深在门口停了片刻,走了进去,浴室出来,发梢还在不断地滴着水,滴到他敞着的睡袍衣襟和宽厚紧实的肩膀上,他习惯性地弯腰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手碰到把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在空中停了一停。 他慢慢地直起身,信步踱到了那扇开着的窗户前,站在那里,朝外眺望而去。 站在这里,从一楼大厅出去直到大门,视线一览无遗。 他望向此刻漆黑的铁门方向,眼前浮现出今早那个一直躺在地上的信封和那个提着只箱子、翘着小下巴,头也不回走出铁门的背影。 王副官在傍晚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她今早出门后,先去医院找了护士唐小姐,仿佛和她合租,住的地方是开滦胡同的一间旧平房,环境并不好,随后去电话局打了个电话,还去了趟旧衣铺,看起来,手头应该十分拮据。 最后王副官还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将她接回来。 徐致深靠在窗边,呼吸了一口带了秋凉的夜风,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敢断言,她身边没几块钱。 等她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川西乡下,她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为有利的选择。 他等着她自己哭着鼻子回来,求他。 …… 第二天,甄朱早早来到了位于使馆里的英商公会,开始工作,一开始是试用期。 她聪明,勤奋,沟通顺畅,很快就熟悉了环境,上手极快。 这里事情很多。办公室负责和在津几百家与英有业务往来的洋行日常业务,港口船舶往来,和中英两方政府与使馆间相关部门的沟通往来,还有大量繁复的不容差错的文件和票据事项,而道森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却是个工作狂,工作中非常严厉,讲求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4 效率,不容许出错,甄朱来这里没几天,就知道不少雇员,其中也包括他的英国秘书,在背后抱怨他不近人情。但甄朱咬牙,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硬是扛了下来,以无差错的表现,很快就赢得了道森的信任,试用期还没结束,就将她的临时办公桌调到了自己办公室的外面,正式雇佣了她。 那两块钱也快花完了,甄朱厚着脸皮向他提及预支部分薪水,道森并没多问什么,当时就答应了,支给了她十块钱,以她现在的花销,足以支撑到下月发薪水的日子了。 活了几辈子,甄朱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生存的艰难,但她也十分充实,或者说,每天都忙碌异常,早出晚归,回到住的地方,累的趴在床上就能直接睡过去,根本就没时间想那些令她感到难过的人和事。 一转眼,十几天后。 这天,徐致深在塘沽,接了个张效年的电话。 塘沽兵站的整顿,进行的十分顺利,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兵站风气整肃,军容整齐,上令下达,一改从前散漫。之前的地方军现在被编成独立师团,吴老七将功补过后,也是为了做给人看,被提拔成旅长。他对徐致深是心服口服,曾放话,徐致深去哪里,他吴老七就跟去哪里。 张效年曾让徐致深兼任师长,但徐致深婉拒了,以能力不足为由,推荐他的另外一个亲信上任。 他需要避嫌。 南陆系里暗中一直流传一种说法,战斗力最为出色的第二师,“只知师长,不知大帅”,从某种程度来说,其实就如同徐致深的亲兵,只奉他命。 第二师已经被打上这样的烙印,现在这个独立师,考虑到它的来历,如果再由他兼任最高长官,未免过于招人眼目。 张效年当时批准了他的报告。 “致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今天早点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珺宜的船,明天就到港,你要是有空,代我去船坞接她回家,咱们坐坐,好好喝一杯。” 张效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 “督军,明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去接张小姐了,请督军另外安排合适的人,免得耽误了张小姐的行程。” 电话里,徐致深用清晰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 当天晚上,他从张家那座外洋里中的别墅里出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在夜色中,抽了许久的烟。 就在刚才,他再次拒绝了张效年,以父母命不可违的理由,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在张效年并不好看的脸色中,转身走了出来。 这个念头,并不是现在才有的。 事实上,在那个和她发生争执的夜晚之前,他的心里,隐隐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很清楚,接受这一切,就像谭青麟那天晚上说的,似乎可见的那些前程,就在前面等他了。 他固然追求权力,但这样的得来方式,太过容易,容易的到了令他心中生出不齿的地步。 他什么都无须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卖出去,以此为前程彻底扫清道路。 如果他不在乎,这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但他知道,他确实是有点在意的。除了不快于张效年自作主张,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擅自决定了他的婚姻,而且,这也有悖于他心底深处那道看不见,却一直存在着的底线。 他心狠手辣,也冷酷无情,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一向有自己的底线。 他从小叛逆,离家后东渡日本,外表看起来完全西化,但几千年来,中国独有的士大夫阶层的某些特质,依然在他的骨子里打下了深刻的无法抹去的烙印。 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以卖身换取前程,这触及了他的底线之一。 张效年大寿的那个夜晚,在他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人人艳羡他,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张效年而言,这与其是对他的重用和爱护,倒不如说是笼络和操纵,好将他彻底绑死在他那条南陆的大船之上。 而南陆这条船,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华丽。 张效年树敌无数,南陆系的外部强敌环伺,内部也早已一团散沙,军纪散漫,派系林立,内耗严重,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内里岌岌可危,如今还能维持局面,全是因为张效年还在,靠着多年的威望,勉力镇压。 徐致深敢断言,一旦张效年出事,南陆这条大船,将会立刻分崩离析。 张并非刚愎到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人一旦处在了他的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也就身不由己了。 即便没有那个搅乱了他生活的女人夹杂在中间,他也不会想当然地接受张效年抛来的这条橄榄枝——这不是橄榄枝,而是用来束缚他的绳索。 在这条绳索抛向他之前,事实上,在徐致深的心底深处,就模模糊糊地,有了对自己将来的一个念头。 所谓英雄造时势,而今这个时势,也催生出了无数不能为人所知的勃勃野心。 只是他还不十分肯定,是否能有十足的把握。 在俱乐部里,他以赌桌玩牌高手而著称。 真正的高手,在赌桌之上,除了几分运气,需要的是缜密的筹算,不出没把握的牌。 他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而现在,在经过起初的错愕,犹豫,反复权衡之后,他心里的这个念头,慢慢变得明晰了起来。 以女婿的身份,从此将自己彻底地打上张效年的标签,这对于他的野心来说,绝不是一件幸事。 在电话里对张效年说出那句话之前,在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最坏的可能和退路。 张效年宣告就任总理后,弹压总统府,以南北统一为借口,操纵国会通过议案,举外债购军火,装备自己的嫡系军队,以共和统一为名,准备讨伐南方数省,巩固地位。 他现在非常需要自己的支持,至少,在打完南方之前,决不可能轻易和他翻脸,徐致深笃定这一点。 在这个最后时点到来之前,他应该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用来应对准备。 至于那天晚上,他不和她解释清楚,那是因为她的态度激怒了他。 没那个必要向她多解释什么。 这个女人,多少是有点让他着迷,前所未有,但他清醒的很,不管在床上怎么喜欢,下了床,他是不会允许她借着自己对她的好而胁迫自己的。 女人是不能惯的。就像养猫,惯着,惯着,说不定哪天就要亮出一爪子,挠的人皮开血流,你还拿它没办法。 要在它学会亮爪子之前,先把它的爪子给剪掉。 徐致深深深地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到车外,驾车离去,身影渐渐模糊,和夜色彻底地融成了一片。 …… 三天后,张效年发布了一个命令,提拔徐致深为南陆军副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5 司令。在发布这个军状后,又以国.务院的名义,委任他为全权代表,陆军检阅使,派遣他去上海,督促沪督军交涉与江东收回港口的事项,加上徐致深另有别事,预计要在上海停留至少一两个月。 婚事不成的消息,自然还没有透漏出去。 这个委任,在别人的眼里,顺理成章。但徐致深得知的时候,坦白说,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张效年确实不是一般人,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个马夫,爬到今天这样的地位。 他竟然容忍了他的拒婚,不但没有加以打压,反而高调地提拔,委以重任。 这其中多少城府,或许除了张效年和徐致深,旁人再不可能窥知。 …… 徐致深不动声色,在同僚或羡或妒或鄙夷的目光中,从笑容满面的张效年手中,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委任状,动身准备南下去往上海。 这一天,距离她走出公馆,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徐致深被同僚欢送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就要启动了。包厢外,透过擦的不沾半点尘土的明亮玻璃,徐致深扭头,看着站台上的人来人往。 旅人步伐匆匆,有衣帽光鲜者,昂头挺胸。但更多的,一身风尘,面上带着努力维生的困顿和麻木,在这繁华津门紫陌红尘的陪衬之下,显得愈发潦倒。 “长官,买包烟吧!” 一个脖子上挂着比身子还要大的沉重木头匣的男童躲开巡警的眼睛,飞快地跑到了徐致深所在包厢的那节车厢之外。 “老刀、大亨,三姐妹,宝石,孔雀,哈德门,应有尽有,您老尝尝鲜哪——” 男童垫着脚尖,细弱的被皮带勒出一道红痕的脖颈奋力往上仰着,直成鹅颈的样子,一边回头防备着巡警的驱赶,一边朝他卖力兜售,一口的卫嘴子。 徐致深探头出去,拿了包哈德门,抛了个银元出去,拂了拂手,示意他不必找了。 男童露出欢喜的笑容,朝他连连鞠躬,藏好银元,在巡警发现自己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徐致深脱下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靠在包厢椅背上,撕开香烟纸盒,抽了一支烟出来,把玩着,目光微微出神。 站台起了一声鸣笛,火车车体微微一震,桌上的那杯水,随着车体振动,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一下折断了夹在指间的那支香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包厢,命吃惊的列车员打开车门,从已经启动的火车里跃下站台,皮靴的靴底,落在了站台的水门汀地面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x5 的深水鱼。雷 ☆、第70章 红尘深处 大使馆在马厂道, 主体是座红色砖墙的两层建筑, 白色的两扇栎木玻璃大门开在环形入厅的中间, 从台阶走上去,推开大门, 进入宽阔的办事大厅, 往左一道走廊下去, 最里那个房间, 深红色的木框门上钉着中英文“英商公会”的墨金铭牌,这里就是甄朱做事的地方。 早上异常的忙碌,甄朱坐在打字机前,正制着道森交待下来的的一份重要单据。 这种老式打字机,字母键按下去的时候,指尖需要发力, 刚开始甄朱用的很不习惯,所幸指法熟悉, 用了两天,就上手了, 到了现在, 已经十指如飞,在她的敲击之下,键头快速地敲击着夹在卷纸轴上的纸张, 伴随着它一点点的匀速移动,发出悦耳的啪啪击打之声。 “朱丽叶,外面有人找你!” 负责接待的孙小姐推门探头进来, 叫了声甄朱。 来这里做事,照这里的规矩,甄朱用了自己以前的英文名。听到有人找,敲完一行,起身走了出去,心里有些费解。 她来天津时间也就几个月,认识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掰的出来。 谁会来这里找她? 她快步走出大门,一眼看见门外榕树下,一个胖胖的女人身影,立在那里,张望着门口的方向。 “德嫂!你怎么会来这里?” 甄朱有些惊喜,急忙下了台阶,朝她走了过去。 德嫂见她现身,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笑道:“薛小姐,你怎么这个打扮,我一错眼,都快认不出你了!真是精神!”又端详了下一下,开始皱眉:“哎呀,才几天不见,薛小姐你的脸都瘦了一圈!洋鬼子不近人情!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做事了,这就回去吧。” 甄朱今天穿了条过膝的浅蓝色灯芯绒普通裙子,黑色的两寸跟工作皮鞋,天气渐渐转凉,外面加了件现在很常见的白色针织开襟毛衫,是用上次预支的薪水添置的。长发在脑后编成简单的辫子,盘出乌黑的发髻,柔美之余,透出一丝干练。最近因为骤然忙碌,加上吃饭没有以前那么规律,确实好像比之前稍稍有那么点清减,但精神却非常的好。 明媚的阳光,从头顶的榕冠罅隙间洒下,光影斑驳,浓浓淡淡,她的面颊充满了年轻的朝气,双眸明亮,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在秀气的耳鬓侧旁,和徐公馆里那个穿着袄裙的精致少女,判若两人。 她笑:“我挺好的。德嫂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和你说,不要做事了,回去吧!”德嫂笑道。 “这是徐先生的意思。说让你出来做事,叫老家那边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他亏待了你。” 甄朱下意识地看了四周。 德嫂急忙道:“徐先生没来。他今天去了上海出差,一早人就走了。” 甄朱哦了声,一笑:“这里离老家那么远,他自己不说,谁会说他亏待我?他过虑了。我现在很好,不会回去的。” 德嫂“嗳”了一声,看了眼人员进进出出的大门,将甄朱拉到一个没人的路边角落里,低声继续苦口婆心:“我只是个下人,原本这话,也不该我说的,只是徐先生人好,太太你更是没得讲,你们闹成这样,我瞧着也难受。你不知道,这些天你走了后,先生晚上回来,天天在书房忙到半夜,一早出门,话没半句,就是铁打的身子,久了也是受不了啊!太太你和先生又不是外人,这牙齿还有和唇皮磕碰的时候呢,何况夫妻?上次闹了生分,也过去这么多天了,太太你也好消消气了。咱们女人,要是没个正经男人照应着,自己一个人在外,辛苦不说,也是过不好的,这世道多乱哪!何况先生这样的,不知道多少女人两只眼睛盯着呢!太太你还是回去吧!先生这人,面冷心热,等他从上海回来了,你跟他服个软,哄个两句,话说开了,什么事都没有……” “德嫂!” 甄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我先前跟你说过,往后还是叫我薛小姐为好。我和徐先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谢谢你今天好意来看我,我这里挺忙的,要是你没别的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6 事了,我先去做事。德嫂你也早些回,我给你叫车。” 她朝过来的一辆人力车挥了挥手。 德嫂忙阻拦,仿佛还不死心:“太太……薛小姐,真的不是我啰嗦,你这样一个人在外,太辛苦了……” 黄包车停在了近前,甄朱把德嫂给弄上了车,说了地址,车夫拉着车就走,甄朱目送,转身推开大门入内。 车拉出去几步,德嫂回头,见甄朱进去了,急忙叫停车夫要下去,车夫不高兴,嘀咕了几句,德嫂也不管,径直来到距离大使馆门外对过去不远的一条交叉街道的街口,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道济汽车跑了过去,对着车里的人说道:“徐先生,我话都说尽,太太就是不肯回。” 她一脸的无奈。 徐致深坐在驾驶位上。 从他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大使馆的门口,距离虽稍有些远,但这样的白天,对于他的视力来说,要看清她,完全没有问题。 她从那扇白色大门里出来,快步下来台阶的时候,徐致深有些惊讶,当时目光定了一定。 除了卧室里的私密模样,他见过她白天的三种的样子。 川西老宅里的小寡妇,清纯学生的打扮,以及这段时间他渐渐习惯的温婉小妇人的装束。 他觉得都颇入他的眼,各有风情。 但是今天她这样的装束,他真的没有见过。之前也从没有想象过,她会是这样的模样。 她站在树下和德嫂说话,阳光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稍稍清减的面庞带着笑容,目光明亮,脱胎换骨般的,充满着清爽而蓬勃的元气。 他觉得这个女子陌生了,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她。 但是却又仿佛一个发光的光源,吸着他的视线,令他没法挪开。 德嫂还没到他近前开口,他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个距离,他是听不到她和德嫂说话的,但能看到她数次的摇头。 每一次的摇头,都是那么的坚决,和那晚上,一模一样。 …… 德嫂见他双手搭在汽车方向盘上,目光落在前方的玻璃上,神色端凝,仿佛想着什么。 今早这趟差事,她也是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徐先生已经去了上海,却没有想到他忽然回了公馆,送她到了这里,让她去把薛小姐叫回家。 因为没能达成他交待的事,她的心里略微忐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徐先生?” 徐致深回过了神儿,朝着德嫂微微一笑:“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吧,没事了。” 他拧了下钥匙,发动汽车,驾车而去。 …… 徐长官在火车启动后突然抛下同行人,强行下车,也没什么交待,副官和随从反应不过来,只能在距离几十公里外的下个车站站下了车,赶回到天津站,在那里,等到了返回的徐致深。 谁也不知道徐长官刚才为什么突然下车。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应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解决的重要事情。 他在副官和随行的疑惑注目下,一语不发地再次登上火车,进入包厢。 火车出了站,慢慢加快速度,很快就将天津抛在了后面。 副官和随行与他同个包厢,见他视线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田野,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包厢里沉寂一片,气氛有些压抑,耳畔只有铁轮和轨道碾碰时发出的单调而有韵律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 徐致深在下属猜疑的目光中,反省着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 他坐在火车包厢里,车窗外站台上人来人往,心里难免浮现出了那个半个月前一走就没回来的女人。 他想着,她现在应该在艰难度日,只是不肯向他示弱,所以依旧赌气,和他撑着。 都半个月了,他那晚被她激出的不快,早就已经消了。 但是想到她当时的那种态度,他的心就又硬了。 最后令他忍不住在火车开动时突然改变主意下车的,是那个闯入了他视线的兜售香烟的孩童。想到那个原本在他床上乖乖等着他的她,现在极有可能就陷入和这孩童差不多的境地,孤零零一人在外,身边没几个钱,和唐小姐合租着低矮简陋的平房,在她不熟悉的陌生环境里勉力做着事,被人差遣听用,他忽然觉得,一刻也没法再忍受了,这才立刻下了车,接了德嫂,让德嫂将她叫回来。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应他的好意,而且看起来,这半个月间,过的竟然还很不错? 他的眼前禁不住再次浮现出榕冠下她那张落了斑驳光影的笑庞,心里控制不住,慢慢地涌出了一种类似于带着狼狈的深深的挫折之感,这感觉前所未有,糟糕至极。 女人果然是不能太放心上的。后来他想道。 他不知道自己先前怎么会昏了头似的,情绪被一个女人给左右成这样。现在她既然还摆出这样的高姿态,走了也好,断了干净,不能怪他无情了,他是不会再为她起任何的波动。 第二天,火车准时抵达了上海。他下了火车,面带微笑,目光望着前方,在站台上列队奏着欢迎乐曲的排场里,迈着矫健的步伐,朝已经来站台迎接自己的沪督军一行人大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粉丝破一万了,忽然想搞个抽奖,谢谢所有正版订阅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顺便,活跃下我那死气沉沉的微博(划重点),等我研究下微博怎么抽奖后,晚上会发一条抽奖信息,奖品是kindle和故宫日历(这两样东西都是我自己喜欢的,kindle是入门版,别嫌弃哈,亚马逊发货~),欢迎大家去我微博玩~,微博号“山中蓬莱客”。 ☆、第71章 红尘深处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她知道, 那里就是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鸿钧上境了。 她等待了五百年的那个人, 就在这座山中。 白隼本是灵禽, 道行有数千年之久,即便接连翱翔一天一夜, 也丝毫不显疲倦。 甄朱和它不同。在白隼的爪子下飞了这么久, 原本已经十分疲倦了, 但就在这一刻, 所有的疲乏都烟消云散,她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前方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仙山,心中涌出一阵无比的激动之情。 白隼仿佛感应到了她此刻的心绪,长唳一声,猛地朝前冲去,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一隼一蛇, 已经冲飞到了仙山上空,盘旋数圈, 它慢慢降落, 将甄朱投在一丛草地之中,随即振翅,转身朝着来时方向飞去。 甄朱目送白隼身影排云而去, 定了定神,眺望前方。 正当清晨时分,远处万丈丹崖, 云雾缭绕,近旁瑶草琪花,异香扑鼻,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四周也是静悄悄的,耳畔除了淙淙流水之声,再没有半点的杂音。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7 甄朱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正在继续四顾,忽然,在她身后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道金钟玉磐的撞鸣清音。 这声音清越而空灵,余韵悠长,久久不绝,随着清风,不疾不徐,送遍了四峰之间的每一道涧壑,又仿佛直达头顶的云霄之上,振醒尘寰。 随了这一声清音,一道朝阳蓦然从山后喷薄而出,百鸟随之出林,振翅啁啾声中,漫山的青松翠柏之间,灵禽漫步,异兽跳跃。 整个上境,仿佛突然间就这样从晨梦中苏醒了过来。 甄朱循声转头,看见就在身后远处,重重山峰之间,现出了一座琉璃山门,山门之后,宫脊层叠,殿柱通天,凌空飞舞着凤鸾仙鹤,鸣声相和,尽头之处,金光万道,紫雾瑞霓。 那道唤醒了整个上境的晨间清音,就是来自那扇山门之后。 甄朱目不转睛地看着,心砰砰地跳,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昨天被白隼带上了天后,她才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自称陆压道君的道士,只告诉了她他在哪里,却没有说他是什么人。 她当时也忘了问。 但这其实也无关紧要。 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那道山门之后。 甄朱拔腿就朝山门方向跑去,结果身体重心失衡,“啪嗒”一声,一头摔倒在了地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蛇,不是人了。 不但这样,她还是条连双腿也变不出来的蛇。 她苦笑了下,干脆化回蛇形,朝着山门方向快速游弋而去,眼看就要攀上石阶,才刚刚碰到,眼前蓦地闪现一道金色的光环,她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被这道光环给弹的飞出了几丈之外,最后又啪嗒一声,重重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不轻,甄朱摔得气血翻涌,头昏眼花,刚才被金光打过的那块皮肤表面,也泛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火辣辣的疼。 她有些蒙了,等回过神,眼前那道金色光环早已经消失了。 甄朱定了定神,看向石阶尽头的那扇山门,不死心,又慢慢地靠了过来,试探着,轻轻地再去碰了下石阶。 “啪”的一声,刚才那道光环再次闪现,甄朱又被毫不客气地弹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骨头都差点散架。 甄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好容易缓过了这阵疼,睁大眼睛盯着石阶,再不敢轻易靠近了,可就这样离开,却又实在心有不甘。 “你别再闯啦!小心受伤!”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发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甄朱吓了一跳,转过头,见那里爬出来一只刺猬,嘴巴一动一动在和自己说话,接着它卷成一个球,滴溜溜地滚到她的面前,跺了跺爪子,“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容貌憨厚,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关切地看着自己。 虽然甄朱自己也已经做了五百年的蛇,但乍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还是回不过神来,等回过神,忽然想了起来,刺猬仿佛天生捕蛇为食,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慌忙转身要逃。 那只刺猬一愣,随即仿佛明白了过来,急忙说道:“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已经修行了快一千年,再吃肉,反而会减慢我的灵程。从两百年前开始,我就已经能够完全吃素了!” 甄朱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望着自己,目光十分诚恳,这才松了口气,停了下来。 刺猬见她不再怕自己了,显得很高兴,急忙来到她的身边,关心地问她伤情,听她说没事,转头用敬畏的目光,看了眼远处那扇高高立于石阶尽头,可望却不可及的山门,说道:“你是刚从外面来的,想偷偷溜进去吧?我告诉你吧,山门设有结界,不是山中生灵,没有允许,一概不准踏入一步!” 甄朱这才恍然,扭头望着山门,凝住了神。 刺猬看出她眼中的浓重失望,又安慰:“不过,你来的巧,再过一个月,就是千年一次的罗天法会,到时候,除了**八荒各路神仙应邀过来赴会,就连我们这种妖精,也被破例,允许进去旁听。” “罗天法会?” 甄朱第一次听。 “你竟然不知道罗天法会?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刺猬用惊讶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呃了一声:“……我……是来修行的……” “那就对了。你运气真好,叫你赶上了!” 刺猬热心地给她解释了起来:“上境一千年举行一次罗天法会,除了讲经布道,还会择选有缘之人入门为徒。我是在五百年前有幸搭上仙渡来到这里的,为的就是等这一次的罗天法会,现在终于快要等到,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自知资质平庸,根本没想过能被收入门中,只要到时有幸,能亲耳听到青阳上君讲经,对我的修行就有天大好处!你不要急,到时候我带你进去,你跟着我就行。” 甄朱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青阳上君是谁?” 她一问完,见刺猬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表情,赶紧解释:“……我老家又远又偏僻,是个乡下小地方,我以前从没出过远门,只听人提及过这个名字,但真的不大清楚……” 刺猬露出了然之色,郑重地道:“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你,鸿钧老祖很早以前,收过三清为徒,三清各被奉为天尊之后,老祖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了,直到万年之前,才又收了青阳子做他的关门弟子。青阳子虽然和三清天尊年岁相差很远,但他道行高深,对道经黄卷,更是精通无比,这一千年来,老祖闭关修行,上境全由他主持。我听说……” 刺猬压低了声音,“这次罗天法会后,等青阳上君修行圆满,老祖就会将上境交给上君,自己云游四海,再不过问。” 甄朱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名叫乌威,你叫什么名字?”刺猬问她。 甄朱回过了神,朝他笑了一笑:“我叫甄朱。” …… 山门既然现在不能进,那就只能再等一个月了。 五百年都等了下去,再等一个月,也不算什么。 甄朱就这样,和那只名叫乌威的刺猬精成了朋友。 和乌威一道的时候,甄朱一直是用蛇形生活着的。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她不想用人形去面对除了向星北之外的任何异性,二来,要维持住人形,也是需要耗费灵力的。对于道行高深的人来说,这点耗费的灵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甄朱这种修行,保持的久了,就会十分吃力。 所以她更喜欢变回蛇。 乌威也是一样,比起化为人形,他更多的,也还是刺猬的样子。 所以山中就多了一对经常走在一起的蛇和刺猬。 乌威知道她是雌蛇,见她生的娇弱又美丽,自己的道行比她高,在这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8 里也生活了五百年,对于山门之外,熟门熟路,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了类似保镖的角色,对她非常的照顾。 甄朱从前在玉髓中被困五百年的时候,以日月精华为生,对食物完全没有需求,现在出来了,她发现自己渐渐又恢复了这种正常的生理需要——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在吃了几天乌威背回来的野果之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悄悄爬上了树,盯着一对停在窝边亲热交颈的鸟爸鸟妈,歪着她可爱的圆圆脑袋,深情地看了足足十分钟,嘴里慢慢泛了一嘴的唾液。 她想吃掉它们,好想吃。 甄朱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被自己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拍着尾巴,弄出哗哗的响动,总算把那只两只大鸟给吓跑了,返身经过那个放了几只鸟蛋的鸟窝,她吞了几口唾液,目不斜视,从树上老老实实地爬了下来。 乌威对她终于忍住没有开荤表示了很大的欣慰,为了表示他的支持,赶紧又去摘了一堆新鲜的果子,捧到她的面前。 她不是蛇啊,不是蛇!她是朱朱,是向星北的老婆。 向星北要是知道她差一点就吃了一窝幸福的鸟爸鸟妈加鸟蛋,他还敢去爱她? “咔嚓”一声,甄朱狠狠咬了一口桃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在山中果子种类丰富,她也能用意志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吃肉的本能,基本可以杜绝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但是,作为一条道行还不够的蛇,她却真的控制不住除了食物之外的别的本能。 大半个月后,有一天,甄朱发现自己浑身发痒,痒的要死,恨不得在树皮上蹭,在石头里打滚,叫刺猬精拿刺扎自己。 虽然此前没有经验,但出于本能,她也知道,她这是要蜕皮了。 前世她是人的时候,因为职业的缘故,加上天生爱美,她很注重保养,不但包括脸,还有全身肌肤。 这辈子她成了蛇,本来就低人一等了,要是再不好好保养这一身皮肤,拿什么去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初见印象? 甄朱对即将到来的蜕皮感到十分紧张。 刺猬精也很紧张。 他知道蛇在蜕皮的时候最为软弱,也最容易遭到天敌的侵害。虽然他吃素,但不代表这山中所有的禽兽都和他一样,所以到了甄朱蜕皮的时候,他将她藏在草堆下面,盖的严严实实,自己在一旁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上有二更,但因为下午预约要去医院,所以晚上更新应该会比较迟,我估计要11点左右吧,先预告一下,免得大家空刷~ 这章标题“云间”,是古代上海用的很多的一个别称,听起来很美哦~ ☆、第72章 红尘深处 犹如误入了一场歌舞老电影的布景里, 甄朱站在门口, 停下了脚步。 半圆的以霓虹装饰的半人高巨大舞台, 猩红的天鹅绒幕布,金色的吊顶大灯, 吧台, 乐池, 围着舞台, 一张张以贝壳和云母嵌边的欧式圆桌,高脚靠椅……当夜幕来临, 霓虹闪烁,一片灯红酒绿之中, 可以想象, 这里将沉浸在何等醉生梦死的狂欢场景之中。 但这个时间,里面空荡荡的,灯暗着, 只有舞台正中亮着一排照明,一群年轻的波兰舞女, 在舞台边几个乐师的演奏声中, 一遍遍地排练着舞蹈。 她们跳的正是流行的康康舞,交叉变动着队形,掀裙,转身,抬腿,恨不能将腿够到天花板之上, 嘻嘻哈哈地笑着。 甄朱就这样站在门口的昏暗角落里,默默看着她们,渐渐地,身体里的某种感官仿佛也随了这群年轻女郎被唤醒,双脚不由自主地和着音乐的韵律,轻轻地带出了节拍。渐渐地,因为排练不顺,台上的女郎们停了下来,发出甄朱听不懂的相互埋怨之声。 乐师也停了下来,看着女郎们争执,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一个领舞的女郎终于发现了甄朱,用不怎么熟练的英语,冲着她喊道。 甄朱面带笑容,在女郎们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从暗影中走到舞台上,示意乐师继续,在乐曲声中,跳了一段她极喜欢也擅长的弗拉门戈舞。起先有些生涩,但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她的身体扭摆,旋转,足尖踢踏,东方的神秘感伤融合着泼辣奔放的吉普赛歌舞,她犹如卡门重现。 女郎们起先很是惊讶,渐渐地,朝她围了过来,有人开始模仿她的舞步,乐师也演奏的更加卖力,最后,伴随着一段昂扬至极的旋律,甄朱脚上的那双小皮鞋,在木质舞台踩出的一串繁密如同鼓点的踢踏韵律声中,她的舞蹈戛然而止。 女郎们沉默片刻,忽然发出欢呼之声,涌向了她,要向她学这新的舞步。 甄朱身体里的血液已经被刚才那一段即兴舞热燃,面带笑容,在再次响起的乐曲声中,足底继续在舞台上,踏出如梦似幻的舞步。 她教了这群波兰舞女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歌舞厅快开始准备营业,这才在热情的女郎们的相送下离开,答应明天再过来继续教她们。 舞蹈能给她带来忘情的快乐。但这并不是舞蹈家的年代。现在她是不可能和那群舞女一道,登上这里的舞台。但她们愿意学,她就非常乐意去教,并且从中得到快乐。 她从歌舞厅出来,等着电梯,电梯下来,迎面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翩翩公子,两人四目相接,各自都是一愣。 “石公子!” “薛小姐!” 石经纶惊喜万分,一脚跨出了电梯:“你怎么也在这里?” 甄朱向他略略解释了下。 得知她搬出徐公馆独立了出来,为英商公会做事,现在是随了上司来沪公干,他诧异不已,好在他生性潇洒,不拘小节,对这些向来是不大在意的,只为这里遇到欣喜不已,讲了几句,一向是美食家的他立刻盛情邀她同去南京路上一家据说他发现的滋味极好的餐馆吃饭,点菜照例是超量的,被甄朱阻拦了,这才减了几个,饭吃完,出来已经七点多了,他又兴致勃勃地邀甄朱去跳舞,甄朱婉拒,只说要早些回去休息,两人便慢慢散步,甄朱就提了下前些时日石夫人来找自己问他下落的事情。 “你没有说吧?” 甄朱摇头:“自然没有。” 他仿佛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道:“我就喜欢你生性爽快,和别的女人,扭扭捏捏不一样。” 甄朱说:“你这样离家,他们不知道你在哪里,未免顾虑,何况时间久了,你的经济来源怎么解决?” 石经纶笑了,一挥手,豪气干云:“过两天等钱花光了,我就搬去便宜些的旅馆,再不济,去船上做水手讨个生活,自由自在,再也不用管那些烦恼事了!” 甄朱笑:“堂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29 堂直隶石家公子去做水手,哪家的轮船能载得下你这尊大佛?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在外面再玩些时候也是无妨,只是应当先给家里通个气儿,毕竟,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不说指望你做大事业,无论如何,总不能因为婚姻安排而这样一走了之吧?那天你小妈很着急,你爹应该更是急。” 石经纶沉默了片刻,语气有点郁闷:“算了算了,听你的,明天我就发个电报回去吧,省得他们闹的鸡飞狗跳,叫全天津卫的都知道我跑了。” 甄朱一笑:“这才对。你明天赶紧发。” 石经纶点头,两只眼睛转向她,仿佛映了灯光在里头,柔声道:“薛小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很好,是个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他显得有点失望,不死心地又追问:“咱们认识也有些时候了,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感觉?” 甄朱笑道:“什么感觉?” “譬如你对徐兄的感觉。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真的只是把你带过来治病的?” 甄朱一怔,脸上的的笑慢慢消失。 石经纶慌了,哎呀一声,打了自己一嘴巴:“看我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生气!你们要是真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怎么会放你出来去做事情?我可真是猪猡!” 他“啪啪”的打着自己,见甄朱不言语,又拿她手去打,脸凑了过来:“你只管打,怎么高兴就怎么打!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甄朱心事被他的话给勾了出来,原本心里有些难过,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又笑了,抽回了手,道:“算了,谁要打你。” 繁华的南京路上,霓虹闪烁,路灯连片,石经纶望着她再绽笑容的脸,忍不住看的呆了,又怕惹她不高兴,不敢再多看。又想到刚才自己提及徐致深时她的神色,显然是被自己说中,那厮应该已经对她下过手了,却为了娶张效年的女儿,竟对她始乱终弃,现在让她一个人这样出来在外头讨生活,越想越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甄朱朝前继续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石经纶反应了过来,急忙追了上来,心里又是一阵感叹。 要是自己有徐致深那厮的命,她肯和他好的话,别说对不起她,就算让他割肉给她吃,他都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心里时而愤慨,恨不得立刻去打那姓徐的一顿,时而又同情她,腹内柔肠百转,见走了些路了,怕她脚乏,拦了辆黄包车,两人坐了,一起回往饭店,到了饭店门前,下了黄包车,心思重重,百转千回,连钱夹落在座位上都没觉察,幸而那车夫厚道,拉车走的时候,看见了,急忙拿了,追上来还了。 石经纶哎呦一声,拍了拍额,接了过来,抽出了好几张钞票,递过去作为致谢。 车夫很老实,起先不敢要,只一味地推辞着,石经纶把钱丢到了他怀里,落到了地上,车夫这才捡了起来,向他连连鞠躬,转身拉着黄包车要走的时候,饭店对出去的马路上拐过来一辆汽车,似乎要停在饭店门口的车位上,车夫急忙拉着车避让,却没留意侧旁来了几个晃晃荡荡的人,胳膊不小心碰了下其中一个女人的胳膊,那女人看清车夫的模样,怒声尖叫,一边嫌恶地擦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骂个不停,骂的却是英语,原来是两个打扮暴露的英国妓.女,各自被手里提着酒瓶的一个英国水兵给搂着,轧马路从这里经过。 车夫见碰了人,还是外国女人,十分惊慌,不住地低头弯腰地赔罪,妓.女却骂的更加厉害,用唯一会说的中文说道:“黄皮猪!黄皮猪!” 她又冲着路边停下来的几个路人呸了一口口水,声音更大了,这次恢复成了英文,“你们这些卑贱的黄皮猪!” 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从她嘴里不停地冒出来,水兵哈哈大笑,故意堵住车夫的道,不让他走,车夫惶恐不已,连声求饶,却换来更大声的辱骂。 “狗.日的!洋婆子倒来劲了!竟敢骂人?” 石经纶怒,抡起袖子就要上去。甄朱拉住他,上去对妓.女说道:“他并不是故意的,并且已经向你道歉了!一个人的肤色和职业不能决定他卑贱与否。就如同您,如果您能多些宽容和教养,那么即便您从事这种职业,也不会让人觉得您有任何卑贱的地方。但是事实是,您非常的无礼,真正卑贱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 妓.女吃惊地看着甄朱,回过神来,张嘴正要继续谩骂,甄朱已经转向那两个色眯眯盯着自己的英国水兵:“你们是虹口码头的英国水兵吧?你们的司令希思黎上校,昨天刚和我吃饭,一起的还有英商公会的乔治道森先生。我听上校先生说,鉴于上月码头发生的和日本兵的冲突事件,他已经严令部下不准酗酒,你们却公然抗命,还带着妓女在大街上闹事。这里是什么地方?礼查饭店的门前!多少人进进出出!你们就不怕上校追究吗?” 英国水兵吃了一惊,原本刚才不过就是在借酒撒疯,盯了甄朱一眼,见她神色严肃,说的又准,相互看了一眼,嘴里咕哝了几句,拽了妓.女,匆匆走了。 车夫惊魂未定,向甄朱再三地感谢,这才拉着车走了。 路人虽然听不懂刚才甄朱和那几个鬼佬鬼女说了什么,但鬼女骂的“黄皮猪”,却是人人听见的,心中愤慨,现在见被吓走了,冲着几人背影呸了几声,向甄朱投来佩服的眼色。 石经纶又惊又喜,看着甄朱:“薛小姐,想不到你这么厉害!你刚才说了一通什么,竟然把英国大兵都给吓走了?” 甄朱一笑:“石公子你想知道?那就自己好好上进,别整天混日子!” 她调侃了石经纶一句,脸上带着笑,转过身,往饭店大门去,才走了一步,脚步一停,脸上的笑容凝固,差点停了呼吸。 饭店门口的侧旁,就在距离她不过十来步外的地方,一个印度引车员正匆匆跑来,帮客人停车。 车后座,从降着玻璃窗的车门里下来了两个男人。 右边那个她不识,也没仔细看,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个人影给攫住了。 车上下来的这个人,这么的巧,竟然是徐致深。 他就停在汽车的边上,微微侧着脸,似乎在看着她。 饭店门前的霓虹闪烁,他的脸被涂抹了一层变幻着的色彩,仿佛戴了枚没有表情的面具。 甄朱迅速转过脸,提起裙子,上了台阶。 石经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甄朱的身上,眼睛里根本就没有侧旁汽车里下来的那两个人,嗳了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第73章 红尘深处 “石家公子也在上海?”谭青麟自言自语般地道了一句, 视线落在那抹消失在饭店大门里的女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0 子身影上。 “这位小姐……是石公子的什么人?” 他顿了一下, 转向身边的徐致深, 随口似的又问了一句。 徐致深目中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阴影,嘴角却只微微扯了扯, 无声的, 并不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朝前送了谭青麟几步, 停下脚步,微微笑道:“那我就送你到此, 我就不进去了。” 北政府与江东这次聚于沪上,就为人诟病许久的双港实际归属谈判终于达成协议, 和平曙光在望, 全国为之振奋,北方全权代表徐致深和江东谭青麟,二人年少英杰, 人中龙凤,据说从前还是同窗, 因此次会谈, 被报章誉为“南北双杰”,趁他二人还停留在此,沪上各界人士无不竞相邀约,以他二人共同出席为荣,今晚沪上一有名的法租界公董局董事设私宴同请两人,散席后, 谭青麟的汽车因司机来时路上不慎有所损坏,徐致深遂送他回下榻的礼查饭店。他自己并不住饭店,而是多年前置的一处位于沪西汾阳路的寓所。 谭青麟挽留:“今夜劳烦老同学你了。既然人都到了这里,何不上去坐坐?你我这些天,外人看着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实际倒没空真坐下好好叙个旧。” 他看了眼怀表,“……晚上也不算迟,去酒吧坐坐,一起喝两杯?吧台有不错的马贝威士忌。” 徐致深笑道:“下回吧。晚上酒喝多了些,上头了,想早点休息。” “好,那就不留了,老同学走好。” 徐致深和谭青麟握了握手,道别,司机开车离开饭店,来到了位于法租界的大世界夜总会,门口有人早早已经候着了,见他到,忙将他引到三楼一处雅间,为他开门,入内,包间里装饰与楼下大堂的灯红酒绿截然不同,宫灯低垂,古香古色,一扇紫檀花鸟透纱屏风后,伴随着琴弦拨动,有一把女子弹词唱喉声曼妙而来,听到了门口起的动静,弹词声停下,屏风后快步转出来几人,当先的那个,就是张效年的长女婿刘彦生。 刘彦生春风满面,快步到了门口,双手和徐致深握手,引他进来入座,命人上茶,笑道:“可把你等到了!你如今可是沪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我怕你是分身无暇,来不了了!” 徐致深一笑:“我算什么人物,不过是奉督军之名抵沪,借督军之旗,行督军之事而已。刘师长今天既然到上海,怎不提早告知,我去接你,竟叫刘师长在这里空等了我半个晚上?实在是我的过!原本这两天我就拟向督军做个电文汇报,刘师长来了,正好,如见督军,如有任何疑问,尽管发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彦生嗳了一声,不以为然摆了摆手,“说到哪里去了!我知道徐老弟你是大忙人,今晚还肯赏脸赴约,那就是给我脸面了,何况咱们现在什么关系?我来沪上,不过只是南下公干路过,顺道停留一两天,咱们兄弟碰个头而已。今晚什么也不说,听曲儿,吃茶,讲掌故,乐呵就是了!” 一旁的随从做了个手势,对面的两个女子就继续开始弹唱,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拿着三弦琴,都是芳华的年纪,烫着卷发,最妙的是双胞同胎,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容貌娟丽,唇红齿白,身穿紧窄的旗袍,身段尽显,坐椅子上,涂了鲜红指甲油的纤纤十指拨弄着弦琶,吴音娓娓。原是苏州弹评。 “怎么样?还不错吧?”刘彦生面露得意,“茶是今年狮子峰雨前龙井头茶,唱曲的,老哥我保管你从前也没听过!我知道老弟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敢拿寻常粉头污了你的眼,特意叫老板找了这两个苏弹姑娘,有名的姐妹双花,开口一唱,场场爆满。天津卫有山东大鼓,京韵小鼓,到了沪上,改听苏弹,那也是入乡随俗嘛!” 边上几个陪客附和着笑。徐致深也面带微笑,拿起茶盏,慢慢啜了一口泡的恰恰呈出了浅浅透碧之色的茶水。 刘彦生在他耳畔不停聒噪,面前两个评弹女子脉脉注视,弦琶琮铮里,调抑扬顿挫,声吴侬软语,音春莺黄鹂,令人醉心荡魄,但徐致深的神思,却渐渐飘远。 他想着今夜在礼查饭店门口和她偶遇的一幕。时隔将近一个月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将她排除出生活了,她就这样再次闯入了他的视线,来的令他猝不及防。 从她质诘英国大兵的话里,不难推测,她应该是随了她的上司来上海的。 问题是,她又和石经纶一起了。 还有,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能说一口如此地道的英语? 他是能听,也能说,但自忖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地道。 但这些,都还是其次,真让他诧异的,是她为了帮车夫脱身而站出来质诘妓.女和英国大兵的那一幕。 他早已经领教过她的聪明和有时令他恨的牙痒的狡黠,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很难相信,这个自己稀里糊涂地从川西带出来的丫头,不但有这样的侠气和胆色,更是有着能够匹配她这胆色的过人心智和本事。 惊艳。但不是关乎惊艳本身隐含所指的女子令男人动心的容貌和体态。 她只立在那里,一个侧影,几声话语,那种惊艳之感,就朝着他的眼、鼻、耳,五官,迎面扑来,将七窍堰塞,令他晃了心神。 数曲终了,余音袅袅,夜也是深了,约散,刘彦生挽留徐致深,胳膊撑在茶几上,身体倾靠过来,低声笑道:“老弟一人在外,长夜漫漫,未免空虚,我已经给老弟要了间过夜房,极其清静,曲子想怎么听,就怎么听,不必回了。” 徐致深姿态放松,交着腿,闲闲地歪靠在椅背上,修长的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茶几面上。 他抬眉,看了眼对面那个抱着琵琶,含情望来的女子,指尖轻叩了下几面,笑了一笑,忽然站了起来:“这样的艳福,刘兄自己慢慢消受吧,今晚要你做东,破费了。我先去了。” …… 第二天依旧没事,下午,甄朱如约再次去了歌舞厅。舞女们都在等她,见她现身,欢呼了一声,朝她围了过来。 昨天是临时一时兴起上阵,今天就做了点准备。她到舞女们的更衣室里,换了条舞裙,火一样的红,小亮片,流苏,蕾丝,贴身长及脚踝,侧开叉却高至大腿,头发也高高地在头顶绾了个髻。 她弯腰,穿上一双舞鞋,直起身,望着镜中的那个自己,恍惚之间,仿佛此刻,外面等着她的,是华丽的舞台和无数正在屏息以待的观众。 她出来,舞女们笑着,用她们的语言赞美她是最美的天使,胖胖的黑人号子大叔望着她,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 她比昨天更快地兴奋了起来,一段令人看的目不暇接,无法挪开视线的即兴solo后,应舞女们的要求,她开始分解动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1 作,教习她们。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要比平常快,她要走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来教这群年轻的,依旧可爱的,迫于生活而从事了这种低人一等职业,却还没有被现实给侵染了的依旧怀着能在舞台上走红的单纯梦想的姑娘了。 女郎们依依不舍,围着她,希望她能再次为她们表演一次。 甄朱颔首。 黑人大叔神色变得郑重,从原本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呼吸了一口气,将铜管凑到嘴边,闭上眼睛,用力鼓起腮帮,吹出了第一声震颤的,也令甄朱如被唤醒了记忆的号声。她仰头,闭目,高高地翘着美丽的下巴,如天鹅般优雅修长的脖颈,转肢,摆臀,旋腿,以及那仿佛来自远古深处的神秘的,荡人魂魄的踢踏舞步。 一曲终了,那个从没有和甄朱说过一句话的黑人大叔慢慢地放下了号子,朝着她再次咧嘴,露出一个没有门牙的笑。 舞女们为她鼓掌,bravo。 就在这一刻,甄朱忽然觉得,她是有观众的,就是这群偶遇的人,虽然如同浮萍,风吹而聚,风吹而散,但这一幕,她将永远难以忘怀。 像真正结束一场表演那样,她站在舞台中间的灯光之下,微微提起裙摆,用最优雅的姿态,向喜爱自己的观众谢幕,告别。 舞女们的鼓掌声渐渐歇了下来,甄朱放下裙摆,和女孩们相视一笑,说了声“再见,祝你们好运”,转身要回更衣室换衣裳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大门方向,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啪——” “啪——” “啪——” 这声音在空旷的歌舞大厅里忽然响起,清晰又突兀,空间的四角,仿佛隐隐荡起了回声。 甄朱循声回头。 舞台正对过去,靠近大门昏暗角落的一个位置上,站起来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原本就这样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坐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因为时有读者问篇幅,所以这里再集中回答一下。我之前也提过一次的,这个故事我自己挺有感觉,不舍得走个过场,所以虽然犯规不合快穿文的规矩,整体失调,但无所谓,现在这个进度,大概是一半。所以请心急的亲不必追文,可以等完结或者弃。 晚上9点左右二更~ ☆、第74章 红尘深处 甄朱立在舞台上, 看着那个男人从暗影中朝着自己走来, 面容渐渐清晰地映入了她的视线。 “薛小姐, 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我第一次去天津, 你就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后他停在了舞台之前, 微笑着说道。 天花板的灯光照出了他五官鲜明的立体脸庞轮廓, 他的视线笔直地落在甄朱的脸上, 双目一眨不眨,眸光炯炯, 身边并没有旁人的衬托,但即便独自站在这空旷的空间里, 也决不可能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他的身上, 有一种唯有惯常成为中心的那种人才能带着的气质,就如他开口对甄朱说出的这第一句话。 直接,毫不加掩饰地迫人, 让人无法忽略。 如果拿他和徐致深相比,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 大多数的时候, 徐致深是沉稳而内敛的, 像在洄澜江流中隐去了所有锋芒的磐石,而这个男子,他是一柄利刃,尚未出鞘,就已经剑芒显露,咄咄迫人。 甄朱怔了一怔。 她看着面前这个仿佛突然从不知的名角落径直闯入她舞台世界的人, 眉头微微一蹙,有些认了出来。 似乎就是昨夜在饭店门口和徐致深一道从汽车里下来的那另一人。 至于天津…… 她的视线在他的面庞上继续停留了几秒,忽然灵光乍现,眼睛蓦然睁大。 “看来薛小姐也还记得我。” 他笑了,注视着她,目光微微闪烁。 “谭青麟。三个月前,大升戏院,我曾见到薛小姐你和石府三公子同坐一包厢。当时薛小姐光彩压人,所以我记忆犹新。” 他顿了一下,环顾了四周:“刚才我无意路过附近,被这里传出的带了点美国爵士风的乐声吸引,所以过来看了一下,无意闯入,如果打扰了你,还请见谅。” 他的语气听起来颇是诚恳。 甄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在舞女们好奇望着他时发出的窃窃私语声里,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下了舞台,到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物,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歌舞厅里了,但却依旧在门外等着她。 “薛小姐,坦白说,刚才见到舞台上是你在跳舞,认出来的那一刻,我相当的吃惊。你跳的太好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其实即便用震惊来形容,也丝毫没有恭维之意。” 他追上了一步,和甄朱并肩朝前,谈笑着道。 “谢谢。”甄朱礼貌地道了声谢,目光望着前方,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他就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伴在她的身侧,一直送她到了电梯口,等着电梯下来的时候,忽然说道:“冒昧地问一声,不知道薛小姐接下来有没有约会?要是有空,我能否请你一道去吃个便饭?就在饭店里。我一个人,本没有胃口,但是如果能和薛小姐一道吃晚饭,无论吃什么,想必都是令人期待。” 甄朱说道:“谢谢谭公子的邀请,但是我晚上已经约好和人吃饭了,抱歉。” 他露出微微的遗憾之色,但很快笑道:“没事。电梯来了。” 电梯下降,停稳后,他代替那个电梯里的侍者,将铁门拉开,笑道:“很高兴认识你,薛小姐。” 甄朱脸上带着微笑,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走进电梯。 侍者将电梯门拉上,谭青麟站在原地,目送载着她的那架电梯慢慢上升,对着空荡荡的梯房,独自立了片刻。 …… 甄朱刚才对谭青麟说和人约好了晚饭,倒不是谎话。她确实和石经纶约好晚上一道吃饭的。但回到了房间,却一直等不到他来敲门,想起白天也不见他人,有些反常,于是往他房间里打了个内线,电话却一直没人接,正有些担心,门被敲响,她以为是石经纶来了,急忙开门,却见一个客房仆欧站在门口,给甄朱捎了个口信,是石先生交待的,说他今早下楼,预备去发电报的时候,赫然竟在大堂服务台看见了石家人,猜想应该是被查到行踪找来了这里,幸好入住的时候用的是假名,连房都来不及退,先就从后门走了,让薛小姐不必为他担心,等他找到新的落脚地方,到时再和她联系。 仆欧传完口信走了。甄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既然不和他吃饭了,自己随意对付了点,这一夜过去,次日,晚上就是英领事馆的招待酒会,中午过后,她就忙碌起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2 来,为道森安排陆续来访的会客,在忙碌中渡过了一个下午,天黑后,洗了个澡,换上前天买的那件熨烫好一直悬挂着的礼服,穿上高跟鞋,到了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电梯口,果然,一向守时的道森穿着身晚礼服,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她现身的时候,道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最后发出一声略带夸张的轻微惊叹,耸了耸肩,摊手:“朱丽叶,你的眼光不错,你太适合这件礼服了!奇怪,你分明是中国女人,为什么穿这种衣服,会让我有一种你天生就适合的感觉?你太美了,坦白说,要不是你是我的得力的下属,我不想冒着失去一个好员工的风险的话,我可能忍不住也要考虑追求你了。” 他说完,自己也笑了。 甄朱将头发盘了起来,穿的是条复古墨绿色的长裙,胸前保守,后背开的略深,倒v直到半腰,露出后颈下一段微微凹陷的形状美好的脊柱沟,左右两片漂亮的精致蝴蝶骨,半遮半掩,袖子领口以及下摆,装饰着这个年代流行的精致蕾丝花边,后腰束了一个蝴蝶结,脚下一双同样以蕾丝和碎钻装饰的黑色高跟鞋,浓郁的华丽复古气息。 复古墨绿的颜色,原本相对于她的年纪来说,稍显老气,但她偏偏撑的起来,不但衬的她发黑唇红,裸在外的脖颈后背和手臂皮肤更是如同刚洗完牛奶浴出来,白皙丝滑,和西方女人白虽白,通常却夹杂着血丝的质地完全不同,而且,柔美,清纯,俏丽中,还多了几分女人微微性感的气质,和她浑然天成,犹如一体。 工作狂的上司难得也这样开了个小玩笑,甄朱也笑了,低头,拉了拉裙摆。 “等等!” 道森仿佛想起了什么,示意她先回房间稍等。过了一会儿,饭店经理给甄朱送来了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条项链。 饭店的保险柜里,有为客人不时之需而准备的用来租借的首饰,付以押金,就能自由租用。 甄朱对镜佩戴上项链,再次出来的时候,道森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一切都必须完美,这是我的坚持。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领事馆距离饭店不远,大门前宽阔的街道之上,左右两翼停满了各种各样的汽车,一眼几乎看不到头,铮亮的车身,倒映着夜上海夺了星空光彩的半城灯火,置身其中,如梦似幻。 云间浮华,今夜良宵。 …… 甄朱挽着道森的胳膊,被带进了领事馆的酒会大厅。 今夜这里灯火辉煌,齐聚了沪上军政商中外各界名流,里面至少几百人,男子大多携带女伴同行。男人大多西式礼服,军人则着军装,也有长袍马褂,女人则争奇斗艳,衣香鬓影,到处是笑声、碰杯声和夹杂着中英文的谈话之声。 她进来的时候,说惊艳全场,未免夸大,但吸引了附近无数的目光,却是没有丝毫的虚夸。她被道森带着,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对于她来说原本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带微笑,不断地和来到面前的人认识,寒暄,如鱼得水,出众的容貌,优雅的姿态,恰如其分的谈吐,现场女人中少见的流利的英语,令她从进来后,身边就一直有男性前来搭讪。 她几乎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谭青麟。他一直就在她边上不远的地方,和人谈笑风生,而且,除此,他确实引人注目,是今晚最受瞩目的宾客之一,没法叫人不去注意。 报纸称“南北双杰”,谭到了,但是她却没有见到徐致深。 她和人碰杯,谈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每隔片刻,总是会梭巡或远或近的各个方向和角落。 但或许现场人太多,或许是他今晚压根儿就没来,她一直没找到他的身影。 最后她确定,他确实没有来。 他个头很高,如果在现场的话,她这么找,早就看到了。 甄朱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怅然若失。 今夜,到底希望是遇,还是不遇,或许连她自己,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掌声里,新上任的沪领事威尔登台讲话,完毕,他宣布舞会开始,欢快的华尔兹乐声中,按照惯例,道森邀请同行女伴甄朱跳了第一支舞。 来之前,道森曾问过甄朱,会不会跳西方舞会里的交谊舞。 这自然难不倒甄朱。 一曲完毕,甄朱很快被另一个刚认识的男士邀跳了第二支,接着是第三支。 即便是这种普通的舞步,她轻盈的步伐,旋转的姿态,在舞池中也总是令她看起来与众不同,跳舞的时候,她的身影,吸引了舞池外不少的目光。 第三支舞完毕,甄朱婉拒了邀舞,和施德利公司的人说着话,道森过来了,说把她介绍给领事和太太。威尔太太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想游览北京和天津,但不会说中文,他推荐她帮忙,问她愿不愿意。 甄朱起身随道森过去,快到的时候,看到领事和一个身穿军制服,腰杆笔直,脚穿擦的铮亮的黑色皮鞋的高个中国男子在说话,那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和领事一道,两人齐齐发出笑声。 近旁一个侍者端着酒盘经过,他顺手拿过一杯酒,举杯和领事碰了一下,玻璃发出清脆的相互撞击之声。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背影…… 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认得出来。 她的心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威尔先生!” 道森笑着打招呼,“这位就是我刚才向你提及的我的中国助手,朱丽叶,非常能干,也非常细心,这次沉船事故,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威尔太太来天津的话,我想她绝对会是最好的翻译和向导。” 威尔领事“啊”了一声,看向甄朱。 甄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背影上。 她看到徐致深的手里依旧端着那只酒杯,他浅浅地喝了一口,唇角还挂着刚才没有消尽的笑意,漫不经心般地转了个头,视线于是就这么和她在空中相遇了。 他的目光一定,落到了她的身上,唇边的那抹笑意,突然是被什么给冻住,凝固了。 甄朱现在确定了,他应该是迟到了,刚来不久,所以刚才没看到她。 她定了定神,不再看他,微微抬起漂亮的下巴,继续迈步,朝前稳稳地走了过去,停在了领事的面前,在边上那个男人盯视着自己的两道目光下,微笑道:“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为威尔太太担任向导和翻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 ☆、第75章 红尘深处 ……………………………………………………………………………………………………… 威尔太太是个小个子的英国女人, 四十岁左右, 年轻时候应该十分活泼, 现在也依旧如此,身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3 上并不见任何的傲慢之气, 所以看起来很显年轻, 第一次随丈夫来中国, 十分健谈, 当然,只限于她自己的语言, 她不会说中文。甄朱向她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她笑道:“亲爱的,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道森说你很能干, 不但如此,我其实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你,还在想着这位年轻小姐到底是谁。你的舞姿非常优美, 看你跳舞,完全是一种享受, 你应该多跳的, 为今晚这个舞会增添光彩。” 甄朱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旁那两道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却若无其事,连眼角风也不瞥他一下,只望着对面的威尔太太,微笑道:“得到您的夸奖,我很荣幸。” “刚才我听道森说, 如果接下来我有行程安排,或许你愿意帮助我?” “是的太太,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你来天津的话,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随时可以帮您,当然,前提是我的老板能让我从工作中脱身,放我一个假。” 她顺道开了个小玩笑。 这个非常西式的带了点俏皮的小小调侃,令包括领事在内的几个外国人都笑了起来。 显然,道森工作狂的名号,在这个圈子里,人尽皆知。 “啊哈!道森,听到了吗,你美丽的中国助手在向我太太抱怨你了,你要当心了,女人的怒气,一旦发作起来,通常是非常可怕的。” 领事先生跟了一句,又看了眼身边的显然已经不满的太太,“当然,我的太太除外。” 笑声更大了。 道森耸了耸肩,笑道:“我接受她的抱怨。威尔太太来的话,她想放假多久,我都会批准。” “太太,那么我期待你能尽快到来!”甄朱笑吟吟地说。 威尔太太和男人们再次哈哈大笑,气氛轻松,所有人都很愉快。 当然,任何场合,总是有人会不那么合流。 譬如此刻的徐致深。 他的唇角挂着非常不合这气氛的僵硬的笑意,如果这表情还能被称为“笑”的话。 从他转头,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刻起,这个晚上,注定又被毁了。 从前天晚上,在礼查饭店偶遇她后,他其实隐隐就猜到了,英商公会那个她的英国上司应该会带她一起来这个地方。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她为什么在离开自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就脱胎换骨般地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矛盾里——对于极有可能再次见到她的面,隐隐仿佛是期待的,但一想到当时一幕,前天的晚上,在事隔那么久后,她见到他时,竟依然还是那么的倨傲,不过只看了她一眼,就又翘起她那个小下巴,从他面前转身走了,身后追着石家的经纶少爷,他就又冷静了,告诉自己,再漂亮,再惊艳,也不过是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没有女人,死不了人,根本就不必那么在意。 至于当晚,他往天津石家打了个电话,通知石家人把石经纶请回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石督办曾向他打听过离家儿子的下落,并再三叮嘱,要是得知经纶的消息,务必告知。 他不过是顺手帮了石督办一个小忙而已。 这一天他依旧忙忙碌碌,应酬不断,但是脑海里,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浮出她的样子。 他在想,她到底是继续和他在玩欲擒故纵,还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是要离开他了? 徐三爷矛盾。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晚姗姗来迟的缘故。 刚才步入了这个大厅,里面到处都是人头,他下意识地停了一停,视线就睃巡着四周。 舞池里没有她,附近不见她,难道她没有来? 他还没来得及再寻她的身影,就已经被相识的人看见,于是招呼,应酬,出于礼貌,去向邀请自己的这个晚上的主人送上衷心的祝贺并为迟到致歉,接着,就是刚才的一幕。 在听到朱丽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出于礼节,转过了头。 就这样,她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依然是毫无防备。 朱丽叶,西方晚礼服,高跟鞋,艳光,大方的谈吐,俏皮的调侃,她完全地融入了这个对于绝大多数国人来说还极其陌生的环境里,如鱼得水…… 第一眼的惊愕过后,他几乎应接不暇,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女人今晚虽然又像是换了个人,但不变的是,自己在她面前,依然仿佛还是个隐形人。 除了刚开始的那四目相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她竟然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徐致深唇边的那一抹僵硬的笑意也彻底地消失了。端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收紧,捏紧了高脚的玻璃杯柄。 女人和男人的圈子分开了,但相隔不远。 “亲爱的,你真迷人,我敢担保,今晚这里至少有一半的男人都想和你跳支舞。” 威尔太太显然很喜欢甄朱,看了眼丈夫身边的那堆人,忽然凑到她的耳畔,低语了一句:“认识那位徐先生吗?正在和道森说话的那位。前些天我丈夫和我曾与他一道吃了顿饭。很有魅力的一个年轻人,有地位,又彬彬有礼。虽然我刚到上海没多久,但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我疑心他好像是被你迷住了,你瞧,他又在看你呢!” 甄朱望向他。 中间隔着几个人,四目短暂地相接在了一起。仿佛不约而同,两人都迅速地挪开了视线。他他面无表情。 “来吧,我为你介绍认识下。你们一个英俊,一个美丽,我总觉得你们天生仿佛一对,何况他还老看你。这么美好的晚上,原本就是用来认识朋友,享受快乐的。” 结了婚的女人总是热衷于给年轻男女配对,这一点东西相通,并不因为人种肤色而有所不同。热心的威尔太太拖起甄朱的手,来到了徐致深的面前,指着甄朱笑道:“徐先生,你难道半点也没有请这么美丽的小姐跳舞的打算吗?我已经把她带到了你的面前。” 甄朱垂下了眼睛,默默地等待。 徐致深瞥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威尔太太露出笑容:“感谢太太的好意,我原本很乐意,但我对跳舞向来不擅长,为了避免让小姐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不必担心,”威尔太太信以为真,拉起甄朱的手,“她跳舞跳的极好!我敢向你保证,不管舞伴多么的糟糕,她绝对能胜任任何的情况……” “谢谢您太太,”甄朱抬起眼睛,露出笑容,抽回了手,“我正好也有些累了,并不想跳舞。” 威尔太太显然对这个结果始料未及,同时未免也是有点糊涂,看着两人,这时,谭青麟和沪督军走了过来,向徐致深打了个招呼,徐致深举了举杯,向威尔太太笑着说了声“失陪”,转身迎了上去。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4 威尔太太无可奈何,向甄朱做了个遗憾的手势,甄朱笑了笑,接下来就一直陪在威尔太太的身边,不管她怎么撺掇,再没有下场跳舞。 她时不时地看向他的背影。 一群衣冠楚楚的,左右着当下时局和财富的上位者,中国人,洋人,年轻的,年长的,在那里举杯,谈笑风生,笑声不断。 他一直背对着她。天生仿佛适合融入那个圈子,举手投足,游刃有余。 甄朱的情绪渐渐地变得有些低落,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朝威尔太太聚拢过来的女人们搭着话,点头,微笑,拿了杯鸡尾酒,慢慢地喝了一口,视线再次飘向那个身影的时候,看到他身旁的谭青麟忽然回头,望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微微一笑。 甄朱一怔,也回了他一笑,举了举杯。 他就看着她,视线没片刻的离开,慢慢地喝完了杯中的酒,随即和边上的几个人,包括徐致深在内,说了句什么,应该是类似于失陪的话,接着转身,将空杯子放在路过的一个侍者的酒盘里,迈步就朝甄朱走了过来,最后到了她的面前,双目凝视着她,微微躬身,朝她伸出手,微笑道:“薛小姐,能赏脸和我共舞下一曲吗?” 上一支舞曲刚刚结束了。 “哦,快去吧!谭先生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威尔太太已经忘记了徐致深,兴高采烈,立刻在旁催促甄朱。 甄朱迟疑了下,无法拒绝,也无从拒绝,慢慢地伸出手,立刻被他轻轻握住,顺了他的力道,人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想,对于薛小姐你来说,探戈应该不会陌生吧?” 站起来的时候,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语了一句。 她微微仰头,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忽然抬手,朝着不远处的现场乐队指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个指挥仿佛一直在等着,收到信号,点了点头,很快,一阵顿挫感强烈,节奏鲜明的的探戈舞曲,就在舞池之畔响了起来。 这个世纪初,原本来源于下层社会的探戈舞步就已被大众广泛接受,现在正开始步入它的黄金时代,每每在舞池出现,必定成为全场焦点,来宾无不注目欣赏,但因为舞步比一般的交谊舞困难,能跳,并且跳的好的人,依然不多,有些场合里,舞会主人为了让舞会的气氛达到**,特意会聘请舞步娴熟的探戈舞者进行表演。 探戈舞曲一起,原本打算下舞池共舞下一曲的男女就停下了脚步,原本满是舞者的中间舞池里,慢慢地空出了一个圆形的舞场,人们渐渐地停止了交谈,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谭青麟和甄朱。 谭青麟脸上带着微笑,牵着甄朱的一只手,来到舞池之畔,另手搭在她露了一片倒v雪背的后腰之上,以标准的探戈起始动作,和着乐曲,引她滑下了舞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的都被你们剧透光了,露出尴尬但礼貌的微笑,嗯,品位真是一致,^_^ ☆、第76章 红尘深处 起初, 曲子的前奏舒缓, 悠扬, 如一双男女初次的偶遇,相逢, 在彼此的注目和致意中, 渐渐相互靠近, 班多钮手风琴的琴声里, 甄朱被谭青麟带着,和着他的舞步, 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到了舞池的中间, 一个旋转, 曲调变得暧昧,慵懒,轻灵舞步相互交错之间, 谭青麟仿佛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拘束,在一个错身, 她的耳擦过他面门之际, 微微低头,唇凑了过去,低语:“我知道你爱它。既然已经下场,何不和我一道完成,不负今夜?” 甄朱倏然抬眼,他的唇已经离开了她的耳, 伴随着琴声的一个停顿,甄朱随了他的力道,猝然后仰,腰背停在了他一侧臂膀之上,他俯身向她,两人面对着面,中间近不过半咫,落入外人眼中,犹如深情对望。 舞池畔一片静寂。 短暂的停顿过后,耳畔再次传来班多钮手风琴的琴声,小提琴也加了进来和声,凄美,空灵,又充满昂扬和力量,犹如白天和黑夜,矛和盾,冰和火,滴血的剑和芬芳的玫瑰,拉锯,却又交织,缠绵,不能分离,仿佛有一簇野火,呼啦啦地从心底点燃,一路燃烧往上,在舞伴将她无情抛出,却又在她勘勘就要跌入万丈悬崖的前一刻,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再次带了回来。 甄朱闭了闭目,就在那一瞬间,今夜堆积在她脑海里的所有杂念,全部消散了,灵魂和整个人随了乐曲和舞步,开始燃烧。她和身边的舞伴,交叉着猫一般的错落步伐,踢腿,跳跃,旋转,裙裾飞扬,肢体靠近,却又在就要交缠托付的刹那收回,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她高调,抬着下巴,舒展洁白优雅的脖颈,步伐高贵,神态冷艳,却又欲拒还迎,缠绵悱恻;旋律转入**,她和舞伴快速拧身,转头,凝视,顾盼,试探,缠绵,却又相互厮杀;她浑然忘我,下一个转身前深深呼吸,预备再次出发,用她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和身姿,去彻底征服这个只有在这一刻才暂时属于她的舞台。 一曲尽了,旋律断于**,也就在那一刻,这支内敛,却又充满罗曼蒂克式精神的激情探戈,随了她如濒死天鹅般无力地仰面倒于舞伴臂膀上的停顿动作,戛然而止。 四周静悄悄的,耳畔仿佛还回荡着琴声,短暂的屏息过后,舞池周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无比的鼓掌之声。 这段探戈,完全地征服了今夜。谭青麟是她忠诚的骑士,而她是这个舞池里的女王和主宰。 甄朱收了动作,胸脯微微起伏,喘息未定,脸上露出微笑,和身边的谭青麟一道,向着舞池边为他们鼓掌的宾客点头致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越过聚集在舞池畔的层层人头,寻找着徐致深的身影。 即便是万千人中,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立在人群之后,一动不动,手里依然端着那个玻璃酒杯,在她寻找到他的第一时刻,两人就立刻四目相对了。 因为他原本一直就在看着她。 这一次,他没再错开和她对望的视线。 穿过了隔在中间的重重人影,他定定地盯着她,神色古怪,而目光是极其阴郁的。 甄朱最后慢慢透出一口气,等胸口喘息稍定,略略提起裙摆,正要离开舞池,一只手忽然被身边的谭青麟牵引着抬了起来。 他像童话里王子遇到公主那样,向她弯腰鞠躬,然后当众,低头下来,轻轻吻了下她的手背。 这一幕,再次点燃了现场的气氛,周围笑声四起。有人侧目,有人鼓掌。男人惊艳、爱慕,和甄朱有着同样肤色的太太小姐们则不无吃惊,亦或是不可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5 避免的暗中妒忌和鄙夷。 甄朱一呆,反应了过来,看向谭青麟。 他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甄朱垂下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在周围无数双目光和身后谭青麟的注视之下,出了舞池,朝迎接自己的威尔太太走了过去。 “朱丽叶,你太棒了!刚才的探戈,简直是太完美了!” 威尔太太挽住了她的臂膀,笑容满面地赞美个不停,又看了眼不远之外目光一直追随着甄朱的谭青麟,附耳过去:“我敢打赌,这次我绝对不会看错!谭先生一定是想追求你了!他很迷人,不是吗?” 人群之后,徐致深立在那里,依然一动不动,犹如石化的一尊雕像,但手里拿着的那只玻璃酒杯,却忽然发出轻微的“砰”的一声,玻璃杯竟从中断裂。 碎裂的玻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依旧定着,出神。 杯中还剩的半盏酒液,随着杯脚破裂,酒液迅速漫涌而出,伴着一缕殷红亦如酒的血,从他的掌心溢出,沿着手腕如虫般蜿蜒而下,慢慢浸红了军衣外套袖内那副雪白的衬衫袖口。 “她实在是出色,总是令我惊喜。我只知道她的舞跳的不错,但没想到她连探戈也跳的这么好,当然,你的朋友谭先生,今晚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道森一直就站在他的近旁,欣赏完了令人无法挪开视线的探戈,笑着和他说了一句,没听到应答,转过了脸,视线立刻落到他的手上,吃了一惊。 “徐先生,你的杯子裂了!你的手受伤了!” 他立刻呼唤近旁的侍者。 徐致深这才仿佛回过了神,低头看了眼正在流血的手。 侍者跑了过来,见状,急忙接过他手里已经破裂的酒杯,又递上来干净的餐巾手帕,试图帮他止血。 他的手心,被锋利的玻璃,割出了一道寸长的伤口,伤口很深,玻璃也还扎在那里,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我的上帝!你们事先就没有检查过杯子吗?竟然让存在破裂可能的的杯子混在中间!这太不负责任了!” 道森不悦。 侍者面露惊惶,不住地鞠躬道歉。 徐致深蹙了蹙眉,说了声“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摊开了受伤的掌心,自己拔出那片扎在肉里的玻璃,随即接过手帕,压在掌心里,握拳止血。 “伤口看起来很深,我建议你还是立刻去看医生,让医生帮你妥善处置,这样比较妥当!” 道森劝道。 徐致深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的。我先失陪。” 他朝道森颔首,转头,目光沉沉,再次扫了眼远处那个方向,朝外走了出去。 …… 一曲探戈完毕,华尔兹的舞曲再次响起。 来向甄朱邀舞的人太多了,实在碍不过情面,甄朱又和相识的一些男伴,陆续跳了几支舞。 跳舞的时候,她是心不在焉的,几次用目光寻找徐致深,却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了。 他似乎已经走了。 耳畔轻快舞曲回荡,人也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身边到处是爱慕的眼光,男人都想和她跳舞,她是今晚最亮眼的存在,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去都没法叫甄朱感到半分的快活。 她已经从刚才的探戈激情里彻底冷却了下来,再也没有半点的兴致了,但是双脚却没法停,一直不停地旋转,旋转,道森再次来请她跳舞,她竟然不下心踩了他一脚,惊觉过来,急忙向他道歉。 道森笑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心不在焉。” 甄朱实在忍不住,终于还是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徐先生呢?” “哦,他应该去看医生了,他的手受伤了!” 甄朱心微微一抽。 “他怎么了?” “拿了个坏的杯子,竟然破了,扎伤手心,流了不少的血。” 甄朱沉默了,忽然觉得很累,再也没说什么,一曲舞毕,她被道森送出了舞池,想开口先离开回酒店,又知道这样有点不合适,何况道森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势必要麻烦他,踌躇着,忽然一个侍者朝她走了过来,递上一张折起来的纸,低声说道:“这是一位姓徐的先生叫我转交给小姐您的。” 侍者将纸放到她的手上,向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甄朱心砰的一跳,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纸,来到一处人少些的角落,屏住呼吸,慢慢展开,看见上面赫然写了一行字: “我受伤了。我在门外等你。”他说。 她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看了下四周,终于还是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甄朱来到了门外。 身后大厅里的舞曲声,被一扇门给隔在了身后,那些嘈杂听起来,就仿佛带了点迷迷蒙蒙的梦一样的虚幻之感。 因为已经不算早了,宽阔的街面空空荡荡,只有路灯依旧,照着领事馆门外那一溜长长的排列了出去的汽车,和梧桐树影一道,在地上投出长墙似的犬牙交错的黑色影子。 周围静悄悄的,秋夜的空气带了点寒意,两个身穿皇家制服的英国卫兵,扛着枪,木头似地挺胸站在大门的两侧,一动不动。 甄朱看不到他人,于是下了台阶,站在一辆停在梧桐树下的汽车边上,左右张望的时候,身后忽然探过来一只手,铁钳似的,五指紧紧抓住了她的臂膀。 甄朱吓了一跳,低呼一声,还没转过头,双肩和裸在外的手臂一暖,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军制服外套完全地罩住了她,接着,她就被个男人拦腰扛了起来,大步来到一辆车旁,男人一把拉开车门,将她仿佛一只面粉袋似的丢了进去,“砰”的重重关上门,自己快步转到另侧,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单手操控着方向盘,迅速地从车位里退出,方向猛地一打,踩下油门,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汽车朝前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第77章 红尘深处 领事馆的大门里, 跑出来一个人影, 谭青麟追了出来, 已经不见甄朱的身影,只看到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他停在路边, 眺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 站了片刻, 慢慢转过身, 朝里走了回去。 …… 甄朱被那男人丢进汽车座位里,他的动作粗暴, 她脸朝下地趴在了位置上,自己爬了起来, 还没坐直身子, 车子已经发动,猛地一个转向,整个人又被甩了一下, 肩膀撞在了侧旁的车门上,发出咚的沉闷一声, 有点痛, 她哎呦了一声,捂住撞痛了的肩,揉了几下,转头怒道:“徐致深,你干什么?” 街道上空空荡荡,昏黄的路灯下,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一语不发,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6 眼睛笔直地望着前方。 甄朱原本有些记挂他的受伤的手,现在只剩下了恼怒:“你停车!” 回答她的是引擎变得愈发深沉的咆哮声。他将油门踩到了底, “停车!” 她拍着车门。 他的侧影一动不动,汽车将两边的街景迅速地抛在了身后。 甄朱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根本就不会听自己的,盯着他的侧脸,想了下,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气,放弃了和他的对话,只说道:“你要是有话和我说,送我回饭店吧。我们可以谈谈。” 依旧没任何回应。 周围路灯渐渐稀落,看不见半个人影,两边的街景,渐渐变成了破败,不知道到了哪里,但显然,离饭店是越来越远。 甄朱忍不住再次转头:“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去!你听见了没?” 她用力拍了几下车门,见他还是不予回应,双手交叉停在胸前,往后一靠,侧身睨了他一眼,冷笑了起来:“你这样子,到底是预备做给谁看呢?说什么受伤,我看你好的很。我顶顶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汽车猛地打了个拐,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一声,刹住了,停在路边,甄朱又被惯性给甩了出去,这次并没撞到车门,而是反了个方向,朝他那边甩了过去。 他接住,顺势将她整个人从位子上拖了过来,锢在自己和汽车方向盘的中间,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早已滑落,甄朱肌肤微凉的裸背一烫,他的手掌按了上来,往前一压,她不由自己,人就扑到了他的胸膛上,被他紧紧地抱住了。 “徐……” 她张嘴,还没叫出他的名字,带着酒气的潮热呼吸当头而下,他吻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又急又狠,不见半点的柔情,只有嫉和报复似的占有。他的舌直驱而入,占满了她的整张小嘴,侵的她几乎窒息,她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的声音,被来不及下咽的津液呛住,闷咳了两声,肩背抖动,他终于停下,松开了她的嘴。 甄朱蜷趴在他的怀里,咳嗽了几声,喘息稍定,就去推他桎梏住她身子的胳膊,试图离开他。 徐致深刚刚有些柔软了的心,再次僵了起来。 甄朱感到后脑勺一紧,头发被他抓住了,脸被迫仰起,正对着他俯下来的那张脸。 车灯已经熄了,远处几间低矮平房,被夜色勾勒出荒芜的轮廓,浓重的夜色下,车里光线昏暗,两张脸,近的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他的鼻息异常的沉浊,随了他的每一次呼吸,扑到她的脸庞之上。 “你,跟我回去!” 在夜色的昏暗里,甄朱听到他一字一字地这样说道,命令的口吻。 “回去哪里?回去做什么?”她轻声问。 “还用我说吗?你是我的人!这段时间我想你也玩够了!该给我收心了!道森那里,我明天亲自去跟他说!” 甄朱摇了摇头:“徐致深,我不是你的人,我也不是在玩。现在你所看到的这些,是我的生活。并且,你这样的态度,我怎么可能跟你回去?” 他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张效年女儿的婚事,我推掉了。我会考虑娶你的!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甄朱微微一怔,抬起眼睛,借着车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昏光,打量了下他。 说出那句话后,他就不再强行抱她了,松开了胳膊,整个人往后,头也靠在放倒了些的椅背上,冷冷地看着她。 甄朱就跪坐在他的大腿上,腰背抵着方向盘,和他对望了片刻,再次摇了摇头。 他一僵,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眉头拧在一起,盯着她,一语不发。 “徐致深,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拒绝张家婚事的原因,和我应该没多大的关系。至于你肯考虑娶我,我虽然感激,但并不是很需要,更谈不上满意与否。” 她用清晰的语调,说道。 汽车车厢的空间,原本并不算逼仄,但或许是空气突然凝固了的缘故,闷的犹如一个充满了火药星子的铁皮桶,一点,随时就要爆炸。 “我说了,我可以娶你,你还不满意,莫非你是要我对你下跪不成?” 他的声音绷的仿佛一根扯的快到了极限的皮筋,异常的刺耳。 “你现在就算下跪,我也不会点头。” 甄朱的声音,比起一开始,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的身形一顿,和她就这样僵对了片刻,忽然抬手,推开车门,起身下去。 甄朱被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她转头,看着他停在路边的一簇野草旁,背对着她,低头摸出一包烟,打火机的亮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阵夜风吹来,半开着的车门里,飘进来一缕辛辣的烟草的气息。 甄朱沉默着,抱着自己曲起的双腿,坐着一动不动。 路边夜风很大,他就一直站在那里,背对着她抽烟,抽完了一根,接着又是第二根,揿出打火机的火,凑过去点烟的时候,火被风给吹灭,他揿了第二次,风依旧没挡住,第三下的时候,打火机里吐出的蓝色火苗跳跃了下,再次灭了。 他的情绪仿佛突然间就爆发了,一口吐掉了香烟,“日娘的”,他嘴里低低地爆出了句粗话,将手中的那个英制金属打火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猛地转身,几步回到开着的车门旁,双手抓着车窗,俯身下来,冲着座位上的甄朱冷笑:“我明白了!你不顾我再三的意见,非要出去做事,为的就是像今晚这样招蜂引蝶,让全部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贴身晚装,语气是带着恶意的。 “今晚你和多少男人勾肩搭背跳过舞?这样的生活,才是你乐于要的,是不是?对了,还有谭青麟,连他也被你的魅力倾倒了,公然**,今晚要是换作他向你求婚,你想必已经答应了,是不是?你当初费尽了心机,勾搭我把你从川西带出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看起来,从前我还是小看了你。只是我实在不明白,麻油铺的薛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你的这些手段,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甄朱吃惊不已,睁大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那个趴在车窗外冲着自己咆哮的男人,一时间竟忘了反应,终于,等他质问完了,忍住心里涌出的怒气,点头:“你说完了吗?” 他的手抓着车窗,俯身盯着她,薄薄的两片无情的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没有吭声。 甄朱伸手,将车门拽了过来,砰的一声关上,右手拧了下插在点火孔里的车钥匙,车苏醒了,伴随着前盖下引擎传来的一声低沉轰鸣,她转头,望向那个被自己关在外,表情瞬间转为错愕的男人,冲他一笑:“徐致深,我会的手段,远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这里环境挺不错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7 ,没人来打扰你,正适合你吹吹风,好好反省自己刚才到底都说些什么!想睡我,不能靠这一套,拿出点诚意来,或许我还会考虑你。” 她换档,顺手将掉在旁边座椅上的他的那件外套捡了起来,从车窗里朝他兜头兜脑就掷了过去,打了把方向盘,踩下油门,轰的一声,汽车朝前开了出去。 衣服挂在了徐致深的头上,滑到肩膀,又掉在了他的脚下,汽车开出去了十几米外,他才终于下意识地抬起脚,朝前追了上去,追了两步,他停住了,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那辆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的自己的车,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 甄朱凭着记忆,绕来绕去,开了好些时候,终于循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领事馆。 舞会十二点钟结束,现在还差一会儿。她将汽车停在原来的位置里,把钥匙交给领事馆的值班人员,交待了声车主,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悄悄进去。 将近十二点了,舞会正在跳着最后一支终曲,甄朱坐到了一个角落里,看见谭青麟正在和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英国太太在跳舞。 她坐下去没一会儿,谭青麟似乎发现了她,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一曲终了,全场掌声,甄朱看到道森东张西望,似乎在找自己,于是朝他走了过去。 “朱丽叶,你刚才去哪里了?一直没看到你,威尔太太在问。” 甄朱向他道歉,说刚才遇到了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出去叙话,一时忘了时间,道森耸了耸肩,表示理解,带着她和今晚认识的人告别,又和威尔太太约好过些时候天津见面,最后终于结束了一切,回到饭店的房间。 明天就回天津了。 甄朱觉得乏累无比,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正准备去洗澡,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迟疑了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徐致深,慢慢地走了过去,拿起了电话。 “是我。”谭青麟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分温柔。 “刚才舞会里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打这个电话,是想谢谢你,今晚和我跳了这么美的一支舞,非常难忘。另外,还想和你提前道个别,明天一早我要回江东了,等事情忙完,过些时候我会再去天津一趟,希望到时候,能再和你相见。” 他顿了一顿。 “晚安,薛小姐。” 电话轻轻地挂了。 甄朱握着话筒,出神了片刻。 …… 第二天,甄朱随上司坐了最早的一班火车,结束了这趟沪上之行,回了天津。照旧是忙忙碌碌。过了两天,她从报纸上看到了徐致深回天津的消息,但也仅此而已,他这个人,再没出现于她的面前,就好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那个晚上发生的事,甄朱有时候想起来,总觉得好像有点不真实似的。 石经纶也一直没露面了,甄朱疑心他和家中的事情应该还没处理好。虽然有些记挂,但鉴于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贸然前去打扰,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威尔太太在同行的仆丛陪伴下,如约到了天津。甄朱做足功课,陪她玩了几天,随后她要去北京,既是游玩,也要探望一个多年朋友,希望甄朱也能同行,道森慷慨地继续准许了甄朱的假期。 这天,甄朱收拾好行装,换了身新添置的洋装,陪着道森太太,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上应该是写不出二更的,不要等(注:单身汪一只不是过啥节有别事→_→)~ ☆、第78章 红尘深处 津京之间火车车次频繁, 早上从天津出发, 路上差不多六个钟头, 当天下午就到了,因为事先已经联系好, 威尔先生有朋友来接, 顺利出了车站, 入住了位于使馆区东交民巷附近的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在北京的地位, 犹如礼查饭店之于沪上,设施服务自然不必多说, 其中出入者,也无不是军政要人、各国公使、名流富商。威尔太太预定了一个套间, 甄朱和她同住。与在天津由她充当导游不同, 现在的北京城,因为和后世变化太大,到了这里, 除了一些著名地点的大概方位,其余她其实也相当于完全的陌路, 威尔太太在这里有朋友, 完全可以充当向导,之所以力邀甄朱同行,只是因为喜欢她的陪伴。她计划停留一周。当晚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甄朱陪她一道访友,接下来的几天, 就是各处游览,名山园林、荒刹古寺,八达岭、明陵、汤山、檀柘寺……威尔太太精力旺盛,恨不得把所有地方都游览个遍,这天天气晴朗,一大早,甄朱打着哈欠起了床,跟着威尔太太出发去往香山。原本她的朋友是要同行的,但昨晚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而威尔太太兴致勃勃,于是自己安排动身。 这个季节,正是欣赏红叶的最佳时间,为了出行方便,威尔太太那个名叫卢克的男管家借了一辆汽车,开车去往香山。 秋高气爽,香山游人如织,来的多是市民,全家出游,男女老幼,手里提着食篮,其乐融融,也有不少青年学生夹杂其中,甄朱一身的洋装,戴着漂亮的遮阳帽,生的美,伴在金发碧眼威尔太太的身边,行走于山道,不知道招来了多少的目光,饱览过秋日红叶的美景,才下午两三点钟,威尔太太游兴未艾,还想再往静宜园走走,到了入口附近,却被荷枪实弹的卫兵给拦住了,说是有政要议会在里面举行,这两天禁止闲人入内。 这一带有不少名人兴建或者改造作为私墅的山庄别业,早上到的时候,在山脚下那个用作电车停车场的小广场里,就已经停了不少的汽车。见道路被隔,威尔太太只好掉头,又到附近别的地方游览,流连忘返。因为是自己有车,不必像别的游人那样要早早下山赶最后一班通往东华门的电车,于时间也就没那么看重,走走停停,到了傍晚五点多,才说说笑笑地下了山,回到小广场取了车,依旧是卢克开车。 深秋白昼天黑的快,坐上车,下山没片刻,黄昏笼罩了下来,汽车开了车灯,照着前路前行。 从西郊回城区,中间有一段数十公里的野径,全是土路,狭窄只能容两车相对通过,且因为雨水冲刷,路面不平,时有坑坑洼洼,卢克虽然开的十分小心了,坐在车里,依然还是不时能够感到车轮碾过崎岖引得车身耸动颠簸,早上来时,威尔太太就曾抱怨不已,但此刻,威尔太太乏了,只把头渐渐歪靠到甄朱的肩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甄朱腿脚也早疲倦,靠在座位上,转头眺望着车外的荒野和视线尽头的一片苍莽远山,浓重的暮色,从四面八方降临,将白天的明媚光线一寸寸地吞噬。黄昏的郊外野地是宁静的,又带了几分苍茫的荒凉美感。 甄朱渐渐地走神,将头歪靠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8 在靠椅上,慢慢也闭上了眼睛。车身忽然又是一个跳跃,再往前开了一点路,甄朱听到汽车前盖下仿佛发出一阵杂音,接着,车就熄火了,卢克打火,但试了好几次,引擎却点不着了,彻底地趴在了路上。 卢克开始焦急,威尔太太醒了,询问原因,卢克摊手,又试着发动,但引擎却再也没有反应,车走不了了。 这时已经六点多了,最后一班电车早就走了,这里才过了万寿山不远,离前面燕京还有十来公里的路,天渐渐就要完全黑了,去年起因为市政府开通了从东华门到香山的电车,原本往来拉客的人力或骡车就渐渐稀落,现在前后看不到半个人影。卢克虽然身边带着配枪,威风凛凛,但却不会修车,现在车子坏了,发不了车,对着焦急抱怨的威尔太太,只能不住道歉。 甄朱虽会开,但对修也是一窍不通,只好下车,和威尔太太一道站在路边,看着卢克围着车忙忙碌碌,一会儿开引擎盖,一会儿上车打火,满头大汗,折腾了一会儿,车始终没有反应。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远山已经变得模糊,不止威尔太太,甄朱也开始焦急,站在路边,前后张望的时候,忽然,留意到香山方向的那条土路尽头,仿佛有车灯闪现,她立刻兴奋了起来,急忙指给威尔太太看。 威尔太太原本一肚子的懊恼,又担心今晚要在野地过夜,见状十分高兴,和甄朱一道翘首等待。 车灯越来越亮,很快,那辆汽车靠近了,轮廓变得清晰,因为卢克也不会讲中国话,甄朱急忙跑到路上,招手拦停。 那辆来车原本速度很快,渐渐地,开的缓了下来,最后,慢慢地停在了距离甄朱十几米外的路上,车灯依旧亮着,照着对面的甄朱,白的有些刺目,车里的人也不见下来,甄朱抬手,挡了挡眼睛,跑到汽车的边上,敲了敲车窗玻璃,面带微笑地说:“很抱歉,打扰您了,但是我们遇到了点麻烦,如果您能帮……” 车窗慢慢地下去,甄朱忽然睁大眼睛,嘴巴微微张着,一时说不出话了。 竟然会是这么巧,开车的人,居然就是徐致深! 他一身笔挺制服,端端正正戴帽,手上还套着双雪白的手套,看起来英俊又精神,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更是冷漠,就仿佛…… 他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在上海的最后一夜,当时他突然跳脚,跟个泼妇似的转身冲她瞎嚷嚷,甄朱被惹出火气,把他丢在路上,自己驾车扬长而去,猜想后来他应该自己步行至少十几公里才回了,虽然到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是他自己犯贱,活该,但此刻,却没有想到,竟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相遇,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未免就有点尴尬了。 甄朱嘴里剩下的话,“咕咚”一下,吞了回去。 威尔太太也跟着跑了上来,还没看见车里的人,只问甄朱:“亲爱的,怎么样,他肯帮忙吗?” 甄朱转头,还没开口,徐致深已经熄了火,开车门,甄朱挡住了他下车,见他抬眼扫向自己,反应了过来,急忙后退了一步。 他长腿一伸,跨出车门,站定对着威尔太太,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彬彬有礼:“太太,见到你很高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啊!是您,徐先生!” 威尔太太认出了他,高兴的不行,急忙指着汽车说道:“我和朱丽叶今天来香山游玩,没想到车子坏了,正担心今晚要陷入麻烦,幸好你来了,感谢上帝!你能帮助我们吗?” “自然,我的荣幸。我去看看。” 徐致深脱下帽子和手套,从自己那辆汽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工具箱,戴上一双工人手套,目不斜视地从甄朱身边走过,来到故障汽车旁,和卢克低声交谈了几句,俯身下去,忙碌了一会儿,最后直起身,在威尔太太和卢克期盼的眼神中,说道:“应该是马达阀芯与节气门座处沉积污垢过多,导致怠速过低熄火,只要清洗怠速马达即可,只是这里无法处置……” 他沉吟了下。 “这样吧,你们可以坐我的车回城,汽车留这里,等进了城,我帮你们联系汽修厂来处置。” 威尔太太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笑眯眯地说:“徐先生真是一个热心的好人,不是吗,朱丽叶?” 甄朱脸上挂着略微尴尬的笑,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仿佛没听到,垂下眼睫,摘下沾了油污的手套,过去收拾了工具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于是搬东西,锁车门,放置警示物,一阵忙碌后,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甄朱终于跟着威尔太太和卢克,坐上了徐致深的那辆汽车。 一路上,他回应着和威尔太太的谈话,耐心十足,解释说,今天他正好在静宜园参加会议,晚上回城,不期在路上相遇,很高兴能为太太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甄朱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始终默默无言,他也没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晚上八点多,这时天已经漆黑,终于进城,徐致深将她们送到了六国饭店的门口。 “徐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知道明天或者接下来的哪天,您有没有空,我们想邀您一道共进晚餐。我们在北京,大概还能停留三四天。” 告别的时候,威尔太太热情相邀。 徐致深微笑道:“原本是我的荣幸,我也乐意之极。但是很不巧,接下来的几天,我已经有了安排,恐怕只能辜负太太您的好意了。” 威尔太太表示遗憾,说期待下次什么时候能请他吃饭,徐致深答应了,和威尔太太告别后,目光掠了眼站在威尔太太身旁脸上带着微笑注视着他的甄朱,依然没什么表情,转身掉头,上了车,驾车很快离去。 晚上,甄朱洗过澡,趴在旅馆房间的枕上,长发散落肩背,臂膀支着下巴,闭目回忆傍晚这段荒郊偶遇的经过,仔细想来,从头至尾,他仿佛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她不禁淡淡地感到了一丝忧伤。 这样一个骄傲的上了天,又小心眼的赛过女人的男人,她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会比较晚,大概10点左右。 ☆、第79章 红尘深处 第二天的早上, 威尔太太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完, 出来很高兴地告诉甄朱,徐先生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考虑到她们的汽车拉去修理了, 需要几天的时间, 唯恐她们出行不便, 让他的一个姓王的副官专门负责接送她们接下来这几天的出行。虽然她感到很过意不去,加以推辞, 但徐先生认为这不过是他对令人尊敬的女士所尽的一份地主之谊,并没什么, 并且, 已经派了王副官来了,人现在就在楼下的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39 大堂里。 “朱丽叶,徐先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友好, 并且还这么的细心!这倒让我想起了上次的舞会。原本我还以为他是不乐意跳舞,现在想来, 应该是我错怪了他, 他应该确实不擅长跳舞。等我回去告诉我的丈夫,他也一定会十分感谢……” 在威尔太太话声里,甄朱来到大堂,果然,王副官已经来了,正在那里等着, 看见她和威尔太太,他快步走来,先是向威尔太太问了声好,然后看向甄朱,朝她点了点头。 威尔太太请甄朱代自己翻译,自然又感谢了一番,也就暂时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接下来的几天,王副官早上来,白天陪同,晚上送她们回饭店后才离开,十分周到。接下来的行程很是顺利,再没有出什么岔子,并且,因为王副官对北京的熟悉,身边如同多了一张活地图,十分方便,愉快的日子就这么一晃而过,转眼,这趟旅行接近尾声,汽车也修好了,接下来的最后两天,不必再麻烦王副官了,向他再三致谢过后,甄朱亲自送他出了饭店的大门。 甄朱这几天表面上看起来并没什么,但从那天香山回来半道偶遇后,心里却仿佛一直有所牵绊,忽上忽下,无论去哪儿,对着再好的风景,眼前总是不自觉地会浮现出徐致深的那张脸,这趟原本应当算是趟愉快放松的短途旅行,就这样被无处不在的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男人的脸给彻底地毁了。 这个晚上,威尔太太饭后早早就休息了,甄朱在自己的房间里。 旅行其实是件很容易让人疲累的事儿,接连多天游玩下来,甄朱今晚也很累了,但此刻,盯着手上那张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折来折去,犹豫了许久,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她终于拿起电话,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卷拨下去。 两声嘟嘟声过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快的有点让甄朱措手不及。 “请问,徐先生在吗?” 她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那头起先一阵沉默。 “我就是。” 在甄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跳间,片刻后,一个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慢吞吞的。 这个时间还算早,甄朱原本以为他应该在外应酬或是有事,打这个电话,其实未免也不是带了点听天的意味,并且觉得,电话应该是接不通的。却没有想到,一打就通了。 她坐了起来:“是我。” “知道。”那头的声音淡淡的。 “你的这个号码,是我今天向王副官问来的。这些天麻烦他了,打给你,也是想向你表示下谢意……” “当然我知道,你是出于对威尔太太的帮助,”她抢着在他开口前,说,“她应该已经打电话向你表示过谢意了,但我觉得,我也有必要向你道声谢,毕竟也是得了便利,希望没有打扰你。” 她说完,屏住呼吸,侧耳听着那头的声音。 “没什么,小事而已。何况麻烦的也不是我。” 话题就这样被他断掉了。 甄朱顿了一顿,一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迟疑了下,说:“我们后天就走了……” “威尔太太向我提过了。一路顺利。” 话题再次断了。 甄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的。那就没什么事了。我挂了。” 那头没有反应。 甄朱咬了咬唇,慢慢地搁上了话筒,发呆了片刻。 她觉得懊恼,有点后悔自己还是忍不住打了这个电话,并且,心里隐隐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一种事情仿佛正在渐渐脱离掌控的忐忑之感。 难道是上次的“求婚”被自己拒绝,场面有点难看,又被她丢下,他真的记恨在心了? …… 次日,是这个旅程的最后一天,威尔太太的朋友为她开了一个聚会,甄朱原本也是要同行的,但起床后,就感到人不是很舒服,头昏脑涨,浑身无力。 最近的天气,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可能是穿衣盖被没注意,昨夜着了凉,今早就有点发烧了。她没有惊动威尔太太,只是在午后,她预备出门前,说自己有点累,想休息一下,今天没法同行了,请她原谅。 威尔太太并不知道她发烧,但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她确实是疲劳了,自然不勉强,叮嘱她好好休息,说自己晚上回来。 送走威尔太太后,甄朱管饭店的人要了两颗阿司匹林,吞下腹,拉了窗帘,就躺了下去睡觉。 人真的很不舒服,吃了药,脑子更加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一排尖锐的响声,她一下被惊醒了。 在她刚来这里,法华饭店发生爆.炸的那个晚上,她就曾听到过同样的声音,所以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立刻就辨了出来。 是枪声! 她的睡意顿时消失了,急忙从床上爬了下去,来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出去,不禁吃了一惊。 现在是下午四点。她住的房间在顶楼四层,从她的这个方向看出去,六国饭店附近延伸出去的包括使馆区在内的纵横交错的几条大街之上,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再是行人和汽车往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游.行人群,,人数至少有五六千,因为距离还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还是可以辨认,大部分似乎是学生,高举着标语,喊着口号,正朝使馆区涌来,刚才那一排枪响,是警察在对天发射,用以震慑学生,却更加恶化局面,双方开始发生冲突,场面混乱不堪。 甄朱看的心惊肉跳,急忙往大堂打电话,想问问情况,电话却一直占线,想必此刻同样也有许多人和她抱着相同想法。 她匆匆穿了衣服,来到楼下大堂,看见饭店大门已经关闭,警察拦在那里,就向经理打听消息,经理告诉她,前两天,有个日本武士奸杀了一名女学生,死状凄惨,引发了学生怒火,几个大学联合起来,要求政府严惩凶手,但迟迟得不得回应,据说那个武士否认罪行,还以受到外交保护的名义,躲进了日本使馆,彻底激起公愤,今天中午开始,陆续有学生到总统府游.行请愿,总统代表出面,给的说法令学生不能满意,转而涌向国会请愿,要求总理张效年出面主持公道,随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不止学生,还有工人,市民,警察开始限制人流,驱散人群,却越发激出矛盾,现在游.行队伍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越聚越多,涌向了使馆区,使馆区的周围,拉起了严密的火力警戒线,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冲不进去,双方对峙。 饭店毗邻使馆区,经理的神色看起来却还颇是镇定,安慰甄朱说,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过去就完了,饭店特殊,也受到外交保护,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4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0 已经调借来了足够的警察守住前后门,安全必定无虞。而且,这事和饭店也没关系,请她安心回房,静待事态过去就行。 甄朱看到不断有洋人从大门里匆匆进来,神色紧张,看起来似乎是从附近逃出来,转到这里寻求暂时庇护,思忖了下,决定按照这个经理的所说,回房闭门。 外面乱成了一团,看情况,这一带也已经被游.行队伍给彻底包围住了,她一个人出去,危险系数反而可能更高,留在饭店里,应该会更安全。 甄朱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威尔太太的电话,威尔太太说,半个城都乱了套,她本来要回来了,路却被堵死,根本无法通行,只能先回朋友那里,叮嘱甄朱务必锁好门,哪里也不要去。 打完了电话,甄朱反锁了门,一个人趴在窗户前,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动静。 天渐渐地黑了,游.行人群仿佛终于有些散了,周围的喧嚣声也慢慢地平静了下去。 就在甄朱以为事态已经得到控制,忽然,远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也不知道是哪里烧着了,接着,夜色里,再次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枪声,似乎是朝游.行队伍开枪了。 场面终于彻底失控。 甄朱再次提心吊胆,头重脚轻,人更加难受,只能躺回床上,也不敢脱衣服,闭目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盼着这事情能快点过去。 但事情却并不如人愿。 到了深夜,十一点多,周围的喧嚣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到的意外。 一群至少几百人的武装暴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先是抢劫放火,烧了饭店附近的几家商行,接着竟悍然开枪扫射,撂倒了饭店门口的警察,随后冲入饭店,肆意打砸,经理前去阻拦,被一棍打闷扑在地上,当场昏死过去,剩余饭店人员见状,纷纷四散逃跑。暴徒从一楼开始,一路打砸上去,不放过任何一个房间,或以枪毁锁,或砸门而入,逼迫客人交出财物,稍有延迟,立刻铁棍交加,反抗者轻则头破血流,重则生命垂危,甚至有人当场丧命。 大名鼎鼎,曾被称为京城要人俱乐部的六国饭店,今夜竟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甄朱住的是套间。因为隔了两扇的门,起初虽然也听到了些楼下发出的隐隐的砰砰之声,但一时没往这上头想,只是惊觉了起来,直到有个客房里的客人携枪,不堪暴徒威胁,开枪自卫,结果被暴徒群起枪杀,发出惨叫和枪击响声,她这才知道情况有变,饭店应该是沦陷了,急忙奔出卧室,来到客厅,奋力想将一张桌子推到门后。 桌子是实心胡桃木打制的,沉重无比,桌角又蹭在地毯上,她一个人,平时力气就有限,何况今天本就生病,手脚发虚,使出吃奶的力气,困难地拖着桌子一寸寸挪动,还没将桌子推到门后,就听到门上起了一阵“砰砰”的拍门声。 她的心口猛地悬了起来,知道一旦要是门被破开,自己必定凶多吉少,咬紧牙关,奋力继续推着桌子,却因为肌肉太过紧张,脚下打了个滑,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剧烈的拍门声还在继续,如同催命恶符,她咬牙,正要继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开门!是我!” 徐致深来了! 宛如海上迷雾里突现的一盏灯塔,又如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绳索,就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甄朱狂喜,原本僵硬的全身立刻就松懈了下来,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奔到了门后,开了锁,一把拉开门。 徐致深站在门口,神色崩的紧紧,一看到她露面,脸色一松。 甄朱望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手立刻被他紧紧抓住。他带着她沿走廊迅速朝前而去,从那道狭窄的工人楼梯下去,下到三层,楼梯口冲上来两个人,看见徐致深从楼上下来,一愣,反应了过来,一个抡起铁棍,一个举起手里的枪,徐致深目光阴鸷,闪电般地拔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砰砰两声枪响,那两人立刻应声倒地,堆在了楼梯口。 枪声吸引了楼下暴徒的注意力,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走廊的另一头,也已经涌来了一群至少十几人的暴徒。 徐致深拉着甄朱,掉头回到了四楼,径直上了天台,开门反锁,在身后暴徒用力锤击门户发出的砰砰声中,迅速跑到了天台的栏杆之侧。 旁边是座三层高的饭店裙楼,比这里低了一层,但是两座楼的中间,间隔了将近三米的距离,脚下,就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天台的门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被那群暴徒打破冲进来,他自己一人,或许还能一搏,但是她却是个累赘。 甄朱立刻就明白了。 他是预备从这四楼的楼顶,跃过中间这道数米宽的空隙,跳到旁边那座三层裙楼的顶上,借此脱身。 中间这样的隙宽,对于他来说,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于她,这是一个极限的问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靠自己越过去的。 甄朱一身的冷汗,牙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回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上来,抱紧我,我背你跳过去。” 他拉着甄朱,往后退了十几步,微微矮身下去,等着她上他的背。 就在这一刻,甄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从前,向星北也曾这样矮身下去,等着她跳上他后背,背着她走路的一幕。 她的眼眶忽然发酸。 “还愣着干什么?等死吗?快点!” 他猛地回头,语气凶恶。 甄朱不再犹豫,立刻爬上了他的背,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胳膊抱住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要活就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掉下去,粉身碎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感觉到他负着自己,加速朝前疾步跑去,到了天台之侧,身后那扇门“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上,而他也已经纵身一跃,甄朱只觉耳畔风声呼呼,伴随着一种瞬间失重的下坠之感,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感到身体一顿,他已经落到了对面的裙楼楼顶之上,抱着她打了个滚,消去那种瞬间而来的冲力,随即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在身后发出的砰砰的乱枪声里,飞奔到了天台门,一脚踹开,跨了进去。 …… 裙楼正在装修,没有开业,所以没遭暴徒袭扰,甄朱被他带着,很快地下到一楼,出了饭店,七折八拐,最后来到了一条巷子口,那里,已经停了一辆汽车。 王副官正在焦急等待,忽然看到徐致深和甄朱现身,面露喜色,急忙打开了车门。 徐致深将甄朱塞进了后座,砰的关上车门,命王副官锁上,随即吩咐了一声:“照我说的路线,先送她安顿下来。” 王副官应了声,上车发车。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1 徐致深转身就走,甄朱忽然降下车窗,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他脚步微微一顿,回头。 甄朱从车窗里极力探身出去,飞快地亲了一下自己能够的到的他的下巴,柔声低语:“你小心些!” 她说完,缩了回去,将车窗摇了上去。 王副官视而不见,踩下油门,迅速开走了车。 徐致深站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目送汽车离去,转身匆匆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80章 红尘深处 虽已是深夜, 东交民巷附近却依旧人山人海, 发电厂遵照上头的命令, 切断了这一片的电源,企图借此驱散人群, 但学生们依旧不肯离开, 和警戒线上的持枪警察对峙着, 到处是火把, 煤油灯,燃烧的用以照明的衣物, 前面人的衣服烧光,后面的人跟着脱下, 竞相投入熊熊的火堆, 不知道从哪一片起,有人唱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起初还只是一两声,接着就是几声, 一片, 很快,整个大使馆的周围,浓墨般的深沉夜色里,到处回荡着悲壮的“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的歌唱之声。 警察局长满头的大汗,将刘彦生拉到一个角落里, 为难地说道:“刘部长,您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刚才已经开了几枪,也没把人逼走,反而闹的更厉害,现在这么多的人,我不敢再叫兄弟们开枪哪!再出几条人命,你也知道的,有些报纸和记者,个顶个的不怕死,什么都敢写,到时候舆论追究,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够担待的起的!我要么叫兄弟们再打,往死里打!再抓些人!” 刘彦生回头,看了眼那些受伤流血,此刻还横七竖八躺在路边的学生,冷笑道:“这些人都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刚才那叫开枪?枪把子都他娘的歪到天上去了吧?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我刘彦生的意思,这是上头下的命令!这些人哪里是学生?分明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不采取必要的雷霆手段,怎么能尽快平息向市民交待?而且,各国公使十分愤怒,就在刚才,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必须尽快结束,恢复使馆区的秩序。你一个奉命行事的,你怕什么?你要是没这个胆子,有的是人帮你下这个命令!” 他转头,开口就要喊人,局长慌忙阻拦。 张效年二次出山执掌总理院,收买一群摇笔杆子的为他歌功颂德,总统府权力被实际架空,名义的国会也完全成了他的私人堂,用一手遮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他现在急于和列国交好,以获得完全支持,好为接下来的南北之争保驾护航。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这并不是件小事。刘彦生的意思,自然就是张的意思,自己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除非真的不想要这顶乌纱了,否则,就像刘彦生所说,他随时就可以被换掉。 一边是学生以及接下来可能面对的舆论压力,一边是实实在在的高官厚禄,局长略一犹豫,立刻做出了选择。 他转身来到警戒线前,命令部下列队,将枪口对准了对面的人群,自己拔枪,朝天放了一枪。 歌声渐渐停止,学生们纷纷朝着警戒线围拢了过来。 “全都给我听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从现在起,我数到十,你们要是还不掉头离开,我立刻开枪,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 他开始数数,数到了十,人群依旧没有后退,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局长朝天放了一枪:“都给我开枪!” 警察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下,终于朝前开火。 “砰砰砰砰”,伴随着枪口吐出的火舌,一连串的枪声,合着尖叫,回荡在了东交民巷的夜空之中。 现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有人中弹倒地,痛苦呻.吟,有人失声哭泣,有人四散奔逃,相互踩踏,有人却依旧喊着口号,唱着悲壮的曲谣,手挽手地连成一排人墙,挺起胸膛继续朝前走来。 局长面色发青,命令手下暂停,转头看向刘延年,声音微微颤抖:“部长,你看……” “继续!老子不信今天还就赶不走这帮小兔崽子!” 刘彦生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冷酷的光芒。 局长咬牙,做了个手势,警察们继续端枪,瞄准前方,正要再次开火,忽然,一道厉声传了过来:“住手!” 侧旁的一道巷子里,人群一阵骚动,有人迅速推开慌乱的涌动人群,朝着警戒线大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大队的宪兵。 局长抬眼,见一片闪烁火光中,带队的来人竟是徐致深,一怔,停在了那里。 刘彦生的一个副官又放了一枪,一个学生肩膀中弹,倒在了地上。他再次继续瞄准对面人墙中间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学生,就要再次扣下扳机的一刻,徐致深一个翻身,鹞子般地敏捷越过用沙袋堆起来的半人多高的警戒线,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反手,长.枪到了他的手上,反转枪托,一下就重重击在了那人头上,对方惨叫一声,额头凹陷下去一个口子,血流如注,立刻扑倒在了地上。 徐致深卸下弹夹,丢下空枪,抬脚,跨过地上那个正在痛苦挣扎呻.吟的人,朝前走了一步,对着惊呆了的警察局长说道:“叫你的人都放下枪!” 这一变故,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警察不比军队,开枪实施群杀,终究有些胆怯,刚才迫于上司命令开枪,现在徐致深突然现身阻拦,在场的,无人不知道的他的名声,相互看了几眼,不等上司下令,纷纷就放下了手里的枪。 刘彦生面露疑虑,更是不快,勉强忍了,把徐致深请到一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大帅又派你来,改了命令?” 他看了眼徐致深身后的一排归于总统府管辖的荷枪宪兵,眯了眯眼,语气变得威胁了起来:“徐致深,我一向是佩服你的胆量和能力,大帅也宠信于你,只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已经涉及国际,我劝你还是不要逞能,坏了事,你我都没法向大帅交待!” “学生手无寸铁,督军明确下令要你开枪射杀?” 刘彦生哼了一声:“大帅明确言及,如有必要,采用一切手段!你没见他们投石放火?镇压暴徒是我的职责,劝你不必插手!” 徐致深道:“今晚这些学生,你一个也不能再动了!” 刘彦生年龄比徐致深长,资历也比他老,原本从前一直就对他心怀不满,今夜见他这样突然现身阻拦自己,变色道:“我才是大帅亲点的全权负责人!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挥了挥手,身后冲上来一列手下,对着徐致深举起了枪口。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徐致深带来的那队宪兵也立刻上前,伴随着一阵整齐的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2 拉动枪栓之声,一排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反指向了对面。 刘彦生一愣,脸色越发难看:“徐致深,你这么胆大妄为,你就不怕坏了大事,大帅责怪?” “督军那里怪罪的话,我一力承担,和刘兄你无关。” 徐致深淡淡道了一句,撇下张口结舌的刘彦生,转身翻出了那道警戒隔离,走到前排人墙之前,缓缓踱步,目光打量着一个一个依旧手挽手向他怒目而视的学生,最后停在了中间,和那个额头正流血的看起来像是头领的学生对视了片刻,伸手,向他要扩音喇叭。 学生一怔,戒备地盯着他。 徐致深拿了他手中的那只喇叭,随即高声说道:“所有人都听着,立刻全部解散!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这里不是你们撒野闹事的地方!” 自他现身阻拦警察开枪后,混乱的场面渐渐再次平息,现在他一开口,人群里立刻又起了骚动。 “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赶我们走?” “护**第一路军二师师长徐致深。”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里嗡嗡声更是不断。 徐致深的名字,因为此前的护国战争和不久前广为报章所报道的沪上南北会谈而人尽皆知。 学生们望着他,表情失望无比,那个带头学生高声说道:“徐长官,我们知道你的事迹,原本对你是十分尊敬的,万万没有想到,连你竟然也和他们一样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府院相互推卸责任,对外一味割权献媚,我们今天聚在这里,是要为惨死还不能遭遇公平的同学讨要公道!你要我们走,也可以,我们需要一个公平合理的交待!” 徐致深道:“我没有什么交待可以给你们,也没有必要向你们做什么交待!我只告诉你们,在枪口面前,你们只是一群待宰的牲口,你们这些自以为正义和热血的举动将会被证明是徒劳的冲动和无谓的牺牲!” 他指着地上那些依旧倒在血泊里,被身边哭泣同伴抱住的伤者:“看看你们这些同伴,这就是结果!” “我们不怕流血!哪怕牺牲,也是死得其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声音。 徐致深冷笑,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真正的屠宰场是什么样子!今天这些兄弟,”他回头,指着警戒线后的警察,“你们恨他们吧?他们确实没有人性,用枪口对准你们这些怀抱理想前来寻求正义的手无寸铁的人,是他们造成了你们的流血和死亡!但我告诉你们,他们心里还存良知,远不是真正的刽子手。你们再不离开,就会知道什么才叫人间地狱!” 他的声音被扩音远远传送出去,压过了对面的一切嘈声。 “同学们,我也曾和你们一样年轻过,我理解你们全部的热血、激愤并尊重你们。但现在,你们用自以为结成人墙的勇敢的方式去和枪口对峙,愚蠢!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正经历着推翻前清的大革命,我参加了那场南方起义,亲眼看着我身边的同志在浴血奋战后,几乎全部倒在了炮火和枪口下,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我今天有资格站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这样用胸膛去挡枪口的死,毫无价值!不要幻想有人会因为你们这样的流血和呐喊而心软退让,做梦!死确实很容易,难的是在黑暗和泥潭中活下去,带着你们坚持的理想和抱负,强大自己,直到有一天,等到你有能力去匹配你的抱负和诉求,去担起你的责任,去改变你认为不公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的无畏和丈夫的所为,也是你们这些青年学生最应该做的事!” 周围彻底地安静了下来,近旁的一堆火,燃的只剩下了一堆火星子,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重的焦臭味道。 忽然,附近的路灯再次亮了。 人群里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徐长官,你说的有道理,但是……” 那个学生头领迟疑了下,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悲愤,“难道我们的同学这样被残杀,而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杀人犯得到包庇,逍遥法外?” 徐致深说道:“你想错了。你们并非什么都没有做!今天你们已经用你们的方式,表达了你们的声音,用不了明天这时候,全中国,大江南北,二十二个省,乃至世界,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做过什么!哪怕现在你们的诉求无法得到满足,但你们并不是孤立的。你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同学,现在如果还继续堵在这里,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接下来就是更多的无谓牺牲。我劝你们,立刻有序地撤退,让出救生的通道,我还可以立刻将你们这些受伤的同学尽快全部送去就医,或许还能挽救他们宝贵的生命。并且,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尽我所能,释放所有在今晚冲突中被捕的学生。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全在于你们自己了。” 他朝那个学生头领走去,将手里的扩音筒放回在了他的手上,随即回到宪兵队的前面,用漠然的目光,注视着面前那群似乎正在发生争执的学生,渐渐地,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有人开始用扩音器宣布后撤,声音一段一段地被传递下去,人群里再没有什么声音,学生们转身,开始慢慢散去。 天亮,这一带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只剩下地上一滩滩还没干透的血迹、凌乱的留着踩踏痕迹的残破标语以及火堆里留下的残余衣物灰烬,还在向人诉说着昨夜曾发生过的一幕。 住在附近的民众终于开门,探头出来,相互打听,传递着消息。 据说昨天中午学生们刚开始聚集的时候,府院都不怎么重视,没想到后来竟失控,昨夜警察还向人群开枪,学生中枪,死了两人,伤了几十个,几百人遭毒打,还有被捕入狱的,不计其数。 据说后来,依旧包围着使馆区不肯退散的人群,终于被一个军官给劝退了。 又据说,附近的六国饭店,昨夜也遭了池鱼之殃,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暴徒袭击抢劫,十几个很有身份的洋人受了伤,还死了一个,虽然后来宪兵队赶到了,但那群暴徒已经施暴完毕四散逃跑。继使馆区被包围之后,相关各国公使又获悉这个消息,十分震怒,纷纷要求张效年立刻缉拿凶手,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解释。 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气氛恐怖,今天的各大报纸头条,全是关于昨天事件的各种报道,尤其对张向人群开枪一事,诸多愤怒鞭挞,事情在迅速发酵。街上不时走过的成队军警、宪兵和一列列似乎今早才从外紧急调进京城的军队身影,令这种恐怖气氛变得更加的浓烈。 甄朱在无眠中等到了天亮,七点多,晨光微熹里,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下就抓起了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一顿:“是我。”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透出一种淡淡的疲倦。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3 甄朱:“你……” 她开口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和她同时开口,说的也是同一个字,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安静了片刻,那头说:“你先说吧。” 甄朱轻声道:“你还好吧?” 他唔了一声:“我挺好,就是事情很多,马上就要走了……” 他仿佛略一迟疑,“昨晚你好像发烧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用记挂。” 甄朱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淡淡的甜蜜,声音也不自觉地更加温柔了。 他顿了一下:“那就好。你多注意休息。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跟你说,这边这几天不大太平,实行交通管制,你还是先回天津吧,今天就动身。我已经吩咐王副官了。” 甄朱微微一怔,随即说了声好。想了下,又试探:“你接下来,就一直要留在北京吗?” “等这阵子忙过了,我就回天津。” 他的声音不疾也不徐。 甄朱嗯了声。 两人的话仿佛说完了,隔着话筒,彼此沉默了下去,沉默了片刻,仿佛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却谁也没有先挂。 “那个……” 甄朱终于打破了沉默,却迟疑着,吞吞吐吐。 “嗯?” 耳畔传来一道他带着鼓励似的温柔鼻音。 或许是甄朱的错觉,这一声鼻音入耳,竟然让她触着听筒的那只耳朵和近旁的脖颈肌肤一瞬间冒出了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就仿佛是他带着潮热的鼻息轻轻地吹进了她的耳朵眼里,撩的她不禁有点燥,嘴里发干,极力忽略掉那种好像已经很久没男人了的羞耻感,吞吞吐吐地问:“那天晚上……我把你丢下,自己走了……后来你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静默着。 甄朱问了出来,就有点后悔了。齿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唇,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哦——” 半晌,那头的男人终于哦了一声,拖着长音。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走了十几公里夜路罢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虽然看不到脸,但甄朱此刻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她忽然有点想笑,却不敢,极力忍住,想了下,说:“我知道你一定对我有很多的疑问。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好。” 他沉默了片刻,说。语气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小男孩。 甄朱的心,一下就软的仿佛成了棉花糖,这时电话那头仿佛一阵声音,听起来有人在叫他。 “我该走了。你挂电话吧。” 甄朱轻轻嗯了声,慢慢地挂了电话,出神了片刻,觉得两颊热的厉害,用手背压了一压,到镜前照了照,面颊泛着红晕,艳羡桃花,倒好像发烧又回来了似的。 当天,甄朱和威尔太太联系过后,离开了乱纷纷的京城,被王副官护送着,顺利回到了天津。 出站后,司机已经开车来接,等在了那里。 王副官说,长官吩咐,让他带薛小姐住回徐公馆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没有二更了~下更明早9点左右吧大概 ☆、第81章 红尘深处 甄朱迟疑了下, 婉拒。 王副官一愣, 露出为难之色:“这是长官吩咐过的……也是为了薛小姐便利……薛小姐不去, 我怕长官要怪罪于我……“ 甄朱微微一笑:“他要怪你,你叫他找我。” 王副官无奈, 只得送她回了开滦胡同。 昨天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满天津的大街小巷都在传了, 晚上唐小姐回, 见甄朱已经平安归来,很是欣喜, 甄朱送了她自己在旅行头几天顺手买的小礼物,应她好奇心, 略略讲了下当时的所见, 唐小姐唏嘘感叹了一番,当夜无话,次日, 甄朱恢复了正常的上班做事,晚上回到住地的地方, 看到巷子口停了辆汽车, 也没多留意,进门,就看见唐小姐匆忙迎出来,说道:“薛小姐,你有访客,是位太太。刚才你没回, 我代你招待了一下。” 甄朱疑惑,进了屋,看见竟然是石夫人来了,带了一篮的水果,十分意外,便向她致歉,说自己回来晚了,让她空等,随即将她让进自己屋里,见她进去坐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似带着微微激动,神色有些异常,迟疑了下,问道:“石夫人,不知道石公子回了没?” 石夫人这才似乎回过神,微笑:“前些时候他父亲身体有些不好,登报寻他,算他还有点良心,自己已经回了。” 甄朱点头:“我和石公子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也知道,他是个性情中人,孝心自然不必说了。回家了就好。” 石夫人含笑,一双目光又落到她的脸上,凝视着。 甄朱忍不住了,说道:“石夫人,您今晚来找我,是不是有事?什么事,您说就是,要是能做到,我一定尽量。” 石夫人终于说道:“薛小姐,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我妹妹的女儿,你应该叫我姨母的。” 甄朱愣住。 石夫人望着她,脸上露出欢喜又激动的表情:“上次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我那个多年前去世了的妹妹很是相像,所以我问了声你的来历,只是当时我还不敢确定,回去后,我就叫人去了徐先生老家长义县那里打听,前两天,终于得知消息,你确实就是我多年一直想找的那个孩子。我就是你的亲姨母啊!” 甄朱吃惊地看着她。 石夫人用手帕拭了下眼角,稳住情绪,向甄朱说了一番前情。 原来薛红笺的生母和石夫人是一双姐妹,小时候因家里穷,一起被卖进戏班子里学戏,两姐妹容貌嗓音出众,尤其是薛红笺的生母,更是出色,成了名噪一时的红伶人,和薛红笺的父亲一见钟情,被他赎了身,当时薛父是新科进士,前程无限,对她也是极好,石夫人也为妹妹有了个好归宿而高兴,却没有想到,好景不长,没过两年,生下薛红笺不久,薛父就因为牵涉新党的罪名被革职下狱,薛红笺生母失了依靠,被一个早就觊觎她的人强占,没过多久,生病抑郁死去,临终之前,叮嘱石夫人,来日若有机会,请她务必代自己照顾好女儿。 石夫人后来因缘际遇,跟了石经纶的父亲,曾派人数次去往薛家川西老家寻访。只是那里几年间先后数次遇灾,又逢兵荒马乱,薛家背井离乡,几次迁徙,后来只打听到薛父回乡不久就死去了,剩下一双儿女不知所踪,就此再也没有别的消息。 这些年,石夫人锦衣玉食,心底却一直没有忘记妹妹当年临终前的交托,每每想起,就觉遗憾无比,也不知道薛红笺如今生死下落究竟怎样,石督办知道她的心事,听她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4 长吁短叹,也只能安慰而已。那天她去找甄朱,本是为了打听石经纶的下落,却没想到有了意外发现,回去后,立刻派人去徐致深老家打听消息,这回终于有了确切消息,知道薛红笺就是自己多年寻找未果的亲妹妹的女儿,十分激动,今晚就找了相认。 石夫人说到动情之处,眼眶又湿润了,将依旧错愕的甄朱搂到怀里,说道:“今晚你就跟我回去,往后住我那里,再不让你流落在外吃苦了。” 甄朱终于回过了神,任由石夫人搂着自己絮叨,默默听着她说着当年她和自己生母的旧事,渐渐地,等她情绪平定了下来,叫了她一声姨母,摇头道:“姨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住您那里,有些不大方便。姨母以后要是想我,说一声就行,我去看您,也是一样。” 石夫人起先不肯,一定要她随自己住进石府,再三地劝说,见甄朱始终不应,无可奈何,只好说:“也好,那你先在这里住下吧,等过些时候再说。” 石夫人在甄朱这里停留许久,说了许多的话,直到很晚,被甄朱送了出去,临行前,甄朱见她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就笑道:“姨母有话的话,问我就是。” 石夫人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和徐先生,究竟现在关系怎样了?” 甄朱一愣。 “是这样的,”石夫人忙道,“我派人去打听,得知你头几年还小的时候,去徐家待过几年,后来徐先生回乡,听说把你送回了薛家,但走的时候,又带上你到了天津,你也在徐公馆住了段时日……” 甄朱脸有些热,好在边上光线昏暗,石夫人也看不到,就摇头:“我和他,现在没什么关系。” 石夫人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她露出笑容,又道:“那么你和经纶,关系到底如何?经纶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他对我一直很是尊敬,我也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我瞧出来了,他喜欢你,这回不肯应家里安排的亲事,恐怕也是心有所属。虽然我几次听你话里提到,似乎和经纶没什么关系,但若是你也和他有相同的意思,那也无妨,姨母回去就和他父亲商议,无论如何,总是要成全你们一双儿女的。” 她的语气十分恳切。 甄朱微微尴尬,急忙说道:“姨母你误会了。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我和经纶只是普通朋友,我绝对没有那层意思。” 石夫人迟疑了下:“当真?姨母不是外人,你不要害羞,要是也喜欢经纶,就和姨母说一声。” “当真,我绝无此意。”甄朱正色摇头。 石夫人慢慢吐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沉吟了下,点头道:“我知道了。” …… 石夫人的意外到来,令甄朱不禁感叹人生际遇,处处充满了戏剧性的巧合。当初和石经纶偶遇得以相识,她又怎能想到,现在两人竟然多了一层这样的关系? 隔日下午,石家的车就开来到了领事馆外,等着甄朱下班,说石督办知道了她和夫人的关系,要接她去石家,一道吃个晚饭。 甄朱到了石家。石夫人正在门口亲自等着,看到甄朱到了,十分欢喜,挽着她进去,将她介绍给了丈夫。 石督办五十多的年纪,长袍马褂,头发花白,石经纶的面容,和父亲依稀相像,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石督办举手投足,透出一种行伍的雷厉,并且,脾气似乎有点急躁,但对着初见的甄朱,大约是爱屋及乌,十分和蔼亲切,开口就让甄朱叫他姨父,落座后,等了许久,不见石经纶出来,眉头皱起,似乎就要发脾气了,石夫人急忙让人去催,这时,听到门口起了一阵脚步声,石经纶一手插兜,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在石督办不满的目光盯视之下,叫了声爹和小妈,随后坐到甄朱对面,冲她扯了扯嘴,算是招呼。 甄朱回他一笑。他瞅了过来,眉宇间带了几分淡淡失落,怏怏不乐,和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 石督办不快,眉头一皱,又似要发脾气了,被石夫人轻轻按了按手,看起来忍的很是辛苦。一顿饭吃下来,甄朱陪着石督办夫妇,说说笑笑,石经纶却始终一语不发。 饭快要吃完,石夫人看向甄朱,微笑道:“这么多年,我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很是高兴,从前我就一直想着,要是老天垂怜,哪天让我找到妹妹的女儿,我一定要将她看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姨父也只有经纶一个儿子,身边正缺个女儿,我们商议了下,想认你做女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石经纶原本正夹着一条海参,海参有些滑溜,他刚夹起来,石夫人话音落下,筷子里的海参掉了下来,他啪的一声,把筷子顿在了桌上,斜眼睨着甄朱,脸色沉了下。 甄朱看了眼石夫人和石督办,见他两人笑望着自己,立刻明白了。 认自己做女儿,一来,自然出于石夫人的舐犊之情,二来,应该也和那晚上她与石夫人的那一番话有关。 既然知道石经纶对自己有意,她又无心,那么索性将她认为义女,这样她和石经纶往后兄妹相称,他也就只能打消念头了。 不得不说,石夫人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非常巧妙,难怪以她的出身,能坐稳石家夫人的位子,还得到丈夫这样的厚爱。 于情,于理,或是为了石经纶好,甄朱知道自己都不可能拒绝的。 甄朱压下心里对石经纶的一丝歉疚,面带微笑,站起来,向石家夫妇躬身,说道:“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怎么会不愿意。” 石督办十分高兴,哈哈笑道:“好,好,今天开始,我就有了女儿,大喜之事!” 他转向石夫人,“你选个好日子,咱们也在家里开个现在年轻人流行的什么派对舞会,到时把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热闹热闹,让人知道,我老石往后也儿女双全,再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下更晚上9点左右。 ☆、第82章 红尘深处 既然成了石家义女, 甄朱在石夫人的坚持下, 住进了石府。 石夫人选的举办派对的日子, 是在十天之后。她十分重视,和石督办联袂署名, 早早就登报公告了喜得义女的消息, 派对当天的一切细节都由自己亲自敲定, 忙忙碌碌, 喜笑颜开。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地逼近,甄朱却渐渐有些心神恍惚起来。 她原本以为, 上次北京使馆区发生的事件,过些天慢慢就会平息下去, 徐致深应该也会如他之前电话里说的那样, 很快就能回天津。但却没有想到,事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在发酵, 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全部都还是当日事件的后续。 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 沪各大学的学生联合响应北京数所大学, 举行声势浩大的援助游.行,接下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5 来的几天,南京、西安等多地,也相继发生了同样的事件,全国的报纸,除了那几家喉舌, 剩余全部都在猛烈地声讨张效年,罗列他上台后操控国会,媚外割权,包庇凶徒,甚至于当时竟向手无寸铁的请愿学生开枪,更是令人发指的禽兽之举,辜负了全国之前对他二度出山执掌总理院的殷切厚望。 就在前几天,天津的几所高校,也发生了同样的请.愿事件,虽然学生很快就被驱散了,但到处都是宣发的传单,声讨张效年,要求他给出一个交待。 整个中国,仿佛都被卷入了那个事件,而徐致深从那天后,就没有再联系过甄朱。 甄朱在忐忑中等待了多天,到了派对这个晚上,开始的前一刻,终于忍不住,打了上次的那个电话号码。 电话一直在空响,没有人接。 她的心底里,泛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失落和担忧。 门外,石夫人已经在叫她了。 她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得体的笑容。 …… 外面的纷扰时局,对于普通的平头百姓来说,最多也不过就是增添几句饭后谈资而已,而对于今晚的石府,更是没有造成半点的影响。 石督办有直隶王的称号,今晚这个为了庆贺喜认义女而举办的派对,场面盛大无比,全天津卫的头面人物,太太小姐,能来的都来齐了。石府里宾客盈门,安排也是中西合璧,老一辈的在东厢的传统宴场,搭起戏台子唱戏,年轻人则另设一个派对舞场,完全西化,极尽喜庆奢华。 薛红笺的生母虽然出身低微,但父亲曾是前清进士,外务大臣,做事也有魄力,在当时颇有点官望,却因牵涉新党获罪,最后惨淡收场,这在当年是不可说,但如今说起来,天津卫里的老一辈都还有印象,得知石督办新认的这个干女儿就是当年那位薛大人的后人,无不唏嘘,石夫人领着她,向众人行礼认辈时,收红包收的几乎手软。 而众多的宾客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谭青麟了,他也是今晚到场的唯一一位远客。 他是几天前,再次抵达天津的。 所谓风水轮流转,上次张效年二度出山,在天津宅邸过五十大寿风光无限的时候,初次露面的谭青麟只身不请而去,当时场面,众人依旧历历在目。 而今夜,石家的宴场里,几乎没人提及张效年了,即便提及,也是寥寥几句带过。 据说,迫于压力,为了平息舆论,那个犯了案的日本武士,现在已经被缉拿,等待送上法庭受审了。但舆论对他的这种迟迟到来的被动反应并不满意,一波赛过过一波的关于谴责他对学生施加暴行的声讨还在继续,并且,除此之外,似乎还因对那晚上发生在六国饭店里的暴徒冲击事件缉拿不力,现在受到来自各国使馆的施压,真可谓内外交困,狼狈不堪。 而谭青麟二次抵达天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拜访了天津卫的各种人物,风度折人,尤其是石督办,和他两次见面,对他似乎十分欣赏。 今晚这个场合,他是坐上贵宾。 酒席过后,东厢那头传来胡琴笳板之声,唱的是热闹喜庆的《五子登科》,这边的西式派对,也进行的热闹无比,到场的全是天津卫社交场里的公子千金,甄朱换了身漂亮的小洋装,自然是舞场焦点。 石经纶直到舞会开始,才终于现了身,打扮的自然是他一贯潇洒倜傥的模样,向甄朱邀了今晚的第一支起舞,只有他两人跳。 他笑容满面,风度翩翩,带着甄朱满场旋转,吸引了在场无数小姐们的爱慕目光。 甄朱自然瞧出来了,他对自己一眨眼就做了他妹妹的事,很不乐意。 其实石府义女的身份,于她来说,没有半点意义,但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明知石督办和夫人的所想,半是厚爱,办是为了儿子,她若拒绝,即便理由再婉转,恐怕也会有令石经纶留下一丝念想之嫌。 人情是个绕不过去的槛。拒绝反而刻意。 跳舞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等到一曲终了,他送甄朱下场的时候,甄朱朝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大哥。” 石经纶嘴角歪了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撇下了甄朱,去请边上另位小姐跳舞。 谭青麟出现了,请甄朱跳了第二支舞,言笑晏晏,风度迷人。 这个晚上,谭青麟后来一直就停在了甄朱的边上,舞会将近尾声,她坐在那里,有些魂不守舍,应着他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时,忽然听他随口说道:“薛小姐——”甄朱只是被认做石家义女,并不改姓,“上次沪上一别,我也好些时候没见到徐兄了。他是张效年最得力的亲信,又是准女婿,看最近的舆论和形势,他想必也不好做,不知他近况到底如何了。” 顶着新鲜出炉的石府义女身份,今夜灯璨酒醇,身边追求爱慕者环绕,欢快的舞曲一直在耳畔响个不停,所谓快意享受人生,大抵也不过只是如此了。甄朱几乎一直不停地在跳舞,但心情却始终飘忽,人仿佛一直游离于这个欢乐场外。 今夜她心里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他并没有来。 此刻听到谭青麟忽然提及他的名字,她的情绪立刻就低落了下去,面上却并无多余表露,并没作答,只是慢慢喝完杯中的那口鸡尾酒,将杯子放了下去,朝他一笑,起身道:“谭先生先请自便,我有点事,先出去下。” 她出了舞场,回到房间,反锁了门,定了定神,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那个是徐致深在北京住所的号码。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忽然很想听他的声音。非常想。 但是电话接通后,和先前一样,一直空响。 甄朱重复拨打,依然没人接听。 她慢慢地挂了电话,坐在边上,出神片刻,整理了下心情,开门而出,去往舞场,经过客厅走廊的时候,身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薛小姐!” 甄朱转头,见谭青麟朝自己快步走来,自然地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道慢慢朝前走去。 “要是我没看错,薛小姐今晚好像有心事?”他的语调十分温柔。 甄朱摇头:“没。谭先生你多心了。” 他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好。上次沪上一别,我始终记着临走前和薛小姐的那通电话,这次过来,今晚能够再次见到薛小姐,很是高兴。” 甄朱笑了笑,加快了些脚步:“再次见到谭先生,我也很高兴。” 谭青麟停在原地,注视着甄朱的背影,忽然叫了她一声,快步来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薛小姐,借着今晚这个机会,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和薛小姐说。” 甄朱被他拦住去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6 路,略微错愕,抬脸看着他。 “薛小姐,其实在沪上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就有点看了出来,你和徐兄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我后来去查了下……” 他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目光坦然。 “很抱歉我这么做,我知道这对你是种冒犯,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查了下,得知原来最早你是她从川西老家带出来的,你刚来天津的时候,还在徐公馆住过一段日子。这就明白了。徐兄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薛小姐你更不用说,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我也已经被你的魅力完全折服,何况你和徐兄有那样一层渊源……” 他沉吟,踱了几步,停下来。 “这话原本不该我说的,毕竟我没有任何的立场。但我想,我们至少是朋友,对吧,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好,或者,我也不否认,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想告诉你,徐兄他是张效年的准女婿,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们有师生之谊,提拔之恩,关系盘根错节,不可能轻易分割清楚的。说实话,如果我预感没错,这一次张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徐兄是绝不可能将自己撇清干系的。” 他望向甄朱。 “我向来不齿落井下石之事,但是你这次,不一样。徐兄已有婚约在身,却依旧和你牵连不清。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和你说的,但薛小姐,以你的条件和智慧——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认为你不是那种甘愿屈小的人,所以,我怕你是为情所困,蒙蔽了双眼,到最后越陷越深,受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对于谭青麟这种出乎意料的坦白和直接,甄朱起先自然是惊讶的,沉默了片刻,说道:“谢谢谭先生的提醒,我心中有数。” 她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薛小姐!” 谭青麟再次叫住了她,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徐兄固然很有魅力,但我谭青麟自问条件也并不比他差。我对薛小姐你是一见倾心,至沪上见面之后,回去即便是用魂牵梦萦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津,除了为公,很大原因也是出于你。我没有妻室,身上更无婚约,倘若有幸能够得到薛小姐的垂青,将是我谭某人毕生之幸!” 甄朱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立刻摇头:“不不,请谭先生不要误会,我更担不起谭先生你这样的看待……” 谭青麟目光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薛小姐,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 “呵呵,谭公子还真是有心人啊,她刚成了我妹妹,你这么快就求爱了?” 前头忽然传来一个不无讥嘲的声音。 甄朱抬眼,见石经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一手插兜,嘴里叼了根牙签,斜眼看着这边,一脸的讥笑。 谭青麟打住,转身,对石经纶笑了笑:“让石公子见笑了。恐怕你不知道,我对薛小姐的倾慕,由来已久。” 石经纶扯了扯嘴,不置可否的表情,一口吐掉嘴里叼着折断了的牙签,上来拉住甄朱的手,甩了甩下巴:“走吧,我带你送客去。” 说完拉着甄朱,从谭青麟面前走过。 因为电话一直打不通,甄朱牵挂着那边,心情本就纷乱,被谭青麟关于徐致深和张效年关系的那段话给说的更加不安,再是谭青麟猝不及防的求爱,最后又来了个针锋相对的石经纶,心里更是烦恼,被拉着,朝看着自己的谭青麟略略点了点头,也就走了过去。 …… 当晚送客回来,甄朱回到房间,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她洗完澡,上了床,又打了一遍电话。 依旧没人。 凌晨三点,不死心,再次打。 还是没人。 甄朱这一晚彻底无眠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就不大好,唯恐被石夫人看出,特意稍稍往脸上抹了层淡淡腮红,出来和石家人一起吃早饭,打过招呼,坐了下去,吃了一半,石经纶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坐下来又抱怨没什么可吃的,石督办皱眉,看了他一眼,放下碗筷,拿起佣人送过来的报纸,翻了起来,忽然,咦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诧。 甄朱抬眼看向他。 “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因为最近那事闹的厉害,石夫人问了声。 “致深竟然发亲笔函向社会各界致歉,说那晚上的开枪令,是他所下!” 石督办啪的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石夫人也吓住了。 甄朱心口猛地一跳,急忙拿起一份报纸,飞快地浏览。 当天的各大报纸头条,竟然真的都是徐致深亲笔向公众所书的一封致歉函,内容大意是说当夜情况失控,自己受总理院全权委托处理突然事件,原本应当妥善行事,但因为急于求成,加上当时不堪压力,一时考虑不周,违背了总理院妥善解决事态的意愿,仓促间下达了开火令。此次重大过错,完全是他一人之过,鉴于造成的恶劣社会影响,他接受特别军事法庭裁定的剥夺他一切军职的判罚,同时引咎辞职,辞去国会和军务院所担任的一切行政职务,并特意手书此函,以十二万分的忏悔向社会各界致歉,盼谅。 甄朱盯着报纸图片上那个她曾见过的那个熟悉的署名,惊呆了。 石经纶瞥了眼甄朱。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张效年!他这是要把致深往死里坑吗!” 石督办拍了下桌,匆匆起身。 甄朱放下报纸,跟了出去,站在客厅口,听着他和北京那边通话。 电话一直不通,大清早的就占线,也或许,是对方根本就无意去接,把个石督办气的摔了电话,直骂娘。 甄朱在厅口失神站了片刻,上班时间到了,压下乱糟糟的情绪,和石夫人说了一声,如常出了门。 这一天,她完全是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做事,勉强挨到下班,出来,看见石经纶的车停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这些天,他对甄朱原本有些冷淡,在石家碰见,也是爱理不理,像今天这样自己开车来接她,倒是头回。 甄朱疲累无比,上了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送她回了石家,一路半句话全无,最后只沉着脸,说了一句:“我去向你上司请个假,就说你不舒服,先休息几天吧。” …… 甄朱觉得自己真的生了病。 睡了一夜,隔日的报纸,比昨天更加可怕。 铺天盖地,几乎全部都是对徐致深的指责和谩骂。当然,也有少部分声音质疑这其中的真实性。但这次事件所引发的整个社会的怒气,已经堆积到了临界,现在忽然有了这样一个破口,言论汹涌而来。 徐致深,这个曾被誉为南北双杰之一的曾在护国战争中树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7 立起来的英雄人物,就这样一夜之间,化身成了魔鬼和刽子手,成为千夫所指。几家报纸深挖他和张的关系,痛斥他是张的爪牙,协助张操控国会,愚弄民意,实为不折不扣的民贼。 甄朱整夜睡不着觉,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完那些充满了各种愤怒和鞭挞的报纸。 她不断地给那个号码拨打电话,但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没有一次拨通过。 在又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后,这天早上,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对石夫人说,做事的公会有出差的公干,今天就要出发,大概几天后才能回。 石夫人劝她搬来同住后,原本是想让她辞去事情的,被甄朱拒了,也就没勉强她。现在听说她要出差,知道她这两天精神不好,劝她推了,见她不肯,也就只好由她了,叮嘱她出门小心,有事及时联系。 甄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了当天中午的火车,北上再次去往北京。 按照原本的车程,她应该是在傍晚抵达北京的,但是因为火车在路上发生故障晚点,一直延迟到了深夜,十一点多,火车才终于进站,停了下来。 甄朱提着箱子,独自站在灯光昏暗的火车站台上。 一阵风从她脚边掠过,发出卷起落叶的沙沙之声。她用围巾包紧头脸,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在深秋已经带着瑟瑟寒意的夜风中,朝着车站的值班室走去。 她用一块银元,借到了电话。 拿起话筒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再次拨出了那个她已经熟的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 深夜,总理院内一间私人会客室里,灯光依旧亮着。 张效年的腮帮子肿了起来,含再多的清火片也消不下去。 他坐在一张大太师椅上,灯光打在他油光的脑门上,他的眼睛通红,眼泡浮肿,和五十大寿上红光满面的样子比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他望着对面的徐致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致深,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实在是内外交困。现在只能先尽快平息国内舆论,再去应对洋人。刘彦生这个蠢货,他办砸了我的事,但是他的分量不够,不足以平息舆论……” “督军不必内疚,致深明白。” 徐致深站在他的对面,神色和平常差不多,十分平静。 “何况,这也不是督军强迫,是我自己甘愿。” 张效年站了起来,一只手叉腰,另手不断地往后捋着头发,在铺着纹理美丽的老檀木地板走来走去,鞋跟发出一声一声沉重的脚步之声。 “眼红我这位置,想扳倒我的人太多了!那帮凭空冒出来的暴徒,你觉得会是谁?” “这样的局面,对谁最有利,想必就是谁了。” 张效年停下脚步,眼角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奶奶的,还有这些报纸舆论,要不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哪,逼我活生生斩了自己的一只手!” 他转头,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这次你的情,我记下了。你的二师,我暂时先转给别人带着,你先暂时回四川,避避风头也好。你放心,等事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再重用于你!” 徐致深微微一笑:“督军客气了。致深身受督军多年栽培之恩,原本只恐没有机会报答,这次事出突然,能够助督军微末之力,诚如我愿!那么我先去了,督军保重!” 他向张效年行了个军礼,随后脱下帽子,摘下肩上的星杠,一道放在了张效年的面前,转身大步离去。 张效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 深夜,徐致深开车出了总理院,回往他的寓所。 他已经几天没有回了。 汽车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街灯稀落的昏暗街道,车后卷起一阵干燥的尘土。 他降下了车窗,任冰冷的夜风吹着自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纷纷扰扰,阴差阳错,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比自己预计的要提早了许多,但也算是殊途同归——虽然这种结束的方式,并不体面。 他回到了那间寓所,开了门,进去,开灯,径直去了浴室,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冲了个凉,出来后,一把掀开床罩,坐了下去,在昏黄的台光广中,环顾了一圈。 这寓所,因为有女工定期来清洁卫生,所以即便他不在,也一直保持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但是从没有这一刻,像此刻这样,这间屋子,安静的让他感到近乎空旷,甚至是孤独。 他出神了片刻。 连日无止休的连轴转,此刻忽然放松下来,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疲倦,头痛。 他毕竟是个人,无论是英雄还是冷血杀手,一副血肉之躯而已,不是钢铁。 他蹙眉,揉了揉眉心,伸手关了台灯,仰面躺了下去,闭上眼睛,想先睡上一觉,但在一片黑暗中,却始终睡不着觉。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她的样子。 这两天,全部的报纸都在痛骂他,她应该也知道了他的事情。 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鄙视他,要和他划清界限? 毕竟,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形象仿佛一直不怎么样。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苦笑。 王副官在送她回天津后,向他回报,说她没有住回公馆。 这和他的猜想其实也差不多。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人又在哪里? 徐致深根本没法再睡了。 他忽然想听她的声音,非常的想,哪怕是她骂自己的声音。可是她住的地方,没有电话。 就在这时,床头的那架电话,突然咣啷啷地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只剩下自己呼吸的深夜里,是那么的直击内心。 没来由的,他的心跳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弹坐起来,拿起了电话。 “是我,徐致深!” 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屏住呼吸,等待。 “是我。我现在人在火车站里,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终于,他听到一个他熟悉的柔软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的《归鸿书》上市有现货了,现在我微博和出版方微博在做转发抽奖活动,出版方送书,我自己的奖品还是kindle和日历哈,有兴趣的可以到我微博来玩儿。^_^。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颜色x4、栗子大仙、20684051、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dommyx6、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3、烟雨遥、emm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18、dommyx10、圈圈个叉叉x5、毛毛虫x5、江湖有点儿乱x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8 5、大仁x2、ariesliux2、sofix2、灵犀x2、xy777x2、风来似绿海x2、吃货不喝酒x2、疯狂的披萨x2、无所谓x2、汻厸x2、emmx2、putizhang、青茗袅袅城、浣熊爱捏面、微微、22972022、stroker、微云、hy、得体不dirty、力力酱、林子、20684051、╰つ戏子ヽ躲不了尘世、想不出来、lxjxgg、22527606、夕颜、xiaoxiao513、涵夏 的地雷 ☆、第83章 红尘深处 或许这是有生以来, 这一辈子, 徐致深听到过的最动听, 最美妙,也是最及时的渴望的声音了, 胜过任何的天籁。 短暂的, 两秒的凝固, 他猛地从床上跃了下去。 “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飞快地穿上衣服,套上裤子, 甚至连袜都来不及穿,脚套进了鞋, 拿起钥匙冲出了门, 几步并做一步地上了车,轰然发动汽车,方向盘打了个转, 踩下了油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 阒寥, 看不到半个人影,带着寒意的夜风再次拍打着徐致深的脸,他双目注视前方,驾着车,离弦箭般朝着火车站飞驰而去,白天至少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 不过二十分,他的车就到了,嘎吱一声,停在车站大门外的黑漆漆的广场空地上。 他推开车门下去,朝里飞奔而去。 已是凌晨,候车厅里空荡荡的,青灰色的斑驳门窗,深褐色的长木条靠背椅,门口悬的那盏布满灰尘的昏暗电灯在夜风中微微晃荡,投出一圈浮动的昏黄光影,几只仅存的飞虫绕着这深秋寒夜里唯一还带着温度的光影盘旋飞舞。 徐致深冲了进去,停下脚步,迅速地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 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里,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慢慢地转过身,面向着他。 徐致深身体里的血液加速了流动,如海浪般,一阵阵地冲刷着他的心脏。 他立刻朝她大步走去,伸手快要触及的时候,却又仓促地停止了朝向她的脚步。 昏黄的灯影里,他的眼角仿佛微微泛红,他凝视着她,片刻后,用喑哑的,却克制着的平静语调说道:“薛小姐,你想好了,你真的还要我吗?” 光线昏暗的候车室里,甄朱一动不动,姣好的小脸朝他微微仰着,睁大双眼,和他凝望了片刻,慢慢向他伸出手,索抱。 “徐先生,你让我等了好久!我一个人有点怕,还有些冷,这里到处透风,真是讨厌。” 她微微歪着脑袋,冲他小声地埋怨,语气充满了撒娇的意味,墨黑夜色中绽出的一朵小梨花,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可爱至极。 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瞬间握住,肆意揉捏,揉成一团。 徐致深咧嘴笑了,目光闪亮。 “是,是,全怪我不好。” 他顺着她的口吻低语,飞快脱下带着自己温暖体温的外套,将她身子完全地裹住,随即拥她入怀,双臂紧紧抱着她,冒出了片胡渣的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感觉到了怀中女人肌肤被寒夜浸润出的几分凉意,低头,唇吻就要落上去,这时,猝不及防,从侧旁不知道哪里,忽然跳出来一个身影,挥起一拳,朝着徐致深的脸就重重地击了过来。 这一拳又仿佛凝聚了全部的力气,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徐致深的一侧下颌之上,他侧倒,肩膀重重撞在了旁边的一面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姓徐的!你他妈的都成了别人女婿了,甘心替人顶包,竟还不忘勾引她!老子我现在是她哥哥!我今天不打死,我就不姓石!” 石经纶一脸怒容,嘴里骂着,握拳继续朝着徐致深大步走去。 甄朱终于从惊呆中回过了神儿,慌忙一把拽住石经纶:“你误会了!他早就已经拒了张效年的婚事!” 石经纶一愣,扭脸看向甄朱:“你没骗我?” “是真的!”甄朱用力点头。 石经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尬色,忽然又咬牙切齿,挣脱甄朱拽着自己的手,一步冲到徐致深的面前,再次挥出了一拳。 徐致深并没躲闪,任由那一拳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甄朱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冲上去一把推开了石经纶:“你干什么,又打他?” “你别管!你现在是我的妹妹!姓徐的现在自己掉了泥潭,竟然还拉你下去?我打的就是他!” “是我自己来找他的!和他无关!” 甄朱跑到了徐致深的面前,心疼地扶住他:“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徐致深慢慢地站直身体,抬手擦了擦嘴角慢慢流出的一道血痕,冲着脸色难看无比的石经纶扬了扬眉,一笑,随即一手提起甄朱的箱子,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带着她从石经纶面前走了过去。 石经纶定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前头两人并肩离去的亲密背影,目瞪口呆。 “你回去吧!放心,我一切很好,谢谢……” 甄朱转头朝石经纶喊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致深拥着,身影消失在了候车厅门口的那一片昏黄电灯光里。 石经纶站了片刻,追了出去。 那辆汽车发动了,渐渐地消失了前方的夜色里。 石经纶生平头回用这种方式打人,打的还是从前他一向要仰望的徐致深,而且,他居然大获全胜,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他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来,原本是非常恶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刚刚那两拳后,一直积聚在心里的所有的郁懑,仿佛渐渐开始消散了。 石经纶啊石经纶,反正她是不可能和你一起的,现在成了你的妹妹,至少往后你能压一头那个姓徐的,也好。 这家伙的脸,可能脸皮够厚,不知道他到底疼不疼,反正他的手,现在慢慢是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疼。 汽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石经纶终于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甩了甩手腕,揉着刚打过人的那只手的手背。 …… 甄朱坐他旁边的副驾位上,望着他,他不时地转过脸,朝她笑,笑的那么好看,分明是在勾引她,明知不应该打扰他开车,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他。 徐致深车开的如飞,很快就回到了寓所,停车,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带着她上去,人还在走廊上,就忍不住开始亲吻她,开了门,将门反脚踢上,箱子落在地上,一下抱起她,两人倒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不停地亲吻她,思念而渴望,狂热而炙躁,唇舌从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颈……一路下去,很快,浑身发热,气喘吁吁。 甄朱外套早已经剥了,里面的保暖开司米毛衫,被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49 男人的手卷堆在了脖颈,娇嫩双.乳彻底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里,承受着滚烫唇舌和手掌的交织爱抚,两朵娇红蓓蕾迅速地骄傲挺立,漂亮极了。 她闭着眼睛,歪着脑袋,头往后仰,红唇微张,双手紧紧抱着他线条起伏肌肉坚实的后背,任由他分开了自己的双腿,柔顺地迎接他的到来。 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伏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甄朱等了片刻,嗯了一声,鼻音娇娇柔柔,带了点疑惑和不解。 她的面庞绯红,睁开雾气濛濛的一双美眸,看向了他。 他慢慢地抬起脸,双目暗沉,压抑着的浓重欲.望。 “我先带你回老家,等我在徐家祖宗跟前再娶你一次,我再要你。” 他的唇来到了她的耳畔,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甄朱和他四目相望,慢慢地,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他朝她一笑,手掌恋恋不舍地抚过她的肌肤,最后揉了揉她散乱在枕上的一把浓密秀发,一个翻身,从她身上下来,赤脚踩着地上,进了浴室。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甄朱等他,想象他现在在里头正在做的事,翻了个身,把潮热的脸趴在枕里,忍不住偷偷地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出来了,躺在了甄朱外面,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朝她伸出臂膀。 甄朱乖乖地爬到了他赤,裸的胸膛上,低头,伸出舌尖,舔去他刚才还没擦干的残留在喉结上一颗水珠。 他的喉结翻滚了下,“啪”的清脆一声,手掌打了一下她还光着的屁股,闭上了眼睛,命令道:“别胡闹!穿上衣服!” 甄朱嘀咕了一声:“我是看你没擦干净水,帮你舔掉!”却还是乖乖地坐了起来,套回衣服。 “好啦!” 他睁开了眼睛,示意她躺到自己的边上。 她凑过去,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破了的唇角,再次心疼了起来。 “还痛吗?” “你那个新认的哥哥,这小子,他想废掉我吧?疼死我了!你赶紧亲一下!”他睁开眼睛,皱眉。 甄朱不动,哼了一声,“你干嘛站着不动让他打?活该!” 他盯着她。 甄朱急忙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唇,他一个反手将她拖到了胸前。 “你个傻瓜,就这么冒冒失失跑了过来,万一我不在,或是没接到电话,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的语气,带了点斥责。 甄朱嘟了嘟嘴:“我不知道,也没想过。反正我想来,就来了。” 他摇了摇头,手指就插入她的秀发,捧住她的头,再次和她接吻。 良久,两人终于分开,依旧并头交颈,相互搂抱。 甄朱整个人,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心满意足,躺在身边男人的臂弯之中。 “明天我带你回天津,然后回川西。往后你就是我徐致深的婆娘了,听见了没?” 迷迷糊糊之际,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这么说了一句。 “嗯,以后你叫我朱朱……我的小名……”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以前写折腰时就想让乔小弟揍一顿魏劭,没机会,现在让石哥哥揍徐三吧,了却打男主的心愿…… ☆、第84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一早就醒了。 多年形成的生活习惯, 即便现在脱去了军装, 亦无官一身轻, 到点却依旧自动睁眼。 但身边的她,还在熟睡着。 一开始他没动, 只轻轻地收了收抱着她的臂膀, 让她贴的离自己再近些, 闭上眼睛, 陪她继续睡。 昨夜的那刻,他披着满身萧瑟夜寒独自归来, 灯对人影,四壁空荡, 茕茕孑立, 曾于某个瞬间突然压向了他的那种蚀骨啮心般的孤单和疲倦,随着她传入他耳的声音,消散的无影无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充实。 鼻息里有她幽幽的芬芳。过了一会儿,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借着窗帘里透入的薄薄晨曦,看着身边的她,粉嘟嘟、肉乎乎的一团小人儿,酣眠着,散发着暖洋洋的体温,温顺地蜷在他的怀里。 随手即可得。 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徐致深渐渐燥热,蠢蠢欲动,忽然有点后悔昨晚自己对她应许下的事了。 仿佛为了考验他的定力,睡梦里的她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含含糊糊咕哝了一声,身子动了一下,一条腿就抬到了他的腹上,一只白生生的小脚丫子,不偏不倚,啪的压了下来。 徐致深险些失禁。 从前的他,孟浪而自大。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竟然有幸能够得到她的芳心,川西老宅不过一面,她就全心全意追随于他,伴在他的左右,倘若不是后来他在张家婚事的问题上态度含糊,大约她还会那样留在他的身边,任他予取予求。 那时候的他,除了迷恋她的身子能给他带去的享受和快乐之外,并没真正将她放在心里。 而她却分明这么的美好,值得他最好的对待。 回首这辈子的往来路,在遇她之前,他年少得志,平步青云,踩踏白骨,扶摇直上,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曾深信,他徐致深终其一生,荣也好,辱也罢,所有一切,注定都将是由自己承担。 而就在昨夜,在听到她那一声隔着电波传来的“你能来接我吗”,那一刻他知道了,在他独行了将近三十年后,她于红尘深处,姗姗向他走来,不但教他始知情爱**,从此他更无须独行下去,这个仿佛因为命定而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女人,她是懂他的,无论什么时候,她也不会抛弃他,离开他。 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这远远不够,他欠她一个真正的婚礼。他要将她带回徐家,再次明媒正娶,让徐家列祖,让整个长义县的人都知道,这女人是他徐致深的爱妻。 在娶她之前,克制自己,这是他作为男人,现在唯一想得到的能够给予她的最郑重其事的对待。 但是一想到从现在开始,等到他能娶她,最快,想必也是几个月后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可以想象,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徐致深屏住呼吸,等她安静了下来,再次沉沉入眠,轻轻将她脚丫子从那个要命的地方挪开,这才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气。苦笑。 …… 无官一身轻,徐致深脱去穿了多年的军服,头压一顶绅士圆帽,身着浅青长袍,再普通不过的一身时下男子的旧式常服,却被他的一副腰杆硬是穿出了别样的味道,那股子清潇挺拔的劲儿,倒让甄朱想起从前还在徐家老宅时候,那日中午她被他强行遣送回家,白姑夫妇来接时求见,他一身白衫儿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5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0 ,飘飘洒洒斯文败类似的出得门来,对她倨傲相待的一幕,取笑了他一番,称他“地主家的坏少爷”,徐致深非但不以为耻,反而一本正经地说,等着,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地主家坏少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甄朱弄的心头鹿撞,看着他禁欲似的假正经模样,隐隐倒生出了些恨嫁之心。 徐致深带着甄朱先回了天津,第一时间,两人并肩登门去往石家,石督办和夫人这才知道他二人关系柳暗花明,兜兜转转,如今这就准备一起回乡成婚,诧异之余,自然道喜。石督办摒了一切应酬,在府里设私宴接风,说,回津怎不提早电话一声,他好去火车站接干女儿和干女婿。徐致深笑说,如今我是过街老鼠,人人不是喊打,就是避之不及,督办还肯认下我这干女婿,我就已经受宠若惊。石督办沉吟片刻,说,明眼之人,谁看不出这其中是非对错。如今这样也好,往后起灶重来,以你的才干,何愁前行无路。徐致深压低声,又笑说,那就借督办吉言,只是如今,我最想的事,就是先娶贵府小姐为夫人。石督办哈哈大笑,看了眼一旁正和干女儿低头私语的石夫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早有体会,放心,放心,一定会将干女儿风光嫁你为妻。 当晚尽兴,徐致深喝醉了酒,留宿石府,自然,和甄朱分房而眠。次日醒来,细数在津多年,今日陷入这样境地,昔日肥马轻裘,相交无数,躲的躲,避的避,竟再没有多余朋友需告别了,等到甄朱去向道森先生道明原委,提交请辞,向他道歉获得谅解,给了德嫂足够的遣散费,在她依依不舍的抹泪里,归去时刻,终于到了。 这天两人动身,预备回往川西,石夫人坚持同行,说,一定要亲自看着干女儿风光出嫁,才算了却心愿。石督办自己无暇分.身,指派众多随行,一路同行。 王副官也追随,只说了一句话:“长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按照行程,先须得火车抵达汉口,因入川铁路还没修成,走水路抵渝城,再辗转入川西。 上了火车,车子即将离站,甄朱看向徐致深。 他的视线投向车窗之外,凝视站台上绿地白字的硕大“天津站”几字,眉宇隐锋,恍若陷入了某种神思。 片刻后,仿佛觉察到了来自身畔的她的目光,他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转头微笑,附耳对她低语:“只是想起了年少时候,第一次踏足天津卫的情景,记得也是这样坐着火车而来……” 甄朱的视线忽然定住了,看向车窗之外。 徐致深循着她的目光转头。 站台之上,大步匆匆来了一行几十的军人,当先的是个军官,满面络腮,身材魁梧,凶恶雄浑之气,迎面扑来,他领着身后一群人,沿车厢匆匆行走,似乎在找什么人,近旁行旅见这一列人现身,似乎是来寻绊子的,面露惊惧,纷纷远远让开,唯恐避之不及。 那汉子的两道目光却带着焦虑,不断地扫视着车厢玻璃里的乘客,忽然看到了包厢节里徐致深的身影,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几步并做一步,带着人呼啦啦地冲了上来,迅速地在站台上排成一列,向他行了礼节,高声喊道:“徐长官!兄弟们听说,你曾和二师的兄弟喝过散伙酒,兄弟们原本都在等着你也来瞧瞧咱们,酒都预备好了,谁知你不声不响,这就要走,莫非你心里也是瞧不起我们这帮子泥腿子,不配和你喝酒?” 这汉子竟是吴老七。 徐致深目光定了一定,随即迅速站了起来,快步下了火车,来到吴老七那些人的面前,笑道:“徐某人何德何能,敢让吴大哥和一帮子好兄弟这样惦记?” 吴老七摇头:“长官这话就见外了,敢情二师的兄弟和你摸爬滚打过,我们这些就都是外人了?我吴老七混了大半辈子,没服过谁,长官你是头一个!我们不管别的那些个啰嗦,长官你就算真下了个开枪令,不过死几个人而已,有什么打紧?长官今天要走,兄弟们别的忙也帮不了,就想过来和长官再喝一口酒!长官要是赏脸,和兄弟们把这酒喝下去了,我们兄弟和长官就是自己人了!长官此去,高山流水,往后要是有用得到我们兄弟的地方,只管说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从身后一人手里拿过一个酒坛子,拍开封泥,朝着徐致深递了过去。 徐致深目光扫视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张张脸,动容,双手接过,仰脖就着坛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放下酒坛,放声笑道:“徐某有幸,得以结识了你们这些好兄弟,今天纵然卸甲,生平又有何憾?今天我去了,盼众位兄弟,有婆娘的升官发财,打光棍的早日弄个婆娘到手,吃好喝好,长命百岁!” 吴老七和身后之人哈哈大笑,接过酒坛,一个轮一个地喝了下去,最后将酒坛砸在地上,高声说道:“借长官的吉言,兄弟们记住了!请长官上车,往后遇山开山,遇水成龙,逢凶化吉,大富大贵!” 徐致深和吴老七等人一一握手,转身登上火车。 这阵仗,一排绿林之气,将月台上的一众旅人和当差巡警看的目瞪口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认得徐致深,也不知道这前因后果,哪敢靠近,只在远处好奇观望,低声交头接耳。 伴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启动,慢慢出了车站,终于将站台上那一行相送的身影和天津卫的繁丽绮华,彻底地抛在了身后。 徐致深上车落座后,再次将甄朱的一只手握住,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凝神片刻,他转头向她,温柔一笑:“我们回家了。” …… 路上几多辗转,半个月后,徐致深带着甄朱以及石夫人、随从等一行人,终于踏入了长义县的县城。 徐致深的事发酵到了现在,最近的几天报纸,甄朱背着他,悄悄有看,发现热度开始降温。长义县这种地方,消息虽也相对闭塞,但这事的动静,一开始闹的实在太大,说举国皆知,毫不夸张。 在长义县,徐家是首户,上回徐致深死而复生做了大官回乡,造成轰动效果,他更成了全县知名人物。甄朱原本以为,现在他这样回来,多多少少,应当会遭县民侧目以对,令她意外的,一踏进县城的门,被人认出来后,没片刻,人还在路上,那个徐县长竟就带着一大帮子的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态度恭恭敬敬,非要亲自引着徐致深回徐家,口口声声,称呼依旧是长官,这架势,要是再加上敲锣打鼓披挂红花,简直就和迎接英雄凯旋没什么两样了。 甄朱未免惊讶,但路上也不方便问什么,悄悄看身边的徐致深,他倒仿佛没什么意外,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谈笑风生,是他平常的样子,一行人接近徐家老宅,徐老太早几天前就知道孙子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1 要回来的消息,老远,徐家大爷二爷和一众族人就都出来相迎,见面一番热情不必赘述,进了徐家大门,白太太来接儿子,因前些天的信里,知道了同行的石夫人的身份,现在见了面,见她满身大地方的富贵之气,怎敢怠慢,连一年没见的儿子也顾不上了,亲自带着大奶奶,二奶奶招娣接待石夫人,引她安顿歇脚,唯恐怠慢了,徐致深则领着一身锦衣珠翠,看起来比从前愈显娇丽的甄朱,在满宅惊诧的快要掉出了眼珠子的目光注视下,径直去见徐老太。 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徐老太看起来和甄朱印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依旧盘腿坐在床沿边上,一身老蓝褂,抽着烟杆,一只小脚悬空挂在床沿外。 徐致深带着甄朱,向她叩头行礼。听到甄朱开口说话了,徐老太眼皮翻了翻,哟了一声:“会说话啦?那就好。” 徐致深说:“奶奶,孙儿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徐家列祖列宗,现在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婆娘回来了。” 徐老太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把烟杆子在布满火燎焦痕的老红木炕头磕了磕,点头:“回来就好,奶奶养孙儿,天经地义。” 徐致深扭头,偷偷朝甄朱歪了歪嘴巴,咧嘴一笑。甄朱心里打了个颤悠儿,后脖颈汗毛直竖。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坏少爷! 见完了面,徐致深带着甄朱要出去时,徐老太忽然说:“老三儿,你在外头的事,老太太我不清楚,也不想过问,只是头几天,家里来了个姓曹的,带了一大拉子的兵,威风凛凛,县长陪过来的,说是什么有来头的大人物,和你是铁杆子的兄弟,路过咱们这里,就跑过来看望我老太婆。我一快进棺材的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冲着你的。你的事,我做不了主,那天抬过来的东西,我全叫人原封不动放着,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致深收了刚才对着甄朱的无赖之色,目光微动,恭敬地说道:“孙儿明白了。” 甄朱想起进县城时县长的那个态度,这才有所顿悟。 这什么姓曹的,想必也是一方势力,这是趁这机会,迂回拉拢徐致深? 见完了徐老太出来,按照石夫人原先定好的,今天就由她直接带着甄朱先回兴隆镇,当然,不是住回薛家的麻油铺子,倒不是要和薛家脱离干系,而是那边太小,石夫人随从众多,想住也住不下,预备落脚在先前甄朱住过些天的徐家靠近镇子的那所田庄里,等着两家操持婚事,选好日子,徐致深来迎娶甄朱。 就这样,当天的傍晚,石夫人领着甄朱,一行人,在乡民好奇敬畏的目光之中,抵达了田庄。 石夫人这一行人还没到田庄,麻油铺薛家那个当初被徐家给休了回来的哑巴小姑子如今衣锦还乡,徐三爷要再次娶她进门当少奶奶的消息,就已传遍了整个兴隆镇。街头巷尾,到处有人议论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芳草凄迷、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萌面小丸子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5、ariesliux3、江湖有点儿乱x3、emmx2、五月天微蓝x2、画儿、22945833、阿芙、涵夏、sofi、xy777、aiweier、缘来梦一场、lxjxgg、仙蒂蕾拉、想不出来、呢喃、刀背派掌门人、沙沙、熊熊的美眉、林子、猫?洱?、萌面小丸子、xiaoxiao513、大青菜哟哟、无所谓、丹丹 的地雷 ☆、第85章 红尘深处 麻油铺消息灵通, 午后起人就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全是来探听消息的。 上回石家派人来打听,在确知薛红笺的身份和薛庆涛的兄妹关系后, 当时并没说什么, 只给薛庆涛两夫妇留了笔钱,随后就走了。白姑凭空发了笔不小的财,隐隐就觉得小姑子似乎是走了什么运道了, 但具体自然猜不出来, 直到今天,消息传来, 这才恍然大悟。 镇上有户人家, 儿子在田庄里干活, 说小三爷带着薛家姑娘回了,陪姑娘一起来的, 还有个天津卫的夫人,听说那个夫人来头很大,姑娘叫她干妈,这回一同过来, 是要把姑娘风风光光给嫁进徐家。 白姑心头乱跳,把站在铺子里谈兴正浓的人都给请了出去,上了排门,把铺子一关,换了身体面的衣服, 拽着男人立刻就奔去了田庄,和庄子里的人一块等着,等到天黑,终于等到了县城里过来的一行人。徐家小三爷亲自送人过来的。 白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津卫石夫人。气派不用多说,虽一脸和气笑容,但那道目光看过来,叫人不敢平视,白姑被领到了她的跟前,原本唇齿最是圆滑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是不敢多说半句话。再看小姑子,一年不见,不但治好了哑,穿衣打扮,举手投足,和从前相比,脱胎换骨了似的,和徐家小三爷并肩一道站在石夫人的边上,宛如一双璧人,熠熠生辉,险些被刺瞎了眼睛,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泼辣恣睢的模样,不过小心奉承,唯唯诺诺,唯恐行差踏错,惹出笑话。 甄朱还是叫她嫂子,不过也只叫了一声而已,没有多话,对着薛庆涛却亲热许多,徐致深也和薛庆涛说了些话,请他吃茶,薛庆涛本就是老实人,看到妹子这回出人头地有了好归宿,自己也被徐家小三爷这么抬举,自然欣喜,最后听石夫人说,婚事所有事项,一概由她着手操办,让他夫妇二人不必挂心,到时一道送亲吃酒即可,立刻点头答应,喜笑颜开,扯了白姑告辞回去。 徐致深当夜很晚才回,隔日大清早,县城里那个当初给他俩做了冥婚的媒婆打扮的花枝招展春风满面地来了,两脚踩了风火轮似的,一趟一趟在县城徐家和庄子里滚,没几天就把该有的礼数全给弄妥,婚期也定了下来,半个月后的一个大吉之日。 媒婆还是头回操办这么急的婚事,徐家给的大红包也封不住她那张怪力涛涛的嘴。刚开始那几天,全县人都还在私底下议论徐家小三爷在外头的事。据说原本混的极开,还是总理院那个张大帅身边的大红人,好像杀了不该杀的人,落难犯了事,回乡正在避风头——如今这年头,权力场的人,就跟搭台唱戏,风光个一阵子,一个不好下去了,再下个场子开锣,换个扮相又粉墨登场,这样的戏码,不要太多,川西虽说地方偏,但光是省城地头上那些大人物的你来我往,就被茶馆说书人给编的成了段子,连那个张大帅本人,不也是二出二进?何况前些时候,小三爷人还没回,就有个听说是什么三省巡阅的大人物跑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去拜见徐老太,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2 茶馆里的那些说书人,早编排出了各种花样。长义县的人,是觉着本地可算出了这么个出息娃子,就这么被秃噜了下来,心有不甘,都在打赌他什么时候再复出。但是等这媒婆一张嘴,到了徐家娶亲的那天,全县人就不再关注小三爷哪天复出了,全在传他想成亲,想的简直快失了心疯,什么都要往快里赶,当时一听最近一个适合娶亲的好日子要等半个月,当场拉下脸,拿了那本老黄历翻来翻去,老黄历差点被他翻出一朵花,看的媒婆也是目瞪口呆,最后还是徐老太一个拍板,他才无可奈何丢下黄历走了人。 这消息传播的飞快,不厚道的就在茶馆里编排,笑话徐三爷猴急,厚道些的就感叹,说薛家那姑娘当初阴差阳错进了徐家门,守了几年,一波三折,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可见是个有福之人。 正所谓,小三爷日思夜想只恨红粉佳人难为妻,俏哑女苦尽甘来终得乘龙快婿有情郎,人间之乐,大抵也就不过如此了。 徐致深早就知道媒婆嘴大,把自己的婚事儿弄的成了全县人民茶余饭后麻将桌头的谈资,至于家里,大奶奶二奶奶更是看见他就取笑,他也不在乎,心情好,索性就当起了正儿八经地主家的纨绔少爷,把从前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全都上回了手,每天歪戴顶帽子,鼻梁上架副县城里正流行的算命瞎子圆片儿墨镜,头发往后抹蜡,打扮的油光水溜,一开始,天天大早地骑马往庄子里跑,吃喝全赖在那里,不到天黑不回来,赶也赶不走,到了婚前三天,“咣当”一声,老张头给他吃了个闭门羹,因为徐老太发话了,不准三爷再过去,照当地风俗,为取婚后好兆头,两人成亲之前,是不能再见面了。 先前虽说只能看不能吃,但好歹还是能背着人,亲个嘴说几句齁话,也算聊胜于无,这下三天不能见面,徐致深那个煎熬,就跟二爷没抽鸦片犯了瘾似的,度日如年,好容易挨到了娶亲的那天,不止徐家,大半个县城都跟着热闹了,到了下午出发迎亲的吉时,徐家门外的街巷,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县民,徐致深头戴黑呢礼帽,两边插花,簇新的大红底子起万福纹长袍,黑色暗花马褂,身上斜斜挂着朵盆口大的大红花,□□骑着匹膘肥体壮的大白马,连人带马,打扮的花里胡哨,精神抖擞,引着身后的八抬大轿和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子和唢呐喜号吹出的喜乐里出了门,一边晃悠悠骑马往前,一边笑嘻嘻朝两侧冲自己起哄的县民拱手,身后徐家下人跟着,一路撒着缠了红线的喜钱和花生糖果,引的大人小孩竞相捡拾,场景之热闹,盛况之空前,也算是开了本县之先,就这样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出了县城大门,来到了田庄门前,这才消停了下来。 到了吉时,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头盖盖头,被左右两个喜娘搀着,沿着从大厅一直铺卷到门口的大红喜毡,慢慢走了出来。 徐致深坐在马背上,盯着看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敏捷地下了马背,撇下身后忙不迭阻拦的管事,大步径直朝着新娘子走了过去,不顾喜娘高声阻挡,笑嘻嘻一把横抱起了新娘子,转身直接自己就给送上了那顶八人抬的大红喜轿,唰的落下轿帘,在路两边看热闹乡民的高声起哄和小伢儿羞他的童谣曲里跳回了马背,一声“起了”,唢呐号子,鞭炮响子,嘀哩呜噜,砰砰啪啪,震天的热闹声中,迎亲队伍掉头,朝着县城直奔而去,入城门天已擦黑,那条通往徐家大宅的街面两侧,到处都是人,灯火通明,烟花绚烂,犹如开了元宵花灯节,一直延伸到了徐邸大门之前,在又一发震天的喜炮声中,新娘子被新郎接下轿,一人手拿结花红绸的一端,被簇拥着进了中堂,里头徐老太坐中间,白太太在左边,右边坐着特意请来的石夫人,都是一身新衣,笑容满面,新郎新娘三拜过后,在司仪的高呼声中,新娘先被送入洞房,新郎则被强行留下陪客,喜宴开场。 …… 洞房布置在傍着徐老太屋不远的一处独门院落里。 从前薛红笺住过的院子,原本是徐致深少年离家前的屋,徐老太疼爱小孙子,现在嫌晦气,不让两人再住那里,选了这地方,自己出体己钱布置屋子,院落虽没有原本的大,但窗净几明,独门出入,正合小两口住,婚期虽然紧的成了全县人的笑谈,但并不影响徐家准备婚事的利索劲儿,到今晚,里里外外,早布置的全部一新,墙粉刷一白,张贴剪出各种花样的大红双喜纸花,红烛高烧,家具漆亮,靠北墙,是张结结实实的梨花木月洞厢式大床,四边悬着织金红幔,左右两幅鎏金挂钩,将帐门悬起,床上铺了叠的几尺高的大红大绿锦缎面喜被,一双枕上,盖着并蒂莲子枕巾,从里到外,全部都是照着老规矩来的。 甄朱进了洞房,知道喜娘和丫头都在屋里陪着,虽然盖头盖久有点气闷,却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床沿正中等着今晚的新郎官儿,大约等到晚上九点钟左右,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起哄,甄朱竖着耳朵,仿似是徐致深在挡,不让人跟进来闹洞房,隐隐听见他说,老子不怕全县人编排,等这洞房花烛夜可等的够呛,再不麻溜地滚蛋,老子翻脸不认人,干死你们这帮生儿子没屁.眼的龟孙!话音落下,就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声,有人要他喝酒,说喝了就不进去闹,又一阵乱哄哄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喝了没有,片刻后,伴随着渐渐远去的嬉笑声和脚步声,院落外终于安静了下来。 徐致深推开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一脚跨了进来,三两句就打发走了屋里的人,又咣一声关门,上闩,扭头看向坐在床沿上蒙着盖头一动不动的新妇。 甄朱屏着呼吸,耳畔听着他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分明是熟的不能再熟,三天前才分开的那个男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到了这刻,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竟也慢慢地加快了起来。 眼前光线忽然一亮,有点猝不及防,盖住她头脸上的那幅喜帕,就被徐致深给挑开了。 甄朱睫毛颤了下,抬起双眼,微微仰面,对上了一双俯视着自己的男人眼眸。 她今夜是朱颜绿鬓,雾眸绛唇,红烛摇曳里,在身上那件大红底绣以精致金丝蜀绣的喜服烘托下,双颊如晕,娇艳无俦。 他一如平常英俊迫人,眉梢眼角,略略泛出酒色,透出了红晕,一双眼眸却被浸润的愈发漆黑,闪闪发亮,定定地,一下也不错眼地盯着她,看起来,晚上应该被灌下去了不少的酒。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身喜庆的花里胡哨的打扮…… 实话说,今晚从被他抱上轿子开始,甄朱就一直蒙着盖头,包括后来拜堂,一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3 直没见过他的样子,这会儿突然看见了,视线从他头上礼帽左右插着的两朵红配绿花一直往下,落到还挂在胸前的那朵大红花上,忽然想起傍晚自己沐浴更衣时,喜娘递进来一件绣着百子莲的大红肚兜要她穿,说本地风俗,洞房花烛,不止新娘,新郎也要穿的,除了辟邪趋吉,也是为了讨个好彩。 她自然照办,现在那件肚兜就穿在身上。 目视他这打扮,应该也是穿了的。 只是她实在没法想象,在京津洋场那个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徐致深,现在里头穿着只大红肚兜的模样。 光是想象,就已经够**了…… 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闷笑了起来。 徐致深一怔,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似乎猜到了她的所想,脸色一沉,咂了咂嘴,饿虎扑食,直接就朝她压了下来,甄朱还没笑完,哎呦一声,立刻被他压在了床上。 “敢笑话我?” 他张嘴,一口就咬住了她红艳艳的一张樱桃嘴,狠狠地用力吸吮,手也跟着动了起来。 这一夜的起初,甄朱被他弄的真是欲。仙欲.死,但是渐渐,就变成了死去活来。她要累死了,到了最后,腰肚皮快要断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身下原本应当牢固无比的那张大床,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哪个榫头松了开来,咯吱咯吱,这响声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女孩儿的乞怜之声,夜深人静,听的睡同院的丫头脸红心跳,老妈子关门闭窗,一直到了下半夜,这才终于渐渐平息,止了下去。 新房那张幽密的大床之上,甄朱被地主家的小三爷搂在臂弯里,闭上眼睛,脑袋一歪,人就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码了个扩写版的洞房,不想再被锁,修来修去麻烦,所以发在了百度云盘。因为这里不能放链接,放在我微博上(山中蓬莱客),点进去就可以,输入密码:1zv9(wrod文档) 别期望太高,写的不好,凑合看~另外请不要复制文本到我的文下,谢谢~ ☆、第86章 红尘深处 三天后回门。王副官施展了通天的十八般武艺, 终于于昨日成功地把一辆汽车翻山越岭从外面的世界给弄进了长义县里,虽然晚了几天, 憾没能赶上迎亲时候用,但用在今天回门, 也是造成了轰动的效果。 川地多山蜀道难, 长义县城通出去,有一段不短的曲曲折折的山路,没有能容汽车行驶的车道, 千百年来, 进出全靠脚力或是骡马,外头的人进来, 即便有车, 也只能把车停在山道那头。这还是全县出现的第一辆汽车, 当天徐致深开着,送甄朱从徐家大宅出发, 一路招摇过市,车屁股后跟了一大帮追着跑的娃蛋子,在全县人的艳羡目光中出了县城大门,来到兴隆镇的麻油铺子。 这天回门, 热闹无比,引来了全镇人的围观,白姑一身新衣,春风满面,进进出出, 极尽阿谀奉承之事,隔了一条街都还能不时听到她响亮的笑声和说话声。徐致深和甄朱留下吃了午饭,动身回县城,车里捎带了老张头。能坐上洋汽车,这待遇比县长还要好,老张头从上车开始,身子就挺的笔直,一动不动,神色激动无比。 说实话,这种坑坑洼洼,布满交错牛车车辙印痕,宽度也勘勘只能容纳一辆汽车通过的田间道,并不怎么适合开车,但徐致深好像不在乎,开了一会儿,在窄道上玩起了车技,速度飚的那叫一个快,车身跳跃之间,老张头的脸色开始发白,从刚上车的激动无比变成紧张无比,又不敢开口阻止三少爷,甄朱看他吓的够呛,伸手狠狠拧了下徐致深的胳膊,他哎呦了一声,这才慢了下来,老张头终于缓出了一口气,向少奶奶投去感激的目光。 甄朱转头,眺望着车窗外那片一望无垠的田地。 这一大片田地都属徐家所有,租给佃户种植,将近初冬,现在稻子已经收割完毕,农忙季节刚过去,地里只剩下一簇簇的稻桩,但还是能看到一些人,三三两两在地头里忙碌,有大人,也有小孩,忙着捡稻穗,收稻杆,捉泥鳅,远远看到一辆稀奇洋车开来,都停了手里的事,纷纷站起来望着。 车停了。 甄朱转头,见徐致深将车停在田边一块空地的一株老歪脖子树下,下去脱了鞋,赤脚要下地的样子。 甄朱惊讶,赶紧也下车拉住他:“你做什么呢?” 徐致深转头:“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挖泥鳅的事儿。这会儿田里泥鳅养的最是肥壮,大的有拇指粗细,我下去挖些过来,回去了,晚上炖老黄酒吃……” 他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下了车的老张头,附耳低语:“都说这玩意儿吃了壮阳,等着晚上我伺候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甄朱嗤的笑了一声,抬手打了他一下,他哈哈大笑,脱了外套,往甄朱怀里一丢,挽起裤管就要下去。 老张头见状不对,赶紧追到田埂阻拦:“哎哟我的三爷,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泥鳅,我叫人给你抓就好,你要多少有多少,用不着自己下去啊——” 徐致深挑了挑眉,“去去,别挡着三爷我的正事儿!去给我弄个铲子,还有篓子!快点!” 老张头看起来还不乐意,嘴里嘟囔着,转向甄朱求助。 甄朱抿了抿嘴,笑:“别管他了。你照他说的做就是了。” 老张头无可奈何,只好冲附近的一个佃户吆喝了一声,很快拿了工具,徐致深接过来,踩着因为昨夜一场雨水变得泥汪汪的泥巴地,弯腰开始挖泥鳅,照例,很快又引来附近的一群佃户,大人小孩起先只是远远围观,目光是好奇而迷惑的,渐渐的,有胆大的小孩儿过来了,围着徐致深叽叽喳喳,热心地给他指点泥鳅多的地方。 甄朱就一直坐在那株老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抱膝静静眺望着徐致深在田地里的身影。他很快就和那群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小孩打成了一片,甄朱的耳畔,随风不时传来他和小孩儿的说话声,到了后来,仿佛还为挖洞的正确方式吵了起来,居然让他吵赢了,他大笑,得意洋洋,看起来是那么的快活,越走越远,在地里忙碌了许久,直到日头渐渐偏西,才终于回来,手里拎着挖来的浅浅小半篓泥鳅,沾了一身泥巴,上了地头,把战利品往甄朱脚边一放,提溜了自己的鞋,到附近河边去洗了洗,回来身上依然还是没洗干净,也管不了这么多,回到车上,把老张头先送了回去,随后就和甄朱说说笑笑,一路回往了县城。 两人到了徐家,已不早了,管事匆匆迎了出来,似乎有事要说,一眼看见徐致深皱巴巴的裤管上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巴痕,错愕,徐致深把篓子往他手里一放,让送去厨房炖酒,管事反应了过来,“哎”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4 了一声,提了篓子,赶紧又说:“三爷,家里午后来了客,说是省督军的人,来拜访三爷,一直在会客屋里等着哪——” 徐致深脚步停了停,皱眉:“怎么又来了?前些天不是来过吗?” “这回成都那边的!”管事的忙道。 徐致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如今四川有两个政府,一个人称刘成都,一个叫做孙重庆。川地方割据剧烈,成都原本历来是省城,民国初起就有一刘姓督军,兼任省长,但头几年,又有一孙姓派系在重庆成立军政府,自任督军,两方陆陆续续打过几次,刘也奈何不了孙派,孙派就要北政府给自己正名,那边鞭长莫及,自顾不暇,反正只在四川地头里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任命了一个四川将军的名号,于是成渝对抗,一直这么持续了下去。 徐致深之前刚回来那会儿,重庆方就来过人,当时被徐致深客客气气请走了。现在听管事的这么一说,想了下,和甄朱说了声先回屋,转身就往会客屋走去。 管事的迟疑了下:“三爷,您不先换身行头?” “换什么,这不挺好。都让人等了半天了,赶紧先去见客为好。” 徐致深掸了掸衣袖,朝前走去, …… 甄朱回屋换了身家常的衣裳,等他,等了约摸两刻钟,听见外头老妈子叫了声“三爷”,转身要迎出去,他已经笑眯眯地进了屋,嘴里嚷着肚子饿,没理睬,先催他去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开饭,吃的时候,顺便问了声访客。 “没什么。已经叫人送走安排住宿,吃好住好,明早送客。”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只顾狼吞虎咽,看起来是真的饿了。 甄朱心里也就有数了,不再追问,只把他喜欢的菜推到他面前,啧了一声:“我不跟你抢!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徐致深冲她一笑,一口气吃完了两大碗的饭,摸了摸肚子,忽然嗳了一声:“我的黄酒炖泥鳅呢?你不会是偷吃了吧?” 甄朱撇了瞥嘴,亲自把用紫砂小锅炖好的泥鳅端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你的!吃吧!” 徐致深掀开了盖子,伴随着腾腾热气,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但即便这样,还是掩不住泥鳅的那股子腥土气味,他凑过来,深深闻了一口,一脸的陶醉,拿起筷子夹起个泥鳅段,正要往嘴里送,瞥了眼甄朱,改送到她的嘴边:“来,张嘴,好东西啊,辛苦了一下午,第一口先喂你。” 甄朱看了眼那一条条浸泡在黄酒里的煮熟了的泥鳅,赶紧摇头,神色诚恳:“我不吃。你这么辛苦,好好补补才对,你自己吃吧。”说着抬手,捏着筷子往他嘴里送。 老妈子出去了,边上没人。徐致深一口吞了泥鳅,顺手摸了把她的脸,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我说,我干嘛要补啊?还不是为了伺候小妖精?昨晚把我缠的,大半夜也不让睡觉,简直要累死我了。” 甄朱啪的打掉他的手:“一边去!给我记着你的话!晚上你要是碰我一下,你就是小狗!” “别!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多了,你不让我碰,存心是想让我暴血?” 他顺手将她一把捞了过来,按在自己的腿上,夹了条最肥的往她嘴里送:“张嘴,你得跟我一起吃,要补一起补!” 甄朱躲着,他非要喂,老妈子人都转回来了,到底有眼色,听到动静,充聋作哑地在外头等。 甄朱和他嬉闹了一会儿,催促他快些,说赶紧去老太太那里看下,这才终于吃完了一顿饭,两人稍稍歇了下,就一起出去,快到的时候,隐隐看见里头晃出来两影子,大奶奶和二奶奶刚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完晚饭,这会儿一块儿出来了,只听见大奶奶低声抱怨说,还是老三媳妇儿有福气,嫁了老三,老太太都不用她在跟前立规矩,哪像我们,当初嫁过来第二天就要立规矩,这一立多少年了。今天到这会儿,一口饭还没吃。二奶奶就嗤了一声,人家命好呗。老三当宝贝疼,还有个有来头的干妈,咱们没有,认命就是。大奶奶不吭声了。二奶奶又说,今天听说成都那边又来了人,要请老三过去做事,连同上回那个,你说,他怎么就全给推了?大奶奶说,我怎么知道。二奶奶就冷笑了声,我家二爷说,老三得罪了张大帅,混不下去回来,兴许是怕出去了被人穿小鞋,这才躲家里不走了。我原本以为也就我家二爷混世,你看老三,回来才多久,这胡闹的劲儿,连老二都给比下去了,以前还真看不出来,看这样子,他是铁了心要长留了。我家倒没什么,二爷反正向来不让管正事。不是我多心,只是好意提个醒。大奶奶你那边是要上心些了,大爷别不小心犯什么错,再被老太太揪住把柄,指不定哪天就把肥差转给老三了。大奶奶就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大爷也正担心着这个呢,只是毕竟,都是亲兄弟,老太太再偏心,也不至于偏到哪里去吧。三奶奶就说,还是大奶奶你们厚道,只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怎么想的…… 两个向来暗中勾斗的女人,现在因为有了新的共同威胁,一下子就拉近了关系,一路轻声嘀咕着从门里出来。 门口光线昏暗,大奶奶二奶奶并没看见停在路边那株桂花树影下的徐致深和甄朱,从旁边走了过去。 甄朱心里有点堵,看了眼徐致深,想说点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笑眯眯地握了握她的手,带着她就往里去,两人在徐老太跟前,伺候她抽了一泡烟,说了些话,老太太习惯睡早,让回去,两人就回了,进了院子,甄朱还在想着刚才听到的大奶奶和二奶奶的话,迟疑了下,说:“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话还没说完,脚下一个悬空,人已经被徐致深给抱了起来,他狠狠亲了她一口,凑到她耳畔咬着耳朵:“黄酒炖泥鳅果然大补,刚才在奶奶那屋,我就老想着了……” 甄朱捶了他一下,骂他不要脸,他大笑,抱着她进了屋。 第二天,甄朱碰到大奶奶二奶奶,相互说说笑笑,徐致深和两个兄弟也是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只是他依旧没个正形,整天捉猫逗狗,聚众打牌,或者就带甄朱到处兜风,除了不逛妓馆,不抽鸦片,真真是把纨绔给做到了极致,回来才个把月,提起徐家小三爷,县民无不侧目,徐老太也不管,只一味的宠他,没过问一句。 这天,因为昨晚睡的太迟,甄朱被徐致深搂在床上,两人一直睡到了将近中午,老妈子来了,在外头来叫,说前次来过的那个姓曹的大官又来了,这回也还是县长陪同来的,客人已经上门了,大爷让三爷赶紧的出来。 甄朱先醒了,急忙推了推徐致深,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盯着床帐顶,出了片刻的神,这才撩开帐子翻身下去,一边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4 - 分卷阅读15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5 打着哈欠,一边出去开门。老妈子送水进来,他洗漱完毕,甄朱早也爬了起来,拿了他的衣服,帮他穿上,他吃了几口东西,亲了口甄朱,出去见客了。 老曹一身戎装,在徐家那间会客厅里,被大爷二爷陪着,已经说了些话了,忽听门口起了一阵脚步声,抬眼,见徐致深走了进来,哈哈大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抓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笑道:“多日不见,老弟你风采依旧,老哥哥实在欣慰!今天上门,事先也没打招呼,只是最近几天,人在成都办事,忽然想见见老弟,你也知道我这脾气,想一出是一出,这就来了。老弟你新婚不久,要是打扰,还望见谅!” 徐致深笑道:“不怕曹兄你笑话。刚才确实还在屋里睡觉。听说曹兄你来,这才匆忙起身,让曹兄久等,是我的不是。”说着让座。 “哎呀,果然是我的不好,搅了老弟你和新婚夫人的好事,只是这大白天的,老弟还是悠着点好……” 老曹取笑了几声,徐致深笑而不语,大爷二爷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说,自己留下不便,也就先走了。 老曹和徐致深各自入座,说了几句和旧事有关的闲话,老曹随即说:“徐老弟,上回我送来给老太太的那点薄礼,你怎么原封不动给我送了回来?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又不值几个钱,不过是我孝敬咱们老太太的一点心意而已。” 徐致深忙赔罪:“是老太太的吩咐,说不好白拿,要我送回去。” 老曹摇头:“这话就见外了,你们家老太太,那就是我家老太太。” 徐致深笑道:“我知道曹兄爽快人,只是老太太人上了年纪,难免固执,我做晚辈的,也不好不听。” 老曹又说了几句,神色渐渐转为郑重,道:“徐老弟,我也不瞒你,我此行来意,是诚心求贤。张效年有眼无珠,老哥哥我对你却一向爱惜万分。以前那是没机会,如今你没了羁绊,自由之身,只要你来我这里,我立马拨你两个加强师,一切听凭你指挥,只要你我联手,往后,谁能奈何的了我们?” 徐致深说:“曹兄一番好意,我万分感激,只是以我如今处境,不敢连累曹兄英雄之名。” 老曹呸了一声,不以为然:“就那破事,算个鸡.巴鸟蛋!我老曹是那样的人?徐老弟你完全不必顾虑。” 徐致深端起面前的碗茶,喝了一口,笑道:“曹兄,并非我存心不给曹兄你面子。曹兄肯在这当口来我这里请我做事,一出手就是两个师,我万分感激,只是实不相瞒,时隔多年,如今我回了乡,才知道什么是逍遥,比起从前,如今这完全就是神仙日子。” 他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我十几岁离家,多次死里逃生,戎马倥偬,一转眼,再过个几年,也就三十了,要不是遇到了如今这个槛,恐怕还在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现在想想,什么都不如回来,太平日子,逍遥自在,神仙来了也不换。曹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心出去,还请曹兄见谅。” 老曹又苦劝了几句,见他似乎真的无意出山,心里虽失望无比,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徐致深人虽然退下了,但老曹知道,除了自己之外,不少人都在盯着他,包括四川那两派势力。以他的个人能力和对南陆军系的影响力,如果被别人所用,对自己而言,无疑就是个损失,甚至是个麻烦,所以他一心想要将他归为己用,至少,要确保他不会被别人挖走,这才不辞劳苦,这回再次亲自远道登门。 现在听他语气,应该真的没有和别人私下有过联系,再联想到头天特意在长义县里打听过他的近况,得知他回来后,就忙着操办婚事,带着那个漂亮太太开车兜风,招摇过市,整天厮混,不务正业,自得其乐,看起来,因为遭此挫折,真的是心灰意冷了。 他思忖了下,终于稍稍感到放心,再力邀了片刻,依旧无果,于是哈哈笑道:“也好,人各有志,老弟你既然无意出山,那老哥哥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往后,咱们说好,要是你想再出来,第一个务必联系老哥哥,我那边,必定虚位以待!” 徐致深含笑向他道谢,命人摆酒设宴,叫来陪客,留他吃饭,老曹也不推脱,当天宾主尽兴,喝的醉醺醺,安置了下去。 甄朱知道徐致深在陪客,晚上就去徐老太跟前服侍,回来后,在房里等他,房里那个西洋钟走到九点多,他终于回房,脸红彤彤,脚步有点踉跄,酒气熏天,甄朱扶他进了浴房,他坐在浴桶里,闭目靠在桶壁上,头往后仰,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因天气冷了,甄朱怕他着凉,胡乱替他洗了洗身子,就轻轻拍他脸,他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顺从地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站在那里。甄朱帮他擦着身上水珠,他低头看着她,忽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送到床上,连帐子都没落,就开始要她,一只手揉的她养的娇嫩无比的乳都发红了,甄朱吃痛,发出细细的嘤嘤之声,这仿佛更刺激了他,要的又狠又急。完事后,他仿佛十分疲惫,亦或是真的醉了,搂着她,闭目很快就睡了过去。 甄朱慢慢吁出一口气,给他拉好被子,自己也蜷在他的身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睡到半夜,翻了个身,朦朦胧胧,感到身边仿佛空了,睁眼,发现徐致深不见了。 甄朱慢慢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子,看见房门半开,一道清泠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了一片白色。 她披衣,下榻趿鞋,轻轻走到门口,看了出去。 一道人影,靠坐在走廊的栏杆木上,头微微仰着,仿佛在看月。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 回来这么久,甄朱还是头回见他抽烟。 她悄悄走了过去,从后慢慢抱住了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腰,低声道:“你是故意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也是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87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转过了头。 月光如一汪静水,悬空淡淡洒下。她向着明月, 面容清皎, 眸光澄澈, 他的脸庞却笼罩在半明半暗的晕影之中,中间缭绕着一缕淡淡的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青白烟雾,目光便带出了几分晦暗的颜色。 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地捻灭手中香烟, 伸臂将她从栏杆后拖抱到身前, 放她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脱下外衣, 包住了她的身子, 紧了紧领口。 “什么故意?” 随后他往后, 闲闲地靠在身后一根栋柱之上,双目注视着她, 唇角微微勾了一勾。 “故意浪荡,故意招摇, 故意让别人看你变成纨绔。” 他注视着她,别过脸,并没发出声音,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5 - 分卷阅读15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6 只是肩膀微微抖动,仿佛在闷笑,片刻后,忽转回脸,正色说:“女人太聪明, 往往就不可爱了。你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和她调笑,但眉梢眼尾,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萧瑟,如侵染了这秋末冬初深夜带着月光寒意的露气。 甄朱和他四目相对,缓缓地说:“我是个笨女人,只是我比旁人知道些你。你回乡后,就跟换了个似的,每天看起来那么快活,我却感觉的到,你心里其实并不真正快活。” 他嗤的轻笑一声,抬手,拇指在她柔嫩面颊上轻轻刮擦了下,随即将她揽到胸前,微微低头,带了些凉意的鼻尖轻轻蹭着她散发着温暖馨香的鬓发。 “傻婆娘!有你陪我,我是快活的。”他柔声说道。 甄朱将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双手从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中穿了出去,环抱住他的腰。 他沉默了下去,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那样任由她圈抱着自己的腰身,心跳彼此相和,月光在地上投出了一道两人相拥的身影。 良久,他的唇慢慢移她耳畔,低声道:“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预料到有今天这样的事,为的,就是有个拒绝的借口……” 他顿了一下。 “但这并不是主要目的。我的目的,是为了保存二师。” 甄朱抬起脸,睁大眼睛望着他。 “二师上下上万兄弟,是我这些年一手带出来的,弟兄们胆肝相照,个个全是汉子。南陆系一直有个说法,二师只知师长,不知大帅。张效年此人,疑心极大,现在我人虽然走了,但他对我必定还不放心,如果他认定二师存有异心,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可毁掉,也不会冒着二师可能会被我带走的风险。最早来过的那个成都督军,看起来是来延揽我,实际是张效年的人。” 他看向甄朱:“现在你明白了吗?” 甄朱微微吃惊。 她确实想到了第一层,以为徐致深回来后,一反常态,放浪形骸,是为了推拒类似于老曹这种的政客,却真的没有想到过别的,更深的东西。 她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迟疑了下,轻声说:“我就知道,你既生于这乱世,天生就不该泯于平淡。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徐致深微微一笑,眼底深出,却无不落寞。 “朱朱,张效年是我恩师,多年前,他还没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时,也不是今天如你所知的人。权力很迷人,但权力也会令人失去本心,甚至丧失理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几年宦海沉浮,对此我也早有准备。这次我替他背下了这个骂名,知情外人以为我是无奈,无奈固然是有几分,但更多还是心甘。这也是算是我最后对他当年提携的最后报答吧!” 他顿了一下。 “即便到了现在,只要他不犯我,我大约可以一直这么浪荡下去……” 他忽的一笑,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带了孩子气般的邪气,屈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有你这么个少奶奶在我身边,我就当个浪荡少爷,也是不错。” 就在片刻之前,她于深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寻出来看到他独自在外抽烟的那个孤单背影,她心里发堵,并且有些担心。 雄鹰铩羽,龙搁浅滩,用来形容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再贴切不过了。 她明白他的心情。对于一个十六岁就出去,几度生死博过功业的男人来说,这种惆怅和郁懑,并不是她给的温柔乡就能彻底平复掉的。 但是现在,因为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她忽然释然了。 即便他惆怅,郁闷,不得志,甚至在家里,还要面对各种揣测和猜忌,但他并没有迷惘,也从没有失去过本心。 他始终是清醒着的。 这样的男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便顺着他的指,凑过去轻轻嘬了一口他翘起来的嘴角,嗯哼了一声:“只要奶奶不骂你败家,我是懒得管你。” 徐致深低声笑了几声,捉住她的手,摸了摸,发现有点冰,送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又亲了几口。 “外面冷。走吧,回屋睡觉去。” 他柔声说道,抱起了甄朱。 …… 徐老太一天比一天老,虽然还精明依旧,咳嗽一声就能让站在跟前的媳妇和大奶奶二奶奶不敢透大气儿,但精神却越来越不济。徐致深一改之前的放浪样儿,整个冬天都在老屋里陪,中医无效,就从省城请来西医,尽管用心照料,但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岁末,过年前的几天,在围满了儿孙的那张床前,抓着徐致深的手,说了一句“三儿,往后要好好的,对的起徐家祖宗”,安详而去。 临走前的几天,徐老太脑子格外清楚,把族里长辈请来,给三兄弟分了家,各有所得。但在大爷和二爷两家看来,先不管老太太临死前有没有私下塞好东西给老三,就明面上的帐,老三分明就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十几年没回来,凭什么就能分到那些东西,何况,他现在什么也不是,而他交恶的张效年,如今越发煊赫了。 在顺利渡过了危机之后,张再次得到外国的大力支持,上月,因为各省督军团督促他重开国会,他干脆寻了个借口,解散旧国会,重组新的所谓国会,修改宪法,实行实际意义上的独.裁。包括江东在内的数省督军纷纷相继通电全国,表示反对,并表示随时准备以武力捍卫国家。江东谭家也趁机出兵,再次占领了之前曾交出的港口,隐隐成为反对派之核心力量。沪上会谈的成果,毁于一旦。但这一次,张效年似乎已经准备妥当,除了得到洋人的支持,也有数省督军发表公开声明,包括成都,拥护张的新国会。除此之外,就在老太太丧礼后没几天,张效年派来的特使,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长义县,在和徐致深闭门相谈了许久后,被徐致深送走。 特使曾是徐致深的旧日同僚,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临走前的表情,不无遗憾。 外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徐家人却知道,张效年原本是不计前嫌,在这个当口特意派人,召徐致深再次出山赴京。 如果徐致深答应了,大家自然没什么话,哪怕老太太临死前再偏心,他们也不敢有话。 但问题是,徐致深没点头。 这下大爷和二爷夫妇就不乐意了。 以前是徐老太在头顶压着,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现在威风了一辈子的老太太躺棺材里了,白太太是镇不住大爷二爷和两个儿媳妇的,于是徐家里里外外,各种闲言碎语也就多了起来。到了二七那天,照族长的意思,是要三兄弟齐聚一起,把徐老太临时前敲定的分家事项具体给落实,三兄弟各自签字画押,以后事情就了结了。 甄朱跟着徐致深到了祠堂。 里头族长和几个长辈,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6 - 分卷阅读15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7 都已经在座,大爷夫妇也早早来了。 徐致深向老一辈见过礼后,和他们也打了个招呼。大爷大奶奶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一声不吭。 徐致深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去年冬天起,徐老太身体不好了后,他的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此刻带着甄朱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只等着老二来。等了许久,才见二爷急匆匆地过来,二奶奶招娣却没来。二爷进来,就不住地朝族长等人赔罪,说刚才临时有急事耽误了,他说话的时候,眼尖的人,就瞧见他脖颈上几道殷红的抓痕,似乎是被指甲抓破的。因为等了些时候,有些不耐烦,说了几句,就开始了。 族长读完徐老太的意思,大爷夫妇和二爷脸色就难看了,相互看了一眼。大爷暗中推了推大奶奶,大奶奶朝前出了一步,正要开口,先前一直沉默着的徐致深站了起来,走到中间,对族长说道:“我和三奶奶商议了,老太太分给我们的田产,除了留少部分外,其余全部捐作祠田,所得用来在县城捐造新式学堂,聘请教师,另外,拨钱准备尽快修路,将通出去的山道拓宽,方便县民进出。趁着今天族里长辈和族人都在,一起做个见证。” 他这话一出,不但族长等人吃惊,继而欣喜,那些聚在外头看热闹的族人,更是议论纷纷,无不面露喜色。脸色不好的,自然是大爷夫妇和二爷了,显然先前预备好的都没施出来,就这样被掐在了喉咙里,面面相觑,神色极其难看。 “老三,你这是干什么呢?”大爷勉强说道。 徐致深淡淡一笑:“老太太临走前,怕我荒唐,特意叮嘱我要对得住徐家祖宗,我这么做,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想必也会高兴。” 大爷语塞。 “好,好!难得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有这样的胸襟,此举实在是功德无限,利在后代……” 族长是前清秀才,此刻站了起来,正在夸赞,忽然听到外头起了一阵喧闹声,只见二奶奶招娣手里拿了一支发钗,推开门口的人,急匆匆迈步进来,神色怒气冲冲。 二爷脸色一变,迅速看了眼徐致深和甄朱,慌忙上去阻拦,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过来吗?”招娣呸了他一口,一掌推开,径直冲到了族长的跟前,红着眼睛哭诉道:“族长,你今天可要给我做主!徐家出了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以前以为自己没男人,守不住,就去勾搭我家男人,还留了这东西,要不是今早被我发现,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立刻都知道她在说谁了,无数道目光,全都射向了甄朱。 刚才二奶奶一进来,看到她手里的那枚发钗,甄朱立刻就想起了以前的那件旧事。因为徐致深后来一直没问过薛红笺当初上吊的事,所以她渐渐也忘了这茬,却没有想到,今天这时刻,竟然会被二奶奶给拿出来,当众来衅事。 她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看向徐致深。 他神色已经变得冷漠无比,目光扫向二爷,落在他的身上。 “哎哟,这不是三奶奶的吗?当初我见她戴头上漂亮,还特意多看了几眼,怎么就……” 一片嗡嗡议论声中,大奶奶说了一句,语气十分惊诧。 二奶奶冷笑,把钗子往二爷手里一拍:“今天我也不怕丢脸,把话就在这里说个清楚!你当着族长族人还有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你的?哪个不要脸的勾搭你的?” 二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僵了片刻,忽然指着甄朱,高声道:“是三奶奶!当初老三儿还没回,大家全以为他死在外头,她守不住寡,就勾引我!我对她没半点意思,只是她当时哭哭啼啼,非要塞给我,还说我要是不收下,她守着活寡,这辈子也没指望,要去寻死,我推脱不过,也是怕她真出事,就给拿了,千真万确,要是有半句撒谎,天诛地灭……”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更是大了。 甄朱心头突突地跳,手一下变凉,正要开口,手心忽然一暖,徐致深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她脸色微微苍白,看向他。 他朝她凑过来,唇附耳道:“我想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上吊了。等着,你男人现在给你解气。” 他松开了甄朱的手,盯着正在跳脚自辩的二爷,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在周围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之下,一边慢吞吞地挽着衣袖,一般朝着二爷慢慢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停住,笑容更甚:“老二,你刚才都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二爷睁大眼睛,指着渐渐恢复了镇定的甄朱,神色激动无比:“三弟!这女人水性杨花!当初你不在,她勾引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哦?”徐致深哦了一声,从二爷手里抽过那支钗子,拨弄了两下,抬了抬眉。 “只是我有点不懂,我没回来前,她的哑疾没好,根本就不会说话,你又是哪只耳朵听到她跟你说,你要是不收下这玩意儿,她就死给你看?” 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二奶奶脸色一变。二爷更是目瞪口呆,额头冒出了汗星子:“……这个……刚才是我口误……是她当时就那意思——” 徐致深脸上原本带着的那丝笑意骤然消失,目光陡然变得森冷,“啪嗒”轻微一声,手中那支钗子应声而断。边上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听二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砰”的一声,徐致深已经踹出一脚,正中肋骨,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滚落到了祠堂的门槛前,趴在那里,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两根肋骨已经断了。 周围人惊叫一声,慌忙散开。 徐致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最后停在门槛前,盯着倒在门槛头上还在呻.吟挣扎的二爷,看了片刻,弯腰,单手抓起近旁的一张条凳,在手上转了个方向,挥了起来,像砸死物般的,朝地上二爷当头重重砸了下来,一条凳腿竟应力而断,飞了出去,掉在祠堂的角落里。 二爷这回连叫声都没,咣的一声,脑袋立刻扁进去一大块,整张脸都变了形,猩红的血,和着白色浆液,四下飞溅,眼睛一翻,栽在了地上,当场昏死过去,只剩手脚还在微微抽搐。 周围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狠的下手?全都惊呆了,大气也不敢透,竟无人敢出一声。 “三少爷!不可,不可!都是兄弟!要出人命的!” 族长终于反应了过来,慌忙跑过来阻拦。 大爷大奶奶脸色发白,盯着前头徐致深的背影,目露恐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奶奶招娣回过了神,“妈呀”一声尖叫,人就昏在了地上。 徐致深面无表情,咣当一声,丢掉了沾满污秽的断腿凳,掸了掸衣袖,转身朝甄朱伸出了手,朝她微微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7 - 分卷阅读15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8 一笑:“走吧,回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amor 的浅水炸.弹 感谢 栗子大仙、想不出来 的火箭炮 感谢 dommyx5、浣熊爱捏面x4、蝈蝈苏、烟雨遥、萌面小丸子、kd、putizhang、emm、damiao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8、辣鸡作者不配我射1亿x5、无所谓x5、庸人自扰x3、sofix2、宫商角徵羽x2、得体不dirtyx2、大仁x2、摸摸头x2、(●—●)吱吱x2、萌面小丸子x2、emm、e、陶子、仙蒂蕾拉、玉蜻蜓、丹丹、lizzebear、凋碧、badcatoo7、糯米团子、江湖有点儿乱、妮儿、水煮棵柠檬、想不出来、ejnnvm、浣熊爱捏面、cassv587、宠儿、、徐嘻嘻小可爱、ariesliu、梅林、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是小乐乐2006、lxjxgg、烟花落、25165600、jia 的地雷 ☆、第88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从倒在地上的二爷身上跨了过去,出了祠堂的门槛, 留下身后一片畏惧目光。 徐致海不是个好东西。从事实来说, 他曾逼死过薛红笺。这回就算侥幸不死, 过后恐怕也会落个残废。 哪怕真被打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并没什么值得同情。 但出手的是徐致深。毕竟是一家人, 虽隔了房, 平日兄弟相称, 向来有分寸的他, 这次下手会这么重, 不过两下, 大半条命就去了。 甄朱还是有点吃惊。 这和她所知的徐致深, 有点不一样。 回来的路上,他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 沉默着,神色凝重。 刚才的举动, 看起来似乎不像是暴怒之下的冲动失控。 回了屋,甄朱迟疑了下,正想开口问他, 外头传来脚步声,白太太闻讯已追了进来,带着埋怨和责备:“老三儿,教训下他也就是了,这下手, 未免也重了些。那边现在哭天抢地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县长那里我还能去说个话,但外头人说徐家兄弟相争致死,名声难听。” 徐致深敷衍的表情:“娘你说的是,不过他死不了。只挨了一下凳腿而已。我有分寸。” 白太太嘴里继续唠叨了片刻,担心医生万一来的不及时,用埋怨目光看了眼甄朱,叮嘱儿子这两天不要出去,转身匆匆走了。 徐致深送走白太太,关上了门,朝着甄朱走来,说道:“有件事,原本怕你担心,前些时候一直没说。今天半夜,会有一帮子正规军假装的土匪来攻打县城,主要目的,是为了干掉我。” 甄朱吃了一惊:“今晚?谁?谁要干掉你……” 她话没说完,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徐致深唇角微微拧了一拧,带了几分自嘲:“张效年还挺看得起我的。成都那边派了一个团过来,人快到了。” 一个团,至少有上千人。 川西多山,多山则匪盛。长义县地处盆地,土地丰饶,古早起就常遭受山贼土匪侵袭,居民不堪其扰,将城墙加高拓宽,逐年下来,如今城门牢固。因为外面不太平,天黑就闭城门,入夜有民团按照班次夜巡。虽说城防坚固,但县城里只有县府和以徐家为首的地主绅士自己组织起来的保卫民团,总共不过几百支枪,一旦来了上千的匪兵…… “消息确定吗?” 甄朱感到有点紧张,心啵啵地跳了起来。 “确定。成都有我的人,级别还不低。前些时候我得到消息,去和县长通过了风。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我。原本我是打算和你一起离开,免得拖累县民。但是重新考虑过后,我还是决定留下。他们此行目的,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是顺道打秋风。你知道,外头孙刘又已经打了起来,粮饷多多益善,以土匪身份打进县城,既干掉我,又抢一把就走,好处他们捞了,有土匪背黑锅,计划的挺好,即便知道我已经走了,大部队都开到这里了,以我对这些匪兵习性的了解,他们绝不肯就这么轻易掉头离开。” 甄朱极力稳住心神:“你们已经有了应对吗?” 今夜!很快就要到了。 徐致深颔首:“二师部分兄弟先会赶来应援。只是消息到的有些迟,今晚弟兄们未必能赶得上。不过别怕,已经安排好了应对。” “他们为了方便进城,前些时候,在鸦片馆里买通了民团的一个小队长,约定当夜由他值班,到点打开城门……” 甄朱灵光一现,仰头看向徐致深,吃惊不已:“那个人……” 她迟疑了下,打住,有点不敢相信。 徐致深的眸底掠过一道浓重的阴影,点了点头,语调却依然平静:“你猜的没错,是老二。他以前赌博抽鸦片,败了不少的钱,手头没现,欠了城西钱庄不少的高利贷,利滚利下来,如今一大笔钱,这回答应干这事,除了针对我,也是让那帮子匪兵去钱庄帮他灭人。” 甄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刚才在祠堂里,徐致深一反常态痛下辣手的一幕,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本打算到晚上再动手抓他的。他对付我也就算了,我懒得和他计较。现在他为了一己私利,和匪兵暗通,要把数万县民置于水火,更何况以前我没回来,对你做出了那样的禽兽之事,毫无悔改,今天两夫妻竟还当众泼你一身污水,撞到了我的手里,只废了他,还给他留了口气,已经算是留情了。晚上那帮子匪兵不来最好,来的话也是无妨。这几天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从邻县也借了些枪和民团人手,天黑关城门后宵禁,以他的名义给那些人传信,把人引到西门外,那里是葫芦口地形,等人都进去,前后夹击,关门打狗,就算赢不了,应该也能支持到弟兄们的到来。” 他的语气是笃定的。 怪不得他这几天忙忙碌碌,白天不大看得见人。原来是忙着这个。 以他的过往经历,今夜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或许小的不值一提。 但是甄朱依然感到紧张,心情忐忑。 徐致深将甄朱揽进了怀里,轻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抚。 “别怕,有我在,那帮子匪兵是不可能打进城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今晚你和我娘她们都进地下室,别出来,王副官会带人守住你们。你安心等我回就是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刚才目光里的戾气已经消散,此刻充满了安抚的柔情。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点了点头,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轻轻嗯了一声。 …… 当天傍晚,普通县民知道一伙土匪今晚要来攻打县城的消息,无不惊慌,哪里还用得着县府强制宵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8 - 分卷阅读15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59 禁,天还没黑,家家户户就关门闭窗,大街小巷,空的只剩下了满地跑的野狗。甄朱和白太太、大爷大奶奶一家子以及家里的一帮子丫头老妈子全进了避难用的地下室,王副官带着家丁守宅。 早上祠堂出了那一出,二奶奶从昏死里苏醒过来后,见男人抬回去,医生走了,虽还有一口气在,人仰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跟死人差不多了,哭哭啼啼,心里实在惧怕徐致深的狠厉,只是就这样认了,又心有不甘,知道族长必定偏袒老三儿,闹了也没用,自己不敢出面,就指使娘家人跑去县长那里要公道。白太太早有防备,亲自追了过去要摆平儿子捅出来的漏子。县长正心思重重,担心着晚上的事儿,哪里有耐心和人扯白,提了句二爷和土匪私通的事。 隔房的竟想害自己生的儿子,这下白太太彻底怒了,回来就打发老妈子去了二房,用自己的口吻,指着招娣鼻子痛骂了一顿,自己又亲自骂了一顿大爷和大奶奶。这会儿全家都下了地下室,招娣红肿着眼,拽着俩哇哇哭的孩子跑了过来,求着也要下去,白太太叫人把俩小孩接进来,呸了她一口唾沫,让她守着男人去,关上了门。 这间地下室,是当初祖宗造房子时为了防备土匪修出来的,因为是临时避难用,地方不大,加上许久没开启,空气也不大好,几十号人塞了进来,白太太一直在那里叨咕,不是骂老二黑心,就是念佛保佑老三,加上小孩子不时哭闹,十分杂扰,直到到了下半夜,丫头老妈子哄着小孩子,一个一个横七竖八在地铺上睡了,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甄朱身上披了条毯子,在铺地上的一个铺盖上,醒着等到了天亮。 七点多的时候,外头传来约好的敲门声,王副官露面了,脸上带着兴奋异常的笑容,高声说道:“太太!少奶奶!三爷旧部赶到了!那帮子匪兵,全是抱着抢劫的心思来的,昨晚就打不动了,早上一见三爷旧部到了,打都不用打,全都投降了!三爷怕你们担心,先派了人回来传消息,大家伙可以出来了!” 早上五点多,小孩子就陆续醒来,又开始哭哭啼啼,白太太唉声叹气,大爷大奶奶一声不吭,徐家丫头老妈子们也是噤若寒蝉,气氛十分压抑,突然间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顿时欢呼声四起,一个个全都喜笑颜开,丫头老妈子争着朝白太太和甄朱道喜。 白太太一扫颓态,喜笑颜开,赶紧上去张罗迎接儿子回来的事情。 甄朱慢慢地地铺上起来,长长松了一口气。一个丫头想讨好,上来想搀扶她,被大奶奶挤开,自己亲热地扶住了甄朱的一边胳膊,说:“三弟妹,咱们上去吧。我先前就跟大爷说过,咱们家三爷啊,跟戏文里唱的那样,刘皇叔蛟龙得**,长久终非池中物!这不,全被我说中了。” …… 昨夜西门之战,随着天亮时徐致深旧部的抵达,迅速结束了战斗,大部分刘成都的人都投降了,但也有几支流窜逃亡,为避免这些匪兵袭扰沿途百姓,徐致深亲自带人扫荡了一遍周围,傍晚终于归来。 老县城再一次沸腾了。城门大开,县民在县长的引领下,个个喜笑颜开,在城门口敲锣打鼓,迎接徐致深和他身后那支部队的入城,当晚,二师旧部被妥善安置在前清留下来的老县衙兵房里,徐致深并没有回徐家,而是设下筵席,留在那里为远道而来的旧部官兵接风洗尘。 甄朱跟着白太太一直在大门口等,等到天黑也没见他人影,打听到他在老县衙的兵房,知道今晚回来是不会早了。白太太埋怨了几句,回了。 甄朱也回了屋,正要换下衣服,老妈子说王副官来了,急忙出去。 王副官说,长官的弟兄们起哄想见夫人,长官就让他回来,接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早9点。 ☆、第89章 红尘深处 甄朱感到有点意外,但立刻点头, 让王副官稍等, 进屋对镜整理了下妆容, 开门出去,坐上王副官开的车,很快就到了兵房, 人坐在车里, 远远看见那里一片灯火, 门口挤了许多小孩, 跑来跑去, 也有大人, 在那里看着热闹, 下了车,人还没进去, 就听到围墙里传出阵阵喧闹的呼喝之声。 王副官帮她打开车门,门口两个卫兵, 看见甄朱从车里下来,向她敬礼:“夫人好!” 甄朱向卫兵微笑点头:“辛苦你们了。” 她跟着王副官进去,来到了校场。 校场很大, 想象从前,将军在此横马点兵,台下万人列队,场面将是何等杀气壮阔。但今夜,这里并不带杀气, 一进去,眼前全是人,喧哗声和着笑语,迎面扑来。 甄朱一眼看到徐致深站在靠外的一张桌畔。他手里端了只酒盅,正和那桌人在对饮,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满桌笑声里,仿佛感应到了背后来自于她的目光注视,亦或就是在等着她的到来,蓦然转头,眼睛一亮,立刻放下了酒杯,转身朝她大步走来,到了跟前,背着人伸手悄悄握了握她的手,附耳道:“本来不想扰你的,只是弟兄们起哄的厉害,我实在不好推脱……” 表情看起来还真的挺为难的。 甄朱嫣然一笑,低声道:“没关系,能过来和你的弟兄们见个面,是我荣幸。” 他呼出一口气,乐了的表情,道了句“跟我来”,再次握紧她的手,转身就带她朝里走去。 甄朱的到来,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刚进时,附近酒桌上的人就已停下杯箸,纷纷转头看向了她,等徐致深带着她停在众人面前,刚开口:“诸位弟兄们,她就是……” “夫人好——” 他话还没说完,四周就起了一阵轰然的整齐叫声,立刻将他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甄朱面带笑容,向着对面摆手示意,等嘈声渐渐停息,对着对面投向自己的无数道目光,提起了一口气,高声道:“众位弟兄们,辛苦了!有劳远道而来,救县民于危急之中,大家伙都十分感激!今晚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她拿起一只空酒盅,王副官忙执壶,往里倒了杯酒。 她举杯,笑道:“我早就不止一次听你们长官说过,诸位都是和他同过死,共过生的好兄弟。古往今来,千金易得,兄弟难交!知道弟兄们今晚在这里,本就想来看看大家伙的,只是又怕打扰了。没成想刚才王副官就来接。得以见面,是我荣幸。什么也不说了,我先敬大家伙一杯,先干为敬!” 她举杯,一口饮尽。 酒是白酒,很辣口,压住入喉下腹的灼烧之感,她笑着,将空杯朝向对面。 周围静默了短暂的片刻,再次爆出一阵如雷般的叫好喝彩之声,众人个个笑着,纷纷举起自己的酒杯,争相和她共饮,一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59 - 分卷阅读16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0 扫刚开始的拘束,气氛迅速地达到了今夜高.潮。 甄朱笑容满面,转脸的时候,对上了来自身边的徐致深的目光。 他正凝视着她,目光微微闪亮。 她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刻,他的耳畔是自己那些老部下的喝彩声,眼前全是争相想要靠近她,向她报上自己姓名,好让她记住自己的将士们。 “报告夫人,我叫张全有,三营营长,我老家是陕西榆林!” “米脂出貂蝉,绥德有吕布,榆林自古有美人,好汉更是世代辈出,三营长的家乡是个好地方!” “报告夫人,我叫葛蛟。过两天就满二十岁了!” “好名。蛟蛇潜渊,遇水化龙。葛兄弟往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 徐致深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和他的将士们一应一答,适时地帮她挡酒。 从她一现身,她就仿佛一个发光源,夺去了他的风头。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她的亲和,谈吐,风采,也成了全场最引人注目,也最受拥戴的焦点。 徐致深望着她,心里慢慢地涌出了一种深深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与有荣焉之感。 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她是属于他的。 他继续一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边,直到最后,席终于临近尾声,带着她和几个追随了他多年的军官最后喝了杯酒,在身后的欢送声中,出了兵房。 虽然晚上身边一直有他陪着,他也替她挡去了不少的酒,但到了此刻,甄朱面颊早已酡红,人也微熏。 出来后,她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臂膀上,但整个人的情绪,还是十分兴奋。 他仿佛也是如此。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手心滚烫,走到了车边,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带她来到近旁的城门之下,和她登上了城楼。 县城城楼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状如庙宇,飞檐翘角,楼高两层,他牵着她手,和她爬到高处,并肩站在瞭台之上,眺望前方。 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夜空,今夜月明星稀,视线野地的尽头,是一片淡淡的青山轮廓,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卧龙,从西向东,蜿蜒而去。 他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她,极目远眺了片刻,忽说道:“我想带你去省城,让你做四川督军夫人,你愿不愿意?” 甄朱慢慢抬起眼睛。 月光从头顶的飞檐间照下,显出他一张英俊面容的清晰轮廓。 他的双目明亮,正微微低头,凝视着她。 曾经身处旋涡中心,如今以他位置,即便他有心退隐,旁人也不可能容他随心所欲。 江流动,舟在其上,身不由己。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开始。 迄今和他回乡后一起度过的那半年浪荡时光,本就不过是浮生里偷来的半日闲情而已。 她知道了,明天开始,他又要前行。 她点头,笑了,抬起胳膊环抱住他的脖颈,踮脚尖,亲了一下他的唇,低声说道:“我等着。” 这一晚上回去后,两人缱绻了良久。 他的唇舌温柔地亲吻过她的全身,没有遗漏过对每一寸冰肌玉肤的宠爱。在充盈着带了淡淡酒气和他熟悉体息的呼吸里,甄朱醺意更浓了,她闭着眼睛,和他肌肤紧紧相贴,两人之间,没有半寸的隔阂。她如同驰骋在一个五光十色的梦幻里,被他膜拜,也被他操控着,无法自己,最后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满是汗珠的充满了力量的坚实肩背,在断续缠绵的泣和快乐声里,被他带着,攀登上了极致的巅峰。 …… 两个月后,成都督军打败了对峙多年的重庆军政府,人马一下扩大,整休过后,主力就扑向了徐致深。 这时候,徐致深的旧部已集结完毕,他带着投奔他来的旧部,在距离长义县两百里外一个叫做孟沟的地方,于半个月内,接连三战,彻底地击溃了成都主力,刘军溃散,势如山倒,狼狈退回成都,再死守两个月后,城内起了哗变,士兵击毙刘,开城门,迎接徐致深入城。 这时,全国已相继有十数个省份宣告脱离张政府独立,张效年也集结军队完毕,南陆系和江东派的大战已经爆发,双方开战了几次,各有胜负,随即陷入僵持,暂时停战,报纸喉舌各自以自己的立场宣传造势,人心浮动。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一年的六月,四川发布了一道令全国为之震动的公开通电。 徐致深控制了四川,在成都成立军政府,宣布四川即日起独立,宪法一日不恢复,川地则一日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9点左右二更。 ☆、第90章 红尘深处 甄朱那天被接到成都的时候,将近黄昏, 斜阳夕照的金光里, 老城墙头上高悬着的不再是代表北政府的五色旗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年前大革命时期的铁血星旗。 一共三辆车,前后两辆分别担任引导警卫, 甄朱坐在中间那辆王副官驾驶的汽车里, 从城门下驶入。 道路两边人头攒动, 挤满了前来欢迎督军夫人的民众, 有大人, 也有小孩, 人人脸上带着笑。 徐致深控制四川, 宣布成立临时军政府后,废除了前任留下的许多不合理的苛捐杂税, 此举令新政府大获民心,加上他治军严明, 军队自入城以来,对民众秋毫无犯,民众对他的到来, 极其欢迎,今天得知督军夫人抵达,一是出于对徐督军的衷心拥戴,二是坊间传言,督军夫人如何如何美貌, 风采又是如何如何过人,再被好事闲人推波助澜,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传开督军夫人今天抵达入城的消息,谁没个好奇之心?一早起就有民众到城门口张望,到了这会儿,人越聚越多,抢站便利位置,为的就是能靠的更近,到时候也看的更清楚些。眼见来了这么多的人,为防止意外,警察局不得不出动人手前来维护秩序。 车队影子一出现在城门口,等了大半天的附近民众就起了骚动,纷纷朝前涌动,挥舞着手中的旗子。 几天之前,甄朱离开了长义县,白太太不愿挪窝,继续留在了老家。 给她送行的大奶奶和白姑等人,有的只是羡慕和仰慕的目光,即便是二奶奶招娣,现在望着她,神色里也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的讨好,纵然她的丈夫现在依然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当人站上了足够高的高位,高的只能令旁人仰头以承鼻息之时,旁人从前曾经有过的嫉妒,到了这时,也就只能变成卑微的仰望,甚至连恨,也不敢恨了。 来到这里,甄朱没想到一进城就会有这么多的民众夹道欢迎,预先并没有准备,王副官显然也是没有防备,大约怕出意外,立刻加快了车速,想尽快离开。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0 - 分卷阅读16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1 甄朱阻止了他,让他开慢些,降下了座位两边的车窗,稍稍探头出去,向着两旁路人含笑挥手。 民众看到督军夫人从车窗里露脸,不但就像传说中所言的那样年轻貌美,气质过人,还挥手朝窗外致意,情绪顷刻高涨,欢呼声更是响亮。 就在这时,对面飞快地开来了一辆前头插有督军府小旗的黑色汽车,停在了路边,车里下来一个人,戴着帽子,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只见他一边匆匆戴上一双白色手套,一边朝前走来。 路人认出了徐督军。见他突然现身于此,显然是亲自来城门口接夫人的,气氛更加沸腾了。 徐致深快步走到甄朱乘坐的那辆汽车之前,弯腰靠向车窗,示意王副官下车。 王副官急忙下去,徐致深坐了进去,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搭在了方向盘上,握住,转头冲甄朱一笑,说:“夫人莫怪,我来迟了。坐稳,我开车接你进城。” 他本定好日子,要自己回长义县去接她的。但川地被各派势力割据了多年,刘孙只是其中两支最大的势力而已,现在依旧乱象纷生。从他接管四川宣布独立后,就一直忙着整顿,事务非常繁忙,且大部分的时间,并不在督军府里。甄朱知他事多,不想再给他添乱,又想早点到他身边去,就自己私下提前联系了王副官,让他提前安排人来接自己,这才有了今天的成行。 没想到这当口,他还是赶来了这里,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还要亲自跑来这里给她开车。 这未免也…… 太让人心里感到甜丝丝了。 她轻轻咬了咬唇,回了他一笑。 汽车在两旁越聚越多的路人的围观之下,一路顺利地开到了督军府,徐致深下车,替甄朱打开车门,将她带了进去。 督军府是前清留下的总督府,老派建筑,但内里的主要活动和居住区已经改造,通了电灯,架设电话,这些都是前任在时就有的,唯独卧室里有间浴房,里面安装了簇新的全天暖水供应设备和浴缸、马桶,是徐致深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前些时候特意叫人弄出来的,条件十分舒适。 两人分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徐致深推了一切事务陪她,一起吃了晚饭。 先前在老家的那半年,两人养成了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的习惯。这里是千年古城,城内处处都是古迹,附近不远就有青羊宫,徐致深便带甄朱出了督军府,前去散步消食。 老道自然认得徐致深,见他微服而来,身后只跟了两个警卫,边上有个美貌女子同行,那女子挽住他的臂膀,两人神态亲昵,起先未免惊讶,悄悄问警卫,得知竟是今天刚到的督军夫人,又惊又喜,急忙领了弟子出来,亲自给他二人引路参观。 青羊宫历史悠久,据说始建于周朝,老道卖力解说,把个上下五千年谈的天花乱坠,甄朱听的入迷,觉得颇有意趣,老道见夫人似乎感兴趣,更加卖力了,参观完外殿,又要引去内宫,甄朱正要跟去,手心忽然被瘙了几下,痒痒的,转头,见徐致深看着自己,一脸想要回去却又说不出口的表情。 其实出来还没片刻,徐致深就有点心不在焉了。刚才和她牵手同行,见这老道解说的越来越起劲儿,夫人好像颇入迷,就趁跟在身后的两个警卫不留意,用指尖悄悄瘙了瘙她的手心。 甄朱一怔,立刻就明白了,抿了抿嘴,停下脚步,徐致深就正色开口了,说夫人今天路上疲劳,刚才是来散步消食,这会儿好回去休息了,下回再来。 老道唯唯诺诺,将他二人送出青羊宫。两人径直回了督军府,回到卧室,才刚关门,徐致深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她,一阵亲吻,抱她进了浴室,和她挤在一个浴缸里洗澡,洗了许久,最后转到床上,是夜缱绻,宛如新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徐致深白天依旧那么忙碌,但无论怎么忙,只要能回,每天晚上,他必定会回来陪甄朱一起吃饭,两人像从前那样饭后散步,青羊宫成了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住在督军府附近的民众,经常可以看到傍晚时分,天气好的时候,督军和夫人出来,身后跟着双警卫,两人并肩同行,喁喁低语的一双身影。 徐致深的雷厉整顿,很快开始见效。在他接手四川不到半年,接连消灭了剩余各自盘踞的几股零散军事力量之后,整个四川完全统一,气象一新,他又创办陆军学堂,亲任校长,招募有志青年入校,消息传出去后,全川子弟从各地奔赴成都,踊跃报名。 就在川地人心向齐的时候,外面的这个世界,并不太平。 以张效年为首的南陆派系和江东派系,在短暂僵持过后,双方爆发了第二次的战争。 张效年准备充分,而这场南北大战到来的时间,比江东谭家原本预计的要早,准备不够,战中渐显被动,报纸喉舌纷纷为张效年宣传造势,一时声威大震,颇有锐不可挡之势。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南方宣告成立了一个新的护国临时政府。 组建这个临时政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曾引领了那场大革命的那位有着极高威望的先驱和精神领袖。当年大革命胜利后,他被迫流亡海外,但这些年,他还始终关注着国内局势,看到宪法被废,组织了一支军队,再次归国,宣告成立新的护国临时政府。 这个新的临时政府,从它成立的第一天气,就受到了全国进步人士的热烈拥戴,最近这些天,国内进步立场的许多主流报纸,全都在以无比的热忱和期待,宣扬着新政府的成立。 …… 这天晚上,很晚了,徐致深还没回卧室。 甄朱知道白天,督军府里来了一个特使。 特使姓唐,来自南方,受派于刚成立不久的新临时政府大总统,唐特使本人,也是著名的进步人士,提起他的名字,国人无不如雷贯耳。 徐致深亲自接待了唐特使,晚上送走人后,他自己继续留在书房里。 甄朱找过去,发现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书桌后的椅子里,隐隐有个人影的轮廓,鼻息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儿。 她站在门口的昏暗中,立了片刻,等视线渐渐习惯了微弱的光线,朝着坐在书桌后那张大椅子里抽烟的徐致深慢慢走了过去。 徐致深立刻俯身,伸出手臂,正要拧亮台灯,手背被甄朱按住了。 徐致深微微一怔,随即反手搂住了她,将她抱坐在自己的的腿上,另手拿掉嘴里叼着的那支燃了一半的烟,正要掐掉,被甄朱接了过来,凑到自己的嘴边,吸了一口。 他抽的是雪茄,异常辛辣,甄朱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急忙还给他。 徐致深发出一声闷笑,接了过来,这回真掐在了烟灰缸里,然后轻轻拍她后背,等她咳完了,双手搂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1 - 分卷阅读16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2 住了她。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起坐在没有开灯的书房的椅子里。周围是静静笼罩下来的夜色。 “今天特使向我转达了大总统的问候和一封来自他的亲笔信。” 片刻后,昏暗中,甄朱听到他在自己耳畔低声这么说了一句。 甄朱起先没有开口。 那位大总统特使的来意,不用他说,甄朱早也猜到了。 这两天的报纸,全都在说临时政府新发表的那个决定发动新革命以终止张效年独.裁统治的宣言。一些原本就反对张效年的督军纷纷响应,江东谭家也公开表态支持。但大多只是口头,涉及到具体的北上出兵行动,各省督军就没那么痛快了,相互推诿,新政府的这个宣言,隐隐有雷声大而雨点小,出身未捷身先死之嫌,全国士气,一时陷入了低潮。 这个当口,大总统特意派遣特使入川,目的,自然是游说徐致深再次投身护国革命,支持临时政府。 “朱朱,你怎么想?” 片刻后,甄朱听到他又问了自己一声。 她迟疑了下,终于说道:“如果你真的问我个人意愿,我告诉你,我是不希望你接受的。现在这样的生活多好。时局沉疴,想要实现你曾经的理想,何其渺茫,即便这次赶走了张效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来代替他的位置,这一点,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男人沉默了。 甄朱把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闭目靠了片刻,叹了口气。 “前几天我来你书房,看见了你在桌上留的一副随笔书法。你在上头写了几个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你的决断了,是不是?” 徐致深动了动肩膀,仿似要开口,甄朱抬手,轻轻掩住了他的嘴。 “达则兼济天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求无愧于心。我能嫁这样一个堂堂伟丈夫,是我的荣幸。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无论最后胜败结局,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徐致深慢慢地伸手,拧亮了桌角的那盏台灯。 柔和的光线顷刻洒满了书房,也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 徐致深凝视着甄朱,眼睛一眨不眨,忽然将她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 他抱的是如此的紧,仿佛想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身子,以致于甄朱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挤压光了,呼吸渐渐困难。 但是她没有分毫的挣扎,只是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伏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 三天之后,就在全国伐张士气陷入低迷之际,原本一直保持缄默的四川督军徐致深在报纸上,以督军府的名义,发布了一则公告,通电全国,宣布四川响应临时政府之号召,愿投身护国革命出兵,以激浊扬清,捍卫宪法之不可动摇神圣地位。 这个公告一出,立刻被全国报纸广为转载,徐致深再次成为了全国舆论的焦点,在一片赞誉声中,也有不少报纸质疑他有欺世盗名之嫌,直接指向此前他曾如何不光彩地结束掉他曾作为张效年得力干将的政治生涯的那个不可抹去的污点。 在声势浩大的毁誉半掺声中,这天,一群当初曾参加过游.行的青年学生投笔从戎,南下投奔新政府参加革命,在抵达后,向报纸陈述了当晚那场震惊全国的惨案发生经过。 报道一经上报,这巨大的反转,再次引发了戏剧性的社会反响,舆论如梦初醒,改口一致纷纷用“大义大忍”,“国之宝器”,“世乱识良臣”来赞扬徐督军,对他在这艰难时刻敢于站出来承诺发兵的举动,更是交口称赞,临时政府原本低迷的士气,再次得以大振。 在举国一片赞颂声中,四川督军徐致深集结完军队,誓师过后,率军队出川,踏上了他从军生涯的第二次护国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maya我一写感情就卡,一打仗就兴奋……好像画风不对……→_→ ☆、第91章 红尘深处 徐致深出川会晤临时大总统,谭青麟很快也电告全国, 再次表达对临时政府的支持和对徐致深出川行动的欢迎。几天后, 在总统的见证下, 徐谭齐聚南方,三方会晤,随后发表声明, 决定共同出兵北上, 以对抗张系的逆施倒行。 徐谭这个共同声明的发表, 给全国的倒张运动犹如注入了一支强心针, 形势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几场中原大战后, 张效年接连丢失了原本控制在他手中的豫皖两省, 退到山东河北。倒张形势逆转, 一片大好,全国为之振奋, 报章上每天都有关于徐将军指挥有道,川军作战英勇的各种报道, 徐致深俨然成为了这场护国战争的英雄象征。 外面,护国战争轰轰烈烈进行着,甄朱除了每天关注报纸电台的新闻, 也并没有闲着。比起京津沪等地,四川的新式教育开展的相对迟滞,尤其是女学生的入学情况更是落后。在成都和重庆,针对普通民众阶层开设有新科目的女子学堂也是寥寥无几,何况, 即便有学堂,肯送女孩子来上学的家庭也是不多,课堂里经常坐不满人,更不用说其它地方了。 她现在的身份能助她做许多想做的事情。她约见教育局长,要求兴办推广新式学校,资金部分由财政拨款,部分自己募捐,想方设法采取措施,鼓励民众送适龄女孩入校上学,为了起到宣传推广的效果,还亲自到女校为学生们教授英语,到公开场合发表演讲,鼓动舆论。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几个月后,成都重庆已有的几所女子学校里,入学率全满,甚至破天荒地出现了座位不够的喜人现象,筹款募捐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说到底,她如此忙忙碌碌,虽也是为了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公益之事,但更多的,或许还是为了好让自己可以不被徒劳的牵挂和担心所占有。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将近年底,因为过年,加上徐老太的周年祭,她收拾了行李,预备明天动身回长义县,晚上东西都收拾好了,趴在床上,又翻出徐致深前些天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正在反复看着,床头电话响了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一定是徐致深打来的,心口一跳,立刻接了起来。 他出川已经小半年,这段时间里,烽火不绝,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拔动军队,戎马倥偬,但不管怎么忙,隔断时间,总会给她打个电话。 每每接到他的电话,哪怕只是几句话,对于甄朱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欢喜和安慰,和他通完话的接下来几天,她心情就会很好,做事也更有干劲。 但最大的惊喜,还是前几天收到的来自于他的一封信。 信不过寥寥几句而已,仿佛在和她聊天。 他说:“夜半醒来,甚念卿卿,因临时电话线路中断,电话不通,遂提笔写信,写完自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2 - 分卷阅读16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3 读,满篇肉麻,恐怕卿卿过后作为证据嘲笑,不予寄出,扣下了。等下回见面,若卿卿表现叫我满意,再视满意程度,说部分或完全给你听。” 就是这封半是满含思念,半带一正本经和她**的信,让甄朱反复看了无数遍,幻想他半夜爬起来给自己写这封信时的样子,怦然心跳,整个人都酥软成了一片。 “是我。在做什么呢?”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她立刻笑了,抱着电话翻了个身,仰在枕上:“你猜。” 他猜了好几样,自然都是错的,甄朱正要开口,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在看我写给你的那封信。” 甄朱哼了一声:“你这人太坏了,知道我好奇心重,还故意勾引我!我要你现在就念给我听。” 那头仿佛在笑,笑声沉闷,又隐隐似是带了点惬意:“我一向言出必行,你是知道的,想听我信里写了什么,等我回来,和你见了面……” 声音顿住了,耳畔只传来他一下一下的呼吸之声。 仿佛他就在耳畔,耳鬓厮磨着,甄朱耳朵尖慢慢发热,脸庞也悄悄地爬上了红晕。 “我不在,你有想我吗?” 片刻后,她听到他低低地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想?” “想你想的半夜睡不着……” 他沉默了片刻,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喑哑:“我也是……” “你什么时候能打完仗回来?我要你把那封信读给我听……我想听……”她用恳求的语调,柔柔地说道。 他笑了起来:“我岂敢不遵夫人之命?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的声音转为轻快,停了一停,仿佛在调整情绪,随即说:“没别的事,王副官说明天就送你回县里,我明天也要拔军,接下来有一场大仗,联系可能不便,所以趁着今晚和你说一声,到家后没别事的话,过了年不必再特意回这里了,免得路上来回辛苦,因我大概很快就能回了。多则个把月,要是顺利,用不了一个月吧,战事应该就能结束了。张效年部队节节败退,我与谭现在分两路追击,等按计划围合,同时进攻,打完这一场,张必溃败无疑。” 甄朱长长舒了一口气,叮嘱他小心。 他笑应。两人又说了几句,因他那边军务繁忙,即便是晚上,也随时可能会有电话打进,不好长久占线,预备挂了。 “等等!” 甄朱说了声,朝着话筒送了一个吻。 他那头顿了一顿,柔声道:“晚安,吾爱。” …… 一夜好眠,甄朱第二天早早起身,收拾停当,离成都回往长义县。 同行的除了王副官,还有一个十人警卫队。路程不算很长,但也不短,因为全程没有通畅的车道,按照计划,乘坐汽车走一半,改水路,再转陆路,全程大概需要四五天。 王副官行事谨慎,行程安排的也十分周密,前半程顺风顺水,第三天,按照计划,天黑前应当抵达魏县,晚上在县城里过夜的,但因为白天遭遇天气突变,遭遇了大雨,行程被延误,天快黑了,离县城还有几十里的路,今晚铁定是进不了城,只能临时变卦,宿在途经的一个镇子的旅馆里。 魏县四通八达,路也算是最好,从前清起,这里就是马帮驼队来回的必经之道,商贸一向繁荣,如今虽败落了下去,但往来旅人依旧不少,因为天气的缘故,这晚上,镇口的旅馆人满为患,甄朱一行抵达的时候,原本已经没有空房了。昏暗的油灯里,半老徐娘的老板娘怀里抱着个五六月大的婴儿,靠在油腻腻的柜台上,一边喂着奶,一边厉声斥责过来要占眼睛便宜的无赖住客,看到甄朱一行人进来,就知道是有来头,急忙把哇哇哭的孩子往柜台面上一放,拉了拉衣襟,过来招呼。王副官自然不会说出甄朱督军夫人的身份,只多给了钱,叫务必腾出间最干净的屋子。 甄朱很快就住进了间原本已经有人的房。那住客起先是不乐意的,多给钱也不肯走,王副官背对着甄朱,露了露枪,对面立刻瘪了,急忙拿了钱,收拾东西就让出了屋。 王副官和住客交涉的时候,甄朱没看到具体过程,但见这住客态度变得这么快,猜想应该是靠了压迫手段,她本不习惯这做派,但人都已经被赶跑,房子也空了出来,也就作罢,住了进去,草草吃了点热饭食,洗了洗,早早睡了下去。 房子里有股霉潮味,床硬的不行,外头不时隐隐传来小孩哭闹,或是踢嗒踢嗒走路的声,甄朱起先一直睡不着,后来快半夜,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困意这才慢慢地袭来。 朦朦胧胧间,忽然“啪”的一声,夜空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枪响,甄朱一下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突突突突”,紧接着,是一阵持续的新的枪声,仿佛打在了墙上,前门后门都有。 整个旅馆,立刻被惊醒了,几乎就在一个眨眼间,喊叫声,小孩的哇哇哭泣声,住客在走廊上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的仓皇脚步声。 乱的如同世界末日。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隐隐有人尖声大叫,声音充满了恐惧。 这段路商旅往来频繁,当地县府的治安一直维持的不错,即便是在从前,也没出过什么事,何况现在,四川被徐致深控制后,他下令各地政府加强组建保安民团,原本有的小股匪徒,早已销声匿迹。 这是哪里的土匪,深更半夜竟然来到这里? “夫人!快醒醒!”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甄朱急忙下地,点亮煤油灯,打开了门。 王副官手里拿着枪,神色略显紧张,说道:“外面来了一帮不明身份的土匪,人数大概有四五十人,全部武装,现在把前后都给堵住了,我已经让弟兄们死守住前后门。夫人不必过于担心,我们也有枪,豁出去命,我们几个也能保证夫人的安全,只要坚持到天亮,土匪就不敢停留,自然会走。”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又传来一阵砰砰啪啪的枪战之声,显然是警卫和外头的土匪起了冲突,旅馆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夫人你把门反闩,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就守在外头。” 他拿出一把袖珍手.枪,演示了一遍开栓的动作,随即把枪放在她的手上。 “里面满弹。夫人拿着防身,万一有用。” 甄朱接了过来,向他说了声“你们小心安全”,按照他的吩咐,将门反栓,慢慢地坐了下去,压下紊乱的心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枪声零落又噼啪了片刻,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但随之就是一声尖叫,接着,外面大堂方向,隐隐传来了哭号之声,再片刻,伴随着一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3 - 分卷阅读16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4 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甄朱听到那个老板娘哀求的声音响了起来:“军爷!求求你们行行好!外头那些个土匪要的是你们夫人,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哪——我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何况里头还这么多口人。我求求你们了,我孩子才几个月大——” 她似乎带了孩子过来,伴随着她长长短短的哭号声,哇的一下,孩子的哭声也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甄朱心跳的厉害,迟疑了下,站了起来,过去打开门,看见老板娘跪在地上,一手抱着手舞足动的孩子,另手死死环着王副官的一条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副官沉着脸,奋力想要摆脱,但被女人抱的死死,忽然听到身后起了动静,转头,忙道:“夫人不必理睬,进去就是了。” 老板娘看到甄朱露面,立刻松开了王副官,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到了甄朱面前,改而抱住她腿,哭道:“夫人,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外头土匪那么多人,现在把我这小店围住了,眼看就要冲进来了。我是改嫁的,前头那个男人就是死在了土匪手里,这回男人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带着娃娃一起死……哎哟,我活不下去了……” 她把手里的娃娃放在地上,不停拍地,号个不停。 王副官显然没了耐心,咔擦一声拨下枪栓,枪口对准了老板娘,怒道:“全部人都集中起来,不要乱跑,不要找死自己出去,死不了你们!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赶紧放手!你再撒泼,我先一枪毙了你!” 老板娘面露恐惧之色,瑟缩了下,慢慢松开原本拽住甄朱的的那只手,不敢再号,重新抱起娃娃啼哭到底孩子,自己依旧低声也哭个不停。 甄朱定了定神,示意王副官收枪,问道:“知道那些土匪什么来路吗?” 王副官起先摇头,迟疑了下,又道:“可能是张效年的人。” 甄朱沉吟了下。 “你跟我说实话,弟兄们真的能坚持到天亮?” 王副官立刻道:“夫人放心,出来前我带了足够的弹药,还有几个响雷。虽然人不多,但弟兄们全是跟着督军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也熟悉这种掩护战,即便以一顶五,也是完全没问题!” 甄朱微微松了口气,对着地上的老板娘说道:“今晚发生这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很对不住你们。但我没法能像你希望的那样自己出去。刚才你也听到了,你们照这位军爷的吩咐做,坚持到天亮就好了。过后你这里有任何损失,我们负责赔偿。” 老板娘也是看出来了,想这位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夫人自己出去成全她,这是没指望了,又见那个副官盯着自己,一脸凶神恶煞,不敢再撒泼,只能自认倒霉,抱起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娃娃,无可奈何地走了。 甄朱回了屋里继续等待。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一阵土匪的喊话之声,接着,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枪战之声。 时间过得仿佛的慢,一分一秒的流逝,似都这么的艰难。 僵持了大约一个小时,到了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忽然,甄朱听到外面又起了一阵纷乱的尖叫声,鼻息里仿佛也闻到了一缕烟火味道。 “不好了!土匪放火烧房子了!” 甄朱大吃一惊,立刻开门跑了出去,迎面看见王副官迎了上来,面带焦色,说道:“夫人,那帮人见打不进来,放火烧房子了!这里不能留了,后院有辆骡车,你上去,我和兄弟们杀出一条道,只能往外硬冲了!” 甄朱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刻随他朝后院飞快跑去。 对因为自己而给这旅馆和里头这些住客带来的危险,甄朱确实感到心里不安,但没办法。 她不能落到张效年的手里,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之下。 她很快到了后院,爬上骡车,按照王副官的叮嘱趴在上面,双手紧紧地抓住把手。 王副官已放弃前门,将警卫全部调到这里,自己亲自驾车,朝前投出一个□□,伴随着一声轰的巨响,墙门倒塌,王副官猛刺了一刀骡子,吃痛的骡不顾惊恐,低头朝前冲出了后门,沿着道路朝前狂奔而去。 □□炸死了两个土匪,剩下的回过神来,高声呼唤同伴,骑马追了上来,从后不断放枪,甄朱趴在车上,不时能感到到流弹从自己身畔呼啸着飞过。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新的枪声,噼噼啪啪,不绝于耳,仿佛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和那帮土匪混战在了一起。 枪战停止了,土匪死的死,逃的逃,很快不见了踪影。 王副官渐渐减缓了速度,甄朱从骡车上爬了起来,转头,看见有人骑马追了上来,高声喊道:“没事了!我们是县保卫团的,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土匪死了大半,剩下跑了!没事了!” 甄朱虽还惊魂未定,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擦,转头高兴地道:“王副官!我们安全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前头那个身影晃了一下,王副官从骡车上一头摔了下去,吃了一惊,急忙下去察看,见他人已经昏迷了过去,肩膀正在不断往外流血,脸色苍白,急忙压住他的伤口,高声叫人。 很快,那些保安团的人上来了,七手八脚将人抬上骡车止血救治。 甄朱稍稍定下心神,转向那个走了过来的保安团头目,向他表示谢意。 这头目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十分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看起来颇是有神,对着甄朱,态度十分恭敬,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全怪弟兄们来的太迟,才让徐夫人受惊了。虽然土匪散了,但这里还不安全,为夫人安全起见,今夜夫人还是先随我们进县城,好好休息,再给这些弟兄们的伤也治了,明早上路不迟。” 他这话说的并没毛病,只是甄朱却总觉得哪里仿佛有点不对,迟疑了下,望着这男子,忽然想了起来。 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刚才这些人和那帮土匪激战,应该也不可能有交流自己身份的机会。 但是这人开口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和疑似张效年的人是一伙的,要么,就是另外一伙,也是别有用心。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男子却十分精明,竟仿佛被他看出了甄朱的想法,朝着边上人做了个手势,几支枪立刻对准了甄朱。 “徐夫人,既然你自己不肯随我走,那就只能委屈夫人,由我带夫人上路了。” 那人朝甄朱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第92章 红尘深处 甄朱从汉口火车站, 上了一辆东向去往怀宁的火车。 她被人押到一个包厢前, 门口站了个男子, 西装礼帽,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转头看了眼甄朱, 示意手下将她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4 - 分卷阅读16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5 送进去。 这男子看着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甄朱的记忆力很好,她的眼神在那男人脸上停了一停, 忽然想了起来。 当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 在天津法华饭店爆炸的那晚, 阅览室里两个人中的一个, 仿佛就是这个人! 甄朱吃惊地睁大眼睛,还想再确认,那人已经转过脸。包厢的门被推开,门在她的背后咔哒一声, 关上了。 现在的火车其实是种奢侈的交通工具,尤其包厢和头等舱, 装修的豪华程度,不亚于高级酒店, 早期车里提供的餐饮也只有一种,就是被称为大餐的西餐。 这间包厢是全西式的装修,内里豪华,空无一人。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上面摆放了西餐, 开胃菜、主食、汤、甜点,水果,十分丰盛,刀叉擦的雪亮,交叉地搁在叠成三角的餐巾之上,桌边一个插着玫瑰的花瓶,角落里甚至还摆了个唱机,里面的那张黑胶唱片正在缓缓转动,被磁针划拉着,送出阵阵的轻快乐曲。 甄朱在门后怔立了片刻,走过去,将唱机的磁针拨掉,伴着一声短促的变形了的扭曲声,唱片停止转动。 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几天被带着,被迫日夜上路,她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精神却始终绷得紧紧,半刻也无法松懈。 她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坐到铺着雪白椅垫的椅子里,开始了等待。 天渐渐地黑了,火车咣当咣当一直不停前行,大约到了九点多,外面传来一阵皮靴靴底踏地而来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包厢门口。 甄朱睁开眼睛,看着门被推开,谭青麟从门外跨了进来。 一年多没见了,他还是甄朱印象里的样子,双目奕奕,进来后,视线瞥了眼餐桌,见食物原封不动,看向了她。 “是食物不合胃口吗?要是你不爱吃这个,我去叫人给你换中餐。”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表情自然。 甄朱压下看到他的那刻于内心引发的巨大震动,睁大眼睛,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谭青麟!怎么是你?报纸不是说你正在中原参与战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青麟答非所问,脸上依旧带着关切的神色:“我想这几天,你路上应该很是辛苦,不能不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甄朱置若罔闻。 “谭青麟,你为什么要绑我?现在你人难道不是应该正在北方,和徐致深一起参与对张的决战吗?” 谭青麟和她对望了片刻,耸了耸肩。 “原本确实应该这样,但是我的主力部队因为某些原因,前进受阻,一时恐怕没法按照原定计划抵达作战地了,就在前几天,我还在努力调拨时,又无意从老曹那里听到个消息,据说张效年的那个女婿,有意想对你下手,我很担心。你也知道,老曹以前在四川也混过一段不短的日子,熟悉那一片,所以我请他代我留意,务必保证你的安全。总算有惊无险。这会儿老曹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因为徐兄接下来应该会忙于战事,恐怕无暇顾及你的安全,为了避免再出这样的情况,所以我代他照顾你些时日。你尽管安心,不必有任何顾虑,日后我会联系徐兄,请他来江东接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依旧带着微笑,语气还是十分温柔,就如同唯恐大些了声,就会吓到她似的。 甄朱有点无法置信,睁大眼睛:“谭青麟,你单方面停止调拨军队,你通知过他吗?” 谭青麟不语,片刻后,才淡淡道:“这些战场上的事,说了夫人未必也能理解……” 甄朱脸色唰的难看了,盯着对面的那个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谭青麟,恐怕是你临阵弃约,想要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你再出手吧?”她冷笑,“事后再买些报纸替你吹嘘,摇身变成再造共和的首功之人。算盘打的真是不错,既如愿打倒了张效年,博了名声,又能打压我丈夫……” 她眼前浮现出今晚在包厢外看到的那个人,顿了一下,咬牙,“或者,你就是存了想要让他全军覆没,永不翻身,甚至想要除去他的念头吧?” 谭青麟沉默着。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冒出了愤怒的火花,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这个男子,语气是鄙夷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你今日立场,你想要更上一层楼,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丈夫,你的老同学兼盟友,这也是你的本事,我无可厚非,或许在某些和你类似的人的眼中,这还可以被称之为谋略,你大可以用的问心无愧。但我必须还要说一句,谭先生,你令我大开眼界!你还是那天和我一起跳过舞的那个谭青麟吗?原本我对你印象还算不错,觉得你也是个人物,现在看来,我丈夫从前被人和你并称为南北双杰,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谭青麟眯了眯眼,面上笑意渐渐消失。他在行进火车的包厢地板上慢慢地踱着脚步,忽然停下,转头道:“徐太太,你是可以鄙视我的。我也承认,我这手段用的并不光明。但是这又怎样?你的丈夫徐致深,他能从当初的一个普通士兵一步步爬到今天这样的位置,难道他就没有做过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能吗?我年轻的时候,也信奉主义,也推崇理想,日本一个弹丸之地,原本要仰我中华之鼻息,然短短百年,无论是经济、国力、制度,还是军事力量,全将我中华远远抛在了身后!所以我东渡日本,想要学习了解他们的先进制度,回来救治我中华,但是这十几年间,我看的都是什么?徐太太,你既也知道时局,你当知道,在中国这样一个沉疴顽疾,民智不开的国度,想要完全推行西方的先进制度,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我早就已经清醒了。我惊讶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当初老同学徐致深,他到了今天,竟然还信奉那些所谓的主义和理想?这简直太荒唐了!” 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说完,在地板上快步走了几步,靴底发出一下一下急促的橐橐之声。 甄朱摇头:“谭先生,你错了!我丈夫和你的区别,并不在于是否依旧信奉主义和理想,而是面对不尽人如意的现实,仿徨过后,是否还有勇气去保有对初心的坚持和信仰。” 谭青麟盯着她,缓缓地道:“徐夫人,我原本认为,你应该也是能够理解我的。” 甄朱说:“我确实理解你,因你的做法,是人在落差之下通常更愿意的选择,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显我丈夫的难得。你尽可以嘲笑他,他的结局或许也是失意,但那又如何,在我看来,就凭这一点,他就远比你值得我去尊重。” 谭青麟脸色略微僵硬,点了点头。 “我很遗憾,我让你感到失望了,但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5 - 分卷阅读16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6 我有我的想法!我要用我的方式去改变中国的现状!徐致深是不可能和我走到一处精诚合作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消除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徐太太……” 他顿了一顿,似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神色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也很抱歉,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原本是从不强迫女人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你不必害怕。” 他凝视着甄朱:“我早就已经知道,当初在天津法华,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如果那天事情能够按照我的设想顺利进行下去,我想今天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但是即便这样,我也一直没有伤害你。请你相信,无论什么情况之下,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朝甄朱微微一笑:“你休息吧,我先去了。接下来还要在火车上渡过两天。我就在边上,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甄朱手足冰冷,一颗心仿佛被冰水浸泡,不住地下沉。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徐致深现在可能面临的情况。 很显然,他现在极有可能还不知道谭青麟并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拔军,如果被张效年抓住机会,此刻犹如斗兽之困的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最后的反扑机会。 战场之上,原本什么就可能发生,何况他现在所有的安排,一定都是以有联军为前提而定下的,一旦遭遇这样的情况,到时结果到底如何…… 甄朱急的胸口憋闷,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滚落。 …… 第二天的清早,火车行驶在轨道上,速度渐渐减缓下来。 前方,怀宁就要到站了。 一只花瓶,朝着车窗玻璃重重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车窗玻璃和花瓶同时碎裂,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看守,急忙过来敲门问情况,里面没有回应,门也被反锁。 看守用力踹开门,冲了进去,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女人靠躺在椅子里,那只雪白细弱的左手手腕,已经被碎玻璃割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正不住地从伤口里溢出来,地板上溅满了一滴滴的血,触目惊心。 谭青麟闻讯赶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冲了上去,压住她的手腕,一把抱起,朝外快步而去。 火车刚进站停下,甄朱就被他抱着下了车,立刻送往怀宁的一家教会医院。 她手腕处的伤口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凝固了,但因为伤口割的很深,医生费了些时候才处理完毕。 她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脸色苍白,唇色尽失,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暂时被留在医院的病床上挂水,医生叮嘱,让她好好休息。 谭青麟在她病床前陪坐了许久。 甄朱始终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他一直看着她,没说半句话,到了将近中午,才慢慢起身,离开,留下两个看守,低声命在门外好好看着,照料好病人,有什么事情,就用医生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他。 空洞的脚步声,渐渐从医院的走廊里远去,消失。 甄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在门外晃着的那两个看守。片刻后,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了下床头的铃。 看守立刻进来。 “我想吃水果,你们给我去买。”甄朱说道。 看守相互看了一眼,迟疑着。 “我要吃水果,去买,现在!”她又重复了一遍。 看守低声商议了下,其中一个恭敬说道:“夫人稍等,我这就给您去买。” 一个匆匆走了,剩下那个依旧守在外头。 甄朱将手伸到被子下,摸到了王副官给她的那把袖珍□□。 大概是得到过吩咐,她失去自由被带着上路后,对方一直没碰过她,更没有搜身。这几天,这把枪就被她贴身收藏着。 谭青麟应该是要带她去往江东。至于目的,不外乎两个。 如果徐致深侥幸还能翻身,她就是筹码。如果不幸战死,或许他还可以用她去向石家示好,毕竟,是他把她从来自张效年的威胁下解救了的,不是吗?至于他主力部队延迟抵达预定战场的事实,事后他有的是解释的理由。毕竟,只要他取得最后的胜利,胜者为王,又有谁会去在意别的? 她可以被他带去江东,毕竟,现在她落到了他的手里,反抗也是徒劳。 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尽快把他背叛盟约另有所图的事情通知徐致深,让他有个准备。 她的指尖触着那把坚硬的,已被焐的带了她体温的枪,心脏猛然一阵狂跳。 她必须要试一试。等到了江东,就算能再让她找到和外界联系的机会,恐怕也已经为时过晚。 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闭着眼睛,长长呼吸了几口气,再次睁开,拔掉了针头,从床上爬了下去,朝着门口走去。 剩下的那个看守站在门外,从玻璃视窗看出去,背对着她,左右张望。 甄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后,轻轻打开门。 看守看到动静,转过了头,看见甄朱站在那里,脸上露出笑:“夫人……” 他的视线落到她手中握着的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笑意顿时僵住了,下意识抬手要去拔插在腰间的枪,手一顿,眉心处微微一凉,那个枪口,已经迅速地顶了上来。 …… 甄朱飞奔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一把推开了门,在医生和护士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闯了进来,将门反锁,然后快步来到电话前,一手握枪对着人,一手抓了电话,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话筒的那头,一直嘟嘟在响,甄朱握着电话的手心不停地冒着汗,心里不断祈祷。 终于,在响到漫长的令她几乎就要绝望的第七声时,那头被人接了起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谁?找谁?” “石经纶!是我!” 听到这熟悉声音的一刹那,甄朱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声音哽咽。 电话那头的石经纶吃了一惊,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是你!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 甄朱定了定神,迅速把经过说了一遍。 医院办公室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疾步奔跑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谭青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推了推门,随即“咣”的一声,一脚踹开了门。 “你快想办法帮我联系到徐致深,把情况告诉他,让他务必有所准备……”甄朱冲着话筒最后大声喊着。 谭青麟迅速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按掉了电话。 甄朱嘴巴还张着,停了下来,手里紧紧地握着话筒,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将话筒从她手里拿开,砰的一声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6 - 分卷阅读16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7 ,扣回在了座机上。 甄朱另手那支枪的枪口,还在对着他,但是手腕却控制不住,微微地颤抖。 他的神色阴沉无比,目光盯着她的一双眼睛,片刻后,慢慢地抬手,朝她伸了过来,拿掉了那把沾满汗痕的□□,拨弄了两下,退出弹匣。子弹脱落了,一颗接一颗地掉到了他的脚边,跳起来,又跌落,发出清脆的,长长短短的金属落地的叮当之声。 “看起来,我真的是不能让你走了。” 他把枪轻轻放在桌上,抬眼看着她,缓缓地说道,声音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会有二更,但至少10点后吧。 ☆、第93章 红尘深处 张效年终于获悉江东主力并未如期抵达, 他立刻嗅出了一丝有利于自己的异常信号, 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快速集结部队,投入了全部主力,对徐部进行包抄突袭, 两军冀中遭遇,最后的决战提前爆发。 张经营了多年,又借执政之利, 以国外贷款大量采购武器装备部队, 这一战, 无论从人数还是装备来说, 对徐的川军都占了很大优势,何况对于张来说,此为背水一战,成败在此, 所以这场中原大战的开头,川军打的非常异常艰难。 于行军打仗, 徐致深不敢自诩算无遗策,但于战前评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并与参谋部制定出相应的变策,这是他作为一个最高决策者的最起码的军事素养。多年戎马,曾经历过的大小无数阵仗,令他很难轻信旁人,即便对方是自己的盟友, 尤其是这种至关重要的仗事。 为防江东军因为各种可能的主观或客观原因不能及时到位,他本就做了两手的准备,又在张效年觉察之前,从石经纶那里及时得知谭部确定有变,已拨来的军队并非之前曾承诺过的主力,立刻于第一时间改变了策略,所以虽然遭到突袭陷入合围,无法及时撤退,打的异常艰难,但在他的有序挥挥之下,军心稳定,虽呈抵御之态,却丝毫没有乱象。张效年起初气势汹汹,夺了几个川军主动放弃的据点,他的报纸喉舌立刻大肆鼓吹,宣扬战功,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占到更多的实际便宜,接下来组织的几次进攻,均遭挫败,最后一次还被川军反攻,丢了原本已经占领的一个重要据点,士气顿时锐减,双方陷入了相持。 半个月后,徐致深的援军奔赴抵达了战地。 这支援军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小部分是来自全国各地那些有感时局而投笔从戎的热血青年护**,人数数千,剩下的大部,是以吴老七为首的曾经的那群地方兵。 这支地方兵,从前虽然因为徐致深的缘故最后得以组建成师,但始终受到张的猜忌,在徐致深离开后,待遇更是一落千丈,吴老七遂于半年前带兵脱离了张,占领胶东,自立山头。此次得知徐致深单兵作战,立刻前来支援,人数多达数万。 随着这支援军的到达,战局发生了改变,徐致深指挥有道,很快扭转被动,掌控战局后,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向张部散发“同根兄弟,枪口对外”的传单,敦促投降。张部人心涣散,人人无心作战,纷纷倒戈,弃枪投降,张效年兵败如山倒,知大势已去,于深夜时分在亲信的掩护之下仓皇逃到天津,躲进了外国使馆寻求庇护。 发生在这年初春时节的最后一场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的中原决战,最后以张的倒台,临时政府的胜利而告终。消息传开,举国沸腾。大战结束的第二天,大总统宣布新共和政府成立,各省督军,或是真心,或是顺应潮流,无不纷纷发表通电表示拥护,而徐致深更是被全国报章冠以“护国英雄”之名而交口赞誉,风头无两。 就在各省纷纷发表通电表示拥护新共和政府时,原本在这场倒张战争中立于风头浪尖的江东却一直保持缄默,仿佛被世人遗忘,报章即便提及,也多是鞭挞责备的语气——因江东部队迟迟没有及时到位,不但将徐部置于危险境地,而且,险些还造成这场护国运动夭折于半道之中。 前几天,西伯利亚来了一场寒流,北方降下大雪,就连江东,昨夜也下了场雹雪,今天一早,树枝挂着薄冰,一口热气呵到窗玻璃上,很快就结成薄雾,附在上面,视线随之变得模模糊糊。 甄朱被谭青麟软禁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她就住在这栋督军府后的小洋楼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房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以指关节叩了两下。 甄朱拉了拉身上的保暖披肩,转身,背靠在窗台上,看着门口。 她没锁门。 外面的人等了片刻,自己旋开门把锁,推开了门。 谭青麟站在门口,和她对望了片刻,跨了进来。 “怎么样,伤口痊愈了吗?” 他看了眼她的手腕,问道。 “多谢你的关心。死不了。”她淡淡道。 谭青麟没有作声,在房间里开始慢慢踱步。甄朱盯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开口:“谭青麟,你这样扣着我,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丈夫如果战败了,甚至身亡,我对你没有半点的作用。如果他打赢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知道,你想利用我去威胁他搅局,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利益,这是不可能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谭青麟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到甄朱的脸上,慢吞吞地道:“我不妨告诉你吧,就在几天之前,徐致深打赢了张效年。张的政府倒台了。他现在成了英雄,风光无比。” 甄朱顿了一顿,反应了过来,整个人立刻完全地松弛了下来,双目绽放光芒,心中满满全都是欣喜和骄傲。 谭青麟看着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喜形于色,眼中掠过一道淡淡阴影,哼了声:“我承认,我这位老同学,确实非同一般。现在在国人眼中,他是再造共和的英雄,我则是令人不齿的投机政客,短短三天时间,全国省份,除我江东,全部宣布拥戴新中央政府,我现在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共和公敌,这倒无妨,我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我只是更加好奇,你在我的手里,徐致深这个炙手可热的英雄,接下来他预备怎么对付我?兵临城下,继张效年后,继续讨伐我这个国民公敌,还是预备发动全国舆论向我施压,要我释放被扣在江东的他的夫人?” 他慢慢地走到了甄朱的面前,凝视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唇角慢慢地露出一丝带了点讥嘲,抑或是自嘲似的笑意。 甄朱皱了皱眉:“谭青麟,我确实不认可你从前的那些做法,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现在时局既然已经发生了改变,你的计划也落空了,你还执意这样,你到底是故意我丈夫过不去,还是和你自己过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 分卷阅读16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8 不去?” 谭青麟不语,唇角紧紧闭着,透出些固执的表情。 “我始终觉得你是个务实,有想法的人,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张效年虽然倒台了,但国家依然多难,往后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时局既然已经朝着人心所向的方向而去,你你难道还想从中作梗?你和我的丈夫,从前是同学,也算是志同而道不合,只是道不合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而不是求同存异,一致为这个国家而努力?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接下来做出真正不该做的事情。” 谭青麟目光沉沉,依旧不语。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出了什么事情,接着,门被人再次叩响,谭青麟转头,应了声,他的一个副官匆匆入内,跑到他的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句话。 谭青麟眉头微微一动,表情是惊诧的,迅速看了眼甄朱,随即掉头出了房间。 甄朱追了出去,被门口的卫兵拦住,只看见他匆匆离开的一个背影,耳畔传来他步下楼梯,发出的一阵脚步声。 凭感觉,甄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却猜不出来。 一大清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谭青麟这样匆匆离去? 难道……为了逼迫谭青麟释放自己,徐致深率部队要打江东? 甄朱的心跳,忽然间加快了。 …… 军舰斩开波浪,慢慢地向着码头靠近。 不远前方的港口,江东士兵列队,戒备森严。 “我跟你一起上,接回我妹子!日他娘的谭青麟,竟敢扣着我妹子不放!” 还没等军舰泊岸,石经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嘴里不停地骂着。 “石公子,徐督军既然有把握,那就照他意思行事,你我暂时留在这里,安心等着就是。” 同行的唐特使劝道。 石经纶一脸不快,终于还是忍了下去。 安抚了石经纶,唐特使走到一言不发正立在船头眺望前方的徐致深身畔,迟疑了下,低声道:“徐将军,坦白说,你只身前往,在我看来,这是在冒很大风险,谭青麟下一步到底如何打算,很难预料。大总统也是这个意思。为徐将军的安全起见,不如由我出面,先以大总统的名义和他进行交涉,如果他执意不放夫人,无异是要和大势对立,则与张效年之流并无区别,到时是战,或是另图别策解救夫人,都是可以。徐将军你的安全第一……” 徐致深笑了笑,“致深感谢总统和特使的好意,但我的决定不会更改。还是我亲自去接回我夫人为好。” 唐特使无奈,只好拍了拍他的臂膀。 风迎面刮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徐致深深深吸入一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涌出的翻腾着的心绪,将视线投向前方那座离他越来越近的港口。 他的妻子,此刻就在这个地方。 从得知她下落的第一天起,他就无时不刻地等着这一刻。 此前战事系他一身,他无法脱离,现在终于等到战事结束了,他甚至没去参加那个举国瞩目、万众待他现身的盛大庆祝典礼,立刻南下,来了这里。 他要亲自接她回去,一刻也没法等待了。 船靠岸,唐特使和石经纶看着徐致深独自下船,步上码头,上了一辆前来迎接的车,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 汽车开到江东督军府的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卫兵迅速跑下台阶,为徐致深打开车门,向他敬了个礼。 徐致深整齐戎装,戴着雪白的手套,向卫兵微微颔首,下车后,抬眼看了下前方那扇开着的大门,快步上了台阶。 一个副官迎了出来,面带笑容,和他热情寒暄,呼他“徐督军”,随即引他入内,来到一间会客厅外的时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徐致深会意,一笑,朝里说道:“谭老弟,我的身上确实带着把维森45口径左轮,填满七发子弹,如果介意,我这就交给你的副官。” 伴随着一阵皮靴落地的脚步声,谭青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和徐致深四目相对了片刻,拂手示意副官下去,朝徐致深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致深走了进去,坐定后,摘下帽子和手套放在一边,打量了下四周,笑道:“早就知道你会享受生活,这督军府果然令我耳目一新,羡慕不已。今天不请登门,一是为表谢意,感谢你之前把我夫人从危机中解救,也是知我当时无力护她周全,送她到此暂时代为照顾,我很是感激。二来,自然是请老同学告知夫人现在何处,我这就接她回去。有些时候没见了,我对她很是想念。”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却笔直地投向对面的谭青麟,眼锋凛冽。 谭青麟不置可否的神色,笑了笑:“徐兄,按理说,你人既然都远道而来了,我是应当把她还給你的,但咱们十几年的老同学了,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这样的真小人,会甘心就这样把人交给你?” 徐致深和他对望了片刻,唇角含着的那丝笑意渐渐消失,脸色变得凝重了。 “否则呢?”他反问,“你是预备永久将我妻子留在你的身边,占为己有,还是打算与国民意愿对抗到底,甚至不惜再次一战?尽管你之前没能如约出现在和我应当并肩的战场,但我以为,这还远不到再起内战的程度,新国会召开在即,作为督军团一员,只要在不战的前提下,一切都可以谈,这也是总统的意思。” 谭青麟冷笑:“好一个堂堂国会,好一群共和督军!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里,从上到下,有几个是真心共和,几个是另有所图。我既事败,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演戏给谁看?徐兄,你不会真以为,有了这个所谓的新国会,从此人人一心向公,中华真就昌隆兴盛,国运恒通吧?” 徐致深沉默了片刻,说:“人心所归,唯道与义,这是古人治世之准则,放在今日的法理世界看,貌似过时。我也曾踏上过歧路,险些不归,时至今日,经历的事情多了,才有所领悟,公理道义,古今一同。我既到了今天的位置,时局于我而言,唯‘尽力’两字而已。人各有志,我不强求你如何。但我的太太,只要我今天还有一口气在,我是必须是要接回来的,这也是我来的目的。谭督军,烦请你将她带出来吧!” 谭青麟盯着他,神色讳莫若深:“我若不放呢?你打算如何?” 徐致深和他四目盯视了片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左轮,放在了桌上。 谭青麟瞥了一眼,失声大笑:“徐兄,不瞒你说,今早听到你只身前来的消息,我有些惊讶,也很是佩服你的胆色。只是老实讲,你不会以为,凭你手中这把左轮,我就能心甘情愿放人?” 徐致深看着他笑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8 - 分卷阅读16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69 完,淡淡道:“我已经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今天我是必须要接走太太的,偏偏你又执意不放。倘若我没料错,这似乎已经成了你我之间的个人私怨。既然这样……” 他拿起了左轮,褪出六颗子弹,剩最后一颗,压回去,随即转动圆形弹匣,在机械绕着轮轴飞转发出的轻微的悦耳摩擦声中,猝然压住,阻挡了它的旋转,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谭青麟。 “中国人讲究先礼后兵,我深以为然。我知道你对我太太有追求之意。我记得俄国有个诗人,名叫普希金,曾为捍卫爱妻的名誉而与情敌决斗,虽不幸喋血身亡,却留下了身后的不朽美名。我既无法用强迫的方式逼你将人交出,那么今天你我不如也效仿西方,各自以左轮向自己开枪。我徐致深今天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和你赌命,生死在天,你敢不敢接受?” 谭青麟盯着他。 徐致深拇指慢慢按下枪栓,开了保险。 “少则一枪,最多七枪,你我之中,必有一人倒下。谭老弟,你虽自称真小人,但我对你,也是略知一二的,我若不幸饮弹死去,我太太虽会伤心难过,但有你代我照顾她后半生,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我先开这第一枪。” 他举起左轮,将枪口对准自己一侧太阳穴。 议事厅里,死寂一片。 徐致深双目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谭青麟,食指慢慢扣动扳机,最后猛地一压,随着撞针被牵动发出的轻微咔哒一声,这一枪放空,跳了过去。 徐致深神色如水,放下左轮,推到了对面,望着他。 周围依旧死寂,听不到半点的杂声。 谭青麟眯了眯眼,在徐致深的注视之下,伸手拿起那把左轮,慢慢抬手,也顶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停顿了片刻,猛地扣下了扳机。 “嗒”的一声。空枪。 谭青麟闭了闭目,放下了枪。 徐致深接过,朝着自己太阳穴扣下了第三枪。空枪。 第四枪,依然是空枪。 至此,两人已经各自开过两枪了。 上天很是眷顾,还没有人倒下,但是气氛越来越凝重。 到了第五枪,轮到了徐致深。 他拿起枪,在对面谭青麟紧紧的目光注视之下,对准自己的头,凝神片刻,再次扣下了扳机。 一滴汗水,从谭青麟的额头倏然滚落,他的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 哒的一声,撞针声后,依旧是死寂。 徐致深看着谭青麟,将手里的枪,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倒数第二枪,该你了。你我之间,今天谁的运气更好,就看这一枪了。” 他一字一字地道,声音异常的清晰。 谭青麟闭了闭目,看着那把再次回到自己面前的左轮,伸手慢慢地握了起来,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的食指动了一动,微微下压,却又顿住了,在凝固的几乎窒息的空气里,他忽然睁开眼睛,将那把左轮抛在了桌上,苦笑:“徐致深,算你狠,我输的心服口服。她人就在后头,我这就叫人带她出来。你们走吧。” 徐致深注视着他,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就多谢谭老弟了。” 谭青麟大声叫着副官的名字,吩咐了一声,很快,甄朱就被带了过来。 她进了房间,看到徐致深的那一刻,脚步停了下来,闪神之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尖叫着,“啊”了一声,像只小鸟一样,飞奔着扑向了他。 徐致深露出笑容,朝她快步走来,伸出双手,将她一把接了,紧紧地抱住。 “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来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愧疚。 甄朱双眸水光莹莹,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脸上却带着笑,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没事。”刚说完话,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徐致深抬手,替她轻轻擦去面上的泪痕,低声安慰。 甄朱终于从乍见到他的失控情绪里稳住了心神,把脸埋在他胸膛上,胡乱蹭了蹭泪痕,挣脱出来,见谭青麟还站在那里,神色僵硬地看过来,目光里又似带了点沮丧,桌上却放了把枪,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迟疑了下,抬眼看向徐致深,低声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徐致深颔首,转向谭青麟说道:“那么我就带我太太先行离开了。多谢谭老弟这些时日对她的照应。” 他走到桌边,拿回了左轮,再次打开弹匣。 那颗唯一的子弹,赫然就夹在撞针之前。 他将这颗子弹取出,竖立在桌上,微微一笑:“这颗子弹,我就留给谭老弟吧,算今天的一个纪念。” 他收枪,朝甄朱走去,牵了她的手,带她走出了这座房子。 谭青麟怔怔望着两人双双离去,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慢慢地坐在了身后的一张椅子里,神色凝固,良久,视线落到徐致深留下的那颗子弹上,伸手过去,拿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无意识的举动,拿了起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微微蹙眉,手一停,低头看了眼,再次托着子弹掂了掂,脸色一变,双目露出不可置信的诧异神色。 他立刻将子弹拧开。 果然如他所想,这竟是颗完全拆去了弹药和底火的空弹!无论发射多少次,都不可能出膛! 谭青麟惊呆了,盯着这颗空弹,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死死盯了片刻,发觉空弹里仿佛还有什么东西,立刻倒扣,只见里面掉出来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 他迅速摊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再次发青。 纸条是徐致深留的,说:“谭督军可还记得前次你于天津张府以空枪对我头额一事?来而不往,非礼也。徐某今日以空弹相还,别无多话,只有一句,身处高位,同根兄弟,枪口当一致对外,你我共勉。” 谭青麟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冲了出去,跑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的副官听到动静,急忙上来,问道:“少帅,真这样把人放走?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谭青麟转头,盯着桌上的那张纸条,长长地吐出胸中一口憋的快要叫人吐血的郁气,慢慢摇头,沉着脸,说道:“让他们走吧,不得阻拦。” ☆、第94章 红尘深处 军舰掉头出港, 沿着海岸北上, 数日后将抵天津。 当晚, 唐特使设宴为甄朱压惊,宴将毕,对徐致深和甄朱道:“夫人风采, 果然名不虚传。唐某听闻夫人多才多艺,舞姿更是出众,可惜之前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未免遗憾。今天夫人平安归来, 舰上有现成的军乐队, 为表庆祝, 今晚安排了个即兴舞会,希望有幸能邀夫人共舞一曲。” 徐致深看了眼坐身畔的甄朱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69 - 分卷阅读17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0 ,略一迟疑,对面石经纶瞥他一眼, 撇了撇嘴,讥道:“特使这就没眼力了, 吃个饭就好了,还举办什么舞会?这不是为难人家吗?岂不知, 徐督军这会儿肯坐下来陪你吃完这顿饭,就已是给了你天大脸面了。” 唐特使一怔,看了眼并肩而坐的徐致深夫妇,顿悟,拍了拍自己的额, 哈哈笑道:“是,是,石公子说的是!徐将军和夫人小别重逢,一刻千金,我只顾高兴,忘了这茬。舞会罢了,我再自罚一杯!” 这唐特使私下也是个倜傥之人,甄朱被他打趣的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徐致深,他倒一脸的坦然,端起酒杯笑道:“那就多谢特使以及在座诸位的同谅,我也跟饮一杯,为未能叫诸位尽兴而赔罪。”说完一口饮尽,放下了杯。 陪坐的同席之人,无不抚掌大笑。 众人看了出来,徐督军这是明着在赶人了,再坐了片刻,就散了席,徐致深和唐特使等人告别时,甄朱追出门口,到了走道,叫了声已离席第一个掉头的石经纶。 石经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抬了抬眉,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陪你的宝贝男人,还追我做什么?” 甄朱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上次得你帮了大忙,我和致深都十分感激……” “别!”石经纶摆手,“我可没有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心肠,他的死活和我可没关系!” 甄朱嫣然:“好,我不提他。是我自己,十分的感激。那天要不是打电话找到了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了,大哥。” 石经纶望着她,沉默了。 走道对着甲板,吹进来一阵带了几分刺骨之意的海风,甄朱打了个喷嚏。 石经纶急忙拉她到了个拐角处,站定,望了她片刻,神色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柔声道:“你遇到了事,能想到找我帮忙,我还是很高兴的。爹和小妈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到了天津,忙完事情,记得一起过来吃个饭。” “一定会去的。谢谢大哥。” 石经纶嗯哼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呶了呶嘴:“行了,回去吧,再不回,人就找来了!” 甄朱笑了,轻轻抱了抱他的肩膀,松开,转身离去,果然遇到徐致深迎面走了过来,看到她,快步迎了上来:“去哪儿了?” “和我哥说了几句话。” 徐致深看了眼她的身后,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回舱吧。” …… 舰上最好的一间舱室,自然安排给他夫妻住了。 这个白天,从踏上甲板后,身畔就一直有人,终于等到此刻,只剩两人独处,一进去,徐致深就将她揽入怀中,热烈的吻,从她的唇开始,沿着脖颈一路往下。外套很快被他脱了,她的后背被他紧紧地压在身后的那扇铁门上,金属的冰冷温度透过贴身穿的那件薄薄的开司米羊绒,渗透到了她的肌肤,她却丝毫没觉得冷,在他滚烫的唇下,全身肌肤正在迅速升温,她打了个哆嗦,手指无力地抓住了他的头发,任他跪在了她的身前。 良久,宛如海浪平息,舱室里渐渐地恢复了沉静。 她慵懒地趴在那张稍显狭窄的铁床上,一头乌黑长发散乱披落,闭着眼睛,感觉着舒缓的,带着意犹未尽的轻吻,宛若蝴蝶般地落到她的肩背上,渐渐下移,停留在了她的腰窝,流连不去。 她怕痒,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脸埋在枕里,低声吃吃笑出了声,反手胡乱去推在自己身上捣乱的那个男人的脑袋,那只伸出去的手,忽然却被他抓住了。 他抬起了头。 “你的手腕怎么了?”声音在她耳畔跟着响起。 甄朱这才惊觉,急忙往回缩,手却收不回来了。 她侧过脸,睁开了眼睛,见他已爬了回来,靠在床头,抓着她那只还留着一道浅粉色伤痕的手腕,紧紧地盯着她。 甄朱略一迟疑,冲他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前段日子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已经好了。” 徐致深看了她一眼,拇指指腹轻轻触摸了下那道还残留了些拆线痕迹的伤痕,眉头皱了起来:“做什么会把自己不小心伤的这么严重?” 甄朱缩回了手,爬了起来,跨坐到他的腰腹上,俯身下去,用自己的唇去堵他的嘴,含含糊糊地说道:“真的是不小心弄的……都好了……不想说这个了,好扫兴……我还要你亲我……” 徐致深亲了她片刻,她娇喘咻咻,他却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了身下。 她睫毛轻颤,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 “怎么了?”她嘟了嘟嘴,语气有点不满。 他再次抓起她的那只手腕:“那天我接到石经纶的电话,他告诉我,说你落到了谭青麟的手里,打电话告诉他,让他通知我提防谭部有变,石经纶还说,当时你没说完话,电话就挂断了……” “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你是怎么打的电话?是不是为了打出那个电话,你把自己弄伤了?” 他仔细端详她手腕,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伤口不平,还不是被刀具所伤的。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被他带回来后,甄朱就一直小心地不让手腕上的疤痕让他看见,没想到刚才一时忘情,落入了他眼里。 知道混不过去了,她只好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这样子……我都跟你说了,没事了,你还非要问……” 徐致深凝视着她。 “还疼吗?” 良久,他低头,唇轻轻吻过那道留在她手腕上的伤痕。 这样一道疤痕,倘若留在他或是别的什么人的身上,其实并没什么,但是留在了她那只原本无瑕的纤细雪白的手腕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狰狞和疼痛。 他的声音略微喑哑,目中满是浓重的怜惜和自责。 该是怎样的决绝和焦急,才会让她能有勇气用打碎了的锋利玻璃在身体上割出这样的一道伤口。 甄朱望着他,片刻后,唇角微微弯了弯,嗯了声:“还疼呢——”声音里拖着长长的撒娇的尾音。 徐致深只觉整颗心都在发颤,酥的烊化,将她拖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低低地道:“朱朱要我怎样,才会不疼了?” 甄朱从他怀里挣脱出双臂,反抱住他脖颈,唇凑到他的耳畔:“我要你念那封的内容给我听。听了我就不疼了。” 徐致深神色微微一滞,不吭声了。 甄朱伸出湿热的灵巧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刚才是我叫你感到不满意了吗?” 他的脸压在她的发里,闷笑,摇头。 “那你还不念给我听?上回可是你自己在信里说过的!白纸黑字,你别想抵赖!” 他将她紧紧地抱住,一边笑,一边低三下四地恳求:“朱朱,你饶了我吧!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0 - 分卷阅读17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1 那信真的是我半夜醒来在那里胡言乱语,我自己都没眼看第二遍。写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甄朱生气了,挣扎着,不让他抱自己:“好啊徐致深,你竟然耍赖,你还骗我!我不管,非要你念给我听不可!忘了你去重写!现在就去,好好写,一个字也不能少!” 徐致深渐渐止住了笑,迟疑了下,终于说道:“那你保证,知道了不许生气,也不许笑我。” 甄朱嗯嗯地点头,催他:“快点!不管你在信上说了什么,我保证不生气,也不会笑话你的。” 徐致深望着她,叹了口气,摇头,目光在温暖的灯光下微微闪着光芒,有几分无奈,又几分的甜蜜。 他终于松开了她,慢吞吞地翻身下地,拖出他那只箱子,打开,在夹层下,拿出了一封信,冲她晃了一晃。 甄朱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他念。 他过来,半躺半靠着,一臂揽住她腰肢,另手抖开信,看了一眼,没了下文。 甄朱催促:“快念啊,我等着呢。” 他咳了声,收回了揽着她的那边臂膀,迅速翻身下床,人站了起来,嘴里说道:“还是算了吧……” 甄朱立刻从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伸手去夺他手里的信,他举高,甄朱够不到,就去挠他的痒,“你给我躺下去!” 他大笑,听话地顺着她,被她轻而易举地翻在了床上。 她一个翻身,再次跨坐到了他的腰腹上,禁止了他的反抗。 “快念!” 他在她的压制下,低声笑了半晌,终于将信递到了她的面前,说:“你还是自己看吧。说好的,不准笑话我。” 甄朱接了,这才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改而趴到枕上,预备看信。 他跟着躺在了她的身边,为她盖好被子。 甄朱展开了信,目光落到信笺上。白底,黑色的水笔字,字迹略草,挺拔而正峻。 甄朱起先是带着笑的,有些漫不经心,渐渐地,她面上的笑意消失,看完,又看了一遍,抬起眼睛,对上了他凝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他的神色早也不复片刻前的轻松戏谑,变得凝重异常。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望,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渐渐地,她的心里,被一种异样的,带着感动、欢喜,却又掺了几分酸楚和茫然的情绪所充盈。 她终于朝他伸出胳膊,抱住了他,脸向他凑了过去,吻他。 “我就是要笑话你,傻瓜!” 一句充满了爱怜的含含糊糊的轻叱。 他闭了眼睛,紧紧地抱着她,顺从地臣服在了她的亲吻里,感受着来自于她的柔软的安慰,体会着这这一刻的独属于他,能让他抓到手里,实实在在的那种拥有之感。 舱室里静谧无声,温暖的灯光里,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彼此感觉着对方的心跳,谁也没有再说话了。 渐渐地,耳畔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之声,仿佛来了一场春夜的雨,轻轻敲击着舷窗上的那面玻璃。 甄朱侧耳细听了片刻,从他怀里出来,披衣下地,来到舷窗边上,朝外看了一眼,惊喜地转头:“快看,海上下雪了!” 雪里起先带着雹子,刚才发出的敲击玻璃声,就是落下的雹,渐渐地,变成了一片一片,宛如一朵朵白色的小绒花,从漆黑的海上夜空里飘飘洒洒地斜斜飞落,落到船舷上,落到甲板上,也落到了甄朱伸出去的手心里。 雪绒花一沾到她的手心,瞬间融化不见,只在肌肤里留下一丝雪的凉意。 徐致深靠在船舷上,目中含着笑意,望着她迎风接雪的快乐样子。 刚才他终还是拗不过她,将她带到了船头这片昏暗的甲板之上。 这一刻,船体正劈开波浪,在平静的近海海面之上缓速前行。时间还不是很晚,餐厅的方向,随着夜风,隐约飘来了一阵唱机播放的不知名的曲子,曲子是难得的浪漫而舒缓,高高低低,缥缥缈缈,在这寂静的昏暗甲板之上,和漫天的雪绒花缠绵在一起,不似人间能闻,倒宛如送自半空之上的某处仙山琼苑。 甄朱的耳朵,立刻就捕捉到了,她侧耳听了片刻,足底就不自觉地开始和着曲子而动,起先只是打着拍子,渐渐地,她垫着足尖,在漫天的雪花里,轻盈地舞着,宛如一只精灵,慢慢地旋转到了他的面前,在他惊讶又含着笑的目光之中,朝他微微翘起那只漂亮的小下巴,优雅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徐先生,记得否,你还欠我一支舞。” 她笑盈盈地说。 雪绒沾在了她的眉和睫毛上,她宛如一朵夜色中的洁白梨花,就这样随着雪,飘到了他的面前。 徐致深长长地呼吸了一口带着她气息的清凉而冷冽的空气。 “小姐,这是我的荣幸。” 他凝视着她,低低地应了她一声,用自己温暖的手掌,接住了她伸过来的那只小手。 作者有话要说:  民国篇正文到此结束。 下章交待民国世界后记,再承接开头,回到向星北篇。 ☆、第95章 执子之手 后记——节选自石经纶日记。 民国十年, 2月5日。 “我的心绪有些纷乱, 加上最近倒春寒的天气, 海上阴寒更甚,故有些睡不着, 到十点多, 忽听舷窗如被雨点敲打的窸窸窣窣之声, 下去察看,意外发现降下雹雪,一时兴起, 穿衣上了甲板, 彼时,耳畔隐隐有餐厅方向传来的乐曲之声,我沿着甲板,散步去往船头, 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徐和她竟没在舱房,而是和我一样,或许是被这海上夜雪吸引,也双双到了甲板,他二人正于雪中相拥, 她轻靠在他怀里, 两人踏着隐隐乐声, 于甲板的昏暗中,翩翩起舞。 彼时万籁阒然,漫天飘雪, 天地海上,仿佛惟余甲板他夫妇二人,连那唱机里的隐隐乐声,也消散而去。 我不觉停下脚步,屏息望了许久,见徐在她耳畔不知说了句什么,她便吃吃低声笑,抬臂勾住徐的脖颈,仰面望他,即便隔了些距离,我仿佛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爱娇动人,徐便低头下来,和她深深接吻…… 我恐惊动了他二人,转身悄悄离去,回到舱房,辗转思量许久,心中原有的那一丝惆怅,终渐渐排遣而去。 其实我亦明白,即便没有徐,她也不大可能与我携手同行这人生之路,于她,我更多的,或许也是一种当初在露台偶遇,月光下那惊鸿一瞥过后的不甘和不舍吧。想到今夜聚餐饭毕,她特意追上了我,最后还拥抱了我的一幕,忽然觉得,即便追求失败了,但得了这样一个妹子,未免不是收之桑榆。 罢了,不必多想了,还是祝福她和徐吧。 去睡了! 又及,我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1 - 分卷阅读17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2 为自己的心胸感到些须的欣慰,希望再接再厉。” …… 民国十年,2月8日。 “军舰于昨日中午抵达天津港。当时我站在甲板上,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港口,密密麻麻,全是人头,见军舰快要抵岸,军乐队奏起乐曲,旗帜招展,热闹极了。 我自小出生天津卫,对这里熟悉的就像自家后花园,这么多年,从没有见港口像今天这样,来了这么的人。两道临时拉出的警戒线前,站满了维持秩序的军警。码头上,除了受大总统委派前来迎接的一行人,剩下的都是民众和学生,中间还有诸多的报纸记者。 自然了,徐是昨天的焦点人物。中原战后,他没出现在庆功会上,而是连夜亲自南下去往江东接他夫人去了,虽官方不会明报,但神通广大的记者,总是能从各种渠道获悉他们想要的消息。中国人的天性里,对这种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难免总是好奇,何况此次事件的主角除去英雄美人,还夹杂了个同样大名鼎鼎的谭青麟,旁人早猜测无数。昨天码头来的这么多人,大部分恐怕都是抱着为亲眼目睹徐和她伉俪风采之目的而来的吧。 他们应该不会失望的。 我与徐从前不算深交,但对他也略知一二,他为人向来低调,面对报纸记者,一向是没有多话的,但昨天,应该是他心情好的缘故,带她下船去往接车的那段路上,面对记者的围追截堵,破天荒的有问必答,全程笑容满面,最后临上车前,大公报记者请他和夫人合影拍照留念,他也应许了,今天他夫妇的合影就登上了报纸头条。所谓英雄凯旋,情场得意,大抵不过如此了。记得当时从下船到上车,短短一段不到百米的路,竟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父亲和小妈在家中设私宴,为徐和她接风,席间我留意到,他两人不时目光交流,爱意溢于言表。我本已经想好不再挂怀,但终究还是觉得刺目,有些看不下去,借故提早离席。 我对徐,这辈子大概是没法真正做到释怀了。就这样吧,我是个心胸狭窄之人。” …… 民国十三年,8月16日。 “前几天是我结婚之日,因忙碌,日志耽搁了几天,今日趁着太太在客厅晤客,得闲遂补记一二。 我最后还是照了家中的安排,娶了这位世交小姐做了太太。她可谓大家闺秀,容貌端丽,知书达理,性子也颇疏阔,温柔而贤淑。婚前我和她借相亲之机,约会过几次。对这桩婚姻,虽无惊喜,但也不算不满。 我想我大概是老了,或许人未老而心先老,这两年,渐渐对从前曾热衷的诸多勾当消退了兴趣,人人都诧异于我的变化,自然,我的父亲是十分欣慰的。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一开始我就是如今现在的我,那么我和她在法华饭店露台的那场偶遇,是否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 我很快就把这个念头赶走了。有些不安,为自己现在还有这种不合时宜的荒唐念头。 从今开始,我就是有妇之夫了。我决心也好好地去对待一个女子。 婚礼那日,她和徐一道从四川赶来,出席了我的婚礼。 这两年,她跟随徐,生活往来于北京成都之间,天津倒不大住了,我已有一年没见到她面。此次重逢,她依旧明眸皓齿,眉目比之从前,甚至愈显明丽动人。徐同行,两人并肩而来,如同一对璧人。婚礼后,她和徐一道起来,含笑向我和妻子祝福恩爱白头,那么我也祝福她和徐恩爱白头吧。 结婚实在是件充满了繁琐的疲累之事。此刻依旧还有些乏,就这样了。” …… 民国二十七年,4月20日,深夜。 “多年以来,我一直有记录日志的习惯,事务再忙碌,堆积数日,也必会抽空回记,哪怕寥寥数语。 但这两个月来,我却无法记录下任何的文字。人至中年,我以为自己本已阅尽人情,不为物喜,不以己悲,但我却做不到了。 继北京后,天津也如我所想的那样很快陷落。10日,在我率部于大沽炮台阻挡日军舰数天后,接到一纸上令,城中重要物资已然搬迁完毕,为保存抗日之有生力量,决定实行战略性撤退,放弃天津。 现军队撤退已经完毕。我知在民众眼中,我将背上无能懦弱之骂名。但这无关紧要,比起二十年前那场护国革命前徐曾背过的举国滔滔骂名,我这点水花又算得了什么? 令我心神难以自持的,去是另外一个消息。 从获悉的那一刻起,我就陷入巨大的惊恸,几乎无法自拔。 两个月前,在齐鲁战役终于取得足以鼓舞全国抗日人心的阶段性胜利前夕,徐致深牺牲了。 最近这四五年里,许是感于派系纷争,人至中年的徐,以陆军中将之身份,蛰居退回了四川,呈半隐之态,但从去年抗战爆发伊始,他就第一时间应召,毅然亲率麾下再次出川,屡创日寇,两个月前,面对鲁南十数万精英日军的汹汹之势,为保证令这场筹谋已久具战略意义的齐鲁大战赢得宝贵的备战时间,在无人愿意担此重大责任的时候,他主动请缨,率部呼应原江东谭青麟部,于鲁南设下了防线,抗击日军。徐部成为鲁南大地的最后一道屏障,在坚持半个月后,因弹尽粮绝,于城头与敌共亡,壮烈牺牲,剩余部下则以刺刀与扑来的如蝗敌寇继续巷战,直到倒下。无一人投降。 我的妹妹,以将军夫人之身份,不愿留在后方,随军成为了医护。我不知当时大战前夕,她是如何成功留下的,以我对徐的了解,他原是绝不会允她留下的。但最后结果,是她留了,并且于最后一刻,她伴在徐的身边,随他一道于城头殉战。 二十余年来,诸多列强侵略淫威,记得许多热心国事的人,口中不断疾呼救国斗争,却往往是叫旁人斗争,而局势稍有紧张,无不携家带口迁往租界寻求一己之安。徐以如此高官之地位,本早可撤离至安全区域,却与麾下壮士一同殉国,消息震惊全国,更是振聋发聩,齐鲁战役取胜后,徐被追为上将,这两个月来,举国悲恸之余,各界纷纷纪念,以此激励国人之斗志,而徐氏夫妇生死相依的伉俪深情,更是被人传为美谈。 回忆往昔,三十年间交往,徐与她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如在眼前,我原本悲恸难当,彻夜无法入眠,然转念再想,终于释然。 人生自古谁无死。见多了夫妻同林,他二人相遇相知,继而携手同生二十载,最后共从容而赴死,此生无憾。 胜利必将到来。 深夜写下这段日志,以为纪念。” …… 甄朱眼皮子,微微动了动。 鼻息里那呛的要令肺腑几乎爆炸的滚烫硝烟味道消失了,耳畔也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2 - 分卷阅读17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3 没有敌机从头顶呼啸而过投下的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之声,世界仿佛沉入了一只古井的井底,宁静的如同陷落梦中。 她想她一定是在梦中。这不是个真实的世界。 在那个她已经熟悉的真实世界里,敌寇以飞机疯狂轰炸,加上连绵不绝的地面攻势,恶战持续长达半月,徐致深和他的英勇部下,没有让出半寸的阵地,直到今早,在抵挡住又一波新的攻势之后,打完了枪炮中的最后一发炮弹。 她是从被他强行遣送走的车上下来,回到阵地的。 看到她登上被炮火轰炸的坍塌了半边的城楼,再次现身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凝视她,沉默着,没有斥责。 他们的近旁,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尸身,那些尸身,有他已战死的部下,也有死在刺刀下的敌寇。一辆敌机从城楼顶上低空呼啸而过,他将她扑在身下。 飞机过后,他的双耳被投下的炸.弹震聋了,流着鲜血。 身畔充斥着疯狂的炮火,世界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他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一笔一划,用自己的指,在她的手心里,写下“愿有来生”几字,淌血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她泪流满面的脸庞,充满了依依不舍,吻住她的唇,在身后最先冲上城楼,朝他们狂喜跑来的敌寇的脚步声中,引爆了身边剩下的最后一枚炸.弹。 那一刻,她没有分毫的恐惧,脑海中流光瞬息,闭上了眼睛,最后浮现出的,是许多年前,他曾给她写过的那封没有发出的信。 他说:“上回通话时你叮嘱我,打仗务必小心谨慎。卿卿放心,你尚未老去,我怎敢独死?即便你已老去,我也不舍早于你死去,我必要千方百计,活的比你长久些,如此你才不至于在我离去后,受着孤单无依之苦。 我记得清楚,曾经你对我说,你来,是为寻到已然逝去的转世爱人。你虽没明讲,我却知道,你言下之意,想必我就是那个男子的转世了,否则我何以有幸,能得你一路相随。但对此,我是不信的,以为你不过是在调笑而已。方才午夜梦回,醒来恍惚之间,有一种隔世之感,如三生石上,你我曾有约定,今生才如此得以相遇。再想起从前你曾对我说过的那句玩笑之言,忽竟就信了。 但是不瞒你,此刻在我深心,对此感到庆幸之余,并无多少喜悦,并且,也是不愿接受的。因我感到了诸多的失落和不甘。想到你将热爱馈赠于我,只是因为我是你从前那个爱人的替代,而到了下一辈子——如果真的还有来生的话,你或许已经决然回到了那个男子身边,和他朝夕相伴,而我却无知无觉,在不知何处的黑暗虚空中永远就此失去了你,一想到这个,我就控制不住地感到空虚,失落,乃至强烈的嫉妒。我只愿你当初那话真的是在和我调笑,你我这一生一世,永远没有尽头,你属于我徐致深一人所有,永不分离。 深夜梦醒,有些脑子不清,写完通读,满篇多愁善感,乱言呓语,应当不会寄出,免得被你笑话。” 在爱人的深吻和灵魂几乎都要震荡破碎的轰然爆炸声中,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 脑海中的最后一幕,就此定格。 …… “致深!” 甄朱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她的面颊,满是溢出的汹涌汪凉。睁眼的一刻,在脑海中定格住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真切,以致于她的耳畔,再次回荡起了炮火的轰隆之声,唇上也仿佛还留着他的深吻印痕。 她浑身布满了冷汗,脸也是冰冷。抬手胡乱擦了下,手心潮湿无比。忽然,她的手停住,整个人僵了片刻,弹坐了起来,摸索了下,台灯立刻亮了,照亮了四周。 她睁大眼睛,环顾了一圈。 这里不是坍塌的城楼,身边也没有徐致深。这是她的卧室。从向家搬出来后,她自己买的房子里的那间卧室。 熟悉的床、摆设、台灯,白色床头柜上,一只天鹅造型的lalique水晶烟灰缸,半包没有抽完的d□□idoff香烟,一个手机。 甄朱双眼发直,突然,低头狠狠咬了自己的手腕一口。 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来了。全部。 前夫向星北的噩耗。老猫。她依次经历过的那三生,青阳子、纣,以及…… 徐致深! 犹如经历了一个长长的梦境,现在她不过是梦醒了。 但是这一切,她却似乎却又真的经历过,刻骨的真切。 到底是梦,是真,或者,就连这一刻,她也是身在梦中而不自知? 她自己也弄不清了。 她看着四周,失神,忽然醒悟过来,翻身下地,动作太急,摔在了地板上。 她不顾疼痛,飞快地爬了起来,床底,角落,窗台,客厅,甚至是储藏室,到处的找,想找那只引出了这一切的原本已经死去的猫。 找遍了整间房子,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无力地软在了地板上,靠在墙边,慢慢地抱住了头,身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冲回了卧室,一把抓起手机。 手机界面上的日期,回到了她曾经预备坐飞机出国前的半个月! 倘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就是向星北母亲告诉她的向星北出事的前一天。 她的心脏狂跳,跃的几乎撞破了胸口,她靠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用抖的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指,胡乱地拨出了最近的一个通话号码。 手机通了,几道嘟嘟声后,耳畔传来了一个带着睡梦惺忪,却又不乏惊喜的声音:“甄朱?怎么是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甄朱闭了闭目,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程斯远,你告诉我,向星北,他死了没有?” 那头迟疑了下:“甄朱,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要不要我过去——” “你快告诉我!” 甄朱几乎是冲他喊了起来。 他仿佛一愣,立刻说道:“你别怕,只是噩梦而已!他当然没死。你们只是上个月刚离婚而已,你们办完手续后,他就回去了,现在应该在他的那个基地……” 甄朱挂断了电话,软软地趴在了床边,一动不动,整个人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幻肢美少女、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感谢 烟花落、水中? 的火箭炮 感谢 静、梅林,dommyx2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23、芳草凄迷x5、想不出来x4、emmx4、麦圈圈x3、大仁x3、丹丹x3、荔枝x3、疯狂的披萨x2、无所谓x2、碧波琉璃x2、lxjxggx2、青青子衿x2、amy、玉蜻蜓、宫商角徵羽、香香、烟雨遥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 分卷阅读17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4 、烟火熏然、慢程程、仙蒂蕾拉、凉生凉生某夏、wind、伍良夜、丫丫格格、泽居晋、烟花落、小核桃仁、qiqicici、sofi、风来似绿海 的地雷 感谢 蒜蒜呀x19、荔枝x6、2123x2、naihexiaonaix2、sofix2、吃货不喝酒x2、丹丹x2、萌面小丸子x2、amyx2、毛毛虫、repechage、香香、五月天微蓝、想不出来、emm、碧波琉璃、疯狂的披萨、无所谓、兮兮和丹丹、麦圈圈、摸摸头、阿芙、仙蒂蕾拉、大爱红烧肉、江湖有点儿乱、沙沙、冰淇淋果诱惑、cassv587、悦己、微云、xiaoxiao513、朵朵、lxjxgg 的地雷 ☆、第96章 执子之手 片刻后, 手机震动, 屏幕亮了。 方鹃的号码。 甄朱摸起了电话。 “甄朱!程总刚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很不放心。你哪里不舒服吗?或者我过来陪你?”方鹃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不用了。我没事, 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不好意思惊动你们了。我已经好了。”甄朱勉强提起精神回她。 方鹃再关切询问几句, 说:“好吧,你没事就好。现在才两点多,一个人别胡思乱想, 喝杯温牛奶, 再继续睡吧。要是心情不好,随时打我的电话,我过来陪你。” 结束了通话,甄朱紧紧地握着手机, 那种被确证了的自己身处现实世界的感觉,才终于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就在片刻之前,她依旧无法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历了三生,最后那一刻, 在震天的炮火声中, 在她相伴了将近二十年的一个深爱的男人的吻和紧紧拥抱中, 从自己的床上醒来,脑海中最后定格的那一幕变成虚空,而这里的时间倒流, 她醒在了向星北出事前的那一天。 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急需有人亲口向她确证,发生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她终于信了,她的前夫向星北,他现在还没有出事,他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留给她的时间,也只剩最后一天了。 那么短的时间,相隔那么远,此刻他极有可能人就在深海之下,正与世隔绝,就算她回到了过去,又能做的了什么? 机屏沾满她手心不断沁出的冷汗,以致于无法顺利操作。她的手指不断地在湿滑屏幕上打滑,终于顺利拨出那个号码,屏息等待片刻之后,耳畔响起来的,是那个不带半点感情的平板的女声机器应答:“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甄朱重复地拨打,但向星北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心还是不断地下沉。 她勉强定住心神,努力回想那个只有内部才知道的备用座机电话。 她打通了。电话响了几声,被值班话务接了起来,听到要求和向星北立刻通话的要求,那头用礼貌,却毫不犹豫的语调说道:“很抱歉,这个要求我们无法转达,现在无法联系他。” “帮帮我!我一定要尽快联系他!我是他的前妻!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 那头迟疑了下,说,“我这边现在确实帮不了你的忙,非常抱歉。” 甄朱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么高部长!你们高部长的紧急联系方式,你能告诉我吗?前些时候,我刚和他见过面!” “对不起,这不方便透漏,请您谅解。但明天你可以再打过来,我这边帮您联系。” “……” “请问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甄朱心里清楚,再说什么,那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电话被礼貌地挂断。 她心乱如麻,整个人陷入了焦灼又无助的状态里,恨自己前次去往海岛的时候,没有向那位高部长要联系方式。 机屏被她捏的几乎碎了,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立刻拨了那个市内号码。在等待了几声后,卓卿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是你?有事?” 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诧,以及甄朱早已经习惯的冷淡。 “妈……” 她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叫了半声,意识了过来,打住。 “星北那边高部长的紧急联系方式,您知道吗?我急需!” 那头的卓卿华仿佛一愣,冷淡中不乏一丝咄咄:“你要找星北?什么事这么急?你们还有什么没了结的?” 卓卿华作风一向强硬,在她掌舵的那家著名的上市公司里,据说在董事会上,历来也都是由她说了算的,对着甄朱,她的语气也显出了这种特质。 甄朱早已习惯,何况现在,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是!非常紧急!我联系不到他,也没有高部长的私人联系方式,只能来问您了。” 尽管甄朱已经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里的惶急,声音听起来依然还是有点颤抖。 “这事真的非常重要,我一刻也不能等,必须要尽快联系到他,这才连夜给您打电话。如果您知道,请您务必告诉我,求您了!” 沉默了片刻,卓卿华的声音再次响起:“高部长的联系方式我有,既然你这么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她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还有什么没了结的,最好一次性全部解决清楚。我希望从今以后,如果没必要,你不要打扰我儿子了。” 她报了个号码,随即挂断。 甄朱全部心神都在卓卿华刚报给她的那串号码里,立刻打了过去。 老高睡梦里被吵醒,声音疑惑:“你谁?” “是我!甄朱!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您,刚前些时候,我去过你们基地……” 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甄朱忍住就要哭出来的那种感觉,急忙说道。 老高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要是他这里也没法帮她,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啊,是你啊!”老高对她印象深刻,立刻想了起来。 因为特殊职业的缘故,向星北的离婚申请经过他的手,他自然知道她和向星北现在的关系。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你好啊,小甄!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 “高部长,我需要联系向星北,有十万火急的事!请您帮帮我!” 老高迟疑了下,“能等等吗?他现在有任务在身,联系恐怕不方便……” “高部长,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要联系到他!” 甄朱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微微哽咽,“真的,万分紧急……否则我也不会这时候给您打电话打扰您……” 听到她哭了的声音,老高一下慌了:“哎呀小甄,你别急!什么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4 - 分卷阅读17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5 事情啊这么急,非要现在就联系他。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情况有点特殊……” “他现在是在海下执行任务吗?”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出声。 “小甄你别哭!”老高赶紧安慰,“他现在确实在出任务。情况是这样的,深海下通讯不便,为防止暴露,不到万不得已的特殊情况,他那头是不会主动联系地上的,只在固定的时间单方面接受陆上发送的通讯指令,时间也很短。如果你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我确实可以提交帮你发送,但我刚才也说过,他那边即便收到,他也无法立刻回复你,更没法帮上你什么,所以我的建议,你还是先等等。你要是有任何的困难,无论哪方面的,尽管告诉我,我先想法子帮你解决……” “高部长,我不需要他回复!我只求你帮我把话传给他,明天之前,一定要传到!不能耽误了!求求你了!”甄朱说着,眼泪汹涌而出。 隔着电话,老高也是招架不住:“哎呀你别哭啊,行,行!我帮你!明早七点是通讯时间,我亲自去通讯中心走一趟。你要给他发什么?” 甄朱擦了擦眼泪,又迟疑了。 她是不可能完全说出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的。要是照实说出来,恐怕老高反而觉得是她精神恍惚意识混乱,电话里随口答应下来,过后未必真会替她转达。 她说:“麻烦你们帮我告诉他,他的周围可能有危险,叫他一定要防备,时刻警惕着,千万小心,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老高松了口气,心里也是有点惊讶。 她这么三更半夜地打他电话,听着焦急万分,刚还哭了出来,弄的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才心一直悬着,现在一听,不过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顿时乐了。 上回见她来基地看向星北,老高原本还挺高兴,后来得知她的目的是要离婚,心里觉得挺惋惜的。 现在婚都离了,她却又凌晨两点多打电话求自己帮忙,说了半天,为的就是要给向星北传这么一句话,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显然,出发点是关心他的。 向星北之前办完手续一回来,立刻就投入工作,表面看起来,和平常并没什么两样,但遇上这种事,眨眼就没了这么个漂亮的老婆,是个男人心里估计都不会好受,所以这次出任务前,老高代表基地特意找他谈过话,提议可以放他个假,调节下心情,不必急着这么快就继续工作,却被他拒绝了。 向星北一向自律,行事严谨、稳重,多年服役于基地,没出过半点岔子,成就有目共睹。当时见他拒绝,而且,临阵换将确实有所不便,所以也就按照原定计划,由他领队继续执行任务。 这个小甄,虽然今晚这通电话打的有点突兀,但在老高看来,这是个好现象,说明小甄虽然提出离婚,但对向星北依然还是有感情基础的,所以才会不放心,说出这么一番话。 老高沉吟了下,决定答应下来。 长久从事这职业,他见多了因为长期两地分居导致感情破裂的夫妻,从他的私心讲,他自然是希望两人能再和好的,现在小甄主动有这个表态,这就是个积极信号。再说了,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提倡制度许可下的人性化管理方式,不如帮她传达过去,让向星北知道。虽然他并不担心向星北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工作,但知道这好消息,有利于他投入到更好的工作状态,这是肯定的。 老高说:“行,那我就破个例,帮你这个忙!” 甄朱又再三和他确认,请求他务必要明天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话传给向星北。 老高笑呵呵地说:“放心吧。你这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明早我亲自去,一个字也不会少了你!” 通完话,甄朱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她没有睡意,一点儿也没有。 老高虽然答应了,但是她整个人还是被一种巨大的,不可知的惶恐给紧紧包围着,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万一老高没有去呢?万一通讯出现问题,没及时联系上向星北呢?又或者,万一他收到了她的话,但并没有上心,一切还是照她所知的那样,发展下去呢? 她忽的想起了那封信。 如果梦中的一切是真的,那么邮箱里,现在一定躺着那封早已寄来,她却迟迟没有看见的信。 她胡乱裹了件衣服,立刻下去,来到邮箱前,打开,在一堆被她翻的凌乱无比的广告纸中,看到了它。 甄朱回到了楼上,手里捏着那封信,像个精神躁狂病患者那样,光着脚丫,在冰凉的地板上,在自己这间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空旷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在煎熬中,渡过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一切就一定会顺利的,这一回,哪怕她什么也没有做,向星北也一定能化险为夷。否则她的三世轮回,意义何在?她原本不就是为了挽回他的生命吗? 在难熬的等待里,她不停地抽着烟,不断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天终于亮了,甄朱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在六点钟的时候,忍不住又打了一次老高的电话,在得到老高的再次保证后,继续像个幽灵似的,游荡在这间屋子里。 …… 七点整,基地信息控制中心,信息员以无线电极长波向代号为x1的指定目标发送完常规指令后,接过老高递来的一张纸,看了一眼,压下心里的惊讶,发送出了这段特殊信号。 深海,x1的信息控制室里,杨勋在接收完常规指令后,正要关闭,忽然又收到一段追加的特殊信号,急忙呼叫舰桥。 向星北很快到了。 “舰长,下面是发给你的,要你亲自接收。” 向星北坐了下去,戴上耳机。 信号很快接收完毕,结束了。 杨勋等着他的指示,但是片刻过后,见他没有反应,依旧坐在那里,神色凝重,仿佛在出神。 这有点反常。他忍不住问了一声:“舰长,有什么指令?” 向星北双眉微微动了一动,转过脸,说:“锁定目标航速,把被动声纳的波段和频率调整到最高级,全体人员就位,各自待命。” 这趟出来,任务已经顺利执行完毕,这是在返航了,忽然听到这样的指令,杨勋吓了一跳:“怎么了?有敌情?” 向星北转头,站了起来,摘下耳机,微微一笑:“小心驶得万年船,返航也是一样。更不能有半点松懈。” 在海下已经一个多月了,这趟任务,他算不上黑脸,但全程严肃,舰员几乎没见他说过半句和工作无关的话,忽然见他笑着这么来了一句,目光里隐隐透出了点轻松的近乎愉悦的光芒,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 等他人都走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5 - 分卷阅读17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6 到门口了,杨勋才反应了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上章的有妇之夫搞成了有夫之妇。。。虽然每次发了后会检查,但还是会出现虫子,谢谢捉虫的亲。 ☆、第97章 执子之手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如果说, 就在片刻之前, 当她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她还能勉强维持情绪的话,那么此刻, 连在她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也是如此似曾相似的时候,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五百年的漫长等待啊, 那个原以为从此只能天人永隔的他,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激动、欣喜、悲伤、心酸,以及那么一丝万千人中独独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生出的委屈, 从她的心底漫涌而出, 而所有的情感,最后汇聚在了一起,化为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蓄满水光的眼眶中倏然地滚落了下来。 “上君!它哭了!它哭了!它是不是太疼了?” 这道童名叫听风, 从小喜欢和山中的小动物打交道,三天两头抱着受伤的小兽来求上君施救,青阳子早就习以为常,便看了眼地上的甄朱。 仙鹤赤丹守护山门已有千年之久,一张鹤喙尖锐犹如铁钩, 刚才那一口下去, 这小雌妖的腰间伤口很深。 甄朱强忍着眼里的泪花, 将自己刚刚蜕脱而出的娇嫩身子紧紧地盘在一起,在他两道清湛目光的注视之下,控制不住地瑟瑟颤抖着。 颤抖, 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他,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青阳子看着脚下这条眼泪汪汪的小雌蛇,两道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一蹙,抬头,见近旁一株桃花树上,桃花纷纷飘落,便随手接了一瓣,双指轻轻一搓,花瓣就化成了一根丝带。 他蹲了下去,指尖轻轻触摸甄朱水凉的娇嫩皮肤,在那处流血的伤口处停了一停,血便立刻止住了。 他再用那根桃花所化的丝带,仔细地在她腰上受伤的部位环了一圈,轻轻缚住伤口,随即站了起来,对着道童微微一笑:“好了,它无事了。” 道童连连拍手,看了眼地上的甄朱,迟疑了下,央求了起来:“上君,它看起来好可怜,我怕它还会遇到危险,我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养起来?” 刚才他蹲下来为她治伤的时候,甄朱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手指停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热,还闻到了他因为常年身居道房而沾染上的一种仿佛沁入了他骨血里的淡淡檀息。 在蛇的天性里,应该是惧怕这种气息的。 但甄朱的反应,却很奇怪。 闻着这种仿佛带着他体温的檀息,她竟生出了一种迷醉感,浑身变得酥软无比,软的仿佛被抽去了骨头,化为了一团任人揉搓的水。 被他的手一碰,腰间的伤就不痛了,甄朱沉浸在了他的碰触和气息里,完全的无法自拔,忽然听道童说要带她回去养,心怦然而跳,睁大了眼睛,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期待他能点头。 可是他的心肠,未免也太冷硬了,丝毫不为所动,连想都没想就拒了:“驭虚观里,不合豢养这种畜类。”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何况这畜生已经有灵,并非蒙昧之物,既然得过天地开智,那就有它自己的去处。” 道童不敢违抗,却还不舍地看着甄朱。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语重心长:“罗天大会很快就要到了,到时会有门下之人的考核进阶,你虽还年幼,但也不能再这样玩物丧志,虚度光阴,要把心思用在正道。” 他教训完了道童,继续步上了石阶,朝着山门行去,头也没有回过来一下。 听风喏喏地应了,转身急忙追了上去。 甄朱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一时痴了。 她是多想就这样追上去,紧紧地缠着他,再也不和他分开啊。 可是她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这样停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飘然而去,那道天青色的背影,彻底地消失在了山门之后,再也看不见了。 乌威终于找到甄朱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看到甄朱蜷成一团,盯着山门的方向在发呆,但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激动的差点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我以为你被那只恶鹤给吃了!它看守山门,非常凶悍……” 他一激动,说话就结结巴巴。 “我们快走吧。这里是山门,万一它又回来!我是没事,我怕它再抓走你,我还没法飞,我救不了你!” 他催促着甄朱。 甄朱跟着刺猬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这段时间,甄朱栖身的地方,是一株千年老松树干上的天然树洞。 她住树上,刺猬精住在树下的一个土洞里。 乌威原本也为甄朱挖了一个新的土洞,修的光滑而结实,下雨也绝不漏水,但是发现她原来不喜欢住地下,坚持要睡树上之后,也没觉得奇怪,乐呵呵地帮她拾掇新家。 她那么美,又那么可爱,反正无论她无论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树洞风雨不侵,里面十分干燥,甄朱在树洞里铺上干净而柔软的厚厚一层干草,摘朵鲜花放在洞口,晚上就在散发着松香、花香和干草清冽气味的洞屋里睡觉,清早伴着山门后每天都会传来的那一声悠扬钟磐声苏醒,然后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但这一夜,她却辗转难眠,想着白天时他指尖在自己身上停留时那种温润和水凉相接的奇妙感觉,想着他身上散发的那种令她神魂颠倒的淡淡檀息,想着前世他还是向星北时叫着自己猪猪的点点滴滴,想的心肝儿都发疼,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清早,她像往常那样,在那一声清越钟磐声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昨天他缚在自己腰上的那根桃花丝带不见了。 她腰上曾被那只仙鹤啄伤的部位,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肌理光滑,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但令她惊讶的是,在她腰肢之上,昨天缚过丝带的部位,多出了一道原本没有的浅粉色的淡淡丝带印记,就仿佛是那根桃花丝带融化了,融进了她的肌理之中,漂亮极了。 甄朱对身体的这个变化感到异常的欢喜。 这是他在她身体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啊,她怎能不喜欢? 虽然昨天她才刚刚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但今天整整一天,因为这个私密的发现,她的心里一直在唱歌,如果不是怕吓到了她的刺猬精朋友,她简直恨不得再舞上一段,只有这样才能宣泄自己的欢喜。再一想到过几天就是天罗大会,到时她再也不用惧怕那道结界,可以进入山门,更有机会再见到他了,浑身更是充满了饱饱元气,只觉无论什么困难,都没法压制她想要靠近他的决心。 就这样,在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6 - 分卷阅读17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7 充满希望的等待之中,上境的天罗大会,不知不觉地到来了。 对于凡人来说,鸿钧老祖的名头,或许还没三清响亮,但在神佛两界,老祖却是至高的存在,就连西天佛祖,到了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居后来者。 千年一次的天罗大会,盛况更胜西王母的瑶池蟠桃之会。 虽然老祖还在闭关,到时未必就会现身,但这两天,三清已经带着门下众多弟子,亲自前来拜师了,八荒九天的各路仙佛也是纷至沓来,山中出没彩凤麒麟、寿鹿仙狐,终日祥光瑞霭,仙乐飘飘,再不像先前空静,变得庄严而热闹。 明天就是天罗大会的开坛之日,就连一向怕水所以不爱洗澡的乌威,也下到水里扑腾了几下,爬上来后,用采摘来的瑞草给全身熏了个香,态度极其虔诚,唯恐身上带着异味,到时冲撞了法会。 甄朱原本就爱干净,明天就有可能再次近距离地见到青阳子,自然更是郑重。 傍晚的时候,她来到有次偶尔发现的一处位于荫蔽之处的清潭,让乌威替自己守着,下了水。 乌威皮糙肉厚,道行千年,虽然飞不起来,但在地面的战斗力,却是杠杠的,尤其他那一手暴针绝活,山门外的精兽,没有敢惹他的。 有他守着,甄朱很放心。 她下到了清凉的潭水里,洗去沾在身上的草叶和泥土,在水中尽情嬉游了一会儿,化为了人形。 她已经能够变成正常的人形了,虽然维持有些吃力,但还是能够坚持一会儿的。 水中的她,青丝及腰,柔若无骨,寸寸肌肤如玉般无暇,唯独腰肢最窄的一握之处,一道淡淡的桃花浅粉色的丝带环痕,又娇又媚。烟火世界里的一只尤物,寻常大罗神仙,见了恐怕也要凡心动摇,难以自持。 甄朱坐在水边,半身掩于水下,用前几日所炼的凝露花汁,慢慢地洗着她的一头秀发,玉指代梳,穿入发间,正在梳理,忽然潭水中央,慢慢冒出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大,很快聚成水波,翻涌升腾,接着,整个潭水竟然随之摇动,仿佛就要倾覆过来。 甄朱吃了一惊,立刻披衣,还没来得及上岸,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潭水波浪的正中,竟然冲出一道巨大水柱,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水中冲天而出,龙吟声中,绕着甄朱头顶盘旋了几圈,降落在地,瞬间化为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穿赤色华服,目光闪闪,盯着刚从水里出来还**的甄朱,呆呆地看了片刻,眼神中满是惊艳,终于回过了神:“你是蛇妖所化?” 甄朱没有应答,只是戒备地望着他。 他一怔,摸了摸脸,随即哈哈一笑,朝她快步走来。 “别怕!我可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凡间四海野龙,天帝之后是我姨母,我是天池太子,混元金龙云飚就是我,天庭里没人不知道我的名号!” 他停在了甄朱面前,两只赤红龙目盯着她,精光闪闪。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道行还很浅,怕是谁都能一口吃了你。不过你别怕,只要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保护你,教你呼吸吐纳,保你日后跟我上天,修成正果!” 刚修气完毕,他双目神采炯炯,皮肤光洁如玉,全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畅快呼吸过了,充满灵力。 虽已修行万年,他的容貌,却依旧如同弱冠,质美而气清。 “师叔,师祖到底哪天出关,你可知道?” 广成子一进去,就问这个。 “师尊闭关将满,但到底何日,我也不知。你有事?” 广成子面露为难之色,迟疑了下,终于低声说道:“师叔,我来,是为了蛇妖之事。” “怎的了?” 青阳子看了他一眼。 广成子皱了皱眉,叹一口气:“这蛇妖拘在观中三日,我看那些年轻弟子,终日无心修道,背后都在谈论,就在刚才,还让我抓了两个想潜去枯禅居偷看的弟子,被我施以惩戒。就算惩戒能制止其余弟子效仿,但这才三天,年轻弟子的功课就已有浮散之态,我怕再留她多些时日,恐怕麻烦更多。” 青阳子不语,仿佛凝神在想着什么。 广成子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忍不住又问:“师叔,你可从天机镜中看到过那晚发生的事?当时到底怎生一个情况?是否真如那蛇妖所言,有金光攻击了金龙太子和山门,而她也并无同党?” 他其实已经好奇死了,忍了三天,因为始终等不到青阳子主动提及这事,现在终于忍不住,借这机会开口发问了。 青阳子终于说道:“我在镜中所见情景,与那女子所言,倒也相差无几……唯一叫我不解的,就是那道剑气的来源。” 广成子精神一震,急忙追问:“来源到底出自哪里?剑气是怎样发出的?” 青阳子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那晚回来后在天机镜里看到的一幕。他可以断定,她应该没有同党,这金剑也确实不是她自主所发。 但是很显然,又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晚她撒谎了。 或者说,她极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些不愿向广成子说明自己的所见和想法,沉吟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只说道:“你提及的情况,我有数了。我会尽快处置那女子。这几天劳烦你再多费些心思,约束着些门下弟子。” 广成子见打听不到什么,只好作罢,点头答应。 等广成子走了,青阳子独自在坐台上又闭目片刻,忽然睁开双眼,下了坐台,出炼心舍,独自穿过几重巍峨道殿,最后来到驭虚观深处那座供奉着天地至宝天机镜的天机台,走了进去。 这里是驭虚观的重地,除了老祖,只有青阳子和得到过特殊许可的广成子能够入内,得以驱动天机镜。虽镜随意动,但到底能从中看到什么,看到多少,有时,连青阳子这样的修为,也无法完全掌控。 他想再重新驱动天机镜,再仔细看一遍那晚上发生的事。或许上次有所遗漏。 天机名为镜,实际是一块外形普通,长阔约一尺的圆石,表面布满旋涡状的坑洼,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石面上有一平地浅坑,坑底终年弥漫一层云烟,站在它的面前,看的久了,有时就会生出一种连灵魂也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天机镜之所以被天下修仙者视为至高法宝,据说除了察看天机,另外还有一种匪夷所思的奇异之能。但到底是什么能力,外人并不得而知,就连青阳子,老祖也从未对他提及过。 青阳子停在了天机镜前,掌心按在镜石两侧,目光凝视着镜底那层终年游走的云烟,渐渐地,云烟静止,最后幻化成了一面平静如水的镜像。随着他心念驱动,镜像里出现了他曾见过一次的画面。 镜像一开始,就是一个女子停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7 - 分卷阅读17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8 在了山门之内。暗夜里,那个窈窕而轻盈的背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仿佛迟疑着该去哪个方向,接着,云飚出现,她开始逃,云飚紧追不舍,仿佛逗弄猎物似的,追的忽紧忽慢,她似乎因为惊慌,脚下被石阶绊了一下,摔倒滚落,被云飚接住抱入怀里,他强行要亲她,她奋力挣扎……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青阳子的目光还是渐渐暗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接着,一道金色剑气就从她头顶发出,瞬间将云飚击飞了出去,又击塌了山门,她仿佛也被吓住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镜像就此戛然终结,恢复成了一团云烟。 无论青阳子再如何驱动,关于那晚,天机镜里再无出现别的景象。 和前次一样,还是没什么额外收获。 青阳子微微出神,方才锁起来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龙猫、amy、萌面小丸子、飞天小舞、子约、竹叶青 的手榴弹 感谢 蒜蒜呀x10、ariesliux6、无所谓x5、windx3、碧波琉璃x3、芳草凄迷x3、lxjxggx2、糯米团子、清心清香、repechage、绾青丝、慢程程、重徽迭照、兮兮和丹丹、丹丹、青青、荔枝、萝茸塔、莫莫 的地雷 ☆、第98章 执子之手 明天这会儿请刷新~ 一旁的广成子脸色不大好, 痛斥了一顿考核没通过的弟子, 又罚三倍功课, 等那些人唯唯诺诺地散了,自己主动到青阳子面前揽下责任, 满面惭愧:“都怪我, 没教好小辈弟子, 让师叔失望了。” 这些天,门下年轻弟子修行无心,青阳子也有所觉察, 直觉地就和那个现在被安排暂时落脚在后偏院里的蛇妖联系了起来。 那天她踩着轻盈脚步离去, 人刚走没多久,他心里其实就隐隐感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居然答应了让她留下。只是话都已经说出口, 也不好突然收回了,见广成子自责,有点过意不去,迟疑了下,说道:“和你无关。是我的不是。原本不该容许那蛇妖再继续留下的。只是……我已应许让她留下找人……” 广成子对这位掌教师叔是无条件的崇拜加服从, 岂能让他自责?慨然道:“师叔不必顾虑!那蛇妖既然不是恶类, 要是师祖知道了, 以师祖的广慈,必定也会成人之美!师叔不过是秉承了师祖一向的教诲而已!师叔放心,明天起我就加倍监察, 再对弟子言明,但凡有三心二意者,下次考核若还不通过,就将逐出门下!正好,趁这蛇妖在,借机修炼年轻弟子的正心定性,整肃风气,免得他们以为入了我仙门,从此就能高枕无忧!” 被广成子这么一说,青阳子觉得好像也是有点道理,先前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负疚感终于消去了些,想了下,说道:“也好。我鸿钧道门虽不限出师弟子火居,但如今身在山门,须得敛心定性,如同出家之人。借这机会,让弟子们修心一番,也是好的。” “谨遵师叔教诲!” 广成子接了任务,匆匆离去。 青阳子独自沉思片刻,正要回炼心道舍继续修气,道童听风却来传话,说金龙太子云飚求见。 那天晚上出事,云飚次日苏醒过来,面对李通天的逼问,支支吾吾,认了自己做下的事,但被问及那道打的他吐血的金光,他却是一问三不知,只一口咬定和女妖精无关,气的李通天撇下他当天就走了。他也不在乎,干脆借着养伤的名头,就这么一天又一天地住了下来,这几天不是嫌山中粗茶淡饭没有酒肉,就是怪道童服侍的不周。 这里是鸿钧仙门,根本无需看天庭的脸色,听风和被派去服侍金龙太子的问松又向来要好,听问松抱怨,对这金龙太子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听风嘟着嘴说完,气哼哼道:“他好不要脸,竟然要朱朱去伺候他,说什么将功补过!上君,你赶紧赶他走吧,他在山中,大家都不得安生!” 青阳子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皱,随即让听风带他进来,没一会儿,槛外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云飚风风火火,一脚跨了进来,冲着青阳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嘴里说:“云飚拜见小师叔!小师叔紫气东来,与天同寿!” 青阳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伤恢复的怎样了?” 云飚摸了摸胸:“好了,早就好了!”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冲着自己挤眉皱鼻的听风,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主人的嫌:“小师叔,本来我早就想回天庭了,只是另有一事,恳求师叔帮忙,师叔若不帮我,我实在是回不去了。” 青阳子看向了他。 云飚朝前一步,靠的近了些,压低声说道:“我就是朱朱苦苦寻找的前世爱人!” 他这话一出,听风大声咳嗽,青阳子也是一怔,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作声,只是那样看着他。 云飚叹了口气:“小师叔,你不知道,我第一回在水潭边见到朱朱,就觉得似曾相似,这才控制不住一时失礼,惹出了她对我的嫌弃,至于那天晚上,更是情不自禁,一心只想对她好,可惜粗鲁了些,又吓到了她,更惹她不满。虽然我因她受了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还被我师父骂,但我半点也没怪她,我还在师父面前护着她。昨晚我睡着,月老入了我的梦中,手里牵了两根线,一头是我,一头是她,说我和她前世有缘,却阴差阳错错了过去,这辈子才相遇结善缘的。我醒来后,想起前几天听到的消息,说朱朱来上境,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前世爱人,这不正和我的梦吻合?说的就是我啊!” 听风气的直跺脚:“不要脸!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是她要找的人!真要是你的话,她早就认出来了!” 云飚也不生气,冲他嘻嘻一笑:“小道童,莫胡言乱语!她一时认不出我,也是有可能的。你要不信,自己去问月老,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 听风脸涨得通红:“谁不知道你在天庭横行霸道?你要是说是,月老敢说不是?” “你这小道童,净喜欢胡说八道,挑唆生事!朱朱就是听了你这种话,才会对我避之不及吧?” 云飚转始终没有开口的青阳子,露出讨好的笑:“小师叔,我真的喜欢她啊!要是她肯原谅我,和我再续前缘,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我带她上天!我帮她修成真龙!我一心一意对她好!小师叔,你帮帮我吧!” 青阳子微微皱眉:“你知错就好。真有心改过盼她谅解,自己去向她赔礼就是了。我怎帮你?” 云飚露出懊恼之色:“她根本就不见我,这几天我连她影子都没见着。小师叔,你是掌教,她一定听你的,求你帮我到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8 - 分卷阅读17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79 她面前说说好话,就说我痛改前非了,你再提醒下她,我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不信的话,再和我处几天就知道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青阳子。 青阳子终于缓缓道:“下回若见到她,我可以代你带话……” 云飚面露喜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听他又说道:“你是三师兄的弟子,本不该我说什么,只是你既然要留下,那就必须遵我上境的戒律,不可再生是非,否则就算三师兄在,我也断不能再留你。”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严厉。 云飚不敢再嬉笑,连声答应。 青阳子微微颔首:“去吧。” 云飚前脚刚走,道童听风后脚就也要溜着墙根出去,被青阳子喝了一声,整个人抖了一下,转过身,硬着头皮赔笑道:“上君叫我还有事?” 青阳子一改平日的温和之色,盯着小道童,神色隐隐不悦。 听风这些年跟在青阳子的身边,从没见他对自己现出过这样的神色,不禁心虚起来,不敢看他。 “她来上境寻前世之人续缘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青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道童不敢吭声。 那天甄朱来见青阳子,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听风唯恐甄朱真会被赶出上境,就在外面等着,隐隐听到了里头她的说话之声。青阳子自然知道他就在外,但当时也没在意,却不料他竟把消息传了出去。 “我那天听到了朱朱的话,觉得她好可怜。上君你不准她乱走,这些天她就一直待在屋里,哪里也不敢去,都这样,她怎么可能找的到她的前世爱人……” 小道童终于小声替自己辩解。 “所以你就这样帮她?知不知道你一句话,让山中人心浮动?” 青阳子的语气带了浓重的责备。 想起今天年轻弟子的考核,又想起刚才那条金龙太子央求自己的事,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听风不敢再辩解,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青阳子板着脸:“只此一次!下回你再敢私下多嘴,我关你禁闭!” 听风松了口气,急忙点头:“知道!知道!早知道惹来金龙太子,我就不说出去了!上君你不知道,我刚才好后悔呢!” 青阳子瞥了他一眼,转过了身。 听风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大气也不敢出,踮着脚尖慢慢要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去把她叫来,我有事问她!” …… 甄朱这几天从关禁闭的小黑屋出来,被安排落脚在另一间屋里,也是十分偏僻,高墙深门,周围空无一人,门一关,其实也和住小黑屋差不多。 好不容易落脚下来,她怕万一她不惹事,事情惹她上身,到时引青阳子不快,所以也没急着要怎么样,这几天就一直待在房里没出去,最多在院子里溜达几圈,忽然得知他要见自己,匆匆赶了过来。 这次他在那座平常用来打坐修炼的炼心道舍里,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窗而立,仿佛在眺望远处。 甄朱问完好,压下心里涌出的疑虑,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转过了身:“你留在这里也有几天了,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原来是问这个,而且听语气,也很温和。 甄朱松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上君不许我随意走动,这几天我哪里都没去,一直就在院子里……” 青阳子颔首,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停了一停。 凭了一种直觉,甄朱立刻就看了出来,他此刻应该是在犹豫,欲言又止。 她心里慢慢地涌出一种熟悉的温暖之感,眼眸中不自觉地亮起了晶莹的小星星,凝视着他,柔声道:“上君可是有话要说?无论何事,尽管说就是。” 青阳子微微一怔,随即避开了她的眼神,似乎略有些不自在:“也无旁的事。只是刚才我的师侄云飚来见我,托我向你传达歉意,说他知错,往后再不敢那样对你了。” 甄朱一听,刚才因为和他独处对望而在心里生出的那种似曾相识般的温暖之感立刻就消失了,皱了皱眉:“谁要他的歉意!他只要往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感激不尽了!” 刚才她还笑的那么柔软,突然就变了脸,青阳子一时有点不适应,看着她绷起来的一张俏脸,微微清了清嗓子,迟疑了下,又开口:“朱朱姑娘,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甄朱就猛地睁大一双眼睛,满脸的厌恶和惊骇:“上君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我说过的,只要我遇到我的那个前世爱人,我第一眼就能认出他的!” 青阳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在他漫长的万年灵修生涯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此刻这样的情况。 其实他分明也知道,云飚不过是在胡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是问出了口。 他起先有点手足无措,随后仿佛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慢慢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似乎有点淡淡的失落。 甄朱刚才的那种厌恶和惊骇,实在是发自心底,但看到他忽然沉默了下去,立刻意识到刚才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激动了,急忙放缓了语调,轻声道:“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在生上君你的气,我是讨厌那条龙胡说八道。上君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青阳子望着她凝视着自己的那双仿佛流露出担忧之色漂亮大眼睛,唔了一声:“我知道的,不会生你的气。” 她放心地吁了口气,唇角微微上翘,双眸带笑,欢喜地说道:“之前听风跟我说,上君你人很好,一开始我还不敢相信,觉得上君你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是我能靠近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听风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上君你真的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了!” 青阳子被她夸的一阵耳热,竟然有点不敢和她对视了,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视线,定了定神:“你不是说你要找的人在上境中吗?” 他沉吟了下,“最近门下弟子功课懈怠,我身为掌教,负有责任,原本就打算接下来亲自多给他们授些课。这样吧,明天我将全部弟子集合起来,我给他们讲经,到时我可带你同去,你看仔细,若认出了那个人,和我说。” 甄朱心微微一跳,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郑重异常,轻声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君上急着要赶我走吗?” 青阳子被她一下说中心思,留下她,确实不方便。 他其实原本完全可以默认的,但看到她这样,却又忽然不忍,正想解释一番,见她却又笑了:“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上君是为了我着想,想尽快帮我的忙!” 她含笑望着他:“明天劳烦上君了!” 青阳子沉默了片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79 - 分卷阅读18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0 刻,微微点了点头:“无妨。我既然容你暂时留下了,要是早日助你能找到要找的人,也是好的。” 章姐四十岁,登舰后被安排和甄朱住在同一舱室里。她性格豪爽,热心而健谈,起先见甄朱年轻漂亮,看起来像刚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不久,以为她是去看望新婚就被迫分离的丈夫,等得知她已结婚十年,惊诧过后,就妹子妹子的叫着甄朱,又因为同是家属的缘故,见甄朱身体不适,对她很是照顾。 甄朱知道自己晕船,此行之前已做好充分预备,各种晕船药全部备齐,但结果无济于事。 从登上这条以十五节的时速航行在大海之上的远洋舰的第一天起,即便海面风平浪静,站在甲板之上,她也感到头晕想吐,前些天她基本躺在床上,从昨天开始,随着舰船深入外海,风浪加剧,她晕船更甚,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章姐口中的老李是这条舰上负责接待她们这些探亲家属的一个负责人,知道甄朱的丈夫,得知甄朱晕船反应厉害,怕她呕吐严重脱水,昨晚特意带来随船医生,给她吊过一瓶盐水。 甄朱有气没力地摇了摇头:“他事也多,别老麻烦他了,我没事。姐,麻烦你帮我拿下药,我吃了睡着就好了……” 章姐急忙去拿药倒水,扶她坐了起来,甄朱一口吞下了药,压下又想呕吐的感觉,看见床前地上那只盆子沾了脏污,起身要去收拾,章姐已将她按在枕头上:“你还动什么动,躺着别动!我来就行了!” 甄朱望着她忙碌身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等她收拾完回来了,说道:“这几天老麻烦你了,姐,实在不好意思。” 章姐摆手:“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弄去。要是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姐亲自给做去!姐在老家开大排档,掌勺烧出来的菜,没人能说个不字儿!” “谢谢姐,我还不想吃。” “吃点吧,不吃东西怎么成?就跟我当年怀儿子似的,吃什么都吐,可还是要吃,边吐边吃!要不然手脚哪里来的气力?” “姐,我真的吃不下……”甄朱有气没力。 “也好,那等下我去给你打粥,再配点小菜。” 章姐坐在床边,拿毛巾给甄朱擦拭额头的冷汗,端详了她片刻,摇了摇头:“妹子你晕船这么厉害,每回来看你男人,这不遭罪吗?他在那儿多久了?干什么的?” “有几年了,水下作业……” 甄朱不大想提,低声含糊应了一句。 章姐点头:“唉,都不容易啊。像我那口子,摸爬滚打快二十年熬成个副职,早几年说国家需要,又调来这里搞行政,远啊,一年也见不到一回面了,工资加补贴、津贴,全部到手也就三千九百二十五块!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儿子上了初中,亲戚、人情,里外到处用钱,要不是我摆了个大排档撑着,这日子……” 她叹了口气:“我跟他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前两年我还撂下了话,国家就少你一人?你要再干下去,我就闹离婚!他终于答应我不干了,可真闹到他松口的关口,我却又不忍心了。人这一辈子啊,能认准一件事,干自己想干的,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平时流血也从不吭一声,就这么向我服软了,我还能真逼他到那份上吗?想想还是算了吧,我闹也只是气不平,只要他知道我对他好,辛苦些也没什么……” ☆、第99章 执子之手 “向……先生?” 因为太过惊讶, 程斯远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迅速看了眼甄朱。 “是这样的, 工作室等下还有个庆功饭,向先生要么改时间……” “抱歉, 我有重要的事, 必须马上和她谈。” 向星北牵过了甄朱的一只手,朝程斯远和方鹃略微点了点头, 带着她转身就朝前而去。 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甄朱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于他掌心的熟悉温度和那种仿佛随着温度而沁入她肌肤的沉稳的力量。 她仿佛有点晕眩,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 头脑瞬间被放空了的感觉, 什么都没想, 下意识地被他带着, 有点跌跌撞撞地跟了他的脚步,直到停在了他的车前。 他打开车门, 她顺从地坐了进去, 他关上门, 转到另一侧的驾驶位, 跟着上了车, 在发动汽车前,俯身过来,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熟悉和自然。 从他们年轻时候约会,她第一次坐上他开的车开始, 每次上车,他的一件事,必定就是替她系上安全带。因为她自己从不会主动去系。 她不喜欢,说箍着难受,她相信他不会把她甩出去的。他就笑着说,他当然不会了,但上了他的车,还是必须要系安全带,这是规则,必须遵守。她抱怨,说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古板的人,他就微笑,也不说什么,跟着自己系上安全带,视线平视着前方,然后发动汽车…… 伴随着锁舌入扣发出的那清脆的一下“哒”声,他倾身靠过来时,发丝不经意地迅速擦过了甄朱的面颊,留下一缕淡淡的痒痕,她的鼻息里,也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来自于他的特有的体息,干净而温暖。 他从不抽烟,现在应该也是这样。 甄朱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动了汽车,并没立刻开出去,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脸,看着她。 “去云庄可以吗?” 云庄是间茶室,距离她住的地方不远。 “送我回家吧。我累了。” 她低低地说,头轻轻歪靠在了椅背上,脸朝着窗的方向,一丝倦色,慢慢地爬上了她片刻前看起来还神采飞扬的一张脸上。 片刻后,她感到双肩一暖。 他将外衣脱了下来,轻轻盖在她的身上,随即驾车,朝前平稳地开了出去。 将近半夜了,这不夜城却依旧灯火辉煌。 大剧院距离她住的地方有点远,一路上,夜灯穿过车窗,不时在她带着倦容的面庞上飞快投下几道灯柱的暗影,她就缩在他的外套里,闭着双眼。 半个小时后,到了地方。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此前向星北回来,也随她在这里住过几次,他的车牌号还留在物业的汽车出入自动识别系统里,他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慢慢入库,熄了火。 甄朱已经睡了过去,半张脸缩在衣领里,一动不动。 向星北微微倾身过去,为她轻轻地解开安全带,安全带无声地缩了回去,她下意识般地转了个脸,额头就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脖上,一缕茸茸的发丝,压在了他的下颌之上。 汽车的这个幽闭空间里,安静极了。向星北的气息里,瞬间就充盈了她的芬芳,他的呼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0 - 分卷阅读18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1 吸一滞,人僵在了那里,保持着这个倾向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身后的车道上,亮起一片远处投来的灯光,一辆晚归的跑车,呼啸着由远及近地穿了过去,发出的声音惊动了甄朱。 她微微动了动脑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向星北在她觉察之前,已经坐直了身体。 晚上这场将近两个小时的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精神集中并且耗费体力的演出,让甄朱刚从大病中恢复过来的身体感到乏累,只是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不好意思……” 她将从自己肩上滑落的外套递还给她。 向星北接了过来:“没关系。” “上来吧。” 甄朱自己推开车门下去,说了一声。 他默默地跟着她下了车,一起进了电梯,出来,她用指纹锁开了门,进去,开灯,转头对站在门外的男人说:“进来。” …… 向星北视线扫了眼显得有点凌乱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到茶几一角随意弃着的半包撕开的d□□idoff。 甄朱急忙用杂志压住了烟,不去看他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你想和我谈什么……” 向星北坐到了她的对面,双手十指交叉,起先没有说话。 甄朱也没有催他,只是靠在身后的沙发里,半边身子陷入其中,人显得越加孤清,小小的一只,像随时就能消失不见。 “朱朱……” 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视线,望着她。 “我这次回来,其实是想问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到要给我发送那段信息?” 甄朱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道:“上次你来基地后,我们就离婚了。我知道我令你非常失望。我原本对我们的关系,也已经不抱任何的期望了。但是那天……说实话,我收到那段信息的时候,我的感觉……” 他迟疑了下。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但我感觉,你对我,或许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必须回来。我想再亲口再问一问你。” 甄朱微微低头,继续沉默着,看不透她此刻的内心。 向星北也沉默了下去,片刻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夜色站着,忽然一个转身,快步回到了她的面前,半蹲半跪了下去,捉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两只小手合在一起,放在膝上,最后用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包握住了。 “朱朱,我不敢奢求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地爱我。三天前,我曾去医院看过你,当时你睡了过去,你好像恰好做了个噩梦,我听到你在睡梦里哭着叫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听的出来,你对那个名字,充满了感情……” 他的神色里流过一丝极力克制着的涩意,握着她的双手,却更加的紧了。 “这让我想起你之前找我谈离婚的时候说过的话。你说你已经爱上了别人。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你梦里的人吧?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既然能让你爱上,我想一定是个出色的人。我不否认,我感到嫉妒,并且,按照我一贯的想法,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放手,不再去打扰你的,但是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再回来找你。朱朱,只要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我请求你,有没有这样的可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去追求你,弥补你?” 甄朱慢慢地抬起眼睛,望着面前这张和梦中相同的英俊的男人的脸,眼角微微泛红,眸中慢慢地腾起了一层雾气。 向星北凝视着她,双眸一眨不眨。 “朱朱,十年前,我就对你一见钟情,十年后的现在,我依旧爱你,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 他慢慢地说道。 眸中的雾气渐渐化为水光,沿着甄朱的眼眶,慢慢地凝聚成了晶莹的泪珠,越蓄越满,终于溢了出来,沿着她的面颊,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 “星北!” 她哽咽着,叫了声他的名字,一下朝他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向星北顿了一下,反手,将她身子拥入了怀里。 甄朱把脸埋在他的肩膀里,闭着眼睛,开始还强行忍着,渐渐抽泣,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她就哭的更加厉害了,到了后来,噎着气,身子不断地颤抖。 向星北从地毯上起来,坐到了沙发里,将她抱住,不停地低声抚慰:“朱朱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 甄朱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两边衣服,把他衣服揪的皱巴巴的,她抽噎着,不断地摇头,眼泪滚落个不停。 “你告诉我,有事不要压在心里。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他心疼万分,笨拙地试图用手去擦她的眼泪,手心很快就湿透了。 甄朱含含糊糊地呜了一声,把脸又埋进他的怀里。 他不再哄她不哭了,只是更加紧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着,伤心的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女孩。 她哭了好久,终于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只间歇地抽一下气,还打了个嗝。 向星北把她的脸从自己怀里带了出来,将她带着泪痕沾在面颊上的发丝捋到耳后,指尖轻轻碰触了下她哭的红肿的眼睛,说:“你有事,告诉我。”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但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她拒绝的强硬。 甄朱在他怀里,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他俯视着自己的一双漆黑眼眸,片刻后,泪光再次慢慢地涌了上来。 “星北,你在医院里听到的那个名字,是不是致深?” 她抽噎了一下,沙着嗓,低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9点半的更新提前写完了,下章明天下午6点左右。 ☆、第100章 执子之手 空气沉寂了。 有夜风从刚打开的那扇窗里涌入, 掠动桌角杂志的书页,纸张轻微窸窣作响, 四周显得更加安静。 他的眼底,慢慢地积了隐隐的沉郁, 沉默片刻, 说道:“朱朱,我知道你很难过, 或许就是和那人有关。要是愿意,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包括你和他的事。如果你真的爱他, 到了不可替代的地步, 他也爱你, 我虽然遗憾, 但我想,我也是会祝福你们的。” 甄朱额头依旧抵在他的胸前, 闭着眼睛, 慢慢摇了摇头, 喃喃地道:“星北, 他不是别人, 他就是你。” 向星北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怀里的她。 就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某个神思恍惚的瞬间,积压在他胸口深处的本早已凝结成团的那片血液,突然间似乎就恢复了温度,如惊蛰般猝不及防地苏醒, 重新开始流动,带的他浑身血液都暖了,后背慢慢变得潮热。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1 - 分卷阅读18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2 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惊讶,以及不可避免的困惑。 他其实,还是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话,不信在她这里,他依旧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朱朱,你刚才……说什么?”他迟疑了下,忍不住又问。 甄朱睁开眼睛,从他怀里慢慢地爬了起来,这次没有任何的躲闪,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皮,对上了他端详着自己的两道目光。 “星北,你没有听错,我梦里叫的那个人,他就是你,只不过,他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你。不止是他,我还遇到了除他之外的不同的你。而我之所以到了他们的世界,和他们相遇,相爱,直到最后的分别,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你,星北。” 她终于鼓足了全部饿勇气,在他的面前,说出了从她苏醒后就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反复折磨着她的这一句话,说完之后,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再次潸然落泪,但却也如释重负,抬手用手背胡乱地擦去泪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向星北一动不动,坐在她的对面,定定地望着她。 甄朱望着他的神色,觉得自己神志一定是错乱了,这样匪夷所思,连她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幻的事情,她怎么就说了出来。 但是对着向星北,不管他信不信,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说出来的。 她一个人,无法承担。 “星北,你刚才不是问,那天我为什么一定要高部长给你发送那段信息吗?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更因为我知道你那天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遇险,甚至危及生命。现在你是平安回来了,但是你不知道,就在我经历那几个梦中世界之前,你已经因为意外,永远地离我而去了,而我却是直到半个月后的出国前,才得知了你走了的消息……” 那一幕,听到噩耗的一刻,那种永失所爱的悲伤绝望之感,一分一寸,犹如就发生在昨天,沁入记忆,无法抹去。 她闭了闭眼睛。 “在你葬礼过后,有一天晚上,那只黑猫,你还记得吗?就是从前你带回家,养了几年后老去的黑猫,它出现了,它说可以送我去历经轮回,在轮回的世界里,我会再次和你相遇,只要你能再次爱上我,那么等轮回结束,我就能回到这辈子你出事前的时间,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星北,我就这样历了三生,遇到了不同的你……” 向星北始终没有打断她,一直默默倾听着。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诧异,渐渐地变成了怜惜,他凝视着她,双眼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地听她向他讲述她曾历过的世界和世界里的另一个他,陌生的名字,青阳子,纣,以及徐致深。 “……他我手心里写了愿有来生,爆炸声里,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消失了,什么都没有,轮回结束了,那只黑猫没有骗我,我回到了这里,你还没出事,我才立刻联系高部长给你发消息……” “星北,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信我吗?虽然一度我也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梦,但我有种感觉,都是真的!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场梦。你相信吗?” 她再次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我相信,相信——” 向星北不断地应着,抬手再次为她擦拭眼角的残泪。 手心湿了,他的心房,更是被她泪水浸的湿透了,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的强烈的感情,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片刻后,捧起她的脸,低头啄吻她红肿的眼皮,充满怜惜和安抚。 “朱朱,我真的相信你。全是我的不好。你和我结婚十年,我从不知道,你为了我,承受了这么多……” 他附她耳说着,声音也有点不稳,话还没说完,猝然停住了,改而将她再次紧紧地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之上,闭目片刻,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他睁开眼睛,松开了怀里的她,抬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双眸。 “朱朱,再嫁我一次吧,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渡过,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的目光,充满了无比的柔情。 甄朱和他对望了片刻。 “星北……” 她的声调带了点酸涩,手指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衣袖,轻轻挣扎了下,从他的怀里出来,双手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带了点逃避似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向星北柔声道,“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和我说。” 甄朱沉默了许久,低声说道:“星北,我是爱你的,原本就是为了你,我才历经轮回,现在我回来了,你也终于好好地到了我的面前,原本我们是应该……” 她停了下来。 向星北并没催促,望着她的目光带着鼓励。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大概还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复婚……星北,我知道他们都是你,你就是他们,但醒来前的那一幕,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我无法这么快就彻底摆脱我经历过的一切。这几天我一合眼,就会做梦,梦到那些事情,醒来我告诉自己,他们是你,你就是他们,你们有着相同的灵魂,我没有爱上别人,我爱的,始终都是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还是难受,非常的难受,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些时间,我会慢慢调整回来的……” 甄朱双眼再次涌出了泪光,转过脸,从他身边匆匆站了起来,一只手却被他抓住了。 向星北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被动地转过身,再次面对着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脸庞,就将她一下打横抱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她被放在了床上,盖了被子。 “朱朱,你不要有任何的压力,我可以等你一辈子的。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你好好地睡上一觉,我就在你边上陪着。” 他俯身望着她,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和她五指相扣,柔声说道。 甄朱躺在枕上,定定地望了他片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向星北坐在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视线在床头柜上摆着的那瓶安定上停留了片刻,转而久久地注视着她沉沉睡去的面庞,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 甄朱这一夜睡的安稳,再也没做什么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脑子还迷迷糊糊,在床上茫然坐了片刻,终于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急忙看了下四周。 向星北不见了。 她下床,开门出了卧室,发现原本凌乱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沙发上的那半包香烟也不见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她循着香气,来到餐厅,看见桌上摆着煎好的裹蛋吐司和香肠,牛奶温在保温器里,桌上还有一张纸条。 向星北留的。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2 - 分卷阅读18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3 他说,好好休息,今天稍晚些,他会再来看她。 ☆、第101章 执子之手 昨夜她熟睡后, 向星北一夜无眠。 离开舞台的灯光,卸去脸上的妆容, 人前的女神,人后的她却生病, 消瘦, 眉目下掩不住的疲惫,深夜燃灭的凌乱半支烟, 床头柜随手可拿的安定,以及她那令他担心无比的精神状态…… 向星北陷入了巨大的自责旋涡里。 他不断地回忆着最近这几年,他和她的生活。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爱她的, 仿佛有了这种不渝的爱, 一切就都能治愈了。可是除了他无法陪伴在她身边的充分理由之外, 他还用什么去爱过她?甚至就连自己母亲对她的冷漠和隐形的敌意, 从前他也忽略掉了,仅仅只是因为在他的印象里, 她足够独立, 更是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半句, 于是他也不觉得这于她而言或许也会是种多大压力, 甚至伤害。 他一遍遍地回忆着她向自己讲述她所经历过的关于她和他的几世轮回时的情景。在她的世界里, 他有着不同的匪夷所思的身份,曾经名叫青阳子,纣,还有那个令他感到深深嫉妒的徐致深。她看起来如同陷入了一个她自己已经无法挣脱的真实和虚幻彻底扭曲在了一起的栩栩如生的世界里,眼中含着泪, 神情是如此的脆弱和无助。 心痛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觉了。 除了无比的自责和怜惜,他更是震惊,为自己这些年的忽略而给她造成的伤害。 清早,他帮她收拾了房子,做好早餐,留下那张纸条后,先离开了。 八点,他推开b市一家著名心理诊疗中心的门,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叶昙是这家中心的所有者,也是向星北的发小。国际上有名的资深心理专家,对催眠疗法极有研究。 昨晚他就联系了叶昙,叶昙特意大清早地赶来等他。 两人许久没见面了,叶昙上去就揍了下他,开起了玩笑:“难得啊,总算见你露面,我还以为你被龙王招了女婿,乐不思蜀!” 寒暄了几句,向星北说:“叶昙,我有件事,想向你咨询下。” 叶昙请他落座。 向星北沉吟了下:“这事发生在我前妻身上。” 他将甄朱的状况讲述了一遍,随着他的讲述,叶昙的神色渐渐转为严肃,听完之后,饶有兴趣:“她给你发了信息,姑且称之为预警,当天你们就遇到了险情,结合她的描述,如果她的所言不是真的,那么就是感应般的巧合了。” 向星北问:“你相信轮回转世?” 叶昙耸了耸肩:“不能说相信,也不能片面地定义为轮回转世。但在灵魂这方面,研究的越多,你会发现,有些现象,确实很难用逻辑或者科学去解释……” 他看了眼向星北:“当然,你是不会接受的,像你这种信奉逻辑和数学建模,左脑高度发达的人,是很难理解第六感、直觉力、念力、灵感,或者梦境等等,我们可以将这些统称为人类和宇宙的某种共振共鸣机能。” 向星北眉头微蹙。 叶昙失声笑了:“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他神色再次转为严肃,问道:“你们已经离婚了?” 向星北眼底掠过一道阴影,点了点头:“几个月前。” 叶昙沉吟了下:“结合你的所说,我初步可以将她的情况归结为创伤后的压力综合征。你们常年分居两地,来自婚姻、家庭,以及她作为公众人物的事业,各种压力共同作用之下,她的负面情绪无法得到及时的自我排解,时间久了,就有可能出现各种精神方面的幻觉和幻想,构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隐秘的精神世界。大部分的患者会表现出来,但也有少部分患者,平时看起来毫无异状,这因人而异。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精神疾病,但对于患者来说,却是非常具有暗示性的极好的解压方式,而且患者本人对此深信不疑。至于甄朱……” 他想了下,看向向星北:“如果方便,你什么时候可以带她来,我私下亲自和她谈谈?” 向星北点头:“我找个机会,尽快和她谈。” 叶昙笑道:“也不急。我所接触过的这类患者,绝大多数,都是不会主动把自己视为隐秘家园的精神世界告诉身边人的,哪怕是关系亲近的家人。她肯主动和你说,这说明她对你的信赖,只要她愿意和你交流她的精神世界,这就是个好现象,其实也是一种我们追求的治疗手段。现在你如果立刻告诉她,她的精神世界在你看来是不正常的,这可能会引起她极大的抵触和反感,反而不利于对于病情的诊断和治疗。我建议你不必立刻和她谈,而是尽量多地陪伴,引导她向你倾诉,可以适当地顺从她,让她的负面情绪得到及时纾解,时刻保持在愉快的精神状态里,感觉到自己是被重视,被关爱的,时间长了,或许也就不药而愈了。” 向星北离开后,坐在车里,出神了许久,给甄朱打了个电话。 甄朱吃了早饭,刚刚接了个电话。方鹃打来的,说了些昨晚的演出后续以及接下来的出国事项。挂断电话,甄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出起了神。 房子里静悄悄的,玻璃的隔音效果极好,不打开窗,外面世界的声音,几乎完全被阻挡之外。 深秋的淡淡阳光透过窗户,射到她脚边的地毯上,却并没给这空间带来多少的暖意,倒凭添几分惨白。细小的尘埃在她近旁的阳光射线里舞动,清晰可见。 她四顾了一周,望着被收拾的纤尘不染,却空荡荡的空间,渐渐地陷入了一种魂游太虚般的感觉。 演出结束了,工作室的事情也告一段落,离原本预定的出国日期,还有十来天。 整个人如同突然被放空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出国的计划,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茫然无比,仿佛离她变得十分遥远。 她抱着个靠枕,慢慢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意识渐渐地,仿佛又飘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手机忽然震动。 向星北的号码。 她接了起来。 “朱朱,你想吃什么?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他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温暖而低沉。 甄朱整个人忽然像是被唤醒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随便什么都行。” 他仿佛想了下,说:“好,那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挂了电话,世界仿佛突然多了几分期待。 甄朱来到自己的练习房,摒心静气,排除杂念,在舒缓的音乐声,做了一套瑜伽,感到毛孔扩张,浑身微微出汗,又头朝下脚在墙地倒立了片刻,随后翻身下地,去洗了个澡,吹着头发的间隙,隐隐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 向星北回来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3 - 分卷阅读18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4 了。 指纹锁里留有他的指纹,离婚后,甄朱一直没动过。 她没有出去,继续吹着头发。 他在浴室里发出的吹风机的嗡嗡声的陪伴下,进了厨房。 甄朱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看到餐厅桌上,放了一杯刚泡好的她喜欢的柠檬红茶。 透明的杯子里,几片新鲜的黄色柠檬,静静地浮在泛着轻轻焦糖色的液体里,冒着淡淡的热气。 甄朱端着杯子,来到厨房门口,靠在门边,看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 年轻的时候,他们刚恋爱的那会儿,他就开始给她做饭吃了。 平时一丝不苟的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的样子,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性感。她经常在他背后看着,然后忍不住偷袭他。终于有一天,他给她切着水果拼盘,在她又一次捣乱的时候,忍无可忍,回身抓住想要逃跑的她,不顾她的求饶,把她拽来,反压在流理台上,就在切了一半的水果旁边,就那样狠狠地要了她。 那时候的亲吻里,仿佛带着草莓的酸甜,苹果的清香,还有他身上令她神魂颠倒的干净的男人的味道…… 甄朱渐渐地定住了神。 他仿佛有所觉察,回头,看到了她,朝她一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出去,等着吃就可以了。 甄朱抿嘴一笑,放下杯子,过去帮他洗菜。 他做了红烧肉,茄汁焖大虾,清炒苔菜,都是甄朱喜欢吃的。 他做的红烧肉尤其好吃。肉瓤酥软,肉皮焦脆,一口咬下去,汁就爆在了唇齿之间,满口都是鲜香的味道,肥而不腻,就着米饭下箸,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甄朱以前就很爱吃,他每次回家,也都会做给她吃。但她怕胖,从没敢多吃,每次都是吃个三两块就停下,然后对着盘子吞口水。 今天她却就着饭,一块接着一块,停不下来,一下吃了好多块儿。 他好像有点惊讶,停下筷子,看她埋头吃饭的样子,看了片刻,唇角微微勾了勾,把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吃完了饭,他收碗,让甄朱去消食。 厨房里有洗碗机,但他不大用。 甄朱坐了一会儿,有点心神不定,再次来到厨房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正在擦着一只刚洗好的盘子,动作忽然停了一下,手定在半空。 片刻后,他继续慢慢地擦着盘子,她也没动,就那样从后抱着他。 他擦完盘子,转过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送到沙发上,让她半躺半卧着,自己跪趴在她的脚边,低头凝视着她。 “朱朱,要是方便的话,我想暂时搬回来,继续住你这里,可以吗?” 他的声音温柔,但神色里,却带了点微微的紧张。 “当然,我睡客房……” 他立刻又说,顿了一下。“我想再做饭给你吃。每天。” 甄朱慢慢地垂下了眼睛,没有吭声。 他笑了,手背轻轻碰了碰她柔顺的长发,带着慢慢的爱怜,柔声道:“那么,我就住过来了?” ☆、第102章 执子之手 向星北当天就把行装搬来, 住了进来。 这个白天剩下的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地在指缝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甄朱睡着餍足的午觉, 向星北买来灯具和五金配件,换了房子里那些陆续坏掉却一直没换的小灯, 更替煤气软管, 修好一只滴水的龙头,疏通了她那只渐渐有点堵的洗脸台的下水道…… 甄朱午觉醒来的时候, 听到他在客厅和物业打电话,询问外墙修复的问题。他注意到有一块贴面有松动的痕迹,再放任不管, 可能会有高空剥落的危险。 甄朱慢慢地爬了起来, 拥被坐在床上, 侧耳听着门外隐隐的他的说话声, 在午后膨胀了的空气里传播着,听起来似乎有点遥远, 带了点嗡嗡的回声, 却又清楚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心情是松弛的, 带着午觉酣眠刚醒来的那种小小的慵懒和适意。 天黑了, 向星北陪着甄朱,在客厅的投影里一道看着爱情老电影。一本《 bsp;》,一本《ghost》,都是甄朱的最爱。 他原本不爱看这些,从前甄朱硬拉他过来, 他就坐在边上,一边陪她,任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自己翻看着书籍或是资料,在她被感动的泪眼婆娑时,心不在焉地应对几句她关于电影里的悲欢离合和男女主或美好,或凄凉爱情的感叹。 但是今晚,他却非常专心,陪她看着她喜欢的老电影,从头到尾,视线不是落在投影上,就是在看她。放完了第一本,又放第二本,播到快结束的时候,甄朱终于困了,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向星北关了投影,放下遥控,抱起半边身子挂在地毯上的甄朱,送她进了卧室。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枕上,盖好被子,凝视了她片刻,伸手关掉了床头灯,转过身,轻手轻脚正要出去的时候,一边衣袖忽然被身后什么给牵住了。 “不要走。我要你陪我。” 黑暗中,她带着点撒娇似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向星北身形微微滞了一下。 “好。” 他说。转过了身,脱去外衣,躺在了她的外面。 甄朱摸索着,给他盖好被子,手背擦过他的下巴颏,缩了回去。 他在被窝里找到了那只微凉的小手,将它完全地握住了。 “睡吧,我陪着你。” 他对她侧身而卧,柔声说道。 甄朱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体温很快暖了被窝,她睡着了,依在他的身边,鼻息轻匀,一动不动。 迟迟,向星北终于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怀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拱了一下,他立刻就醒了,发现怀里已经多了一具柔软而温暖的身子。她在睡梦里朝他靠了过来,蜷着身子贴向他,脸枕着他的胸膛里,紧紧地压着。 他的嗅觉里,早已经萦满了她的气息,醒来没片刻,就被这清甜而柔软的淡淡暖香给搅的心神不定,全身血液加快了流速。 很快,他感到口干舌燥。 他清楚地体味着此刻自己身体某处正在迅速滋生的并不大合时宜的强烈渴望,他怕控制不住。 他轻轻地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她的手,慢慢地往床沿边挪去,最后下了那张曾承载过他们共枕缠绵的床,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出了卧室。 没有开灯,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仰脖一口气喝了下去。 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让夜凉的空气涌入。 他一向自律。血管里勃勃涌动的炙躁被克制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4 - 分卷阅读18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5 了下去。但他清楚,某种嫉妒的魔障,非但没有被这冰水和凉风所浇灭,反而趁着这夜的暗黑,在他的心底深处,放肆蔓延了出去。 他忍不住苦笑了下,为自己竟嫉妒在她虚幻世界中的从不曾真实存在过的“自己”而苦笑。 凌晨两点,在不夜城终于陷入黎明前夜梦最为深沉的某个时刻,他忽然听到间卧室里似乎传出了不安的呓语,他迅速地转身,回到房间,在她醒来之前,将陷入梦中挣扎呓语的她,再次揽入了怀中。 “朱朱,我在的——” 他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她。 甄朱从梦中再一次醒来,在夜的阴影里睁开眼睛,身子僵了片刻,很快就软了下去,叹出一口长长的,如释重负般的气,胳膊软软地搭住了他的腰际。 “星北……我刚才又做梦了……” 向星北臂膀拢着她的后背:“别怕,只是噩梦而已。” 她摇了摇头:“……不是噩梦……我是又梦到了前世里的你……” 向星北一顿,声音更温柔了:“前世的我怎么了?” “那时你还是青阳子……星北,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千方百计想接近你,讨你的喜欢。但你太狠心了,几次要赶我走,幸好,你从来不会真的不爱我,我费尽心思死皮赖脸终于留在了你身边……后来有一天晚上,山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雷雨,你知道的,我一向害怕打雷,我住的地方被大风吹坏,床也湿了,我冷又怕,就在我以为没法过夜的时候,你来接我了。星北,你对我真好……” 她喃喃的呓语。 向星北压下心中涌出的一丝苦涩,闷闷地说:“应该的。” “我又梦见纣。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被你抓过去的第一个晚,你为了防备我逃跑,搬了块大石头,一声不吭压在了我的肚子上,我险些被你压的断了气儿……” 她的语气,隐隐透出了笑意。 向星北应景地扯了扯嘴角。 “……后来我们熟了。我想取火,可是我自己没力气,擦不出火,我就教你,你终于引出了火,但是你却怕火,柴火烧着的时候,你吓的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我,转身就跑。星北,你对我也真的好,自己逃跑,都还不忘带走我……” 往事从记忆深处浮现,甄朱忍不住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低声笑了出来。 向星北丝毫没觉得这有半点的好笑。他也没法想象自己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她的笑声了? 她笑声入耳的那一刹那,原本盘旋在他心里的所有杂念,忽然就都烟消云散了。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感激的,甚至暗暗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象中的这一切,如果全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他只想她无病无灾,再次绽出笑容。 他的余生就像此刻这样,有她柔顺地伏在怀里,揪着他的胳膊,给他说着笑话,他就这样抱着她,听她悦耳的笑声。 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唇角也随了她的轻笑,微微翘了一下。 甄朱俯伏在他怀里,笑着,渐渐却沉默了。 “怎么了?我还想听你说那些事。” 向星北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鼓励着她。 她却不说了,一动不动。 向星北很快就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愉悦的气氛消失,她被一种淡淡的悲伤笼罩了。 向星北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他想起来就如鲠在喉的名字,虽然根据她的说法,那个世界里的男人也是他。 良久,她抽了抽仿佛微微鼻塞住的鼻,低声道:“星北,有时候,我自己也有些不清楚,我们这辈子,到底是我经历过的我们那几世的开始,还是后续……” 向星北沉默了片刻,说:“不管我是徐致深的开始,还是他的后世,朱朱,这辈子,往后我会对你好。” “很好。” 他又补了一句。 甄朱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胳膊。 向星北将她肩背拢的更紧了些,吻了吻她的额,说:“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 第二天,甄朱睡到早上九点多,才从长长的一眠中醒来。 她轻手轻脚地下地,开门,探头出去,看见他站在客厅的角落窗边,背对着门,讲电话的声音飘了进来:“……对,我想延长假期……很重要的事,请求批准,假条我回去补……另外,以前我不是也和您谈过吗?这个项目完成后,我考虑申请调换岗位,现在我考虑完毕,回去后,我想正式提交申请……对的……好的,谢谢……” 甄朱屏住呼吸听着,在他就要挂掉电话转身之前,好似做贼心虚,哧溜一下缩回脑袋,慌忙跳上了床,盖上被子,闭了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门被轻轻推开,床沿一侧微微一沉,她感到他坐了下去,半天没动静,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眼睫毛忍不住乱颤,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听到他轻笑了一声,接着,一侧脸颊就被一只伸过来的手给轻轻捏了一下。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醒来!”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甄朱脸红了,却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只抓住被头,拉了上去,盖住脑袋,人往下缩。 结婚十年,却还宛如小女孩般的情态,可爱至极。 向星北强忍住就要立刻把她扑在身下狠狠折磨的念头,从床边站了起来,说:“孙教授知道我回来了,师母一早就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们周末晚上,去他家吃饭。我也正想去探望他们。” 甄朱慢慢地拉下被子,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他露出略微不自然的表情,微微咳了一声:“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师母叫我一定要带你过去……电话里,我也没机会和她开口说这个事,就说你可能忙,要看你的安排……” 他停了下来,用近乎低三下四的眼神看着她。 “朱朱,你去不去?”语气是小心翼翼的。 “要是不去,也没关系,我这就打个电话,推了……” 甄朱坐了起来,咬了咬唇:“随便你吧,我无所谓。”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眼睛里慢慢地,似有什么在微微闪动,神色却还自持,点了点头:“好的。那我这就打回去。” 好像怕她改变主意,他转身就快步出去了。 甄朱望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起床下地,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隐隐听到他和师母打电话的声音:“……我们到时一起来……对的……麻烦您了师母……” 甄朱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心情愉悦,许久了,好像都没像今天这样愉悦了,正合匹配外面的一片明媚秋光。 ☆、第103章 执子之手 孙教授是向星北所攻专业的泰斗, 快退休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5 - 分卷阅读18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6 的年龄了,现在依然亲自带研究所里的博士生, 总师级的人物,却还住在早年分配下来的院士老楼里,家中最值钱的财产,就是满墙的书籍, 向星北是他最喜欢的得意弟子, 这几年向星北埋头于基地,虽然离开了研究所,但两人一直保持联系。甄朱和向星北恋爱结婚的头几年里, 时常跟着他一起去孙教授家,夫妻俩很喜欢甄朱, 只是这几年, 因为和向星北夫妻关系日渐疏远,她已经很久没登门了。 周末的晚上,她跟着向星北, 带了一束鲜花, 两人一起到了孙教授的家。 因为许久没来了, 向星北按着门铃的时候, 甄朱忽然竟有点情怯之感。 孙教授亲自开的门, 看见向星北和甄朱并肩出现在门口, 十分高兴,急忙招呼两人进来,扭头冲着厨房方向喊:“毕老师!快出来, 星北小两口来了!” 师母“嗳”了一声,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笑容满面地从小厨房里出来,和甄朱向星北打着招呼。 甄朱朝她和孙教授恭恭敬敬地鞠躬,各叫一声,送上鲜花,师母接过了,深深地闻了一口,高兴地说道:“好久没人给我送花了,真香!还是朱朱好,我要赶紧插起来!” 孙教授在边上嘀咕:“什么叫好久没人给你送花?我不是人?上周我跟你出去散步,路上送你的不叫花?” 师母“切”了一声,转向甄朱和向星北:“朱朱,星北,你们评评理。上周我和他散步,是我看到了想买,兜里正好没带钱,他才帮我付的,这就成了他送我的了。” “行!下回你看我还买不买,带了钱我也不吭声!” 老两口相伴了一辈子,临老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话里却是满满的感情。 “去去,不和你说了,一把年纪,惹星北他们笑话!” 甄朱忍不住笑,刚开始在门外的那种拘束感立刻就消失了。 向星北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也露出笑意。 师母把花插在花瓶里,赶孙教授和向星北去了书房,自己招呼甄朱:“朱朱,你来了真好,我跟你孙老师有两三年没见着你的面了吧?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你几眼。星北之前过来,也没带你,虽说知道你忙,他还是被我好一顿埋怨。总算这回你们俩来齐了,你快坐,师母饭已经做好了,就剩个汤圆,包好马上就能吃了。” 师母是宁波人,做的一手糯软的好汤圆。 “师母,我帮你打下手。”甄朱跟进厨房。 汤圆很快包完等着下锅,师母去喊一钻进书房就出不来的两师生,四人围坐下来,向星北和孙教授谈工作,甄朱就和师母说生活里的闲话,餐桌边不时发出笑声,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从前。 饭吃到一半,师母去下汤圆,端了出来。洁白的汤圆,漂浮在泛着晶莹奶色的汤汁之中,上面再撒一层桂花,食物香气混合着花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甄朱本就爱甜食,只是和向星北做的红烧肉一样,平时绝不敢多吃。 “朱朱,知道你晚上来,特意给你包的。”师母热情招呼。 向星北拿起了甄朱的小碗,用汤勺给她盛了小半碗,放到了她的面前,低声道:“小心烫。” 甄朱舀了一只,轻轻吹了口气,送进嘴里,牙齿尖刚咬破汤圆那层薄薄的皮,猪油芝麻的甜香就融在了舌尖。她嚼了一下,仿佛又咬出了一大颗花生,下意识地停了一停。 汤圆馅是芝麻猪油调的,忽然多出来这么一整颗花生,可能是师母包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的。 甄朱嚼了几下,正要咽下,对面的师母却似乎留意着,问她:“朱朱,是不是吃到了一颗花生?” 甄朱咽下,点头。 师母笑了:“巧了!才第一口,就被你吃到了!我们老家那边有个风俗,家里要是有个年轻小媳妇,包汤圆就特意往馅里加一整颗的花生,一起煮了,小媳妇要正好吃到,那就是快要有喜的好兆头。” 她转向向星北,笑眯眯的,“星北,要努力了。你们老大不小,以前各自工作忙,可以理解,但孩子不能不要啊,你们不急,家里老人应该都急了吧?” 向星北一愣,回过神,飞快看了眼甄朱。 甄朱也正看向他,和他目光相遇,低头继续舀了颗汤圆,含在嘴里。 他就抬起了视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是,是该努力了,师母教训的是……对了,孙老师,”他转向教授,“刚才您跟我提的那个最新理论,我很有兴趣,等下吃完饭,能再给我讲讲吗?” 孙教授正中下怀,不等吃完饭,坐在饭桌边就开始给自己的得意弟子上起了课。 向星北听的很仔细,间或插问一句,都是甄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师母埋怨了一句:“这老头子,教了一辈子的书,还没教够啊,星北来吃个饭都不放过。朱朱,别管他们了,你多吃点,看你这瘦的……” 甄朱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或是被勾出往事的不悦,所以立刻借故,引开了话题。 其实她倒没有不悦,从前的流产经历,虽然曾经令她一度彻底心灰,但毕竟,也过去了那么久。只是突然间这么提及孩子的话题,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已,被他这样接去了话题,慢慢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谢谢师母,晚上已经吃了好多了。” 向星北听着孙教授的话,交谈着,视线却有意无意,不时地掠一眼身边的甄朱,甄朱分明觉察到了来自于他的目光,却一直装作没留意,并不理睬他,直到这一顿饭吃完,两人又坐了片刻,到了差不多九点,终于起身告辞。 孙教授和师母相送。请他们留步后,两人出来,回到了车上。 附近种满了桂树,车位旁就是一株亭亭老桂,夜色笼罩之下,香气比白天更加浓郁了,弥漫在了整个车厢里。 甄朱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等了一会儿,他没开车,于是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正转脸望过来,似乎迟疑了下,说:“朱朱,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甄朱一愣,很快想起来他的所指,忍不住嗤的轻笑了一声,点头:“好了,我知道。开车吧。” 车里没灯,路灯也隔了段距离,在弥漫满花香的夜色里,向星北清楚地看到她眼眸里微微闪动的光芒。他一时走神,片刻才回过神,心情一下跟着轻松了,在夜色中微微一笑,发动了汽车,正要开出去,甄朱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电话是程斯远打来的,问她接下来的出国安排计划,说他已经帮她全部都安排好了,包括入学事项,现在和她确认下行程,帮她预定机票。 甄朱一愣。 这些天,从向星北回来后,她每天困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6 - 分卷阅读18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7 了去睡,醒来去吃,生活步调骤然放缓,“蓬莱宫中日月长”,什么都不用想,几乎忘了原本定好的要出国的事了。 她想了下,说道:“程总,我暂时不出国了。学校那边我自己会联系的,另定入学时间。涉及工作室,如果有余下的事项,你可以和方鹃联系。” 那头沉默了下,问:“甄朱,你和向星北……是怎么回事?他那天晚上带走你……” 声音顿了一下,急忙又说:“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 周围变得异常的安静。通过电波传过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甄朱视线下意识地瞟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转过了脸,推开车门,看起来是要下车,好给她腾出说话的空间。 甄朱伸出手,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顿,慢慢地转过脸。 “程总,我现在就是和星北在一起,我们去看了他的老师,刚吃完饭出来。” 她并没看他,只是对着手机那头的人,缓缓地说道。 “……接下来我想好好休息段时间。这些天麻烦您了,我非常感激,等什么时候方便,你要是也有时间,我和星北一起请你吃饭。” 她讲完电话,挂了,松开他的衣袖,转头看向望着自己的他,微微歪着脑袋,唇角微翘,语气是轻松的:“你还看我干什么?还不开车?” …… 回来的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甄朱开了电台,用她纤细的指,随意地调弄着玩儿,直到电台里飘出一阵旋律。 toni braxton的一首老歌。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e bad bring babsp;my smile,”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 …… “i bsp;so many nights,” “bring babsp;those nights when i held you biside me,” “unreak my&,say you'll love me again……” 女声到了最后,一遍遍地,不停地反复吟唱着“unbreak my&”的旋律,在这仿佛穿透了灵魂的华丽而温厚的歌声里,甄朱那只再次安静搁垂在腿边的左手,被从身畔伸过来的一只右手,轻轻地握住了。 甄朱睫毛微微一颤,慢慢扭头。 身边的男人,单手开着车,视线平视着前方,神色凝重而专注,但他那只原本应该握住方向盘的右手却离开了应该在的位置,改而握着她的左手,掌心和掌心相贴,肌肤厮磨间,五指渐渐相扣,最后紧紧地扣在了一起,再也没有放开她。 他踩下了油门,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汽车飞快地穿行在天河般闪烁着灯火星光的街道里,和身边的车灯交汇,错过,相背,穿过了半个城市,游鱼般,回到了两人的起点。 他准确地停车入库,嘎吱一声踩下了刹车,轮胎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短促声音,他下车,再次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进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踏进玄关,甚至还来不及等她打开门,他就将她的身子压在了门上,低头下来,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unbreak my&》,(抚平我心扉),感觉非常应景,所以插入。 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别留我在痛苦里 “e bad bring babsp;my smile,” 回来吧,带回我的欢笑 “i need your arms to hold me now,” 我需要你拥抱我 …… “i bsp;so many nights,” 我哭泣了太多的夜晚 “bring babsp;those nights when i hold you biside me,” 请带回那些我俩偎依的夜晚。 “unreak my&,say you'll love me again……” 抚平我的心,再次说你爱我。 ☆、第104章 执子之手 甄朱瞬间被他的灼热气息完全包围了。她靠在门上, 被动地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承受着来自于男人的深吻。 头顶的感应灯熄灭,周围彻底陷入了漆黑,狭窄的玄关空间里,只剩下两人彼此相和的呼吸和心跳, 那种从车里带到电梯间, 又一路蔓延的若有似无的情愫,如同油星子般被迅速地点燃。 甄朱被来自于他的深吻弄的微微战栗,脑子里只剩下了茫然愉悦的些微昏沉, 她的一只手无力地抓着身后的门把锁,在黑暗里摸索着, 终于放弃了始终打不开的锁, 和另只手一道,穿进他温暖的外套里,将他的腰身紧紧地抱住了。 “开门, 抱我进去……” 终于得以透气的短暂瞬间, 她含含糊糊地对他下了道命令, 声音柔软而娇腻。 向星北很快开了门, 抱着她, 将她径直送到卧室的床上, 解了皮带,迅速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已经太久没有碰她了,在那种铺天盖地淹没了他的无法形容的渴望里, 向星北发现他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才被她的柔软吞绞了一下,他竟然就跪了,很快丢盔弃甲,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而这一刻,他连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脱完。 她仿佛一愣,很快,轻笑出声。 她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颈,滑腻腻的身子在他身下不依地扭了一下,在他耳畔撒着娇:“还要……” 后背沁出了炙躁的滚滚热汗,将衬衫紧紧地贴在他肌肉紧致的厚实背脊上。向星北俯伏在她身子上,一动不动,身体深处那道控制着快感的中枢神经,久久地无法从片刻前随了彻底释放而朝他涌来的暴击般的快感里恢复过来。 他的心跳的无比的快,终于,在快感渐渐逝去,而随之涌来的懊恼中,慢慢抬起了脸。 她的眉眼里含着笑,面颊泛着淡淡红晕,眸光里水色流转,娇态动人,令他几乎窒息。 刚才的快感有多强烈,现在的懊恼就有多强烈。 他分明是可以将她蹂.躏的向他求饶的。 他盯着她,眸底沉沉,一语不发,慢慢地从她身上起来,依旧压坐着她,抬起手,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7 - 分卷阅读18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8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8 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衫的扣子。 甄朱睁大眼睛望着他,渐渐止了笑,洁白的齿,咬了咬唇。 “不要了……”她哼了声,声音比蚊子还轻。 他甩开衣服,朝她扑了下来。 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有点瘆人,甄朱“啊”了一声,慌忙躲闪,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两只手腕,牢牢地钉在头顶。 他凝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慢慢地,他的脸朝她压下,和她接吻。 四唇碰在了一起。 熟悉的,温暖的,也是她喜欢的男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了门铃的叮咚之声。 向星北停了一下,又继续。 门铃声也继续,又响了几声。 甄朱轻轻咬了口他的耳垂:“去看看。” 向星北再次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从她身上翻下,飞快地穿好衣服,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脖子,人分明已经到了门边,又转身,亲吻了下她的脸,这才出了卧室。 甄朱唇角忍不住抿着笑,懒洋洋地爬坐了起来,歪着脑袋,侧耳听他去开门时发出的脚步声。 忽然,她唇边的笑意凝固了。 是个女人。隐隐的,她辨了出来,似乎是卓卿华的声音。 甄朱心口一跳,急忙掀开被子,急匆匆穿好衣服,临出去,忽然想了起来,照了下镜子,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这才出去,果然,见卓卿华一身笔挺套装,站在房子门口。 向星北有点错愕:“妈,你怎么来了?” 卓卿华没理睬他,只是看向朝自己慢慢走了过来的甄朱,两道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神色严肃。 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卓卿华来到这里。 甄朱迟疑了下,停住脚步。 卓卿华说:“我可以进来吗?” “妈,你有事的话,我们出去说。” 向星北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甄朱的面前,自己要出去。 卓卿华这才看向儿子,冷冷道:“你怕什么?我会吃了她?” “妈,不要误会,不是这个意思。我记得上次回家拿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谈过的……” “是!你妈不是健忘症!你说的那些,我都记得,一个字也不敢忘……” 甄朱从向星北的身后钻了出来,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您请进吧。” 卓卿华瞥了眼儿子。 向星北只好看着卓卿华进来,神色无奈,又带了点紧张,不时地看一眼甄朱。 “您请坐。您要喝什么?我这里有水,果汁,咖啡……”她很客气。 “不必了,我不渴。” 卓卿华坐下,看了眼四周,目光扫过一眼儿子,对甄朱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向星北立刻说道:“妈!您这样不合适。要是您是为了这个,刚才司机送您来的吧?您先回。我明天就回家,和您再谈谈……” 卓卿华哼了一声,打断了他:“谈什么?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卓卿华是个恶婆婆了,这还不够,你是不是想搬出你爷爷来压我?星北,你们当初结婚,离婚,哪样事情我插手过?现在你回来了,不住家里,又搬来这里,我再不过问,真当我是死人?我也没别的意思,既然你们又和好了,你们向家就你一个儿子,我想让你们一起搬回来住,没问题吧?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向星北想了下,来到甄朱身边,附耳低声道:“朱朱,实在抱歉……我还是先送我妈下去吧。你先休息,我等下就回,可以吗?” 甄朱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安抚的一笑,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往这边投来不满目光的卓卿华,说:“我能请您来一下吗?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向星北一愣,卓卿华也微微怔了下。 甄朱转身,往自己的练功房去。 卓卿华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起身,跟着甄朱过来。 等她进来,甄朱在向星北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关上了门。她请卓卿华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起先谁都没有说话。卓卿华盯着她。甄朱仿佛还在想着什么,神色有些凝重,没立刻说话。 片刻后,卓卿华终于先开口了,语气冷淡:“甄朱,你知道的,我接受你,完全是因为我的儿子,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现在外面说我是恶婆婆,我也不否认。你们离婚,我原本对此非常赞同,没想到才几个月过去,星北一回来,家里没住一晚上,回来跟我说你身体有点不好,需要来照顾你,人就搬了出来。我算是知道了,我要是不亲自来请你,恐怕我就没了这个儿子了。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甄朱看着她。 这个被外界描述为铁腕娘子的商界女强人,现在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微微抬着下巴,用她一贯冷淡而锐利的目光,以洞穿般的姿态看着她。 很久很久以前,在甄朱刚和向星北恋爱结婚的时候,甄朱在她面前,总是底气不足。或者说,她有点怕她,怕她看自己的那种冷淡目光,后来,这种害怕变成了压抑,再后来,就成了不见面,从此各自相安。 但是现在,感觉忽然不一样了。 向星北他爱她,无论他成为了什么人,无论是在那如梦如幻的三生,还是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从不完美,他也曾令她失望乃至落泪,但她却知道,他从不曾忘记爱她,这是真的。 从今往后,他再不会留她一人独自度过那些仿徨又孤寂的长夜,即便他不能陪伴,但他的心,也会和她在一起。 甄朱忽然觉得他的母亲,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令人畏惧。她不知道自己从前为什么那么怕她,在这十年间,也从没有想过主动去和她表达什么。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朝着面前这个端坐的女人,恭敬地鞠了个躬,直起身说:“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和我的疏忽,让您的名誉受到了损害,请您原谅。” 卓卿华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我会在乎这个?只是觉得可笑。” “谢谢您今晚亲自来这里。如果您允许,我想叫您一声妈。” 卓卿华盯着她,不置可否。 “我和星北结婚十年,我知道您不喜欢我,实话说,我对您,也是一向有心结的。起头几年,我们也就那样过了下来,后来那些年,因为星北总不在家,我和他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我干脆就搬了出来,再没和您联系,那时候我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更从没有想过和您交流想法。我告诉自己,我这么做,也是遂了你的心意。现在我知道,我其实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遇到问题,不去想怎么怎么解决,至少,在和您的关系问题上,我什么也没试着去做过。” 卓卿华盯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外面所有人都用铁腕女强人来描述你,但您也是人,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8 - 分卷阅读18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9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89 也会有压力,回家也会疲劳。您能有今天的成就,更说明您不可能是不讲理的人。即便您一开始不喜欢我,但我想,从前如果我能主动去接近您,和您交流我的想法,说不定后来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越来越僵。但回想从前,我做过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后来那几年,我借故搬出来后,哪怕是最象征性的节日祝福,我也从没有给您发过一条。” 卓卿华的神色,渐渐从开头的惊诧里平复了下来。 她只是望着甄朱,没有打断她的话。 “离婚后的这段时间,看起来很短,但您不知道,我经历了一段难忘的人生时光。我会和星北复婚的,并且往后,不管我们住不住在一起,我都会学着把您当成我真正的家人。” “妈,”最后,她叫了卓卿华一声,加重了语气,“我知道您爱星北,我也爱他。我和星北一起,您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失去儿子。既然我们都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共同努力呢?” 她朝对面的那个女人微微笑了一笑:“如果您能换一种心态,时间长了,或许您也会觉得我是有可爱之处的。毕竟,如果我真的一无是处,您生出来的儿子,他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我?” 甄朱说完了,依旧那样站在卓卿华的面前,望着她,神色坦然,目光再没有半点的闪避。 卓卿华和她四目相对,良久,慢慢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从她身边走过,打开了门。 向星北就站在门外,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转头过来的甄朱。 卓卿华看了儿子一眼,从他面前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转头,说道:“星北,我回去叫人把你们的房间重新装修一下,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尽早搬回来,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啊~~~(灬? ?灬)前头两个故事被全锁了,为了解锁,我要修改,纣改成人,红尘大概也要改改,看过的亲,千万不必回头看。然后今晚开始会有很多伪更,给大家造成不便,抱歉了~~~ ☆、第105章 执子之手 莲蓬头下, 细密水柱如雨般从头顶哗哗落下,打在向星北的头脸和肩膀上, 水柱沿着他古铜色的肩背急速地溅落,溅在了甄朱沾满晶莹水滴的洁白肌肤之上,从浴室一路出来,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直到下半夜, 向星北换去了那条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半潮的皱巴巴的床单,将软的已经站立不稳的甄朱抱回到了床上, 两人这才终于得以并头躺了下去。 身下是干燥而平滑的床单,她枕在向星北的怀里, 被他用臂膀圈住, 整个人放松下来,又倦又舒适,软的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的感觉, 额抵着他的胸膛, 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一眯上眼, 几乎立刻就沉入了黑甜乡。 第二天的清早, 她在早餐的香气里被向星北叫醒。吃到一半, 甄朱凑过去,亲他嘴角沾着的一点糖,他反亲住了她, 亲着亲着,丢下餐盘,她又被他抱回了卧室。 他们之间已经好些年没像现在这样肆意而热烈了,向星北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突然间寻到了迸发的口子,接下来的这几天,甄朱几乎一直被他钉在卧室里,两人亲吻,做ai,或者什么也不做,她累极了,就趴在他的身边睡觉,睡足了,醒来,窗帘外天近黄昏,又一个漫长而缱绻的夜晚即将来临。 这天的傍晚,她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着他给自己穿衣套袜,两人一起出去兜风。 十年前的向星北业余酷爱登山,甄朱经常陪他一起。向星北至今还保留的那张两人的山巅合照,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兜兜转转之间,甄朱就被他带到了距离母校不远的那座山脚之下。 从山脚直通山巅的那条山道,依然还是十年前的样子,曲曲折折,在两旁树木的掩映之下,时隐时现。日头刚下山,借着白昼最后的天光,三三两两的,有附近大学的学生或是白发教授来这里登山练腿。 甄朱被向星北拉着手,爬爬停停,拒绝了他背自己的建议,终于在天黑之前和他一起爬上了山巅。 下山的时候,她不再心疼他,跳上了他的后背,让他背着自己下去,脸庞贴着他宽厚后背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初恋时的美好时光。 一世一世轮回,终于轮到了这辈子的断缘再续。 她悄悄地,将攀着他肩膀的双臂,收的再紧了几分。 到了山脚,向星北放下了甄朱,留意到她眼角仿佛隐有泪光。 他握住她的胳膊,低头仔细端详着她,神色略微担忧:“朱朱,你怎么了?” 甄朱凝视着他,忽然笑了,挽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的手插进他的衣兜里,拖着他朝前去:“肚子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向星北笑了,说:“好,给你做你嚷着要吃的焖面。” 甄朱紧紧地挽着他,头半靠在他胳膊上,叹气:“都怪你,最近我天天吃,重了好几斤,我都不敢上秤了。” 向星北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头,借了渐渐暗下的夜色朦胧,温热的唇,轻轻地扫过她微凉的耳垂,柔声道:“我喜欢你胖点。到家我再喂你。” 平时越一本正经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越是能勾人。 甄朱抿嘴,拧了一下他胳膊,他笑,拖着她到了车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甄朱坐了进去,透过车窗,忽然看到路边的草丛里,蹲了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一只黑色的猫! 她一下就睁大眼睛,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一下就紧紧地捉住边上向星北的胳膊,脱口而出:“星北,快看,黑猫!我们家的黑猫!” 向星北一怔,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来得及开口,甄朱已经松开他,一把推开车门,朝那只黑影跑了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自己看花了眼。 不是那只令甄朱至今还有点弄不清是真是幻的神秘的老黑猫,而是一只陌生的小黑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小,十分的瘦弱,只是因为光线昏暗,所以影子被放大了。 它的一只腿看起来受了点伤,跑不动路,见甄朱靠近,往后退了几步,用怯怯的目光望着她。 甄朱立刻蹲了下去,将小猫抱了起来,站起来,转身匆匆走向下车往这边走来的向星北,把小猫递给他看:“它腿好像断了一条,赶紧送它去医院。” 向星北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小猫,带到车上,驾车很快离去,找到一家宠物医院。 两人带着那只新捡的小猫回家时,已是九点多了。甄朱顾不得吃饭,先照顾小猫。因为它的腿打了绷带,不能洗澡,就用回来路上买的免冲洗香波给它擦了遍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89 - 分卷阅读19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0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0 身子,再给它做了个窝,原本想放客厅里,又不放心,搬到了卧室,放在床边角落里,边上放了猫粮。 小猫怕生,东西也不吃,趁甄朱不注意,拖着打了绷带的腿,跑到床底下不肯出来。甄朱就趴在地板上哄,学它喵喵叫想引它出来的时候,腰身被一双手从后抱住了。 向星北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将她转过身,让她挂在自己腰身上,面对着面,笑着叹气:“它怕生,让它待在里面好了,等熟悉了环境,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我怕它饿啊。” 甄朱还不放心,转头看床底的方向。 他亲了她脸颊一口:“你自己还没吃饭呢。乖,我们先去吃饭。它真饿了,自己会出来吃的。”抱着她出了卧室。 甄朱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吃完了东西,回到卧室,看见小猫已经出来啃猫粮了,她慢慢过去,蹲下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它停下来,仰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呜了一声。 “星北,它不怕我了!” 甄朱高兴地仰头,看着跟了进来的向星北。 向星北扬了扬眉,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这个晚上,甄朱就没心思睡觉了,一会儿看一眼小猫,一会儿爬起来给它挪窝,一会儿又和向星北商量明天要去买的宠物用品,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才关了灯,听到猫儿又“呜”了一声,快要睡着的她立刻就惊醒了,睁开眼睛赶紧要爬起来再开灯,被忍无可忍的向星北抓住给拖了回来,压在身下,狠狠地要了她一回,良久,消停了下去,那只小猫儿也终于睡熟了,盘在角落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甄朱胳膊搂着向星北的脖颈,脸贴着他,闭着眼睛,发出长长的,心满意足的轻轻一声叹息,在筋疲力尽睡过去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星北……晚上刚看到它的时候,我真以为是我们以前的那只黑猫……要不是它……我们也不可能再一起了……不知道它现在去了哪里……我还有点想它……” 她倦极,耷着长长的眼睫毛,沉沉地睡了过去。 向星北手掌轻柔抚她后背,等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盘在角落里的那只熟睡小黑猫的模糊轮廓,看了片刻,转回脸,轻轻翻了个身,将怀里的她收的更紧了些,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第二天,甄朱拉着向星北去宠物店买齐了东西,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她忙着给小猫布置新窝,向星北在边上用手提工作,听到门铃声,就让他去开门。 “向星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的尾音是吊起来的,类似于不快,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强行压抑的那种语调。 是她母亲边慧兰。 甄朱急忙出来,跑到客厅,看见边慧兰手里拿着副刚摘下的墨镜,浓妆艳抹,打扮的光鲜精致,一身名牌,挎了只爱马仕,站在入门口玄关那里,瞪大眼睛看着门里的向星北。 “妈!” 向星北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微笑,叫了她一声,请她入内。 “妈!你怎么来了?” 甄朱飞快地跑了过去。 边慧兰一脚跨了进来,两道目光在向星北和甄朱之间扫了几下,朝向星北勉强点了点头,拽着甄朱就进了她的练功房,关上门,压低声问:“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在这里了?” 边慧兰的脸上露出气恼的神色,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们这又一起了?朱朱,你到底在想什么?向星北……” 她转头,飞快看了眼门的方向,再次压低声:“向星北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之前吃的亏,还不够你记性?这离婚才几天,你怎么又和他一起了?我实在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中了他什么邪,放着程斯远那么好的对象不要,偏要去巴着他!他那个妈……” “我决定和他复婚了,他妈妈也知道了了。” 甄朱打断了她,“你来做什么?” 边慧兰无事一向不会来她这里,所以甄朱直接就问。 边慧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你妈,我关心你,过来看看你不行?” 甄朱扶了扶额,放缓语气:“不好意思妈,我不该这么说话。要是没事,我们出去吧,星北还在。” 边慧兰一把拉住甄朱的胳膊,带着她坐到了靠墙的那张休息椅上。 “朱朱,我今天来,除了不放心你!确实也有点小事。之前呢,你也知道,程斯远帮我做投资,我赚了几笔,可惜本金有限,就算翻倍也没多少……” 她用亲热的目光看着甄朱,“程斯远现在正在做一个新的投资大项目,说加什么杠杆,他向我保证,绝不亏钱,利润至少几倍!我自己那点钱,已经投了进去了,我又想着,你要是现钱不多,借我手头不便,咱们能不能把你这房子做个抵押贷款。你这房子,肯定能贷不少,拿去一起再做杠杆,有程斯远的保证,就跟空手套白狼,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妈!你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甄朱立刻拒绝。 边慧兰一愣,皱起两道精心修饰的种植眉:“朱朱,别人我也不会想,但这是程斯远的投资项目,他会骗我?这个项目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认购,要不是他照顾我,我能有这样的机会?你怕什么?他会坑我?我是你妈,我会害你?不信你自己去问程斯远。” “妈,我没听说过有包赚不赔的高回报投资。我知道你自己有一点积蓄,你可以委托程斯远给你做常规投资,但这种杠杆,我劝你算了,你不要想,我更不可能支持你的。” 边慧兰瞪着她,生气了:“朱朱,你什么意思?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甄朱站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边慧兰无可奈何,只好跟了出去。 向星北已经泡了几杯茶,迎上来,面带微笑,恭敬地说道:“妈,您请坐。有件事正想和您说。我和朱朱决定复婚了。您要是有空,哪天我让我妈和您见个面,时间地点由您定,您看怎么样?” 边慧兰露出勉强的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抓起了包,说还有要紧事,看了甄朱一眼,要走。 向星北将她送了下去。边慧兰看了眼他的身后,见甄朱没跟下来,想了下,拉向星北到了边上,把刚才对甄朱说的话又讲了一遍,埋怨:“星北,你说,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不要?程总一正规金融公司的大老板,大名鼎鼎,他会骗我吗?” 向星北沉吟了下,说:“妈,我的工作虽然不涉这方面,但我母亲认识不少这块的人,我也认得几个。这次我刚回来的那几天,遇到了一位,对金融政策非常熟悉,吃饭的时候,偶尔听他提了一句,这种杠杆投资一直处于灰色监管地带,说乱象丛生也不为过,听他口吻,监管层已经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0 - 分卷阅读19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1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1 留意,随时哪天就会被叫停整顿。我并不是不信程总,但为保险起见,您最好还是不要参与。” 从女儿这边弄钱没指望了,边慧兰原本想开口叫他凭关系给自己弄点贷款,没想到泼了头冷水,心里不快,勉强说道:“一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也没出什么事,人家玩早的,都不知道赚了多少。反正我信程总。算了,不说了,先这样,我走了。” 她扭头,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 向星北快步上去,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坐进去,关好,目送她开车一溜烟地离去了,这才转身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锁文,非常感谢文下留言所有亲们的关心,是我的问题,写了不适合的题材,修改中,给大家造成不便抱歉了~看到有些亲留言说,买了存着还没来得及看,这种情况,您可以和我微博私信联系,截图订阅记录,我在完结全文有空后处理,或发送你被锁修改部分的原始文档,或者退你订购的相应晋江币,问题不大,您也别急~大家继续愉快看文吧~ ☆、第106章 执子之手 甄朱和母亲边慧兰的相处, 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就压抑了。她的父亲是个音乐人, 和边慧兰擦出火花,在一起生下了她,没多久感情破裂, 早早离婚,在她十几岁的时候, 父亲去世, 她就跟了边慧兰。但这段并不怎么愉快的少女时代,并没有令甄朱消磨去天性里的青春和浪漫,认识了向星北后, 两人迅速地坠入爱河,结婚。 在她刚结婚的那会儿, 她们的母女关系确曾有过短暂的蜜月期,但后来,当边慧兰发现她原本给予厚望的向家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令她镀上一层黄金, 反而, 倨傲卓卿华令她感到很不平衡,于是渐渐地, 埋怨和不满滋生, 这些年,她一直盼着甄朱离婚, 投入程斯远的怀抱,现在希望又落空,女儿在经济上也不由她控制, 她自然更加不满。 生养她的母亲到了这年纪,活的还是这么任性,虽然甄朱早已习惯,但每次,边慧兰走后留给她的那种绝望和无力之感,总是令她要难过许久。 向星北送边慧兰下去,甄朱独个人坐在沙发里,出神了片刻,终于还是给程斯远打了个电话。 他那头仿佛很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嘟了好久,甄朱疑心他不便,正要挂掉,那头匆匆接了起来,听起来很惊喜的声音:“甄朱,是你啊?今天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刚才我有点事,不好意思,没及时接。” “没关系,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给你,希望没打扰你的工作。” “哪里!你的电话,我求之不得,随时都可以!”他笑。 甄朱和他略微寒暄了几句,就用最委婉的语气,提了下边慧兰的事。 程斯远仿佛一愣,立刻说道:“实在是抱歉,我以前不知道因为我给你们母女造成了不快。事实上,我一向也是不赞成你妈妈做这种投资的,毕竟,它更适合有足够风险承受能力的进取型客户,只是之前她找到我,强烈要求参与,你也知道,我不好意思推脱。不过你放心,等这期期满,我就会将她的本金连同利润全部返还,今后也不会再接受她的委托。” 他的语气很真诚,充满了歉疚。 甄朱原本有些迟疑该不该打这个电话,毕竟,直接找他说,好像有点怪罪的意思。现在他这么的善解人意,放了心,说道:“那谢谢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你。” 程斯远那头好像笑了起来,随即停顿了下,说:“甄朱,上次你跟我说你和向星北有意复合,老实讲,虽然我感到很失落,但还是祝福你们。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 甄朱吐出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向他道谢,这时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站了起来。 程斯远仿佛觉察到了,笑道:“是他吧?那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们了。下回再聊。” 他那边仿佛确实有事,罕见地匆匆挂了电话。 甄朱也没在意,放下手机,迎向走了进来的向星北。 向星北和她讲了几句送边慧兰的情况,迟疑了下,说道:“我母亲正在筹备一间子公司香港上市,等事情确定下来,让你妈投点原始股?应该是没有风险的。等过了解禁期,就可以卖出……” 甄朱急忙摇头:“不要。谢谢你星北,但没必要。我没事了。” 向星北握住她的双肩,仔细端详了她一眼:“你真没事?” “嗯。”甄朱点了点头,“我刚给程斯远打了个电话,说了我妈的事。他说这期期满,就不再接受她的委托了。没事了。” 向星北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朱朱,以前我对你太过忽略了,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往后无论什么事,要是我不知道,你一定要和我说,不要像以前一样都闷在心里,听见了没?” 甄朱“嗯”了声,靠在他的怀里,原本恶劣的心情,终于渐渐地恢复了过来。 小猫怯怯地出来了,探头探脑,最后停在地毯上,微微歪着脑袋,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被向星北抱在怀里的甄朱,轻轻喵呜了一声。 甄朱回头,挣脱出向星北的怀抱,转身抱起小猫,露出笑容:“再给你去铺窝咯——” 向星北望着她的背影,一笑,跟了上去。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这么容易渡过,一转眼就到了向星北离开的日子。 他原本请了一个月的假,后来又延长到两个月,现在假期要满,过两天不得不动身了。 这段时间,甄朱过的快乐无比,现在他又要走了,虽然依依不舍,但心里却不再是从前的那种压抑,而是盼望下次能够早点相见的期待。 两人现在暂时还住她这里,但这个白天,一起又去了向家,看新装修好的房间,挑选家具,向爷爷也来了,向星北又亲自去接了边慧兰。晚上两家人聚齐,坐下一起吃了顿饭,谈论向星北这次回去提交结婚申请报告的事儿。 向爷爷是个老同志,一向喜欢甄朱,是她的忠实粉丝,电视里只要有她的舞蹈节目,一定是要收看的,也是前几天,他才知道孙子和孙媳妇之前瞒着他离婚了的事,把向星北抓住狠狠地尅了一顿,今天看到甄朱,连声哄她,说星北混球,对不住她,让她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自己,他会给她做主。 甄朱笑着应好,向爷爷拿筷子又要敲向星北的脑袋,向星北也老老实实地凑过去,筷子举到了他头顶,甄朱急忙挡了一下,说是自己不对。筷子这才放了下去,向爷爷板着脸:“算了,那就留着让朱朱教训你吧。” 向星北一只手从桌下悄悄伸了过来,捏了捏甄朱的手,两人四目相对,他朝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坐对面的卓卿华咳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1 - 分卷阅读19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2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2 嗽一声,转过了脸。 或许是得过儿子的叮嘱,也或许是卓卿华不想太扫儿媳妇的面子,今晚对着边慧兰,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比起从前,态度实在是好了许多,边慧兰惊诧之下,未免有受宠若惊之感。席间她甚至主动提了一句,说等子公司香港上市,问边慧兰有没有兴趣入股。 这么天大的好事,边慧兰简直大喜过望。反应了过来,立刻一口答应,喜笑颜开。 她原本只想着怎么再筹更多的本钱投程斯远那里,现在倒恨不得已经进去的那笔投资明天就到期才好,接下来对着卓卿华就奉承不停,弄的甄朱有点尴尬,不知道在桌下暗暗踢了她脚多少次,这才终于止住了她的示好。 气氛算是空前和谐的一顿饭吃完了,又坐了片刻,因为这边房间现在还不能住人,甄朱和向星北晚上还是回去。等向爷爷坐车走了,向星北开车再送边慧兰。 向星北现在已经成了边慧兰的心头所爱。这一路上,她越看越喜欢,一口一个星北,亲热的不行,听的甄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总算送她到了住的公寓楼下,车停下来,她还非要拉向星北上去坐,甄朱说不用,边慧兰佯怒:“我叫我女婿上去坐,你拦什么?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向星北的涵养是真的好,无论边慧兰在他跟前说出令甄朱听了感到多么难受的肉麻话,他总是面不改色,微笑相对,有时还应上一两句。见边慧兰盛情邀请,附到甄朱耳边低语:“上去坐坐吧。妈一番好意,不好辜负。” 甄朱看了他一眼。 她倒不是不愿去自己妈家里,就是担心他尴尬,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甄朱感觉的出来,和婆婆明显的忍耐不一样,他确实没有半点看不起自己母亲的意思,反而很愿意和她交流。 她心里涌出一丝暖流,朝他笑了,点了点头。 两人跟了边慧兰上去,坐下没一会儿,九点多,和向星北说的正起劲的边慧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时间,“哎呀”一声,又开始赶人:“看我一高兴,都糊涂了!星北明天就要走,你们俩晚上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还坐我这里干什么!你们赶紧走!回去争取早点生个孩子出来。没听见晚上吃饭的时候,爷爷都问了吗?” 甄朱无语。 向星北笑着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妈你休息。” 边慧兰坚持送他俩下去,站在外面,一直挥手,直到汽车开的不见了影子,笑眯眯地转过了身。 两人到了家,还没来得及脱衣洗澡,甄朱就被他压在了卧室的床上。他吻她,抱着她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甄朱听到他在耳边抱怨了声床太小,下次回来要买张大的,吃吃的笑,忽然听到门仿佛被什么推开的声音,转头,见小猫用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扒开门缝钻了进来,蹲在床前,看着她被向星北压在身下亲热,歪着脑袋,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带了点好奇之色。 甄朱一愣,忽然就想起那只老黑猫曾说过的一句话,说即便看着她和向星北做那种事情,欢愉也是稍纵即逝,并没有带来持久的快乐。 现在想起来,以前向星北回家的时候,那只老猫好像确实经常蹲在卧室角落里看着他俩做这事,当时她完全没在意。 现在,总觉得有点别扭…… 甄朱急忙抓住向星北那只正往上推自己衣服和胸罩的手,见他不满地看过来,示意他看地上。 向星北瞥了眼,毫不在意,脱了她的衣服,低头含她,含含糊糊地说:“别管它了……” “不行——” 甄朱一边笑着躲,用被他脱下的衣服遮挡,一边推他:“以前那只老猫就经常看我们这样,还嘲笑过我们呢。你赶紧把它放外面去……” 向星北脑袋伏在她身上,停了一下,抬起头,注视着她。 她笑吟吟的,神色自然。 “快点啊——看我干什么?说不定它也和那只老猫一样呢。都被它看光了!”甄朱再次推他肩膀。 向星北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异色,但很快一闪而过,一笑,听话地翻身下去,拎了小猫出去,锁上了门,回来再次抱住了她。 “先去洗澡……” 卧室里,传出甄朱含含糊糊带笑的低低声音。 两人亲热了很久,甄朱最后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睡到不知几点,口渴醒来,翻了个身,朦胧间觉得身边好像空了,睁开眼睛,发现向星北不见了。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赤脚下地,开门探头出去,见书房的门半开着,没开灯,当有片暗光从房间里透出来,像是手提电脑的亮着的屏光。 甄朱走了过去,来到门口,看见向星北背对着门,坐在电脑前,仿佛正在查阅着什么资料,因为聚精会神,加上她是赤脚走路,所以并没被她惊动。 明天他就要走了,晚上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的体力,这个点了不睡觉,还来电脑前工作?什么资料这么急? 甄朱冒出了个和他开玩笑的念头,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进去,朝他靠近,从后伸手,抱住他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尖牙轻轻咬了口他耳朵:“在看什么?这么用功,这么晚了还不睡?” 向星北那只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立刻关了文档,但已经迟了,甄朱看的分明,他在看的是份医学文档,随着他关闭文档的动作,那行“情感性精神障碍的深层次研究”的字体,也随之一闪而灭。 “朱朱……” 他的声音略有点发紧,转过了身,抱住她,带着她要回卧室。 甄朱却一愣,推开他的手,自己俯身下去,再次打开刚才的文档,飞快浏览了一遍,慢慢地转过脸,和他四目相对:“星北,原来你……” 她明白了。 原来他一直没有相信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关于那只神秘的黑猫,她为了救他而经历过的三世…… 每次当她向他提及那些琐碎经历的时候,他从不质疑她,令她以为他确实相信她,却没有想到,其实他只是为了安慰她,才顺从她。 在他的眼里,大概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她只是一个病人。 其实她不怪他。因为就连她自己,如果不是那种剥离了起初似真似幻梦幻感后依然还留在她心底的清清楚楚的记忆,或者她也会觉得一切,那一切全都是她在做梦。 她其实何尝又没有想过他是否真的相信。毕竟,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但她依然执着地期待他也相信。这何尝又不是想要从他这里获得感同身受,以证明自己曾历过的刻骨铭心的那些人和事,并不仅仅只是虚幻而已——因为他们全都是他,向星北,这个她所爱的男人。 她压住心里慢慢涌出的那种酸涩感,朝他笑了一下,笑容无力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2 - 分卷阅读19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3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3 。 向星北看着她的目光疼惜无比,突然抱起了她,疾步送她回到卧室的床上,小心地放她下来,压了下来,不断地亲吻着她,最后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抬起脸,凝视着她的一双眼睛,说道:“朱朱,原谅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放心你,我真的不放心。明天我就要回去了,即便调岗申请通过,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短期内可能没法再回来,我们隔了那么远,我真的担心你。我就你的情况咨询过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个资深的心理专家,名叫叶昙,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能听我的,我们明天先去一趟他那里。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和他谈谈,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万一你感到不开心,你可以去找他,他能很好地听你倾诉,并且帮助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甄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星北,我知道自己没病。那些全都是真的。我也不强求你相信。虽然我会感到有点遗憾,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你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安排好自己生活的,我可以读书,也可以教书,有大学邀请我去上课,我也可以为以后的作品潜心做准备,还有你妈妈,她上次和我见了一面,希望我去她的公司,或者以后哪一天,说不定我发现自己除了能跳舞,还能帮你妈妈做事……” 她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了下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去就好了。” 向星北凝视着她,眼里满是感动和懊恼,忽然紧紧地抱住她,附耳到她耳畔,喃喃说道:“朱朱,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希望我也能想起来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他捧着她的脸,吻她,深深的吻,带着满满的不舍和浓烈无比的情感。 …… 第二天,向星北踏上了归途的航班,当天下了飞机,到当地驻地报道后,住了一夜,第二天,驱车来到港口,穿过那片满是集装箱和工人的民用码头,汽车最后停在了被划为禁区的内港。 内港的船坞里,已经停了一艘巨舰。九点钟,它将驶出外海,带着他再次去往他所在的服役之地。 向星北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头脑一向是理智而逻辑的,这样的感觉于他来说,非常的罕见。 快九点钟了,他就要登上甲板了。开车送他的驻地同事和他话别,他却心不在焉,视线落向船坞远处的那片平台,看到一只野猫站在一堆缆绳上,忽然掉头,灵敏地蹿了出去,转眼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码头上有很多这样的野猫。当年他无意捡回家的那只断尾黑猫,就是其中的一只。 他望着野猫身影消失的方向,出神了片刻,终于拿出手机,打甄朱的电话。 电话顺利接通了,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在响了十几声后,自动挂断。 向星北心里的那种不安之感变得更加强烈了,继续拨打,重复拨打,连续拨打了三次,始终没法接通后,他挂了电话,改而打给边慧兰。 边慧兰接了电话,边上听起来聚集了很多的人,嘈杂声极大。她仿佛接到救星,嚷了起来:“星北!我正想找你!你赶紧想想办法,帮帮我啊,我听说程斯远失踪了!我打了他一早上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的钱啊!” 向星北心脏微微一跳,立刻问道:“你早上联系过朱朱吗?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朱朱?”边慧兰茫然,“她没在家吗?你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哎,可能是去哪里了吧!星北,程斯远要是真跑了,我的钱……” 向星北猛地挂了电话,在同事诧异的目光里,转身就跳进汽车,发动后,在码头上打了个急转,掉头如箭般朝前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想不出来 的深水鱼.雷 ☆、第107章 执子之手 向星北昨天临走前, 甄朱答应他, 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会好好吃早饭。今天一早就爬了起来,到厨房用电饭煲煮粥, 按下开关,换上衣服, 下去晨跑了一圈, 汗涔涔地回来,粥也差不多煮好,她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坐下,正准备吃, 程斯远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昨天才被告知,前次由他经手参与的那场演出的慈善捐款文件需要额外另增加一份, 因为文件要的比较紧, 今天就要处理掉,所以需要她再签一次名。 甄朱立刻答应, 和他约时间。 “不必麻烦你特意再跑工作室了, ”电话里的程斯远笑道,“我已经把文件带了过来。我现在人就在你物业的大门外, 你出来就可以了。” 甄朱向他表示感谢:“麻烦你了,程总,我这就下来。” “好, 我等你。” 甄朱匆匆下去,出了物业大门,果然,看见程斯远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于是过去。 程斯远替她打开车门,她坐了进去,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低头仔细翻看着的时候,听到门锁咔哒一声锁住,抬头,见他已经开车朝前而去。 甄朱有点惊讶:“程总,这是要去哪?” 程斯远不语,加快速度。 甄朱心里涌出一丝怪异之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停车!” 他仿佛没听到。 “程斯远!你要带我去哪里?停车!我要下去!”她提高了音量。 程斯远将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转过头,朝甄朱微微一笑:“朱朱,我要出国,今天就走,我想带你一起走。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你的证件,早上你下来跑步的时候,我上去替你拿了,到了地方,我们办个落地签,用不了今晚,就可以去任何一个我们想去的国家,往后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 甄朱大吃一惊:“程斯远,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程斯远脸上笑容依旧,看着她的目光,却透出了一丝诡异之色,和平常她熟悉的样子迥然相异,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 甄朱知道不对劲了,一阵毛骨悚然,转身要打开车门,他已迅速抓住了她,掏出一支注射器,准确地扎入了甄朱的后颈,甄朱感到肌肤一凉,不过才挣扎几下,眼前晃动着的程斯远的那张脸就开始慢慢放大,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并没有失去,人却软软地歪在了靠椅里,浑身绵软,说不出话。 她用尽全力,慢慢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程斯远。 他飞快地开着车,嘴里柔声说道:“朱朱,你别怕,我给你注射的是国外医疗实验室研制出来的获得过fda认证的一种新药,对你的健康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只是让你在一定时效里不会反抗我。我真的太爱你了,只要你听话,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3 - 分卷阅读19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4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4 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我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你放心,我在国外账户里的钱,足够我们俩过一辈子了。” 甄朱奋力,想要坐直身体,全身却没有半点的力气,手指不过微微地勾了一下,又颓然松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着,朝着机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 向星北从b市机场出来,再次拨打甄朱的手机,依然没人接听。 他赶回家中,她不在。她的手机就在饭桌上,几十个他打来的未接电话,旁边的那只碗里,还盛着半碗没有动过的八宝粥。粥早已经凉透了。 向星北迅速翻找她的手机通话记录,看到了最近的那条,程斯远的号码。 他目光微微一定,立刻拨打市公安局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和公安局的人破开了程斯远住所的门,进去搜查,里面空无一人,最后只剩下一间被反锁的房间。 破开门,向星北冲入房间的时候,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给惊呆了。 四面墙壁,全部贴满了甄朱的照片,至少有几千张,大大小小,各种各样,有她这些年的舞台照,也有生活照,还有路上的快拍,看的出来,应该都是她在日常里无意间被拍下的。靠墙有个衣柜,打开衣柜,里面满满当当,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舞台服,其中就有那件甄朱不久前在告别舞台上穿过的裙子。 同行的一个经侦公安告诉向星北,他们从年初起,就开始暗中调查程斯远进行大金额金融违规操作的犯罪证据,但因为他渠道非常隐秘,手法高超,以合法的外表掩盖,取证困难,所以调查进展不顺,一直无法抓捕,就在刚才,他们联系了大河基金总部,被告知,上周,他管理下的账户因为资金异常调动,引起总公司的注意,核查后,发现他不但采用不正当的手段挪用资金来填补投资亏空,以便为即将到来的投资季报制造数据,而且长期私挪多个贵宾账户的资金相互拆借,有非法转移资金的嫌疑,数额惊人,总公司正准备停他华东区执行ceo的职务,考虑下一步的动作。 向星北的目光掠过满墙甄朱的照片,手掌紧紧地捏握成拳,青筋隐隐跳动,哑声说道:“马上联系机场和高速,查看出入境记录,禁止他离境!” …… 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 甄朱裹着大衣,头上压了顶遮住大半张脸的帽,无力地坐在候机厅的椅子里。 她整个人被程斯远搂着,倾靠在他的肩上,两人看起来,仿佛是对浓情里的恋人。她想发出声音,口舌却无法受她控制,只剩徒劳地睁大眼睛,用焦急的目光看着前方,希望能引起谁的注意。 人流在她的面前来来往往,机场保卫数次从她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身边的程斯远神色笃定,看不出半点的慌张。甄朱只在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里,读出了几分隐忍的兴奋。 或许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天,现在就要到来了,再过一会儿,只要上了飞机,飞上空境,新的一切,就在前方等着他了。 甄朱感到无比的绝望。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渴望向星北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应该已经登上了去往基地的军舰,人到了大海之上。 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地涌出,沿着面庞,滚落了下来。 一个小男孩从她的面前经过,看到了她面颊上的泪珠,停下脚步,好奇地盯着,问道:“她怎么了?” 程斯远看了她一眼,对小男孩笑道:“我们刚结婚,要出国度蜜月,她是太幸福了。小朋友你知道吗,人不但伤心时会哭,感到太幸福的话,也会忍不住哭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哦了一声,他的母亲回头,急忙拉了他走,向程斯远道歉。 程斯远笑道:“没关系,你的儿子很可爱。” 小男孩回着头,被母亲带走了。程斯远目送那孩子的身影,转头,温柔地替甄朱擦去泪痕,附耳低声道:“朱朱,那个孩子可爱吧?你不知道,我在心里,已经幻想过不知道多少遍我们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以后你要是替我生个像刚才那样的孩子,我会非常幸福。” 耳畔响起了起了航班开始入闸的广播。 程斯远亲了下甄朱的脸,将她抱到轮椅上,推着,朝前走去。 甄朱闭上了眼睛。 到了闸口,程斯远将两人的证件递了过去,见安检看着甄朱,微笑道:“她前些天刚做了个手术,身体还有点虚弱。” 安检收回目光,翻开证件核对,片刻后,抬起眼睛,微笑道:“对不起程先生,您的护照好像出了点小问题,您能暂时去我们贵宾室坐一下,我们给您紧急处理,不会耽误您的登机。” 程斯远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随即点头:“没问题。我等等也是可以。” 他推着甄朱退出了闸口,突然丢下行李箱,转身加快速度朝着大厅的出口方向狂奔而去,乘客受惊,纷纷避让,他推着甄朱一路出了候机大厅,奔到停车场,来到车前,将她抱起来放了进去,发动汽车,撇下身后追赶出来的保卫,呼啸着驾车,出了机场。 他没走高速,直接上了一条通往对岸的跨江引索大桥,不断地赶超前头车辆,快下引桥的时候,看到桥尾那头警灯闪烁,立刻掉头,将身后一辆躲避不及的车给撞到一边,强行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转向沿着原路返回,对面车辆,纷纷避让,他驾车,一口气狂奔到大桥中段,对面警笛鸣闪,两头都被堵住了。 程斯远脸色僵硬,再不复之前在机场里的泰然之色。 他猛地踩下从刹车,伸手从车斗里迅速地取出一把枪,下来,将已经被甩到了座位下的甄朱弄下车,连拖带抱,到了桥边。 大桥被封锁了,十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呜呜地从双向开来,停在了桥梁的中间,包围了起来。 大滴大滴的汗从程斯远的额头滚落,最后他背靠着引索,一只手紧紧地搂着甄朱,将她身子固定在自己身前,枪口指着甄朱的头。 向星北从警车里一脚跨下,飞奔到了近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江面风力很大,甄朱被吹得长发狂舞,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在程斯远的身前,被他牢牢固定住,他冲着包围而来的警察大声吼着:“全都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我再自杀。有她和我一起死,我也算是无憾了!” 耳畔是尖锐的警笛声和对讲机发出的嘈杂噪音,江面上有快艇驰来,远处一架直升机赶来支援,螺旋桨发出隐隐的轰声,但向星北的耳畔,除了被血液急速冲刷而过时发出的轰轰之声,再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他的目光穿过纷纷杂杂,和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两道目光相接在了一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4 - 分卷阅读19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5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5 起,原本委顿的随时仿佛就有可能倒地不起的她,瞬间仿佛获得了力量。 她睁大眼睛,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受自己控制的一双眼眸里流露出不可置信般的惊喜,凝视着他,久久不动。 谈判专家赶到,市委领导来了,卓卿华来了,基金公司的高层也来了。但无论谁,怎么劝说,程斯远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半句。 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僵持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天就快要黑了。程斯远的情绪变得异常狂躁,甚至朝天放了两枪。甄朱体内的药性已经消了,但因为精神的长时间高度紧绷和药性过后的疲软,她整个人已经快要虚脱。警方给了程斯远水和食物。程斯远自己吃了几口,就强行往甄朱嘴里塞,她被灌了几口下去,忽然一阵作呕,吐了出来。 程斯远的情绪看起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头上不许直升机靠近,桥下不许船艇停留,警车更是被迫后退了几十米远。而天一旦彻底黑了下来,营救的困难更大,被劫为人质的甄朱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市局领导全部来到了现场,紧急碰头过后,做出了天黑之前,务必要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当场击毙劫持犯的决定。 市局已经调来最好的狙击手。因为身处大桥,地形特殊,在做了现场勘查后,决定让狙击手悄悄登上直升飞机,伺机当空击毙劫持犯。 天越来越黑了,程斯远显然对那架渐渐靠近的直升机起了戒备,紧紧地拖着甄朱,叫嚣不准靠近,又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胡乱开了两枪,直升机被迫后退。 距离过远,机身虽然固定,但依然不像陆地那样稳定,唯恐万一伤到人质,狙击手久久无法定靶,不敢贸然开枪。 向星北和直接指挥这次营救行动的市局领导也同在直升机上。因为被劫持的人质身份特殊,领导十分焦急,虽然知道不宜催促,但还是忍不住询问。 狙击手的额角,慢慢地渗出了汗滴,几次握住扳机,又松开。 向星北俯视着远处大桥一侧已经被劫持半天,整个人看起来濒临虚脱的甄朱,在狙击手再次试着瞄准的时候,忽然说道:“我来吧。” 狙击手一愣,转头,看了眼领导。 领导迟疑了下。 他知道向星北对枪械不会陌生,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狙击手,这种情况之下,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星北,你真行?” 向星北一语不发,示意狙击手让开,自己趴到了瞄准镜前,眯起一只眼,缓缓地调整射击角度,片刻过后,他猛地扣下了扳机,一颗尖头的黄铜子弹,被撞针从枪膛里击发,高速旋转着,挟着恐怖的力量,朝着目标靶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出了枪口。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将近百米之外的大桥一侧,原本正在嘶声力竭威胁着谈判专家的程斯远身形忽然一定,手里的枪掉落在地,弹起来,掉进了桥下将近二十米高的江面上,接着,他的身影晃了一下,带着甄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那颗子弹,刚刚从他一侧太阳穴穿入,循着制造出来的一个完美的直洞,打碎颅骨,和着几点血肉,从另侧飞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的突然,就在转眼之间。 空气在凝固了几秒后,大桥上发出一阵欢呼声,地面特警急忙朝着人质跑去,想要将她从劫持者的身下救出。 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程斯远倒地的时候,翻了个身,半边身体挂在栏杆外的桥体上,尸身仿佛石头一样掉了出去,坠落时,一只脚正好勾住了甄朱的腿,甄朱被这力道带着,身体跟着朝后仰去,惊叫一声,来不及抓住手边的栏杆,人也跟着笔直地下落,一阵水花,身子转眼就被汹涌的江面吞噬,不见了踪影。 全部人都惊呆了。 向星北人还在直升机上,趴在狙击枪前,来不及松一口气,眼睁睁看着她从高桥上掉了下去,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命令飞行员飞到她坠桥的上空,一把拉开机门,甩开身后拉住自己的那几只手,纵身跟着跃了下去。 他受过系统而正规的海面紧急空降训练,在空中稳住身体,抱膝,将身体缩成一团,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入水后,一稳住身体,立刻蹬掉鞋,睁开眼睛。 水下的光线暗淡无比。他压制着心里那种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的犹如就要失去了她的无比恐惧,极力地睁大眼睛,费力地寻找着她的身影。他游弋着,四面寻找,起先除了茫茫水雾,起先什么都没看到,就在他快要被那种恐惧之感压制的近乎崩溃之时,低头,看到脚下仿佛漂着一团黑色的影子,长发在水中飘飘荡荡,犹如深海之底一簇凡人不可见的美丽水草。 他精神一震,在水里翻了个身,一个猛子,头朝下扎了下去,奋力和来自头顶的那股要将自己脱离她往上而去的力道对峙着,终于潜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已经无力地漂在头顶的一只手,将她猛地朝自己拽了过来。 她的双目和嘴唇紧闭着,美丽的头颅无力地往后仰去,犹如传说中生活在深海之底的睡了过去的一条美人鱼。 向星北一臂托住她的身体,一手捏住她的鼻,吻住了她的嘴,用舌撬开,将自己肺里剩余的空气渡送给她。 就在和她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瞬间似有什么神息一闪而过,一帧帧的画面,犹如电影快镜头般闪过。 幽蓝的海下,他仿佛看到一个男人闭着眼睛,四肢打开,随着海底的暗流,朝着漆黑如同张着一张巨口的深海之底,飘飘荡荡地下沉坠落。他的身边,是和他一起沉降的大大小小的破碎的艇骸……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身处梦幻的却又真实无比的奇异感觉,朝他涌了过来。 他的心脏狂跳,胸口跟着一阵针尖密密扎刺般的刺痛,肺里的空气已经将近临界。 他猛地从脑海的幻象里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松开她的嘴,托着她奋力朝上游去,终于,在肺部疼痛的就要爆炸的前一刻,带着她,钻出了水面。 近旁有快艇朝他飞速而来,他伸出手,用力抓住艇身,托着昏迷了过去的甄朱,和救生人员一道,将她送了上去。 他被人拉了上去,浑身湿漉漉,筋疲力尽,身体碰到坚实艇底的一刻,来不及喘息,将她身上的湿衣脱去,接过毛毯,裹住她,为她做心脏复苏。 快艇很快到岸,直升机载着甄朱,朝着医院的方向,紧急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就是结尾了~ ^_^ ☆、第108章 执子之手 甄朱苏醒了。 耳畔宁静一片, 没有半点声音, 她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手掌给握住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5 - 分卷阅读19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6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6 ,紧紧地握着,两只手仿佛已经这样相握了许久, 指间和掌心里, 甚至已经濡出了湿热的汗意。 落水之后,她坠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又仿佛回到从前的世界。 她孤身一人, 行走在一片茫茫无垠的冰天雪地里。她知道她的上君就在这冰雪世界的深处,漫长的千年时光,于指尖瞬息而过,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在前方,等着她的到来。 她置身在了一片异世大陆的茂林之中, 她看到自己被纣托着, 高高地坐在它的肩上,它背着她,疾走跳跃于茂林和沟壑之间, 他们从无法用言语交流, 但它却永远不吝于给她它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切,直到这一世陪伴的终结。 画面闪转之间,她又回到了那刻骨铭心的二十年。乱世里的烽火, 埋尽了多少的风流和深情, 在离别终将到来的那一刻,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里, 他留给她一句饱含了多少深情和不舍的“愿有来生”。 他们最后还是消失了,剩下她一人,独自仿徨徘徊,犹如身处荒原,找不到回家路的时候,仿佛就是来自手心里的这片体热的温暖,指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直到最后,终于挣扎着醒来。 她睁开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墙壁,身下是医院病床,她就躺在上面。 她慢慢地偏过头,看见病床边趴着个男人,他的脸就压在一只手臂上,朝着她的方向,闭着眼睛,就这样睡了过去,满脸的胡渣,憔悴的令她几乎不敢相认,甄朱凝视他面容许久,抬起自己的另只手,用指尖轻轻地碰触了下他凹陷进去的面颊。 他的眼睫毛微微一动,一下就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泛着血丝的双眸,对上了她望着自己的眼睛,目光瞬间定住了。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朝自己露出微笑的脸,整个人一动不动,但那只手,却慢慢地收紧,将她更紧地包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良久,他朝她倾身靠了过来,干裂脱皮的唇,慢慢地印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 甄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非常奇怪,在被紧急送进医院后,经过抢救,她的各项体征指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医生期待着她的苏醒,但她就是没有醒来。 她就安静地躺着,仿佛陷入了极深的睡眠状态里。 本市发生了这么大的人质事件,导致连接两岸的跨江大桥被封锁了一天,消息自然瞒不住,尽管警方事后对外发布时,只是用“女性人质”来指代当事人,但到了当天晚上,关于甄朱被劫持的消息就充斥了媒体,许多喜欢她的观众无不报之以极大的关切和祝福,但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许多的臆测和各种满天飞的八卦消息。 老高那边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允许向星北再延长些回归的日期。甄朱昏迷的这些天里,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困极了,就像刚才那样,趴在她的床边眯一会儿眼。 他闭了闭目,压住眼眶里朝他涌来的那种浓重的热涩之感,沙哑着嗓音,喃喃地说:“朱朱,你终于回来了……知道吗,你已经有了……” 甄朱下意识地将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短暂的茫然过后,看向向星北,有些不敢相信。 “星北……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嗓音也带着刚苏醒过后的沙哑,迟疑了下,再次问他。 向星北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朱朱,医生说你已经怀孕了,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甄朱凝视着他,泪光渐渐莹然,唇角却慢慢地上翘,双眸里露出喜悦的光芒。 她伸出胳膊,抱住了向星北的脖颈,将他的脸压向自己,紧紧地搂着,不愿意松开。 …… 甄朱留院继续观察了两天,医生确定她身体没问题了,允许出院。 卓卿华亲自过来,接她回了龙北的家,向星北继续陪着照顾甄朱,过完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周。 明天他必须要走了。 甄朱的早孕反应,已经变得明显了起来。从医院回来的这几天,她变得爱睡觉。这天晚上,吃过了饭,向星北陪她出门,在附近散步了一圈,回来抱她在怀里,陪着她看片子,看了不到一半,她的脑袋就歪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向星北低头,见她闭着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他将她轻轻抱了起来,送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卧在她的身边,闭上了眼睛。 半夜,向星北猛地从睡梦里睁开眼睛,整个人汗涔涔的,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 他下意识地飞快地摸了下身边,触手是她温暖而柔软的身子。 她依旧蜷在他的身边,睡的十分香甜,他甚至能听到她发出的像小猫一样的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他终于感到稍稍定了些神,等刚才那阵心脏的剧烈跳动慢慢地恢复了平缓,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自从那天他纵身跃下了水底,脑海中仿佛出现那短暂一幕的幻象之后,这样的情境,这几天就不断地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他有一种感觉,梦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这不是因为甄朱曾对他说过的他死而复生的经历而令他产生的幻觉。 他仿佛亲身经历过。那感觉是如此真切,只不过,原本被深埋在他自己无法触及的某个记忆的角落。 他独自一人在无边无际的深海里,慢慢地沉向寂然的黑暗深渊。那种混沌和孤独之感,铺天盖地而来,将他整个人彻底地包围,几乎令他窒息。 梦醒之后,身边触手可及的她虽然总是能让他很快就恢复安心,但是留在心底深处的那种缺失之憾,却将他攫的越来越紧。 他感到自己丢失了什么,原本他不知道,也就那样过来了。但现在,这种曾经有过却离他远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他的心里似乎失了一个角,空落落的。 明天一早,他就要和身边亲爱的她再次分离了。 他感到再也无法忍受了,如果就这样带着这种缺失和她道别。 他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起身,为她盖好被子,随后轻轻地下了床,拿起手机,来到了卧室之外,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了起来,传来一个显然是被吵醒的带了点睡意的惊讶声音:“星北?这么晚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6 - 分卷阅读19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7 掌上娇 作者:春梦关情 分卷阅读197 了,什么事?” …… 半个小时后,向星北坐在了叶昙的面前,郑重地说:“叶昙,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叶昙专注地听完他的讲述,站了起来,在诊室里来回踱步,片刻后,他停下脚步,转过头,说道:“星北,我没法保证我能帮到你,但我们不妨试一试。你知道的,我对催眠很有研究。成功的催眠,或许能够帮助你彻底地放松,进入一个平时你自己无法触及的世界,从而更加深入地了解平常不为自己所知的一面。你要试一下吗?” 向星北立刻点头。 “很好。”叶昙面露微笑,“催眠通常更能作用于意志软弱的人,对于意志坚定,有很强个体意识的对象,比如你,效果可能大打折扣,所以在开始之前,你要彻底地相信我,把自己完全地交托给我,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向星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慢慢地躺了下去,遵着叶昙的指令,摒除心中的所有杂念。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飘忽了起来,面前叶昙的脸和声音也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已经困扰了他些天的深海一幕,他感到自己不断地沉降,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当视线再次转为清晰的那一刻,他堕入了一个接一个的他原本应当完全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世界里。青衫飘飘的上君,异世界里陪她同穴而死的大陆之王,还有她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的关于那个名叫徐致深的男子的最后一幕。 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灵魂仿佛融入了那个满面硝尘,耳目正流淌鲜血的男人的身体里,他紧紧地拥抱住身下那个见面之初就在他掌心写字,而最后一刻,逆行着朝他走来的女人,在深吻中,在即将拉响的爆炸声中,和她许下了来世的承诺。 在炮火和烈焰的轰然声中,向星北从躺椅上翻身而起,猛地睁开了眼睛。 “星北?你看到了什么?” 他对面的叶昙停了下来,投赖略微惊讶的目光。 向星北的心砰砰地跳,跳的已经无法控制,他翻身而下,撇下了叶昙,冲了出去,上了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 甄朱睡醒,窗帘之外,依旧漆黑一片。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五点,而向星北不在她的身边。 她开灯,坐了起来,发现他留在枕头上的一张字条。她看了,慢慢地靠在了床头,手轻轻压在自己现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出神了片刻,她起身,裹了衣服,开门,独自悄悄下了楼,穿过客厅,来到了门口,坐在那道通往小花园铁门的台阶上,等他回来。 房子里的人还沉浸在天亮最后一刻前的昨夜梦想里,周围静悄悄的,她的头顶之上,那颗明亮的恒星,就挂在天际的那个位置,亘古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亘古之后,它也将永存不灭。她仰望着头顶这古老而庄严的星辰,片刻之前心里的那种不安和忐忑之感,慢慢地消失。 她的身畔是株当年她和向星北刚结婚时两人一起种下的蔓玫月季,这么多年过去,如今它已经爬满了整个花架,开满了娇艳的花朵。 黎明渐渐到来,辰光熹微。 甄朱采下一朵月季,一颗晶莹露水从它的花瓣上滚落,打湿了她指尖。 她拈花凑到鼻下,深深地闻了一口,汲取着花儿的芬芳。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看见向星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走了进来,在微凉的晨风和渐白的晨曦里,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停在了距离她几步之外的地方,双目凝视着她,一眨不眨,多少欲说还休,暗流汹涌。 甄朱手里还拈着那朵刚采下的花,偏头过来,一直望着他。 “朱朱……我想起来了,全部……” 片刻后,他沙哑着声,一字一字地说道,朝她伸出了双臂。 甄朱手中的花,跌落在了她的脚下。她停了一停,朝他跑去,才刚迈出第一步,他人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甄朱脸庞贴在他血潮澎湃的胸口,闭上眼睛,慢慢地,热泪盈满了眼眶。那是欣喜,幸福的眼泪。 向星北抱了她许久,终于松开,低头用自己的唇吻,一颗颗地亲去沾在她面颊上的泪珠,最后朝她伸出手:“我们上去吧。我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 甄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旋转一圈,和他五指相握,最后紧紧地交在了一起。 曾经迷茫,也曾退缩,所幸命运依旧不忍让他们就此分离。他们都是何其的幸运。 她知道,从今往后,他们将会携手同行,就像此刻这样,直到老去。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