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限式神》 1.好帅的法师 东京,丰岛区。 天空阴沉,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藤原临也撑着透明雨伞,推开院子生锈的铁门。 一株粗大的樱树映入眼帘,粉色的樱花在夜雨中开得正盛,花瓣娇嫩欲滴。除此之外,院子里没有其它鲜艳的颜色,并且樱树的枝叶过于茂盛,以至于整个院子都显得阴森诡异。 雨水浸湿黑土,几颗水珠落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最后看了眼樱树,确认有古怪后,藤原临也抬脚往院子里面走去。 穿过庭院,有栋小楼,两层木制结构。 踏上回廊。 “吱呀——” 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藤原临也回头看了眼樱树。 墙外路灯的灯光洒樱树叶子上,无法被照亮的繁枝茂叶深处,仿佛有微弱的哀鸣声透过潮乎阴暗的雨幕传到耳边。 音不成调。 像是幽灵在悲鸣。 这不是幻听,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朝入侵者发出警告。 藤原临也收好伞,头也不回地推开门。 瞬间,屋内有股带着腥臭味的阴风迎面吹来,本就清凉的空气带上些许寒意。 并且变得越来越冷。 耳边有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爬行,冰冷的感觉正向这边逼近。 藤原临也突然皱起好看的眉头。 很诡异很危险,是常人觉察不了的存在。 只有感觉非常敏锐的人,才可以朦胧地察觉到这股阴森的气息。 一双消瘦,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凭空出现,从背后掐住藤原临也的脖子:“男人都得死——” 含混的女声,迟缓、了无生机的,有种模糊的不真实感。 “这位姐姐,”藤原临也声音和蔼地问,“能先松开手,让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你生前的事吗?” 怨灵几乎没有灵智可言,他也知道这样的话几乎没用,但身为一个以慈悲为怀的神官,能抢救的话他还是要想尽量抢救一下的。 “男人都得死——” 这次的语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样,变得异常的凄厉。 屋内又刮起一阵更强的阴风,门窗被吹得哐当哐当响,小楼一时间被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你这样把仇恨扩大化到所有男性身上是不对的,比如我这种诚实可靠的高质量男性就不应该受到你的无差别攻击……” “男人都得死——” 霎时间,整个房间变得阴冷彻骨,浓稠到近乎液化的怨气流淌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黑色的河流。 “岸田小姐,听我一句劝,不然我就要报警啦。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警察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男人都得死——” 淦! 这是台复读机? 藤原临也伸手,准备强行掰开抓紧自己脖子的那双手。 咦…… 他惊讶地发现,这怨灵小姐的肌肤触感还挺好的。 细腻润滑,冰冰凉凉的,有点像冰冻过的水豆腐,摸了还想摸。 掰开双手,藤原临也回头看过去。 一位脸色苍白,眼睛和嘴唇却猩红得有些诡异的女性怨灵映入眼帘。 “男人都得——” 藤原临握紧双拳,快速蓄力。 无法感化,那就火化! 强烈的波动自他的体内迸发出来,扰乱屋内近乎凝滞的气流。 为民除害就在这一刻! “好帅!” “嗯?” 看清楚藤原临也的面容后,怨灵小姐惊呼一声,然后直接张开双手,身体一个前扑撞进他的怀里。 这…… 你也是一个颜狗? 藤原临也眼神呆滞,脑袋上亮起大大的问号。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夸奖,让他有些懵,虽说这种庸俗的夸奖他都听腻了,但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被一个怨灵说好帅,还是第一次经历呢。 怪新鲜的。 屋子里的阴风在这时停了下来,浓稠到呈液体状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 “小法师,”怨灵小姐嗓子里呜咽着,猩红色的眸子深情凝视着藤原临也:“我有一个心愿未了……” “呃,这位岸本小姐,能不能请你……” “我愿意的。” 嗯? 听语气你似乎还很娇羞? 藤原临也缓缓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你就拿这个来考验神官?” 怨灵小姐痴痴地笑着:“可以吗?” 呸! 你在想屁吃! 短暂失神后,藤原临也很快恢复到心如止水的状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只怨灵想让他进来时斗志昂扬,出去后腿软扶墙。 但她失算了。 藤原临也才不是那种需要借助妖孽修行的神官! 虽说第一次碰到被怨灵求偶的局面,多少有些意外,但凭借着多次除灵得来的经验,他已经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怨灵的行为逻辑,通常都被生前的执念左右着。 从委托人给出的信息来看,眼前这只怨灵,是被长相有点丑的男朋友害死在这屋内,依据她现在的表现推测,她的执念应该有两个。 一:找普通男人报仇。 二:帅哥鲍酬。 目前的局面,要么直接灭掉她,要么把她带回家当女友养着。 正所谓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算了,藤原临也没有那么快当爸爸的想法。 所以。 直接灭掉吧! “岸本小姐,我这就帮你解脱。” 温润如玉般的嗓音响起,藤原临也伸出手,按上她的额头。 怨灵小姐眼中的猩红血光猛地爆发出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准备殊死一搏。 下一秒。 明黄色的妖火席卷她全身,焚烧着她的衣服、头发、身体,包括她残留的执念。 瞬间。 净化一切。 怨灵小姐尚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当场蒸发。 火光转瞬即逝,一切都平息下来。 【日常除灵】 【积分+300】 系统弹出提示,藤原临也退出房间,再次来到樱树前。 兴许是怨灵已经消失了的缘故,没有怨气的遮挡,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埋在下面的尸体。 伸手。 藤原君倒垂樱树。 “刷啦”的一阵闷响,整颗樱树连根拔起。 把树扔到一边,没去看坑里的尸体到底有多惨,藤原临也轻轻松松地走出院子,站在远处等候已久的中年男人立马迎了上来,表情十分紧张地看着他。 “法师大人,请问搞定了吗?” “岛田先生放心,岸田小姐的怨灵已经被净化,收拾一下就可以重新住人了。另外她的尸体就在樱树下埋着,劳烦岛田先生通知一下警视厅和她的家人。” 一听尸体都找出来了,岛田先生原本悬着的心马上放了下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沓现金递给藤原临也。 “劳烦法师大人了,这是酬金,请您收下。” 不多不少,刚好30万円。 顺带说句,东京地区的除灵委托,均价是50万円左右。 日本社会“排资论辈”的风气很严重,在神道教内部同样如此。 资格越老的神官收费越贵,夸张的可以达到上千万円一;反之越年轻的价格就越低,风险最低、没有生命危险的e级,委托甚至可以卷到几万円的白菜价。 至于为什么可卷到这么低…… 第一:委托很重要。 每完成一个委托,即可在阴阳寮里获得相应的点数,不同的点数对应不同的职称,通俗点说就是官方神职公务员的等级。 第二:社会太和谐,鬼怪不够分。 5万円的价格你嫌低不接,大把同行愿意以4万円的价格抢过来。 只要年轻时足够卷,就可以更快地把职称提上去,资历到手了,除灵的单价不就上来了么,更别说高等级的神职人员还有大量福利补贴和生活特权。 藤原临也伸手接过钱,同时递给岛田先生一张名片。 “以后碰到这种事,直接来神社找我就行。” “浅草神社……”岛田先生看着名片上的字样,诧异道:“浅草地区不是只有浅草寺吗,什么时候多出了个神社?” “老店重开。” 藤原临也淡淡一笑,撑着伞离开。 身后,岛田先生双手合十,朝他的背影虔诚一拜。 一股常人无法看见的白色光点从他的体内涌出,飘过漆黑的雨幕,最终全都汇入藤原临也的体内。 2.没落的浅草神社 四月中旬,夜里的气温还有点冷。 走进池袋站,藤原临也在站台顺便买了杯热咖啡,来到月台等候开往浅草方向的电车。 喝完咖啡,电车刚好进站。 车厢里的人不多,全都是耸拉着脑袋,满脸疲惫的加班社畜。 藤原临也来到后排车厢坐下,手拖着脸颊看向窗外,身体随着电车前进而微微摇晃。 “时间过得好快……” 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呢喃道。 和所有故事开头那般。 十七年前,藤原临也重生在长野县大山里,一个很偏僻,近乎与世隔绝的神隐小镇。 作为一个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几天,藤原临也就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平行世界。 他的父亲是个山神。 母亲是个有妖怪血统的巫女。 小时候的玩伴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大龙猫,还有只会变成女jk的两尾黑猫。 照顾他长大保姆是一个都市传说大姐大,就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会卡胸的那个小姐姐。 在神隐小镇长到十六岁后,父亲带着一大家子人搬到高天原去住了,只留他一个在这人世间。 高天原是什么? 大概等于日本神话的天庭,可以飞升高天原,也就意味着位列仙班。 照理说,作为一个神二代,藤原临也本应该跟着去高天原生活的。 之所以还留在人间,是因为高天原有一条非常奇葩的规定——只有在人间有神社供奉的神明,且神社经过验收及格后,才可以获得高天原神籍。 没有高天原神籍的神,被称之为“野良神”,意思为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神,因此也叫流浪神。 对此条规定,天照老太婆给出的解释是日本所谓的神明太多,为了发工资导致高天原财政缺口巨大,没有多余的资源盖新房,所以要求后来者自带房产,否则不给落户。 藤原临也当时就傻眼了。 万万没想到啊。 都穿越了十几年,眼看就要成为神二代了,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脱买房才能落户的宿命? 父亲带着一家子和他的长野山神社去了高天原后,藤原临也继承了长野山神的头衔,但苦于没有自己的神社,只能留在人间继续奋斗。 好在母亲有在东京留了一座荒废许久的神社,只要他翻修神社,重振香火即可。 以此为前提,去年樱花盛开的时节,十六岁的藤原临也告别神隐小镇的各位大小妖怪,背上行李来到东京,边按照母亲的要求上高中考大学,边干各种兼职维持生计。 在东京的山神大人,过着非常简单,但很充实的生活。 文化课成绩始终保持第一,运动课和艺术课时常大放异彩,是整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赞不绝口的天才少年。 一直单身。 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社交。 每当有空的时候,他要么在市民游泳池里游泳,要么就在图书馆里看书,再不然就是接点除灵委托赚取生活费,哪有时间去社什么交。 还要抽出时间到各大神社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性感巫女在线接客,顺便偷学几手神道教咒术。 但非常可惜,这两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性感巫女没见着。 咒术也学不来。 驱动神道教咒术的神力,是一种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能量。 而身为妖怪的藤原临也,使用的是黄色妖力。 必须等获得高天原神籍后,他的力量才可以从妖力转化为神力。 黄色和蓝色,水火不相容。 就好比两个精壮的裸男,碰到一起肯定要玩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就算是有着山神传承的藤原临也,在强行使用最基础的神道咒术时,都会被体内的能量冲突炸得七窍流血,半死不活。 把自己炸晕好几次后,他只能放弃修行咒术的想法,利用自身强大的体术伪装成一名近战神官,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承接各种除灵委托。 反正神道和佛道里一些没法修咒术的人,会退而求次选择修体术,藤原临也不用怕暴露身份。 系统? 身为穿越者,藤原临也自然有一个系统。 名叫:阴阳师养成系统 虽说是有系统,但里面那些用积分兑换的符咒,法术之类的他通通都不能用,垃圾得不能再垃圾。 但藤原临也还是很喜欢这个系统。 原因很简单。 系统里面的大部分女性式神都非常漂亮,无论是脸蛋和或者身材都非常不错,有些还是非常戳他性癖的兽耳娘。 从一年前激活系统到现在,藤原临也抽了大概20次卡,抽到得最好最漂亮的一个初始sr级的式神雪女。 秉持着下体练卡的原则,他只留了雪女下来,其余能力废物还长得不好看的垃圾卡,都被当成经验来喂给雪女了。 ※※※※※ 回到浅草桥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 藤原临也撑着伞离开车站,沿着街道走了几分钟,路过浅草寺雷门。 这一带是东京前身“江户”的发源地,浅草寺也是东京最古老的寺庙。由雷门通向正殿有一条300多米长的参道,两边聚集大量灯火通明的商铺,即便晚上也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寺里最高的五重佛塔,塔身各处都被灯笼点缀着,透过朦胧的雨幕看过去,光芒如梦似幻。 秃驴真有钱! 藤原临也羡慕地看了好多眼。 土豪和尚的生活暂时无法触碰,他从雷门前拐了一个弯,走上一条偏坡道。 坡道两侧都是葱郁的树木,没有人工照明,就连月光都会被树荫遮挡住,环境阴森森的。 坡道顶端是一座破旧的鸟居,里边有些许灯光,一座破落的神社隐藏在其中。 浅草神社,东京最破神社。 自江户时代创建至今,传承数百年时间,到了藤原临也母亲那一代断了香火。 穿过鸟居,往神社拜殿走去,途中还差点因为踩到青苔滑倒。 红白相间的拜殿门口亮着小小灯笼,微弱的光芒照亮建筑轮廓,可以清晰地看见岁月斑驳的痕迹——半边墙上布满了爬山虎,红漆柱子都已经大面积脱色,其中一根柱子开始腐朽,廊檐倾斜得十分厉害。 除了尚且完整的拜殿,其余地方到处都是长满杂草的残垣断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轰炸东京留下来的遗址呢……” 藤原临也嘀咕一句,走进拜殿,打开灯。 电灯光线黯然,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头顶滴落,地板坑坑洼洼。 目之所及的地方,任何祭祀用器具大都斑驳不堪,唯一看得过去的东西,是藤原临也亲手雕刻出来的长野山神神像。 早在三十年前,这里就已经是一片废墟。 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藤原临也的父母都没和他说,他自己也不关心那些陈年旧事。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这块废墟目前是他的私人领地,以后这里的任何事,都只能由他说了算。 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藤原临也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间六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在拜殿后院,灰暗长廊的尽头。 家具只有书桌衣柜外加一张床,褐色的木地板被一大堆纸箱的淹埋,纸箱里乱七八糟地塞满精装书、西班牙语和德语教材、过时的cd唱片、各种小乐器和作画工具等物品;靠近墙角的地方,甚至有张褪色的旧钢琴,从学校里搬回来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大概占房间三分之二空间,连走路的地方都很难挤出来。 藤原临也反正是个妖怪,不像还是人的时候那么讲究,不怎么嫌弃这里的环境。 打开天花板上的节能灯,用手机听西班牙语歌,开始赶明天要交的作业。 今天是个下着绵绵春雨,湿气很重的日子。 虽然门窗紧闭,但水气还是随着雨滴的粘腻声偷偷溜进房间,空气始终黏糊糊的。 作业写到一半,藤原临也放下笔活动手腕,右手中指还残留着长时间写字造成的轻度麻痹感。 感受着游荡在空气中的湿黏水气,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喜欢潮湿的环境。 如果不是怕点燃满地的书,他都打算直接放火烘干了。 等等…… 放火不行,那冷冻呢? “我真是个小天才!” 藤原临也兴奋打了个帅气的响指:“雪姬,出来!” 3.雪女还是个宝宝 “雪姬,出来!” 伴随着藤原临也的召唤,室内气温急速降低,游走的水气凝聚成一朵朵晶莹剔透的冰晶。 在他的背后,一个淡淡的虚影显现出来,周围漂浮的冰晶像受到了牵引般朝着虚影旋转飘去,片片冰晶融入到虚影里,使之逐渐凝结出实体。 转眼之间,雪一般晶莹剔透的女子漂浮在他身后,双脚不沾地。 她有着极为美丽的面容,一头冒着寒气的银白色长发,冰晶般瑰丽的蓝眸,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隐约间可以看见皮肤下细细的血管。 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重点:白丝吊带袜! 随着雪女的出现,房间内原本潮湿的空气快速变得干燥冰冷起来,藤原临也猛地一吸,有种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的感觉。 “帮我泡杯茶来,剩下的时间你自己玩吧。” 藤原临接下来要写数学作业,没空去溜自己第一个老婆……呸,第一个式神。 雪女一动不动。 澄蓝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哀伤,冷眼看着主人的背影。 “别闹别扭,快点去泡茶,记得是红茶。” 雪女面无表情地朝他飘过来。 寒冷的雾气也随之袭来,里面仿佛凝着无数冰晶,藤原临也回头看过去,雪女低下头,直勾勾地和他对视。 凹凸有致的身躯上,挂满雪霜;睫毛、嘴唇、发梢,无一不被冰雪侵袭。 “只陪你玩一会啊,就当是干燥剂的回报。” 藤原临也最终妥协,起身到浴室用铁盆装了一盆水回来。 等他回来的期间,雪女脸上一直面无表情,俨然发生故障的电冰箱似的。 水端来后,她蹲到地板上,纤细透明的手指轻轻插入水中。 水迅速结冰。 然后,雪女抬起头,用她那哀伤的蓝眼睛看着主人。 “……怪可怜的,总感觉像是我虐待了你一样。”藤原临也嘀咕一句,把手伸到冰面上。 妖火瞬间把冰融化成水。 雪女又把手指伸进水里,冻结成冰。 藤原临也再次把冰融化成水。 就这么弱智的互动,两只妖怪玩了足足一个小时。 得亏没人看见,否则藤原临也可能会羞耻到连夜扛着火车回神隐小镇。 “好了,再玩下去明天我会被罚站的!”伸手摸了摸雪女冰冷的额头,藤原临也亲昵地笑着:“去泡杯茶来,我要继续写作业了。” 雪女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水盆,转身去厨房烧水泡茶。 藤原临也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惋惜地叹口气。 发育得那么好长得那么漂亮的一个妖怪,可惜智商层面上还只是个宝宝…… 系统抽取出来的式神都有这个毛病,行为逻辑有点像是人工智障,又或者说是基于设定性格上的婴儿,她们对于“自身”的概念非常模糊,完全不是活生生的有独立思维的个体。 想要改善这个问题,只能通过式神觉醒这一个途径,而觉醒任务需要长时间的陪伴和饲养,确保羁绊度达到100才可以触发……总感觉像是在玩某种养成游戏。 并且,要完成觉醒任务,还必须得在现实世界找到一只和觉醒式神对应的妖怪,让那只妖怪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再与系统的式神融合,才算是成功觉醒。 最难的问题在于,觉醒任务只能凭缘分触发,就算藤原临也想去肝,都没有方向给他肝。 ※※※※※ 大约过了十分钟,雪女端着放有茶杯和茶壶的托盘返回房间。 把红茶放到桌面后,她一言不发地蹲在水盆前,动也不动,只是时不时抬手撩一下额前的头发。从藤原临也的视角看过去,她美得愈发像一座冰雕。 等藤原临也写完数学作业,她还是蹲在那儿,呆呆地看着水盆里的冰。 澄蓝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流出。 正如设定那样,脆弱、柔美、伤感、浑身冰凉的雪女从来都不哭不笑,不悲不喜。她的内心或许与外表一样冰冷,没有人知道她过去曾经历过什么。 藤原临也拿起桌面冰过的红茶,喝了口润润喉。 “雪姬,”他放下茶杯。 雪女站直身体,稍稍歪头看着他。 “过来吃东西。”藤原临也看着她长度盖到大腿的裙摆下露出来的白色裤袜,心想这白丝包裹起来的双腿真不错,标准的腿玩年。 雪女的晶莹的嘴唇略微蠕动了下。 尽管听不懂藤原临也说的话,但刻在身体里的记忆使得她下意识飘过来,一屁股坐到藤原临也的大腿上,姿势优美地架起她的白丝美腿。 藤原临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雪女的身体轻盈而柔软,但触摸起来就像冰块一样,冰冰凉凉的。 表面是冷的,身体里面呢? 想想都有点激冻呢。 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藤原临也嘟囔着说:“你不用表现得这么亲密,不然我会有占傻子便宜的负罪感。” 雪女眨眨眼表示疑惑。 “行吧,当我没说。”藤原临也摸了摸她冰凉的头发,点开系统界面,一块简洁的蓝色面板浮现在视线当中。 【姓名:藤原临也】 【种族:妖】 【实力:将级】 【攻击:b】 【防御:a+】 【速度:a++】 【辅助:e】 【主动技能:无】 【天赋被动:山神的庇护、风之子。】 【拥有式神:雪女】 【道具:无】 【积分:500】 在目前这个世界,妖怪依照实力强弱被划分下位、中位、上位、将级、王级、尊级六个境界,这六个境界对应整个世界的超凡序列的字母分级是edcbas。 每个境界,又可以细分成三个小境界。 例如下位妖怪,就可以用e、e+、e++三个阶段来细分强弱不同的初级、中级、高级三个小境界。 神道教的神官巫女以及佛道的和尚,实力同样遵循这个排列规则。 藤原临也目前的实力是b,处于初级妖将境界,大概和修行了三四十年的人类和苟了三四百年的老妖怪差不多。 而且得益于分别源自父母血脉里的两个天赋,藤原临也除了攻击属性是妖将对应的b级以外,其余数值都达到妖王对应的a级强度。 什么叫同阶无敌啊(战术后仰.jpg) 你说辅助? 真男人才不稀罕当辅助! 至于雪女嘛…… 目前只是个小小的下位,不过她的经验条差1%就满了。 只要填上这点经验,美丽且哀伤的雪女宝宝,她就可以从下位渣渣升级成中位渣渣了。 藤原临也切到商城界面,从琳琅满目的商品中轻车熟路地找到【讨好式神的一百种食物】这件名字很奇怪的商品。 【讨好式神的一百种食物(下位)】 【售价:100积分】 【购买后自动变成当前式神最喜欢的食物,服用后可提升1%经验值。】 买一份。 积分还有400。 在服用界面确认唯一选项雪女后,藤原临也的手心里,多出了一根奶白色的冰棒。 一看到圆圆长长的冰棒,雪女便感觉到刻在身体里的东西苏醒了过来,那是主人投喂自己数十次后给留下的本能反应。 她双手揪着藤原临也的衣领,脸凑上前,微微张开小嘴:“啊~” 晶莹柔软的嘴唇里面,露出整齐莹白的牙齿,柔软的舌头小舌头看起来粉嫩粉嫩的,不知道触碰起来是不是也和她的肌肤一样冰冷呢? 藤原临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雪女呼出来的气息,和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气差不多。 这样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夏天可以省下空调的开支了…… 想象着雪女对着自己吹一整晚的场景,藤原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久久没有东西塞到嘴里,雪女皱了皱眉,脸又凑近了一点,鼻尖蹭着鼻尖:“啊~” 她的鼻尖也是冰凉凉的。 “给你给你。” 藤原临也拿着冰棒,宠溺地塞进她柔软的小嘴唇里。 “唔~” 雪女吸吮着冰棒,腮帮好看地鼓起来。 画面很好看。 藤原临也却心无杂念。 毕竟……雪女还只是个宝宝呀! 趁着她舔舐冰棒的间隙,藤原临也把系统切回到面板,点开雪女的信息界面。 【姓名:雪姬】 【未觉醒】 【羁绊度:20%】 【等级:下位(99%)】 【攻击:e】 【防御:e+】 【速度:e】 【辅助:e++】 【主动技能:冰箭(lv1)】 【天赋被动:无】 冰箭是一个单体普攻,攻击力等同于自身的基础攻击力,没有额外加成,但面对同境界对手时带有10%几率的僵硬和冰冻的debuff。 对手每高一个等级,负面状态触发几率减半; 相对应的,对手每低一个境界,负面状态触发几率增半。 一条冰棒很快被舔舐干净,雪女眨着她的大眼睛,略带恳求地看着藤原临也:“啊~” 【投喂完成】 【雪女经验+1%】 【雪女当前经验值已满】 【雪女(下位)→雪女(中位)】 系统弹出提示的同时,雪女的信息面板也发生了一连串变化。 【姓名:雪姬】 【未觉醒】 【羁绊度:20%】 【等级:中位(0%)】 【攻击:e+】 【防御:d】 【速度:e+】 【辅助:d+】 【主动技能:冰箭(lv2)风雪囚笼(lv1)】 【天赋技能:无】 不仅是单纯的属性提升,还增加了一个新技能! 这点非常重要! 一个妖怪的强大与否,除了基础攻击力外,技能的强弱是最关键的因数。 就拿藤原临也自身来说。 他虽然没学主动攻击招术,但一出生就有两个天赋。 源自父亲的【山神的庇护】,可以大幅度增加防御力,同时还有和所有生灵沟通的能力;源自母亲的【风之子】,可以大幅度增加速度,同时可以操控气流。 有这两个技能加持,藤原临也目前的攻击虽然只有初级妖将的水准,但即便是妖王也杀不了他。 雪女的基础攻击力偏低,但普攻技能带有僵硬和束缚的效果,一级是10%几率,二级就变成了20%,等到了最后的尊级境界,面对同等级对手那就是60%僵硬或束缚几率,当真变态。 反正藤原临也是不愿意和这种对手打架的。 试想一下,人家抬手一个普攻,就有一半的几率冻住你,那还打什么打,投降输一半算了。 点开技能介绍,藤原临也查看起了雪女的第二个技能。 【风雪囚笼:召唤大范围的暴风雪攻击敌方全体,对处于束缚和束缚状态的敌人附加50%概率冰冻效果。】 又是一个辅助技能。 第一个是对单体施加负面状态,第二个是对有负面状态的群体施加冰冻效果。从这两个技能结合来看,雪女的毫无疑问是个顶级的控场式神。 如果说……自己抽出了一个群体僵硬或者束缚的式神,再抽出一个群体攻击式神的话……那么三者先后出场,岂不是就可以一招灭掉对手一个师? 如果再来个攻击力增益的奶妈…… 藤原临也内翻涌不已。 短短一秒时间内,他脑补了无数种式神排列组合。 毕竟是被抽卡游戏坑害过的人,怎样搭配阵容,都已经是刻进dna里边的本能了。 或许再过个十几年时间,藤原临也手下就会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式神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咳咳! 冷静冷静! 从喜悦,到平淡,藤原临也内心的小中二逐渐消失。 从一开始穿越时想当世界之王,到现在只想赚点钱修好神社就去高天原当条咸鱼神仙,总觉得好像有点丢穿越前辈的脸,不过没关系的啦,穿越者的快乐就是这么朴素无华的对不? “啊~” 雪女揪着他的衣领,嘴巴又往前凑了点。 冰冰凉凉的呼吸从那粉嫩的小嘴唇吹到脸上,藤原临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于是不由地欣慰地笑了起来:“雪姬真棒,夏天都不用买空调了,冰箱的电费也可以省下来了……” 嗯嗯。 虽然中位雪女有点垃圾,目前还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藤原临也坚信早晚有一天会把她喂成最厉害的妖尊,然后让她天天做雪糕。 一边吃雪女的雪糕,一边把她逗害羞,让她在自己面前融化成水,想想都觉得浪漫! 看到主人沉浸在幻想当中的陶醉表情,雪女揪着他的衣领,不开心地扯了扯:“啊~” 藤原临也只好又打开系统商城。 【讨好式神的一百种食物(中位)】 【售价:200积分】 余下400积分,藤原临也直接买了两根。 雪女吃得很开心,满嘴都是浓稠的奶油。 吃完后,她又眼巴巴地看着藤原临也,一副“你还没喂饱人家”的表情。 “呃,没了……” 藤原临也尴尬地挠挠脸颊。 雪女微微蹙眉。 已经慢慢开始懂事的她不再闹着要吃冰棒,只是用那哀伤的蓝眼睛,脆弱且柔美地凝视着藤原临也。 好让人心疼的眼神…… 藤原临也莫名地感到一阵内疚,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因为没钱买足够的食物给女儿那样。 “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赚积分养你……”他轻轻抚摸着雪女冰冷的银色长发,安慰道:“接下来,爸爸……,不对,是主人。主人一定会好好赚积分,争取让你不再饿肚子!还会好好赚钱,翻新整个神社,让你有大房子可以住。” 雪女逐渐舒缓眉头。 尽管没能听懂藤原临也在说什么,她还是脑袋一偏,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4.投河的女人 “滴滴滴——” 闹钟准时在六点响起。 藤原临也从被子里伸出手,摁停床头的闹钟。 睁开眼一看,雪女飘在床和天花板中间的地方,睡得正香甜;长长的银白色长发垂直落下来,冒着丝丝寒气,像冬日里结成冰的瀑布。 “啊~” “回头用纸板弄个空调外壳出来,把你罩住才行。” 藤原临也打着呵欠起床,半闭着眼到浴室刷牙、洗脸、数完腹肌后,穿上干净的运动服。 洗脸的时候,由于觉得镜子里的人很耐看,他忍不住多洗了几分钟。 眸子清澈灵动,五官如精致的希腊雕塑,眉毛的形状给人一种刀片般的锐利感。 咧开嘴角,表情略显轻佻地笑了下,整个人痞帅痞帅的,很奈斯。 把额前的刘海捋直,遮住眉毛,再腼腆地一笑。 稍稍被遮住的视线里,痞帅美少年变成了文艺美少年,充满清秀朦胧的诗意美。 藤原临也揉了揉杂乱的头发,有些苦恼。 明明他是个靠本事吃饭的妖怪,但因为顶着这张帅得夸张的脸蛋,几乎所有人在第一眼看到他时,都会下意识认为这是个靠脸吃饭的人。 所以说…… 人类的偏见真大! 从浴室出来,藤原临也直接离开神社。 此时才六点刚过,东方的天空刚露出微微的光芒,马路上还有许多乳白的晨雾未散,电线和建筑的棱线隐隐约约。 沿着隅田川的河堤,他开始今天的晨跑。 来东京的一年时间里,晨跑已经成了藤原临也的固定锻炼项目之一,这样的锻炼在实力上带来的增长微乎其微,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持身材不走样。 哪怕在妖怪族群当中,也是颜控主义者盛行,肥宅款式同样不讨同类喜欢。 浅草是东京最古老的城区,城市规划相当乱,低矮的住宅密密麻麻,道路狭窄拥挤。 此时的天还没亮,行人不多,街道上只有送牛奶和送报纸的工人,藤原临也稍稍加快脚步,顺着隅田川的流向往远处的天空树跑去。 这段路人少,又有不少坡度适当的起伏路段,非常适合跑步。 来到634米高的天空树下,藤原临也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罐冰镇可乐。 拉开拉环,小口小口噘完。 他不渴。 就是单纯想喝冰阔落。 用手撩了下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抬头看了眼天色,随着时间推移,东边天空浅粉色曙光比出门时要透白了许多,空气中的晨雾也变得濡湿凝重起来。 等会一到家,马上就冲个澡换上干净的校服回学校。 往回跑的途中,天空渐渐变蓝,隅田川两岸栽满了爬山虎、常青树各种绿植,偶尔能看到美丽的美渐变蓝绣球花。 跑到一半,藤原临也顺便打开系统看了眼。 【面板】 【商城】 【任务】 【卡池】 四个选项浮现在眼前,他点进任务栏界面。 系统的任务分为觉醒、随机、日常三种。 第一种没触发过。 第二种嘛……不确定,反正就是随机任务给点随机积分随机材料。 第三种看似最简单的日常任务,是积分最主要的获取来源。 【恒定日常:随机挑选一名幸运鬼怪,将其超度,奖励300积分。】 【轮换日常1:中午十二点整,在学校中庭睡觉的胖橘猫身下压着一枚500円硬币,请把硬币收归己有,奖励100积分。】 【轮换日常2:下午四点零五分,购买校舍前自动贩卖机里第三排全部的百事可乐,触发自动贩卖机0.005%的大奖概率,奖励100积分。】 三个日常任务,全部完成可获得500积分。 可以买2.5根冰棒给雪女宝宝! 关掉系统,藤原临也不禁为自己这个想法笑出声来。 那么好的一个系统,到自己手上却只能用来当养成游戏玩,想想还蛮浪费的…… 不过这种觉得惋惜的想法刚一浮现,就被他扫出脑海。 作为出生高贵的“少主”,他有着世界上绝大部分妖怪都难以企及的先天条件,没必要靠着系统这种外力来变强。 我! 藤原临也,生来要强! 这样奇妙的口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藤原临也心中顿时燃起一股奇妙的斗志,嘴里哼着“飞向那片湛蓝的天空”,脚下加快速度冲刺。 即将拐弯离开隅田川岸边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藤原临也循声望去。 一家临河的西式糕点店的店门前,一个女人骑着辆载有一筐面包的本田小狼摩托,一边惊呼一边拧着油门不松,直直朝着隅田川蹿下去。 那英勇赴死的气势,吓了藤原临也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女人已经连人带车冲进了河里。。 “噗通——” 一阵水花溅起。 “啊、咕——” 短促的惊呼声响起,又被灌水的声音打断。 然后传出来的是激烈拍水声,扑啦扑啦地响,河面翻腾,涟漪一圈圈扩散出来。 不淹死也会被蠢死……藤原临也飞快跑过去,一头扎进水中,快速游到女人的身边,抓住她一条手臂往岸边游。 结果…… 那女人顺着他手臂一抓。 等身子靠近了他后,她的双手直接死死搂着藤原临也的脖子,双腿也不知道怎么就缠了上来,缠得像条八爪鱼一样紧。 被一个女人这么亲密地搂住,除了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程度外,感觉还挺难受的。 此时的藤原临也,根本就动弹不得,别说游回岸了,就连浮出水面都有点难。 真难搞。 无奈之下,他只能尽量双手拍打水面,拖着女人向上浮起。 两颗脑袋勉强露出水面。 “你,别这样……,让我、咕噜噜噜……” 藤原临也刚喊出声来,结果这女人慌乱之下,又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回水底下。 她自己也是“啊”的一声,然后也跟着“咕噜咕噜”起来。 “你……让我游、咕噜噜……” “救我……咕噜噜……” “我在救……咕噜噜……” 据说,哪怕是水性很好的人,在救溺水者时,都会被溺水者慌张的姿势所连累,最后同归于尽。 得亏藤原临也是个妖怪,不然就的话就享年十七了。 吐出肺部里能吐出的全部空气后,他直接沉到河底,用走的方式背着女人从水底走到岸边的湿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她拖上岸。 他浑身湿透,模样狼狈不堪。 那女人也没好到哪去,趴在地上不断地吐出胃里的水,呕吐声响个不停。 “喂,拜托了,”藤原临也回头,语气有些无奈:“不会开摩托车就骑自行车,慢点累点都无所谓,起码不会连累别人。” “对、对不起……” 说着,女人又趴到地上吐了一次,发梢不断渗出水珠,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娇躯,修长的双腿微微打颤。 4月的东京,早晚气温只有十来度,她冻得嘴唇发青的模样,倒也蛮惹人怜惜的。 藤原临也在她眼前挥挥手:“没事了吧?” “谢、谢谢……”女人支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嗓音羞怯:“第、第一次开摩托车,不太、不太懂怎么让它停下来……” 本来还有些怜惜她的藤原临也一下子懵了,大声质问:“你驾照怎么考来的?” 女人略微歪着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为什么…… 她这幅“驾照是什么”的表情,给藤原临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得在哪见过。 只是错觉吧…… “算了算了,你下次小心点。” “哦……再、再见。” 藤原临也耸耸肩,转身往浅草神社方向跑回去。 大早上的,遇见了个投河的蠢女人,自己救她时还被迫喝了几口喝水,倒霉倒霉。 不过一想到那女人更可怜,不仅摔河里了,还损失了辆摩托,藤原临顿时又觉得好受了不少。 况且…… 往好的方面联想的话,蠢女人在河里泡了那么久,那自己喝下去的水不就是美女的洗澡水么,反过来,她也喝了自己的洗澡水对不? 这就叫双向奔赴的浪漫! 嗯。 一定是这样的。 藤原临也一向是个豁达的小妖怪,就算大早上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心情也没受多大影响,跑了没两步,便扯开嗓子哼歌。 “有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跌落水……俾水冲去。” 身后,雪野里穗依旧缩着身体坐在岸边,听着他唱的异国民谣,目送他消失在街道的那头。 5.绝对不是钱的事 回到浅草神社,藤原临也洗了个澡,换上学校制服。 找来扫把清扫一遍整个拜殿,垃圾装袋,擦干净桌面和神像的灰尘,最后在厨房简单做了个鸡蛋火腿三明治,热一杯牛奶,早餐应付过去。 “记得不要跑出神社……” “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把隔壁那只小猫抓来玩玩……” “有陌生人进来,第一时间给我发讯号,不要自己做主把人家冻了……” 再三叮嘱,确认雪女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后,藤原临也才跨上书包,走出鸟居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长满青苔的石阶上,雪女抬起白皙的小手,远远地朝他挥了挥。 晨光洒落,那被冰雪覆盖着的身躯,呈现出近乎透明的美感。 “今天我会好好努力赚积分的!”藤原临也大声保证! ※※※※※ 离开浅草神社,走了大概五分钟来到东京地下铁浅草站,搭乘浅草线地铁。 两个站后在浅草桥站换乘中央总武线电车,一路向西经过秋叶原、御茶之水、水道桥、饭田桥、最终在四谷站下车。 这条通勤线路,每天都会把藤原临也挤得怀疑妖生。 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东京的电车系统十分发达,便捷快速,是大多数人首选的出行方式。而学生早晨上学和社畜早晨上班几乎是重叠的,早高峰随便一个站都是寸步难行。 其实可以飞过去的。 只不过……年轻的妖怪不要太气盛! 咳咳。 其实客观点来说,这个平行了但又不完全平行世界的日本,绝对算得上是个太平盛世。 针对鬼和妖怪,政府方面有专门处理灵异犯罪的搜查九课,神道教和佛道两家也联合起来创办了阴阳寮,双方集中力量打击灵异事件。 普通民众被保护得很好,鬼和妖怪越来越少……这也就导致了它们的存在,在社会上还仅仅是处于半公开的状态——知道的人就让他们知道,不知道的,当局会尽量阻止他们知道,手段包括且不限于禁止相关视频流传、撞鬼的相关人员签署封口令、禁止神职人员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超凡的力量等。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除了少部分外想搞个大新闻的妖怪外,大多数的妖怪几乎不会和人类发生冲突。 他们要么是生活在人迹罕见的深山老林里,遵循着古老传统生活方式;要么伪装成普通人,以人类的身份和普通市民打成一片。 混在人类世界的妖怪不使用妖力时,是无法辨认他们的真实身份的。妖怪们也不傻,只要不触犯法律,扰乱社会,就没人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就藤原临也所知,有个叫夏目的猫妖,以自身的经历写了本《我是猫》的畅销书,最后混成了一代文学大师。 所以嘛…… 在没有必要发生冲突的的情况下,藤原临也选择乖乖当个勤奋好学,遵纪守法的普通高中生。 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写本《我是山》或者《我是天狗》什么的,等成为知名大作家后,用“文化人”的身份去银座或者原宿的各家酒吧白嫖。 “啊~~” 打着哈欠,从地铁站台钻出来,又急匆匆地跑上地面的电车月台。 “请退至黄线以外候车。” “电车进站,请换乘的旅客有序上下车。” 扩音器中响起广播声,一辆刷着黄色车漆的车厢稳稳停站,在人群的推搡下,藤原临也成功挤进早高峰的总武线车厢。 身体微微摇晃间,电车离开浅草桥站台。 驶向四谷的途中,铁道两边开满樱花,花瓣开得太过艳丽奢华,咄咄逼人气势像是要把整个车厢都染成粉色。 八点二十分,在四谷站下车。 没能遇见直子,也没能遇见绿子。 倒是看到不少抗寒能力满级的女高中生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季短裙。 藤原临也戴上耳机,孤身走过繁华的新宿大道,踏上通往北川学园的一段三百米的上坡路。 这是全国最好的私立高中。 学校位于四谷的一块高台上,占地地面积很广,四周围着高高的石墙。一走进大门,迎面便是一棵高大的橡树,至少有百年树龄,北川学园的校徽就是这棵橡树。 橡树底下是通往校舍的校道,两边也都栽满樱花,开得正盛。 走过被花瓣染得一片粉白的柏油路面,藤原临也再次感慨道:东京的樱花真不少。 来到鞋柜前,掏出学校统一的制式白色平底鞋,不出意料地在发现里面躺着一个粉色信封。 藤原临也把室内鞋扔到地上,脚塞进去的同时,脑海里忽然飘过一段话:说起高中生活就会想起玫瑰色,说起玫瑰色就会想起高中生活,人们几乎习以为常地将高中生活看成是玫瑰色的。 事实果真如此吗? 思考着这个问题,慢悠悠走向二年f班教室。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藤原临也并不信奉“恋爱至上”主义,但也没有一定就不谈恋爱的心思,这种想法同样可以延伸到学业以及生活等方方面面上。 不算积极,但也不消极。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认为有必要的事就去做,没必要的事尽量别碰。 回到教室,坐到靠窗的位置上,距离八点半的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藤原临也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检查。 当一个称职的“好学生”这件事,母亲大人单方面帮他认为是非常有必要的的事,所以他不敢在学习上面偷懒。 “早上好,藤原。”参加完社团晨练的池田青司打着招呼走进来。 “早上好。” 藤原临也低着头答了句。 这人是他高一就同班的朋友,平时会在一起吃饭,讨论动画、游戏、体育、美女什么的,还会分享各种色图和小视频。 除了是普通高中生外,池田青司还是善国寺的世袭和尚,即将晋升中位沙弥的实力也还看得过去,算得上是年轻有为的小和尚。 池田青司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转过身来趴在藤原临也的课桌上,笑得一脸谄媚。 “诶诶,藤原君,今天又帅了好多呀。” 藤原临也揣着手手,面无表情:“什么事?” 依照他对小和尚的理解,接下来的内容无非就是善国寺里接到了除灵委托,然后老和尚为了锻炼小和尚,让小和尚独立去完成,但小和尚贪生怕死,所以打算花钱请外援。 “没什么大事,就一个小小的委托。”池田青司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家附近的一个面包工厂昨晚出了命案,现场遗留了好多蜘蛛丝。老和尚去看了,基本可以断定是一只刚刚晋升到中位的蜘蛛妖所为。” “所以他就让差不多要晋升中位的你去除掉蜘蛛妖?” “咦,你怎么知道?”池田青司诧异了下。 以前每次找我不都是这样……藤原临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接着往下说。” “老和尚使用了威逼利诱等各种可耻的方法,强迫我今晚要去除妖。”池田青司接着往下说,“所以呢,我想请藤原君晚上陪我一起走一趟。” 藤原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酬金。”池田青司急忙说道,“100万円!” 一年的同窗生涯,小和尚基本摸清了小神官的习性,知道他对什么狗屁的爱恨情仇故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小神官只想搞钱。 藤原临也点点头:“可以!” 这不是钱的事! 主要是因为雪女宝宝刚刚晋级了,想试一下她的实力。 “就这样说定了,”藤原临也欣慰地笑了,看着小和尚:“今晚放学后,我去神乐坂找你。” 池田青司同样欣慰地笑了。 小神官缺钱,小和尚有钱,这不刚好互补么? 一通操作下来,小神官赚钱了,小和尚不用面对凶险的妖怪;或许小神官有的赚,但小和尚也绝对不亏……毕竟,小和尚的钱都是老和尚给的啊。 “放心好了!”藤原临也拍了拍自己胸口,保证道:“身为一名充满正义感的神官,我绝对会将这种害人的妖怪铲除干净!” 池田青司捧哏一样开口:“藤原君帅气!” “记住了,”藤原临也强调一句,“这绝对不是钱的事!” “为了正义!” 池田青司满脸钦佩地看着藤原临也,同时心中暗自嘀咕一句:我信你个鬼,你这小神官贪财得很! 6.这样的日常任务请来一打 午休的铃声响起。 藤原临也收拾好课桌,往中庭走下去。 四月午间的阳光明媚而温柔,走廊的玻璃窗上映着他帅气的身影,周围路过的女生不看路,都在看他。 “中午好,藤原同学!” “中午好。” “午餐吃了吗?” “还没呢。” “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谢谢,我喜欢一个人吃。” 去往中庭的路上,不时胸前系着蝴蝶结、穿百褶裙的女生同藤原临也打招呼,毕竟他是北川公认的明星学员。 成绩顶尖,脑袋也好使,不是刻板的书呆子;相貌优雅帅气,衣着干净利落,体育天赋出众。 尽管很优秀,但他性格却比较温和,全然不像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那样喜欢出风头。 课堂上基本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而指名问到时给出的答案都堪称完美,辩论课上的发言条理清晰令人信服,家政课上的表现无可挑剔。 认识他的人,都会有一个共识:这样的孩子属于天生优秀的那种类型,即使放任不管他也会不断用功,考进最好的大学,走进社会就是当仁不让的精英。 要不是穷了点……想和藤原临也约会的女生,人数能再翻两倍。 ※※※※※ 北川学园的中庭,是学生和老师都一致默认的情侣圣地,无时无刻不充满恋爱酸臭味。 被四栋校舍围起来的广阔空间里,栽着樱树、橡树、银杏树三种树木;小花圃里有海棠、杜鹃、紫阳花,此外还有一个大水池和供休息用的凉亭一座。 一股强劲的风从四谷高楼的间隙吹来,把藤原临也的头发吹乱。 几只乌鸦在头顶飞来飞去,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有几只飞下池畔饮水。一只体型硕大的胖橘猫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把乌鸦们吓得慌慌张张飞起。 其中有只毛色特别黑、个头特别大乌鸦注意到藤原临也,打算飞过来。 “呱呱(少主)!” “滚!” 于是乌鸦就飞走了。 藤原临也走向那只胖橘,大胖猫对吓跑乌鸦的霸道行径没有一丝悔意,滚圆的身体躺在池边悠然自得地晒太阳。 抬手看了腕表,十二点整。 “金闪闪,过来!” 橘猫的眼睛睁开一条裂缝,瞄了藤原临也一眼,又不屑地闭上。 这只猫是学校里个头最大的流浪猫,大家都叫它“沙丁鱼”,但藤原临也就喜欢叫它“金闪闪”,因为这个名字和它的毛色很配。 而且金闪闪和它都一样有身体缺陷,一个没了一条手臂,一个没了两颗蛋蛋,很合衬是不? “喊你呢,小胖子!”藤原临也蹲下来,没好气地用手指弹了弹它的耳朵。 大橘张开眼,凶巴巴地冲着他:“喵。” 反正硬币就在它身下压着,藤原临也不急着拿,便开口回它:“喵。” 他可以和任何生灵沟通。 这只胖猫,刚才是在说“莫挨老子”,而他回答的是“就挨你”。 大橘瞬间警惕起来,摇摇尾巴:“喵?” “喵?”藤原临也学着它的腔调。 大橘生气了:“喵!” “喵!” 藤原临也不甘示弱。 喵来喵去,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沙丁鱼”弓紧脊骨,趁着藤原临也不注意,一爪子伸出把他的裤腿撕开一个小口子,然后行凶逃逸。 压塌的一小片的草坪上,一枚500円的硬币反射着明媚春光。 这胖猫的脾气真差……藤原临也伸手捡起硬币,心想肯定还会有下一个被它抓破裤腿受害者出现。 【轮换日常1已完成】 【积分+100】 拿着捡来的500円硬币,藤原临也来到食堂买了份500円的炸猪排定食,再额外花钱买了杯100円的柠檬水,在能被阳光照到的靠窗位置坐下,边吃边眺望中庭的风景。 平和的校园时光,目之所及的地方,一如往常的春天景色。 天空云雾芜羁,庭院里樱花盛开,看似新生的可爱少女抱着课本在路上边走走看,对面教室的玻璃窗台摆着插了紫阳花的小玻璃瓶。 隔壁两条过道的餐桌上,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笑声,是一伙相熟女生发出的,她们打量着各自的手机屏幕,商量晚上逛街的地点。 藤原临也发现其中有个特别引人注目的女孩,不时地往这边瞥一眼,像是格外留意他的举动。 双眸呈茶色,脸蛋精致动人。 橘色长发搭配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整体感觉非常可爱,还有那娇嫩无暇的肌肤,使得藤原临也想起一种全身粉嫩粉嫩的荷兰猪。 尽管觉得对方很好看,但藤原临也只是大概留意了下她的长相,便只管闷头吃饭。 世上漂亮的女孩那么多,他总不能一个个瞅着人家不放。 吃过饭,回教室睡了会午觉,1点半开始下午的课程,两堂课很快就过去,转眼到了下午放学时间。 日本大部分学校下午放学都很早,三点半就不再上课,余下的时间都会留给学生们参加社团活动。 北川学园有强制要求学生参加社团活动的规定,一周至少参加一次。 藤原临也参加的社团是【灵异研究部】,社团活动在每周五举行。 今天是周二,可以直接回家。 下课铃声响起后,藤原临也整理好书包,离开教室往中庭走去。 “加油!加油!加油……” 穿着运动服、排着整齐队伍棒球部成员,喊着响亮的口号从他面前跑过。 这种消耗大量能量的生活方式,让人不禁想要立正向行礼,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作为一个标准的节能主义者,藤原临也可不会做这些浪费力气的事。 举个栗子。 在体育课上好好表现,争取体育成绩拿满分没问题,但要他率领学校棒球部称霸甲子园,那纯属痴人说梦话! 在中庭里看了一会书,四点来到校舍的自动贩卖机前。 有个女生在买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故障,钱币投进去后没有出商品,气得她使劲踹了一脚自动贩卖机。 “砰——” 自动贩卖机微微摇晃,洁白的漆面上应声多出了个灰色脚印。 日本的女子高中生都好暴力…… 等她走后,藤原临也看了看自动贩卖机里的第三排架子,总共有4罐百事。 含税价120円一罐。 4点05分,塞了枚500円硬币进去,四罐可乐外加2个10円硬币外加一张兑奖券一同掉落出来。 【轮换日常2已完成】 【积分+100】 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冰镇可乐。 “呼——” 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后,藤原临也拿起兑奖券看了下,上面显示着可以凭借此卷兑换5万円奖金。 不愧是10万分之5概率的大奖,够意思。 小小赚了一笔,心情大好。 从激活系统到现在,藤原临也靠除灵攒下来的钱有800多万円,而靠着每天两个日常任务赚的或者省下来的钱,已经超过了1000万円…… 所以能不能增加多几个日常任务啊? 这种简单有趣的任务,藤原临也玩一天也不会觉得腻好么! 把余下的三罐百事塞进书包,他给池田青司打了个电话,直接出了校门,从四谷站搭电车前往神乐坂。 7.小神官只想搞钱 神乐坂地区靠近新宿。 这个街区小而雅致,到处都遍布着古朴的石板路、时髦商店、法语学校及法国餐厅,被誉为东京的“小巴黎”。 历史上这里曾是许多艺妓出没的地方,现在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或许还能在宁静小巷子里目睹到现存人数稀少的艺妓赴宴的情景。 藤原临也这种抽不出ssr的倒霉蛋来了几次,都没能见到艺伎的身影。 从神乐坂站出来,沿着神乐坂大道走了十多分钟,以鲜艳的大红色调为主色的善国寺大门出现在视野里。 远远地,藤原临也看到池田青司在和一个女孩在大门口聊天,他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等待。 那女孩穿着北川的制服,小麦色的肌肤,头发很短,用发卡归拢得齐齐整整。 “欸,藤原,”池田青司发现了他,举手打招呼,“过来,介绍个美少女你认识。” 藤原临也这才来到两人身前。 “这位是小池里穗,赤坂神社的巫女。”池田青司指着短发女孩介绍,还不忘补一句,“她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哦。” 赤坂神社就在神乐坂,和善国寺的直线距离不过500米。 “原来是池田君青梅竹马呀,”藤原临也笑了下,朝着短发女孩打招呼,“你好,我是藤原临也,来自浅草神社。” 小池里穗招招手:“藤原君好。” 那笑容像是在告诉他不要觉得拘束,大家都是朋友。在现如今这个冷漠的社会里,是很难见到这么有亲和力的微笑的,藤原临也便笑着和她寒暄几句。 在交谈过程中,得知她是北川学园一年b班的学生,属于今年入学的新生。 感觉有点面熟…… 藤原临也打量她几眼,试探性地问:“今天中午在食堂,你是不是和一个橘色长发的女孩一起吃饭来着?” “哦,你说明日香呀,她和我都是一年b班的。”小池里穗露出好笑的表情,“前辈打听这个事,难不成是对明日香有想法?需要帮你和她搭话么,刚好我今晚要和她去逛街来着,前辈要不跟着……” “就随便问问。” 藤原临也直接打断她的话。 “那好吧,有需要随时叫我。”小池里穗理解似的笑笑。 毕竟明日香那种高贵的美少女,大部分男生在她面前都会感到不自信,她可以理解前辈不敢跟着的原因。 “我和藤原先去面包工厂看看,”池田青司在一边问,“小池你呢,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在这等明日香啦。” “哦,那明天见。” “拜拜~” 小池里穗摆摆手,目送两人离去。 时间流逝得很慢,夕阳懒懒地坠落地平线,一群归巢的乌鸦掠过办公大楼顶部,临街的中华料理店传来一阵翻炒蒜头的香味。 橘色长发的少女,踩着落日的余晖出现在善国寺门前,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美丽几分。 “呀,明日香你怎么才来……”小池里穗兴冲冲地跑过去,抓着橘发少女的手臂,“你要来早一步的话,就可以看到二年f班的藤原前辈了。” “藤原临也?” “对呀,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么,藤原前辈是一位肤色白净、举止文雅的飘逸美少年。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瞳仁深处时时闪现着他人所没有的才华的亮光。” 笠原明日香稍稍打量一眼自己的同班同学。 此时的短发少女,双手轻轻握拳放在胸前,活脱脱一副见到爱豆的追星少女。 “他人去哪了?”笠原明日香不动声色地问。 “和池田君去了前边那家面包工厂,听说好像是出了个蜘蛛妖杀人案,老和尚让池田君去看看。” “哦,今晚你自己去逛街吧,我有事先走了。” 笠原明日香摆摆手,踩着心急的步伐朝面包工厂的位置蹿出去,橘色长发随着卷起的气流而微微摇曳。 “欸?” 小池里穗刚反应过来,眼里就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这是要去找藤原前辈? 赤坂神社的小巫女有点懵,忍不住在心里纳闷道:“神行咒都用了上了,有必要那么急吗?” ※※※※※ “欸,藤原……” “什么事?” “一年b班的明日香你见过?”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见到过,当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听人说长得很漂亮,是不是?” “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美少女,在我见过的女人中排前四。” “快,”池田青司一个转身,兴奋地看着藤原临也,“我们回头好不好,除什么灵啊,除灵有陪美少女逛街重要吗?” 藤原临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要小和尚再啰嗦一句,他就会动手,像押犯人一样把他押到面包工厂。 “我就随便说说……”池田青司讪笑一下,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 往前走了没几步,他又忍不住开口:“诶,明日香是东京大神宫的巫女啊,小僧也就只是想单纯的认识认识,彼此交流交流除灵的心得嘛,你看这么好的机会,不如我们……” 藤原临也默不作声地撸起袖子。 “……我闭嘴可以了吧!”池田青司识趣地安静下来。 懂! 小和尚懂! 小神官他不想要什么狗屁的浪漫爱情,他只想搞钱。 两人走过商业街,从窗口亮着灯的一家大医院前通过,又穿过密匝匝的廉价商品住宅地段,最后停在一个用铁丝网围着的面包工厂前。 此时的工人还没上班,工厂也没开灯,黑魆魆的大楼看起来有些压抑。 池田青司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让保安领着两人来到发生命案的大楼前。 “今天早上的时候,工人下班离开,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在三楼的接待室里发现一具女性的尸体残骸,整个人都只剩了一副皮,里边的血肉全被吸食殆尽……” 简单介绍完情况后,池田青司指着三楼的一个窗口:“喏,就是那个房间,你看看。” 藤原临也抬头看过去。 他的五感极好,哪怕是黑夜,也能清晰地看见那扇半开着的窗户。 生锈的窗框之间,有好些地方挂着蜘蛛网,有一盆小小的橡胶树,叶子早已枯成茶色。还能看到有只黑色的小蜘蛛紧紧贴在蜘蛛网上,耐心等候小猎物落入陷阱。 8.然后他就没了。 今晚是个长月之夜。 弯弯的、细长的上弦月挂在漆黑的天上,藤原临也抬头看了眼,觉得像踩着一块黑布的洁白猫爪。 “藤原,你一定要把那混蛋蜘蛛送去黄泉国!”池田青司望着窗口,义愤填膺的表情被月光照亮,“死去的那位女工是个单亲妈妈来着,她有个八岁的女儿,你都不知道今早我来现场看到的,那小女孩被拦在外边不让进去看尸体时的眼神,有多令人心疼……” 藤原临也想象着小女孩绝望的眼神,微叹了口气:“那女孩现在在哪?” “老和尚做主,接回寺里先住着,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收养。” “那100万留着给她吧,记得帮人家挑选个好点的人家。” 这世上不幸的人有许许多多。 藤原临也没发神经到每一个都要去救,但既然恰巧碰到了,一点微薄的心意他不会不舍得。 池田青司侧头看他一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下一秒,他又说道:“不过钱还是要给你的,毕竟我家又不缺这100万円。” “好。” 藤原临也才不矫情。 “和藤原相处就是愉快。”池田青司兴奋低拍拍他的肩膀。 “时候不早了,”藤原临也抬头看一眼黑漆漆的楼道,“我们进去。” “呃,我内急,藤原君等我几分钟!” 池田青司一个转身,往大门口跑去,速度十分之快。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藤原临也早就摸清了和尚的习性,所以在和尚转身的那瞬间,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楼道。 身为一个妖怪,他也乐得除灵的候旁边没有人观看,不然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也是妖怪的事实,那就有点棘手了。 踩着黯淡的月光,藤原临也上到工厂三楼,推开接待室的大门。 一股令人恶心,反胃的气味迎面吹来,他掩着鼻子,停下脚步往里看去。 房间大概有四张半榻榻米大,有些地方凹凸不平,从布局上看应该改造过的,把厂房的一部分改为接待室使用。 中间是一张榻榻米,上边有矮桌,摆着烟灰缸和小火炉,一套精致的陶瓷茶杯。 藤原临也打量着室内的环境,朝里边迈出脚步。 地板、墙壁上都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空气中有着令人皱眉的血腥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子恶臭的腥味,像某种有毒蜥蜴的唾液。 过往除灵的经历告诉藤原临也,这是妖怪在残害生灵后残留下来的痕迹。 无论是妖怪也好,还是鬼也好,甚至是人也一样,只要杀生了,身上就会被死者的怨念缠上,那股腥臭味就是怨念的副作用。 杀得越多,味就越大,越难消除。 但是呢,如果杀的是本身就怨念就很重的人或鬼怪的话,气味很快就会消除。 原理不明。 大概是天照那个老太婆鼓励世间生灵少杀生吧,而碰见了坏蛋的话,直接打死也没事。 藤原临也除过的妖怪不少,身上却没有这股味道。 毕竟来自长野县的山神大人,是一位洁身自好的好妖怪,从不滥造杀孽。 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藤原临也慢慢往中间的矮桌靠过去。 矮桌上方,几道细细的丝线从天花板上垂直落下,他用手去扯了扯丝线,细小而坚韧,随着拉扯,一股弹力骤然反馈回指尖。 是蜘蛛丝,但又不是普通的蜘蛛,可以肯定是妖怪留下来的。 顺着蜘蛛丝,藤原临也抬头仰望天花板,矮桌正上方对着的墙壁,有几道指甲的抓痕。 又低头看了看地板,矮桌附近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细微的白色腻子粉。 凶手从天花板静悄悄地探出头来,用蜘蛛丝缠绕着矮桌前的女工,把她拉到天花板上,吸食掉她的血肉后,再静悄悄地缩回洞里。 是蜘蛛妖会用的作案手法。 藤原临也拿来室内的扫把,往天花板捅上去,打算靠声音来检查顶上的通道在哪。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是两条腿,而是八条腿一起在动。 原来躲在外面! 藤原临也瞬间冲出门,往走廊一端看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刚好也从那端看过来,那是一名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蜘蛛的光头蜘蛛妖。 随着他身形的出现,工厂内的妖气骤然变得浓郁起来,危险的气息在空中荡起阵阵波纹,黑色的波纹。 藤原临也忍不住皱眉。 他的妖力是明黄色的,比他弱的妖怪是土黄色的,比他强的妖怪是金黄色的。 黑色的妖力,只能说明这只蜘蛛妖杀生太多,妖力已经被怨力侵蚀,从黄色变成了黑色。 “啧,怎么是个男的,晦气……” 光头蜘蛛啐了声。 原本他是听手下说这个工厂女工比较多,今晚第一次过来踩踩点,打算日后带几个年轻貌美的回去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结果一上来就碰到个男的,真叫蜘蛛恼火。 “喂,你是来干嘛的?”光头蜘蛛大声叫道。 藤原临也答道:“除灵的!” 除灵? 光头蜘蛛诧异了下,认真打量他一眼。 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学生制服,身上没什么神力波动,看起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高中生。 于是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样,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 “你通过下位神官考核了吗?” “……呃,”藤原临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还没。” 也难怪人家会笑话,身为浅草神社的正牌神官,连下位考核都无法通过,说出去的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光头蜘蛛笑得更猖狂了。 “不自量力啊,我可是有着上位实力的大妖怪哦,一拳就能拍死你的啊,少年,你怕了吗?” 闻言,藤原临也皱了皱眉。 不是说好中位蜘蛛妖吗,怎么来了个上位蜘蛛妖? 小和尚居然给假情报? 厚礼蟹! 这可万万不行! 规矩就是规矩,中位收他100万円,上位的话,得加钱! 看着少年皱起来的眉头,光头蜘蛛心里断定他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嘴里不由地露出带有戏谑意味的狞笑。 对方是谁,出自哪个神社,家里长辈有多厉害这些问题,懒得过问。 身为组织里的第十号头目,光头蜘蛛身上有一件可以处理掉妖力的痕迹的秘宝,足以确保杀了小的不会被大的找上门来报仇。 不管这少年是谁,就算是天照她老公都好,他今天都死定了! 就在藤原临也打算给小和尚打个电话,商量加钱的事时,光头蜘蛛骤然发动。 “打电话摇人?已经迟啦,乖乖成为我的食物吧,哈哈哈……” 八条腿飞速迈动,光头蜘蛛直接就冲了过来。 嘴角向两边开裂,一排密集尖利牙齿漏出来,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他从颧骨到额头部位,赫然多出了两排眼睛,总共八只绿油油的眼珠子睥睨地盯着藤原临也,眼神像是在盯着一快砧板上的肉。 呼啸的破风声中,他势不可挡,勇往无前地冲上去了。 然后他就没了。 9.仅仅一拳 老实说吧,藤原临也一般不愿意和上位实力的敌人交手。 依照他将级的实力,在不动用妖力的情况下,仅仅凭借身体素质可以徒手打死下位和中位的敌人,可到了上位,他就必须要使用妖力了。 每使用妖力一次,就会增加一分暴露身份的风险,提桶跑路的几率就会变大。 不过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了,望着朝自己奔来的光头蜘蛛,望着他丑陋的面容,听着他狰狞的笑声,藤原临也动了。 举起拳头,朝着光头蜘蛛怼到自己身前脑袋,重重一砸。 嗤—— 拳头划破空气。 紧接着,澎湃的妖力从拳中迸发出来,整个走廊亮如白昼。 明黄色的妖火席卷而出,照亮光头蜘蛛的脑袋。 轰~! 石破天惊的一拳砸正脑袋。 头颅瞬间扭曲变形,中间凹陷,四周凸突出来。 很显然。 这一拳下去,光光的脑袋就已经是颗废脑袋了。 在妖生最后的两秒钟内,光头蜘蛛的八枚绿眼珠子缩得比绿豆还小。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过脖颈,他的余光看向俊秀的少年,那小小的八个眼睛里,藏着大大的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子怎么可以是个妖怪,他怎么可以是个比自己还强的妖怪…… 等等! 两秒钟之后,炙热的妖火覆盖住他的全身,这只光头蜘蛛在妖生的最后一刻,脑海里蹦出最后一个念头——投降输一半好吗? ※※※※※ 一拳下去,诸事平息。 【日常除灵】 【积分+300】 系统弹出提示,藤原临也双手插兜,眼神淡然地看着这蜘蛛妖被焚烧所产生的火光,心里不由地为自己的作战策略感到高兴——对付高级的妖怪,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净化方式。 火焰在几秒之内燃烧殆尽,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光头,就只剩下了一小撮灰,以及一颗拇指大小,乳白色的圆珠子。 “妖怪还能烧出舍利子?” 藤原临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点被颠覆了。 总不能是个光头就和他佛有缘吧? 蹲下去,把珠子捡起来放到手心打量,触感温润光滑,通体洁白,材质像是玉,但又不大像。和掌心相接的肌肤,会有股清凉感从毛孔渗入体内,感觉很舒服。 中间有个细细的中空小洞,看起来像是用来穿绳子进去方便佩戴的。 什么来的呢? 正当疑惑不解之时,系统忽然弹出提示。 【获得道具:净邪珠】 【用产自九州岛英彦山的砚玉制成,可吸附妖力、怨力,多用于治疗被邪气侵蚀所产生的昏迷、腐溃等症状;产量极其稀少,甚为珍贵。】 可吸附妖力…… 藤原临也心念一动,把珠子举高。 接触到空气中残留的妖力后,闪着温润亮光的净邪珠忽然产生出一股吸力,将走廊里的空气全都吸了进来,又从另一端排放出去。 过滤后的空气,妖力留下的痕迹全都被清除干净,清爽又整洁。 藤原临也顿时眉开眼笑。 好东西! 有了这珠子,他以后施展妖力时,就不用因为怕事后被人发现,而感到畏手畏脚了! “欸,前辈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嗓音,藤原临也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有些心虚地回头看过去,橘色长发发的美少女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她的眼里,跳跃着异常灵动的亮光,视线像是要把自己看穿似的,牢牢锁定住自己不放。 是那只粉嫩的荷兰猪! 藤原临也下意识退后一步,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好险…… 得亏刚才捡到了颗珠子,不然这一暴露身份的话,就要连夜躲回长野县大山去了。 笠原明日香叉着腰,挡在藤原临也身前,仰起来的小脸蛋娇俏可人。 “前辈,”她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在流汗哦。” “哦,有点热……”藤原临也手背抹了抹额头,一片干燥。 “嘿嘿,上当了哟。”笠原明日香眨眨眼,表情很狡黠,“前辈是心虚了吗?” 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有意识的小精灵似的,转起来异常灵动。 “哪有……呃,那个,麻烦让一下好吗?”藤原临也稍稍后撤,“夜深了,我要回家。” 他没怎么和同行交流过。 眼前这忽然蹦出来的可爱少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就像一个人行走在春日清晨的林间,忽然被一只从路边蹦出来的活泼小鹿吓到了一样。 他退,笠原明日香就进。 少女抱着胳膊,抬头挺胸挡在藤原临也面前:“作为同行,明日香想看观摩前辈除灵时的英姿,这个小小的要求前辈不会拒绝吧?” “呃,我不会除灵……” “咦?” 笠原明日香有些惊讶。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藤原临也快速往侧边迈出一步,闪出空挡后直接脚底抹油。 “再见!” “不行!” 笠原明日香一个快速横移,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 场面一下子僵持下来。 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明日香盯上前辈了哦。” “……” 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藤原临也直接装傻。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走为上。 “前辈,”笠原明日香手抵着下巴,头歪向一侧,“和女孩子共处在幽暗危险的环境里,身为男孩子,你要给她安全感才行哟。” 你才是让我感到危险的那个……藤原临也揣着手手,无动于衷。 笠原明日香略显得有些生气地鼓起脸颊,在藤原临也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摇啊摇:“首先呢,你应该问我叫什么,接着自我介绍,再问我要联系方式,并且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最后安全地把我送出这栋大楼才对。” 她这叉腰摇手指鼓起脸颊的姿态,蛮可爱的…… 藤原临也心里忍不住想,自己一拳头下去的话,她最起码会哭上一整晚。 说了一通话,见他仍是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笠原明日香忽然往前一凑,樱唇微微张开:“前辈该不会是没谈过恋爱,所以根本就不懂女孩子的暗示对吧?” 一股柑橘香味猛然蹿进藤原临也的鼻腔,微微刺激之下,鼻子觉得有些痒,他下意识用吸了吸。 然后…… 整个肺部全被混有柑橘香味的空气填充满。 “再说一遍,我要回家了。”藤原临也张嘴说了句话,感觉连自己的口气都带有柑橘的味道了。 笠原明日香略显惊讶地看着他,眼神超级怀疑。 刚才那一下,她其实施展了一个迷幻咒,本想在不经意间套藤原临也的几句话,但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受影响。 奇怪了…… 这招以前从来没失手过的啊…… 这位前辈,绝对有古怪! 10.我这是天生神力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 这么好的环境,不能白白浪费。 笠原明日香稍稍一琢磨,准备再给藤原临也来一剂狠药。 等他彻底变成自己的小狗后,再慢慢把他剥光,一点点地探寻姐姐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他。 就在这时,接待室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有什么东西落到地板上。 凉风自大楼外边吹来,从玻璃窗灌进室内,卷起呜呜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 笠原明日香朝漆黑的接待室望一眼,随即皱起眉头:“中位蜘蛛妖?” “欸?” 藤原临也有点懵。 这才是中位蜘蛛妖的话,那刚才的光头……是哪里来的倒霉蛋? 笠原明日香转头看他:“前辈不是说蜘蛛妖已经没了吗?” “……瞎说的。” 藤原临也无奈地摊摊手。 没法解释啊。 要是说自己刚才打死了一个上位的,那等会就要解释是用什么方法打死的,岂不是更麻烦? 笠原明日香狐疑地盯着他,忍不住问道:“前辈如今是哪一个境界?” “……没,没法,” “没法说出来?” “是没法练咒术……” 闻言,笠原明日香像受了什么委屈那样,撇撇嘴。 搞什么嘛…… 一个连下位神官都不是的家伙,姐姐调查他干嘛? “那个,明日香同学,”藤原临也指了指门口,“那东西快要出来了,怎么办?” “算啦,你躲在后边,”笠原明日香无所谓地摆摆手,“让我去对付它。” 话音刚落,少女掏出一张基础款灵符,往接待室门口一洒,接着,她白皙的指尖捏起,快速掐了一个指印。 『言灵:结界!』 伴随着一道娇喝声,地面上亮起一个闪烁蓝光的五芒星阵,灵符融入阵内,化作一道近乎幽蓝色的结界覆盖住整个接待室。 结界完成的瞬间,一头黑色的蜘蛛妖从门口蹿出来,一头撞到结界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结界颤抖几下,恢复原样。 蜘蛛妖被撞翻在地,又重新爬起,八只绿油油的眼角凶狠地瞪着外边的人类,嘴角向两边裂开,尖利的獠牙暴露。 藤原临也满脸好奇地看着笠原明日香。 神道教的咒术和符箓这些东西,他都知道,系统里也有,只不过他都用不了…… 这玩意吧,要说威力也就那样,不比他的拳头大到哪里,但是人家使用起来的手法和姿势帅啊! 蜘蛛妖高抬两条前腿,八只眼睛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嘴里吐出绿色的毒雾。 和刚才那个光头相比,这只不像妖,更像是一只鬼。 丑陋且糜烂的脸上,绿色血和红色的皮肉一点点向下垂落,粘连着丝状的筋膜,硕大的眼球向外突着,充满憎恶、哀怨地盯着外边。 “嘶!” “好丑!” 藤原临也评价一句外貌,问旁边的少女:“明日香同学,下一步快点。” “哦,你等等!” 笠原明日香打开书包,从里面翻东西。 接待室内,蜘蛛妖裂开嘴巴,一口墨绿色的毒液溅射到结界上。 “嘶嘶”几声怪响。 被毒液接触到结界冒起一阵浓烟,等烟雾过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有一块地方的颜色几乎变透明了,再让蜘蛛妖喷两次毒,或许这结界就要撑不住了。 “明日香同学,”藤原临也催促道,“你快点,结界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蜘蛛妖又是一口毒液喷出来,刺鼻的浓烟中,结界摇摇欲坠。 “你别催我啊……” 笠原明日香焦急的翻着书包,怎么找都找不到灭杀用的赦令符。 “早上出门明明就带了的啊……” “怎么会不见了的呢……” “啊啊啊,好烦……” 少女急得原地跺了跺脚,干脆直接把书包一翻,里边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小镜子、润唇膏、化妆包、书本笔记本、各种笔和别针、发圈、几块口香糖、一双白色的长筒袜、几只纸鹤…… “带了的,一定带了的啊……” 笠原明日香直接蹲到地上,双手胡乱地在一地杂物上摸来摸去。 此时天黑,又没灯,她只能凭借手去摸索,藤原临也视力好,一眼就看清她倒出来的东西里,根本就没有那所谓的赦令符。 “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种行为会坑死队友的……”藤原临也手扶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哐当!” 蜘蛛妖冲破结界的防御,嘴里吐着幽幽绿焰朝两人冲来。 还是自己出手吧……藤原临也往前迈出脚步,速度并不快,但步履踏实。 单纯凭体术打死一只中位妖怪,说出去或许有些骇人,但只要没有释放妖力的话,谁也没法怀疑他的身份。 而且神道和佛道都是有专门的练体功法,被怀疑了大不了就说自己练过体术就是了。 转眼之间,狰狞的恐怖的蜘蛛妖已经冲了上来,抬起一条锐利的前爪,如同一把黑色匕首般戳向少年的太阳穴。 藤原临也没有躲。 他直接双手迎向蜘蛛腿,牢牢握住,电光火石之间找准关节的位置,双手用力一掰。 “咔嚓!” 一声脆响。 就像吃螃蟹时,双手掰断的蟹腿。 “扑通。” 蜘蛛妖身体一滞,剩下的另一条前腿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张皮肉模糊的脸正面看着藤原临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对着他的脑袋张开血盆大口。 “砰!” 藤原临也直接一记重拳轰在了蜘蛛妖的下巴上。 那下巴猛地往上合起,两排牙齿咔咔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脑瓜子一阵嗡嗡作响,还没等蜘蛛妖缓过这一下,藤原临也抓起他另一只前腿,干净利落地又是一掰,骨骼断裂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右脚凌厉地踹向蜘蛛妖的腹部。 这一脚又凶又准,蜘蛛妖那毛茸茸的小腹被被直接踢到破裂,花花绿绿的内脏碎片往外喷了一地。 “呜呜~” 完全处于被虐状态的蜘蛛妖,挤出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张开剩下一半的惨白牙齿咬向少年的大腿。 藤原临也原地拧腰,飞旋起身体就是一个飞踢。 右脚带着呼啸的破风声,重重地踢在蜘蛛妖的太阳穴位置。 瞬间,粗大的脖颈股被一股不讲理的蛮力硬生生折断,那瘆人的蜘蛛脑袋“啪”的一下大幅度甩头,以非常诡异的角度挂在脖子上。 这一切,就只发生在短短三秒时间内。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蜘蛛妖,就已经只剩下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证明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前辈,我忘记带灭杀符了,你快点……” 打斗产生的巨响,使得笠原明日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那样,急忙回头冲藤原临也喊话,然后,吐到一半的“跑”字,被她咽回了喉咙里。 借着黯淡的月光,勉强能看清眼前的情形。 少女茫然地张着嘴。 想说话。 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不太真实啊!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那只蜘蛛妖还在抽搐的尸体,她都怀疑这画面可能是幻觉。 笠原明日香使劲捏就捏自己胳膊,以疼痛感确认真实感后,气鼓鼓地看着藤原临也:“前辈还说自己不会除灵?” “你听我解释……”藤原临也抹了抹脸上的奇怪液体,和善地笑笑,“我真的不会除灵,这只是天生神力而已。” 说完,他还不忘抬手,展示了下手臂上尚不算结实的肌肉。 笠原明日香直接张开小嘴巴,朝他吐了吐舌头:“略略略~我不信!” 趁着她比鬼脸之际,藤原临也闪身一跳,一阵风般逃离现场。 “再见!” 声音还在工厂里回荡着,笠原明日香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明日香?” “姐姐,问个事。” “说吧。” “上次你说的那个藤原临也,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欸?” 听筒那边的人明显愣了下,过了片刻才诧异地问:“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今天碰到他了,还看到他只用蛮力就打死了一只中位的蜘蛛妖。”笠原明日香拿着手机来到走廊上,往外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藤原临也逃出面包工厂门口的背影。 “哦,正常,我留意了他小半年,这又不是第一次啦。” “姐姐一直都是暗中留意?” “对啊,不过也是时候和他见个面了,就这个月底。”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呀?” “这是大人的事哦,明日香乖乖的上学就好。好了,就说到这吧,姐姐在九课的职位有变动,现在正忙着搬办公室呢,有空再聊。” “嘟、嘟——” 笠原明日香放下手机,撇撇嘴,略微不满地嘀咕了几句。 “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还说人家小……” “哼!” “人家才不小!” “大不了我去问妈妈!” 朝藤原临也离开的方向思考许久,妹妹的脑海里逐渐浮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姐姐出手前,先把这位有古怪的前辈拿下,让姐姐大吃一惊! 11.美色误国啊!(痛心疾首) 哐当哐当。 电车在铁轨上没有丝毫犹豫地前进着,车厢内的位置坐了不到一半,空气中飘浮着酒精与疲惫的气味。 藤原临也撑着脸颊,凝视着窗外的东京夜色。 药妆广告的霓虹灯在远处黑暗中忽红忽蓝地时隐时现,像是有生命的个体似的在眨眼。 摇摇晃晃,到站下车。 涌出月台的人流,匆匆忙忙地往自家赶去。 从车站到浅草神社的路上,有许多便利店和居酒屋,每当店门打开的时候,这些灯火通明的小店里就会飘出日式杂烩和中式包子的香味。 没吃晚饭,有点饿的藤原临也买了一袋子肉包,晚上十点多回到家。 洗完澡,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和一个玻璃杯,洗了两条黄瓜,来到到拜殿的廊檐上席地而坐,就着啤酒吃肉包和黄瓜。 夜幕笼罩的庭院,杂草吸足了春天的雨水,疯狂生长,青苔覆盖满水池的边缘。 淹没在杂草中的小路,与其说是人工铺设出来的,倒不如说是野兽踩出来的小道更为恰当。 一口啤酒一口肉包,藤原临也看像院子里种着的两株老樱树。 尽管整个浅草神社都破败不堪,但那巨大的樱树仍然在今年的春天开满了樱花,树叶在夜风中摇晃着,发出令人心情舒畅的响声,花瓣纷纷扬扬地旋转飘落。 这意境真的很美。 在《浪客剑心》中,古清十郎说过这样一句话: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此情此景,怎么会有酒不好喝? 春观夜樱,配一杯美酒,绝对是人间一大乐事。 呃…… 藤原临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古清十郎那个年代应该没啤酒的吧? 低头。 看看自己手中的玻璃杯,泛黄的液体不断有气泡浮出。 “别拿啤酒不当酒!” 哈哈一笑,藤原临也头一仰,喝掉杯里的酒,透过酒杯看着廊檐的吊灯。 光溜溜的玻璃杯里,闪烁着深橙色的灯丝。 放下酒杯。 倚着廊柱,抬头望向东京的夜空,清朗的月色下,几颗星星闪着黯淡的光。 光污染太严重……藤原临也拿起黄瓜咬一口,嘴中顿时充满清新的味道。 有酒有月有樱花,还有黄瓜,要是再有个美人服侍就好了……这样想着,藤原临也手中黄瓜一挥。 “雪姬,出来!” 瞬间,庭院里刮起一阵雪花来,气温急剧下降。浑身洁白的雪女在霜雪中凝结而成,轻柔地跪坐藤原临也身边,月光映照着她洁白的脸蛋。 那双美丽的眸子注视着主人,似在倾诉着什么。 一种哀痛的眼神。 “拿着。”藤原临也给递给她一根黄瓜。 雪女摇摇头。 她不想吃黄瓜,只想吃冰棒。 藤原临也用黄瓜敲一敲她的脑门:“我是让你帮忙拿着,用你的体温冻一下!” 雪女委屈地撇撇嘴。 主人太坏了! 可她不能违抗主人的任务。 两只雪白的小手,怯生生地握住黄瓜,雪女思考了下,然后稍稍拉开衣领,把黄瓜从中间塞进去,用肌肤夹着来方便更好地冰冻。 嗯。 非常合理。 全身上下,就那里的包裹面最大,冷冻起来最省时间。 雪女宝宝可聪明了。 一点都不瓜! “……” 藤原临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只雪女是真的不太聪明,要尽快想办法把她吃……不对,把她觉醒才行。 夜风吹拂庭院,草木的叶子在昏暗中刷刷作响,澄澈的夜色中,一只又黑又大的乌鸦从远处飞来,往廊檐处降落。 还在半空中,他就看清楚了院子里的场景。 少主随意地盘腿坐在木地板上,背靠廊柱,眼望庭院。 在少主的身边,月光的清辉洒在雪一般的女子身上,她保持跪姿,双手握在胸前,仰着脸蛋凝视少主。 那本就白净肌肤承接着月辉,仿佛洒满了磷光,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哀伤又唯美。 这雪女该不会是未来的少夫人吧……乌鸦飞下庭院,在即将落地时,化作一只天狗。 穿着武将的盔甲,腰际挂着武士刀,踩着高高的日式传统木屐,长长的红鼻子与一双漆黑的羽翅。 他叫暗鸦。 因为出色的藏匿和易容能力,负责神隐小镇的情报与联络的工作,只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但这也怪不得他,毕竟……是藤原临也命令他呆在北川学园里警戒,防止有鬼怪在里边捣乱的。 “少主!” 暗鸦单膝跪地,恭敬地行礼。 这整整一年多来,他可是第一次收到少主的召唤,肯定有重大的任务要他去完成。 还有没等藤原临也说话,他又声音激动地问道:“请问您叫我过来,是决定要君临天下了吗?” “呃……” 藤原临也皱了皱眉。 君临天下? 君临什么天下? 他就只想问点事而已,这乌鸦魔怔了吧! 望着藤原临也紧皱的眉头,绝对是有大事要干的凝重神态,暗鸦心头一热,激动得一踏糊涂。 这些日子他可是受尽了委屈。 身为一名上位实力的大妖,他担负的责任是……守护一群普通学生的安全。 别的天狗要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要么肆意恩仇快活洒脱,而他却只能每天和一群真乌鸦混迹在一起,和一群灰鸽子抢食物,还不时会被一只胖橘猫按在身下凌辱……真是丢尽了天狗一族的脸! 好在少主现在要干大事了,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想着想着,暗鸦猛地抬头,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藤原临也:“请少主下令!” 声音非常大。 雪女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又像是觉得无聊了那样,往主人身边挪了挪膝盖。 “嗯,不错,很有精神。”藤原临也表扬属下一句,拿起啤酒罐,一边往玻璃杯里倒酒,一边问:“今天找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砚玉’这种东西。” “当然知道,那不就是英彦山独有的宝物嘛!”暗鸦的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 藤原临也没说说,只是默默端起酒杯,小口小口喝啤酒。 英彦山,位于九州岛福冈县,在普通人眼中,那是一处风景优美的旅游景点。但在修行者眼中,那却是一个恐怖的禁地,八大大天狗之一的英彦山丰前坊大天狗,就居住在此山之中。 “少主,您是打算先拿下九州吗?”暗鸦兴奋地搓搓手,表情跃跃欲试,“如果是的话,请让暗鸦现在就为少主去筹备资源,半年,不,三个月内,只需三个月,保证可以让少主您兵临英彦山!” “你觉得我现在打得过丰前坊那老家伙?”藤原临也问。 “呃……”暗鸦心头一紧,表情挣扎片刻,“少主是老主人的后裔,他怎么敢和您交手。” 低情商:你打不过他。 高情商:他不敢和您交手。 “得了得了,少在这捧我。”藤原临也笑着骂了句,从裤兜里掏出今天捡的珠子,抛给他,“今天误杀了一只蜘蛛妖,捡到这东西。你拿着去英彦山一趟,查查是谁炼出来的,又是流落到了谁的手上。” 暗鸦双手捧着珠子:“遵命。” “记得,私底下查。”藤原临也补充一句,“要是让丰前坊发现了,你就死在那边吧。” “明白!” 暗鸦用力点点头,刚想不死心地追问一句“少主准备什么时候起兵”的时候,雪女忽然弯下腰,乖巧地趴只少主身上,双手从胸前取出一根黄瓜,然后……然后她把黄瓜喂进少主的嘴里了? ? 少主他…… 真的好堕落啊! 暗鸦一下子站了起来,朝前伸出隐隐颤抖的手:“……少主,不!” “唔?”藤原临也嚼着冻得脆脆的黄瓜,回头望向属下,“没事的话赶紧走吧,别打搅我吃东西。” “美色误国啊!(痛心疾首)” “滚。” “少主,请不要在沉迷于……” “再不滚把你烤了。” “呱呱——” 乌鸦腾空飞起,漆黑的羽毛与夜色浑然一体。 藤原临也吃着冻脆的黄瓜,眼神扫过神社废墟上长出蘑菇的烧焦木梁,雪女轻轻帮他捏肩膀,不时把头一歪,懵懂而又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 晚风一起。 夜色给飘落的樱花瓣镀上一层清冷色调,正是人间好时节。 12.雪野里穗的奇怪幻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藤原临也准时醒过来。 刷牙洗脸后,离开浅草神社家,依旧是沿着固定的路线晨跑。 天还未亮,整个东京都都还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下,点点浮动的灯火,在天空树上闪闪烁烁。 戴着耳机,一边跟着广播练习西班牙语发音,一边跑过亮着朦胧灯光的河岸。 路过昨天那家面包店,店门紧闭,还没开始营业。不过面包店二楼住着的人已经醒了,暖黄的灯火透过窗帘射出来,给漆黑的河面点缀上一层鱼鳞般细碎的光亮。 藤原临也喜欢这个时候的东京。 不热、不吵、不复杂、但浮动的灯光又有一点点的生活气息,十分适合想要隐藏身份的妖怪出来活动。 敞开胸怀呼吸清晨那紧凑清新的空气,蹬踏着跑惯了的石板路,身形穿梭在浮动雾气的当中,此时的他,宛如一条畅游在蔚蓝的大海里光的洁苗条的小海豚——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海豚是自由的! 藤原临也同样是自由的! 一口气跑到天空树下,太阳出来了一点,东京开始变热。 有风吹拂的时候,还算好的,一旦没风,从东京湾上飘来的雾一般的湿气,就会犹如潮湿的薄布缠裹住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藤原临也关掉广播,耳机只开启降噪模式,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回去。 不听广播的他,通常都是在思考妖生。 说是思考妖生吧,其实也就是总结和归纳最近的生活当中发生的一些琐碎事,例如说昨天掉下水的那个女人会不会感冒呢? 最好就别吧……那么蠢的女人,生起病来估计连药都不会买。 光头蜘蛛又是哪来的呢? 杀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都不知道。 反正嘛,藤原临也很清楚一点,昨晚进了面包工厂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如果光头有亲戚朋友想报仇的话,那么凑巧在现场的他肯定会被惦记上。 现在只能寄望于暗鸦可以在九州找到有用的线索,好借此摸出光头蜘蛛的身份,提前做好应对的策略,不然被报复了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藤原临也不怕这些。 但他目前正在圈地自萌,如果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的话,会觉得烦。 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事,路过昨天那女人落水的地方,藤原临也调转脚步,朝面包店走去。 名叫【lemon】的面包店店门很小,夹在一堆杂乱的建筑中间很不起眼,门前停了一辆蓝色的女式自行车,车后座放着个白色胶框。 看来那蠢女人听从自己的建议了嘛……藤原临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推开店门。 耳边有铃铛的声音响起。 “i ra ssya i ma se!(欢迎光临)!” 很小的店,装修也一般,只有一个面包柜和一个吧台,三张长桌两张小桌,一个客人都没有。 吧台里边,穿着蓝色长裙的长发女子手上捧着书看得出身,听到动静后,她才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呀,是你?” 看清藤原临也的面貌后,雪野里穗赶忙合上书,快步走出来,微微地鞠躬:“昨天的事,非常感谢你,可以的话,请让我……” 看样子没感冒。 “你没事就好。”藤原临也打断她的话,直接转身离开。 “……欸?” 雪野里穗惊讶到小嘴都忘记合拢了。 这就走啦? 我还没报答你呢…… 她急忙冲出店门,想要开口挽留,但少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 茫然地思考了很久,雪野里穗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呢喃:“这是担心我生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我的吧?倒也算个细心的人,不过不怎么温柔……” 从东京湾吹来的海风,摇曳着垂在后背的上的发梢,她吸了吸鼻子,折回到吧台里继续看书。 一本关于神道教的书,论述神道教在日本社会中都发挥了哪些功能。 在现代社会中,神道教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对社会体系的不完备和矛盾加以弥补、完善。 正因为有神道教的存在,人们才可以享受到和谐社会带来的安定与繁荣。 看到奇怪的地方,她会略微嘲讽似的扭起唇角,拿起桌面削好的铅笔在书上做记号,接着抬起细细白白的手腕撩一撩挡住视线的刘海。 心无旁骛地从纸上的文字汲取所需要的信息,嘴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微微张开,露出藏在里边的萤白整齐的牙齿,以及粉色柔嫩的舌尖。 如果有人在她正面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她粉嫩的舌尖微卷,像舔舐什么似的吸吮着空气,腮帮时而被什么东西撑得鼓起,时而向中间凹陷下去,像是含在嘴里的东西忽然被抽离。 但身为当事人的雪野里穗,此刻好像并未发觉到这种异样。 等放下书,思绪从文字回到身体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巴凉凉的,嘴唇麻麻的,像是刚吃了什么冷冻食品一样。 怎么又来了…… 雪野里穗好看地蹙起眉心,指尖夹着铅笔轻轻地敲着桌面,节奏温和。 从一年前开始,她就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出现这种幻觉,莫名其妙地就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很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颊、头发、大腿、玉足;还有就是忽然会有根圆圆的冰冷棒子塞进自己的嘴巴里,让自己吸食。 很奇妙,不具有真实性的幻觉,因为每当回过神来后,她发现不了任何异常,身子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应该是混在人类社会压力比较大,精神始终紧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吧……雪野里穗安慰自己一句,转而想起那个奇怪的少年来。 连着两天他都从店门前路过,这是固定的晨跑路线吗? 也不知道明天早点起来的话,能不能碰到他? 如果碰到的话,该怎么打招呼? 嗨? 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 吃早餐了吗? 这个不错,如果没吃的话可以邀请他进店里吃点面包,喝杯热咖啡也好。 就当作是报答! 嗯。 他应当不会拒绝吧? 双手托着下巴,雪野里穗轻轻叹息一声,心想明天等他进店了,一定得问问他的名字才行。 13.长得很好,可惜是个人(感谢书友【格林斯 周三清晨,光景与往日一致。。 雪野里穗比平常早起了半个小时,骑着新买的女式自行车去到附近的面包工厂买了一筐面包回到店内,搬了张凳子来到店门的位置坐着,确保视线可以完全看到河边的道路。 街道还沉浸在黑暗中,街灯朦朦胧胧地亮着温馨的灯光,楼宇间浮动着白色雾气。 六点十分,一道有点眼熟的身影划开晨雾,从朦胧中闯出来。 他来了。 身材修长,眼神清澈,性感的双唇始终微微抿着。 雪野里穗站起身,来到店门前,打算迎接他进店。 结果…… 少年直接从她身前跑过,看都没转头看一眼。 等回程他就会进来了……吧? 雪野里穗安慰自己一句,耐心地等待。 接近七点的时候,少年折返回来,又一次路过店门。 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雪野里穗又来到店门前,脸上堆起营业性质的笑容。 少年径直跑过她身前,步频没有丝毫停滞,快速远去。 ? 雪野里穗呆滞许久,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明天去路上坐着,就不信他这都看不见。 ※※※※※ 周四这天,雪野里穗一大早把凳子搬到了隅田川岸边,捧着本书边看边等。 还是六点十分,少年如约而至。 雪野里穗注意到,但看到自己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愣了下。 这下子你总要开口打招呼了吧……她有些赌气地想着。 结果…… 少年头也不回地从身边跑过。 嗯。 大概呢,他是怕打乱晨跑的节奏才没有打招呼的,等回程的时候肯定就会停下来了。 雪野里穗又一次自我安慰。 又是接近七点,少年从天空树的方向折返回来,远远地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雪野里穗稍稍理了下额前的刘海,端正坐姿朝向他。 远远看见她时,藤原临也还是免不了又愣了下。 这个蠢女人在干嘛? 大早上的,捧着本书在路边坐着,但书都没翻开一下,眼神也根本就没放在书上,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她是在钓鱼吗? 也没看见钓竿呀! 跑过她身边时,藤原临也认真打量了她一眼,前几天都没怎么注意,仔细看了后,才发现她长得相当漂亮。 眸子漆黑如墨,澄净迷人。 一头柔软而轻盈的黑色长发,发色有些带点浅棕;身材比较纤细,脖子和肩膀的线条纤瘦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但偏偏又有着异常丰满的上围,双腿修长,线条流畅优美。 清丽脱俗的瓜子脸,有点像雪女的给他的感觉。 尤其是那白得有些病态的肌肤,摸起来也许就像雪女那般冰冷吧。 尽管藤原临也对人类的长相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必须得承认,这女人身上有股自然而然打动人心的魅力,像某种可以蛊惑人心的妖怪。 稍稍观察一番。 得出结论。 长得很好,可惜是个人。 藤原临也叹了口气,同她擦身而过。 “……这就走啦?”雪野里穗眼角略微抽搐几下,表情很是复杂。 算了。 就当没见过这个人吧。 她心想。 长得不错,但可惜是个人。 微凉的晨风卷起几个垃圾袋在街道上飞舞,城市尚未喧嚣的宁静时刻,雪野里穗搬着小凳子往店里走回去,那单薄的身子在清晨的冷风中显得那么渺小,画面平添了几分凄凉感。 ※※※※※ 4月17日,周五。 如往常般,藤原临也从浅草桥站搭上电车去学校。 头上戴着耳机,跟着里边的西班牙语歌哼唱,不时随着拍子摇晃一下身体。 在学外语这件事上,他很有天赋,刚来东京的第一年,他就利用课余时间熟练地掌握了德语,目前正在学西班牙语,第三年他准备学同语系的葡萄牙语。 等大学毕业后,先去世界各地转转,玩腻了后,再无牵无挂地去往高天原。 电车摇摇晃晃,阳光透过玻璃窗,把车厢照得一片光明。 三个被挤到一起的女学生,从侧边不停地打量藤原临也,一会儿盯着他纤长的手指,一会儿盯着他挺翘的鼻梁,其中一个还露出了痴女般的笑容。 到站,下车。 女学生露出不舍的表情。 藤原临也慢悠悠的走着,卡在着八点二十分进入学校。 校道上的樱花,开得愈发艳丽,但再过一个礼拜左右花季就要结束了,想要再看到樱花海的场景,得等到明年春天。 在鞋柜换鞋时,藤原临也听到隔壁有动静,像是人在表白,声音还有点熟悉,他好奇地把头凑过去看看。 “山本前辈,这是干嘛的……” “小池同学,请和我交往吧!” 哦。 是池田青司的青梅呀,叫什么小池雅美来着。 和她表白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穿着崭新的篮球鞋,长得还行吧,藤原临也给他打六分。 看着粉色的信封,小池雅美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山本前辈,这真的是给我的吗?” “当然!”姓山本的男生抬起头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从开学典礼上看到小池同学的第一面,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你那分明是见色起意……藤原临也一边穿一边吐槽。 “谢谢,前辈也是我喜欢的运动型男生哦。”小池雅美开心地点点头,拿好情书,“我就先收下啦,具体答复的话,我要先看看情书写的够不够动人才行。不过前辈不用担心,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哟,机会很大呢。” 藤原临也收回视线,穿好室内鞋,关上鞋柜门离开。 对于别人的私事,他一向是不大感兴趣。 但如果是池田青司这个最大的金主被绿了的话,收入有可能会锐减,因此他不得不慎重对待此事。 到了教室,距离八点半的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班长正在收各科的作业。 “嗨,藤原,早上好。”池田青司热情地打招呼。 “……早上好。” 看着他喜气洋洋的面孔,藤原临也欲言又止。 其实吧,小池同学也就只是接受别的男生的一封情书而已对吧,又没多大的事,还不一定会答应呢。 而且就算答应了,也不能算是给池田青司带绿帽,毕竟两人只是青梅竹马,又不是真正的恋人……对吧? 藤原临也默默在位置坐下,思考着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事说出来。 14.两双长筒袜 “欸,对了,”池田青司转过身,笑得到一脸八卦:“有件好事要说给你听。” “什么事?” 藤原临也看着他的头,总觉得发色有点绿。 “昨晚我家那老和尚说,他打算去赤坂神社走动走动,看能不能促成我和小池同学在一起的事。” “……呃,恭喜。” 好家伙。 人家小池同学喜欢的是运动型男生,不是和尚啊! 藤原临也内心斟酌几秒,问他:“小池同学是怎么想的?” “虽然我和她还没谈过那方面的话题,”池田青司拿起他桌面的橡皮擦,放在手心颠着玩,“不过从小到大我们两个都是在一起的,她肯定是喜欢我的啦。” 藤原临也很想问一问。 和尚你哪来的自信? 橡皮高高抛起,又稳稳当当地落在手心,池田青司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是和他说吧…… 藤原临也微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个朋友,嗯……你帮我分析分析什么情况吧。他喜欢的女孩呢,最近接受了另一个男生的情书,说情书写得好她就答应,那个男生恰好是女孩喜欢的类型,这代表什么?” “说得那么委婉干嘛,”池田青司咧嘴一笑,安慰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直接说吧,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呀?” “不,绝对不是我自己!” “别逞强了,除了我以外,你还有什么朋友?” “对啊,我就一个朋友,”藤原临也端着坐姿,表情非常认真。 “哈哈,藤原你别逃避现实啦,是不是你自己喜欢的女生接受别人的表白了?放心,我不会笑你的啦,被ntr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你唯一的朋友……” 说着说着。 池田青司忽然愣了下。 然后,他原本开心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说的那个朋友,该不会……” “就是你。” 藤原临也直接点头,打断了池田青司最后的念想。 接着,他把早上看到的过程如实描述出来,一点都没夸大。 “藤原君……”笑容僵硬在脸上,小和尚凄凉地看着小神官,“十七年啊,我和她从小玩到到大的啊,没有了小池,你让我怎么活啊……” “也不一定就会失去,”藤原临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一般来说青梅竹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你不要放弃希望。” “可万一没有呢?”池田青司眼眶里有泪珠在转 藤原临也脸色一肃:“没有就当我没说。” “……你觉得这很幽默?”池田青司泪汪汪地,一脸委屈。 “呃,要不,”藤原临也觉得应该稳妥一点,便提议道:“你去一年b班,看看能不能不……” “对啊,”池田青司兴奋地一拍桌子,“我去一年b班把情书偷了不就行了?” “……?” 藤原临也目瞪口呆。 这家伙到底什么脑回路啊,他想说的是去一年b班当面找人家说清楚啊。 池田青司急匆匆跑出教室,刚出门,半个身子又探回来,“欸,谢谢你啊,中午那顿我请了!” 过了几秒钟,他又灰溜溜地跑回教室,身后跟着来上第一堂课的数学老师。 好不容易熬完第一堂课,小和尚立马冲出教室,朝着一年级教学楼跑过去。 藤原临也则是独自去往更衣室,换运动服上体育课。 事情的后续,很快就出来了。 池田青司偷情书时,被小池雅美抓个正着,追着在操场跑了足足三圈,在挨了一顿揍之后,两人勉强算是解除了误会。 可怜的山本学长失恋了…… 第二节体育课,鼻青脸肿的小和尚没去上,而是一个人躲在校医室里用佛法疗伤。 课间休息,校园声音嘈杂,走廊上不时有人互相追逐而过,也有人在走廊上聊天。 藤原临也在更衣室脱掉运动服,换上西式制服回到二年f班教室。 “欸,藤原,”池田青司迫不及待地朝他招招手,一脸八卦地笑着:“快过来,我和你说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刚才去一年b班的时候,听人说明日香学妹不见了两双长筒袜。” “长筒袜?” “对啊,还是一双黑的一双白的!” 藤原临坐回位置,好笑地问:“怎么不见的?” “昨晚放学后把袜子放在鞋柜里,今天早上一来到,两双都不见了。” “被人偷了吗?” “肯定是被人偷去做一些变态的事了!”池田青司拍拍自己脑袋,十分遗憾地说道,“那可是明日香学妹啊,真是可惜了,我怎么就不知道她鞋柜里有袜子呢?” “……你不对劲!” 藤原临也身体后仰,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居心不良的变态。 “你干嘛用这种看变态的眼神看我?”池田青司愣了下,声音很委屈地问:“你该不会把我想成那种会偷女生长筒袜的人吧?” 关于他是不是变态的问题,藤原临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倒是隔壁一排座位几个围在一起吃零食的女生看过来,整齐划一地开口:“你就是!” “你们……”池田青司睁大眼睛反驳,“你们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你还有什么清白?第一堂课过后,不就有人亲眼见你去一年b班偷女生的情书么,结果被人追着在操场跑了足足三圈,还挨了一顿揍!” 一听到这番话,池田青司便急得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大声争辩道:“偷情书不能算偷……而且那是情敌的情书!……捍卫爱情的事,能算偷么?” 见到众人还是一脸怀疑,紧接着他又大声狡辩了几句,什么“那是我的青梅竹马”,什么“我就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被ntr”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教室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藤原临也手肘撑着桌面,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不愧是玫瑰色的高中生活,这个年纪无论男孩女孩,都很喜欢拿异性交往的事情来开玩笑。 一片热闹欢腾的气氛中,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兼古文老师稚名遥花出现在门口,夹着教案走上讲台。 “好啦,上课时间到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哦。” 藤原临也用将手伸进抽屉,打算拿古文课本出来。 好像碰到了软软的布料。 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瞄了眼,昏暗狭窄的抽屉里,赫然躺着一黑一白两双长筒袜。 白的那双不是他的。 黑的那双也不是他的。 15.可以大赚一笔的随机任务(感谢【 路過的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稚名遥花正在讲“逢魔时”的典故。 “黄昏之时,亦称逢魔之时。” “相传是世界轮廓变得模糊,鬼神最容易出现的时刻。” “大家都听到了吧,社团活动时间结束后都要乖乖回家哦,还敢在街上乱逛的话,小心被妖怪抓走。” 年轻漂亮,为人又有耐心的稚名老师十分受学生的欢迎,每到上她的课时,课堂氛围总是非常好。 “老师,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依照逢魔时的说法,是不是代表着裂口女真的存在?” “我也很好奇。” 有一位女生接过话题,像回忆什么似的开口:“我爸是在警视厅工作的,前几天听他说这三个月以来,每个月都发生一起死者嘴巴被割裂的凶杀案,很多人都说是裂口女时隔二十七年又再次出现了。” “晚上放学不早点回家会不会碰到裂口女这件事,老师不清楚。” 稚名遥花看着讲台下方的学生,嘴角露出温柔而又俏皮的笑容:“但你们会被老师罚抄作业,这是肯定的!” “哈哈哈~” 教室里响起一片笑声,稚名遥花双手压了压,示意学生安静下来后重新开始讲课。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藤原临也,横竖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这大抵是因为他现在非常疑惑的缘故吧。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袜子。 也不知道对方送来袜子的意图,更不知道对方是男还是女。 毕竟没有法律规定男生不可以穿长筒袜,就像没有法律规定男生不可以穿漂亮的小裙子一样。 “大家请看课本第十八页的内容……” “休问我,彼为谁;九月露沾衣,是我,待君会。这首和歌从《万叶集》中选取,大家可以从诗文中所描绘出来的意境感受‘黄昏之时’的独特魅力。” 讲台上,稚名遥花依旧在声情并茂地讲着课,眼神不时恼怒地看一眼后排靠窗的位置。 被老师关注着,藤原临也只好拿起自动铅笔,装作在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他的嗅觉远超常人。 即便袜子在抽屉里,他也能闻到上面都附带有风干后渗出的微微汗酸味。除此之外,质地细腻柔滑的袜筒边缘,还有一股淡淡的柑橘体香。 由此推断,袜子的主人大概率是一位喜欢用柑橘味香水或者沐浴露的女生。 柑橘味? 这不就是明日香的体香味嘛…… 通过闻香识女人的技能,藤原临也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副香汗淋漓的美少女运动图。 有着一头美丽橘色长发的明日香学妹,穿着短短的网球裙在网球场上尽情挥洒青春的汗水,雪白细腻的大腿肌肤被阳光照得闪闪耀眼,染出淡粉色的诱人光晕。 不对! 不是想色色的时候。 现在应该集中精力,思考为什么这两双长筒袜会出现在自己的抽屉里! 这是学妹的恶作剧? 她想陷害自己是个偷长筒袜的变态? 又或者说,这两双长筒袜只是个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幌子,学妹其实准备了别的后手来对付自己? 藤原临也稍稍抬起头,视线警惕地环顾教室一圈,在这期间,他全身肌肉绷紧,一副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的姿态。 时间逐渐流逝,很快就到了下课时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欸,藤原,我们去找出偷袜子的凶手吧!”池田青司回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藤原临也。 藤原临也不动声色地把一只手伸进抽屉:“为什么?” 过道另一边的课桌里,有两个女生悄悄关注着这边。 “第一,找出那个变态,还我清白!”池田青司举起一根手指,说完一句话又紧接着又举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明日香同学可是东京大神宫的巫女啊,在阴阳寮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帮她找到嫌疑人,说不定就可以……” “我不太关心那些。”藤原临也耸耸肩。 尽管自己也是个神官,但他对神道教内部的势力划分,其实一点都不清楚。 把手伸到抽屉里攥紧长筒袜,打算偷偷带去厕所里烧掉。 就在这时,系统忽然弹出一道提示。 【您有新的随机任务】 直接点开。 【随机任务:中午十二点十分,对你有所怀疑的笠原巫女会出现,请保持你的神官身份。】 【任务要求:在她面前除灵一次。】 【期限时间:5月前。】 【任务奖励:5000积分、勾玉x10】 糟糕。 心动了。 5000积分一下子可以买25根冰棒给雪女宝宝,而10枚勾玉就是一个10连抽…… 这是一笔横财! 一定要拿下! “池田,”藤原临也神情正经起来,语气严肃:“关于明日香同学的资料,请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你认真了?”池田青司诧异片刻,然后把头靠过来。 两个少年凑在桌面低声耳语,内容是什么不得而知,看样子怕是在研究至关紧要的大事。 或许是拯救世界的壮举也说不定。 ※※※※※ 清爽海风从东京湾吹来,摇曳着白色窗帘。 几片樱花花瓣随风飘进教室,落在靠窗的榉木课桌上,外头依稀传来少女打闹的活泼笑声。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的阳光,在桌面正中间画出一条线,将明暗截然分开。 藤原临也放在桌面的两手,右手在光照中,左手在阴影里。 中间拿着的纸张,写满了字。 【笠原明日香】 【16岁、身高162(发育饱满,双腿修长)】 【魅力:9(满分10)】 【情报:东京大神宫巫女、号称当前最具天赋的巫女,中位实力、最近在准备晋升上位的考核。】 【无交往记录!】 【分析:看上去就像时下常见的女子高中生,既歌颂青春、外表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性格不愚钝、偏主动、懂跳逗,有些奇怪的恶趣味,小心沦为她的玩物。】 【攻略建议:喜欢甜食、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喜欢浪漫的小心思、掉链子时给她一个可靠的怀抱。】 这张表,是藤原临也根据池田青司的情报整理出来的【笠原明日香个人报告】,而池田青司的情报,则来源于一年b班的小池雅美,准确度应该不低。 望着纸上的字,藤原临也陷入了沉思。 明日香为了什么而来,他大概能猜出来。 被人怀疑的局面,他早就有所准备,眼下不觉得有多棘手。 这其中的缘由,要从母亲的身份说起。 藤原临也的母亲,是浅草神社最后一任的巫女,同时也是一个半妖。而母亲身上的妖怪血统,源自崇德天皇,也就是八大大天狗之一的白峰相模坊大天狗。 从他走进浅草神社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盯上了他。尽管外人都不知道他和那位巫女的关系是什么,但万一呢是吧? 或是猜测、或是怀疑、或是警惕,总之在神道教内部,对于浅草神社的看法大多都算不上友好。 除了不能让人类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外,对于妖怪族群,藤原临也同样不能暴露。 原因很简单。 苟住,不要浪! 数量繁多的天狗一族族内,有着明确的身份和等级制度。 地位最低的鸦天狗,相当于普通的士兵,受到天狗的直接管辖;天狗是有着固定职位和称呼的中层领导、比如负责警戒的白狼天狗、负责攻坚的木叶天狗、负责后勤的山伏天狗等。 全天下的天狗与鸦天狗,又都听命于八位大天狗,其中的相模坊大天狗是天狗一族的绝对领袖,由崇德天皇的怨灵所化成的他,具有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以及深不可测的实力。 如今,绝对领袖消失了。 余下的七位大天狗可能是觉得天亮了,觉得自己行了,为了领袖的位置,他们打得不可开交。 这种时候蹦出来一个崇德天皇的传人,对那七个妖王估计是没什么威慑力的。 贸然公布身份的话,即使不被偷偷干掉,也会被某一位大天狗抓回去,上演一场霓虹版版的“狭天子以令诸侯”。 这可不是藤原临也想看到的局面。 只能的他,只能暂时圈地自萌,在不被打搅的环境下偷偷发育,然后惊艳所有人……咳咳,等发育好了后,本少主直接去高天原了,who tm 还cares这种人间破事。 16.隐隐约约地,笠原明日香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下课铃声响起。 藤原临也慢悠悠地开始收拾桌面 “藤原,快点起来,小池说明日香去食堂了!”池田青司在门口大声喊道,“想搭讪她的话,要趁早去啊,不然等会人多就没机会了!” 最后一堂课刚结束,教室里还保持着上课时的安静氛围,小和尚的嗓门显得特别刺耳。 这家伙能不能小点声啊……藤原临也叹了口气,在其他同班同学奇怪目光中,跟着池田青司朝食堂走去。 从教学楼去综合大楼的食堂要走过一条架空走廊,四月午间的阳光正好,闪闪发亮的玻璃廊道上映着他的身影。 斜看一眼。 视线里的是一个完美帅哥! 尤其是那双眼睛,近看像湖面般清澈,远看如群山般高远,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聪慧的人。 难道说…… 藤原临也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学妹馋自己的身子? tui! 女人! 做梦吧你! 本少主才不谈恋爱。 高中生涯就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名校,完美毕业,以社会精英的身份游乐人间一段时间,然后去高天原享受神明公务员的悠闲生活,这才是正确的妖生轨迹! 一路胡思乱想地赶到食堂,藤原临也照例点了个猪排饭,端着来到角落的位置。 池田青司不知道吃什么好,就点了和他一样的,还请他喝柠檬水。 私立北川学园的食堂,价格和一般的学生餐厅差不多,但食材选料和烹饪手法都堪比星级酒店,就是环境有些嘈杂。 不过藤原临也本身就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用餐,所以食堂对他来说,是最完美的地方。 侧前方十五米开外的一张桌子上,有四个女生坐了下来,还是上次那几个可爱的学妹。 其中两个,是藤原临也认识了的。 一个短发,一个橘色长发。 而且,那个橘色长发的女生也同上次那样,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一副随时要上来搭讪的模样。 藤原临也看了看表。 刚好12:10。 再一抬头,果不其然,笠原明日香双手压着裙摆起身。 翩翩飞舞的裙摆越来越近,她径直走到藤原临也前边,一只手撑着桌角,低头问道:“前辈,有时间和我谈谈?” 这居高临下的气势很有压迫感,像个极道大姐大。 藤原临也重新端详对方,这才发现她制服穿得很不工整,领口的蝴蝶结松松垮垮地系着,春季毛衣的袖口轻轻握在手掌心,形成一种俗称“萌袖”的奇怪穿法。 虽然很可爱,但我要是风纪委员的话,保证让你进不了校门……藤原临也内心吐槽她的着装,面不改色地答道:“可以。” 接着,笠原明日香瞥了眼池田青司。 小和尚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地开口:“明日香同学,你……” “叫我笠原同学!”笠原明日香冷冷地打断他。 池田青司愣住了。 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地“诶?”了一声。 在日本,只有关系极好的人才可直接叫对方的名字,普通的朋友关系可不能这样叫。 笠原明日香和小和尚不熟,自然不乐意他那样叫。 虽说她和藤原临也也不熟。 但…… 就是双标,不行么? 学妹这冷淡的模样,和那晚见到的她判若两人,藤原临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下,此时的笠原明日香身上似乎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质,但是那种无恶意,不具有攻击性,只是以一种中立的态度从高空俯视渺小的街景一样。 “池田同学,”笠原明日香的平淡的语气略微降低,“你还有事吗?” “那个、我……”池田青司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急促不安。 藤原临也忽然觉得很开心。 这一番对比,看来自己初次面对明日香学妹时略显慌乱的表现,还不算太差,至少比连话都说不出的小和尚强一百倍。 笠原明日香不再管池田青司,视线回到藤原临也身上,眸子闪烁起笑意。 “笨蛋,你在哪里干嘛!”小池雅美在那边的桌子喊道,“快点过来啊,你挡着人家两个人培养感情了。” 池田青司这才如蒙大赦地喘了口气,他端起餐盘,给了藤原临也一个“这女人好可怕”的眼神,直接蹿到了小池雅美那桌去。 没有了多余的人在这,笠原明日香脸上立马浮现出可爱的笑容,和刚才的高贵傲慢判若两人。 那变脸速度之快,使得藤原临也瞬间警惕起来。 “笠原同学,”他试探性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笠原明日香可爱地把双手捧在胸前:“叫人家明日香好啦。” 声音特别糯,软萌软萌的,是那种二次元萌妹的声线。 藤原临也稍稍后仰,拉开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盯着她不说话。 “我说前辈……” 笠原明日香双手叉腰,把身体凑前,鼻尖压到距离他鼻尖非常近的地方:“就算喜欢人家,也不能偷人家的长筒袜哦,这样的行为很变态!” 熟悉的柑橘香味蹿入鼻腔,藤原临也嗅了下,问:“为什么说是我偷的?” “有人拍到照片了!” 说着,笠原明日香把手机屏幕点亮,上面的照片中,确实有两双长筒袜在藤原临也的抽屉边缘。 “看来没法狡辩了呀。”藤原临也轻叹一口气。 “说吧,前辈打算怎么赔罪?”笠原明日香在他对面坐下,姿势优美地架起她修长的双腿。 藤原临也注意到,她穿的是白色长筒袜,腿型修长漂亮。 欣赏几秒钟美腿,他就把心思放回到香喷喷的炸猪排上,专注干饭。 有了谈话的经验,还有了她的情报,藤原临也不会再像初次见面那样,被她打个措手不及了。 “味道好像不错嘛,嗯?”笠原明日香笑容愉快地问。 “是很不错,外酥里嫩,唇齿留香。”藤原临也咽下一口炸猪排,拿起旁边的柠檬水啜一口,“关键是价格还便宜,只要500円一份,而且还配有煎蛋和青菜,米饭不限量,简直就是这所贵族学校唯一的良心。” “谁让你说这个的?”笠原明日香端正坐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明日香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一起,难道前辈只关心食物的味道?” “装可爱这招对我无效!”藤原临也冷静地答道。 “哼!” 笠原明日香不开心地瞪他一眼,随后又露出狡猾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回答几个问题可好,不然我就把前辈偷袜子的事散布出去。” “请问。” 看在5000积分和十连抽的份上,藤原临也爽快地答应。 笠原明日香双手托腮,以非常可爱的姿态问:“前辈是什么人?” “普通人。” “把自己说成是普通人的人,往往是不可信任的。” “你也看菲茨杰拉德?” 笠原明日香摇摇头:“我不看菲茨杰拉德,但我看莱昂纳多。” “我也看莱昂纳多,”藤原临也点了下头,笑着说:“特别是他光着膀子拿水枪在阳光下奔跑的画面,我坐在这儿想起来,满脑子都是我四十岁以后的模样。” “哈哈,前辈是在说自己和年轻的莱昂纳多一样帅吗?” “哪有,我很谦虚的。” 藤原临也挺直背脊,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做出一副“我早就已经习惯备受瞩目”的样子。 他这模样确实很帅,笠原明日香挑起嘴角,半眯着眼:“前辈讲话的方式蛮有趣的,以后请保持这个方式和明日香交流吧!” 藤原临也低头含着吸管喝柠檬水,懒得接话。 17.婊里婊气的学妹 人声嘈杂的食堂里,笠原明日香托着腮,一边盯着藤原临也,一边好奇地笑着。 “前辈不说真话吗?” “真的只是普通人,”藤原临也表情诚恳地答道,“生在普通家庭,一张普通的脸,普通的成绩,想普通的事情,我不是有意给自己贴这么一张标签,而是从发自心底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你难道我身上发现什么不普通的东西了?” 笠原明日香一言未发,用清澈的眸子盯住他,看他慢慢啜了一会儿柠檬水,然后调皮似的笑笑。 “好吧,换个问题,在这周以前,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没有。”藤原临也咬着吸管,如实回答:“像你这样引人注目的女孩,假如以前见过的话,肯定可以马上记起,但在那晚之前,我对你毫无印象。” “咦,前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笠原明日香疑惑片刻,然后迅速后仰,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神情警惕道:“前辈是想通过夸奖我,让我开心然后准备攻略我对吧!实在很抱歉,这样的话虽然会让我感到开心,前辈也足够帅,但从根本上来看,对于一个偷长筒袜的变态我是不可能会心动的,请前辈死了这条心吧!” “……?” 藤原临也咬着吸管,有些傻眼。 这一连串机关枪子弹似的拒绝话术,熟练到了极点,她就是传说中的职业发卡姬吧! 还有! 长筒袜是你塞给我的好吗! “欸,明日香~” 那边的餐桌上,小池雅美大声喊道:“快点聊哦,我们都吃完了。” 笠原明日香朝那边扬一下手,意思是说“知道了”。 她扬手时,藤原临也注意到她指甲上涂着透明的指甲油,晶莹剔透的卖相,像某种好吃的果冻。 “欸,前辈,”笠原明日香回过来头看藤原临也,指甲有意无意地放在性感诱人的樱色小嘴唇上,“虽然前辈对我没印象,但是我可是关注前辈很久了哦。” “为什么?” “觉得前辈就是个有趣的人呀。” “这理由不充分。” “那我再说个充分一点的理由。” 笠原明日香稍稍眯起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胸口中间,用轻柔得如同夜莺般的声音开口。 “过去的一年间,前辈完成了总共一百二十起除灵委托,平均三天一起。其中接近半数是d级委托,而根据阴阳寮官方记录在册的档案,前辈就连下位神官考核都没进行过!可以告诉我,前辈是怎么完成这些委托的吗?” 藤原临也认真听完,给出他的答案。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同的,我曾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徒手撕了数十个妖怪,并且还曾被怨灵求偶……” “前辈~!” 笠原明日香气得鼓起脸颊,双手抓住桌子边缘。 眼见着她就要掀桌子了,藤原临也及时改口:“我有式神。” “什么式神?” “秘密!”藤原临也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一下嘴唇。 笠原明日香又托着腮,一边盯着他,一边笑了起来:“前辈告诉人家嘛——” 娇滴滴的萌妹子撒起娇来,听得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打算色诱了? 藤原临也敢用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打赌,任何身心健全的男孩子被她这么一喊,保证都会心甘情愿地沦为她的玩具。 “笠原同学,你好像一根蜡烛。” “咦,为什么这么说?” 有用的部位都是拿来骚的……藤原临也一本正经道:“可以照亮青春期男孩们前进的道路。” 笠原明日香可爱地一笑,用手去撩了下头发:“可以照亮前辈吗?” “不可以。”藤原临也不受撩。 “原来如此……” 笠原明日香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一句,然后,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藤原临也:“我觉得前辈你这种行为,很不好。” “为什么?” 被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藤原临也感觉自己也变得奇怪起来。 笠原明日香晶莹的嘴唇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过度的自我保护哟!” 明明是在微笑,但她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冰冷,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只不过当她眯细的眼睛眨了两三下后,又马上恢复成天真可爱的少女姿态,好像刚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藤原临也抬手看了看腕表,对她说:“我要回教室了。” “嗯嗯,”笠原明日香摆出颇为乖巧的模样,嗲声嗲气地开口:“人家都已经鼓起勇气来搭讪了,前辈还是不肯认真介绍一下自己吗?” “藤原临也,十七岁,没有蛀牙。长野县人士,现居东京,无房有地。本职高中生,兼职神社神官,承接除灵委托、园艺修整、家电维修、学生私教、酒吧卖唱、废品回收以及式神饲养等业务。” “居然可以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开玩笑。”笠原明日香惊叹一声,用看某种濒危动物的眼光看他:“前辈真是个怪人呀,如果将来写自传的话,还请一定要把这句话加上去。” “可以的话,一定加。” “呐,来加个line吧。”笠原明日香把手机掏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藤原临也眨了眨眼。 line是日本最常用的通讯软件,他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在于,他好像没创建账号来着…… “前辈?” “……” “你该不会没有line吧?” “……嗯。” “真是奇迹!”笠原明日香惊讶地捂着小嘴唇,连珠炮般发问:“为什么不用?是不会用吗?还是在line上边和女孩网恋被甩了?前辈你该不会是昭和年代出生的老妖怪吧?” “拜托,我是货真价实的平成小妖!”藤原临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无奈道:“之所以不用,是因为没有必要的联系人。” “平成小妖怪,哈哈,原来前辈是喜欢孤独的高二病少年。”笠原明日香更加好笑地盯着他不放,“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吃饭,上课的时候一个人坐得远远的?” “停止你的猜想,我马上创建一个账号!” 藤原临也麻利地从口袋掏出手机,从谷歌商店下载line。 等他创建好账号,互相加了好友之后,笠原明日香忽然站起来,脸蛋凑到藤原临也耳边轻声呢喃:“从今天起,请前辈多多指教哦。” 声音轻柔甜美,暖呼呼的,快要融化掉藤原临也的耳朵。黏黏的热气吹进耳洞,就像用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搔过灵魂表面一样,令他的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下。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笠原明日香迅速转身,踩着华尔兹般优雅轻快的步伐离去。 制服裙摆在挺翘的臀部下描绘出好看的轨迹,折射着窗外光阳光的橘色长发,随着步伐微微摇曳。 “欸,等等。” 藤原临也叫停她。 “舍不得人家走吗?” 笠原明日香停步回头,一眼就看到他跑上来,从口袋掏出两双长筒袜。 “你的袜子。” “现在是前辈的袜子了哦。”她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得逞的顽劣微笑,“晚上如果想明日香的话,就请前辈暂时先用这两双袜子解决,上面好歹留有明日香的气味。” “不需要……” “拒绝的话我就要叫人咯。” “……?” 这是栽赃嫁祸! 藤原临也虽然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无缘无故被泼脏水的话,也会不爽的啊! “拜拜。” 笠原明日香摆摆手,哼着歌转身离开。 回到小同伴那桌,她笑着说了几句话,三个女生都回头,惊讶地打量着藤原临也,其中和他见过面的小池雅美,还朝他招招手:“藤原前辈,明日香说对你的感觉很好哟,加油拿下她吧!” 婊里婊气的学妹……藤原临也默默在心里盘算,等奖励拿到手后,肯定有多远就躲她多远,最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18.胸小的美少女,就像一块人形贴纸。 “呜呜,吓死我了!” 走出食堂,池田青司猛地拍了一阵胸口,脸上表情又委屈又后怕。 藤原临也嘲笑道:“你刚才真丢脸。” “那能怪我吗!”池田青司大概是为了挽回在基友面前的形象,大声辩解:“那可是笠原明日香,天才巫女,神道教的明日之星啊!” 天才? 明日之星? 藤原临也想起那晚掉链子时急得跺脚的女高中生,感觉好想笑。 “你别不信,她母亲在阴阳寮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姐姐又是九课的高层,如果被她记恨上的话,我善国寺在阴阳寮就混不下去了,不,甚至直接被赶出阴阳寮都有可能!” “这么夸张?”藤原临也有些惊讶。 阴阳寮这个机构,他只是在递交浅草神社重新经营的材料时去过一次,而且交了每年200万円的费用。据当时工作人员的说法,交了这个钱,才可以登录阴阳寮的官方app,接受上边发布的除灵委托。 除此之外,完全不清楚阴阳寮还有什么用。 所以他压根就不懂池田青司说出来的东西,代表着多大的能量。 “我说藤原啊,”池田青司装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老成:“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如果笠原同学对你有什么企图,记得让她冲我来。” “小池会刀了你的!”藤原临也一拳打在他肩膀上。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池田青司摸摸自己的寸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刚才对我那么凶,我怎么还敢……反而是你自己啊,要小心点,别被她玩弄了。” “知道啦。”藤原临也懒懒地答道。 阴阳寮里面的水是不是很深他不清楚,笠原明日香有多深也不想知道,怎样都好,他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至于那些水底下的东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 下午的两节课,是家政课和音乐课,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放学时间很快就到。 今天是周五,大部分的社团都有社团活动。 藤原临也去了位于学校旧礼堂的文学部,把早上写好的稿子交给一个短发女孩。 【轮换日常1已完成】 【积分+100】 “呃,藤原前辈,这……怎么说好呢……” 女孩双手捂着稿纸,显然有些困窘,加上羞赧,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藤原临也奇怪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我们文学部最近有个征文活动,题材不限……”女孩用手轻轻地挠了挠脸颊,旋即清清嗓子,强作整定:“获奖的文章可以领取1万円的奖金,需要帮前辈投给这个征文活动吗?” 她大概属于那种容易紧张的少女。 蛮好的。 比某个自来熟要招人喜欢。 可以的话,藤原临也真想像摸宠物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夸她像只小狗崽一样可爱。 但人妖有别,他不能那样做,顶多就只能温和地朝她一笑:“可以投的话当然更好,麻烦你了。” “不、不用客气……” 少女脸色微微一红,紧张到用指尖慌乱地拉紧白衬衫的襟角。 离开文学部,藤原临也打开系统,看了看第二条轮换日常任务。 【轮换日常2:下午五点半,在明治公园跳蚤市场以一半的价格拿下唯一出售的二手本田小狼摩托车,奖励100积分。】 二手市场买摩托车? 奇怪的日常。 藤原临也看了看表,现在接近下午四点。 还有一个半小时,看来这周的社团活动只能请假了。 来到社团大楼四楼角落的灵异研究部,掏出钥匙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普通活动教室,有三分之二空间堆满了各种杂物,如箱子、备用桌椅等,甚至还有台褪了色的旧钢琴。 本来是两台的,其中一台让藤原临也搬回家去了。 靠窗的一侧并排摆着两张课桌,有位少女微微歪着头,凝视窗外徐徐落下的斜阳。 头上戴着白色耳罩式耳机,全神贯注地听着歌,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樱色的柔软嘴唇不时跟着哼唱一两句。 她叫星见凛子。 三年a班,灵异研究部部长,无论任何考试都稳坐第一的模范优等生。 双腿修长,胸部偏小。 至于颜值嘛,藤原临也只能说绝了。 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得程度,长长的头发近乎不自然地直垂下来,轻盈而柔软地洒在桌面上。睫毛长长,眸子如两汪秋水,澄明得令人不敢触及。 在藤原临也心中,她是一位顶级的黑长直美少女。 两人认识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几乎每个要上学的周五都会在这个活动室见面,相处得还算愉快。 她总是把手臂拄在桌子上出神地看书,白皙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喝红茶只喝热的,削铅笔要削得尖尖的,没事就喜欢边戴耳机听音乐边看着中庭里飞来飞去的乌鸦。 看的书非常杂。 和藤原临也一样,她什么都看,总之只要是书即可。 有时是伊曼努尔·康德,有时是川端康成;有时候看《1984》,有时候看《姑获鸟之夏》。 学校图书馆的管理老师好像对她特别优待,什么书都肯给她借阅,每找到有合心意的书,她像会像啃玉米棒的仓鼠似的一页接着一页饥渴地翻阅,看完后便索然无味地扔给藤原临也,让他帮忙还回去。 看书腻了,两人还会一起研究茶道、咖啡、风景、民生议题、社会矛盾等等等等——总之在灵异研究部,除了灵异什么都研究。 至于她的身份背景什么的,藤原临也没有太留意。 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又或者是听她无意间提起过,她家在镰仓,是当地很有权势豪族,母亲是个闻名首都圈的大美人来着。 平日里,星见凛子都住在神保町的一栋西式大别墅,那里有大大的院子和草坪,院子里种着品种繁多的花卉。 藤原临也去过她家几次,每次都是周末。 两人会弄些简单的糕点来吃,一边听摇滚乐节目一边画画。画到累了就一起在神保町旧书街散步,在路边看起来觉得顺眼的咖啡店喝咖啡,天气好的时候躺在草坪上看天空。 她把这称之为周末在闹市区的郊游。 藤原临也把这称之为人类无意义无方向无目的社交活动,简称三无社交。 白云从窗这一端飘到另一端,午后阳光包拢着的少女察觉有人进来,摘下耳机看向门口。 “今天有没有社团活动?”藤原临也倚着门问。 “暂时没。” “那我先回去咯。” 星见凛子微歪着脖颈,用蛮大人的语气吩咐道:“早退可以,但必须给出恰当的理由。” 说罢,她不无骄傲地挺起胸膛,摆出部长大人的威严,冲藤原临也淡淡地一笑。 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常有的笑法,非常好看非常文雅,带点令人爱不释手的灵气。 但藤原临也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她的胸口微弱的起伏上。 真是个杯伤的故事。 胸小的美少女,在藤原临也看来,就好比一块人形帖纸,随时都可以贴到墙上当海报用。 “你在看哪?” 海报的声调略微提高。 藤原临也面不改色:“海报……不,学姐,学姐的蝴蝶结打得很漂亮,没有哪位女生比得上。” 星见凛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胸前的红色蝴蝶结,拿他没办法似的叹了口气:“走吧,下周回学校,记得提交一份灵异调查报告。” “学姐呀……” 藤原临也摇摇头,同样用蛮大人的语气回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灵异的,我们要相信科学!” 说罢,不等星见凛子回话,他迅速转身走出门,收二手小摩托去了。 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啪搭啪搭地翻动榉木桌上书本,少女拳头抵着侧脸,视线朝校门口看出去。 少年戴着和她同款的黑色耳机,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向那颗枝繁叶茂的高大橡树。 “什么时候你才能坦诚一点呢……” 星见凛子朝窗外伸出手,掌心遥遥抓向他的背影。 像是有所感应那般,藤原临也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微风从四谷高楼的间隙吹来,穿着白衬衫,网球鞋,面无表情的美少年,刘海被吹得有些乱。 19.黄昏,前往明治公园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天际,将整个东京都浸在暖洋洋的红霞当中。 在四谷站月台等电车去千驮谷时,藤原临也打开手机上的阴阳寮app,查看附近的除灵委托。 指尖滑动了几下,整个东京23区内,这个时间段只有三个e级委托,报酬3万円-5万円。 唉…… 除灵这件事本来是可以赚钱的,但除灵师卷起来后,慢慢就变成为人民服务了。 就当藤原临准备接一个在涩谷的e级委托时,账号忽然收到一条私信。 【岛田:藤原法师,我有个朋友需要发布一项委托,报酬根据表现发放,最高可达500万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承接?】 是回头客发来的私信。 藤原临也想了下,回信问了两个问题。 【藤原:具体需求是什么,以及委托难度评级是多少?】 【岛田:具体内容我不大清楚,不过委托评级是c,我这边有她的联系电话,藤原法师可以亲自联系她询问情况。】 必须要说明一下。 衡量一次除灵委托最直观的参考数据,就是委托的评级。 最低的e级委托,处理的都是一些下位小妖怪或者刚形成的幽灵。 这种小东西杀不了人,阳气重的成年男性甚至可以直接把它们冲死。哪怕是老弱妇孺被它们反冲了,顶多就是大病一场,风险低,酬金自然也就低。 到了d级,就代表着凶险程度已经来到了有生命危险的程度,要面对的通是中位妖怪或者刚从幽灵转变而成的怨灵,需要实力达到中位的修行者才有把握完成。 c级委托,需要上位级别的修行者才可以单独面对,这种委托要对付的一般也是上位妖怪和异常凶猛的怨灵乃至更可怕的都市传说,非常棘手和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搞不好还会造成大范围的人员伤亡。 藤原临也面对c级委托,要使用妖力才可以,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权衡了下利弊,考虑到捡到了个可以消除妖力的珠子,他没忍住金钱的诱惑,直接拨通对方的联系电话,打算先探探详情。 “喂,您好,浅草神社为您服务……” “我这边暂时不方便谈电话,具体委托内容请于本月30号详谈,会面地址稍后以短信的形式发送。嘟嘟——” 很清冷的女声,像春寒陡峭时节的山涧流水。 挂掉电话,再翻回刚才浏览的委托页面,三条委托全都被人抢走了。 唉…… 再这么卷下去,除灵都要成白菜价了啊! “列车靠站。” “请各位乘客退到黄线以外候车,遵循先下后下原则……” 站内广播还没播完,刷着黄色车漆的中央线电车响着高分贝的刹车声停站,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卷起的气流把藤原临也的刘海吹乱。 飘扬的发梢下,那眉眼略显得轻浮,带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 藤原临也把刘海压下,气质重新变得文雅起来,接着他混入普通的乘客当中,消失在月台。 过了几分钟,手机收到一个地址,是位于浅草的一家酒吧,他在里面表演过。 夕阳缓缓坠落。 一群乌鸦从西边的天空飞来,掠过小田急百货大楼,几片掉落的羽毛轻飘飘地在风中打转。 到站,下车。 千驮谷站月台的正对出去的方向,东京体育馆如龟壳般的银色屋顶,被夕晖照得闪闪发光,像某位不愿透露名字的明日香学妹的那违反校规的晶莹剔透的指甲…… 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想法,藤原临也裹紧校服,只身走进幽深的出站隧道。 明治公园就位于千驮谷车站侧对面,是一个大型国立公园。这附近是东京绿化最好的地方,代代木公园、新宿御苑等公园都坐落在这里。 出了车站,在站前便利店买了两份三明治当晚餐,藤原临也来到公园大门,花了200円买入园门票。 周五的公园有很多游客,基本都是对对的情侣,要么是一家人。 他跟在一对情侣身后。 这对情侣互挽着胳膊,紧紧地挨着,还不时凑到彼此耳边说着悄悄话。 跟着走了会,藤原临也觉得有些腻,有些齁。 刚好路边有台自动贩卖机,他停下来,花150円买了瓶抹茶饮料。 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入口是茶特有的苦味,尔后有丝丝回甘,味道还不错。 看了看时间,才五点钟,还有半个小时才可以碰到卖二手本田小狼的人。 不急着去凑热闹,藤原临也干脆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慢慢吃刚才买的三明治。 对面的神官大球场旁边,有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块小棒球场,一群少年在进行棒球比赛。铁丝网外边有个中年男人拿着相机在拍照,几只乌鸦蹲在上头,黑溜溜的眼珠子追逐着棒球飞翔的轨迹。 对于棒球,藤原临也既没兴趣,也不了解,对于东京泛滥成灾的乌鸦,他也不觉得有意思。 他只是一边吃,一边随便看点东西,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旁边有两个同样在围观的人讨论着比赛局面,什么三振出局、满垒、本垒打、接杀等专业术语不时传过来,听得云里雾里的。 看了一会儿,三明治吃完,藤原临也伸直双腿,开始眺望晴空。 这是个晴朗春日傍晚,四下荡漾着黄昏的气息,西边的天空像薄可透光的鲑鱼片,有鲜明亮丽火烧云从头顶飘过。 “晚霞太漂亮了!” 路过的一群学生中,有位短发的可爱女生惊叹道。 的确漂亮得很。 藤原临也掏出手机,对准火烧云拍了张照。 有点想分享给谁看的欲望。 拿着手机,呆呆看了半天屏幕,邮箱里的联系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池田青司。 另一个叫夏希栗,是位黑丝御姐,夏希财团的唯一继承人,他的干小姨。 给小和尚发吧,不值当! 给小姨发吧,怕她误会自己不想努力了。 算了。 再看看line的好友界面…… 呃,只有一个笠原明日香。 这个更不想说话! 藤原临也摇摇头,把三明治的包装袋收拾好,准备起身离开。 “砰~!” 一颗棒球越过铁丝网,滚到他的脚下。 “嘿,同学~!” 藤原临也抬头看过去。 “麻烦帮我们把球扔回来。”里边的人喊道。 弯腰捡起球,扔回铁丝网内,少年们朝他挥帽致谢。 拜别棒球少年,藤原临也走进明治公园跳蚤市场,四月料峭的春风吹动头发,乌鸦又掠过头顶。 20.雪野里穗与古川会馆 星期五的中午一点多,雪野里穗造访了位于三轩茶屋的【古川会馆】。 古香古色的大宅子位于一个长上坡的尽头,石头院墙上探出长长的柳树枝来,阵阵微风吹过,柳叶就会像一群无处可去的幽魂似的无声摇曳。 大门是古式的,带有棱角。 名牌十分之新,上边永黑色的墨迹勾勒出“古川”二字。 雪野里穗按了按门铃,然后对着摄像头抬起脸,报上自己的名字。 铁门缓缓打开,她刚踏进去,铁门就在身后关闭。摄像头的画面中,她像往常一样横穿过庭院,沿着院中小径向一处古宅走去,四下悄然无声,庭院中樱花开得正盛。 来到通往后院的小门,这里摆着几张胶椅,一个身形庞大的男子坐在那儿,看手中的报纸。 年龄大概三十来岁,头发剃成光头,下巴蓄着一撮精心修整过的胡,一眼看上去就像一个专职的看家护院的打手。 实际上那正是他的职业,这个会馆主人的保镖,有时候还兼职当司机。 “神谷先生好。”雪野里穗和他打了个招呼。 男子在椅子上坐着不动,只是抬起头打量她一眼。 “夫人呢?”她问。 神谷先生答道:“在睡午觉。” “那我先进去咯。” “好的。” 雪野里穗绕过他,沿廊檐走进一个小庭院,拉开和室的拉门。 里边的房间面积约有八个榻榻米大小,十来个人在里边,净是些身着华丽和服的年轻女孩。她们或者坐在窗台上看外边的湖水,或是闲聊嬉戏,地板上散乱地放着各种乐器,西式的吉他和日式的三弦琴太鼓之类的都有,墙角还有台钢琴。 这些都是古川夫人收养的孤儿,有人类也有妖怪,平日里需要接受各种各样的课程训练,如格斗、易容、语言、艺术等,以此来确保日后可以成为精英间谍或者杀手。 雪野里穗是受聘前来教她们艺术课的。 因为活得久的缘故,音乐、美术、插花、茶道等方面的知识都略懂一点,加上和古川夫人是旧相识,所以古川夫人当初说起这事时,她略微犹豫了下,就答应了下来。 没办法…… 夫人给的太多了。 可以的话,雪野里穗只想安安静静地经营自己的面包店,过简单点的普通人生活。但生活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每天早晨一张开眼睛后,除了呼吸之外样样都要花钱,压力蛮大的。 “雪野姐,今天的音乐课要教什么?” 一见到她进来,有个女孩便笑着打招呼,神态颇为亲昵。 十七八岁的年纪,可爱的鹅蛋脸,长发束成单马尾,神态活泼轻灵。 “先从钢琴开始吧,”雪野里穗脱掉鞋,赤脚走到钢琴边坐下,“你们过来我这边,看仔细点。” 十来个女孩都围了过来,认真听她弹奏的曲目。 在这满屋子的女性当中,雪野里穗自然是姿色最出众的那位,清丽雅致的面容,秀眉如黛,气质恬静可人。坐在那儿静静弹着琴的模样,典雅飘逸中透着股清冷味,给人一种淡如水墨画般的感觉。 窗外透射来午后的阳光,地板落下柳树的阴影。 摇摆的蕾丝窗帘,垂到背后的长发,她凝视着乐谱的认真眼神,十根纤长秀美的手指灵巧地敲击琴键,两只脚踩着踏板,细白光滑的肤色像上了釉的陶器。 此情此景,可入画。 一曲弹完,指点了女孩们一番,让她们分别试着弹一段,今日的课程结束。 正当雪野里穗穿上鞋,准备离开和室,方才喊她的鹅蛋脸女孩也悄悄跟了出来。 “欸,雪野姐等等。” “是凉子呀,有什么事吗?” “雪野姐最近是搬到了浅草对吧?” “嗯,是的。” 北川凉子性格比较活泼,寒暄几句后,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视线留意这边后,方才敛去脸上灿烂的笑容,声音也悄然压低。 “那只光头蜘蛛,你知道吧?” “蜘蛛?” 雪野里穗愣了愣,随后不解地望着北川凉子,不大明白为什么她要问这个。 古川会馆是一处秘密的妖怪联络据点,设有许许多多的娱乐设施,平日会有许多生活在东京的妖怪来这里聚集,和同类交流。 那只光头蜘蛛嘛,雪野里穗见过几次,没说过话,不熟。 只是大概听同类提起过,那蜘蛛和另外几只蜘蛛一起,抱团混极道。 “那只蜘蛛前几天死啦!”北川凉子神情严肃地说道。 雪野里穗惊讶地掩住嘴唇:“死了?” “对的。” “怎么回事?” “在神乐坂的一处面包工厂,连灰都没留下来。” 雪野里穗默默点头。 她的面包都是在浅草的面包工厂进货的,死在神乐坂那么远的地方不碍事。 “怎么死的到现在都没查清楚,不过那天恰好面包工厂里也有个蜘蛛妖杀了人,善国寺的人晚上去工厂里除妖,应该是顺带把他也除掉了。” “那挺倒霉的。” 雪野里穗轻叹一口气。 同样身为妖怪,她自然是不乐意听到这类的消息。 可是? 这和我住在浅草有什么关系? “那蜘蛛的朋友四处打探消息,查出了点眉目,”北川凉子稍稍垫着脚尖,在她耳边说,“其实那晚进入面包工厂的不是善国寺的和尚,而是浅草神社的一个小神官,叫藤原临也来着……” 闻言,雪野里穗蹙起好看的眉头。 浅草神社距离她的面包店,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左右,但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怎么可能还会有厉害的神官? “总之呀,那小神官肯定会被盯上,接下来的浅草可能不会太安全,”说到这儿,北川凉子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雪野姐一定要小心,别被波及进去了。” “我会注意的。”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让凉子搬去你那住吧,我可厉害了,可以好好保护雪野姐的!” “好呀,等你恢复自由再说。” 雪野里穗笑了笑,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往外走,说了些家常话,最终在通往大门的岔路口分开。北川凉子笑着挥手,目送雪野里穗的身影消失庭院的拐角处,才把手放下来。 有些羡慕,也有些惆怅,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雪野姐曾也是古川会馆的一员,而且还是古川夫人的贴身侍女。只不过在五年前,她和古川夫人达成了协议,以自由身离开古川会馆,直到如今,会馆里的妖怪们见到她,都还对她客客气气的。 除了偶尔来教授一些文艺课,赚点生活费以外,她跟以前的同类都断了联系,几乎已经是淡出了妖怪世界,以普通人类的身份活在偌大的东京城中。 可毕竟不是人类啊。 雪野姐自己,孤苦伶仃的,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着这些事,北川凉子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往古川会馆内部走回去。 21.他这么可以这么冷淡(破声)! 离开古川会馆前,雪野里穗找到管家,结算了今天的酬金。 一个下午,6000円。 清点过后,她把钱放进背包里,苦笑一声,表情带着几分愁容。 每周三节课,一个月下来赚的钱也就只够付面包店那栋小楼的租金,除此之外的生活花销,完全只能依赖以前的留下的存款。 眼下存款快要见底了,面包店短时间内又赚不到钱,收支严重不平衡,真头疼…… 拿着手提包,雪野里穗走向古川会馆大门,途中又碰到了保镖神谷先生。 她想了想,出声打招呼:“神谷先生,你会开摩托车吗?” “作为保镖,我是专业的。”神谷先生答道。 “嗯?” 雪野里穗略歪着头,不理解他为什么答非所问。 “……会!”神谷先生很心累。 独自在外边生活了五年时间,看来她还是一点都没融进人类社会呀。 问一个专业保镖会不会开摩托车这种弱智问题,真的,但凡对人类社会有点了解,都不至于问得出口! “那太好了。”雪野里穗开心地笑起来,“麻烦神谷先生帮我开我的摩托车去跳蚤市场吧,我想卖掉。” “……好。” 神谷先生当时就觉得,一口热血堵在了喉头。 卖二手摩托,你在网上发交易帖让人上门看不好么,哪有人去跳蚤市场卖摩托车的啊! 看着雪女那天真单纯的模样,他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我帮你骑过去,哪个市场?” “嗯,明治公园吧,那里交通比较方便。” 说着说着,雪野里穗从包包里掏出钥匙,交给神谷先生:“麻烦神谷先生去我那家面包店把车开过来,我在公园等你。” “好的。” “非常感谢。” 离开古川会馆,雪野里穗从三轩茶屋站搭乘田园都市线电车回到涩谷,再步行前往明治公园。 缴纳200入园费,来到拥挤的跳蚤市场。 她从路边捡了块纸板,打算找摊主借一支大头笔,在上边写出售信息,眼神四处寻找卖二手文具的摊位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晃过眼帘。 咦? 雪野里穗惊讶地看过去。 穿着高中制服、相貌帅气的少年蹲在一家卖手办的摊位前,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玩具,一边和摊主讨价还价,一边有些无聊地将手中的东西翻了翻,说了句“要是红色的胖拿形态我就买了”,随后他惋惜摇摇头,走向另一边的摊位。 果然是他! 雪野里穗踌躇地咬着下唇,在他身后跟着走了一会,看到他在一个旧书摊前蹲下来。 是要买书吗? 她在少年身后停下。 这一次,一定要问出他的名字。 或许在这之后,双方就不会再有交集,对方或许也未曾将救人的事放在心上,但作为第一个给予自己帮助的人类,雪野里穗认为这有很重要的意义。 至少,要知道他的名字才行。 等了许久,少年买了本书,从摊位前站起。 雪野里穗赶紧微微弯腰,行了一个见面礼,接着抬头笑了起来:“好巧呀,在这都可以碰到你,请问……” 没等她说完,少年眨眨眼,随即挥挥手:“你好,再见。” 接着,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雪野里穗愣在原地,表情有点委屈。 她可是满怀着热情,才过来打招呼的呀。 他…… 他这么可以这么冷淡(破声)! ※※※※※ “好巧呀,在这都可以碰到你,请问……” 听到这话时,藤原临也愣了下,然后一边在心里吐槽东京真的好小,一边说道:“你好,再见!” 说罢,转身就走。 不远处有个卖二手吉他的摊位,藤原临也想要去看看,但没走两步,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卖二手摩托的该不会就是这蠢女人吧? 看看手表,刚好五点半…… 藤原临也停下脚步,回头。 黄昏柔和的暮色下,蠢女人呆滞地站在人潮当中,略显茫然。 带高跟鞋算的话,身高有175+,在人群中显得高挑显眼,穿一件浅茶色春装外套,制度短裙黑丝袜,衣着给人整齐利落的舒适感。 没戴什么饰品,只是戴了副小巧的金丝眼镜,这眼镜使得她原本恬静清冷的气质中多了一缕知性的美感,令藤原临也觉得眼前一亮。 “是你啊,我差点没认出来呢!”他笑着喊了句。 看到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后,藤原临也立马蹲到吉他摊位前,和摊主杀起价。 等会还也要杀蠢女人的价的,现在可不能表现得太亲密,不然等会他怕不好意思开口。 总算搭上话了……雪野里穗松了口气,来到他侧边蹲下,静静地等待。 “这吉他多少钱?” “三万五千円。” “一万円可以吗?” “不行的,这可是雅马哈的正品吉他,新买的时候要六万多呢,”看年龄应该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摊主说道,“而且我根本没用几次,你看成色还那么新。” 藤原临也伸手拨了拨琴弦。 音色的“稳准清润”四个要素都还过得去,三万五千円的价格也还厚道。 “好东西呀……”他抬起头,露出稍显羞涩的笑容,“不好意思了,我钱不够,买不了。但我真的好喜欢这把吉他,你可以留着等我下次来买吗?” 清秀俊俏的文艺美少年,露出这样极具杀伤力的表情,女摊主心尖一颤,声音立马软了下来。 “你能出多少?”她温柔地问。 “只有一万了……”藤原临也表情羞赫,语气稍显失落,“我是从长野县大山里走出来的乡下孩子,从小就喜欢音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可来东京的这一年里,通过兼职攒下的钱就只有这这么多……” 陷入失落状态的少年,在摊主眼里看来,格外的惹人怜爱。 尤其是说这话时,他还在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指,这局促不安的样子令人好想把他轻轻搂在怀里,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安抚他的情绪。 如果是个男摊主,大概会骂一句“你有梦想关我屁事”。 但是女摊主嘛,藤原临也望着眼前女人那充满母性光辉的的眼神,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出卖色相。 旁边,雪野里穗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难过情绪当中。 没钱的滋味…… 她可太感同身受了啊! “一万就一万吧,没关系的。” “这怎么行……” “拿着。” 女摊主直接把吉他塞到少年手里。 “谢谢。”藤原临也非常珍惜地双手怀抱吉他,脸上绽放出纯洁如白莲花般的笑容,“姐姐,你真漂亮。” “咚~” 女摊主清晰听到了自己芳心一颤的声响。 耳朵嗡嗡嗡地响,脑瓜子有点晕。 等再回过神来时,摊位上留有十张皱巴巴的千円纸币,少年已经失去了身影。 22.我的心给你一半 跳蚤市场的另一端。 藤原临也提着吉他寻找空地,雪野里穗和他并肩走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是来卖那辆本田小狼的。” “猜到了,准备卖多少钱?” “呃,我不大清楚价格呢……” “唉,蠢女人你让我说你说什么好,连价格都……” “蠢女人?” 雪野里穗难以置信张着嘴。 看样子她是想说什么反驳,但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开始说,只能维持着呆滞的表情。 表情是真的有点蠢,但像她这成熟美丽的女人蠢起来,不会让人觉得不好,相反还有种与她自身风情不符的反差萌,相当可爱。 “哈哈,抱歉,”藤原临也尴尬地笑笑,“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请你别在意。” 雪野里穗停下脚步,不太高兴地瞪着他,“我不叫蠢女人,我姓雪野,名叫里穗,请记住这个名字!” “yukino,”藤原临也默念一遍,笑了笑:“很好听的姓氏,寓意也不错,和你像雪女一样美丽的容貌很般配。” “欸,雪女?没、没有的事……” 雪野里穗吓了一跳,心脏咚咚狂跳着,她甚至担心少年会发觉她的异样,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吗?”藤原临也奇怪地看着她。 “没、没事……” 雪野里穗摇摇头,随后难为情地低下脑袋。 祈求别发出任何异样、祈祷周围的喧闹声更大一点、祈愿没有人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奇奇怪怪,”藤原临也耸耸肩,“来谈一下本田小狼的价格吧。” “你要买?” “嗯,泡过水的车,价格很低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哦。” 想着他刚才杀价的场景,雪野里穗忽然好想笑,“我直接送给你吧,就当是你救了我的谢礼。” “这可不行。” “没关系的,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呢。” “不行不行,”藤原临也赶紧摇摇头,“我这人不喜欢占人家便宜,你还是说个价吧。” 开什么玩笑! 直接送的话,日常任务怎么办? “你不喜欢占人家便宜?”雪野里穗还是没忍住,一只手掩着嘴唇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吉他。 “……” 两辈子经历,藤原临也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很尴尬过。 “唔,哈哈,这是意外……”脚底下扣出了三室一厅,他仍然不失礼貌地笑着,“雪野小姐还是说个价格吧,不然我的心里过意不去。” “真的不用。” 雪野里穗看着他的眼睛,浅浅地一笑。 柔和美丽的笑容在她嘴角停留片刻,令人想起夏日清晨洒在紫藤花瓣上尚未蒸发的露水。 “对我而言,这是无价的。”她说道。 藤原临也摇摇头:“我不相信有无价的东西。” “你最好相信有。” “是什么?” “比如你救我这件事,对我的意义之深,就是无价的。” “多深?” “深得吓人。” “有鱼?” “凡水必有鱼。” “鱼也是无价的?” “只要你愿意,鱼鱼也可以是无价的。” 隔壁路过的一位中年秃头男人,像看神经病那样看了眼两人。 “行吧,暂时被你说服一次。”藤原临也点点头。 隔着几尺暮色与飘落的樱花,他脸上露出同样柔和的笑容,缓缓说道:“我把本田小狼看成是你的心,作为回应,我也把自己一半的心给你,可好?” 雪野里穗想要回一声“好”。 但喉咙却没能如愿振动,只是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点头。 这就是人类说话的艺术吗? 雪野里穗不懂。 但她好喜欢“把心给你一半”这种说法,尽管只是一句空头支票。 叶子摩擦的声音由远而近,风同时吹动着云朵、树叶与她及肩的短发,一片樱花花瓣落在她滚烫的脸颊上。 妖怪和人类也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嘛……她内心雀跃地想到。 【轮换日常2已完成】 【积分+100】 系统弹出提示,藤原临也瞬间忘记刚才说过的话,问道:“车开来了吗?” “我让人帮我开来的,”雪野里穗想了想,问他:“要不,我让他开回去,你再到面包店骑走?” “可以的。” 雪野里穗给神谷先生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下要求。 电话那头,神谷先生沉默许久,挂掉通话后,骂骂咧咧地骑着小摩托折返。 “明天一起去车管所过户?”藤原临也问。 “嗯?” 刚收好手机的雪野里穗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他。 这迷惑不解的表情,是真的好像什么都不懂的雪女宝宝呀……藤原临也内心狂吼了句,问她:“你的车没上牌照?” “呃、没,牌照是什么……”雪野里穗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烫。 藤原临也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买车时店里给你的东西都还留着吧?” “有有有!” 雪野里穗赶紧点头。 “那就行,明天给我吧。”藤原临也松了口气,随后把吉他拆出来,把盒子扔给她,“拿着,帮个忙。” “帮什么?” “跟我来,你抱着蹲到地上就行。趁着跳骚市场有那么多人在,总要把买吉他的钱赚回来。” 藤原临也抱着吉他来到一棵樱树下,手指挑拨琴弦试音。 “原来是卖唱呀……” 雪野里穗露出恍若大悟的表情,赶紧抱着吉他盒在他面前蹲下。 舒适的晚风从新宿高楼的间隙吹来,摇颤花枝。 樱花像雪一样随风飘落,樱树的梢头上,飘浮着绯色的火烧云。 “无论是谁都在秘密中,” “一边伪装一边活着。” 少年轻柔歌声,随着吉他的伴奏在浪漫的樱花下响起。 旁边蹲着如雪般美丽的女子。 夕阳正好宛如聚光灯一般,从建筑物的空隙间笔直照在这个角落,两人的影子鲜明地映在路上,他们身体的轮廓,因透明澄澈的夕晖而闪耀着。 “东京的灯光所照亮的,” “悲伤和彷徨。” “这个街道,” “充斥着你的踪迹。” 因歌声而到来,又因两人出色的容貌而不愿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前前后后围了几个圈子,吉他盒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女的给藤原临也钱。 男的给雪野里穗钱。 23.神官和妖怪是没有未来的! 一直到暮色降临,园内响起了闭园的广播声,两只妖怪这才离开明治公园,朝着千驮谷车站走去。 路过一个低矮住宅区与办公大楼交错的街角,藤原临也清点完毕,一脸兴奋:“不到一个小时赚了4万8,我果然很有出卖色相,不对,出卖音色的天赋。” 他这副财迷样,在雪野里穗的眼中蛮可爱的。 “来,这是你的。”藤原临也从中取出一万给她,“别嫌少哦,毕竟大头都是我赚来的。” “谢谢。”雪野里穗自然而然地接过,顺便一问:“对了,你的名字?” “藤原临也。” “……蛤?”雪野里穗胸口一紧。 “怎么了?” “没、呃……那个,你是住在浅草哪里的?” “浅草神社。” “……蛤?” “吓到了吧?” “……对、对的。” “别看我年纪小小的,”藤原临也用拇指指了指自己鼻尖,脸上露出符合他年纪的炫耀表情,“但我可是一名注册过的正经神官哟,以后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给你打八折!” “……好,好极了。” 雪野里穗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实际上,她现在的确很想哭,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他冲得干干净净。 妖怪和人类是可以和谐相处没错……但妖怪和神官,那可是生死对头啊,绝对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的啊! “欸,蠢女人,”藤原临也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又干嘛了,怎么走着走着就发起呆了?” “哦,没事……” 雪野里穗回过神来,下意识加快脚步,“天就快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错误,不是我们赶紧回家。”藤原临也纠正道,“是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 “……不用刻意提醒我!” 雪野里穗活了那么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复杂过。 回浅草的电车异常拥挤,两人被挤到车厢的角落里。藤原临也背后叠满了人,他努力地用双手撑开一个小小的空间,把雪野里穗护在里边。 面对面,贴得非常近。 甚至他只要呼吸得稍微重一点,湿热的气息就会吹到雪野里穗的鼻尖上。 雪野里穗双手捧着包包,护在自己的胸前,视线极其不自然地左右乱撇。这样的站位糟糕透了,就像自己要被他摁在墙上壁咚一样,羞得她都感觉自己立马要融化成一滩冰水了。 车厢摇晃,藤原临也的身体也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一下。 幸好,每当他身体往前倾的时候,雪野里穗都会及时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才避免两具身体贴到一起的尴尬情况出现。 “抱、抱歉,你疼了?” “嗯……” “很快可以出来了,你再忍耐一下……” “……好的。”雪野里穗低垂视线,脸颊稍稍有些发红,缓解尴尬似的开口:“好大。” “嗯?” “眼睛……” “你的也一样……” “眼睛?” “当然,不过除了眼睛,还有……”藤原临也下意识低头瞄了眼她的身材,本想说胸的,但觉得不礼貌,于是就改口说道:“还有衣服的扣子也好大。”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雪野里穗接不上话,只能干瞪着他发呆。 两人神情扭捏地对视。 气氛还蛮尴尬的。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才让藤原临也有机会把她的容貌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清新雅致的瓜子脸,下巴小而美,鼻梁的弧度非常秀气,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娴静感。那双漆黑的眸子就更好看了,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眼白部分带点淡淡的蓝色的花纹,这使得她眼睛的整体观感异常迷人。 还有那小巧迷人樱唇,水润中微微泛着光,鲜嫩饱满得像清晨葡萄园里还带着露水的红葡萄。 藤原临也咽了咽口水。 有些想吃葡萄…… 仔细想想,作为一个健康的,有正常需求的而且还是精力比较旺盛的十七岁少年,这种时候感到口干舌燥应该算正常的生理表现……吧? 雪野里穗被看得很不自在,略别过头,睫毛微微地抖动着,眼珠子转来转去。 总感觉像是被电车痴汉盯上了一样。 “藤原君!” 声音变得有些冷,甚至带了点愠怒。 “在的……欸?” 藤原临也回过神来,赶紧心虚地别过视线。 这样盯着一位女性看也是很没有礼貌的,况且自己刚才好像还隐约想到了些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对不起……我刚刚,嗯,生物题,对的,只是在想一道生物题,一时间没有留意。” “没,没什么……” 雪野里穗轻吐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一路都没再说话。 到了浅草桥站,两人在隅田川边上分开。 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藤原临也回到浅草神社。 杂草丛生的神社废墟上,两株风姿绰约的樱树开得正盛。远处刮来一阵忽大忽小的风,樱花被风吹落下来,把地面染上一层浅桃红。 穿过鸟居,抬起头。 绛红色的拜殿屋顶上方映现出一抹纯洁的白色,雪女双目无神地追逐着落日,双腿搭在屋顶边缘轻轻摇晃,裹着白丝的小jiojio看起来像是两份奶油雪糕——舔起来肯定是甜的! “雪姬!” 他出声呼唤。 雪女微微歪着脖子,朝他看过 晶莹的小嘴唇略微僵硬地噘起,像是在表达开心的情绪。 接着,她直接从屋顶飘下来,双手搂着藤原临也的脖子,张开小嘴:“啊~” 求投食.jpg 式神不会感到饥饿,喂不喂问题都不大,不喂的后果顶多就是实力停滞不前。 但是! 这么可爱的雪女宝宝怎么能忍心不给她吃东西? 藤原临也毫不犹豫地把用今天刚挣到的200积分换了一根冰棒,塞进她的嘴里。 “啊~唔……” 雪女吃得一脸满足。 “雪姬乖乖。”藤原临也习惯性地摸摸雪女冰凉的发丝。 鉴于雪女正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所以他只好双手扶着她的腰,走进拜殿准备填饱自己的肚子。 五百米开外的【lemon】面包店,一只脚刚跨进家门的雪野里穗蓦然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忽然感受不到地心引力那般,仿佛下一秒就要飘向空中那样。 24.女帝:川岛美记 夜色渐渐深。 距离浅草寺两公里开外的吉原地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夸耀地闪烁着。 这里曾经是日本第一花街,自江户时代开始,便是公开允许的妓院集中地……自1966年《风俗营业法》修正后,这里成为了和新宿歌舞伎町一样的“特殊区域”,在不扩大现有场地的原则上予以保留。 白天的时候,吉原静悄悄的。 到了晚上,这里的喧嚣和繁忙的程度远超想象。 几层楼高的百货商店,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国料理,人潮汹涌的药妆店;一间接着一间的酒吧与居酒屋,三三两两抽烟的年轻人,街上随意丢弃的酒瓶,地下通道里画着怪异的涂鸦…… 这带着世俗欲望的喧嚣中,风俗店是最有人气的。 红、黄、粉红三种颜色的装饰灯下,来来往往接送客人的车辆,让这里呈现着纸醉金迷般的气氛,同时将夜晚的街道蒙上一股妖艳之气。 吉原地区的泡泡浴服务,号称全国第一。 而【女帝】高级泡泡浴,则号称吉原第一。 这个第一,不仅是指【女帝】的服务水平和风俗女质量远超同行,更是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妖精美人,被人尊称“女帝”的川崎美记。 她有着极深厚的黑白两道背景,得罪了她的人,几乎无一例外被填进了东京湾。 但最近,这位妖精美人,似乎遇到了些烦心事。 “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嫂子的……”荒木二郎心头默念一声,伸手敲了敲门,听到里边的人喊“进来”后,他稍稍整理好酒红色西装的领口,推门入内。 这是一间装修得很豪华的办公室,地板全都铺着柔软波斯地毯。待客沙发很大,靠窗的位置放着几盆赏心悦目的植物盆栽,办公桌一侧是放文件的柜子,另一边是酒柜,酒柜里面摆着几枚俨然是珍贵古董的瓷盘。 荒木二郎一进门,目光便被站在窗前的女人吸引过去。 她手里端着半杯威士忌,身着一袭红色的半身裙,贴身的材质惹火地裹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从背后看过去,那腰腰细得令人吃惊,彷佛是因为某种缘故,导致那腰在成长过程中有段时间忘记生长了似的。 还有那裙摆下露出的双腿。 小腿肌肤滑润光洁,曲线如同肉食动物那样绷得紧紧的,显得健美而洒脱,充满野性的魅惑。 荒木二郎深吸一口气,心头火热。 他的大哥,叫荒木大郎,是一只蜘蛛妖,前些天莫名其妙死掉了。在二郎心中,大哥对他是真滴好,死了也死了吧,还那么贴心地给弟弟留下了一位美艳的嫂子,以及一个有数百号小弟的黑蜘蛛组…… 这份恩情,荒木二郎无以为报。 等到了盂兰盆祭,一定多和大哥说两声谢谢,同时保证会照顾好嫂子的。 “嫂子,找我有什么事?”他朝前走过去。 川崎美记转过身来,裙摆随着身体运动而微微摇曳,亮光从天花板流泻下来,使得她的身子轮廓更添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出现在荒木二郎眼前的,是一位五官冷艳典雅,肌肤似雪般细腻的高贵女人。 她那双赤着的小巧玉足踩在地毯上,十个脚趾如同珍珠般晶莹圆润,指甲莹莹泛着光。 荒木二郎的目光很难不被这双足吸引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像被这双完美的脚脚踩着。 川崎美记脸色一冷,直接抬手。 下一秒,两道漆黑的毒液从她细嫩的指尖溅射出去,如两枚冰锥般刺入荒木二郎的眼睛里,瞬间刺得他双目灼热,疼痛难忍。 更要命的是,那两道毒液像是有生命的那样,在他的眼球表面不断地啃咬。 “对不起!” “嫂子我错了,请绕过我啊——” 荒木二郎立马跪倒在地上,很没骨气地哀求起来。 这很正常。 无论是普通蜘蛛还是妖怪蜘蛛,母的一般都比公的厉害。 “再多看一眼,我就送你去和你哥哥团聚!”川崎美记冷哼了声。 丝毫不顾及情面的话,从那薄而无情的红唇里吐露出来,使得整个办公室的温度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她再次抬手,隔空招了招。 两道毒液从荒木二郎的指缝中流出来,飞回到她的手心,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是两只液体形态的黑色小蜘蛛。 荒木二郎哆嗦了下。 双眼的痛觉逐渐消散,重新恢复光明,此时的他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非常干脆地双膝跪地,表情敬畏且恭敬。 “那个叫藤原临也的小神官,”川崎美记把酒杯举高,边隔着酒杯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边说,“我让你查了那么多天,查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没?” “……呃,”荒木二郎小心翼翼地摇摇头,“大哥都死在他手上,我实力还不如大哥呢,怎么敢去调查他……” “砰!” 川崎美记反手一砸。 厚厚的玻璃杯砸到荒木二郎的头上,顿时四分五裂。 说真的,要不是为了大局,她现在就要把这和他哥一样没用的蠢蜘蛛拖去东京湾填海。 “你哥养的那些怨灵,你拿去用。” 稍显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荒木二郎抬头,摸了摸脸上的酒水,一脸认真忠诚:“那就好办了,请嫂子放心!” 川崎美记懒得看他,转身走到酒柜前,一边用新杯子倒酒,一边吩咐道:“三天内,试探出那小子的实力,不然你切两根手指谢罪吧。” 荒木二郎心头一颤,快哭出来了:“为什么是两根?” “眼神猥琐一根,办事不力一根。” “给个机会啊,嫂子……” “滚!”川崎美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荒木二郎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爬起来退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川崎美记的身体极其自然地放松下来,她把自己沉在柔软的沙发当中,让同四周空气完全融为一体。 一小口一小口啜着威士忌,表情俨然在品味华美的文章。 以前她是不喝酒的,但自从接受了组织的安排来到东京,和荒木大郎以夫妻的名义来东京这座大城市暗中活动后,因为压力的缘故,她爱上了喝得微醺微醺的感。 荒木大郎负责组里种见不得光的事。 而她负责明面上的事,需要处理各种复杂的社会关系。 相比杀人放火,和人打交道明显要难得多,川崎美记这些年来,靠酒渡过了许许多多疲惫的夜晚。 “浅草神社……” 涂着浅色指甲油的指甲,轻轻磕着大理石桌面。 “藤原临也……” “那只蠢蜘蛛是你杀的,还是说你只是凑巧在里边,其实是东京大神宫的巫女杀的呢……” “唔,怎样都好,死了就死了吧……姐姐更感兴趣的,是你浅草神社的那块地啊,足够大,周围也足够繁华,要是能拿到手……” 呢喃一阵,像是想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那般,川岛美记望着不远处霓虹闪烁浅草夜景,微微一笑,笑得非常完美,双唇倏然绽开,嘴角角聚起别具魅力梨涡。 25.月黑风高夜 东京,台东区,凌晨三点。 这个时间是都市最为冷清的时刻,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的身影。 路上散乱地扔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易拉罐啤酒空罐、被踩过的报纸、塑料瓶、香烟头、还有呕吐物。 一伙衣着浮夸的年轻人,迈着醉醺醺的步伐,从一家夜店门口走出。 “再见啦,明晚继续……” “北原少爷再见……” “路上小心啊,不要被抓酒驾了……” 北原秀树和同伴告别后,搂着女伴摇摇晃晃地走上停车场。 路边的垃圾桶下,一只脏兮兮大猫一个劲儿嗅着垃圾袋的气味,企图趁着亮后凶猛的乌鸦们飞来觅食之前填饱自己的肚子。 “he,tui——” 一口痰吐过去,猫被吓得蹿进花圃里边。 “哈哈哈……” 北原秀树笑得前俯后仰。 “那只猫好丑哦……”他的女伴也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 两人歪歪扭扭地走到停车场,也不管被插在汽车雨刮上的好几张广告传单,北原秀树开门,上车,完全不考虑自己现在已经是醉酒的状态。 而他的女伴也没在意这件事,一坐到副驾驶位后,就已经呵欠连连,睡眼惺忪。 点火,开车。 “嗡~” 价格昂贵的跑车蹿离停车场,往浅草方向奔去。 街道两边店铺的霓虹招牌已经熄灭大半,通宵营业的便利店的灯光独自闪耀着,偶尔会出现一台孤零零的自动贩卖机。 光可照人的引擎盖上映照着路灯橙黄的灯光,光影规律地如同火光般闪过。 北原秀树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皮革包裹中,神情略显狰狞。 咻……咻…… 就这么一直凝视着闪过的灯光,仿佛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似的。 “啊……真讨厌啊!”他大吼了一声。 “你又在想家里的事了?”旁边的女伴问。 手握方向盘北原秀树,侧头看着女伴的脸,“老头子那么偏心大哥,我能不想吗!” 注视着男人扭曲的脸庞,女伴畏惧似的缩了缩身子,转头凝望窗外,顶着浓妆的脸庞也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明我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把所有的权力都给大哥……” 北原秀树猛踩着油门,像是在通过驾驶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价格昂贵的跑车发出猛烈的轰鸣声,飞速奔驰于橙色光线照耀下的双线车道上,路上几乎看不到错身驶过的车辆。 车载音响里,持续用大音量播放着电音曲。 女伴被吵得有些头疼,干脆拿出降噪耳机,塞进耳朵里。 隔绝掉噪音后,她内心感叹一声舒服多了。 ……真讨厌。 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和这种纨绔子弟在一起啊。 女伴心里默默怨叹着,就在此时,耳朵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杂音。 “喳喳……吱吱吱……嘎嘎嘎……” 咦? ……什么呀? 耳机坏了吗?” 女伴把手放到耳边,调整了下降噪模式。 但奇怪的是,异常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逐渐转变成异常刺耳的声音,像是从人的喉咙深处所发出的呜叫声般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啊?这到底是……” 女伴吓得马上摘下耳机,也顾不上多想,直接往窗外一扔。 但奇怪的异响还是没停止。 混杂在轰鸣的电音当中,“嘎嘎嘎……啊……呜哇”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秀树,快把声音关掉!”女伴捂住耳朵,表情惊惧。 然而,沉浸在因飙车而产生的肾上激素下,北原秀树压根就没察觉到什么,一只脚仍猛踩油门,看着在钠光路灯照耀下的夜间道路,全力冲刺。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浅草寺的雷门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诡异的哀嚎声还在持续,女伴终于受不了了,粗暴地用泛着指甲油光泽的细长手指把音乐停掉。 霎时间。 寂静降临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声仍在持续。 “你干什么!”手握方向盘的北原秀树,怒瞪了女伴一眼。 “秀树,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女伴嘴里所发出的声音,歇斯底里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神经病!” 北原秀树怒骂一句,回头继续飙车。 “你……”女伴气呼呼地将脸转过来,注视着自己映照于车窗上的脸庞。 昏暗的玻璃上,自己的脸部每个部分都均匀涂满粉底的肌肤,一双细心描绘出的上扬细眉,刷着睫毛膏的浓密长睫毛,以眼线画出眼型并涂上眼影的大眼睛,闪耀着光泽的小巧嘴唇…… 望着浓妆艳抹的女子,她内心忽然有些惶恐,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此时。 砰的一声,车子因强烈的撞击而弹跳起来。 “该死,什么鬼东西!”北原秀树将煞车硬踩到底,猛烈的惯性使得两人的身体冲向前方,旋即被安全带拉住肩膀并压迫着哅口,四周响起高分贝的煞车声,车子横向打滑后弯弯扭扭地撞进路边的绿化带。 “怎么啦,刚刚那是?” 副驾驶位置女伴惊慌地望着的北原秀树,身上的安全带深陷入她高耸的胸脯之间。 “说不定是撞上了什么。”北原秀树喘息似地回答,一边骂骂咧咧地解安全带,一边拉开车门。 下了车,刚造成的刹车痕,仿佛像条大蛇般蜿蜒残留于柏油路面上。大蛇的前端,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躺在那里,一点一点地蠕动着。 “喂,什么东西!” 北原秀树吼了句,冷冽的寒意瞬时袭上全身。 “我告诉你啊,别躺着装死,赶紧站起来……”接着酒精壮胆,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走着,一边朝前走过去,横躺着的女人逐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血泊缓缓向外流出,破裂的身躯里,类似内脏的东西黏腻地闪着光泽,在夜晚微冷的空气中冒着些许热气。像是肋骨般的物体,从侧腹部刺过肌肤裸露出来,颜色森寒惨白。 “秀树……怎么办?” 女伴脸色苍白,双唇不断颤抖着,那用眼线笔画出的大眼睛已泛出泪光。 “好了!你别再说了!” 北原秀树以不耐烦的语气打断女伴的话,便往车子里钻进去。 打着车子,他把头探出来,大吼了句:“赶紧上来啊,傻傻站在这等警察来抓是吗!” 然而,就在此时…… 地上躺着的女尸,忽然扭曲着四肢,朝前爬了过去。 女伴的脸上爬满了恐惧。 她极为艰难地回过头,朝着北原秀树大喊:“救我——” 下一个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朦胧的夜色下,几分猩红的血色飘起,化身黑色蜘蛛荒木二郎从车里钻出来,像是欣赏舞台剧般,望着两个人类在怨灵带来的极限恐惧下,慢慢被折磨致死。 26.管好你自己 隔天,周六。 藤原临也六点准时醒来。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 简单洗漱过后,沿着隅田川的固定路线晨跑。 深夜的东京或许不是一个安静的城市,但清晨时分,即将苏醒前的东京,绝对是一个暂时抛却了自身繁华属性的城市,安静得宛如末日废墟。 视野雾茫茫的一片片,河道旁的樱花,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场粉红色的梦。 来到天空树下,稍作休息,藤原临也拍了拍头发上沾到的水渍,转身沿路返回。 上坡、过河、穿过铁道。 随跑随停,没有任何烦恼,只需要不停地跑着就行,下雨便穿上雨衣。 路过【lemon】面包店,穿着蓝色连袖长裙的雪野里穗刚好拉开卷闸门,看到他跑过来后,便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藤原君。” 藤原临也转头看她一下,脸上勉强挣扎出客气的笑脸,挥了挥手。 “嗨~” 简单打个招呼,停也没停,就那样跑了过去。 雪野里穗站在店门处,愣了半晌。 昨天才拿了人家的好处,今天就变得像个陌生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冷淡! 哼! 臭男人! 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正当她心里满腹牢骚无处发泄时,耳边又隐隐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抬头看过去时,藤原临也跑了回来,留着汗的俊俏脸蛋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雪野小姐好。” “嗯。” 雪野里穗矜持地点点头。 肯打招呼了? 知道自己错了? 知错就改,你还算有救…… 下一秒,藤原临也看着门前的摩托车,直接开口:“麻烦雪野小姐把钥匙给我吧,我赶时间。” “……?” 雪野里穗神情微微一滞,拳头顿时硬了。 那干净帅气的小脸,在她眼里看起来越来越觉得可恶,恨不得直接一脚踩上去,碾着他的嘴唇骂他“不会说话就姐姐把嘴闭上”。 藤原临也在她眼前挥挥手:“雪野小姐?” 没反应。 他又补了一句“蠢女人”。 这人吧,哪儿都还行,就是老会莫名其妙就变得呆呆的,蠢萌蠢萌的模样倒也还算诱人。 雪野里穗这才反应过来,气鼓鼓地白他一眼:“不要叫我蠢女人!” 随后她摸出把钥匙,扔过来。 看着藤原临也骑上本田小狼,打着发动机,她的嘴唇略微蠕动几下,想提醒他最近要注意安全,小心夜路,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人妖都有别,更何况还是神官和妖……雪野里穗能做的,只有在心里替少年祈祷,祈祷他不会被半路套麻袋。 ※※※※※ 骑着小摩托回浅草神社,一路上看到不少警察在路边向行人盘问什么。藤原临也没去管那些,他正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临走前雪野里穗看自己的眼神会那么复杂,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自己好像没哪里对不起她吧? 仔细想想,从落水救人,到买她的本田小狼,认识了也就一周时间,都没什么拖泥带水的交流,她那一副“小心被刀”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奇奇怪怪……搞得像是自己对她始乱终弃了一样。 回到浅草神社,藤原临也钻进厨房打开冰箱,对着里边的食材看了一会,刚想好吃什么时时,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过来,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从冰箱里拿食材。 “前辈~” 是明日香那个小妖精。 “什么事?” “请回答我吧,关于前辈的100个问题!” “什么?” “第一题:前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御姐少妇未亡人,前缀:有钱的。” “嘟——” 笠原明日香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 好家伙……藤原临也不由地在心里叫道,学妹还真是不客气。 等奖励拿到手后,第一时间把她拉黑名单! 收好手机,拿出大蒜、彩椒、火腿和细面条。 先把细面条用水煮一遍,捞出来晾干备用。切点大蒜,用橄榄油炒热,然后再把切好的菜椒火腿扔进去,炒出香味后加入煮过的面条,炒干水分,装盘时撤上一层切得细细的香菜。 不错不错。 就算没有放什么复杂的调料,光花花绿绿的卖相就已经让人食欲大动。 最后再另做一个清淡爽口的西红柿奶酪沙拉,简单而又美味的早餐。 藤原临也倒了杯清水,端着晚餐回到房间,把租来的西班牙电影碟片塞进二手dvd机,然后打开电视边看边吃。 吃到一半,笠原明日香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请回答我吧,关于前辈的100个问题!第二题:前辈喜欢白色的袜子还是黑色的袜子?”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一直都习惯穿白色的,黑色那条就只穿了一次,所以想问问前辈的喜好咯,如果你喜欢黑色的话,以后我就改穿黑色!” “喜欢好看的。” “也就是没具体的偏好咯?” “嗯。” “前辈现在在干什么?” “这是第三题?” “这个不算,请前辈回答!” 藤原临也看着电影里的巴塞罗那街景,心不在焉地答道:“嚼着炒面看电影。” “一个人?” “有问题?” “太惨了,前辈你要想办法改变才行!” “我和你说个故事,要不要听?” “请说。” 藤原临也端起水杯喝一口水,然后故作神秘地说:“有一群燕子,每年春天都会飞来我家的屋檐下筑巢,夏天准时离开,十多年来从不间断。今年春天它们又来了,我按柰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去问那群燕子,燕子燕子,你们为什么每年春天都要来呀?你猜燕子怎么回答?” “燕子怎么回答的?”笠原明日香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好奇。 “燕子说,咳咳……”藤原临也清一下喉咙,大声道:“管好你自己!” “哈哈,学到了,以后我也要这样骂人。”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呀,前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孤寡老人一个了,我怎么还忍心生气呢,对吧?” “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叔本华?” “……你居然知道?” “明日香也是半个文学少女好不!” “看不出来。” “嘿嘿(得意),明日香还有很多很多优点哟,前辈要来探寻吗?” “怎么探寻?” “把明日香的芳心俘获了吧,人家自然就连人带心都是前辈的了,你可以花一辈子在明日香的身上摸索哟。” “但愿是真话。” “但愿前辈和我说的话也是真话哦。” “可以的话,我想做一个诚实的人。我在学西班牙语,挂了。” “西班牙语?听起来好酷,你怎么会学这个的?” “嗯。语言嘛,多多益善,懂得越多当然越好。况且我生来就有语言天分,不多学几种语言岂不是浪费?” 说到这里时,炒面已经吃完,藤原临也把手机夹在肩膀上,端着餐盘回到厨房清洗。 “前辈是在炫耀哦,”笠原明日香调侃似的说,“该不会是想通过博学这一点来打动我吧?” “这话未免也太自恋了。” “难道明日香不可爱?” “还行。” “前辈好敷衍呀~” 听筒那边传来一阵小腿肚踢打沙发的声音,藤原临也想象着她气鼓鼓地把沙发当成自己来踢的场景,不由地笑出了声。 “咦,前辈你笑了!” “有吗?” “明日香听到了哦,快说,是不是因为接到我的电话,所以感到开心了?” “啰嗦。” 洗干净餐盘,用抹布擦干放回消毒柜,藤原临也说了声“我真的要做作业了”。 “周一见,mua~!” 呵! 女人! 藤原临也朝着手机屏幕冷笑一声,刚打算写作业。 这时候,拜殿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往前走出去一看,是一群身穿黑色作战服,荷枪实弹的九课探员。 27.100万円的案子 九课。 全称警视厅特殊犯罪第九调查课,一支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的精英部队。 走进拜殿的这一队九课探员,脚步急促,表情严肃。 有生意上门了……藤原临也心念一动,赶紧迎上前去。 进来神社的人,大概可以分成两种。 一种是惯例来参拜的香客,这种人虽然光顾的次数多,但给的钱很少,有些甚至是单纯转转,白嫖神明一圈就走;另一种就是碰到了大事,急于过来求助神明的人,有求于神,出手自然就大方多了。 领头那名九课探员,是一位身穿黑风衣,眼戴墨镜的高大男子。虽然他的肚腩略有些大,但依靠着这一身酷似基努·里维斯的打扮,走起路来也颇有几分气势。 藤原临也认识他。 这条水鱼……哦不,这位铃木先生是九课的一名警部级小头目,负责浅草所在的台东区的大小灵异案件。 他会来这里,多半又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案件,求外援来的了。 “嘿嘿,好久不见啊,”一看到藤原临也,铃木警部的脸上马上堆起熟练的狗腿子笑容,“我可想死小法师了,想得最近连酒都喝不下。” “少来这套,”藤原临也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高人风范,“怕不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不然你去一百次吉原,也不会来我浅草神社一次。” “哪里哪里,我本来就打算黄金周来小法师这里求个签的嘛,”铃木警部乐呵呵地陪着笑,看到藤原临也不为所动后,他一点都不害臊地换上严肃的表情,接着说:“只不过呢,昨晚在这附近,恰好发生了一起怨灵杀人的案子。” “难怪早上有那么多警察,”藤原临也微微点下头,“请警部先生详细说说。” “死了两个人,大麻烦,”铃木警部把墨镜摘下,放进衣兜里,“昨天凌晨三点到四点这段时间死的,根据沿路的监控,死者和他的女朋友从吉原的一家酒吧出来后,一路驾车来到浅草地段后,发生了一场小车祸。根据现场车辆的损毁程度来看,车祸不足以致命,但两个人的死状都极为凄惨,现场还检测到怨气残留的痕迹,我们九课断定是怨灵所为。” “咦?” 藤原临也表情有些疑惑。 怨灵这种东西,可不是哪里都能碰到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属于地缚灵的一种,只能徘徊在死去的地点向人复仇。但浅草这附近有一家寺庙三家神社,怨灵什么的早就被一扫而光了,怎么可能会忽然冒出一只怨灵在大马路上杀人? “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怨灵敢在小法师附近杀人,简直就是肯尼迪坐敞篷车对不。”铃木警部不露痕迹地吹捧藤原临也一句,继续说道:“所以呢,我想请小法师和我去现场看看,顺便找到怨灵给它来一个脑洞大开。” “这自然可以。”藤原临也点头,随后又略微迟疑了下,“只不过,最近事情我的事情比较多,恐怕……” 这是客套话。 他在等铃木警部开价。 东京都二十三区,每个区都有对应的神社、寺庙。 每一次出现灵异犯罪案件,九课就会成立专案调查组,碰到棘手的案件时,他们会付出一定的酬金向案件所在地的神社或者寺庙求助。 “100万円。”铃木警部当即开口道。 和小法师打交道了几次,他自然懂小法师的行情价。 一般来说,普通的幽灵,小法师收费是10-30万円。 怨灵嘛,则是80-100万円。 这个价格比市场价要高出不少,但铃木警部喊起价来却一点都不心疼。 毕竟…… 又不是他出的钱。 拿着政府的钱,去讨好小法师,可谓一举多得。 小法师赚钱了,开心;自己领了功劳,还能赢取小法师的好感,双倍的开心;这一通操作下来,或许政府是亏了,但政府的钱,本来就是公民的钱啊,现在还给公民,没什么不对的是吧? 听到100万这个数字,藤原临也顿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点点头:“走吧警部先生,带我到现场看看。” “小法师帅气!。” 铃木警部点头哈腰地恭维一句,同时掏出墨镜往脸上一戴,威风凛凛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藤原临也跟在身后,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就在浅草神社不远处的一条大道的拐弯处,直线距离不过300米,离浅草寺雷门也很近,可以说是夹在浅草神社和浅草寺中间。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三辆警用越野车在前边围着,有警员正在拉起阻挡视线的帐篷,还有荷枪实弹的九科探员在旁边警戒,禁止无关人等入内。 浅草寺这一块区域是繁华地带,这样的场面吸引了大量路人的围观,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形的他们,纷纷聚集在外围低声议论。 藤原临也钻过警戒线,骇人的场景映入眼帘。 一辆法拉利跑车拖着长长的刹车痕,撞到路中间的隔离栏上,保险杠已脱落,车头前端凹陷严重。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跑车周围的路面,均匀地铺满了一地的人体组织。 血渍、肉沫、碎骨、断发、甚至就连指甲盖都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出来……由于早上下雨的缘故,尽管早早搭起了帐篷,但还是有雨水顺着路面渗透了进来,整个现场异常的恶心黏腻,到处都是糊成一片的肉糊。 看到这场景的第一眼,藤原临也就从生理上感到恶心。 “小法师,给……”早有准备的铃木警部马上递过来一块喷了除异味喷雾的手帕,早上他就吐过一轮了,现在再看到,胃里还是一阵翻滚。 “谢谢。” 藤原临也接过手帕,捂住口鼻。 有几个身穿医护服的法医,还在兢兢业业地用镊子夹取地上的证物。 说实在的…… 这尸是不用验了。 从这堆肉沫血沫里提取出死者的dna,帮忙鉴定死者的身份,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你们辛苦了……藤原临也默默朝着法医行注目礼。 等待法医取完样本后,地上还是遗留有不少无法采样的碎沫,这时候,一老一小两位和尚从帐篷外进来。 老和尚慈眉善目,小和尚唇红齿白;他们都身着整洁如新的白色和尚袍,手持木鱼法器,卖相颇好。 28.您的儿子正被您踩在脚下呢 藤原临也认识他们。 老和尚是浅草寺的住持,法力高强,地位尊贵,在整个日本佛道影响力,可以排到前三。 小和尚是他的徒弟。 两人是来超度亡魂的。 通常来说,一个人死了后,亡魂会被黑白鬼使拘役回黄泉国。 但如果是含冤而死的人,他们的亡魂会带有怨力,这种怨力可以让他们不被黑白鬼发现,从而继续在人间徘徊。 亡魂没有灵智,也没能力伤害人。 可若是放任不管,它们可以通过吓人来汲取所需的怨力,慢慢变成有一定危害的幽灵,再随着积攒怨力越来越多,幽灵会变成更残暴,更强大,一门心思只知道复仇的怨灵。 为了阻止怨灵诞生,大多数的凶杀案现场,都可以看到神官或者僧人做法事的身影。 藤原临也不会做法事。 所以对于可以做法事的神官和僧人,他内心是非常尊敬的。 “弘文大师好。”藤原临也双手合十,朝着老和尚行礼。 尊称神职人员,年龄小的用法师,年龄大的或者地位高的,要用大师。 “藤原君好。” 弘文老和尚客气地回礼。 敢不客气么…… 作为几十年的老邻居,他比谁都清楚浅草神社的过去,眼前这孩子万一真是那巫女的后人,浅草寺上下近百个和尚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和藤原临也寒暄一句,老和尚摘下佛珠,双掌合十,低声诵念起往生咒来,小和尚不敢延误,也开始敲打手中的木鱼。 诵经声带着佛法,使得帐篷内的空气泛起一阵普通人察觉不了的波动。 两道身影缓缓凝聚出来。 一男一女,保持死亡前模样的两个亡魂漂浮在空中,表情迷茫。 男的身穿华丽浮夸的服饰,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寻找回家的路,而他挥舞的双手,又像是想找到一个可以稳住身体的依靠;女的衣着性感,脸上妆容艳丽,她似乎是没有地方可去那样,蹲下来用双手抱住双腿,那蜷缩起来的身子,像机场转盘上无人领取的行李箱。 望着两只亡魂,藤原临也怜悯地叹口气,转头问铃木警部:“他们的身份知道了吗?” “唔,已经比对过了,”铃木警部从旁边的临时办公桌上拿起平板电脑,时间滑动两下,“男的叫北原秀树,家里是开建筑公司的,有钱少爷。女的叫百濑早未,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 说罢,他把平板上边的公民登记信息给藤原临也看了看。 照片上的百濑早未,年龄大概十七八左右,眼神灵动清澈,表情天真无邪,很难把她和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亡魂联系起来。 藤原临也抬头,看向百濑早未的亡魂。 即便已经死了,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她也还深深地记着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的现实,想想也怪可怜的。 往生咒念完。 老和尚睁开眼睛,往前伸出手,轻轻点了下百濑早未的额头。 “请安息吧。” 柔和的光芒从老和尚指尖绽放,在这阵温暖的光里,百濑早未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渐渐化作白色光点飘散在空中。 受其脸上的微笑感染,藤原临也跟着笑了下,朝老和尚微微鞠躬:“大师功德无量。” 这种现象,叫“成佛”。 净化亡魂身上的怨力,使其放下执念,回忆起一生中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光,在幸福中得到自我解脱,安然离去。 每一个含冤的亡魂,都有一段悲惨经历,这种超度方式可以让他们在幸福中得到解脱,也算是一种弥补和安慰吧。 可惜藤原临也没法做到。 他超度时,只能采用另一种相对高效且简洁的方法。 “你也安心上路吧,莫要留恋凡尘。”老和尚一边念着往生咒,一边朝飘在帐篷门口寻找回家路的北原秀树的亡魂走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儿子啊——” 帐篷门帘一下子被掀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 徘徊在门口的北原秀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回忆起生前最幸福时光,就一下子就被他的老父亲给冲散架了。 老和尚赶紧双手合十,低头默念:“被父亲冲散,想必你也是笑着离开的,阿弥陀佛……” “警察先生啊,”北原先生直接冲到铃木警部身前,双目通红,哽咽着哭道:“我的儿子呢,他在哪,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他啊……” “呃,这个……”铃木警部同情地看着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老和尚,“还请北原先生问一下大师,我不懂那方面的东西。” “大师——” 北原先生一个转身,握住老和尚的双手:“我的儿呢……” “唔……” 老和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先生,”小和尚看出了师傅的为难,于是颇为机智地接过话,“您的儿子,方才被您给冲……” 老和尚直接打断他:“无尘休得胡言!” “师傅?”小和尚脑袋上亮起了大大的问号。 “过来,我也你说,”老和尚凑到小和尚耳边,低声说道:“这位施主现在心情万分悲痛,我们不宜再刺激他,知道吗?” “嗯嗯。”小和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要换一个委婉点的说法,”老和尚继续教育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们应当尽量减少死者家属的伤痛,让他们有一个坦然的心态接受事实。” “明白。” 小和尚应了师傅一句。 看着悲痛万分的北原先生,他脑瓜子转了转,眼神瞥到地上的肉沫。 不能让先生知道儿子的亡魂是被他自己冲散的,那只要提醒先生他的儿子早已被怨灵杀害了的事实,不就可以更坦然地接受了吗? 我真机智啊! 默默夸赞自己一句,小和尚双手合十,鞠着躬说道:“北原先生,您的儿子正被您踩在脚下呢。” “……?” 北原先生低头,看了看满地的碎屑。 我辣么大个儿子…… 就只剩这一点东西啦? 瞬间。 北原先生脑袋一阵眩晕,视线发黑,身体无力地倒向地面。 “小心。”藤原临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蹿过来,把北原先生抱住。 而这时,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正扭头看向师傅,一副“快夸夸徒儿”的邀功表情。 老和尚脸色一黑。 “呃……唔,那个,我们先回去了,”他尽量维持着自己得道高僧的风范,微笑着和藤原临也说道,“接下来的事,就劳烦藤原君了,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浅草寺找愚僧。” 说罢。 不能藤原临也回话。 老和尚就拉着小和尚,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浅草寺着火了,赶着回去救火呢。 希望浅草寺没有棍棒教育……藤原临也心底为小和尚祈祷一句,把北原先生交给帐篷外的医生,转头和铃木警部聊起了案情。 29.山那般的压迫感 “今天凌晨3点15分,根据监控显示,北原秀树和百濑早未从酒吧出来,与朋友告别后,驾车从吉原往浅草方向行驶。” 铃木警部说着,打开桌面的手提电脑,调取出沿路的监控。 “那几个朋友有没有询问过?”藤原临也问。 “同事今天一大早就盘问过了,几个人都是宿醉未醒的状态,暂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对了,我到外边抽根烟,小法师你先看看沿路的监控。” 说到这儿,铃木警部叼上烟,钻出帐篷。 藤原临也一个人看着屏幕。 监控上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凌晨三点半,北原秀树开车来到案发现场时,车子猛地刹停,打滑撞到路边的隔离栏。等他打开车门,刚下车查看时,监控就黑掉了。 不用说,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把监控蓄意破坏了。 “嗳,小法师要喝什么?”铃木警部探头进来问。 “可乐好了。” “马上就有!” 很快,铃木警部拿着两罐可乐进来,一罐递给藤原临也。 “很明显,蓄意杀人!”警官先生判断道。 藤原临也小口喝着可乐。 静静地思考着,在变得安静的帐篷里,铃木警部好像可以听见他脑筋转动的声音。 目前可以断定,这是一起灵异案件。 毕竟现场太可怕了! 哪怕再怎么凶残变态的杀人犯,也没法把尸体剁得那么细小和不工整。 但这样的话,更严重的问题就来了。 怨灵没法凭空出先,肯定是被人为弄过来的! 也就是说,这起怨灵杀人案背后的凶手,可能掌握着控制和制造怨灵的方法。 除掉怨灵简单…… 怎样找出更危险的背后凶手,才是难题。 思考片刻,藤原临也喝完一罐可乐,问铃木警部:“北原秀树有什么仇人吗?” “这种败家少爷,仇人多的是呢……”铃木警部苦笑一声,双手扶着桌面,“今年才过了四个月,就因为打架进过三次局子,谁知道他惹了多少人。”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有一个哥哥在赶来的路上,嗯,这件事得和你说一下,”铃木警部弯下腰,从电脑上调出一份个人档案,“这是他哥哥的资料,你看看。” 藤原临也详细地看完整个文档。 比起弟弟,这个叫北原贵树哥哥可就厉害多了,庆应建筑系的天才生,在学校里就已经获得过不少建筑行业的奖项,一毕业就马上接手家里的建筑公司,事业经营得蒸蒸日上。 “北原秀树的朋友好像有提到一点,”铃木警部说道,“北原秀树这个人啊,以前是个乐天派,自信家,可自从他哥哥考上庆应大学后,就变得愤世嫉俗起来,开始摆烂了。” “别人的家事我可没兴趣听。”藤原临也双手抱头,舒缓着筋骨说。 这时,帐篷外走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身材并不是很高,肩膀很宽的灰色西装下面是雪白的衬衣,打着一条深灰色的真丝领带,黑亮的皮鞋擦得油光闪亮。 这正是北原秀树的哥哥,北原建筑设计事务所的社长北原贵树。 “北原先生,来这边。”铃木警部招了招手。 “你好。”北原贵树鞠了躬,才走过来,听铃木警部和他大概介绍一遍案情。 藤原临也注意到,尽管他的衣着和头发都很整洁,但双眼却像长期失眠的病人一样,干涩、浮肿,毫无神采。 “我们是今天凌晨四点十五分,接到同事的紧急通知来到案发现场的……”简单说一下经过,铃木警部揉了揉鼻子,“杀害你弟弟的凶手,应该不是人类。”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种话,大概会认为是警察在胡说八道。 可北原贵树的神情,像是知道有鬼怪存在那样,并没有什么波澜。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颓然地垂下脑袋,视线像是在检查脚上皮鞋的光泽。 藤原临也有些好奇他这样的反应。 就算是知道有鬼怪,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请求警察帮忙抓住凶手,可这位先生却好像认命了那样,任由精气神一点点从体内流失,完全不挣扎一下。 绝对有问题。 “北原先生你好,”藤原临也走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浅草神社的神官,藤原临也,这起案件接下来,将由我接手。” 北原贵树抬头看着他:“藤原法师好。” 喉咙嘶哑。 声音缺乏起伏,单调,不带感情。 “你遇到什么难题了?”藤原临也问。 北原贵树沉默数秒,摇摇头:“没有的事,谢谢法师关心。” 铃木警部瞥了藤原临也一下,知道他有事要干了,于是立马转身钻出帐篷,还很贴心地把门帘的拉链拉起,然后守在门口警戒。 变得昏暗的帐篷里,北原贵树大感不妙地皱起眉头。 藤原临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咯吱咯吱”地转动脖颈,还有捏指骨。 “你不会是想打……” 话还没说完,北原贵树的视线,瞬间被极致的黑暗所侵蚀。 像身处黑洞之中,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无法识别,包括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东西存在这点都感觉不出来,有的只是黑色的虚无。 “你……” 北原秀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喉头干得冒烟,连吞口唾沫都觉得艰难。 一股无可救药的压迫感袭来,衬衣被冷汗打湿透透了,几乎滴下水来,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正被一座大山牢牢压着,肢体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北原先生,希望你能坦诚协助我。” 说完,藤原临也彻去本体的压迫,朝前伸出手。 黑暗褪去。 压迫感褪去。 北原贵树像是刚从水底冒出头那样,反复做了几次深长的呼吸。 节后余生的庆幸感笼罩着他,帐篷门帘洒进来的小小阳光,在他看起来,犹如清晨的窗纱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出来的微光。 “北原先生,”藤原临也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刚才我说的话听清楚了没?” 看着少年伸到眼前的手,还有他脸上赤裸裸的威胁,一阵沉默过后,北原贵树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手伸前,和藤原临也握了一下手。 30.那年春天,从坡道上吹来的白色贝雷帽 “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我家工地上出现了闹鬼的传闻。” “确定?”藤原临也来兴趣了。 “一开始不确定,只以为是工人想偷懒的借口。”北原贵树用嘶哑的声音陈述道,“但后来,陆陆续续有三个工人开始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还有保安夜巡时,失足从楼上摔下来。我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去公司附近的吉原神社,请神官过来查看。” “结果如何?”藤原临也问。 “神官说百分之一百是幽灵在作怪,让我交一大笔钱给他除灵,”说着说着,北原贵树咬了咬牙,表情非常气愤,“我信了他的话,没有报警,而是交了足足1000万円。可他前后忙活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工地上就出现了一例工人死亡案例,工程进度也被迫停下了,现在都没法重新恢复!” “怎么死的?” “神官说是被怨灵杀死的。” “幽灵变怨灵了?” “是的,那神官是这么说的。” 北原贵树从西装口袋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死者的尸体有什么特征不?”藤原临也问。 “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像被野兽啃食过一般。”北原贵树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表情有些犯恶心,“那神官只看一眼,就断定是怨灵所为,要我继续加钱,不然他就不干了。” “你给了没?” “给了。” “怨灵呢?” “还没抓到。” “神官怎么解释?” “神官说,灵符消耗太大,他买不起了,要我继续加钱……”北原贵树无力地苦笑起来,“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二话不说就把他轰了出去。” “他应该没骗你,”藤原临也幸灾乐祸地感叹一句,“除灵的成本,的确很高呀。” 要知道。 灵符是很贵的。 可身为山神大人的藤原临也,除灵的成本约等于零。 将来要是行业内卷过头了,免不了要打价格战,到时候他不但完全不虚,甚至可以化身正义的伙伴,直接把同行干沉默。 “神官走后的第三天,又死了一个留守在工地的保安,同时我收到了一封信。”北原贵树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说道,“对方说也想进入地产行业,但苦于没有经验和资本,于是就看上了我,想要同我合作。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下次死的就不仅是工人了。” 藤原临也问他:“你的答复呢?” “还没有答复,一直在拖。”北原贵树苦涩地摇摇头,“对方说的合作,其实就是想一口吃下我全部的事业,我哪能就这样屈服,可没想到,他们会把目光放到我弟弟身上……” 说到这里,他已经双目通红,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藤原法师,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帮秀树报仇……那小子绝对不坏的,看模样是流里流气的,可骨子里还是一个好孩子的啊,不那么糟的……只好好好教,他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节哀,你在这休息一下,余下的事交给我。”藤原临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转身钻出帐篷。 外边天空晴朗,迎面吹着凉爽的风。 和煦的春光下,鲜绿的樱树迎风摇曳,警用越野车漆黑的车顶折射出刺眼的亮光,整个世界看不到一分一毫的阴翳。 面朝向阳的方向,藤原临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小法师小法师,”铃木警部立马贴了过来,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狗腿笑容,“怎么样,是不是有重大发现了?我就说嘛,小法师一看就是聪慧的天才少年,任何罪恶都逃不过小法师这双充满光彩的眼睛,这不轻轻松松……” “打住,”藤原临也嫌弃地看他一眼,“再说些没用的废话,信不信我把你塞车底下?” “明白!”铃木警部马上捂住嘴。 “北原家的建筑工地有闹鬼的情况,你知道这件事不?” “完全没有。”铃木警部立马摇头。 “这次的案件说不定就和闹鬼事件有关,”藤原临也思考几秒,吩咐道:“你联系一下吉原神社那边,问问是哪个神官接的委托,把大致的情况发给我,然后让他晚上到建筑工地等我。” “呃,”铃木警部有些迟疑,“今天晚上?” “有问题?” “我没问题,只是,今晚不是要处理这只怨灵吗?” “你这问题很白痴啊,”藤原临也转头,很疑惑地看着警部先生,“一只普普通通的怨灵,用得着处理一个晚上?” “……” 这话,铃木警部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在九课干了将近十年时间,接触过的神职人员将近上百个,藤原小法师是第一个把处理怨灵说得像是处理一条活鱼那么简单的人。 真的…… 他太会装了! “就这样啦,我回家弄点吃的先,晚上见。” 藤原临也摆摆手,迈开脚步往浅草神社走回去,期间肚子一直叫个不停。 肚子饿正常的生理现象。 毕竟,妖怪是要吃东西的,不吃会饿死。(成为式神的妖怪除外) 但鬼就不用。 人们常说的鬼,是指幽灵、怨灵、都市传说这一种人死后的灵体,它们的身体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肉体,而是由怨气凝聚起来的假体,和真正肉体比起来的话,嗯……它们就相当于硅胶吧。 妖怪则是各类野生精怪和一部分人死后化成的生灵的统称。 同样由人死后化成的,和鬼的区别在于,变成妖怪相当于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身体是活生生的,需要呼吸需要进食可以繁殖后代。 都听说过有妖二代,但没听说过鬼二代,就是这个原因。 “可惜啊,贞子阿姨要是妖怪就好了,那就可以生一堆可爱的小贞子给我玩了……” 在爬鸟居前的上坡路,藤原临也的思绪就好像杂草般无序地蔓延开来,他从小贞子想到了明日香那亮晶晶的指甲,又从明日香给的两双长筒袜想到了星见学姐,最后想到自己现在的肚子简直和学姐的胸一样,说有吧,看起来又平平的;说没吧,但挤一挤好像又有点东西…… 打住! 不能在想起一个女孩时,只在意人家胸的大小,这样不礼貌! 我是个有风度的绅士……藤原临也摇摇头,把脑子里的画面赶走。 远处忽然吹来一阵狭促的风。 不知从哪吹来的樱花花瓣翩然飞舞,粉色的花瓣里,一坨白色的东西夹在里边,被风吹着飞过来,直接盖到脸上。 嗯? 柑橘味? 藤原临也脸色一黑。 盖到脸上的东西,居然是一顶白色的胜利……不对,白色的贝雷帽。 “前辈~~” “我的帽子。” 坡道上方,传来悦耳、清澈、活泼动听的少女音,恍若天籁。 藤原临也抬头看上去。 红色的鸟居下,少女笑靥如花。 纯白的连衣裙,纯净的白丝长筒袜,纯洁的蕾丝花边……全都是白白的,但在这位色气学妹的身上,藤原临也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只看到了黄色。 31.前辈前辈前辈前辈—— 怎么说好呢…… 这是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四周飘着樱花的香味。 少女迎着暖融融的阳光,摇曳着及膝白裙,快步走下石阶。 她任凭春风拂动那头橘色长发,清澈动人的眸子里含有种命中注定意味的美。嘴角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俨然是在暗示美好的事情即将到来那样。 在这个瞬间,某种浪漫温馨的可能性悄然来袭,轻轻扣击着藤原临也的心扉。 视线里,笠原明日香踩着双小白鞋从台阶上下来,步子迈得并不大,但很有青春活力。 打扮如时,穿奶黄色长袖衫,露出细细白白的脖颈,耳垂挂着的金属耳饰闪闪耀眼。 身姿自然且优雅,美丽的容貌又与飘落的花瓣融为一体,但她径直走到面前的时候,藤原临也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朝前伸出手,想要迎接她。 然而…… 笠原明日香停下来了。 在比藤原临也高三个台阶的上方,她一只手掩着被风吹起的橘色长发,另一只手轻轻把裙摆按下,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前辈把手伸得那么长……”她把头歪成一个可爱的角度,声音清纯又慵懒,“老实回答哟,这举动该不会是打算牵明日香的手吧?” 藤原临也把手收回来,另一只手把帽子还给她:“是那样打算来着。” “为什么想牵明日香的手呢?”笠原明日香动作优雅地把帽子戴上。 “环境烘托到位了,自然而然就有这种想法。”藤原临也坦然地说道,“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百女孩,四周飘着樱花的香味,两人或许会擦肩而过,或许会找一家浪漫的咖啡馆喝咖啡。命运偏向前者,我本人倾向后者。” “百分百女孩?” 笠原明日香就这个词思考片刻,对藤原临也连眨几下眼睛。 “大早上的,这样子来夸人家,”她竖起食指抵住下颚,一边思考一边说,“前辈莫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这种慢条斯理的说话方式,配合她嘴角可爱狡黠的笑容,藤原临也有一种她又要发卡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笠原明日香就双手护胸,往后跳远了点,警惕道:“前辈该不会又想趁机攻略我吧?对不起,这样太直白了。我们才刚认识呢,还没培养出来感情,前辈太轻浮了,我不能接受!” “……” 藤原临也一声不吭地绕开她,走回神社。 “前辈,等等明日香嘛!”笠原明日香又一副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来,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才刚发给藤原临也一张卡那样,神情没有一点别扭。 她特喜欢这样逗藤原临也。 总觉得……这个表面木讷的前辈,内心肯定不单纯。 如果可以把他内心不单纯的那一面给逗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笠原明日香偷偷笑了出来,心想年龄小就是有优势,换成是姐姐来的话,她肯定没法用这招。 两人并肩走在参道上,破败的神社庭院映入眼帘。 鸟居的牌匾上,刻着字。 【浅草神社】 字迹已经没有漆色,边角处被风雨侵蚀得厉害,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认不出是什么字。 过了鸟居,走进院内的场所。 占地比一个标准足球场还要大不少,四处都是被杂草掩埋起来的残垣断壁,唯一完整的建筑,是外墙爬满脸色藤蔓的拜殿。 透过拜殿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里面供奉着的不知名神像,神像一尘不染,和破财神社形成鲜明的对比。 怔怔地站在明媚的春光,眼望冷清孤寂的景象,这样的反差,使得笠原明日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来这里干什么的?”藤原临也在杂草从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春风轻拂而过,茂密的野草微微低下腰身,传出一阵令人感到惬意的沙沙声。在他的脚下,曾经的狛犬石像只剩下半截身子,一株蓝紫色的桔梗花在风中摇颤,美丽而悲伤。 笠原明日香在春风里回过神,神情罕见地正经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说道:“有些感慨啦,在数十年前,曾有许许多多天赋惊人的少年少女在这里修行咒术,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你怎么知道?”藤原临也好笑地问。 “姐姐告诉我的。”笠原明日香自然地抱起双臂,淡淡地笑着:“曾经的辉煌与美好都已不复存在,欢声笑语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冷清破败的庭院与一个孤孤单单小神官。” “我觉得这样蛮好的。”藤原临也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在光明中静静打量这片母亲留给自己的世界。 一直注视着他的笠原明日香,觉得前辈好看得就像柔和的晨光中的玻璃摆饰。 “哪里好了?” 她反问一句,接着双手叉腰,身体凑前弯下腰对着藤原临也说:“前辈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纯情啊?完全听不懂人家的暗示!” “呃……” 藤原临也是真没懂她刚才暗示了什么。 “真是的,说你什么好,”笠原明日香凑前一点,仿佛要说什么秘密那样,在他耳边低语:“今天天气那么好,你陪明日香去逛街嘛——” 甜美的柑橘香味窜入鼻腔,少女轻柔的吐气挑逗着耳垂。藤原临也觉得有些痒,不禁后仰躲开,脸色不善地吐槽道:“拜托,耳朵很痒的啊,下次别这样!” “木头木头!” 笠原明日香鼓着脸颊骂了他两句,踩着小白鞋跑进拜殿。 “欸,你等等,那是我家!”藤原临也起身追上去,“你还没说过来有什么事呢,别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啊!” “你饿不饿?”笠原明日香答非所问。 藤原临也点点头:“饥肠辘辘。” “去给明日香弄点吃的来嘛~~” “别来这套!” “前辈~~” “别叫我前辈!” “前辈前辈前辈前辈——” 藤原临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稍稍提高声调:“你知道我遇到的上一个复读机是什么下场吗?” “上一个有明日香可爱吗?”笠原明日香又一次答非所问。 “不及你一半。”藤原临也老实地回答。 学妹给人的印象虽然有些轻浮,可骨子里的的确确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美少少女……比如她今天的打扮就很时尚,妆化得淡雅自然,裙子的长度不及膝盖,长袖上衣的袖口稍微盖过手腕,领口空隙会不时地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费了好大劲才把视线从人家锁骨上移开的藤原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很漂亮。 “既然明日香很可爱,那就劳烦前辈今天喂饱人家吧!”笠原明日香眼里闪过捉弄的笑意,轻盈地一个转身就走向通往后院的长廊,那摇曳着的橘色长发飘散着美妙的香味。 32.明日香可以现在就用脚来帮前辈哟—— 浅草神社的厨房很小。 藤原临也打开贴有绿色嵌板的破木门,笠原明日香站在门口好奇地左看右看,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墙壁很薄,地板被前辈踩得吱呀乱叫,窗户朝西开着,一天之中能射进的自然光大概仅限于夕晖。洗涤槽干干净净,没有食物的残渣,电冰箱门上有用透明胶带粘住的购物便条。 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厨房。 要说能从中看出主人特征的话,大概就只有爱干净和做事严谨这一点了。 “你想吃什么?”藤原临也问。 “前辈做什么明日香就吃什么。”笠原明日香乖巧地答道。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藤原临也打开冰箱门,拿了瓶橙汁扔给她,“你就坐这里喝,别到处瞎跑。” “嗯嗯!” 笠原明日香把挎包和帽子放在厨房门口的小餐桌,然后坐下来喝着橙汁。 餐桌上摆着一盆枯萎的郁金香盆栽,还有便条纸和中性笔,便条纸上用工整的字体记录了日常花销的数字。 头上天花板有几道粗硕壮观的横梁,窗口泻入春末的阳光。 “吃火锅吗?”藤原临也抬头问。 “好耶!”笠原明日香兴奋地高举小拳拳,大声欢呼:“明日香最喜欢吃火锅了!” “吃完赶紧从我眼前消失。”藤原临也骂了句,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到梳洗台上,慢悠悠地开始洗米下锅,洗菜摆盘。 笠原明日香啜着冰橙汁,从门门外看向藤原临也的背影。 他的刀工十分漂亮,灵活、有节奏感,一看就是经常自己在家做饭的人。 “要不要帮忙?”笠原明日香出声问。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做,你进来反而会打乱我的节奏。”藤原临也洗着娃娃菜和金针菇,回头问一句:“你最好在吃饭前把来意说清楚,无礼的客人!” “来帮前辈除灵的。”笠原明日香语气轻松,嘴角向上翘。 “你怎么知道?”藤原临也刚问出来,就马上想起她的姐姐是九课高层来着。 “听我姐姐说的呀,”笠原明日香的回答和他想的一致,“上次和前辈一同除灵的经历实在太令人怀念了,明日香想重温一遍,前辈不会拒绝吧?” 望着那嬉笑的精致脸蛋,藤原临也手持菜刀,冷冷道:“拒绝,我除灵的时候,不想有人拖我后腿。” 笠原明日香双手握着橙汁瓶,歪着头,用“嗯?”的表情看藤原临也,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拖后腿。 自己可是中位巫女啊! 没嫌弃他这个下位神官都不是的前辈就好了,他居然敢说自己拖后腿? “反正不带你去,”藤原临也转身继续洗菜,“本身除灵的工作量就很大,还要加上保护你,这样就算拿到了九课给的100万円也是个亏本生意。” “……钱?”笠原明日香的小脑瓜子反应过来,不由地噗嗤一笑,“没问题啊,我出双倍怎样?” 像怕她反悔那样,藤原临也立马答道:“成交!” 赚到了。 本来就要带她去除灵以完成系统任务的,现在还可以多200万円的收入,怎能不叫穷鬼激动啊。 他背对的笠原明日香笑了出来,而笠原明日香,同样也达成了初步的目标,脸上露出和藤原临也同款的满足笑容。 心怀鬼胎的少年少女,都认为自己赚到了。 锅里的汤底咕噜咕噜地响着,火锅底料香气蔓延开来。 菜没有多丰盛,只是简单的几样蔬菜和菌类,外加一盘牛肉和一盘鸡翅,藤原临也早就饿得不行了,从冰箱里拿出饮料和冰块后,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切得薄薄的牛肉到锅里。 刚烫好,笠原明日香就张开嘴,脸凑了过来:“啊~” 看在200万円的份上,藤原临也把第一块烫好的牛肉放到她的碗里。 “要前辈喂!”笠原明日香双手握成小拳头放在眼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身为第一个陪明日香吃饭的男孩子,前辈你这块木头破坏了人家所有的幻想!” 藤原临也受不了她这娇气的样子,用公筷重新夹起牛肉。 “啊~”笠原明日香立马不哭了。 他把牛肉丢进少女嘴里。 “嗯——”笠原明日香嚼了几下,小嘴唇里传出一阵满足的叹息声。 “受不了你……”藤原临也叹了口气,撕开一包乌冬面的包装,把面倒进锅里,煮几分钟,捞出来,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面条有嚼头,汤底香气扑鼻,比以往吃过的任何乌冬面都要好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又撕开一袋扔进去煮。 “明日香也要!”笠原明日香把碗递过来。 藤原临也分了一点面给她,顺便夹了两块吸满汤汁的豆腐放在上面。 “前辈要一直这样温柔哦。”笠原明日香用鼓励的语气和他说一句,夹起豆腐送进嘴里,结果被里边的汤汁烫到了。 “啊~” “好烫——” 皱着精致的小脸,少女红色的柔软舌尖微微吐出。 看着她这憨憨的可爱姿态,藤原临也忍不住笑出声。 敞四的窗口时有清风进来,晒得发黄窗帘悄悄摇曵,风里仍夹带樱花的气味,对面坐着美丽的少女,桌上有她的普拉达手提包,他现在的心情出奇的好,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和女孩在家里吃东西的缘故。 铁锅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响,热气弥漫,气氛很融洽。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啦,风景啦,性癖啦之类的。 嗯。 性癖这种话题当然是小婊砸学妹先开头的。 吃完火锅,藤原临也自己收拾好东西,回到房间打算先把周末的作业写完。 笠原明日香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小房间里凉丝丝的让人舒坦,墙和地板都是木头,墙上挂着不少画。地上堆满杂七杂八的箱子,书橱上放满了书,还有一个小音响。 尽管杂乱,却干干净净。 哪一件东西都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廉价的东西,却给人一种自然而然的舒适感。 笠原明日香觉得…… 大概是因为前辈比较帅,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 “前辈喜欢画画和音乐吗?”她好奇香看着地上的作画工具和好几种不同的乐器。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为了生活。”藤原临也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翻开作业本,“不用除灵的空闲时间里,我会做各自兼职,去酒吧卖唱去街头帮人画肖像画之类的。” 笠原明日香在一叠摞起来的书上坐下,双手压好裙摆:“这太浪费时间了,你应该把精力更多的放在神道咒术的练习上。要知道体术是有上限的,至今没有单凭体术就能达到将级实力的人。” “不去打工赚钱,”藤原临也回头看她,开玩笑地问:“你养我啊?” “好啊!” 笠原明日香不假思索地答道。 由于灯光角度的缘故,她的身姿有一种别样的朦胧感,没有一点污渍的小白鞋,套着白色长筒袜的苗条匀称的双腿都像是铺了一层淡淡的光布,就连她本人也被染得微微泛黄,仿佛一张旧照片里的人物。 这种色调令藤原临也觉得心旷神怡,感觉像是时隔好久再次见面的老朋友。 他甚至有点想上去抱一下她。 这种亲切感并不坏,他也不抵触。 “怎么这样盯着人家不放?”笠原明日香明知故问,清澈明媚的眸子闪着得意的光彩。 “刚才好像看到你和一只小熊在春天的山坡上打滚。”藤原临也学她那样答非所问。 笠原明日香略一歪头,邻家女友似的甜甜笑着:“前辈是个怪人!” “怪并不怪,”藤原临也摇摇头说,“只是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应该是被什么迷惑了。” “前辈又在夸我了哟。”笠原明日香双手托腮,姿态要多少女就有多少女。 “废话到此为止!”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笑笑,移开视线。 时间是春末,窗外的东京天空,格外蔚蓝。 在这个和以往有些不一样的春天里,藤原临也一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中性笔,像只犯困的猫咪那样发呆,此时他的心情,仿佛是真的抱着毛发柔软的小熊在草原上翻滚。 但就在下一秒,笠原明日香视线越过他,看到了桌面上的一黑一白的两双长筒袜后,她的小恶魔本色被激发出来,顿时就把屋内的缱绻柔情给染上了一层黄黄的色调。 “前辈——” “明日香的两双袜子,你用过了没——” “没用过的话,明日香现在可以亲自帮前辈哟——” 33.前辈你快点动啊 是穿丝袜好? 还是光着jiojio好呢? 前者刺激感较大,后者更润更舒爽,怎么想……两种引导的方式都必须体验一遍才能没有遗憾呀! 思考着该怎样把脑海里的画面弄到现实来,藤原临也握着笔呆了整个下午,一个字都没写成。 阳光明媚,春风吹拂。 小小房间里,小神官在书桌前想入非非,小巫女在身后安静地看他买的少年漫画。 空气中飘着樱花的芬芳。 太阳缓缓地划着弧形,往地平线坠下。 黄昏来了。 透过窗口招进来的斜阳,把房间染成了好看的蜂蜜色,吹进来的凉风,吧嗒吧嗒地翻动桌面的笔记本。 藤原临也放下笔,舒缓了下手臂。 抬头往窗外看一眼,今天的落日显得硕大无比,整个天际被染得一片血红,美得近乎诡异。 逢魔时来了。 每天到了这个时间段,因为阴阳交替所产生的混乱,白天躲起来的魑魅魍魉可以趁机出来捣乱,单独行走在路上的人如果不小心碰到,会因受到迷惑而失去意识。 藤原临也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女。 笠原明日香坐在一摞书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往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春末的凉风,摇曳着她橘色的发丝,形状好看的小耳朵若隐若现,这场景好看到很像某种青春恋爱番里即将告白的前奏。 “明日香同学。”藤原临也出声喊道。 “嗯?”笠原明日香转过头来,初生小鹿般清澈的眼眸里,有淡淡笑意。 这是不是在装的……藤原临也神色如常地站起来,边抚平衣服的褶皱边说:“我们该出发了。” “哦哦,马上。”笠原明日香把手上看到一半的漫画书扔到藤原临也床上,拿着她的普拉达手提包站起来,“浴室在哪里,明日香要去换衣服。” “换衣服?” “对啊,巫女服!” “哦,出门左拐,走廊尽头处的倒数第二个房间。” 笠原明日香提着包走出门口,两秒后又把头从门外探进屋内,精致的小脸蛋朝藤原临也露出甜美的笑容:“前辈不许过来偷看哦。明日香的身材可是非常好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 “我的身材也很好,标准的八块腹肌。”藤原临也耸耸肩,还给她一个吝啬的表情:“同样不给你看。” “明日香和前辈真是天生一对呢。”笠原明日香笑得十分开心。、 藤原临也好奇地问:“哪看出来的?” “比如说,我是戴普拉达的女魔头,”笠原明日香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普拉达手提包,又指了指藤原临也身上的优衣库t恤,“前辈是穿优衣库的家里蹲,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咯。” “这只能说明我们两个之间有阶级矛盾。”藤原临也冷静地答道。 “阶级矛盾并非不可调和哟,只要前辈日后入赘到明日香家里就行,拜拜~~”笠原明日香挥挥小手,给藤原临也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后,小脑袋消失在门口。 入赘? 区区一个凡人,想屁吃呢你。 藤原临也简单把桌面收拾好,走出拜殿,把本田小狼推出来,在门口等换衣服的小巫女。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后,笠原小巫女才走出来。 橘色梳拢成了复古的姬发式,鬓角扎着红白相间的绳结,身着白色上衣、襦袢与绯袴,传统的红白色调,还在上半身套了一件白色羽织,袖口绣着粉色樱花。 “前辈——” 笠原明日香娇滴滴地喊了声,指尖轻轻捏着羽织,在他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这样的明日香美吗?” 声音柔媚纯真。 藤原临也刚要回答,这时候从哪里吹来一阵风,两株老樱树摇曳起来,好像下雨似的,漫天樱花随风飘落,地面铺上了一层粉色的地毯。 笠原明日香踩着木屐,踏上粉色地毯,从樱花雨中走向他。 高贵奢华的少女,那卓越的风姿,优雅的动作,举手投足都充满美感。 小婊砸好有心机啊……藤原临也内心她吐槽一句。 刚才那阵风,是学妹施展的御风咒,他看得非常清楚,因为她在转圈的时候,空气中忽然出现神力的波动,她的指尖也流转着蓝色的光芒。 一直走到他面前,笠原明日香伸出白皙的掌心去接花瓣。 “前辈你看,连樱花都忍不住为明日香盛放了呢。”她开心地说道。 声音是清脆悦耳的少女音,但她的神情却又有点成熟女性的妩媚,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奇妙地糅合到一起,又纯又欲的美少女,令人心动神摇。 藤原临也心累地看着笑盈盈的小恶魔:“小小年纪的,你哪来那么多心机?” “呀,这样不好吗?” 笠原明日香不以为意地笑着。 她抬起掌心,对着藤原临也轻轻吹气。 “呼——” 八重樱艳丽的花瓣,带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吸入樱花香味的同时,藤原临也也在被动地吸入她的口气。 一时间居然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嘴里含了迷药。 笠原明日香掏出手帕擦擦手,追问道:“前辈还没回答问题哟,明日香美丽吗?” “很美!” 藤原临也诚实地回答。 就同龄段比较的话,除了星见凛子,他还没见过第二个可以在容貌上媲美她的高中生。 笠原明日香接着问:“和星见学姐比起来呢?” “呃……”藤原临也斟酌一下,回答道:“当然是明日香美。” “是学姐不在你才这样说的吧。”笠原明日香直接了当地指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是的。”藤原临也很老实。 “前辈是个大笨蛋,哪有这么回答的。”笠原明日香像是个古代的淑女那样,娴雅地用手帕掩住小嘴唇,一双清澈明媚的眸子盯着他:“假设星见学姐在这,前辈会怎么回答?” “唔,为了避免自己置身于修罗场,我肯定两个都不会得罪。”藤原临也坐上本田小狼,双手扶着车把,“她在的话,我就说她美得像梅花,你美得像樱花。” “有什么不同吗?”笠原明日香天真无邪地问。 “樱花的美丽,是奢华大气,咄咄逼人的;梅花的美丽,是清冽庄严,凛然不俗的;二者的美不分高低,唯意境不同,只看赏客观赏时怀着怎样的心情罢了。” “哈哈,前辈果然会说话。”笠原明日香噗嗤一声笑起来。 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答案,她没再调戏藤原临也,直接跨坐到本田小狼的后座上,朝前一挥手:“银龙号,出发!” 藤原临也猛地一拧油门。 轰—— 突突—— 咳咳咳—— 然后本田小狼就熄火了。 “前辈的技术好烂!”笠原明日香吐槽一句。 “不怪我,”藤原临也重新打火,解释道:“排气管里积水太多,还没来得及排干。” “管道里水多的话,感觉不是应该更润吗?” “……” “前辈你怎么停下来了?” “……” “摩擦更小,冲刺应该更快才对。” “……” “前辈你快点动啊,明日香等不及了!” 34.钞能力学妹 傍晚的阳光如水般柔和,风迎面吹在脸上。 藤原临也深呼吸一口。 他朝鸟居前看出去,东京大大小小的建筑都染上了黄昏的色调,闪闪发光的天际线,宛如用刷子刷出来的一条金边。 美丽夕阳可以让人洗去内心的色色,藤原临也洗干净自己后,回头看着小恶魔学妹:“既然你的车技那么娴熟,这车让你来开好不?” 笠原明日香乖巧地闭上嘴。 她两只手扶着藤原临也的肩膀,用那单纯且懵懂的大眼睛瞪着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当她装纯起来,没人知道她内心有多黄。 “……小心惹火烧身。”藤原临也没好气地嘀咕一句,重新打着本田小狼,慢吞吞朝早上的案发现场开去。 几百米的距离,转眼就到。 白天的帐篷还在,警戒的警察少了很多,只有两个。 看到两人来了后,两个警察立马骑着摩托车往相反的反向来到这条道上最近的一个路口,把整段路都封锁起来,禁止无关人等进入。 帐篷顶上,化身成蜘蛛本体的荒木二郎,瞪着小小的眼珠子望向摩托车上的两人。 他今晚什么都不用干。 只需要用那只怨灵来试探一下藤原临也的实力即可。 如果是他有杀死大哥的实力,那就回去报告嫂子,让嫂子出马吸干他;如果他没有那实力,就证明大哥不是他杀的,那自己今晚就悄悄溜进他房间把他吸干了。 不管怎样,他都死定了! “嘿嘿嘿嘿……”看着皮细肉嫩的小神官,荒木二郎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谁让你那么凑巧和大哥的死扯上关系了呢,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吧!” 天色将暗,最后一抹夕阳即消失。 笠原明日香来到现场后,绕着帐篷转起了圈,从她皱起来的眉心可以看出,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 藤原临也同样在观察。 怨灵这种东西,白天阳气重,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只有等到黄昏降临时分,天地间的阴气压过阳气后,它们留下来的活动才会显现出来。 身为妖怪,藤原临也对怨灵遗留的怨力感知比较敏锐,不需要发动任何技能,就能直接看到车祸现场这一块地方,满是各种红黑色的扭曲抓痕、咬痕,以及是像蛇爬行过后留下来的移动痕迹。 只要顺着这条爬痕,就可以找到怨灵的藏身之所。 相比之下,笠原明日香就没这种本事了,她只能借助一些工具来检测。 藤原临也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白色的银币、一个白绢卷轴、一支引魂香、一匹纸扎成的马、一个纸人、同时还有太鼓和摇铃两种法器。 非常专业的样子。 还有就是,非常土豪的样子。 这些道具,其中几样藤原临也在明治神宫的周边商店有看到过,太鼓和摇铃的单个售价,都接近八位数。 笠原明日香先是把白娟布铺到地面上,然后把硬币叠拢成堆,接着把引魂香插进插进硬币堆里点燃。 若明若暗的光辉中,小巫女手持摇铃轻轻挥舞着,口中念念有词。 伴随着念诵咒文的声音,引魂香产生的烟雾,倒流到向下。 接触到柏油路面残留的怨气后,烟雾逐渐被其中的怨力侵蚀,变成了红黑色。这股红黑色的烟雾退回来,围拢着其中一枚银币,把银币也染成了红黑色。 笠原明日香又从兜里取出一张灵符,双指夹住,神情严肃地朝着香柱一掷,那灵符如有灵性般,呼啦啦地飘到引魂香上,“嘭”地炸成一片烟雾。 『示现姿意,现成真姿!』 笠原明日香娇喝一声。 神力聚集在她白皙的指尖,化作蓝光射到纸人和纸马身上。 瞬间,纸人抓起那枚红黑的银币,跳到纸马身上,纸马迈开四条纸马蹄,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奔跑而去。 藤原临也看得目瞪口呆。 尽管不知道她在干嘛,但仍然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相比之下,他的超度方式,就显得朴实无华,且枯燥了。 而且他也好羡慕。 这种可以让纸片人活过来的咒术,他要是会的话,那手机里的各种老婆,不就通通都可以活过来了吗…… 忙完手头上的事,笠原明日香笑眯眯地看着藤原临也:“前辈知道明日香干了什么吗?” 嗯。 一脸炫耀的表情。 仿佛是在说“让你还说明日香拖后腿!”。 藤原临也没说话,她就自问自答地说道:“我用咒术使得银币染上了怨灵的怨力,然后让纸人和纸马拿着银币去找到怨灵,把它勾引过来。” “厉害!”藤原临也竖起大拇指。 这招很高明。 要知道怨灵都是没脑子的东西。 如果那枚附带怨力的银币出现在那只怨灵眼前,那它肯定会依照本能行动,把这本来就是它的怨力给夺回去,这样一来,引蛇出洞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还没完哦,嘿嘿。” 笠原明日香得意地一笑。 她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灵符,在帐篷外围选了五个点,每个点分别用一枚银币压着一张灵符。藤原临也以为她要完成了的时候,结果她又在原来的地点上偏移大概三十厘米,重新压下一张灵符。 如此重复了二十次,她终于把五芒星阵摆成了一个圆。 “呼——” 累得喘了几口气,笠原明日香像个考了满分的小女孩那样,一蹦一跳地跑着来到藤原临也身边,精致的小脸蛋上露出“赶紧问啊我要炫耀了”的得意笑容。 望着她额头上透明的汗水,藤原临也很配合地开口:“刚才你在干什么?” “嘿嘿,前辈真是个笨蛋,什么东西都不懂哦。”笠原明日香双手叉腰,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刚才明日香布置下的五芒星阵,叫晴明桔梗印,每个角提前布置好灵符,等要用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念咒语了,直接用指决就可以调动,达成瞬发的效果!” 藤原临也看向地面的灵符,眼里流露出贫穷的泪水。 没记错的话,布置阵法所用的灵符,叫布阵符,属于一次性消耗符箓,最低档次的都要2万円一章。 她这一下子弄了20个晴明桔梗印出来,也就是用了足足100张布阵符。 掐指一算。 200万円没了。 太败家了啊…… 夕阳隐没在地平线下,残留的火红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变成紫红色。 暮色变化来到临界点,暗即将超过光的那一瞬之间,光与暗的分界线中,藤原临也头一抬,看向街道前方。 “嗡~” 空气似乎都震动了下。 他和笠原明日香都感到了一阵微微的耳鸣,像是海风穿过生锈的铁丝网发出的声音。 这是穿过逢魔之时,即将面临百鬼夜行的实感瞬间,今晚的第一只鬼,已经朝着两人露出了獠牙。 35.笠原明日香的喀秋莎打法。 疾速流过天空的云朵间,清冷月光把整条大道得明亮亮的。 大道中央,有个东西声披着月光在爬行,笠原明日香远远看过去,只觉得那那东西像是沐浴着月光的细微水雾凝聚而成,又像是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 夜静悄悄的。 只有风吹过身边。黑暗中,绿化叶子无声地碰撞着。 风里有怨力。 气温瞬间变冷。 笠原明日香怕冷似的抱起着双臂,缩着脖子。 “你等会小心,注意安全。”藤原临也和她说道,“情况不对的话,第一时间躲我身后。” 他这话的本意,是让笠原明日香不要掉以轻心。 但小恶魔学妹听到后,却是“啊?”地愣住了。 “有问题?”藤原临也奇怪地看着她。 笠原明日香回过神来,脸颊鼓鼓地瞪着他,两人四目相交。 “我是巫女!”她强调道。 “哦。”藤原临也点点头。 “我是很厉害的巫女!”她继续强调。 “哦。”藤原临也还是不咸不淡的表情。 “你给我好好看着,不许插手!” 笠原明日香哼了声,一甩袖子,踩着木屐就咔咔咔地冲着怨灵扑了过去。 那勇不可挡的气势,藤原临也曾经在一只光头蜘蛛妖身上见过。 希望你别送得那么快…… 勇归勇,可她是不是忘记了要试探目的了? 从这急于表现自己稍显幼稚的举动上来看,藤原临也有了新发现,尽管学妹表面看起来很骚,骨子里其实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不但心机很浅,性格也是很贪玩的那种。 皮色心纯。 这样的美少女真不错。 逗她玩玩也不错的样子……藤原临也脸上露出一个稍稍有点不道德的坏笑,跟在笠原明日香身后,以防她掉链子后被怨灵反杀。 他的感知比较敏锐。 不仅仅看清了爬过来的这只女性怨灵长什么样,开清楚地感受到了它的实力,怨力扰乱空气产生的波动,达到了中位最强,也就是d++的水准。 这比上次求偶的那个怨灵要强上两个小境界。 笠原明日香的实力,和怨灵差不多。 不过鉴于她有掉链子的传统,藤原临也不敢掉以轻心。 和怨灵的距离拉近,笠原明日香也看清了它的样貌,身上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色长裙,批散下来的长发间隙,露出具备女性特征的腐烂脸庞。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来临,它仰起头,长发四散开来,露出布满血丝的狰狞大眼。 笠原明日香的眼里有几分怜悯。 每一个怨灵,都有着一段悲惨的过去,不然是无法积攒足够的怨力凝聚成型。 但她也清楚,绝对不能手软。 无论生前多可怜,从成为怨灵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可怜了。 今天凌晨这只怨灵杀了两个人,如果放任不管,今天晚上它就可以再杀三个人;对怨灵心软,等于放任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想到这点,笠原明日香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她摸出一张定身符,猛地朝前一抛。 『言灵:束缚!』 刹那间。 从灵符里分化出四道柔和的蓝色光线,交织形成了一个米字型的光网,将怨灵束缚起来。 “啊——” 满脸血污的怨灵在网中痛苦地翻滚起来,全身涌动出强大的红黑色怨力,以此来抵抗光网上的神力。 笠原明日香不慌不忙地并拢食指与中指,朝着怨灵一指:“恶灵退散!” 咻—— 一道蓝色流光从地面飞起,像只窜天猴般打在怨灵身上。 嘭—— 怨灵的整个左肩被打烂。 “呃呜,啊——”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血红大眼狠戾地瞪着小巫女、黑发狂舞。 “少在这吓唬我!”笠原明日香可可爱爱地睁大眼睛回瞪怨灵,同时不断使用神力调动先前布置在晴明桔梗印里的灵符,直接当头砸过去。 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吊打阶段。 一张接着一张价格不菲的灵符,闪烁着淡淡的神力蓝光,每一张都像一枚精确制导的导弹,准确无误地砸中怨灵的身体。 怨灵被打得嗷嗷叫。 被神力网束缚着的它,不停扭动着腐烂的身躯,没一张灵符打过来,都会炸掉它的一小块身体,炸出一团团红黑色的雾气。 有钱真好……藤原临也感慨一句。 场面看上去,明日香占据了绝对上风,应该不用自己出手了。 他开始把注意力分散到四周,提防可能存在的危险,相比怨灵,那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是更需要被绳之以法的。 “前辈,”笠原明日香回头,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张是赦令符,专门用来超度的!” 瞧见藤原临也看向自己后,她立马威风凛凛地朝前一挥手指。 咻—— boom! “厉害厉害!”藤原临也发自真心地给她鼓掌。 先不说效果如何。 这华丽的光影效果,足够帅气! 听到他的恭维,笠原明日香心里愈发地得意。 哼! 让你先前小瞧人家,吓不死你这个没见识的小神官! 笠原明日香心里暗暗偷笑,表情却严肃起来,双手稳稳地掐着手印:“前辈,看好咯,这招我只演示一遍给你看!” 藤原临也全神贯注地看着学妹表演。 『奉天师之令,其利如金气;退避百鬼,荡除凶灾。急急如律令!』 伴随着咒文的咏唱,先前布置在晴明桔梗印里的全部灵符,同一时间升空,化作一道接着一道的流光,呼啸着砸向怨灵。 轰—— 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席卷整个东京。 滚滚烟尘,石屑四散飞射。 不同样式的灵符,一张接着一张炸出不同颜色的火光,深邃漆黑的夜色,被绚丽的五彩的火花所装饰,美若梦幻。 深处爆炸中心的怨灵,被火海所淹没,在磅礴的神力碾压之下,它的身躯逐渐融化…… “……居然是喀秋莎!”藤原临也叹为观止。 类似于火炮犁地的打法非常震撼人心,画面过于华丽,充满着金钱的气息。 笠原明日转过头来,嘴角翘起骄傲的弧度。 “区区怨灵,”她随意地手一拨肩上的长发,神采飞扬地看着藤原临也,“在本巫女面前,不值一提!” 然而,就在此时。 她身后的火海忽然被一阵阴风吹灭,地面上被烧融化的黑色液体,缓缓凝聚到一起。 “呜呜——” “你打得我好疼啊——” 似哭非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犹如指甲划过黑板。 生涩、刺耳。 笠原明日香瞬间回头,脸色如临大敌。 36.我想壁咚你。 黑液重新凝聚成人型,带着无比庞大的怨力,缓缓从地面站起。 正是刚才那只怨灵。 “呜,哈啊——” 它扭曲地嚎叫着,一丝不挂的身体,赫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皮肉外翻的割痕,深可见骨的地方,不断往外渗出黑色的腥臭液体。 藤原临也皱了皱眉。 这怨灵在凝聚的过程中,附近的怨力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短时间内它的实力就超过了全盛期,直接突破到了上位…… 也就是说。 笠原明日香忙前忙后,一通狂轰滥炸下来,不但没有杀死它,反而该给它上了buff? 这是什么原理? 藤原临也踏入除灵这行已经有一年多了,有很多奇怪的经历,甚至被怨灵求偶过。 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感觉蛮新鲜的。 所以他打算先按兵不动,看看事情后续会怎么发展。 帐篷顶上,荒木二郎眼里闪过狰狞的笑意。 怨灵的实力达到了上位,这下子小巫女肯定打不过了,那小神官总该出手了吧…… 笠原明日香就很懵。 想破小脑袋,她都没想明白。 刚才明明被烧融化的怨灵,是怎么活过来的,而且它的实力,已经隐隐要超过自己了。 “呃啊……”怨灵发出痛苦的嚎叫,用那双怨毒的红色眼球望着笠原明日香,歇斯底里地质问:“你刚才打了我几下?” “欸?”笠原明日香没料到它会这样问,下意识回答:“100张灵符,当然是100下啊。” “你打得我好疼啊!” 怨灵凄厉地叫了起来,身上的怨力又一次疯狂整长。 “你知道吗——” “我死去的时候,被人割了刚好100刀——” 膨胀的身体、扭曲的面容,怨灵带着一声咆哮扑向笠原明日香。 “原来是这样……”藤原临也恍然大悟。 记住! 怨灵的实力看怨力的多少,而怨力的多少看仇恨的大小。 眼前这只怨灵被人割了100刀虐杀致死,那么100刀这段痛苦过程就会变成它永远仇恨,笠原明日香刚才那波喀秋莎打法,由于自身攻击力和怨灵差不多,做不到瞬间秒杀。 喀秋莎打法不能同时引爆,就变成了刮痧打法。 怨灵在这一过程中,重温了临死前受到的折磨,仇恨指数直接翻倍。 要知道。 仇恨使怨灵更强大。 因此,这只怨灵获在短时间获得了大量的怨力,实力一下子突破到了上位。 看着扑面而来的怨灵,笠原明日香怡然不惧。 毕竟是东京大神宫的巫女。 毕竟是整个神道教的明日之星。 虽然目前的状况出了一点点偏差,面对实力超过自己的怨灵,笠原明日香并没有乱了阵脚。 “前辈,你看好了,”她甚至还悠闲地和藤原临也炫耀,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东西,一边得意道:“明日香身上有一组价值300万円的五行符组,可以利用阴阳五行之力叠加出超强的爆发型咒术,我就示范一次给前辈……”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小巫女的脸色僵硬了几秒。 然后。 她果断地转过身。 撒丫子就跑。 同时。 放声大喊。 “啊啊啊,前辈快来救命,明日香忘记带五行符了——” “……” 当时吧,藤原临也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是因为有这么个猪队友。 好笑是因为,明日香她是真滴阔爱。 穿着木屐狼狈逃跑的小巫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藤原临也及时冲上前,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护在身侧,同时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握拳一砸。 怀中抱妹杀! 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重重砸在怨灵的头上。 “噗~!” 沉闷的声音,像是一拳砸在了一团棉被上。 怨灵纹丝不动。 那双充血肿胀,充满怨恨的眼睛,异常凄厉地瞪大着。 “安息吧,我会替你报仇的。”藤原临也浮现出典雅微笑。 脸庞被割得破碎的怨灵,稍稍扭曲着它缺了一半的嘴唇,看上去似乎浮起了一缕微笑。下一秒,它早已腐烂的身躯,化作一粒粒细小的黑色砂砾,哗啦啦地铺了一地。 面对上位实力的敌人,藤原临也没法在不用妖力的情况下直接超度。 他这一拳,只是把怨灵身上的怨力打散了。 接下来,还需要有人咒术把这些细小的颗粒清理掉,才能算完全杀死怨灵。 “明日香同学,”藤原临也看向怀里的小巫女,唇边浮现出宁静的微笑,“我没法用咒术,请你帮忙收一下尾把。” 笠原明日香使劲眨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清冷的月色洒在少年脸上,照得他就像风中浮云一样,飘然随意的姿态,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磁力。 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身体开始变软。 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藤原临也赶紧松开手。 “哦,我现在就收尾……”笠原明日香轻声应道,然后羞得连耳朵都红了。 她低着头,用笋尖般细嫩的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灵符,声若细蚊地呢喃道:“祥瑞玉兔,恶灵退散,赦——” 灵符软绵绵地从指尖滑落。 懒懒地掉到地上,又慢吞吞地化成蓝色的光芒,一粒一粒地吞噬着不计其数的黑色颗粒。 嗯。 当咒术使用者心不在焉时,使用出来的咒术就是这种懈怠咒术。 藤原临也看着学妹橘色长发下通红的两只小耳朵,觉得现在自己告白的话,起码有一半几率可以拿下。 这不是自吹! 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学妹的感情技能点,好像是全都加在进攻上了,防御不咋地。 自己要是现在壁咚她的话,受到的反抗应该不会很大……想着想着,藤原临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低着头红着脸,心不在焉的笠原明日香听到笑声,抬起头瞄了他一眼,疑惑地问:“前辈在笑什么?” “我想壁咚你。”藤原临也诚实地答道。 “欸,前辈又在告白了吗?”笠原明日香整张脸都红了,吓得赶紧后跳几步,双手胡乱挥舞:“对不起,实在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虽然刚才是有点心动,但那肯定是‘英雄救美’之后的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后,我对前辈暂时没有感觉,请别前辈不要这样!” “这次发卡的理由变了。”藤原临也吐槽道。 “以后还有很多卡等着前辈,”笠原明日香调皮地一笑,然后冲他吐出小舌头:“略略略~~” 帐篷顶上。 荒木二郎慢慢爬下来,趁着夜色离去。 小神官的实力查出来了,确实是有着上位的实力,是他打不过的存在。现在他要回去向嫂子打报告,让嫂子出马吸干他。 37.藤原临也罪恶滔天 夜色渐深,阴气弥漫于大地。 清冷寂静的建筑工地,没有一丝光亮,灰白的外墙的大楼给人一种如同坟墓般的阴冷感。 望着楼与楼丝丝阴气扰动的轨迹,伊东拓实表情淡漠,不屑地冷笑一声。 不过区区一只怨灵。 能有多难对付? 要不是我没钱买灵符,早就把它超度了,轮得到浅草那小子来插手吗——伊东拓实在几分钟前是这样呵斥铃木警部的。 但铃木警部嘿嘿地一笑。 不仅给他掏了一大堆免费用的灵符出来,还承诺只要他协助浅草那小子追查出事件的幕后黑手后,可以给他申请100万円的“热心市民”奖励。 100万円? 对于伊东拓实来说,这算钱吗? 不。 这是命啊。 放两年前,他是不缺这点小钱的。 毕竟那时候他出手除灵,最低的e级委托,没有七位数他都懒得看一眼。价格高的原因,并不是他法力高强又或者服务周到什么的,这不过是两年前的标准收费。 就拿两年前的东京除灵界举例。 那是2019年,无限美好的,但是即将走到尽头的一年年。 那一年,东京都地区全年累计发布除灵委托306起,委托均价200万円。 阴阳寮app上,注册地在东京的神职人员才刚达到100名,这100人都遵循着以往的惯例,非常有默契。 大家都不争不抢,每年舒舒服服地干个三四单,就能年入500万円以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可到了2020年后,一切都变了,犹如大厦倾塌般,令所有从业者都猝不及防。 这一年全年累计发布的除灵委托有350起,委托均价50万円! 大环境没多大变化,但价格却跳水了,原因只有一个:东京除灵界多了一个来乡下来的小神官。 那个混蛋重开浅草神社,以一人之力狂揽整个东京都将近三分之一的委托,害得其他神职人员不得不放下矜持,打起了抢单价格战。 于是乎……均价就从200万円开始大跳水,直接就俯冲到了50万円。 以一己之力,带动全行业内卷;同行怨声载道,藤原临也罪恶滔天! 相比其他地区的同行,伊东拓实对藤原临也的不满,还要更胜一筹。 要知道除了民间委托外,神职人员重要的收入,是来自九课的委托。 吉原地区和浅草地区同属东京都台东区,去年一整年的九课委托,都给浅草神社接了,他吉原神社一个都没捞着!!! 浅草寺同样没捞着。 但人家浅草寺家大业大啊,每年三四千万级别的游客的参拜量,足以让他们躺着就富得流油。 而吉原神社…… 穷得都快要去红灯区举广告牌和各种各样的风俗店抢客人了。 越想就越气! 越气就越要想! 伊东拓实算了一笔账。 从藤原临也出现那天开始算,到今天为止,他少赚了几千万円。 不说那种零散的委托,就拿眼前建筑工地的幽灵举例,里边的是一只下位实力的幽灵,和他自身实力比起来不值一提,一巴掌就可以拍死。 谁知道…… 出了点问题。 幽灵没打死,伊东拓实的钱却没了。 因为藤原临也带动的行业大内卷,他去年接的委托收到的酬金,都不够灵符的消耗。 接一单,就亏一单。 不仅没赚到钱,还把以前的积蓄都给掏空了。 现在他,已经没钱买灵符了。 好气啊! 藤原临你也罪恶滔天! 因为没钱,在北原贵树找上门的时候,伊东拓实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1000万円的酬金。 身为地产家,恢复工地的工期比什么都重要,北原贵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伊东拓实仔细算过,这单委托最起码净赚800万円,够他舒舒服服地活个大半年了。 可不曾想到工地里的幽灵是那么的难缠,他打出去的灵符每一张都是像在给它按摩一样,爽得它嗷嗷叫,一副“人家还要”的样子。 200万円买了上百张灵符,第一晚就挥霍一空。 第二晚,他买了300万円灵符,结果就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眼角还微微湿润。 第三晚,他豁出去了,咬咬牙把剩下的500万円全都买了灵符,打算一鼓作气打出自己的气势来。 结果饱受鞭挞的幽灵不但没死,反而还变成了怨灵。 天照大神在上—— 求你救救我吧! 没有灵符,伊东拓实完全没有和怨灵对线的勇气,只好厚着脸皮让北原贵树加钱。 北原贵树让他滚。 于是他就滚了。 尽管半途撂担子不干的行为,会让吉原神社的声誉受损,但伊东拓实可不在乎这件事,毕竟……打又打不过,灵符又没有,不滚留在那送人头啊。 小命最重要! 所以呢,今天铃木警部找上门时,伊东拓实是拒绝的。 可听到警部先生说提供免费灵符和酬金后,他有些心动,钱不钱的另说,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挽回声誉还是比较重要的一件事。 只要灵符够多,总可以砸死那只怨灵,等消灭了怨灵以后,又可以转头去讹北原贵树的一大笔香火钱,想想都觉得美滋滋的。 铃木警部又说浅草神社的藤原法师也会帮忙。 这下子,伊东拓实就不仅仅是心动了,而是非常的激动。 根据他的了解,藤原临也虽然长得非常帅,整个东京没人比得上他,可论实力,那不过是一个下位神官考核都无法通过的废物罢了。 那些委托说不定只是花钱雇人帮忙完成,通过刷点数的方法提升职称的手段。 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下位都考核不过的神官,可以完成那么多d级委托? 这种人伊东拓实见过不少。 就和富家子弟花钱去名牌大学镀金一样,看起来唬人,实际却一点真材实料都没。 哼! 不知所谓! 除灵界可不是靠名声就能混出头的! 在这一个领域,需要用实力来说话,没有实力的人,就算名声再大都不会得到同行发自内心的尊敬。 哼! 今晚! 就让我伊东拓实,教教你藤原临也什么叫做除灵! ※※※※※ “伊东法师?” “你在听我说话吗?” “喂喂,伊东法师?”铃木警部抬起手挥了几下。 伊东拓实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双手负在身后,保持冷峻的姿态:“叫我何事?” “就是今晚的事,法师有没有把握?”铃木警部露出一贯的谄媚笑脸。 对于任何能带来功绩的神职人员,他都会全力去吹捧,只要他们被舔得舒服了,那么他自然就可以升官发财,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点问题都没!”伊东拓实自负地点头。 “这我可就放心了,”铃木警部又往近凑了凑,贱兮兮地笑着:“照我说啊,这问题我就不该问!整个台东区,谁不知道伊东法师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二十岁就晋升中位的实力,放眼整个东京都是天才一档的存在,区区一只怨灵当然不在话下。” “这是自然。”伊东拓实骄傲地仰起脖颈。 尽管很想保持一名神职人员的矜持,可他的嘴角却不禁地开始上扬。 看到舔得有效,铃木警部更来劲了,更加卖力地开始吹捧。 “下个月吉原神社的权司试炼,肯定是伊东法师胜出的。整个东京都内可以和伊东法师比拟的人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吉原神社。法师你那几个竞争对手可惨了,注定只是陪跑的命……” 伊东拓实绷不住了。 这种恭维,他可太喜欢了。 权司是什么? 这是年轻一辈神官的最大荣耀。 成为权司,既代表着成为神社的代理人,在外边可以顶着神社的名头来办事,可以去参加阴阳寮大会,和无数天才平起平坐,享受年轻一辈同行的敬仰与羡慕。 东京大神宫的权司和镰仓八幡宫的权司,两位都是千年一遇的天才美少女,伊东拓实见过她们一面,心里对她们一直都念念不忘。 只要自己可以成为吉原神社的权司,身份对等了,见面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那感觉…… 想想都觉得美妙啊—— 沉浸幻想中不可自拔的伊东拓实,余光忽然看到一辆本田小狼慢吞吞地开过来。 开车的,正是藤原临也。 38.除了藤原临也,不可能还有人长得那么帅! “藤原法师来了。” 铃木警部脸色一喜。 一听这个名字,伊东拓实脸色一冷,心里立马就想上前给浅草小子一个马威。 但有比他更快的人。 铃木警部一个闪现,热情无比地迎了上去。 “唉哟~~” “小法师您可算来了,我等了老半天,可着急了啊。” “您饿不饿呀?渴不渴呀?我备好了食物和饮品,小法师快点到这边来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我们再一起去为民除害!” 愣在原地的伊东拓实,脸色又黑又绿。 这人刚才舔他舔得正来劲,现在当着他面跑去舔别人了,这让他有种被ntr了的感觉。 啊—— 好气人啊—— 伊东拓实几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他留在原地负手而立,眺望本田小狼开来的方向,保持着高手该有的气场。 本田小狼靠近。 隐隐约约地,后座好像还有个巫女。 两人完全不搭理追着车喋喋不休的铃木警部,而是像小情侣那样说这些在外人听起来像打情骂俏的话。 “快点啊,明日香等不及要看前辈表演了了!” “你能不能别把自己称做‘明日香’?” “为什么呀?” “有装可爱的嫌疑。” “明日香本身就可爱,需要装吗?” “……少自恋。” “前辈,唱歌给明日香听好不好?” “不唱!” “那明日香给前辈唱好不好?” “不听!” “噼啪啦噼啪啦叭叭叭啦叭~~” “蛤?” “樱桃小丸子哟,是不是很可爱?” “闭嘴吧你!” “哒哒哒啦哩啦~~” 明日香? 有点耳熟的名字。 本田小狼缓缓在工地门口停下。 伊东拓实淡漠的目光,扫过笠原明日香的脸…… 下一秒。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表情恍惚,五官僵硬,完全陷入宕机状态。 有没有一种可能…… 帮助藤原临也除灵的那个大人物,其实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笠原巫女? 不对不对…… 笠原巫女为什么要那样做? 难道就因为那小子长得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笠原巫女绝对不是那种只看脸的肤浅女孩! 我们是神职人员,我们最重要的事是守护人间,是匡扶正义! 难道还能靠脸除灵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伊东拓实整个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如同在广阔的荒原上穿行时突然被强雷电击中一样。 麻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呆呆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和浅草小子在身前ntr自己。 “明日香,今晚记得要听话知道吗?” “为什么呀?” “里边可能很危险,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嗯嗯,明日香听前辈的。” 视线里,曾经身份高贵,旁人难以接近的笠原巫女,像个陷入热恋的小女生那样,露出亲昵乖巧的表情。 那充满灵气的鼻尖略微上翘,表情眉飞色舞的模样,前所未有的动人。 伊东拓实觉得自己失恋了。 尽管他只是单恋,可失恋的苦闷感,却犹如以排山倒海之势掠过无边草原的龙卷风般迅猛,它片甲不留地摧毁路上的一切葬爱,把他的身体卷上高空,不由分说地撕得粉碎,体无完肤。 “警部先生,我们进去吧。” “欸,好的。” “对了,这位是?”藤原临也这才发现前边站着一个奇怪的男人。 “哦,这是吉原神社的伊东法师,”铃木警部介绍一声,然后觉得伊东拓实的表情不大对劲,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他赶紧跑上来,小声问:“你怎么了?怎么又走神了?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别进去了,在外头等着。” 舔狗甚至都不叫自己法师了……伊东拓实脸色发白,眼神死死地盯着藤原临也:“你就是藤原临也?” 感觉他的眼里好像藏着什么深仇大恨,藤原临也懒得惹麻烦,就随意地摆摆手:“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绝对不可能,你就是藤原临也!”伊东拓实嘴唇不自主地颤抖着,厉声喊道:“除了藤原临也,不可能有人还有人长得那么帅!” 呃…… 好吧。 这理由真让人无法反驳。 藤原临也直接点头:“我就是藤原临也,请问伊东法师有什么事?” “她……”伊东拓实抬起颤抖的手臂,指着笠原明日香,“为什么她会跟着你!” “她给了我钱。”藤原临也答道。 “对呀,200万円呢。”笠原明日香神情雀跃,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那只怨灵,是我帮前辈除掉的,不算数。所以前辈要带我来这里,再除一次灵。” 她说的,是指花钱看藤原临也除灵,好辨别他是人还是妖的事。 可在伊东拓实听起来,就变成了她刚才帮藤原临也除灵了,还给了200万円,都对他这么好了还不知足,藤原临也还要她今晚过来这里再除一次灵才肯罢休。 这不就是软饭硬吃吗! 伊东拓实羡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论实力,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拍死藤原临也;论样貌,他也不丑啊,只是长得不帅而已嘛。 为什么这样的好事轮不到他头上? 越想越觉得委屈。 “今晚走着瞧!” 伊东拓实冷冷地放了一句狠话,转身就往建筑工地里走去。 新仇加旧恨,使得他内心的战意不断高涨。 强行压下身体里要爆炸出来的力量,他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今晚一定要拿出全部的实力,在笠原巫女面前,证明自己才是“台东区第一神官”! 笠原明日香疑惑地问铃木警部:“这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们两个可别说是我说的啊,”铃木警部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脑袋,悄悄说道说:“他这里估计有问题,尽量别和他一起,省得被传染了。” “怎么回事?”藤原临也问道。 “他们吉原神社要选权司了嘛,”铃木警部解释道,“四个候选人,就他丑得上不了台面,估计是知道自己无法选上,所以精神状况不太好。” 权司神官,代表一家神社的形象,性质类似于代言人。 实力固然是重要的因素,可颜值同样不可或缺,毕竟代言神官长得丑的话,前来神社参拜的香客们,或许就不会来第二次了。 “走吧,我们进去说。” 铃木警部招了招手,带着两人走进建筑工地。 “呜哇……” 轻轻吹拂而过的夜风中,似乎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声。 嗅着飘过鼻尖的血腥味,藤原临也皱了皱眉,北原家的这个建筑工地,似乎不仅仅是有一个怨灵那么简单…… 39.藤原临也的小心机 怨灵所在地,是一栋即将完工的住宅楼。 大楼的入口已经用蓝色的胶合板围了起来,上面用粉笔潦草地写着“禁止进入”的字样。 有两个男人守在入口处,都是是九课探员。 “哦,警部来啦。”其中一个探员看到铃木警部过来,便笑着开口,“就快要升职了,还碰到这样的事,可真够倒霉的。” “我这段时间一直有不太妙预感……”铃木警部自娱自乐地吐槽自己一句,“这种不祥的第六感何必这么准呢?” “你要升职了?”藤原临也看向他。 “唔,全靠小法师帮忙,才让我捞足了功绩,”铃木警部首先吹捧一句,然后才挂着一副谦虚的笑容解释,“上头说要在我们台东区成立一支直属总部的特搜队,下个月我就要去新队伍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队长就是我啦。” 一般来说。 不出意外的话,就肯定是要出意外了。 “恭喜。”藤原临也简短地答道。 “我还听上头说,特搜队队长的警衔是高配的警视正,比我现在的警衔要高两级!”铃木警部忍不住喜上眉梢,幻想起了自己的未来,“黄金周放假回来,我就再也不用在前线奔波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喝咖啡吹吹空调,不仅升官了,面临的风险也变小了,真爽啊。” 笠原明日香的大眼珠子转了又转。 其实吧…… 新成立的特搜队,队长是姐姐来着…… 之所以会选你,主要是看你是台东区最混得最杂的九课探员,想让你来跑跑腿做情报工作而已。 嗯。 看在你那么高兴的份上。 暂时就不说出来了,免得打击到你。 三人走进大楼。 不出所料,楼道内部十分凌乱,到处都是没来得及清理的建筑垃圾。 寒冷的阴风就迫不及待地从涌来,掠过笠原明日香的头发,她精致小巧的鼻子像小狗那样嗅了几下,然后忍不住抬起袖子捂住口鼻。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而且…… 笠原明日香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似乎有东西在暗处注视着她。 “前辈~~”笠原明日香来下意识贴近了藤原临也,小手拉着他的袖子。 “我们先上二楼。”铃木警部率先走上去。 外边的月色很明亮,给整栋大楼表面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银辉,但月光照不亮的内部,宛如一座漆黑的废墟。 空气凉飕飕的。 血腥味中,夹杂了一股霉味。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要有些微的声响,听起来便异常清晰。 楼梯向右拐。 笠原明日香继续手扶墙壁,向右拐弯。 二楼现出小小的光亮,若明若暗,犹如透过好几层窗纱泄露出来的微光。她加快脚步走上去,脚下的木屐,发出“咯哒咯哒”的惬意声响。 光亮的来源,是二楼的一个细细长长的房间。 没装修过的毛坯房,门是临时用木板隔起来,木板用红白相间的绳子缠了起来,贴着六七张发黄的符纸。 “注连绳和驱邪符。” 笠原明日香一眼认出了这两样东西。 藤原临也对此也不陌生。 注连绳在神道教神社很常见,一般都挂在庭院的大树上,用于彰显神明居住的神界和凡人界的界限,注连绳与驱邪符合用,可以形成固有的结界,守护一个小空间。 走近了一看,注连绳上积满灰尘,很久没人打理过的样子。 “这是你之前布置的?”藤原临也朝着室内问。 小房间应该是给工人临时休息用的,张硬硬的沙发、小小的茶几,几张小板凳,没有地毯没有冰箱。 发伊东拓实就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听到藤原临也问话后,直接“哼”了一声。 然后…… 他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那样,傲娇地把头拧到一边。 “噗~” “哈哈~” 笠原明日香忍不住笑了出来,歪头看着藤原临也。 藤原临也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少女年芳十六,翘鼻红唇,姿容明媚得如同一簇带露的樱花。 “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啦,穿木屐走路好累的。”笠原明日香一只手轻轻抓着他的袖子,扭着腰往里边走去。 伊东拓实抬头,45°角仰望窗外漆黑的夜色。 难受,想哭。 一走进室内,藤原临也就看到窗户上方的角落有张蛮大的蜘蛛网,有三只干瘪瘪的小虫子的尸体挂在上边,没看到有蜘蛛在上边。 他现在对蜘蛛这生物格外的警惕,坐在沙发上后,还不忘一直偷偷用余光盯着蜘蛛网来看。 笠原明日香就挨着他坐。 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她一坐下来后,便把一只手搭在藤原临也的肩膀上,开始闭目休息。 藤原临也用手机看《罪与罚》的电子书。 现在要等北原贵树过来,交代几句才可以去除灵,看书是个很不错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偶尔,他会侧头看一下小巫女。 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如同她的容貌一样,看起来精致而高贵。但是较之她比一般女高中生要成熟和妩媚的气质,那柔嫩纤细的手指,倒是奇妙地还原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孩子气。 “唔~前辈的身体好暖。” 笠原明日香发出梦呓一样的呢喃声,纤柔的手指梦游般漫不经心地梳理了几下橘色头发。 很好看的动作,很好看的手指。 一根根纤细的手指仿佛具有不同的撩人情思,甚至还施展了某种控制人心的神道咒术。 藤原临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学妹她……似乎想让自己当她的小狗? 嗯。 应该只是错觉。 等了大概半小时,北原贵树提了两个袋子上来。 一见到沙发上的两人,他便立即迎了上来,神情激动。 “笠原小法师,还有藤原大师好!” 前一秒还在装睡的笠原明日香,猛地一跳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北原贵树。 为什么他是大师,我是小法师? 我哪里小了! “刚才来的路上,警察给我看了你们除灵的视频,”北原贵树把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到桌上,站在藤原临也面前,双手合十,诚恳地鞠躬致谢:“感谢藤原大师为我弟弟报仇。” 人眼无法察觉的白色光点,从他身体里涌出,汇聚到藤原临也身上。 这是信徒的愿力。 作为一名有神社供奉的妖怪,依靠信徒们虔诚的愿力是藤原临也实力增长的方式之一,这种方式有有点也有缺点。 优点是安全无害。 缺点是慢。 当然,慢这个缺点,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缺点。 要是能把浅草神社扩大到明治神宫那般庞大的规模,每天都可以收取成千上万份怨力……那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成为东京23区唯一的话事人。 北原贵树现在非常的虔诚。 所以量非常大。 以至于北原贵树刚直起腰来时,眼前一黑,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咳~!” 笠原明日香咳嗽一声。 北原贵树奇怪地看她一眼:“小法师喉咙不舒服?” “北原先生,我必须要说明一件事,”笠原明日香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说道:“刚才那只怨灵,是我杀死的!” “哦对,没错,也要感谢笠原小法师。”北原贵树相当激动,也朝着她深深鞠躬,“要感谢小法师在身旁协助藤原大师,否则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 笠原明日香一时无语。 算了。 这世界哪来那么多会看场合说话的聪明人。 身为一个人见人爱的明星巫女,她不能因为被无视了,就和普通人计较。总之呢,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气质都要拿捏好,美少女风度不能丢! 在伊东拓实看来。 目前情况显然就是笠原明日香杀了怨灵,而功劳却归到了藤原临也头上。 这样不就是和接了委托让别人帮忙完成一个道理吗! 哼! 小白脸! 伊东拓实的心里冷笑一声。 他打定主意,现在就先让藤原临也装一会,等到了晚上怨灵出来时,再拿出自己全部的本领,好好在他面前装回来! “藤原法师,今晚就拜托了。”北原贵树又看回藤原临也,那充满血丝的憔悴双眼带着浓浓的期待,“因为闹鬼的事,工地已经停工一个半月了,再这样下去,赶不上交付日期要付一大笔违约金……” “北原先生放心吧,这里交给我们。”铃木警部在一边宽慰他。 “看了刚才的视频,我对藤原大师非常有信心,”北原贵树又鞠了躬,抬头阴阳怪气一句:“不像某个只会加钱,但一点用都没的人。” 这边沉浸在悲伤中的伊东拓实,眼皮猛地一跳。 他感觉自己背后好像中了一枪。 藤原临也和善地笑笑,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藤原大师,我这边意见给您准备好酬金了。”北原贵树保持弯腰的姿势,实现看着自己的鞋尖,“等明天,我就亲自送5000万円到浅草神社,希望大师不要推迟。” 藤原临也没什么反应,面容沉静。 这种面对5000万円仍然面不改色的心境,令北原贵树十分的敬佩。 不像这种骗子……他默默转头瞥了眼伊东拓实,心想那1000万円就当买个教训了,以后要告诫身边的亲戚朋友合作伙伴什么的,浅草神社的神官才是真神官,吉原神社的是骗子! “北原先生,听我一句。” 这时候,藤原临也开口了。 他双手平放在膝盖前,神情柔和,嘴角挂着令人心情舒畅的笑容。 “我们神职人员,除掉危害社会的鬼怪,这是本分,并不是为了钱才这样做。”他缓缓站起来,轻轻拍拍北原贵树的肩膀,“钱就不必了,你若有诚意,等黄金周来我浅草神社祭拜一下就好。” 声音不急不缓,既不骄躁也不过分刻意,既无紧张之感又不过于轻松,一切恰到好处。这是一种只消听过一次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声音。 就如同他的笑容,如同他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挺秀端庄的鼻梁一样,令人难以忘怀。 北原贵树直接呆住了。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面对5000万円的巨款,仍旧面不改色地推辞,保持着神职人员的初心,这是何等可贵的精神。 一时间。 铃木警部满头小问号。 依照他对小法师的理解,这种行为要么是脑子抽了,要么是被妖怪夺舍了。 而伊东拓实则是低下头来,心里默默骂道:真能装! 旁边,笠原明日香那双明媚清澈的眸子,盯着藤原临也的侧脸发呆。 她的心里,有一把声音在响起:这样商善良有正义感人长得又帅的前辈,怎么可能是妖怪啊—— 而北原贵树,则是又一次深深地鞠躬。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十几岁的年纪,不仅法力高强,就连心境都如此超然,一举一动都在展现出大师的风范! 比那个骗子好多了! “阿嚏~” 伊东拓实打了个喷嚏。 “北原先生,请回去吧,”藤原临也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快绷不住了,赶紧开口送客,“这里很危险的,你一个普通人还是离开好点。” “我这就走。” 北原贵树诚恳地鞠完躬,才转身出门。 又是一团白色光点涌出来,汇聚到藤原临也身上。 这一次的量更大了。 以至于他走出门时,腿不停地在打哆嗦。 感觉自己又变强了一点,心情大好之余,藤原临也望着北原贵树的背影,一种不算粗俗,但也绝非善意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边。 尽管他没说话,但铃木警部却忽然回过神来。 他刚才就在疑惑,为什么缺钱缺的要死的藤原小法师,会拒绝5000万円的酬金。现在终于明白了,小法师他看上的,是北原先生的建筑公司背景啊。 试想一下。 当北原先生走进浅草神社,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 正当他感到难以理解的时候,小法师来一句“帮助神明修缮住所可以获得神明的善意”之类意思的话,才刚被怨灵折磨过的他,肯定会立马把神社修缮的工作免费包揽下来。 和修缮整个神社相比,5000万円算什么。 那可是需要数亿円的大工程啊! 这波啊,小法师不但钱赚到了,名声也拿了,还收获了东京大神宫巫女的崇拜……看着笠原明日香亮晶晶的双眸,铃木警部不得不在心里给了藤原临也一个大大的赞。 真是个有心机少年…… 以后得牢牢抱住他的大腿才行。 “来来,小法师先吃点东西,”铃木警部打开桌面山上的袋子,把食物拿出来,“吃饱了,我们再去为人民服务。” 有炸鸡和乌冬面,饮料则是柠檬果子露。 伊东拓实独自有些饿,便挪动小板凳过来,坐在茶几前准备吃点东西。 “伊东法师,”藤原临也和他说道,“先别吃,这里不太安全。” “我布下的结界,没有怨灵可以进得来!”伊东拓实淡淡地冷笑着,视线斜睨这藤原临也:“放心吃你的东西,等吃完了,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除灵!” 果然是没有真材实料的骗子! 他难道就不知道,在有结界的情况下,怨灵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进来! 这时,藤原临也伸手,指了指伊东法师的身后。 伊东拓实高傲地转头。 身躯腐烂,满脸是血的女性怨灵,弯下腰来和他脸贴脸,那向外凸出的眼球里,流露出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的怀念。 “那么久才来,人家好想你啊……” “?” 40.这一拳,叫唯物主义铁拳。 “?” 这是什么小可爱? 伊东拓实使劲眨了眨眼,回头看向对面的三个人。 “你们看到什么没有?”他颤声问道。 “别怕,”藤原临也安慰他,“只是一只女鬼而已。” “嗯?” 伊东拓实觉得这话很不对劲。 但是还没等他的脑子转过来弯来,一双无比冰凉的手,就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那只女性怨灵,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腐烂了一半的嘴唇贴着他的鼻尖,用那种沙子划过玻璃表面般瘆人的声音撒娇:“你上次伺候得人家好舒服啊,再来一次,不然我弄死你。” 淦! 伊东拓实瞳孔一缩。 他的大脑现在是空白的,完全顾不上思考,就凭借着本能站起来,冲着门口跑去。 眼瞧着他背着个怨灵逃跑的狼狈模样,藤原临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前辈等等我!”笠原明日香紧随其后。 铃木警部掏出手枪,装上特制的除灵子弹,不紧不慢地跑着。 九课探员平均的工作年限是五年。 大多数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压力太大离开九课接受精神治疗去了。 铃木警部之所以可以干十年。 是因为他足够谨慎。 “救命啊——” 一边跑,一边叫,伊东拓实心情紧张到了极点,一个不小心就来了个平地摔。 在他背后的怨灵,腐烂的脸慢慢朝前。 藤原临也及时赶到,心自腰间挪移到下半身,一脚狠狠踢像怨灵的面门。 “噗~!” 怨灵应声倒在一边。 那脑袋以极其夸张地扭曲着,像是被一脚踢得掉下来一样。 伊东拓实表情凝固,大口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在他的视线里,怨灵在地上扭曲地翻滚着,期间不断有乌黑腥臭的液体顺着腐烂的脸部滑落,没有眼白的双眼里,漆黑的眼球怨毒地注视他一个人。 其中蕴含着的怨气,让伊东拓实手指颤抖,浑身发冷。 “伊东法师,”藤原临也关切地问一句,“你现在还好?” “没、没事!” 伊东拓实强作镇定地站起来。 藤原临也不再管他,撸起袖子准备上去补刀。 “慢着,哪有你这样除灵的!”伊东拓实呵斥一声,手指不知何时从兜里夹了一张灵符出来,“就让我教你什么才是除灵,看好了!” 『咒术:阳炎!』 灵符飘起,伊东拓实双手在空中绘出复杂的图样。 操纵神力,念诵咒文,灵符如遭烈焰吞噬般,闪耀出炫目光芒,火焰以灵符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外扩张的吞噬。 黑夜被照亮,怨气被蒸发掉,炙热的火苗延烧到怨灵身上。 火苗吞噬着怨灵,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 藤原临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神道教咒术那花里胡哨的卖相,的确很唬人。 当然了…… 威力也是小得可以。 比如眼前这只怨灵尽管叫很痛苦,要是换成藤原临也的物理超度法,保证它活不过两秒,走得时候还没一丝痛苦。 眼里映着怨灵挣扎的身影,伊东拓实摇摇头,叹息一声,怜悯地说道:“何其可悲的女人。” 紧接着,他就用这逼格满满的表情,转身面向藤原临也,负手而立:“这才是我的实力,你没看到了没!” 抱歉,实在不够看……藤原临也客气地笑道:“厉害厉害。”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伊东拓实“呵”地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有七种咒术可以净化这小小的怨灵?” “佩服佩服!”藤原强颜欢笑地点点头。 旁边,笠原明日香表情无聊地盯着火光中翻滚的怨灵,心想如果换成是她的话,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打卡下班。 换成星见凛子来的话,又需要多久呢? 正当她在心里比较另一位天才巫女时,楼道内忽然吹来一阵风,剧烈地摇曳火光。 有些阴冷。 笠原明日香无聊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眉眼间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预感到了有趣的事要发生了。 阴气越来越浓郁。 藤原临也同样有所感应。 只是他有些奇怪,这些阴气非常的杂乱无序,像是由许许多多的个体发出来的。 楼道内忽然下降的温度,也引起了伊东拓实的注意。 “呜~” 凄厉的哭声响起,火光熄灭。 失去照明的空间里,几个人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从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感知到了危险和邪恶的气息。 有什么非比寻常的不祥之物出现了! 刚才还被火烤着的怨灵忽然开始爬行,沾满鲜血的长发被烧掉一半的它,露出极为凄惨的面容。 伊东拓实揉揉眼睛,瞬间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额头被利刃横向隔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双眼充血向外凸出,半张开的嘴巴中,满溢出黏稠的鲜血,喉咙则断断续续发出“呜……哈……”的声音。 “哈,我好疼啊——” 怨灵如蛇一般扭动着,朝活人这边爬来。 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迅速的流向伊东拓实。 爬行的过程中,怨灵也抬着头,看来像是受到多次殴打而肿胀的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似的蠕动着。 但它一张开嘴,就只有不断流下血液,无法传出任何话语。 “伊东法师,这东西很危险,”藤原临也非常贴心地提示道,“不如你先退下,让我来应付吧。” “我、我……我才不怕!” 吓得心里发怵的伊东拓实,硬着头皮吼了声壮胆! 愣神了两秒后,他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堆的灵符。 紧接着,就像不要钱似的,把手里的各种各样的灵符一股脑全都洒了出去。 倾尽全力施展咒术,灵符化作一道道炫目的亮光,打得怨灵痛苦翻滚,哀嚎不已。 但怨灵身上翻滚的怨气没有一点消散,反而随着被鞭挞次数的增加,变得愈发地浓厚了。 “前辈你发现没有,”笠原明日香靠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这只怨灵和我们刚才碰到的那只,好像是同样缘故死亡的,不能一击杀死的攻击,都会增长它的怨力。” 藤原临也点点头,和她说道:“我怀疑是用同一种方式人为制造出来的。” 闻言,笠原明日香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怨灵很明显是被虐杀致死的,那么刮痧打法非但不能净化它,反而还会使得它再一次重温临死前遭受的非人折磨,从而导致怨气迅速增加,实力超级加倍。 一通狂轰滥炸的投敌打法过后,伊东拓实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水。 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怨灵,抬起满是鲜血的脸,用乞怜、哀求的眼神盯着他:“再多来几下。” 攻击性不强。 但侮辱性很大。 伊东拓实脖子一缩,有心想继续装逼。 但他实在是没勇气继续待在这里了,便嘴硬道:“瞧你生前可怜,这次我就放过你,还不快点离开!” 经验丰富的藤原临也,直接撸起袖子上前。 他很清楚。 从现在开始,怨灵小姐要暴走了。 它要开始反杀菜鸡神官了。 果然。 和藤原临也预料的一模一样。 听完伊东拓实的话后,怨灵小姐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突然大变。 从乞怜、哀求的表情变成快要哭出来,绝望的哀伤表情……然后,再变成怨恨、愤怒、歇斯底里的恐怖表情。 “嗯吖……呃啊……”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磅礴怨气涌出,将它包裹起来,翻腾不止。 实力在这瞬间突破到上位,怨灵原本破碎的身躯极速膨胀,血管暴涨浮现在皮肤表面,撕裂般的痛苦让它低声嘶吼个不停,全身都涌出大量的鲜血。 忽如其来的异变,直接吓傻了伊东拓实。 “啊——” 被这突然一吓,他直接踉跄两步,脚下一个趔趄,惨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死。 怨灵直接浮空飘起来,带着一声咆哮扑过来。 距离不足两米! 在伊东拓实满脸呆滞的表情下,藤原临也一个前冲,直接奔着怨灵而去。 他想干嘛? 冲上去和怨灵摔跤? 这还是一名神官吗……伊东拓实直接傻眼了。 怨灵扑到身前,两只苍白纤细的手掌合拢,重重对准藤原临也的脑袋一拍。 看着是软绵无力的小手,但那破风带来的呼啸声,让人不得不相信就算是一堵墙,都会被这一拍拍成碎块。 笠原明日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她只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藤原临也的脚步声融为了一体。 “加油啊……”她情不自禁地呢喃一声。 在小巫女的打气声中,藤原临也忽然弯腰,躲过怨灵双手的同时,身体保持前冲的姿势,双手往前一伸,环保住怨灵小姐的纤细的小腰。 近距离接触下,甚至能闻到怨灵身上的腐臭味。 安息吧……藤原临也心里替它哀悼一秒,紧接着双手和腰一起用力,搂着怨灵的腰一个后仰抱摔。 咔擦—— 怨灵的头顶接触地面,颈骨应声断裂。 那颗仅剩下一点皮连着的脑袋上,那毫无眼白的漆黑双眼中,依旧充满着对生人的怨恨,执念没有一点消散。 藤原临也叹了口气,举起拳头。 往下一砸。 整颗脑袋顿时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砂砾,散落在地面,不断抽搐着的怨灵残躯紧跟着变成一样的黑砂。 这…… 伊东拓实不练体术。 但藤原临也那简单的一拳,在他眼里充满了返璞归真的气质,那是他难以形容的强大。 于是乎,来自吉原神社的伊东神官,以颤抖的声线问道:“这是什么拳法?” 拳法? 藤原临也一愣。 他还真没考虑过什么拳法的事。 这一拳,本质上就是随便一砸,没有任何技巧,有的只是十七年时间吃出来的力量。 叫什么好呢? 平a? 普通攻击? 认真一拳? 无论怎么想,都感觉好敷衍。 略微思忖片刻。 藤原临也表情严肃,缓缓地答道:“这一拳,叫唯物主义铁拳。” “……蛤?”伊东拓实整个人都傻了。 这人莫不是还在生气,所以在逗他哟。 “前辈说话真有意思。”笠原明日香笑着从后头走上前来。 望着地上散落的黑色砂砾,她脸上继续保持着笑意,轻轻伸手拉拉藤原临也的袖子:“前辈,你的工作还没完成哟。” “嗯?”藤原临也侧头看她。 昏暗的夜色中,少女本就清丽脱俗的气质,更显超然物外。 “要把这些怨力完全清除才行,”笠原明日香俨然木匠师傅打量一块木材般,视线可能地把他全身每个角落都纳入,“请前辈用咒术净化吧,否则它还会复活。” 藤原临也当然知道这点。 他又没用妖力。 面对上位怨灵,纯物理打击只能把怨力打散。 过一段时间等怨力重新聚集后,怨灵就又会活过来。 “呃,我不会咒术。”藤原临也在擦着手心,表情随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啊,我老早就说过我一点都不会了,只有一身蛮力,请别再让我……” “没关系,我现在就教你!” 笠原明日香仍然一动不动,异常执拗地看着藤原临也的脸。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她自然察觉得出藤原临也在回避着什么,无论是回答的用词也好,说话时的语气也好,都似乎有哪里不对,难以令人由衷信服 这样的发现,不过是瞬间直觉,没有证据。 但她就是坚定地认为,藤原临也肯定有难言之隐。 沉默的时间里,藤原临也调整了好几下呼吸:“我让式神出来帮忙行不?” 式神契约也是神道教独有的咒术契约,需要用神力来缔结和驱动。 笠原明日香目这才抱着双臂退后一步,把空间让出来,从后边观察藤原临也。 那樱色的双唇似笑非笑,以非常可爱的角度朝上翘起,远比之前更有孩子气,也就十五六岁吧。 “啪!” 藤原临也轻轻击一下掌。 接着,他双手交叠,有模有样地比了个神道教召唤式神的指诀,朝前一推。 『五方布阵,式神扶翼!』 在旁人眼里,他装腔作势地念着咒语时的姿态,倒也有几分神官的风采。 “雪姬,出来!” 气温骤然下降,走廊内飘起了雪花, 笠原明日香用手指卷着发梢,视线盯向藤原临也的头上。 那昏暗的空间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五芒星阵法,这个阵法在神道教内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桔梗印,由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创作,因此也叫晴明桔梗印。 在笠原明日香的认知里,妖怪无法使用神力的! 只可惜她不知道,藤原临也是可以用神力的,只不过每一次都会被力量的反噬炸得吐几口血而已。 【随机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5000积分、勾玉x10】 系统弹出提示,藤原临也回头,看到学妹发自心底地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比她以往所有的笑容都更好看的,更显私人性质的笑容。 阵法不过是系统附赠的特效而已,小女孩真好骗……藤原临也内心不由地感慨道,早知道任务这么容易完成,刚认识她那会,就应该直接就把雪女叫出来溜马路。 41.百鬼夜行 裹着白色丝袜的小脚,率先出来,藤原临也眼里出现笑意。 小巧玲珑的脚掌,像两只雪糕般诱人;紧随而来的小腿曲线,优美流畅,恍若精雕细琢出来的工艺品般;再接下来,珠圆玉润的大腿出现,袜筒的边缘,露出一小截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眨眼间,一个浑身被霜雪裹着的女性式神,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一头银白的长发,一双冰蓝色眼眸,拖曳着蓝白衣裙,雪花般晶莹剔透的肌肤。 “居然是雪女……” 笠原明日香感叹出声。 在神道教里印发的稀有珍贵式神排行榜上,雪女常年位居前列,人气非常高。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妖怪。 一面是不染尘埃的白雪,一面是冷酷无情的杀戮。 从外表上看,她们纯有着雪白的肌肤与惊艳的容貌,纯洁无垢;从性格上来看,她们生性冷酷,喜欢把男人引入雪山深处,把他们的肉身冰冻起来,取走其灵魂食用,十分危险。 因为美丽的容貌和冷淡的性格,许多神官和巫女们,都把驯服一只雪女当成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雪女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白皙娇小手掌,轻轻扶住藤原临也的双肩。 粘了点雪花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边整洁萤白的牙齿。 “啊~” 求投食。 “雪姬乖,”藤原临也摸摸她冒着寒气的白发,指着地上的黑色砂砾:“先把这堆东西扫干净。” 雪女低头看了看。 为了尽早吃到东西,她随手一扬,气温骤然将至冰点。 白色的寒雾几乎是瞬息之间形成,从她的脚下开始,沿着地板蔓延出去。 黑色砂砾在接触到寒雾的后,纷纷被冻成冰渣,紧接着又逐一碎裂成黑灰色的冰屑,融化成一滩黑色的液体,慢慢蒸发在空气里。 藤原临也暗暗点头。 那么多棒棒,没白喂她,总算帮得上忙了。 工作完成后,雪女面无表情的脸蛋,再次看向藤原临也:“啊~” “呃,再等等。”藤原临也拍拍她的曲线柔美的后背,“这里人多,等回家后再喂你。” 雪女幅度很小地点点头,随即乖巧地把额头垂在他肩膀上。 “前辈的式神很漂亮的嘛,”笠原明日香在身后说道,“就是……感觉你有虐待她哦,都不给她吃饱饭。” 藤原临也还来得及回话。 雪女首先警觉起来,抬头看向后边。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冰蓝的眼瞳注视着笠原明日香,那哀痛的眼神,似在倾诉着什么,惹人怜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笠原明日香总觉得,雪女看自己的眼神,是那种看小三的哀怨眼神。 不对劲啊…… 生性冷酷雪女生怎么会这样? 笠原明日香狐疑地盯着藤原临也,心想前辈该不会是把雪女那个了吧? 雪女的确是没有感情的妖怪,但也有传闻说雪女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感情。 如果可以用诚心打动雪女,那么她将会是最忠贞的伴侣,会至死不渝地陪伴着另一半。 问题来了…… 前辈是怎么调教雪女的? 笠原明日香小跑上来,习惯性地扯着藤原临也的袖子,娇声娇气地开口:“前辈式神哪来的?” 藤原临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玩游戏抽出来的。” “哼!” “前辈骗人!” 笠原明日香不开心起鼓起脸颊,两手抓着他的袖子,就是一阵摇晃,像是撒娇那样喋喋不休。 “你就告诉明日香嘛……” “好不好嘛,明日香现在都还没式神,心里好奇很呢……” “实在不行的话,明日香也可以打扮成雪女的模样,和前辈玩角色扮演的呀……” “我有现成的雪女不玩,干嘛和你玩角色扮演?”藤原临也略略歪着头,看着学妹的表情,像在说“有病”。 笠原明日香一时语塞。 雪女也学着主人那样歪头,张开小嘴朝向笠原明日香的脸蛋:“啊,呼——” 一口凉凉送给你。 “前辈,她挑衅我!”笠原明日香仰着的精致小脸,气得牙痒痒的。 “抱歉,我的雪女还是个宝宝,比较调皮。”藤原临也笑了下,说完又转头摸摸雪女冰凉的头发,“这样不礼貌,以后不可以再做了知道不?” 雪女噘着嘴,直接把头拧向一边。 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她不听前辈的话!”笠原明日香直接告状。 “你们两个消停点,”藤原临也站在中间,两只手分别敲了她们的额头一下,“今晚的任务还没完呢,打起精神来。” 此时已经到了半夜。 阴气越来越浓郁,空气中有种滞重感,传递出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刚才一直坐在地上的伊东拓实,此时终于缓了过来,他慢慢站起来,神情凝重地说道:“这里有古怪,我们要不要先撤出去?” “你先出去。”藤原临也看着前方漆黑的楼道。 那黝黑漫长的空间里,不断有“沙沙”的声音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爬行。 伊东拓实不禁有些发毛。 随着那像老鼠爬过下水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心里的不安就浓,正想着赶紧溜出去报名。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低着头,往自己双脚看下去。 看不到脚,但是双腿的胯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苍白的女性脸庞。 艹! 下一秒,伊东拓实就惊恐地看见,那张脸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用力卷了过来。 “啊——” “藤原大师救我——”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藤原临也回头看过去。 紧接着。 他就看到,生前应该是个风俗女的小幽灵,正凭着记忆在伊东法师身上重操旧业。 “发生什么事了?”笠原明日香也回过头。 “小孩子不许看!” 藤原临也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尽管是隔着裤子,但他还是希望像学妹这样的花季少女,少看点这样的画面。毕竟她已经够色了,若是再学些技巧的话,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雪女也在这时转头。 藤原临也不得不分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藤原大师——”伊东拓实满脸惊恐。 小小的幽灵,他一点都不怕。 但现在正被缠着,他怕一个不小心,下半身的幸福从此就没了。 “前辈你放开我啊!”笠原明日香用两只手去拽藤原临也的手臂,这使得藤原临也不得不用力,把她箍紧在臂弯里。 温香软玉搂在怀,可惜他没有时间去享受。 幽暗深邃的楼道里,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正传过来,还有一阵狼狈逃跑的混乱脚步声。 “小法师救我——” 是铃木警部的声音,他正抱头逃窜而来。 在他的身后,一具具动作僵硬的灰白灵体,张牙舞爪追逐着。 不计其数的鬼,从各个房间里飘出来汇聚到新进的队伍当中,整栋大楼都乱成了一锅粥。 42.这才是真正的神官风采啊…… 骤然之间,百鬼夜行! 行动的鬼们,打扮、样貌、年龄各异,它们的身体大都浮肿、腐烂,惨死的方式大概能从外表窥探一二。 肢体扭曲,肋骨刺出肌肤的小老头,应该是被撞死的。 穿着白大褂,胸口插着把刀的男人,大概是个医生。 被割喉的中年妇人、手臂布满纹身的极道大汉、全身都是子弹孔的警察、外表看不出异状像是被正室毒死的性感情妇;有些已经不成人形了,只是一团团碎肉块勉强聚合在一起蠕动的无脸鬼。 藤原临也紧皱眉头。 从走进这栋大楼的那一秒开始,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看来,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养鬼”的地方。 “怎么办?”笠原明日香问。 此时还箍紧小巫女柔软身体的藤原临也,直接纵身一跃,往伊东拓实身边跳过去。 “欸,前辈干嘛——” 忽然被抱着飞起来的笠原明日香一声惊呼。 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她下意识张开两手,紧紧搂住藤原临也的脖子。 “唰!” 雪女紧跟着飘过去。 “啊啊啊——”伊东拓实还用手捂着腿中间脑袋,口中呜哇乱叫,藤原临也跳过来,一脚那把小幽灵成空气,大身喝道:“别叫了!” “欸?” 伊东拓实一愣,立马弯腰查看。 确认从头到尾都裤子都还没破后,他长长舒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快感袭来,使得他感到一阵阵虚脱。 可当他一抬头,发现铃木警部身后跟着一大群形态各异的幽灵和怨灵时,整个人又一次吓傻了。 形形色色的鬼物,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就看不到头。 它们嗅着气味,源源不断从各个方向里涌过来,朝活人的方向合拢。 场面令人绝望。 出现的鬼越来越多,笠原明日香脸色有些发白。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骇人的情况。 好在出身大神社的她胆气不小,本能地往藤原临也怀里缩了缩,找到安全感后,她轻咬着下唇,指尖夹起一张灵符。 “交给我,”藤原临也压下她的手,眼望铃木警部逃过来的方向,“等会他过来后,你带着他和伊东法师突围,我给你们殿后。” “前辈,你……”笠原明日香仰着小脸,表情担忧。 “放心,”藤原临也摸摸她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劝说,“我很厉害的,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嗯~” 笠原明日香脸红红的。 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在漆黑中亮晶晶地闪着。 藤原临也同样有些脸红。 但和小巫女不同的是,他是因为有些羞愧。 刚才的动作和话语,是刻意装出来的。 东京大神宫是关东地区仅次于明治神宫的第二大神社,她的姐姐和母亲又都身居高位,无论是从实力还是地位上来看,都是一等一的豪门贵族。 自身被无数视线盯着的藤原临也,在被笠原明日香用长筒袜威胁的那一刻起,就打起了借她家势的主意。 你不仁我不义。 你威胁我我就赖上你家了。 当时的藤原临也,就是这么想的。 可在实际接触下来,他发现笠原明日香倒也没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诡计多端,本质上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而已,这就让他不忍心骗下去了。 “快来救我——” 铃木警部高声呼救,很快就跑到了五米以内。 黯淡的空间里,他看到略矮一头的小女巫靠着小神官的身体,嘴角洋溢出笑容。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身材高矮的差异刚刚好,画面让人感到温馨,就像春季周日早晨幸福的约会。 可是…… 在他们的脚下,几条苍白扭曲的手臂从地板里伸出来,如章鱼的触手般挥舞着。 怎么看也不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啊……危急关头,铃木警部想起了自己九课探员的身份,直接把心一横,大声喊道:“小法师!” 藤原临也看向他,握紧了拳头。 “你带着笠原巫女,赶紧……” 话说到一半,一个全身浮肿,舌头吐出,脖子上有明显勒痕的短发女人,从他身前的天花板上,缓缓飘落下来。 铃木警部本想说‘你带着笠原巫女赶紧走吧不用管我’,但这时突然飘出来的一个吊死鬼,吓得他心脏骤停,连呼吸都忘了。 藤原临也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拳打爆短发女人的脑袋。 嘭! 这个被吊死的女鬼,轰然碎成无数怨力碎片。 “你刚才说什么?”藤原临也问他。 “呃……”铃木警部挠挠脸颊,“我让你和小法师赶紧来救我。” “哦,你赶紧走吧。”藤原临也淡淡地吩咐道,“跟在明日香身后,让她护送你们两个出去,我帮你们殿后。” “不行!” 伊东拓实站了出来。 “?”藤原临也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留下来战斗!”伊东拓实大义凛然地吼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忽然“啊”的一声,整张脸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地板上,不知道什时候多了一只被火烧死的怨灵,它那双烧焦了的双手,带着火焰,握住了伊东拓实的一只脚。 瞬间。 “滋”的一声。 伊东拓实闻到一股皮肉烤糊了的焦臭味。 低头一看,一张就被火烤的血肉干涸的狰狞脸庞正对准他的脚,裂开的嘴角留下了唾液,似乎打算考熟他的腿后来上一口尝尝鲜。 这种时候,哪还有什么勇气战斗,伊东拓实立马大喊道:“藤原法师救我!” “又菜又爱装……”藤原临也嘀咕一句,朝雪女点点头。 雾气凝聚,空气中刮过一阵冰风。 雪花凝结成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寒冷空气里仿佛凝着无数冰晶,站在冰雪中的雪女抬起双臂,那单薄身影地令人感到哀伤。 以她为中心,空中悬浮起了锋利的冰箭。 其中一枚冰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咻”地朝前射出。 寒光一晃而过。 那只浑身覆盖着淡淡火苗的怨灵,身上的怨力消散不少,连带着火焰的热度也在快速降低。 紧接着,雪女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到处指指点点,每指到的一个方向,都会有一枚冰箭射出去,实力低的幽灵会被直接灭杀,实力高的怨灵,则是陷入了僵硬迟缓的状态,动作奇慢无比。 趁着这个时候,笠原明日香也开始行动了。 『雷风、水火,风之咒印,开!』 光芒瞬间亮起,清凉的风从大楼外吹来,笠原明日香一把灵符抛出去。这股风就像是有灵性的小手般,卷着灵符,一张接着一张拍在鬼的身上,精准炸开一条通向楼梯的通道。 “轰!” 随着爆炸声,热浪如脱缰野马,奔腾肆虐。 走廊的通道被打通,少女一马当先朝楼梯跑去,铃木警部跑得也飞快,一瘸一拐拖在第三位的伊东拓实,走到一半楼梯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背影挺拔,以一人之力,把如潮水般黑压压的鬼拦在楼梯口。 又帅,又强。 这才是真正的神官风采啊……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从伊东拓实眼角流下。 43.正确的选择 “嘻嘻……” 红色连衣裙的女性,阴深深地笑着。 黑青色的面容,眼窝空空荡荡,嘴角流淌不断有鲜血流淌而下。 藤原临也发现,这只怨灵的袖口和裙摆下方,都是空荡荡的,断裂肢体出,伤口糜烂腐溃。 显然。 这是被折断四肢而死。 一双苍白的手,从藤原临也身后的黑暗浮现,掐住他的脖子。而他的腰部,也被一双断裂的修长大腿,以非常暧昧的姿势牢牢盘住。 “嘻嘻,抓住你了……” 失去四肢的怨灵,脸上露出诡异的满足微笑。 它扭动着身体,拖着长长的血迹朝藤原临也接近,在它的四周,更多死得五花八门的鬼在汇聚过来。 雪女飘浮在藤原临也身前。 她被白雪裹着的小手,不停指挥空中的冰箭,射向一只只鬼。 每一只被冰箭射中的鬼,都会被挂上僵硬缓慢的debuff,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你一定很痛吧?”藤原临也问爬到脚下的红衣怨灵。 怨灵疑惑地看了看藤原临也。 只是短暂停顿两秒,它继续带着阴森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身体。 越是痛苦的人,死后的亡魂就有越大的几率化身成幽灵,怨灵。 每一个怨灵的背后,都有极其悲惨的过去。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 已经死了啊。 痛是什么? 它早就忘记了。 现在它唯一的目标,就是把眼前的活人变成和它一样的存在。 满是尖牙的嘴巴张开,朝着藤原临也脖子一咬。 “咯嘣~” 牙碎了。 怨灵呆住了。 它难以置信地用舌头舔过牙齿上的缺口,然后“呜~”地哭了出来。 这个少年太硬了。 它咬不动。 低头看着伤心哭泣的怨灵,藤原临也心底并无波动。 无论有多大的冤屈,都不能放过任何它们。 死后还在扰乱人间,本身就是最大的罪过。 这与它们遭遇过怎样的磨难无关。 藤原临也只需要将它超度,让它安息就完事了。 余下的事,交给警察和黄泉国。 当然,需要他帮上忙的地方,肯定不会推辞。 “雪姬,”藤原临也抬头,手指朝前指向黑压压的白鬼,大叫一声:“放大招!” 雪女轻轻抬起双手。 风雪骤乱。 天地间却仿佛雷鸣轰隆声响起。 铅灰色的厚重雾气生成,从一个小点蔓延开来,带着雪花迅速覆盖了整个天花板。雪浪向着百鬼狂奔而去,代表着雪女的意志与情绪。 雪浪蔓延而过,留下一座座冰雕。 月光从支离破碎的窗户朝楼道内泻入,雪花翩翩飞舞,给冻僵的景物涂上一层鲜亮的银辉。余下不少未被冻僵的怨灵,在这片光泽中迟缓地向前推进。 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几道一直躲在暗处的身影终于坐不住了,从暗处钻出来。 短短几十秒时间,就从漆黑的楼道深处来到藤原临也所在的楼层,总共有七个,每一个都屁股吊着蜘蛛丝,八只满是毛的尖锐蛛足勾在发丝线上,晃荡着上半身出现。 七个都是蜘蛛妖。 上半身是女性特征明显的身体,曲线火爆;从胯部往下就成了蜘蛛,毛茸茸的腿和大蜘蛛屁股,有股别让的诱惑美。 身材都很奈斯。 但她们的脸上,令人心生恐惧地长着八个眼珠子,嘴巴一直裂开到耳根,裸露着两排尖锐的细密牙齿。 七个蜘蛛娘同时出现,使得浓郁的妖气带起满地积雪与石砾,把雪女的寒雾驱散出整栋楼层。 领头的,是一只上位实力的贵妇蜘蛛,她盯着藤原临也,声音嘶哑地问道:“不管你是谁,请现在就离开这里。” 尽管少年没表现出多强的实力,但那股从容的风度,令她不得不小心对待。 藤原临也没搭理她,而是看向雪女。 雪女睫毛微眨。 结在睫毛上的霜花被抖落下来几片,看着忽然出现的蜘蛛,雪宝的眼里只有困惑。 她抬起手,想要再开一次技能。 但紧接着,她脸上泛起一抹不健康的红潮,转头向主人寻求帮助。 “过来这边。”藤原临也招招手。 雪女立马朝他飘过去。 纤长的睫毛欢快地眨呀眨,冰霜不停地掉落,等飘到藤原临也身边时,覆盖在她身上的冰雪,已经融化掉大半,露出底下粉嫩无暇的肌肤。 这种情况,是没蓝了。 需要主人补魔,她才可以恢复活力。 但补魔嘛……藤原临也轻轻摸着雪女冰冷的头发,一脸纠结。 雪宝她天生稚颜,眼神如雪,从头发到脚趾,每一处都干干净净,如白雪般纯洁无垢,如果现在染上点其它颜色的话…… 嗯。 想是想。 但她还是宝宝啊…… 雪女张开嘴,脸凑到藤原临也鼻子前:“啊~” 唇瓣触着鼻尖,凉凉的呼吸吹在脸上,很提神。但藤原临也只看到,冰雪消融后,她的眼神显得更加柔弱和哀伤。 七个蜘蛛娘注视着前方,不敢轻举妄动。 被月光染白的他们,看上去宛如一对雕像,一对完美地自成一个世界的雕像。 “好了,你先回去吧。”藤原临也打了个响指,系统撕开的空间裂缝出现,他拍拍雪女纤细的肩膀,笑着哄道:“等主人办完事了,回到家再喂你。” 雪女哀伤地瞪着眼睛。 瞪着主人看了好一会,见他没有改变命令后,她这才噘着嘴唇,不情不愿地回到系统空间里边。 失去雪女妖力的支撑,积雪和冰雕开始消融。 水流聚集在地面,折射着月光,给整个楼道镀上一层若明若暗的银辉。 踩着积水,藤原临也走向七个蜘蛛娘,嘴角露出令她们觉得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领头的蜘蛛娘内心松了口气。 “这些鬼,是你们养的吗?”藤原临也问。 “是的,”蜘蛛娘答道,“由于封口咒的存在,具体情况我们无法透露,所以你别指望可以从我们身上问出什么。” 藤原临也脸色不变,依旧是笑着朝她们走出。 这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它代表着真诚、代表着善意、代表着博爱;当它在你眼前出现的时候,你会觉得就连浑浊的空气都为之焕然一新,恰如往空的花瓶里插上新鲜采摘的栀子花。 蜘蛛娘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心情愈发地放松:“只要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今晚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我会的!” 话音响起,藤原临也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朝前伸出手章。 他的瞳孔变成金色。 他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 圣洁优雅的纯白羽翼,在月光中轻轻摆动,像是舞者娴熟舞姿。 “你是天狗——” 七个蜘蛛娘刚反应过来。 迎接她们的,是如玉般的掌心。 炙热的妖火从那掌心绽放出来,犹如正午的阳光,照亮整条楼道。 在这恐怖的高温下,所有的鬼在瞬间被融化,七个蜘蛛娘慌忙喷出丝线交织成茧,企图保护住自己的身体。 但在火焰接触的瞬间。 纠结交缠的蜘蛛丝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过那般。 蚕茧里的蜘蛛娘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来,身体直接化作灰烬,消逝在火光里,再无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搞定,收工!” 藤原临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双手插进裤兜里,转身下楼。 44.姐妹俩 逃出大楼的几个人,都在注视着楼里的动静。 忽然间,藤原临也所在楼层,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强光从窗口倾泻出来,短暂照亮了漆黑静谧的建筑空地。 没多久,少年双手在兜里,闲庭信步地走出来。 那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杀了几条鱼,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各位,这里已经搞定了,”藤原临也走向众人,“留几个人盯着看有没有可疑的东西出现就行,其余人都散了吧。” 前辈的气质好像有点不同了啊……笠原明日香忍不住凝目细看。 此时的藤原临也,表情随意,姿态随意,透出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尽管身上穿的只是随处可见的便宜衣服,却难掩其脸上透着凛然之气;深邃的瞳仁深处,闪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强烈光彩,搭配那俊俏的容貌,活脱脱一副古代贵公子的模样。 所以说…… 笠原明日香的小脑瓜子,现在才反应过来。 前辈的懵懂和清纯,完全是装出来的咯,他骗了自己! 一直守在楼下的北原贵树走上前,深深地行了一礼:“藤原大师,辛苦了!” 不骄不躁,不动声色,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啊……伊东拓实已经完完全全被折服了。 过程简单直接。 刹那间光芒照亮整个工地的场景,令人永生难忘。 只不过…… 伊东拓实稍稍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刚才好像传出来了极其强烈的妖力波动,难道是大师的式神雪女发威了吗? “我先回去休息咯。”藤原临也笑着和众人说了句,随后朝门口停着的本田小狼走去。 任务完成了,现在首要的事,当然是回家抽卡,哪有空陪你们凡人。 “前辈等等明日香呀!” 笠原明日香蹦蹦跳跳地追上去,和他肩并肩走着。 “小法师,”铃木警部在身后热情地喊道,“黄金周快来了,我打算去浅草神社求个签。” “随时欢迎。” 藤原临也往后摆摆手。 笠原明日香歪头看着他的侧脸:“前辈不老实!” 明明是埋怨的声线,却听出了欢快与开心的情绪。 她觉得前辈有很多秘密。 就比如刚才那股妖力波动,强大到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值得她再继续探索。 藤原临也双手插在兜里:“今天不太想老实。” “嚯,今天不太想老实?有趣的说法,”笠原明日香歪着头,以十分可爱的角度看他,“从这里出去后,前辈和明日香去情人旅馆好不好?” “……” 藤原临也脚下一个拌蒜,差点平地摔。 小恶魔还是那样奔放……他有种惹不起的感觉,赶紧加快脚步甩开她,冲出工地骑上本田小狼。 “诶,前辈等我!” 后视镜里,小巫女追着车尾:“我还没上车呢——” 想上车? 乖乖吃尾气吧你! 藤原临也直接油门一拧,骑着本田小狼消失在夜色当中。 “明日香同学,记得周一把钱给我结了,然后就不要来找我啦!” 远远地,这句话飘了过来。 呛鼻的汽油味中,笠原明日香生气地鼓起脸颊,使劲跺了跺脚。 臭男人! 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想着想着,笠原明日香的小嘴唇一撇,清丽脱俗的脸蛋上,表情有些委屈和不服气。 无论是在神道教内部,还是在老师和同学的眼中,她都是备受瞩目的小公主。 长得漂亮,加之性格又开朗,人缘非常好,深受同龄人的仰慕和长辈的疼爱。 就连神明见到了,都要夸一句明日香真可爱。 除了外表,她的内在同样也很优秀。 神道天赋异禀,号称千年一遇的天才巫女;成绩优秀,考上名牌大学不成问题。 头脑清醒! 处事冷静……吧? 同龄人还在长辈的庇护下摸索前行时,她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把东京大神宫未来的壮大重任扛到自己肩上,堪称完美巫女的典范! 可偏偏到了藤原临也这里,笠原明日香发现,自己的诸多魅力,对他居然通通无效…… 这可太伤美少女的自尊心了! 哼! 学妹生气了。 已经把今天的仇记下了,日后必定要前辈变成小狗,让他加倍奉还! 安静下来的建筑工地,黑暗中唯有逃生灯在闪着,一盏盏绿色的光点绽放着诡异的光芒。 “笠原小法师~” 铃木警部开着警车出来,朝着门口的少女挥挥手:“是回东京大神宫吗?我载你一程。” “不了,”笠原明日香轻耸一下肩,露出无聊的神情,“你回去吧,别在这吵我。” “好嘞!” 铃木警部一脚油门下去,排气声沉甸甸地回荡在深夜的街头。 陆陆续续的,除了几个九课探员留守外,大部分人都撤走了。空旷的建筑工地更显静谧,天穹上的一轮弯月也愈发地显得冷清寂寥。 黑暗中,绿化树的叶子互相碰撞着,发出沙沙的诡异响声。 一辆机车无声无息地停下来。 确实是无声无息,或许有些微的轮胎摩擦声,但几乎难以让人察觉到,这或许是由于机车全黑的涂装带给人的错觉,就像一只幽灵般无声地飘过。 笠原明日香抬起头,看向机车的驾驶员。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黑色胶衣包裹下的身躯异常的火辣,胶衣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样或是图案,感觉像是把原本就很黑的黑衣,又浸了一次深沉的墨色似的。 在那胶衣上方,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 与漆黑的皮衣相反,她有着一头火红的橘发,两种相反的色差组合在一起,却并没有令人觉得突兀。 这种难以形容的美感,或许是因为她有着姣好清冷的容貌有关,像是用现实中所没有的材料制成的精美雕像,才让人觉得没有一丝的不谐调感。 笠原明日香刚想说话,便看见骑士走下机车。 尖尖的高跟鞋跟踩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踏着轻盈的脚步走向前,腰肢扭动得十分优雅,感觉就像是即将要去参加一场皇家宴会的公主似的。 “姐姐。”笠原明日香稍稍低着头,表情前所未有地乖巧。 笠原深绘里往妹妹头上扣了一个头盔,一边帮她系扣子一边问:“今晚玩够了?” “玩够了。” “那就好,我们回家。” “你不问我今晚的事吗?”妹妹好奇地问。 “让姐姐想想啊……”笠原深绘里沉思片刻,缓缓一笑。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从机车的风档下摸出一盒有着长长过滤嘴的烟,取一支叼在嘴上,擦火柴点燃。 “姐姐又抽烟了!”笠原明日香不大高兴地瞪着她,“有害健康,有损皮肤,教坏妹妹!” “上车!” 笠原深绘里招手让她坐上机车后座。 看看姐姐的脸,再看看她叼着的烟,笠原明日香像表达抗议那样开口:“藤原临也不是妖怪,他可以召唤式神!” “哦,姐姐知道了。”笠原深绘里吐出一口烟,劝诫道:“玩够了就好好上学,他的事不要再掺和了。你目前能力还不够,小心被骗。” 笠原明日香微微咬着下唇。 妹妹的表情有些叛逆,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才不会被骗……略有些赌气地想着,她跳上机车后座,搂着姐姐的腰,安静地趴在姐姐背上,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 “前辈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在你那里证明给姐姐看,明日香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笠原深绘里一踩档位,拧动油门。 “嗡~” 发动机低沉的蜂鸣声响起,然后又迅速安静下来,黑色机车如幽灵般融入深夜的街头。 45.狗子从英彦山发回消息 回到浅草神社,是凌晨两点。 废墟中,樱花凋落。 无声无息地,花瓣片片飞舞,飘落下来。 打开拜殿的灯,惨白的光线下,所有的物件都漆色斑驳,通向后院的昏暗走廊,隐隐散发出图书发霉的味道。 抽卡一定要有仪式感……藤原临也给自己的神像烧了一柱香,拍拍手,认真参拜后才走进浴室,洗脸洗澡。 洗完澡,又仔细地把指甲剪掉,耳垢清除掉,最后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和一年前没什么大的改变,整体气质依然是温文尔雅,十足的乖宝宝牌高中生;撩起刘海后,气势逼人,像大家族出来的不良少爷。 能做的都已彻底做完,肚子开始饿了。 藤原临也从浴室出来,钻进厨房,准备弄点东西吃。 冰箱里有充足的食材,肉类、牛奶、水果、蔬菜、火腿、奶酪等都有。要做一顿丰盛的饭菜自然勉强,但做个三明治、切蔬菜弄个色拉、炒两个家常菜还是够用的。 一般情况下,藤原临也都会在家自己做饭吃,偶尔想要改善生活的话,就叫外卖或者或到餐馆吃。 他是个半个享乐派。 就算有要存钱修神社的必要,也不会抠到连顿大餐都舍不得犒劳自己。 在厨房里忙碌片刻,切了点火腿煎热,再煎两个鸡蛋,烤两片面包,最后从冰箱里拿去两罐啤酒,来到拜殿的廊檐上,席地而坐。 庭院里凉风习习。 樱花花瓣静静地飞舞着,从上方飘落到廊檐里。 藤原临也没开灯,只是点了一盏油灯。 微亮的晚风中,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仿佛呼吸一般微微地摇曳。 除了这小小的灯光外,四周都被黑暗包围着,东京的热闹似乎被遮蔽着都市上空的厚如棉的云层尽数吸收了,万籁俱寂。 藤原临也啜着啤酒,久久盯视着油灯,看那火苗跳跃的轨迹。 长期过单身生活,势必养成多种习惯,或古怪或正常。 比如长时间盯视某件东西、一遍又一遍熨烫衣服、在人声嘈杂的饭店里吃饭、听老掉牙的音乐看过时的书、不知不觉中一步步沦为时代的落伍者…… 这种生活,确实如明日香说的那样,像个孤寡老人。 但这其实很惬意的,就像是在树洞里枕着松果等待春天来临的松鼠一样,至少藤原临也是这样认为的。 况且…… 他还有雪女宝宝陪着呀。 “雪姬,出来喝酒!” 冰风吹过,雪女从白雪中出来。 在系统空间休息一阵之后,她体内的妖力恢复了不少,身体重新被冰霜覆盖。 冰晶般清澈的眸子,安静盯着主人,动都不动一下。 夜风吹来,主人的刘海随着庭院里樱树的叶子一同摇曳出愉快的轨迹,花瓣纷纷扬扬地掉落,其中有片比较顽皮的花瓣,轻轻贴到了主人的脸颊上。 主人似乎没有察觉。 他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背靠廊柱,随意地曲起左膝横在地板上。 雪女看了一会。 她好奇地伸出手,拈起花瓣放到鼻尖轻嗅,有股淡淡的香味。 ?i'm 14 years old ?i'm pretty (我今年14岁,有点小可爱。) 忽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把雪女吓到了。 她躲到藤原临也背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小耳朵一抖一抖的,像是在警戒可能会到来的危险。 “乖,没事的。”藤原临也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 雪女把脸蛋埋进他的后背。 月光穿过屋檐,斜斜地投射下来,倾洒在她银白的长发上。 “”藤原临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划过接听图标,听筒了传来女人的声音。 “10分钟,请给我十分钟时间。”她劈头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藤原临也对自己关于音色的记忆能力十分有信心,可以确定这是把陌生人的声音。 “请问,您这是在打给谁?”他客客气气地询问。 “打给您的呀!只需10分钟,10分钟就行。”女人压低着声音说。 那声音轻柔柔的,飘忽忽的,仿佛是半夜背着同床的丈夫在与情郎通电。 “请说。”藤原临也说道。 “我这边查到一点消息了,少主给我的那颗……” “what——” 藤原临也徒然提高声调,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狗子,你怎么了?” “狗子?” “狗子你怎么变成了女人了?” 听筒那边失联了,像是沉入海底般,沉默到了极点。 过了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暗鸦那活像个年轻怨妇的声音,才娇滴滴地传过来。 “少主,我是天狗,不是狗……” “哦,这不是重点。”藤原临也不冷不淡地应了声,“你这把声音是怎么回事?” “来到英彦山地界后,我易容混进了当地的天狗族人当中,打听到了所有的砚玉加工,都是由英彦山良马天狗负责的。我今天白天时以质量问题为由,拿着珠子上门闹事。然后嘛……我把良马天狗的妻子迷昏了,扮成他的妻子在床上套他的话。” 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半夜背着丈夫和情郎通电呀……藤原临也感慨道:“狗子,辛苦你了。” “为少主办事,一点都不辛苦!” 话筒那边,暗鸦的呼吸略微急促了点。 可以帮少主办事,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目前我套到的情报,有两点。一:少主的这颗净邪珠是序列十的珠子,一个神秘客户定制的,总共十枚。二:序列九的珠子,在络新妇的手上。” “既然是神秘客户,第二点怎么确定的?” “良马天狗亲口说的,交货的第二年,序列九的珠出了点问题需要返工,把珠子送过来的蜘蛛娘在无意间透露了络新妇的名称,还透露了络新妇现在身处东京。” “干得不错!”藤原临也夸赞属下一句,“等回来东京,我给你放几天假。” “谢谢少主!” 略微停顿片刻,藤原临也准备挂电话时,暗鸦的声音才传过来。 “不过我没那么快回东京,还请少主让我多在这边逗留一段日子。” “你还在那边干嘛?”藤原临也奇怪地问。 “我打算从内部了解整个英彦山的运作,以及上三阶大妖数量,战士可动员的兵力等。” “……” “我一直觉得,少主之所以迟迟不对其余七大大天狗发诏令,迟迟不一统天狗族,是因为少主对他们不了解,怕他们反抗。现在就由暗鸦成为少主的眼睛,先把英彦山给它看个清清楚楚。” “呃,狗子……” “少主请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可能啊……”藤原临也迟疑了下,语气含混地和他说,“你的少主不想一统天狗族,或许是因为他比较咸鱼呢?” 电话那边再次沉默一分多钟。 “少主,狗子……不对,暗鸦有点受伤,”暗鸦以那种失去灵魂的干巴巴的声音说道,“时间快到了,我要回去继续扮演别人的妻子了,不然会露馅的……” “哦,那你注意安全。”藤原临也吩咐道,“有危险及时撤,特别是良马天狗要上你的时候,记得躲开,我还不至于让你做到出卖自己贞操的地步。” “谢谢少主关心!” 听筒那头,暗鸦的声音恢复生机,给人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藤原临也挂掉通话,陷入沉思。 传说中的男性杀手,无情榨汁姬,大妖络新妇…… 她生前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因为被所爱之人背叛,死后化身为怨灵蜘蛛。 对所爱之人的恨意蚕食着她的身体,还有心,在复仇信念的驱动下,她开始诱惑男子,将男子的首级取走食用。 当然了。 以上的设定是第一只络新妇。 现在的络新妇,除了遗留了美艳的基因和榨汁属性外,别的都与传说无关。 而且必须要说明一点,络新妇不是某个蜘蛛妖专属的名称。这个称呼代表着蜘蛛妖族群里的女帝,只有最强大的蜘蛛娘,才能冠以这个称呼。 蜘蛛娘里的女帝呀……藤原临也握着啤酒罐,心想自己最近真的和蜘蛛犯冲,说不定已经暗中被那只女帝给盯上了。 对于这个猜测,他内心没慌,反而还有点小激动。 只要把女帝收服了,几乎等同于把整个蜘蛛妖族群都收服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就可以收为己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每一代络新妇,都是最美艳动人的那只蜘蛛娘,要是能把女帝抓来,让她八条毛茸茸的大长腿都穿上白丝袜……想想就觉得更激动了。 可问题在于…… 女帝在哪呢? 46.新式神:络新妇 “雪姬要不要再给我冻条黄瓜?” 听到主人的问话,雪女疑惑地眨眨眼,被冰霜覆盖着的脸蛋哀愁动人,颈部与脸颊勾勒出的柔美曲线,飘溢着妙不可言的北国风情。 “算了,明晚再冻。”藤原临也打开另一罐啤酒,递给呆呆的雪女:“要不要喝点?喝完看我抽卡。” 雪女乖乖地用小手接过。 原本液化在啤酒罐上的小水滴,马上就结成了霜。 张开小嘴喝了一点啤酒,她马上皱着小脸蛋,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好难喝…… 主人怎么喝得下去这种奇怪东西? “哈哈,”藤原临也摸着她冰凉的头发,笑着说:“希望能抽到个有用的式神,留着给你当姐妹。” 雪女头一歪。 笨笨的脑瓜子思考片刻,她主动伸出脚,把两只雪糕递给主人。 从一开始,主人就很喜欢让她躺着,然后把她双腿搭在他的肩上,用脸来蹭她的脚脚和大腿。 雪宝是唯一的。 才不要什么姐妹。 “这个月摸脚提升羁绊的次数已经没了,等下个月再摸。”藤原临也揉揉她的脸蛋,靠回到廊柱上。 不远处浅草寺里,五重塔依旧灯火通明,始终散发出梦幻般的色彩。 “干杯!” 他举起啤酒罐,朝着塔身碰了碰。 一口喝干。 捏瘪瓶身,随手往廊檐外的草坪扔过去,留给雪女明天收拾。 打开系统。 点进卡池,直接一发十连。 白蓝白白蓝白紫蓝蓝白,前后十道光束在脑海中亮起。 系统目前有四个级别的式神可以抽取,白色是r卡,蓝色是s卡,紫色是sr卡,金色则是最高级别的ssr卡。 ssr是强大的! 同时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藤原临也反正是个抽不出ssr的非洲人,10连能抽到一张sr,就已经是赚到了。 “总之——” “现在,让我看看新老婆,不对,新式神!” 点开式神图鉴,藤原临也查看了新式神的介绍面。 【世人所贪图的,不过是我的美色。】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那些庸俗的人,始终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我,可若是知道了我本来的面目,他们肯定惊恐万分。】 【我只能独自适应黑暗。】 【与无数蜘蛛一起,融为一体。】 【以人类为食。】 嗯? 络新妇? 我最近是和蜘蛛有缘吗? 还没等藤原临也从这奇妙缘分中回过神,无数纤细的银丝,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将他的双手双脚缠住。 这些银丝隐隐颤动着,传递出奇妙的感情共振。 “这第一次见面的方式,有些怪呀……”藤原临也嘀咕一声,仍由蜘蛛丝将自己拉起来,落入一张凭空出现的蜘蛛网中,成大字型躺着。 丝线的另一端,一只神态妩媚的美人蛛,迈着八条毛绒绒的细腿朝他爬。 圆润柔美的鹅蛋脸,眼眸呈紫色,花纹深邃迷人。 上半身是完美的人类躯体,穿一件宽袖露肩和服,肩膀圆润细腻,脖颈白皙修长。整个造型可谓是眼眸绮彩,神韵天然,由内而外散发出浓浓的媚意。 但从胯部往下,她的深入,就变成了一只黑蜘蛛。 毛茸茸的腹部,毛茸茸的大屁股,尖尖细细的八条大长腿,还有那可以骑乘的平坦蜘蛛背……藤原临也看着她从蜘蛛网另一端爬到自己身上,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但他是妖啊! 拓宽一下性癖,没什么不可以的。 爬到主人身上,络新妇弯下腰,露出尖利的牙齿。 场面好危险……藤原临也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美人蛛低下来的胸口上 精致嫩滑的锁骨,白皙沟壑若隐若现,丰满迷人。 很不好。 对于藤原临也这样的年纪来说,这样太伤身体了。 络新妇轻轻张开嘴:“哈~” 小巧嫣红的两片唇瓣微微开启,一缕带着浓郁香味的青烟呼出来,钻进藤原临也的鼻腔。 像有只小蜘蛛在肺里边爬行一样,他瞬间觉体内很痒,但这种痒并不难受,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奇妙舒适感。 “……” 藤原临也的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奇怪,但又有点合理的念头。 这蜘蛛娘,该不会是一出来,就把主人列为了狩猎目标吧? 作为专门狩猎男子的蜘蛛娘,络新妇长得的确非常妖艳,她不仅可以吐出令男性激发本能的挑逗气体,那双紫色的眼眸,更是有着异常迷人的魅惑漩涡。 稍微看多一眼,就会令人觉得神情恍惚,身体躁动不安。 久久没有吃的塞进嘴里,络新妇开始变得主动。 她现实把脸蛋凑近藤原临也,鼻尖在主人耳垂下方的脖颈轻轻摩挲着,似乎是在嗅气味,又似乎是在寻找下口的地方。 温润、黏热的柔滑触感,撩得藤原临也脑子发痒。 胸口也跟着变得痒痒的,有股欲罢不能的感觉,就好像心脏里有台收不到信号的收音机,正在源源不断地朝着脑子发送“滋滋”的声音。 旁观许久的雪女,终于忍不住飘来主人身边,略略歪着头。 看着络新妇嘴里伸出的舌尖,贴在主人的脖颈上,雪宝那双蓝蓝的眸子,满是求知欲。 她是谁? 她正在干什么? 主人为什么一脸享受的表情? 很舒服吗? 雪宝要不要学? 一连串的疑问在雪女脑海里闪过,但受限于硬件过于落后,她一个答案都没能想出来。 感觉像是把菜洗干净了,络新妇的双唇覆盖下来,吻住主人脖子,温柔地一咬。 “啊,唔~” 式神和主人是灵魂相连的关系,藤原临也的身体对她不设防,所以这一咬,牙齿很轻松地就刺破了皮肤,她吸食到了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口血。 热热的。 烫烫的。 充满生命气息的浓稠液体溅射出来,进入口腔,络新妇喉咙微微地耸动,把来自主人的生命精华尽数吞下。 藤原临也控制着量。 第一次不能喂太饱她,不然她是有爽到,可自己却要变虚了。 进食完成,络新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她没有起来,而是伸出八条毛茸茸的蜘蛛腿,把主人牢牢抱在自己的身上,眼眸缓缓闭合。 大。 实在是有点大。 就像新鲜出炉的面包,热烘烘的,充满诱人的香味。 “松,松开……” 藤原临也艰难地开口。 这洗面奶闷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唔~” 络新妇摇摇头,表示不想松开。 如果说雪女是没有没有感情的纯洁女郎,那么她的定位,就是一切都为了魅惑而生的性感玩物。 见到主人的第一眼,她就把狩猎主人这个本能的想法,列为了妖生唯一的目标。 47.亲昵互动 享用完洗面奶,藤原临也从蜘蛛网里出来。 两只式神乖乖地坐在廊檐看着主人,风一吹过,杂草摇摆,彼此在黑暗中触碰。 云朵快速飘动,影子投落在庭院里,樱花在风中飘落,雪女的身上、络新妇的蜘蛛背上,都点缀着粉色。 藤原临也静下心来,聆听风拍打窗户的声音,观赏落樱。 水面掀起的涟漪,早晚会归于静止,但不要忘记,可能会有蝴蝶效应发生。 希望不要扇出一场龙卷风来……藤原临也靠着廊柱,点开系统界面,查看络新妇的属性。 【姓名:络新妇】 【未觉醒】 【羁绊度:0%】 【等级:下位(0%)】 【攻击:e+】 【防御:e】 【速度:e】 【辅助:e+】 【主动技能:毒针(lv1)】 【天赋被动:无】 藤原临也点开第一个技能介绍。 【毒针:络新妇发射出带有僵硬毒素的毒针,攻击1名敌人,造成自身攻击100%的伤害。(敌人每高一个境界,僵硬效果减10%;敌人每低一个境界,僵硬效果+10%)】 感觉像个偏辅助的式神。 看了看积分,任务奖励5000,外加这一周攒下来的800,【讨好式神的一百种食物(下位)】是100积分一个,只够喂到58%的经验。 藤原临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另外九个式神哪里。 5张n卡,4张r卡。 【灯笼鬼x2】 【帚神x1】 【唐纸伞妖x2】 【座敷童子x1】 【山童x2】 【独眼小僧x1】 嗯。 全都经验。 不想要的式神,可以直接用来换经验达摩。 一张0经验的n卡,可以换5下位经验达摩;一张0经验的r卡,可以换10个下位经验达摩。 藤原临也点进系统商店,用这九张卡换了65个下位经验达摩,全用在了络新妇身上,经验值喂到65%。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络新妇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庞大的暖流直接冲进自己身体。 她先是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然后知觉很快恢复,实力好像也变强了不少。 络新妇抬头看主人一眼。 她知道。 自己刚才被主人灌满了,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怀着报恩的心情,络新妇迈着蜘蛛腿,爬到主人身前。 “你的感觉怎样?”藤原临也问。 络新妇摸摸肚子,声音干涩,且发音不准地答道:“这里……涨涨的。” 说罢,她脸上露出妩媚至极的笑容,高高的上半身弯下来,脸贴着主人的脸。 那长长睫毛下的眼睛,水波潋滟,感觉随时都有魅惑人心粉色的雾气要从里面飘出来。 这就是媚眼? 藤原临也不大清楚。 不过这种气质妩媚的大姐姐妖怪和他性癖对得上,感觉真不错。 “嗯~” 络新妇诱惑十足地轻吟一声。 紧接着,她伸长细细白白的胳膊,牢牢抱住主人的脑袋。 虽说还隔着一层和服,但脸上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成熟女性的柔软触感,还能闻到她身体里传来的浓郁香味。 “可惜啊,智商不大行的话,会让我有占傻子便宜的罪恶感,”藤原临也枕着她柔软温暖的胸口,惬意地眯起眼睛,“得想个办法把现实中的络新妇找出来,把你觉醒了好给我当女仆。” 说着,他打开系统商店,换了35个【讨好式神的一百种食物(下位)】。 35只小蜘蛛。 络新妇本能地松开藤原临也的脖子,脸凑上前,微微张开小嘴求食。 丰盈性感的双唇里,柔软的舌头粉嫩粉嫩的,看起来很诱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调教好……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藤原临也耐心地喂她吸食小蜘蛛。 【首次投食,羁绊度+5%】 系统探出提示,刚好喂完。 旁边,雪女宝宝一言不发地看着藤原临也。 她略微咬着下唇,哀伤的蓝眸幽怨地瞪着喜新厌旧的主人,希望主人可以良心发现,想起他今天还没有喂雪宝呢。 但藤原临也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到了系统面板上。 【姓名:络新妇】 【未觉醒】 【羁绊度:5%】 【等级:中位(0%)】 【攻击:d+】 【防御:e+】 【速度:d】 【辅助:d++】 【主动技能:毒针(lv2)天罗地网(lv1)】 【天赋被动:无】 【天罗地网:络新妇布下巨大的蜘蛛网,覆盖敌方全体,造成攻击110%的伤害。对陷入蜘蛛网的敌方个体,有50%概率附加僵硬效果(敌人每高一个境界,触发概率减10%;敌人每低一个境界,触发概率+10%)】 僵硬效果么…… 雪宝的第二技能,好像对僵硬的敌人有着50%的冰冻效果来着。 也就是说,先让小蜘蛛放网,再让雪宝下雪,这样配合下来,可以大范围冰冻敌人。 如果将来要和另外七个大天狗开战,有这两个控制,打起仗来简直就是开挂……藤原临也伸手去撩了下雪女冰凉的银白长发,笑着说道:“以后要和小蜘蛛好好配合哟。” 雪女完全没搭理他。 “……” 看着雪宝噘着嘴唇的委屈模样,藤原临也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在建筑工地就答应了她回来要喂她,结果拖到现在都还没喂,这是在生气呢。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藤原临也歉意地笑笑,换了两根冰棒递到雪宝面前,“来,主人给你赔罪。” “啊,唔~” 雪女张开小嘴,把两根冰棒一起含进嘴里。 小小的嘴巴被撑开,腮帮也高高鼓起,这贪吃的样子好可爱。 “小蜘蛛,”藤原临也转向络新妇,把手伸向她,“现在要开始增进羁绊度了,你忍着点,别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络新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式神的羁绊度,可以通过投食、亲昵互动和并肩作战三个方面来增加,其中投食和亲昵互动,每个月的上限都是5%,战斗增加的上限是20%。 不同的式神,互动的方式也不同。 比如说雪女的是摸脚脚,络新妇的嘛……藤原临也还不知道,只能一个个摸索过去,慢慢找。 几个不那么关键的部位都试过了,没法触发,直接摸胸又不太下得去手,藤原临也转到络新妇的背后,看向她那毛茸茸的蜘蛛屁股。 摸蜘蛛酿的屁股…… 感觉好下流啊。 “唔~” 络新妇咬紧牙关,闷哼了声。 【首次互动,羁绊度+5%】 脸色嫣红的蜘蛛娘,转过头看着主人,丰腴肉感的肢体一阵乱颤。 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藤原临也同样觉得很满足,抬手摸了摸她光滑的蜘蛛背。 布满天空的云断断续续地散开,从中透出近乎圆满的月,看来明天会有个好天气,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48.目标,阴阳寮总部! 凌晨三点。 藤原临也收拾东西回屋。 临睡觉前,他握着笔,在书桌上算了一笔账。 【存款:】 多少呢? 来东京一年的时间,总计接受除灵委托120起,合计获得报酬800万円(特殊行业无需交税)。 日常任务赚了1000万円,各种七七八八的兼职300万円。 一个月的生活费大约10万円左右,一年就要扣掉120万円,还要扣掉300万一年的学费,总共交了两年。 略微算了下,得出答案。 【存款:约1400万円】 在这基础上,还要加上今天赚来的300万,总共1700万円。 对自己有了清晰的认知,才可以知道距离目标尚且有多远,藤原临也开始算起了目前尚且缺多少钱。 【修缮拜殿:预算1亿円。】 【完善配套:预算5000万円。】 修缮拜殿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太过落魄的神社,别说进来供奉给香火钱了,别人连门口都不肯进。 1.5个亿砸进去,基本可以保证将拜殿修整如新,另外鸟居、参道、参道上的灯笼、手水舍、许愿绘马挂、纳扎所等配套设施也可以弄起来。 虽然和明治神宫那种大地主没法比,但好歹也算个正经神社了! 拜殿修缮好后,就要考虑居住区的事了。 神社里的空地很多,他打算盖一所大大的别墅,可以同时住十个人都不挤的那种——作为关爱式神的好主人,他以后肯定要给每个漂亮的式神都安排一个单独的卧室。 【大别墅:预算1.5亿円】 住的地方解决了,就要考虑修多用途道场的问题。 道场可以供同行交流切磋使用,还可以在里面检验式神的实力。而且以后肯定是要招巫女的,道场也可以让巫女有修行弓道和体术的地方。 【多用途道场:预算2亿円】 再接下来,等到资金有足够多的时候,就可以神社其余的配套设施了。 比如供巫女跳神乐舞祭神的神乐殿、比如神使的雕像、比如正殿以及正殿的瑞垣结界、比如最终安置神灵的本殿…… 【配套设施:预算无上限……】 算完账后。 藤原临也睡不着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更何况现在不是一文钱,是好几个亿…… “要不,去找小姨要点吧?”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很快就被藤原临也否决掉。 小姨虽然很有钱,但怎么说也是干的,没有血缘关系在,他没直接去要钱的理由。 况且拿了不该拿的钱,就要有做不该做的事的觉悟,他可不想因为钱的事从此就被小姨骑在头上。 作为认识十七年的老冤家,藤原临也可太了解那个比自己大了八岁的女魔头了。 如果说明日香是高攻低防,那么小姨就是高攻高防,他现在连色色的学妹都尚且应付不来,就更别说色色的小姨了。 神隐小镇的账面有不少钱。 可惜的是,藤原临也不能直接拿来用。 无法解释来路的巨额资金,有很大概率会暴露真实的身份。现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可不能露出什么破绽,不然就得连夜扛着火车回乡下。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北川贵树。 关掉房间的灯,藤原临躺进被窝,各种繁杂的念头一涌而来。 等到黄金周,自己应该怎么诱导北原先生捐钱修神社呢? 要修到哪种程度呢? 哦。 对了。 日本的宗教用地是有严格的使用限制的,要翻修神社的话,得先去阴阳寮打个招呼,然后才能请施工队画设计图,图纸也要拿去阴阳寮报批,最后才能开始施工。 明天得去阴阳寮转转…… 有时间的话还要去找一下池田青司,看能不能拿一块优惠墓地…… 许多问题都来不及深思细想,睡意就涌上来了,意识变得模糊之时,藤原临也头一歪,陷入了安逸的睡眠中。 隔天早晨。 藤原临也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睡眼惺忪,头发翘起一小撮。 一个慵懒的美少年。 半分钟后…… “啊~~” 打了一个哈欠。 挤了点牙膏,刷牙洗脸。 钻进厨房,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杯水喝下去,出门跑步。 【lemon】面包店已经开始营业了,但依旧没什么客人,只有雪野里穗一个人在柜台里看书。藤原临也从店门前跑过,不久又折返回来,进去买了两袋吐司面包。 回到浅草神社,烤了两片刚买的吐司,煎个鸡蛋,配上一杯牛奶,早餐应付过去。 站在半身镜前换衣服,白色长袖衬衣,系灰蓝纹领带。 标准的学生制服穿,硬是穿出了手工定制的高档感。 藤原临也打湿杂乱的头发,揉了揉,再把刘海拉直,遮住眉毛。 原本帅得有些张扬的少年,化身成文静清秀的乖宝宝牌高中生——这是他平常在展现出来的形象。 整理好着装,最后把两只式神叫出来看家。 藤原临也拿着《西班牙语语法和词汇》出门,从浅草桥站搭电车前往阴阳寮总部。 ※※※※※ 从落地窗直接射进屋内太阳光线,上上下下洒满洁白的床单。 川岛美记睁开眼,不太舒服地“嗯”了一声。 逼近九点钟的晨光,像针刺一般,令眼底深处生疼。 她不得不眯上眼睛。 脑袋晕得厉害。 好像处于非常严重的宿醉状态。 这点很奇怪。 作为一个妖怪,她从来没喝醉过。 无论喝了多少酒,到了第二天早晨醒来,头脑都是清醒如常,可以立刻下达指令给属下。 但今天很不对劲…… 太阳穴晕晕沉沉的,脑海里就像笼罩这一层薄薄的雾霭,连集中精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川岛美记苦恼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此刻的她,正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床上,地板上胡乱地扔着散乱的套裙和内衣,吊带袜歪歪扭扭地挂在椅背上,看样子是自己亲手剥下来的。 川岛美记把毛巾被拉到脖子上,裹住性感,但却软绵无力身体。 一边抑制胃底残存的威士忌味,一边木然地仰视天花板,过了大概半小时,身体才恢复了点力气。 她赤着脚下床,跨过散落在地板上的衣物,来到厨房里,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自来水。然后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脸,对着大镜子仔细认真地检查身体。 像批改试卷的老师那样,她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痕迹。 “呼~” “太好了~” 川岛美记松了一口气。 尽管此时身体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舒适感和一种甜甜的倦怠感,肛门附近也觉得微微有点不自然,但总归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川岛美记用指尖按住太阳穴,很是苦恼。 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模糊的意识中,她躺进浴缸里,放热水泡澡,一边用沐浴乳擦洗全身,一边尽可能地回忆昨晚的事。 大概是晚上九点,荒木二郎发来消息,确认了那小神官有上位的实力。 然后,她约了几个官员一起共进晚餐,请求如果绕过《宗教用地管理法》去收购浅草神社的地块。 晚上十二点,回到自己家。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细心地清洗完全身的器官,还洗了头发,川岛美记一边一边刷牙,一边尽量追忆回到家后发生的事。 凌晨回到家后,已经有了醉意。 但那时的自己好像还觉得不够,又开了一瓶威士忌,喝着喝着,意识就变得模糊了起来。隐约记得好像去哪见了一个什么人,对方给了自己好多吃的,一觉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咕噜咕噜~” “呸~” “狗东西!” 把嘴里的泡沫冲掉,川岛美记把地板上的内衣和吊带袜扔进放待洗衣物的筐子里,换上崭新的制服套裙,稍稍化了妆,出门前往阴阳寮总部。 49.初见 阴阳寮总部,位于新宿。 一整栋26层的大楼,大堂的天花板很高,空间开阔光线明亮,让人想起巨大而雅致的希腊神庙。 进门右手边的服务台里,三名女孩如同做牙刷广告般,整齐地露出营业用的无懈可击的微笑,这种微笑方式如同她们声上初雪般洁白的衬衫,整洁干净。 藤原临也走到台前,朝其中看得最顺眼的一个接待问:“你好,请问神社翻修审批的部门在哪?” 这是位二十出头的女性,一头卷发漂亮的向外卷曲着。 洁白的衬衫上别着个小工牌,上边写着【冈田久美子】的字样。 “土地管理司,在十六楼。”久美子看向他展颜一笑,是开心的笑容,“竹内司长目前还在待客,您有事找的话,我可以先帮您预约。” “好的,谢谢。”藤原临也客气地一笑。 他有着很好的身材,整个人又非常的文雅,久美子被他忽然露出的笑容惊艳了一下,微微偏着脑袋,做出可爱的表情道:“那么,请说明一下您的身份,以及来意,我好帮您登记。” “藤原临也。” “fujiwara君,请问是否是神职人员。” “对的,浅草神社神官。” 听到这话,久美子脸上的笑容停滞,眼神稍微有点紊乱。 如同把一颗小石子投入到平静湖面所激起的涟漪在她脸上短暂地荡漾开来,稍纵即逝。恢复平静后,她的脸上重新露出营业性质的笑容,但笑脸比刚才给人的好感略有降低。 藤原临也观察着这种细微而复杂的变化,有些好笑。 在神道教内部,浅草神社是个异类,谈不上是仇人,但也绝对算不算自己人。这样复杂的存在,从接待小姐脸色的变化就可以窥知一二。 “这……怎么说好呢?”久美子平复好情绪,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眼镜框,“浅草神社的事,我这边不太能决定……” 说到这儿,她就此打住。 藤原临也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没有等到下文。 “对不起。”久美子说道,“我需要请示一下。” “唔,请尽快。”藤原临也点点头。“我只需要知道要找谁就行,不用麻烦你太多事。” “好的,感谢藤原君的理解,我这边先离开一下,您可以在休息区等我。”说着,久美子离开柜台,朝电梯走去。另外两个接待的女孩,分别扫了藤原临也几眼,表情不变地露着营业性质的笑容。 藤原临也左右环顾了下大堂。 灿烂的晨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大理石地板光可照人,感觉舒适。 墙上挂着情趣健康的抽象画,几张价格显然昂贵的宽大沙发整齐排开,沙发旁摆着赏心悦目的绿色盆栽。 人有些多,但氛围还算可以。 藤原临也坐在软得几乎把人陷进去的沙发上,翻开西班牙语辞典。 看得十分轻松,单词什么的还好,大部分都能辨认出来,只是语法和葡萄牙语的语法差别有些大,需要认真记住才行。 服务台里,两名接待小姐时不时看向他那里,像是鼓励似的冲着他微笑一下。 过了许久,耳边传来高跟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和打招呼的声音,藤原临也抬起头,一位留着长发,穿整齐制服的女性出现。 肩上搭着小巧的古琦包,指甲上漂亮地涂着淡粉色指甲油。 招人喜爱的柔媚鹅蛋脸,和蔼可亲的笑容。 胸脯很大,腿很长。 ※※※※※ 大堂里熙熙攘攘。 这里有新鲜空气、有向前推进的时间、有低头赶走去的男男女女、男的白衬衣领带公文包,女的大多高跟鞋。 某个瞬间,旋转门里走进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整个大堂似乎都安静了下。 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左右,稍显圆润的柔美脸蛋,五官不可思议的让人找不出缺点。妆化得恰到好处,眉笔轻飘飘地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带着神秘意味的眼影,口红是当下的流行色。 相较于精致的妆容,她的衣着要简朴不少。 上身是式样简单的白衬衫,肩膀很细,下身是同样简单的黑色紧身裙黑色过膝丝袜,饰物之类一概没有。肩膀上挎着一个白色漆皮包,脚上是黑色的尖头高跟鞋,后跟尖尖细细,如同铅笔芯般脆弱。 来来往往的人,很难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白嫩无暇的圆润脸蛋,惹人喜爱,一头长发梳拢在脑后,露出来光洁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是聪明伶俐;干净简洁的装扮,则是光彩照人,一派精干女强人的风格。 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川岛美记,恍若台风中心一样平静。 她的注意力,放到了窗边看书的少年身上。 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下来,照得四周闪闪发光,处于光明中的少年,也被一种淡淡的温润感所笼罩着,脸颊细微的绒毛都在闪烁着光辉。 他像是在看书,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与周围人打扮格格不入的校服衬衫,随着呼吸而缓慢地起伏,一如漂浮在清晨海面的无人小艇。 简单思考了下,川岛美记朝他走过去。 “你好。” 她打声招呼,在藤原临也身旁落座,架起腿,朝他伸出手。 “呃,”藤原临也迟疑了下,最低限度地笑着问:“请问你是?” “藤原法师,我认识你。”川岛美记脸上露出亲和力十足的笑容,保持伸手的姿势,“在开始今天的谈话之前,请容我先表达一下对你的崇拜,真人比照片上要好看很多了哟。” “客气了。”藤原临也和她握了一下手。 柔软小巧的手手,触感很温润。 握手的力量很平稳,其中似乎包含了她的什么感情,并不是那种社交性质的握手。 藤原临也品味着手感,觉得她的手很不错。 这当然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主要是她那柔美的鹅蛋脸,是他最喜欢的脸型。 “并没有客气,”川岛美记一边反复观察他的手,一边恭维,“相比在阴阳寮上看到你的照片,真人显得有灵气多了,帅到比所有的偶像都要好看。见到你的第一眼,恍若在看往日的东宝电影,有种古老的自然而然的亲切感。” 稍稍观察,得出结论。 这是一双没有任何茧子的手,肯定很长时间里都没有进行过修炼。 “呃,这个,”藤原临也看着她握着自己手不放的手,客气地问:“可以松开了吗?” “你没有,至少这几年没有进行过神道咒术的练习吧?”川岛美记问道。 “嗯?”藤原临也不解地看着她。 “一看手就知道。”川岛美记笑着说,“你这双手呀,不像是个整天除灵的神官,反倒像个画家呀,音乐家什么的,是一双充满艺术气息而非杀气的手。” “为什么这样说?”藤原临也好奇地问。 “嗯,大概是你给我的感觉很好呀。”川岛美记另一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像个少女一样笑着,“看上去呢,像是在富裕且充满文化氛围的家庭中出生,并且被健康地重视地抚养长大的,我说得对吗?” “不可思议的猜测。”藤原临也回应道。 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给她留下遐想的空间。 50.我老公死了,希望你以后能帮帮我。 川岛美记握着藤原临也的手,过了大概五分钟才松开。 她弯着腰,一边从包里找东西,一边问:“浅草神社是不是很久没有香客参拜了?” “嗯,今年以来,总共不超过三十个。”藤原临也视线落到她的包包上。 纯白色的gucci,设计风格简约。 干净而稳定,但缺少温度,像是细雨降落的长长的沙滩上。 “一般来说,”川岛美记拿出手机,一边发短信一边问,“人们去到神社,都是去寻求什么对吧?” “基本都是。”藤原临也合上西班牙语辞典,双手平放在书封上。 “例如寻求什么呢?” “所有一切。” “具体说来?”川岛美记收好手机,姿势优美地架着双腿。 薄薄的黑色过膝袜,底下隐约可见白腻的肌肤,那一根根编制成丝袜的细线,俨然有着奇怪的吸引力,会把周围的视线粘到上边。 “失物、运气、前程……等等。”藤原临也吞了下口水。 望着他喉结耸动的轨迹,川岛美记微不可查地一笑。 此时的两人分别坐在双人座两端,中间隔着半米距离。她穿整洁的套裙,过膝袜包裹下的双腿优美动人,黑色高跟鞋也十分协调,就是后跟尖得像是一支致命凶器。 蜘蛛妖的足尖……藤原临也脑海里,莫名联想起奇怪的东西。 “香客内心的需求,神官都是能料到的吧?”说罢,川岛美记嘴唇闭成一条直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藤原临也,大概希望他赞同这句话。 “大概知道一些,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藤原临也指着自己太阳穴说,“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料得到,总会有些比较奇葩的香客。该怎么应对他们的方式,大多在这里面。” 川岛美记轻轻搔了下鼻尖,脸上随即绽放出笑容,过程宛如一朵花盛开。 令人觉得完美的温柔微笑,略带点暗示的意味,稍稍眯起眼睛的风姿,分在动人。 受其感染,藤原临也不由地也笑了。 因为这个别有目的的笑容,这位陌生的看起来像是女强人的女人,给他的感觉不像个女强人,反倒更像个因家里男人整天忙于工作,所以准备找外遇的知书识礼的富家太太。 “嗯,那么,”川岛美记边说,边用细细长长的五指稍稍揉搓头发,“藤原法师能猜出我心中的需求吗?” 有生意上门了,藤原临也的态度多少变得更积极了些。 “首先我得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他说道。 “唔,不太好说出口……”川岛美记轻轻地咬着下唇,表情略显踌躇,“在我说出口前,藤原法师可以说下对我的第一印象不?” “不好说。”藤原临也摇摇头。 “随便,什么都可以,说你想说的。”川岛美记换条腿架起来,定定看着他不移动视线。 “唔,大概归纳的话,你给人的感觉是那种经常在元麻布或者千代田区看到的富家小姐……”藤原临也仔细打量她的长腿,和她瞳色迷人的眼睛,“相貌姣好,形象端庄,有一头好看的黑色长发,温和的态度也让人抱有好感。” 川岛美记用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一类的富家小姐,一般都在某所学费高昂的私立女子大学就读,大都是学法文或着德文专业,毕业后在自己家里的公司挂一个闲职,领着高额薪水不用上班。每年有大把的时间和朋友去巴黎或者香港购物,去纽约参加时装周,开游艇去夏威夷冲浪去坐私人飞机去阿尔卑斯山滑雪。长到差不多年纪了,就和家境相当的富家少爷结婚,可喜可贺地辞了职当富家太太,之后就一心扑在如何让自己的孩子走上和自己一样的道路。” “噗,哈哈~” 川岛美记肩膀笑得一阵颤抖。 “你真是个十分有趣的小男孩。”她掩着嘴唇说。 “不不,”藤原临也赶紧摇头,“我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小男孩,不信你可以明天一大早问停在垃圾桶上的乌鸦。” “怎么问?” “你去问它,‘藤原临也是不是个普通人’,它保准会毫不犹豫地答你一声‘呱’。” “可乌鸦不是只会‘呱呱’地叫吗?” “对的,乌鸦只会‘呱呱’叫。”藤原临也像是在说一个无人不知的现象那样,表情一本正经,“就像藤原临也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小男孩,这是世界上唯二的真理。” “怪人!”川岛美记俏皮地眨眨眼。 “怪并不怪,不过是擅长胡说八道而已。”藤原临也轻耸一下肩,“好了,这位小姐,该说明你的来意了哦。” “叫我太太。”川岛美记纠正他。 藤原临也诧异道:“你居然结婚了?” “好多年咯,”川岛美记说,“往少了算,都有十年了。” “太年轻了,看不出来。”藤原临也感慨一声,“不过看来我胡说八道的话居然猜对了,你果真是位富家太太。” 川岛美记好奇地问:“你眼里的富家太太有什么特征不?” 现在的她倒没什么想试探藤原临也的,只是单纯觉得小男孩说话的方式有趣,令她感到放松,所以忍不住就继续聊些无关痛痒的话。 “富家太太啊,嗯,很下流。”藤原临也答道。 “下流?”川岛美记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在说瞧这人说的什么呀,但过了一会,她又轻轻地点头,“接着说,不用怕我生气,这种程度的讨论,你我都不用介意。” “穿着昂贵的皮皮草,带名牌包包,表面光鲜靓丽,干得全是下流事。比如说喜欢蒙着男人的眼睛,绑在椅子上用鞭子抽打。”藤原临也背靠沙发,伸直双腿,满嘴跑火车地和她闲聊,“当然了,也不是只针对太太。在这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里,有钱人干的都是下流事,不分男女。” “我的确也蛮下流的,哈哈……”川岛美记形状娇美的薄唇笑出很好看的弧度,用手指轻轻摩挲一下鼻梁,“比如说在背着老公和一个小男孩聊得这么开心,甚至还想和他共进晚餐,在豪宅舞会上一同跳舞。” 她的指甲涂了透明指甲油,光溜溜宛如精巧的工艺品。 “没关系的,”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如果发生误会了,我可以亲自和他解释。” “你确定要和他解释?” 川岛美记稍微歪了下头,视线越过藤原临也,望向他身后的空间。 “我可是很擅长和别人解释的。”藤原临也自信地答道。 川岛美记抿着嘴唇,沉默下来。 她的视线一直看着藤原临也身后的某处空间,并非一定在看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发呆。藤原临也注意到,她此时显得有几分疲惫,空调出风口的风吹拂着她白色花边的领口,这姿态未尝不可以看作一幅寓意精美的画。 “你有心事?”他问。 “有点。”川岛美记以干涩的声音答道。 “看上去有点疲劳。”藤原临也说道。 “是啊。”川岛美记揉揉眼眶,苦恼地问:“疲劳时显得很上年纪吧?” “哪儿的话。”藤原临也实话实说,“看起来不超过25,还是那么漂亮。” 川岛美记笑笑:“你年龄不大,倒很会讨女人欢心。” “实话,我很少这样夸人的。”藤原临也答道。 这时候,久美子从电梯那边走出来,远远地朝他点点头。 “我先告辞了,”藤原临也和身前的陌生女人打了个招呼,起身准备走过去。 “等一下,我没说完。”川岛美记伸手去拉他。 藤原临也回头看过去。 川岛美记拉着他的手,稍稍仰起的柔美脸蛋上,忽然流露出一抹哀伤。 “我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她说道。 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少妇,居然摆出一副深闺怨妇得不到满足的哀怨表情,藤原临也瞬间联想到了某种要求。 望着他帅气的面容,川岛美记胸口起伏不定,深呼吸几下后,像豁出去了那样,她缓慢张开性感娇艳的红唇。 “我老公死了,希望你以后能帮帮我。” “?” 太太—— 你来真的啊!!! 51.优秀的猎人,往往都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提问。 年轻漂亮的寡妇,需求什么形式的帮助? 藤原临也没这方面的经验。 所以他只能闭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人。 川岛美记咬着下唇,也没再说话。 她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不已,用似有难言之隐的神色看着藤原临也。装出来的有些困窘羞赧的样子,给人不知所措的感觉。 “藤原君~~” 久美子从电梯那边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 与刚才相比,她的友善程度肉眼可见地上了一个台阶。或许刚才在请示上司的时候,她已经把如何面对藤原临也的烦恼抛出去了,现在只需要轻轻松松地,把他当成一个养眼帅哥来对待就行。 “情况怎样了?”藤原临也向她回以笑脸。 “竹内司长说一个小时后可以见你,”久美子用手指轻轻触了下眼镜框,无懈可击地笑着:“藤原君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上十六楼等待。哪里有接待室,还有免费提供的冰饮料和点心。” “谢谢。”藤原临也笑了笑,说:“你非常适合戴眼镜。” “欸?”久美子疑惑地抬高头。 “可爱极了。”藤原临也说道。 “呃……谢谢谢谢,请不要那么大声。”说着,久美子斜眼觑了一下服务台,“这里有规定,不能在上班时间说这种话的。” “好了,我上十六楼了,再见。” 藤原临也摆了摆手,往电梯那边边走。 “等等我……”川岛美记踩着尖尖细细的高跟鞋,跟着他走来到电梯前。刚一走门,电梯门便急不可耐地在身后合上,往十六楼升上去。 电梯里,藤原临也靠着墙壁,看向她:“我现在有事,你跟着干什么?” “咳咳……”川岛美记用指尖拉紧白衬衫的两个襟角,清了清嗓子,“不是还有一个小时么,我想和你在休息室里继续聊聊。” “你需要我帮什么?”藤原临也问。 “我觉得吧,”川岛美记抱着双臂,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环顾电梯一圈,才压低声音说,“这几天晚上我总觉得很害怕,老是感觉我房间里有人,好像是我丈夫的亡魂。” 藤原临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希望你可以帮到我。”川岛美记双手合十,微微弯了下腰。 “嘣~” 什么奇怪的声音响起。 藤原临也低头,看向她的胸口。 一抹黑色的蕾丝映入眼帘。 黑底红线,边缘有复杂的刺绣,应该是某种花的花纹,左右两边都有这种的对称式的装饰,整体有着非常绝妙的平衡。 而且,中间沟壑的部分,横着装饰有一条小丝带。 这条丝带大大地增加了整体的美感,给人一种只要解开了这条丝线,就可以进入她心房的感觉。 “……” 川岛美记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不许看!”她红着脸呵斥一声,慌忙把包包抱在胸前,往后退几步,身体退进电梯的角落,警惕地看着藤原临也,“你,闭上眼睛。” 藤原临也面色不变。 他还在回忆刚才的视觉享受。 老实说吧,压根看不到什么,文胸包裹的面积很大,材料也比较厚。不过是纯黑的的颜色在她娇嫩白皙的肌肤的映衬下,视觉体验比较明显罢了。 川岛美记僵硬的脸蛋正对着他。 凝视着。 静静凝视着。 眼里有质问的意思。 对此,藤原临也选择已读不回。 反正他又不是故意看的,巧合而已,没必要心虚,更没必要解释。 电梯这时到了十六楼,门打开,藤原临也迈着稳定的步伐,先一步踏出去。 长长的走廊,白天也亮着灯,地板是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墙壁被照得白里透黄,犹如每天早上吃的黄油酥饼。走廊两侧排列着结实厚重的木门,上面分别带有标明房间属性的铁牌。 藤原临也看着门牌往前找,寻找自己的目的地。 走了一小会,身后传来高跟鞋尖尖的后跟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敲出的“哒哒”声,他回头看过去,川岛美记迈着小碎步跑上来,两条裹着黑丝袜的美腿清晰地映在大理石地板上。 胸前高高鼓起的衬衣上,那颗被嘣掉的扣子已经补好了。 “没想到太太还随身携带针线,”藤原临也好奇地盯着她胸口的纽扣来看,下意识赞叹道:“补得还蛮整齐的,太太的手艺不错。” 川岛美记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那颗扣子是临时用蜘蛛丝串上的,生怕他看出点什么来,于是便走快两步跑到前头去。 藤原临也跟在她后面,走在空荡荡的大理石长廊里。 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从后边观察陌生太太的身体,可以发现她的身材线条极为诱人。 纤细的肩膀和腰身,束成马尾的发梢随着步伐摇曳,不时轻轻拍打一下她的背脊,发梢下面一点的地方,是被包臀裙勾勒出来的美妙臀部。 再往下,就是被过膝袜包裹着的黑丝长腿了。 大腿稍微有点肉肉,可以看到丝袜边缘紧勒着的红色勒痕,藤原临也跟在她后头,一直打量她的脖颈、手腕和腿脚。 不愧是年轻少妇。 相比起那两个高中生美少女,成熟女性的身体委实要诱人得多,可以让藤原临也的视线多停留几秒。 川岛美记当然知道他的目光看着自己。 刚才嘣掉了胸前的扣子,只是一个意外。现在走在前头,才是她刻意而为的事。 作为天生的男性杀手,她比其它任何妖怪都更懂得如何诱惑男人。 比方说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从后边进行某种活动,这是一种可以全面掌控女性的体位。就好比捕食者都喜欢从身后向猎物发起攻击,这是一种野性的狩猎本能。 扭动着稍显丰满的身体,脚步轻盈地朝前走,川岛美记露出自信的笑容。紧绷绷的内衣使得她的体形看起来分外的性感,腰肢摆动的弧度称得上优雅得体,赏心悦目。 优秀的猎人,往往都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川岛美记最擅长这种捕猎方式。 等捕食者自以为掌控了局势,从身后扑上来装备享受美餐时,就会陷入她精心编制好的蜘蛛网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现在,她已经开始织网了。 只要自认为是猎人的猎物落网,那么胜利便唾手可得。 尖尖的高跟鞋,始终以同样的节拍在走廊里奏出惬意的声音。 藤原临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走廊的确够长,拐了好几个弯才来到大楼的外层,沿着靠落地窗的长廊继续往前走。外头是明媚春光笼罩下的新宿cbd,那些两三百米高的大楼的玻璃幕墙,都在闪耀着愉快的光芒。 阳光照入走廊,藤原临也转头朝外看出去。 闪闪发光的高楼上空,云彩呈现出两条平行线,像是装修工人用刷子刷出来的那样整齐。 就在这时。 川岛美记忽然停下脚步。 看着外面街景的藤原临也,自然而然地撞在她背上。 年轻少妇的身体,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像一整片玫瑰园里的玫瑰花的香味全都收拢到了这小小的身体里。还有那后背下边高高翘起的臀部,刚撞上去感觉绵软惬意,但很快就有一股弹性反馈回来。 毫无疑问的。 太太有着一块充满活力的臀部。 52.太太,您家真乱啊! 混蛋! 他怎么可以这么变态! 川岛美记的后背冷不丁地被大力冲撞一下,差点整个身体都往前扑了下去。 “抱歉,抱歉……”藤原临也赶紧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的身体保持平衡,“正在看外面的风景呢,没想到你会忽然间停下来。”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川岛美记心里怒吼一声,忍着当场变身成蜘蛛大开杀戒的冲动,她脸上故作羞涩地飞起些许红晕,极其腼腆地一笑,“到地方了,我自然要停下。” 藤原临也朝旁边的门看过去,门上的铁牌写着【土地使用司】的字样。 “我们来这边接着谈话吧,”川岛美记来到前面一点预留出来的接待室,走向柜台上的免费饮料机后,她回头问一句:“你要喝什么?” “咖啡,加冰。” 藤原临也答了句,也走进接待室。 这是一个靠窗的小房间,是开放式的布置,精巧而潇洒。窗口面向马路,春末阳光照射在房间地板上铺着的素色地毯上,光线明晰,毫无模糊。 过了一会,川岛美记走过来,手上端着两杯饮料。 一杯是给藤原临也的冰咖啡,另一杯是她自己要的冰柠檬汽水,两杯都加了冰块,柠檬汽水的杯子上插着吸管。 “好了,谈话重新开始,”川岛美记把手袋放在桌面,在藤原临也对面坐下。 “怎么称呼?”藤原临也问。 “叫我荒木太太就好。”川岛美记很累似的伸了个懒腰,身材被贴身衬衣展现得淋漓尽致。 藤原临也下意识又往她胸口瞄过去。 这不怪他。 毕竟是一种科学现象。 解释起来很容易,参考牛顿提出的“万有乳力”定律,结论如下:质量越大,吸引力就越强。 但这一次,扣子没嘣开。 尽管感到惋惜,藤原临也却也只能干看着,不能伸手去把扣子撕下来,那样是犯法的。 果然是个无耻的小色狼……川岛美记暗骂一声,直接了当地说:“我想请你去我家看看,可以的话,最好是晚上,多待几晚。” 像这种满脑子色色的小男孩,不可能不被美丽的年长女性诱惑,川岛美记对自己的魅力非常有自信。 不出三晚,她就可以让藤原临也迷失在女帝泡泡浴的情欲世界里,对外界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 “有笔和便笺吗?”藤原临也把目光移向她的手提包。 “有的,”川岛美记打开手提包,从里边拿出中性笔和便笺递给他,“还需要什么?” “需要你的坦诚相待。”藤原临也凝视着她的脸庞,表情变得公式化起来,“请问你的丈夫是怎么死的?”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川岛美记略微停顿一下,脸上露出幽怨的表情。 “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藤原临也握着中性笔,笔尖点到便笺纸上,“不妨把我当成妇科医生一样的存在,把过程清楚地讲出来。找到病症,我才好下药。” 说这话的同时,他在便笺的在最上端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对方称呼。 【时间:2021年,4月25日,周日】 【委托对象:荒木太太。】 “说起来,也许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和老公的感情不好。”说到这里,川岛美记低垂着眉眼,发出无声的叹息,“4月13日,他和我吵了一架,喝了酒后出门,就再也没见到人。” 藤原临也握着笔,在便笺上简单记录信息。 【夫妻不合、4月13日离家。】 “出门时,他醉的相当厉害,听司机说是去了吉原女帝高级泡泡浴。”说到这儿,川岛美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藤原临也,“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他才会去找风俗女的?” “呃……”被她这种怨妇眼神盯得发慌,藤原临也摇摇头,“请继续往下说。” “然后,他就被相熟的风俗女给碎尸了,一点都没留下。”川岛美记蹙着眉,似乎想起了那恶心的画面,手捏着吸管在柠檬汽水里来回搅拌冰块。 【女帝高级泡泡浴,碎尸。】 “恕我冒昧,”藤原临也问道,“他和风俗女有什么交集吗?” “不清楚,那个风俗女也自杀了。”川岛美记摇摇头,很累似的用食指摩挲一下鼻梁,“那是跟着我时间最长的一个女孩,没想到老公居然和她搞上了,两个人都背叛了我。” “?” 藤原临也一脸懵逼。 太太,您家真乱啊! “女帝高级泡泡浴,是我开的。”川岛美记说着,把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合拢。 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很小的戒指,一枚质朴自然、普普通通的银戒指,要不是放在桌面上摊开,几乎无法察觉。 太太,您还是个老鸨啊!!! 藤原临也满脸惊讶,呆呆地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川岛美记再次轻搔一下鼻尖:“混极道的,手底下有几百号人。” 好家伙。 又是黑又是黄,死了活该……藤原临也保持着整定,把这两条信息记在便笺上,接着问:“警察怎么说?” “警察断定是情杀,”川岛美记手指咚咚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眼神有些愤怒,“我老公和那风俗女好上了,说要和我离婚然后娶她,但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所以风俗女痛下杀手。” 【情杀。】 记录下这个关键的信息,藤原临也在一次问:“案发现场有僧侣或者和尚做法事没?” “没有,连案发现场在哪都不知道,只是从风俗女的家里发现她的日记,上边记载着杀人的事宜而已。”川岛美记神经质似地笑笑,低头啜着柠檬汽水,声音含混地说:“就因为这个,我怀疑我老公变成幽灵了,这几天晚上回来找我索命。” 【没有超度,怨气足够。】 “是有变成幽灵的可能性,”说着,藤原临也把便笺撕下来放进口袋,把笔和便笺还给她,顺手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方便的话,黄金周过来神社找我,带我去风俗女家和你的女帝泡泡浴看一下。” “当然可以。”川岛美记双手接过名片,神情放松下来,“这么说来,您是接受了我的请求了?” “准备接受。”藤原临也点点头,不急不忙地端起桌面的咖啡慢慢喝了几口。 川岛美记蹙起眉头:“请问还需要什么?” “我可以得到什么?”藤原临也挑明话题。 “呀,你……”川岛美记盯住他的脸,表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不会以为是免费的吧?”藤原临也淡淡一笑。 “可除灵是您的职业对吧?” “这当然是我的职业,可除灵是有风险的,需要有保障才行。” 川岛美记脸有些红,略略咬着下唇:“你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是钱啊……藤原临也内心吼了一句。 只不过这话不能明说,只能通过暗示。 年轻有钱的寡妇,日后有大概率会源源不断地出事,还有大把钱排队送上门。所以第一次委托,他必须保持着神职人员的矜持,直接开口要钱就太low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肯定会败坏好感。 “我不太懂……”川岛美记低着头,继续用吸管搅拌汽水,声音发颤:“请藤原法师明说,可以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不管怎样,必要的付出还是要的,不然就是纯属志愿服务了……”藤原临也一只手敲着桌面,用严肃的眼光看着年轻太太,“我多多少少算是有能力的,无论以怎样的形式都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当然了,我想在有所收获的前提下,维持人间的正义,所以请太太你做好付出的准备……” 川岛美记默默咬着下唇。 她低垂的视线,瞥向自己脚上高跟鞋尖尖的后跟。如果藤原临真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她怕自己忍不住把高跟鞋脱下来,鞋跟直接上朝他脸上扎过去。 这样很解气,但行不通。 她暂时需要忍辱负重。 先把藤原临也哄去洗泡泡浴,用情色麻痹他,等他降低警惕再一举吃下整个浅草神社。 “太太,”藤原临也用力敲了敲桌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川岛美记轻轻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她勇敢地抬起头,视线直直看着藤原临也。 那双眼睛很漂亮,瞳色深邃复杂,像个漩涡那样充满吸引力,藤原临也看着她眼睛的时候,她脸上又泛起一阵红晕,腼腆又娇俏。 53.一定要把这混蛋吸干! “嗯,嗯……”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微微张开的红唇中传出。 川岛美记双手抱胸,努力展现出害羞的情绪,红着脸盯着自己脚上高跟鞋,用词颇为暧昧地往下说:“只要藤原法师有需求,让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 “?” 太太你不对劲! 藤原临也觉得好奇怪。 现在的谈话氛围,好像就变成了自己抓着她的什么东西威胁她一样,在犯罪的边缘左右横跳。 年轻美丽又有钱的太太呀,你也不想被老公的亡魂杀掉对不? 不如这样好了,你和我在他的亡魂面前ntr他吧,这样我可以保你一命…… 啧啧。 什么小电影剧情。 “咔哒~” 旁边的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这边。 “藤原临也在吗?”她喊道。 “在的。”藤原临也站起来。 年轻女人扫了他一眼,公式化地笑道:“竹内司长在里边等你。” “马上来。”藤原临也点点头,然后看向川岛美记:“我先去忙了,到黄金周假期你再联系我。” “嗯,好的。” 川岛美记露出一个稍显羞涩的笑容。 “你等一下,我给张名片你。”说着,她打开手提包的金属卡口,从里边取出一个尺寸比盒式磁带稍小些的黑色发亮的名片盒,手指从中拈出一枚递给他。 藤原临也想回递一张名片给她。 但手插进校服口袋后,方才想起刚才已经给过了,便直接转身离开。 太太给的名片很简洁,用薄薄的塑料制作,微微漾出一股玫瑰花的香味。放到鼻子前一闻,和她身上的体香味几乎一致,想必是习惯用玫瑰花香水的女人。 中间黑黑的大字印着【川岛美记】的字样,下边是小字体的地址和号码。 除此之外再无信息。 川岛美记? 荒木太太…… 结婚了没改夫姓吗? 略有些奇怪地想着,藤原临也把名片收好,走进办公室。 靠窗的休息区上,川岛美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里,然后回过头,双手握住杯子,用吸管吸了小小一口柠檬汽水,旋即皱起眉头,很难喝似的把杯子推到一边。 “狗东西!” “一定要把这混蛋吸干!” 泄愤似的骂声,从那性感的红唇里飘出,川岛美记揉揉疲惫的眼眶,双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以其没有纵深感的眼睛,久久望着斜对面243米高的新宿都厅双子楼发呆。 ※※※※※ 进到办公室,年轻女人在门口的茶水吧台冲咖啡。 空间偏小而雅致,还是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的办公桌,小型的沙发组合和木质的柜子。桌子上放着像是工艺品般的不锈钢台灯和电脑显示器,很重的玻璃烟灰缸,墙上挂着有大块原色的巨幅抽象画。 藤原临也朝里边走去,一位高个男人从办公椅上起身迎接他。 强健的身体被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包裹着,色调蓝灰混合,质地轻薄而上乘。他迈的步子很大,略显着急,不经意间营造出很重视来客的感觉。 “藤原法师是吧,”竹内司长带着稳重的笑容,径直伸着手走过来,“欢迎欢迎。” “你好。”藤原临也和他握了一下手。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我在这工作十年时间,还是第一次接待浅草神社的客人。”竹内司长眯笑着说道,接着像是检查违禁品般扫视着藤原临也。 视线从上到下慢慢落在他身上,然后再由下到上,不放过任何一豪米地方。 说真的,藤原临也生怕他会一言不发,就上手摸自己,又或者掏把卷尺什么的出来测量自己的尺寸。 “气质濡染,目光飘逸,”竹内司长收回视线,像是佩服的说道,“如果是在平安京时代,想必藤原法师肯定是一位闻名天下的阴阳师。” “夸张了。”藤原临也谦虚地摇头。 “一点都没夸张,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应该是安倍晴明那种风流典雅的美男子,”竹内司长转身坐回到办公椅上,隔着办公桌和他说话,“若是你生在那个时代,想必肯定会收到很多血统高贵的女人的、写有含情脉脉的和歌的书信。”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藤原临也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以我的能力,说不定会被那些血统高贵的女人们的父亲给直接暗杀了,所以还是不要有那么多桃花劫为好。” “哈哈,可以入赘的嘛,”竹内司长稍稍斜了斜嘴,眯着眼:“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 一瞬间,藤原临也表情变得奇怪,但又立刻堆起笑容:“谢谢司长的好意,我还是先说一下今天的来意……” “不着急,不着急。”竹内司长抬手打断他,接着往门口看一眼:“咖啡冲好了没?” “来了。” 方才那名年轻女子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分给两人各一杯。 “先喝点东西。”竹内司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藤原临也道了谢,喝了几口咖啡。 口感醇厚,温度也正好,奶油色的马克杯上有着雷克萨斯的logo。 竹内司长慢悠悠地往里咖啡里倒进牛奶,用羹匙缓缓搅拌,没加糖。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角落的座钟发出“嗑嗑”干涩的声。 等慢慢喝光了杯里的咖啡,他陡然想起什么似地觑了座钟。 时间是11:15分,还有45分钟才能下班,好难熬呀…… 为什么这小孩要把难题推给我? 翻什么新啊,你把钱留着买些好吃的不行吗,让那个破烂神社让湮灭在时间长河里多好! 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什么对策,竹内司长略有些烦躁,忍不住从口袋里拿出红色万宝路的烟盒,开口问一句:“你介意我吸烟么?” “没关系的。”藤原临也答道,“我看司长快要下班了,不妨听我说一下。” “请说。” 竹内司长嘴里叼着香烟,用小小的金色打火机点了火。 “我计划在黄金周假期过后,开始动工翻新浅草神社,”藤原临也端正坐姿,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厚重的沉稳感,“图纸会在黄金周过后的第一天递交过来司长这边,还请司长可以抽空帮我审批一下。” “翻新不是问题……”竹内司长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缓缓吐出来。 “你抽烟吗?”他岔开话题。 “不抽,”藤原临也摇摇头,“出生以来一根香烟都没抽过,认识的人也不抽。” “这是好事呀,抽了就很难戒了……”竹内司长暂时停下了谈话,像是在追溯遥远的记忆一般,望着从烟头升腾起来的袅袅烟雾。 又拖了几分钟,他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然后抬起头看多崎司。 “老实说吧,目前神道教整体的发展方向偏保守,是不支持继续扩建神社的。外界一直有这样一种声音,说我们神道教在搞宗教崇拜,目的是敛财,为此还对群众实施近乎残暴的洗脑。为了降低舆论的影响,最近三五年,一个扩建神社的审批都没通过。” 你放屁……藤原临也内心直接骂了句。 神道教这些年拼了命都想扩大自身影响力,好压佛道一头,现在你说怕舆论不敢扩张? 真当我是小孩呢! 54.川岛美记很危险 这神社我翻新定了,天照老太婆都拦不住我……藤原临也深深吸了口气,拿起咖啡杯。 杯里没咖啡,他轻轻摇下头,把杯放回托碟。 “竹内司长,我想提醒你一下。”藤原临也换上冷淡的语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竹内司长的脸,“我的目的是翻修神社,是把神社重建到以往的规模,并不是在要求扩建神社。” “这差不多的嘛……”竹内司长一只手拿烟,另一只手转动那只金色打火机。 “差得很远,”藤原临也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只是恢复到原来的规模,仅此而已。并不会向外扩张壮大,挤压同行的生存空间。” “……” 竹内司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暂时停了一停,他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一边看着藤原临也,一边拿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冒昧问一下,夏希巫女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藤原临也声音沉静地说,“教我知识,教我做人的道理,帮我适应这个世界。要说什么关系的话,我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你的母亲呢?”竹内司长拿着打火机,一边把玩一边慎重的挑选着恰当的用词,“又或者说,夏希巫女就是你的母亲?” “司长先生,我是个孤儿。”藤原临也回答道,“如果你有疑问,可以前往警视厅申请查看公民信息档案。” “哈哈,玩笑玩笑……”竹内司长又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再用打火机点上火,然后他略微皱起眉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那样,开口问道:“浅草神社的过去,你知道不?” “不关心。”藤原临也摇摇头,“现在浅草神社的大小适宜都由我说了算,过去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可真相不会一直埋藏。”竹内司长酝酿着要说的话的轻重,手指夹着烟,“事实真相这种东西就像被沙掩埋的古城那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沙子可能堆积得越来越深,也有可能被吹散开来,古城会显露出其身影。这我很确定。” “你很确定?”藤原临也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怎么说呢,我大概知道一点。” “因为堆积的沙子被吹散了?” 竹内司长点了点头:“就是那样。” “感觉像是在说历史的事件一样呢。”藤原临也轻松地一笑。 “某种意义上,”竹内司长同样哈哈一笑,“我们是在说历史的事啊。” 指尖夹着的香烟在冒烟,他继续说着,“就算尘封了记忆,也无法改变历史。浅草神社的存在太另类了,现在的局面大家可以当作看不到,但重修到以前的规模,就会让人有‘啊不得了当年的灾难又要重演啦’之类的不祥预感。有些人会坐不住的,然后你就会更频繁地进入大人物的视线中,成为他们讨论的热点议题,从而遭遇更多的障碍和打压。” 说到这儿,竹内司长把手指交叉放在桌面,轻叹一口气:“话说到这个程度,我就挑明了吧。并非是我有意阻拦你,而是当你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你就无法再维持现在这种当个小透明的生活了。你如果是个聪明人,那么我这话应当不难理解,对吧?” 等他说罢,沉默降临。 厚重且密度很高的沉默,香烟在竹内司长的手指间化为灰烬,一片片落在桌面。 思考了许久,藤原临也稍稍扭起嘴角,未尝不可视为笑意。 “黄金周过来,我会把设计图纸送过来。”如此说罢,他长长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意思像是说该说的已全部说完。 午间的空气很是滞重,室内强烈的光粒子被少年转身离去时所产生的气流卷起,犹如尘埃一般闪闪漂浮。 “难搞呀……” 竹内司长坐在椅子上,姿势未变,直视着藤原临也走下门口的背影,他双眼睛里不带着表情,就像是在凝视着一块全新的什么都还未刻上去的的石板那样。 “你赶时间么?”司长先生问。 “对的。”藤原临也没回头。 “再稍微聊会儿么?” “抱歉呢,我还赶着去买墓地。”藤原临也背对着他,摆摆手,“五月见,司长先生。” 墓地? 竹内司长一脸愕然。 直到藤原临也消失在门口,他才消化掉这个词语,不由地在心里纳闷,这也太决绝了吧,没必要这么一副孤胆英雄的样子呀,打不过你可以跑的嘛……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守在门口的年轻女子打开门。 “哒、哒、哒……” 富有节奏的,清脆明朗的高跟鞋踩击地板的声音,韵味悠长地在室内响起。 竹内司长抬头看出去。 身穿黑色职场套裙的女人迎面走来,白皙精致的圆润脸盘,乌黑的长发梳拢在脑后,细长的眉眼,鼻梁娇俏,红唇水润有光泽,眼神深邃锐利。 腰肢纤细,胸前浑圆饱满;黑色短裙黑色丝袜,黑色细跟尖头高跟。 无论是样貌还是衣着,都在强烈地朝外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性感魅力。 “你是?”竹内司长微微皱眉。 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的大美人,今天也没有预约了。 “竹内司长好~” 川岛美记知性地一笑,在他对面一座,架起匀称修长的美腿。 一股浓郁的香味袭来,竹内司长猛地一嗅,整个人都有些上头。 “我是水谷知事介绍过来的,”川岛美记保持着笑意,以荡过海湾的晚风般温柔的声音说,“浅草神社拿块地,我想收购,用来开发商业设施。水谷知事说这方面的事是您在负责,所以我才冒昧前来打扰,希望司长大人不要见怪。” “不打扰,不打扰……”竹内司长连忙摇头,感觉脸颊和脑袋都有些发热的他,磕磕巴巴地解释:“只不过宗教用地有着严格的使用限制,是不可以用来开发商业的……”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希望司长大人给我指点一下。”川岛美记说着,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椅子,把架着的左腿放下,又把右腿放上去架着。 随着她动作卷起的气流,玫瑰花香飘来。 竹内司长用眼角有意无意地捕捉她这些动作,胸腔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吸引力…… 他想到了吸引力这一个词。 “司长大人的品味不错呀。”川岛美记有意无意地环顾办公室一圈,随手指了指桌面的不锈钢台灯,“这个,我很喜欢,看来司长大人和我有一样的品味哟。” “谢谢谢谢,”竹内司长慌忙点头,“可疑合你的心意,我非常高兴。” “嗯,非常合心意。”川岛美记盯住他的脸,嘴角微微掀起。 双唇犹如花瓣那般缓慢绽开,眼角可爱有别具魅力的梨涡,在这梨涡的映衬下,她眸子里闪烁着亮光,表情仰慕地问:“可以的话,请司长大人允许我,经常来这里看看。” “好,好,没问题……”竹内司长一边点头,一边以干涩的声音说道,“关于你的问题嘛,也不是不能解决,神道教有着严格的规定,任何神职人员都不得使用神力对付普通人,倘若有违反规定的人,会被逐出……” “谢谢司长。” 川岛美记报以微笑。 好一张楚楚动人的笑脸,笑得真想让人把她永远留在这里。 等她离开办公室后,竹内司长喘了几口气,虚脱般靠着椅背,眼望窗外的蓝天。 当不了神官对你来说也许不算坏事,哦对,这女人下次什么时候来,我得好好打扮一番……幻想着第二次会面的场景,竹内司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窗外的高空飞过一辆喷气式飞机,一道长长的飞机云,将整个天空划分为二。 55.钓……不,炸鱼! 从阴阳寮出来,藤原临也散步到附近的记伊国屋书店。 店面的天花板很高,他在一排排书架间转来转去,最后拿了两本有关西班牙内战的书来到柜台结账。 收银员是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女人,要称为美人,容貌实在有些够不上。但好在身材袅娜,眼睛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也很高雅,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很少有人会买西班牙内战的书。”她扬起脸说。 “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什么启发。”藤原临也一字一板地回道。 “上一批得到启发的人,已经像书里共和政府那样倒下了。”她感慨地摇摇头,熟练地扫描书上的价格码,结完账后,还很贴心地送给藤原一个印刷精美的纸袋。 倒下的人,指的是上世纪70年代发起日本红色运动的那批人。 藤原临也没有过多讨论,提着书刚转身,手机响了起来。 看一眼屏幕,是陌生号码,想想还是接了。 “喂喂~” “前辈,和明日香去迪士尼玩好不好——” “我要学习。”藤原临也直接拒绝。 “周一到周五学就好啦,周末当然是要放松身心!” “明日香同学,我和你不同的。” “当然不同,你是男的人家是女的嘛~” “我指的是,我出生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藤原临也走向车水马龙的甲州街道,和许许多多人擦肩而过,“没有牙医诊所,没有咖啡厅,没有电车;邮件要走十多公里山路去领,理发只能让熟人帮忙,收音机一天有二十三小时收不到信号。” “还有这种地方?” 笠原明日香声音很惊讶。 “当然,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藤原临也在红路灯等停下脚步,“和从小就衣食无忧的你相比,我必须很努力才能在东京这座城市活下去,所以还请你不要……” 笠原明日香劈头盖脸地来一句:“前辈可以入赘的啊。” “……” “哈哈,不逗前辈了。” “不过明日香好无聊啊,你过来陪陪人家嘛~~” 听筒那边,除了学妹嗲嗲的声音,还有一阵细微的“噗噗”声。 藤原临也想象着她光溜溜的双腿一上一下拍打沙发的画面,态度柔和下来。 交通灯变成绿色,他边过马路边说:“我下午准备约池田同学去钓鱼,你要无聊的话可以过来。” “钓鱼?” “前辈居然是这么无聊的人,太让明日香失望了!” 笠原明日香吐槽一句,直接把电话挂掉。 “……” 呸! 臭女人! 钓鱼比陪你有趣多了! 藤原临也把她的号码备注好,跟着手机导航穿过千驮谷走到神宫球场,又路过根津美术馆,最后来到青山大街的一家渔具店。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星见凛子打来的。 “学姐好。” “下午过来我家,帮忙做几款抹茶蛋糕。” “下午我有事。” “哦。” 学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掉。 “……” 藤原临也望着屏幕,不由地在心里纳闷:为什么自己认识的这两个女高中生,挂电话都挂得这么着急? 算了。 还是和男孩子玩比较有趣。 藤原临也翻开通讯录,打通池田青司的号码。 “喂,藤原君,有什么事吗?”小和尚开口打招呼,和往常一样爽朗的声音。 “出来陪我钓鱼。” “欸……”池田青司愣了几秒,语气变得非常激动,“时隔半年,你终于又一次在周末把我约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有我这个朋友了。呜呜,好感动——” “嗯嗯,没忘没忘,”藤原临也极其敷衍地回道,“除了钓鱼呢,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 听筒对面一阵沉默。 藤原临也自顾自地说道:“想找你买块墓地,给我个优惠价。” 在神道教的文化里,死亡被认为是不详的象征,不管规模多大的神社都不会碰丧葬业务。 但因为受到汉文化的影响,日本人同样讲究人死后要入土为安,墓地需求旺盛。外来的佛道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利益,就搞起了墓地经营的生意。 数百年的积累和传承下来,现在的和尚们,早已摸索一套完整的“十八相送殡葬一条龙”服务。 “藤原君~” 电话里,小和尚的声音有些受伤。 “我还以为你是想和我玩,才约我去钓鱼的……” “钓鱼嘛,总要提前打窝的,”藤原临也理直气壮地回答他,“钓和尚的墓地,同样要提前打窝。” “你之前三次找我要的墓地还没给钱呢!”池田青司没好气地骂他一句,“就这件事,我家老和尚唠叨了我好久,就差没直接揍我了。” “给给给,一起给。” 欠债没还的事被抖出来,藤原临也只好赔着笑说:“算上这次的,四块墓地总共多少钱?” 日本国土小,墓地理所当然也是寸土寸金。 一块2平方米的普通墓地,价格都要一两百万円,在大城市,特别是东京,价格可能还要再翻个倍。 “你的钱不是要留着修神社?”池田青司有些迟疑。 “最近手头宽松了点。” “算了吧,墓地你先拿去用,老和尚那边我继续顶着。” “没事,说有钱给就是真的有钱给,要真没钱,我才不会和你客气。” “那给400万好啦。” “这么便宜?” “半价优惠。” “老和尚不会揍你?” “我这是在跟着你做善事,弘扬佛法,他敢揍我我就敢理直气壮地还手!” “那就好,黄金周我去善国寺。” “我会帮你准备好的。” “池田君大善!” “藤原君同样大善!” 小神官和小和尚一路互相吹捧,相约来到东京湾边钓鱼。 从正午开始,一直钓到太阳西斜,足足六个小时时间,最后两人都空军了。 “佛祖保佑~” “鱼鱼快上勾呀~” 池田青司表情呆滞地望着水面的浮漂,嘴里絮絮念叨个不停。 “看来今天空军咯。”藤原临也感慨一句,慢慢收线。 这时候,有一群竹荚鱼游过来,沿着海堤觅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池田青司刚准备要收线回家,有好几条鱼浮上海面,一双双鱼眼瞪着岸边的钓鱼人,鱼嘴一开一合吐着气泡。 像是在嘲笑什么一样。 “藤原……” “嗯,我看到了。” “它们是在嘲笑我们两个吗?” “……有可能。” 藤原临也低头,看了看空空的网袋。 然后,他抬起头,面色不善盯着这群不知死活的竹荚鱼。 池田青司握紧拳头:“不能惯着它们!” “对!”藤原临也左右转头观察一圈,确认附近没人后,他手掌朝前一挥:“动手!”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箴言现。 池田青司掌心一推,佛光绽放。 “轰~” 海面炸开一片。 荡起的波纹急速扩散出去,不一会儿,数十条竹荚鱼翻着肚皮飘在海面上,死得毫无痛苦。 “阿弥陀佛~” 池田青司双手合十,庄严肃穆地朝着鱼鱼一拜。 紧接着,他转过头,嬉皮笑脸地朝藤原临也伸出手掌:“今天大丰收!” “耶!” 藤原临也和基友击掌。 晚上回到家,他把这件事在日记本上记下来。 【接近4月尾声的一个晴朗春日,钓不到鱼的小和尚和小神官,恼羞成怒地用超凡力量炸了一群普通的鱼。】 【这并非多么有意义的事,也并非多么值得歌颂的事,可当时雀跃的心情,值得回味一生。】 【竹荚鱼汤很鲜甜,下次还炸。】 56.前辈木头木头大木头! 隔天,四月最后一周到来。 “啊~” 藤原临也揉了揉眼睛,挤进中央线车厢。 电车行驶向四谷的途中,line上收到笠原明日香的消息。 【明日香:请回答我吧,关于前辈的100个问题——第三题:前辈想在什么地方和明日香约会?】 藤原临也看了眼,息屏把手机放回口袋。 过了几秒,不消停的学妹又发信息过来。 【笠原:前辈为什么已读不回!o(╥﹏╥)o】 line这个软件好可怕! 特别是这个“已读”功能,简直就像是要把他这种信奉“沉默是金”的人赶尽杀绝。 【藤原:约什么会,浪费时间!】 【藤原:还有,我正在背西班牙语单词,别打搅我。】 【明日香:前辈好勤奋,真了不起呢*\(^o^)/*】 然后,学妹又发了个胖企鹅握小拳拳的表情,应该是加油打气的意思。 藤原临也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关闭震动后,才松了口气。 学妹的精力太旺盛,他有点应付不过来的感觉。 “四谷到了,请有序下车。” 藤原临也打起精神,挤就人潮拥挤的车站,走向北川学园。 时间临近五月,阳光开始变得热辣起来,视线范围里的东西都相当明亮。 坡道上的樱花一天比一天绚烂,踩在柏油路的花瓣上,恍若行走在一片花海当中。但藤原临也知道,这是最后一周的花期,樱花们是在努力燃烧最后的生命。 “嗨~” 马路对面,少女举着手打招呼,校服衬衫在她饱满的胸口上扯出好看的褶皱。 “阿嚏~” 藤原临也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有种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那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前辈早上好!” 笠原明日香提着小书包,踩着小皮鞋,元气满满地蹦过来。 藤原临也脚步不停:“早上好。” “今年的樱花开得好漂亮。”笠原明日香追上他,并肩走在樱花树下。 “一般。” 藤原临也敷衍地答道。 东京的樱花的确多,但和神隐小镇那种漫山遍野的规模比起来,还是逊色了点。说起神隐小镇,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把贞子阿姨的录像带留下来,等放暑假得回去找一下才行。 好久没看贞子阿姨卡屏幕了。 想她。 “前辈有心事?”笠原明日香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我先去换鞋。” 藤原临也加快脚步,往自己鞋柜方向走去。 “木头木头,略略略~”笠原明日香在身后气鼓鼓地冲他吐舌头。 回到二年f班教室,池田青司和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继续讨论“学妹长筒袜”的话题。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背着偷袜子的黑锅。当然了,没几个人认为是他偷的,不过都是用这件事来开他的玩笑。 “我再说一遍,我没见到那两双袜子!” 你当然见不到……藤原临也不动声色地从池田青司身后走过。 坐回位置,从书包里拿书时,他趁机攥着袜子闻了闻。 经过小半个月时间的挥发,袜子上的汗酸味早就没了。 黑色长筒袜没有任何残留的味道,白色长筒袜上还剩下淡淡的柑橘香味,闻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为什么黑的上面没有柑橘味? 难道说白色的穿得更久,已经被学妹的体香腌入味了? 就在藤原临也打算仔细研究一下这袜子的构造时,池田青司“砰”地拍了下桌面,咬牙切齿地喊道:“别让我知道那两双袜子在谁手里,不然我一定要把自己一个半月没洗的袜子塞到他嘴里,让他尝尝鲜!”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看向基友:“藤原君,你会帮我找到那个变态的对不?” “嗯嗯。” 藤原临也使劲点头,神情严肃。 为了不用忍受臭袜子的折磨,池田君你还是别想洗白了。 早上八点半,稚名遥花准时抱着教材,穿着她的黑丝高跟走进教室。 阳光明媚,白云悠悠。 从东京湾吹来的海风摇曳着洁白窗帘,令人觉得舒畅,空气中飘荡着春天独有的气息。 教室里,女教师在讲台尽心尽责地讲解古文课程,学生们在座位上憧憬着美丽的女教师会特别关照自己,藤原临也安静地思考妖生。 这就是岁月静好。 临近傍晚,放学铃声响起。 藤原临也神色如常地站起来,整理了下制服,拎上书包走人。 心情轻松愉悦。 作为一个学生,他够钟下班了! 尽管这一天好像什么都没做,实力没半点增长钱也还没赚到,但心里却一点虚度光阴的负罪感都没有,因为他学了好多知识,考进东大的机会又增加了一丝。 普通高中生的生活,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魑魅魍魉什么的,就让藤原神官去面对吧,关我藤原同学什么事? ※※※※※ 时间过得很快。 樱花在最后的春光中尽情盛放,夜雨随后将其打落。 连续几天时间里,除了要面对明日香的骚扰外,藤原临也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没有什么母蜘蛛上门找他报仇,北原家的建筑工地也继续风平浪静,他每天依旧沿着固定的轨迹继续着平和的日常。 早晨跑跑步,偶尔和雪野百香里聊聊天,周二免费吃了她自己做的面包,口感和味道都难以下咽。周三早上本田小狼打不着火,放学后找她拿了保修卡去找经销商修理,结果被告知泡水车不保修。 自费修车的钱,藤原临也拿小本本记了下来。 总共2万3千円。 学妹的100个问答题,回答到了第18题。 加油啊藤原临也! 坚持住,很快就能摆脱她了! “嗡~” 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下。 【明日香:回答我吧,关于前辈的100个问题!第19题:前辈的兴趣是什么?】 正在做数学题的藤原临也放下笔,拿起手机。 经过一周的训练,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学妹不合时宜的骚扰,已经不会再有被打搅的郁闷感了。 【藤原:做数学题。】 【明日香:?】 【藤原:还有疑问?】 【明日香:当我打出“?”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藤原:喜欢做数学题有问题?】 【明日香:问题很大,救了也是浪费药的那种,前辈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藤原:必须要纠正你的观点。数学是世界上最有条理的学科,只要是一面对数字,就会感到特别踏实,因为它所有的因素都各得其所,会全部明明白白地把含意展现出来。能如此善待我的,在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外,就只有数学。难道你不喜欢数学?】 【明日香:木头!前辈木头木头大木头!】 【藤原:我要做作业了。】 【明日香: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前辈为什么要去灵异研究部?是不是和星见学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藤原临也已读不回。 说了要做作业就做作业,要是再回她消息的话,她就会蹭鼻子上脸一整晚都缠着自己。有了前几个晚上的前车之鉴,藤原临也学会冷落她了。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里漂浮着些许细微尘埃,几只飞蛾围着泛黄的灯罩转圈。不久后,大概是觉得无趣了,它们扇着翅膀离开。 “啊~” 藤原临也伸了个懒腰。 书桌上摆着明日香的长筒袜和西班牙文动词表,墙上贴着的日历,印有富士山的风景图。 洗脸刷牙过后,他把两双长筒袜塞进抽屉藏好,关灯睡觉。 57.笠原家的母女三人 “啊啊啊——” “木头!木头,前辈是块大木头——” 清脆响亮的嗓门,在客厅里响起,插着花的笠原太太转头看过去,发现小女儿双腿夹着个抱枕,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嘴里发泄似的嘟囔着骂人的话。 转了两圈,整个人噗通一下掉在地上。 “哎哟……” “疼疼疼……” 小女儿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的模样,看得她这当母亲的很心疼,又有一点想笑。 “明日香,过来妈妈这儿。” “干什么!” 笠原明日香爬起来,坐在母亲对面。 脑海里还在生木头前辈气的她,此时嘴唇缩成一团,腮帮子鼓起。 “谁惹妈妈的小可爱生气了?”笠原太太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女儿从小到大都这么可爱,捏了十几年都捏不厌。 “妈,我很不理解啊~~”笠原明日香握住母亲的手,表情很不满,“你说前辈是不是和星见凛子有一腿?不然为什么我一问到这个话题他就已读不回了?前辈该不会是偷偷在和那个碧池谈恋爱吧?” 笠原太太想了想,问道:“八幡宫那个巫女也和他混在一起吗?” “我哪知道嘛,前辈又不肯和我说……”笠原明日香泄气地把下巴搁在桌面上,像是很无聊那样,拿起一支妈妈插花用的玫瑰,放到鼻尖嗅了嗅。 香艳旖旎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春天的玫瑰,比起秋天的玫瑰要更淡一点,无论是花色还是香气。”笠原太太笑着说,“不过春天的玫瑰胜在清新淡雅,不妖艳。” “没兴趣……” 笠原明日香嘟了嘟嘴。 “你呀,从小到大都耐不住性子,”笠原太太忍俊不禁,伸手揉揉女儿的脑袋,“说说你那位前辈的事吧,和他可有进展?” 笠原明日香掐着小拇指末端:“一丁点。” “嗯?” 笠原太太略一思考,脸上不由地露出狭促的笑容。 “哦哦哦,明白明白。”她理解似的点着头,“原来是在男孩子手里吃瘪了,所以一整晚都在生闷气。生平第一次哦,真新鲜。” “妈——” 笠原明日香拉高声调,不满地看着像个小孩一样调皮的亲妈。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刚洗完澡的笠原深绘里,出现在二楼楼梯上方。 身材高挑的英气美人,身着单薄柔软的贵重浴衣,朝客厅走下来。淡淡柔和的灯光中,笠原明日香看到,姐姐的肌肤雪白中透着淡淡的红晕,像母亲手里的玫瑰花一样美丽动人。 那无时无刻都略带轻蔑冷漠的眼神,总是那么的令人心荡神迷。 “深绘里,过来这边。”笠原太太招了招手,“难得你今晚不用去九课,过来陪妈妈插花。” 笠原深绘里来到桌旁坐下,拿起一支玫瑰放到鼻尖轻嗅:“方才母亲是在和明日香聊藤原临也的事?” “深绘里的耳朵果然很灵。”笠原太太轻轻地一笑,同样拿起桌面的花,“先不谈别的男孩子,我们来插花。明日香,不许走!” 刚刚站起来准备开溜的笠原明日香,只好乖乖坐下。 她不喜欢插花这种老掉牙的传统技艺,只喜欢新鲜潮流的事物,被强迫留在这里,也只是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呆滞地看着母亲和姐姐讨论插花的技巧。 窗外月色皎洁,棉絮般的白云缓缓流动,略带凉意风吹进来。 明亮的灯光下,笠原明日香凭感觉和喜好,随便地拿着花乱摆。大部分的时间里,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姐姐的身上,试图从姐姐身上找到一些瑕疵。 只可惜…… 姐姐在的她眼里,暂时毫无瑕疵。 白皙修长的脖颈,体态高挑婀娜,腰肢细得让人想要永远将她揽入怀里。浴衣领口稍稍开着,小半个肩膀从宽敞的领口裸露出来,从上往下看还可以看到一抹精致雪白的锁骨。 分析了老半天,觉得自己目前确实比不过姐姐,笠原明日香只好把目光投到母亲身上。 和冷傲英气的姐姐相比,母亲给人的感觉则是雍容华贵。 气质典雅端庄,脸蛋看着就很甜美,容貌和自己很相似。但和自己不同的是,母亲身上有着一股成熟女性独有的知性魅力,这点是目前的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 “啊,好烦啊——” 笠原明日香感到好挫败。 “你怎么了?”母亲和姐姐同时看向她。 “明日香碰到青春的烦恼了!”笠原明日香看着两张比自己还要好看的脸蛋,气鼓鼓地开口:“你们再不关心这个家里最小的人的话,她明天就要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 “你猜她会去哪?”笠原深绘里问母亲。 “我猜啊,和她十二岁那年一样,”笠原太太笑得风姿卓越,眸子折射着灯光,“带上一大把钱,四处瞎逛,等腻了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家了。” “和你们无话可聊!” 笠原明日香嘟囔一声。 然后,脸有些挂不住的她,把脸藏在母亲背后,怎么也不肯再抬起来。 “她是在藤原临也那里受挫了。”笠原太太转头和大女儿说,语气活像街道联谊会上互相传递八卦的中年妇女。 “啊,不许说——”笠原明日香深吸两口气,又一惊一乍地开始发脾气。 “就是母亲从小把你宠坏了,所以才这么没大没小。”笠原深绘里伸手去揪妹妹的耳朵,把妹妹的脸从母亲背上揪起来,“姐姐和你说过不要靠近他,能不能把这话记在心里?” 在姐姐凛冽眼神的注视下,笠原明日香嘴巴一撇,极其熟练地摆出委屈的表情求饶:“妹妹疼~” 声音轻轻柔柔,宛如一只刚生出来的小奶猫,惹人怜爱。 “好啦好啦,深绘里你别真的拧疼她,”笠原太太从大女儿手里把小女儿救下来,轻轻朝着小女儿的耳朵呵气:“不怕不怕,妈妈保护明日香。” “别那么宠她啊……”笠原深绘里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很是无奈。 “嘿嘿~”笠原明日香躲在母亲怀里,用手背挡住嘴,发出柑橘香味般充满活力的偷笑声。 看着小女儿古灵精怪的模样,笠原太太舒展开少妇的精巧眉目:“黄金周把那孩子带回来,让妈妈看看。” “欸?” 姐妹俩同时惊讶地叫出来。 “别大惊小怪的,”笠原太太两只手分别抓着两个女儿的手腕,表情很伤心地说道,“他把我两个女儿的注意力都勾去了,我怎么还坐得住啊!” 姐姐和妹妹互相看对方一眼,心里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 下一秒,笠原太太换上愉悦的表情,用吹过花园的夜风般慵懒闲适的声音开口:“毕竟啊,妹妹说过要和姐姐嫁给同一个男人的,妈妈总得帮你们姐妹俩把关对不?” “……” 笠原明日香脸色一僵。 “有这回事?”笠原深绘里奇怪地看着妹妹。 “没有没有——”笠原明日香尖叫一声,然后像躲避警察的通缉犯似的,慌不择路地转身跑出大门。 剩下两个人的客厅里,笠原深绘里看向母亲。 “啊~”笠原太太优雅地打着呵欠,小手拍拍嘴唇,“你前年不是作为交换生去法国读了一年时间大学嘛,明日香就是在那期间和我说的。” 听着母亲的话,笠原深绘里沉默不语,微微皱着细长眉毛,在思考什么。 “别往心里去,不过小孩子随口一说的而已。”笠原太太捡起桌面玫瑰花的枝条,轻轻抚摸着上边的刺,“明日香从小就喜欢黏你,头一次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会说些胡话也正常。” “可她最近好像喜欢和我作对。”笠原深绘里无奈地叹口气。 “叛逆期嘛,”笠原太太看向大女儿,目光温柔如水,“从小到大,你都是同龄人里最优秀最耀眼的存在。从小就跟在你身后的明日香,理所当然地被你的光环笼罩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她,要她以姐姐作为榜样去努力。小时候听这些话会觉得心中充满动力,以此为目标旷日持久地付出努力,可进入青春期还被人天天在耳边唠叨的话,心里就会觉得厌烦了。我们都是大人,要多理解她的想法才行。” “唔。” 笠原深绘里轻轻点头。 理解归理解,可不管怎么说,姐妹俩都嫁给同一个男人是不现实的。她决定在第一次和藤原临也见面时,警告他不许再靠近妹妹。 呃…… 当然,自己也不会让他靠近。 门口,一颗小脑袋悄悄探进来,偷偷观察里面的动静。 “真期待黄金周,”笠原太太笑着说,“好想见见那个小孩啊,看看他值不值得妈妈放心把两个宝贝女儿托付出去。” 妈妈真可恶,干嘛要把那种羞人的事说出来……小脑袋稍稍转动,看向姐姐。 姐姐正冲自己笑呢。 可,可恶! 和这两个老女人没话说了,明日香要离家出走啊—— 58.如果不努力的话,就会沦为女人的玩物。 4月28,假期的前一天。 今天过后,就会迎来日本传统的黄金周假期,时间是4月29-5月5号。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后,藤原临也拿上书包,去灵异研究的活动教室,池田青司跟在他身边。 落日的余晖从西边照进校园,把大楼的墙壁全都染成好看的日落黄。人来人往的中庭里,传来双簧管美妙的音色,一群胖乎乎的灰鸽子,从这个橡树的枝头,跳到另一颗橡树上。 “可恶啊!”池田青司摩拳擦掌地看着中庭拍拖的狗男女们,表情很狰狞。 “你不是有小池同学了吗?”藤原临奇怪地问,“怎么还一副fff团成员的样子?” “因为上次偷情书的事,小池好久都没理我了!” “活该。” “藤原君帮帮我好不?” “帮你什么?” “你帮我去和小池求个情吧。” “我和小池同学又不熟。” “你让笠原同学去和她求情呀。” “……我和明日香更不熟!” 话音刚落,像是老天爷在刻意和藤原临也作对那样,美丽动人的少女从楼梯的拐角处蹦出来,夕阳从对面校舍的玻璃折射在她身上,亮眼的橘色长发熠熠闪烁着火光。 “呀,是前辈~!” 看到他的第一眼,笠原明日香脸上瞬间堆满可爱的笑容。 上身披着淡黄色的开襟毛衣,长度约到大腿;里边是洁白的制服衬衣,胸部上方歪歪扭扭地系着蝴蝶结,给人一种那充满活力的胸部正在茁壮生长,马上就要冲破束缚的错觉。 “哒、哒、哒……” 每靠近藤原临也一步,学妹脚上的高跟凉鞋便会发出清脆沁凉的声响。 混蛋! 在学校里要穿统一制式平底鞋,高跟鞋是违反校规的! 请学妹你马上脱下来,给我光着脚脚! 池田青司默默退后一步,眼神幽怨地看着藤原临也:“这就是你说的不熟吗?” “……我,”藤原临也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小和尚的表情更幽怨了。 大家来看看,他已经懒得和自己解释了啊! 呵! 变了心的男人就是无情! 一靠近藤原临也,笠原明日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一只手用过长的毛衣袖口按着眼角,一只手握着小拳拳捶着藤原临也的肩膀,“呜呜呜”地假哭起来。 “前辈,呜呜,好绝情——” “……你又干嘛?”藤原临也的语气很头疼。 “你昨晚干嘛不理明日香?” “我在做作业啊……” “骗人!” “哪骗你了?” “明日香一问到社团的事,前辈就已读不回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和星见学姐有什么事瞒着明日香,所以才避而不答的?” 藤原临也:“……?” 我为什么要和你解释这些? 笠原明日香婊里婊气,完全不顾形象的哭诉,已经成功让围观学生的眼神,隐隐变成了那种看渣男专用的唾弃(羡慕)目光。 “我和学姐是清白的啊!” 为了不背上渣男的头衔,藤原临也只能开口解释,“认识一年多,我和她就连手都没牵过,哪有什么事瞒着你?” 一听这话,笠原明日香的表情又变了。 从那种委屈的怨妇款,变成了初恋女友似的甜美款,还嗲嗲地扯着藤原临也的袖子撒娇:“我相信前辈不会对不起明日香的!” “我说藤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池田青司义愤填膺地看着藤原临也,“都发展到已经需要解释和别的女生的关系的程度了,你还说和笠原同学不熟,这是不是太渣了点?” 围观的学生们,一致点头表示认同。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藤原临也暂时放弃挣扎。 仔细想想,背负渣男的骂名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可以少收到很多约会邀请。 “对了,有件事要和前辈商量,”笠原明日香凑过来,表情带着恳求,“黄金周来明日香家里玩好不?” “我要打工!”藤原临也直接拒绝。 “帮明日香修一下院子的草坪,”笠原明日香笑得很是狡黠,像是吃定了他那样开口:“100万円酬金哟。” 100万円? 她以为自己是那种可以为了钱而屈服的人吗? 她错了! 藤原临也只是喜欢打工而已! 仔细想想,割草也在业务范围之内,就把这次当成普通的兼职……吧? 挣钱嘛,不寒碜! “就这么说定了。”笠原明日香踮起脚尖,萌萌地抓着袖口擦了擦他脸颊上不存在的汗,“母亲也说想要见一下前辈,所以请前辈要做好准备哟。” 这就见家长了? 会不会太快了点? 嗅着学妹身上的柑橘香味,藤原临也下意识想问一句“我要带什么礼物吗”,但学妹没等他问出来,就已经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扭地恰到好处的细腰,套着白色长筒袜的修长双腿,摇摆的百褶裙下隐隐露出来的绝对领域…… 好看! “欸,藤原君,”池田青司一脸讨好地笑着,冲着藤原临也挤眉弄眼,“你让笠原同学在小池面前给我求求情好不,我这辈子的幸福就拜托在你身上了啊,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尽量……” “这才是好兄弟嘛!”池田青司摸摸自己的寸头,笑得无比单纯,然后又无比羡慕地说道,“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有权有实力,还只同你一个人撒娇卖萌……我要是你的话,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怕是会做噩梦被吓醒……藤原临也吐槽一句。 两人在社团大楼前分开,他独自去往灵异研究部。 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学妹的母亲,是阴阳寮关东分部的理事长大人。 要想弄懂这个位置多有权势,还得从阴阳寮的架构说起。 日本传统的地域划分,大致可以分成8个部分。其中的四国岛、九州岛以及北海道岛这三个地方各设置有一个阴阳寮分部。而中间的本州岛,则是把5个传统的地域统一归整为关东关西两个分部管辖。 阴阳寮总部,设在关西京都府。 每一个阴阳寮分部,都设有管理日常大小事务的理事会。理事会的管理权,由四位理事长大人,以及一个由总部派来的总理事(关东分布除外)把持,业内戏称他们为big5。 每个分部的big5,同时也是阴阳寮总部的理事会成员,可以直接管理全国的寺庙和神社。 就藤原临也了解到的信息,关东分部的总理事长,出自明治神宫,是土御门家的现任家主。四个理事长,分别由东京大神宫、鹤岗八幡宫、浅草寺这三家各有一人担任,还有一个暂时空缺。 浅草神社自然也是关东分部的理事会成员。 只不过,藤原临也是个小喽啰,每年一届的理事大会都没资格去旁听的那种。 越想。 藤原临也心里的疑惑变得越来越大,不安的感觉也原来越浓。 好看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要被小恶魔学妹一口吞下去的。 来到灵异研究部,推开活动室大门。 靠窗的位置上,星见凛子头戴耳机,手指夹着的自动铅笔转来转去。 西斜的阳光打在她的头顶,铅粉般漆黑的长发微微反光。细细白白的胳膊中间,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春风吹拂,没能吹起扉页,却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 看到这样美的场景,藤原临也忽然很想和她说几句话,无论什么话都可以。 最好是空洞无聊的废话笑话什么的,以此来宣泄自己被明日香捉弄产生的郁闷。可刚走过去拉开钢管椅,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星见凛子摘下耳机,用疑惑的目光掠了他一眼:“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藤原临也摇着头,把书包放到桌面。 “你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 “学习累了的缘故吧。” “哦?” 星见凛子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地微笑着,清澈见底的眸子眨也不眨。 不知怎地,被她这种姿态盯着,藤原临也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在外面浪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回家,在沙发上看到拿着鸡毛掸子的妻子那样。 冷静! 不要慌! 藤原临也告诫自己一句。 生活要有仪式感。 哪怕偷腥被抓,跪榴莲也要笑着跪! 盯着藤原临也审视了好一会,星见凛子微微地笑着问:“黄金周有空?” “没空。”藤原临也低垂视线看辞典。 “哦。” 星见凛子无所谓地应一声,低头看书。 天空蒙着一层绯色的薄云,对面教室玻璃窗折射过来的夕阳,把活动室染得一片金黄,中庭里传来乌鸦粗犷嘶哑的叫声。 安静了一会。 星见凛子抬起头,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很久没去我那了。” “最近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本来就已经很穷了,再不努力的话,就要像……你看下边。” 说到这,藤原临也忽然指向窗口下方的中庭。 星见凛子探头看出去,中庭的绿色草坪上,摊着一张巨大的橘色猫饼。 “要是不努力的话,就会变成那只胖猫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沦为……嗯?” 批判的话语戛然而止,在藤原临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几个可爱的女学生围着那只胖猫,有给它梳理毛发的的,有给它按摩四肢的,有拿猫粮棒出来喂它的。 “喵喵~” 好不惬意的叫声徜徉在中庭上空。 等这几个女孩玩腻了后,又有一位漂亮到不像话的女生出现,她脱掉脚上的平底鞋,用穿黑色长筒袜的脚脚,轻轻给胖猫按摩肚子。 “藤原同学,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星见凛子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藤原临也,“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你不努力的话,就会沦为女人的玩物?” “……”藤原临也很想辩解。 但学姐说得真的太有道理了,他根本就无从反驳。 无论是明日香学妹也好,又或者是荒卷太太也好,她们好像都准备了什么不得了的诱惑,等着自己沦为她们的玩物。 59.忙碌假期的开端 假期第一天,藤原临也睡了个懒觉。 以往每天六点起床的他,今天都快八点,还没睡醒。 并不是在偷懒。 这个黄金周,将是他这十七年来,最忙碌的一个黄金周,所以要在开始忙碌之前,好好养精蓄锐。 ?i'm 14 years old ?i'm pretty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的时,藤原临也那部索尼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手慢慢从被子里伸出,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挂掉,继续睡觉。 不一会而,法国歌手cécile corbel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再次挂掉。 任何人都休想剥夺我犹如秋日蝗虫般恬适的睡眠。 然后……铃声又一次响起,并且因为他迟迟不回应,铃声愈发地急促焦躁,似乎电话那头是一名极为固执且急性子的人。 被吵得睡不下去了,藤原临也才拿起手机,划过接听图标。 “请问,藤原临也……” 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丝丝凉意,仿佛是座冰山。 大早上的,陌生女人来电…… “未成年,没钱消费,家里没有接收hnk信号的设备,不想要遗产不捐精暂时没有不想努力的想法,再见。” 说完。 藤原临也直接挂断电话。 “啊~” 打着呵欠揉揉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外头天气晴朗,晨光淡淡透进屋内,衣服整齐叠在椅子上,地板上趴着的拖鞋像两只懒洋洋的小狗。 两秒过后,铃声又响起来。 “难道不是推销员吗……”藤原临也重新拿起手机。 “我是笠原深绘里,你要是再挂我电话,十分钟内会有一架f15战斗机飞过浅草神社上空,顺便扔点东西下来。” 嗯。 对方一口气说完,不给藤原临也插嘴的时间。 “f15,扔东西……笠原深绘里……”藤原临也沉吟了一下,反问:“你谁啊?” 听筒另一端,笠原深绘里明显的呼吸一滞,然后深深地呼吸一下,以清冷的语调说道:“两周前,你接下了的我委托,用这样的态度面对雇主,非常缺乏职业精神!” “两周前……”藤原临也脑海里快速回忆一遍,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是岛田先生介绍的过来的?” “没错。” “我都差点忘了。” “今天中午,来我发给你的地址。”笠原深绘里说道。 依然清冷的语调,缺乏感情起伏,俨然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好的,”藤原临也用肩膀夹着手机起床,脱掉睡裤,慢慢穿私服,“到了怎么联系你?” “一头橘色长发。”她说。 “橘色长发,笠原……”刹那间,藤原临也一个激灵,大声问道:“你是明日香的姐姐?” “对。” “……” “十二点见面。” 信息交代完毕,笠原深绘里挂断电话,和她说话的风格一样干脆利落。 “姐姐好像对我意见很大啊……”藤原临也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换上便服,洗漱过后来到厨房,切面包和西红柿,再往里面夹黄油和奶酪片,和着牛奶一起吃进肚子里。 吃早餐时,他顺便整理了下黄金周需要做的事,并且记便条贴上。 1赴笠原深绘里的约(29号) 2通知铃木警部整理好百濑早未的遗物,拿到善国寺下葬(1号) 3接待北原先生,忽悠他出钱出力修神社(2号) 4去明日香家割草(时间待定) 5帮川岛美记除灵(时间待定) “事情真多啊……” 藤原临也充满干劲地一笑,把便条贴在冰箱门上,然后拿上扫把,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 庭院里的老樱树,花瓣快落光了,只剩下绿叶在风中摇曳。季节在快速朝夏天过渡,春天里吸足了雨水的杂草,开始疯狂生长,已经长到了人的膝盖高 每当有风掠过,便会送来灼热的青草气息。 在打扫满地的花瓣时,几只小野猫从围墙外跳进来。由于浅草神社的庭院仿佛是将山野中郁郁葱葱的一部分原封不动地搬移过来一样,附近的野猫们就把这儿当成了玩耍聚集的场所。 有空的时候,藤原临也喜欢坐在廊檐上看猫,拿猫粮喂它们。 他蛮喜欢猫的,沙丁鱼除外。 打扫完庭院后,坐在廊檐上看先前买的《西班牙内战》,一只白色的小母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在木地板上咯吱咯吱地磨了一阵爪子。 “嘿,”藤原临也问它,“你能变猫娘不?” 小母猫睁开眼:“喵?” “我认识猫又,她可以变猫娘,”藤原临也比出两根手指,“有两条尾巴的猫娘哦,可惜跟着我爸去高天原了,不然可以介绍你认识。” “喵~” 小母猫地惬意伸伸懒腰,闻着山神大人的气味安然入睡 逐渐临近中午,吹过来的风很柔和,阳光转成蒙陇不清的奇异色调,浓密树荫上的蓝色天空,没有一丝云朵破坏它的美丽。 赴笠原深绘里的约前,藤原临也把雪女和络新妇叫出来看家。 “啊~” 雪女一出来,就直接飘到主人身上,双手怀着主人的脖颈,讨要吃的。 柔软曼妙的身体,沁人心脾的凉气,小猫鼻子似的挑拨着藤原临也。 小蜘蛛也没闲着。 正面被雪女占据后,她只好从后边用双手搂住主人的胸膛,把主人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上。然后……她把嘴巴探到主人耳垂下的脖颈部位,轻轻用舌头舔了几下,张嘴就要咬下去。 这也太考验意志力了! “你们不可以这样!”藤原临也分别按着她们的脑袋,把她们推开,表情严肃道:“式神该有式神的样子,不可以整天黏在主人身上。” 雪女歪着头,用“嗯?”的表情看着主人。 “要吃吃~”络新妇继续贴过来,抱着主人的胳膊不肯撒手。 她比雪宝要聪明一点,不仅可以用简单的语言来表达信息,还懂得怎样诱惑主人。比如说现在这样,把主人的胳膊箍在胸口中间磨蹭,以此来增加主人对自己的喜爱度。 藤原临也抽了抽手。 非但没能抽出来,她反而按更紧了。 包裹面非常大,触感绵软,肌肤干净清爽,藤原临也尝试一下后,干脆就放任小蜘蛛诱惑自己了。 嘛…… 把她当成帮助自己修行的妖孽就行,反正她本来就是妖孽。 雪女凑上前,满脸好奇地瞪着主人深陷包围的胳膊。 “雪姬,闭上眼。”藤原临也无奈转头,“不要看,不能想,不许学!” 雪女委屈地撇撇嘴,把脸拧到一边不出声。 主人偏心,雪宝生气! “来吃东西,吃完乖乖在看家。”藤原临也从系统里换出两份食物,一只手递给她们。 络新妇这才松开主人的手臂,双手捧着主人给的蜘蛛点心,牙齿轻轻一咬。一股毒液从她的牙齿释放出来,注入蜘蛛内部,融化掉里边的东西,然后她再小口小口地吸吮里面的汁水。 看着她蠕动的嘴唇和吞咽的喉咙,藤原临也有种不妙的感觉。 只要她旷日持久地练习这一门技术,那么,自己日后岂不是会越来越消瘦,越来越虚。 别忘了。 除了小蜘蛛,雪宝也有每天努力练习的,这是双份的快乐。 得继续增强体质才行……藤原临也想着日后的计划,离开神社,搭地铁去赴约。 这是一个樱花已经凋落的四月天,阳光是初夏的阳光,鲜绿的樱树迎风摇曳,自动贩卖机闪闪发亮,他在这样一个可以感受到幸福的日子里,和姐姐相遇了。 60.请你别再联系我了,不然我怕姐姐误会。 约会的地点,就在浅草地区,搭地铁一个站就到,是一间有酒吧功能的音乐餐吧。 藤原临也做兼职的时候,来这里驻场演唱过几次,和店里的妈妈桑混得很熟。 “呀,藤原君好。” 一走进店,原本无精打采的妈妈桑就抬起胖胖的胳膊,情绪高涨地和他打招呼。 “惠理姐好。”藤原临也点头回应。 “今天怎么过来了?”妈妈桑有些期待地问。 “约了人。”藤原临也抬手看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便笑着中断寒暄,“时间到了,我找位置去,惠理姐再见。” “再见!”妈妈桑有气无力地把下巴搁在柜台上。 从吧台走向用餐区,眼神环顾搜寻一遍。 店里播放着欧洲古典音乐,橡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此时用餐的人不多,藤原临也很容易就找到了学妹的姐姐。 有着一头橘色长发的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神情空洞冷漠地注视着窗外的行人。 手握装有威士忌的酒杯,肤色雪白,手指纤长。 一位散发出冷淡御姐气质的美女,年龄看不出准确的数字,大概二十二三,说二十七八好像也很合适。 “是笠原小姐吗?” 耳边听到声音,笠原深绘里转头看过去,在吊灯灯光的辉映下,少年俊美的脸上绽放着即使南极大陆深处的冰山都会在他面前融化的温暖微笑。 可惜没能融化她。 “收起你这样的姿态,否则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会大打折扣。”笠原深绘里用餐巾擦拭一下嘴唇,看向藤原临也的眼神,带着冷淡的中立意味。 她有一双颜色极深的眸子,多种色调的眼纹交融互汇,非常迷人。但藤原临也觉得有些可惜,那般美丽的眼睛,居然没有纵深感,就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一样,缺乏灵气。 不过她的声音意外地给藤原临也带来了惊喜,凉意比电话里的要更甚,每个音节都透着冰块撞击的质感。 等藤原临也在对面坐下来后,笠原深绘里两只手叠在桌上,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从正面直视他的脸,也不开口说话,仿佛只是从远处眺望从未见过的风景。 服务生走过来,在桌面放下一杯清水和菜单,还附赠一支刚摘下来的新鲜红玫瑰。 藤原临也把背挺直,喝了口水。 她不说话,他当然也懒得开口问,只是默默打量对方。 说是明日香的姐姐,但两人外貌上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她长得同样很漂亮,甚至比妹妹还要更吸引人一点,眉眼和鼻梁得很华丽,身段无可挑剔。那头近乎火红的橘色长发,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艳丽感。 过了许久,站在一旁等候的服务生忍不住了,稍稍弯着腰问:“请问二位需要点餐吗?” 笠原深绘里仍然看着藤原临也:“你来点。” “先说好,aa制啊。”藤原临也事先声明一句,转头和服务生说:“海鲜冷盘、鸭肉糜、烤鲷鱼、芹味烤乳牛,色拉也来一份。汤我要海胆汤,笠原小姐呢?” “洋葱汤。”笠原深绘里答道。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弯腰致意,瞧见桌面上的威士忌喝了大半,便询问道:“需要再来一瓶酒吗?各种红酒葡萄酒都有,要鸡尾酒也可以调制。” “需要再叫你。”笠原深绘里冷淡地应道。 “好的。”服务生被她的语气弄得心里发毛,赶紧从藤原临也手上接过菜单,逃难般溜向后厨。 “这家店很高级,”笠原深绘里看向藤原临也,“看你点餐很熟练,经常吃?” “只是在这里打工时间长了,”藤原临也摇摇头,“总的说来,我一个人很少在外边吃饭,虽说我喜欢在吵闹的环境用餐,可始终担心中途上卫生间时,会被服务生把没吃完的东西收走。” “为什么喜欢在吵闹的环境用餐?”笠原深绘里靠着椅背问。 她穿着件蓝色丝绸连衣裙,外面罩着件奶黄色的防晒衫,两件衣服都轻柔得如同薄薄蝉翼。后背一靠在椅背上,她胸前饱满高耸的弧度,就非常显眼地勾勒出来。 藤原临也艰难地把视线移开,掩饰一样低头喝水。 “越是嘈杂的地方,吃起东西来就越觉得心里坦然,一个人自言自语时,也不怕被人听去。” “唔,”笠原深绘里简洁地评价,“怪人!” “怪什么?”藤原临也问。 “你不问我委托的内容嘛?”笠原深绘里开始套话。 “你想说自然会说了。”藤原临也耸耸肩。 笠原深绘里学着他那样耸耸肩,也不说话,只是从桌面的手袋里掏出细细的薄荷烟,拿店内火柴点燃,用仿佛催促下文的眼神看他。 “那么,请问……”正开了个头,服务生便端着两个小碟上前,是海鲜冷盘和蔬菜色拉。藤原临也闭上嘴,等他离去后,才重新开口:“请问笠原小姐需要我完成的委托是什么?” “不许靠近明日香!”笠原深绘里声音淡然道。 “呃,这位姐姐,”藤原临也客气地回答,“明日香是我最爱的学妹,是我眼中的天才,是我倾慕的对象,你这样的要求,恐怕……” 笠原深绘里吐出一口白烟:“恐怕什么?” “得加钱!”藤原临也答道。 “这好办。”笠原深绘里把烟搁在烟灰缸里,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卡,放在玻璃桌面慢慢推向他:“今天刚开的卡,里面有5000万円,密码是我手机尾号。” “……?” 藤原临也眨了眨眼。 “姐姐,要不你还是加个条件吧。比如说要明日香揍我一顿之类的,否则这钱我拿着良心不安。” “就一个条件。”笠原深绘里重新拿起烟,双眸冷漠。 “明白!” 藤原临也痛快地摸出手机,打开line。 联系人列表就学妹一个人,编辑信息发送,动作一气呵成。 【藤原:请你别再联系我了,不然我怕姐姐误会。】 “好了,请查收成果。”藤原临也一只手把手机屏幕往前递,另一只手拿起卡往裤兜里放,“我已经按照老板的要求做了,后续出了什么问题都只修不退哦。” 霎时间。 笠原深绘里的呼吸有些絮乱,胸口被气得一阵急促起伏。 那膨胀起来的弧度,甚为赏心悦目,藤原临也摸着裤兜里的5000万円,心里笑开了花——清高冷傲姐姐与活泼色气妹妹,她们撕逼起来的场景会是怎样得呢? 好期待啊。 61.姐姐的邀请 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端上来,食物的香气开始在鼻尖弥漫。 笠原深绘里一声不吭地吃菜,藤原临也同样不出声。午间强烈的阳光犹如飞沫倾泻在桌面的玻璃板上,她不时用不锈钢叉子“咔咔”地戳着盘底,偶尔端起杯子喝一口威士忌。 “你喝不?”她忽然抬头问一句。 “不喝这个,”藤原临也将鸭肉糜切下一块,边用叉子送往口中边摇头:“我不能喝酒精度高的酒,平常只喝啤酒和度数低的清酒。” “服务员,”笠原深绘里抬手打招呼,“来瓶啤酒。” 啤酒端上来,藤原临也拿过杯子,往里边倒。 笠原深绘里放下餐叉,双手支撑下巴,眼神冷漠地看着杯子里涌起的泡沫:“啤酒和清酒是谁帮你买的?” “笠原小姐,这是我的私事。”藤原临也双手捂住啤酒罐,看一会她的脸,见她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只能答道:“花十倍的钱让店家不查我年龄卖给我的总行了吧!”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在撒谎,”笠原深绘里放下手,后背又一次靠上椅子,轻撩起蓝色的裙摆,在桌底下架起修长的美腿,“除非你能告诉我,是哪家店违反规定给未成年人卖酒。” 藤原临也本打算随口报一家。 但转念一想,她很可能会直接去求证,说不定还会把人家的店封了,为了不殃及无辜的市民,他只能实话实说:“让狗子帮我买的。” “狗子?” “一个成年朋友。” “他在哪?” “笠原小姐,你越界了。”藤原临也不急不缓地把最后剩的鸭肉糜分成两份,然后才严肃地看着她说:“以我和你的交情,似乎到不了需要交代私生活的程度。” 笠原深绘里久久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别的什么。 过了大概三分钟,她才像从别的地方赶回来一样,端起冰已溶化的威士忌慢慢啜饮一口。摆在桌面的烤鲷鱼,散发出浓郁的酱香味。 “该谈正事了。” 笠原深绘里沉静地说。 “等待已久!”藤原临也喝完海胆汤,端正起坐姿。 在笠原深绘里看来,他的模样乖巧得像是准备上课的幼稚园学生。但她无比的确信这是装出来的,这位看起来充满文艺气息的少年,表皮下绝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邪恶面。 “我知道浅草神社的过去。”她开口道。 藤原临也脸色不变:“哪个大人物不知道啊,用不着笠原小姐再一次重复。” “也对,是我说了句废话。”笠原深绘里点了点头,随后,她像刚想起来似的,脱去外面的防晒衫。如同美女蛇蜕皮那样,身体蠕动着出来后,就只剩下轻薄的连衣裙贴着肌肤。 没戴首饰,也没化妆。 胸部实在惹眼,形状也很好看,足够吸引眼球。藤原临也本来是正襟危坐的,但怕控制不住视线会偷看人家的胸,所以只好低下头来吃菜。 把防晒衫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笠原深绘里抿了最后一口威士忌,现在开始必须要谈重要的事情了。 “我想邀请你加入九课。”她用缺乏感情的声音说道。 “什么?”藤原临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邀请你加入九课。”笠原深绘里重复一遍,语调十足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抱歉,”藤原临也很干脆地摇头,“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如果你只是要和我谈这个的话,可以结账走人了。” “加入九课,对你是一种保障。”笠原深绘里抱着双臂,声音毫无温度,“可以独立出现有的司法体系,即便犯法了公诉机关也无权对你立案拘捕;可以申请查阅数以万计的机密档案,让整个国家的情报机关为你服务;参与作战任务时,三人小队即可申请空中火力支援。” 她并排列出了三个特权,每一个都很诱人。 “听着真叫人激动……”藤原临也为了稳定情绪,拿起杯子喝了口啤酒,“但我还是要拒绝。” 笠原深绘里没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他。 她似乎并不介意长时间保持沉默,也不在意谈话的氛围是否僵持,更不考虑意对方的脸色。 藤原临也可不想这样僵持下去,只好开口解释:“对我而言,再多的特权也比不上自由。我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除灵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加入一个有严格规章制度的组织,让它来约束我的行为?” “你理解的自由是什么?”笠原深绘里问了句,不等他回答又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与其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更倾向卢梭的说法。”藤原临也抬头,极力控制着自己视线,“自由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什么。” “身为一个公民,你有义务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例如纳税、维护国家安全,遵守公序良德。”笠原深绘里引经据典地反驳他,“用孟德斯鸠的话来说:自由是做法律所许可的一切事情的权利。如果你做了法律所禁止的事情,那么你就不再是自由的。因为其他的人也同样会有这个权利。” “抱歉,这个假设对我不成立。”藤原临也将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干,“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有做过违反法律的事,所以暂时我还是自由的。” “你总会有违反法律的那天。”笠原深绘里笃定地说道。 “等那天到来再说。”藤原临也不予置否地一笑。 一个男侍者走过来,把桌面上摆着垃圾的骨碟撤下,再放上新的骨碟。等他转身离开后,藤原临也才好奇地问:“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我加入九课?” “首先是想了解你。”笠原深绘里说道。 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语调,明明是有些暧昧的用词,却完全不能令人有那方面的想法。 “了解我什么?”藤原临也眉头一挑。 “从头发到脚趾,全部东西都想了解。特别如何长大的,家庭背景,来东京的目的这三件事。” “都是不值一提的事,听着听着笠原小姐就会想睡觉。” “没关系,”笠原深绘里继续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挖掘不值一提的人,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受不这种机器人似的女人……藤原临也心里苦笑一下。 笠原深绘里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直接了当地问:“你在心里骂我?” “恐怕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藤原临也坦诚道,“笠原小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常被人在背后议论?” 笠原深绘里沉默几秒钟,然后稍微耸一下肩:“爱谁谁。” “爱谁谁……”藤原临也重复一遍,紧接着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少年脸望着她:“我喜欢这说法,如果我和你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那么我会把小时候是否尿床这种丢人的事都和你坦白,但不是现在。理解?” “理解。”笠原深绘里轻点一下头,“第二个理由,我手下缺人。” “嗯?” “最近这五年时间里,东京都地区人口失踪案件和灵异犯罪案都在激增。尤其以台东区最为严重。”笠原深绘里解释道,“九课高层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所以组建了一支特搜队进入台东区调查,我是队长。队员都是临时组建的,默契度不足,我用着也不顺手,才想邀请你加入。” “恐怕还存在着监控我的心思吧。”藤原临也试探性地问。 “对。”笠原深绘里没有隐瞒。 藤原临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那我就更不能加入了。” “今天到此为止,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见面。”笠原深绘里拿起手提包和防晒衫,起身准备走人。 站起来后,才发现她高得过分,带高跟鞋算几乎要超过一米八了。 我要踮着脚才能和她穿鞋一样高啊……藤原临也瞄着她黄金比例的长腿,提醒道:“笠原小姐,aa制。” 笠原深绘里转身,从包里抽出一沓现金,数都不数直接放在桌上。 “你等我算一下……”藤原临也拿起钱。 “不必了。”笠原深绘里迈着长腿,曼妙的背影很快走出店门。 “……” 平心而论,藤原临也喜欢这种不把钱当钱的女人。 在自身安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他希望接下来的每一顿饭,都可以和这位就姐姐一起吃。 62.骑在银龙的背上 回神社的地铁上,藤原临也打开line看了下。 【明日香:前辈什么意思?】 【明日香:你和姐姐好上了?】 【明日香:是不是姐姐要求你说这句话的?】 【明日香:为什么都不读,你是不是和姐姐在一起?】 【明日香:啊啊啊啊(抓狂.jpg)】 【明日香:明日香哪里比不上姐姐!!!】 【用户“明日香”撤回了一条消息。】 前前后后发了二十多条消息过来,有三条撤回,这三条说不定都是骂人的话。藤原临也一边想着学妹急得跳脚的模样,一边把信息读完,通通都已读不回。 下了地铁后,他在附近附近的超市逛了一会,买了一堆食物。 抱着大大的纸袋回到神社,用保鲜膜把蔬菜和肉类一件件包好放进冰箱,下午的时间用来把黄金周的作业全部做完,晚餐吃醋腌竹荚鱼和青菜色拉。 隔天,五月到来。 藤原临也早上七点起床,在厨房里做三明治。 把吐司面包烤好,再把煎好的鸡蛋平铺在上面。煎鸡蛋的锅不用洗,直接下黄油煎融化,再下火腿和牛肉慢煎,直至肉色金黄,起锅平铺在煎蛋上。 挤上适量的沙拉酱,最后盖上一片吐司,可口美味的三明治做好了。 “我开动了!” 双手合十,对着空气说了声,一口咬下去,满满的幸福感。 “前辈前被前辈——” “咳~” 藤原临也被呛到了。 咳嗽了好几声,转头看出去,笠原明日香从拜殿往餐厅跑过来,长长的洋装白裙像朵花一样,在昏暗的长廊里绽放。 这自来熟的家伙! 能不能不要把浅草神社当成自己家啊! 一口气跑到藤原临也面前,笠原明日香先是定定站在他面前,双手捏紧小拳拳,摆出了漂亮女孩特有的愤怒姿态——很可爱。 等确定木头前辈已经了解自己的情绪后,她开始下一个动作,小拳拳举高,身体往前凑,朝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顿锤。 “花心大萝卜!” “前辈为什么要和姐姐一起欺负我?” 藤原临也心想,为了钱啊。 “讨厌讨厌讨厌——”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渣男!” “明日香同学,请你冷静一下。”藤原临也双手扶着她肩膀,把她推开,“作为一个职业神官,我在收了钱的情况下,必须和你保持距离!” 笠原明日香抬头,精致的小脸蛋正面看他:“你给我记住!哼~” “记住了。”藤原临也点点头,“请你离开我1.22米以外,这是基本社交距离最大的宽限度。” “不离,略略略~”笠原明日香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就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唇角露出超级甜美乖巧的笑容,“前辈今天和明日香逛街好不?” “我有事。”藤原临也拒绝。 笠原明日香锲而不舍地问:“什么事?好玩不?带上明日香。” “不好玩,”藤原临也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像教训小孩一样开口,“今天有葬礼要去参加,你别给我捣乱。” “葬礼……” 笠原明日香撇了撇嘴唇。 像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她轻轻扯了几下藤原临也的袖子:“明日香想去做指甲,你能不能陪陪她?她好可怜的啊,母亲整天逼她学习,姐姐更是要抢她看上的男人,前辈要是再不理她的话,她就要离家出走了。” “看上的男人?”藤原临也有些愕然。 “嘿嘿~~”笠原明日香狡黠地一笑,明媚的大眼睛充满神采。 只要看到这笑容,就知道她是在撒谎了,藤原临也没好气地推开她,转身往房间走去:“我现在换衣服出门,你要不走的话,就给我留在这里看家。” “啊啊啊,木头!” 笠原明日香冲着他背影骂了声。 “不就是葬礼嘛,我又不是不能去……我就不信你能葬一整天……” 藤原临也换完衣服出来,没看到学妹的身影。 本以为她走了,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她站在鸟居下边发呆,看样子似乎是在等自己。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藤原临也走向本田小狼。 刚打着火,笠原明日香一路小跑过来。 明亮的阳光下,少女裙摆飞舞,才刚到5月,就已经有了夏日风情。 “跟前辈去葬礼啊~”笠原明日香笑眯眯地答道,“长这么大还没参加过呢,明日香的第一次就交给前辈了哦。” 一开口,就从她嘴里传来清香的橘子味。 原来是橘子味的口香糖。 “前辈要不?”笠原明日香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 “不要。”藤原临也摇摇头。 “要。” “不要。” “要。” “好吧我要。” 为了避免永无止境的拉扯,藤原临也只能妥协。 “前辈乖,张开嘴巴给学妹喂你。”笠原明日香剥开口香糖包装。 藤原临也张开嘴。 一颗口香糖扔进嘴里。 嚼了几下,满嘴清新的甜味,带点酸。 “下次也要这么听话哟。”笠原明日香满意地用小手拍拍他肩膀,言语中充满喜悦。接着她侧坐在本田小狼的后座,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精神饱满地大喊一声:“银龙号,出发——” 藤原临也久久不动。 “前辈!难道你要我搂着你的腰才肯出发?” 藤原临也手往后伸,没好气道:“戴头盔。” “不要,”笠原明日香使劲摇头,看垃圾一样看着他递过来的头盔,“这头盔太丑了,配不上明日香的美貌!” 藤原临也懒得和她废话。 直接手腕一翻,把头盔扣在她小脑袋上,威胁一句:“要么戴好,要么下车走路。” “可恶可恶,你和姐姐一样啰嗦!”笠原明日香气鼓鼓地抗议一句,才不情愿地带着这顶在她看来巨丑无比的头盔,小手再次扶着他肩膀:“银龙号,出发——” “为什么要叫银龙号?” “銀の龍の背に乗って,届けに行こう命の砂漠へ” (骑在银龙的背上,飞去生命的沙漠。) 笠原明日香唱着来回答。 虽说比起中岛美雪的原唱差了几分厚重和感情,但胜在音色年轻甜美有活力,还不赖。 但是…… “明日香同学,我这是白车。” “……明天就去涂成银色的!” “不去。” “明日香出双倍钱!” “好的老板!” “哈哈哈,前辈好贪财啊……” “我不仅贪财,还好色呢。” “不可以色色!”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对你说。” “哦,那就请前辈和明日香色色吧,只要你敢哈哈哈……” 本田小狼慢吞吞地驶向足立区,沿路留下连串的清脆笑声,像一个个闪着五彩光芒的泡泡般,拉开夏天的序幕。 63.不能在墓地里毕业啊! 足立区。 位于东京北部,远离市中心。 从浅草出发,越往北走,国道两边的建筑就越低矮。路面很干燥,每当卡车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会让人又皱眉又揉眼睛。 本田小郎开进一片将近废弃的工业区,厂房大都门窗紧闭,墙壁爬满常春藤,安全楼梯锈迹斑斑。 “前辈来这里干嘛?”笠原明日香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来拿东西,”藤原临也看着前方,“之前遇害的百濑小姐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人替她料理身后事,我找池田青司要了快墓地准备安葬她。但遗体没了,只好过来整理下她的遗物葬进墓地来替代骨灰。” “啊,这样啊……”笠原明日香的语气有些无聊。 小摩托穿过厂房区,杂草丛生的道路尽头,是几栋职工住宅。 等在楼下的铃木警部一看到藤原临也,就打着招呼迎接上来。 “两位小法师,这边来。”他一边带路,一边殷勤地介绍:“这附近的几栋楼原本是给工人住的,但这里的工厂几乎都倒闭光了,没什么技术的工人全部失业。有不少人都选择留在这里,有不少人离开,百濑小姐就是离开的一员。” “她是被包养了吗?”笠原明日香问。 铃木警部点点头:“嗯,她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北原秀树,只是偶尔回来这里。” 说话间,三人走过楼与楼之间的长廊,来到一个开着的房门前。 门后边是白天也显得昏暗的房间,旧旧的电灯闪着微弱的光线,空气不出意外地充满尘味。 一走进来,笠原明日香就皱起了眉头。 显很然她不喜欢这味道,捂着鼻子快步穿过小客厅,来到窗边透气。 藤原临也左右看了眼。 普通的职工套房,一个卧室一个小厨房一个浴室。墙壁很薄,地板吱呀乱叫,大概只要楼上一用冲水马桶,天花板就会抖动不止。洗涤槽中堆着碟盘,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空饮料瓶,翻开的杂志,花期已过的郁金香,椅背上搭着落满灰的长筒袜,餐桌上摊开着一个月前的报纸和一些汇款单。 “这女人真不爱惜自己。”笠原明日香呼吸着窗外吹来的新鲜空气,和藤原临也说:“前辈太滥好心了啊,干嘛要做这些事嘛。她又不值得,而且也没人惦记前辈的好。” 藤原临也本想和她说点什么话,但一想到她只是个未经社会毒打的孩子,恐怕听不进什么大道理,只好就此作罢。 “小法师,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铃木警部抱着一个纸壳箱从卧室里出来,放到桌面上。 “辛苦你了。” 藤原临也打开箱子,往里看了看。 高中教科书跟笔记本、裁缝箱与画具盒、素描本、美工刀;装裱好的高中毕业纪念册、修学旅行明信片、坂井泉水的cd等东西。 “没有一件是和北原秀树有关的。”铃木警部拍拍手上的灰,表情有些感慨,“反正北原家也不认她,这样也算是对等报复吧。” 藤原临也抱起箱子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扫过桌面上的汇款单,发现全是汇给同一家孤儿院的。 数额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汇款日期是每个月一号,粗略看一下,这一沓汇款单没有中断的月份。 “她就是在这家孤儿院长大的。”铃木警部注意到他的视线,便开口解释。 “这个也拿上。”藤原临也把汇款单塞进箱子,朝窗边少女喊道:“走了。” “欸,等等,让我再看看,”笠原明日香兴奋地指着窗外,“那里有羊,好可爱的小羊。” 藤原临也往外看了眼。 职工宿舍后边是一条电车轨道,两侧空地青草乱生,有一种荒野感。有人赶着一群羊沿着铁轨放羊,小羊一边赶路,一边吃草。 “该走了,池田在等我们。” “不嘛,明日香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羊,看看再走。” “我说了,池田在等我们!”藤原临也的语调稍稍严厉了点。 “欸?” 笠原明日香一愣。 “你要看就自己在这看吧。”藤原临也冷着脸,转身走出门。 “等等我呀。”笠原明日香赶紧追上去。 等追上他后,学妹撇撇嘴,小手紧紧拽着他上衣的下摆,一副“你干嘛凶人家”的委屈表情。 “我说过,今天很忙,没时间陪你闹。”藤原临也侧头看她一眼,神情严肃:“还有,请你闭上嘴巴,保持对死者该有的尊重。” “……嗯。”笠原明日香嘟着小嘴,鼓起脸颊。 显然,她没把这话听进去。 藤原临也停下脚步,看向她那对清澈明亮的眸子。 视线时相碰,笠原明日香的小脸蛋控制不住似的露出笑容,很狡黠的笑容,就像是拿准了藤原临也不对对她怎样。 “不管你心里怎样看待百濑小姐,但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记住一句话。”藤原临也凝视着她那张一看就知道从未受过欺负和苦难的脸庞,缓缓说道:“每当你开口批评别人的时候,请先想一想,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那般优越的条件。” “……” 笠原明日香额头歪向一边,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扯着藤原临也衣摆不松开:“前辈真的生气了吗?” “真的。”藤原临也给出肯定的回答。 “呃……难以理解,”笠原明日香略显尴尬地低下头,细长睫毛跟着垂下,“被明日香陷害的时候都没生气,却因为明日香评价百濑小姐而生气,前辈……是个怪人。” “趁早离开还来得及。”藤原临也重新往楼下走。 “但是有趣呀~~”笠原明日香抓着他的衣摆不撒手,一边可可爱爱地笑着一边和他认错,“明日香知道错了啦,前辈原谅人家好不好嘛~~笑一个,不许板着脸!” 走在最后的铃木警部,忽然打了一个饱嗝。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这两人真的好像一对小情侣,而且还是有钱有颜的大小姐带着嫁妆直接白给的那种。一时之间,警部先生感觉嘴里酸酸的,像恰了好几颗柠檬。 中午时分,两人回到神乐坂。 进入善国寺,绕过前院和中庭,来到最后面的墓园区。 墓园建在一块高高的台地上,面积很大,墓间纵横交错的小道上铺着细沙,脚踩上去很柔软,整齐修剪过的杜鹃花和勿忘我花点缀在在期间。 “藤原,这边!”穿着僧侣服的池田青司在一处墓地前招手。 “麻烦池田君了。”藤原临也走过去,从纸箱中取出一张照片给他。 “我这就去做墓碑。”池田青司挤眉弄眼地朝他一笑,又看看旁边的笠原明日香,“笠原同学要到禅室休息吗?我让人给你备茶。” “不去!”笠原明日香很敷衍地耸耸肩,“除非前辈也去。” “可恶!”池田青司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明明说好一起单身的,藤原你居然悄悄偷跑,太让我……” 笠原明日香和善地笑着:“嗯?” “太让我替他开心……”池田青司笑得十分勉强。 “走吧走吧,”笠原明日香甩甩小手,像赶蚊子一样,“别在这打搅我,不然今天就让小池把你甩了。” 池田青司求助地看向藤原临也。 “……” 藤原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藤原,”池田青司往前踏出一步,双目诚恳地注视他,“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啊,我不能没有小池……” “我尽量……”藤原临也叹口气说。 笠原明日香眼神一亮。 瞬间,一抹色气且顽劣的笑容,浮现在她晶莹的小嘴唇上。 藤原临也本能地感到不妙,但没等他来得及逃跑,学妹就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一只手硬是按到他的后脑上,把他的头按低下来。 她很用力,小手都在微微颤抖。 藤原临也低着头,无法移开的视线,落在少女抿成一线的娇嫩双唇上。 面对她充满色气的坏笑,山神大人目前能做的,只有张开嘴巴微微喘息。 “池田,你还愣在这干什么?”笠原明日香高高在上地呵斥一句。 小和尚乖乖缩着脑袋离开。 只剩下两个人的墓园,笠原明日香按着藤原临也,得意地挺着胸膛:“前辈有事求我对不对?” “……”藤原临也很想否认。 只可惜,他占了小和尚的便宜,拒绝帮忙的话,良心上会过意不去。 “是不是要我在小池面前说好话呀?”笠原明日香笑眯眯地问,表情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是的。”藤原临也不禁吞了口口水。 两张脸靠得很近,少女柔润的小嘴微微张开着,微笑中双唇闪耀着妖艳的光泽。 “我会帮忙的!”笠原明日香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似乎也注意到两人靠得太近了,脸颊染上一片晕红的同时慌忙松开手,将视线移往别处。 防那么低,真是小恶魔届的耻辱……藤原临也内心吐槽她。 “前辈……”笠原明日香小心翼翼地拧动一点点视线,往他看过来,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那样露出天真的微笑:“以后要陪明日香去做指甲!” “好。” “要陪明日香去打耳洞。” “好。” “前辈也要打。” “好……等等,我不打!” “不行!”笠原明日香一下子就踮起脚来,双手扯着他的衣领,摇头晃脑地下命令:“必须打,而且要和明日香带情侣款的耳钉!” 每摇一下头,她那好看的橘色发丝就会调皮地跳来跳去,如同橘猫淘气的爪子,藤原临也感到一阵轻松,忍不住笑出来。 笠原明日香也笑了:“这代表前辈答应了哦!” “以后再说……”藤原临也想的是能拖就拖。 “前辈逃不掉的!”笠原明日香比出枪的手势,朝着他的胸口“嘿咻”地发射一枚子弹,脸上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你吃不下我!” 藤原临也同样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老实说吧,学妹的脸蛋长得确实讨喜,行为举止虽然刻意了些,但只对自己做出这样的姿态的话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性格方面的话,大概是从小娇生惯养,某些方面令人头痛,不过也不算无药可救,只要慢慢调教…… 慢着! 我在想什么啊……藤原临也赶紧把这想法甩出脑海,走向墓地边缘的花圃折了三支勿忘我,分别放在三快墓地前。 笠原明日香好奇地问:“里面葬的是谁?” “和百濑小姐一样。”藤原临也鞠着躬,眼神扫过三块墓碑上的遗像,“没有家属或者朋友认领的遇害者,总要有个归宿才行。” “前辈是个怪人!”笠原明日香又说出了重复的话。 “一点都不怪,”藤原临也反驳一句,然后问她:“《寻梦环游记》看过没?” “寻梦环游记……”笠原明日香露出思索的表情,小嘴唇慢慢蠕动:“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前辈是想说这个对不对?” “聪明!”藤原临也夸了她一句,“他们活着的时候没有归宿,没人惦记,死了总不能也像活着那么可怜。这里花草一应俱全,空气清新、阳光灿烂、情调健康、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是个理想的长眠之地。” 笠原明日香噗嗤一笑:“环境是好,但好环境是建立在每年高额的管理费上。” “难道我交不起?”藤原临也霸气地反问一句。 “难怪前辈那么贪财!”笠原明日香看他的眼神,像在调侃他似的,很调皮。 藤原临也粗鄙地耸耸肩:“谁让我穷呢。” “前辈也是个大好人。” “一点都不好。” “好。” “不好!” “好。” “好吧我好。” 争执的结果,又一次以藤原临也认输告终。 下午两点多,池田青司带着做好的墓碑返回,三人一同将百濑小姐的随身物品下葬,小和尚还免费赠送了一场法事。 过程有些长,也有些无聊。 下午阳光闷热,笠原明日香看得昏昏欲睡,便拉着藤原临也来到墓地旁边的松柏林休息。不久之后,她困得实在受不了了,头一歪就靠在藤原临也肩膀上睡了过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佛偈随着吹上斜坡的风传到林间,摇响松林的针叶。 肩膀承受着少女的体重,沉甸甸的,不可思议的重量。 她像是真的睡着了,不是在逗他玩。 藤原临也的把手贴在她脸颊上,用手指碰了碰柔软的小嘴唇,可以感受到她潮润润热乎乎的呼吸。 手感很棒。 水嫩饱满,活力q弹,他忍不住按了好多下。 池田青司做完法事,往林荫里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藤原临也在玩学妹的嘴唇。 “不能在墓地里毕业啊~”他远远地喊了声,接着双手负在身后,感慨地摇着肩膀离开。 “好像默认我和她一对了啊……”藤原临也收回手,抬头看向天空。 树叶间隙飘着如几缕纤细的云絮,除此之外是不折不扣的湛蓝,鲜明得触目惊心。 一下午,他什么都没干,就是呆呆地看着天空。 阳光渐渐西斜。 夕恽透过树林的空隙,洒在草坪上。 吹过来的风带海潮味,树叶的芬芳,还有年少朦胧的情思和黄昏的气息。 “我睡了多久?”笠原明日香迷迷糊糊地问。 “恰到好处,”藤原临也回答道,“刚好可以看落日。” 两人并排躺在凉丝丝的草上,耳听树木摇曳的沙沙声。 “晚霞太漂亮了!”笠原明日香看着西边的天空说。 “嗯。” 藤原临也同样看着鲜明亮丽的火烧云。 上一次看到这样漂亮的晚霞,是在明治公园的跳蚤市场,那天他拍了照片,不知道该发给谁。 64.地主家的儿子来访 2号一大早,北原贵树造访浅草神社。 油漆剥落的鸟居位于长长坡道的尽头,初夏阳光实在称不上清爽宜人,好在坡道两边树木不少,走在树荫下不至于被太阳烤得出汗。 穿过鸟居,宽宽大大的庭院映入眼帘。 北原贵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疑起来。 位于喧闹的东京市中心,这里却安静得宛如……就是一座废墟,大部分建筑都已倒塌,处处杂草丛生。 大师怎么会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北原贵树怀着疑惑,穿过庭院的杂草,往拜殿走去。 耳边隐约有清脆的鸟鸣声,小楼的檐角隐约折射阳光,如琉璃般炫目。拜殿的廊檐下有一块很大的地方,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席地而坐,风把屋檐下陈旧的晴天娃娃吹得起舞。 看到这样的场景,北原贵树忽然安下心来。 尽管庭院依旧沧桑,但却已不再有废弃的感觉。 “藤原大师!” 他快步走到台阶下,弯腰鞠躬。 “上来坐吧。”藤原临也发出邀请。 阳光透过树梢,照射在古老的拜殿前,北原贵树脱下鞋子,在藤原临也对面跪坐下来。 相比他的正襟危坐,藤原临也显得很随意。 右肘支在右膝上,下巴搁在右手上,一脸轻松随和。 “大师,你这里……”北原贵树刚想把心中的话问出来。 “你吃早饭没?”藤原临也忽然问。 “呃,”北原贵树摇摇头,“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还没。” “雪姬!”藤原临也拍拍手,“有客人来了,弄点吃的来待客。” 四周忽然刮起一阵冷风,北原贵树不禁打了个冷颤,刷拉刷拉的风吹过庭院的杂草,给草叶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无数冰晶在空中凝结到一起。 眨眼之间,雪一般纯洁美丽的女子,从冰雪中诞生。 “……这,这是雪女吗?”北原贵树瞪大了眼睛,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激动。 刚出来的雪女,被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耳朵猛地一抖,她急忙缩到主人背后,头微微歪出来,眼神警惕地看着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 那双美丽的澄蓝眸子注视着北原贵树,似在倾诉着什么哀痛的过往。 “别这么没礼貌。”藤原临也宠溺地摸了摸雪宝的脑袋,把她拉回到身前,和北原贵树介绍:“她叫雪姬,是我的式神。” 雪女还是不喜欢陌生人。 被主人拉到前边后,她本能是缩起身,钻进主人的怀里躲藏。 “太神奇了……”北原贵树脸上略带红潮,两眼放光,“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雪女,而且还是式神,大师是传说中的阴阳师吗?” 藤原临也淡淡地一笑。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背靠着廊柱,眼望庭院,眼神中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味道。 大师是不想和我炫耀……北原贵树心里愈发地钦佩。 实际上。 藤原临也是个屁的阴阳师。 现如今,整个神道教里,阴阳师非常稀少。这倒不是说阴阳师有多厉害或者多难成为,而是只有修行土御门神道,能够熟练运用阴阳五行之力的人,才能被称为阴阳师。 土御门神道是神道教的一个分支,源自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土御门家族。 历经过数百年的起伏,这个家族现如今仍然是神道教里最大的一股势力,掌管着全日本最大的神社——明治神宫。 哦。 对了。 上一代土御门家主叫土御门诗乃,她和藤原临也父亲的私交很深,在父亲成为山神之前,两人还生了个叫土御门知子的女儿。 只可惜诗乃阿姨和知子姐姐都以家属的身份跟着父亲去高天原了,现在的土御门神道,和藤原临也关系不大。 想想也怪可怜的。 一大家子人都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仙界,就只有藤原临也这个男丁接过父亲的山神传承,被迫继续留在残酷的人间。 “北原先生,”他看回北原贵树,问:“寿喜锅吃不?” “吃!”北原贵树满心欢喜。 “雪姬,”藤原临也摸摸雪女冰冷的银发,命令道:“去厨房把食材端出来,主人要招待客人。” 雪女微微歪着头。 那覆盖着冰霜的睫毛微微地颤呀颤的,像是在说“雪宝听不懂”。 “……”藤原临也稍稍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提前准备好的食材,你去端出来就行,再拿一壶清酒出来。拜托了雪宝,今天请不要露出傻样啊,不然别人会以为我的式神是个弱智妖怪!” 雪女也不知道有没听懂。 只不过听到“弱智妖怪”这词,她还是委屈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往后院飘去。 北原贵树又一次瞠目结舌。 雪女轻盈柔软的身子像一阵风似的,轻飘飘地升空而去,覆盖着的冰晶隐隐约约地闪烁晨光。 “太美了……”北原贵树像失了魂一样,喃喃道:“冰清玉洁,美丽哀愁,和传说一模一样。” “北原先生,”藤原临也问道,“弟弟的葬礼办好了?” “哦,已经好了。”北原贵树回过神,急忙叩首行礼:“非常感谢大师的帮忙。” “工地恢复工期没?” “已经提上议程了,黄金周后就重新复工。” “那就好,不过你要注意点,”藤原临也提醒他,“黄昏以后,任何人都要撤离工地,不要逗留。” “知道的,铃木警部已经提醒过我了。”北原贵树答道,“他晚上会安排人过来监视,说是要警惕幕后黑手的报复。” “善!” 藤原临也颔首微笑。 雪女手里端着砂锅和炉具,飘着回到廊檐。 把东西放在主人身前后,她又飘回厨房,端了食材和清酒出来。 “北原先生稍等片刻。” 藤原临也淡淡笑着,将燃气灶打开。 砂锅烧热,用油均匀的涂抹锅底,切薄的牛肉稍微烤一下。然后依次加入白糖,酱油,料酒等调料,煮好锅底后,把洗干净的蔬菜放入锅里,盖上锅盖焖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雪女乖乖地倒了两杯清酒。 等主人把锅盖盖好,闲下来后,她立马双手端着酒杯,喂到主人嘴边。 “谢谢雪姬。”藤原临也喝了口清酒。 雪女双手的凉意透过酒杯渗如酒里,凉丝丝的,渗人心脾。 “真是神奇啊……”北原贵树把酒端到唇边,顾不上喝,只是满脸惊叹地看着雪女。 “熟悉这个世界后,你就不会觉得惊奇了。”藤原临也靠着廊柱,一只手轻轻拍拍缩在他怀里的雪女,“万物皆有灵,即便是一朵雪花。” 雪宝乖乖伸长小手,给主人又倒了杯酒。 “万物皆有灵……”北原贵树问道,“哪怕没有生命的东西也是如此?” “自然,即使没有生命,但只要年月长久了,也会培养出灵。”藤原临也拿起酒杯,慢悠悠地递到唇边:“比如说油瓶、算盘、扫帚等常见得生活用具由于接触的人多,是最容易产生灵的东西。” 说完这句,他啜了口清酒,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是那种种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菩萨像呈现的那种。 北原贵树听得不是很明白。 但他大感震撼。 65.川岛美记的自信 “噗~噗~” 砂锅开始沸腾,热气从锅盖冒出来。 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庭院深处传来猫咪叫声。 北原贵树朝猫叫声看过去,发现又三只小猫从草丛中抬头观察这边,看了有一会,他感慨地说道:“大师不愧是大师。” “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想?”藤原临也打开锅盖,把先熟的菌类和娃娃菜夹到盘子上。 “像这样,看着大师的院子,明明到处都很荒凉,”北原贵树眺望着远处说,“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荒废了的神社,可见到大师后,就油然生出了与众不同的宁静感,令人心安。不可思议啊!” “哈哈,不过是因为我不需要山神的庇护而已。”藤原临也把菜分好,递了一半给他,“请用餐吧,北原先生。” 两人席地而坐,开始享用早餐。 砂锅里还堆满了肉类,边上有酱汁,两人不时将肉蘸一下酱汁享用。 “对了,大师刚才说什么?”北原贵树喝着酒问,“山神的庇护?” “哦,这神社里供奉的是长野山神,”藤原临也手指夹酒杯,慢悠悠地说:“帮神明大人修建神社,可以得到神明大人的庇护。不过我本身喜欢幽静的环境,加之实力尚可,不需要山神大人给我庇护。” 不需要神明的庇护……北原贵树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呆呆地看着藤原临也,那张充分彰显着美少年风采的脸蛋上,丝毫看不出一丝的骄躁与自大。 那是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自信,才有的从容与淡定的姿态。 没有搭理呆滞的北原先生,藤原临也夹起一块牛肉,蘸了点酱汁递给雪女:“雪姬要吃吗?” 雪女小嘴微张,对着冒热气的牛肉吹起。 然后……煮好的牛肉就变成了冰冻牛肉片,她张嘴嚼了起来,嘴巴里不断传出嚼冰块的“咯吱”的声音。 冻牛肉的味道不怎么好。 雪女把牛肉全都吐出来,皱起小脸。 那晶莹美丽的脸庞露出幽怨的表情,似乎在埋怨主人为什么要给雪宝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谁让你嘴巴那么冰的,”藤原临也揉揉她的脑袋,哄道:“以后只给你吃冰的东西。” “呃,法师……”北原贵树看着这对主仆,支支吾吾地问,“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请说。”藤原临也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蘑菇放入口中。 烧好的蘑菇吸足了汤汁,一口咬下去,浓郁的香味瞬间扩散至整个口腔。 “请问,”北原贵树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帮山神大人修建神社吗?” “哦?”藤原临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让大师见笑了。”北原贵树表情有点不安,“主要是经历过这些事后,我有点不安,如果可以得到山神大人的庇护……” “理解。”藤原临也笑着点头,端起酒杯:“喝吧” 两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 暂时没讨论这件事。 等喝到微醺之时,藤原临也给北原贵树斟酒,才低声嘟哝一句:“用心做一副设计图给我过目,等神社修建好后,山神大人会庇护你的。” 这话他没撒谎。 毕竟……山神大人就是他自己。 “明白!” 北原贵树激动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把杯子放下,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提着皮鞋就跑回公司设计图纸去了。 “雪姬,”藤原临也手指夹着酒杯,愉快地眯缝着眼,“我们要有新房子住了。” 雪女没听他说话。 她正好奇地盯着杯子里的清酒。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弯下腰,柔软的小舌头舔了舔杯子里的酒。 唔…… 好苦。 雪宝不喜欢。 “哈哈~”藤原临也敲了敲她的脑袋,把杯子里的酒喝下去。 清风徐来。 草丛里的桔梗花微微摇曳。 ※※※※※ 吉原,女帝泡泡浴。 总共九层的大楼,最上层是川岛美记独占的区域。 在这片属于女帝的领土上,设立着办公区、休闲区、健身区、休息区等诸多功能性区域,此时的女帝正在健身区里,一边听着雅纳切克的《小交响曲》,一边在地毯上做健身操。 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将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机会使用的肌肉全都唤醒,按程序彻底运动一番。直到这些肌肉发出无声的悲鸣,汗水留过滑嫩的肌肤,滴落在地板上。 这时来东京那么久,川岛美记养成的诸多习惯之一。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将身体伸展到临近极限的状态,她的心绪就会奇妙地宁静下来。在这个时刻,她可以是拷问者,也可以是被拷问者;可以是强迫者,又可以是被强迫者。 大概二十五分钟,唱片机转盘停下,拾音臂自动返回原位。 “呼~” 川岛美记长长地喘息一声,浑身香汗淋漓。 全身肌肉都充分运动过后,她现在处于一种被拧干的抹布般倦怠感中,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后,听筒里传来藤原临也的声音。 “太太,今天我有时间,”他说道,“方便的话,我过去您那边看一下。” “可以。”川岛美记回答道。 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一个奇怪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如果,只是如果啊……如果让那小色狼看到自己现在香汗淋漓,近乎虚脱的模样,他会不会控制不住欲望,不顾一切地对自己施暴? 川岛美记对自己很自信。 只要她再稍稍诱惑一下,最起码有八成的概率。 从地板上爬起,脱掉衣服,来到浴室冲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洗掉全身的汗水。 洗完后,她用浴巾擦干净身体,对着嵌在门上的镜子中观察全身。 纤细的腹部,精练的肌肉,形状优美的惹眼胸部。 每一处都很完美,只不过这具身体最令川岛美记感到自豪的部位,还得数修长笔直的美腿和充满活力的蜜桃臀。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观望一会儿身体,川岛美记自信地抬起头,检查自己的脸蛋。 丰盈性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露着无论任何事都不会被轻易驯服的性格。挺秀的鼻梁,细长的眉毛,这些各增一票地添加了这样的倾向。 只可惜圆润鹅蛋脸的稍显柔美,整个人看起来知性腼腆,是个大和抚子似的温婉妇人。 有点矛盾。 和她的性格一样。 静止时自然优雅。 但起变化时,或许会交杂着好心情或坏心情、颓废丧气或斗志满满、懈怠懒散或充满欲望等各种相反情绪。这种不可捉摸的性格,正是川岛美记认为自己身为女人最大的魅力。 哼! 小小的藤原临也。 绝对抵挡不了老娘的魅力! 说点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66.川岛美记的梦(1) 离开浴室,川岛美记不穿衣服,拖着光溜溜的身子来到厨房。 从冰箱中取出黄黄的木瓜,一切两半,用调羹挖着吃,据说这种食物可以丰胸。 然后再取出三根黄瓜,用水洗净,蘸酱油慢慢地咀嚼,最后倒了满满一杯牛奶,整杯喝下。 这些是午餐的全部内容。 虽然简单,却理想地控制了碳水的摄入。 可以的话,川岛美记当然也想大口大口吃烤肉,又或者甜甜的巧克力冰淇淋,但长胖这个世界上最令女性恐惧的事,即便是女妖怪也不例外。 为了保持良好的身材,她对每天的饮食十分注意。 三餐主食以蔬菜为主,再加上些许白肉,红肉几乎不吃。 食材只选择新鲜的,脂肪多的一律不吃,碳水摄入控制在最低范围。吃沙拉时不吃复杂的调味酱,只用简单的橄榄油、盐和柠檬汁。 多亏这样的饮食,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全身没有一丝赘肉。 每天一丝不挂地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确认这个事实,沉醉于自己完美的身体当中,是川岛美记最大的幸福之一。 可是…… 她还是有些不满。 为什么妖怪也会长胖啊! “狗东西!” 川岛美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发泄似的骂了句,老娘好想吃烤肉啊! 用完午餐,她依然是光着身子,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拿起平板浏览新闻。没发现令人感兴趣的报道,大都是些无聊的事情。 看了半小时,下来,走到窗前。 这个房间有着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远眺天空树巨大的塔身。 此时蕾丝窗帘紧闭,没有留一丝缝隙,因此无人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个光着身子的女人正准备观察外面的世界。 川岛美记拉开一点窗帘,只把头露出来,眺望吉原街景。 时间进入夏天,气温开始变热。 路上行人寥寥,车辆也大大减少,街头静悄悄的,宛如末日来临前的空城。 看着这样的画面,川岛美记没来由地感到有些迷惘。 这是真正的现实吗? 她问自己。 假如这不是现实,又该去何处寻找现实? 一无所知。 暂且承认这就是唯一的现实,并倾尽全力,度过眼前的现实吧。 “为什么我会想这些啊……” 川岛美记苦恼地皱起眉,躺回到房间的床上,蜷着身子一动不动。 最近的小半个月时间里,她时常会觉得身体倦怠沉重,提不起力气。 胸口小腹等各处都觉得微微地在肿胀,好像在积蓄什么,还顺带有了等待宣泄的感觉。 精神状况也不算好,经常走神,恍恍惚惚地就觉得灵魂离开身体去远处见了什么人似的,回过神来后居然还觉得有些眷恋。 明明都不知道是什么。 有什么好眷恋的! “难不成是新十号要来,导致我最近的压力过大吗……” 川岛美记蹙起眉头,展开深入思考。 身为络新妇,她是蜘蛛妖族群的女帝,理论上所有的蜘蛛妖都应该属于她管辖。只不过,上头把她派遣来东京发展势力时,却把荒木大郎提拔成了10号,地位和她平起平坐。 表面上是说要以夫妻的身份合作,可以更好的隐藏身份。 但实际上,川岛美记心里清楚得很,上头不过是怕她发展壮大后脱离组织而已。 这些年来的经历,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荒木大郎在暗处活动,培养怨灵,训练打手。 任何事情都无需向她说明,也无需她的批准,一切都直接和上头联系。 身为蜘蛛女帝的川岛美记,只负责赚钱,其他事都不能过问。 因为身处明面的缘故,她几乎不需要动用手下的妖怪。长久的疏离下来,族内绝大部分蜘蛛妖都慢慢朝着荒木大郎身边聚拢,隐隐有把女帝架空的趋势。 好不容易等荒木大郎死了,川岛美记萌生出整顿族群的念头。 可上头这时候又迫不及待地把新十号派过来,生怕来晚一步,荒木大郎留下的势力会被她完全吸收掉。 “狗东西!” 川岛美记咬着牙,恨恨地骂了句。 明知道上头的想法,却没有反抗的手段,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我该怎么办呐……” 迷迷糊糊地呢喃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光着身子的女人头一歪,睡了过去。 又一次。 她陷入奇怪的梦中。 和最近小半个月的梦境相同,场景是一处看不清原本面貌的建筑废墟,生长着巨大的樱花树。 樱花开得正盛。 温柔的风从远处吹来,瞬间吹起漫天花瓣。 天空与大地浑然化为一体,放眼所及的地方,皆被花瓣染成粉色。 “你……就是络新妇吧?” 低沉而平静声音传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樱红的彩霞中,有道格外醒目的身影。 穿着白色狩衣,看不清样貌的男人,站在樱花下看她。 川岛美记迈着八条蜘蛛腿走向他,不停有花瓣落在身上,很快将她染成了粉樱色。 “蜘蛛网围绕在四面八方,坐镇在中央的是你,”男人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继续想起,“温柔典雅的容貌之下,隐藏着艳毒的八只长脚。”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川岛美记反问。 “该清算你了。”男人说道,“无数的人死去,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这一切都要有人为之负责。” 几枚花瓣落在川岛美记的圆润的脸上、漆黑的发上,光滑的肩上。 “难道……你想把我除掉吗?”她问。 “不然呢?”男子缓缓走向她,“除非,还有更多的碍事者被揪出来,比如说束缚你的那些存在。换言之,你是一枚棋子,除掉你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阴谋也不会结束,对吧?” “是吗?” 川岛美记别过脸,避开他虚无的视线。 尽管看不到他的脸。 可潜意识里,她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丑陋的一面。 “他们的目的,是进入这个国家的中枢。接下来……还有吗?” 川岛美记摇摇头。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坦白什么。 可这是她的梦境,对面的男人知道她的一切。 “成功占据这个国家的中枢后,将会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男人说道,虚无的视线盯着她:“换句话说,你也是灾难的帮凶,我说得对吗?” “说到底,你还是想除掉我。” “没有人颁布委托,我可不会白打工。”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男人来到她身边,语气柔和下来:“但不除掉你的前提是,你要从束缚中解放出来,找到你想要的归宿。” “自以为事!” 川岛美记嘲讽地扯起嘴角。 漫天乱舞樱花,模糊了她似乎不那么坚定的表情。 67.川岛美记的梦(2) “啊~” “狗东西!” 宽宽大大的床上,川岛美记紧蹙眉头,光洁修长双腿夹紧,轻轻摩擦。 “不要~” “不许摸我屁股——” 双手无力地摆动,似乎是在反抗和挣扎。 “……藤原临也,住手!” 瞬间。 川岛美记剧烈地挣扎几下,两只手用力一挥,把床头柜的闹钟拍掉下来。 “啪~” 闹钟落地的响声,使得她从噩梦中醒过来。 时间将近傍晚。 拉上窗帘的房间里,光线微暗。 光着身子的女人,半躺在床上。 嘴角挂着一丝透明的粘液,脸蛋嫣红迷乱,一副被玩坏了的表情。 静静呆了一会儿。 视线逐渐聚焦起来,川岛美记曲着腿坐直,表情还是很迷糊。 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双腿间隐约传来冰凉的感觉,伸手摸了摸……黏手羞人。 不对劲! 那个梦很不对劲! 川岛美记深吸一口气,轻轻抱住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 梦倒底代表了什么呢? 在梦的最后,自己痛斥对方自以为事,然后对方好像很无赖地笑着,嘴上说着什么“小蜘蛛还没调教好”,然后就对自己下手了。 堂堂女帝,居然被人摸屁股! 太羞耻了啊—— 而且……而且,那声音有点熟悉,还有那最后一暼看到的容貌,有点像藤原临也那混蛋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着想着,就觉得口干舌燥。 川岛美记拿起了床头柜的水杯,慢慢喝了几口。 杯子握在手中没放下,她用嘴唇唇用力咬着杯沿,眉头始终紧蹙。 刚才那个是春梦吧……啊啊啊,你要死了啊……川岛美记! 就算真的有欲望,你也不该把那个小屁孩当成幻想对象啊,他哪有什么值得你幻想的地方啊…… 欸,对了,万一啊……川岛美记心里忽然有个疑惑。 万一真能像梦里一样…… 藤原临也他只为了自己高兴,强迫自己做出那样羞耻的事来,就算自己怎样哭泣求饶都不为所动,那样是不是会一边觉得耻辱一边沉迷在刺激感当中? 按照人类的说法,梦是心中渴望的体现。 难不成说,自己这具熟透了的身体,偷偷在期待那种事吗…… “噫~~” “川岛美记你好不要脸啊……” 嫌弃地骂了自己一句,川岛美记捧着水杯,望着杯子发呆。在玻璃杯透明的边缘上,有她的红唇留下的彤红的唇印,内外两侧形状饱满,鲜艳诱人…… 越是盯着着诱惑十足的唇印来砍,她就越觉得浑身燥热,呼吸不顺。 胸口硬邦邦的。 小腹也在发痒,像有好多只小蜘蛛来里面爬行,特别不自在。 不行! 不能再继续想这些事了。 这样下去,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川岛美记连滚带爬地冲下床,光着脚跑过客厅,去浴室里把腿上的痕迹冲洗赶紧。 对着镜子仔细梳头,头发盘上去,用好看的发簪固定住。接着用剪子修整眉毛,脸上涂一层薄薄的乳霜,然后涂上鲜艳的口红。 对着镜子抿抿嘴唇,确保口红可以均匀地涂抹覆盖住每一毫米肌肤。 今晚藤原临也要过来。 她必须用尽浑身解数,把他尽可能地留在这里过夜。 然后…… 连夜把他那破神社给拆了。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在挑选衣服上,川岛美记费了很大的心思。 10d超薄的黑色吊带袜,搭配一条小小的系带内裤。裙子了一条高腰开叉的短裙,动作稍稍大一点的话,整个大腿侧部可以直接露出到胯部。由于搭配的是系带内裤,因此不会有大面积的布料遮挡这里,可以最直观地将肌肤呈现出来。 男人就是这么贱的东西。 他们就喜欢这种漏而不漏,带着朦胧挑逗意味的模样。 穿好下半身,又选了件白色丝质衬衣,仔细穿好,抚平皱褶。 衬衣材质轻薄柔软,如洋葱的薄膜般紧紧贴住肌肤,特别显身材。 穿戴整齐后,川岛美记对着镜子,摇摆扭动了几下腰,让胸罩贴合身体。一边扭,一边在心里想胸要是再大一点的话,会不会成为累赘? 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检查面部细节,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川岛美记接着又往脸上涂上一层薄薄的乳霜,在脖颈和手腕处喷了点玫瑰花味的香水。 来东京多年一直都在扮演人类,她愈发地沉迷在其中。至少在每天花大量时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件事上,她能够由衷地收获满满的幸福感。 所有的一切都做完,她还是没离开镜子。 双手托着脸颊,感受着那充满活力与弹性的肌肤,川岛美记继续陶醉在自己的美丽当中。 我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啊……迄今为止,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她,起码发出过上万次这样的感叹,一天至少三次。 很自恋。 不过没关系。 不管多自恋都好,反正是自己的自由。 确认今晚的装扮无懈可击,川岛美记对着镜子微微转了一圈,开始练习多种笑容。 或甜美、或哀艳、或娇媚、或冷酷。 她深谙多种微笑的方式。 无论藤原临也喜欢哪一款,她都可以化身成为那一款。 川岛美记是个复杂危险的女人。 连她自己,都认可这个评价。 就像某种昆虫的拟态一样,她可以通过改变自身气质,俘获男人的芳心。 对于喜欢征服感的男人,她会散发出冷酷的气场,脱口而出的话处处暗藏着嘲弄与攻击的意味,瞳孔深处始终闪烁着绝不容忍的光芒。对于喜欢温柔的男人,她会让自己表现得谈吐充满涵养,仪态优雅,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如果是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她则会露出柔软怯懦的姿态,自然而然地让对方涌起保护欲,与昆虫会释放出具有性刺激的芳香来吸引异性的例子一样。 无论如何。 今晚必须胜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空塔亮起绚烂的五彩灯光。 川岛美记移步到厨房,用鸡蛋、火腿和黄油做了火腿蛋,直接对着嘴喝盒装的橘子汁。等六点钟一到,她穿上红底的黑色高跟鞋,离开自己的私人区域,往下巡查领地。 68.嫂子你……该不会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当诱饵 女帝泡泡浴。 川岛美记行走在一楼到四楼,检查营业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迎面而来的空调风有些冷,带有几分粗暴的预感。 这四层楼是前来寻欢作乐的男人最聚集的楼层,即便是还未开始营业,就已经有不少老顾客守候在此等待了。 无论是员工也好,还是客人也好,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聚焦在她的身上。 性感整洁的装扮,头发优雅地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又纯又欲。身高一六八公分,露出来小腿和手臂优雅美丽,所有肌肉都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感受着人们火热的视线,川岛美记以轻盈的脚步走着。 爱看就尽量看吧。 她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想到,反正你们再努力,怎么看也只看得到衣服,又看不透我的里面。 还有哦。 只限远看,请勿近玩。 否则,会丧命的! 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响声,裙摆微微摇曳,川岛美记挺直背脊,往五楼走去。 这一层楼是餐吧,供客人在剧烈运动过后,补充能量用的。 往上走的六楼,是酒店。 设有住宿区,电影院,健身房,游泳池等。 七楼是员工休息区和办公区,八楼是黑蜘蛛组的据点。 放在以前,川岛美记几乎不会踏足八楼。 但在荒木大郎死了后,她需要暂时管理黑蜘蛛组的运作,直至新十号到来。 从七楼走楼梯上到八楼,川岛美记进入长长的走廊。 天花板很高,光线微暗,铺设在脚下地毯又厚又软,令人想起极北海岛上远古的苍苔,可以将行走的脚步声完全吸收。 在这层楼活动的,清一色都是身材健硕、面相凶恶的高大男子。 他们统一留着光头,裹着像铠甲般的黑西装,足蹬冷漠的黑皮鞋,胸前佩戴着黑蜘蛛样式的组章。 见到川岛美记走进来,两个小头目赶紧上前迎接。 “美记姐好。” “嗯,二郎呢?” “在他的办公室呢,我这就带您过去。” “走吧。”川岛美记冷淡地点点头。 一个小头目在前头领路,缓步横穿走廊。 川岛美记跟在身后,保持冷艳的姿态。另一个小头目则隔开两米左右的距离,走在最后。 像对待敌人的姿势……川岛美记心里暗暗想到。 两个小头目的身子都挺得笔直,步伐坚定有力,他们都是很强大的蜘蛛妖。恐怕也是知道了会有新的老大过来,所以仅仅是在面子上保留对前大嫂的尊重。 “可恶!” 川岛美记心里有些不满。 明明她是女帝来着! 这年她不曾插手过族群内部的事务,想不到族内被洗脑得那么严重,很大一部分族人几乎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拐过一条走廊,在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 “叮咚。” 站在川岛美记身边的小头目按下门铃。 另一个小头目则站在对面,刚好是对角线的一隅。 一切都在无言中完成,动作有条不紊,他们两个简直像一对以合力杀人为乐趣的杀手搭档。 这么想着,川岛美记忽然发现,自己呼吸节奏和心脏律动都有些不正常。 那是一种在面对不可敌的庞然大物时,产生的软弱感和无力感……不行,不能绝望,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我依然是平日的我,还是那个冷静坚强的川岛美记。 一切都会顺利的。 通过微妙的心理暗示,川岛美记调整好情绪。 办公室的门打开,荒木二郎满脸惊喜地打招呼:“嫂子怎么过来了?快,快进来坐。” 川岛美记踩着高跟鞋进屋。 荒木二郎随后把门关上,谨慎地从内侧挂上链锁。 办公室很宽敞,配有全套会客用的大型家具,还有办公用的写字台,从窗口可以将东京的夜景尽收眼底。 “嫂子要喝什么不?” “不用,就交代点事。”川岛美记压住短裙裙摆,在沙发落座。 短裙开叉的那一边,用双手覆盖在上面,无论荒木二郎在那一边坐下,都看不到露出来的娇嫩肌肤。 “嫂子请说。”荒木二郎在对面坐下,脸上露出巴结讨好的笑容。 和其他组员不同。 他荒木二郎对嫂子绝无二心,此情天照可鉴! “今晚,藤原临也会过来这边,”川岛美记保持着让人难以接近的神态,“我会想办法让他在这里过一夜,你去把浅草神社拆了。天亮之后,我要它一面墙都不能继续立着。” “保证把它拆得干干净净!” 荒木二郎恭敬地答道。 看着川岛美记那高贵冷艳的脸庞,他心头不由地闪过一丝疑惑。 嫂子她……要用什么方法让藤原临也留在这里过夜? “还有一件事,”川岛美记眼眸微眯,淡漠地问:“北原家那边进度怎样?” “请嫂子放心!”荒木二郎自信满满地答道。 夺取北原家建筑公司这件事,一直是大哥在处理,大哥死了后,暂时由他来负责。 “辛苦你了。”川岛美记微微上扬嘴角,语气也变得缓和:“北原家的资金和经验,是我们进军地产行业最重要的原始资本,一定不能出纰漏。” “明白!” 荒木二郎使劲点头。 他本想着借这个机会,说出在试探藤原临也实力时顺手把北原家二公子杀了威胁北原家大公子的事,好让嫂子夸夸自己聪明。但转念一想,自己一直没和嫂子汇报进度,就是想等一口气拿下北原家后,再和嫂子报喜。 嗯。 先攒着。 自己要偷偷努力,惊艳嫂子一把! “你去看过没?”川岛美记不放心地问。 “放心吧,”荒木二郎正襟危坐,表情十分自信,“大哥在临死前,安排了足足八个上位实力的族人守在那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会马上汇报过来。除非她们在一瞬间被团灭,不然不可能会出问题。” 川岛美记微微地点头。 有八个上位实力的族人守着,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老实说,这样更好。 这荒木二郎比他哥还要蠢很多,让他频繁去现场视察,说不定还会漏出马脚。 “嗡~” 手机震动了下。 川岛美记接通来电,把手机放到耳边,藤原临也的声音传来。 “太太您好,我已经到楼下了。” “我马上下来。”川岛美记挂掉电话,双手压住裙摆,缓缓站起来,最后看一眼荒木二郎,交代道:“今晚事情干得漂亮点,不要留下什么手尾。” 说罢,没有再停留,她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欸,嫂子……” 荒木二郎斟酌片刻,还是出声问:“你让藤原临也在这里过夜,是打算让他睡哪里啊?” “当然是九楼!” 川岛美记不耐烦地回了声,曼妙的背影转瞬消失。 九楼? 那不是你的私人领地吗? 嫂子……你该不会是要用自己的身体当诱饵吧? 在这一刻,荒木二郎的拳头硬了,心头涌起一股悲凉感。 “不——” 他仰天长啸。 “发生什么事了?”门口有几个光头大汉冲进来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荒木二郎看着天花板,眼角有泪,“太难了,太难了啊!” 69.新任务:五月的络新妇 【独裁政府将由共和派人士来管理,把西班牙和共和国的最高利益置于阶级或党派目标之上的……正直的共和派人士来管理。】 藤原临也翻着《西班牙内战》,身体随着车厢轻微摇晃。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东京夜生活即将拉开序幕,一些白天看不到的东西,也在暗处蠢蠢欲动。 看到“共和国崛起”的剧情时,电车停靠在吉原,他有些不舍把书装进背包里,下了电车跟随手机导航去女帝泡泡浴。 老实说。 他有点期待。 毕竟第一次进风俗场所,有点好奇呢。 在日本,风俗业是合法存在的,不过“本番行为”除外。 一般来说,普通的风俗娘只提供陪聊陪玩的服务,色色是达咩的。泡泡浴之所以被称为风俗业的王者,就是因为几乎和小电影里的一模一样,远不止陪聊陪玩那么简单。 当然了。 即便是泡泡浴,明面上也不能本番。 想要更深一步交流的话,需要绕开店家,私下和风俗娘进行。 没走店面的账目,只以情侣的身份去办事,警察也拿你没办法。 晚上六点,天黑了。 无数绚丽的霓虹灯攀比似的亮了起来,但现在还不是吉原最热闹的时候,各家娱乐场刚刚开门不久,店门前冷冷清清。 路上看到行人,一半是游客,另外一半是勤恳恳地在街道两边发传单拉客的风俗娘。 或可爱,或妩媚,或清纯,或妖娆……藤原临也好奇地看着这些风俗娘,透过她们身后半透明的门帘,若隐若现的粉色灯光十分引人遐想。 “请问……” 正看着对面“无料案内所”几个字思考里面有的什么的藤原临也,回过头来,看到一名穿着轻薄jk服,长发披肩的清纯女孩拿着粉色的传单挡住路。 “要进店里玩一玩吗,给你优惠哦?”风俗娘把传单递给他。 “我这张脸……”藤原临也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觉得还需要花钱?” “……” 风俗娘说不出话来。 从业三年时间,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也见过只想色色的男人,但理直气壮要白嫖的男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 被他这么帅的少年白嫖也不是不行的样子。 “呃,可以的。”风俗娘两手抓紧传单,脸蛋稍稍凑近藤原临也,“你进店后记得选我,帮你洗完浴后我们再去旅馆,住宿钱我出。” “你可以陪我聊西班牙内战吗?”藤原临也问。 “欸?” 风俗娘一脸懵逼。 “抱歉,我和你没共同话题。。” 藤原临也摆摆手,加快脚步摆脱纠缠。 一路往前,更多的混乱景象,不停掠过眼前。 潮湿的路面、播放游玩资讯的巨幅led屏幕、商业大厦格外清晰的灯光、争吵推搡的游客、抽烟的年轻人、穿西装的光头打手、电线杆上褪色的海报、五颜六色的头发……在光怪陆离吉原街区,东京特有的庞大而有序的氛围在此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躁动气息。 六点十五分,走进女帝泡泡浴大堂。 【您有新的随机任务】 藤原临也脚步一顿。 点开系统发来的邮件,查看任务。 【五月的络新妇,带着令人胸口苦涩的哀伤;在那温柔典雅的容貌之下,隐藏着艳毒的八只长脚,小心不要丧命哦!】 【任务要求:俘获络新妇。】 【期限时间:六月前。】 【任务奖励:1000积分、勾玉x10,、络新妇养成大礼包。】 在这触发了任务…… 难道说,络新妇藏匿在这栋大楼里? 藤原临也打起精神来,仔细观察四周。 这里有着相当金碧辉煌的大厅,天花板像体育馆那般气势恢宏,水晶吊灯的灯光一气泻下,随处可见闪耀生辉的水晶摆件。 环境很正常,怎么看都不像蜘蛛巢穴。 藤原临也一边看,一边往里走。 大理石地板光可照人,价格显然昂贵的沙发整齐排开,墙上挂着一幅九平米大小的油画,画的是亚当与夏娃。 嗯。 这画的寓意,和风俗店简直是完美契合。 看了一圈,没任何发现。 藤原临也给川岛美记打了个电话,独自坐在沙发等待。 此时才刚开始营业,大厅里的人不多,一伙衣着华丽的风俗娘频频把视线投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地偷笑着,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还需要来风俗店。 “这位客人,请问有相熟的姐妹吗?”一个穿着高叉旗袍的风俗娘,用十分柔和的声音开口问。 “没有。”藤原临也摇摇头,随后又补充一句:“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哦哦,原来是第一次。”风俗娘顿时觉得机会来了,她解开旗袍领口的第一课的纽扣,稍微弯下腰,“您看我怎样?有需求的话,可以免费为您服务一次,保证让你美美的。” 大。 好大! 藤原临也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太刺激了,毕竟他还是个纯情的小妖怪。 “呃,那个,谢谢……”藤原临也稳定住呼吸,客气道:“我约了你们的老板娘,你也不想和她抢生意吧?” “……?” 风俗娘眨了眨眼。 老板娘她……什么时候下海了? 藤原临也默不作声地打量她,企图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破绽。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络新妇,得打起精神来,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迷倒。 “哒哒哒——” 耳边传来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清脆声音。 电梯那边,打扮优雅入时的川岛美记正走出来,鞋跟每一下的敲击都富有节奏感,仿佛可以精准地敲击到听着的心里。 风俗女识趣地离开。 一路朝沙发走来,川岛美记面容沉静冷艳,强大的气场八米开外都能感觉到。 整个大堂的空气为之一肃,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就算是藤原临也,视线都在她身上游移,显然是被她漂亮的脸蛋迷了眼。 川岛美记收起冷淡的表情,换上浅浅的微笑朝他伸出手:“欢迎藤原法师。” “太太好。”藤原临也和她握了握手。 “在这坐一会,让我给小法师介绍一下我们的特色。”川岛美记在沙发侧边下,不经意用肩膀挨了挨藤原临也,香水味微微飘来。 很好闻的玫瑰花香。 坐稳后,她姿势优美地架起一条腿,拿起桌面的小册子。 藤原临也偶尔用眼角捕捉一下她的动作,腿很漂亮,眉毛描得分明,略微咬着晶莹的下唇,似乎在思考该怎么推销自己店里的服务。 感觉她今天特别妩媚……藤原临也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滑落。 太太架起来的那条腿上,紧身短裙开叉直到胯部,没有内衣的遮挡,白嫩无暇肌肤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甚至就连盆骨的轮廓,都能隐约能分辨出来。 尽管重要部位完全看不到,但在藤原临也看来,这种充满暧昧的朦胧感,反而使得她更色气了。 “小法师在看什么?”川岛美记歪头看他,微微地一笑。 “呃,没什么……”藤原临也赶紧移开视线,为了赶走做贼心虚的感觉,又赶紧夸一句:“太太今天好漂亮” “那,”川岛美记又凑近了点,“小法师喜欢喽?请诚实回答,不许撒谎哟。” 若有若无的热量传来,伴随着香味,藤原临也点头:“纯粹以审美的角度来看,很喜欢。” “我喜欢听人夸我。”川岛美记笑得花枝乱颤。 胸前饱满的弧线,也跟着身体在微微颤动,像是真的很高兴一样。 70.太太保证会用尽全部来服侍你的 女服务生走过来,端来两杯冰水。 “小法师有喜欢的吗?”川岛美记把手中的名册递给藤原临也,“上边有本店的各种头牌哟,是否第一次,基本的信息,以及可以接受的最大程度玩法都有标注。当然了,名字大部分是艺名。” “呃,不用……”藤原临也没接名册,喝了一口冷水,润润喉咙:“我是来除灵的,不是来享受的……” “小法师不喜欢?”川岛美记一只胳膊拄在台面上,手托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是那种标准的成熟少妇逗弄纯情小正太的笑容。 “确实不太喜欢这种,”藤原临也背靠沙发,尽量让自己轻松下来,“总的来说,这些女孩的手摸过很多人,我不大想让自己被她们摸。当然,我不是看不起或者嘲笑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我对这种行为不做评价。只不过在我的价值观里,无法接受这种服务就是了。” “原来是嫌弃我这里。”川岛美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藤原临也喝一口冰水,缓缓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太太上身穿着件很轻薄的丝质衬衣,贴身的材质简直就像胶衣一样,将胸部的形状完美地凸现出来,这弄得他呼吸都有点不舒畅。 加上她长得又漂亮,肌肤饱满光润,很难不令人想入非非。 周围的男人也不时朝这边偷瞟,顺带看一眼藤原临也,恨不得立马上前取代他的位置。 川岛美记对那些男人视线视若无睹,而是稍稍仰脸,朝藤原临也露出伤心的表情:“小法师太令我失望了。” “呃……失望什么?”藤原临也回头看她。 “我等了小法师那么久……” 川岛美记抹了抹眼角,没有继续说,而是沉默下来。 那迷人的双眸里,略微泛起水润的光泽,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嫌弃自己。 太太你好骚啊……藤原临也很想吐槽她,但为了钱,不得不开口解释:“太太误会了,我指的是她们和这里的环境,并不包括太太您本人。” 听到这句话,川岛美记脸上缓缓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看来她深谙多种表情……藤原临也默默在心里记下这点,把她划到不可轻信的对象那一栏。 “小法师,”川岛美记用充满诱惑的沙哑嗓音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车里好?还是床上好?”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藤原临也摇摇头。 “在车里做的感觉十分不错哟,”川岛美记脸颊一点点泛出了红晕,腼腆且害羞地说:“地方小,花样多,女方可以由你随心所欲地折腾。” 藤原临也想象了几秒那个画面。 如果是络新妇的话,甚至可以用蜘蛛丝来玩捆绑play,真不错。 “我有好几辆车,”川岛美记继续说道,“如果小法师有需求的话,今晚我可以让人陪你。” “留给下次!”藤原临也冷静地拒绝。 “唔,哈哈……”川岛美记韵味十足地拍拍胸脯,“小法师该不会还是处吧?” 藤原临也反问:“这重要?” “当然重要,”川岛美记笑道,观察着他的表情说,“如果真的是第一次,不但不收费,还可以给你奖励。” “我不着急这种事。” “没谈过恋爱?” “没。” “不可思议啊!”川岛美记开心地笑着,脸颊聚起好看的漩涡,“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难道不应该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女孩子吗?” “呃,我认同这个说法。”藤原临也点点头,脑海想起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一个十七八岁还没女朋友的男孩,往往心里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宫的数目,心里的污秽有时胜过公共厕所。” “呀?” 川岛美记惊讶地捂住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 “吓到了?”藤原临也问。 “有点。”川岛美记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妩媚迷人的笑容,“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比喻,虽然丑陋,但不得不说非常精辟。” “又不是我说的。”藤原临也耸耸肩。 川岛美记问:“是谁?” “钱钟书。” “那是谁?” “一个中国作家。” “听起来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很厉害。”藤原临也点点头,然后视线看向桌面的两个杯子,“我杯子里的水喝剩下十六分之一,太太杯子里的水没有少一滴。所以,请不要再费尽心思把我拖在这里了,我想快点解决,好上个痛快的卫生间。”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川岛美记双手捂住下巴,少女味十足地冲他眨眨眼:“难道不能是因为我喜欢小法师的谈话时的冷幽默,所以想和小法师多聊一会吗?” “好啊。” 藤原临也脸上漾出令人愉悦的微笑,声音却稍显冷淡。 “谈没问题,但有件事必须要先声明,”他指着川岛美记短裙的开叉,“请把这里遮住,除非你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款待我,不然不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川岛美记愣了下。 她的两只手在桌面上,注视良久。 左手无名指依旧戴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银辉。 “真是伤脑筋啊!”说着,她抬起戴戒指的左手,用无名指的指尖轻轻敲额头,“我手上还带着丈夫送的结婚戒指呢,却要用身体去款待一名男高中生。好难办,丈夫如果真变成幽灵了,他看到这一幕,会原谅我的行为吗……” “不对……你还真有这样的打算?” 这次轮到藤原临也愣住了。 “不然呢?”川岛美记的脸上,浮现出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迷人微笑。 这笑容仿佛在说:没关系的,怎样可以的,太太保证会用尽全部来让你今晚舒舒服服的。 “太太,”藤原临也忍住诱惑,一字一板地强调:“我是来除灵的,请带我去现场。” “唔……” 川岛美记的表情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踌躇了好一会,她微微张着嘴,把舌尖贴在下齿内侧说道:“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藤原临也看着她的嘴唇问。 川岛美记舔着下唇,没有立马作答。 那微微伸出的舌头很细长,舔嘴唇的动作非常灵活;舌尖粉红嫩滑,极为动人。 沉吟片刻,她说道:“那个地方里有客人,现在带你上去的话,恐怕会撞见……” “没关系,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说着,藤原临也站起来,活动一下肩膀。 他实在不想呆在这里了。 尤其是面对着这个丰腴迷人的太太,被单方面撩拨的感觉,不大好受。 “……小法师迫不及待想要见识大人的世界了吗?”川岛美记迷人地一笑,确认什么似的对他审视片刻,然后点点头,意思是说“跟我走吧”。 藤原临也拿起背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上楼的电梯。 71.川岛美记の诱惑 电梯在三楼停下。 和灯光灿烂的大堂比起来,三楼要昏暗很多,灯光是暧昧的粉蓝色调。 “小法师这边请。”川岛美记在前面带路。 高跟鞋尖尖的后跟,始终以同一频率敲击着地板,藤原临也跟在她后头,一直打量她的脖颈和腿脚,黑色吊带袜的金属环在裙底下若隐若现。 还有裙摆开叉的地方,时而闪出白生生的细腻肌肤,看着像奶油那样可口。 “太太,”藤原临也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以闲聊的口气搭话:“这里的光线真够暗的,为什么不开亮点的灯?” “客人需要隐私。”川岛美记斜过头,看一眼他的脸,“再说了,你也不想让学校知道你进来泡泡浴店吧?” “……好有道理!”藤原临也对这个说法由衷地感到佩服。 川岛美记轻快地笑了下,转过头看路。 靠近了后,藤原临也发达的嗅觉,可以清晰闻到她脖颈漾出的玫瑰花香水味,很清新甜美的味道,如夏日清晨站在玫瑰园里闻到的芬芳。 络新妇会有这么香吗……脑子里思考这个问题,跟着她进入一个大大的空间。 大约有两百多平米的长方形大厅,背靠背放着八组红色天鹅绒沙发,沙发和沙发之间分别夹着一个小桌子,两边用近乎透明的帘子隔开。 光线是一成不变的粉蓝,透过帘子大概看见里面人物的模糊轮廓。 或许是因为脚步声影响了里面客人的情绪,藤原临也刚走进来,大多数卡座里的动静就停了下来。 “麻烦小法师把鞋脱下来……”川岛美记嗓音温柔地说道,说完后自己也弯下腰来,脱掉脚上的高跟鞋,丝袜裹着的足尖踩在地毯上。 藤原临也只好把鞋子脱掉,跟着她来到靠窗的沙发。 一座下,就有穿着暴露的服务员打着手电过来,照着菜单让两人点餐。 川岛美记点了两杯鸡尾酒,还多要了一盘生牡蛎,藤原临也本想要杯冰水,但被她阻止,说什么在这种地方,喝冰水是会被人笑话的。 “为什么会被笑话?”他诚恳地问。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川岛美记自然而然地挨着他的胳膊,贴在他身旁坐下,并像支撑身体似的把两只脚抬高踩在沙发上。 藤原临也好奇地转动视线。 粉蓝色光线,隔壁的帘子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女人以跪着的姿势伏下腰,高高翘着的屁股似乎是有意给旁边的人看到似的,男人配合地卷起裙摆,然后她开始柔情似水地摆动身体。 “……” 藤原临也目瞪口呆。 好像依稀在某些片子里看过这种的场景,这地方应该叫什么情侣茶座。 “现在小法师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川岛美记凑过来,将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呢喃轻语,“刚才你说不会在意的哦,现在可别怯场了。” 根本不适应这种场合的小神官,瞬间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哈哈~” 看着他全身肌肉绷紧的模样,川岛美记发出愉快的笑声。 恰好这时,服务生把酒端过来,还有一盘生牡蛎。有些口干舌燥的藤原临也,迫不及待地端起鸡尾酒喝了两口,喉咙瞬间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咳咳~” 剧烈地咳嗽两下,感觉眼泪都要呛出来了。 “慢点……”川岛美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小法师很逊哦,才一口酒就这样了。” “我没喝过度数这么高的酒。”藤原临也有些难受地拿起纸巾抹了抹眼角。 今晚就是要把你灌醉呀……川岛美记莞尔一笑,手指敲着他的胸口,“放轻松,仔细听,你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哟。” 靠着沙发,藤原临也伸长双腿,缓缓闭上眼睛。 昏暗的空间里,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异常清晰地被听觉神经捕捉到。 前边吧台传来鸡尾酒摇混器摇晃的声音、从制冰机臼冰块的声音;隔壁卡座里,桩机的声音很有节奏感,男人的喘息声,女人口齿不清地说着“dame”等耳熟能详的词语,还有来沙发脚吱吱摇晃的声音。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藤原临也听着听着,心跳就加快了。 这时候,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塞到唇边,耳边听到川岛美记说:“这是生牡蛎,很补的。” 藤原临也张嘴吃下。 细嚼几秒,连带着一股子腥味吞下肚子。 “感觉如何?”川岛美记问。 “不太习惯……”藤原临也睁开眼,不舒服似的扭了扭身子,“我们还是办正事吧,这样太浪费时间。” 川岛美记掩嘴一笑:“这不就是正事吗?” 这算哪门子正事? 藤原临也张开嘴,刚要说话。 “再吃一个。” 川岛美记又拿起一个生牡蛎,塞进他嘴里。 等藤原临也吃下第二个,她拿起第三个牡蛎,上挤柠檬汁后,再一次送他嘴边,轻轻柔柔地说道:“你不要急着咬下去。” 藤原临也张着嘴,等她投喂。 “仔细品味一下触感哟,想象成某个你喜欢的人。”川岛美记一只手用食指在他的心口砰砰敲着,另一只手拎着牡蛎,在他的嘴巴里旋转拧动。 感受着鲜嫩牡蛎在口腔摩挲的触感,藤原临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就现在,”川岛美记手指一松,“一口吞下去吧!” 滑溜溜的牡蛎肉,一下子钻进食道。 “咕~” 藤原临也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步到胃了。 “妙不妙?”川岛美记伸手,有意无意碰了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可以让我亲手服务的,小法师是第一个,不评价一下感受吗?” “不好说……” 藤原临也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嗯哼?”川岛美记少女感十足地歪歪头,发出娇憨的声音。 她没再步步紧逼,而是选择暂时先缓缓,等藤原临也慢慢平顺呼吸的时间里,她起身在沙发前面来回踱步。 腰背仍那么笔直,步态仍那么优美。没有穿鞋,丝袜直接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丝的声音。转了几分钟,她回到沙发静静坐下,藤原临也马上就感受到了她身体实实在在的密度和重量,不由地蹦紧全身。 慢慢沉沦在这里吧……川岛美记心里得意地笑着,重新发起攻击。 72.转守为攻 背对着藤原临也,川岛美记端起一杯酒,微微张开嘴。 湿润的唇瓣间,一缕青烟袅袅飘出,有重量般缓缓落入酒里。 烟雾逐渐与酒水融为一体,像冰融化在水里,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 作为男性杀手,这是络新妇独有的天赋,一种带有致幻功效的烟雾。 平常储存在肺部,需要时可以不用妖力直接释放出来,直接催眠蛊惑对方,让对方乖乖听从命令。 轻轻摇晃酒杯,让烟雾均匀地融于酒里,川岛美记转过身,慢悠悠递给藤原临也。 “不不……”藤原临也赶紧摇摇头表示拒绝。 “小法师不敢喝了吗?”川岛美记梦呓般地呢喃着。 那粉嫩舌尖有意无意间轻舔几下嘴唇,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很能蛊惑人心。 “这叫什么酒?”藤原临也心砰砰直跳,接过酒杯。 “和店名一样,叫女帝。”川岛美记脸上浮现出妩媚的笑容,“初入口极辣,带刺,等慢慢把它驯服后,才可以感受到它悠长多情的魅力。很容易上头哟。” “我不太懂这个。”藤原临也小口抿了一点。 细细品味了好久,除了辣喉外,什么都没品出来。 “要像我这样喝。” 川岛美记端起另一杯没有问题的酒,摇晃几下后,轻轻啜一小口,闭目让酒味沁入全身, “味道十分微妙。”她闭着眼,评价似的说道:“够辣,够呛喉,初体验十分粗暴,过后有悠长的纵深感的。你居然品不出来,太令人失望了。” “我这人挺笨的,”藤原临也揉了揉有些晕的脑袋,“邮票都贴不正,电话号也时常按错,经常忘记买食材回去填满冰箱,总之就是挺笨的。” “不觉得,你这是谦虚吧?”川岛美记举着酒杯,吊灯的粉蓝光随着杯里的酒水微微摇颤。 “哈哈,被你猜到了。”藤原临也喝了一小口杯里的加料鸡尾酒,又一次重申:“时间很晚了,我们要去现场看看了。” 川岛美记眼神稍稍絮乱,但很快平静下来。 这小家伙,怎么那么犟啊,难道真要姐姐上手你才能安静下来吗……为了继续拖延时间,她只好装出累了的样子,靠着椅背,放松身体似的闭起眼睛,眼睫毛时而微微颤动。 “太太?”藤原临也疑惑地问。 川岛美记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表。 藤原临也同样看了看自己的表,时间已近晚上八点。 “抱歉呢,我想在这多聊一儿,”说着,川岛美记不无调皮地一笑,问他:“现在叫点吃的,还是稍后运动了再吃?” “运动?” 藤原临也一愣。 “难得来这里一趟,小法师该不会只是看看吧?”川岛美记咬咬牙,略一踌躇后,像做了什么决定那样,肩膀轻轻在他的肩膀上,“先培养培养情绪,然后再进行下一步。” “……”藤原临也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的脸。 如此近距离凝视一张美艳的脸庞,仿佛自己像被什么强烈的东西吸引了一样,很奇怪的感觉。胳膊可以感觉出她身子丰腴程度,肌肤暖融融的,很清爽,像天气晴朗的午后睡在春日原野一般。 越看。 脑袋就越晕,视线也越朦胧。 过了一会,藤原临也为了缓解不自然的感觉,开口随便闲聊:“太太盘起来的发髻非常漂亮” “谢谢。” 川岛美记咬着牙回道。 第一次牺牲如此大的她,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同样非常不自然,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在意被一个将死的人占便宜,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平复好情绪,川岛美记仰头看向他的眼睛:“你在夸我的头发,但实际并不完全如此。我的头发在你心中构成了别的什么暗示意味十足的场面,比如说像隔壁那桌的男女一样,对不?” “不不,”藤原临也赶紧摇头,“我只是在说你的头发。” “……” 川岛美记气得握紧了拳头。 她敢百分百肯定,这可恶的小神官不是不懂,他就是单纯在装傻。 “好了,太太,”藤原临也有些不舍地推开她,“该去下一个地方了啊,不然我就要回家了。” 川岛美记指着桌面的酒和生牡蛎:“吃完东西再走可好?” 她需要再拖一拖时间。 刚才下的量足够迷倒一个上位妖怪,只需要三五分钟即可生效。 藤原临也依她的话,闷头吃了点。 不得不说,这些牡蛎味道真不错,像刚从海底捞出来般,带有大海的气味。 “对了,有些问题还未请教小法师呢,”川岛美记边用叉子从壳里剥牡蛎边问,“你为什么会重开浅草神社呢?” “喜欢那里的环境,”藤原临也用餐巾擦擦嘴唇,“虽说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但胜在有大自然的气息。” “有没想有过出售?”川岛美记问,声音柔和清脆,不带一点刚才的矫揉做作。 “没有!”藤原临也坚定地摇头。 “可小法师不怕人惦记吗?”川岛美记用叉子叉着牡蛎送到他嘴边,“要知道在浅草地区,那足足两个足球场大的地,开发起来会是非常大的一笔财富。” “惦记我的东西,和找死有什么区别。”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把送到嘴边的肉吃下,“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太太今年多大了?” 川岛美记没回答,表情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不能问?”藤原临也奇怪地看着她。 “在风俗店,不能问年龄!”川岛美记语气嗔怒,“这是规矩!” “用笔写给我?” “那也是规矩之一。” “可是,太太您不是风俗女呀,”藤原临也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说呢?又或者说,太太准备今晚下海?如果真这样,那我肯定同意让太太来服务。” “……你别说这种羞人的事。” 川岛美记咬紧下唇,露出羞涩的表情。 好气啊! 好想一巴掌拍死他。 但目标还没达成,需要再忍耐忍耐! 为了转移话题,川岛美记腼腆地笑着问:“小法师今年多大。” “17,”藤原临也答道,继续追问:“太太呢?” “也是17。”川岛美记手背掩着嘴唇,眼神妩媚,“我还是头一回感觉自己还很年轻,多亏了小法师。” “真的17?”藤原临也明显不信。 “嗯,是17。不骗你,”川岛美记又靠过来,双手抓着他肩膀摇晃:“你怀疑什么,难道我看上去不像17?” 这姿态很像和男朋友撒娇的少女,一瞬间,藤原临也心里闪过一丝冲动,但很快被他掐灭。 “不像。”藤原临也摇头,坦率相告,“太太怎么看都20往上,起码25。” “我这么老了?”川岛美记哀伤地说。 “不不,25不老。”藤原临也安慰道,“少女很无聊的,还是太太这个年纪的女人更有味道。” “嗯?”川岛美记颇感兴趣等待下文。 “年轻女孩子里面,十个有九个是无聊的化身,”藤原临也想起明日香学妹,半无奈半好笑地说道:“当然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们年轻、漂亮,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心,认为一切东西都该围着自己转。” “你讨厌年轻的?”川岛美记好笑地发问。 “不是,相反还蛮喜欢的,”藤原临也看向她妩媚的脸庞,“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让我想起自己还是个无聊青年时的事。这怎么说呢,极为美妙的回忆。” 川岛美记噗嗤地一笑,纠正他:“你也才17岁,别装老成。” “你就假设我是个35岁的大叔嘛。”藤原临也随着她笑了起来。 “好吧,大叔……”川岛美记俏皮地吐吐舌头,双眸亮晶晶地问:“那么这位大叔,你想不想再回到十八岁一次呢?” “不。”藤原临也坚定地回答,“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你说不想回去……真的吗?”川岛美记好像不太能理解他的答案。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这样子很好。” 藤原临也心想,放着少主不当,重新回到十八岁当高三学生,我有病啊。 “我不相信小法师的回答。”川岛美记用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我没骗太太。”藤原临也保证道。 “无论是小男孩还是大男人,都满嘴谎言。”川岛美记咯咯咯地笑了一会,然后喝一口鸡尾酒:“照这么说,小法师是喜欢年上系的大姐姐?” “当然的,比如太太这一类的。”藤原临也回答得很爽快。 “谢谢。”川岛美记羞涩地低下头。 ‘谎话连篇!’ 两个妖怪同时在心里怒骂对方。 “你有没有想过再度回到十八岁?”藤原临也用同样的问题问她。 “这个嘛……”川岛美记咬住下唇,装出略作考虑的样子,“大概没有吧,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说罢,她又看着藤原临也的脸,补充一句。 “年纪大了,吃起小男孩来,才有成就感。” “我喜欢主动的,不如太太让我吃下去吧……” 到了这时,藤原临也已经有些捋不直舌头了。 致幻烟雾起效果了……川岛美记心里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伸出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藤原临也的下巴,“口气很大哟,看看谁吃了谁。” 嘴角带着玩味的坏笑,像观赏一件好看的雕像一样,视线盯着他不放。 “太太……”藤原临也咽了咽口水。 此时的川岛美记,嘴角带着玩味的坏笑,像观赏一尊好看得雕像那样,视线盯着他不放。 这种坏女人姿态,在藤原临也眼里看来,魅惑指数直接爆表。 “要乖乖的哦,小宝贝。”川岛美记手指托着他的下巴,左右摆动反复观察几下,“你这个人,细看起来,还蛮不错的。” “太太的意思是?”藤原临也与她四目相对,喘着粗气。 “我对人的长相很挑剔,但你这张脸越看越有味道……”川岛美记反复观摩一阵,高高在上且轻蔑地对着他笑了出来,“看多几眼,觉得好像让你跟在身边也未尝不可。这样吧,以后留在这里,服侍我的起居饮食可好?” “怎样服侍?” 藤原临也捞起她的那双黑丝美腿,直接将她小巧的脚掌捧在手里。 哪怕隔得很远,但拥有敏锐触觉的他只要呼吸稍微重点,就可以闻到她脚上淡淡的幽香。其中还混着一丝微酸的汗味,再加一点高跟鞋的皮革味。 多重味道直入脾肺,格外强烈地挑逗着他的情绪。 “乖乖听太太的话,”川岛美记双手撑着沙发保持,上身微微后仰,双脚搁在他手心里没收回,“表现得好了,太太自然有奖励;表现差了,太太会重重惩罚你。” 藤原临也抬头,看向她的脸。 粉蓝光线下,她就像换了个人那样,原本端庄典雅的鹅蛋脸,现在满是高贵冷艳的气质。 眼波盈然如水,媚态浑然天成。 兴许是酒精壮胆,又或者生牡蛎真的很有效,再不就是知道川岛美记对自己有什么奇怪的想法,现在的藤原临也习惯挑逗后,甚至有陪这位太太过几招的想法,行为也开始变得主动起来。 “欸,太太。” “嗯?” “我更喜欢另一种玩法。” 川岛美记下意识舔了一下红唇,饶有兴致地问他:“你想怎么玩?” “反过来……”藤原临也摇摇头,驱散掉头晕的感觉,双手抓着她的脚猛地一扯,“太太表现好的话,我可以奖励你。太太表现差了,就要接受我的惩罚。” “呀~” 川岛美记身子猛地一颤。 她咬着牙,低头,看向少年搭在自己丝袜边缘上的手,身体气得微微颤抖。 “好软。” 藤原临也赞叹一句。 手指抚摸过川岛美记大腿的滑嫩肌肤,逐渐下移到吊带袜末端的蕾丝花边,从光滑细腻的肌肤到有了阻碍的丝袜,她的双腿发出一阵暧昧的沙沙声。 软嫩娇弹的触感,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藤原临也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73.当络新妇遇到络新妇(求首订) 狗东西! 川岛美记咬着下唇,呼吸愈发急促。 这条水晶丝的丝袜是她精心挑选的,材质细致,光滑柔软,透光度和透气性都很棒。穿在腿上,表面会带着一点点的亚光,显得高贵典雅, 和她的气质很衬。 今晚事态的进展,和她穿丝袜时预想的进度差不多,藤原临也确实被她的魅力迷住了。 只不过他突然摸上来,这么大胆的行为,大大出乎了川岛美记的意料。 讲道理吧,他现在应该神志不清,什么事都对自己言听计从才对呀……为什么他主动摸了? 川岛美记想的没错, 藤原临也的确受到了些许影响。 只可惜她低估了藤原临也的实力, 致幻烟雾非但没有迷晕他, 反而还因为模糊了他自身的意识,导致他对自身控制力的下降,间接激发了他血脉里属于崇德天皇的那份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 现在的藤原临也,心里有股想发泄什么的感觉,略有点狂躁 手心越过丝袜轻轻抚摸川岛美记的绝对领域,感受着她大腿那细腻柔软的触觉以及她炙热的体温的同时,他还有一股征服欲。 不行…… 不能这么失态! 一边摸着人家的大腿,藤原临也强行抬头,仰视天花板的粉蓝吊灯, 企图让自己进入贤者模式。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摸一个充满魅力的成熟女性的大腿都是很愉悦惬意的事。他必须分散一下注意力, 否则可能会控制不住。 淡淡甜甜的玫瑰清香,川岛美记温暖绵软的身体,不时轻轻哆嗦下,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绵羊。 藤原临也看着天花板,心想要是太太给自己做一个泡泡浴的话……啧啧, 那得有多滋润啊。 呜呜,被轻薄了啊……川岛美记不甘地咬着唇,低垂脑袋。 旁人无法看到的眼睛里,含着朦胧的水气,表情显得很委屈。 亏大了。 这次真的亏大了。 本想着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自己可以轻松拿捏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上手占自己的便宜……呜呜,老娘清清白白的身子啊! 为什么致幻烟雾不起作用? 难道他的实力,不止是上位吗?怎么可能,他才17岁,怎么可能有将级实力…… 可能是藤原临也摸得过于投入,川岛美记愈发地感觉浑身不对劲,丝袜里的脚趾不由地蜷缩了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许多。 “啊~” 其它的卡座传来叫声。 藤原临也转头看了下,暧昧的场景映入眼帘。 往前一点的卡座,有个光头秃顶的中年男人,正抱着怀里只穿白丝袜的风俗娘站起来,在沙发前走来走去。 “太太。”藤原临也低下头,看着川岛美记美记。 “嗯?” 川岛美记胸口起伏不断,舌尖无意识舔着红唇。 娇憨魅态,浑然天成。 藤原临也嘴唇凑上去, 贴着她耳朵问:“我们要不要像隔壁桌那样?” 耳朵忽然被袭击,川岛美记整个身体哆嗦了下,嘴里不禁地漏出一声轻哼。 “达咩~” 再然后,她就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那样,整个身体都变得软绵无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粉蓝迷濛的光线,暖融湿漉的气氛,无法抵抗的年轻寡妇……藤原临也呼吸的频率很快,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后面把她搂住,手心碰在她背部的挂钩上。 抱着川岛美记的身体,感觉就像抱住了一汪温暖的泉水,温暖惬意。两只妖怪的心脏都怦怦直跳,就像要蹿出身体那样激烈。 好长时间里,川岛美记什么都没说,也没挣扎。 大概还在思考得失的问题,又或许是感觉这场景好像在哪经历过,身体里涌出一股陌生的记忆,像是之前在什么地方就已经被他抱过很多遍一样。 不久之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大腿根,她才稍稍挪了下身体避开。 “啪嗒~” 背后的扣子掉了。 川岛美记眨眨眼,睫毛轻颤。 居然把扣子解开了吗? 他好变态啊! 不行,必须到此打住了,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这个混蛋占大便宜了。真要被他这样玩弄的话,就算把浅草神社的地块要了过来,也弥补不了自己今天被玷污的损失。 刚起来,忽然感觉被碰了下。 “呀~” 川岛美记吓得花容失色,瞬间跳起来。 “抱、抱歉……”她一只手捂着胸,边后退边说,“现在楼上的房间应该没有客人了,我带小法师去现场看看,等看完了再干别的事……” 这慌张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挑逗小男孩时的从容妩媚。 忍住忍住……藤原临也在心里告诫自己数遍,深吸一口气,拿起背包:“那就走吧。” “请跟我来……” 川岛美记抵着头,在前边带路。 背后的扣子已经被开了,有些松垮,好在胸围够大,就算没扣上也不会掉下来。 两只妖怪一路沉默,藤原临也在回味刚才的体验,就像是充满黏稠高温液体的柔软气球,一只手完全握不住。 只可惜刚碰了下就被甩开,还没来及细细品味。 若真顺势发生点什么,藤原临也不介意,反正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甚至就连人都算不上。学妹还是小孩,不好意思下手,但和一个对自己别有用心的年轻寡妇玩暧昧,他可没什么负罪感。 一前一后,上到四楼。 沿狭窄的走廊前行,在有“406”标牌的房间门前停住。 川岛美记轻敲两下,门当即从内侧打开,一个染着鲜红头发的年轻女郎探出脸来。 长得不错,身材很好,穿着一件肥大的粉红色裙子,耳上一对大耳环。 “啊,美记姐,您怎么来了?”红发女郎惊讶地问。 “带个客人来。”川岛美记稍稍闪开身子。 红发女郎看向她身后的藤原临也,表情更惊讶了。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会需要来风俗店,更不明白他是那个大人物,居然需要高贵冷艳的女帝亲自带他过来。 “你离开一下,不要在这里打搅我们。”川岛美记冷冷地吩咐道。 “啊,哦……” 红发女郎略惋惜地看一眼藤原临也,带着遗憾离开。 “这是杀死我老公那名风俗女先前的工作间。”川岛美记站在澡堂的门帘前。 “刚才那个红发女人是?”藤原临也问。 “后面补过来的,”川岛美记淡淡地笑着,“总不能因为这里出了个杀人凶手,就白白把空间浪费了。” 藤原临也掀开澡堂的门帘,和她说道:“我先看看,稍后把结果告诉太太。” “好的,我去下洗手间。” 川岛美记转过身,有些庆幸地长舒一口气,一路小跑洗手间方向跑去。 进到澡堂,藤原临也打开灯。 冷凄凄的白光洒下,照亮铺在地板上的竹板。 房间正中是一个三平米大的浴池,瓷砖的颜色映衬出碧绿的池水,池边铺着圆润的鹅卵石,鹅卵石的缝隙里开着假花,给整个浴池营照出自然温泉的感觉。 池边有一个按摩椅,有个古式的蒸汽浴箱。墙角立着柜子,上面放有小木盆,里边有各种润滑剂,还有个像洗手液的瓶子。柜子旁边的衣服架上,晾着好几条干净的毛巾。 藤原临也每个角落都仔细看了许多遍,就连柜子都搬开看了。 发现的东西有不少,例如女人的头发、避孕药的包装、飞蛾干枯的躯壳、柜子底下的蜘蛛网;都是些普通的东西,通通没有怨力或者妖力附着的痕迹。 另外,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或多或少地粘着刚才那名红发女郎的气息,这说明她在这里的时间不短,而且一直平安无事。 转了几圈,藤原临也来到按摩椅躺下,视线继续环顾四周。 按摩椅旁边有个小茶几,上边剩有半瓶多啤酒,大概是刚才那红发女郎喝剩的。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电视,里面正在放搞笑综艺,不时传来观众的笑声。 藤原临也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咬着嘴唇整理思绪。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存在异常,红发女郎就是最好的证明。 相比之下,他倒觉得川岛美记的异常更大一点。从一进门开始,她就在不断想办法拖延时间,尽可能让自己在这多呆久一点,为此甚至不惜让自己占一点便宜。 牺牲那么大,肯定有所图谋。 藤原临也站起来,再次检查整个浴室一圈,然后返回按摩椅躺下。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第一次和川岛美记见面的场景,思考那会是巧合还是有意制造的见面,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么她到阴阳寮的目的是请个神官来驱邪吗? 可如果真的是为了驱邪,那么她应该尽快带自己视察现场才对。 不是的话,又为了什么去阴阳寮呢……藤原临也从背包里取出川岛美记给的名片,放在灯下仔细看了遍,凑近鼻子一闻,玫瑰花的香味和她的体香完全一致。 “川岛美记……” 藤原临也翻到背面看看,背面什么也没写。 “她结过婚,但没改夫姓,老公姓荒木,是个极道头子……” 呆呆看着名片,藤原临也反复思索其中的含义。 从川岛美记那天在阴阳寮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并不在意老公的死活,甚至给人一种巴不得老公早点死的快意,这一点倒是和她说的与老公感情不和对上了。可再怎么不好都不至于老公刚死半个月,就对一个陌生的小男孩表现出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吧…… 想了一会,没什么头绪。 藤原临也把思绪转回到川岛美记今晚的表现来,无论是举止神态还是穿衣打扮,她今晚都有些刻意蛊惑自己的感觉,言辞处处充满暗示,动作也不单纯。 还有那杯名叫女帝的鸡尾酒。 处在三楼那种环境,藤原临也那时分辨不出来什么,现在安静下来,细细思考之后,才恍然发现酒有大问题。 喝下去后,身体一下子就像被点燃了般,心情躁动。 在他变得不清醒的环境下,川岛美记谈起了浅草神社的事,问他想不想出售,在他更晕了的时候,她的神态不知不觉中转变成了冷艳的姿态,还说要他留在她身边服侍她。 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的表情,像主人命令仆人那般高高在上且轻蔑。 有点意思啊。 刚好自己去阴阳寮那天,也是为了翻新神社的事。 会不会就那么巧呢? 藤原临也不是直觉出类拔萃那一类型的妖怪,但川岛美记着一连串的举动,绝对含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把一件件事串联在一起,他大概拼凑出了几个关键词。 神社地块、女帝、络新妇、蜘蛛妖…… 有没有一种可能。 藤原临也稍加思考,在心里问自己。 川岛美记就是络新妇? 之前那个光头蜘蛛,是他的老公? 这是母蜘蛛上门报仇来了? 当然。 以上都只是猜测。 或许川岛美记只是认识络新妇也不一定。 没有确凿的证据,藤原临也不会把猜测当真。 但有了猜测,就需要把事情的轨道往这个猜测上靠拢,以此去调查和试探。 “看谁才是猎物吧,络新妇小姐。”藤原临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手打了个响指,“小蜘蛛,出来玩玩咯。” ※※※※※ 洗手间里,川岛美记用手鞠起一捧水,往脸上一拍。 水花扑起,飞溅开来,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抿起嘴唇,努力想要做出个从容镇定的表情。 只不过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 此时的自己,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被男人占了便宜无处申冤的怨妇。 最终。 川岛美记嘴巴一瘪,委屈地哽咽了两声。 双手掩面,不发出声音,肩膀微微颤抖,静静哭泣,是那种不愿让世界上任何人觉察到她在哭的哭。 “狗东西!” “区区一个神官,他怎么敢轻薄我……好气啊……” 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既定事实,川岛美记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情绪调整,期间不停用细细长长的五指揉太阳穴。 这些动作告一段落,才擦干脸上的水渍,开始补妆。 她必须保持迷人的姿态才行。 接触藤原临也的期间,她可以察觉到,小神官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密,才有意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那看来十分文雅清纯的外表,有一半其实是演戏,背后说不定潜藏一头凶恶的怪兽。 川岛美记明白这层道理。 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住刚才的姿态,不能让藤原临也发现异常。也许会被他再占一点便宜,被轻薄一点,但没关系,只要地皮一拿到手,就杀了他,不,要好好折磨他……这么一想,川岛美记就觉得心头像针扎一般痛。 可恶! 赚再多的钱,都难以弥补今天的损失啊! 花时间补好妆,川岛美记深吸几口气,整理好制服,走出洗手间,却被陡然吓了一跳。 “呃,美记姐,”方才那名红发女郎担忧地望着她,“我看你进去很久了,还怕你出什么事情呢。” “你去忙你的吧。”川岛美记冷淡地转身。 没走几步,她又回头说了句:“你准备一下,等会给我刚才带来的客人洗浴。” “好的!” “他是个神官,你记得不要暴露。” “明白,”红发女郎拍拍自己的胸脯,“美记姐放心好了,我保证会让他出门时腿都直不起来。” 川岛美记转身,回到澡堂。 在门口站了许久,她都没走进去,而是在心中不停地找理由说服自己。 嗯。 其实吧。 那小鬼至少长得还不错的。 而且在他身上,还有不少有其他男人所不具备的能力。 比如说和蔼温柔的笑容、风趣的谈吐、臂膀也够结实,依偎在里面的感觉不错。川岛美记心想,男人们渴望了解自己是很正常反应的,在这层意义上,藤原临也只是做出了正常举动,算不上多变态。从另一个层面来看,他也算得上是理想对象。 至少被他轻薄时,还能忍一下,换其他男人,她大概早就变成络新妇杀人了。 就当他是个猴子吧……川岛美记挺直背脊,双手搁在身前,手指紧紧交叉。 默默平复好心情,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完美笑容,踏进澡堂。 “小法师,有什么发现……” 声音戛然而止。 迷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表情像只烤熟了的火鸡。 “太太,”藤原临也笑着招招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过来这边,我和你介绍一下我的式神,络新妇。” 川岛美记没有任何表情。 她呆呆地看着从后边抱住藤原临也的蜘蛛娘,看着那和自己妖怪本体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躯体,看着她把藤原临也脑袋摁在胸口上的暧昧举动,隐隐约约地,自己的身体好像产生了共鸣。 “小蜘蛛,”藤原临也回头摸了摸络新妇圆润的肩膀,“等主人忙完后,再把你喂得饱饱的。” 同一时间里。 川岛美记不禁地颤抖了下。 察觉到自己身体也有所感应的她,鼻尖骤然一酸,心态直接崩了。 “太太不舒服吗?”藤原临也满脸好奇地朝她走过去。 “不,我没事……”川岛美记下意识护住胸,无声地凝视着藤原临也。 她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藤原临也走到身前,甚至连躲避,她都忘记躲了。 74.太太,你也不想……(求首订) 冷清的日光灯,在地面的映出三个影子。 川岛美记咬着下唇,凝视贴在自己面前的藤原临也,身体簌簌发抖。 “太太怎么了?”藤原临也低着头,表情掺杂着几分捉弄的快意,“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被我的式神吓到了?” “有, 有点……”川岛美记性感的双唇颤抖着,“我有急事,先回去……” 说罢,她迅速转过身,打算掀开门帘逃难去。 “欸,太太等等。”藤原临也伸手一拉她的手腕,低声说道:“就这么走了, 很没礼貌哟。” 手腕被拉住, 川岛美记不安地回头:“你, 你想怎样……” “应该是我要问太太想怎样,”藤原临也往前一个大踏步,把她按在门帘旁边的墙壁上,“请我过来除灵,却一直找借口拖着我。好不容易带我上来现场了,可还没等我说结果,太太就想跑了。是真的有事,还是心虚呢?” “我没有!” 川岛美记委屈地吼了声,双手抵着他的胸口,轻轻挣扎着:“我要回去,放开我……” “现场我看了, 没有任何问题。”藤原临也笑着后退一步,“作为委托人, 太太至少要和我说声谢谢是不,这要求不过分吧?” 川岛美记什么都不说。 她现在的感觉,就好比在深夜的一艘远航船上, 自己一个人走在甲板上, 忽然失足掉落到海里那样不安。 “可以的,我不喜欢强迫人。”藤原临也伸手搭在络新妇光滑肩膀上,微微笑道:“那就再见啦,我和我的式神回家睡觉咯。” 说罢,他一个翻身,骑到蜘蛛背上。 莫名地,川岛美记背部感到一阵重压,腰稍稍弯了下来。 不行!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弄清楚自己和他的式神之间的身体感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抱歉,是我失礼了。”说着,川岛美记停顿了一下,像是整理情绪一般盯着自己的鞋尖,深深地弯腰鞠躬:“非常,非常感谢小法师的帮忙。” 一口气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藤原临也的表情恢复如初。 嘴唇宛若涟漪一般颤抖起来,接着斜向一方, 右边脸颊出现一个小小的可爱酒窝。楚楚动人的笑脸,虽说这笑脸显得训练有素, 但奇迹般地没有造作之感。 只可惜。 她的身上没有涌出白光。 藤原临也得以确认一件事,这位太太没有一丝诚心,她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你先惹我的啊,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藤原临也重新往前走,堵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么,太太准备好报酬了吗?” “呃,”川岛美记强作镇定,放松表情,“钱是吗?小法师需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nonono,我不是那么俗的人。”藤原临也低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难得来这里一趟,只是看看的话未免太遗憾了,这是太太自己说的,不会想赖账吧?” 这样更俗好不好……川岛美记心里狂吼一句,表面仍然露着虚伪与蛇的笑容:“明白的,我这就给小法师安排,保证让你美美地快活一番。” “太太,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哟。”藤原临也笑得有些放肆,有些讨人厌,“刚才不是和你讨论过吗?我讨厌这里的环境和这里的女人,唯有太太例外。” 川岛没记抿着嘴唇,撇过脑袋不说话。 “太太说过要亲自款待我的,”藤原临也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视线强行掰正,“难不成,你一直都在骗我?” 川岛美记被迫抬着下巴,眼眶泛红地瞪着他。 旁边,络新妇凑过来,那充满诱惑的淡紫色瞳孔,好奇地打量着主人和他身前动弹不得的陌生女儿。 狗东西! 川岛美记心里骂了句。 眼角的余光瞥向络新妇,对上那双眼睛,她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还请小法师先进水池里泡一下,我去准备精油。”。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像是心力交瘁的病人发出的声音。 藤原临也才不会怜惜她。 对待潜在的敌人,干嘛要那么仁慈。 况且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单纯想体验一下泡泡……,不对,就是想找到现实的络新妇,好帮小蜘蛛觉醒而已。这有什么错呢? 川岛美记关掉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转而打开落地灯。灯光是过去那种不很明亮的黄色光亮,胜在朦胧有情调,光线也足以看清楚人的轮廓。 藤原临也在小房间里换上一次性的短裤,出来时看到她蹲在地上,双手在一个小盆子里搅拌着什么液体。 “太太怎么还穿着衣服?”他问道。 “……” 川岛美记气鼓鼓地抬头,不满道:“我这里是正规的风俗店!” “刚才三楼可一点都不正规。”藤原临也耸耸肩,径直坐进池水里。 温热的池水,带着淡淡香气,宛如鲜花的芳香。 我真是傻透了啊……川岛美记心里又骂了自己一句,像孩子似的噘起嘴唇,叹息一下。络新妇左看看,右看看,迈着八条腿缓缓爬到她面前,蹲下来用手指拨了拨盆里的润滑液。 很粘稠,可以拉出长长的丝线。 川岛美记望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头一动:“欸,你叫什么?” “?” 络新妇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你,”川岛美记重复一遍,“叫什么名字?” “小,”络新妇生涩地答道,“小蜘蛛。” “……我是问名字,不是昵称。” “小蜘蛛~” “……” 算了。 川岛美记换了个问题:“你是怎么成为式神的?” “?” 络新妇头一歪,仍然满脸疑惑。 “……”川岛美记强行打起精神,指了指藤原临也:“你和那家伙怎么认识的?” “?” 络新妇继续满脸疑惑。 藤原临也趴在水池边上,绕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两个二傻子对话。 “你的实力如何?” “?” “……你的天赋是什么?” “?” “你,有没有,呃,就是有没有觉得和我,有,有什么特殊感应不……” “?” 无论问什么,络新妇的脸上,永远都是疑惑表情。 川岛美记忍着想哭的冲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络新妇出乎意料地来了个鹦鹉学舌。 “……你才是傻子。” “你才是傻子。” “……我,”川岛美记张了张嘴,一肚子牢骚没法吐出来。 对啊。 你尽情骂吧! 我现在就是个傻子啊! 呜呜tot 看到这只蜘蛛娘的那一刻起,确认了自己身体异样源头的川岛美记,瞬间方寸大乱。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性,都如同降落在沙漠深处的阵雨,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藤原临也兴趣十足地看着。 尤其留意川岛美记脸部的表情变化,怎么说呢,嗯,她是那种可以让绝大多数男人魂牵梦绕的女人,除了美貌外,更大的原因在于她多变的性格。 才第二次见面,藤原临也就见识了她的数种脸孔。 这多变的复杂性,让他觉得很亲切,因为他也同样如此。表面始终带着和内里完全不同的伪装,用不同的脸孔去面对不同的人。 看着她纤细的十指在精油里充分搅拌,不时抬起来试下粘稠度。那一缕缕从指间低落下来的晶莹液体,流成一根根细细的透明丝线,看上去仿佛是蜘蛛妖从指间喷出的蜘蛛丝。 错觉还是预感呢? 藤原临也一时间也分不清,不过那些都不是现在要思考的事,现在没什么比享受按摩更重要。 “太太,我洗好了。”他从浴池钻出来。 川岛美记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朦胧温馨的灯光里,少年身上的水珠划过肌肤,簌簌落下。宽厚的胸膛和坚实的腹部,以及那充满力量感的修长双腿,无不充满着阳刚之气,散发出如同肉食动物般的危险感。 好身材……川岛美记咽了咽口水,紧接着双腮一红。 第一次看到这么直观的异性身体,她本能地站起身,有些狼狈地迈开脚步,看样子是想临阵脱逃。 见此情景,藤原临也一把拽住她的纤白玉手,把她扯回来。 “呀,你放开……”川岛美记慌乱之下,就快要哭了出来。 “好啊,你走吧。”藤原临也十分体贴地松开手,独自坐在按摩椅上,朝蹲在地上往润滑液的络新妇招呼:“小蜘蛛,先回家呆着,明天再出来。” 络新妇转过身,表情略有些意柔未尽。 系统在房间里撕开一条裂缝,她迈着腿爬进去,转眼间就消失在空气中。 看到这一幕,川岛美记身体僵硬,迈不出脚步。 按摩椅上,藤原临也冲她笑着,表情仿佛在说“就这一次机会给你哟”。 “……” 川岛美记吸了吸鼻子。 她现在没有任何安全感。 感觉已经被藤原临也拿捏得死死的了,除非可以弄清楚那蜘蛛娘的真相,否则她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持续被那种诡异的感应困扰着。 “太太?”藤原临也笑着喊她。 川岛美记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起,起来,先去做个汗蒸。” “没问题。” 藤原临也依照她的指示,来到古式的蒸汽浴箱前。 “不许乱动。”川岛美记告诫他一句,打开四方木箱的前板,轻轻地把他推进里面坐好,接着把前板盖上。 上方的木板,中间有一个圆圆的洞,可以把头伸出来。 待藤原临也把头钻进洞里后,川岛美记把盖子盖下,用毛巾堵住周围的缝隙。 画面有些滑稽搞笑,藤原临也全身在蒸汽箱里,只有头露在外面,他睁大眼睛,吐槽一句:“这是断头台嘛?太太不会趁机杀了我吧?” 有那么瞬间,川岛美记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只是深入一想,藤原临也的实力可能比预测的要高,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话,她不想暴露身份。 打开蒸汽开关,热气开始弥漫。 房间变得有些闷,川岛美记走过去打开窗。 坐在蒸汽箱里,藤原临也很快感觉到热气从脚底升起,左右和后面的木板也在变热,估计三面都在蒸汽吧。 “要蒸多久?”他问。 “不用多久,只是把肌肤上的毛孔敷热张开,好更快地吸收精油。”川岛美记回答完后,继续蹲在刚才的小盆前,用手去舀起精油,继续调试粘稠度。 那小手与精油撞击的声音,听起来恍如海浪拍击岸边的岩石。 藤原临也听着声音,恍惚想起了濑户内海的海鸥。 小时候的他,在四国住过一阵子,那儿相当于他在日本的第二故乡。 崇德天皇是白峰相模坊大天狗,而白峰山就在四国,从山顶往下看,可以看到连接四国和九州的濑户大桥。那时候还是小小个的他,很喜欢在日落时分爬到山顶,看着海鸥在大桥上空盘旋,彼此用嘴相啄。 调试好精油,川岛美记洗了洗手,拿一块湿毛巾过来敷在藤原临也额头上。 看他一脸沉浸在遥远记忆中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你发什么呆?” “哦,”藤原临也会过神来,看着她笑笑:“太太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故乡的海。” “油嘴滑舌。” 川岛美记不屑地撇撇嘴,只以为他是在说话逗自己。 “可以出来没?” “我看看时间,七分钟……” “好热。” “行了,出来吧。”川岛美记把蒸汽箱的盖子打开,又把前板打开。 藤原临也从里面钻出来,舒展了下身体。 此时的他,无论是背脊还是小腹,甚至就连脚板底都是湿漉漉的,满身都是汗味。 “站定,不许动!”提前警告他一句,川岛美记拿过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揩拭全身的汗水。 “太太有经验不?”藤原临也问她。 川岛美记无声地摇摇头。 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她觉得鼻子痒痒的,很不舒服,脸颊很快浮起一抹红色。 隔着毛巾,小手轻轻在他的身体上揉动,川岛美记心想,这小男孩脱掉衣服后,体格比出乎意料的魁梧。胸膛厚实,小腹紧致,全身只见肌肉隆起,毫无赘肉。 一看一摸,就能知道这是具百分百的健康肉体。 “欸,”川岛美记忽然很好奇地问,“你是怎样保持身材的?” “健身呀。”藤原临也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脸蛋,“周一到周五每天都晨跑,周末去市民泳池游上几个来回,常年累月坚持下来即可。” “吃什么呢?”川岛美记又问。 “有什么吃什么,”藤原临也答道,“卡路里什么的只是数字,想吃什么就吃,不必太担心。” 川岛美记苦恼地嘟着嘴:“可吃多了会长胖。” “你拼命健身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持身材。” “保持了身材后呢?” “可以大口吃肉。” “这不就对了嘛,”藤原临也用蛮大人气的口吻和她说,“拼命健身的最终结果,都是为了可以大口吃肉。那么为什么不先大口吃肉,再去拼命健身呢?” “……” 川岛美记一时无法反驳。 呆呆的模样,有点少女的娇憨,藤原临也好笑地看着她。鹅蛋脸大眼睛,秀气鼻尖性感红唇,脸颊上渗着些许娇羞的薄汗,整个人就像秋季的玫瑰花般,散发出甘甜的香味。 被他这样盯着,情绪才刚刚自然一点的川岛美记,又感觉浑身不对劲起来。 有那只式神的感应在前,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小男孩面前好像一点秘密都没似的,他只要凝视自己超过两秒,那视线似乎就能转瞬间扒光自己身上穿的一切,让自己变得丝不挂。 “哎呀,你看什么看啊!” 川岛美记呵斥一声,伸手去抓着他的胳膊,往按摩椅那边退去:“乖乖去那边躺好,眼神别乱飘,小心我不理你……” 话都差不多说完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连忙将嘴闭上。 “很像女朋友在撒娇哦。”藤原临也抓住她的漏洞嘲笑她。 “混蛋,闭嘴!”川岛美记咬着嘴唇喘息了几下,把他狠狠按到椅子上,双眼怒瞪着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好的,听太太的话。”藤原临也识时务地露出乖巧笑容。 “混蛋……” 川岛没记颤抖地攥着拳头,忍住砸他脸上的冲动,把装有精油的小盆子端到旁边的小凳子上。 “趴过来,背对着我。” “马上。” “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 “你不要脸,我还要!” “太太,你这就……啊,疼!” 川岛美记裹满了精油的双手,一搭上了藤原临也右边的肩膀,他就立马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什么东西来的?”藤原临也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紧紧皱起眉头。 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疼痛反应,川岛美记心里乐开了花,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这是特制的精油,主要用途增强肌肉的活力。”她忍住笑,稍显得意地说,“一般来说,精油进入毛孔后,会有些许灼烧感。我看你身体那么健壮,就给你加大了剂量,忍不住的话,可以求饶哟。” “……你这是报复!”藤原临也疼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受不了的话,那我就停手咯。”川岛美记充满恶意地一笑,抓着他右边胳膊,猛地一拧。 “咔吧”一声闷响觉。 “……” 藤原临也呼吸都停顿了下。 大脑短暂空白两秒后,他嘴巴一张,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 “嗷——” 毫不夸张地说,痛得灵魂都差点要飞出肉声了。 他叫得越惨,川岛美记折腾起来就越卖力,抓起他另一只胳膊,同样用力一拧,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嘶~” 这一次,有了准备的藤原临也,没直接喊出来。 “切,”川岛美记撇撇嘴,嘲笑他:“死要面子的小鬼。” 藤原临也暂时没精气神来回应她。 看看你能忍多久……川岛美记有些赌气地想着,从脖颈后方开始,用双手逐寸逐寸捏着他的肌肉,给他全身肌肉都来了一场地狱般的痛苦折磨。 不仅仅是揉捏,还有使劲的拍打。 她的手小小的,看着柔柔弱弱,但却格外有力。连续在藤原临也背后猛烈地拍打,将那灼痛感拉满的特制精油全部拍打进他的毛孔里,一下又一下地折磨着他。 75.漫长的一夜过去了……然后,家没了(求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76.我好想做Asuka小姐的狗呀!感谢【 凌蓝霜 【lemon】面包店。 小小的蓝色店门,蓝色的女式自行车,后座放着白色的胶框,不知哪里跑来的慵懒橘猫躺在里面睡觉呢。 藤原临也推门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雪野里穗。 她坐在靠窗阳光晒得到的位置看书。一件带帽子的薄卫衣,一条蓝色牛仔裤,看样子不知洗过多少回的褪色帆布鞋。年龄像是大学新生, 但小巧的瓜子脸仍带有高中生稚嫩的遗韵。头发又黑又直,几乎没化妆,类似饰物的物件也没戴。 看书看得相当入神,她的眼神几乎不从书页上移开,听到了“雪野小姐”的招呼声,才用书签把书夹好,抬起头来。 穿着整洁制服, 像个乖宝宝般的高中生正朝着她笑呢。 雪野里穗没来由地觉得他顺眼,不由得也跟着绽开笑容:“有什么事吗?” “有没有纸箱?借我几个。”藤原临也倚着店门问她。 “有的,你稍等一下。”雪野里穗离开座位,从杂物间里找出两个拆开叠好的纸箱和一卷胶带出来给他,顺便问一句:“要找个来干嘛的?” “装行李的。”藤原临也接过纸箱和胶带。 雪野里穗微微蹙眉:“你要搬家了?” “没呀,不过我家没了,暂时要找个地方先住着。” “家没了?” “嗯,一夜之间被人砸了。”藤原临也耸耸肩,笑着告辞,“好了,我先回去找找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稍后见。” “拜拜~” 雪野里穗轻轻摆手。 目送他离开后,返回座位翻开书,却怎么也没法看进去。 她不再看书,转头目视窗外。隅田川两岸人来人往。有处可去的人,无处可去的人。有目的的人,无目的的人。她望了一阵杂乱的街头光景,而后调整呼吸, 目光重新落回书页,同时朝桌面咖啡杯伸出手。 喝了一小口,微苦。 雪野里穗放下杯子,顺便合上书。 接着用指尖抚摸太阳穴,苦恼自责地呢喃道:“是被那只光头蜘蛛的朋友报复了吧……真是的,都怪我没提醒他,这下怎么办啊……” ※※※※※ 回到浅草神社,藤原临也拿着纸箱,蹲在废墟上收集还有用的东西。 昨晚来拆家人看来怨念相当大,拜殿拆了还不解恨,甚至就连稍微大一点的家具,都给砸得支离破碎。以前摆在房间里的旧钢琴,琴键都找不全了。 笔盒、风笛、尚且完整的校服衬衫、泛黄的白色网球鞋、没被打破的罐装啤酒……藤原临也一件件把能用的东西捡起,放到箱子里。 晨风缓缓吹来,拂动着庭院里茂盛的野草,吹动他过长的刘海。四周的鸟们发出清脆响亮的叫声,在老樱树的枝头上跳跃,一群流浪猫爬过墙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环境。 笠原明日香一蹦一跳地爬上长坡, 但在走过鸟居后,便慢下了脚步。 澄澈的初夏阳光在地面点点跳跃摇动着叶影, 羽毛鲜艳的鸟儿从枝头跳下来,在地上互相梳理羽毛,小猫们在草丛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喵喵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慢慢地,它们都在朝画面中间靠拢。 包括笠原明日香的目光,也朝着废墟中间那席耀眼的白衬衫看过去。 满地残骸,形单影只,前辈坐在倒塌的木梁上望着脚下的牌匾发呆。 小鸟们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停止鸣叫;小猫们蹲在他的脚下,爬到他的膝盖上,通晓人性般亲切乖巧。 画面禁静止下来。 笠原明日香生怕破坏这景象,也选择停下脚步。 过了很长时间,藤原临也在阳光中醒过来,微微拧动一下脖颈。 一直盯着来看的牌匾,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淡到失去了原本的模样,曾经鲜艳的漆剥落殆尽,连印在上头的字,都难以分辨。 母亲大人,在高天原还好吗? 下边的事放心交给我吧,曾经的辉煌与美好,我会让浅草神社都找回来的。作为奖励,三年级的家长面谈,您记得下来参加啊……还有,您自个来就行,别带老爸。 想着这件事,藤原临也坐了五次深远绵长的吐纳,将心头微弱的难过尽数打散。 晨风继续吹拂。 五息过后,藤原临也站起来。 于是,画面活了。 鸟儿们重新飞起来,清鸣不绝;猫儿们恢复好动,互相嬉戏打闹;野生的桔梗花,从杂草里飘出花香。 藤原临也唇角微扬,目光如水地凝望着这些小家伙。 明媚阳光洒落,在他的鼻尖上熠熠跳跃,五月的风不冷不热,没过眉梢的刘海,随风轻微飘曳。 这感觉……笠原明日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远远地在这儿看过去,前辈好看得出奇,连指尖都泛着好看的颜色哩,气质也是前所未有地令人难忘,缥缈、淡雅、高远,好像……好像,像神明啊! 但下一秒,这位在她眼里看起来和神明一样的前辈,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匆忙忙地跑到一堆瓦砾前扒拉,不一会儿,就从地下扒出一个柜子。 他拉开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两双长筒袜后,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笠原明日香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噗,哈哈……” 清脆动听的笑声传到耳边,藤原临也转身看过去。 橘色长发美少女,踩着阳光,蹦蹦跳跳地朝他走过来。 白色潮流短袖,下边塞在短裙里,小腰纤细紧致,修长的双腿白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给人一种已经到了夏天的感觉。 “前辈早上好~!” 跑过来的途中,笠原明日香精神饱满地冲他打招呼。 藤原临也发现她白皙的小脸蛋今天格外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妆的缘故,软软的小嘴唇比平常更水润更光泽,恰到好处地涂着浅色口红。 伴随着奔跑,卷起的气流将她短裙的下摆卷起。 一瞬间,少女的大腿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肤浮现于光辉中。 或许是没有察觉,或许是不觉得大腿被藤原临也看到有什么了不起,笠原明日香对裙子下摆被吹起的事毫不在意,一路小跑过来到他身前,用很清脆的声音问道:“假期小问答第一题:前辈今天有没有打算攻略明日香?” “……?” 藤原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是那个星球的打招呼方式? “不回答就是有咯!” 笠原明日香很自以为是地下了定论,笑眯眯地看着他俊秀但有些呆的脸:“第二题:哈喽这个词,用英语怎么念出来?” 藤原临也更懵了。 哈喽这个词…… 它本身不就是英语吗? “是念h-e-l-l-o,hello,来跟我读一遍:hello,asuka桑。” “hello,asuka桑……” “怎么声音有气无力的,前辈你要表现得兴奋一点啊!” “明日香小姐,”藤原临也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地回答他:“神官就像是应召女郎,你要他假装很兴奋的话,是要额外加钱的。” “嚯,好有趣的说法!”笠原明日香踮起脚尖好有趣的说法,一下子凑到藤原临也的眼前,“请前辈一定要一辈子都保持这样的风趣哟,不然明日西就不喜欢前辈了。” 鼻尖和鼻尖贴得很近,一股独属于她的柑橘香味蹿进鼻腔。 藤原临也下意识猛地嗅了口。 “好闻不?”笠原明日香用手指把玩着发梢,冲着他调笑。 声音清甜得来又有些慵懒,笑容天真之余又不失妩媚,山神大人心跳有些加速。 “一闻到这股味道,”藤原临也表情平静,淡淡地说着,“就让我想起你那两双袜子上的汗酸味,你觉得能好闻到哪?” “对了,袜子!” 笠原明日香像是刚想起来那样,表情立马兴奋起来。 “老实交代哟,”她低头看向藤原临也手上的两双长筒袜,声音悦耳地问:“学妹袜子被前辈珍藏了那么久,这期间到底有没有用过?” “欸?” “没有用吗?” “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用长筒袜!” “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不够刺激?”笠原明日香像只小狐狸那样笑着,压低声音勾引他:“如果是嫌不够刺激呢,明日香可以穿上各种款式的丝袜,亲自用脚来帮前辈的哟。” “……蛤?” 藤原临也都惊呆了。 这个问题,她问第二遍了啊,怎么可以这么色! 笠原明日香望着他僵硬的表情,突然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 “笨蛋前辈,”她用手背掩着嘴角,一双清澈明媚的眸子盯着他:“刚才你是不是在想,应该让明日香光着脚帮你对不?” 其实吧…… 美少女的jiojio,无论是光脚还是穿各种丝袜来帮导,藤原临也都可以的。 但他知道明日香这学妹只是说着玩而已。 骚是很骚得很,但碰她是绝对不让碰的。 “明日香……,不对,笠原同学,”藤原临也警惕地后仰,拉开距离看她:“你又来这里干嘛?” “我们来拍照!” 笠原明日香岔开话题,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好像顽皮的小狗一样泛着恶作剧的眼神。 不等藤原临也出声拒绝,她就双手夹着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拉到鸟居下面,掏出他手机“咔嚓”一声,来了张亲密合影。 “前辈挺上镜嘛,不过还是明日香更好看。” 笠原明日香对着照片点评一番,用藤原临也的手机下载并且注册ins,还用他的账号把这张图片发了出去,并且配以文字。 【恋爱.ing】 藤原临也头疼地揉揉眉心。 “快给明日香拍一张。” 笠原明日香把手机还给他,然后靠着鸟居坐下,脱掉鞋子,光洁粉嫩的小脚丫迎着阳光晃动起来,表情很是惬意。 远处吹来一阵宽广的春风,橘色长发在轻飘飘地摇曳。 藤原临也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她,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欸,前辈你发什么呆呢,快点拍照!” 笠原明日香抬着脚,凹造型凹得腿都酸了。 没办法,藤原临也只好对着她的脚拍了几张,随便应付一下。 不过有一说一。 学妹的脚丫很好看,小小的香香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脚背莹滑玉嫩,足底白里透红,保养得非常好,足跟没有一点硬角质。脚趾虽然没有涂指甲油,不过修剪得十分干净整洁,犹如精美玉器一般镶嵌在十只笨拙可爱的脚趾上。 “好了没呀?” “好了好了。” “快让明日香看看。” 笠原明日香欢快地爬起来,好像和藤原临也很熟似的贴着他的身体看照片。 “唔,不愧是明日香,怎么拍都好看。”她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又从藤原临也手中抢过手机,还是用他的ins账号发图。 【我好想做asuka小姐的狗呀!】 “……” 藤原临也真想把她摁在地上打一顿,让她好好感受一下来自长野山神的疼爱。 玩闹过后,笠原明日香才收起自己那活泼的性格,表情凝重地扫视一圈神社废墟,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惹到什么人了估计。”藤原临也把她的长筒袜放进纸箱,弯腰继续找东西。 “是谁?”笠原明日香问。 “问这个干嘛,”藤原临也转头,“难道你要帮我出头?” “这是当然的!”笠原明日香双手叉腰,拿出十足的大姐头,“前辈是我明日香的人,谁要是欺负你,我当然得帮你打回去。” 藤原临也摇头:“我也不知道谁。” 基本可以断定和川岛美记有关,但他可不想让学妹插手。一来不想欠人情,二来他要俘获络新妇的,可不能让别人来搅和这件事。 “看不见的敌人才可怕,前辈要小心。”叮嘱他一句,笠原明日香的大眼珠子灵动地转了几圈,嘴角忽然露出狡黠的微笑,“欸,前辈,”她问道,“你以后住哪里?” “先找个旅馆住吧。”藤原临也抱着纸箱站起来,朝墙角那边走去,本田小狼停在那里,免遭毒手。 笠原明日香意有所指地说道:“住旅馆浪费钱哦。” “没办法,”藤原临也把两只纸箱叠在后座上,边用胶带固定边回答她,“重新修建好神社怎么说也得两三个月,总不能让我在这里搭敞篷吧。” “我有个省钱办法。”笠原明日香一步跨到本田小狼的驾驶位上,快活地笑了两声,回头用手指去戳藤原临也的胸口:“明日香的家很大很大,但还缺一台本田小狼。要不,前辈把银龙号送过去吧,以后给明日香当司机,管吃管住哟。” “拒绝!”藤原临也抬头敲了下她额头,“就你这性格,半夜爬我床怎么办?” “嗷呜~”笠原明日香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疼,前辈好粗鲁,一点都不温柔。” “少来,我都没用力!” “就是疼!前辈就是不温柔!” “得得得,懒得和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快下来,我要开车走了。” “前辈去哪?” “把这些东西放在朋友家。” “男的女的?” “女的。” “情人?” “一个开面包店的普通朋友。” “明日香也要去。” “你很闲吗?”藤原临也心累地看着她,“今天又要用什么理由缠着我?” “来找前辈割草呀。”笠原明日香天真又单纯地笑着,“前辈答应人家的了,不许赖账哦。” “行吧,你在这等我。”藤原临也说道,“我把东西放好,再回来接你!” “不行!”笠原明日香很直接地拒绝,并且自动自觉地把她认为很丑的头盔套在头上,“明日香要跟着前辈,去见一下前辈藏在外面的狐狸精,” “没位置坐了!”藤原临也指着后座的两个纸箱,“除非你坐上面。” “明日香坐前面!”笠原明日香往前挪了挪小屁股,在纸箱与她自己后背间,留下一道狭窄的空间。 “难道我还怕占你便宜?”藤原临也边戴头盔,边说狠话。 “好耶,前辈终于不怂了。”笠原明日香欢呼一声,歪头笑着看他,“明日香也想试试被前辈抱的感觉,好决定以后交往的尺度。” 那精致俏丽的脸蛋,在柔和的晨光中显得晶莹闪亮。 色色的小婊砸……藤原临也在心里加固了对她的印象,抬高腿,往那道狭小的缝隙钻进去。 屁股刚坐稳,笠原敏锐性脑袋后仰,撞了他胸口一下:“前辈是有恐女症吗?” “没啊。” “那还不靠近点?”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随便啊!”藤原临也找了个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不等她反驳就大吼一声:“银龙号,出发——” 油门一拧,本田小狼慢吞吞地启动。 穿过鸟居,滑下长长的坡道,汇入车流繁忙的大道。笠原明日香双手抓着后视镜,风吹在她的脸上,扬起的橘色长发,带着柑橘味香气,一缕接着一缕拍在藤原临也的脸上。 “欸,前辈,”笠原明日香忽然转过头,笑盈盈地说道:“在前面的感觉真棒,以后都是明日香在前,前辈在后面好不?” “拜托你别用这么暧昧的说法!” “那是因为前辈满脑子都是黄色,所以才会看什么听什么都是黄色。” “……” 仔细一想,好像真没法反驳呢。 早上七点多,来到【lemon】面包店,藤原临也拆后座纸箱的胶带时,笠原明日香先他一步跑进店内,径直朝雪野里穗走去。 77.那年17,学妹家中,站着如喽啰(今天万字 “我是正宫!” “?” “我先来的,所以我是正宫!” “?” “我说,别以为你比我大就可以当大的,这种事不看年龄,而是要分先来后到!” “?” 无论眼前的橘发少女说什么,雪野里穗都是微微歪着头,眨着清澈的眼睛, 以此来表达疑惑。 “我最后重申一遍,我才是大老婆!” “?”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我跟你说,我可是……”笠原明日香说到一半,却忽然卡壳,说不出话来了。 她有些泄气。 对面这个女人的表现太过于从容,以至于她怀疑对方可能是个韩国人或者中国人, 压根就听不懂日语。 藤原临也抱着两个纸箱走进来,朝雪野里穗点点都:“雪野小姐好。” “藤原君好。”雪野里穗轻轻笑了下。 “这两个箱子我先放你这里, 晚上过来拿。” “好的。” 把两个箱子放在柜台下边,藤原临也走到两个女人中间,反手啪的一下拍在笠原明日香的后脑勺上,表情严肃地教训道:“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说话,有没有礼貌的?” “嗷呜,疼~~” 笠原明日香捂着小脑袋,气鼓鼓地瞪着他。 “这是我的学妹,”藤原临也看回雪野里穗,替学妹道歉:“我帮她和你道个歉,请雪野小姐别见怪。她人不坏的,就是有点娇气和自以为是,请雪野小姐别放在心上。” “道歉?” 雪野里穗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然后,她稍稍偏了偏脑袋,用一种“她刚才说了什么?”的疑惑眼神回应藤原临也。 “呃,”藤原临也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只是扶额叹息道:“真是蠢女人啊……” “喂, 我要生气啦!”雪野里穗倒是听懂了这句话,立马抗议:“雪野小姐第三十七次郑重地向藤原同学抗议, 她不是蠢女人!” 藤原临也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觉得很好笑。 非贬义,是那种看到她身上有那种很可爱的反差萌,觉得开心的情绪。 “我说,不要无视我啊!”笠原明日香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扯住藤原临也的袖子,“前辈,你和她说清楚,说明日香才是大老婆!” “抱歉,你不是。”藤原临也轻轻拍掉她的手,“论先来后到,你得排在雪野小姐后面。我认识她比你早半天。” “……” 笠原明日香的小脑瓜子转了转,立马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从入学第一天开始,我就注意到前辈了!”她嘿嘿地笑着,眸子透出狡诈意味,“所以嘛,明日香才是第一个关注前辈的, 明日香是大……” “就算这样,你也不是。”藤原临也冷静地打断她,“星见学姐一年前就认识我了, 你要不要去和她讨论大小的问题?” “她?” 笠原明日香不屑地笑笑,顺带得意地挺起胸膛。 好吧。 从这方面来比大小的话,学姐完败。 “行了行了,你给我收敛一点。”藤原临也无奈地呵斥她一句,转头和雪野里穗告辞,“我还有事,雪野小姐再见。” 雪野里穗轻轻摆手。 等两人走出店门,她无聊地趴在桌面上,思考自己能帮藤原临也做点什么。想着想着,视线飘到他带来的两个箱子上。 走过去看了看,箱口没封紧,可以透过缝隙看到一些生活用品。 是行李? 应该是在找地方住吧……雪野里穗咬住下唇,手托着下巴思考,他好像也没多少钱,要去住旅馆恐怕很难,不如让他来自己这里住好了,反正楼上有空房间…… 如此想着,她心里那丝自责,才减轻了点。 ※※※※※ 天空飘浮着棱角分明的白云。 本田小狼慢慢离开浅草,前往位于千代田的东京大神宫,车后座载着生气木头前辈不肯让她坐在前面的笠原明日香。 假期的东京,道路异常拥挤。 车、行人,交织而过,城市的血管缓缓运转流动。 在一个红绿灯前等交通灯,隔壁车道停着辆蓝色的尼桑阳光,半开着的车窗,传来米津玄师的歌声。 藤原临也跟着唱了几句。 “我是个loser” “所以就算虚张声势也无所谓吧……” 交通信号灯变成绿色的瞬间,藤原临也猛地一拧油门,本田小狼的发动机发出“咳咳咳”的声响,在一阵黑烟中慢吞吞地起步。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 毕竟是泡过水的,还能开就是胜利…… “银龙号太慢了,”笠原明日香说道,“前辈去买辆重机车吧,要那种后座高高翘起,乘客坐上去后必须前倾身体靠着驾驶员的那种。” “我没满18,考不了重机车驾照。” “那前辈加入九课吧,九课探员有特权,没驾照也可以开。” “你姐姐让你来游说?” “姐姐也让你加入九课了?” “对啊。” “那算了,前辈不许听她的!”笠原明日香抬举着两只手,分别用两跟食指左一下右一下戳着他后背来玩,“姐姐那人很变态,你加入九课肯定会被她玩坏的啊,请前辈一定要远离她!” “你和姐姐有仇?” “没有,不许问,再问发脾气!” 藤原临也耸耸肩,专心开车。 时间快到八点了,太阳完全升起来,天空一片湛蓝。断断续续的云絮稀稀疏疏地在蓝色背景下抹出几缕淡白的色彩,宛如画家在画纸上试色时涂出的几笔。 开着小摩托,感受着变得火辣的阳光,藤原临也觉得,今天是个适合约女孩来一场海边旅行的好日子。 清凉凉的大海、热辣辣的沙滩、比基尼美女,还有开着空调的清凉房间和干净清新的蓝色床单。 只可惜他今天要去割草。 不然可以去吉原把川岛美记拉出来,让她陪自己去冲浪。 对了。 她睡醒了没? 怎么不回信息? 不行,等会有空了,得打电话去骚扰骚扰她。 早上八点,来到目的地。 停好车,藤原临也跟着笠原明日香走上石阶,东京大神宫的鸟居出现在视野里,是那种灰色的鸟居。 名字虽然带了个“大”字,但神社本身的规模不算大,给人以幽静,神秘的感觉。参道是一条石板路,两侧有石灯笼、狛犬石像。郁郁葱葱的杉树包拢似的朝参道中央延伸出来,形成一条绿色的走廊,走在里边,仿佛置身于某处原始深山。 走进庭院里,迎面就看到卖结缘御守的小摊。 时间尚早,游客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情侣,还有几位带着小孩来玩的家庭主妇。路过御守摊前,笠原明日香随后拿了一个,笑吟吟地递给庭院临也。 头顶嫩叶摇曳,洒下支离破碎的光。 少女递过来的御守,粉红色,绣着好看的樱花,藤原临也想了想,打算拒绝,笠原明日香直接塞进他的口袋,然后迅速转身,扬长而出。 藤原临也被动收下御守,抬脚追上去。 擦肩而过的游客,纷纷把目光投向这对美少年与美少女的组合,就连手里拿单反对着建筑拍个不停的中年男人,也把镜头调转过来。 “咔嚓~” 画面定格下来。 绕过拜殿,笠原明日香走上一条紫藤藤萝走廊。 跟在她身后的藤原临也,默默在思索一件事 东京大神宫的的主祭神有两个。 一个是天照老太婆,另一个是掌管食物的丰受大神(女)。然而东京大神宫有名的结缘、祈求恋爱运的神社,这属于缘结神的业务,和主祭的两位女神完全不搭边。 所以。 天照老太婆是强行掠夺缘结神的愿力! 太可恶,太霸道了,难道至高神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说明日香,”藤原临也出声问道,“我们商量个事吧,不如把老太婆的神像撤下来,换长野山神上去好不?” “?” 笠原明日香脚步一顿,歪过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哦,我不是说丰受大神是老太婆,”藤原临也解释道,“我说的是天照,麻烦请把她的神像撤下来。” “你和她有仇?” “没,就是单纯看她不舒服。” “那可是大御神呀,”笠原明日香有些惊愕,“前辈你没病吧?” 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当我没说。” 实际上。 仇可大得去了。 天照那老太婆真的很可恶,从他六岁那年开始,她每年就要跑神隐小镇一趟。前几年是和父亲商量去到高天原之后的职位安排和局势讨论,后几年,完全就是为了戏耍他才会从高天原跑下凡间。 堂堂至高神,用神力来戏弄一个小妖怪,还是从他六岁那年开始足足玩到他十六岁……这事要传出去,整个神道教的脸面估计都要丢光,还要被佛道嘲笑个100,不,是1000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东京大神宫的主体部分,进入不会对游客开放的后院。 小道尽头闪现出低矮石墙围起来的庭院,里边绿油油的草叶满满地承接着阳光,石墙上有个旋转的灌溉喷头,射向天空的水花架起一道五十厘米左右的小彩虹。 藤原临也看到,有许多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在庭院的栅栏门前进进出出。 “前辈自己进去吧,明日香换衣服先。”笠原明日香和他说了声,在小道尽头往左边一拐,跑向一栋仿唐风的古朴木楼。 藤原临也莫名其妙地走到接待入口,等前面一个歪腰签到的女客进门后,刚要跟着进去的他被接待处里的女人一把叫住。 “欸,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割草的。”藤原临也老实回答。 “……”女人以相当怪异眼神,把他从头到尾扫描一遍,“你叫什么?” “藤原临也。” “谁让你来这里的?” “明日香同学。” “二小姐?”她的反应有点,又或者单纯地感到惊讶,嘴中不断重复着,“二小姐,割草,怎么办呢”的话语,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和她在接待台里一同工作的中年男人,想起了藤原临也这个名字,便和她耳语一句“这也是神官”。 女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和藤原临也说道:“由于小法师您是没有登记的客人,进去后请先去和夫人请示一下。”说着,她往庭院里一指,“进门后直接去廊檐那里,夫人就在那。” 在进去前,藤原临也和她确认一件事:“请问,这里是在办派对之类的活动?” “是呀。”女人笑了一下,就像是笑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那样的笑法,“阴阳寮的每月例会,都是采取这种花园派对的形式。” 往敞开着栅栏门里看,可以看到有座贴着米色瓷砖的古老洋房,向外延展出大大的屋檐。 藤原临也和接待小姐道谢后,往门里走去。 这是他从没经历过的景象。 聚集在这儿的人,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同行,是他不知道的世界。 现在,他要去见一见这个世界的领头人——笠原理事长大人,带着少年人的不卑不亢,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藤原临也转回到接待台,客气地问:“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没见过笠原理事长呢,您能不能带我过去认一下?” “很好认的啦,”女人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就像是在说她自己一样骄傲,“整个院子里,最美丽的就是夫人,你进去一眼就能看到了。” “谢谢。” 藤原临也道了声谢,第二次走进栅栏门。 一走进来就是铺着草皮的广大庭园,上百名盛装打扮客人手拿着餐盘,或握着酒杯四处谈笑。在樱花吹雪般飞舞的浪漫环境下,女客们身上的香水乘风到处飘香。 樱花?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樱花? 藤原临也往樱花树那边看去,立马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妖力波动。 好家伙。 居然让一只樱花妖出来接客,太不道德了。 世风日下啊,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大天狗那还得了……藤原临也感慨地摇摇头,混在宾客当中。 反季节盛放的樱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米色洋房一楼的窗户敞开着,白色的蕾丝窗帘随着风摇曳生姿。 藤原临也朝廊檐走去,眼神搜寻“最美丽的女人”,擦肩而过的宾客,男性大多西装革履,女性要么是华丽的西式礼服,要么是端庄的日式和服。只穿着学生制服的他,在这样的场合中很不协调。 廊檐下没有美丽的女人,只有一群少年少女在那聊天说笑。 藤原临也不知道去哪找笠原理事长,干脆就等在这里,听旁边的同龄人说话。 “你们四月份接了几单委托?”一个短发女孩问。 “别提了,晦气。”头上带着棒球帽,打扮新潮的少年说道,“整整一个月,就只捞到一个e级委托,三万元的报酬,还不够我给车做一次保养。” “谁不是呢,我也才接了两单。” “我接了三单,总共没赚到10万……” “太卷了啊!” “再这样下去,我们除灵就是倒贴了。” 这话题,藤原临也深有同感,忍不住凑上去说道:“我记得我刚到东京的时候,一个e级委托起码要收二三十万円,这才一年不到,就降到五万円以下了,真难受。” 这话一出,得到了全部人的回应。 “对啊,好怀念一年前。” “我觉得我们阴阳寮应该出了内鬼。” “肯定是的。” “说不定就是九课放出来的内鬼,专门拉低我们收入的!” 藤原临也好奇地看着群情激愤的少年少女,“为什么这么说?” “九课一直抱怨我们阴阳寮除灵的收费太高,想要我们降低标准,但没人搭理他们。”新潮少年解释道,“但在一年前,东京都地区凭空冒出个任务个狂人。他以一人之力狂揽整个东京都将近三分一的除灵委托,直接拉低了全行业的收费标准。他不是九课的内鬼,我直播倒立和可乐!” 藤原临也刚想问一句是谁和自己一样牛逼,结果有人大喊了一句“都怪藤原临也!”。 “?” 为什么要怪我? 我很无辜的好吗,我也内卷的受害者啊! “对啊,都怪藤原临也!”新潮少年咬牙切齿地骂一句,然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奇地看着藤原临也,“欸,你很面生啊,新来的?” “呃……” 藤原临也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 “哇,好帅!”短发女孩尖叫一声。 另外几个少女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你叫什么呀”,“哪个神社的”,“今年多大了”等话题。 “抱歉,抱歉,”藤原临也慌忙推开她们,解释道:“我只是一个路过割草工,不是神官。麻烦让一让,我要去工作了,谢谢各位大小姐。” 好不容易挤出包围圈,藤原临也二话不说就跑进宾客堆里,把自己隐藏起来。 周围的客人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侍从端着酒水以及食物穿梭其间,盛开樱花被风吹落下来,把草皮染上一层美丽的粉色。 有时候,风会变得顽皮一些,女客们便一边惊呼,一边用手去压住裙摆。 藤原临也躲了一会,确认那群少年少女没认出他来。 同时,他也确认这里的大人物们,谁都没有在意他,谁都没有搭理他。 没人打搅终归是好事……藤原临也径直走到铺着白色餐巾的餐桌前取盘子和叉子,叉起一块烤好的大鲍鱼就塞进嘴里。 来都来了。 不吃点东西真对不起自己。 开满樱花的树干,在头上伸展着,风一吹,藤原l临也的身体就会短暂被埋在飘舞而下的粉白色花瓣中。但很快,花瓣就像遇到了一层透明的障碍物般,自动避开中餐桌,向四面八方滑落。 在他身后,笠原太太优雅地笑着,朝他走来。 78.笠原太太和星见太太 像雨水滴在透明雨伞那样,花瓣被挡住,往四边滑落。 藤原临也看上去,蓝光在头顶若隐若现。 原来是个结界啊,大白天的真不好发现。 不愧是神职人员的派对,有有意思……藤原临也笑了下,拿起一整只龙虾, 准备到一边坐着吃。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理事长大人好”的问候。 停下脚步,把龙虾放会桌面,藤原临也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理事长大人,我有事和您汇报。” 手端一杯白葡萄酒的竹内司长,叫停一位年轻妇人。身穿蓝色半袖连衣裙,外面披一件薄些的奶黄色对襟毛衣,长发在脑后束起, 相貌典雅且睿智。 “请说。”年轻妇人亲切地微笑。 随后,竹内司长不知和她低喃了些什么,她转过头来看着藤原临也,笑昧眯地点点头,意思像是在叫他过去。 “我?” 藤原临也指了指自己鼻子。 一位极富魅力的成熟女性,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保养得很好的贵族夫人,五官细看之下,和笠原明日香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应该是母女关系。 年轻妇人又点了点头,一阵风吹起,花瓣像是下雨一样落在她微笑的脸庞上。 竹内司长也注意到了他,顿时打住话头,眼神颇有些复杂。 踩着草坪,藤原临也逆着风来到两人身前, 以晚辈的姿态行礼:“竹内司长好,笠原理事长好。” “藤原君对吗?”笠原太太像在评估值多少钱一样地打量他全身上下,脸上始终带着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微笑。但她的声音流畅平滑, 充满温情,笑容始终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好感。 “对的。” 藤原临也乖巧地应道。 “你认识我?”笠原太太好奇地问。 藤原临也摇摇头:“前一秒还不认识。” 笠原太太以柔和的眼光看着他:“那怎么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放在进门时,有人和我说,”藤原临也刻意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她说这院子里最美的女人,就是理事长大人。” 不管这位理事大人有什么心思,先说点好话吹捧一下总没错…… “……最美的女人?”笠原太太稍稍一愣,随即好像忍不住发笑似地用手掩住嘴唇,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不一定哦,”她愉快地反驳道,“我的两个女儿都比我美丽呢。” “可她们没有您这么优雅的气质,”藤原临也答道,“况且从外貌上来看,您太年轻了,看起来不超过25岁,和明日香还有她姐姐一起走在街上,人们都会以为您和她们是姐妹三人。” 被晾在一旁的竹内司长, 忍不住在心里纳闷。 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啊, 比他这老油条还不要脸。 “哈哈,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笠原太太开心地笑了起来,再次伸出手:“初次见面,我其实是明日香的姐姐,请藤原君多多指教。” “笠原姐姐好。”藤原临也乖巧地一笑,和她握手。 太太的手心温温湿湿地,握着极为舒服,他细细地品味着触感。 然后…… 手抽不回来了。 “藤原君是练体术的?”笠原太太反复观察着他的手。 少年手掌的肌肤,比大多数女孩子的手都还要细腻,手指纤细修长,指骨分明;掌心出了点汗,摸起来是温温润润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松开。 “是的。” 藤原临也心里有些吃惊。 “最近很懈怠哦,手掌一点都不粗糙,经常偷懒吧。”笠原太太笑着说,“不过有没关系,你这双手和你的气质,看着就不像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当个音乐家或者画家多好。” 类似的话,川岛美记也说过。 “忙于生计,”藤原临也苦笑一下,“没有时间练习。” “果然和明日香说的一样,看着帅气又有才华,还很勤奋。”笠原太太伸出雪白纤细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这一侧,“过来我这边站着,不用那么拘谨。” “……” 藤原临也倒没想到她会表现出善意。 一时间他觉得有可能有圈套,下意识就进入到警戒状态当中。 “别紧张,放轻松一点。”笠原太太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便把手放到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把我当成你的姐姐,把明日香当成妹妹,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 极其温柔的动作,可以让被拍的人察觉到她带有出自然而然的好感。说完一句后,她还抬高手,揉一揉少年的脑袋。 大。 少妇。 有钱且温柔。 就冲这位年轻貌美的太太,藤原临也忽然觉得,明日香这个学妹嘛,还是能处的嘛。 “对了,”笠原太太好像这才想起还有个人,看回竹内司长,轻轻笑着:“刚才的事,接着往下说吧。” 竹内司长看了眼藤原临也,脸色有些纠结。 “没关系,让他听着就行。”笠原太太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明白。” 竹内司长稍稍鞠躬,从胸前口袋摸出手帕抹了抹汗。 他穿着套英国式细条纹的高雅西装,再加上胸前塞了一条领巾,卖相很像个英伦绅士。 周围的宾客,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移动脚步围过来旁听。 “关于浅草神社重的问题,我这边是没有异议的。”竹内司长谨慎地挑选用词,字斟句酌地说,“但这些天里,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否决掉。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和理事长大人通报一声,请求理事长大人的指导。” 围观的人听到这话,脸色各异。 有后怕的、有追忆的、有愤怒的、当然也少不了看热闹的。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藤原临也脸色不变,依然挺直腰站着。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给人充满自信的感觉,好像可以完全无视旁人的非议。 笠原太太看着竹内司长,意味深长地笑笑。 请求指导什么的,当然是场面话。这位司长肯定是看到小女儿和藤原临也走得近,拿不准自己对藤原临也的态度,所以才过来摸摸底,好清楚该怎么选一条最有利他的路来走。 “藤原君有什么想法?”她微微回头,目光像是要看穿藤原临也的身体。 “我没有第二个想法,”藤原临也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我的家都没了,不重建的话,难道我去睡大街?” “嗯?”笠原太太发出温和的疑惑音。 “昨晚我不在家,早上回来是发现被人拆了。”藤原临也和她如实告知,顺带阴阳怪气一句,“怕是想把我的改成商用,所以在赶人呢。” 笠原太太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充满威严地看向竹内司长,好像认定是他在暗地里使坏那样。 “不,此事与我无关。”竹内司长赶紧解释,“不过我知道有可能是谁干的,前些天有个女商人来我办公室,询问把浅草神社地块转成商用的办法。” 女商人……藤原临也心念一动,出声问:“我去拜访司长的那天?” “就是那天。” “和我聊天的那个?” “对的。” 竹内司长毫不犹豫地就把川岛美记卖了。 本来把方法告诉川岛美记,就是为了把浅草神社的锅甩出去,现在眼看着就要背上另一口锅了,他当然不会讲什么道义。 “竹内司长,”笠原太太出声敲打他,“身居高位,你要牢记责任和使命,不能被钱财美色所诱惑;要秉公处事,不能徇私枉法。” 竹内司长瞬间一个深鞠躬:“感谢理事长大人的教导,我会一直记着!” “你有透露方法吗?”笠原太太威严大气的眸子始终盯着他。 “没有,那方面的事一个字都没说,”竹内司长弯着腰否认,“反而还不断和她强调‘宗教用地不可商用’的规则。” “有规则,那就按规则来办事。”笠原太太恢复温和的表情,声音轻柔但蕴含硬度地和竹内司长说道,“关于浅草神社翻新的事,一切按照规则来办即可。程序上没有问题,你不许阻拦,也不许节外生枝。” “感谢理事长大人的指导。”竹内司长这才把腰直起来。 笠原太太不再理会他,而是让藤原临也跟着她,去认识到场的各大神社寺庙的主事人,俨然是把他当成后背一样提携。 花园稻荷神社的藤岛宫司、日枝神社的石山神官、埼玉喜多院的广宏住持、豪德寺的一人沙弥……还有藤原临也认识的,浅草寺的弘文老和尚。 其中,他最感兴趣的,是镰仓八幡宫的星见宫司。 那是一位眉眼和星见学姐有着八分像,穿着水蓝色和服,年轻又美丽的太太。 “弥子,过来过来。”笠原太太对着她招手,一副很开心的表情,“有个小家伙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星见太太提着小布袋,出现在藤原临也面前。 她的眸子细小深邃,带着审视的意味,像是小鸟一样不停地眨着。 “星见理事长好。”藤原临也恭敬打招呼。 兴许是和星见学姐太熟了的缘故,他对这位太太自带一点亲切感。 星见太太注视藤原临也片刻,仿佛在估价,等估价完成后,她轻笑着说:“别那么见外,叫我阿姨就好。” “阿姨好。” 藤原临也的表情,要多乖就有多乖。 没办法啦,这两位太太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暂时不是他能招惹的。 “对我来说,藤原君也是老相识了。”星见太太笑着说,“凛子时常我和说起你来着,对你的评价很高。” 语气非常真诚,不像说谎,她也没必要和个小孩说谎。 但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却没看藤原临也,而是看着笠原太太,隐约……有挑衅的感觉。藤原临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不过他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下意识问道:“学姐怎么评价我的?” “聪明,温和,不骄不躁。”星见太太望着笠原太太,像是在炫耀自己人一样,“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显得整洁潇洒、文质彬彬。” 当然。 未必见得她把藤原临也当成自己人了,或许只是想压笠原太太一头也说不定。 “还有呀,凛子说你这个人即便一句话都不说,光就一张脸摆在那儿也是有味道的。” 藤原临也不确定地问:“单纯因为长得帅?” 这时,星见太太眼神终于舍得从笠原太太身移开。 她像是在校对女儿的话一样,一边审视藤原临也一边说话,“不只是长得帅。凛子说你的神情总让人无法猜透你内心的想法。说你这家伙下一刻究竟会直接动手还是张口骂人,又或者作出其它让人瞠目结舌的事,讲出让人无法预料的话都难以预料。无论你做什么、讲什么,铁定有你独特的风格或说是魅力,要么戏谑地严肃,要么严肃地戏谑。” 听着一连串干巴巴的评价,笠原太太觉得有些无聊。侧头往向藤原临也认真乖巧的表情,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逗弄的心思。 “欸,姐姐的藤原弟弟……”她靠过来,调皮地打趣道:“星见家的小孩对你的很高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五月樱花的芳香中,貌美的笠原姐姐,不……笠原太太忽然靠过来,在俊俏的藤原临也耳边说悄悄话。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外人,看着他们贴贴的姿态,会下意识认为是一对热恋中的姐弟。 “嗯?” 星见太太眉头一皱。 “弟弟?”她不坏好意地瞪着藤原临也。 “呃,阿姨……”藤原临也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凉,赶紧解释:“笠原理事长刚才说让我叫她姐姐。” 星见太太反问一句:“所以就在她面前叫我阿姨?” 她这时候,一点都不关心女儿是不是被绿了,反而更关心在笠原太太面前变老成老阿姨的事。 “……理事长大人,”藤原临也看了眼笠原太太,让她帮帮忙。 “唔,他的话不能信。”笠原太太看似解围,实际上却是拱火地说道,“弥子你听我说,刚才我和这小子一见面,他就夸我是这个院子里最美的女人呢。” “?” 藤原临也打心底里想逃跑。 “我要生气咯……”星见太太残忍地对他笑着。 “对了,两位理事长大人懂西班牙历史吗?”藤原临也强行转移话题,神情镇定地问:“最近我在学西班牙语,还顺带去翻了翻西班牙内战的历史书籍,可以的话,请和我讨论一下西班牙内战吧。” “嗯?”笠原太太歪着头看他。 那活泼的神态,和女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却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西班牙内战我不敢兴趣,”星见太太残忍的声音传过来,“但神道教内战,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 藤原临也懵了。 “好了好了,你别吓唬一个小孩了。”笠原太太终于开口帮他解围了。 “下次不我在阿姨面前叫她姐姐!”藤原临也识趣地跟上一句。 星见太太不依不饶地问:“那这个院子最美丽的女人呢?” 藤原临也本想着来上一句“第一美人有两个”蒙混过去,但恰好看到穿着九课警服的笠原深绘里从面前走过,便脱口而出:“当然是深绘里姐姐。” 笠原深绘里瞪了他一眼,抛下一句“油嘴滑舌”后,冷冷地朝着餐桌走去。 看热闹的两位贵太太,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风情盖过盛放樱花的妖精。 “深绘里对我的意见好大。”藤原临也委屈地看着女警官窈窕的背影。 “可不止她一个人对你意见大,”星见太太带着笑意的声音,悦耳动听,“应当说在这个院子里,对你没意见的人,屈指可数。” “为什么呢?”藤原临也充满求知欲表情,像课堂上的学生提问老师一样。 “你不会不知道的。”笠原太太温柔地说。 藤原临也看向她的眼睛:“浅草神社的过去?” “是的。”两位太太同时点头。 “可以告诉我吗?”藤原临也诚恳地问。 星见太太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不知道。”藤原临也给出确定的回答。 一时间,两位贵太太都沉默了下来,风吹着花瓣翩翩落下,朦胧了视线。过了许久,星见太太才摇摇头,甩掉头发上的花瓣,以近乎不可思议的无表情眼神盯着藤原临也:“你的父母什么都没和你说,不怕你死在东京?” 藤原临也轻咬嘴唇,黯然地看一会儿她的脸,然后垂下视线,低沉地说:“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此乃谎言。 实际上,当时父亲前往高天原之前,是这样跟他说的——有山神和大天狗的传承在身,你要死在东京的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笠原太太和星见太太相互对视一眼。 随后,一个太太笑了起来,另外一位太太也跟着笑,樱花在她们笑颜中间飞舞。 瞧着她们俩的笑容,藤原临也趁热打铁地说:“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两位理事长大人对我没意见,反而还让星见学姐和明日香来接近我。” “去拿点吃的来,我们到那边坐着,边吃边说。”笠原太太风姿卓越地一笑,像个高中生一样挽着星见太太的手臂,两位太太优雅地迈开脚步,朝廊檐下布置的休息区走去。 79.浅草神社的过去(万字达成) 铺着纯白色的桌巾的餐桌旁,笠原深绘里正在煮得红红的明虾。 比日本男性平均身高出五公分的高挑身材,身穿黑色警服,裙子是紧身加迷你。从裙摆下延伸出的完美腿线,牢牢地吸引住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那挺直的背脊与膝盖,一眼就能让人联想起类似“女军官”一样的角色。 形容美女有很多种说法。 以“罕见”或“惊人”来比喻她, 藤原临也心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但他更想用“帅气”这个词来形容她,毕竟这位姐姐冰冷的气质和锐利的双眸,使得她的美丽外表没有一丝的柔弱。 “笠原小姐,”藤原临也凑上前打招呼,“有什么好吃的介绍吗?” 笠原深绘里没搭理他,而是举着装有清水的高脚杯, 宛如孤勇者般小口喝着。 “不是我要吃的,”藤原临也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口中, 边嚼边说,“是两位理事长大人吩咐我过来拿食物,况且你也不希望我拿了不好的东西去给您的母亲大人吃吧?” “你这人真让人火大!” 笠原深绘里声音毫无起伏地骂了句,把母亲的口味报了一下。 鱼子酱海鲜生拼、海鲜浓汤、法兰克福香肠、五分熟的神户牛排……藤原临也按照她的说法,夹了满满一大盘吃的。 准备走人的时候,一位发福的中年妇女看到他,好奇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您不该不会是土御门家的少爷吧?” “不是。”藤原临也最后拿了个小冰桶提在手上。 “对不起。”中年妇女不好意思地微笑,“你的气质很好,我下意识认为是土御门家出来的。” 藤原临也客气地说道:“没关系。” 接着,他看向旁边同样夹了一大盘菜的笠原深绘里:“你也要和谁一起吃?” “我一个人。”笠原深绘里冷淡到不想正面看他。 “这……?”藤原临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端着的,足够三个人吃的分量。 男待者端着新的餐品上来,补充餐桌,不远处有年轻女子高声浪笑。笠原深绘里在这笑声中转头看他, 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我的胃袋, 是和尚的化缘袋。” 藤原临也赞叹道:“这比喻颇有我的风格!” “不是我说的, ”笠原深绘里看向母亲的方向,声音有了些温度,“我很能吃,胃好像装多少都可以一样,母亲就说我这是和尚的化缘袋。” “笠原太太的比喻颇有我的风格!”藤原临也马上改口。 “不许和我家人套近乎!”笠原深绘里警告一句。 “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过来旁听,”藤原临也笑着回了句,刚要走人的时候,忽然想起明日香这换衣服换了个把小时都没见到人,不由地满脸疑惑地看着这位姐姐:“你的妹妹……” “被我赶去拜殿接待游客了。” 笠原深绘里似乎一下子读出了他的心思话,直接了当地告诉他真相。 说罢,她端着食物扬长而去,走的方向,正是去拜殿的方向。一路上,凡是与她擦身而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回眸注视她。 男性通常报以赞赏的目光,女性则是混合着钦羡与敌意。 但有着那浑身飘着“生人勿进”字样的冰冷气质作为铠甲,没人敢上前和她搭话。 “既然是关心,那干嘛要这么生硬呢……”藤原临也感慨一句,端着食物和酒水往廊檐走去,赴两位太太的约。 走到一半, 之前那位潮流少年领着一群人忽然杀出,气势汹汹地挡在前面。 “藤原临也!” “罪魁祸首就是你!” “上,我们揍他。” 面对着众多同龄人的围堵,藤原临也不慌不忙地朝廊檐喊一句:“两位理事长大人,我可以先打一架,再把食物给您二位送过去吗?” 这话一出,没等两位太太回话,小辈们就一哄而散。 “他很会借势啊。”星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迈着修长双腿走来的少年。 笠原太太一针见血地评价:“满肚子坏水,说不定心里偷偷把我们两个算计进去了。” “这都被理事长猜到?”藤原临也把餐盘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看到两人中间给他留了位置,就一屁股坐下去。 “他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笠原太太转头问星见太太。 “欠收拾。”星见太太点头回道,“靠近点,我和你说说怎么教育他。” 说着,两位太太探出身体,在藤原临也背后耳语,看样子怕不是真的准备了一揽子的阴谋在等他。 藤原临也从冰桶里拿出香槟酒和果汁。 给两位太太倒了香槟酒,他自己则是倒了杯果汁,还夹了两块冰块扔里面。 时间逐渐走向正午,两位太太最终达成一致,周一三五在笠原家,周二四六在星见家。 “还有一天呢?”藤原临也把西瓜汁吐在桌面上。 “还有一天,让你去九课体验一下深绘里魔鬼特训。”笠原太太优雅地摇晃杯里的香槟,冰块在杯里哐哐哐地响,不断有气泡漂浮上来。 那从容和优雅的气度,即便是见过许多美女的藤原临也,也不得不钦佩她的贵太太气质。 “希望两位理事长大人手下留情……”藤原临也求饶一句,然后直接切入正题,“或者,在教育我之前,先说一说浅草神社的过去?” “弥子来说吧,我有些饿了。”说完,笠原太太就开始吃起牛排来,她使用刀叉的姿势十分地道而优美。 她专注于美味的神户牛肉,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似乎是真饿了。 “你要我怎么说呢~” 星见太太呢喃一句,用纤细的手指轻弹高脚玻璃杯。原本应该清脆悦耳的声响,不知为何带着一股沉闷的寒意。 声音尽数消散的短暂时间,不容旁人介入。 藤原临也只能屏息以待。 不就之后,杯中只剩下滋滋作响的气泡声。星见太太端起香槟,慢慢地一口喝完,然后把杯子推给藤原临也。 藤原临也又给她斟满了香槟。 酒水呈金黄色,冒着气派,晶莹透明。 “夏希凛你认识不?”星见太太把指头放在太阳穴上,思考片刻后开口,“浅草神社最后一任巫女,一位天才巫女,是一个半妖。” 藤原临也双唇紧闭,无声地点点头。 “夏希真川呢?”她又问。 藤原临也摇摇头。 其实是知道的。 那是他的亲生外婆,但死了很多年,他一眼都没见过。 “她是夏希凛的母亲呀……”星见太太举着酒杯,透过酒水看向藤原临也,表情像是沉浸在很遥远往事的回忆中,眼里时而漾出微乎其微的涟漪。 “大概四五十年前吧,夏希真川是神道教实力最强大的巫女,浅草神社亦是最强的神社。除了规模大,神职人员众多以外,浅草神社还供奉着八尺勾玉。” “三神器之一的八尺勾玉?” 藤原临也惊讶地叫出声来。 “是的,三神器之一,对灵魂有奇效无上至宝。”星见太太抿了小口香槟,放下酒杯,视线回正看向他:“崇德当年就是看上了八尺勾玉,前往浅草神社盗取,但被夏希真川所察觉。最厉害的巫女和最强大的妖怪,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结果呢?”藤原临也问。 “结果嘛,一半一半,谁也不能奈何谁。”星见太太细细白白的手腕撩了下额前的刘海,轻轻笑了下,“和崇德打成平手,多么伟大的成就啊。可惜我那时候还没出生,不然就可以亲眼目睹史上最强巫女的风采了。” “我也有这样的感想。”笠原太太插了一句,然后继续用小嘴优雅地吃牛排。 “嗯,我大概明白了。”藤原临也点点头,接受了外婆是史上最强巫女的设定,继续问:“后来怎样了?夏希真川既然那么强大,为什么现在没有她的事迹传颂?” “浅草神社那场大战的最后,崇德耍了个小手段,控制一个神官盗取了八尺勾玉。”星见太太用指甲尖嗑嗑地敲了几下玻璃杯,“夏希真川前去追击崇德,一人一妖一路北上,最后消失在北海道的雪林中。再后来,就是七年后的事了。” 藤原临也蹙着眉,默默消化这件事。 刚开始倒的果汁仍旧一口未动,杯里的冰块融化,杯壁渗出一层水珠。 “夏希真川消失的七年时间里,浅草神社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搜寻她的踪迹,最终……”说到这儿,星见太太忽然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藤原临也发笑。 那眼神,像是在说除非他开口恳求,否则她一个字都不会往下说。 “逗一个小孩有意思吗?”笠原太太不屑地吐槽她一句。 星见太太立马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让一个小孩喊自己姐姐。” “刚才又是谁脸都不要了,和我抢弟弟的?”笠原太太满脸优雅,以一种打趣的口吻调侃。 “藤原君,问一个问题,”星见太太把矛盾抛给藤原临也,“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 神tm落水这种上古难题! 藤原临也很干脆地说道:“一棍子敲晕两个,然后同时拖回来。” “贪心!”星见太太不满道。 “喂,不许一次要两个!”笠原太太呵斥道。 这时候的两位贵太太,一点贵太太的风度都没有,反而像个十七八岁的刁蛮少女。 还有…… 什么叫不能一次要两个? “笠原理事长,”藤原临也很心累地问她,“明日香那种性格,该不会是从您身上学来的吧?” “毕竟我们是亲母女呀……”笠原太太用餐巾掩着嘴角,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似什么的轻轻合上双掌:“难得有机会在一起,不如我们下午去打高尔夫吧。” “我叫上凛子。”星见太太立马掏出手机。 “叫女儿来助阵,呵呵!”笠原太太不屑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比一呀,弥子你又又又输了哦。” 藤原临也用餐叉敲敲杯子:“跑题了啊!” “你别凶嘛……”笠原太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她摆出这样柔弱的小女人姿态,只有一股倾国美女的嫣然妩媚,就算钢铁也能熔成绕指柔、干冰也会在她面前气化。 藤原临也干脆闭嘴不说话。 视线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星见太太,一副你们不说我就不理你们的模样。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笠原太太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缓缓开口,“浅草神社找了夏希真川七年,最后在北海道找到了她。但找到她的同时,她身边跟着一位发色金黄,瞳孔也是金黄的六岁小女孩。” 那是小时候的母亲……藤原临也的胸口,瞬间缩紧。 “毫无疑问的,那是夏希真川和崇德的孩子,她叫夏希凛。”笠原太太的声音高雅清澈,尽管音量不算大,还是响遍整个庭院。 转瞬间,数不清的视线投射过来这边。 这是一个近似于禁忌的名字,牵扯了太多的过去。 星见太太也不例外,感叹地说:“夏希真川被强行带回浅草神社,而夏希凛则被留在北海道,只留一个仆人照看。” 听了这句话,藤原临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夏希真川回到浅草神社不久,灾难就发生了。”星见太太眯起眼睛,微微歪头。她先回忆了几秒,然后大概是感到失落地耸耸肩,接着说:“在崇德的号召下,万妖齐聚浅草神社,一场人妖大战就此展开。” 笠原太太补充道:“自二战被轰炸之后,东京再一次遭遇严重的,非自然的灾难。” “结果呢?”藤原临也声音沙哑地问。 “夏希真川身故,崇德被封印,军方、九课以及阴阳寮,三方合计伤亡两万多人。”笠原太太给出一个血淋淋的答案。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藤原临也,还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知道人们为什么会对浅草神社有意见了吧。”笠原太太伸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理解。” 藤原临也点点头。 但他接着又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会扭转他们心中的印象的。” “这很难。”笠原太太说,“你之前一直都不与同行交流,所以对他们的成见感受不大,他们也乐得把你当成房间里的大象。可当你重修浅草神社后,那些老家伙内心的记忆便会复苏,他们就不会再对你视而不见了,他们会主动跳出来的哦。” “你会承受不了的,”星见太太告诫道,“不如趁早脱身,当个普通人。” 藤原临也摇摇头:“尽管我拥有的理性、常识和本能,都告诫我应该尽早抽身。我原本就是个谨慎的普通人,不喜欢赌博和冒险,不妨说是胆小鬼一个。可是这一次,我不能退,夏希凛是对我极其重要的人,她的夙愿就是让浅草神社恢复到在她母亲时代的辉煌,我不能因为怕,就因此退缩。” “有勇气是好事,”笠原太太嘴角浮起了一缕类似笑意的东西,语气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松懈,“可你要认清现实,摆在你面前的,可能是一条什么都没有的路。” “欸,两位理事长,”藤原临也问道,“你们知道只喝水,其它什么都不吃的人可以活多少天吗?” 两位太太脸上浮现出不理解的表情。 “实际上,存活21天的人都有,是俄国革命时候的事。”藤原临也很认真地答道。 “一定很痛苦吧。”笠原太太问。 “肯定的。那个人得救是得救了,但牙齿和头发却都没有了,掉个精光。” 星见太太想着那种惨状,不忍道:“就算得救怕也再活不出什么滋味了。” “没牙齿没头发不要紧,只要有假发和假牙,也照样活得有滋有味。”藤原临也清了下嗓子,“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人就永远在这个世界上精神抖擞地活着,这是我一生下来就确定的人生信条。” “一生下来就有了人生信条吗,厉害哦。”笠原太太清脆而欢快地笑起来。 “难怪凛子说你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星见母亲肩膀靠过来,好兄弟似的撞了撞他的肩膀。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和学姐的味道一样,是栀子花的香味。 “我是个极其普通的人,只不过喜爱读书罢了,”藤原临也慢慢悠悠地端起桌面的果汁,喝一小口,接着后仰一下身体,确保视线能同时看到二位太太:“尤其是历史方面的书籍,所以二位理事长,可以陪我聊聊西班牙内战吗?不然的话,俄国革命也行。” 两位太太都没搭理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的话题。 笠原太太看向星见太太,问她:“你说着这孩子到底是乐天派呢,还是个自信家?又或者单纯是个傻瓜蛋?” “交由时间下定论!”星见太太端起香槟,朝藤原临也看过来,“能让浅草神社恢复以往的荣光,我们两位理事长就把你抬上理事长的位置,毕竟那原本就是浅草神社的席位。不能,又或者你死了,我们就当投资失败。” “我赌他能成功!”笠原太太自信满满地端起酒杯。 藤原临也举起果汁杯。 “干杯~” 三个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死了啊。” “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我还想着要你好好教导明日香的呢。” “……欸,凛子太优秀了,我都不好意思用这个理由来裹挟藤原君。” 两位太太沉默片刻。 然后,笠原太太眉毛一挑,讽刺道:“我家深绘里更优秀。” “再优秀,也是后来的。”星见太太笑眯眯地说,“凛子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下手了,未来的藤原理事长,注定是我们八幡宫的盟友。” “呵,”笠原太太冷笑一声,“二打一还能输的话,以后我就叫你姐姐!” “一言为定!”星见太太满脸自信。 两位太太同时伸手,白嫩的掌心在藤原临也眼前拍在一起:“耶~” 藤原临也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然的话,就真的像是砧板上的一块猪肉,看着她们两个横一刀竖一刀商量着怎么把自己分了。 但想来想去,他最终只是惬意地打了个呵欠。 “啊~” 五月明媚的阳光洒下来,照在白餐布上,反射着刺眼的眼光。 在这假期中午的庭院里,他们身处在摇曳的光海里,宛如电影里的美丽过场。 80.黑蜘蛛组新老大的上任仪式 天空的色调,缓缓地向着更深的层次推移。 掠过松树梢头,接近黄昏的风声中,藤原临也嗅到了一丝雨的气味。 和因为被姐姐强迫整天都在拜殿迎客,因此一看到他就哭唧唧地告状的明日香学妹告别,藤原临也离开东京大神宫,想在下雨之前赶回到浅草, 搞定接下来要住宿的地方。 本田小狼慢吞吞地开着。 黄昏的天空中还看不见一片乌云,环顾四周,拿着雨伞走路的人一个也没有。从高楼间隙吹来的凉风,轻飘飘地掀起女孩的裙摆。 但空气中的确有雨的味道,藤原临也的嗅觉很敏锐,这点不会搞错。 而且这不是一场小雨,五月份的雨, 通常一下就会连绵不绝地下个不停,也不知道会对神社的翻新工期造成多大的影响。 回到浅草, 已经是薄暮时分。 藤原临也把车停好,走进【lemon】面包店,见到雪野里穗正把展示在柜子的蛋糕模型和搬出来清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店内灯光透过玻璃窗流泄出来,照亮了她的侧脸。 “这些蛋糕有卖吗?”藤原临也好奇地问。 “有的啊。” 雪野里穗低声地说,把硅橡胶做成的小蛋糕抱在胸前。在她怀中,那假蛋糕看着柔柔软软、蓬松蓬松的,似乎很美味。 藤原临也不可思议地问:“你会做蛋糕?” “呃,不会的,都是预定了后到面包工厂拿货……”雪野里穗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顿时好看地皱起眉:“藤原君的表情什么意思?我就不能会做蛋糕吗?” “可就就是不会啊。”藤原临也哈哈一笑,“我没猜错,不许反驳!” 雪野里穗气鼓鼓地别过视线, 不想看到他可恶的脸。 藤原临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干活。 每天早上,她都会把这些蛋糕搬到店外的展示柜里,到了傍晚再一个个搬回店里。如此来来回回、搬进搬出的, 她好像很满足于这样简单的工作, 感觉十分有趣。 结束关店的工作后,雪野里穗这才重新和他说话:“藤原君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还没呢,不过我赶时间。”藤原临也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还是没有乌云,但雨就快要下了。 “有急事吗?” “嗯,要得找个旅馆住一段时间。” “呃……” “怎么了?” “不如藤原君在我这儿住下吧。” 正弯腰准备搬纸箱的藤原临也,诧异地回头。 店内暖黄的光晕中,雪野里穗浅浅地笑着说:“恰好我这里有空出来的房间,不嫌弃的话可以住下来的。” “呃,这样不好。”藤原临也低声拒绝,“我最近惹了麻烦,住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保。”雪野里穗蹲下来,双手按在藤原临的纸箱上,认真地凝视他的脸。 一股清幽香味扑鼻而来,自然垂落的刘海几乎触碰到藤原临也的额头,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地注视她的眼瞳。 带点淡蓝色的眸子,很好看,像雪宝的眼睛。 “可以吗?” 雪野里穗语调缓慢地问。 “为什么要执着这个?”藤原临也感到不理解。 “唔……我说不太清。”雪野里穗难为情地垂下视线。 那声音如深夜的细雪般平静, 美丽到感觉会立刻消失,在彷佛会降下白霜的寂静中,她用继续用轻柔的声音接着说:“我有好多东西都不懂,怎样做面包,怎样经营,怎样走好自己的路这些,好像都通通都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大概……大概你是唯一帮助过我的陌生人,我想尽可能地帮你度过难关吧,所以还请你接受……” “蠢女人……”藤原临也嘀咕了句。 雪野里穗的耳朵抖了抖,然后她抬起通红的小脸蛋,视线不满地瞪着她:“雪野小姐第三十八次郑重向藤原同学抗议,她不是蠢女人!” “好啦好啦,你不是。”藤原临也笑着回她一句,抱上纸箱转身,“我的事很多,怕连累你,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话音刚落。 “轰隆~”天边传来一道剧烈的雷声。 瞬间,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水店门的石阶上,溅起一片片水雾,隅田川岸边的绿化树发出哗哗的声音。 “看来走不了了呢。”雪野里穗冲他呆在店门的背影说道。 “是啊,好凶的雨。”藤原临也无奈道。 门外的雨水倾盆而下,甚至连成一条条水线,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呛人的水气了。 他看回店内。 在店内暖色灯光的衬托下,雪野里穗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一闪一闪地亮着。 两人视线交错。 她脑袋一偏,笑了。 “吃个饭再走吧。”藤原临也把纸箱放回到地板上。 “太好了,”雪野里穗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点。” “你不会做饭吗?” “……” “蠢女……” 听到前边两个字,雪野里穗的表情立马倔强起来,大喊一声:“我会!” “期待雪野小姐的手艺。”藤原临也笑地无比勉强。 沿着狭窄的楼梯,雪野里穗带他上到二楼,就钻进厨房里去了。 这是一栋西式二层小楼,大并不怎么大,但由于立柱粗实硕壮,房子看上去还算沉稳。面包店后面带了个宽大的庭院,院内有几株灌木和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的水仙开得正盛,边上有个小小的凉亭。 藤原临也在阳台看了一会雨。 这样阳台朝着向东边,没有遮挡,很适合早上用来做日光浴。但现在正下着大雨呢,强风吹拂下,不断细小飞沫吹进来。 把窗关上,回到室内。 两个房间带客厅餐厅厨房的布局,设计得宽宽敞敞,有空调有电话,有17英寸彩电,有带淋浴的浴室,还有许许多多的乐器。 窗边藤椅上整齐叠放着主人的长筒袜和睡衣,椅背搭着做工精良的芥末色连衣裙。 闲着没事干,藤原临也溜达到厨房门口,看她做菜。 柔和的橘色灯光下,她的背影恍如蒙胧幻影般浮现在眼前,耳边传来轻柔拿取餐具的清脆声响和水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睡意忽然涌现。 “啊~” 藤原临也打了个呵欠。 “你要先和点汤吗?”雪野里穗听到动静,回过身问,姿态异常艳丽。 藤原临也看向冒着热气的锅盖:“煮好了?” “应该好了,你等一下……”雪野里穗掀开锅盖,用勺子舀了一点试了试味道,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 想来,她原本也没多大的信心煮好这锅汤。 藤原临也走进厨房,接过她递来的碗,半透明的汤汁里漂着宛如裙带菜深绿色的海带。他毅然地喝了一小口,柔软浓稠的海带缠在舌头上,味道居然还可以。 “很好喝吧!” 雪野里穗炫耀地说,自己也端起碗来。 喝了一小口,放下碗,她接续做饭,做的是蛋包饭。用鸡肉炒饭当做底料,并在调味料中找到一瓶腌橄榄,切片混入莴苣里做成配菜沙拉,小小的厨房里满是烹调的气味。 藤原临也心情平静地看着,久违地感到了家的气氛。 晚餐做好,两人围在榻榻米的小矮桌对面,两份热腾腾的蛋包饭,一瓶果汁。 “请尝一下我的手艺。”雪野里穗新高彩烈地说。 藤原临也双手合十致谢:“我开动了。” 舀起一勺香味扑鼻的蛋包饭,放入口中一咬。 “咔~” 蛋壳破碎的声音。 “……”雪野里穗脸上的微笑,瞬间如同渗入砂地的水般消失了。 “还行吧,”藤原临也一边嚼,一边说,“至少味道还算准确,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 “呜~” 雪野里穗发出小猫般的呻吟声,纤弱的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你不该我给倒杯饮料吗?”藤原临也出声打消她的尴尬。 “嗯……” 雪野里穗松开手,抵着脑袋给他倒果汁。 微弱的灯光无法照亮她低垂的脸,但藤原临也认为,那俏丽的脸蛋此刻肯定红得迷人。 “有番茄酱吗?”他问。 “有的,我这就去给你拿。”雪野里穗低着头站起来,低着头往厨房跑去,结果一头撞在了门上。 “唉哟~” “哈哈……” 藤原临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受其感染,雪野里穗也不由地笑了,心里的尴尬化解开来。 把番茄酱拿去来,两人重新隔着一片木板构成的小桌子相对而坐,藤原临也很贴心地提示她:“吃的时候小心一点,里面搞不好还掺了很多蛋壳在里面。” “讨厌欸,”雪野里穗瞪着他,“不许拿这个取笑我!” “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藤原临也以笑脸回应,“除了有点难以下咽外,没有别的缺点了。” “无所谓,反正我主打的优点又不是厨艺。”雪野里穗不以为意地反驳一句,低头吃了口蛋包饭。嘴唇上不小心沾到一点酱汁,她便伸出粉嫩舌头,一点也不浪费地舔掉。 潮湿的风从窗口吹来,暖得不像五月的风 房间的空气就像汤一般黏腻,缠绕着两人的身躯,味道香甜。 “雪野小姐是哪里人?” “北海道,你呢?” “长野县人。”藤原临也喝着果汁,问她:“家里种不种土豆?” “为什么北海道人家里就要种土豆?”雪野里穗疑惑地问。 “固有印象嘛,”藤原临也好笑地说道,“就像一提起去西伯利亚,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挖土豆,要不就是种玉米。” “?” 雪野里穗眨眨眼,满脸疑惑。 “要你理解这个太难为你了。” “嚯!你又在拐弯抹角骂我蠢。” 藤原临也一脸嚣张:“对啊!” “你好过分!”雪野里穗雪白的瓜子脸逐渐变红,就连纤细脖子都染红了。她左手握拳,咚咚地敲着桌子:“藤原君太恶劣了,你这个态度非常不应该!我不是蠢,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她这真心抗议的模样,实是像个孩子一样可爱,藤原临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吃过晚饭,餐具收拾干净后,雪野里穗烧了一壶水,将热水轻轻倒在咖啡粉上,粉末缓缓膨胀冒出香气。 藤原临也坐在阳台前的地板上,看着外边。 雨势依然很凶,宛如积存小半年的水气吐了出来,屋外一片雨雾迷蒙,什么都看不见,唯有红色的警示灯一闪一闪的。 视线回过来一看,就看到雪野里穗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脸上也带着笑容,光着脚滑行地面的柔和闷响,在耳里听起来像是在水里的声音。 雪野里穗把咖啡递给他,略微咬了下嘴唇:“藤原君能不能住在这里?” “为什么?”藤原临也看着她的眼睛,“男女有别,你不知道?” “不知道。”雪野里穗低着头,眼睛看向咖啡杯,“我不是蠢女人嘛,你问我我哪回答得上。” “可以忠告你一句么?” “请。” “不改要吃亏的!” “可能。”雪野里穗笑了笑。 她明白这样的相处肯定在不久后结束,然而现在的她前所未有地开心,就连原本冰冷的手指脚趾都是暖烘烘的,嘴唇也因为喜悦及快乐而始终漾着笑容。 “难办呀。”藤原临也挠了挠头发。 “不难办的。”雪野里穗扑哧一笑,眼望窗外,仿佛在思考什么。“我时常想,假如活得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该有多好,你说能做到吗?” “怎么说呢……” “咦,我是在给你添麻烦吧?” “无所谓。” “现在无所谓?” “当然无所谓啦。”藤原临也把咖啡一口喝掉,心里想着住就住吧,大不了明天把暗鸦叫回来,让他二十四小时守着这里,保护蠢女人的安全就是了。 “谢谢!” 雪野里穗开心地笑了下,双唇轻轻合拢。 似乎自己修剪的刘海不经意地微微颤动着,看上去带有几分拘泥,却很美,是那种能够直接触碰到对方心中最敏感部分的美。 从这天开始,藤原临也暂时就住在了【lemon】面包店。 把两个箱子的行李放好,洗过澡,在陌生的房间里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他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还不到一岁的他精力旺盛得很,晚上总是睡不着,也不肯和爸妈睡在一起。爸妈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就让那时还在读小学的小姨过来陪他,一直到小姨到了该上高中的年纪,她才回东京上高中。 那时候躺在小姨的怀里,藤原临也就是这样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的。 到后来和小姨混熟了,他才可以惬意地躺在那个小女孩的怀里睡过去,一睡就是将近八年的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如果被小姨抱着睡是什么感觉,应该不赖吧,毕竟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25岁的美丽大姐姐了。 打住! 想那东西干嘛。 藤原临也躺杂志床上,继续看《西班牙内战》。 在自己中意的时候看自己自己中意的书,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至于这样的时光能维持多久,暂时还不知道,想来应该很快结束了,但结束之前不妨尽情受用。 随着夜色更深,灯火渐次稀落,最后只剩下路灯和霓虹灯,在梦里,他成了一只硕大的乌鸦,而且身负重伤,羽毛上沾着块快发黑的血迹,四周飘荡着隐隐血腥味。 ※※※※※ 假期过后的第一天,北原贵树把神社的施工图纸拿了过来。 送到阴阳寮去审批,有了笠原理事长的命令,审批手续没遇到多少麻烦,三天不到就全部通过。尽管这一周都在下着细细的小雨,神社的重建还是在5月10号这天如火如荼地展开。 藤原临也白天上学,傍晚跑去工地溜达,晚上回面到店睡觉。 雪野里穗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居然生出了照顾他生活的想法,但可惜她做的菜委实难吃了点,藤原临也不得不偷偷在外面吃了一遍再回家。不过有个女人帮忙洗衣服还是不错的。屋子里没洗衣机,有时候他躺在沙发上看书,抬头看一眼阳台,就可以看到她蹲在那里洗衫的身姿。这种时候,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候。 至于打算住到何时,两人都一概没提起。 不过有一说一,她还是很蠢。 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时,藤原临也都得花大量时间给他解释哪里是缅甸,哪里是澳大利亚;为什么日本会有这么多非法滞留的东南亚人,为什么说到说道俄罗斯就不得不提棕熊…… 住了半个月后,藤原临也已经熟悉了这栋小楼,晚上不会失眠了。 每件细小的家具都开始沾上了他的气味,例如枕边的闹钟、窗口挂的窗帘、茶几上的黑色电话机、挂历上的摄影画、她脱在地板上的长筒袜,以及她喝水用的杯子。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神社的新拜殿也在慢慢拔地而起,没有人来搞破坏。 藤原临也很奇怪。 川岛美记那女人,忽然一下就像忘了他似的,半个月来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打过去的电话和信息通通不回,就连他去到女帝泡泡浴,都会被保安拦下来,不让进。 难道她放弃了? 藤原临也认为,不是没这种可能。 可这种事,你说放弃就放弃的吗,我还要让小蜘蛛觉醒呢! 5月22号,周六。 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 藤原临也起床后,撑着伞去神社工地。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随着月底临近,任务时限就快要到了。他不能坐着干等川岛美记的下一步动作,得想个办法主动出击才行。 嗯! 决定了! 今晚就去敲寡妇门。 回到浅草神社,刚穿过鸟居,就看到北原贵树迎面走出来,脸色好像很急。 “北原先生早上好。”藤原临也笑着打招呼,“有什么急事吗?” “啊,大师好。”北原贵树停下脚步,无奈道:“黑蜘蛛组今天新的老大上任,刚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过去参加他们的集会。” “黑蜘蛛?”藤原临也心念一动。 “嗯嗯,台东区最大的极道组织。”北原贵树叹口气,很是愤懑地说,“你也知道的,我们干地产的,多多少少会和极道打交道。今天他们新老大上任,我得去恭贺一下,不然关系闹僵了就不好了。” “他们的前老大是不是姓荒木?”藤原临也问。 “对的,小法师怎么知道?”北原贵树好奇地问。 “我还知道他老婆是女帝呢。”藤原临也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带上我一起去,我们去见一见这个新老大。” 北原贵树莫名打了个哆嗦。 不知怎地,他觉得小法师展露出来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点变态呢。 乘着北原贵树的车,来到吉原一处偏僻的街区,一个宽宽大大的,古香古色的宅院。门口守着许许多多的黑衣保镖,不时有衣着光鲜的客人从车里出来,钻进大门。 刚到门口,还未入场,藤原临也就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 81.今天又是欺负川岛美记的一天(万更达成) 古色古香的大宅子,四周有很高的围墙,像古代将军的城堡。 从车里走下来,藤原临也闲庭信步般走向大门,整个人自信到好像是这里的主人,正打算回家住持祭典呢。跟在他身边的北原贵树,看起来像他的秘书。 门前隐约传来女性的轻呼声。 一件白衬衫, 藏青色的运动裤,白色网球鞋。 简单整洁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就是特别的有气质,让不少女性频频侧目。 走进门口,北原贵树通报了身份,领着藤原临也直接进门, 没人阻拦。行走在回廊上,一路上与许许多戴着墨镜穿黑西装的高大男子擦肩而过,还有不少身着和服的女眷。 藤原临也走在廊檐里,表情睡随意轻松。 膝盖抬起的角度总是保持一致,每一步的距离总是相等,挺胸,并不刻意挺拔,像颗青松,显得一丝不苟。衣服也很总是那么普通,洗得极为干净,就连在雨天行走,鞋面上也没有一点污迹,很是讲究。 “这里是黑蜘蛛组的大本营。” 北原贵树边走,边和藤原临也解释一声。 藤原临也的目光,也在暗暗打量这句大的不像话的宅子。 有些古朴的日式建筑群中,用木质篱笆围起一个个小院, 能看到一两栋混杂其中的现代化房舍,落地式玻璃门窗或者贴有漂亮瓷砖的外墙, 环境非常不错。 只不过, 很有意思的事, 这里的道路尽可能地设计成弯弯曲曲的模样。几乎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木,郁郁葱葱林荫几乎覆盖了整座宅子一半的天空,令人觉得阴冷潮湿。 此外,藤原临也还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尽管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宅子,但他极好的势力,总是能精确找到那数量繁多的隐藏监控摄像头。还有那弯弯角角的地方,墙上总会有类似暗垛的设计,似乎有自动或半自动的枪械藏在里面。 还有那高大的树冠,恐怕也是守备力量的藏身之所。 这些东西一旦运作起来,整个宅子立马就会变成一个防卫森严的堡垒,恐怕一只蚊子飞进来,都会在瞬间被绞杀成碎片。 一个黑帮有那么大的能量嘛……藤原临也思考着某种可能性,跟在北原贵树身后,来到一个佛堂布置的宽大和室。 看样子是在办法事,但客人没到齐所以尚未开始,几个和尚正在检查手中的木鱼,鼻尖能闻到川岛美记身上的味道, 但看不见她人在哪。 大概想到了某种可能,藤原临也望着佛堂里摆着的光头男子的遗像,有些冷漠地笑起来。 “忘记和大师说了,今天也是黑蜘蛛组给前老大做法事的日子。”北原贵树小声补充。 “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 藤原临也和他说了声,循着飘过鼻尖熟悉的玫瑰花味,转身离开。 雨中的古宅,小鸟鸣啭啁啾,墙头上爬着牵牛花,花色是常见的蓝色,藤蔓纤细,花和叶都很小。 绿叶和蓝花倒垂下来,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玫瑰花的香味原来越浓了,藤原临也转过跨过一道门,寻到了香味的源头。 廊檐外前有棵大夹竹桃,白花盛开。雨雾蒙蒙间,身穿黑色丧服,姿态优雅的年轻寡妇,正探出身子摘花呢。 藤原临也踮着脚,不发出声音走过去。 雨声淅淅沥沥地响着,掩盖了他的动静。 湿漉漉的天气,滴水的廊檐,白色的花朵显得格外凉爽,花簇围绕着川岛美记的身影柔媚地摇曳着。她神情专注地把话摘进手中的黑色陶瓷罐,画面优美得像古代贵族的浮世绘。 等藤原临也走进了点,脚步声才传入川岛美记的耳中。 她回过头。 一瞬之间,脸色大变。 那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复杂感觉,川岛美记无法说出话来,一股令人战栗的酥麻感,从尾椎涌蔓延至全身。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都无法将这种感觉归纳整理好。只是在这一刻,感到都停停滞了的她,脑海里只有一把声音——逃,快逃! “太太,”藤原临也带着一丝不那么高尚的笑容,步步逼近,“好巧啊。” 院子里起了雾,白蒙蒙一片,夹竹桃白色的花朵,悄然隐匿身形。逆着风走来的少年,俊美清秀的脸,沙哑动人的嗓音,泛着恶意的调皮的眼神。 川岛美记瞬间忘了呼吸。 脑瓜子嗡地一声,下意识就把黑色陶罐抱在胸前。 “你不要过来啊!”她大声吼道,声调里含有恶意。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藤原临也从她手中拿过黑色陶罐。 “还给我!”川岛美记大叫着要去抢,像是落水之人的浮木那样。 藤原临也然把陶罐藏到背后。 这瞬间,川岛美记身体失去了平衡,左手一下子按在他的胸膛上。 她紧接着伸出右手,想用右手去够藤原临也背后的手,于是她尽量将右手向前伸,身子向右一扭,侧脸直接埋在藤原临也的怀里。 只是轻柔地触碰了下,她又赶紧把脸闪开。 藤原临也眼看着女人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压过来,似乎带着股不可名状的动人风情。仿佛这种风情,是女人一种本能的奥秘。就接触了一下,就恍如一阵温馨的芬芳飘然而过。 “唉呀,还给我。”川岛美记退后一步,靠着廊柱,脸色发白地看着他。 窗外飘来雨水,濡湿了她的脖颈,粘附在细小绒毛上的追逐,似乎是刚刚冒出来的汗。 “有点淡淡的香味。” 藤原临也低头闻了闻黑色陶罐中的花。 雪白的花瓣,翠绿的叶子,清淡的香味,还有陶罐上被焐热的手感。 川岛美记冷着脸看他,咬紧下唇不说话。 唯有那双笔直瞪向他的,凛然、美丽的眸子,传递出愤怒的情绪。 “这香味太淡了,和太太张扬的美丽不搭。”藤原临也把黑色陶罐往院子里一扔,朝她边走边说,“还是玫瑰的香味更衬太太,以后我每天给你送一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陶罐破裂,白色的花朵躺在黑漆漆的泥土上,娇嫩可怜。 川岛美记没回头看,而是继续瞪着藤原临也。 那是给前边佛堂装饰用的礼花,她打算等会就送过去的。但在这种时候,她都自身难保了,那还顾得上给那只光头蜘蛛半一场体面的法事。 藤原临也才不怕她这反应,伸手一拉,就把她拉到了怀中,紧接着一个转身,自己坐在栏杆上。 “哎呀~” 川岛美记惊呼一声。 “乖乖的,不要叫。”藤原临也威胁她一句,“除非你想让所有人知道。” 说话的同是,他一手分开她的双腿,一手朝她腰部用力往下压,硬生生地把她摆出劈着两腿跨坐在自己大腿的姿势。 “……” 脸对脸。 川岛美记瞪着他,气呼呼地喘了几口气,好像是真的被激怒。 可她挣扎了几下,感觉又什么不对劲,低头看了眼下面,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预想到了什么可怕事情的她,打横一条胳膊护住胸,令一只手捂住涨红的脸,呵斥道:“……不行!没得商量!” “什么没得商量?”藤原临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行就是不行!”川岛没记捂着脸蛋,颤了颤身体,语气僵硬地说:“我警告你啊,别在这里对我动手动脚,不然我现在就和你同归于尽。” “意思是在别处就行吗?”藤原临也又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 川岛美记气得胸口一阵起伏,怒不可遏的看着他:“你做梦啊,这里不行,别处也不行!”话音刚落,她身体颤了颤,又猛地一把捂住嘴巴,神情一片愤怒。 “继续说呀。”藤原临也松开手,转而搂着她的腰,“等你骂完了,就轮到我骂了。” “你……”川岛美记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来。脸色一阵急促变幻之后,她喉咙中飘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要我怎样啊?”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藤原临也嗅着她身上的玫瑰花香,双手搂着她的纤腰,“作为女朋友,你电话不接我的,信息不回我的,我去找你你还让保安把我轰走。说说,该怎么惩罚你呢?” “……” 川岛美记凝重地吸了吸气,眉梢露出无法掩饰的懊恼。 我真笨啊。 光想着要把他留下,却没想到会把自己搭了进去……呜呜,好想哭啊—— “说啊!”藤原临也充满威胁地看着她。 “……你别凶啊!”川岛美记撇着嘴,杏眼无声湿润,遽然流下晶莹泪珠。 “骗子。”她骂道。 藤原临也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大声问:“谁才是骗子?” “……你!”川岛美记双手捂着,语气不是那么坚定。 “呵,把手拿下来。”藤原临也冷笑声,右手钻进她丧服的下摆,“不然的话,我就在你老公的法事上ntr他,说到做到哦。” “我警告你!把手拿出去!”嘴上强硬地说着,但川岛美记却没办法阻止他伸进衣服的手掌,倔强地继续捂了一会脸蛋,慢慢地,她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肩膀轻轻颤动起来。 “把手拿开!”藤原临也继续施压。 “不!”川岛美记哽咽着说,“混蛋!我凭什么听你的!” “三、二、”藤原临也的手继续往上,摸到了扣子边缘,“一!” “我松!” 川岛美记瞬间叫出声来。 藤原临也停下动作,等她松手。 沉默了许久,川岛美记静静地抽泣后,声音沙哑地问:“……你能不能别纠缠我了?” “把手放下!”藤原临也特别想看她现在的表情。 “……” 又是一阵沉默,川岛美记慢慢服软了,以极慢的速度缓缓放下两只手,她眼神飘忽不定,根本就正视藤原临也眼睛,而是直勾勾地庭院里被打湿的天空,强硬地板着脸,一言不发。 一群被雨水淋湿了的小鸟飞来廊檐避雨,它们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类。 川岛美记心头乱得很。 尽管很想摆出一个强硬的姿态,可那在微微颤动着的双肩,出卖了她的忐忑不安心情。 “这样不是很可爱吗?”藤原临也托住她的臀部,以保证她不从自己腿上掉下去。 可这一动,骑在他身上的川岛美记立刻就察觉到了身下的异样,刚刚软下来的身子,又骤然僵直。 她的脸色变了变,嘴巴轻轻瘪起来:“你别太过分了,能不能不要纠缠我。” “怎样才能断绝关系呢?”藤原临也问她。 “……”川岛美记一阵沉吟,微微地哀求:“以后不要找我了好不,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可的。”藤原临也答道。 川岛美记脸色一喜:“当真?” “当真。”藤原临也点点头,“太太只要和我做一件越轨的事,以后我就再也不缠你了。” “越轨的事我做不来,还是天生做不来啊!”川岛美记猛地摇头,“我是很爱惜自己的身子的,绝对不会和你那样!” “我没没说什么事呢。”藤原临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是说太太只要一看到我,就会联想到那方面的事?” “……” 川岛美记干脆闭嘴,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好了,该谈谈怎么惩罚你的事了。”藤原临也还是没放开她,手托着那富有活力的翘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算了,把我家给拆了,这件事怎么说呢?” “不是我……”川岛美记眼神撇开。 “别当我是小孩呀。”藤原临也稍稍眯细眼睛,“那晚你一直拖住我,不就是想要拆掉浅草神社吗。” 川岛美记没吱声。 显然,被说中了,她不好继续狡辩。 “还有啊,上次在阴阳寮碰到你,”藤原临也接着说,“那天你是去找把浅草神社地块转为商用的方法对吧,不要否认哦,不然我现在带你去竹内司长那里对峙。” 川岛美记眉毛颤了颤,没看他,静静地嗯了一声。 “这就对了嘛,你一直在骗我哦。”藤原临也抬高一只手,搂住她的脖颈下压,让自己的额头贴着她额头,“我好伤心啊,真的。对太太一片真心,可太太你却始终在和我说谎,欺骗我这么单纯的小男孩,你良心不会痛嘛?” “你单纯?”川岛美记都被气笑了。 “当然单纯!”藤原临也认真道,“那晚在女帝,我的初吻就是献给你的,这还不单纯?” 川岛美记脸色一僵。 被勾起伤心回忆的她,怒斥道:“就你是初吻,我的难道就不是吗——” 刚吼出来,她瞬间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妥,刚强硬起来气势立马又弱了几分。刚跑来避雨的小鸟,也被吓得排翅飞起,消失在雨水中。 结了婚还保留着初吻……藤原临也仔细琢磨几秒这句话的含义,心头忽然有点激动,有些开心。他吹开川岛美记额前的几缕发丝,浅浅吻了她额头一下:“太太,您真可爱呢。” “滚蛋!”川岛美记抬起手,猛地锤了下他的脑袋:“你尽把我当傻瓜来作弄!” 藤原临也来不及躲闪,拳头就砸在地他的头上,痛极了。 不过这一拳,还能没能打掉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 “……”川岛美记实在没法面对这令她感到心慌的笑容,目光又看向雨中的庭院,可她接下来,似乎没有从藤原临也身下来的意思,似乎是默许了,又似乎是认命了。 “我们干点什么呢,嗯……”藤原临也看着她的嘴唇,“太太,不如我们接吻吧。” “……” 川岛美记呼吸一滞。 “完成那晚没完成的事,”藤原临也接着说,“不能浅尝辄止,要法式湿吻哟。” 川岛美记直接把脸捂上。 堂堂女帝! 怎么可能和一个小鬼接吻! “很简单的,你张开嘴,把脸凑过来就行。”藤原临也在她耳边说,“试一回吧,怎么样?再说了,我们俩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太太也别矜持了。”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川岛美记黑着脸,从指缝中瞅他一眼。 “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地撇清关系?”藤原临也笑了下,诱导似的说:“这样吧,你把事情前后的缘由告诉我好不?中国有句古话叫冤有头债有主,你把事情的缘由告诉我了,说不定我就不再欺负你了啊。” 川岛美记把手放下,眼神落到他脸上。 表情有些狐疑,有些心动,但更多的,还是纠结。 82.少爷我砸场子来了! 雨水又大了点。 夹竹桃在雨滴的敲打下猛烈摇晃,水气与花香掺杂着川岛美记身上浓郁的甜香,弥漫了稍显昏暗的天色。一只硕大的黑漆漆的乌鸦飞来,落在夹竹桃上,瞪大眼珠子看向又在不务正业的少主,俨然像是观赏舞台剧表演的观众。 “轰隆~” 远处响起雷声,适时填满了这段沉默带来的空白。 雷声虽远, 却很激烈,而且响声越来越近了。藤原临也侧头看一眼外头,恰好一道闪电掠过庭院的树梢,差点劈中那只乌鸦。 雨势也在这瞬间加大。 倾盆大雨让四周变得一片白茫茫的,泥土飞溅起来,雨势异常凶猛。 “想好怎么说了吗?”藤原临也看川岛美记, 双手扶着她的腰, 控制着重心她重心的同时也让她无法脱身,“可爱的太太, 等太久了会被人发现的哟。” 川岛美记久久地沉默不语。 她感到额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水,身体似乎被覆上了一层眼睛看不见的薄膜,毛孔无法透气。 一股类似山那般沉重的重压感,毫无来由地压上她的身体,甚至让她直不起腰来。她微微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浅浅地喘气。 “乖,”藤原临也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哄小孩一样哄道:“别累着了,趴到我身上来休息一下。” 明明只是轻轻拍了几下,但川岛美记的身体却像摇摇欲坠似的晃动起来。 额头,背脊,大腿等地方,都渗出了汗水, 抵抗的意志在一点一点衰退。她很想放声大笑, 同时又想放声大哭, 但都做不到。在这两种情绪间茫然,她无法将重心移向任何一边,什么事都难以理清。 “太太,不必害怕的。”藤原临也安慰她。 同时,他的手上用力,按着川岛美记的后背,往自己胸口压下来。 川岛美记迷迷糊糊地,腰身不知不觉间就软了下来。脸蛋往前探了探,鼻子吸了吸藤原临也身体的味道,最后,她的下巴轻轻放在了藤原临也的肩膀上。 瞬间,身上的重压不翼而飞。 这种重获只有的舒畅感,似的川岛美记趴在藤原临也的肩膀上,舒服地眯上眼睛呢喃:“……好神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夹竹桃上的乌鸦,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傻敷敷的女人没救了,就凭暗鸦对少主品性的了解,他敢用一辈子来打赌——这位年轻寡妇余下的岁月,注定会被少主玩弄于鼓掌之中。 五月的滂沱大雨笔直落下,在屋檐敲出好听的声音。 藤原临也怀抱着川岛美记柔软的身体,像摸可爱的小宠物般在她脸颊上温柔抚摸着, 看着她红透了的侧脸,感受着她肌肤暖融融的挤压,他不禁地露出得意的笑容:“太太真可爱,跟个小猫咪似的。” 听到他这得意的笑声,川岛美记心头的火又起来了。 她冷冷地板着脸,侧目瞅着藤原临也的耳朵:“是你强迫的!我才不会心甘情愿让你抱着!做梦去吧,小鬼!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是男人就放开我!” “好了好了,不闹脾气了。”藤原临也侧头,把脸埋在她乌黑的秀发里吸了吸,“刚才的问题,你好给我坦白了。” “……我没说要坦白!”川岛美记赌气似的咬住嘴唇,不肯说话。 藤原临也有些好笑,嗅着她头发里的香味说道:“那就让我自己来猜猜吧,猜对了太太就点头,猜错了太太就摇头可好?” 川岛美记静静趴在他肩膀上,不说话。 那身黑色的丧服仿佛是为了搭配着昏暗的天空特别订做似的,让她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被雨淋湿了的世界。 “首先呢,”藤原临也整理着思路,“太太和您死去的老公,是假结婚。” 说完这句,他的耳边传来川岛美记一声傲娇的轻哼:“……就算假的,也和你无关。” “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藤原临也乐呵呵地逗她,:“你想啊,有结婚这层关系在,我和太太在一起就是ntr的剧情。而假结婚呢,又是纯爱的剧情。这样一来,和太太在一起既能满足我ntr的癖好,又能让我享受纯爱的幸福,怎么能叫与我无关?” “……”川岛美记眼神复杂地闪烁几下,气呼呼地喘着气,“……你自己变态,不要搭上我!” “呃,怎么又生气了?”藤原临也哄小孩似的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好啦,大不了以后听你的话好不?” “哼!” 川岛美记冷哼了下,然后又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等到气息渐渐均匀了些,没那么气了,她才回过神过来……刚才那反应不对劲啊,怎么说得好像自己和他真的有一腿似的。 “好了,接着说第二点。”藤原临也始终轻拍着她后背又或者近乎要吻住她耳垂一样把嘴巴贴在她的耳朵下,用亲昵的动作来打散她的注意力,“你老公是只光头蜘蛛妖,被我杀死了。” 川岛美记怕痒似的缩了缩肩膀。 又一阵带着湿气的风从海廊檐来吹来,她小声地说:“我和你有杀夫之仇!” “可你是假的呀,”藤原临也侧着头,看她闭着眼睛听凭微风吹拂的殉情者般的容颜,“你非但不为他的死感到伤心,甚至还有些庆幸呢。所以你才会迫不及待地接近我,开始实施你抢夺浅草神社地块的计划。” 川岛美记脸朝着阴沉的天空,缓缓点了点头。 反正他都猜到了,否认也没意义,要杀要剐都干脆点。 “所以呢,太太用除灵的理由把我骗到女帝,尽可能地把要我留在那里过夜。”藤原临也一边说话,一边抚摸着她那被风吹得微湿的头发,“暗地里,你让人连夜把浅草神社猜除了,就是想逼我就范。” 川岛美记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搂着他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看着庭院里的雨景。 在夹竹桃上旁观的暗鸦,甚至分不清她和少主这样搂搂抱抱的姿态,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不过我很好奇的一点是,太太怎么忽然停下来了?”藤原临也紧紧抱着她,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空隙,就连吹过来的风都没有插足之地。 川岛美记还在抱着他,不回话,也不动弹身体。 “足足大半个月时间呢,等得我好辛苦。”藤原临也嘴唇往前,凑到她甜美的鹅蛋脸边缘,“太太,求你件事成吗?” 川岛美记狐疑地蹙起眉心:“……说!” “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可爱?” “……你什么意思!” “太可爱的话,”藤原临也说道,“我不会放手的哦。” 拂过庭院的风沙沙地吹动夹竹桃的叶片和秀发,川岛美记低垂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藤原临也:“你说过只要找出罪魁祸首,就不纠缠我的。” “对啊,”藤原临也一本正经,“太太请说。” 交谈的进度过快,川岛美记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她停顿了一下,下巴轻轻抬起,离开他的肩膀。 默默调整呼吸,几秒钟后,又把下巴再次落回到那结实的肩膀上。 “那天之后,事情就不归我管……” 说着,川岛美记像是寻求安慰似的,手臂紧了紧,勾在藤原临也的脖子上。 “接替荒木大郎的人来了,”她想假装在笑,但没有成功,“那天开始,你的事就交由他负责,拿到地之前的事我都不管,只负责后边的开发。” 说完后,她像是一下子就泄气了。 身体软绵绵地赖在藤原临也身上,一动不动。 树木尽情沐浴在雨中,闪烁着初夏独有的盎然绿意,远处电车行驶的轰鸣声,传到这里就像呢喃般微弱,川岛美记感到些许的安心,仿佛自己正在受到雨水的保护。 “你不甘心?”藤原临也平静地问。 “……”川岛美记把脸埋在他肩头,情绪低落。 其实她并不想这样,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面对着组织庞大的势力,无力感油然而生。 “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后续是打算怎么对待我的?”藤原临也抚摸着她的秀发,语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后续……”川岛美记一开口,觉得声音干涩, 她清了清嗓子,从迷茫的情绪中镇定下来。 现在不是该丧气的时候,至少不能在这小鬼面前丧气……而且,把话说清楚,让他去和新十号斗,最好就是两败俱伤,让自己从中得利……这样想着,川岛美记开口说道:“我从竹内司长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只要你对普通人使用了神力,就会被剥夺神职。同时浅草神社的地块由于没有继承人,其宗教用地的属性就会消失,交由阴阳寮负责后续的开发。或是商用,民用,或是继续用作宗教用地都可以。” “嗯,明白。”藤原临也点点头,“先是拆了神社,然后逼我用神力对付普通人,剥夺我的神官头衔。” 川岛美记不冷不热道:“是这样的。不过那都不关我的事了,所以请你别纠缠我。” “什么叫不关你事?”藤原临也认真道,“至少我的神社是你叫人拆的,我的家都没了,你不赔我怎么行? “……混蛋!”川岛美记看着夹竹桃树,语气不耐烦地嘟囔一句:“多少钱,说个数字给我,从此两不相欠!” 咦? 她忽然惊讶地发现,夹竹桃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看着特别肥美的乌鸦。 “家的事,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呀?”藤原临也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说道:“太太一点诚意都没哟。至少,你应该说‘那就让我和你组成一个家’才对。” “……” 听到这么无耻的话,川岛美记那成熟柔美的鹅蛋脸,瞬间浮起一抹好看的红晕。 也不知是害羞了,还是被藤原临也气的。 “呱~!” 夹竹桃树上传来刺耳的叫声。 气在头上的川岛美记吓得身体一哆嗦,心虚地瞥向叫声来源。发现是那只又笨又大的乌鸦,它正咧开嘴,好像带着嘲讽的眼神瞪着自己呢。 “滚!” “再不滚把你烤了!” 川岛美记恼羞成怒地骂道。 没法拿藤原临也那家伙出气,难道还治不了你这小乌鸦? “呱呱~” 暗鸦兴奋地拍着翅膀,尽情嘲笑这傻乎乎的女人。 那叫声,就像一根根刺,深深扎进了川岛美记的心里。 呜呜~ 我真傻啊,真的。 就连一只乌鸦,都这么嘲笑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对了,还有个问题。”藤原临也说道,“我从光头蜘蛛手里得到一个产自英彦山珠子,拿过去产地验证了下。是一个大客户定制的一套10颗,我手上的这颗10号的珠子。” “……” 没想到他居然连这个也知道了,川岛美记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还知道,序列9的珠子在络新妇手上。”藤原临也严肃地皱起眉,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太太,你和络新妇的关系很好对吧?” 我就是络新妇啊……川岛美记撇过脸,气得一阵大口喘气。 这话题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总不能直接和他说对对对我就是络新妇,你摸你式神屁股的时候我也有感觉吧? “我总感觉,”藤原临也自言自语地呢喃,“我最蜘蛛娘有特别的好感,真希望可以找到络新妇小姐,和她交流一下呀。” 变态! “你能不能别老提蜘蛛娘啊?”川岛美记对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我乐意,你吃醋了吗?”藤原临也得意地笑着。 我干嘛吃我自己的醋……川岛美记气闷地哼了一声,心想小鬼就是小鬼,抱着女帝找女帝这种事,真是傻到家了。 “好了,说回正题。”藤原临也收敛笑意,“你能不能说一下组织的事?” 川岛美记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能!” “封口咒?”藤原临也问。 川岛美记脸色一阵变幻,像被狂风吹皱的湖面。 良久之后,她苦笑一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在北原家工地时,碰到几只蜘蛛娘,”藤原临也拍了拍她屁股,“她们在临死前,说过‘封口咒’这个词。” “……” 川岛美记一阵默然。 为了消化这事实,她甚至就连藤原临也拍自己屁股的事,都懒得计较了。 到现在,黑蜘蛛组里的人都傻敷敷地认为北原家建筑工地一切正常,今天还打算直接在仪式上向北原贵树施压,好逼迫他乖乖合作……这么一想,荒木二郎真是蠢到家了啊。 “组织很强大么?”藤原临也问。 川岛美记默默点一下头。 “假设说,我现在带你离开,躲得远远的,”藤原临也问她,“有没有这种可能?” “没那么容易……”川岛美记下意识答道。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眼神一瞪:“谁要和你一起躲了!” “哈哈,以后再说这事,”藤原临也用平静的声音说,“你们有很大的计划,为此在暗中积蓄力量,甚至不惜杀害许多无辜的人。” “我又没杀……”川岛美记不服气地嘟囔。 “可你有间接参与,”藤原临也抱着她的腰,又往上提了提,“暂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后面的那个组织。” “会死的。”川岛美记嘲讽地挑起漂亮的眉毛,“十分遗憾地和你这小鬼说明白一点,这是可能没的。你要面对的,是一股凶猛庞大的势力,可以把你撕成比虫子还细的碎片。” “你是在担心我吗?”藤原临也用手捏捏她鼻尖。 “别自以为是!”川岛美记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阴沉着脸,“请你别再纠缠我。否则组织肯定不会放过你,要杀你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而已。就算你改名换姓,变换住处,甚至整容都没用。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你,严厉惩处你。别以为我只开玩笑,我们建立了这样一种严密、暴力、不会倒退的体系。那是你无法面对的大山。” 藤原临也笑着看她,表情没有一点害怕。 “你真的会死!”川岛美记看到他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大声强调:“你会被逼入绝境,受到惩罚。那惩罚残酷到超出你的想象,他们是一群疯狂的信徒啊。” “没关系。”藤原临也云淡风轻地摇摇头。 川岛美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在心里嘲笑他的鲁莽。 廊檐下一时安静起来,吹来进来的风仿佛是在填补他们对话的空白,吹起了新绿的叶子和雨滴,四周的树叶响起呢喃般的沙沙声,各式各样的野鸟依然愉快地鸣啼。 就在这瞬间,川岛美记忽然注意到,那只乌鸦飞了过来,停在两人旁边。 转眼之间,它变成了一只天狗,恭敬地跪在藤原临也面前:“少主!” what? 少主? 川岛美记望向藤原临也拿稍显稚嫩的眉眼,觉得此刻有些缺乏实感。 “去门口守着,不要让警察进来。”藤原临也和暗鸦说了声,抱着川岛美记站起来,“太太准备好了没,我们一起去会一会新来的老大。” “欸?” 藤原临也的动作太快,手臂太有力量,川岛美记根本就没法挣脱开来。 等被他横着抱起来后,她又羞又恼地伸出小手,使劲推他的胸口:“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不放。”藤原临也步伐坚定地迈出,“太太难道不想让我去挫一挫这个新老大的风头吗?” “……” 小心思被看穿的川岛美记,脸颊有些发烫。 “既然想让我帮忙办事,太太自然要付出点代价。”藤原临也手臂紧紧抱着她,穿过一道拱门,“不如就在老公丧礼的法事上,由我来宣布太太的归属吧。” “?” 川岛美记脑袋轰地一声。 你是有什么大病吧……这一闹,先不说别人会不会用看荡妇的目光看自己,组织说不定会把自己当叛徒来处理的啊,那是要命的后果! 没错。 那就是藤原临也想要的后果。 挑拨离间什么的最好了,等她被孤立甚至针对后……就只能听从自己的话了,嘿嘿。 “松开……嗯……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啊,”川岛美记挣扎着起来,喉咙里断断续续传出命令,“我让你松开……唔……听见没有,放我下来。” 转眼间,佛堂的大门就在眼前。 满脸红晕地川岛美记怒视着他,双手抵住他胸口:“……最后说一遍!放我下来!不然我真的生气了啊!” “哦,真的生气了……”藤原临也饱含深意看着她的眼睛,“这么说来,刚才太太的生气是假装的咯,其实很喜欢被我抱着的对不?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的那种。” “?” 这问题,直接把川岛美记问懵了。 “哈哈,乖一点,”藤原临也大笑一声,横抱着她一步踏入佛堂,中气十足地朝着所有人吼道:“少爷我砸场子来了!” 83.不气盛还能叫年轻人吗? “少爷我砸场子来了!” 在这瞬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到门口的,就连和尚都忘记诵经了。 带着水气的风吹进来,室内哀悼的气氛为之一变,因为这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动作显得很是无礼。 “你是谁?”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活腻了是吧!” 几名光头大汉冲出来,眼见着就要扑上去。 可走近几步, 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后,他们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来。 同时,到场的客人也看清楚了川岛美记的模样,佛堂变得异常安静。几个本来在做法事的和尚,互相交换了眼色,默默抱着木鱼退到一边。 乔装过来的笠原深绘里, 目光在川岛美记脸上拂过。 差异的表情一瞬间浮现, 很快恢复冷静, 她的表情看不出异常。 迎着这些人的目光,藤原临也抱着川岛美记,迈着嚣张的步伐径直走向空空的灵柩,那不算粗俗,也称不上高雅的笑容,始终浮现在他的唇边。 北川贵树惊讶地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女人,一脸担忧地小跑过来:“藤原大师,您……” “北原先生,请退到门外。”藤原临也吩咐一句。 他的眼神明亮,神情坚定,带着令人感到心安的沉稳。 北川贵树没再多嘴,安静地退出门口。 佛堂里,还留下许多政界商界的人,更多的是被这个惊天变故震慑住, 愣神的光头大汉。其中, 最愣的, 又或者最难受的, 非荒木二郎莫属。 灵柩旁边, 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快步迎上来,挡在藤原临也身前:“请出去!” 他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左右,头发梳成马尾眉毛修长,仿佛曲线图一般,角度好看地向上挑起。五官端正,完全可以去当个电影演员。 “这位是?”藤原临也低头看川岛美记。 男人的目光也看向川岛美记,眼里有藏不住的惊疑。 “……不关我事!”川岛美记绝望地把脸捂上。 “我是土屋和马,是黑蜘蛛组信任社长。”男人略微弯腰,摆出一个低姿态,“请问阁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新老大?”“藤原临也双眼微眯,身上自然流露出地一股厉杀之意。 土屋和马察觉到了杀意。 刹那间,他抬起头,两道目光像闪电般在空气中劈到了一处。 这无声的对峙,顿时让佛堂里的所有客人都知道了两人可能有矛盾。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位看起来嚣张,穆总无人的少年到底是出自哪里。要知道这里可是黑蜘蛛的老巢,今天是前社长的丧礼和新社长的上任仪式,他一个人跑上门来挑衅, 有可能会死人的…… “我知道你,藤原临也!”土屋和马沉吟一声,眼神暂时避开他的锋芒, 而是朝川岛美记发难:“嫂子,今天是大哥的丧礼,您这样的姿态是否过分了?” 川岛美记蹙着眉头,捂在脸上的小手,死死攥成了小拳头。 她恨不得先一拳锤爆土屋和马的狗头,再一拳锤爆藤原临也的狗头,让这两个男的彻底消失在世间上。 旁边的光头壮汉们,也围上来开骂。 “荒木社长才刚刚过世,嫂子怎么可以这样……” “太过分了!” “荡妇!” “这种婊子怎么不去死……” “今天是土屋社长的上任仪式,你再饥渴都好,不能忍两天吗……” 十来个人一通叫骂,本来是打算中立的一部分客人,情绪也都变得愤慨起来。 “这种事的确过分了……” “这前社长夫人长得倒是好看,却不想是这样的女人……” “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可以到处勾引男人……” 耳边嗡嗡嗡地响着,川岛美记气得浑身发抖。 身为一个女性,被人当面骂荡妇骂婊子,这无异于最恶毒的羞辱。可她现在干的事,使得她完全没底气出声去反驳,只能把脸藏在藤原临也的怀里,咬紧牙关紧抿双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藤原临也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把她抱紧了点。 毫无办法的川岛美记,两手攥着他的衣领,呵斥一声:“让他们闭嘴!” “得嘞~” 藤原临也把她放下来,双手揉了揉她的脸蛋,然后走到刚才那名叫得最大声的光头面前。 “小子,你找死!” 光头往前一步,魁梧高大犹如一面墙堵在藤原临也身前,想要逼停他。 但藤原临也步伐未停,反手一巴掌就抽出去。 啪的一声在佛堂里响起,牙齿随着鲜血飞溅而出,那魁梧的光头朝着侧后方一路倒退,踢翻了一个香炉,两个花圈,最后砰地一下撞翻灵柩,遗像跌落在地。 “哈?” “什么?” 这一下惹得群情激奋,余下的几个光头大惊之后,纷纷叫嚷着就要围上来。 “你还敢这样!” “做错事情还敢打人……” “打死这对不要脸的男女!” 冲得最快的那个光头从后边扑过来,一把抓住藤原临也的胳膊,就要用力一掰。藤原临也反手一抓,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这人“啊”的尖叫一声,身体在空中转着圈向后飞出,重重砸在佛堂的大门上。 “啪~” 木质拉门应声破裂,木屑像刀片般散弹喷出,直接被撞变型了的拉门整个被撞出门框,和光头的身体一同向后飞去,重重砸在庭院的积水上。 另外一名光头一时间直跳脚:“这还了得!藤原临也你别太过分……” “滚!” 藤原临也瞬间逼近他。 “啊——” 啪的一巴掌,大光头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摔砸地上打滚。 “轰隆~” 佛堂敞开的门外,暴雨轰鸣。 电闪雷鸣中,一道白光照亮室内,土屋和马大喝一声:“住手!” 余下的将近十个光头,纷纷停下动作,瞪着凶恶的眼睛注视着藤原临也。 土屋和马深吸一口气。 冷静! 今天来东京的第一天,一定要冷静! 他不能在这种的场合出纰漏。 要知道,现在的警方又或者九课的探员,或许就在现场盯着,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藤原法师,”土屋和马强行压制住愤怒,沉着脸问:“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商量?” 藤原临也背对着他,呵地冷笑一声。 没搭理这货,径直往前走几步,来到遗像掉落的地方,伸脚一踩。 “啪~” 装裱的玻璃破碎,露出里边的照片。 烧了它……川岛美记心里想要他这样做,但嘴上不能喊出来。 接着,藤原临也弯腰,捡起照片。视线环顾室内一圈,然后……他微微愣了下,居然在人群里边找到了笠原深绘里的影子。 九课的人…… 来参加一个极道老大的上任仪式。 莫非九课也留意到这个黑蜘蛛组,背地里有灵异犯罪吗? 可能性很大。 略微一思考,藤原临也走朝笠原深绘里走过去。 冰山女警官盯着他,视线平静,神情严肃,眸子中警告之意十足。 即将走到她面前,藤原临也忽然拐了个弯,朝旁边一个中年西装男说道:“借个火。” 那语气,亲切到就像是在和十几年的老朋友打招呼,西装男下意识掏出打火机递给他:“请用。” 藤原临也直接拿着照片,点火一烧。 在场的客人心情微凛,心想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死仇了。 照片烧成灰烬,掉在地上,藤原临也用脚踩了几下,才对着那和善地一笑:“山神大人爱你哟!” “噗~” 川岛美记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不知怎地,藤原临也这句荒诞的话,很对她的胃口。但刚笑出来,她就发现佛堂里的人又通通把视线转了过来,那些眼神,仿佛已经坐实了自己和他有一腿那样。 藤原临也回头,冲她挤眉弄眼笑着。 于是乎,众人对此就更加的深信不疑了,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 “哼!” 川岛美记傲娇地撇过脸。 可心里还是觉得很痛快,她没办法,只好捂住嘴唇,笑得一阵痉挛。 笠原深绘里的视线,疑惑地在川岛美记身上停留几秒,随即又转回藤原临也身上,静静地看着他,视线一刻不移。 就像潜伏草丛里的猎人,正静静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她的心情很疑惑。 根据她掌握的资料,藤原临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他不会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哪怕神社被砸了都好,他也不会在明面上跳出来,这里面肯定发生了她没掌握的事。 感受到笠原深绘里在角落的目光,藤原临也微微挑眉。 然后,他就没管这位姐姐,继续干自己的事。 他现在很不高兴。 神社被砸,他有理由不高兴。 北原秀树和百濑小姐的惨死,他有理由不高兴。 北原家建筑工地里藏着浩浩荡荡的百鬼,他有理由不高兴。 是的。 就是因为这样。 身为一个神官,在这几件事情上,他很不高兴。 你们不是想逼我用神力对付普通人好剥夺我的头衔么,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不用神力挑翻你全部的人马……你们不是喜欢在暗地使阴谋诡计么,那我就要在明面上狠狠地扇你几个大嘴巴子,看你们敢不敢露出真身…… 是! 年轻的妖怪不要那么气盛。 但他现在是一个年轻人。 不气盛还能叫年轻人吗? 遇见不公的事,自然要有年轻人的正义感。 调转脚步,藤原临也朝土屋和马走去,脸上始终挂着不可一世的睥睨笑容,宛如高高在上俯视蚂蚁的巨人。 “欸,你等等……”递给他打火机的西装男,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小声他耳边说道:“我是台东区知事森口景政,今天的事要不就到此为止吧,闹得太僵了不好收场。看在我的份上,大家和和气气地谈一谈,可好?” 藤原临也瞥他一眼:“再说话连你一起揍。” “……” 知事大人脸色一黑。 感觉面子挂不住的他,和土屋和马交换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出了门之后,他加快脚步,走过回廊的拐角,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我要报警,麻烦你们快点来,来多点人,有人要对我不利。我是谁?八嘎,我是你们的知事大人……” 佛堂里,藤原临也一步步逼近土屋和马。 “新老大?”他嘲讽似的问。 土屋和马握紧了拳头,指甲掐在手心里:“有什么指教?” 忍! 再忍一忍! 忍到警察来了后,就轮不到他撒野了。 “指教不敢,只是单纯来和你算账的。”藤原临也捏着指骨,笑着环顾四周:“黄金周的时,我的浅草神社一夜之间被推成了一片废墟,连一面墙都没能立着。你们谁做的,敢承认吗?” 明明他是笑着的,但屋内的众人,却觉得有些寒冷。 躲到屋外的北原贵树,心头微微一动。 从小就在建筑工地长大的他,自然分辨得出浅草神社最后的拜殿,是被人用强行推倒的。当时他还很疑惑,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藤原大师的东西,现在总算知道了。 “没人敢承认吗?” 藤原临也迈着脚步,在一个个光头面前路过。 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人,都下意识垂下视线,不敢对视。 尤其是荒木二朗,从头到尾都没敢抬起头来。 “极道呀,真不是个东西。”藤原临也走到一张凳子前,伸手拖着椅子,边走边说:“你们想想啊,你带着好心情去了风俗店,喝着小酒洗着浴,回家一看发现家没了啊!所以啊,没有极道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听到这话的光头们,不由地觉得有些丢脸。 川岛美记捂着嘴巴,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 且不管藤原临也对自己干了多混账的事,他现在的表现,是真的让她感到解气。 “你们这些人啊,真是蛀虫。”藤原临也拖着凳子转了一圈,没人跳出来承认,干脆就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自己翘着二郎腿坐上去,“给你们个机会,上来打我。” 还是没人吱声。 藤原临也就坐在那儿,像对峙整个世界一般环顾四周,目光冷峻森然。 “我是幸运的,还能活着来像你们讨债,”他语气沉静地说道,片刻后又笑出来,“但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能由我代他们来讨债。” 一片狼藉的佛堂之中,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弄得许多人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大概猜测是他的什么朋友或者亲人,遭遇了毒手。 唯有门口的北原贵树,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 他直接双膝跪地,朝着藤原临也缓缓一拜:“大师,请替我弟弟讨回公道。” 这话一出来,不少客人都已经想到了背后发生的事,或是目光相交又或者是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讨论。 黑蜘蛛组的人自然不愿意旁人谈论这个话题,土屋和马走到藤原临也身前,喝道:“够了,藤原临也你今天闹够了!该出气的你也出气了,请你马上离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藤原临也靠在椅背上,目光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放肆!”土屋和马气得脸都红了。 “滚一边去,等会再收拾你。”藤原临也站起来,走到川岛美记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是谁?” “……” 川岛美记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大家好像都认为她和藤原临也是一伙的了,除了暂时依靠他以外,好像没别的选择。 处在纠结中的她,无意间瞥了眼荒木二朗的目光,被藤原临也捕捉到。他的视线,随即也扫像荒木二朗,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笑容。 川岛美记一看他这反应,鼻尖轻不可闻地哼了声。 反正不是我说出来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接着她非常非常小声地补充一句:“那家伙对我不怀好意。” “明白!” 藤原临也点点头。 然后,他拖着凳子,目光冷峻地走向荒木二朗。 “你,你想干嘛……”荒木二郎吓得连连后退。 土屋和马大喝一声:“你别太放肆了!” 事情闹到这个程度了,再让藤原临也把荒木二郎揍一顿的话,他这个新上台的老大那里还有威信可言。 但就在这瞬间,藤原临也嘴角泛起冷漠的笑容。 下一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极短时间里,他的身影,就鬼魅地出现在了荒木二郎的身前。 那张椅子高高举起,用力挥抡下。 呼啸的破风声中,荒木二郎只来得及用手挡了一下。 “砰~” 轰然巨响中,漫天都是飞散的木屑。 荒木二郎的身体摔倒在地上,被吓得踉跄地往后爬。藤原临也紧逼上去,对着他的膝盖,重重一脚踏了下去。 “咔”的一声。 一条腿直接扭曲变形,森寒惨白的骨骼穿透出来。 “啊——” 荒木二郎惨叫着,在血泊中翻滚。 土屋和马扭曲着脸,怒吼道:“上啊,还愣着干什么,拿下他!”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有人朝藤原临也扑了上来,有人尖叫着抱头逃跑,各种声音与荒木二郎痛苦的嚎叫,混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阿弥陀佛~” 老早就躲到一边的和尚,心想今天的钱可能收不到了,保住小命要紧。 “太放肆了!” “谁第一个拿下他,重赏!” 在土屋和马的怒吼声下,更多的光头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里毕竟是他们的老巢,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人手。 原来越多的脚步声聚集过来。 其中,甚至还听到了“锵锵锵”的武士刀出鞘的声音。 七八道明晃晃的刀光闪过,笠原深绘里皱了皱眉,很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的,这家伙太乱来了啊……” 84.你的刀很好,但现在是我的了。 局势愈发焦灼,佛堂内一片喧哗,各种声音仿佛快要把屋顶掀开。 川岛美记移到角落,跪坐在地板上,那双明媚的眸子始终追逐着藤原临也的身影,黑色丧服里露出的纤细脖颈上,是张美得似倾国倾城的绝代妖姬的脸蛋, 。 空中闪过一道白光,发出轰然巨响。 就在她身前两米开外的地方,一个手持武士刀的光头大汉,从背后劈向藤原临也。 微幅颤动的大气中,雨水哗哗地响,川岛美记望着那道背影, 已经攥紧小拳头,腰身微微前倾,姿态像一头准备捕食的母豹子。 她并不打算帮藤原临也。 这样的姿态,不过是自保而已。 角落的一侧,笠原深绘里已经蹲了起来,随时准备出击。 和川岛美记不同,她尽管怀疑藤原临也,但身为执法人员,她必须保持程序的正义。也就是说藤原临也即使有问题,也该交由她九课来调查,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在这。 但就在下一秒。 两个女人表情一松,又坐了回去。 仿佛背后长着一双眼睛那样,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藤原临也顺手拿起一把椅子,头也不回地往后抡去,狠狠砸在后方那人光光的脑袋上,一瞬间,光头健壮的身躯倒飞出去。 接着, 他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人, 往被护在中间的土屋和马走去。 “土屋和马!” 沉稳的声音响起在佛堂, 挡在土屋和马身前的光头直接走过来:“喂, 你……”说着,便伸手朝藤原临也肩膀一推。 他可是练过的,对自己很有信心。 觉得这家伙挡住了目标,藤原临也顺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手掌接触的一瞬间,这光头身体转了半圈,啪地摔在地上,捂着废了的手臂哀嚎。 “土屋和马!” 又是一声指名道姓的大喝,左右都有刀刃的破空声传来,藤原临也恍如未觉,一边朝前走,一边宣布,“我今天是来揍你这个新老大的!” 淡然而从容的话语,从少年脸上露出。 除了川岛美记多多少少能预料到外,其余的人一片哗然,然后马上变成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笠原深绘里和土屋和马本人,都预料不到他会直接开口提杀人的事。 土屋和马反正就是很懵。 讲道理。 我才刚来东京。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啊? 我也没得罪这小鬼啊,怎么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就算是有人拆了你的神社,那也不是我下的命令啊! 还是说东京本地人都这么没礼貌的? 不能谈谈吗? 等等! 危! 土屋和马一个侧身, 躲过藤原临也扔来的椅子。 “上, 都给我上!还有, 我的刀,把我的刀拿来!”他一边转身一边大声催促道,盯着藤原临也的眼神极为不善,含着毫不遮掩的杀气——背逼到这个份上了,他已经准备直接弄死藤原临也,然后再找个小弟来顶罪。 “冲啊!” “这里是我们地盘!” “他拿什么打!” “上百个兄弟压都压死他!” 怒吼声起起伏伏。 极道就是这样的,干架一定要呐喊助威。 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气势这一块必须得拿捏好,绝对不能弱对手一头。 “kisama!”离藤原临也最近的一名光头跳出来,凛冽清鸣的武士刀出鞘声响起,刀光迅疾如电,直接朝少年的头顶劈下去。 从跃起到空中抽刀,再到上撩下劈的过程,迅捷流畅的动作中,足矣看出这人的严谨扎实的剑道修为。放到外边的剑道馆,混个大师的头衔也是轻轻松松。 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是人。 刀锋尚未来得及劈下,藤原临也扭身起跳,直接一个侧踢踢在他的小腹上。刀锋身前划空,他整个人往后飞去,和几名同伴撞成一堆,像打保龄球一样框框地倒下一大片。 但倒下一大片,更大的一片人又抽刀围上来,一声声凛冽刀锋颤鸣,响彻佛堂。 毕竟这儿是他们的地盘,人多势众,又正热血上头呢。一个个大喊着口号,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排着队赶着送人头来了。 ※※※※※ 雷声轰鸣,大雨磅礴而下。 天色显得有些昏暗,街道白茫茫的一片,遥远的雨幕中传来警笛声。声音越来越清晰,过得片刻,台东警署的警车一辆接一辆抵达,冒着雨冲下车的警察,齐刷刷地冲向门口。 然后,他们又齐刷刷地在距离大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全都举着枪,神情紧张且不安。 豪雨中,有妖怪。 身着白色狩衣,腰间悬挂武士刀的天狗,头微微仰着成45°角,负手站在屋檐下方。 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一辆后来的警车中,走出一个撑着黑色大伞的警部补,这算得上是个刚踏入中层的小领导。 “……”警官手心里出了汗,小心且谨慎地发话:“我们现在正在执行公务,请您让开。” 暗鸦都懒得搭理这货。 保持着充满文艺范的仰望天空的动作,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哀伤。他一边在心里思考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几分少主的风韵,一边想着该如何劝少主发兵英彦山。 狂风吹拂着雨水,树叶微震作响。 警部补眼瞅着眼下的局面不是他能应付的,连忙给九课和阴阳寮各打了个电话过去,然后识趣地躲回到车里避雨。 这一拖,又拖了将近十五分钟。 三辆防爆特警车从雨幕中冲来,在巨大的刹车声中停下。三队荷枪实弹的九课探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从车里钻出,枪口瞄准了大门。 后面,一辆黑色埃尔法姗姗来迟。 吉原神社的宫司,带着他手下的四名神官下车,眼神凛然地看着门口。 一个将级实力的天狗,如果处理不慎,是会引发一场巨大动荡的。在场的普通警察也好,九课探员也好,吉原神社的神职人员也好,此刻都心情紧张,神情严肃。 然而…… 那天狗忽然打了个呵欠。 然后,他用一副睡眼惺忪的表情,很随和地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哎呀,怎么来了那么多人?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们了。我就是今天出门忘记带伞了,在这避一避雨。先走啦,拜拜~~” 说罢,天狗化作乌鸦,振翅飞起。 留下满头雾水的众人,呆滞地淋着雨。 ※※※※※ 佛堂内。 一个光头高高扑下来。 藤原临也照着他的腹部轰出一拳,将他的冲势阻在了空中,等他落地之后,反手便是一记猛烈的过肩摔。 “啪”的一下。 光头砸在窗台上,把整个窗户都砸裂开来,掉出屋子后,摔倒在庭院里连滚几圈才停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藤原临也眼角余光,有一道寒光闪过。 这一刀来得很刁钻,像是预谋了很久后,忽然发动的袭击。然而,藤原临也直接一抬手,用手臂强行顶住刀刃。 “锵~” 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 持刀劈来的人,嘴巴惊讶地撑到了极致,可以塞下两颗鸭蛋。 整个佛堂瞬间禁止下来。 光头们和宾客们都是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笠原深绘里皱着眉,细心打量那藤原临也那被刀劈中的手臂,没有妖力波动,更没有神力波动,完全是凭借肉身的强度,硬抗下利刃的劈砍。 人类的极致,都难以做到这样。 所以,他绝对不是人……这样想着,笠原深绘里心里对他的怀疑,又加重了一分。 不远处,川岛美记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堪的事一样,红着脸撇开视线,嘴里不服气地嘟囔:“让我再咬一次啊,我就不信咬不开……” 话说回来。 这小鬼很喜欢显摆嘛,这中以一人挑战整个极道的事一传出去,都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小女孩的目光。 哼! 臭男人! 占了老娘的那么多便宜,一定要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川岛美记心里谋划着报复大计,想到动情处,不动声色地用舌头在嘴角快速一舔。 “你,你不是人!”土屋和马已经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宛如野兽般在咆哮,“你死定了,你今天死定了,阴阳寮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呵~” 藤原临也冷笑一声。 他根本不在意周围那些锋利如刀又或是寒冷如冰的眼神,依然是迈着游乐人间似的步伐,朝土屋和马逼近。 这个时候,他精神异常清晰。 明明十几分钟内打趴了几十个人,但他一点激昂的情绪都没有,反而确实前所未有的冷静。 今天来踩这场子,绝不是为了出气那么简单。 对方既然逼他用神力对普通人下手,那他干脆就以一挑百,让他们知道自己即使不用神力,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得了的,他们来再多人,都不管用。 用普通人打头阵的念头被掐断后,他们就只有使用灵异手段了。 藤原临也想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打普通人,他会觉得束手束脚,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打死了还会被警察找麻烦。 妖怪嘛,杀得再多都没人过问。 最好就是能把这个新老大给逼急眼了,放狠话让他今晚召集手下报仇,然后自己叫上狗子连夜赶来,送他个大惊喜。 等敌人扎根东京,发育好了再来对付自己? 这么傻的事情,藤原临也才不会干。 他只会在敌人立足未稳时,杀他个片甲不留。 而且,浅草神社恰好需要这么一个垫脚石,来踏出重铸辉煌的第一步。 抱着这样的念头,藤原临也步步紧逼土屋和马,大喝道:“你准备好挨揍没?” “kisama!” 土屋和马狰狞地吼道,显然也是被激怒了。 窗外电闪雷鸣。 窗框微微震动,房间里的吊灯随着摇晃起来,震落的粉尘翩翩飞舞。 “刀来!” 土屋和马大喝一声。 紧接着,马上有人捧着一柄刀递给他,刀鞘纤长,是把标准的长太刀。 手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间,土屋和马的脸上重新恢复自信。 “锵——” 他用力一拔,犹如红龙腾空而起般,血红色的刀身从刀鞘内拉出。紧随其后,一股超自然逸散出的凶恶气焰,席卷整个佛堂。 这不详的气焰,让川岛美记想起了刀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讨厌藤原临也归讨厌藤原临也。 可他若是就这么死了的话,她还怎么借他的力啊。 土屋和马握着刀后,一转方才的弱势,主动朝藤原临也逼近。 若有若的红色血雾,不断动他手上的刀中溢出,那红雾裹着他的身体,使得他看起来像某种行走中的不祥之物。 ——啥玩意? 藤原临也细观察那把一看就不正经的刀,判断它的来历。 根据目测,刃长72cm,刃宽3.2cm,刀柄的装饰风格很古老,起码是朝鲜战争时期的产物。 明注意到藤原临也盯着刀来看,土屋和马嘴角嘲讽地扯起:“怕了吗?” “什么东西?”藤原临也好奇地问。 “哈哈哈……”土屋和马畅快地笑了一阵,眼神凶恶地盯着他:“这是影秀!” 笠原深绘里眉头一皱。 她的表情不起波澜,手却是悄悄摸进了裙底,搭在大腿内侧的枪托上。 “这刀很厉害吗?”藤原临也眼神平静地问。 “反正你死定了……”土屋和马瞧着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身体就气得发抖,像是训斥他无知又像是给自己造势那样,大声喝道:“这是上古名刀,为伊达政宗将军的佩刀!在朝鲜战争时期,仅凭借人力,都可以将对方武将连同马鞍一同劈开!” 藤原临也点点头:“那是挺厉害的。” 伊达政宗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大名,一生经历上百场大小战役,死在他佩刀之下的人也难以计数。看那刀身,显然是被怨念所侵蚀了。而且历经500年的岁月,这刀年复一年地被历任主人佩戴,说不定刀里已经养成了灵。 要知道即便是一把扫帚放久了,都会变成付丧神,何况是一把被主人满含感情对待的宝刀。传说中的各大名刀,例如村正、妖刀、鬼切等,里边的灵甚至从弱小的付丧神进化成强大的妖刀姬。 “你死定了——” 土屋和马的声音里,隐藏着讥讽与怨恨。 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却被一个小鬼这样欺压,脸面早就丢光了。现在唯一能挽回的举措,就是亲手杀了这小鬼,重整雄风。 杀一个小孩,问题很大。 但相比起来,不杀他的问题更大。 就让荒木二朗去顶罪……这样想着,土屋和马握住刀柄,身影忽然暴掠前冲。 呼啸的气浪席卷整个佛堂。 那是妖力。 接近上位大妖所散发出的妖力。 但不是谁发出来的,而是从刀身里迸发出来的波动。 很好。 藤原临也心里暗笑。 妖刀姬送上门了。 在影秀刀的加持下,土屋和马身影快到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身影迅捷勇猛地扑向藤原临也,以至于空中响起刺耳的鸣啸声! 川岛美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她身上的黑色丧服轻飘飘地摆动,似乎在风中起舞。 但下一刻,她骤然静止下来。 不是因为想看藤原临也去死什么的,只不过旁边有人朝她看了过来。 转头,对上视线。 那是一名容颜清冷的女人,那冷冽的视线,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哼! 川岛美记撇了撇嘴,在心里默默骂一句:渣男。 “哈嚏~” 藤原临也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屋外大雨瓢泼,虽然已经是初夏时节,但风吹着还是有点冷的。天空偶尔划过闪电中,他揉了揉鼻子,视线对上土屋和马饱含凌厉杀意的眼神,咧嘴一笑。 “?” 他在笑什么? 身体扑在半空的土屋和马,没来得及品味少年笑容中的那抹轻佻hi什么意思,眨眼的时间里,他的身影就扑到了少年前方,双手握着刀狠狠一劈。 速度与力量,都在这一刻加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血红色的刀身在空中拉出妖艳的半月形弧线。 若是藤原临也躲不开,又或者他不躲。 这一刀,可以直接将他从正中间劈开,直接劈成两半。 除非他的肉身强度能直逼妖王。 笠原深绘里神情骤凛,细眉如剑般挑起,喝道:“住手!” 声音响起的同时,她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特制的除灵子弹带着火花,飞向刀身。 佛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盯着藤原临也,但这少年像是吓傻了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雕。 “砰!” 子弹击中刀刃,刀身微微晃动,从头顶偏离到肩膀的位置,但往下劈的势头没有丝毫减弱。 这时。 藤原临也微微地一个侧身。 血红刀光贴着他的身体往下劈砍,以肉眼难辨的间隙掠过他的鼻尖。 这一瞬间,藤原临也衣袂摆动,笑容未改。 “你的刀很好,”他笑着说,“但现在是我的了!” 仿佛是喃喃的低语传进耳中,土屋和马心脏猛地一跳,好不容易止住下劈的动作后,他手上的刀光猛地一拧转,照着藤原临也的脖子劈过去。 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刀光,将他心中的杀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是在同时。 藤原临也站定不动,左手扬起,一拳挥过去。 “锵——” “噗——”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响起。 前一道是刀刃砍在石头山上的声音,后一道是拳头砸在脸上的声音。 这一瞬间,土屋和马的瞳孔陡然缩小,全都聚焦在藤原临也的脖子上。不仅仅是他,整个佛堂里的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那看似锐不可挡的刀刃,竟然就这样被挡住了! 而且……是以肉身去硬扛,居然还是脖子这样脆弱的部位。更令人震惊的是,藤原临也的脖子上,连一丝丝的血迹都没有…… 时间凝固的这一瞬过后。 土屋和马的头歪向一边,身体翻滚着朝屋外摔去,倒在庭院的泥泞中。 影秀刀掉落在地上,金属与木地板相碰,明明是很沉闷的声音,却远远地扩散开去。 没有人能料到这样的场面,仿佛梦境一般,带着梦幻色彩的少年,弯腰捡起刀,放在手上把玩片刻,轻佻地一笑。 “玩具刀而已。”他嘲讽道。 我信你个鬼……川岛美记直接在心里开骂。 摔出门外,躺在庭院泥水上的土屋和马,气急攻心之下,张嘴就是一口热血喷出。 85.当笠原深绘里对上川岛美记(万字达成) “轰隆——” 闪电炸裂般在耳边响起。 佛堂里的灯,不堪重负似的灭掉了。 就在土屋和马飞出去的同时,笠原深绘里持枪站出来,从后面看着藤原临也:“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等我忙完。” 藤原临也背对着她摆下手,一步踏出佛堂。 雨几乎是咆哮而下,天色阴沉昏暗,即便是白天, 视线范围内也不清晰。所有人都目光都随着他的背影移动,犹如灰色背景里的一抹厚重剪影。 水花阵阵溅射,他一步踏入雨中。 背影赫然化为了模糊的幻影,有如透过雨幕,眺望远处的山峦。 居高临下看着趴在泥泞中的土屋和马,藤原临也笑了笑,温柔道:“晚上别睡太早,记得等我回来哟。” 他这是挑衅吧! 这绝对是挑衅啊……土屋和马胸口一闷, 又喷出一口含着碎牙的血。 “哈哈~” 川岛美记掩着嘴,轻轻笑了几下。 这声音通过雨幕传进耳中,恍如隔着一个世界那般遥远,土屋和马脑子一热,当场就要不顾暴露妖身的损失,直接暴起杀了藤原临也。 然而,这时忽然有警报声响了起来。 从大门、侧门、等各个方向,穿着警服的普通警察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九课探员鱼贯而入。 “不许动!” “举起手来!” “这里已经被包围了,请你马上投降!” 土屋和马立马闭眼装晕。 警察来了, 不用他出手,台东区知事会把藤原临也弄回警察署好好折磨一番,再转交给他处理。 面对着几十把黑黝黝的枪口, 藤原临也一个人站在雨中, 毫无表情地望望四周,最后, 他转过头, 视线看回川岛美记,背对着警察和九课探员,他无声地蠕动几下嘴唇。 ‘居然敢全程看戏!’ ‘我生气了!’ ‘回家洗干净等我!’ 川岛美记理解出来的,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或许其中有曲解,但凭借着她对藤原临也这坏蛋的了解,他要干的事只怕更可恶! “哼!” 川岛美记冷冷地撇开视线,留给他一个傲娇味十足的侧脸。 这样的唇语,同时也被笠原深绘里捕捉到。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笠原小姐,”藤原临也冲她眨眨眼,和她很熟似的说,“记得帮我保密哟。” 最后,他看向北原贵树:“明早等我的好消息。” 说罢。 提着刀,藤原临也一闪跳出包围圈,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 真是胡闹……笠原深绘里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这里留下的残局终究还是得收拾,她掏出证件,往众多警察和九课看过去:“我是笠原警视长, 这里暂时由我接管。你们回各自的部门去, 不要插手。” 片刻, 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到她身上。 光头们脸色微白,尤其是几个藏匿其中的妖怪,土屋和马隐有不甘,连呼吸都粗了许多。 望着这位身材高挑的冷淡女警官,川岛美记神情凝重,心想难怪那小鬼这么有恃无恐,原来连九课的高层都勾搭上了啊。 呸! 渣男! 陆陆续续地,警察和九课探员离开,到场的客人也随之离开。 笠原深绘里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还为了撇清关系似的给藤原临也下了一道通缉令。最后坐上了川岛美记的车,和她一起离开。恢复了清净的佛堂里,一时间只有雨水哗啦啦的声音。 土屋和马缓缓从泥泞中起身。 顾不上脸和衣服上的泥巴,他身形微摇,竟有些失魂落魄。 上任第一天,就被搞成了这样,组织给的刀丢了不说,还被九课给惦记上了,这以后还怎么在东京混啊…… 想到悲情处,他鼻尖一酸,有点想哭。 好委屈。 明明他才刚来东京。 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磨难啊,不仅什么计划都没施展出来,还要面临死亡威胁……呜呜,东京这座城市太可怕了,东京人太粗鲁太野蛮了,他现在很想回乡下。 “老大……”荒木二郎瘸着腿,从佛堂内艰难地爬出来。 不! 不能这么丧气! 只要今晚杀了那小鬼,我就还能翻盘! 土屋和马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来,和荒木二郎说道:“起来,现在和我去找你哥养的鬼,今晚我们必须胜利!” “必须胜利!”荒木二郎拖着半瘸的腿吼道。 半小时后。 两只妖怪冒着雨抵达北原家建筑工地。 望着那即便下着雨也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哪里能感受到一星半点的怨气和妖力。 荒木二郎愣了。 土屋和马慌了。 沉默半晌,土屋和马声音沙哑沉闷地问:“你没带错路?” “……没有。”荒木二郎摇摇头。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没了。” “你们难道就没有布置人手在这看着?” “有的。” “那看着的人呢?” 死一般的沉默过后,荒木二郎叹口气:“八个上位实力的蜘蛛妖,被一下子秒光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啊?”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哥连骨灰都没留下来了。” “这……我今晚怎么办?” “呃,要不,”荒木二郎试探性地问:“我们搬家?” “混蛋!”土屋和马反手一巴拍在他的后脑上,呵斥道:“区区一个小鬼而已,用得着这么慌?” 是你自己慌了好不……荒木二郎心底嘀咕一句,脸色不敢有异样。 土屋和马略一沉吟,问道:“组内现在还能用的力量有多少?” “上位十六名,中位四十八名,下位两百零二名。” 荒木二郎准确地答道。 大哥死去的这段时间,他对组内的事务特别上心,几乎是天天都捧着各项文件来看。期待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接过大哥留下的一切,好实现妖生爱情双丰收的美梦。 可那曾想到,现在大哥的位置被空降的土屋和马抢走了,大哥留下的嫂子,也被藤原临也给抱走了……荒木二郎忽然觉得,妖生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死了算球。 土屋和马琢磨片刻。 觉得集中黑蜘蛛组所有的力量,再加上自己中级妖将的实力,都不太稳妥。必须得向组织求援,哪怕妖王一时半会抽调不出来,来两个上级妖将也好啊,不然他是真的有点怕。 ※※※※※ 雨很大,街道上行驶的汽车都开了前灯,轮胎溅起一阵阵水花。 黄色的法拉利跑车里,正播放fm电台的音乐节目,曲子是杨纳切克的小交响曲。川岛美记小手握着方向盘,不成调地跟着轻哼。 笠原深绘里深深靠在副驾的一只手,闭上眼睛倾听。 管乐器齐奏的美丽声响传入脑中,她却没听到脑子里去,现在她想的更多的,是藤原临也的事。今天他可以逃过去,但明天呢?无论逃多久,总会有要直面的那一天,除非他不打算以人类的身份活动了。 从踏入东京的那天起,无数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他身世神秘,在东京这一年堪称惊艳的表现,足以说明他来历不凡,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成长的。 更准确地说,有些人往那方面去猜了,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这种事就很气。 笠原深绘里看着他蹦跶了一年多,愣是让他逍遥快活了一年多。 讲道理,是妖怪又没罪,只要不犯法也不会抓他。但神官嘛,就别指望当了,乖乖把神社叫给阴阳寮充公吧。 想着想着,笠原深绘里又有些迷茫。 这一年多里,其实藤原临也表现出来的品格,比她知道的任何一个神职人员都要更高尚,更完美,从他身上简直看不到任何一丝缺点(贪钱不算)。 就算是妖怪他也比所有人更像一个神官……这些事想了也是白想,千百年前就立下的规矩,不是笠原深绘里能撼动的。 作为当前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之一,她也没有理由去反对规矩。 路上有些拥堵,黄色法拉利被夹在两辆卡车中间,慢吞吞地向前爬行。 旁边车道上的丰田花冠里,一对中年夫妇在大声争吵,笠原深绘里深深靠在椅背沉思,川岛美记则听着广播。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大雨也将整个世界彻彻底底地冲刷了一遍。路边巨大的广告牌洗干净了灰尘,晶晶闪闪地亮着灯。 “欸,”川岛美记忽然问,“你和藤原临也怎样认识的?” “和他不熟!”笠原深绘里冷淡地答道。 “哦,了解。” 川岛美记脸上浮起笑容,可以理解为各种意义。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是九课的高层?” “嗯。”笠原深绘里轻点一下头。 “这么年轻,却能爬上高层,”川岛美记白嫩的指尖,配合着音乐在方向盘上一边轻敲一边说,“家里的条件肯定很好吧?非富即贵的那种。” 笠原深绘里轻轻皱起眉头,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川岛美记歪过头来打量她,“不像我,家里穷得要命,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被迫出来工作了。” 她穿着套黑色套裙,外头披着浅茶色春装外套,嘴巴笔直地闭成一直线,称之为和自己一样的大美女一点都不为过。可问题在于,她脸上的表情极端缺乏,一路上都没露出过笑容。两眼就像优秀的监视员那样,彻头彻尾的冷彻。 看了一会儿,川岛美记笑着说道:“真羡慕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呢,可以受到最顶尖的教育,出来工作也是随心所欲不用看别人脸色不怕给别人脸色……而我就惨了,天天都要以笑娱人。” “你现在很有钱。”笠原深绘里以不含感情的声音说道。 “钱有什么用啊……”川岛美记摇摇头,“当风俗店的老板,哪有当女警官受人尊敬,人生啊,啧啧……” 说到这里,她哑然一笑,不无忧伤地揉了一会眼眶。 沉默片刻。 音乐声停了,车厢里静悄悄的。 笠原深绘里觉得总该谈点什么才好,视线转动几圈后,手指着汽车音响:“音质很好。” 川岛美记点点头:“你知道刚才那首乐曲的作曲家是谁不?” “杨纳切克。”笠原深绘里准确地答道。 “杨纳切克。”川岛美记重复一遍,好像把重要约定语背进心里面似的。 法拉利驶进吉原,车灯把路边的绿化树照得青翠欲滴,熟悉的景色也就映入眼帘。川岛美记开着车进入停车场,把车停好,熄火。 两人一动不动,坐在车内等待。 车内一切东西都停止了,空调机的声音消失,隐约消失,灯光消失,仅有车厢里常长年累月沁入仪表台和座椅的玫瑰花香水味在鼻尖微微荡漾。 笠原深绘里想了好久,想出一句话。 “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 “谁的话?” “约翰.f.肯尼迪。” “谁来的?” “美国第三十五任总统。” “哦,坐敞篷车被刺杀的那个。” “不回家?” “等那小鬼一起啦。” “他怎么知道你在这?” “那狗东西,鼻子灵得很。” “哦……” 又是短暂的沉默过后,笠原深绘里忽然问:“你真的要洗干净给他?” “……”川岛美记一愣,紧接着噗嗤地一笑,丰腴的身子一阵颤动,“对啊,你要看吗?” 笠原深绘里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话题。 在藤原临也出现的前一秒,她才摇头:“不看。” 下一秒,全身湿透了的藤原临也,敲了敲驾驶室一侧的车窗。 川岛美记摇下车窗,巧笑嫣然张嘴:“小弟弟,请问找姐姐有什么事?” “没找你!”藤原临也一把拨开她的脸,看向副驾的笠原深绘里:“笠原小姐,上去坐坐?” “啊唔!” 川岛美记直接咬在他的手腕上。 藤原临也另一只手从里面打开车门,把她拽出来,像夹腰鼓一样夹在腰上。 “不许打!”川岛美记警告一声。 “等回到家再打!”藤原临也很记仇地说道。 “放我下来啊!” “不放!” “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哭吧。” “在哭啊,我在哭啊!” 闹腾了一阵,藤原临也才把川岛美记放下来,顺带细心地替她理了理衣领。 默默看了一会的笠原深绘里,这才轻轻点头:“好。” 三人离开停车场,乘电梯上九楼。 一进门,川岛美记就一脚踹在藤原临也屁股上,呵斥道:“赶紧去把洗澡,别把我家弄脏了。” 藤原临也回头瞪着她:“太太胆子很大啊!” 现在的川岛美记,一副标准的未亡人打扮,身穿黑色府绸丧服,系着黑腰带,手里提着小布袋,头发优雅哀伤地盘脑后,衣领里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没你的大!” 川岛美记的样子显得很不高兴。 抬手看了看表,她不耐烦地说道:“快中午了,赶紧去洗个澡,然后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说完滚蛋!” 藤原临也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照着记忆中的位置往泳池走去。 笠原深绘里看着他们两个互动完,才弯腰脱下高跟鞋,脱下外套。在川岛美记的带领下,裹着丝袜的脚底踩过柔软地毯,进入休息区。 这里是女帝的第九层,休息区宽宽大大,从阳台望去,晴空塔历历在目。 家具不算多,但格调都不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天花棚垂下的水晶灯和桌子上的座灯,都是意大利式的风格。 “好房间。”笠原深绘里赞叹道。 “用来当摄影棚都可以吧?” “有那种感觉。” “请设计师设计出来的,都是这个样式……”川岛美记轻耸一下肩,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只可惜徒有其表,内里没有一丁点的生活气息。” 笠原深绘里朗读课文一样说:“创造生活气息不就行了。” “问题是没有生活。”川岛美记学着她面无表情的神态说道。 笠原深绘里沉默下来,脸上浮现出“我和你的交情尚且不到谈这个的地步”的冷淡表情。 “你这人,不善交谈,以后是会吃大亏的啊……”川岛美记开心地笑了几声,解开腰带,直接把丧服脱下来,就只穿着内衣光溜溜地走向厨房。 “喝点什么?”她问。 “冰水就好。”笠原深绘里答道。 “水就行啦,”川岛美记拿着杯子从水壶里倒水,还不忘调侃一句:“你自己够冰的了,还喝什么……啊,狗东西!” 杯子砰地砸在桌面上。 臀部隐隐传来被打异样的感觉,川岛美记红着脸,气鼓鼓地冲向泳池。 86.川岛美记一步步沦为猎物 川岛美记的私人泳池豪华。 面积大约有一个足球场大,不仅水温可以自动调节,还有仿造出来的暗流与波浪。躺椅、spa单间、饮料吧台等设施一应俱全。 藤原临也懒洋洋地趴在络新妇的背上,边随着水流漂浮,边给她喂小蜘蛛吃。 偶尔,他的腿会抬起来,拍一下络新妇的屁股, 就像用马鞭来拍马一样。每当屁股被拍一下,络新妇就会滑动八条蜘蛛腿,载着主人在水里游一阵。 嗯。 川岛美记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那可恶的小鬼,骑在自己身上……哦不,骑在别的蜘蛛娘身上,却在不断地地占她的便宜! “太太~” 藤原临也朝她挥挥手, 下来一起玩啊。 “……” 川岛美记神色痛苦地捂住脸,手指摁着太阳穴狠狠地揉着。只穿着内衣的身体,气得一阵急促起伏, 丰满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以肯定的是。 如果现在给女帝大人一块板砖,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砸破藤原临也的狗头。 络新妇瞪着眼睛看她好一会,认出这个女人是谁后,开心地叫道:“傻子!” “?” 川岛美记心头一酸。 被小鬼欺负就算了,那只和自己一样的蠢蜘蛛怎么也这样…… “太太,下水呀。”藤原临也和她打声招呼,从络新妇背上跳下来。 “我不!”川岛美记气势汹汹叉着腰,眼里满是杀气。 “那你就在案上看着吧!” 藤原临也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在泳池里游了起来。 笠原深绘里走进来时,耳边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视野看向蔚蓝色的泳池。 少年正在奋力地游着。 速度相当快,手臂摆动有力,动作灵活得宛如一条苗条的小海豚。然后,她的视线看着浮在水面的络新妇,思考那只妖怪是他从哪弄来的。 “你下去游么?”川岛美记问。 “不。”笠原深绘里摇摇头。 那淡然的模样,像是在摆出一副别跟她说话的姿态。 “你该不会是雪女吧……”川岛美记嘀咕一下, 顺着岸边坐下,把脚伸进泳池里。可能是池水比较暖和的缘故,小脚入水的一瞬间,她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 眼睛微眯的模样,显得十分惬意。 笠原深绘里左右看了眼,往泳池边的吧台走去。 “里边有各种饮料,还有水果,”川岛美记喊道,“你弄点过来一起吃好不?” “好。” 笠原深绘里简短地答道。 似乎要她多说几句话,是很费力的事。 藤原临也在泳池里装摸做样的游了一阵,慢慢凑到川岛美记身边。 “呼~” 水里忽然冒出的脑袋,大口地喘着气。 泳池明亮的灯光,在他的脸上镀了层柔和的光布,平时怎么看怎么讨厌的眉眼,突然变得有些顺眼了,大概是因为他眼里正闪着亲昵笑意的缘故吧。 “小鬼……” 川岛美记瞥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想搭理他。 然而,藤原临也忽然伸手, 抓着她的脚, 用力就是一拉, 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过来。 “噗通”一声。 笠原深绘里从吧台里抬头, 只看见一阵溅起的水花。 “咕噜咕噜~” 一连串的气泡从水底冒起。 看了两眼,笠原深绘里回过视线,从冰箱里拿去酒和饮料,产自宫崎县的芒果和静冈县的蜜瓜也都拿了点,端到池边坐着。 水底下。 灯光射进水里,摇曳地折射开,视线一片明亮。 川岛美记背贴着池底,板着脸看藤原临也。 此时的小鬼,正搂着她的身体,把她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太太,我……咕噜咕噜……” 藤原临也到底讲了什么,川岛美记压根就听不清。 只不过那张才刚刚顺眼一点的小脸,在她眼里又变得可恶起来了。 过了一会,她感到缺氧了。 手脚本能地缠上藤原临也,柔软的身子贴过来,紧致结实的肌肤紧贴在他的身体上,那光滑至极的触感,使得藤原临也想在水下呆上半天。 只可惜,妖怪也是要呼吸的。 “噗通~” 水面钻出两个脑袋。 笠原深绘里坐在池边的躺椅上,单手托着下巴,侧脸一动不动的望着不远处自己划水玩的络新妇,那冷淡的脸庞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呼呼~” 川岛美记双手扶着池边,打湿的长发犹如一缕缕海草般紧贴着光滑的后背。 精致圆润的鹅蛋脸憋气憋得红扑扑的,张着性感的嘴唇贪婪地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 “太太,该怎么补偿我呢?”藤原临也从后面抱着她的腰,几乎是把脸贴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在她耳后喷着热气,“我在帮你出气,你却全程都在看戏,这也太不讲情谊了。” “嗯~” 川岛美记咬着牙不肯回应,双腮有些微微泛红。 “不如今晚陪我闹一场?”藤原临也说着,视线沿着她凹凸有致的锁骨往下滑。 丰满隆起的曲线映入眼帘,上面覆盖着有红色刺绣的黑色内衣,两种色调在白皙肌肤映衬下格外诱惑。 藤原临也一直认为,神秘的黑色与妖冶的红色结合在一起,非常显御姐气质。 “说话啊。”他催促一句,双手在她光滑的小腹上轻轻抚摸。 “别……不可以这样……”川岛美记缓扭着脑袋,一边弓着身体用屁股顶开他,一边躲闪。不过她的动作和力度非常的适中,完全没有认真反抗的样子,“……小鬼,别太放肆了,别……求你……别……” “上来,坐着说说。” 藤原临也松开她的腰,转而拉着她的手坐上池边。 川岛美记挣脱不出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无奈地被她拉到池边,并排挨着坐好。她只穿着内衣,藤原临也同样也只穿着内衣,身子都是光溜溜的,不断有水珠滑落。 模样呢,一个干练端庄,轻熟女范。一个是身材高挑的阳光美少年,手拉着手宛如小情侣一般挨着,全然不显突兀。 笠原深绘里嘴唇贴在薄薄的酒杯边上,闻着里边松子酒的味道。 眼神注视着池边的两人,一动也不动,唯有那纤长的睫毛,不时像蝶翼般轻轻颤动。 “不说话就可以当没事发生吗?”藤原临也继续逼迫川岛美记。 川岛美记无动于衷地“呃”了一声。 用力将手抽了抽,发现抽不回来后,她一声不吭的将脸转到另一边看向独自在泳池里玩耍的络新妇,不愿这混蛋说话。 “今天我可是为了太太得罪了一整个极道组织啊!” 藤原临也分开五指,一根根镶嵌进川岛美记的掌心里,和她十指相扣。 川岛美记手臂僵硬,却没有躲开,侧眼瞅瞅握在一起的手掌,叹息一声:“迟早有天,姐姐会被你这鲁莽的小鬼害死。” 说罢,她略微抬起头,目光望着清澈的水面,怔怔发呆。 “在死之前,不如我们先把没完成的事干了吧。”藤原临也用拽一下她的手臂。 顿时,川岛美记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整个身体便被被拉入他臂弯中。旋即,藤原临也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上,笑着说:“我想起一部片子,穿着黑色丧服的年轻寡妇跪在丈夫的遗照前,黄毛在身后。年轻寡妇一边怀着对丈夫的愧疚,一边挨……” “闭嘴!”川岛美记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不然他说话。 然后她“你你你”了几声,气得想抡起拳头砸他几下,又想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顿。但到了最后,她什么都没能做出来,只是颤抖着睫毛叹息一声,小手顶住他的胸口慢慢推开他:“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假结婚,别叫我太太……” 藤原临也没管她想什么,嘴唇向下移动轻轻吻着她的眼睛。 “……都说了不可以!”川岛美记左右拧着脑袋,一边躲闪一边推她,“我不是什么太太,满足不了你的癖好,麻烦你去找别的女人!” 感受着成熟女性扭动的摩挲触感,藤原临也呼吸重了几分,心想欺负这样的女人,感觉真不错。 嘴唇从她的眼睛滑落到秀气的鼻尖,轻轻咬了下,再缓缓向下移动在她脸颊上吻了下。 川岛美记娇躯一震,立刻紧绷着起全身肌肉来推搡他。 藤原临也稍稍抬起头,俯视着她的面容。 圆圆的脸蛋,皮肤白嫩得像是刚出炉的奶油蛋糕,两瓣饱满的红唇,则像是蛋糕上的草莓,看得他有些馋,不禁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不,哪里不可以……”注意到他的目光,川岛美记蓦然打了个冷颤,“你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啊,反正不能亲!”她使劲摇着头,视线左右偏移,一会儿飘到看戏的笠原深绘里身上,一会儿飘到划水的络新妇身上,一会儿又飘回到藤原临也身上。 藤原临也眼睛里的侵略性,丝毫不减。 “呜呜,不可以……”川岛美记在他怀里扭着身子,脸蛋红成了熟透的苹果,“那里不能亲,最多……最多让你亲一下脸蛋,你看这样行吗?反正就是不能亲嘴的,嘴唇不行是绝对不行的……求你别……” 藤原临也心里多少有点好笑。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但这种害羞的小女人姿态真的很讨喜,他把川岛美记牢牢抱在怀里,在她耳边问:“太太说不行,那就不亲。” “呼~” 川岛美记心里松了口气。 情绪控制住后,她无力地半靠在他身上,幽幽地看着他:“别叫我太太。” “为什么不?”藤原临也装傻。 “假的,结婚是假的!”川岛美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尖利:“我没嫁人,不许叫我太太。” 藤原临也抬着她的下巴,凑近一点,笑眯眯地说:“藤原太太不行吗?” “……” 川岛美记望着他清澈眸子,感觉自己的判断能力正在逐渐丧失。 那深处闪烁的亮光的眸子,时而闪出的直率温情,又忽而变成粗俗刻薄的冰冷,下一秒又变成了对世界表达喜悦。复杂的少年将他的复杂在双眸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深刻有力,但又安溢温馨。 一种动人心弦的东西,慢慢溢出。 川岛美记嘴唇略微蠕动几下,像是想说话,但没能组织起语言。 就这样,她呆呆地看着藤原临也靠近,脸贴在她的脖颈处吻了下,然后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今晚,我就去杀了土屋和马,太太乖乖在家等我凯旋。” 川岛美记咬紧牙关,傲娇地哼了声。 此刻闪现在她脸上的光彩,是女性独有的凛然与贞洁秉性,想在无声地表达“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交心于你”的倔强。 然而,藤原临也抱着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在一点点的升高,晶莹玉润的肌肤也渐渐泛起好看的红晕。身上的玫瑰体香被升高的体温一熏,顿时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暖暖的,湿湿的,满是脂香味。 闻着闻着,藤原临也双手搂住她柔软的小腰,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 那撩人情思的香味钻入鼻腔里,有点痒,简直叫人难以把控。 川岛美记的身体有些僵,脸蛋也绷得有些紧,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后来干脆把眼睛闭起来,以一种鸵鸟心态默许了藤原临也的行为。 笠原深绘里架着腿,瞅着池边的两人。 像个空气人那样,她小口小口喝着松子酒,不时拿起一块蜜瓜放入嘴里。 “藤原……” 川岛美记呼吸愈发沉重,紧闭的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表情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般。仍由藤原临也放肆了片刻,忽然伸手用力推开他,嘴唇呼着灼热的气息,满眼通红的盯着他来看。 望着她一副委屈到了极点,气撒不出来的模样,藤原临也没说什么,握住她的小手了紧攥在手心。川岛没记劲挣脱几下,可都没能挣开,干脆就气呼呼地别过脸不看他。 “欸,答不答应的?”藤原临也笑着问。 “什么?”川岛美记一时没反应过来。 藤原临也一本正经地说道:“当藤原太太啊。” “……”川岛美记气得直咬牙,猛地一回头,用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无赖!这样好玩吗?一点都不好玩啊,你要玩找别的女人去,我不陪你啊!” 藤原临也保持着笑容,看她骂自己。 “是我傻,是我把自己搭进去,我认了。但能不能不要这么逗我?”川岛美记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是一把将他推倒,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你拥有锻炼得那么棒的肉体,脸也足够帅气。脑袋也够可以,阴谋轨迹更是不少,肯定会有为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对你着迷的啊。还有,你堂堂一个少主啊,手下有那么厉害的妖怪,要谁都可以帮你抓来!为什么非得和我过不去啊……我都认输了啊,你别逗我了好不……” 老实说,这个姿势真不错。 川岛美记弓着腰,身材曲线一览无余,大饱眼福的藤原临也,脸上始终都挂着令人猜不透的笑容。 “你说话啊!” 这次轮到川岛美记说这句话了。 看着小鬼脸上那惹人厌的笑容,她气得浑身发抖,一肚子的委屈顷刻间全都吐了出来。 “混蛋!变态!全天下就没你那么恶心的男人!你要是缺女人,找别人去啊,何必在我这个开风俗店的碧池上浪费时间啊!” 骂着骂着,她头一抬,指着笠原深绘里:“哪里不是有个吗?出身高贵身份高贵,还是个一脸仙气的大美女啊,你去找她啊!缠着我干什么——” 笠原深绘里直接翻了个白眼,懒得管这发疯的女人。 “真的,我警告你!”川岛美记重新低下头,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肩头不规则地上下抖动,“别把我当成傻瓜一样捉弄……” “好好,不生气了,”藤原临也两手绕绕到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先冷静下来,我慢慢和你说。” 川岛美记挣了很多次,都未能甩掉他的手。 脸色一阵变幻后,她刚才高涨的情绪顷刻间泄去,身体软绵绵地趴到了藤原临也的胸口上,小声嘟囔道:“给我多一点尊重好不好……” 言语中带着些许软弱感,好像是默认自己没法逃脱了那样。 “不想当太太,”藤原临也贴着她的耳朵问,“难道你想当情人?” “胡说!”川岛美记稍稍抬头,用力摇晃两三次,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我什么都不当,最好你不要来纠缠我。” 藤原临也轻轻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抚摸她滑溜溜的后背。 “真是的,为什么就不会温柔一点啊……”川岛美记抱怨了句,把头软绵绵地放枕在他胸口上,闭着眼睛。 刚才还很急促呼吸,恢复到轻微恬静中,仿佛睡过去了那样。还渗着水珠的头发在额头上贴着几缕,勾勒出好看的纹路,那秀气的鼻尖,不时着呼吸微微颤动。 藤原临也用手擦拭她的脸,抹去眼角几乎看不见的水珠。 落地窗外的世界,仍然下着倾盆大雨,阴沉沉的天空时而闪现出的凶险雷电,丝毫无法影响室内的安逸。 过了一阵,川岛美记睁开眼睛。 头依然枕在藤原临也身体上,模糊的眼光呆呆地瞧着室外的大雨。 昏暗中,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快速掠过,看不清模样,也许是只乌鸦也说不定……想起乌鸦,川岛美记脸色一边,重新抬头看着藤原临也。 “你的,嗯,你的那个属下,那只天狗……”她支支吾吾地问,声音意外拘谨。 藤原临也脸色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是不是想问我是什么少主?” “你别笑得这么可恶!”川岛美记气不过来,双手扶着他胸口,挺直腰身,居高临下俯视他:“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快点说!” 藤原临也一只手,摸她的头发。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发间碰到她的耳朵,轻轻抓着她柔软的耳垂揉捏。 “……”川岛美记身体哆嗦了下,略一踌躇后,侧倾着头把脸贴在他手心里。 “我是大天狗啊。”他说道。 川岛美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当然!”藤原临也像提醒学生注意课堂纪律的老师一样。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络新妇小姐,你是不是也要说实话了呢?” 刹那间。 川岛美记眼神像冻僵了一般,瞳孔失去光泽。 嘴唇若有所语地微微颤动几下,如平静的水面落入一片树叶所泛起的波纹。 “嗯,那边的是九课的女警官哦。”藤原临也说了声,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胸口,“太太,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络新妇吧?” “……” 川岛美记心里好想哭。 这件事一旦被这小鬼坐实了,她能预料到以后他会不断威胁她,逼迫她做出各种屈辱的事。 “乖点,不要违抗我,”藤原临也哄小孩一样抚摸着她的后脑,轻轻说道:“亲我一下看看。” “……不要。” “没办法,我只能去戴罪立功了。” “……不要。” “哪个不要?” “……我亲。”川岛美记咬着牙,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俨然下定了决心那样,伸手轻轻触摸藤原临也的脸颊。 指尖又软又滑,藤原临也感觉很舒服。 接着,川岛美记的身体往上挪了挪,嘴唇凑到藤原临也脸上,像像嗅什么气味一样用鼻子在他脸上各个部位“嘶——”地深深吸气,最后,确定了他眉心中间的部位,嘴唇贴在上面轻轻吻了下。 “可、可以了没?” 川岛美记神情紧张地看着他,鼻翼随着呼吸略微鼓涨,仿佛有些变硬。 “暂时先放过你。”藤原临也拍了下她的屁股,感受那惊人的弹性,乐道:“你要赖到什么时候?还不赶紧起来给我做午饭,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吃了。” “……你!” 川岛美记红着俏容,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一口吃了。 “不信?”藤原临也反问一句,没给她留反应的时间,直接就两手拖着她的臀部,一下子站起来,“走,跟我进屋!” “诶诶诶,不可以!”川岛美记立马就慌了,双腿忽然胡乱地在空中踢踏,“放我下来,我去做饭,现在就去啊——” “期待太太的手艺。” 藤原临也这才把她放下来。 双脚一沾地,川岛美记忽然转身,报复性地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噗通~” 水花溅起,瞧着藤原临也在水里扑腾的画面,川岛美记漂亮的脸蛋上,这才露出一丝解气的笑容。 “我会在饭菜里下毒的!” 大声宣告自己的计划后,川岛美记这才迈开光洁的脚丫,舒服地前后摇摆双臂,很开心似地踩着大步走去厨房。 在笠原深绘里看来。 这只蜘蛛,是在自己编织而成的网里,一步步沦为了藤原临也的猎物。 87.姐姐什么的,当然是可以说(shui)服的啦 豆大的雨点横扫过来,不停地敲击九楼的玻璃窗。 藤原临也从水里爬起来,甩了甩头发的水珠,往躺椅那边走去。 “笠原小姐,”他问,“看了那么久的表演,不评价一两句?” “我听到了。”笠原深绘里说道。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手托下巴,凝然不动。 “我知道你能听到。”藤原临也脚步不停。 洁白的羽翼,在他背后张开,同时,他的发色和瞳孔也变成金黄色,一股睥睨的气场,从那微微扇动的羽翼中迸发出来。 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笠原深绘里不由地细眼睛注视着他。 那眼神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她,但也仅限于一瞬之间。两秒过后, 她就迅速把目光撇向另一边,脸颊微微泛红。 藤原临也边靠近她,边说:“轮到我们谈一谈了。” “停!”笠原深绘里喝道。 “嗯?” 藤原临也有些疑惑。 这位姐姐不是一直都对他的身份感兴趣的吗,怎么现在自己主动自爆,她就拒绝了呢。 “……你,你把……”笠原深绘里支支吾吾片刻,吸了一口最深的气,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你把衣服穿上,再过来……” “……” 一向脸皮很厚的藤原临也,现在尴尬到想去死。 泳池旁边挂有干净的浴巾,他收起大天狗的形态,低着头冲过去, 一声不吭地用浴巾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笠原深绘里把脸歪向一边, 丝袜里的脚趾,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只穿着短裤从泳池里爬起来的藤原临也,身材完全被她看在眼里。体态虽算不得魁梧, 但身体各处的肌肉都紧实分明, 尤其是马甲线的匀称肌肉线条, 美感和力量感恰到好处地糅合只一起,只要看一眼,没有哪个女人不想上手摸一下感受一下的。 打住! 不能想! 笠原深绘里就此收住念头,凝望窗外的云。 天色始终阴沉,远处晴空塔的塔身也好,近处建筑工地高大的吊塔也好,空中飞机的警示灯也好,所有颜色无不被吸入深沉的云影之中。 雷声也在响个不停。 每次空中白光闪过,都会震得玻璃窗一阵抖动,室内物体的轮廓也会被短暂刷上一层白漆。 “笠原小姐,今天的事谢谢你。”藤原临也裹着浴巾回来,在她旁边的躺椅躺下。 “嗯,没事。” 笠原深绘里犹如局外人一般地说,声音像是电视里的新闻播音员。 说完后,她眯细眼睛看着窗外,表情像是思考事情。身上穿着事务性的黑色套装,架在躺椅上的双腿, 裹着看上去光滑细腻的黑色丝袜。从侧边看她,她好像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静静发呆的样子,就像用特殊硅胶塑成的写实主义雕像。 “你不说话我就走啦。”藤原临也说道。 “呃,让我想想……”笠原深绘里头轻轻摇了几公分,翻过来看向他的脸,皱着眉头思考。 那黑珍珠似的眸子上,流转着有如绸缎般鲜明的光泽,但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 藤原临也只能放弃自己先开口的想法,安静地等待下文。 过了好久,雷声响了又响,笠原深绘里才捧着酒杯,冷淡地说道:“你不是个好人。” “我从没说我是好人啊。”藤原临也耸耸肩膀。 笠原深绘里又沉默下来。 略微加重的呼吸,仿佛从长长走廊的另一端传来的响声,带有奇特的回响,内容听不真切,但似乎她有点生气了,这是藤原临也可以分辨出来的。 于是,他赶紧补充:“对待好人时,我才是个好人。” “唔……” 笠原深绘里的呼吸缓和下来。 “你来自哪里?”她问。 “长野县大山深处的一个神隐小镇。” “你的母亲?” “夏希凛。” “那么,”笠原深绘里不发出声音地喝了一口松子酒,“为什么忽然就坦白了?” 窗外又响起一道雷声,虽然离得还远,但在一点点移近。藤原临也尽可能地,对着她露出亲切的微笑:“因为笠原小姐一个人来了,所以我信你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笠原深绘里曲起双腿,纤纤小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视线一直盯着藤原临也的脸,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达反对。她把嘴唇紧闭着,明明隔得很近,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是在两公里开外的地方对视。 这姐姐也太冷淡了吧……藤原临也暗暗在心里叫苦。 诚然,她身材高挑曼妙,腿长的比例甚至比藤原临也还完美,那头近乎火红的橘色长发也足够吸引人眼球。可她的表情缺实在乏生活气息,像座尖利的冰山那样,使人觉得危险以及深不可测。 这种人,是绝对不能成为杂志模特、偶像歌手、演员这类职业的。 但也因为神秘,难以接近,所以她身上才有自然而然的,吸引人靠近探寻的魅力。 被她这样盯着看,藤原临也下意识地挺直背脊,像个被训的小孩那样坐正姿势,同时也在心里感叹明日香真可怜,在家里天天都要被这样的姐姐压迫。 “对了,你多大来着?”过了一会,笠原深绘里才小声问,“十七?” “还有八个月就十八了。”藤原临也回答。 “为什么来东京?” “重建浅草神社。” “之后呢?” 藤原临也一时间沉默下来。 到底怎么说好呢? 他也不确定。 笠原深绘里拿起杯子,在等回答的时间里喝光杯子里的松子酒。 “大概,找个人接我的班吧。”藤原临也答道,“又或者和我爸一样,生个男的来让他继承神社、” “你的父亲?”笠原深绘里眯细眼睛说。 “是的。”藤原临也答道,“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这个评价很不可思议,”笠原深绘里点点头,“想见一见他。” “暂时见不到啦,”藤原临也耸耸肩,“我家人都不在啦,或许明年老妈会过来一趟,其余时间你找不到他们的。” 笠原深绘里思考着他的话的含意,眉心又好看地蹙起。 电光闪过,远处传来雷声。 想了一会,大概有了结论,她没再关心这件事,转而问:“你接近明日香有什么企图?” “这话有歧义,”藤原临也神情严肃地纠正她,“是明日香接近我的,不是我主动啊,请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也别想着用这个理由要我退钱。” “……你这人,真的……” 饶是情绪一直很冷静的笠原深绘里,这时也觉得头有点疼了。 “为什么不明确推开她?”她忍着摔杯子的冲动问。 对啊。 为什么呢? 藤原临也在心里问自己。 色色的小婊砸学妹、塞长筒袜陷害、充满活力的笑容、古灵精怪的性格,还有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与生俱来的娇气,全然不会考虑普通人处境的高高在上……想着这些事,藤原临也用手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感慨道:“日本是个披着现代制度的封建国家,医生的儿子当医生,律师的儿子当律师,银行家的女儿……” “咳!” 笠原深绘里轻咳一声。 那冷淡的表情,像是在说“不用说这些小孩都知道的东西”。 “理事长的女儿,自然也要当理事长。”藤原临也坚持说完自己的话,从桌面拿起一块蜜瓜,边啃边说:“明日香的性格嘛,说不上坏,当理事长也不会是个大反派。但她有个很大的问题……” 蜜瓜很脆,一咬下去,满嘴清甜的汁水。 “是什么问题?”说到妹妹,姐姐冷淡的表情有所缓和。 “她不会考虑普通人的感受。”藤原临也把瓜皮扔进垃圾桶,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说,“刚认识没多久,她就可以用两双长筒袜来陷害我,还直言不讳地说要是不按她说的去做就要把我偷袜子的事公布出去。后来和她一起除灵,遇到一个身世比较坎坷的受害者,她自始至终都是站在自己那生来就是人上人的立场,漠然地看待受害者那悲惨但绝不卑贱的人生。” “嗯。” 笠原深绘里轻点一下头,表示认同。 “所以,你对明日香有企图,”她说道,“别否认,我看得出来。不然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被陷害了,还可以保持和颜悦色的姿态来面对她。” “哈哈,我当然有企图。”藤原临也拿起松子酒,往杯子里倒了点松子酒,“只是一个娇气的大小姐,现在的她再怎么顽劣都无所谓,反正影响的也只是身边人。可若等到她长大了,接了母亲的班,那她的一言一行,将会决定着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唔。” 笠原深绘里的回答,总是那么的简洁。 “所以嘛,要在她年龄还小,还处在可塑造的年华里,把她纠正过来。”藤原临也把倒出来的松子酒递给她。 她摇摇头表示不喝。 “纠正过来后呢,做出决策时,她就会考虑到更多人的立场了。”藤原临也把酒杯端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口,“尤其是那些她认为不重要的,可以被忽略的,但事实上是更应该受到保护的普通人。” 笠原深绘里定定看着他的脸,像在观察天空流动的云朵似的,然后视线又稍稍垂下,看了看她刚才喝酒用的酒杯,甄别留在上面的唇印是否和藤原临也现在喝酒时嘴唇的角度重叠,最后才撇开脸,轻轻说道:“谢谢。” 不知怎地,藤原临也觉得她这句谢谢,出乎意料的有点温柔。 “谢谢就不必啦,”他受宠若惊地说道,“既然说清楚了,退钱的事你可不能再提啊。” “……”笠原深绘里一时间很想站起来,一个飞踢将脚结结实实地印在他脸上,把这个只认钱的小鬼一脚踢去异世界。 算了。 不和他计较。 姐姐强行在心里说服自己,那5000万円,就当是帮妹妹付的学费。 解释完学妹的问题,藤原临也重新地躺到椅子,惬意地哼起歌来。 ?要不越矩直率的活着 ?要正确不犯错的活着 ?实事求是的活着是正义吗 ?以欺骗谋生活下去才是正义吗 ?我应该存在的姿态是什么 轻快调子,节奏感很强,歌词很有力量,唱着唱着,藤原临也忍不住抖起腿来。 笠原深绘里什么也没说。 她的眉间聚起细小的皱纹,嘴唇紧紧地闭着,直到藤原临也唱完,才说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知道这歌叫什么不?”藤原临也反问。 笠原深绘里摇头。 “叫《怪物》!”藤原临也身体探出来,压到她那张躺椅上,龇牙咧嘴地说道:“很可怕的怪物,就像这样,嗷呜~” 说着,他做了个很滑稽的凶狠表情,手还在她面前虚抓了下。 “噗~”笠原深绘里忍不住笑了一声,旋即马上咬紧下唇,静待笑意过去后,才冷冷地开口:“知道了。在你没做出违法的事情前,我会替你保密。” “非常感谢!” 藤原临也双手合十,朝她微微一拜。 接着,他抬起头,脸上绽放出纯洁的笑容:“还请笠原小姐帮我一个忙。” “先说。”笠原深绘里把一直曲着的腿放下来,轻轻伸出舒展。 “麻烦把我是妖怪的事散布出去。” “砰——” 笠原深绘里摔到躺椅下,眼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我说,请把我是妖怪的事散布出去。”藤原临也重复一遍,接着补充道:“然后呢,让阴阳寮的人开一场大会,把我抓去批判。人越多,动静越大越好,最好就是闹得人尽皆知。” “……” 笠原深绘里腰身直起一点,只以眼睛露出躺椅,仔细在他脸上端详一会:“你疯了?” “不不,相反,前所未有的清醒。”藤原临也用指尖戳戳自己的脑袋,“所有的事情,都藏在这颗小小的脑袋里。扬名立万的机会就在眼前,要错过了的话,我会遗憾死的。” 笠原深绘里摇摇头。 深深呼吸几下,她想要在脑海里搜刮词汇,却怎么也搜刮不出。 “不犯法!”藤原临也保证道,“绝对不犯法,我不会犯,也不会让你犯。” 笠原深绘里还在思考。 这时,穿上衣服的川岛美记从走廊里喊道:“吃午饭了,你们两个动作快点。” “来,边吃边说。”藤原临也朝她伸出手。 笠原深绘里略一踌躇,把手神前,柔柔地握住他的手。 握了相当久的时间。 和冰冷的气质不同,她的小手玲珑而温暖,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把她收起棱角的那一面,泄露了一点点出来。 然后,梳着危险太太发型的川岛美记,缓步从通道走出来。 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微微蹙起眉,好看又惹人怜爱的同时,还透露年轻太太着对花心丈夫的埋怨。 88.餐桌底下伸过来的腿 午餐是的是水煮鸡胸肉和水煮鱼,搭配青菜色拉。 分成三份的餐点,装在三个盘子里,看着很精致,但分量完全不够看。味道也很清淡,完全就是健身餐来的、 藤原临也吃了口鸡肉,和坐在对面的川岛美记说:“下次弄点好吃的啊, 我吃的没这么淡。” “啪……” 川岛美记拉开一罐冰镇啤酒的拉环,狠狠地捏在手中。 罐身被捏憋一点,丰富的泡沫涌出,转眼就打湿了桌布。 哼! 你凭什么用丈夫的口吻和我说话! “你不喝?”藤原临也看着她手下的啤酒。 “……”川岛美记脸色僵硬,赌气一样把说道:“会变胖的,不喝!” “那你还开。”藤原临也从她手下把啤酒罐抢过来, 往肚子里灌了一口,满足地呼出口气,“吃饭啊, 你瞪着我干嘛?” 川岛美记夹起一块鸡胸肉,恶狠狠地嚼着。 “那个……”笠原深绘里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犹豫。 另外两人转头,看向她。她脸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张着嘴,不怎么说得出话来。 “有什么问题吗?”川岛美记不解地问。 “呃……没事了。” 笠原深绘里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我去一下厨房,你等等我。”藤原临也离开桌位,往厨房走去。 “谢谢。”笠原深绘里朝他轻轻点头。 川岛美记疑惑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往厨房瞄了瞄,最后才回转到她面前空空的餐盘上,有些惊讶地问:“他是去给你弄吃的了?” “嗯。” 笠原深绘里轻点一下头。 “……为什么对你就那么好!”川岛美记的表情,有些吃醋。 “他知道我食量大,”笠原深绘里解释道, “这点东西, 完全吃不饱的,你别介意。” “这是我家!”川岛美记目光飘忽厨房, 埋怨道:“在我家里用我的厨房, 拿我买的食材给另一个女人弄吃的,这小鬼太讨厌了啊!” 笠原深绘里稍稍分析一遍这句话的含义。 然后,她问道:“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 川岛美记的身子,一下子就紧绷起来做贼心虚地低头往嘴里扒拉蔬菜色拉,声音嘟囔地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笠原深绘里不说话,就是静静看着她。 被这种不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川岛美记很明显没什么底气,往厨房里瞪了眼,强撑着气势说道:“就那小鬼,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不对,我恨不得直接杀了他!”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咯哒咯哒的声音。 两个女人往走廊看出去,原来是一直在玩水的络新妇过来了。 看到川岛美记的第一眼,络新妇心里就油然生起了一股亲切感,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桌边, 热情地搂在川岛美记的脖颈,亲昵地喊道:“傻子傻子, 和小蜘蛛一起去找主人。” “……” 川岛美记脸色一黑。 别骂了! 别骂了啊! 再骂就真的要变傻了! “主人呢?”络新妇视线环顾饭厅。 “死了!” 川岛美记咬着牙说。 她可不敢让这蠢东西跑去找藤原临也, 不然指不定自己身上又得被摸个透。 “在那边。”笠原深绘里抬手一指厨房。 络新妇小腰一扭,朝主人所在的地方扑过去。 川岛美记瞬间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地看着她:“笠原小姐,我哪里得罪过你吗……” “?”笠原深绘里不解地看着她。 “算了,这都是命……”川岛美记嘀咕一句,表情有些凄然。 “你来东京多久了?”笠原深绘里忽然问道。 这时候的她,脸上浮现异常专注的神情,嘴角如捕捉猎物的动物一般微微张着,眸子深不见底。 川岛美记这才想起。 这是一位九课女警官,和自己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啊。 “十年啦,”川岛美记答道,放松身体似的靠着椅背,“从一个小餐馆打拼到现在,蛮不容易的。” “哪里人?” “四国,爱知县。” “好地方。”笠原深绘里略微放松了一下嘴角。 有完整的身份证明,川岛美记不担心她可以查出什么,一边吃色拉一边说:“一个没什么人的小镇,放眼望去皆是山川与大海。”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去那里住一阵。” “住一个星期就是极限了。美好的事物都是有期限的,久了就会腻。” 说罢。 川岛美记忽然手抖了下。 视线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一抹酡红悄然爬上了脸颊,甚至在向着脖颈蔓延 “嗯?” 笠原深绘里不解地看着她。 聊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害羞了呢? “没事,有点醉……”川岛美记低垂着视线,死死咬着牙在忍。 啊! 受不了! 那狗东西怎么就这么变态! 笠原深绘里无言地交换了下架在桌底下的腿,视线仔细审视她。 在她的注视下,川岛美记白皙的脸蛋,很快染上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略微变得涣散起来,眨眼的频率变得很快,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没喝酒的啊,不可能会醉。 “嗯,我先离开一下……”川岛美记扶着桌面站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厨房。 然而,藤原临也这时却端着两个餐盘,满脸笑容地走向餐厅。 川岛美记冷眼瞥了下他:“式神呢?” “收回去了。”藤原临也像什么都没干那样,理都不理她愤怒的眼神,端着两盘菜直接在笠原深绘里身边坐下,“请尝一尝。” 一盘是火腿蛋炒饭,一盘是芹菜牛肉。 “好香的味道!”笠原深绘里吸了吸鼻子,用筷子拨了拨炒饭,“颗粒分明,卖相讨喜,看不出你做饭也有一手。” “自己一个人久了,懂的东西自然多点。”藤原临也嗓音温柔,语气也很轻,“吃吧,要是吃不饱我再去给你做。反正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不碍事。” “谢谢,我很喜欢。” 笠原深绘里的冷淡有所化解,道了声谢谢后,指捏着裙筒向下拉了拉,才端正坐姿开始吃东西。她吃东西的姿势十分地道优美,无论是餐具的使用和咀嚼的频率,拿去礼仪课上都可以打满分。动作明明很轻,看着也不快,但一大盘炒饭却几乎是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全被她吃进肚子里了。 “味道很不错。” 她用餐巾擦了擦嘴,接着吃芹菜牛肉。 藤原临也满心欢喜地地看着她吃东西,冰山女警官那一脸对食物动情的模样,让他深感这顿饭做得非常值得。 “不够的话,我再去做。”他说道,“冰箱里还有些豆腐和一些山芋片,金枪鱼肉也有点,要弄给你吃吗?” “谢谢!” 笠原深绘里简洁地和他说了声,继续闷头进食。 藤原临也重新回到厨房,把豆腐和山芋片一起煮了,金枪鱼切成薄片端出来。 这些东西,同样转眼间被一扫而光,笠原深绘里这才总算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说道:“多谢招待。” 一个大美女,一次性吃这么多东西……川岛美记还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场面,半钦佩半是惊愕地看着笠原深绘里的脸出神。 说羡慕已经是不足够表达了。 说妒忌才是真的。 为什么这样放开嘴巴来吃,这女人还能有这么完美的身材……而她只要稍微一不注意饮食,体重秤上的数字就有可能把她吓晕过去。 “喂,喂,”川岛美记咬着牙,“你总是吃这么多?” “总是这样。”笠原深绘里神态自若地说。 “可看上去根本不胖。” “和尚的化缘袋。”笠原深绘里摸着小腹说,“多少东西都可以装,所以吃多少都胖不起来。” “……” 川岛美记无力地靠在椅背,眼望天花板,在心里默默诅咒她明天就多长十公斤肉。 “对了,笠原小姐,问个问题。”藤原临也开了瓶矿泉水递给笠原深绘里,问道:“你的母亲和星见理事长都说将来要抬我上理事长的职位,说那本来就是浅草神社的席位,这是真的吗?” 笠原深绘里微微点头,喝着矿泉水润喉。 “那个席位空缺那么多年,有没有哪个神社想争取的?”藤原临也问。 “当然有。”笠原深绘里朗读姓名牌似的说,“花园稻荷神社以及白山神社这两家是最积极,几乎每年都会向上申请成为常任理事长。” 藤原临也靠着椅背,静静地想了片刻。 稻荷神社,总社本宫是位于关西京都府的伏见稻荷大社,全国共有三万多家分社。白山神社,总社本宫同样是位于关西的石川县白山比咩神社,全国共有三千多家分社。 相对关东来说,这两家都是外来大户。 属于过来抢生意的那种,别说欢迎他们让他们染指关东分部,不打起来都算有礼貌了。 在安静的餐厅里,笠原深绘里好像可以听见他脑筋转动的声音,还有他慢慢的,深深的呼吸。然后,他说道:“两个都是关西地区的大神社啊。这么说来,理事长想把我推上去,也是为了守住关东本地的利益,以防关西势力扩张咯。” “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笠原深绘里说道,把手指交叉在桌面,“对你来说,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想要成功选上,有两位理事长的支持还不够,浅草神社自身也得重复往日的规模才行。而且他们两家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多加阻挠。” “理解。”藤原临也慎重地挑选着词句,“那么,就请把我是妖怪的事情透露给那两家吧,证据我来提供。”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笠原深绘里挑着眉问。 “保密!”藤原临也神秘地一笑,““对了,我喜欢晒太阳、夏天游泳,还喜欢以动物为伴。天气暖和的日子,还经常散步来着。你喜欢散步吗?” 笠原深绘里难以理解似的问:“什么?” “我说,”藤原临也望着窗外的暴雨,“天气晴朗的时候一起散步。” “还需要我怎么做?”笠原深绘里小声地问。 藤原临也靠过来,贴在她耳边,两人悄声低语,细致地密谋着计划。 桌子对面,川岛美记像个局外人般,看着两人发呆。眼神略有些飘散,思绪同样也很杂乱,想得最多的事,笠原深绘里这人是真的不错。她不仅身份高贵,而且清高美丽,从身份和内在品性上看来看,是一位毫无瑕疵的女人。相对之下,自己这开风俗店的,身份似乎不那么尽如人意。 想着想着,川岛美记又把视线瞥像藤原临也。 他一直都在笠原深绘里耳边低声说话,不时后仰一点,撩起眼皮,目光在笠原深绘里侧脸上停留个三四秒时间,然后极其轻微地漾出笑意。 那种方式的笑容,川岛美记不好形容。 反正小鬼从没对她这样笑过,也没对她这么温柔过。 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不服气,而且这里还是她的家啊,这两人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亲密无间,秀给谁看呢……川岛美记胸口有些堵,忍不住伸手敲敲桌面:“欸,你们两个说完没?” “你等会,先别出声。”藤原临也瞪了她一眼。 “……”川岛美记嘴巴一扁,不情愿地哦一声,然后单手支着脑袋,有些犯困地打起盹来。 “麻烦你和理事长大人这么说……嗯?”藤原临也顿了顿,感觉脚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笠原深绘里问道:“说什么?” “哦,说让她帮忙配合,首先向我发难……”藤原临也继续说道。 于此同时,搭在他脚面的东西,正擦着小腿缓缓向上移动,很快就轻轻搭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前一后地轻轻摩挲起来。 “……” 藤原临也有些愕然。 那形状,那伸过来的角度,只有一种可能。他抬起眼皮,朝川岛美记瞥了下,后者很困似的打着呵欠,像什么都不知道那样。 “你怎么又走神了?”笠原深绘里不满地皱着眉。 “哦,抱歉,咳咳……”藤原临也咳嗽一声,控制着表情,不动神色地说道:“挑起开头后,理事长就不用干什么了,把发声的机会留给那两家神社,让他们对我发难……” 说话的时间里,他轻轻撩开垂下的桌布。 两只光洁的粉嫩脚丫子骤然闯入眼帘,一只搭在他的左大腿下,一只搭在他的右大腿下,两只脚丫搭成三角形的两条边,将脚后跟支撑在藤原临也的大腿中间,缓缓向前推进。 这什么意思? 她是打算这样勾引我吗? “再然后呢?”笠原深绘里问了句,然后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冷冷地说道:“你如果没想好,就不要和我说话,等想好再联系我。” “……不,刚刚只是在想事情。”藤原临也马上端正坐姿,绷着脸部肌肉,“等那两家攻击完后,就到了我反击的时间,还请你们……嗯!” 话音一顿。 藤原临也身体一颤,恶狠狠地瞪了眼对面的川岛美记。 然而,那女人全然不顾他的脸色,桌底下的两只脚丫挑衅地合拢,一下深一下浅地踩了起来。 笠原深绘里奇怪地皱起眉头。 在她的视角里,藤原临也忽然脸红脖子粗,好像遭受到了什么折磨一样。 “没,没事……”藤原临也强忍着舒适感,声音干涩沙哑地说,“计划就是这样了,麻烦笠原小姐今天辛苦一点,帮我把消息散发出去。” 笠原深绘里凝神静思片刻,然后回答:“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请说。”藤原临也凝望着她那双握成拳的小手。 “你要加入九课。”笠原深绘里不容置疑地说道,“作为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我不能放任你胡来。” 藤原临也沉默不语。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在笠原深绘里说出这话后,桌下的脚丫子像受到了刺激那样,速度和力量都变得更快了。 “你如果拒绝,我也拒绝。”笠原深绘里神情不快地说。 藤原临也绷紧腿部肌肉,一只手放到桌底下:“我还是个学生,不能荒废学业。” 说话的同时,手直接抓住了川岛美记的两只脚,光溜溜的小脚脚,肌肤凉凉的,滑滑腻腻的,手感极佳。 “加入九课,肯定会浪费我大量的时间。”抓住川岛美记的脚,他的手在脚底,脚趾缝隙,脚踝都摸过去,“除非你答应我,不会对我下达强制性命令。” 笠原深绘里靠着椅背,凝神思考这个可能性。 趁着谈话的间隙,藤原临也看向川岛美记,这美艳妖精手托着下班,眼睛眯成细长的缝隙,那半泄出来的目光中,有几缕羞恼。 本来就是你主动的。 现在我摸回去,你还不乐意了? 藤原临也在心里吐槽这女人的双标行为。 就在这时,他时上的美脚忽然灵活地挣脱出来,朝着他胯下狠狠一踢。 “熬~” 藤原临也一下子叫出来。 “嗯?”笠原深绘里表情十分怀疑。 这时,川岛美记右脚两个脚趾忽然撑开,一道缝隙扣在藤原临也大腿的嫩肉上,用力地一拧。 “嘶——” 藤原临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肉身强是强,不怕子弹不怕刀劈,但这种程度拧大腿,刚好在触发他身体肌肉保护功能的边缘游走,难顶。 川岛美记挑了条眉,冲他挑衅似的一笑。 你死定了……藤原临也干脆两只手都伸到桌下,往川岛美景丰腴的大腿上一搭,到处乱摸。 “嗯!” 川岛美记瞳孔一缩,胸口起伏有点急促。 这两人都不对劲……笠原深绘里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们,正想开口。 这时候,川岛美记忽然腿一拨,接着就是一条腿搭在笠原深绘里的大腿上,还用力捅了捅。 一时之间,三个人的脸色都不自然起来。甚至在同一时刻,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两个女人都齐齐瞪着藤原临也,那眼神,就像是法官在审案一般。 藤原临也觉得有点委屈。 笠原小姐这样就算了,你川岛美记凭什么也这样啊,不都是你挑起来的吗? 欸…… 等等。 笠原小姐她为什么会知道……藤原临也感觉有什么不对,弯腰准备看看。这时候,笠原深绘里也跟着弯腰,川岛美记收回搭在她腿上的脚。 然后,画面就变成了藤原临也抓着川岛美记的一只脚把玩,其余的什么都没发生。 川岛美记首先出声:“他强迫我的。” 反打一耙后,她还很委屈地扁扁嘴唇,趴在桌面上抽泣。 “你们……”笠原深绘里望着藤原临也手心的那只玲珑小脚,张了张嘴,最后说道:“我不打搅你们了。” “欸,我送你下去。” 藤原临也站起来,追上笠原深绘里。 乘坐电梯下来一楼,在门口等出租车时,笠原深绘里望着阴沉的雨幕,指尖拉紧白衬衫的两个襟角,说道:“川岛美记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这我知道的。”藤原临也看她的眼睛。 不出所料地,那双眼睛很漂亮,一清见底的模样,容不下任何污垢。 “在我的计划中,她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藤原临也说道,“不过我像你保证,只会是我改变她,不会是她改变我。” “嗯。” 笠原深绘里回答的方式还是那么简洁。 坐上出租车后,她摇下车窗,从窗口里说:“加入九课后,我不会强制命令你什么。但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不允许你胡来,包括今天的事情,以后都不允许!” “yes madam!” 藤原临也手一扬,朝她敬了个礼。 89.既然敢诱惑,那就要川岛美记付出代价(万 回到九楼,川岛美记趴在餐桌上,额头枕着两只胳膊。 桌面上的餐具都没收拾,藤原临也走过去时,她仍然一动不动趴在那,乌黑顺滑黑发垂下来,掩住侧脸, 白色真丝吊睡裙的肩头上,隐约闪出文胸细细的吊带。 “你刚才是在玩火!”藤原临也在对面说道。 川岛美记趴着,头在桌面上略微摇了摇。 “让我想想,太太这是吃醋了还是在演我?”藤原临也在她对面坐下。 足足过了30秒,川岛美记才以缓慢而的地从桌面抬起头,几根细发紧贴在脸颊上,微微的湿气在她四周游移。 “你还回来干嘛, ”她装模作样地从桌面拿纸巾来擤把鼻涕, 厌烦地用手指拨开脸颊上的头发, “跟着那九课的女警官走啊,还留在我这肮脏的地方干什么啊!混蛋!” “讲道理,女警官确实更好。”藤原临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就算是下海,有女警官和教师之类的身份加成,卖的价格都要更高一点。” 川岛美记脸色一变,胸口又不舒服了! 本来只是说句气话而已,没想到藤原临也还真这么认为,顿时眉宇间掠过一抹寒气。 “而且呀,在日本这个社会,走歪门邪道是没前途的。”藤原临也瞧着她变差的脸色,心里愈发觉得好笑,“混黑, 沾了黄赌毒之类的, 这辈子都别想洗白了。就算再有钱,地位再高, 也只是大人物的手下, 地位甚至不如一个大律师,一个大医生。不但得不到大众的尊敬的,还会被人戳着背脊来骂。反之,像笠原小姐那一类的警官,即便只是个小警员,大家也会发自内心尊敬。” “……” 川岛美记咬着下唇,低下脑袋。 最后,她缓缓地吁了口气,特别长的一口气。或许她自己都觉得过长,随后低声说道:“你看不起我?” “就身份来说,你远远比不上笠原小姐。”藤原临也语气尖锐地说道。 “……那你去找她啊!”川岛美记略微耸下肩。 觉得肩膀有些凉,她伸手把胸吊带塞进睡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不仅要找她,我要即将和她当同事呢。”藤原临也得意地说道,“想想,我不仅是个神官,还是个警务人员,吃双份公家饭的正面人物。而你呢,表面上是开风俗店的坏女人, 背地里是见不得光的妖怪, 很惨对不?就像下水道一样,阴暗,潮湿,狭窄的人生,哦,不,是妖生。” 川岛美记的脸色更冷了些。 小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指甲甚至都微微地掐进了掌心里。 “不说话了吗?”藤原临也表情有些冷漠,声音也有点讥诮,“刚才把腿伸过来的勇气呢?身为开风俗店的人,你不至于这么矜持的啊,来继续勾引我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你应该很熟练才对的。” 川岛美记咬着嘴唇抬头,久久地瞪着他。 直到下唇被咬出了一排血印,她才一字一句,恨恨地吼道:“我恨你,恨你!” “不止恨我吧,”藤原临也笑着说,“甚至还想杀了我,可你没那本事啊。” “你给我滚!”川岛美记抄起桌面的盘子就往他脸上一砸。 藤原临也轻松躲过去。 接着是第二,第三个,直到桌面的餐盘刀叉全都扔完后,川岛美记嗖地站起身,抹着眼泪奔出餐厅,几秒种后,藤原临也听到“碰”的一声关门声。 这次是真把她气哭了呢…… 藤原临也苦笑一下,找来扫把把地面的碎餐具清扫干净。打开冰箱,喝了一大瓶冰矿泉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冰箱门贴着的标签看了会,最后打电话给一楼前台,让她们送了束玫瑰花上来。 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散发着和川岛美记一样浓郁的香味。 “太太,开门。”藤原临也敲了敲她卧室的门。 没反应。 又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最后,他一脚把门踹烂,走进室内。 五月的大雨下个不停,室内没开灯,光线不足。川岛美记趴在洁白的大床上,华丽的黑发白皙的胳膊,一动不动地像个重伤垂死的小动物。 藤原临也走过去,把她的脸掰过来。 玫瑰花凑到她的鼻尖,他的脸也凑过去,各种鲜花对她说:“今日份的玫瑰,请太太收下。” “滚开!” 隔着花瓣,川岛美记用那种快要哭出来的眼神看他。 “太太身上为什么那么香?”藤原临也翻身上去,把她搂在怀里问,“是不是每天都用玫瑰泡澡?” “无可奉告!” 川岛美记挣扎着说,语气就好像面对着仇人。 “如果是用玫瑰泡澡的,”藤原临也抽出一支玫瑰放在两人鼻子中间,“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在闻你的洗澡水?” 川岛美记嘴唇绽开一点点,又马上复原。 笑意被硬生生憋回去后,她刷地抬起手臂,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 “出去后我就不回来了哦。”藤原临也说道。 川岛美记决绝地说:“最好不过!” “你别后悔!” “不后悔!” “好吧,”藤原临也松开手,把玫瑰放在桌面,不无遗憾地摇摇头,“从今往后,我只能和我的小蜘蛛玩咯。” “……” 川岛美记咬着嘴唇,急促地喘息两声。 “啪”的一下,她一个枕头摔在藤原临也后背上,大骂一声混蛋,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藤原临也溜达出客厅,给铃木警部打了个电话,交代几件事。又要把吉原神社那个伊东神官的电话发过来,也请他帮个小忙。 该做的准备都差不多做完了,现在就差川岛美记了。 回到卧室里,藤原临也掀起被子,脱掉上衣钻进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昏暗笼罩的房间里,能听到脱衣服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感受着川岛美记滑腻温馨的身体,藤原临也凑到她耳边说道:“太太这么多愁善感的吗?” 川岛美记紧闭着眼,仍由他把手贴在自己光滑的后背上。 也不说话,也不反抗,更不配合,就当自己是个死人那样,连呼吸都前所未有的虚弱。 “开风俗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嘛,”藤原临也握着她的一只小手,抬高到眼前,“反正我这个人,和赌毒不共戴天,太太不可以碰哟。” 川岛美记闭目着眼,喉头里一声闷响。 她的无名指上,还戴着枚小小的银质戒指,藤原临也盯着看了会,把戒指从她纤细的手指剥下来,扔到床边的垃圾桶。 “这个太丑了,”他说道,“回头我给你送个好看的。” 川岛美记还是不吭声。 “对了,太太以后怎么办?”藤原临也趴在她肩膀上问,“今天你陪我闹了一场,组织会不会认为你背叛了,对你下格杀令。” “死了也不用你管!”川岛美记终于说话了。 阴暗潮湿的空气,和她冰冷的嗓音混合,让气氛变得更压抑了一些。藤原临也一只手沿着她光滑的背脊慢慢滑落到,像羽毛轻轻撩过那样轻柔地沿她的脊背向下抚摸。 川岛美记浑身细细地颤抖起来,死死攥着拳头忍着。 等那只手触碰到浑圆的臀部时,她受不了似的哀叫了声,然后突转过身来,拳头捶着藤原临也的胸口:“你到底想怎样!有什么你直接说好吗,不要这样折磨我,我受不了了啊……” 她的语气很悲哀,令人怜惜。 除去这点,藤原临也忽然觉得,假如是在正常情况下邂逅,说不定可以和她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当然。 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正常的了。 “我有个想法,需要太太帮忙。”藤原临也抱着她的正面,朝她嘴唇凑过去。 “……不行!”川岛美记头一歪,只让小鬼吻到自己的脸颊上。 然后她迅速把手捂在脸上,就这么僵硬着身体,一副除了这里其它地方随便你的模样。 看不到她娇羞的表情,感觉不够过瘾,藤原临也想要掰开她的手。只不过川岛美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要护住嘴唇,豁出去了似的,一步也不退。 “太太,你这样很不乖!” 藤原临也威胁一句。 川岛美记透过指尖的缝隙瞧了他一眼,而后转背对着他,捂在脸上的手依然不肯放下。 “好吧,我们先走走心。”藤原临也从背后抱住她,手臂身前揽住她的胸口,软软的触感很舒服。 川岛美记身躯紧绷。 但她没有躲,也没有挣扎,就连呼吸都不敢大一点。 “反正太太也被怀疑了,”藤原临也一边感受她身体的柔软,一边说:“不如投靠我吧。” 川岛美记身体轻轻一颤,没吭声。 “当风俗店老板不光彩,当巫女如何?”藤原临也说出预谋已久的话。 “……” 川岛美记心尖都颤了颤。 她默默转过身,从手指缝从偷偷看他,想辨认他是不是在撒谎。 “白衣红裙,身份尊贵的巫女。”藤原临也额头贴着她额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诱惑她,“从今往后,你走到哪里,人们不会再因你的身份而看轻你,反而还会向你投以钦佩,信赖的目光。” 川岛美记嗯了一声,继续捂着脸。 “你将摆脱黑暗,从此在光明中行走。”藤原临也往她鼻尖吹着气,“你将化身正义,你将代表纯洁,你代表月亮消灭……” “等等……”川岛美记打断他,“最后一句是水兵月的台词吧?” “你也看美少女战士?” “看过一点……” “想当美少女战士?” “呃……小时候想过来着。” “那就来当巫女!”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川岛美记分开手指,眼里有光:“……没骗我?” “我哪敢骗太太啊?”藤原临也无比真诚地说道。 “……”川岛美记迟疑了将近半分钟,才慢慢放下手心,露出那娇嫩无暇的浅红色脸蛋。在昏暗的房间中,那一抹娇艳的色彩,堪称人类历史上最完美的色彩。 “美极了。”藤原临也掐了掐她的脸蛋。 “可是……”川岛美记踌躇了下,眼神又变得茫然起来,“我是妖怪啊,妖怪怎么可以当巫女……” 说罢,她显得有点失望,抿起嘴唇,眉宇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哀愁。 “我也是妖怪啊,不也当了神官。”藤原临也用手抚平她的眉心,轻柔地说道,“不同的身份,只是代表看待事务的立场不同,而不能直接划分善恶。只要你谨记巫女的职责,并且日复一日旷日持久地去履行这份职责,那么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巫女。” “嗯……” 川岛美记静静点头,眼神有些意动,也还有些纠结。 “可我要当了巫女,不会被神明怪罪吗?”她问。 藤原临也朗声道:“我就是神!” 嗓音温润,不骄不躁,既又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也有着山那般的沉着稳重。 “……臭美!”川岛美记嗔骂一句,脸稍稍凑前,耳朵贴在他胸肌上,听着他的强健心跳声问:“就算你是神明,也不过是个流浪人间的野神。要是让身在高天原的主祭神知道你收了妖怪当巫女,指不定会剥脱你的身份和神社,让你什么都失去。” “瞎说什么呢。”藤原临也揉揉她的头发,像笑不懂世面的小孩一样笑她:“这是他儿媳,他敢那样的话,我妈能一刀捅死他你信不?” “……蛤?” 川岛美记现在表情,和她第一次看到小蜘蛛的表情一模一样。 瞅着她微微张开的性感双唇,藤原临也下意识地往前凑过去,就快要碰到的时候,川岛美记猛地回过神来,一瞬间又捂住脸:“不行,怎样都不行!还有,什么儿媳啊,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话,出去,给我出去!” 说话的同时,她还不忘抬脚猛踹藤原临也,相要把他从床上踢下去。 藤原临也灵活地把手穿到她膝盖下,另一只手搂住她后腰,一下子把她横抱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让你刚才用脚诱惑我,是时候要你付出代价了。” 身子一下暴露在空气中,温度微凉。 “呀,混蛋!”川岛美记使劲弓着背,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捂住嘴唇,“放我下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我放下来!” 藤原临也颠了颠怀中的女人:“要是不放呢?” “……信不信我把你吸干了!”川岛美记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 “怎么吸?” “当然是用嘴巴!” “还有这种好事?” “……你别想歪了啊,不是你想的那种吸!” “我想的是那种吸?” “……” 川岛美记一时间噎住了。 混蛋啊,那种羞人的话,你要我怎么说出来啊! “太太也是高攻低防啊。”藤原临也好笑地说道,把她放回到被子里,从后面抱住她,双手捂在她小腹上,“真好玩。” 川岛美记冷冷地问:“也?” “……呃”藤原临也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川岛美记背对着他,鼻尖中轻轻地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是我的一位学妹,”藤原临也解释道,“刚才我和笠原小姐讨论的那个,她的妹妹,叫明日香。” “姐妹通吃啊!”川岛美记板着脸,后背挺得笔直。 “哪有,”藤原临也贴着她耳朵说道,“和她们两个连手没没牵过,哪里像太太这么亲密。” 耳朵钻进热气,川岛美记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你和她们牵没牵手关我什么事,放开!别对我动手动脚!”说着,她又开始扭动着身体,象征性地挣扎几下。 藤原临也收紧手臂,就是不松开她。 很快,川岛美记停止挣扎,静若处子地缩在他怀里。 这样的互动次数多了后,她已经不怎么抗拒了,相反还在一阵阵被强迫的屈辱感中,找到了源源不断的快乐。 安静了一会,她悄声问:“你真的想要我当巫女?” “真的。”藤原临也感受着她紧致平坦的腹部,语气轻松畅快地说道,“现在的浅草神社,就我一个人,实在有点寒碜。” 川岛美记轻嗯了一声,前所未有地柔软。 “太太本身气质那么好,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呢。”藤原临也想象着她穿上巫女服的模样,非常期待,“毫无疑问的,只要穿上巫女服,太太将会完成一次完美的蜕变,犹如飞蛾化蝶。” 川岛美记想着自己穿巫女服的样子,心脏都快要融化了般,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不过……”藤原临也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川岛美记的表情紧张起来。 “由于太太是妖怪,让阴阳寮的人知道的话,非常危险。”藤原临也面色凝重地说。 “我就知道会这样……” 川岛美记的脸色,迅速黯淡了下去。 真是的。 既然不可以,就不要说出那样美好的愿景来哄我啊……希望的火苗才刚被他点燃,又被他一脚踩灭了,川岛美记嘴里有些苦涩,眼角也发酸。 “除非太太可以当我的式神。”藤原临也说道。 “?” 川岛美记侧头,用余光瞅瞅他。 “我让我的式神当巫女,没谁敢指手画脚。”藤原临也把她身体转回来,正面对着自己,脸贴脸地问:“太太愿意给我当式神吗?” 川岛美记默默地摇头。 “我不会限制太太的自由的。”藤原临也亲吻着她湿润的眼角,眼神充满真诚,“相对来说,给我当式神,太太反而会更自由。毕竟,你现在在组织的控制下,不也是身不由己吗?至少我可以让你活得更快乐,可以一直保护你,保护你不被任何噩梦困扰。” 川岛美记吸了吸鼻子。 讨厌啊! 为什么这么想哭。 “不说话就当太太同意咯?”藤原临也说道。 川岛美记垂着视线,没吭声。 “今晚,我会证明给太太看的,明天再和你进行式神缔结仪式。”藤原临也搂着她,“我有保护太太的能力,也有保护太太的决心。” 川岛美记哦了一声。 接着,她又看到藤原临也把脸凑过来,吓得立马捂住脸,一句话也不说。 “迟早有天让你主动亲我。”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小小,枕着她的胸口闭眼休息。 “……” 川岛美记从指缝里看他:“除非你真心喜欢我,不然我绝对不主动。” “会有那么一天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我想我肯定会有真心喜欢太太的那天。”藤原临也伸手拿掉她捂在脸上的手,凝视她通红妩媚的脸蛋,“毕竟,太太是真的很可爱啊。” “……可爱?”川岛美记害羞地撇开视线,迟疑了很久,轻轻确认:“真的吗?” “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 “……没哄我?” “当然是哄你,但发自真心地哄你。” 川岛美记嗯了声。 慢慢地,她身体软了下来,靠在藤原临也的怀里,小声说道:“今晚注意安全,需要我帮忙吗?” “你在家等我就行。” “好,那你休息吧,养足精神。” “太太不鼓励我一下吗?” “……什么鼓励?” “比如说,嗯,用身体来舒缓我的情绪,让我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你不许动,让我自己来。”说着,川岛美记往上提了提身子,双手主动搂住他的脖颈,把他的脸搂入怀中,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抚摸,“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很感激。在此,祝愿藤原君,武运昌隆!啊——混蛋,你别咬我啊,松口,变态变态!!!” 窗外的暴雨,一直在下。 数个方向的天空中,一群又一群的乌鸦掠过,飞速朝吉原汇聚。 90.各方涌动,正是豪雨时。 雨还是一味地下个不停。 淋湿房顶,淋湿院里的树,淋湿地面。 到了夜幕降临时,雨势更大了点。水声哗啦啦地响着,夜幕笼罩下的古老宅院,身材魁梧的男子偶尔急匆匆地跑过,不撑伞不穿雨衣, 溅起四散的水花。 土屋和马神情凝重地走在老巢里,检查院子的各处守备。 这一处占地庞大的私人宅子,强高且厚,暗堡繁多,内里的小院一个接着一个,各种现代武器和超自然力量随处可见,种种复杂静巧的力量组合成一个堪比凡尔登的坚实要塞。土屋和马相信, 就算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现代化军队想要攻打,都会被这个绞肉机给无情搅碎。 可随着夜色临近,土屋和马的心绪,却愈发地感到不安。 “……混蛋,我这才刚到东京,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怎么就招惹上那家伙了啊!荒木大郎那只蠢蜘蛛,死了也是活该。还有荒木二郎,提交上来的资料就跟首相的演讲稿一样,全都是废话假情报,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是不是?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没效率……” 走在满是摄像头的廊檐下,土屋和马的情绪非常不爽,一路走在絮絮叨叨地骂着,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光头大汉, 默默低头跟着走,不敢接话。 早上发生的事情,在黑蜘蛛内部掀起了巨大的冲击。 这些混极道的人, 几乎都是在生死之间游走的亡命之徒, 其中还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隐藏身份的妖怪。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对于敌人实力的估测,他们还是有点眼力的。 今天刚上任的新老大土屋和马,实力自然不用多说。就算新老大没变成妖怪,单纯以人类的形态御敌,可他手中的影秀刀不是闹着玩的啊,实打实的上位妖刀姬呢。 因此,那个在用脖子去硬接了一刀后还平安无事的少年,才更加的神秘与可怕。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实力。 难以预测的风险,犹如悄然进入鞋底的砂砾,令人每行走一步,都觉得浑身难受。 穿过一重回廊,土屋和马稍稍停下脚步。 “老大,”荒木二郎住着拐杖迎上来,“组织派来的两位大人都已经到了,正在食堂里休息。” “现在带带我过去!” 土屋和马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又穿过一重回廊, 闪电划过天空。 几只乌鸦从院子里的参天树荫飞起,跳到另一颗树上。连绵不绝的雨幕中, 不时传来一声生硬而尖锐的啼叫。 像在谴责什么。 叫声在湿漉漉的林中发出冷冷的回响, 继而穿过雨水,钻到耳边。 土屋和马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乌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院子里到处都是乌鸦。一看到有人走来,乌鸦们就好像朝同伴们发什么信号似的短促地叫了几声,在雨中抬起凶器般尖利的喙和森寒的爪子。 荒木二郎朝黑漆漆的庭院看了眼。 一只特别肥羽毛特别黑的乌鸦恰好正和他对视,那凝然不动的模样,仿佛它才是这栋宅子的主人那样。 “东京的乌鸦一向很多,老大不用管这个。”荒木二郎解释道,“可能是下暴雨的缘故吧,它们才会聚集在这里避雨。” “东京的乌鸦很多吗?” “人多,产生的垃圾多,聚集而来觅食的乌鸦自然就多了。再加上东京绿化做得好,又没天敌,对乌鸦来说是个理想的栖息地。而且,还有哪些该死的动保组织护着……” “哦,理解。动保组织是很难缠。” “为什么乌鸦这么讨厌的东西都有动保组织护着,我们妖怪就没有妖保组织呢?” “是啊~” 两只妖怪齐齐叹了口气,来到亮着的灯的餐厅。虽然光线并不是很敞亮,但由于外边的世界是昏暗的雨天,因此餐厅的灯光颇有温暖的意境,令人忍不住想进去坐坐。 一男一女在餐厅门前说着话,男的身后还跟了一名跟班。他也是个光头,脸上有着一条长长的刀疤。见到土屋和马走进来后,赶紧迎接过来。 “老大,上头派来的两位大人就在里面。” 说着,光头带着土屋和马进屋,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附近树木里乌鸦又尖利地叫了起来。 餐厅的角落里,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魁梧壮汉和一个一米四的小个子坐在那儿喝着咖啡吃面包。 在一群鱼龙混杂的极道成员里面,这两位不同寻常的气质更引入注目。 他们占了一张可坐六人的桌子,没有一个人肯过去和他拼桌。就像羚羊们躲避野狗一样,凭着自然的本能,黑蜘蛛的成员们,都躲着那两人。 土屋和马注意到,相比表面上压迫感更强的高个子壮汉,那小个子给人的危险感更甚。他所在的那片区域,重力、大气浓度和光线的折射度似乎都和别处不同。远远望去,他就像一个藏匿住气息的死神。 领域…… 这个向往已久的词在土屋和马心中掠过,使得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他恭敬地弯下腰行礼:“二位大人辛苦了。” 那高个抬起头来,满脸横肉的脸被灯光照亮。 他好像刚吃完奶油面包,桌子上包装纸窝成一团,嘴角还粘着面包屑。奶油面包和凶恶的面相极不相配。 “好久不见,土屋。”看到土屋和马,高个微微抬了抬屁股,打了声招呼。小个子也在吃面包,眼皮都没抬一下。 土屋和马心头一惊,神情更加的谦卑:“海坊主大人!” “不用客气,我们直接说正题。”海坊主敲了敲桌子,“来之前,上午的事我们大致了解了一点,。那少年很恐怖,一个照面,你的刀砰地砍在那少年的脖子上,然后你的脸就挨了一拳。影秀刀就这样夺走了,两秒钟都不到,是不是?” “是的。”土屋和马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出:“是我轻敌了,错估了你小鬼的实力。” “交手之后,你认为他的实力如何?”海坊主问。 “至少,是将级的实力,而且不是刚晋升的那种。”土屋和马回忆着战斗的过程,谨慎地说道:“他当时也没有使用神力,仅凭借体术与我交手,看不出具体的实力。不过能用肉身接下影秀刀,要么他的肉身有王级的强度,要么他身上有护体灵器。要催发堪比王级肉身强度的灵器,他至少也有将级的实力。” “本身就有将级实力,现在有多了影秀刀,是有点棘手。”海坊主抬起一只手,指着土屋和马的身体,“丢了刀耳朵时,回头组织会问责你,做好准备。” “嗨!” 土屋和马不敢有异议。 接着,海坊主抬起的手,重重拍下桌面。 “砰~” 一声巨响过后,桌子四分五裂。 原本人声嘈杂的餐厅,顿时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每个人都停下当前的动作,静静站着或坐着不敢乱动,天地间唯有雨声仍然在响个不停。 小个子抬头,环顾四周一圈。 他的皮肤黝黑,眼睛小而细,充满残暴的戾气。一些人的目光与他相触,都不禁地感到眼珠一痛,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大人,请息怒。”土屋和马躬着腰,背脊蹿起一阵凉意。 “荒木大郎的死,对组织来说不算损失。”海坊主的目光,锁定住荒木二朗,“但他留下来的东西,却因为属下的疏忽,一夜之间被人灭得干干净净。这个责任,必须有人给出交代!” “明白!” 土屋和马应了声,抬头和身边的两个小弟比了个眼色。 然后,这两个小弟一人从腰间取下刀,另一人抓住荒木二郎的肩膀。 “欸,饶命!”荒木二朗浑身一个哆嗦,当场就吓得面如白纸,“求大人饶命啊,这事不能怪我啊,我就这实力,怎么可能是藤原临也的对手啊,我已经尽力了啊……” 说话间,持刀的小弟已经逼近他的身后。 求生本能的刺激下,荒木二朗不知哪爆发出来一阵勇气,挥起手中的拐杖就是一砸。把抓着自己肩膀的光头砸开后,他瘸着一条腿,单脚朝门外跳去。 一个光头抄着凳子就追上去,一把将荒木二朗打翻在地。 “你还敢跑?” 说着,又用凳子砸了下。 第二次砸下去的时候,凳子已经碎了,另外一个人围上来对着拳打脚踢。被打的荒木二朗也是不断求饶想逃,直到最后被打得吐出满地鲜血,奄奄一息地昏迷过去,那两光头才拖着他的脚走门,往漆黑的雨幕里走去。 在这过程当中,围观的成员们,全都漠然着脸,没有一个上来求情。 蜘蛛妖族群内部的凝聚力已经散得不成样了……海坊主讽刺地一笑,视线扫过一颗颗光光的脑袋:“还有,关于络新妇是否背叛的事,组织会经过慎重的调查再做出裁决。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配合以后的调查,不要因为她是女帝,就有所隐瞒或者包庇!” “嗨!” 餐厅内响起整齐一致的回答。 不久后,方才走出去的两人从雨幕中走回来,静静站在土屋和马身后。 “藤原临也的事,我今晚会替你处理好。”海坊主阴沉着脸,语调缓慢,淡淡的,“今晚过后,你继续当你的社长,切记,不要再犯错误。要残酷、要漠视、要心狠手辣……” 高个子在训话,小个子背对着他,目光望着门外的大雨,显得有些无聊。阴暗的天空下,空气又潮又凉,泥土的腥味荡漾在四周。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样,伸手摸了摸鼻子,阴恻恻地一笑。 几只乌鸦扑棱棱地从树冠飞起,越过围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低垂而厚重的云层像倒塌了般压在房顶上空,似在预告严酷厮杀已迫在眉睫。 ※※※※※ 台东区,上野。 在上野公园葱郁的树林中,隐藏着许许多多的神社。 在这其中,花园稻荷神社是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那一家。通往拜殿的参道上,鲜艳的大红色鸟居一座座排列着,就犹如伏见稻荷大社般,庄严而高贵。 夜风呜咽着拂过树木,拜殿里透出光来。 藤岛宫司坐在廊檐上,目光远眺雨中的鸟居,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十八年前,他肩负着拓展稻荷神社在关东影响力的重任,离开伏见稻荷大社,来到东京担任花园稻荷神社的宫司。这十八年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花园稻荷神社成为阴阳寮关东分布的big5之一,并且长期都在为此目标不断努力着。 现如今,这个目标,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今天早些时候,九课发出了对藤原临也的通缉令。 把从各方打听来的消息汇总之后,藤岛宫司大概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 只要九课能坐实藤原临也是个妖怪,那么他就有把握将浅草神社从阴阳寮中除名。那么,以前归属于浅草神社的那个暂时空缺理事长席位,就再也没理由继续空缺了。 藤岛宫司很清楚一点。 以东京大神宫为代表的关东本地势力,并不欢迎他们这些关西过来的人。 不过这又怎样? 阴阳寮的规则里,又没说不允许关西神社的分社当关东分部的理事长。 只要把浅草神社给除名了,自然就要从余下的理事会成员里选一个补上去。在余下的候选神社和寺庙里,花园稻荷神社有绝对的实力优势和资金优势,当选成新的理事长,不过是走流程罢了。 雨幕如同帘子一般落下,有人撑着伞从参道走过来。 穿着一件花哨的衬衫,额上裹着条稍微有些叛逆的头巾,神色惫懒轻佻。 藤岛宫司轻叹一口气。 这是他儿子,刚上高中三年级,性格有令他这个当爸的很头疼。 “……爸,我晚饭都没吃啊,就让我跑前跑后的,”藤岛士郎情绪明显有些不爽,一边唠叨一边走上台阶,一屁股坐在廊檐上,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不就是一个破浅草神社嘛,回头我给你去拆了好不?” 听着儿子轻佻的语气,藤岛宫司皱了皱眉头:“九课那边打探到消息没?” “目前有两个关键的证据。”藤岛士郎一边拍打裤腿的泥水,一边嚷了起来,“第一个证据:月初时,藤原临也在吉原的一个建筑工地除灵,事后的现场留有至少是将级妖怪残留下来的妖力痕迹。第二个证据:就今天上午的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到他用脖子去接影秀刀一刀,并且毫发无损。” 藤岛宫司问:“第一件事有什么证据吗?” “物证倒没有,不过有人证。”藤岛士郎无聊地撇了撇嘴,“一个是九课的警部,另一个是吉原神社的神官。两人当时都在建筑工地,可以肯定藤原临也是当时唯一在现场的人。” “没有物证,不太稳……”藤岛宫司用手帕轻轻擦去飘在额头上的雨水,“你亲自去九课总部一趟,以花园稻荷神社的名义施压他们,让他们抓紧把藤原临也抓捕归案。我联系一下笠原理事长,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爸,你看这雨,”藤岛宫司不满地嚷嚷起来,“刚才我回来的时候,道路上全都是积水。广播里也说了,水一直流到了地铁赤坂见附车站里,线路也被水淹了。银座线和丸之内线暂停运行,街道上一片混乱,这种天气你还让我出门?” 儿子抱怨完,老子砰的一下将手掌拍在了廊檐上:“你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 然后,儿子学着老子的动作,更用力往下一,随后他呲牙咧齿地挥动着手掌,争锋相对地说:“你好意思和我谈态度?别人当爸你也当爸,有哪个当爸的会让儿子在这种恶劣天气往外面跑的?不是我说你,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行吗,不不仅仅是宫司,还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丈夫!” “混账!” 老子又拍了下廊檐。 “让你去你就去,不然我现在打断你的腿!” “说不去就不去。”儿子也拍了下廊檐,接着伸出脚,一副“你打断我的腿啊”的欠扁表情,直接把老子气得七窍生烟。 就在这时,从拜殿里走出一位温婉的妇人,低声劝了这对父子一会。藤岛士郎这才重新打开伞,骂骂咧咧地离开神社,赶去九课总部。 藤岛宫司摸出手机,准备联系笠原理事长。 雨幕之下,藤岛士郎走了几步,转头喊道:“爸,白山神社那边也在四处打听消息,你别被他们占了先机啊。” “臭小子。” 藤岛宫司嘴角浮现出笑容。 白山神社? 不值一提的东西。 在藤岛宫司看来,关东分部最后一个理事长的职位,只能由他来担任。 “喂,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搅理事长大人。” “是藤岛宫司呀,请说。” 电话那头,笠原理事长的声音有些疲惫,藤岛宫司心想她肯定是在烦藤原临也的事,便压低声音说道:“关于藤原临也的事,今天的事情发生后,神道教内部都已经炸开了,再不行动的话,恐怕会引起非议。” “唔,我在考虑……” “理事长,人心散了的话,影响就不好了。” “知道的。” “不如明天召开理事大会,让大家来讨论怎样处理吧。” “这样也好。” ※※※※※ 东京,文京区。 白山神社里,高木宫司拿着一张照片,在灯下仔细观察。 和藤岛宫司一样,他同样致力于让白山神社成为最后一席的常任理事长。只不过相比稻荷神社,白山神社在规模上要小许多,资金和实力都有所欠缺。 但如今,翻盘的机会就在眼前。 高木宫司拿着照片,久久地沉默,唯有双手在微微地颤抖。 那照片上,赫然是一个身着白色狩衣,长有一双洁白羽翼的大天狗,而他的面容,细看之下,和藤原临也竟有九成相似。 毫无疑问的。 高木宫司百分百确信,这就是藤原临也的真身。 这张照片忽然出现在他的桌面上,不知道谁送来的,也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是什么,只是在照片背后留有“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的署名。 有了这个物证,高木宫司相信自己在可以一举扳倒藤原临也。 再然后,他可以借着这份天大功劳的风头,成功上压制花园稻荷神社,成为第五个常任理事长。 感谢路过的热心市民……高木宫司颤抖着手,拨通了笠原理事长的电话。 ※※※※※ 大雨倾盆,电车停运。 闪电激烈地轰鸣,雨点噼噼啪啪地击打着世界。 阴暗潮湿的天穹下,藤原临也低空掠过,围绕在他身边的妖力罩子散着淡淡的黄光,隔绝雨水的侵扰。 光明与阴影。 轮廓极短的瞬问合二为一。 无名的风瞬间吹向雨夜中的宅子。 这就是信号。 随着这信号,他将拳头往下一挥动。 一切都将在豪雨中开始,也将在豪雨中结束。 91.一个不留(万字达成) 夜色与暴雨笼罩下的院落,依旧飘着紧张的气氛。 想嗜血的鲨鱼一样,面相凶恶的光头大汉们在各个院落游弋,不放过一分一毫潜在的危险可能。 一层层地戒备与搜索,强度是足够高。 但在暴雨的喧哗中,一些很平日就很难注意到的细节,就此被完美地隐藏起来。比如说, 一只只乌鸦,正衔着一枚枚散发出黄光的玉石,沿着院子外墙一颗颗埋进去。 土屋和马走在廊檐上,心绪十分的不安。 走过两个院子,跟在他身后的小弟说道:“老大,既然对方是冲着您来的, 那需不需要让大伙都跟着你,加强您身边的防御……” 这个提议,土屋和马十分心动。 但他为了面子, 只能摇头拒绝:“不用,就一个小孩而已,我能应付得了……况且我进入妖将境界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正是需要有难度的挑战来助我突破境界的时候。假如那小鬼没实力的话,我反而会失望……欸,对了,监控室在哪边?带我看看……” “在这边,老大跟我来。” 小弟在前面带路,土屋和马心想,呆在监控室监控全局,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绕过一个接着一个风格古朴的院子,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风格突兀的西式别墅, 入口是厚重的钢门。小弟在门边的墙壁敲了敲,接着钢门上才弹出密码锁。 另一个小弟输入密码, 验了指纹,钢门才缓慢打开。 进到这里后,出现在眼前是一道长长走廊,沿路有三道门,过了三道门后是一个电梯门。从电梯下去,进入到了宅子的监控室,三名监控员在里边专注地盯着监控来看。 最先进的操作台上,密密麻麻数百个监控画面,布满整整一面墙壁。 在这样严密的监控体系下,就算是一只蚊子飞进来了,也会被摄像头捕捉到,进而从这里朝着地面发出指令,对入侵的敌人作出打击。 看到整个宅子此时时刻每个角落的动静,土屋和马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你们自己忙,不用管我。” 吩咐了声,他翘着腿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他打定主意。 今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离开这个安全的地下堡垒。 藤原临也什么的,就留给组织那两位大人去面对吧,谁生谁死都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某个监控画面里,藤原临也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所有订单监控摄像镜头里,都失去了他的踪迹, 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宁静。 “他进来了!”土屋和马从沙发山起来,站到监控屏幕前,“找,给我把他找出来!” “嗨!” 三个监控员不断切换画面,调动着宅子里摄像头的角度,与此同时和上面的人通报情况,让上面的人前去可疑的地区搜索。 海坊主也被惊动了。 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宅子里,在这么多的监控探头下消失不见,只有某些隐匿能力非常强的妖怪才可以做到,就连他自己都不行。 听到下边发来的消息后,海坊主走出房间,带着两个手下在附近的院子里搜寻。一个中规中矩的日式住宅,两个手下对望一眼,各自沿着回廊,一扇一扇门地打开搜寻。整个过程大概花了三分钟,两人从退出到回廊上,都摇了摇头。 “我这边没有,下一个。” 海坊主和下边的人通报了声,走向下一个院子。 耳略听到了屋内细微响动的声,他皱着眉头,越过两个小弟朝前走去。空无一人的小院子里,一扇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被风吹着一下一下地摇曳。 “这个院子也没有。” 海坊主转身,刚要离开。 忽然间,他仰起头,眉头皱了起来。 在走廊的摄像头上,一只浑身湿透了的乌鸦,躲在监控摄像头旁边,像是在躲雨。 “东京的乌鸦怎么这么多啊……”海坊主嘀咕了声,和旁边的小弟吩咐道,“把它弄下来,不要挡住让他挡住摄像头。” “嗨!” 小弟恭敬地弯腰。 等海坊主往前走了一段,他才抽出腰上的武士刀,往那只乌鸦掷去。 “呱!” 乌鸦拍翅飞起那一瞬间,一嘴啄破摄像头。 刚离开院子的海坊主,忽然收到监控室传来的消息。 “大人,有事禀报。您刚才走出来的院子,监控摄像头已经被破坏,麻烦您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海坊主回头看过去。 那名小弟刚好提着刀走出来,看到他严肃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刚才那只乌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啄一下就能敲破摄像头镜头。” “乌鸦……” 海坊主站在原地,微微皱了皱眉。 “轰隆!” 一道闪电落在院子里,雨点噼噼啪啪地击打着屋檐。 “乌鸦……天狗,鸦天狗……”海坊主脸色猛地一变,刚准备下令把所有的乌鸦扑杀掉。但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的目光陡然一凝,来不及说什么,左手就猛地抬起,犹如闪电般朝面前扑过去。 与此同时。 位于地下的监控室内,几个人目光,都凝聚在监控画面上。 密密麻麻的,上百个画面里,几乎在同一时间,每个画面都被一个乌鸦的脑袋填满。那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珠子,不蕴含任何感情地透过屏幕凝视屏幕前的人,像是在发出死亡通告。 下一秒。 所有乌鸦的脸在画面中逐渐变大,变大。 当大到了极限的时候,所有的画面,同一时间全部黑掉。 这样的画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训练有序的三军仪仗队,在队长的指挥下,同一时间踏出了第一个正步。 土屋和马张大了嘴,心头忽然感到万般惶恐。 下一刻,有另一只忽然朝他伸了过来,五指破风,带着极大的力量一下子拍在他的后背上。 “砰~” 土屋和马身体飞了起来。 撞到墙壁上的监控屏幕后,在下滑的过程中,他的目光看向着他进来的一名小弟身上。惊讶、不解、恐惧等多重情绪叠加下,他看到这名小弟的脸皮在慢慢剥落,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变成了一个天狗。 “我叫暗鸦,擅长伪装,隐匿。” 暗鸦脸上挂着嚣张的笑容,学着少主的表情和动作,一步步逼近土屋和马。 在下杀手前,狗子还不忘强调道:“是少主最忠心的属下!” ※※※※※ 双手,交错! 黄色的光芒,顷刻间绽放,短暂照亮了庭院。 “轰!” 居然的爆炸声,徒然席卷整个庭院。 警报声旋即响起,警戒等级提升到了最高,无数的暗堡里传来枪械的运动声,很快,位于高强上的一个小洞中,陡然喷出火舌。 灌装妖力代替火药的子弹,顷刻间在庭院上空飞舞。 同样的情况在宅子里的每个角落接连上演,武器疯狂乱射,但爆炸声也随之袭来。火柱在雨中冲天而起,甚至连自动的消防喷头,也在同一时间工作起来,整个宅子在顷刻间打成了一锅粥。 有些光头想逃走。 但令他们感到绝望的是,一个强大到不可撼动的黄色妖力结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将整个宅子围了起来。 今晚。 这里面,一直苍蝇也飞不出去。 海坊主握紧双拳,神情凝重。 现在的他,已经露出了真身,一个鱼头人身,住着拐的妖怪。 在他对面,藤原临也以大天狗的姿态浮空飘着,身体表面始终裹着一层妖力罩子,避免那洁白的狩衣与洁白的翅膀被雨水淋湿。 “何必这么紧张呢?海坊主先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淋湿透了的海坊主,慢悠悠地扇动手上的羽毛扇,“作为一个妖怪,你得时刻保持轻松的心态,让自己不被外力转移视线,不被扰乱,不被趁虚而入,不被……杀掉!” 目光淡然冷傲,笑容轻蔑,带着一股子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傲气。 “不愧是崇德的后人……”海坊主声音低沉地说道,“且不说实力,至少这冷傲的性格,完美地传承了下来。” “杀你绰绰有余~” 藤原临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缓缓扇动翅膀。 像踩着看不见的楼梯那般,他一步高一步低地空中走下来,场面唯美且梦幻。正陷入缠斗中的黑蜘蛛众妖怪,下意识抬头看上去,刻在血脉里的对于三大妖的崇拜与恐惧,使得他们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然后……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蜘蛛妖,就轻松地被鸦天狗们收了妖头。 刹那间,狂风大作。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直接将整个宅子上空的雨水吹走,将大树吹弯,将屋顶吹破,将所有的水分全部蒸发殆尽。 海坊主心里一沉。 他能感觉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成保护粘液,正快速地被风所吹走。 “没有水气的世界,”藤原临也来到距离他身前三米的空中,举起一只拳头,“杀你,不过是宰了一条鱼!” “休得放肆!” 海坊主怒吼一声,聚起全身妖力。 尽管血脉天赋远不如大天狗那般高贵强大,但他能察觉到,藤原临也散发出来的妖力波动,不过是初级妖将而已,而他已经迈入了高级妖将的境界。 单纯凭借深厚的妖力对轰,哪怕杀不了藤原临也,他也不会落在下风。 耀眼的黄光猛然在双拳迸发出来。 海坊主对准藤原临也的落下来的拳头,直接顶上去。 然而。 下一秒。 藤原临也却错开了拳头。 那只拳头避开海坊主的双拳,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朝那短到几乎看不见的鱼脖子砸去。于此同时,他自己也门户大开,身体没有任何保护地暴露在海坊主面前。 以伤换伤吗? 他哪里来的勇气啊……诧异的念头一闪而过,海坊主两只拳头,重重砸在了藤原临也的胸口上。 “啪~” 藤原临也纹丝不动。 因为绕路而晚了一点的拳头,慢了半秒钟,砸在鱼脖子上。 那微妙的一点,集中注意力调准角度,他屏息凝神。什么都不思考,完成工作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思考的必要,也没有说明的必要。只需让那像岩石一般坚硬坚硬的拳头,不然任何感情即可。 眨眼之间,凝聚了全部妖力的拳头,就这样毫无阻拦地,轰击在海坊主身上。 一瞬。 炙热的光芒绽放开来。 犹如开在黑夜间最为灿烂的花火。 “散开——”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巨大气浪瞬间原地炸开,仿佛是一颗巨大的燃烧弹爆炸开了一眼,冲击波所到之处,一切东西都化为一片火海。 没人可以进入爆炸的中心。 热浪滚滚而来,交战的双方都不得不后退,呐呐地看着刺眼的光芒。 火海中心。 藤原临也慢慢拍着翅膀,离地半米漂浮着。 妖力罩子始终开着,浪费一点妖力也没关系,他不希望自己这双漂亮的翅膀被烧焦。这层妖力就仿佛被火光染上色的透明泡泡,值得光焰完全无法伤害他。 在他的脚下。 海坊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身上不断冒出滋滋的响声,鱼鳞一片片被烤焦,很快就传出了烤鱼的香味。 是的。 通俗点来说。 他已经变成了被称作“死者”的存在。 不曾反抗,不曾后怕,甚至就连微弱的呻吟都没有发出,就像感到寒冷般,仅仅是身体微微一颤,这个高级妖将就便越过了分隔生死的界线。 不流一滴血地,去了黄泉国。 藤原临也嗅着烤鱼的香味,做了一次深呼吸。 很好。 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全力施展过了了。 现在的他,觉得全身畅快。 全身妖力一次排空,身体忽然泛起巨大的空虚感。 站在火海的最中央,藤原临也闭上眼睛,感受此刻久违的脱力感。 渐渐地。 天地之间,无数妖力翻滚而来,往的身体里汇集。 逐渐被填满。 又逐渐溢出。 极度的高温中,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在逐渐变慢。 扭曲,翻腾的妖气,在他皮肤表层涌动,像是身体已经控制不住了般,蠢蠢欲动地外翻腾蔓延。 这是…… 藤原临也抬手看了看。 心里隐约有了感觉。 看来。 是在东京安分太久了,身体觉得不开心了啊。 这一年来第一次使出全力,体内蛰伏许久的庞大妖力被充分调动起来,顷刻间全都释放出去后,他在一阵空虚当中,境界提了那么一丢丢。 从初级妖将,来到了中级妖将。 因为是刚破境,还没来得及熟悉,所以体内补充回来的妖力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外泄露。 “怎么才提一个境界呢……” 藤原临也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他上一次用尽全力出手,可是足足提升了两个境界呢。 这一下反而还退步了。 看来,安逸的生活,果然是会让人懈怠,让人退步的……藤原临也思考了一下,决定以后在调教……不,教导明日香时,自己也要适当的训练一下才行。 举起手中的羽毛扇,轻轻扇了扇。 火焰被吹散,向着四周蔓延,热浪扑面而来,百来个鸦天狗或者蜘蛛妖远远近近地看着火海,静静地等待。 忽而,火焰摇曳。 有什么东西,分开火光,从火海里出来了。 “大人……”蜘蛛妖们的表情,顿时有些无措。 “少主!” 鸦天狗欢呼了起来。 望着这群激动的手下,藤原临也挑挑眉,宣布道:“一个不留!” “杀——” 停顿许久的刀光与子弹,再一次飞舞起来。 一道人影从地面被打飞起来,一边吐血一边往地面滑落,望着凌空而立的藤原临也,土屋和马的眼中,充斥着恐惧、惊慌、无措,等颓败的情绪。 他从没见过这么摄人心魄的画面。 心中不断有声音在告诫自己,让自己快逃,可身体却径直摔落到地面,土屋和马蜷缩成虾米,目光随着藤原临也,仿佛视线被某种力量所攥取,就连灵魂都跟着战栗起来。 92.半步妖王?领域无敌?还不是一招秒了。 枪声、爆炸、混乱的火焰完全染亮了夜空。 但站在院墙外边,却丝毫无法察觉宅子内部有任何异动,一切动静尽数被结界所屏蔽。 “嗡~” 手机震动了下。 藤原临也看了下号码,把听筒放到耳边。 “喂——” 明日香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前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整天了,周围的人全都在议论你,说你是什么妖怪,说你要大开杀戒什么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日香担心得要死啊,前辈你说话啊——” 远远地瞥见一个小个子掠过来,藤原临也和她说道:“抱歉,赶时间,回头打给你。” “不行!现在就要和明日香说清楚, 你在干什么啊……” “我赶着送人去投胎呢。” “什么?” “嘟——” 干脆地挂掉电话,藤原临也目光随意淡然地瞥到来人身上。 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小个子,穿着套黑灰色和服, 衣衫鼓动,妖气如冲击波般霸道地散发出来。庞大而恐怖的威压,银河倒泻般铺天盖地朝着交战中的院子汹涌漫去。 就在这时。 轰! 一堵黄色的墙朝四面扩散,将交战双方都包裹来内,天地间的景象为之一变,从昏暗潮湿的庭院,变成了砂砾漫天飞舞的戈壁滩。 这瞬间,交战双方的动作戛然而止。 鸦雀无声的空间里,似乎能听到旁人心脏的跳动声。 “少主!” 暗鸦飞上来,持刀挡在藤原临也身前,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退后!” 声音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鸦略一迟疑,收刀退到旁边。 藤原临也踏空而行, 缓步走向前方的黄沙。 目前身处的这个空间, 是一个领域。拥有王级实力的强者,可以通过神力或者妖力短时间内构建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空间,并在空间内设下对自己有利的规则,这便是领域! 领域是构建者的主场。 在这里面,构建者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大幅度强化,要么是招招必中和要么是招招都有暴击增幅;在这里面,敌人会遭受到一种甚至多种构建者设置的负面影响,极大降低自身的实力,陷入到绝境中挣扎。 有领域的一方对上无领域的一方,几乎是方位的碾压。 不过领域也不是那么好展开的。 这种相当于必杀的操作,相当消耗能量的储备。 通常来说,只有王级和尊级的强者,才能展开一片完整的领域。实力不够王级,即便领悟了展开领域的技巧,自身能量也不足以支撑领域的构建。 这是不是叫王者之下皆蝼蚁呢……藤原临也思考着这个问题,来到小个子的头上,居高临下看下去,看到一只狗头人身的犬妖。 实力很不错,半只脚踏入了妖王境。 而且那狗头是傻敷敷的柴犬头,远远看下去还蛮可爱的。 但狗的表情,却不那么友善。 他在冷笑。 是那种狗抓到了耗子时,发出的冷笑。 “你在我的领域里了。” 开口的第一句,犬妖就强调这件事。 “嗯,”藤原临也睥睨地往下看,“然后呢?” 那看似调侃的语气, 带着难以言喻的傲慢,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犬妖感觉到无比憋闷。 该死! 明明自己实力比他高一大截! 明明他被困在自己的领域里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这么看不起我! 难道他以为凭借着王族的血脉,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可惜藤原临也听不到犬妖的心声。 不然,他肯定会回答是的。 日本这块地,不讲皇帝轮流做那一套。 在这里,一个强大的血脉,可以最大程度决定你的上限。 在人类世界如此,在妖怪世界,更是如此。 身负崇德天皇传承的藤原临也,在妖族里的地位稳稳当当排前三。他的所到之处,必然有万妖跪迎,哪怕他只有刚到将级的实力。若他想干什么,只需振臂一挥,必然有万妖鼎力相助,哪怕他只有刚到将级的实力。 而这只犬妖。 别说他还差一丢丢才到妖王,就算他是最厉害的妖王,在妖怪族群里的地位和声望连其余七个大天狗的一边翅膀都达不到,就更别想和藤原临也这个天狗之王比了。 “我要杀了你!”犬妖目光灼热地仰着头,声音颤抖。 藤原临也目光毫无波澜,冷然道:“就算你是真的妖王,也杀不了我。” “嘿嘿……”犬妖阴沉地一笑,“刚才你和海坊主战斗时,我就一直在观察你。” “眼睁睁同伴送死,却连一句阻止的话都不说,”藤原临也嗤笑一声,“如此懦弱的表现,你配出现在王的眼里吗?” 话音刚落,领域内一片哗然。 那些本应该是对手的蜘蛛妖,难言心头的激动,纷纷将目光看向空中的那席洁白狩衣。耳听狩衣被贪婪的晚风吹抚而过的摩擦声,洁白的羽翼迎风展开,粼粼反射着微光。 这画面,恍若降临人间的神明。 流动的砂砾底下,一只从一开始就溜进了院子里,小心翼翼隐藏的络新妇蜘蛛,此时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心想,老娘真傻。 干嘛要担心这小鬼的安危冒着危险跑来看这小鬼出风头啊! 犬妖攥紧拳头,听着耳边对自己的议论声。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他心想,必须尽快,立即、立刻把藤原临也解决掉,尚未成为真正妖王的他,妖力不足以支撑领域太久,必须倾尽全力一击把这傲慢的大天狗拿下——只有死亡,才能终结王族的傲慢! “你的实力,不过是初入将级。能杀得了海坊主,不过是因为他傲慢,把弱点暴露了给你而已。你最大的依仗,是堪比妖王的防御吧,我看得很清楚。恰好,我这领域的规则,就是降低对手的防御。” 犬妖说这话,迈开脚步。 一步。 两步。 咻的一声。 飞到空中,和藤原临也面对面。 “防御被削后,你无法挡下我的全力一击。” 说着,犬妖衣衫鼓胀起来,全身妖气凝聚在双掌。 防御被削了么……藤原临也趁机打开系统看了下自身属性。 【姓名:藤原临也】 【种族:妖】 【实力:将级】 【攻击:b+】 【防御:b+】 【速度:a++】 【辅助:e】 【主动技能:无】 【天赋被动:山神的庇护、风之子。】 【拥有式神:雪女、络新妇】 【道具:净邪珠、影秀刀】 【积分:2000】 唔。 本身是a+级的防御,变成了b+,硬生生掉了一个大境界。 而且,还在藤原临也自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削掉了。 恐怖如斯。 领域无敌这个说法,当真没吹大。 藤原临也忽然有点期待自己的领域了。 有两个传承的他,自然可以展开两个不同的领域,那岂不是双份的无敌? 望着他陷入沉思的样子,犬妖眼里露出凶光,嘴角嘲讽地扭起,望望地面的众妖,又望望他,片刻之后,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什么王族……没了防御,不也吓傻在了那……” “少主!” 暗鸦忽然大叫一声。 轰隆! 犬妖的双手朝前一推,庞大的妖力轰然拍出。 藤原临也沉默着, “……那又怎么样?”他反问一句。 “你……” 犬妖眉心一拧。 璀璨惊人的亮光,瞬间放大。 刷—— 夺目的光芒吞噬整个领域空间。 在这一刻,时间在领域里失去了意义,触觉、视觉、听觉都在此刻都失去意义。视野之中,只有无尽的光、光、光…… 在场的双方妖怪,都不得不撑妖力罩,抵抗马上会到来的冲击波。 就连躲在砂砾下的川岛美记,也不得不闭上眼睛,一边担心一边开启妖力罩保护自己。 在这片光芒中。 犬妖,却忽然打了个哆嗦。 在最后的视觉里,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藤原临也那傲慢冷澈的眼神,以及他一瞬间就消失了的身影。 危!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攀上犬妖的背脊。 心中涌上难言的恐惧和绝望,这一瞬间,他好像才明白自己遇到的这个对手到底有多可怕,明白了眼前的事态到底有多可怕。 在犬妖攻击到来的前一秒。 锵的一声。 藤原临也从系统空间取出影秀刀。 【道具:影秀刀】 【评级:灵气】 【大名伊达政宗所的佩刀,号称战国第一名刀。刀身呈红色,在阳光下照射出的影子非常修长,故名影秀。】 【附加状态:破甲(面对同境界敌人时,无视敌方防御)】 【使用者获得状态:刺杀(自身速率提升一个小境界)】 刀身出鞘,握在手中。 藤原临也眼前,弹出一条系统提示。 【速度:a++→速度:s】 他轻轻扇了下翅膀。 速度瞬间达到巅峰,刷地一下,出现在犬妖的身后。 “sayonara!” 在漫天的光芒里,藤原临也凭借对犬妖身上气味的感知,往前横劈一刀。 “呲——” 像是划破纸张的声音响起。 犬妖身体定定不动。 危险感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在光芒消失的一瞬间,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危险了。 甚至还有点温暖。 因为这个王族,居然和他说了声再见。 着就让他觉得挺惭愧的。 我配吗? 犬妖在心里问自己。 何德何能…… 可以死在一位王族的手下…… 毕竟。 我只是一个卑贱的犬妖啊。 万般思绪飘过心头,还没来得及把“我投降”这句话喊出来,一颗狗头就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静止不动。 鲜血飞溅出来。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尸身啪地摔落到地上。 犬妖死了。 领域消散,黄沙转眼间消失不见,四周的景象重新回到古宅。 “现在,还有有反抗的吗?”藤原临也居高临下地问。 虽然脸上仍是玩世不恭地笑着,但眼里隐隐的杀机压迫下来,使得他看上去十分冷漠无情。 余下的蜘蛛妖们,也瞬间吓得脸色苍白,腿脚瘫软地倒在地上,再有没有反抗的念头。在鸦天狗们的小太刀下,一只又一只蜘蛛妖被取下首级,结束了他们作恶多端的妖生…… 土屋和马蜷缩着身体,微微抽搐着,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 大雨下个不停,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 暗鸦提着刀,朝他走去。 根本没留给他说话的时间,结束了今晚这样杀戮。 川岛美记看了看空中的藤原临也,眼神恍惚了下,随即赶紧转身离开。她可不想在这里被他发现,不然以这坏蛋的秉性,肯定又会拿她来开玩笑。 混乱中,藤原临也跟在她上空,慢悠悠地飞着。 等爬到了靠近院墙下,川岛美记抬头忘了眼坚固的结界,细声抱怨起来。 “真是的……” “都已经打完了啊,怎么还不把结界撤去。” “混蛋……” “呜呜……身体都湿透了啊,我想回家洗澡……” “——可恶。” “藤原临也这个大混蛋!” “明明一切都准备好了,却一点都不和我说。” “他就是在算计我!” “呜呜,我真傻,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难不成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要我当藤原太太也是假的!” “我居然还信了他的鬼话。” “呜呜……” “感觉就是在白给!” “啊啊啊,川岛美记你好笨啊——” 一道闪电落下,雷声轰隆作响。 川岛美记四周看了下,想寻找出口。 电路被损坏的庭院里,四周一片漆黑,仅有些许微弱闪烁的灯笼还亮着。在滂沱大雨中,她此时的蜘蛛形态,视力几乎等于瞎子。 完全看不清前方有什么,只是往黑暗延伸的地方能隐隐约约望见有根黑色柱子。她心想爬上柱子后,再从高处翻下围墙好了,于是便听着响彻云霄的隆隆雷声,开始气喘吁吁地攀高。 不断地跑呀爬。 爬在大雨中,爬在暗夜里,爬在闪电下。 川岛美记你是最漂亮的,哪怕前方的道路不知通往和何处,也是拦不倒……欸,怎么不下雨了? 转动模糊的视线,川岛美记看了眼旁边的情况,周围的雨声哗啦啦地响着,不时有一道闪电劈下,空气剧烈震动。 还在下着大雨。 那么,自己这里为什么没雨…… 还有…… 那个结界,为什么近了这么多? 望着近在迟只的黄色妖力罩子,川岛美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那细细长长的蜘蛛腿,用力踩了踩。 嗯。 软绵绵的。 根本就不是柱子。 那回事什么呢? 川岛美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角飘过一抹白色。 在这个光芒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黑夜里,四周的大雨依然下个不停。在这无边黑夜的尽头,在漆黑的彼岸,她看到有两个金黄色的光点,在她头顶上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嗯。 很好。 这是一双眼睛。 是大天狗的那双金色的瞳孔。 “哈哈……我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到了。”川岛美记心头一个哆嗦,声音颤抖嘶哑地说道:“呃,那个……我只是路过,才不是说担心你,才会过来的……” 藤原临也看着爬在自己裤腿上的,只有拇指头大小的络新妇蜘蛛。 慢慢地,他把手伸下来,放在她面前。 “……” 川岛美记眨眨眼,那对小小的眸子里渐渐闪耀光辉。 兴许是觉得蜘蛛模样太丑陋,她从藤原临也裤腿上跳下来,恢复人身后看了他一下,便飞快移开目光。 藤原临也看到,她的侧脸都红透了。 “明明蜘蛛都没穿衣服啊,”他看着川岛美记身上的睡袍,疑惑地问:“为什么变成人后,反而多了一层衣服。” “哼!” 川岛美记冷哼一声。 视线略微降低的同时,她拉了拉睡袍的下摆,两条修长光洁的美腿,扭捏地夹紧。 “让我想想啊,”藤原临也看着她那鞋子都没穿的双脚,故作惊讶地问:“该不会是我一出门,太太就跟在我身后溜出来了吧?” “……” 被他一下子拆穿,川岛美记抱着肩膀,一动不动地瞅着旁边屋檐落下的雨水。似乎那透明的雨水,今天格外好看,怎么看她都看不腻。 “少主!” 这时候,暗鸦提着一个防水袋从后面走过来。 川岛美记回头一瞅,发现是这只今早嘲笑自己的乌鸦后,脸色顿时一冷:“有什么样子的仆人,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两个变态!” “欸,你这蜘蛛怎么说话的!” 暗鸦顿时不乐意了。 骂他可以,但骂少主,他绝对不允许。 “狗子!”藤原临也踢了踢属下的小腿,淡淡道:“叫少夫人。” 这话一出,川岛美记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夜色之中,她的脸色微缓和了一些,可爱迷人的酒窝,出现在她的脸颊上,活像等到心上人告白的恋爱脑少女。 暗鸦恭敬地弯腰行礼:“少夫人好!” “嗯,哼!” 川岛美记更开心了。 先是下意识地嗯了声,又矜持地哼了声。 此刻绽放在她脸上的笑容,就像开在黑夜里的昙花,堪称人间绝色 藤原临也从暗鸦手中接过防水袋,接着朝川岛美记伸出手:“我们回家。” “……” 川岛美记稍稍一愣,脸上忽然地一热。 定睛注视藤原临也伸出的手,她纠结片刻后,静静地,畏畏缩缩地把手伸出来,被藤原临也握住,然后……她就像再也不放似地牢牢反握住。 93.川岛美记觉得她又行了(万字达成) 夜晚。 女帝泡泡浴九楼。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在房间里也能听到雨声。 川岛美记在浴室里洗澡,藤原临也有点饿,一个人在厨房细细切了几棵芹菜,拌上蛋黄酱,边吃边喝啤酒。吃到一半时,有电话打来, 是明日香的。 “前辈在干什么啊?” “在厨房嚼着芹菜喝啤酒。” “太惨了!” “没什么惨的啊,”藤原临也一边吃,一边说,“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比这惨的事,你没关注罢了。”、 “前辈在哪里?” “在吉原。” “泡泡浴?” “恭喜学妹,猜对了!” “啊啊啊——” 听筒那头,传来学妹抓狂的声音。 “人家那么担心你,你居然和我开玩笑,”她发牢骚似的说, “明天就是理事大会了啊!妈妈说要批判你来着,我去找你商量对策。” “对不起,现在不行。”藤原临也回答,“我现在正在办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不能有任何打扰,所以抱歉啦。” 言毕。 嘟一声,毅然决然地关机。 藤原临也洗干净盘子,来到客厅的沙发看电视。 东京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里,记者正在报道了地铁赤坂见附车站内进水的情形,以及数条电车路线停运的消息,看时间差不多了, 就朝着浴室大喊一声:“太太,麻烦快点。” “知道啦,催什么催——” 川岛美记不耐烦地吼了声。 在浴室里,有些心烦意乱的她,光着身子在浴缸里做老一套的舒展运动。花了将近办个小时, 将自己折磨到脱力之后,她躺在空空的浴缸里, 侧耳倾听血液流动,聆听心脏发出的剧烈信息。 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冰红茶。 端起来喝了一口, 没有味道,就像嘴巴里塞了一团棉花,把一切滋味都吸收了。 “唉……” 川岛美记叹了口气。 拧开热水开关,把自己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惬意地眯上眼睛享受。 意识慢慢地模糊,又陷入了自我编织的梦境中。 正值樱花盛开的废墟。 带着咸腥的海风从春季大海吹来,一瞬间吹散了虚幻现世的荣华。 漫天花瓣中,有一道格外醒目的身影。 这一次,川岛美记清楚地看到了这人的脸庞,毫无疑问的,是那可恶的小鬼。 “小蜘蛛,”他说道,“过来我这边。” 川岛美记迈着蜘蛛腿,朝他靠近。 散落的花瓣落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裸露的肩膀上,似乎也要将她养成樱色。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换句话说, 让你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贯彻自我,得到归宿……是吗?” “没错,我想要一个归宿……”川岛美记低垂着眉眼,“我……我从诞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立身之处……所以,我想要得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既然要,就要最好……对吗?” “任谁都会这么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川岛美记逞强地说。 他冷酷地注视着。 “没错……关于这一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你自身条件出类拔萃,就这样湮没在渺茫的时间彼方多可惜。” “承蒙夸奖,愧不敢当。” 川岛美记微微地笑了。 然而,漫天飞舞的樱色碎模糊了她的表情,似乎同时也在哭泣。 实际上,她是真的有点想哭。 悲伤和辛酸都是真的。 “就算是这样,你之前做的事也过分了。” “我若是默不作声,谁都不会给我一个栖身之所。” “所以不惜在路上留下许许多多的尸骸?” 川岛美记看着他的眉眼,说道:“你怎么忽然满口仁义道德起来了?一点都不像你。面对我的时候,威逼胁迫无所不用……” “你是坏人啊。” “真狡猾。凭什么你要站在好人的立场上和我说话……” “因为我正在做的事,”他笑了,“可以让我站在好人的立场上啊。” 川岛美记眯起一双眸子。 那小鬼的脸蛋,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川岛美记——” 风停了。 樱花花瓣轻柔地飘下。 他转身走过来。 川岛美记肩膀颤抖了起来,但是她并未退缩。 “你逃不掉的,乖乖从了我吧。”说着,他伸出手一把将蜘蛛女郎搂住。 “你……” 川岛美记一瞬间忘了虚张声势。 这种轻薄,对女子来说是一种屈辱。这小鬼就喜欢抓住她的这一点,来对她进行威吓。 停手。 无法停手。 樱花旋转舞落。 “你们是漫无秩序地活动的不安因子,能够自行生产出网状的组织,会不断地衍生出新的麻烦。你参与其中的策划、参与其中的发动……” “我……” “主观与客观,主动与被动,已经发动的计划,会永无休止地反复生产新的麻烦。所以到了最后……组织的计划实现了,但相反地,你会失去很多。” “失去……” “一切都……” “不对……”川岛美记摇摇头,樱花翩翩飘落中,她倔强地说道:“那不是失去,只是被我抛弃,被我驱逐而已!” “那么你为何惶恐?”他神情严厉地问,“你……其实悲伤不已。死了那么多族人,牵连那么多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 川岛美记忽然感到很悲伤。 因为,她虽然有无数张不同性格的脸,可内在的感情却始终只是哪一个。 这时候,小鬼用一种不知是劝谏还是死心一般的口吻说:“你今后也要继续做以前的事吗?老实说,不管你将来是悲伤还是痛苦,我都无所谓的。你有实力,而且脑袋聪明,我也会为你感到神魂颠倒。只是,长久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说完,小鬼不说话了。 川岛美记也笑了。 “是啊。”她说道,“我就不妨……听从你的忠告吧。” 不等小鬼说话,她又说道:“可你要说一些体贴的话才行……” 声音被春风吹散。 小鬼虽没听清楚,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盛开的樱花下,川岛美记披上了樱色的新衣,视野只看得见漫舞的花瓣。 “事已至此,我不会在你面前认输,我会活得比你比任何人都坚强。因为……”她静静地,毅然决然地说:“……这是络新妇之理。” 画面在此停顿。 “啊——” “混蛋,不许摸我屁股——” 氤氲的热气中,川岛美记在浴缸中扑腾起来。 喝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被呛得一阵剧烈咳嗽后,她才算是回过神来。靠着浴缸边缘,一边回忆着刚才梦里的内容,一边看着浴室上的吊灯。 “真是的……”她嘀咕一句,“川岛美记你这个笨蛋怎么就自己说服自己去白给呢!” 可事已至此,好像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从今往后的日子,我都应该更多地接纳他,川岛美记心想。应该理解他的想法,应该紧紧拥抱他。 反正这也是自己渴望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刹那,能得到一份安心就行了。 这么想着,川岛美记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空落落的,有些释然,有些伤感。头上敞亮的灯光照射下来,明媚得像是记忆中的第一个夏天。 从浴缸里出来,川岛美记迷迷糊糊地对着镜子梳头,化妆,往嘴唇涂上色泽鲜艳的唇膏。 “欸……”她探头出去问,“你要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职场装!”藤原临也毫不犹豫地答道,“情趣吊带内衣和丝袜,黑色红底高跟鞋,最好梳个贵妇发型,再戴上一副优雅的金丝眼镜。” “……变态!” 川岛美记脸色一红,低声了骂了他一句。 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她走进宽大的步入式衣橱,半弯着腰,丰腴雪白的屁股高高翘起,将两条纤细修长的美腿依次伸袜筒里,然后直起腰,一直提到大腿中部位置,手指捏着袜筒边缘弹了弹。 接着,她穿好内衣,把吊带袜的吊带扣上胯在腰间的蕾丝胯布上,最后用手扯了几下裆部,把位置移正。 动作是如此的优雅娴静,却又不失性感火辣。 穿好袜子和内衣后,川岛美记红着脸回头,往客厅看了眼。什么也没说,换上挂在壁橱里的丝质衬衣,薄可透光的那种。接着又穿好短裙,对着镜子摇摆扭动了几次腰身。 “老娘真漂亮!” 对着自己夸了句,川岛美记再次弯腰,从鞋柜找除一双后空的黑色红底高跟鞋,穿在黑丝小脚上。紧接着,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优雅的转过身来,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表情。 一边回忆着《天罗地网》里的费·唐娜薇的造型,一边摆出冷酷的表情。 像一把冰冷的快刀。 冷静而性感的职场御姐,与正式的西装很相配。 最后,她关掉灯,踩着干练的步伐,朝客厅走去。 “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清脆响亮,非常有气势。只听这干练的脚步,就可以断定走过来的这个女人,是一个性格高冷手腕强硬的事业型女强人。 藤原临也把电视一关,挺直腰。 片刻后,身穿黑色职场套裙的大美女美女,进入他的视线里。 圆润古典的鹅蛋脸,乌黑秀发优雅地盘脑后,眸子深邃而锐利,性感红艳的双唇,充满了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身材又是毋容置疑的好,身高超过一六八公分,几乎看不到丝毫赘肉,腰肢纤细,胸前浑圆饱满;黑色吊带袜,黑色细跟尖头高跟鞋,将她挺翘的臀部完美展现出来,双腿匀称修长,浑身都在散发出职场女性那股知性与干练气息。 “妙不可言!”藤原临也不禁赞叹道。 丝袜高跟加上职场装,纯欲系的身材再搭上一副禁欲系冰山表情,他对这种情调完全无法拒绝。 “哼!” 川岛美记面带寒霜。 往沙发上一坐下来,她直接双手抱胸,架起一条腿,不带正眼看人。 “太太,”藤原临也凑过来,“我们是直接开始呢,还是先谈谈感情?” 川岛美记微微侧头望着窗外,似乎是在看夜雨。 看样子是要先谈感情了。 “太太这身装扮真好看。”藤原临也决定从拍马屁下手。 “哪里好看?”川岛美记回过头,眼神轻蔑地望着他,“说不出来的话,今晚我踩死你。” “这发型!”藤原临也指着她的盘在脑后的头发,“看似有点散乱,却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艺术气息,散散乱乱中满是石上的味道,一看就是专业的造型师设计出来的。” 川岛美记靠在沙发,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支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真的?” 刚才梳头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回忆梦境,怎么可能梳得好看。 “真的!”藤原临也猛地点头,“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魅力!(就是完全不像设计过的发型,想夸都没法夸。)” 川岛美记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头发。 眼神下意识地躲避了下,又淡淡地转回到藤原临也身上。 “还有就是这双黑色丝袜。”藤原临也接着说,“我一直认为,少女该穿白丝,显得纯洁可爱。御姐该穿黑丝,显得神秘性感。而人妻嘛,自然要穿肉丝,显得自然温婉。我虽然把美记小姐称作太太,可您毕竟没真正嫁人,所以神秘性感的黑丝,才是和您的气质完美的搭配。” “真的吗?” “真的!” 川岛美记淡淡地点一下头。 “太太,”藤原临也坐过来问,“可以开始了没?” “我饿了!”川岛美记猛地站起来,踏着轻快犀利的步伐嗒走向厨房,忽地,一偻寒风划过,藤原临也一下子闪到她面前,“先坐下,等会我给你弄吃的。” “不需要!”川岛美记冷眼一瞅他。 说着,她冷淡地绕开藤原临也,钻进厨房。 “让你先装一装,等会有你好受的。”藤原临也吐槽她一句,拿出暗鸦给他的袋子,开始摆弄祭坛。 厨房里,川岛美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木瓜,开心地用勺子挖着来吃。 好爽啊—— 给那小鬼甩脸色,真的太爽了! 川岛美记吃着甜甜的目光,眼眸里有光在流转。 似乎…… 失去了敌对关系后,小鬼对她的态度就不那么可恶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己,是他的自己人,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粗鲁了? 对的。 就像是对待笠原深绘里那样。 他的表现,可谓是尊敬到不得了。 只要自己也摆出那样的姿态,他绝对不敢造次。 想着这个可能性,川岛美记忽然自己又行了。 不过呢。 甩脸色的行为要有个度。 毕竟自己的把柄还在他手里呢。 应该时而冷淡寡欲,时而温柔热情才对。 身为络新妇,川岛美记很清楚,这种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最能吊住男人的胃口。 “现在,我,川岛美记,又要重新成为猎人了!” 自信满满地宣告一句,她把吃干净的木瓜扔进垃圾桶,重新回到客厅。 客厅中间,一个祭坛架设了起来,上头供奉红淡比枝与硬币,此外还陈列了各式法器,悬挂写上咒文的挂轴。此外,客厅已经关了灯,只有祭坛上的烛台,烛火轻摇,朦胧照亮房内。 “藤原……” 川岛美记轻轻柔柔地叫道。 那声音,是真滴娇气妩媚……藤原临也不禁心头一热,回头看他。 蜡烛模糊的光线,照亮了侧脸,川岛美记双手紧张地攥紧,露出了略显羞涩的微笑。这罕见的羞怯墨阳,像极了等待丈夫宠幸的新婚妻子,令人不禁心跳加快。 “那个……”川岛美记看了他一眼,便飞快地低下脑袋,双手捏着短裙裙摆,修长双腿羞涩地夹起来,侧着一边大腿给他看,然后支支吾吾地问:“我这条裙子,会不会太短了点?” 再短点更好……藤原临也喉结耸动,吞着口水说::“过来这边,我看清楚再评价。” “嗯……” 川岛美记嗯了一声,故作羞涩地朝他走去。 走到一半,她的脚步脚步踉跄了几下,就像是第一次穿高跟鞋的蹒跚学步中的少女那样,表情中透着倔强与可爱。而那绷紧的小腿弧线,却又美得叫人心动。 “高跟鞋好难穿啊……”她鼓着脸颊埋怨一句。 “怎么会呢……”藤原临也起身,把她扶着坐下来,“太太的小腿那么细,臀部那么翘,最适合穿高跟鞋了。如果穿靴子的话,小腿的弧线就被挡住。如果平底鞋,那么又无法塑造站姿,臀部的线条就没法展示了。想现在这个打扮,只能是用完美来形容!” 川岛美记眼皮颤动一下:“没骗我?” “当然没有!”藤原临也答道,顺便把她的双腿托到自己大腿上,轻轻将高跟鞋从她脚上摘下,轻轻按摩她的脚踝,“如果觉得累,也可以适当少穿。”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至少,在川岛美记印象里,他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 嗯。 看来他对自己人的确不会那么强硬……川岛美记眼眸里流转出一丝狡黠的光泽,烛光的辉映下,她略微咬起下唇,羞涩,但风情万种地呢喃:“藤原君……” “嗯?” 藤原临也回头看过去。 蜡烛摇曳的淡红火光中,她温柔且动情地笑着,印这小鬼火热的目光,她优雅地把手绕到脑后,轻轻一扯。 乌黑的长发无声滑落,瞬间有如一张网般朝他覆盖下来。 这刹那间溢出的动人风情,使得藤原临也差点以为,她打算现在就献身了。 94.川岛美记的正式初吻,今晚没啦…… 天花板垂着尚未打开的枝形吊灯,厚敦敦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燃烧着的蜡烛,给房间渡着一层暖色调的光,川岛美记躺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在胸前握紧的模样很是乖巧,似个小奶猫般。 她短裙与吊带袜间的一抹雪白嫩肉,暴露在藤原临也眼前, 看得他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沙沙的雨声中,气氛很暧昧,川岛美记轻咬下唇,脸颊绯红。看到藤原临也把自己的双腿抬高后,她赶紧侧过脸,别开视线不再看他。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但不时轻颤的双腿和肩膀, 还是将她内心的紧张给暴露了出来。 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腿在烛光的映衬下, 表面打着一层薄光,显得晶莹润泽;短裙的下摆的t型裆部,红黑色蕾丝花边包裹的轮廓若隐若现。 藤原临也的双手,放在她圆润的足踝处轻轻抚摸片刻,接着双手一抬,将这双纤巧玉润的丝袜美足抬高到脸上,让它完美的出现在视线里。 “你……”川岛美记本能地缩了缩脚。 藤原临也拽了回来,像对待珍宝一样捧在手心:“别动。” 包裹着黑色丝袜的修长美腿,小腿纤细匀称而大腿又不失肉感,非常的完美。纤巧精致的脚脚并排躺在手心上,脚掌正对着他的视线,透过薄薄的丝袜,柔软莹润的足心嫩肉清晰可见,肌肤细腻的像是牛奶一般。 虽然不是第一次欣赏川岛美记的美足,但藤原临也还是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下:太太的小脚真的太好看了。 足形优美圆润,纤巧秀气,保养得又好, 白里透红的肌肤,看着跟果冻一样好吃。 “……” 川岛美记咬紧下唇。 那张圆润的鹅蛋脸, 红得不可思议,红得不能再红,就连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令人联想起盛开漫山红叶的暮秋枫叶林。 被捧在藤原临也手心里的脚脚,十只精致可爱的足趾整齐排列着,丝袜前端的缝线处被足尖微微顶起,袜子变得有些透明,淡粉色的脚趾甲隐约可见。 轻轻抚摸片刻,他把两只美足抬到鼻尖嗅了下,因为是刚换上的丝袜和刚洗完澡的缘故,上边没有异味,有的只是她玫瑰味的体香,以及淡淡洗衣液味道。 “……”川岛美景脸颊红红的,无意识地一根食指放进嘴里轻咬住,缓解紧张似的开口嗔怪:“为什么要闻那里?你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吗……” “我的对气味很敏感。”藤原临也说道。 川岛美记咬着手手:“怎么个敏感法?” “我可以通过一个人散发出的味道,闻出她现在的状态,甚至她内心的一点隐秘想法。”藤原临也把她的两片脚板底贴在自己两边脸颊上, “比如说现在的太太,是不是想把碍事的衣服脱掉?” “……” 川岛美记转头瞪了他一眼。 看样子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 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只能放弃说话的念头,重新咬起了手手。 炙热的呼吸,隔着薄薄的黑丝搭在柔嫩的足心上,有点痒。她的脚下意识地把藤原临也的脸夹紧,脚上的两只大拇趾高高翘起,其余的八只小脚趾则是害羞地蜷缩了起来。 很快,脚上出汗了。 川岛美记愈发的不自然,想要将脚抽回来。 “等等。”藤原临也哪肯让她如愿。 “跟个小狗似的……”川岛美记忍不住骂了句。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两只脚忽然一用力,踩着藤原临也的鼻尖把他推倒,然后赶紧坐起身子,以跪坐的姿态,把两条腿藏在屁股下方。 藤原临也爬回来,双手抱住她的腰,把她放倒在地毯上。 外面的雨势仍在继续。 房间的时间如同停止了一般,暖暖的,甜甜的气味在积淀。 “……藤原。” “嗯?” “成为式神,是不是代表什么都要听你的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 蜡烛摇曳中,川岛美记缓缓地眨眼。 屋内静谧无声,虽然隐约听得到外头的风雨,却弥漫与外界隔离的气氛。 “不过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藤原临也赶紧补充一句。 川岛美记一听这话,马上以强硬的语气,责备似地质问:“你居然想过强迫我?” “……” 藤原临也心想,我强迫你的次数还少么。 望着他一副理亏的样子,川岛美记轻轻地一笑。 接着她便把头搭在藤原临也肩上,鼻尖贴着他的脖颈,一动不动地说着话。 难得地,她说了很多她的事。 小时候的事、成长过程中的事、来到东京后的事,异常绵密而又异常细腻地说了遍。 “神使?”藤原临也微微皱眉。 “是的,那是他的代号。”川岛美记说着,跑去电冰箱里取出白葡萄酒,用开瓶盖的工具打开,拿来两只玻璃杯倒上,接着又去鼓捣唱片机。 藤原临也喝了一点。 葡萄酒香甜爽口,仿佛在地窖中贮藏了很久。 “啪嗒~” 唱片机的指针落下,缓缓开始滑动。 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音响,开始播放巴赫的《赋格曲》,乐曲感情充沛,疾缓有致。 飘忽不定的烛光中,川岛美记走回来,挨着他坐下。 洁白的墙壁上,两个人影重叠交映。 “我那时候,刚刚有意识没多久,还是个不能变成人的小蜘蛛。”川岛美记望着烛光,喝着葡萄酒,回忆着那段岁月,“有个自称是神使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教我如何修行,如何快速化身人型。” “组织的人?” “嗯,别问,问了我也说不出来。反正我知道的,也就这一点,我和另外九个妖怪是一到十号,而神使就是我们唯一的上司。” “等找他,我帮你杀了他。” “谢谢。”川岛美记说着,莞尔一笑。 唱片机播完一曲,音乐切幻的短暂空白里,藤原端详着她的表情。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像是黎明时分浮现在天边的月牙般清冷,身体紧绷绷的。 不过,当音乐重新响起后,她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澄澈的眸子和羞涩似的呼懦着的小嘴唇,娇美地散发出成熟女性的诱人气质,荡漾着给人以亲切之感的少妇美。 “第一次变成人时,我才六岁不到。”川岛美记说道。 藤原临也拉起她的手:“一定是个美少女!” “哈哈……”川岛美记脸上溢出魅力四射的笑容,轻轻偎依着他的肩膀,“变成人后,神使就让我在爱知县就读小学,说是要先学会当一个人。” “小学的经历好不?” “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太美了。” “……自恋!”藤原临也吐槽道。 “不是玩笑哟。”川岛美记哧哧笑着,“我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哩,在爱知县的那个沿海小镇,我生得比任何人都要漂亮标致,可以说是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在这放眼望去尽是山、海、田圃、蓄水池的小镇里,每个看到我的人,无不一脸惊奇地看着我。” 望着她那副天真浪漫的样子,藤原临也相信她肯定没说谎。 “可这很不好啊,”川岛美记喝了小口葡萄酒,用炫耀的口吻倾诉她小时候的烦恼,“那时还年幼的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我是不是长得很奇怪?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他们看出我是蜘蛛了吗之类的事。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点自卑的呢,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原本的丑陋样貌……” 藤原临也嘀咕一句:“难怪你不肯变成络新妇给我看。” “就是不给!”川岛美记板着脸哼了声,别过头,猫咪一样抿着嘴角,“在小学时,因为长得漂亮,老师一直对我偏爱有加。但这么一来,我反而更容易受到同学的排挤。男生看到我会坐立不安,女生则是带有敌意,公然在背后窃窃私语……” “可怜。” 藤原临也轻轻搂着她的腰。 太太的纤腰腰,柔软而有弹性,紧致的手感很玄妙。 “升上高中后,我才算融入了这个世界。”川岛美记低头,盯着他摸在自己腰上的手说道,“充满青春活力的胸部,罩着西装外套,脖颈上系着暗红色蝴蝶结,下半身则是短到大腿的苏格兰格纹百褶裙。穿上这一身时尚感十足的制服,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是电视里的偶像。” “现在也是。” 藤原临也说着,忽然把她推倒。 “嗯~” 川岛美记轻呼了声,趴在地上,胸口挤压着柔软的地毯。 “后来呢?来东京上大学?”藤原临也趴在她背上,鼻尖在她耳下探来探去。哪里散发着妙不可言的玫瑰花香,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没有……” 川岛美记默默闭起眼睛,双手紧张抓紧地毯。 “高中毕业后,我原本是打算接着读大学,可神使觉得我已经懂得如何当一个人了,就让我开始了现在的工作。”她叹着气说道,声音里有遗憾的味道,“刚来东京那会,是我第一次进入城市,那时候心里非但不抵触,还有点期待来着。可后来,我发现东京的街道满是垃圾,十分脏乱,人们的谈吐也很低俗。没交到朋友,没能说话的人……” 夜晚的窗户,被烛光照成昏暗的镜子,映照出叠在一起的轮廓。 川岛美记一直是发泄似的说着,不停接下去,没有终止。 窗外雨下着不停,时间缓慢流转,只有她一人不停说话,音乐停了又开,开了又停。 说起在东京这些年,她过得始终算不上快乐。 每当有空闲时间,她都会回偷偷溜回到爱知县,去到那个自己从一只蜘蛛进化成人的地方,希望能找回以往的记忆。但可惜的是,每一次回去,都只有无尽的失望。 在那个可以被称之为故乡的地方,川岛美记所见到的一切事物,都彷佛蒙上一层灰,失去了生气。在东京一直怀念着的故乡风景,也变得难以形容的古旧,和熟人间的对话也变得十分乏味。归根究底,她始终都不曾真正融入过那里。 童年时经常光顾的理发店,每天带着狗去散步的海岸,小学门口的便利店,她总是独自走过这些熟悉的地方,陷入深深的沉思。 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呢? 她当然希望把那里当成故乡。 心意一点也没有改变。 可是,光是那样还不够,在那里的一切,虽然都古老温馨,可那街上的砖块和路边店铺的招牌还有生锈的铁栏杆,都是见证她从一只蜘蛛变成人类这一整个过程的看客。 川岛美记心想,那是证据。 所谓的变成人类,只不过是某个很长的时间里,由外在力量推动自己前进的方向而已。只要一回到爱知县,那些看客就会对她发出嘲笑,提醒她是个妖怪的事实。 是的。 不是它们或者他们的问题,是她的问题,是她始终套着一层皮在小镇上活着。 说着些事,川岛美记趴在地毯上,身子前所未有地柔软,好像就和她的心一样,此时一点防御都不设。 藤原临也试着插嘴,但没能插上。 穿着制服,头发散发着美妙香味,川岛美记继续说着她那充满微小的谜的话。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街上的事情、世界的事情……包裹在窄裙里的圆臀,因为姿势的缘故显得愈发挺翘有活力。 “要说在东京最令我感到开心的事,那当然得数可以尽情地买漂亮的衣服,包包、鞋子、还有许许多多的香水,化妆品……” 说这话时,川岛美记的脸上,始终漾出娴静的微笑。 那是一种最单纯原始的快乐,不闪耀刺眼,不喧哗吵闹,就是简简单单地溢出的情绪,却是最能扣动人心弦的单纯。 藤原临也想到她换衣间里数不清的衣服和鞋柜的数百双鞋子,几乎是咬着耳垂在她耳边说:“我现在是傍上富婆咯?” “哼!” 川岛美记冷眼瞪他一下,又把脸埋到地毯上。 “被一个小鬼在背后压着……”她嘟囔着说道,语气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恼怒,“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跑到了月球背面抽烟一样。” “月球上是点不着烟的。” “比喻!” “比喻也要根据事实。” “懒得搭理你。” 说着,川岛美记就不吭声了。 藤原临也翻身下来,把她的脸从地毯里捧起。 此时的客厅,被如一层薄膜般的安馨笼罩着,蜡烛摇曳的火光与烛蕊燃烧的声响悠悠道出光阴流逝。 川岛美记闭着眼,在装睡。 暖暖的,甜甜的呼吸从那小巧的鼻尖里传出,呼在藤原临也的脸上。藤原临也不叫醒她,只是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顺势抬起,指尖像弹钢琴一样在她嫩嫩粉粉的脸蛋弹着,看她是打算一睡到底的姿态,他弹得愈发开心。 “……” 好幼稚啊。 川岛美记在心中骂他一句,眼皮轻轻颤动一下。 半秒钟后,眼睛又紧紧合在一起,唯有睫毛似含羞草的叶片般,在不停地轻颤。 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藤原临也一边戳着她的脸蛋,一条腿忽然强行挤进她的双腿间,使得她无法并拢双腿。 “……” 变态啊! 川岛美记心里忽然有点后悔。 现在的她,睁眼也不是,继续装睡也不是,陷入了两难境地当中。 藤原临也安静片刻,然后以那条腿作为支点,把她上半身抱起来。 “……” 这是干嘛? 川岛美记心中一惊。 从藤原临也的视角看过去,她睫毛颤抖的频率更快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紊乱,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但即便这么大的动作,她仍是一声不吭。 望着这张绝美的侧脸,藤原临也心里有些得意。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蜘蛛妖中的女帝,拥有倾城容颜的绝代妖姬,会这么安静仍由自己摆弄。 “太太,”藤原临也俯下头,在她晶莹的耳垂上轻喃一句:“您真的好美,有一种自然而然地就能挑逗人心的魅力,不愧是传说中的男性杀手。至少我现在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尽管还很朦胧” “暗示、诱导。”川岛美记呢喃着说。。 “嗯,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无法准确表达。”藤原临也说道,“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要真正倾心与你了。我可不是什么没有欲望的人,百分之一百抵抗不了多久的,我说的太太可明白?” 这时。 川岛美记忽然睁开眼看他。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泛出一股妖艳的紫色,森然得有些可怕,像一只盯着落入网中的大蜘蛛。 “呃……” 藤原临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没发现有什么异物。 接着,川岛美记嘴角沁出一丝微笑。 犹如黎明空中悬浮的月牙般淡淡冷冷的微笑中,她妩媚地舔着下唇,充满色气地威胁他说:“到了那一天,就是我吸干你的时候。” 藤原临也就喜欢她这种眉飞色舞,充满迷之自信的样子。 于是,他搂住川岛美记的身体,把她固定在自己那条大腿上,感受到她猛地一下绷紧身子后,藤原临也凑上前,在她脸上上浅浅地吻了下,接着嘴唇缓缓移向她那两片性感的嘴唇。 “……” 川岛美记喉咙间传出一声“嗯”。 这声“嗯”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她不让藤原临也亲。 不过藤原临也可不管她那么多,装着傻继续移动嘴唇,划过她嘴角酒窝的位置,眼瞅着就要碰到嘴角了。 川岛美记又重重嗯了一声。 彼此间现在的关系虽然很暧昧,但吻脸蛋已经是她能忍耐的极限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藤原临也稍稍耍了个小花招,吻在她水嫩脸蛋上的嘴唇,暂时停止移动,贴在了酒窝那个点上。 川岛美记内心松了口气。 其实吧,她内心抵抗的意志算不算多强烈。至少在这样幽暗且暧昧的氛围下,藤原临也要来硬的,她多半就是半推半就地从了。 反正也被轻薄那么多了,不差这一点。 川岛美记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心里头思绪翻滚。 但下一刻,藤原临也的嘴唇,忽然移动。 不等川岛美记“嗯”一声出来抗议,直接就覆盖上了性感的嘴唇,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 “……呜!” 川岛美记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声,抗议的话便被尽数堵了回去。 脑子也是嗡地一热,瞬间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了。 等回过来神来时,才察觉到嘴里多了条什么柔软东西,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身子骤然僵硬。呆呆地,表情像是被水泥糊住了,身体也是一动都不敢动,宛如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在藤原临也的引导下,她重新躺倒地毯上,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呜~!” 双手不知所措地锤了几下。 软绵绵的力道。 唾液自嘴角缓缓落下,滴在衣领上。 这个过程中,川岛美记始终紧紧闭着眼,睫毛翩翩颤动个不停。 “呜,松……”等到快喘不过气来了,她的喉咙里不断飘抗议声。藤原临也假装没听到,反而是更加用力地搂住她温暖的腰身,把她压着令她完全无法动弹。 空间与时间浑然一体,蜡烛蕊在火光中发出微弱响声。 音乐换成了《大雨将至》,热吻也像美好的音乐一样抚慰心灵,按摩肉体,糅合着高度浓缩的柔情。 嘴唇松开。 川岛美记啪地转了个身,把脸埋在地毯的绒毛里。 很显然,她打死都不愿意让藤原临也看到她现在既觉得舒服又觉得委屈脸色,不然有可能会被他拿来嘲笑一辈子。 “太太~” 藤原临也小声在她耳边叫着。 “闭嘴!”川岛美记抬起一点点头,冷冷地瞥他一眼,“我生气了现在,不要和我说话!” “我道歉。”藤原临也嬉皮笑脸地说。 川岛眼皮一跳:“用不着!” 混蛋! 这小鬼眼里全是得意的的光彩,哪里有半点歉意了。 “还有……”川岛美记脸色忽地一变,冷笑着问:“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呃?” 藤原临也迷茫地眨眨眼。 这问题,没法解释啊,纠结片刻,他只能如实答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了。” 川岛美记呼地一下坐直,面色僵硬地抱胸口,愤怒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好不许亲嘴的,你又骗我。” “没骗!”藤原临也正经地答道。 “那你给我解释啊。”川岛美记面色严厉地瞅着他,还伸脚用力踹了他一下,气呼呼地喘着气:“你还是不把我当回事!你到底明不明白的!我是女人啊!我和你不一样,想的事和你不一样,你根本完全不了解这一点!” “明白的啊。”藤原临也拉着她的手,解释道:“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太太以外我没和谁这么亲密过的。就连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小姨,我和她都没这么……” “小姨?” 川岛美记皱了皱眉。 “……”藤原临也很想抽自己一巴,讪笑着说道:“呃,小姨,亲戚来的……太太别多想。” 川岛美记呼呼喘了两口气:“用不着和我解释!” “好了,别生气啦。”藤原临也识趣地打住话题,从后边抱住她的腰,把她以一个跪着的姿态坐起来。 “我才不生气!”川岛美记板着脸。 这不就是在生气……藤原临也内心吐槽她心口不一,陪着笑说道:“好好好,太太没生气,太太的心胸和濑户内海一样宽广。” 川岛美记回头头瞅他一眼,满足的嗯了一声。 “还有,”她继续说道,“为什么要亲我?” “不是说过了吗,我迟早会喜欢太太的。”藤原临也同样跪在她身后,紧紧贴着她后背,“你要习惯你的身份才行啊。” “我的身份?”川岛美记一愣。 “你是我的式神好不。”藤原临也抓住她的双手,举高到两人的头顶上,“还有,你是浅草神社的巫女,是藤原太太,是少夫人啊。” “……” 川岛美记表情一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烛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头发有些凌乱,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俏脸,犹如被云彩遮住了的皎月。另一边露出的白皙脸颊上,浮现着一抹红晕,深邃的眸子里带了些羞怯。 “我就要当你的式神了啊……”她呢喃着说,“以一种更紧密的方式在一起,即使隔得再远,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是的啊。”藤原临也说道,“再也不会分开的那种关系。” “但是我不能现在把身体交给你!”川岛美记说道,“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只要你的要求,我能做得到的,什么都可以。可是,只有那个,现在不行……” “呃……”藤原临也吃惊地说,“难道你刚才在纠结现在要不要给我的问题?” “?” 看到他眼里可恶的笑意,川岛美记感觉自己傻得要命。 “讨厌啊,你就把我当傻子了是吧……”川岛美记吃力地,用屁股顶开他,脖颈的汗毛映在烛光下染成金黄色,“松开我,这什么破姿势啊,搞我得浑身……” 说到这儿,她忽然身体一僵。 眼瞅着她就要跳了起来,藤原临也双手一使劲,把她固定在自己身前,下巴靠着她肩膀问:“现在不可以给,那什么时候给呢?” “……” 川岛美记感受着后边的奇怪感,表情羞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不如这样好不,”藤原临也诱导她,“在你当上巫女的一周年那天,怎样?” “……不要。” 川岛美记微弱地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摩蹭中,她闭上眼睛,背脊绷成了一张拉紧弦的弓:“结……结婚后……” “嗯,这样啊……”藤原临也嘴角泛起一个斯文的微笑,思考着什么说道,“希望以处女之身结婚,成为人妻之后再风流。犹如以前的法国小说里的贵族一般,只是缺少了舞会和身边的女仆。” “我才不风流!” 川岛美记忽然就忘记了羞涩,怒骂道:“我对自己身子爱惜得很!无论结不结婚,都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发生关系!什么法国贵族,去死,去死——” “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发生关系……”藤原临也笑了下,随即把她的头掰过来。 “哼!” 川岛美记气上头呢,直接闭眼不看他。 随后,她察觉到小鬼温暖的嘴唇贴在自己的额头上,慢慢往下移。 又要亲嘴了吗……川岛美记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她不知道该迎接还是抗拒,随着他嘴唇的下移,她的唇瓣被轻轻咬住,接着,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 川岛美记猛地一抖。 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睛徒然睁开,又快速而紧紧地闭了上。这时的她,不仅圆圆的脸蛋是红扑扑的,甚至连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染上了一抹红晕,水嫩娇艳。 95.有两个络新妇是什么体验?藤原:谢邀,双 “嗯……松开……” 川岛美记小脸左右摆摆动两下,颤颤的声音里带着些求饶的意思。汗水一滴滴落嘴唇上,她眉头紧锁的模样显然有些痛苦,虽然极力忍耐着,但慵懒甜腻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地漏出一两声来。 跪坐挺直上半身的姿势,时间长了后,膝盖是真难受。 川岛美记迫不得已之下, 只能尽量抬高屁股,好让被压着的双腿的血液能留通畅点。 在她身后的藤原临也,看着她红扑扑的后颈,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腰,让她把压在屁股下的双腿抽出来。接着,他扭头对着那吊带袜边缘的一截白皙大腿戳了戳,弹弹软软的。 “下次不要这样!” 川岛美记一只手揉着酸麻的膝盖,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把嘴角的唾液擦干净。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脸上红晕也有褪去的趋势。 “很难受吗?”藤原临也把她的双腿捞进怀里。 “哎呀,别动……”川岛美记身体一紧,脸蛋通红地叫道,“腿麻了啊……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太太这身段可比一般小姑娘软多了。”说着,藤原临也又捏了几下她的大腿。 “……呀~!”川岛美记皱着眉,左手在嘴唇上揉着,“我真的……腿酸,刚才被压麻了啊……你先放下来……” 藤原临也很想继续欺负她,不过考虑到马上就要缔结式神仪式了,还是别把她真的惹生气了。 两条腿收回来,川岛美记这才缓了口气,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我真傻, 真的。当时怎么就你觉你是一个乖乖的高中生, 很好拿捏的那种类型。结果转头一发现,你居然这么混蛋,无赖, 还很变态……” “已经晚啦!” 藤原临也端起一杯酒给她。 “别想着灌醉我然后干坏事!”川岛美记警告他一句, 小口喝着葡萄酒缓解喉咙的干渴。外边是倾盆大雨,客厅里亮着烛光,幽幽地映照着她侧脸,美得玄幻又妖冶。 “我有点醉了……” 她望着窗外,像是在和雨说话。 “那再好不过了。”藤原临也说道。 有些不胜酒力的川岛美记,从脸颊到胸脯都微微泛红,醉眼迷蒙的 “为什么?” “你就显得更让人着迷啦。” 川岛美记露出嗔怨的样子,藤原临也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感受着片刻带有刺激性的玫瑰花香,以及柔软肌肤的感触和炽热的喘息,他抱着她柔软的身子,放到祭台前。 蜡烛的火苗在气流中摇曳,发出微弱的燃烧声。 川岛美记深深吸了口气。 她红着眼,伸直背脊,挺起胸膛。 “藤原……” 她的口气严肃,藤原临也不由地也正经起来。 “……成为式神后,不能强迫我。”川岛美记再次绷紧了脸。 “肯定的。”藤原临也又一次保证。 “一定要让我当巫女。” “肯定的。” “那只蠢蜘蛛给我。” “?” 看着他不情愿的样子, 川岛美记眉头一拧, 凶巴巴地问:“不乐意?” “倒也没不乐意……”藤原临也寻找着措辞,“只不过那只式神, 实力提升极度依赖我,给你的话……” “我看你就是想占她便宜!”川岛美记脸色一冷,抱着胳膊就把头拧到一边,“不给就算了,今天我累了,睡觉。” “……别闹脾气啊。” “我没闹脾气!” “你这不就是在闹……” “哼!” 川岛美记冷冷地打断他,弯身用手指夹起装有白葡萄酒的高脚杯,抿了口里边的酒,然后端高酒杯,眸子半眯着,视线透过玻璃凝视他,仿佛是在考虑是否直接用这酒杯来砸他。 “这样好吧,平常让她跟着你……”藤原临也和她商量道,“但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我会带上她,你看怎样?” 川岛美记皱眉迟疑片刻,嗯了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抬头一瞅,看到藤原临也那副有些不舍的表情,心念忽然一动。 作为少夫人……咳咳,作为未来的少夫人,川岛美记心想,把少爷弄得不开心了,自然要补偿他一下才行,不然他心生怨气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川岛美记迷糊地抬起手,指了指旁边的葡萄酒瓶:“给我倒点酒。” “马上。”藤原临也拿起她的杯子。 这时,川岛美记忽然身体一歪,毫无防备地落在他怀里,顺带把重心全压到他的身上。 “小心点。”藤原临也说着,慢慢往杯里倒酒。 川岛美记也没接过杯子,而是轻咬着性感的嘴唇,脖子往前探到杯子边缘,浅浅地舔着杯里的酒,像小猫在喝水一样,那画面要多诱惑就有多诱惑。 不久后,杯里的酒少了许多。 川岛美记这才抬起嫣红的脸蛋,一丝酒水与口水混合的液体从那微翘嘴角流下来。 “我帮你擦擦。”藤原临也刚伸出手,结果川岛美记却扭了拧头,直接在他肩膀上蹭掉嘴角的水渍,然后缓缓张开双臂:“我的酒量真差,喝这么一点头就晕了。藤原哥哥,抱抱人家,给人家按一下头……” 瞬间。 藤原临也就把某个小蜘蛛抛到了脑后。 他把川岛美记抱过来,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双手插进她的头发中,轻轻地按摩,“我没给人按摩过的,力度和位置都不会。嗯,你看下怎样?不舒服的话请纠正我。” 川岛美记嗯了一声。 表情慵懒平静,带点惬意,看上很享受。 然而,实际上,她的内心已经翻涌不已——啊,第一次啊,是我的了!我就说了,没有男人可以抵抗得了络新妇的魅力!只要自己稍微认真一点,这小鬼还不是要乖乖跪倒在自己脚下。 得意。 现在她就是很得意。 努力控制着跑上天台大叫的冲动,川岛美记眼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隙:“都怪你啊,今天我好累,聊聊天吧,不然我就要睡着了。” “说点什么?”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哦,那是在长野县大山深处的一个神隐小镇发生的故事里……” 幽幽的烛光中,川岛美记嘴角泛着浅浅的笑容,听他讲那些山间趣事。 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脖颈,看看他结实的胸膛,像中世绘画里走下来的贵族少年。漂亮得令人吃惊,头发又软又黑,眸子海一般深邃。 藤原临也和她说了不少事,从私人事情到世界大事,全都畅所欲言。什么不情愿干的事情啦,什么弄不出头绪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什么莫名其妙之人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啦,都可以说个不停。川岛美记偶尔哼两声,但大部分时间都没吭声,只是看着他的脸,便仿佛在望远方的流云,有一股悠悠然的温馨。 看到她的表情有点呆,藤原临也停下动作:“不大舒服?” “呃,不是……”川岛美记缓缓摇摇头。 由于她是枕着藤原临也的大腿,脑袋往上偏了偏后,就感到被什么顶住了。不过她也没在意,反正今晚都好几次了,她干脆就枕在那里,惬意地半眯着眼看藤原临也:“太太嘴唇的味道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自称太太呢。 “当然好!”藤原临也笑了下,重新给她按摩。 “小鬼。脑子里想什么呐?” “在想你脑子里想的事。” 川岛美记有意无意地抬头,重重往下砸了砸。 “熬~”藤原临也瞬间疼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别看我醉了,就打歪主意。”川岛美记懒懒地说道,“那点小心思,趁早给我收起来。知道没?” 你醉个屁! 藤原临也手上的劲加大了点。 “舒服~”川岛美记惬意地感叹一声,睁开眼瞅他:“以后你对我会一直温柔的吧?别是为了骗我上套,现在才对我这么好的。” “我很温柔的!”藤原临也说道,“以前对你不好,那不是因为你是个坏女人嘛。等你当了我的人后,自然不会用以前的态度对你。” 好耶! 川岛美记心中欢呼一句。 这和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忍住大笑的冲动,她爬起来,看着藤原临也的眼睛:“让我成为你的式神吧!” 幽微的烛光里,那迷人的眸子澄澈而闪耀 摇晃着背后的黑发,川岛美记单膝跪在藤原临也身前,嘴角挂起淡淡笑意,睫毛轻眨:“成为式神后,请主人多多爱护我,不要一言不合就惩罚人家哟。” 说完这一句。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换上一副大妇凶恶的眼神:“还有,不许和别的女人亲密!” “又不是结婚仪式,干嘛说这句……”藤原临也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一句,从祭台上取过一柄小刀,拿近唇边,接着轻吻刀刃,让刀刃滑过双唇。 割破了点皮肤,血流出来。 “藤原?”川岛美记不解地看着他。 “只有这里,才能割点血出来……”藤原临也说道,鲜血濡湿嘴唇。 “……哦。”川岛美记轻轻点头。 心想这里是他的弱点啊,好耶,以后不怕咬不动他了。 “闭上眼睛。” “好的。” 尽管内心有些紧张,有些焦虑,川岛美记还是按照他的指示闭上双眼。 耳边衣服轻微的摩擦声,以及藤原临也贴过来的温热的气息。川岛美记用力紧闭双眼,心跳很快,然后,她听见了吟唱咒文的声音。 声音宛如宣读祭神的祝词,旋律古老,带着神秘的意味。在呼吸之间,这声音仿佛化作一双无形的手,抚摸过川岛美记的肌肤,缓缓渗透到她的体内。 『五方布阵,式神扶役;以血为媒,命汝络新妇,为吾之式神。契约缔结,启——』 以极为严肃的调子,藤原临也吟唱出最后一段咒文。 结束了吗? 闭着眼的川岛美记,有些疑惑。 讲道理,小鬼身为一个妖怪,要使用式神缔结咒语不应当那么顺利才对的啊,神力反噬哪去了? 正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屋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波动。 “嘭——” 川岛美记瞬间睁开眼。 而这时,藤原临也身体一颤,双手忽然捧住她的脸颊,被血染红的双唇往前一压。 “呜~” 川岛美记被迫张开嘴。 炙热浓稠的妖血,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从他的喉间涌出,尽数灌进川岛美记的喉咙里。 “……不行!”川岛美记使劲挣扎起来。 然而,她的脸颊被藤原临也捧着,身体想要躲,也被他用力一推,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 “咕噜咕噜~” 川岛美记被迫大口大口喝下他的血。 瞪大的瞳孔里,她可以看到藤原临也同样睁开眼看着她,那清澈的眸子里,泛着调皮的笑意,仿佛在和她说“才这点量,别担心,你尽管喝就是了”。 “……” 川岛美记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湿润而柔嫩的嘴唇,热烈霸道的王族之血,全都是她的了。然后,她能感觉到,藤原临也的舌尖,轻颤着缓慢移动着,描绘出五芒星的图样。 在神道教中,这被称为“晴明桔梗印”。这是一切神道咒术的起源,当然也包括式神缔结咒术。 许久过后,五芒星绘制完成最后一笔,藤原临也才抬起头,离开她的嘴唇。 【随机任务:五月的络新妇(完成)】 【获得奖励:10000积分、勾玉x10、络新妇养成大礼包x1】 系统弹出提示,但藤原临也现在没法查看奖励。 神力的反噬,让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伤,现在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呼~” 川岛美记大口喘着气。 混杂鲜血的唾液在两人之间牵起一条细丝,一注意到这点,她立刻涨红了脸,慌忙地用袖子去擦。 “完成了……”藤原临也呼呼地喘着气。 “嗯……”川岛美景擦着嘴唇,心跳迟迟无法平复,也不看他的脸。 啊! 小鬼好可恶啊! 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画晴明桔梗印,他为什么偏偏要画在自己舌头上! 可恶可恶! “这么一来,太太就是我的式神了。”藤原临也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面色虚弱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式神。” 烛光摇曳闪烁,川岛美记的瞳孔微微湿润。 她仰起嫣红娇媚的脸蛋,担忧地望着他苍白的脸色:“你怎么样了?” ‘没事,小伤……’藤原临也喘了几口气,躺到地板上平顺伤势,“王族的血,味道还不错吧?” “……难喝!” 川岛美记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说为什么,忽然间一股热量,从小腹里翻滚腾起,温暖鼓涨的感觉,撑得她捂着小腹,缩着身子拼命忍耐。 在藤原临也的视线中,她眉头紧皱,银牙紧咬,身子和腿在痉挛颤抖着。 不久之后,她侧头看过来,羞愤绝望地看着藤原临也,两只小手忙抓住他的手腕:“你对我干了什么啊,这怎么回事,我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子动……不会怀孕了吧,混蛋,我不要那么快啊——” 说着说着,她嘴巴一撇,一副就要委屈到哭出来的模样。 “瞎说什么呢,”藤原临也像哄小孩一样摸摸她的脑袋,“那是王族的本源血脉啊,大补的东西,慢慢消化掉,对你的实力有很大裨益的。” “哦~” 川岛美记这才放下心来。 转而,一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蠢话,她的一张脸,又红成了熟透的水蜜桃。看着藤原临也眼里挪揄的笑意,她绝望地紧闭双眼,双手捂着羞红的脸。 “我现在吃了你的心都有了……呜呜,原本是想着要你那神社的,结果神社没要到,反而把自己搭上了,还一直被你捉弄,一直在说些傻话和干蠢事……” “其实可以换个思路嘛……”藤原临也瘫在她身边,安慰道,“现在的你,不但得到了地,还得到了我,这不是大获全胜吗?诶诶,你认真点和我说,在我面前露出破绽让我抓你的把柄威胁你,是不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话,那我只能说太太实在太聪明了,我甘拜下风。” “……” 川岛美记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夸奖自己。 “太太,”藤原临也提醒道,“现在试一下运用妖气看看。” “哦,好……” 川岛美记这才入梦初醒般,缓缓凝聚起妖气。 这时的她,浑身全身散发出凛然而强烈的气息,和她以往感觉到的色彩与纯粹度,大不相同。更为地深厚,更为地安定又庄严,而又充满霸道与强烈。 “这、难道是……?” “对,恭喜你有了一点王族的血统。毕竟我这次的量超大的,没个十年八年都补不回来……”说着,藤原临也无奈地摇摇头。 式神缔结仪式是很复杂的咒术,他调用的神力很庞大,受到的反噬非常严重。 这一下的伤,过个几天就能好,但这吐出来的精血,可就得花时间慢慢补才行了。 “全部消化掉,我有机会冲击妖王……”川岛美记有些无力,又有些愠怒地看着面色虚弱的藤原临也,紧接着,心里又涌起越来越多的感动。 要不把小蜘蛛还给他吧……毕竟他现在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如果还要夺走他的式神,就显得很不知进退了……这样想着,川岛美记轻咳一声,刚要开口。 “欸,对了!” 藤原临也萎靡的面色忽然一扫而空,双眸里泛出奇异的光泽。 不知怎地,川岛美记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空前的绝望,深深地笼罩住了她。 “我现在有两个络新妇了啊,让你们姐妹见个面……”藤原临也手指一抬,啪地打个响指,“小蜘蛛,出来和傻子玩。” “?” 川岛美记脸色一僵。 呜呜~ 她感觉自己要被玩坏了啊! 空中撕开一道裂缝,八条尖尖蜘蛛腿慢慢落下。 这时,和川岛美记预料种的一样,藤原临也转头看向她:“太太~” “?” 看着他脸上恶魔般的微笑,川岛美记的内心,已经开始哭泣了。 “你,”藤原临也手一抬,指着她喊道:“给我变!” 川岛美记不想变。 可她控寄不住寄几啊! 先一步出来的络新妇,一眼就看到了还躺在地上的川岛美记。脸色嫣红,呼吸急促,双眼略微泛白,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傻子傻子……”络新妇爬过去,一脸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是被主人吃掉了吗?为什么要偷吃啊?为什么不等小蜘蛛一起……” “你闭嘴!” 川岛美记用最后一丝力气,吼了一声。 接着,她身上泛起一阵黄光,把小蜘蛛吓了一大跳。 耀眼的光芒中,一个人形轮廓逐渐显现出来,紧接着,是一坨庞大的下体,光芒逐渐消散中,毛茸茸的蜘蛛下部和八条纤长锋利的蜘蛛腿,最先展现出来。 “?” 络新妇的脸蛋上,满是惊讶。 她甚至都忘记去关心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主人了,而是围着这只陌生的蜘蛛娘转起了圈。鲜艳的大红色和服,双肩裸露,胸前性感火辣地袒露出大片白色的沟壑。翘眉弯弯,眸子水光潋滟,下巴略微收窄,整张脸都透着浓浓的媚意。 “呀,傻子你……”络新妇反应了过来,“你怎么和小蜘蛛长得一模一样?” “……” 川岛美记绝望地捂着脸。 藤原临也爬起来,朝她走去。 两只络新妇长得完全一样,甚至就连毛发的位置和细密程度都毫无差异,说是复制粘贴也不为过。而和人类形态的川岛美记比起来,五官改变不大,但原本柔美的鹅蛋脸因为下巴收窄了点,变成了更娇俏的瓜子脸。 这一细微的改变,使得她的气质,从古典美人便成了一个狐媚儿。 “松开手,让我看看。” 藤原临也笑着站到川岛美记身前,仰着脸朝上看。 此时的他,身高只能到两只络新妇的胸部,要想开大车的话,还得要大车配合才行。 “不让看……”川岛美记死死捂着脸。 “让我看看(震声!)” 说着,藤原临也抓住她的手,打算用力掰开。 “就是不让啊……”川岛美美记又羞又脑,直接双手一用力,反抱住他的后脑,直接往自己身前一捂。 “噗~” 满脸滑腻温香。 “舒服啊~”藤原临也感叹一句。 “主人是小蜘蛛的啊!”络新妇一瞅这画面,就急着从主人身后扑过来,想要掰开川岛美记的手。 “欸,你别碰我!我和你是一伙的啊。” “把主人还给小蜘蛛!” “你听话啊!” “傻子!” “你才傻子!” 一前一后,两只络新妇的手臂拧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暗暗较劲,大有分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处于中间的藤原临也,前脸和后脑都被夹住,享受着双倍的快乐。 “这算是修罗场吗?” “嘿嘿,蛮有成就感的嘛……” 在前后温暖柔软的身体相伴下,藤原临也眼睛一眯,昏睡了过去。 96.简单清晨,络新妇的新皮肤以及……雪宝的 黎明将近,夜色最为深沉的时间,藤原临也从床上醒过来。 透过窗帘的缝隙,天空树隐约散发出绚丽的光彩,雨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身旁传来小蜘蛛毛茸茸的温暖感触,侧头看过去, 可以望见她酣睡的剪影。 头还是有些晕沉。 想有人用钻头在脑壳上打洞,然后塞进一条什么东西。那东西似乎很长,源源不断地塞入头中。挥手想把绳拨开,但怎么拨都无济于事,那东西依然在源源不断往里钻。 藤原临也翻身坐起来,用手心换了摸脑袋两侧。 没有洞,也没有东西钻进来。 看了眼床头柜的闹钟,视线显示是凌晨5点15分。 “啊~” 藤原临也打着呵欠,强行提起精神来。 下床, 刚准备去洗脸刷牙,结果脚下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是川岛美记。 这一下把她踩醒了。 “为什么不上床去睡?”藤原临也蹲下来,直接趴到她身上。 川岛美记两手推着他的胸口,闷闷道:“谁要和你一起睡了,给我起来,不许压着我。” 昏暗中,她身上穿着白色浴袍,露出来洁白的小腿与纤足搭在藤原临也的腰上,嘴角含羞带笑的模样,显得特别柔美而慵懒。 “我有点头疼。”藤原临也说道。 “欸?” 川岛美记的声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让我在太太身上休息一会儿。”说着,藤原临也脑袋一歪,嘴唇落在她象牙般的白皙脖颈上。一只手也极其自然地伸出,钻进浴袍了。 “……” 川岛美记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有些怕痒地哆嗦了下, 接着感到小腹一热,她稍稍蜷缩起来, 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正经一点啊。”随后伸手到浴袍里,一把按住藤原临也的手。 没能继续往上摸。 藤原临也很遗憾,只能捂着她的小腹感受。 “太太的身体怎么样?”川岛美记脸上荡出一抹绯红。 “很健康, 通体光洁富有魅力。” “那就好。” “再长多点肉也可以的,我不介意有点小肚腩。” “我介意啊!” “有点小肉肉,枕起来才舒服啊。” “下去下去。” “等会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个仔细。” “想得美啊你!”川岛美记终究是还是个未经妖事的大龄剩妖,就算心中暂时对藤原临也千依百顺了,可表面上依旧还是不能接受他太多的挑逗,被摸了一阵小腹后,她冷着按住藤原临也的肩膀,用力推:“一大早的别烦我,还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有点头疼。”藤原临也在她侧边躺下,按了按太阳穴,“需要闻一下太太的jiojio,才能好起来。” “……变态啊!” 川岛美记嗔骂他一句,坐直身体,把他的头挪到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按摩。 “这样帮你按一下, 看能不能好点。” 冰冰凉凉的指尖, 按在肿胀的太阳穴上,很舒服。 藤原临也脸颊枕这她的大腿, 惬意地眯着眼。屋外应该还在下雨,有细细的雨味,房内开了空调,空气还算干爽。太太的大腿也是非常的清新,柔柔软软的,像春日午后的森林边缘的草地。如果现在打个滚,就可以一下子滚到幽暗温暖的森林里边去。 “好点了没?” “好很多了,谢谢太太。” “不客气。”川岛美记柔柔地一笑,圆圆的脸蛋,充满年轻太太的风采。 藤原临也睁开眼,认真道:“但还是要闻一闻太太的jiojio,才能完全好起来。” “……” 川岛美记脸上的笑容一僵。 昏暗的室内,她先是皱了皱眉,眼神凝视藤原临也一眼,又瞧了瞧床上睡得死死的络新妇。在这过程中什么话也没说,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样深吸一口气,“只许看,不许闻!” 强硬的措辞,语气却显得心虚。 说完这句,川岛美记咬着下唇坐在床沿上,撩开浴袍下摆。 接着,她把苗条纤细的小腿伸直,白白嫩嫩的小脚丫颤巍巍地伸了出来,脚掌心朝上,只让他看看看粉嫩的脚底。 藤原临也直接伸手一抓。 那小脚脚心中间的位置,有一块如棉花糖般大小适中的凹陷区域,按着很好玩。 川岛美记微微后仰着脖颈,双手紧紧攥住床单,脸上飞起红晕“”“好了没?” “为什么太太的脚也是玫瑰味的?”藤原临也好奇地问。 “用玫瑰花干来泡脚呀……”川岛美记答道,声音如刚出浴般带着水气。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收回脚,藏进被窝里,然后嘴角勾出一个恬然的微笑,勾起手指藤原临也的鼻子上轻轻刮了刮:“我要继续睡觉,等你的好消息。” 藤原临也吻了下她的手背:“安心享受睡眠即可。” 离开房间,他洗漱完后直接溜进厨房,食欲虽然没有,但肚子却饿得很,必须吃点东西。遗憾的是川岛美记的冰箱里是在没什么好吃的,最后他只找到了两个番茄和一点全麦麦片,一大瓶牛奶。 用袖子擦了擦番茄,两三口一个。 麦片倒进嘴里,然后往嘴里灌牛奶,把麦片冲进胃袋。 味道不好,但能吃饱。 吃完早餐,在客厅里休息一会。 藤原临也打开系统,查看昨天的收获。 10000积分,勾玉x10,还有个络新妇养成礼包。 首先点击打开礼包,几条提示弹出来。 【获得皮肤:蛛毒噬心(络新妇)】 【获得道具:结缘绳】 皮肤? 好东西。 藤原临也朝随即点开看了看介绍。 【蛛毒噬心】 【黑雾弥漫,蛛丝缠袭】 【诡谲怪诞的声音打破夜的宁静,蜘蛛美人沿着丝线而来,撩动人心的紫色魅影。】 【“等成为你的新娘后,我可是会吃掉你的哟,嘻嘻~~”】 【穿戴效果1:络新妇毒素效果增强10%】 【穿戴效果2:获得天赋技能(魅惑之眼)】 【备注:系统式神与现实式神共享】 【结缘绳】 【聚拢也好,缠绕也好;时而中转,时而中断,这是结绳,这是缘。】 【相逢即是有缘,会转化为能量和灵魂相连接。】 【使用效果:将系统式神境界与现实式神境界平衡至相同境界。(保留高境界的一方)】 两个都是好东西啊! 藤原临也眼神一亮,朝着卧室喊道:“小蜘蛛,出来。” 不一会儿,络新妇迈着八条腿,撒欢一样溜出来:“主人主人,有吃的吗?” 在她后面,川岛美记板着脸,一声不吭地跟着。 “我叫小蜘蛛,你出来干什么?”藤原临也笑眯眯地看着她。 “关你什么事!”川岛美记夏虚掩着视线瞪了傻敷敷的络新妇一下,然后架着胳膊往藤原临也对面一座,那双眸子瞪到了最大,恶狠狠地盯住他,“警告你,不许占这傻子的便宜!” 藤原临也神秘兮兮地一笑:“我这是有新衣服给她呢。” 川岛美记瞅瞅络新妇,默不作声地架着一条腿:“我会盯着你的。” “主人~”络新妇凑到藤原临也身前。 “马上。” 藤原临也拍拍她光滑的肩膀。 点开皮肤,确认使用。 一阵迷蒙的紫色烟雾弥漫开来,川岛美记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视线里,傻蜘蛛原本宽大的红色露肩和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紫色露肩上衣,正面只包裹住了胸部和肋骨的部位,光洁平坦的小腹露出来。而在背面,有一道长长的紫色纱裙后摆,从人形的后背垂下来,一直延伸过蜘蛛后背,最后包裹住整个蜘蛛屁股。 除了衣服改变,视频也多两样。 头顶上,多了一个银色的头饰;手上多了衣服紫色的手套,延伸出紫色的尖利指甲。 络新妇本就是美艳动人的妖怪。 这一套紫色的皮肤,让她更显得更加神秘诡异,华丽魅惑! “哈哈,是新衣服……”络新妇显得十分开心,转头冲着川岛美记喊道,“傻子,主人给小蜘蛛换新衣服了,你没有!” “……” 川岛美记眼眸一颤。 她没回应,只是手悄悄攥紧了浴袍。 瞧着她这怨妇样,藤原临也走到她身边,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川岛美记身子没有动。 只是眼神稍稍躲了下,静静等他的下文。 “吃自己的醋,有什么意思。”藤原临也打趣道。 川岛美记脸色一冷:“我没有!” “那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呢?”藤原临也轻轻捏着她下巴,慢慢凑过头去,对着她的嘴。 “哼!” 川岛美记倔强地拧过脸。 不让亲! 就是不让亲。 藤原临也没坚持,只是把她的双腿捞上怀里,手轻轻摸到她的脚踝上:“小蜘蛛身上的那件衣服,你也有的,不信等会我走了,你变成络新妇看看就知道了。” 背对着他的川岛美记,嘴角微微翘起。 “对了,我有个问题。太太和小蜘蛛之间,是有什么感应吗?” “……” 川岛美记脸色瞬间一红。 这么羞人的问题,你让人家怎么答你啊……难不成,你要我说哎呀,你摸她的屁股时,我也能感受到被摸的快乐吗? 羞死人啦! “每次我和小蜘蛛一起的时候,你的反应都特别大。”藤原临也按着她的脚踝,白白嫩嫩的肌肤手感很是细腻,摩挲在手掌间非常舒服。 川岛美记垂着视线,一声不吭。 她几乎是半身横躺在沙发上,两只小脚搭在藤原临也的大腿上,让他按摩。那板起来的脸,看上去很生气。现在屋内的气氛,非常像是丈夫在讨好在外忙碌了一天的妻子按摩,甜甜的,很和谐。 “小蜘蛛的意识,是不完整的。”藤原临也一边按,一边说,“到最后,她或许会融进你的意识里,所以你别吃这个醋。” “?” 川岛美记不解地抬起头。 “我也不太清楚,需要等时间来验证。”说着,藤原临也取出一条红绳,缠住她左脚的脚踝,打了个漂亮的绳结在上面。 白嫩的肌肤,鲜红的绳结,看上去很搭。 藤原临也有手指勾着绳结,把她的脚踝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好像很好玩似的。 这样幼稚的举动,惹得川岛美记眉头慢慢蹙起来,不耐烦翻了个白眼:“这到底是什么啊,你别玩了行不!” “这是你和小蜘蛛之间的羁绊。” 藤原临也解释一句,然后拿着另一条红绳,系到络新妇的手腕上。 红绳系上的那一刻,川岛美记忽然觉得脚腕一热,她低着头看下去,脚腕上的红绳似乎在散发出奇怪的热量,一道右眼看不见的细线,把她和那只傻蜘蛛联系到了一起。 “诶诶?” 络新妇爬过来,好奇地问她:“傻子,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川岛美记脸色又是一红。 她的感知,可比傻蜘蛛清楚多了。 甚至,她还有种傻蜘蛛就是她分身的感觉,不仅感触可以共享,就连记忆和感情,她似乎都能窥探到。 也就是说! 藤原临也以前玩小蜘蛛屁股,让小蜘蛛在他的眼皮底下吐丝的画面,川岛美记现在都能清晰地看到。 “变态!” 川岛美记气得胸口一阵起伏,怒不可遏的看着藤原临也:“你居然让傻蜘蛛在你眼前吐丝,我饶不了你啊,混蛋混蛋!” 藤原临也回到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她的大腿:“以后你也要在我面前吐!” “……?” 川岛美记整个人都傻了,表情呆滞到就像用一块热毛巾就能抹去五官那样。 呜呜~ 怎么可以这样啊! 吐丝是要用屁股来吐的啊,他怎么可以要人家吐丝给他看……好羞耻的啊! 藤原临也闭目休息几分钟,把雪女叫了出来。 空气中刮起冰风,川岛美记回过神来,望着在冰雪中凝聚成型的雪女,不由地皱了皱眉——怎么又是漂亮的女式神? “啊~” 雪女惯例双手搂着藤原临也的脖子,嘴唇微张求投喂。 “雪姬乖~” 藤原临也摸摸她冰凉的长发,替她弹去睫毛上的冰霜。 “啊~” 雪女的嘴巴又往前凑了凑。 白色的雪霜点点覆盖在她柔软的双唇上,看着就像撒了糖霜的草莓。 藤原临也打开雪女的面板瞅了眼。 【姓名:雪姬】 【未觉醒】 【羁绊度:35%】 【等级:中位(76%)】 【攻击:e+】 【防御:d】 【速度:e+】 【辅助:d+】 【主动技能:冰箭(lv2)风雪囚笼(lv1)】 【天赋技能:无】 还差24%经验就可以升到上位了。 瞅了眼积分,有12000之多,真富裕啊。 【讨好式神的100种食物(中位):200】 一下子买了24更,扣掉4800积分,剩余7200积分,留着备用。 “雪姬,”藤原临也抓着一大把冰棍递给雪女,双手满满的,“来吧,今天吃个痛快。” “?” 雪女疑惑地眨眨眼。 一直以来都喂不饱雪宝的主人,今天怎么那么大方了? 有问题! 雪女笨笨的小脑瓜子,逐渐开始运转。 首先,这一个月来,主人明显冷落了雪宝,经常几天才叫雪宝出来一次。其次,主人和小蜘蛛呆在一起时,脸上的笑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说明他非常喜欢小蜘蛛! 雪女稍稍歪头,看向一边照镜子的络新妇。 小蜘蛛她……居然还换上了新衣服? 难道说…… 这是最后一顿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雪女嘴巴一撇,往后飘了几米远,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地飘在天花板上。 “呃,怎么了?”藤原临也把冰棒递高,“这些都是给你的,怎么不吃了?” 雪女微弱地摇摇头。 她不会说话,没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用那双冰晶般美丽的蓝色双眸,哀伤地看着主人。 主人总是说雪宝傻,但其实雪宝有时候很聪明的。吃了这一顿,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主人了,所以雪宝不能吃,雪宝不要离开主人。 藤原临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印象里,雪宝一向是最乖最听话,同时也是最傻的。但现在她蜷着身体躲得远远的姿态,那哀伤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长大了懂事了的坚强。 蛮奇怪的啊。 藤原临也很想问她,你懂了什么? 但考虑到雪女没法说话,就算她从哪学到了什么奇怪的知识,也无法说出来给主人听。所以藤原临也只能耐着性子,捧着冰棒哄她。 “下来吃啊,不然就要化了。” “你放心好了,主人没下毒,吃了不会有事的。” “不信?” “不信主人先舔一根你看。” 说着,藤原临也就拿起一根冰棒,塞进自己嘴里舔了舔,然后又举高高:“你看,很好吃的啊,一点问题都没。” 这画面很滑稽,川岛美记忍不住捂着小腹,笑了几声。 雪女听到笑声,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收回来,继续充满悲伤地看着主人。 “你再不下来,”藤原临也威胁她一句,“我现在就拿去给小蜘蛛吃了,一根都不留给你。” “……” 雪女嘴巴一撇。 几颗透明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滑落,迅速被冻成冰晶后,滚落到地上。其中有颗落进藤原临也的衣领里,凉凉的,带着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藤原临也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雪女是跟他时间最长的式神,也是他最喜欢的式神,但这一个月来因为要忙的事太多,所以没太多时间陪她玩游戏,有时甚至连续几天都没放她出来溜溜圈。 心头涌上一丝丝自责,藤原临也柔声劝道:“下来吧,主人有在反省自己的错误了。雪姬原谅主人一次好吗?” 雪女略一歪头。 大概是听懂了主人的意思,她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像在笑,但又看不大出来。 “哼~”川岛美记撇过视线,表情有点吃柠檬。 卷着冰霜,白裙飘飘,雪女从天花板上飘下来,一头扎进藤原临也的怀里,双手搂着他脖颈:“啊~” 藤原临也带着她来到沙发坐好,耐心地一根根喂进她的小嘴里。 24根冰棒全部吃完后,雪女来到了上位。 【姓名:雪姬】 【未觉醒】 【羁绊度:40%】 【等级:上位(0%)】 【攻击:d+】 【防御:c】 【速度:d】 【辅助:c++】 【主动技能:冰箭(lv3)风雪囚笼(lv2)】 【天赋技能:无】 没有增加新技能。 不过各项基础属性都涨了点,技能也各提升了一个等级,羁绊度也莫名其妙地涨了五点。 关掉雪女的面板,藤原临也看了眼络新妇的属性。 【姓名:络新妇】 【未觉醒】 【羁绊度:5%】 【等级:将级(50%)】 【攻击:b+】 【防御:d+】 【速度:c】 【辅助:b++】 【主动技能:毒针(lv4)天罗地网(lv3)】 【天赋被动:魅惑之眼】 将级(50%)这个跨度,相当于是中级妖将,应该是和川岛美记持平吧。 时间缓慢流逝,差不多六点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差不多要出门了。 藤原临也把两只式神收回来,朝川岛美记张开手:“不抱我一下?” “不抱!”川岛美记白了他一眼,慵懒地用手拍拍嘴唇:“啊~困了,我接着补觉。” “我来抱太太回房。” “欸~” 藤原临也身体一闪,弯身环起川岛美记两条光溜溜的修长美腿,横抱起她走进卧室。 “……真是的啊,你这人太霸道了!”川岛美记靠着他胸口嘀咕一句,双手主动环绕上他的脖颈,“王族有什么了不起的啊,王族就可以随便欺负蜘蛛吗!” “等会我要去骂人,没时间慢慢哄你嘛。。” 藤原临也把她放到床上,手掌轻轻按着她的小腹,没有赘肉,手感很嫩很滑。 “嗯……”川岛美记从喉咙中吐出一身软绵绵的猫咪声回应他,“早去早回,不要被漂亮女人勾走了。” “别那么爱吃醋才行啊。” 藤原临也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就爱吃醋!”川岛美记嘟囔一声,双目紧闭,身体紧张地微微蜷缩起来。怕藤原临也又亲嘴,她干脆就侧过身,真像个小猫咪似的缩着。两只手紧紧抓住床单的羞怯模样,可爱极了。 等藤原临也出门后,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光这着脚,连鞋子也不穿,跑向更衣室的全身镜的途中,就已经变幻成了络新妇的模样,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穿上刚才那身新衣服的样子。 早就躲在衣服里藤原临也,悄悄探出头来。 视线里,美艳动人的蜘蛛娘,正对着镜子扭动腰身,不时频频地眨眼观察新衣服和脸上的新纹路,看她那嫣红的脸色,似乎已经陶醉在了自己的美貌当中无法自拔。 “啊~” 看了许久,川岛美记双手叉腰,听着人类的上半身。 “镜子啊镜子,谁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啊?”她用十分慵懒舒适的嗓音,双手抚摸着胸前高耸的弧线,在那儿自问自答,“是的,没错啊,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当然是我,川岛美记啦!” 藤原临也使劲捂着小腹,咬着牙忍笑。 但这时候,内伤被憋笑给触发了,他忍住,咳嗽了一声。 瞬间,他暗道不妙。 朝川岛美记那看过去。 川岛美记也在看着他,圆润的鹅蛋脸,目光惊愕,瞳孔涣散。丰盈的双唇紧紧抿着,似乎要骂人,似乎想哭。曾经的美艳动人和知性温婉,全都从这位绝代妖姬脸上遁去,留下的,只有灾难般的惶恐。 和她对视了五秒。 藤原临也的第一个想法,是把脑袋缩会衣服里。 但脖子刚动一下,笑意就没法在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藤!原!临!也!” 这时候,川岛美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先杀了小鬼,然后她再把漂亮的衣服和包包收拾好,今天就移民火星。 “噗,哈哈,太太好可爱啊……”藤原临也一边,一边从衣服堆里跑出来,往电梯跑去,“再见啦,我要去阴阳寮骂人了,太太要坚强啊,别在家自杀了哦。” “……” 川岛美记鼻尖一酸,呜地一声就羞耻到哭了出来。 97.理事大会的开场,遇见星见巫女 东京仍然下雨,静静的细细的雨。 街上没什么人,太阳也没出来,唯有路边的早餐店传出清晨骚动的的声音。藤原临也撑着伞路过一家咖啡店,要了杯纸杯咖啡,一边走回浅草,一边喝。 汽车驶过身边, 传来溅起路面薄薄积水的声响。 这个时候的东京,从来到的第一天,藤原临也就非常喜欢。 晨雾、咖啡香、人们困倦的眼睛、早起的乌鸦、清澈的空气,没污染损伤的一天…… 风里还有海的气息。 当然,这味道很淡,东京湾那边吹过来的风,大概只有他能闻到海的气息。 喝完纸杯里的咖啡。远远地,藤原临也看到了【lemon】面到店的小楼。 独栋二层小楼,原本白色的外墙被太阳长期晒得微微大黄, 仿佛在风吹雨淋中失去一切似的泛黄。二楼狭窄的阳台上,有十公分宽的细长花坛。花坛修剪得井然有序,雪野里穗说过,花田里春天会开番红花、三色紫罗兰和金盏草,秋天开大波斯菊。 藤原临也很喜欢在里面的感觉。 这是隅田川边一段堪称隐蔽优雅的地段,在河边悠然漫步之间,不难觅出其过去的光景,路两旁散步古朴的江户风格建筑。儿童妇女嬉戏在其中,空气始终荡漾着食物温馨的香味。 来到面到店门前,发现还没开始营业,店门紧闭着。 蓝色的女式自行车停在门前, 胶框里没有从面包工厂拿回来的面包。 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以往的这个时间段,雪野里穗早就开店了啊……藤原临也掏出钥匙开门,进店后直接走上小楼梯, 来到二楼。 推开楼梯的隔门,也许是神经过敏, 也许是有伤在身,藤原临也中觉得屋内的空气前所未有地冰冷凝重,犹如身处冬天的西伯利亚针叶林中,周围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雪。 整个世界只有雪的味道。 藤原临也在玄关脱掉鞋子,走向客厅。 没开灯,光线昏暗,走廊好像比以前长了很多,房子里静悄悄的,惟有脚步在幽暗中发出踩灰般奇妙的声响。 来到客厅,朝沙发上看了眼,藤原临也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窗帘泻如的微弱晨光中,雪野里穗蜷着腿,在沙发上睡着了。由于晨光迷蒙的缘故,她的身体轮廓比平时更为单薄,淡到近乎透明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凉了的饭菜。 透明水壶里的咖啡,又白又浊, 像雨季的隅田川河水。 她是等自己等了一晚吗……藤原临也移步到沙发,俯视着这个他认为是蠢女人的女人。她一如平日地穿着一件仿佛把天空剪下来一般蓝的蓝色开襟毛衣,扎成一束的秀发绕到前边掖进领口, 身上透出一股寒冷气息,晨光照亮的光粒子在她的背部翩翩舞动。 光是看着她的身体,都觉得冷气砭人肌肤,彻骨生寒。 “雪野小姐……” 藤原临也轻轻叫道。 “嗯……” 雪野里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像是梦呓般呢喃几声,又把眼睛闭上。 “雪野小姐。”藤原临也又叫了声。 这下一,她才揉这眼角,慢慢睁开眼睛。 看清楚眼前的人后,雪一般冷的女人,脸上极其轻微地荡出笑容,犹如雪后初晴时泻下来的第一缕阳光。 “你没事就好……” “嗯,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看上去很疲劳……”雪野里穗坐起来,撩了下额前的刘海,“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打你手机,一晚都没能打通……” “没事的,只是有点累。”藤原临也摇摇头,“让你担心了,抱歉。” 雪野里穗轻点了下头。 昨晚对她来说是个难熬的夜晚,从古川会馆那边听到了点消息,她担心藤原临也,但打他的电话又打不通,整晚几乎都是在焦虑中度过的。 “饿了没?我去给你热一下饭菜……”说着,雪野里穗站起来,把桌上的饭菜端进厨房里加热。没有微波炉,只能加水进锅里,用水蒸气来蒸热。 “明天我买个微波炉吧。” “欸,我不会用。” “很简单的,我教你就行,用一次就能上手。” “谢谢藤原君。” 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发出惬意的声响。 雪野里穗端着锅出来,里边装的是炖菜,有洋葱马铃薯和各种菌类。此外,她还有拿了些夹有核桃仁的面包一起端上桌来。两人相对而坐,一声不吭地吃东西,饭菜本身很简单,调味也有些奇怪,不味道决不算差,吃完过后,觉得全身暖融融的。 藤原临也心想,这暖暖的感觉,百分之一百是心理作用。 吃过饭,他回到自己房间,找出神官服套在身上。雪野里穗倚着门,看他系腰带:“你等会要去阴阳寮了是吗?” 藤原临也回头看她:“你知道这个?” “知道一点……”雪野里穗撇开一点视线,“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藤原临也露出让她放心的笑容,“理事大会什么的,难不倒我。” “加油!” 雪野里穗走进来,轻轻替他抚平衣领的皱褶。 接着,她又往后退一步,眼神柔和地说道:“这身衣服真的好适合你,一定不能让别人把它从你身上脱下。” “还用说吗?”藤原临也神气地一挑眉,指着自己鼻尖:“我是全天下最帅,最有正义感的神官!” 那少年气十足的模样,惹得雪野里穗小手合起来,边拍着掌边开心地笑了出来。 这样的光景,令藤原临也感到无比的亲切。 不透明玻璃上映出的昏黄的灯光、锅里冒出温煦热气、浸透房间每个角落的记忆、雪野小姐的文静贤惠,一切都使藤原临也有种久违重逢之感。 他尽量放松身体,一动不动地沉浸在这样的温馨气氛中。 藤原临也认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个静谧安然的面包店,所以,接下来的理事大会,他一定要赢。 离开面包店,时间尚早。 藤原临也打着伞,思考了下,决定搭地铁去今天开会的地方。 雨中的十字路口,五颜六色的车辆熙来攘往,电车声不时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理事大会没有通知他去参加,会议内容本质上是单方面对他批判,然后再把他逐出阴阳寮。不过他有笠原理事长这个内鬼,所以可以大胆地凑上去捣乱,往几个老家伙的脸上拍几巴掌。 挤上银座线地铁,车厢悬吊的五颜六色的广告,望着那充满绚丽的光辉,藤原临也大概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表情变得有些冷漠。 ※※※※※ 雨声淅淅沥沥。 街头巷尾的蓝色紫阳花,吸收了足够多的雨水,在雨中尽情盛放。连绵不觉的雨幕之下,三轩茶屋街道上烟雨朦胧,两边的咖啡馆大都没有开门营业。 阴阳寮的议事堂,设立在三轩茶屋一处偏僻的角落里。 外表看上去其貌不然,但走进门口后,可以发觉这是一个宽广到可怕的仿唐式宅院。水池与假山,鲜绿的竹林,盛开的鲜花,悠久的古老建筑随处可见。 一步一景,处处宁静,是个远离都市喧闹,享受清净的好地方 但在今天,这里可不清净,相反还很喧闹。 穿着神官服或者巫女服的雏鸟们,在雨中疾步行走,嘴里讨论着昨日发生的相关事情。 “欸,你们都知道今天开理事大会的原因吧?”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啊。” “啧啧,他居然真的是妖怪啊……” “还是大天狗呢。” “不仅是大天狗,还是最厉害的那只大天狗啊。” “要把他赶出去!” “这是必然的,谁能能容忍一个妖怪冒充神官啊!” 细细的小雨中,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庭院,朝主殿前进。 星见凛子很早就来了。 但她没着急进去,而是等在门口。 她了解藤原临也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他今天肯定会来。 他的身上,既有超越年龄的沉稳,遇事冷静,心机缜密,同时也有着符合年龄的少年心性。至于星见凛子理解的少年心性,可以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句话来概括。 【少年就是少年,他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只因他是少年。】 呃…… “看满身富贵懒察觉”这一点划掉,那家伙贪财得很。 除了这些外,他还是个很有趣的人。 星见凛子本身,不大喜欢和人交流什么。 但藤原临也似乎很懂。 在学校里每个老师和学生几乎都喜欢他,因为他表面上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待人接物的礼仪做得十分到位,十分诚恳。 在和她两个人的交流中,藤原临也又是个能洞察时机,适时切入笑点的聊天高手。他可以在不怎么有趣的对话中,迅速找出好几个有趣部分。和他聊天时,星见凛子时常会沉浸在自己原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的错觉当中。 还有。 他是个满嘴谎言的人。 表面上一直都和她说这世界上是没有灵异的,暗地里一年完成了上百个除灵委托。表面上和她说只喜欢年上系的大姐姐,暗地里却和一年级的学妹腻歪在一起,还见了家长。 你以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吗? 哼! 等着吧,藤原临也,你会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的! “星见前辈!” 旁边传来的声音,打断星见凛子的思绪。 侧头看过去,是几位年龄小一点的巫女,她们正拿着手机凑过来,“前辈能和我们合个影吗?” “抱歉~” 星见凛子优雅地一笑,断然拒绝。 “星见法师~”旁边又有几个青年过来打招呼,“时候不早了,一起进去吗?” “在等人。” 星见凛子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 表面看着很和气,但只要深究一下,就可以从她的眼里读出“到此为止了哦”的冷漠字样。 上来搭话的人都一脸窘态地离开,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嘀咕“天才不起啊”,“神气什么”,“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点嘛”之类的话。 对此,星见凛子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她是星见凛子。 神道教一千多年历史里,她是第四位在十八岁这个尚且稚嫩的年龄里,就已经触碰到将级门槛的天才巫女。 她是神道教的门面。 她是年轻一辈毫无争议的第一人。 晨风拂动她肩上披着的白色羽织,垂落耳际的黑色发丝在她清丽的脸颊上飘过,使得她嘴角掀起一抹微笑。 朦胧细雨中,藤原临也打着伞慢悠悠地走来,一身洁白的神官服随着风儿轻飘飘地摇曳,活像平安京古画里走出来的风雅公子哥。 星见凛子站在门前,等着他过来和自己解释。 晨光从厚重的云层里穿透出来,紧接着被湿润的水汽驱散,落到她脸上之后变得异常柔和。远远看过去,容颜不大看得清,但却更美丽动人,甚至有着某种神圣感。 看到学姐的第一眼,藤原临也头就大了。 毫无疑问的。 还是那种一个人在外面浪了很久,回到家后,看到妻子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们就离婚的心虚感。 讲道理啊! 我们还没结婚呢! 不仅没结婚,甚至就连手都没牵过呢! “学姐好。”藤原临也来到她身边打招呼。 星见凛子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优雅地一笑。 “对不起!”藤原临也马上开口。 “没必要说这句话。” 星见凛子背挺得笔直,淡然地看着他。 “很漂亮!”藤原临也立马转话题,指着她身上的巫女服,“还是第一次看到学姐穿巫女服呢,怎么说呢,有种轻飘飘的,随时会随风而去,脱离世俗的仙气。” 这话不是恭维。 学姐今天穿着传统的红白巫女服,肩上还套着白色羽织。面容清冷柔美,乌黑柔亮的黑色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缠着,不管是侧面还是正面,都水灵水灵的,让人联想起开在人类无法踏足的山谷上的兰花。 “这世上是没有灵异的。”星见凛子淡然地说道。 “……” 藤原临也脑瓜子一转,看着她发带说:“一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星见凛子愣了下,随即用手摸了摸脑后的发带,顺着他的话感叹一句:“是啊,被你骗了一年了。” “哈哈。” 藤原临也笑了出来。 一点都不尴尬的笑声,反而还有些亲切。 那条红色发带,是去年隅田川花火大会时,他买来送给星见凛子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条红色的绳子,末端镶嵌着小巧樱花发饰。 但简单的发带戴在她身上,就是能散发出凛然的神秘气息。 这当然要归功于她纯粹的美貌和强大的实力,还有那无时无刻都挺直腰板的优美姿态,一颦一笑都显露的世家名门的气质。 今天见面后,藤原临也还解锁了她的另一面。 强大、高贵、纯粹的存在、巫女……讲真的,这身巫女服穿在她的身上,令藤原临也觉得大为折服,甚至不妨称为震撼。 单说巫女,他见过不少。 其中更不乏笠原明日香这样活泼可爱的美少女,但和学妹的古灵精怪不同,学姐身上的气质有着天壤之别。她那直率清澈的眼眸以及流露出高贵气质的表情,宛如一只即将展翅飞向遥远世界的小鸟般裹带着一身特殊的风,穿在身上的巫女服,也仿佛获得新的生命。 藤原临也遇到的上一个这么有气质的巫女,是她的母亲。 而且学姐也母亲大人一样,都是平胸,这不巧了么…… “学姐,”藤原临也目光诚恳且亲切地看着星见凛子,仿佛在看着母亲大人一样,嘴角流露出眷恋的笑容,“你和我母亲的气质好像,一看到你,我总是会响起难以再见到的母亲大人。” 那目光,那笑容,都不可能作假。 星见凛子决定暂时不为难他了,转头往里走:“进去吧,大会就要开始了。” “我给你打伞。”藤原临也打着伞,两人并肩走进去。 一个是洁白的神官服,另一个是红衣白裙的巫女服,两人走在雨中的紫阳花边上,剪影完美地融入雨景当中,路过的人们,视线总是下意识被吸引过去。 有人“啊”地感叹,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不断向这边窥探。 “……总觉得自己还是局外人。” “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来东京的第一天,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藤原临也观察着路边同行的脸上,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他在看别人,星见凛子在看他,淡然道:“我今天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骗了我那么久。” “小气!” “哦?” “难道不是?” “是哪个人,瞒着我和学妹勾搭在一起,还满世界澄清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的?” “……呃” “藤原同学,”星见凛子侧头,优雅地朝他笑着,“真的一点关系都没吗?” 被她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藤原临也觉得自己好像渣男。 不对。 把好像去掉。 他本来就是渣男! 98.天下齐聚,好戏开场。 阴阳寮议事堂,是坐仿唐风的大殿。 整体色调以庄重的黑色为主,井然有序的窗框和柱子则漆成鲜艳的朱红,为稳重的外观增添一抹绚丽,墙面画有咒文与图纹,展现出神殿的肃穆气氛。此外,出入口两旁插有青绿色的淡比枝, 拉上灌注有神力的注连绳,可以防止蛇虫蚊蝇进入。 小雨淅淅,殿空气带有滞重的雾气。 花园稻荷神社的藤岛宫司,走上大殿前的院廊,稍稍停了停,拍掉肩膀上的水渍后,方才进入地殿内,与在里边的等候的人点了点头。 “高木宫司, 准备得如何?” 白山神社的高木宫司听到这话,顿时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准备,今天就全看藤岛宫司发挥了。” “高木宫司难道打算作壁上观?”藤岛宫司和颜悦色地问。 “怎敢怎敢,”高木宫司眯了眯眼睛,语气不见起伏,“有妖怪在我们眼皮底下混进了阴阳寮,这样的事我哪敢作壁上观,藤岛宫司放心好了,今天我一定会紧随稻荷神社的步伐向前。” “大善!” 藤岛宫司轻轻一作揖。 高木宫司不敢怠慢,同样作揖回礼。 弯腰的同时,两位来自关西的宫司,同时在心里暗骂对方:我信你个鬼,你个关西糟老头已经变得和东京人一样,最喜欢骗人的了。 时间缓慢流逝, 距离理事大会开幕,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 宽敞的大殿里, 人越来越多, 外头天色昏暗,殿内点起了数个大红灯笼,向四周播洒着光线。来自整个关东地区的上千家神社寺庙的宫司与主持,今日齐聚殿内,再加上前来旁听的小辈们,将近五六千人涌了进来,一时间殿内到处都是人头攒动,连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挤出来。 笠原明日香转着小脑袋,视线在各个区域仔细搜寻。 整个大殿的布局,与现代法庭的布局有几分相似。位于大殿最里面的高台上的,是五个正对殿门的座位,那是代表着关东阴阳寮至高权力的五位理事长的坐席。 坐在那五个座位上的人,受到的是整个关东神职人员的仰视。 往下一点的座位,也就是法庭的被告席和原告席的区域,是足足两千个分列两边的理事座位。理论上,每一个关东阴阳寮分部的理事成员,都拥有一个固定的坐席在那,即便该理事未能出席理事大会,旁人也不能在该座位落座。 再往后一点, 靠近殿门的区域, 则是类似观众席的区域。坐在这里的, 通常是各位理事的家属, 又或者是将来要继承理事职位的小辈,提前感受理事大会的气氛来着。 笠原明日香视线,在观众席的同龄人身上逐一扫过。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情。 来自小神社小寺庙的年轻人,大都是抱着学习个见世面的态度,神情或是拘谨,或是紧张,或是敬仰等;而某些有背景有实力的年轻人,如根津神社、大宫冰川神社、鹿岛神宫等神社的年轻人则是神情淡然,坐姿端正,稳重如山。他们并不需要刻意骄傲,但凭借着他们衣领上的标明身份的徽章,就能散发出令人感到骄傲到了极点的气质。 在这其中,有一块区域的年轻人,尤为吸引人的目光。 他们是听到了消息,连夜从阴阳寮其余四个分部赶来东京,旁听这次大会的年轻一辈。本着展现实力,又或者是来嘲笑关东分部的目的,这一群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各个分部的天才。 笠原明日香看着这些人衣领上的徽章,分辨他们来自何方。 来自关西分部的,有日本最负盛名的清水寺、有号称天下第一美的金阁寺、有三万多家稻荷神社总社的伏见稻荷大社、有八幡神社三大本社之一的石清水八幡宮;有位于奈良古都的东大寺、春日大社;有日本人的精神支柱支撑的伊势神宫……全都是响当当的大神社和大寺庙。 来自九州分部四国分部和北海道分部的年轻人,同样是出身名门。比如九州大分县的宇佐神宫、四国高知县的金林寺、北海道札幌的北海道大神宫等…… 相比关东本地年轻人,外地来的年轻人脸上,则带着不加掩饰的骄傲。尤其是一向和嘲笑关东是暴发户的关西人。他们看向关东同辈的眼神,或冷漠或鄙夷,眼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切,土包子……” 身为土生土长的东京人,笠原明日香同样鄙视关西人。 尤其是这群人连夜赶来,分明是打算看笑话的,看笑话的对象还是前辈,这让笠原小巫女非常不爽。大会还没开始,她就在心里琢磨着等散会后,一定要找机会套他们麻袋把他们全都打一顿。 “笠原理事长到!” 随着大殿接待员的唱名声,大殿内的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就在下一秒,安静被打破。数千个人的窃窃私语声响起,数千双目光望向殿门处,落在那个雍雍华贵的女人身上。 在阴阳寮里,没一项决议都由理事们发起,得到半数理事赞成后,提议会递交到五位理事长手中,交由这big5来做最后的裁决,并且,big5中的任意一位,都有一票否决权。可以这么说,就算全部成员都同意的决议,哪怕有一个理事长不同意,这项决议也无法以正当的名义去执行。(藤原临也第一次听说这规则的时候,心想这不是联合国五常么!) 还有就是,每一个分部的big5,都是总部理事成员。 五个分部,合计25个人,他们手上握有决定整个国家神职人员命运的权力。 权力加身,实力强大,如果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的话……那自然而然地,她就会受到所有人的仰慕和追逐。 一片窃窃私语中,笠原太太缓步走进殿内,如风拂弱柳般,唇角带着若有无的笑容。 她身上同样穿着传统的白衣绯胯巫女服,但和普通巫女服不同的是,她身上这套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色的花边,那象征着权力的金色,使得普通的巫女服看上去华丽无比。 华丽的服饰,再配上她华贵的容貌,一时间殿内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在场的人哪还敢坐着,数千人都纷纷起身相迎,其余分部来看热闹的人也不敢怠慢,一时间恍若人浪一般,大殿内全是攒动的人头。 “恭迎笠原理事长大人——” 高得要掀破屋顶的音浪中,只有一个人没起身。 那个人,就是笠原理事长大人的小女儿,号称神道教明日之星的笠原明日香。此时的小巫女不但不为母亲展现出来的气度感到开心,甚至心里还有点埋怨。 今天的理事大会,是由母亲亲自发起的。 也就是说,今天是母亲要带头对前辈发难,以笠原小巫女那娇惯的脾气,她现在不躺到大殿中间打滚撒泼组织大会开幕,都算是给母亲面子了。 “都坐下吧,不用客气。” 笠原理事长微笑说道,往前深出双臂,衣袖微微垂了垂,示意众人坐下。 随即,她的目光掠过坐在观众席上闷闷不乐的小女儿,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这么多人看着,总不好现在就去教训女儿,还是等大会过后,让藤原君帮忙管教一下吧,不然香香这脾气将来肯定要吃大亏的。 人群中,藤岛宫司看着光芒四射的理事长,微微挑眉。 不出意料的话,等今天的大会过后,他就可以和这女人平起平坐了,想想都觉得内心激动。 “星见理事长到!” 又是一声唱名声,大殿里才刚平息了一点的气氛,又再次热烈起来。 殿门前,穿着同样烫金花边巫女服的星见太太,迎着许许多多热烈的目光走进来。灯笼里透出的火红光芒,摇曳在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照亮那纤秀的眉毛、明亮的双眼,还有那柔软上唇与小巧鼻尖中间那点动人的小凹槽。 和笠原理事长雍雍华贵的气质不同,她是带着些许冷傲气质的美人。如果说笠原理事长是华丽樱花,那么她则是娉婷雅致的梅花,清冽凛然的气质中透着清新动人的魅力。 “恭迎星见理事长大人——” 面对众人相迎的声音,星见太太只是轻轻点点头,说了声“好”。这一个好字,清脆悦耳,没有一点浊气,仿佛小阳春世界,从高山上留下来的冰水。 缓步走上高台上的五个主位,她瞅了眼坐在中间笠原太太,旋即轻抚衣袖,在旁边的位置端坐下来。头顶的那盏红色的灯笼,光线照射过来,把两位太太的身影映在了后边的屏风上,窈窕动人。 下一道唱名声响起。 穿着洁白神官服的的土御门当代家主出现在殿门前。 和普通的神官服不同,他身上的那件神官服虽同样是以白色狩衣打底,不过领口和袖子上,则是绣有代表理事长权力的黑色龙纹,左边胸口的位置上,还绣有代表土御门神道和土御门家族的清明桔梗印。 沉寂顿时降临整个大殿,四周寂静无声。 土御门神道,在神道教内部也是一股另类的存在,众人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微妙。 神道教本教,是以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天皇崇拜为主要教义诞生的教派,属于泛灵多神信仰宗教。而土御门神道,则是一种源自于安倍晴明创立的阴阳道,并在中国阴阳五行八卦说的基础上,由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土御门泰福所创立全新流派。 由于阴阳五行学说已经完全脱离了神道教本身的三大崇拜,因此神道教内部对这个新流派的态度很不友好,长久以来都是打压期发展为主。只不过在成立之初,土御门神道就获得了德川幕府的强烈支持,一度掌握了国家官方历法的编制和参与国家政治的权利,成为神道教内部最大的一股势力。 但很快,土御门神道就由盛转衰。 明治维新过后,新政府废除了阴阳道的合法性,土御门神道的影响力陷入了千年以来的最低谷。 而到了1952年,《信教自由宪法草案》诞生,土御门神道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当中。之后数十年时间里,经过三代家主的努力,最终在上一代家主土御门诗乃的手里,重新恢复土御门神道昔日的荣光。 神道教内部尽管一直都有非议,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再也没人敢跳出来抗议。 灯笼微摇,光线微暗。 一片寂静当中,土御门家主完全无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向高台。 那魁梧如山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感。 隔着几米远,过道两边座位上的人,都被他的气势压迫得低下头来,不敢发出丝毫声音。那强大气息,证明了这位家主的恐怖的实力,也表明了他心情很不好。 是的。 土御门家主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好。 前段时间,上一代家主从高天原传下讯息,让他在不损害本家利益的情况下,尽可能交好藤原临也。他都还没开始去结交藤原临也呢,今天那小子就要被逐出阴阳寮了,他的心情能好么。 沉重的空气维持片刻,等土御门家主落座后,才稍稍散开。 这时候,唱名声再次响起。 “弘文理事长到!” 一阵轻柔的风吹起,浅草寺的老和尚,踏着风进来。 穿着白色袈裟,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平平无奇老和尚的弘文大师,步伐不急不慢,神态温和可亲,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像春风拂面般,令人不得不深感其佛法的深厚。 走上高台后,他还慈眉善目地和土御门家主作揖,笑着说:“心里烦躁的话,等散会后去老僧的浅草寺坐坐。” “香火钱我可不给!”土御门家主板着脸答道。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一声佛号。 看上去很小气的话,却在无形中传递出两家关系很好的讯息,于是乎殿内的气氛为之一松。方才近乎凝固的空气,转瞬间被吹散,如清风拂过春天湖面般,每个人心头的压迫感都遁得无影无踪。 “弘文大师可不能忘了我。”笠原太太含着笑寒暄。 “那是自然的。”弘文老和尚又朝她双手合十,微微一拜。 “还有我。”星见太太微笑着说道,“弘文大师该不会不舍得多泡一杯茶吧?” “茶自然是不缺的,”弘文老和尚面露难色,“但两位理事长可不能在同一时间莅临,否则因为两位理事长慕名而来的游客,会把我那我那寒酸的小破庙挤破。” “哈哈~” 两位理事长都虚掩着嘴唇,极为开心地微笑起来。 这刹那间溢出来的风情,似的殿内众人心头为之一荡,纷纷在心里骂老和尚不正经,恨不得自己可以坐上那权力的高台,和他一样与两位美人谈笑风生。 理事大会开幕在即,大殿内安静下来。 这时候,大家也都注意到了高台上画面。 五个代表权力的位置,却缺了一个人,并且一缺就是数十年。 位置是很重要的事情。 而那个位置,代表着关东地区说一不二的权力。 蜡烛的光线中,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空缺的位置。 有年老的宫司想起来数十年前五个位置都坐满人的画面,也有想想起了发生过的浩劫,直到现在还依然被人们口口相传的灾难。 阴阳寮关东理事会有五个常任理事长。 东京大神宫、明治神宫、鹤岗八幡宫、浅草寺,加起来,只有四个席位。 还有一个席位是哪家来着? “浅草神社!” 不知道是谁说了出来。 殿内响起一片轻哗,然后是笑声。 有感到有趣的,有想嘲讽的;有些是有意的,有些是无意的;但都很刺耳。 那座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神社,别说坐上那高台了,甚至就连理事大会,都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出席。 想必,今天也不会有人代表浅草神社出席。 因为,今天的理事大会,正是为了处决浅草神社唯一的那位神官,才召开的。 过了会儿时间,笠原理事长轻轻拂袖,压下满堂的笑声,嗓音柔和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大会,现在就开始吧。依照本次大会的议题,请就是否剥夺浅草神社理事成员一事,开始投票。” 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分裂两边的理事席,都握紧了手中的纸笔,开始行使他们身为理事的权力。而后方的雏鸟们,则是伸长了脖颈,在好奇心的煎熬下,等待最后的结果。 然而,此时的藤原临也,还在慢慢悠悠地走向大殿。 “啊~” 殿门前接待的小神官,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门外是白茫茫的雨幕,紫阳花在娇艳地盛开着,看着看着,他有些犯困。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远远地走过来。 “欸,学姐……”藤原临也侧头看着星见凛子,“今天是不是有很多人来?” “五六千吧。”星见凛子说了个大概数字。 一阵风吹来,她长至腰际的黑色直发微微飘荡着,雪白的脸颊上有几缕被打湿的鬓发,楚楚动人地贴在娇艳的肌肤上,仿佛雨中的荷花。 藤原临也盯着她脸颊看了会。 然后,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往那洁白巫女服上看去。那被水雾打得微湿的白布,紧贴着她的肌肤,描绘出玲珑秀气的曲线。 每一次看到着小平胸,藤原临也都会下想起起母亲。 毕竟…… 他出生以来,一口母乳都没喝过。 有些遗憾。 “看哪呢!”星见凛子一个手刀,砍在他的腰上。 “情、情不自禁……”藤原临也一脸痛苦地捂着腰。 “嗯?” “学姐我错了。” “作为惩罚,社团活动室的卫生这个学期的卫生都由你负责。” “啊?” “不乐意?” “乐意!” 藤原临也不敢有二话。 毕竟,在名义上,学姐是他的部长大人,对他享有直接管辖权。 “那是谁啊……”大殿门口的小神官,一脸羡慕地望着走近的两人。 少年出尘俊美,少女清雅空灵,穿着神官服和巫女服的两人走在雨中,神仙眷侣一般的相配,很难不令人认为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得人心生向往,也想要甜甜的爱情。 就在心里感到酸酸时,两人来到大殿门前。 “你好,我是来参加历史理事大会的。”藤原临也客气地说道。 小神官拿着名册,笔点在纸上:“哪家神社的。” “浅草神社。” “?” 99.还有八个月才成年,幼稚一下又怎么了…… “轰隆!” 雷声过后,忽然一阵狂风,吹起桌面的纸张。 负责接待登记的小神官皱着眉头思考,这名字仿佛有点陌生,但又好像经常听到有人在耳边提起,到底是哪个浅草神社啊,浅草地区不是只有浅草寺吗, 什么时候多出了个神社来……忽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子站起来。 “你在开心笑吗?”小神官的脸色变得极为怪异。 “呃……” 藤原临也心想,这事谁敢拿来开玩笑? “这是你能开玩笑的地方吗?”小神官猛地拍了拍桌面,大声吼道:“今天是理事大会,是个庄严肃穆的日子,你是哪家的?长辈是谁?把他叫出来!” “我真的是浅草神社的。”藤原临也有些无辜地说道。 “带我去见你的长辈!”小神官怒喝道。 他对藤原临也没有恶意。 现在这么激烈的态度, 只不过是一时间被藤原临也的话气坏了。 就在刚才,他还看着这对完美的小情侣,幻想着自己以后甜甜的爱情。可现在这个少年却说是浅草神社的,这让他有种偶像踏房了的愤怒感。 你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是浅草神社的! 浅草神社只有一个神官,那可是个妖怪啊,不可能的,你绝对不可能是妖怪! “呃,那个,”藤原临也小心翼翼地抬手指了指天空,“我的长辈在天上,你确定要我带你去见他们?” 小神官像用白痴一样的眼神着他:“编,你继续给我编。” “……”星见凛子轻轻掩着嘴唇,掩饰脸上的笑意。 她不是那种喜欢笑的人。 但每次和藤原临也在一起,总是会发生令她想捧腹大笑的事。 “这位法师,”藤原临也看着小神官, 很认真地说道:“我的确是来自浅草神社的,叫做藤原临也。” 小神官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制叫大人过来教训他的冲动:“你底是哪家的?” “浅草神社!”这话的时候,藤原临也的神情很认真, 很坚毅。就像悬崖上的竹子,不管你风有多大,他就是站在那里,面对着万丈深渊也面不改色地屹立。 小神官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今天这个大会,就是为了批判和处置藤原临也而开的,现在你跑来说你是藤原临也,你觉得这好玩吗? 这不好玩啊! 闹不好,是会出事故的啊! 心里哀嚎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小神官求助的目光星见凛子,微微恳求:“星见法师,麻烦您让他不要逗我了。” “我不认识他。” 星见凛子轻飘飘地说了句,然后径直迈出脚步。 即将跨入大殿的门槛时,她还不忘回头,颇为俏皮地冲藤原临也眨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说“快点进来,我不想等太久”。 “……” 学姐也是坏女人! 藤原临也在心中嘀咕一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那是浅草神社的证件。 小神官本打算直接把纸塞进这可恶少年的嘴里, 但眼神扫到上面的字迹和那个红红的印章时, 他的表情怔了怔, 然后瞬间拿起纸张, 贴到眼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纸张的材质、印刷的花纹,上边的字体、殷红的印鉴……全部都确认完毕后,小神官倒吸一口凉气,双腿有些发软。 “你……” 他看着藤原临也,嘴唇颤抖,完全说不出声音来。 “我可以进去没?”藤原临也和气的问。 “等,等一等……”小神官极为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声音颤抖着说,“在这儿等一下,我先进去通报,你别擅传闯进来……”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气温严肃的大殿狂奔。 藤原临也拿起纸张,小心地放入怀里,然后直接跨进店门,径直朝最中间的高台走去。 ※※※※※ 投票环节开始后,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藤岛宫司握着笔,用神力在纸上画一下一个代表同意的“o”后,将笔搁下。不久后,投票结果就会自动统计出来,宣告今天第一个议题的最终结果。 接下来的第二个议题,就是讨论如何处置藤原临也。 一切都很顺利。 藤岛宫司抬头,环顾一眼大殿落下的烛光。 气氛安宁,人人都在专注着投票的环节,很快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不存在什么尽人事尽天命的情况,这个大殿里,他或许是信心最充足,最渴望蹬上理事长位置的人。而他也确信,最终的那个位置,必将属于他。 荣耀归于稻荷神! 默念着口号,于是藤岛宫司笑了,就如同摇曳的烛光般轻松。 坐在他对面席位的高木宫司,看到他笑了,于是也跟着笑了,笑得比他还轻松。 那老家伙在开心什么……烛光中,藤岛宫司抬起头,与高木宫司对望了一眼,眼里有些不解。皱眉思考好一阵子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朝高木宫司投去威胁的眼神。 ‘今天不许捣乱!’ 对此,高木宫司已读不回。 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握紧了那张照片。 人证什么都,终究是不如物证来得可靠,给予藤原临也致命一击的人,只有我高木宫司。哪怕你稻荷神社势力比我白山神社强,人比我白山神社多,可这一份功劳,我白山神社都吃定了,就算天照下凡也拦不住! 蜡烛柔润的光线,透过灯笼的明纸,变得有些不稳。 大殿门口起了一阵喧哗,靠近门口区域的年轻人都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名清冷的美丽的巫女后,席间顿时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这谁啊?”有来自其他分部的小辈问。 “除了星见巫女,还能有谁长得这么美丽。”本地的小辈一脸骄傲地回答。 “她就是星见凛子啊。” “闻名不如见面,比传闻中的好看太多了。” “听说她快要晋升将级了?” “天呐!” “她才刚满十八岁吧……” 无数赞叹声中,就连关西那几个一脸桀骜的年轻小辈们,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日本历史上,关西地区长期是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无论是神道教和佛道,都是以关西为大本营发展起来的。那些历史悠久的大神社和大寺庙,长期起来都把持着宗教事务的决定权,一向都看不起外地人。 进入现代后,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开始转移到关东地区。 渐渐地,关东地区崛起,而关西地区除了还是文化中心外,其余都全方位落后于关东地区。经济好了,关东本地神社的钱就多了,有了钱,发展自然就好了。 尤其是二战以后,在关东地区的牵头下,全新的阴阳寮成立。 关西地区也就从原来的高高在上独揽大权,变成了现在必须和其余四个分部平起平坐,这其中的落差感,不可谓不大。可面对经济转移的大势,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一边骂关东人都是暴发户,一边派人过来这边开设分部,绞尽脑汁地赚取关东人的小钱钱。 小辈们的议论,没有惊动长辈,投票仍在继续。 被讨论着的星见凛子,神情不改,在观众席落座后,就是一脸的平静,完全不关心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也不搭理旁人的搭话。 往那一坐,就像一朵幽静的兰花,灯笼的火光照在她光滑的肌肤上,勾勒出完全的线条。 “哼!” 笠原明日香不服气地嘟了嘟嘴。 讲道理,她也是天才巫女,她也是明日之星好不。只不过因为小了两岁,修行时间少两年,才打不过星见凛子,被她夺走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而已嘛! 再过十,不,再过五年,明日香一定可以把星见小碧池踩在脚下! 骚乱了片刻,殿内刚刚恢复安静。 这时,一阵局促的脚步声,以及接待小神官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报——” “各位理事长,浅草神社的藤原临也,来了——” 犹如平地响起的惊雷,整个大殿顿时炸开了锅。 无数的吸气声响起,无数诧异的目光望向殿门,落在那少年的身。 藤原临也这个名字,在其余阴阳寮其余四个分部里并不出名,浅草神社这个名字,更是几乎要遗忘的存在。就连关东本地的这些人,提起这个都是一脸的迷糊,除了某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绝大部分普通神职人员,除了知道浅草神社有个任务狂人外,其它东西都不知道。 望向殿门的目光中,有警惕与探究,也有格外的凝重,显得很是忌惮。 他怎么敢来——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怎么才来——这是笠原明日香的想法。 “前辈~~” 笠原小巫女欢快地叫着,从观众席跳出来,踩着木屐就奔向他。随着气流翩翩摇摆的绯色裙摆,好看得像是金鱼游弋中的鱼鳍。 高台上,笠原太太看着小女儿那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矜持模样,不由大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前辈前辈~~” 就像踩着石块过河一般,笠原明日香蹦蹦跳跳来到藤原临也的身前,一头摇晃的橘色长发,显得很是耀眼。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现在心情特别好。 她那跳着的轻灵脚步,就像是踩在蹦床上,小嘴唇里亲昵的“前辈”,又软得像是最甜的棉花糖,还有她的纤秀的眉毛,开心到似乎要起飞了一般。 “你出来干什么?”藤原临也责怪道。 “前辈是明日香的人啊!”说着,笠原明日香一只手抓着他的袖子,一只手非常不礼貌地伸出,手指顺时针环绕大殿一圈,充满威胁道:“只要有明日香在,谁都不能欺负前辈。” 少女清脆的声音,宛如黄鹂鸟在歌唱,但其中蕴含的深意,顿时使得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好奇,更多的惊讶。 传闻里,笠原理事长的小女儿性格娇惯,一双眼像长在天上那样,看谁都是垃圾。没见过她的人会对这个名字退避三舍,可一见到她了,才发现这少女长得极为漂亮,眼珠子如琉璃一好看。 性格什么的只是传闻,外貌确实肉眼可见地令人感到心动。 不少来看热闹的外地年轻小辈,心思顿时活跃了起来。 可关东地区的年轻小辈,那敢什么想法,且不说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笠原明日香是个怎样的人,就凭她只和藤原临也玩,甚至是像屁虫一样缠藤原临也这一点,就断绝了他们的念想。 藤原临也的目光,扫过高台上的笠原理事长。 见她眼里只有无奈,但没有警告的意思后,他伸手揉了揉学妹的脑袋,声音和蔼道:“这样庄重的场合,不要胡闹。” “一点都不胡闹!”笠原明日香揪着藤原临也的衣袖,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然后很可爱地笑着,“有妈妈在上面坐着,谁都不敢骂明日香。明日香现在和前辈走在一起,自然就没人敢骂前辈了。” “这不还是胡闹。”藤原临也无奈地摇摇头,“仗着家里的势力来欺人,这种事不好。” 笠原明日香嘟着嘴,委屈地问:“前辈不喜欢?” “我……”藤原临也张了张嘴,神情纠结片刻,老实道:“你这样出来护着我,我要昧着良心说不喜欢,是会被雷劈的。” 笠原明日香眼神一亮:“也就是说,前辈喜欢明日香咯!” “纠正,”藤原临也又伸手去揉她的脑袋,“是喜欢你护着我的做法,不是喜欢你的人!” “没区别啊,都是喜欢明日香。”笠原明日香可可爱爱的说道,婉转悦耳的少女音,活像头初生的小鹿。 藤原临也摸她脑袋时,她还亲昵地垫高脚,用脑袋去蹭他的掌心。 观众席里,星见凛子眉心微微皱起,有些不满地哼了声。 好气啊! 但还是要保持优雅。 于是,星见凛子一边优雅地笑着,一边在心里反复重复两个词……碧池、渣男、碧池、渣男…… 高台上,笠原太太悄悄靠过去星见太太耳边,用手掩着嘴唇和她说悄悄话:“看到没有,我都说了,要比女儿的话,我家香香可不输你家凛子。” “和你一个样!”星见太太不服气地说。 “这是我的优良基因啊,”笠原太太的声音里,充满炫耀,“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等男孩子主动呢,女孩子一样也可以主动的嘛,嘿嘿~~” 像狐狸一样的笑声,听得星见太太很铁不成钢地朝女儿瞪了一眼。 “……” 独自美丽的星见凛子,感觉遭受到了来自亲妈的嫌弃。 和两个女人在聊小辈的八卦不同,土御门家主在很努力地观察藤原临也,可第一次见面,除了看出他面容俊朗,气度从容外,察觉不了什么端倪。于是他便向旁边的弘文老和尚请教,“弘文大师,这小孩和你当了那么久的邻居,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阿弥陀佛~” 弘文老和尚默念一声佛号,轻轻摇头。 “不熟不熟。”他撇清关系一样说道。 作为一个出家人,他心里只有佛法,可不想参合到这些事里面去,更不想被以前的老邻居误会他有什么不友好的想法。 理事席上,藤岛宫司阴沉着脸,一丝不详的预感从他的心头掠过。沉默之中,他朝对面的老对手高木宫司看过去,可高木宫司半眯着眼,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有古怪啊…… 藤岛宫司深深地皱起眉头。 无论是藤原临也,还是高木宫司,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心头悸动,他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可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大殿正中央,空空的过道上,少年少女还在若无旁人地交谈。 “前辈昨晚干什么去了?” “杀了几只妖怪。” “妖怪厉害不?” 藤原临也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半步妖王哟。” “妖王!哇酷哇酷~”听到这话,笠原明日香很是开心,小脑袋顶着他的掌心蹭了又蹭,就像只可爱的小猫蹭主人一样,奶萌奶萌说道:“下次有这么刺激的事,记得带上明日香啊——” “不行!”藤原临也严肃道,“除非你改掉掉链子的毛病。” “人家哪有掉链子!”笠原明日香生气地一股脸颊,“再说了,前辈比明日香想象中更了不起,难道还保护不了明日香吗?” “你也挺了不起的。”藤原临也感叹道,心想才十六岁的年纪,就敢站住来威胁五六千人。尽管有家底的因素,可这份胆气,还是令他有点感动。 “前辈才是了不起的人。” “明日香也了不起。” “前辈更了不起!” “……”藤原临也挠挠头,“我们这样互相吹捧,合适吗?” “唔……”笠原明日香神情严肃地思考片刻,点头道:“很合适。” 看着少女舒展开的眉眼,以及那因为开心而展露出来的青色稚意,藤原临也想了想,没说话,只是感到开心,便笑了出来。 笠原明日香又叽叽喳喳地问:“前辈那么厉害,为什么以前不展示出来?” “意义不大。”藤原临也说道。 “前辈视虚名如浮云,令人佩服。” “主要是怕惹麻烦。” “今天为什么不怕惹麻烦?” “主要是我今天要让整个阴阳寮的人都高看我一眼。” “?” 笠原明日香皱眉思考这句话。 小脸蛋很严肃。 当然,更多的还是可爱。 片刻后,她瞪大了眼睛,一副刚认识藤原临也半小时的表情:“没想到前辈也会说这么幼稚的话。” “……” 被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说幼稚,藤原临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低不可闻地,略带一点委屈地反驳她:“我还有八个月才成年,幼稚一下又怎么了……” 整个大殿,仿佛就忘记了今天的主题那样,仍由两个小孩在那说悄悄话。 气氛安静到近乎有些诡异。 高台上,望着两人一副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样子,星见太太和笠原太太互视一眼。 “这样好吗?”星见太太问。 “我看挺好的。”笠原太太说。 “这不公平。” “哪有不公平?” “你应该让明日香矜持一点,和凛子公平竞争。” “干嘛你不让凛子不要矜持?” “凛子要不矜持了,那她还是凛子吗?” “对啊,就是嘛!”笠原太太眉眼一挑,“香香要是学会矜持了,那她还是我家香香吗?” 这话,直接气得星见太太翻了个白眼。 理事席上,越来越觉得心慌的藤岛宫司,觉得再这样下去事情就要偏离轨道了,急忙朝着观众席里一个年轻小辈打了打眼色,让他赶紧取来打破殿内诡异的赶紧,把局面往今天的正题上拉回来。 两秒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放肆!” “你们两个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这道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感,显得不成熟的同时,又毫不遮掩地散发出骄横冷傲的味道,似乎说话的那人,一出生就是身居高位的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