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敲门》 第1章 消失的尸体 咕噜咕噜…… 齐翌筷子伸入翻滚的红油锅,扫开一团团血块和肉片,夹起片毛肚,在锅外的蒜油碟里涮了几个来回,连沫带油塞进嘴里。 也不知是太烫还是太辣了,他龇牙咧嘴的一边嚼一边抽冷气:“又绵又柴,也就一般,没你说的好吃。” 对面死党忍无可忍:“那是你不会吃!谁像你这样煮毛肚啊,都是夹着涮的好不?你这样烫火锅跟吃麻辣烫有什么区别?” “有啊,”齐翌放下筷子,打着呵欠:“麻辣烫便宜多了。” 死党表示无fuck说。 齐翌放下筷子,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不吃了,我实在困得不行,回家睡觉了。” 死党拍着桌子给他鼓劲:“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成天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你得支棱起来,拿出刑警法医的精气神才行啊。” 齐翌翻起白眼:“我他妈在解剖室里连肝了四天,现在就在猝死边缘来回试探,我拿锤子支棱?没一头扎进火锅里都算好了。就这样,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死党说:“不是吧你,听你说案子结了,我赶紧去你单位接你下班请你吃火锅,结果你吃块毛肚就不吃了?” “行行行,你好意我心领了。”齐翌抽张纸擦嘴:“但我现在真没胃口,改天再约吧,我请你。” “狗东西,浪费表情。”死党终于不再勉强,站起身说:“我送你回家吧,服务员,买单!” 齐翌说声谢了,没拒绝死党。他确实困得慌,只想立刻马上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想,好好的睡上一觉,补足被掏空的身体。 4.05碎尸案,死者被肢解成四百一十三块尸块,抛在城南小区绿化带、垃圾桶里,影响极其恶劣,已经上了热搜,为了尽快破案,他扎在解剖室里四天四夜没怎么合眼,才从众多尸块中锁定关键证据,确定作案凶器,进而锁定犯罪嫌疑人,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说起来,他是侦破此案的头号功臣。 上了死党的车,系好安全带,齐翌就觉得意识迷糊,周围声音渐渐飘远朦胧,很快睡着。 他确实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梦见死者像飘在空中的巨大人偶,居高临下脸色复杂的看着他,,越飘越远。 “老齐,醒醒,快醒醒!” “嗯?”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齐翌眼睛撑开一条缝,含糊的问:“到家了吗?” 死党一副又兴奋又害怕的表情:“到是到了,但你家里为毛会有这么多警察?你不会犯啥事儿了吧?” “瞎咧咧些啥呢!”齐翌巴掌在脸上用力揉搓,强行提神:“估计是这儿碰巧出案子了吧。” 齐翌终于睁开眼睛,勉强看清窗外,瞌睡立马消去大半:“艹,这么多熟人,这案子怕是不小!” 法医在队上属于稀缺资源,如果有命案的话,就意味着他的休息泡汤了,肯定要被拉去加班。 这时死党又推了他肩膀一把:“他们过来了。看在毛肚的份上,你给我分享点独家新闻?” 两句话的功夫,车外的刑警已走到近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齐翌没搭理他,降下窗玻璃,招呼道:“老池,巧啊。” “不巧,就是找你的,等你们很久了。”那刑警示意齐翌下车:“我在单位看到你上这辆车,特地让技术队查了车牌。” 这话听起味道不太对,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的齐翌抬头看他:“找我?查车牌?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一抬下巴示意齐翌跟他走。 齐翌给死党打个手势,回头联系,便跟着“老池”走向一旁。身后,死党的车调头离开,没人阻拦,说明事情跟死党无关。 但找他打电话就是,干嘛搞的这么麻烦? 还没等他想明白,老池便问:“老齐,你实话跟我讲,下午六点半你从单位离开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嗯?”齐翌触电般抬头,眼里满是疑惑。这语气跟讯问嫌疑人没差,听起来不太舒服。 “老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池没直接回答,只板着脸正色道:“我知道这些问题你不爱听,但你最好如实回答,这是对你自己负责。” 齐翌更加疑惑,他和老池关系不错,平白无故不可能这种语气呛他。 应该是事出有因,齐翌勉强压下疑惑与不满,答:“我坐朋友的车去巴适老火锅吃饭,六点十几分出发,六点半左右到,之后就在店里吃火锅,直到七点多,我实在太困,火锅刚上就走了。” “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火锅店?” “没有。” “除了你朋友以外,谁能证明?” “我记得店里有监控,看角度正好能拍到我坐那桌。” 齐翌拿出烟抽了起来,他毕竟经手了那么多案子,这会儿已经琢磨出味道来。 “老池,是不是有命案牵扯到我了?” 老池欲言又止。 齐翌丢掉烟屁股,用力踩灭,语气硬了几分:“老池,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传唤时也得有个说法,你这什么都不说,上来就质问,不太地道吧?” “行吧,”这话终于让老池下定决心,他盯着齐翌说:“你侦破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尸体不就在冷藏室的尸柜里?” 池宇贤不说话,齐翌看着他身后的阵仗,知道他们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同事们都站的远远地,大多都看着这边,表情各异,有人沉着脸满是戒备,有人眼里疑惑不解。其中还有三个陌生面孔,他们西装革履,精神奕奕,跟疲惫的刑警们格格不入。 齐翌的心不停往下沉:“真有人胆子这么肥,敢溜进支队偷尸体?还得手了?关键案子都侦破了,他图啥啊?” 只是尸体消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时老池说:“是啊,我们也不明白,你图啥啊?” 齐翌脑门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抬手指着自己:“我?你什么意思?” “监控拍到,今天下午六点三十七分,你扛着尸体离开了支队。” “蛤?”齐翌靓仔懵逼。 第2章 敲窗 山江市南江区,刑侦支队,五楼,监控室。 反反复复看了七次监控,齐翌越看越茫然。连他都觉得视频中扛着尸袋健步如飞的就是他本人,但晚上六点三十七分他才刚到火锅店,怎么可能偷尸体? 老池走向他:“4月5号,城南小区发生特大恶性命案,凶手杀死被害人高会城后肢解成四百多块,抛在小区各绿化带、垃圾桶理。 你从尸块上发现关键证据,锁定犯罪嫌疑人,将他缉拿归案,到案后他没坚持多久,承认自己杀害高会城。 这次是足以写进教科书的侦查案例,你是案例中的最大功臣,结果偏偏出了意外,尸体丢了。” 齐翌没接话,静静的看着老池,听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池挪开目光,看向监控屏幕:“其实我没怀疑过你,你没有作案动机,也有不在场证明。” 齐翌窝着火:“那你之前什么意思?” 老池:“就想演给某些人看。上面要求我彻查窃尸案,我不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可能会让别人插手这个案子。到时候事情会更难办。” 说到某些人,齐翌心领神会,也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老池还能顾到这些细节已经很不容易。 但问题是:“他们会信?” 老池说:“信不信是他们的问题,我总得给他们看看,要是我直接带你过来看监控,就容易留下话柄。” 齐翌不再绷着脸,理解了老池。两人搭档这么多年,他相信老池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 虽然齐翌觉得老池是想多了,上级明知老池跟他关系好还让老池负责调查,本就有保他的意思。 老池松口气,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烟消云散,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齐翌,又看会儿大屏幕上的视频截图。 “真他妈像啊,简直一模一样……我记得你是独子?有没有和你长得很像的堂表兄弟?” “没有。”齐翌说:“几个堂表哥都是一眼可见的差别。而且他们都在东南那一片地方发展,离这里很远,千多公里,不可能在这。” “难不成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老池这话纯属吐槽。 他摸出笔记本看几眼,打量打量齐翌反应,接着说:“除监控外还有目击证人,都是支队的兄弟,他们撞见‘你’扛着尸体出来,问他干嘛,他还把我搬了出来,说我让他把尸体转送去总队的。” “正常。”齐翌说:“他不可能避开监控和在岗民警,悄无声息的偷走尸体。所以他想达成目的,伪装成某个民警确实是个办法,被发现也不影响他行动,编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关键是他居然伪装的这么像,就连撞见他的几个兄弟都没看出他是个冒牌货,他怎么做到的?” 老池又朝他泼盆凉水:“不只是像,痕检员对现场做了初步勘验,尸柜上有你的指纹,现场足迹也跟你步态特征吻合。” 齐翌终于被一连串的证据压的说不出话来了,过好半晌,他才抽过一条椅子,缓缓坐下,低着头沉声问:“还有别的指向我的证据么?” 老池说:“倒是没了。但监控视频、目击证人、指纹足迹,这么多证据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对你还是相当不利啊。” “有没有可能,偷尸体只是表象,作案人的根本目的是栽赃我?” “当然,我第一反应也是栽赃,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太多了,当警察怎么可能不得罪人,至少嫌疑人就得罪的死死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样排查面太大了啊,你当法医这些年,经办过的命案和伤害案加起来有几百起吧?” 齐翌没回答,只抬手按几下键盘,把监控视频再放几遍。 见他看的认真,老池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直到他又一次暂停后才问:“看出什么来了?” “是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说不太上来。”齐翌往后退了十来秒,又前后调整几帧。 显示屏上,作案人一手扛尸体一手摘口罩,同时眼睛看向摄像头。 老池试探问:“你是想说这家伙栽赃嫁祸的太刻意了,就像是……生怕我们认不出你来。” “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齐翌否认,继续来回播放这几秒视频,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漏掉了,抓不住重点。 他终于放弃了,目光脱离视频看向老池:“我大概有多少时间?” 顿了两秒,老池实话实说:“可能只有一个晚上。窃尸案已经造成了一定影响,上头会很快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不得不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懂了。”齐翌脑子发木。 “你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捋捋思路。” 老池果断拒绝:“那不行,把你一个人留在监控室,我不好交代。” “那我走。”齐翌转身。 老池赶紧叫住他:“哎!等等!你……” “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很快走到卫生间洗手池前,掬水冲脸。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稍微清醒了些,但身上酸涩僵硬的感觉却没有缓解。 冲了好一会儿,他用力抹抹脸,抬手扶墙,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靓仔,短短的刘海糊成了一块块,下巴上几颗豆大的水珠颤悠悠的,就是不肯往下落。 他盯着狼狈的自己出了神,良久后才悠悠叹口气。 齐翌远没有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长时间加班的疲惫,加上被人栽赃的憋屈,混合成一股郁气梗在他胸口,憋的他想一拳打碎眼前的镜子。 吃顿饭的功夫从破案大功臣沦为犯案“嫌疑人”,即使明知道有人在栽赃陷害,老池也明确表示相信他,但面对这么多直接铁证,他依旧被压到窒息。 哒、哒、咚、哒…… 此时,卫生间里静到极点,滴水声渐渐清晰起来,一下一下,拍打在齐翌心坎。 齐翌低眉垂眼,顺手拧紧龙头,但龙头似乎坏了,水珠还是一滴滴的聚起来往下落,而且似乎还夹着一阵怪响。 哒、咚、哒、哒…… 确实有怪响,很轻,几秒响一次,窗户那边传来的,好像是有人在外边敲窗户。 嗯?敲窗户? 齐翌懵了,这里是五楼啊。 第3章 夺回 咚、哒、哒、哒、咚…… 又仔细听了几秒,齐翌确定真有人在敲窗户,力量不重,没什么节奏,而且声音略发闷,像是用掌心去拍的。 但窗外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每次敲击声响起的时候,似乎都有一道黑影快速略过,非常模糊,齐翌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反手把卫生间里的灯关掉,慢慢走向窗边。 没了光线干扰,外面的景象清晰了很多,齐翌看到,窗外不远处围起了一片乌鸦。 这些乌鸦围着支队大楼上下翻飞,却没一只发出叫声,扑棱翅膀的声音都很小,齐翌在窗户这里基本什么都听不见。 站在黑黢黢的厕所里,看着外边黑压压一大群乌鸦静默的乱飞,齐翌瞳孔不自觉的变得晦暗幽深。 这画面有点诡异,齐翌看了半天都找不出个沾点边的靠谱解释。 咚! 敲窗声再次响起,一道黑影从齐翌面前闪过,声音也清晰了很多。 齐翌屏住呼吸,顺着黑影过去的方向看过去,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远处乌鸦还在盘旋,上下翻飞,就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百思不得其解,齐翌干脆摸出手机拍了几段视频,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 直到有只手搭上他肩膀。 “卧槽!”齐翌被吓的一哆嗦,他本能扭腰回身向后抽了一拐子。 啪! 来人伸出巴掌稳稳的接下齐翌肘击。 “卧槽!你干什么!”对方也吓了一跳。 齐翌这才认清对方:“老池?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老池额头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咬牙切齿:“我神出鬼没?小老弟,你说你上厕所,我等你半天你不回来,过来就看到你跟中邪似的,关了灯站在窗户边不晓得在干什么,我还没问你搞什么鬼。” 齐翌被老池这么一打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侧过身让老池站过去:“你过来看,我发现了个相当诡异的情况,外边有一群乌鸦乱飞。” “乌鸦?乌鸦有什么诡异的?”老池一脸莫名其妙,还是走了过去:“啥也没有啊,你说的乌鸦在哪里?” 这话问的齐翌一愣,等他回过头的时候,窗外空空如也,青黑色的天空下,只能看到楼下年久失修的路灯,因为电压不稳亮一下暗一下,哪里还有什么乌鸦。 他推开窗子,双手撑在窗台上,伸出头往外看,那群乌鸦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奇怪,就你拍我肩膀那会儿外边还黑压压一大群,怎么都没了?” “你看花了眼吧?”老池说:“这年头城里见一两只鸟儿都难,更别说一大片了。你是不是太久没睡出幻觉了?” 齐翌连连摇头:“不可能,我拍了照片和视频。”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老池,继续趴在窗台上,伸出头四处看,但哪里还有乌鸦,找半天也只在窗台上发现几根黑色的羽绒。 这时他才注意到,敲窗的声音好像也消失了 “还真的是,这群乌鸦确实蛮怪的。”老池看完视频,把手机还给齐翌,但粗神经的他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但怪就怪了,关我们啥子事儿,你是法医又不是生物学家,管它呢。” 齐翌只是觉得诡异,再加上他遇到问题喜欢寻根问底,但现在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确实也顾不上这么多。 可就这么直接走了,齐翌又觉得不太甘心。 “走吧,回去看监控了。”老池有些不耐烦了,连连催促,齐翌只好跟上。 走到门口,老池顺手开灯,齐翌则回头看了眼,隐约看见那群乌鸦好像又回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所以这帮乌鸦是因为趋光才聚过来的么?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走出去几步的老池顿足侧身:“还在看什么?走了。” 齐翌无声跟上,和他并肩走回监控室。 随便找个位子坐下,老池回头看着齐翌:“支队上下所有监控你都可以调阅,除此之外,你需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我会尽量配合你,咱们剩的时间不多,你尽快把窃尸案破了。” “我可能只有一晚上时间对吧。”齐翌抬手揉眼睛:“有咖啡不?浓茶也可以,我困死了,脑子都在嗡嗡叫。” “有挂耳。我给你冲。加奶加糖么?” “不用了,最好黑咖啡。”齐翌说,说完他转了一圈脖子,揉了揉肩膀,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地下室的监控,以四分屏看起来。 老池回声好,拿出手机,特意压低了声音,叫人帮他把咖啡和杯子拿上来,一边又时不时看一眼齐翌。 对面接收信息有点缓慢,老池絮絮叨叨说半天。 齐翌被他看的心烦:“别那么看着我,你堵在门口,我哪都去不了。何况拿个咖啡而已,你可以自己去。” 老池那点小心思被齐翌点破,他也不尴尬,放下手机,眼睛看向房顶两个角落,一努嘴:“那里就有监控,我要是把你单独留在这里,咱俩都得接受调查。” “随便吧。”哪里有监控齐翌当然知道,他头都懒得抬一下。 他破了这么多案子,被当做嫌疑犯还是头一回,他也理解老池的顾虑。 监控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齐翌点击鼠标和时不时按键盘的声音。 老池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老池站起身走向门口:“估计是咖啡来了,来,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外边敲门的人显然只是客气,他还没走过去门就开了,钻进来个年轻警员,喘着粗气急慌慌的说:“老池老池,丢的尸体找到了,但是……” “找到了?好哇!哪里找到的?”老池精神一震。 齐翌的关注点有些不一样:“但是什么?” “卧槽!”警员像是才看到齐翌,瞬间瞪大双眼,眼里写满懵逼两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老齐你怎么在这?” 齐翌心里有数了:“我在这你好像很意外,所以又跟我有关系?” 年轻警员吞了口口水:“那个……确实,尸体就是从你手上抢回来的……” 第4章 窃尸贼 支队后院,齐翌和值班的刑警站成一圈,低头看向地面尸体。 尸体被尸袋包裹着,只露出脑袋,是遭窃的4.05碎尸案受害人遗体没错,齐翌对尸体脸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再熟悉不过。 毕竟死者四百多尸块都是齐翌一针一线亲手缝合起来的,使的都是他最顺手的手法。 在尸体周围还有几具乌鸦尸体,血肉模糊的糊在地上,从血迹来看,都是从高处坠落摔死的。 这院子正好对着洗手间,办公楼的厕所都在同一边,也就是说之前他发现的古里古怪的乌鸦群,就在这座院子的上空飞。 齐翌反应过来当时想到“趋光性”这个解释时为什么觉得怪怪的了,因为每一层卫生间都亮着灯,所以之前乌鸦消失再重新出现,跟那间厕所开关灯没有什么联系。 齐翌看向带他下来的小警员:“你刚在上面说,尸体是从我手里抢回来的?当时什么情况?你们怎么抢的?你复述一遍。” 警员犹犹豫豫看向老池,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齐翌的问题。 老池这回百分之百相信齐翌了,他一直跟齐翌待在一块,可以证明齐翌不在场,于是当场表态说:老池当然站在齐翌这边:“讲讲吧,老齐刚刚跟我呆在监控室,里面有摄像头,不信你们可以去查,他已经没有嫌疑了。” 小警员偷偷瞅了几眼齐翌,他们跟齐翌平时比较生疏,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通的。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这就奇怪了,按理说我们也不太可能认错人。” “对啊,难不成真有两个齐翌?” 老池板起脸:“什么两个齐翌?就一个齐翌!那家伙明显是冒牌货。行啦行啦,别叽里呱啦说这些,赶紧讲讲,怎么回事儿!” “行吧,我相信自家兄弟。”警员这才松口,说:“就刚才,我们几个兄弟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翻墙进支队院子,我吼了声跑过去,发现来的是齐翌……哦不对,应该说我以为那是齐翌。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跳下墙从墙根拉起一长条东西扛起来就跑——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是尸体——那玩意儿挺重的,他跑不快,没两步就被我追上,没想他放下尸体回头就给我两拳,一下给我干趴下,然后他就跑没影了。” “给你两拳?”老池有些意外,仔细一看就看到那警员左手小臂有一块淤青:“这么嚣张,这小子还敢袭警?” 齐翌更关注细节:“你在哪里发现冒牌货的?” 警员抬手指着东边墙角:“就那儿,我刚拐过弯来就看到他了,之后我追他追到这儿。” 齐翌继续问:“那人被你发现后,是先跳下墙,然后才从墙根拉起尸体,接着扛着尸体跑的是吗?” “对。”警员点头,他知道齐翌要问什么,主动说:“我不确定尸体是一直藏在那儿,还是他之前先把尸体扔进来,人跟着往里头爬的。” 老池忽然插口:“也就是说,你当时离他翻墙的地放有一定距离,你们接触的时间也很短,期间压根没有交流是吧?” “如果他打我两拳不算交流的话,那确实没有。” “那你怎么认定那人是老齐的?”老池追问:“刚还说你们不太可能认错人。” 小警员有些急了:“那哪里能认错啊,我好歹也上班两年了,天天跟你们几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我还挨了两拳,就是没挨也不可能认错啊,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整的我冤枉齐翌似的。” “那我没有这意思,就问问。” “行了,误会解开就好。”齐翌:“我比较好奇你们没事跑那边墙角去干什么?” 老池注意力也一下转移过来:“对啊,你们几个没事儿跑过去干啥?” 老池怕他误会,又补充:“兄弟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晚上跑那角落,就挺奇怪的。” “……怎么讲呢,”小警员解释:“我们值班时发现总有黑色的鸟往下掉,从屋里往外看又看不清楚,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一出来就碰到齐……冒牌货了。” “黑鸟?”齐翌没搭理小警员的口误,想到自己上厕所时拍到的乌鸦,忙问:“什么黑鸟?是不是乌鸦?” 警员回:“我认不出来……哦,对对对,就是那些鸟。” 倒是老池不干:“什么齐冒牌货,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老齐就是老齐。” 警员心虚,知道自己口误没回话。 齐翌看向乌鸦群之前的那片天,现在乌鸦群已经散了,月亮被乌云遮蔽了大半,天黑沉沉的。 他视线在五楼洗手间窗户上来回扫了几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他收回目光,看着地上这具跟他处了四天三夜的尸体。 如果算上今晚,就是四天四夜了。 老池见大家都不说话,开口追问:“那除了冒牌货之外,你还看见什么了?” 警员摇头:“没有了。” “行吧……那你见到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感觉上就五六分钟前吧,我肚子上挨的这拳缓过劲来,我就上去找你们了,应该不会太久。” 老池一手环胸一手捏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齐翌。。 齐翌没有看老池,站起身面向厕所窗户:“你估计的没错,如果是五六分钟前,我正好在厕所。”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他就这段时间脱离监控,冒牌货就冒出来了。 “啊这,”老池讶异,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到:“这就麻烦了,其他时间段我都可以给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偏偏那会儿我俩没在一起,厕所里也不可能有监控……” 齐翌收回目光,看向老池,眼里满是关爱智障的神情:“你不会以为五分钟时间,够我跑下来翻个墙,再打人家小兄弟两拳,然后跑回厕所面窗思过吧?” 老池嘴巴张了又合,想说如果是我,虽然有点勉强,但时间上来得及,考虑到齐翌这副小身板,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他这副模样,齐翌干脆不理会,注意力重新回到失而复得的尸体身上。 他在想,窃尸贼把尸体送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5章 交流 解剖实验室,齐翌盯着死者遗体,脸色和尸体接近,乌青乌青的。 把死者遗体拉回解剖室,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尸袋好检查尸体。 齐翌很快发现尸体回来了,但又没有完全回来。 死者的**官不翼而飞,整个被割下,不知所踪,切口平整光滑,刀法干净利落。 看着这样的遗体,老池半天说不出话。将心比心,如果他是死者家属,知道尸体在警局被人窃走还割掉了**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死者是个老混蛋。 老池咽口唾沫,涩声问:“现在怎么办?遗体还能再抢救一下吗?” 齐翌正在戴手套的手顿住:“只要能及时把**官找回来缝回去,问题应该不大。” “对对对,”老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者毕竟被碎尸了四百多块,只要到时候我们不说……” 齐翌打断他:“你觉得可能吗?” 老池小声哔哔:“可能吧,这事儿就我俩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 看见齐翌肩膀上挂着的黑疙瘩,老池脸色变了几变:“卧槽,你开了执法记录仪?” 齐翌没搭理他,戴好手套蹲下身低头盯着两股间的伤口,又抬手隔空比划了几下,闭上眼睛回忆,起身道: “伤口没有生活反应,而且看起来比较新,附近又没有缝合过的痕迹,应该是近期割的,就今天晚上吧。” 说完齐翌又打了个哈欠,他快要油尽灯枯了。 老池献殷勤:“要不你先睡会儿,我不想看到明天新闻头条某某法医深夜猝死解剖室,反正现在尸体也回来了,即使没了**官,也差不到哪里去。” 齐翌没理他,目光在尸体身上来回游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巴掌也贴上尸身,打算一寸寸查过去——在这间解剖室里熬了四天,他太熟悉这具尸体了。 尸体还没完全解冻开,体表散发着丝丝寒气,齐翌掌心抚过,凉意浸透肌肤,倒很提神醒脑,感觉比咖啡管用多了。 终于,齐翌动作一顿,巴掌停留在尸体胸腹部之间。 他偏头思索一阵,微提起手,指尖朝下戳两戳,又在周边扪一圈,随后指尖继续沿着胸骨向上走,划过密密麻麻的线头,于喉结处停了三四秒,继续向前,最后落在死者下巴处,捏着轻轻一掰,打开了死者的嘴。 老池蹑手蹑脚的摸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嘘,安静。” 老池赶紧闭嘴。他自家事自家清,明白自己就是一庸人,没什么破案的能耐,平日全靠齐翌帮衬才有今天的成绩,这会儿哪里敢打扰齐翌。 又过了几秒钟,齐翌忽然侧目看他:“你能不能出去?” 老池:??? “你要跟他深入交流一下?” 齐翌扬起下巴,无声肯定。他跟尸体深入交流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只是需要深入交流的情况很罕见,老池也没碰过几次。 “这不好吧?”老池为难的说:“以前虽然不太符合规矩,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了,这次情况特殊,尸体失而复得……” “你出去了,雷我全抗。包括被割**官的事,我来负责。” 老池扭捏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那个,对了,咖啡,你的咖啡我还没弄好呢,我这就给你泡,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齐翌头也不回,松开掰开尸体下巴的指头,改成捏着死者的面颊,扭着脑袋左右转了几转。 电动门开启又关上,老池离开了解剖室,里边只剩齐翌一人了。 他松开手,拿起解剖刀将遗体胸腹处的线头一根根挑断,自言自语道:“胸腹交界处有一块异常隆起,胸骨沿线的线头不再平行,稍显凌乱,下巴表皮和口腔黏膜剥脱严重,嘴角轻微撕裂…… 明显有人强行往你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一路捅到肚子,没猜错的话,是你的吧?你那玩意儿得罪谁了?居然让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尸体当然不可能回答齐翌,但齐翌会用自己的办法得到答案。 很快,尸体胸腹部的缝合线全被挑断,齐翌抬指轻轻向下一压,尸块就像地陷一样凹了下去,乱成一团。 齐翌摊手插入尸块当中,左右拨弄一阵,果然从中摸出一根带丸的棒棒。 他呵一声,将那玩意儿放到一旁,盯着尸体说:“果然没错,东西就在你肚子里……挺狠啊,把**官割下来塞你嘴里咽下去,这是什么心理?” 接着他右手一路上拨,将胸腹尸块全都翻过来,边翻边观察:“果然,损伤挺严重的,作案人用了棍子之类的东西,硬生生把你牛子顶进腹腔。 话说回来,作案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难道就只是割了**官塞你肚子里?目的呢?泄愤?如果是为了泄愤,他把你送回来做什么?” 这离奇的案情真把齐翌搞糊涂了,作案人的动机不明,手法未知,毫无头绪,他从没碰过这样的案子。 “首先还是得摸清楚他的动机,不用很具体,能确定他针对谁就行。”齐翌艰难的从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理出脉络:“所以,他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很可能两者都有,那就得查查我俩人际网中重合的部分了。” 他思路渐渐清晰,紧绷了一晚上的精神终于放松了点儿。 “那么是时候好好交流交流了。”他将解剖刀放一边,盯着尸体活动手指:“让我看看你被偷的这段时间都遭遇了些什么。 睁着通红的双眼,身上像灌了酸水,双手都开始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但进入了状态的齐翌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态,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透露出了几分狂热。 所以他和尸体交流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容易被当成变态。 弯着腰,齐翌将尸体胸腹部麻将块大小的尸块一捧一捧的往外掏,忽然,他摸到个梆硬的东西,捏起凑眼前瞧瞧,瞳孔瞬间扩大。 “我艹,这他妈是……” 齐翌指间捏着略大于玻璃弹珠的乌鸦头,手腕微微颤抖,带着尸身来回摆动。 第6章 方向 颤着手放下乌鸦,齐翌一点点低下头,目光降到死者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过几分钟,他才做两次深呼吸,再次伸手在尸块堆中翻找,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但再没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视线重新落回乌鸦身上,盯了十几秒,才抬手把死乌鸦捧起,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它的羽毛。 越检查齐翌越迷茫,他想不通:“鸟尸上没有任何挤压伤、刮擦伤,怎么进入尸体肚子里的?明明鸡儿身上都伤痕累累……尸块没有被拆线重新缝合的痕迹,时间上也来不及。” 想不明白,齐翌放下乌鸦,摘去手套,翻开笔记本飞快书写:遗体升职气被完整切下,强行经口捅入腹腔内;腹腔中另有死鸦一只,尸表无伤痕,进入方式未知。 正写到这,身后传来敲门声。 齐翌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解剖室的门是类似手术室那种电动门,在边上下方的凹槽伸脚感应下就会自动打开,别人都是直接进,经常打断他节奏,只有老池会敲门。 果然,过了几秒就听到开门声,老池端着两杯咖啡进来,边走边小心打量齐翌,看他表情还比较正常,才伸出右手给他递咖啡:“交流完了?” “被打断了。”齐翌回道,同时接过咖啡,但喝了一口就面无表情的把杯子放一边,屁股靠在另一张干净的解剖台,微微瞪大眼睛,强行压回眼里的泪水。 狗日的老池,真他妈烫。 几番刺激下本就残存不多的困意直接烟消云散。 老池看到边上的鸡儿和死乌鸦,兴奋道: “哟,他的鸡儿找到啦?这么快?还有这大黑鸟哪来的?我记得之前没有啊,难道是尸袋里藏的?也不对,尸袋我明明检查过。” 齐翌吸了两口凉气,缓解舌头上刺刺麻麻的疼痛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从他肚子里找出来的。” “肚子?”老池惊愕,指着乌鸦说:“你说这大黑鸟是从死者肚子里找到的?好家伙,嫌疑人是宇智波鼬?” “?”齐翌没听懂他的梗,更懒得问,只说:“鸡儿也是,从嘴里塞进去的,一棍捅到肚子。”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并下意识的夹腿:“我艹真狠,什么仇什么怨,把人鸡儿割了还不算,居然还喂他吃下去。” “吃?”齐翌略有混沌的脑海里划过一道光:“这形容挺贴切,对,就是吃,这就是作案人的动机,他在报复,报复的是死者这个人,更具体的目标是死者的鸡儿,死者可能用这东西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 老池竭力转动脑筋:“所以这案子我们之前破的可能有问题?死者不是因为欠钱不还被砍死的?” 之前的调查结果,是死者高会城向亲戚借了二十万买房款,却在亲戚老婆宫颈癌时仍然死赖着不还,亲戚才决定杀人泄愤的。 作案人在老婆病死后精密布局三个月才行动,并伪造了几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侦破难度极大,只不过最后还是没骗过齐翌。 齐翌也下意识的想过老池说的可能,但很快被他推翻了:“应该不是,杀人碎尸案本身证据链完整,能相互印证并形成闭环,作案人自己也招了,出错的可能很小。” “那这咋回事?” 齐翌说:“我刚讲了,可能是高会城干过龌龊事,引起作案人仇视,以至于他死了作案人都不罢休,要割掉他鸡儿。” 老池猜测:“他还是个墙间犯?” 齐翌没接话,这只是猜测,站在办案人角度,他可以放心大胆猜,但不想仅凭猜测就给死者乱贴标签,哪怕死者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没等到回答,老池又开口问了:“可也不对劲啊,就算作案人要报复死者尸体泄愤,他为什么要栽赃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齐翌摇头:“只有猜测,他扮成我可能不是为了栽赃,而是确保能进支队偷走尸体。有一点能肯定,他绝对跟我很熟,否则不会扮的这么像。” 老池若有所思,又好像有点迷糊。 齐翌对他斤两心知肚明,干脆挑明:“所以我建议把我的人际关系圈子彻底摸一遍,找出和高会城有交集的,大概会有收获。” 听到方向,老池眼前一亮:“老齐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咋知道我怎么想的?” “……”齐翌面无表情,早已习惯老池这种不要脸揽功的行为。 老池摸出小本本,一边记下思路,一边念念有词,说下来就安排人去查,写好后又想到件事,问:“那他为什么要把尸体送回来?” 老池只是庸才不是蠢材,作案人送回尸体的方式太刻意了,他肯定看得出问题。 齐翌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老池追问,得知齐翌这边确实没别的收获了,才说:“那我这就安排人先从人际关系查起,争取今晚取得突破。老齐你也辛苦到现在了,抓紧时间休息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看齐翌没表示,老池就直接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件事儿,回头征求意见:“你觉得有必要再派人查查高会城的过往么?” “自己把握。”齐翌说,但老池知道自己斤两,哪里把握得住,脸上立马堆起笑说:“别啊,你帮我分析……” 齐翌只想快些赶他走,立刻说:“有必要但很难取得收获,他就算犯过墙间罪估计也只有他和受害人知道,不然早被查出来了。” “懂了,得查,查不查得到另说。谢啦老齐,明早请你吃小面。”老池品出味道,终于满意的走了。 看他离开,齐翌才一挺胯站直身子,走回碎尸边上,默默的取出针线,拼接缝合尸块。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翌有些烦,竖起眉回头,看见电动门刷刷刷的向右移,门口空旷的走廊一点点展开。 “嗯?人呢?”齐翌微愣,喊道:“老池?” 扑棱扑棱~ 无人回应,只有翅膀闪动的声音传进来,在解剖室里回荡久久。 第7章 断指 齐翌脸沉下去,放下工具往外走。 “装神弄鬼!” 他站在解剖室门口,走廊又窄又长,静悄悄的,间隔开启的灯光白森森的打在发黄的墙面、瓷砖面,不算明亮却有些刺眼,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关着,全无异样。 只有一根黑色的羽毛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黑羽,站在走廊中间,左右看了看,竖起耳朵听周围有没有动静,寒意一点点从脚底指尖袭满全身。 走廊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齐翌打了个寒战,收回目光,拿起黑羽凑在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把这根寻常普通的羽毛收起来,转身走回解剖室,边摸出手机给老池发条信息,让他帮忙查查监控。 又是熬到深夜,他缝好尸体,抓起死者的鸡儿仔细检查一阵,拍照固定证据,再把鸡儿缝回原位。 困意再次袭来,齐翌却选择继续肝。他摘掉手套灌下早已放凉了的咖啡,坐显微镜下观察捡到的乌鸦羽毛。 齐翌并不擅长生物学,对乌鸦研究的不多,只能算略有涉猎,检查的时候还得边查边翻资料。 “这根羽毛长而阔,羽轴两侧斜生并行羽枝,羽枝又分羽小枝,远侧羽小枝具许多羽纤枝,尖端有细钩,与羽枝近侧的羽小枝连接,形成扁平羽片,这是典型的正羽,从大小判断,应该是翅膀处脱落的羽毛。 羽毛下脐灰白暗淡,未见羽囊细胞残留,那只乌鸦应该正处于换羽期,扇动翅膀时羽毛被震脱,合情合理。” 大致确定了羽毛的具体种类和可能来源的部位之后,齐翌开始针对细节特征展开更进一步的目视检查。 “羽毛光泽感不强,灰尘柳絮等附着物比较多,羽纤枝排列相对杂乱,乌鸦的健康状态可能不太好,生活环境也比较差,为野生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排除饲养环境恶劣的可能。 我们市柳树不多,这些絮状纤维真是柳絮的话可以查查,结合羽毛附着的微量元素,不难找到这只乌鸦的生活范围,还能通过羽毛推出这只乌鸦的一贯食性,可惜我们实验室没这条件,得拜托第三方机构。” 检查到这里,齐翌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他把羽毛小心的装进证物袋里,又把乌鸦尸体捞过来,试着轻轻薅两把羽毛,果然薅下三四根黑羽。 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这几根黑羽后,齐翌很快得出结论:“这只乌鸦果然也处于换羽期,健康情况同样不太好,羽毛上的附着物大体一致,应该是同一族群的乌鸦。” 到这一步,他一直有意压着的疑问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这些乌鸦肯定受人驱使,但问题是怎么做到的?磁场?电磁波?还是别的控制手段?” 打小就受唯物主义熏陶的齐翌,坚信晚上遭遇的各种阴间事件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线索严重不足,齐翌不可能解开谜题,他把疑问压下,拿起放大镜继续检查鸟尸,依然没发现伤痕,光凭眼睛确定不了这只鸟的死因。 毕竟他也没有给鸟做尸检的经验,很多尸体特征也不能简单粗暴的套用在鸟身上。 犹豫一阵,他决定剖了这只死乌鸦,再次确认尸表没有伤痕后,他起身去烧开水准备拔毛。 尸检时偶尔需要炖煮尸体的特殊部位,所以解剖室里就有全套“烹饪”工具,齐翌很快烧好一锅开水,把乌鸦丢了进去,拿漏勺托着在开水中滚两圈,捞起,准备拔毛。 咚咚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齐翌麻木的转过头,就看见电动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的老池。 齐翌心落回去,脸色多云转阴:“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你让我帮你查监控么?”老池迈大步走进解剖室,满脸无辜:“你电话打不通,我只好过来找你。你在这里干啥子?做饭?” “关机?”齐翌奇怪,他手机电还是满的,怎么会关机。 没等他说什么,老池看到他手中漏勺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死乌鸦,被吓了一跳:“我艹你搞锤子?我可警告你啊,这乌鸦是重要证据,不能吃。” 齐翌险些没忍住把湿漉漉的乌鸦尸体砸在老池脸上。 他克制住冲动,沉下胳膊,无声的看着老池。 齐翌不说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池一缩脖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饿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外卖?” “不饿,说重点。” 齐翌转过头,手腕上下连抖,沥干乌鸦身上的开水,站起身回到解剖台边,把鸟尸倒台上,着手拔毛。 老池干咳了两声:“监控上看没什么问题,就一只鸟飞进了感应槽,激发了电动门,但敲门我是真没看到。” 齐翌没有回应,继续埋头拔毛,老池忍不住继续说:“老齐,不是我疑神疑鬼啊,这事真古怪的很,地下室哪飞进来的乌鸦? 还有之前在支队外头乱飞的乌鸦群,你从尸体肚子里找到的乌鸦尸体……这些乌鸦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齐翌还是不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解剖乌鸦就是为了找答案。 老池不再追问,老实站在一边看齐翌处理鸟尸,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就知道齐翌烫乌鸦不可能是为了吃,肯定是为了调查。 乌鸦胸腹部的羽毛被拔的七七八八,齐翌没管剩下的羽毛,抓起解剖刀开膛破肚,然后逐一检查内部器官。 还是没有发现,必须做进一步解剖,齐翌又将乌鸦砂囊剖开。 一截高度腐败的指头落出来,掉在解剖台上滚了两圈。 老池被吓了一跳:“我艹,断指?” 齐翌也微皱眉,乌鸦体内发现一截断指,意味着很可能又牵扯了一起伤害案打底的流血案件。 他捏起指头看了起来,很快松口气,但眉头已然紧紧皱着:“不是人手,是猿猴猩猩等灵长目动物的指头,从腐败程度看,超过一星期了。” “猴子?”老池眨眼:“怎么又牵扯到猴子了?” 第8章 扼颈 “大概是正常的自然行为吧,”齐翌不确定的说:“指头断面参差不齐,从组织形态看符合被鸟喙啄断的特征。乌鸦是杂食性动物,其中不少喜食腐肉,我们山江市多山林,有猴子死了被乌鸦吃掉很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操作台边,顺手做好断指的组织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起来,很快得出结论:“断面没有生活反应,死后很多天才啄断吞下肚子的,符合乌鸦习性。” 老池展开瞎猜:“所以这些乌鸦居然是野生的?我还以为有人特地饲养来搞鬼呢。” “不好说。”齐翌摇头:“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人工饲养并长期接受某种训练,只不过饲养环境可能比较恶劣,否则很难解释今晚发生的这些怪事。” “也对。”老池点头赞同,并想当然的补充:“至于猴子,可以是人为打死后丢进鸟圈里投喂。” 齐翌鄙视的斜了老池一眼:“不存在的,所有猴子都是保护动物,最低也是二级,杀猴喂鸦风险太高,喂乌鸦有很多更稳妥且廉价方便的选择,没理由用猴子。” 老池日常被怼,但这次他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说:“那万一是这只猴子得罪人被打死了,干脆用来喂乌鸦呢?”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部分猴群确实特别招人厌恶,于是齐翌点头认可。 老池舒心了,还蹭鼻子上脸:“所以啊老齐,你真得多听听我……” 然而齐翌根本不理他,低头继续解剖,老池叨叨两句就如往常一样觉得没意思了,在边上默默的看着齐翌解剖,看的昏昏欲睡。 就这样熬了十来分钟,他实在熬不动了,说:“算了,不打扰你,我回去再看两遍监控,看看能不能查出敲门声是怎么来的。” “等一下。”齐翌喊住他,递过去两支试管:“乌鸦血和砂囊内容物,你顺路帮我把它送实验室。” 老池哦一声,接过试管,想了想又问:“你确定你真的听到了敲门声?” 齐翌其实也不确定,他熬太久了,身体和精神都严重透支,出现敲门敲窗之类的幻听都很正常。 看到他的反应,老池心中有数,点头转身:“我会再查几遍,有结果了告诉你,你赶紧休息吧。” “嗯。”齐翌闷声回应,继续埋头解剖,对鸟尸做了详细的病理学检查,结果依然毫无收获。 因此,他猜测这只乌鸦可能死于中毒,这得等毒理学检查结果出来才能明确,于是他草草缝起鸟尸,放在死者肚皮上,摇起手推车平台把尸体推上去,送隔壁冷藏室的尸柜里冷冻保存。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准备休息。现在不到两点,不出意外他还能睡六个小时,勉强能恢复点元气。 法医有自己的值班休息室,就在地下一层。 齐翌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廊顶挂的照明灯质量不太给力,亮度不高,屏闪严重,晃的他眼睛涨疼,头脑发昏。 踏踏踏…… 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前走,齐翌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路向来很轻,脚步声怎么这么响? 回头看去,他眼前仿佛蒙了层薄雾,空空洞洞的走廊看着有点朦胧,他用力眨眨眼,眼前才重归清晰。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齐翌摇头,只觉自己因疲倦变得太敏感了,便埋着头踩着脚步声继续朝前走。 推开休息室门,淡淡的霉潮味扑面而来。这也没法,山江市本身就潮湿,地下室通风条件又很差,霉潮味难以根除。 下意识的挥挥手,齐翌走进休息室,顺手关好门,草草洗漱过后脱去上衣就钻进被窝里。 临睡前,他想起老池说他电话打不通的事,翻出手机看一眼,结果发现手机居然真没电了。 他没多想,摸索着找到充电器插好,手机甩在一旁,终于闭上眼,在阵阵天旋地转中沉沉睡去。 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高会城。和傍晚在车上做的梦如出一辙,高会城这老赖像个巨大的人形玩偶,飘在空中脸色复杂的看着齐翌,越飘越远。 但梦总是光怪陆离的,那老赖飘着飘着居然又荡回来了,浑身衣服消失无踪,光洁溜溜的落到齐翌面前,脸色乌青,五官狰狞,躯干上密密麻麻的爬满蜈蚣一样的缝合线。 就跟他尸体一模一样。 他直勾勾的盯着齐翌,齐翌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就像两个神经病对视。 盯了不知多久,齐翌的职业病忽然发作,不知从哪摸出把解剖刀,挥手割开高会城的胸腹,这下仿佛彻底激怒了他,他抬手死死掐住齐翌的脖子。 齐翌居然真有了窒息感,脸憋的涨红,立马从梦里惊醒,上身一挺,直端端的坐起来,并顺手抹向自己脖子,拉住衣领往下用力扯两把。 “嘁,迷迷糊糊的居然把秋衣穿反了。”齐翌对自己感到无语。 下一瞬间,他忽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沿着脊椎往上涌,逼出满背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冷到头皮发麻。 他睡前脱了上衣,挂在衣帽架上。 一寸寸的扭过头看向衣帽架,脱下来的那间黑t恤还在那好好的挂着。 …… 监控室,老池不断揉眼睛,哈欠连天。 他昨晚熬到四点才睡,只眯了三小时出头就被齐翌拉起来了,咖啡都压不住他的困意。 又看了两遍视频,老池忍不住说:“我说老齐,你怕是睡太死梦游了吧?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人进过你休息室。” 齐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暗自纳闷。 确实,监控画面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根本没人进他休息室。难道真梦游了? 总不能是撞鬼吧?家里哪位祖先怕他着凉,特地过来给他穿衣服? 齐翌正纳闷着,监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个中年男人。他完全无视老池,目光粘在齐翌身上:“哟,小齐你果然在这,听说你出事了?还好吧?怎么这么粗心,尸体都能搞丢。” 看着他,齐翌原本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又更强烈了几分。 老池则立刻站起身,笑呵呵的打招呼:“石主任你怎么来了?真早呀。” “过来看看小齐。”石怀仁笑呵呵的说:“听说我们法医室出了事,弄丢了具尸体,这么大的纰漏总得过来看看。” 他两眼始终不离齐翌,又问:“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第9章 红衣女子坠楼案 老池知道齐翌和石怀仁关系一向挺僵,真怕他们干起来,赶紧打圆场。 “石主任你听谁说的啊?没有的事,尸体好端端的在冰柜里躺着呢,能出什么事?” “噢?是吗?”石怀仁看向老池:“照你这么说,是有人给我谎报军情咯?” 他脸上依然笑眯眯的,语气上听起来也像是在开玩笑。 老池硬着头皮:“石主任还是这么爱开玩笑……这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受害人高会城的尸体还在。” 昨晚尸体失窃已经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好在遗体失而复得,站在支队角度考虑,肯定要把这事压下去。所以老池觉得话说到这份上,石怀仁肯定不会再揪着不放,否则就显得他不顾大局没有分寸了。 石怀仁果然不再开腔,目光又回到齐翌身上,挂着笑看着他。 老池只好不停的暗示齐翌,让他赶紧服个软把事情揭过去,石怀仁可是他的直属上司,他再有能耐,总这么跟领导对着干也没好果子吃。 齐翌无动于衷,头也不回,转过头盯着大屏幕看了遍监控。 领导又怎样,互相尊重可以,当舔狗那套他不会。 他俩都不吭声,老池夹在中间就很难受:“石主任,你……” “哦对了,”他一开口,石怀仁就打断他:“你刚说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看来你知道整个事情经过。没事,我从来不怕事情复杂,正好现在有时间,你给我好好讲讲。” “啊这……”老池下意识的看向齐翌。 石怀仁抬眼看着他们,露出抬头纹:“怎么?不方便?” 老池呆住。 啪嗒! 齐翌抬手重敲键盘,暂停下监控画面,抬起头正视石怀仁:“没什么好说的,有人伪装成我偷走尸体,半夜又鬼鬼祟祟摸进来,被下边兄弟发现,遗体已经抢回来了。” “伪装?”石怀仁笑容收敛:“这说法怪有意思的,伪装?呵呵。” 老池赶紧说:“真是伪装,遗体失窃的时候,夺回来的时候老齐都有不在场证明,我可以作证。” 石怀仁再一次看向老池:“小池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王支队让你主办,你就要公私分明,你这么拎不清,领导怎么放心把工作交给你?” 老池懵逼,一把扯下u盘:“我这里有监控,可以证明昨晚齐翌有不在场证明。” 石怀仁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大浓茶:“案子还没结之前咱们谁也说不准。你说,是吧,小池?” “石主任什么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齐翌忍不了了,这孙子进来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平日里针对他也就算了,连老池也不放过。 石怀仁直起身子:“虽然有监控,但尸体确实是在你手里丢的,更何况你们两个一个是嫌疑人,一个主办这次案子,走这么近,不太合适吧。” 石怀仁看了一眼齐翌:“更何况知法犯法是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老池尴尬,又有点生气,这石怀仁是疯了吧,见谁咬谁,别说齐翌想跟他干架,他现在也想锤他一顿。 齐翌手上用力,拿在手上的纸杯变形。 “石主任说这么多,对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解多少?你连监控都没有看过,听手下几个人报告,就断定我就是嫌疑人,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现在不是嫌疑人了。” 石怀仁张口还要说话,齐翌根本不给他机会。 “对了,等会儿有个早会,听说这次纪检和督查会派人下来,你是技术大队队长,法医室主任,作为部门主要负责人,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回来,对案情不闻不问,让上级单位和王支队晓得了,影响怕是不太好。” 石怀仁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这一茬,也被齐翌这一通乱打打乱了思路。 “等会儿会上王支队肯定要问你进展,看石主任这个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石怀仁已经坐不住了,脸憋的通红,他扭着屁股站起来。 “年轻人,说话不要太冲。” 齐翌不回,石怀仁又看了老池两眼,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回头:“对了,我听说遗体失窃后受到了一点损伤,家属知道了肯定不干,要过来找麻烦,你做好准备。” 说完不等齐翌反应就走了。 老池心里一突,知道死者被割了鸡儿的就只有他和齐翌,他赶紧说:“老齐你别误会,我可没……” “嗯。”齐翌平静道:“是我报告给王支队的,估计王支队转告他了。” “啊这,”老池小心的偏头看两眼,苦口婆心的劝:“他毕竟是你上司,总跟他对着干没好处,老齐啊,你……” 齐翌盯着监控,头也不回的打断他:“你也可以去准备了。” “得,你自己看着办吧。”老池见齐翌油盐不进,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我走了,有需要给我电话。” “嗯。” 三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齐翌转过头,就见名高挑女警站在那。她画着淡妆,脑后扎着马尾,穿着制式衬衣,下摆扎在警服套裙里,英姿飒爽。 女警叫姜晓渝,电子物证鉴定室的技术警,也是支队五朵警花之一。 支队上下也就五个女警…… “翌哥,监控我查过了,顺便查了内网系统和硬盘里的原始文件,没发现异常,监控视频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个结果在齐翌意料中,拜托姜晓渝调查只是以防万一。 “知道了,辛苦。”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齐翌又问:“还有事?” 他开口问了,姜晓渝也就放下包袱,嗯一声说:“我刚刚发现件事情,同小区一个多月前发生了一起自杀案,死者穿着红衣从二十一楼跳下,你觉得两起案子有关联吗?” “自杀案?”齐翌诧异:“那小区还发生过自杀案?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在外地出差,石主任亲自做的尸检。”姜晓渝解释,解释完还有些纳闷:“这么久了,他一直没跟你讲吗?” 第10章 家属 齐翌动作一顿,嘴角下垂:“没提过。” 石怀仁平日里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跟案子有关的也隐瞒。 姜晓渝不知道他和石怀仁的纠葛:“要不我跟你讲讲?” 齐翌有些犹豫,他要查的事很多,时间比较宝贵。虽然同小区短时间内发生两起命案的概率确实低,但既然之前调查中没发现什么瓜葛,两起命案就应该没什么联系,他不想浪费时间。 不过想到那桩坠楼案是石怀仁负责的尸检,他还是决定听听看:“行,你给我说说,嗯,案子破了吗?” 姜晓渝点头:“破了,排除他杀的可能,是因为和未婚夫发生争吵,事后越想越气,就在未婚夫上班时跳了楼。案子已经结了,家属也认可调查结果。” 这个结果齐翌就不太满意了,皱眉说:“既然已经破了,两案应该没什么关联……还是说在坠楼案中,高会城作为怀疑目标被调查过?” “那倒没有。”姜晓渝说:“单看案子确实没有联系,但我还是觉得奇怪。翌哥你可能不知道,网上有种说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成厉鬼……” “什么厉鬼?”齐翌打断她:“你一个警察还信这些?” 姜晓渝赶紧解释:“不是,我当然那不信,但如果那个女孩信的话,死之前怨气肯定很重,她是带着死了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我觉得,单单是为了她未婚夫说的那点事不至于这么极端。” 这确实有点道理,齐翌问:“她未婚夫说了什么?” “就生活压力方面的琐事。”姜晓渝说:“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男方出首付买婚房,女方出装修并配一辆车,但后边按揭压力会非常大,他们的收入捉襟见肘,加上最近经济形势不好,所以他们又产生了分歧。 简单的说,男方想买个小点的刚需房,稳妥为主,压力也小些,女方则坚持一步到位,这对准夫妻因为这事吵了几次了。” 说完,姜晓渝给出自己的看法:“虽然从调查结果看,自杀的女孩儿性格确实比较偏激,容易走极端,还患有抑郁症,一时想不通跳楼可以理解,但怎么也不至于想着死后化身厉鬼报复吧?” “嗯。”齐翌认同,他也觉得不至于,但他也没想太多:“不过穿红衣不一定就有化身厉鬼的想法吧?人家可能只是刚好穿着那身衣服,甚至可能只是想结束之际穿的漂亮点,你可能过度解读了。” 姜晓渝并不信服:“可那身衣服还是她大学时买的,毕业以后就没穿过,她平时也不爱穿太艳丽的衣服,不是带有怨气的话,没理由特地翻出那身衣服来穿啊。” “噢?”齐翌来了兴趣:“你从哪知道的这些线索?案卷里么?” “网上……”姜晓渝有些心虚,说完就赶紧补充:“案卷里也记录了有几句话,死者亲朋说的,不过石主任嗤之以鼻,和你一样也觉得是过度解读。” 齐翌沉默了。 网上的说法当然不可信,但石怀仁的看法就不能不重视了。既然石怀仁认为是过度解读,那搞不好死者是真带着极重的怨气。 当然破案不能这么儿戏,齐翌说:“这样吧,等我有空的时候翻出案卷好好看看,到时候给你回复。” “行,我等你。” “还有别的事么?” 她说:“没了。” “那我麻烦你件事,”齐翌脚下轻蹬,屁股带着办公椅往边上挪开一些,说:“正好你在,再帮我查查这段视频,昨晚肯定有人摸进我休息室,但我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异常。” 他还是觉得自己梦游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有人偷偷摸进了他的休息室。 姜晓渝被吓一跳:“摸进你休息室?怎么回事?太危险了吧,你晚上睡觉不锁门的吗?” “当时太困,我也记不清锁门没有。”齐翌没过多解释,示意姜晓渝过来看:“你看看吧。” 姜晓渝盯着大屏幕,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光看视频看不出什么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翌抬手边比划边说:“举个例子,有人把中间五分钟的视频剪掉,再把前五分钟的视频复制下来插入进去,再把右下角的时间标记给改了。” 姜晓渝思考一阵,点头:“理论上可以做到,也可以直接黑掉监控系统,在写入信息的时候掐掉,循环记录之前一段时间的数据。” “能查出来吗?” “可以,我把原始数据翻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姜晓渝说。 齐翌立刻说:“辛苦你,有结果了麻烦跟我说声,回头请你喝奶茶。” 姜晓渝笑道:“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等会有个会要开,我得去准备一下。” “去吧。” 齐翌也不再盯监控,翻出笔记本琢磨起案情来。他不需要参会,该汇报的他都已经给王支队汇报过,再去开会只是浪费时间而已,督查和纪检那边也可能拿他开涮,不如不去。 他摸出笔把红衣女子坠楼案写到笔记本上,在旁边打个问号,收好笔记本起身离开监控室,准备去一大队向那群兄弟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看看其中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他很确定自己被盯上了,而且这人跟他很熟,这就是突破口。他等不及老池慢慢摸排,打算自己查。 下到一楼,电梯门刚打开,他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走出去就看到一群人围着老池等三名刑警,他们情绪一个比一个激动,指手画脚唾沫横飞的,声音混成一团,呱呱呱听得耳朵疼。 齐翌头瞬间大了,这帮人都是高会城的家属,都是子女后辈,各自又带着家人,阵仗很大。 有人眼尖看到了齐翌,立马蹿步过来,恶狠狠的挥着拳头:“就是他!他就是给咱爸尸检的法医!他妈的,你们怎么保管遗体的?居然能搞丢了,让我爸死后还受到这种侮辱! 你他妈叫齐翌是吧?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这事没完!记者我都找好了,你给我等着!” 齐翌血压高了。 第11章 背锅 将心比心,齐翌也能理解他们,如果他家人死了,遗体还被人偷走加以侮辱性的损害,他也要上门讨个说法。 虽然被吵得血压升高,他还是耐住性子说:“高女士你放心,遗体已经找回来了,现在……” “找回来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吗!”女子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就问你,我爸的尸体那里是不是被人切了?” 齐翌顿住。 他们怎么知道高会城的吉尔被切了? 齐翌确实给王支队报告过情况,这事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家属,但现在绝非好时机,会让他们情感上更加难以接受,王支队是老刑侦,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是石怀仁?这家伙平时搞点办公室政治也就算了,这种时候也来使绊子? “你说话啊!”齐翌迟迟没回答,围上来的家属气焰越发嚣张,有人抬手推了他一把。 边上的老池立刻炸了,推开人堆挤进来:“干什么呢!手放干净点!别动手动脚!” 这话像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家属们情绪更激动了,有几人吵吵嚷嚷的捋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也有人躲在角落抠指甲。 “干什么?”老池指着其中一个捋袖子的:“你想袭警?” “袭你妈逼!”那人大步走上来,脸红脖子粗的,鼻子险险顶在老池鼻尖上:“你他妈了不起啊!老子跟你说这事没完!老子请了记者请了律师,你们别想一手遮天!” “哎呀呀,怎么回事啊,吵吵嚷嚷的。” 石怀仁走过来,脸上端着苦大仇深,为人民做主的派头:“你们都是高会城的家属吧?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你是谁?”之前最先跑过来的女子看着他:“这里的领导吗?你说话管不管用?” 石怀仁笑着点头:“算是吧,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换做是我,我肯定也……” “你理解个锤子,”暴躁男子粗鲁的打断:“个龟孙儿在那点眯笑眯笑的,看着就不是个好鸟,你麻买劈再给老子批跨卵垮(不停唠叨)老子给你一耳屎!” 石怀仁还在打圆场:“家属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姑息罪犯,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男子抬手:“你说儿豁(骗你是儿子)!” “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取得结果,”石怀仁转移话题:“窃尸属于恶性犯罪,已经触犯刑律,我们肯定会将他绳之于法,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之前的女子不认:“我爸遗体是从你们手上弄丢的,你们就没一点责任吗?” 石怀仁看向齐翌,又很快收回目光:“尸体丢失,我们确实保管不力,这次我们开会,会责令责任人作出检查。” 一把火直接烧到齐翌头上,女子彻底爆炸:“检查?” 她盯着齐翌:“我爸死了都不得安生,遗体被人这么侮辱,你一句检查就想揭过去?” 老池眼睛一瞪,又要说话,被齐翌扫了一眼,只好闭嘴。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石怀仁把齐翌推出来挡火力,但就连齐翌都示意他别开口,他也怕自己把事情闹更凶,只能干着急。 齐翌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会把作案人揪出来,交给法律制裁。至于我,破案后按警队的条例处置就是。” “老齐你……”老池忍不住了,朝着齐翌迈步,却被齐翌抬手止住。 石怀仁露出会心的笑,笑容转瞬即逝,只有齐翌注意到。 齐翌无视他,继续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确实理解你们的情绪,也愿意为你们做点事,弥补一二。 但你们现在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情感上还是经济上,只有抓住作案人,你们才能获得补偿,道理很简单不是吗?” “你他妈什么意思?”暴躁男子唾沫横飞:“你说我们不讲道理?” “先生,请保持冷静。”石怀仁已经达到目的,该收火了,不然闹的太大确实不好收拾,终于真正打起圆场:“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是那句话,一定会给你们满意的交代。” 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功夫,可算把他们的情绪给稳定下来了,有人走之前还对齐翌和老池放狠话,让他们等着。 刚在角落抠指甲的人撩撩刘海,不屑的说他刚刚差点没忍住动手打老池。 人走完了,石怀仁拉起马脸:“小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家属都……” 齐翌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他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去一大队讨要高会城的人际关系图。 “哎你!”石怀仁彻底绷不住了,在后边气的跳脚:“老池你说!这小齐他像话吗?他这是什么态度?” 老池深吸口气,他很不爽石怀仁给齐翌泼脏水,但又做不到像齐翌那样完全无视石怀仁,只干巴巴的回答:“牵扯到这种事情,他可能心情不太好吧,石主任你多担待担待。” “心情不好?”石怀仁还揪着不放:“当刑警的带着情绪工作像什么样?他……” 老池不想忍了:“石主任,马上就要开会了,我得去准备下汇报材料。你也赶紧去忙吧。” “你……”石怀仁窝着火甩手:“去去去!” 老池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翌说得对,石怀仁段位确实低,早晚有一天把自己玩死。 而齐翌这边,他很快拿到详细的关系图,回到自己办公室。上边每一个人他都看的很细,但通篇看下来,他一个都不认识。 “是排查的不够细致,还是方向错了?”他盯着关系图:“作案人的目标是我?割吉尔只是为了让家属来警局闹事,让我更加为难?可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他何必呢? 还是说,他更想脱了我的警服?” 齐翌捉摸不透。 正想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老池推门而入。他看上去有些奇怪,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完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有话就说。”齐翌放下关系图,脑仁疼的厉害。 “老齐,先听我说,别激动。”老池先安慰一句,才愤愤的说:“他妈的,那群龟孙要停你的职!” 第12章 停职 “停职?离岗学习吗?”齐翌笑了:“可以啊,我正好休息两天。” 老池反倒急了:“你别说气话啊,赶紧想想现在怎么办。” 齐翌背向后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们想停我职,依据是什么?” 老池说:“纪检的说你们法医室天然的对尸体负有保管责任,尸体在你们手里丢了,你们难逃其咎,石怀仁指出你是4.05碎尸案的责任法医。 现在纪检的明显偏向于停你职,甚至因为监控、指纹、足迹统统都指向你,即使你有不在场证明,他们也在考虑要不要对你展开正式的调查程序。” 他说到这,仔细看了眼齐翌的表情,见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才接着说:“王支队顶不住上头压力的,纪检要是非让你停职甚至接受调查,他想要保你也没有办法。” “王支队都没办法,你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齐翌闭上眼睛反问道。 “哎你……!”老池急的连连跺脚:“你别摆烂啊,不管怎样,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给我个机会?还是去送钱送礼让他们给个面子?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琢磨怎么把案子破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可老池还是坐不住,心烦意乱的走过来走过去,时不时抬头看着齐翌。 “好了。”齐翌深吸一口气,坐起来身子前倾,表情严肃:“你不如跟我说说,关于窃尸案,会上取得什么进展了?” 说到案子,老池不得不调整心绪,脑子里把会议过程仔细转了一圈,摇头说:“夜里很多侦查手段都来不及展开,暂时没什么突破。 冒牌货把尸体送回来后再没露面,队上拟向交管求援,调用交通探头扩大搜索范围,查出冒牌货的行踪轨迹。” “你这边呢?”齐翌追问:“让你追查我和高会城的人际关系,有结果没有?” 老池露出“你在为难我胖虎”的表情,说:“还需要点时间。” 说着说着他回过味来:“我知道了,想要避免停职,唯一的出路是尽快破案,你等着,我这就去催下边的兄弟们,大家都加把劲儿,赶紧把线索收集汇总上来。” 他风风火火的跑了。 齐翌看着他的背影,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点,别看老池能力平平,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收回目光,他抱着已有的线索继续研究,工作笔记翻来覆去的看,拷回来的视频也逐帧追了几回,午饭都没怎么吃,只是草草吃了两口,在办公桌上一扎就是一整天。 可惜还是没收获,线索太少了,案子没有半分推进。 破案的本质和谍报工作其实很像,考验的都是情报的收集和分析利用,前端的收集工作没做好,分析利用根本无从谈起。 下午五点,他给老池打个电话,喊他有空来一趟,想问问查了一天下来有没有收获。 结果老池没等到,等来了王支队。 他是个相当讲究的人,浑身上下打理的非常干净,头发丝丝分明,衣服平平整整,裤子上还熨烫出了清晰明显的裤线,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跟在单位耗了五天,脸色蜡黄,头发打揪,不修边幅的齐翌形成鲜明对比。 齐翌立刻站起来:“王支队你怎么来了?” 齐翌很尊重这位干了二十多年刑侦工作的领导,对他十分信服。 “没事,坐。”王支队抬手虚压示意齐翌坐下,说:“算上今天,你在队上待五天了吧?怎么,还不打算下班回家休息?” 齐翌可比老池敏锐的多,一听就知道王支队话里有话,便回:“今天是打算回去休息休息,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 “别死守在这里了,”王支队轻笑,语气温和:“辛苦这么久,早点回去吧,就当我给你调休。” “调休?”齐翌反问。 他知道王支队向来这样,讲究但不死板,所以允许他非必要不出席例会,也允许手底下的刑警们忙完手头工作就提前下班回家。 但王支队不可能为这点事特地跑下来找他。 这大概是委婉的停职?倒是比直接停职好得多,至少调休不影响收入。 齐翌这么想着,试探道:“调休几天?” “你别管调休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是。”王支队勉励道:“你是支队骨干,破案离不开你,千万别把自己累倒了。”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很明确了。齐翌没有反抗,以调休的名义“停职”,相当于让他带薪休假,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求不来的福利,显然是王支队争取来的结果,他没那么不知好歹。 当然,调休说的好听,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明白。 “我的证件需要交出来么?” “调休交什么证件?”王支队说:“你把工作给石主任交接一下就回去休息吧,抓紧时间把状态调整回来。” “好。”熬了五天四夜,昨晚也没睡好,齐翌确实累极了,以调休的名义停职两天算不上坏事,他并不排斥。 王支队走后,他简单收拾收拾东西,就找到石怀仁,在他自认为善意的微笑中面无表情的交接完工作。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石怀仁也插不上话。 交接完毕,他没听石怀仁的勉励,转身就走,开车回家。 停车,靠成熟的脚自己走到家门口,齐翌刚掏出钥匙就停了下来,眼睛盯着门上的猫眼。 猫眼周围有几道细密的划痕,要不是齐翌眼神好使且向来细心,真发现不了。 “有人抠我家猫眼?撬门?”齐翌身子紧绷起来,钥匙缓缓插入锁孔,轻轻旋转。 咔、咔、哒! 还好,门是反锁着的,单纯以抠猫眼的方法撬不开,锁孔周围也没划痕撬痕。 推开门,屋子里的凉意扑面而来,齐翌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心再次提起。 家里东西都在熟悉的位置上,但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有股若隐若现的违和感。 “家里进人了?” 第13章 窥视 莫名有家里进人的感觉,齐翌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电话,但嘟声都还没响起,他便把电话挂掉,改成编辑微信“我家好像进人了”。 微信并未发送,他捏着手机走进家里。 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打扰人家有些不太地道,也容易形成“狼来了”心理,还是先自己查一遍的好,说不定是他太敏感了,毕竟房门还好好的反锁着。 也可能只是单纯的进了贼,他自己就能处理,收集证据转交给派出所就好。 客厅、厨房、卧室、书房和卫生间都看了一遍,床底、衣柜等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就连阳台也瞄了眼,没有任何发现。 家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少数能被看上的投影仪、电脑、switch都还在,不像是进贼的样子。 检查一圈毫无收获,齐翌删掉短信收起手机,心里的违和感却更加强烈几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暗处盯着他,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始终觉得毛毛的,后颈冰凉,忍不住缩着脖子。 低下头,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不应该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么?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 又四下扫了两圈,他站起身,说道:“出来!我看到你了!” 同时他绷紧身子竖起耳朵,注意力高度集中。 什么都没有。 这么绷了两秒,齐翌呼了一口气。 难道是这段时间他太敏感了? 心里那种不安感缓缓消散,竖起的汗毛软趴趴的贴回身上,隐约被窥视的感觉也没了,齐翌更加放松,笃定自己太敏感,产生了错觉。 缓缓躺在沙发上,齐翌准备点份外卖,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只是囫囵的填饱肚子而已,空闲下来就想吃点好的给自己回回血。 多少是有点失落的,毕竟案子还没办完,有头没尾的,心里难受,也很不踏实,不知道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在单位忙碌起来还好,回到家换了状态就堵得慌。 点完外卖,齐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终于等来外卖,齐翌接过,客气的和小哥说了谢谢,来到饭桌上准备吃饭。 啪嗒。 他掰开筷子,手忽然僵在半空。 不对啊。 齐翌又一次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细密的汗珠开始在他额头上背上浮现:“我很少反锁门,而且从来不关窗……” 咕嘟!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大口唾沫。他总算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五天没回家,家里不应该这么干净,尤其是黑色的玻璃餐桌台面,灰尘会非常明显,但回家一看却是干干净净的。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起来了,他立刻摸出手机,发微信给老池。 “我家进人了”。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攥手里,又把水果刀连鞘装进口袋。 他解剖过太多尸体,接触了太多命案,碰到这种情况,本能的觉得有人要害他,何况从昨晚开始他就碰到了太多怪事,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还是没有动静,齐翌收起手机,依旧握着菜刀,又重新挨个检查房间。 簌簌簌簌…… 客厅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响,齐翌心瞬间提起,抬眼看去就见一截硬卡纸从门缝里钻进来,赶紧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侧身靠墙,面对着门举起了菜刀。 咔哒! 锁舌被卡纸顶开了,门也被缓缓推开条缝。眼瞅着缝隙越来越大,齐翌注意力高度集中,举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 门缝中探进来一把手枪。 齐翌头皮发麻,但下一秒意识到:这不是他们92式制式用枪吗? 他大概猜到门外是谁了,但没放松警惕,保持着举刀姿势,确保见势不对能第一时间砍下去,只是多份心,免得误伤自己人。 枪口比划了一阵,门外又探进来一截手机机身,然后就听到老池熟悉的声音:“老齐?” 他闪身进来,上下打量着齐翌,半揶揄半赞许的说:“不错嘛小老弟,防范意识很强。” “你怎么直接来了?”齐翌放下刀。 “还不是担心你,又怕回电话什么的会刺激到歹徒,干脆直接过来了。”老池回答,他在安全方面倒是心细的很,大概是曾经在特警队反恐训练中养成的习惯。 解释完他又问:“你这边什么情况?” 齐翌把自己的发现跟他细细说了。 听完,老池满脸懵逼:“你是说,有人摸进你家,什么都没干,帮你打扫了卫生?” 齐翌点头。 “你大致查过家里,没发现指纹和足迹?” 齐翌再次点头。 “你脑子没坏吧?”老池刷刷刷抓着头皮:“凌晨时说你有人摸进你休息室给你穿了衣服,这会儿又说有人进你家给你打扫卫生,你拿我开涮呢?” 齐翌也觉得离谱,但这就是事实,穿衣服还能用他梦游来解释,但家里绝对不对劲。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次其实锁了门窗的?”老池问道。 齐翌摇头说没有,但老池不信。为了让齐翌安心,老池又在家里四处检查了一遍,同样毫无收获。 “得了,啥事都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晚上锁好门窗就是。”老池没了耐心。 齐翌想留他下来,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吧?我点的很多,吃不完。” “不吃了,王支队还找我呢,我得赶紧过去,”老池拒绝,盯着齐翌抓在手里的菜刀:“你要是害怕的话,今晚去我家住?” 齐翌死鸭子嘴硬:“不用,你忙吧,我吃点东西准备睡了。” “我看你就是这几天太累,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就给我电话。” “嗯。” 老池走了,并带上了门。 齐翌立刻上去把房门反锁,然后提起菜刀回到餐桌上。 说来也怪,老池来过一趟以后,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消失了,紧张的心情也在潜移默化中缓缓平复。 他已经饿得不行,齐翌放下菜刀,塑料的外卖盒盖的有点紧,他掀开碗盖的时候,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咯咯咯咚咯咯咯…… 齐翌猛然回头。 刚刚是不是有敲窗声? 第14章 癫狂 阳台外好像有黑影晃过,速度太快,齐翌没看清,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半天没有动静,齐翌扭回头,拿起筷子面无表情的吃晚饭。 他吃的速度不快,注意力都在听觉上,但除了自己吃饭的声音外什么都没听到。 吃到八分饱左右,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齐翌擦擦嘴准备收拾桌面。 盖碗盖的时候,沉闷而轻微的敲窗声再次钻进他耳朵里,他很确定这不是错觉,立刻从餐椅上跳起,一把抓住桌上的菜刀,戒备的左右看着。 “我被人监视了!” 两次敲窗都夹杂在噪音当中,他想混淆过去! 齐翌立刻跑去卫生间,他刚刚听得很仔细,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厕所门口,齐翌看着向外打开的窗户,遍体生寒,握着菜刀的右手不停颤抖——他记得很清楚,刚刚厕所窗户还是关着的,只是不确定锁没锁上。 没锁还好,如果是锁上的…… 齐翌不敢往下想,他连咽唾沫,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把菜刀提到胸前,走进卫生间。 厕所不大,没有遮挡,不存在藏人的空间,但他还是不敢大意,一点点往前挪,走出几步后猛地回身,左手拉开卫生间的门,右手菜刀狠狠的往下砍。 他什么都没砍到,门和墙壁间的缝隙太过狭窄,塞不下人。 他又立刻转身面对窗户,缓缓往前挪,同时屏声静气,听周围有没有动静。 终于走到窗户边,他停下脚步,脑子里冒出一个声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可能还躲在外边,就在窗外的外墙上挂着。 他想起刚刚老池的做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切换到摄影模式,按下快门键,把手机送出去,手腕扭动,把四周都拍了两圈。 下面,什么都没有,左边也一切正常,右边同样空无一物。 上面!墙上似乎挂着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贴着墙闪过去。 “我艹,这什么东西?!”齐翌心脏怦怦直跳,快要从胸膛跳出来,又仔细看了两遍视频,他眼睛越瞪越大。 确实有一团阴影,半人大小,但形状不清,边界模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真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盯上了? 齐翌掌心发麻。 他切换到拍照模式,再次伸出手机对着黑影闪过去的方向咔咔咔又拍了七八张照片,然后赶紧把窗户拉回来锁上,又迅速跑到其他几个房间,把窗户和阳台门全都锁了,顺带把窗帘都拉好,才回到餐桌边摸出手机查看照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窗帘,只是一种本能,大概类似鸵鸟心态。 相比视频,照片的亮度要高很多。虽然因为手抖显得非常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来,外边什么都没有。 人眼可能会出现错觉,视频不会,外边一定有东西,只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齐翌感觉更惊悚了。 有东西盯上了他,他却不知道它在哪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知道第几次抬头扫视室内,感觉脖子都扭的有些酸了。 难道真有鬼这种东西? 齐翌忍不住想。可他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之前怎么从来没遇到? 如果真的有鬼…… 他握刀的手捏的更加用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梆硬的刀把硌的他指节发疼。 但…… 惊恐之余,他居然升起了丝丝兴奋。 真要有鬼,把这玩意研究透了,是不是意味着法医技术将迎来革新,死者能真正开口说话? 他忽然感到又刺激又害怕,表情狂热起来,眼里露出变态的凶光。 嘴角咧开,猩红的舌头舔过红唇,齐翌站起身。 得想个办法把ta引进来…… 可能是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防止被吓成傻子,齐翌竟在极度恐慌下进入了工作状态,逐渐变态起来。 这种情绪现象叫歇斯底里。 提着菜刀,他再一次在房间里转悠起来,第四次翻箱倒柜,把整个家重新检查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站是卧室,他检查完后,目光落在床上,暗想:“我现在大概是被监控着,那么,我躺倒床上装作睡着了,能不能把目标引出来?” 他其实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逻辑思维,想当然的觉得有道理,提着刀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自己头。 为了方便行动,他鞋子都没脱,手机也装在口袋里,并拉上了拉链,防止滑落出来。 与其被未知的恐怖一直折磨,不如直面恐惧和它殊死一搏,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 过了两分钟,他又想起件事,掀开被窝出去把灯都关了,并抓起餐桌上的警察证捏在左手手心——他下意识的认为,就算真的有鬼,警用品应该也是能够辟邪的,这东西或许好使。 摸黑回到被窝,齐翌蒙着头,浑身瑟瑟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又或者都有,还夹杂一点儿兴奋。 糟糕,窗户忘了开…… 不过如果真的是鬼的话,穿墙穿窗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吧? 他胡思乱想着,多数时候都在脑袋里排演真要有脏东西该怎么办,是先把警察证照它脸呼下去,还是直接给它一菜刀。 想着想着,敲窗声再次响起,受被子阻隔,听上去比之前都要轻的多,险些被他的呼吸声掩盖。 他身子完全绷紧,再怎么歇斯底里,真要直面未知恐惧时,都难免发憷胆怯,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很快,外边响起了点别的动静,好像有东西进了家里。 齐翌有些后悔了,想要掀开被窝开灯,但是又不敢,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要么搞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搞死。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周围动静。声音越来越近,齐翌也愈发紧张,床单都被他的汗水打透。 忽然,他感觉脚边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 有东西上床了! 陷落感越来越近,很快从脚挪到了腰部,齐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掀开被子朝床垫下陷的方向罩,同时一声怪吼,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左手证件右手刀,向前方扑过去…… 第15章 绝路 <!--go--> “%¥#……!” 房间里漆黑一片,齐翌只隐约看到个三岁小孩大小的毛茸茸的人形轮廓。那玩意儿好像也被齐翌吓到了,发出一阵难以描述的怪叫,但它相当灵活,慌乱间齐翌一刀都没砍中,警察证也呼了个空。 毛茸茸的影子大概是被激起了凶性,掀开被褥,身子一晃就朝齐翌扑来。 齐翌嗷的一声蹦跶起来,一溜烟冲到了客厅,嗷嗷乱叫的拧开防盗门拔腿就往外跑,一路狂飙到电梯间。 几刀没砍中影子,意味着拼死一搏失败,他的勇气瞬间耗尽,哪还有半点歇斯底里的样子。 啪啪啪啪! 焦急的在“↓”键上按了十几次,电梯还在31楼慢悠悠的往下走。 齐翌回头看了两眼,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走廊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这几天没回家,声控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报物业来修,只剩下“安全出口”标牌发出幽绿色的光。 再这么等下去电梯没等来,反而等来那怪物。 齐翌一咬牙转身钻进楼梯间,大长腿像车轮一样迅速往下跑。 往下跑了十二三层,身后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它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齐翌,而齐翌已经忍不住大口喘息,感觉肺都要炸了。 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霉潮味和灰尘,被齐翌吸入胸腔,他更加难受,但在极端恐惧下却半点不敢停留,一次次压榨潜能,逼出力量灌进双腿继续往下跑。 但…… 齐翌脚步忽然一顿,手指僵硬的抓着栏杆,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他浑身上下都在打摆子。 楼下也传来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种超高层建筑的楼梯间,除非发生灾害,平时基本就是摆设,极罕见有人进来,此时楼上楼下都有动静,就意味着…… 被包围了…… 齐翌绝望,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求生欲下,他的脚再次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冲。 越过半层距离,拐弯,下方的声音也更近了,齐翌仍没放弃,继续下冲,一跃跳下六七级台阶,踉跄着推开楼道门,冲进六楼楼层。 一览无余的狭长走道仍不安全,他继续咬着牙往前跑,冲过一个拐角,这才靠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艹!又来!” 还没喘几口气,身后就再次传来熟悉的古怪动静,犹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 齐翌慌张的左右转头,忽然眼前一亮——他看见前方墙上有道虚掩木门,赶紧跑了进去,把门带回来,用力拉住。 门里是个特别狭窄的小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光线都没有,霉潮味比楼梯间还要重几分。 齐翌估计这里是水表间。 哒哒哒…… 门外的声音在不停靠近,齐翌抬起持刀的右臂,用臂弯捂住自己的口鼻。虽然胸膛里憋着一团烈火,感觉肺都快要炸了,他却根本不敢喘气,憋的满脸涨红,眼冒金星。 声音逐渐靠近,齐翌忽然想到,万一他被外边的鬼东西发现了,堵在这小房间里岂不是完全没有退路? 他心揪起来,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发现。 哒哒哒…… 那鬼东西到门口了,停下脚步,好像在打量木门。 齐翌几乎窒息,他干脆不再拉着门,后退一步,高高举着菜刀,表情再次疯狂起来。 妈的,来啊!看谁弄死谁! 然而,那声音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齐翌脚一下子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 他脸上都是汗水,衣服也完全湿透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前金星缓缓消退,思维也重新运转:“它居然走了……它一定看出这里不对劲了,为什么不拉开门?难道在外边伏击?这样下去不行,老池,得找老池过来!” 他立刻摸出手机,不敢打电话,给老池发了微信。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一早就把手机锁在口袋里,否则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微信上,老池回了他几个问号,然后让他等着,说自己马上到。 齐翌这才顾得上擦了一把汗,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果然是水表间,身后就是十几个水表,还有蜿蜒曲折的管道,偶尔发出极微弱的簌簌声,那是有住户在用水。 观察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怂,担心像恐怖片里一样,看着看着就看到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好在这里一切正常。 心跳也在一点点平复,齐翌下意识的复盘刚刚的事情。 他忽然有种感觉,那鬼东西好像不想害他,不然以那玩意儿的灵敏度,他根本逃不到现在。在楼梯里的时候,它也是不紧不慢,从始至终,除了卧室里那一下,它都像是赶鸭子一样撵着他走,并没有攻击他。 盯着自己手里的刀,他的手还在控制不住的抖着,齐翌用另外一只手按住手腕,表情凝重。 猫戏老鼠,还是另有目的?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凌晨时他莫名其妙的秋衣穿反了会不会跟它有关? 鬼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是鬼,他手里的菜刀顶多只能壮胆,它根本没有躲的必要。但如果不是鬼,家里门窗紧闭,一道缝都没留,它是怎么进来的?” 恐惧,疑惑,还带有一丁点儿刨根问底的求知欲,齐翌心情复杂,脑袋里就像浆糊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玩意儿跟窃尸案有没有关联?从昨晚开始,它明显是在针对他,窃尸案那人能模仿他个七七八八,绝对是熟人才能做到,但是细数一圈,他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艹,老池怎么还没到?” 焦急的再次打开微信,齐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老池回复说他已经到六楼了,问他在哪。 与此同时,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老齐?你在哪儿?听见了吱个声!” 齐翌嘴角微扬,就要开口应答,心却忽然一突。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外边的人真是老池吗? <!--over--> 第16章 一无所获 齐翌硬生生咽回嘴边的话,埋头发微信:你怎么来这么快? 外边,老池也不再嚷嚷,很快回复:我刚从单位回来,正好路过你家。 齐翌:你怎么证明你是你? 老池:??? 老池: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证明我是我? 老池:赶紧出来,我没工夫跟你玩游戏,都忙死了。 齐翌抿着唇,稍稍放松身上紧绷酸胀的肌肉。他大概确定对面真的是老池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吭声,继续打字:碰到点事,我必须确定你是你,才能放心出来。 “啧,啰嗦。”外头传来老池的声音:“四年前你刚调进支队,跟我搭档侦办一起命案,你刚接近那巨人观……” 砰! 齐翌一脚踢开门,面无表情的提着菜刀走出来,直勾勾的看着走廊另一头的老池。 老池识趣的不提刚刚的事,只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提着菜刀躲这儿?家里真进人了?” “嗯。”齐翌闷闷的回道:“先上去,路上说。你带枪了吗?” “没有,我下班了带啥子枪。”老池一把勾住齐翌的脖子,顺手夺下他菜刀捏手里,挽了个刀花,勾着齐翌往电梯间走。 齐翌松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菜刀,但以老池的战斗力,砍死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自己碰到的玩意儿虽然古怪,但大概率不是鬼,挨砍应该还是会死的。 进电梯,回到二十一楼家里,齐翌在卧室里捡到了自己的警察证,估计是逃跑的时候顺手甩出去的,幸亏掉在家里,没被别人捡到,不然就麻烦了。 老池看着齐翌,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没看清进你家的究竟是啥玩意儿,只知道是个两三岁幼崽大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对。”齐翌回答:“而且不止一头,我往下跑的时候下面也有动静,差点被包围,所以拐进六楼找地方躲起来。” 老池莫名其妙,左右看看,又问:“你当时门窗紧闭着,还锁上了?” “嗯。而且我刚吃完饭的时候,听到厕所有奇奇怪怪的动静,去查看了下,拍到外墙有个可疑阴影快速闪过,你看看。” 齐翌解锁手机屏幕,放在桌子上。 老池也不客气,抓起齐翌手机看起来。 他表情渐渐严肃:“如果不是跟你太熟,知道你没这么无聊,我真怀疑这段视频是不是加了特效。” 齐翌把手机收回来:“可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是挺可惜。”老池说:“之前我还以为你没睡够出现幻觉了,现在看来这事儿确实很古怪……我在你家四处看看?” “随便看吧”。 老池骂骂咧咧的去了卫生间。 老池一走,齐翌再也绷不住身上的疲惫,这么一折腾,他有种头重脚轻的恍惚感。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功能性饮料,一口气灌了一瓶,这才觉得好些。 老池胆子大,但经常忽略细节,他打起精神回到房间,想找到那玩意儿残留的痕迹,按道理只要带毛发的生物难免脱毛掉发,而只要有毛发就可以拿去做动物源性检测,确定那鬼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惜,他腰都酸了,愣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可能一根毛都没残留,除非它没毛,或者有人趁我逃出去时进来清理过现场。”齐翌感到棘手,心里越发不安。 凡是脑子稍好使的生物,对于未知又有威胁的东西,都会产生天然的恐惧感,这是源于求生欲,大脑在催促身体远离危险源。 两人回到客厅,老池问齐翌。 “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齐翌蹲在地上,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翻出来了个放大镜,他看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能有人趁我离开时进来打扫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好,至少证明这一切是人搞的鬼,没什么好怕的。就怕是其他暂时解释不了的情况。” “不可能,”老池断然说:“我俩这些年加起来破了至少百起命案,真有鬼早撞了,不可能等到现在。更何况,就算有鬼,他去找受害人啊,找我们这些帮他们讨公道的警察算什么?” 齐翌嗯一声,却有些底气不足。 他当然更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两个晚上碰到的东西太过诡异,对他多年形成的世界观形成巨大冲击,虽然还不至于坍塌,但已本能的带上了怀疑。 他也问老池:“你有什么发现?” “除了你卧室之外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老池摇头。 齐翌并不觉得意外:“意料之内。” “嘿你啥意思?” 齐翌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老池懒得跟他计较,补充说:“不过你卫生间窗户又开了,你确认是关掉了的吧?” “噢?”齐翌走到卫生间,果然,窗户又向外开到了最大。 他拿毛巾包住自己的手,勾住下沿把窗户拉回来些,然后打起手机电筒仔细检查玻璃和把手,皱眉:“没有指纹,连我的指纹也被擦掉了,这帮人做事特别细心,而且动作很快。” “这就是难点,没有痕迹就没有线索。”老池无奈而又同情的看着齐翌:“甚至于,这两个晚上的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搞不好还要拉你去做精神鉴定。” 齐翌已经累了,眼皮都不抬:“所以……在取得确切线索之前,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一旦被拉去做了精神鉴定,得出个患有精神疾病的诊断结果,他就必然会被调离现有岗位,甚至被强制性休病假,就像某流浪大师。 老池还是识大局的,点头:“你家现在不太安全了,去我那儿休息吧?” “好。”齐翌现在怂的很,不可能再留家里。 “那收拾收拾走吧,”老池说:“你坐我车还是自己开车跟着?” “自己开车吧,回头你不在也方便点。” “行。”老池当然没意见。他又想起件事,便问:“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了?不像你风格啊。” “我被停职了。” “啥?” 第17章 担保 第二天,老池风风火火的拉上齐翌回支队。 他顶着黑眼圈坐在副驾驶,昨晚他又失眠了,早上本来想补个觉,老池说什么都要把他捎带上,这让他很不解。 在他眼里,老池就像一头生产队的驴,又蠢又犟,奈何形势不如人,老池轻轻松松就把他从床上扛到车上。 齐翌一路上呵欠连天,懒得搭理他。 到了警队,老池偏头问他:“你自己走还是我再把你扛过去?” 齐翌想把他解剖了看看他脑子怎么长的。 支队长办公室门口,老池抬手敲了敲门,喊:“王支队,我把老齐带来了。” “进来。” 老池推开门,拉着齐翌往里走。 王支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事情做完了?” 老池秒懂:“我去整理下昨儿的线索,王支队有事再叫我。” 他仓促转身往外面走,走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带上。 王支队看向齐翌:“昨晚没睡好?” 齐翌闷闷的点了点头,他早上牙都还没刷,就嚼了两颗口香糖。 王支队以长辈的口吻说道:“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养足精神,后面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休息了。” 齐翌一头雾水,王支队笑着看着他:“你调休结束了,今天起回来上班吧。” 齐翌:??? 昨晚才让“停职”,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王支队继续说:“窃尸案还是交给你我才放心,如果查到4.05碎尸案真有什么问题,趁着案子还没正式交给检方,影响不大,尽快解决。” “行。”案子没破齐翌确实心痒痒,何况窃尸案跟他挂钩,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惊喜”来得太突然,齐翌不吐不快:“为什么忽然让我复职?” “还不是池宇贤,”王支队笑骂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非要我给他个说法,呵,我能给他什么说法?” 齐翌皱眉,老池这家伙…… 王支队说:“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非说他给你担保,还说你肯定能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也还你自己一个交代。” “担保?”齐翌挑眉,心像被捣了一下,说不清什么滋味。 “你说他幼稚不幼稚?”王支队叩着桌子:“先不说他拿什么担保,要不是我了解他,就他这种行为,要换个人我还不先给他办了?” 这话说的很重了,齐翌宁愿自己被停职,也不想连累别人:“王支队,老池他……” “行了,不用替他说话,”王支队打断齐翌:“他跟了我六年,在派出所时就是我的人,我比你更了解他。” 齐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支队再次开口:“小齐,你复职跟他没关系,是我综合考量的结果,老石头的能耐我清楚,他和池宇贤破不了这桩窃尸案,还是得靠你,这才是我让你回来的原因。” “我尽力。”齐翌表态。 “不仅仅是尽力,”王支队哼了一声:“虽然跟他没关系,但毕竟他拍着胸膛跟我担保了,你要不能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到这话齐翌反而不怎么为老池担心了:“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王支队扬起下巴赶人:“有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好。” 转过身,齐翌走出办公室。 出门就看见老池鬼鬼祟祟的站在一边,看到他出来忙拉着他问:“怎么样了老齐?没问题吧?” 齐翌头也不回的往前面走:“你挺牛逼啊,不声不响的就把我假期给搅黄了!” 老池惊喜,声音不收控制的大了几分:“王支队让你回来啦?” 路过的民警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齐翌回头嫌弃的看着他,老池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走吧,下去再说。” 老池回了声好,跟着他并肩走下楼。 法医办公室,齐翌泡杯大浓茶,细细的抿着喝。他现在思绪很乱,昨晚遭遇的“灵异事件”,他一宿没睡好,到现在都没个思路,又要直面案情,揣测案子与他的遭遇是否有关,突破口在哪儿。 老池在他边上喋喋不休,讲着案子。齐翌开始还认真听着,但老池话里话外就三个字,没收获,齐翌渐渐失去耐心,敲了敲桌子打断老池。 “你讲有进展的就好,没收获的就别说了。”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老池合上笔记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是你跟高会城的圈子,我们筛了几十个人下来,发现你跟高会城完全没交集。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事实如此,你说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齐翌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老池绞尽脑汁:“作案人肯定跟你很熟,不然扮不了那么像,但他割了高会城吉儿是为了宣泄报复这点就存疑了。 说白了,这只是我们根据常理展开的判断,但作案人可能压根不能以常理来论,他可能只是为了给你找点麻烦。” 齐翌也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谁有嫌疑?” “难讲。”老池说道:“你那些亲朋应该都没动机,至于这些年被你送进去的那些人的家属,又跟你没什么交集,对你不了解……哎?有没有可能,这帮人里,有人暗中观察你很久了?” “当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样排查面太大了。”齐翌掐着自己眉心,办案这么多年,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没几件。 掐着掐着,他想起了姜晓渝提到的红衣女坠楼案。 “高会城同小区在一个月前还发生了一起坠楼案,你知道吧?” “坠楼案?哦,你说那个啊,知道啊。”老池说:“怎么突然提到那起案子?你不会觉得那起案子跟窃尸案有关系吧?” “就问问,当时那案子是不是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确实,当时流传出挺多版本的鬼故事。”老池试探着问道:“你真怀疑自己撞鬼了?扯淡,都是封建迷信,你碰到的事离奇归离奇,不可能是撞鬼。” 齐翌岔开话题:“我只是在想,死者穿红裙跳楼,只是巧合,还是确实怀有怨气?如果是怨气,这么强烈的怨气哪来的?” 老池说:“有话直说,你想表达什么?” “女孩子遭遇了什么事,会产生这么巨大的怨气?”齐翌扭头问他:“家暴?误解?羞辱?或者……强间?” 老池紧皱着眉:“你魔怔了吧?那案子早结案了,就是婚房买大买小的问题,哪有你说的这么麻烦?再说,就凭她穿红裙你就联想那么多?你不是一向反对过度解读,没根据的瞎猜吗?” 第18章 注意 齐翌也觉得自己魔怔了,这两起案子根本不满足并案调查的条件。 但姜晓渝的两句话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穿着红衣跳楼,这是想要化身成厉鬼。那女孩死之前怨气很重,带着死也要报复某些人的想法。 直到现在,理智和经验也告诉他,红衣和怨气挂钩很可能是过度解答,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犹豫再三,齐翌还是说:“死马当活马医吧,其他方向都没突破,试着查一下也好。” “没听说破案还能死马当活马医的。但既然这话是你说的,我们不妨试试,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案卷。”老池起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见老池想都不想就配合自己,齐翌更加挣扎。 老池这么相信他,万一查错方向耽误时间,难免把老池拖下水。 但这事让他如鲠在喉,憋得很不舒服。 犹豫一阵,齐翌摸出手机,给姜晓渝打了个电话。 很快,姜晓渝踩着小高跟进来:“翌哥,你真的在啊,石主任不说你被停职了吗?” 齐翌呵了声,石怀仁可真是…… 他没解释什么:“你现在有空吧?我想问一下红衣女坠楼案的细节。” 姜晓渝眼前一亮,停职什么的直接甩一边去了,立刻拉条椅子坐下:“你也觉得那桩案子不对劲吧?我这阵子憋在心里很久了,所有人都说我想多了,让我不要过度解读,就连你……” 她咽下了后半句话,改口说:“反正站在女生的角度,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那女孩算不上活泼开朗,但也不像为了这点琐事就会想不开自杀的人,更别说特地翻出压箱底的红衣裙穿着跳楼了。” 齐翌问:“听到她的死了以后,她家人和未婚夫什么反应?” 姜晓渝回忆起来:“就……很悲痛吧,感觉反应还算正常。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参加一线调查,只是做些幕后侦查的工作。” “……”齐翌无言,感情这姑娘在凭直觉办案。 姜晓渝也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不过我看了好几遍案卷,也对死者的社交软件做过详细的调查,通过她的社交状态以及亲友对她的看法,可以确定她是个挺坚强的姑娘。” “尸检方面呢?” “这方面我看不太懂,也记不住。”姜晓渝说:“只知道结论是未遭受他人暴力攻击,没有性侵迹象,排除他杀可能。” 齐翌有些失望,仅凭这些信息说明不了问题,没法让他下定决心挤出精力调查坠楼案。 他岔开话题,问:“昨天拜托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说到专业上的事,姜晓渝更认真了:“底层代码看起来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暂时还没发现决定性的证据。” “也就是说,视频可能确实有问题?” “嗯,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如果视频真被人处理过的话,那么他凌晨被反穿秋衣的事十有八九就是人为的了。 有人在装神弄鬼。 但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摸进他值班室,就只为了帮他穿衣服? 还有昨晚碰到的古怪生物…… 正想着,老池终于抱着一摞档案盒回来。看到姜晓渝也在,他眼前一亮,挤眉弄眼的看着齐翌,把档案盒“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放:“你要的案卷都在这里了。” 齐翌看一眼忽然变得莫名其妙的老池,没说什么,坐在那开始翻阅案卷。 老池看向边上的姜晓渝,笑问:“晓渝怎么过来了?” 姜晓渝扭扭身子,露出礼貌但疏远的微笑:“翌哥拜托我查查监控视频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说完,她看见档案盒封皮上的文字,才补充说:“顺便问我这起坠楼案的细节。” 老池看向齐翌:“你要问细节找我呀,麻烦人家晓渝干嘛,我可是这起案……” 齐翌抬头,无声的看着他,老池果断怂巴巴的闭嘴。 姜晓渝起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需要再找我。” 齐翌抬头:“等一下,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噢?” “能追查出更长时间的聊天记录吗?”齐翌问:“另外,还有受害人男友及其他朋友的网络社交信息。” 姜晓渝露出为难的表情:“更长久些的记录倒没问题,最多花点时间,但她男友不是嫌疑人,查他不太好吧。” 齐翌很少求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实在不习惯,又恢复一张面瘫脸:“能不能……帮帮忙?” 老池看看齐翌,又看看姜晓渝,也帮忙说:“是啊晓渝,齐翌都这么说了,你就帮帮忙,我们……” 姜晓渝低头说:“那个女孩的聊天记录我会尽快查到交给你,但其他人的……” 老池还要说什么,被齐翌打断,他说:“好,你把死者的信息整理好就行,辛苦你直接发我邮箱。” 姜晓渝笑道:“那翌哥,我先走了。” 齐翌继续低头看档案,老池还在喋喋不休:“老齐你怎么就放弃了,再加把劲说不定就成了。” 齐翌不搭理他,不强求别人是最基础的道德修养。 老池两手勾起椅子,挪屁股到齐翌身边坐下,抬肘搭他肩问:“你跟晓渝啥时候走这么近了?老齐你不地道哎,居然不声不响……” “莫挨老子!”齐翌拍开他的手:“我只是拜托她帮忙。” “得了吧。”老池不信,但看齐翌不想说,也就没多问:“对了,你怎么忽然想到调查死者男友?你怀疑死者被人欺负了?而这个人还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不是怀疑,”齐翌指正:“是想看她有没有可能被人欺负了,从而带着怨气跳楼。” “差球不多。所以你打算查清原委?那可不容易,最关键的尸体都已经被家属领回去火化了。” 齐翌微愣,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最关键的是尸体?” “还用说?”老池反问:“精神上的虐待不提,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尸体不会骗人。不过石怀仁不是已经排除墙间的可能了吗?” 石怀仁也能信? 第19章 发现 齐翌眼神幽深晦明,直直的看着远处。 只要检查的足够细致,绝大多数伤害在尸检面前都无所遁形,即使是很多陈年老伤,往往在尸表或尸体深处都能有所体现。 关键在于“足够细致”。 他不信任石怀仁,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 齐翌这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让老池有些害怕,他巴巴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说错,”齐翌起身:“走,我们去找石怀仁,管他要尸检的第一手数据。” 老池赶紧拉住他:“你等等!你找石主任干嘛?要尸检报告卷宗里就有,没必要再……” 齐翌回身示意老池松手,说:“不是尸检报告,那是经他主观推断后得出来的结果,我要的是从尸体上收集到的第一手详细数据。” 他知道老池不愿意得罪石怀仁,又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得,我跟你一块去。”老池咬牙说,他在好歹能打圆场,不至于让齐翌和石怀仁打起来。 齐翌是学无限制武道的,虽然没学到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石怀仁肯定更菜,一套疯狗拳过去他大概会死。 “随你。”齐翌走在前面,老池跟上。 石怀仁的办公室不在地下一层,而在二楼技术大队。 两人走在楼梯间,老池忍不住唠叨:“老齐啊,你等会儿能不能冷静点儿?拿数据也算有求于他,你千万别跟他呛上。” 齐翌平静点头:“好。” 结果到了大队长办公室…… 齐翌推开门就问:“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被停职了?” 老池:???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石怀仁也懵了:“说什么呢小齐,你不是调休吗?停什么职?谁说的?” “到处都在传,说是你说的。”齐翌咄咄逼人,忽然回头看老池:“你别拉我。” 老池尴尬极了,低头松手,脚趾抠地,两耳通红。 石怀仁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你别听人乱说,没有的事。这样,我这就帮你查查,是谁在造谣中伤人,立刻严肃处理。” 齐翌对这些风言风语不在意,提这茬只是为了呛他,掌握主动权,关键在数据。 “调查就不必了,你把2.24坠楼案的尸检数据给我,这事就算了。” “什么坠楼案?”石怀仁没反应过来,经法医科的案子不少,光听个数字根本想不起来。 齐翌补充:“红衣女坠楼案。” 他想起来了,毕竟他亲手尸检的命案很少,呵呵的问:“你要那起案子的原始数据干什么?” “查案。” “噢?”石怀仁偏头看他,面露为难:“小伙子勤奋工作是好事,可既然王支队已经让你调休了……” 齐翌打断他:“哦,王支队可能觉得人手不够,让我先回来上班,改天再休。” 石怀仁脸色难看起来:“可这桩案子已经结案,你还查什么?” 问着问着,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看齐翌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他身子往后一靠,抬眼瞅着他:“不会是有人对调查结果不满意,托请你做点什么吧?” 老池立马变了脸:“石主任,瞧您这话说的,哪……” 齐翌伸手拦下老池,示意他不要多嘴。但他自己也皱起了眉头,表情凝重几分:“我确实是为了查案,你可以如实记录,现在,把数据给我。” “那不行,”石怀仁还是拒绝:“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可能把数据交给你,你回去吧,我……” 齐翌毫不退让的看着石怀仁,拿出手机直接点出了王支队的电话号码,只是还没打出去,侧头:“老池,王支队是不是说过,他最恨朝自家兄弟捅刀子,在背后造谣生事的人?” 老池表示麻了,不知道怎么接。 石怀仁脸色更难看,这事情本来只是小事,摆到明面上就很难看,要是齐翌借这个事情在单位里闹事,他这个主任脸上也无光。 没办法,他只好妥协:“王支队说的没错,保证队伍团结,才能更好的凝聚战斗力。这样吧,既然是为了破案,数据我可以给你,但原始数据不能动,只能复制或者复印一份给你。” “可以。”齐翌收回手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终于拿到资料,齐翌转身就走,老池站在原地,挤出干巴巴的笑:“石主任,我们先走了。” 石怀仁五官都拧巴到了一块:“去吧。” 老池赶紧去追齐翌,跟他并肩:“你怎么回事啊老齐,说好的别跟他呛上,你怎么上来就开火?你真要跟他彻底撕破脸吗?” 齐翌没搭理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复制下来的手稿。 老池一路说到齐翌办公室,见齐翌始终不理他,抱着胳膊坐一旁生闷气。齐翌还是没理他,打开电脑插入u盘,边看手稿边对比电子照片。 忽然,齐翌留意到一条信息,整个人都愣了下,连翻了几页复印手稿,又逐个打开边上的档案盒,快速翻阅案卷。 一直悄悄留意他动作的老池立刻来了精神:“你发现什么了?” “是发现个问题,”齐翌说:“尸检在死者的荫稻中发现荫稻瓣膜残留,从残留痕判断,它破裂的时间距今应该比较长了,而且破裂时形态相对比较肥厚,预计是在青春期末,并在之后常年没有性生活或者次数极少。” 老池不确定的问:“意思是死者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有过性经历,之后一直没有或者很少尝试?” “对,因为如果多次频繁的进行性生活,残留的瓣膜会很快消失,最多只能看到浅浅的残痕,而不是破裂的瓣膜。”齐翌说:“而从笔录看,死者与男友从高中时代相恋至今,彼此都是初恋,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老池捏着下巴斟酌道:“他们曾偷尝禁果?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已经有过经历的他俩不太可能一直到谈婚论嫁都始终维持无性生活……” “你总算长了点脑子,”齐翌赞许道:“所以……这说明要么死者曾偷偷劈腿,要么她曾被人玷污过,可能这就是她身穿红衣跳楼的怨气来源?” 第20章 关联 (加更啦加更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老池想到高会城被割掉塞进肚子里的吉儿。 之前在解剖室就推测他用那活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发现在他之前一个月自杀的同小区的女子,可能曾被人玷污过。 虽然这两案目前还是没有直接关联,硬说两者有关依然有些牵强,但…… “太巧了吧?”老池忍不住走到齐翌边上,看看屏幕,又看看复印下来的手稿,然后发现自己都看不懂。 齐翌说:“嗯,太巧了。老池你说,死者的家人有没有可能知道这事?” 老池摇头:“不确定,笔录里面好像没体现。” “确实没有体现。”齐翌说:“只说他们二月中旬搬到城南小区,因为夫妻俩工作都在附近,婚房也打算买在这儿,打算住下来慢慢找。” 老池展开猜测:“刚搬过来不久就自杀了,可能是在小区里看到了高会城,受到刺激……家属估计觉得强间罪即使能坐实,让高会城蹲几年牢也不解恨,存了报复杀人的想法,所以隐瞒了这件事。” 猜到这,他一张本就沧桑的脸皱成个苦瓜:“如果是这样,碎尸案的调查结论可能真有问题,但仅凭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不足以启动调查程序,我们现在连死者是否被玷污过都很难证明,更别说别的……老齐,现在怎么办?” 齐翌没回答,继续翻案卷和手稿,时不时看眼电子照片。 老池性急,在一边走过来走过去,又不敢打扰齐翌,憋的实在憋不住了才说:“不然我们再拜托拜托晓渝,让她帮我们查查,当年的事说不定在网上留了点痕迹。” “既然她已经拒绝就别拉人家下水了。”齐翌说:“我有别的人选,你见过他,前天送我回来那个。” “他也是黑客?” “不,”齐翌说:“他是传统娱乐新闻记者,也接私家侦探的活,搞情报的能力还凑活。” “狗仔啊?可信不?” “我死党,不会有问题。” “那行,他叫什么名字?” “肖寄泽。” 齐翌摸出手机,给肖寄泽打电话。电话那头肖寄泽怨念颇深。 “哟,大法医,终于想起我的火锅啦?” 齐翌语塞,之前好像确实答应了请他吃顿火锅。现在不是说这事得时候,他转移话题:“遇到点事,回头跟你说,对了,你帮我查个人。” 挂断电话,齐翌说:“约了他十五分钟后见,你去跟他详谈。” 老池懵了,指着自己问:“我去?” 齐翌耐着性子说:“把他发展成你的线人,不好吗?” 老池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侦查员来说情报人才相当宝贵,齐翌是在送他资源。 但他又患得患失:“他不小心泄密咋办?这雷我扛不动啊。” 齐翌忍住想朝他翻白眼的冲动:“这样好不好,出事我扛,立功你的。” “好啊好啊,”老池摩拳擦掌,恬不知耻的说:“你立字据!” “滚蛋!” 老池居然还真有点失望,当然,他还是决定去见见肖寄泽。 临行前,齐翌又喊住他:“事情丢给他后就别管了,重心还是落在窃尸案本身,别顾此失彼。” “我懂。”老池挥挥手离开办公室。 齐翌最后翻阅一遍案卷,把复印数据和照片塞进自己脑子,收起案卷,照片存档,取得更新进展前暂时不管。 “窃尸案……”齐翌又头疼了。 指纹和监控作为传统盗窃案侦查中的两大法宝,本案里却成了最大的掣肘,这两个重要证据都指向他,对破案极其不利。 而从报复或栽赃的角度考虑,高会城和他的人际关系也没取得突破,案子陷入泥沼,没有半点进展。 偏偏家属那边催的很急,看工作群,他们上午又来闹了,还想冲到法医室来,王支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同时劝阻他们。 案子得尽快侦破。 齐翌在群里问:家属现在还在吗? 民警小秦:老齐,听说你停职了,还好吧? 痕检老毛:就是啊,我们都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把你停职了? 小秦:因为窃尸案?你不是有不在场证据吗?明显栽赃嫁祸啊。 石怀仁黑着脸删掉刚编辑好的阴阳语,选择装死。 齐翌回:谢关心,没停职,谣言,我就在办公室。高会城家属还在吗? 小秦:在,他们不肯走,就在大堂里赖着。 在脑子里翻了翻家属名单和照片,齐翌又问:闹得最凶的是不是死者女婿,左手大臂上有纹身的那个,昨天差点和老池打起来,叫刘忠全的。 小秦回:对对对,就是他,就他吵得最凶。 那就没错了,齐翌打字:我不方便露面。小秦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麻烦带他下来,或者让他直接下楼也行,我在楼梯口等他。 小秦:有空有空,我这就带他下去。 小秦:就他一个人吗? 齐翌:就他一个。 很快小秦就带着刘忠全下来了,他是个相当年轻的民警,但却因常年穿着polo衫显得挺老气。 “翌哥。”小秦打招呼,在齐翌身边坐下。 刘忠全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气质相当彪悍,来到法医办公室也不怂,双手往桌上一撑,压迫感十足:“你找我?” “嗯。”齐翌很淡定,形形色色的家属见多了,他完全不带怂的,开门见山的问:“想向你了解下高会城的情况。你对你岳父了解多少?” 刘忠全弓着腰,一脸的痞气和戒备:“你问这个干嘛?” 以问题回答问题,往往是心虚或霸道的体现。 “查案,想要侦破窃尸案,我们必须对高会城有更深入的了解。” 他一边解释一边观察刘忠全,看他更不耐烦,又补充说:“你们不是想要赔偿吗?抓不到人你找谁索赔?” 听到赔偿刘忠全才愿意配合,人放松不少,眼睛却飘向一旁:“我岳父嘛,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一下,吃个饭什么的,你要问得问我老婆。” 齐翌毫不意外,这年头翁婿间相熟的家庭很少,农村可能好些,城里的大多都没什么往来。 “没关系,不用你跟他很熟。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行,你问。” 第21章 问询 小秦自觉做好记录准备。 齐翌问:“你们上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过年那会儿,大年初二。”刘忠全已被带了节奏,老实回答:“下午和我老婆去的,吃顿饭就走了。” 齐翌反问:“这么急着走?” 刘忠全解释说:“他自己一个人待惯了,我们待久了他反而不自在。” 小秦嗤之以鼻,好悬没忍住表现在脸上。 齐翌维持着平静:“饭桌上聊了些什么吗?” “就一些家长里短,没什么的。” “说具体点,”齐翌说:“这关系到能不能抓住窃尸贼。” “就家长里短嘛,”刘忠全说:“什么谁家孩子有出息了,给爸妈买什么了,带爸妈去哪了,无非想要钱。 我们哪次去不给他钱啊?还带了不少礼物,大包小包的,还有酒呢,好几百的酒,两瓶,他每次都不舍得喝,拿二锅头招待我们。” “就聊的这些?没聊别的?” 刘忠全有些不满:“基本上就这些吧,每次聊着聊着就会扯到这些事上边,我们也试过转移话题,但很快他又强行扭回去了,没办法,只能左耳进右耳出,随他说吧。” 齐翌再次强调问:“没聊别的内容?” 刘忠全配合的仔细想了会儿,补充说:“哦,聊了几句女人,说他老了也每个人陪,想找个女人作伴。我们是支持的,但年纪大的他看不上,快六十岁人了还想找年轻漂亮的,我们就他当酒后胡言乱语了。” “酒后胡言乱语?” “是啊,他经常耍酒疯。”说起这个刘忠全好像就一肚子气:“他酒品很差,喝多了就发疯,我听说岳母就是……” 说一半,他自知失言,立马顿住,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追问:“你岳母就是什么?” 在一群家属中选中他,看中的就是他易爆易怒、性格冲动的特点,果然有收获,齐翌当然不放过。 “没什么。”他不肯答,还是那句话:“你问这个干嘛?” 齐翌态度硬起来:“每个细节都关系到案件能否侦破,请你如实回答,如恶意隐瞒,我们可能追究你法律责任。” “艹!”刘忠全果然炸了:“你他妈说什么?破案破老子头上了是吧?抓不到小偷你们就搞我?” 边上小秦也炸了,立刻起身:“瞎嚷嚷啥?你给我……” “咋?咋咋咋?”刘忠全脖子上青筋乱跳:“欺负老实人吗?来啊!有本事弄我,来啊!” 齐翌拉住小秦,示意他坐下别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刘忠全:“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跟你岳父发酒疯有什么关系?” “你他妈神经病啊!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刘忠全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别以为我岳父岳母都死了你就能乱说话,坏他们的声誉!” 齐翌抓住重点:“乱说什么?什么声誉?你岳父对你岳母干什么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 齐翌指着自己肩膀:“执法记录仪全程录音录影的。” “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岳母就是被岳父酒后撒酒疯气死的行了吧?”刘忠全暴跳如雷,语无伦次:“我要投诉你们!投诉你!你警号多少?我这就找你的领导!” 齐翌丝毫不怂,淡定的报了数字,然后说:“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讲你妈逼!”刘忠全开始拍桌子了:“你想死是不是?你下班别走!老子干死你!” “噢?”齐翌问道:“想清楚,你是在辱骂甚至威胁我吗?” “是又怎么样?警察了不起啊?不能骂吗?” 齐翌扭头:“小秦,给他背一下相关条文?” 小秦章口就莱:“以实施暴力相威胁依法执行职务民警,符合刑法第277条第1款规定的,以妨害公务罪定罪处罚;辱骂民警,尚不构成犯罪,但构成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应当依法从重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齐翌满意点头:“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被拘留。” “……”刘忠全明显怂了,但抹不开面子认错,一时骑虎难下。 齐翌充分发挥敌退我上的策略,问:“所以你岳母就是什么?” 刘忠全脸一阵青一阵白,站在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有脾气又不敢撒火,憋的够呛。 没有其他亲属的“支持”,他的胆气像被釜底抽薪了般,嚣张气焰难以无限膨胀,畏首畏尾的落入下风之中。 齐翌态度又软下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码归一码,不管你岳父当年做过什么,他现在被人杀害,尸体受人侮辱都是既定事实,问这些也只是为了判断作案动机,一遍找到确切的方向抓到凶手而已。” “我……我也不知道啊,好多年的事了,”刘忠全有明显动摇,但还是不肯如实说:“捕风捉影的事情,我真不确定。” 齐翌鼓励道:“没关系,你只管说,我们自然会判断。更何况,你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大概的方向,又何必再藏着掖着浪费时间?你们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越早破案,对你们影响也越小。” 刘忠全终于妥协:“你别说是我讲的。” “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除办案人员之外,没人知道你提供的信息。” “行,先讲清楚,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刘忠全说道:“在岳父老家,有次跟他们喝酒,酒桌上有人说漏嘴了。 就是有人说我岳父怎么这么多年不续弦,有人就挖苦他说,他长得又矮又丑,又懒又穷,脾气还差的很,要不是当年用强的,逼他老丈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他到现在都还打光棍。” “噢?你岳父当时什么反应?” “很生气啊,当场就掀了桌子,说那人胡说八道,还打了一架,最后派出所的来劝和,让岳父赔了两千块钱了事。” 齐翌立刻问道:“你记得当时餐桌上都有些什么人,和你岳父是什么关系不?” “这个我真不清楚。”刘忠全摇头:“不过我看桌上其他人的反应,这事在他老家应该很多人知道?” 第22章 阴冷 <!--go--> 送走刘忠全后,齐翌又请小秦把家属们逐一带过来询问细节。 别看这帮人聚在一起都挺横,但没了同伴壮胆,各个都挺怂,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现在他终于对高会城有了细致了解,并给他打上七个标签:自卑自负、刚愎自用、好吃懒做、性格偏激、自私短视、冲动易怒、不计后果。 他当初很可能以疑似强间的手段,暴力占有了他老婆,在那个年代逼的他老婆不得不委身下嫁给他。 而且不止一个家属说,他老婆是被他气死的,他有暴力倾向,家暴事件时有发生。 这些情况跟他遗体被偷,割掉吉儿有什么直接关联?跟齐翌这两天的遭遇又有什么联系? 齐翌抬笔,在“强间”这个字眼上画了个圈,看向小秦:“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下当地派出所,协助我们核实下这方面情况?” “行,包我身上。”小秦表示乐意之至。 支队上下都知道齐翌是福将,大多数人都乐意帮他忙,容易赚功劳。 “辛苦你了。”齐翌低头看看时间,说:“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想吃什么?” 小秦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不了不了,谢谢翌哥,我中午约了女朋友。” “行。那改天再说。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小秦把刚刚做的记录递给齐翌:“那我先走啦,有需要再给我电话。” 接过本子看了眼,没什么问题,齐翌提醒道:“别忘了和当地派出所联系。” “放心。”小秦脚底像抹了油,一溜烟走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齐翌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莫名觉得冷,齐翌快速收拾好资料,离开了办公室。 别的同事都吃饭去了,狭长的走廊空无一人。齐翌不自觉加快脚步,穿过长廊,回到一楼,重新感觉到人味儿才松口气,好受了不少。 小食堂,齐翌打好饭端着餐盘走到角落。虽然食堂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但很熟的没几个,他不习惯跟不熟的人挨太近。 连日来的疲惫让他没有什么胃口,齐翌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刚的询问过程,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食堂里人渐渐多起来,他对面也坐了人。 “翌哥,就你自己一个人啊,一起啊。” 齐翌礼貌的点了点头,埋头加快速度,三两口吃完午饭,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打开电脑坐着发呆。 明明是大中午,齐翌却觉得办公室里好像更冷了。 齐翌看了一眼空调,确定空调是关着的,又拿保温杯喝了两口浓茶,茶是早上泡的,这回儿已经冷了,喝下去丝毫没有缓解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寒。 所以他是害怕了吗? 害怕独自一人待着,甚至可能害怕尸体。 身为法医,如果害怕尸体,就意味着职业生涯走到头了。 想到这,他越发烦躁不安,就好像胸口有一口气憋着,他忍不住站起身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像解剖尸体一样,自我剖析。 你究竟在怕什么?这么多年了,剖了这么多尸体,出入上百次各种各样血淋淋的现场,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上百幅死者躺在解剖台上等他动刀子的画卷。随着画卷展开,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所以他怕的不是尸体,而是危险,未知诡异的危险。 即使背后的人再疯狂,他们也没胆子进支队里来行凶……吧? 想到窃尸贼伪装成他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偷走尸体,摸进他休息室给他反穿秋衣,齐翌一下没了信心,但很快又用力摇头。 他们顶多也只敢干些偷鸡摸狗,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的。 可那个人要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脖子来一刀,很难吗?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吗? 他又怂了,以后没必要尽量不在值班室里休息,即使要睡也要做好“防盗措施”。 逃避不是他的性格,他必须尽快把人揪出来。到底是谁在针对他?能搞出这么古怪的动静,这家伙能耐不小,他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奇人?” 他仔细回忆自己从警以来侦破的案件,绝大部分都属于激情作案,别说高智商犯罪,就是有计划的杀人都在少数,他印象都还比较深刻。 其中绝对没有这么诡异的手法,他到现在都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连怎么伪装成他的模样进支队的都想不明白。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确实存在,但也做不到那么惟妙惟肖,表情丰富不留破绽,多数伪装一眼就能看穿。 正想着,齐翌忽然打了个寒颤,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冷?” 夸张的体感告诉齐翌,这绝对不是错觉,就是温度忽然降下来了。 他扭头看向办公桌上的温湿度计,瞳孔骤然扩大。 温度13.2c,湿度88%。 齐翌没记错的话,之前室温是24.6c…… 齐翌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是毛骨悚然,就连手指都有些发麻。 办公室他待不下去了。 咬牙收拾好档案资料抱在怀里,摘掉电脑上挂着的证书和u盘,他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关门反锁,穿过狭长走廊,顺着楼梯一路朝上。 他腾出手,立刻给后勤打了电话,那边表示无法理解,向齐翌再三确认过后,说立刻安排人下去看看。 齐翌加快脚步把案卷归还了,就在一楼大厅等人。 管后勤的兄弟没等到,齐翌等来了姜晓渝,她远远发现齐翌,加快脚步走上前问:“翌哥,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文件有点大,你看我怎么拷给你。” 齐翌摘下u盘递给她:“我这会儿有点事,你能帮我把数据拷这里边吗?晚点我来拿。” “好。”接过u盘,姜晓渝摁下电梯“↑”键,说:“那我先走了。” 目送她进电梯,齐翌又等了十多分钟,后勤室派来的兄弟才从大门外小跑过来,一边解释道:“院子里有两个摄像头坏了,刚在抢修,耽误到现在,实在不好意思。” <!--over--> 第23章 搞鬼 “没事,都是工作。”齐翌客气回应,接着提取到关键词:“等等……摄像头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哥说:“昨天晚上发现坏的,传输通道有点问题,延迟过高,我给换了光缆,忙活了一上午,刚刚才腾出空。” 齐翌追问:“就那两个摄像头有问题吗?别的都还好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通知我修这俩。”小哥说:“还没搞好呢,说那俩监控位置比较偏,不急这一时半会,先把你的问题解决了……你是办公室空调坏了疯狂制冷?” “空调没开。”齐翌说:“而且就算是疯狂制冷,也不太可能一下跌十多度。具体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麻烦你看看。” 小哥听得云里雾里:“走,先过去看看。”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齐翌办公室门口。 打开门,寒气瞬间外涌,吹的他俩都打起激灵,小哥嗦着冷气:“你这办公室冷的也太邪门了。” “这会儿都还好,之前比现在冷得多。” 小哥走进办公室,左右观察,大致检查了一阵,又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电源键。 空调滴一声开启,面板上显示制热模式,26c。 “你上回用空调还是冬天?” “嗯,不知道冷气从哪儿来的。” 小哥关掉空调:“没办法,除非有热像仪,能测出哪里的温度最低,那估计就是从哪儿来的。” 他又大致扫了遍办公室,接着说:“你这办公室嘛……连个窗户都没有,冷气无外乎就两个来源,如果不是空调,那估计就是换气扇了。但也不应该啊,换气扇哪有制冷的功能?” 经过小哥这么一提醒,齐翌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换气口底下抬头看:“有没可能是换气扇抓到股冷空气,把它灌进我办公室了?” “问题是哪来这么大一股冷空气啊?” “也就是说,甭管冷空气哪来的,有这种可能?” 齐翌感觉找到了个模糊的方向,心里踏实了一点。 “硬说的话有这种可能……要我帮你看看不?” 小哥便拉来张凳子,踩上去摘下进气口格栅,打着手电往里看,紧接着就发出一声惊疑:“哎?这……还让你真说对了?” “怎么了?” 小哥低头,对齐翌说:“排气扇停了,不知道是烧坏了还是断电了,扇叶上挂着好些冰碴子,像霜一样。” “霜?”齐翌觉得他的脑子已经是十万个为什么了,没有答案那种,“就是说,有大股冷到夸张的湿冷寒气经过扇叶?” 小哥从椅子上下来:“对,而且听你描述,这股冷空气温度起码零下。这事我搞不来,得请更专业的,查查换气管道里的情况。” “你都搞不来啊?”齐翌问:“我感觉你很专业了,懂的东西不少。” 他很少夸人,可见这维修小哥确实靠谱。 “我只是学的杂,但这东西超出我能力范围了,”小哥说:“换气系统说不定出了什么问题,这事隐患不小,我建议报上去找人彻查一下。” 齐翌表情也严肃下来,认真点头。 小哥说的没错,换气系统出了问题,确实不容小视,今天能把寒风灌进他的办公室导致室内温度骤降,改天就能放毒气进来把整个法医室一锅端了。 “那就这样,我继续去装光缆了。” “好,我送你。” 办公室很危险,齐翌不想待。 走着走着,齐翌突然想起小哥刚刚说摄像头有问题:“对了,那两个出问题的摄像头在哪个位置?是不是在换气机那边?” “你怎么晓得?”小哥微愣,但他反应也很快:“等等……这也太巧了,照这么说你办公室的冷气是人为搞的鬼?” 刑侦支队后院有个蓝色的小雨棚,棚子下边摆着两个换气机。 这俩换气机明显有些年头了,白色烤漆已有相当部分脱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金属,附着层厚厚的土灰。 风口通道连接处几块横躺竖卧、凌乱无章的痕迹。 齐翌脸色铁青,最近有人碰过这里! 小哥快走几步,低头看上面的痕迹:‘卧槽!这什么情况?!’ 齐翌从不同方位拍了几十张照片,又盯着痕迹看了半天,在脑子里模拟了几十遍:“有人用螺丝刀、撬棍之类的工具,撬开了风口。” “他撬开风口干什么?而且撬开了又还装回去,费这力气干嘛?” 齐翌头疼:“估计跟我办公室忽然变冷有关吧。” “不太可能。”小哥提出自己的看法:“这里是总机,他要在这动手脚,整个地下室超一半区域都会冷个不行,想精准到你办公室,得在你的分管道里动手脚才行。” 是这个理没错。 “难道他想学电影里的特工,从通风管里爬进去?这也不可能啊,通风管虽然直径不小,但也就跟我腰差不多粗,不可能钻进去。” “或许吧。”齐翌敷衍道,心里却想着昨晚见到的黑毛鬼影。 如果是那东西,应该能很轻易的钻进去,顺利抵达给他办公室换气的分支管道。 但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又是怎么做到让他办公室温度骤降的? 让十几平的小房间瞬间降温十度,不但需要吸收极大量的热量,还要有相当夸张的换气效率才行,否则光靠空气自然传递热量,室内也要有一个逐步降温的过程。 光靠换气机的通风效率不可能做到这点,更让齐翌无法理解的是,这一切还是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的,他没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感受到明显的空气流动。 以齐翌并不算匮乏的物理学知识,完全想不到靠谱的解释。 “但至少能证明,这一切都是人为,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未知的东西。”齐翌目光再次落在风口,眼神像是要吃人。 只要它遵守规则,他就能设法抓到它。 小哥见齐翌半晌不说话,刚想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就见齐翌表情渐渐变态起来,一时间有些害怕。 他悄悄后退两步,咽着唾沫问齐翌:“兄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第24章 管道 (今天是两更兽的第三天!) “嗯?没有啊。”齐翌回过神来,变态的表情瞬间收敛,说:“超出我们调查能力范围了,把情况上报上去,申请技术支援吧。” 小哥狐疑的看他两眼,又后退了一步,说:“我已经给上边打过电话了,你可以再把详细情况上报上去。嗯,没我什么事我就继续去修光缆了。” “等等,”齐翌喊住他:“你中午在这维修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小哥再次后退一步,摇头:“没有,而且我多数时间不在这边,我在里面布线。” “行,你去吧。” 小哥立刻拉着挎包走了。 齐翌刚绕回正门,就看到老池刚下车往这边走,打声招呼:“老池,怎么样?搞定了?” 老池勾住齐翌的肩膀,一边往里面走:“搞定了,很顺利,他答应帮我们收集信息。” 他勾着齐翌肩膀,跟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这朋友还确实有点本事,我只透露了一丁点无关紧要的信息,他就猜到了不少东西。” 齐翌本能的要把他的手拍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老池继续说:“但他也讲了,就算我们运气好真猜中了,这事肯定也很隐秘,不好查,否则当年就得露出马脚。 甚至受害者可能都没报警,除了荫稻瓣膜残留外,没留下别的痕迹,加上过去这么长时间,想找出线索很难,突破口可能还是在网上,受害人可能在网上控诉过这事。” 齐翌静静听完,才说:“确实没查到死者当初的报案记录,可能出于某种顾虑选择隐瞒,也可能是我们猜错了,她荫稻瓣膜破损另有原因,没被人玷污过。” “所以说啊,你朋友怕也查不到什么东西,”老池说:“不然还是再找找晓渝吧?跟她说清楚她会同意的。” “现在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了。这种违规的事把人拖下水,不太地道。” “你这话说的,”老池不舒服了:“那你拖我下水就地道了?” 齐翌头也不抬:“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 老池一噎,无fuck说。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两人居然走到了二楼,不由问:“这是去哪?不是去你办公室吗?” “去找晓渝拷个数据包。”齐翌说:“顺便再问问她对监控视频的调查结果……对了,昨晚支队后院有两个摄像头出了问题,这事你知道不?” “知道啊,”老池点头:“当时王支队喊我去看看,我去了,发现摄像头本身没事,是网络传输的问题。” “知道了你不跟我讲?” 老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讲?” 齐翌停下脚步,拍掉他的胳膊:“我艹,我他妈一直怀疑咱支队的监控有点问题,拜托晓渝帮忙查了几次,这事你不知道?” “呃……”老池心虚,眼睛滴溜溜乱转。 “算了算了,”齐翌没了脾气,懒得再跟他扯,继续往前走。 老池赶紧追上去问:“你觉得摄像头出问题跟这两天的事有关?” 齐翌说:“有没有关现在还无法确定,但肯定跟一件怪事有关。” 老池忙问:“什么事?” “等会再说。”齐翌摇头,他们已经走到地方了,齐翌敲门后直接走进去。 姜晓渝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四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办公,姜晓渝在最里边的位置。 “翌哥你来啦,”姜晓渝把u盘递给他,说:“高会城的数据都拷里边了,坠楼死者的得晚点,下班前给你吧?” 齐翌接过u盘道声谢,问:“监控视频有问题吗?” 姜晓渝的表情立马严肃下来:“确实出了些问题。” “噢?” “你知不知道后院有两个摄像头网络传输延迟过高?” “听孙工说了。” 姜晓渝嗯一声,继续说:“中午孙工在用外部光纤临时将那两个监控接入内网系统,纠正网络时钟和延迟的时候,我发现我们支队的每台摄像头,都有五秒钟延迟。” 老池忙问:“统一的延迟?这是怎么回事儿?意味着什么?” 他还是有点东西的,只是东西不多,敏锐的觉得不太对劲,但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好说,可能是系统时间的问题,也不排除是有人恶意调整过的可能。” 说到这个,几个人都觉得后背阴恻恻的。 “如果是后者,这意味着,有人能提前我们五秒看到视频,对于技术过硬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把有问题的画面提前截掉,重复循环之前记录到的画面。” 齐翌问:“也就是说,类似有人敲解剖室的门,或者摸进我休息室这样的画面,完全可以从容的掐掉,而不被发现,是吗?” 姜晓渝回答:“对,而且看支队监控的任务很轻松,我们甚至没有专职监控员,所以很难第一时间发现问题,事后他们有大把的时间把画面处理的更流畅。”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论。 我们系统用的是内网,不存在外部攻破的可能,而且我也迅速自查过支队内的各个电脑,没发现问题,理智上我更倾向于系统错误,而直觉上……” 老池不太满意这回答,追问:“办案可不能靠直觉啊,能不能确切点?” “暂时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总觉得翌哥让我查的几段视频的代码数据不太对劲,应该不是简单的延迟问题,我再确认确认吧。” 姜晓渝在技术上这一块没得说,老池拿不准了,扭头看向齐翌:“那老齐,你觉得嘞?” 齐翌能够感同身受。 他第一次看到作案人伪装成他偷走尸体的时候,也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始终说不出来。 “不如你试试以那段视频为突破口?就是冒牌货特意抬头看摄像头的那段。” 姜晓渝答应:“行,我抽空看看。” “不着急,你最近事情太多,慢慢来就好。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好的,下班前我把坠楼死者的数据包发你。” “谢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老池觉得后脑勺都是麻的,就好像一张大网挥下来,他们已经身在局中,可他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老池低声问:“你觉不觉得……有人在挑衅我们?” 第25章 尸柜 齐翌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拿了一把螺丝刀随身带着。 更准确的说,这个人是在挑衅他。 一紧张,齐翌动作就会加快,现在他脚步就快了不少。老池提速跟上,齐翌岔开话题:“你刚不是问那两个监控故障跟什么怪事有关吗?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体会了一次极限降温。” 老池懵了:“啥极限降温?什么情况?” 齐翌把事情给他说,等说完,他们已经回到办公室。 冷气还没散,室内温度刚刚恢复到二十出头,且湿度极高,不仅仅是体表冷,骨头缝都有股寒意往外冒,让老池切身感受了把身处阴间的感觉。 “这尼玛也太冷了。”老池搓着小臂:“之前室内温度瞬间跌到了十三度?太夸张了,你不会真撞邪了吧?” 齐翌打开窗子,靠在窗子边:“很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撞什么邪?” 老池反客为主,一把坐在齐翌的椅子上,其实这种想法已经萦绕在他心里很久,只是想到就让他觉得不寒而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做这些事情,只是想一点点瓦解你的心理防线?他们或许就躲在暗处,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崩溃?” 齐翌抿了抿嘴唇,从冒牌货出现到现在,或许是的。 他们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目前来说,他们已经成功了。 见齐翌不说话,老池打个哈哈,继续说道:“感觉背后的人对你怨念很大,而且本事不小,你真没怀疑对象?” “没有,”齐翌摇头。 老池又说:“要不然你去求个护身符吧? 齐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螺丝刀,脑子在高速运转,嘴上漫不经心的调侃道:“要不要再请个神婆过来做个法事?” 呜呜呜…… 齐翌话才说一半,忽然抬头看进风栅栏,他眼睛猛地瞪大,手上紧紧抓着螺丝刀:“什么声音?” 老池被齐翌吓一跳,跟着抬头盯着格栅。 两人静悄悄的看了半晌,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老池慢慢没了耐心,转头看齐翌:“什么声音都没有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齐翌一动不动的盯着格栅:“就是有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像……穿过楼道的风声?” “风声有什么奇怪的?”老池彻底放松下来:“你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嘛,我都快被你搞神经质了。” 齐翌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上班很久了,从没听到过管道里有这么明显的风声,即使是大风天里也没听到过。” 老池不以为然:“你不说管道可能进了东西吗?可能里头结构被破坏,或者多了点什么东西呢?再说,风口都被卸下来了,气密性肯定比之前差得多,管道里发出噪音也可以理解嘛。” 他这解释还真有点道理,齐翌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检修的事已经报上去了,等着上边派人来检查就好,别在意那么多。你要是觉得待不下去,去我办公室待着也行。” “那算了。”齐翌想也不想的拒绝,老池也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他是两人一间,齐翌跟另一人不熟,待在那里不自在。 所以一般都是老池来找齐翌,齐翌很少去找老池,找了也不会久留。 老池知道齐翌性子,也不强求:“行吧,接下来干点啥?” “两点钟去实验室拿毒理检验报告,看看乌鸦是不是死于中毒。对了,你不是说认识物证鉴定中心的研究员,帮我把羽毛送过去了吗?” “当然送了。”老池说:“他应该在午休,晚点我打电话问问,看结果出来没。” 齐翌点头说好。 老池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我的意思是,不睡个午觉?” 齐翌想到两个大男人躺在沙发上挨着睡觉就一阵恶寒:“丑拒”。 老池怒了:“滚你妈的!” “你睡吧,我去冷藏室看看。” “不是吧,这么拼?”老池不能理解:“一点关键线索都没有,你就算看出花来又能咋地?” “至少可以彻底排除我的作案嫌疑,不至于那么被动。” “你有什么发现?” “没,只是想找找破绽,”齐翌说:“比如冷藏室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偏偏留下了我的指纹足迹,这就很奇怪。如果能证明指纹不是我留的,而是利用指纹膜、透明胶等东西留的,就能进一步证明我是被栽赃的。” 老池从椅子上坐起来:“搞,立刻搞!该怎么做?” “你搞不来。” “哦。那我去眯会儿,有事给我电话。” 嗯一声,齐翌不再搭理他,独自走到冷藏室。 难以避免的,冷藏室在他眼中也蒙上层阴森的色彩,但好在他对这太过熟悉,齐翌很快找回了对生活的掌控感,发毛的感觉很轻易就被压下。 高会城的尸体回来后就换了尸柜,原先的格子并没有人碰过,那三枚指纹还好好的留在格子表面,方便齐翌侦查。 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打开有色手电,找到最佳照射角度,拿工具把手电固定好,蹲下身贴着指纹观察,想找出这几枚指纹的破绽。 但这谈何容易,齐翌都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抱着侥幸心理。 当然,硬要说破绽也不是没有——基本上法医开关尸柜时都是全程戴着手套的,按理说不可能留下指纹,加上齐翌本身的不在场证明,从逻辑上就可以认为这三枚指纹纯属栽赃。 只是办案不仅仅只看逻辑,齐翌更希望找到铁证,所以他查的十分认真,直到腿麻了才站起来休息会,休息过后又蹲下去继续盯着看。 他太投入了,不知道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脑门顶上有格尸柜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尸柜像个小棺材,滑开接近半米才停下,悬在齐翌头顶。 很快齐翌的脚又蹲麻了,他再次起身,然后…… 咚! 随着一声巨响,齐翌瞬间蹲地抱头,五官都扭曲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聚满眼眶。 他摸了摸头凑在眼前,还好,没流血,他一边抽着凉气,一边抬头去看。 看见头顶上悬着的尸柜,齐翌骂骂咧咧,骂一半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地上,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蹬着腿往后退,让自己离尸柜远些。 尸柜怎么自己溜出来了? 第26章 腐油 他双眼死死盯着尸柜,心跳如擂鼓,连头顶上的剧痛都忽视了。 好巧不巧,它正好是高会城的“新家”,他的尸体和死乌鸦一块躺在这格尸柜里。 尸柜内部温度很低,并结满了冰霜,里边阻力非常大,他们平时抽着都费力,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滑开。 怎么回事? 他用手撑起身体,一寸寸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摸出手机给老池打了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小心走到尸柜前。 尸柜散发着缕缕白森森的寒气,高会城的尸体好好的躺在里面,浑身乌青,五官狰狞,死乌鸦还放在他手边。 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脚步声由远及近,老池匆忙跑来,还在门口就问:“老齐!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看到齐翌一手捂着头顶,他冲上来就问:“受伤了?” “磕到一下,”齐翌空闲的手指着高会城的尸柜:“刚这格柜子滑出来,我没留意撞到了。” “我看看。”老池压下他脑袋,扫掉他手,拨开头发:“还好还好,只肿个包,没破皮。不过你丫几天没洗头了,这么油,还尼玛臭的慌。” 说着就在齐翌衣服上揩手。 齐翌拍开他爪子:“我昨天才在你家洗的澡。” 说完,齐翌就闻到一股臭味。他摊开掌心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搓了搓指头。 确实油的很过分,手上都能看到油脂小颗粒了,而且这味道确实滂臭,臭的很熟悉。 齐翌脸色骤变:“尸臭味?” 话出口的同时,他立刻看向天花板,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又上前两步,走到滑出的尸柜前,蹲下身抬头看,果然,尸柜底下蒙着一层将冻未冻的淡黄色油脂。 老池也被他吓的够呛,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凑鼻尖前闻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用力的甩手,又在裤子上抹两下。 这油果然滂臭,比刚刚凑齐翌脑袋前看他伤口时若隐若现的味道重很多。 齐翌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提醒道:“这玩意大概是尸油,你裤子不想要了?” “不要也行,反正它也已经油光锃亮的了,”老池无所谓的说道,凑过来蹲在齐翌旁边抬头去看,皱眉问:“这玩意儿真是尸油?” 齐翌嗯一声:“嗯,而且是从高度腐败的尸体身上抽出来的尸油……当然未必是人尸,死猪死牛身上提取的也有可能,红肉腐烂了味道都差不多,至少我鼻子分辨不出来。” “哦,那就还好。”老池松了口气。 如果是人尸身上抽出来的油的话,就意味着又发生了起命案,还是几天前发生的。 老池忽然想到上回从乌鸦砂囊里剖出枚断指时他也是这种心情,问道:“会不会是死猴子的尸油?” 齐翌微愣:“不排除这种可能……回头你再跑一趟物证鉴定中心,做动物源性成分检测。” 老池拍着胸脯:“行,包在我身上。”又想起手上好像还有尸油,嫌弃得身子往后面仰。 齐翌换着方向拍了十几张照片,起身取了试管和棉签,刮擦不少半凝的油下来,起身打着手电往尸柜内部照去。 齐翌蹲下身盯着尸柜底部,说:“所以……是因为有这层油的润滑,尸柜才能悄无声息的滑出来吗?” 老池正要说什么,发现齐翌在自言自语。 “感觉不对,这层油确实能润滑,但效果有限,最多能让尸柜抽拉的更轻松。” 犹豫几秒,他果断伸手抓住尸柜隔板上的把手,往外轻轻抽了一把。 咔咔咔…… 摩擦声依然存在,虽轻微但明显,手上的阻塞感也还有。 他又换了方向,轻轻往里推,直到沾有尸油的部分也缩进柜仓,声音和阻塞感也没消失。 胳膊往前一送,他把尸柜完全推进去,过了两秒,又微微用力回勾,把尸柜拉回接近滑出的长度,声音和阻力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齐翌有了结论:“果然,光靠尸油,不可能让尸柜这么丝滑的溜出来,一定还有其他机关,而且这机关已经失效了。” 老池还是没忍住:“我不理解,这怎么做到的?化解阻力啊,这比什么润滑油都好使,如果能用在材料工程上得创造多少财富?” “你不理解很正常,别为难自己。”齐翌摇头说:“我建议把这格尸柜拆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到底怎么回事。” 老池赞同:“行,我回头就打报告。对了,监控要不要顺便查一下?” “你说呢?” “成,得查。不过按惯例应该没什么结果,大概也会跟前几次一样,要么什么都没拍到,要么拍到冒牌货过来动的手脚。” 齐翌终于认可了他的猜测:“我也这么想,支队监控系统恐怕真有问题。” 老池忙问:“那咋整?喊孙工和晓渝查查看?” “不,报分局信息科,让他们派人下来检查处理,他们要搞不来再报市局信息处。” “这……”老池有些犹豫:“机关那帮人可不好请,如果什么都没拍到还好说,要真是冒牌货来搞的,这理由怕会被他们驳回。” “先查了再说吧,不行再拜托晓渝搜集搜集问题和证据。” 齐翌把尸柜拉到最大,仔细检查高会城和乌鸦两具尸体。 对比着手机里的几十张照片,齐翌把两具尸体每一寸都检查过了一遍,还上手摸了两圈,没发现问题,看来这次对方的目标不是尸体。 检查完,齐翌喊老池过来搭把手,再一次帮高会城“搬家”,换另一个尸柜。 忙活完后,老池骂骂咧咧:“他妈的,没完没了的,这窃尸贼要折腾高会城的尸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齐翌摇头:“可能得等抓到他。” 老池骂的更凶了:“这龟孙儿也太他妈猖狂了吧?犯一次事还不够,接二连三的溜进来搞鬼,这这这……” 说着说着他居然又怂起来:“这不合理啊,支队又不是公共厕所,哪里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混进来?有这胆也没这能耐才对,它该不会真不是人吧?” 齐翌骂道:“这话你别老挂嘴边,让别人听了去小心被精神病休病假。” 老池还真挺怕被病假的,但他还是缩着脖子顶嘴:“那我也没说是鬼啊,不是人还可以是点小动物嘛。” “小你……”齐翌刚想骂,停住了。 他昨晚在家里碰到的毛茸茸的小怪物,可能应该大概也是小怪物吧? 把“问题尸柜”重新推回去,在上边打好标记,齐翌摘去手套,低着头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里?” “厕所,尿急。” “一块一块,我也去!” 老池忙追了上去。 两人前脚才走,刚被推回去的尸柜又悄无声息的缓缓溜出来…… 第27章 离谱 齐翌和老池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尸柜,都呆在了门口。 咕嘟! 老池咽口唾沫,立马摸出手机给监控室打电话:“喂小李,你现在在监控室吧?帮我查下尸体冷藏室的监控,往回倒三五分钟,对,你看看是不是有格尸柜出来了?” 齐翌转头看看他,又看看尸柜,脸色发黑。 等了一会儿,老池声音提高了不少,有些尖利刺耳:“什么?拍到了?你确定尸柜自己滑出来的?见鬼……啊,没事没事,回头我再跟你说,麻烦你再帮我们多留意下这边的情况。嗯,先这样,回头请你吃饭。” 齐翌在一边听得很清楚,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冷藏室,打起手电往尸柜里看。 “一定是尸柜内部出了问题,喊痕检室的兄弟下来,我们先把它拆了,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 老池很不情愿的走进冷藏室,眼睛四处乱瞟。 冷藏室里冷不防响起“叮”的一声,齐翌差点又撞尸柜上,他回过头幽怨的看着老池。 “哦哦哦……”老池慌慌张张的拿起手机要静音,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新的消息,忙说道:“物证鉴定中心的朋友回消息了,你等等,他说……羽毛上的絮状纤维有两种,柳絮为主,还夹杂着少量卢絮。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微量元素。” “芦苇?”齐翌眼前一亮。 老池继续说:“那节断指的动物源性成分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属于峨眉藏酋猴,胆子极大且群栖,会攻击打劫游人和栖息地周边居民,属于最让人厌恶的猴子,没有之一。” 讲完情况后,他立刻问:“这些线索有用吗?” “你先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王支队。” 老池哦一声,乖乖走到一边打电话。 齐翌翻开笔记本记录起来:“芦苇……也算一条重要线索,这群乌鸦栖息地既有柳树又有芦苇,但环境灰尘也比较大,周围沙尘固定较差,这样的地方山江市范围里绝对不多。 可是峨眉猴的习性…… 只有一种可能,峨眉猴的栖息地能与之重合——较高海拔的山谷,山谷中有块湿地或小湖,长着芦苇跟柳树。山江有这样的地方吗?又或者像老池说的,猴子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他翻开笔记本,在本上画出两条线,一是猴子存在于乌鸦栖息地中,二是猴子是被打死后投喂给乌鸦。 如果能找到乌鸦的栖息地,或许就能找到背后装神弄鬼的人。 记录完想法,齐翌收起笔记本。 看着眼前的尸柜,他获取到新线索的愉悦荡然无存。 边上,老池汇报完毕,走过来说:“王支队说马上派痕检兄弟过来,我们现在就把尸柜拆了?” “嗯,拆,过来搭把手。拆时注意点,别破坏线索。” 冷藏室就放着维护尸柜的简单工具,齐翌找来冰铲和螺丝刀,把冰柜左右内壁的冰霜铲掉一块,接着把挡板卸下来,让老池托着冰柜底部,他抓着把手把这格小棺材一样的柜子完全抽出。 全金属的尸柜比想象中更沉,齐翌差点没抓稳,幸亏老池在下面兜着底,才没让柜子砸了。 小心的将柜子放地上,齐翌又拿着手电,半个身子都钻进柜仓里仔细检查起来,除了柜仓底部的尸油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反倒把他冻的够呛。 实在忍不住了,他打着哆嗦钻出来,对着老池摇摇头。 他们等了一会儿,痕检室主任毛宁安带着三个人过来。 齐翌把事情经过跟他们说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因为有监控,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毛宁安示意两位痕检员上去干活:“你是怎么想到跑冷藏室来的?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问问。” 齐翌说:“我就想来看看尸柜上的指纹,看能不能找到破绽,结果就碰到了这事。” 毛宁安本着调查的心态,问道:“都有谁知道你要来冷藏室?” 齐翌一愣,转头看向老池。 看见齐翌的目光,老池后退两步,心里堵得慌:“老齐……” 毛宁安也看向老池:“怎么说?” “不可能是他。” 老池正咧嘴笑,齐翌又说:“他没这个脑子。” 老池笑容僵住。 “滚你们妈的!” 齐翌把这边交给他们,和老池一起去物证科取乌鸦的检测报告。 很快走到实验室外,齐翌和里边的同事打声招呼,表明来意,取到了报告。他就站在窗口外快速翻阅起来:“二氧化碳潴留?呼吸性酸中毒?” 他脑中电光一闪,却终究什么都没抓住。 老池凑来脑袋:“呼吸性酸中毒?” 齐翌没回答,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他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摆着检测报告,脑子飞快运转,想要理出个头绪。 如果说这一切的开端是红衣女子坠楼案,那么这个案子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齐翌终于下定决心,先搞清楚红衣女坠楼案,不论证明或证否两桩命案有关联都算收获。 想到这,他立刻摸出手机,给死党打了电话。 刚一接通,肖寄泽那个大喇叭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出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一天居然你给我打两次电话!” “别闹,讲正事。” 死党一秒乖巧:“哦你说。” “中午你见过我同事了吧?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呃,大哥,我是记者不是神盾局的特工啊,这才半天时间,我能查到什么,前期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呢,你至少得给我三五天时间吧?” 齐翌很不满意:“三五天?不行,太久了,最迟明天下班前你得结果。” “那不可能,我干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好。” “哇不是,你玩真的?我跟你说,明天肯定没戏,至少得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 “你查你的,我想想别的办法。” 齐翌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桌上,用力揉着眉心。 他这才有功夫思考:“致命的呼吸性酸中毒,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第28章 委托 刚念叨两句,齐翌忽然发现老池不见了。但下一瞬,老池就出现在门口。 “哟,回魂啦?正想喊你去吃饭呢。” 齐翌有些愣,看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他确实也饿了:“吃什么?” “随便整点吧,串串香?” “好。”齐翌表示无所谓:“我再喊个人?” 老池猜道:“你那个朋友?” “晓渝,如果她还在单位,或者还没吃晚饭的话。” “晓渝?”老池意外:“我倒无所谓,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到喊她?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那你得单独约她才对啊,我们仨一块吃算啥?” 她最后一句听起来有些吃味,齐翌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我就是想拜托她帮点忙,查查坠楼案死者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哦对,汪藏锋。” 老池更懵了:“查他?不是,我之前让你再请晓渝帮帮忙的时候,你不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吗?说她不愿意就不要拉她下水,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想通了?” “可以这么理解吧。”齐翌说:“我只是转变了下思路,想先尽快确定两起案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哪怕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嗯,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嚯,反正你横竖都有理呗?”老池吐槽:“老母猪戴凶兆,一套又一套。” 齐翌:…… …… 咕嘟咕嘟。 味巴适串串香,齐翌看着眼前烧开的红锅,有些恍惚。 三天前,齐翌就坐在隔壁铺面吃着老火锅,一晃眼就跑这边来吃串串香了。 两家店是同个老板,都巴适餐饮名下的,他们老火锅做的一般般,串串却是远近驰名,开了十几家分店。 “翌哥,”姜晓渝悦耳的嗓音拉回了齐翌的思绪:“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眼光和直觉……” 齐翌挑眉:“但是?” 姜晓渝噎住了,她尴尬的不敢看齐翌的眼睛,小声道:“我不是警校出身,所以到单位报告的第一天,师父就很严肃的告诫我,一定要守规矩,守原则,不能因任何原因动摇,否则很可能走上歧途,万劫不复。” 齐翌点头:“你师父说得对,我们都不守规矩了,就该乱套了。” 老池更加无语,他到底想干啥子? “所以,非常抱歉。”姜晓渝站起身:“我先走了。” 老池忙起身,干笑道:“这锅才刚烧开,你一口都还没吃呢,别急着走啊。” 说完他又看向齐翌,一个劲儿使眼色。 齐翌木讷讷的点头:“是啊,拿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别浪费了,吃完再走吧。” 老池又翻了个白眼。 “或者,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听我说几句,要我说的你不爱听,你再走不迟。” 姜晓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这两天我和老池碰到了点‘灵异事件’。” 姜晓渝好奇:“灵异事件?什么情况?” 齐翌有选择的把敲窗事件和鬼影事件给姜晓渝说了,对他来说这两件事是最诡异的,别的事还能勉强说过去,这两件事他完全没有头绪。 姜晓渝手上捂着茶杯,伸着头问:“所以,你怀疑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鬼?那红衣女孩真的化成了厉鬼?” “说实话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而且——从尸检结果看,那女孩的荫稻瓣膜在青春期末时破了,但有较大量的组织残留,这意味着她曾经有过姓经历,但之后一直没有姓生活。” 老池有些不忍直视,警察归警察,跟一个女孩子讲这么直白合适吗? 姜晓渝瞪大眼,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从齐翌的话里话外品出了他想表达的味道:“你是说,她可能曾经被人墙间过?” 得,姜晓渝也是个直接的姑娘,是个干警察的料。老池又放了一把串串进去。 齐翌未置可否:“而且,死者二月中旬才搬到高会城住的城南小区,二月下旬就跳楼自杀了,接着四月五号,高会城被害,九号晚上,高会城尸体被偷,升值器被割下,从嘴塞进肚子里。” 姜晓渝沉默不语,火锅氤氲的雾气中,眼神有些飘忽。 齐翌接着说:“这起窃尸、辱尸案,以及我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太诡异了,我至今没有靠谱的头绪,只有这么一条思路,所以,我想在不影响窃尸案本身侦查进度的前提下,用最小的力量尽快查清楚两案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才好做下一步计划。造成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姜晓渝脸色复杂,她反问道:“你知不知道,非法所取得的证据,即使真实也是无效的。” “我知道。”齐翌点头:“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方向。” 老池插不上话,只好挑着煮好的串串,在边上默默的吃着,含泪吃了三大碗。 第四碗,姜晓渝终于开口:“你是个男人,可能没法理解,那姑娘或许几年十几年都沉沦在阴影中,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来,最终身穿红衣,跳楼自杀,这是什么样的绝望? 死是她唯一能做的反抗,这姑娘是在以死明志,同为女生,我想帮帮她。” 齐翌静静的听她讲完,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心中突然有些肃意。 情况急转而下,老池顾不上手上的串串,立马问:“所以?” 姜晓渝露出轻松的笑容:“反正一切后果翌哥承担,那看在串串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说着,两人的目光看向桌子。 老池左手边的签筒上,里头是密密麻麻的竹签。 “咳咳咳,”老池立刻站起身:“你们坐你们坐,我再去拿点。” …… 坐在老池的副驾,齐翌看着窗外,表情依然严肃。 虽然取得了姜晓渝的帮助,但网络侦查只是其中一环,如果汪藏锋从没在网上露出过马脚,那姜晓渝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收获,得做好多手准备才行。 齐翌现在就在想,另一条路要怎么走,是求稳好,还是冒险些赌一把。 不知不觉就到了老池家门口。见他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老池抬手推他肩膀。 “下车了喂!” 第29章 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30章 镜中人 老池唯二勉强算赶上趟的,只有齐翌办公室里的“冷气”和冷藏室的尸柜,但冷气他也没经历到骤然降温,尸柜也没看到柜子滑出的过程,虽然从监控上看到的过程确实很诡异。 想到这里,老池心里对“鬼”的恐惧也消散大半。 他问:“你太累了吧?累出妄想症了?” “妄想症?”齐翌眉头紧锁,也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都是我的错觉?仔细想想,昨天那鬼玩意也没有留下任何毛发痕迹…… 不!不对!手机拍到的贴着高楼墙壁走的影子可是真真切切,而且今天办公室的冷气也作不得假,脑袋撞到尸柜留下的肿包也还没消! 确实是有东西缠上他了。 但为什么老池听不到敲窗声? 齐翌看向卧室:“进去看看?” 老池的恐惧消散大半:“行,去看看,你跟在我身后。” 他走向卧室,右手还放在口袋里,五指握着刀柄。 齐翌提着菜刀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步左右距离。 客卧放的东西不多,没什么死角,他一眼就扫的差不多了,他又侧身看了两眼卧室里的卫生间。 老池在卧室转了一圈,看看床底,再把所有柜子都打开检查一遍,还特地查了窗户和防盗网,确定一切正常。 “什么都没有,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再查一遍。” “算了。”齐翌摇头,这间卧室确实没有几处能藏人的地方,几个柜子基本都是空的,他没有必要再看一遍。 不过,扫一眼窗户后,他想起自己家昨天的情境,还是问道:“这窗户……之前是锁着的吗?” 老池反问:“那我哪知道,昨儿不你睡这边么?” 齐翌仔细回忆,昨晚因为心里不踏实,他确实锁了窗,虽然从自己家里的情况看锁窗并没有什么卵用。 “走吧,”老池似乎认定齐翌就是太敏感了:“出去看会儿比赛,今天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放松下来估计就好了。实在不行,我认识几个心理医生,做战后心理干预的,你这种情况应该也对症,到时候我介绍给你。” 齐翌心累:“再说吧。”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他确定有人在暗中搞鬼,不确定敲窗声是不是错觉,也不确定对方会当着老池的面出手。 回到客厅,齐翌犹豫会儿,再次拿起笔敲敲茶几,老池竖起耳朵听着,直到齐翌敲了一分多钟,他才开口:“这次没动静了?” “没了。”齐翌停手。 老池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音量,看了一晚上无声拳赛,难受的很。 齐翌自己坐边上发呆。老池时不时的瞟瞟他,有些担心,但也没多想,他知道齐翌除非陷入狂热工作状态,一向很闷。 只是斜了他几眼后,老池实在忍不住了,轻叹道:“不然你去休息吧,昨晚你也没睡好。这样下去不行。” “没事。”齐翌拒绝了他的好意。 “有事!”老池放下遥控器,满脸严肃:“你想在看起来像个僵尸,又像流浪的野狗,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你魂都吓没了,这样下去你还怎么破案子?远的不说,就讲这两天,你有什么收获?” 齐翌看向他,通红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我睡不着。” “放你妈狗屁,”老池没好气的说:“睡不着我带你去医院开药。” 拗不过他,齐翌站起身往卧室走去——老池说的也有道理,他脑子里那根线快要绷断了,既然抓不住灵感也找不到破绽,不如休息。 “晚上别关门,真要觉得不踏实,你就发出点动静,我听得到。” 齐翌比了个ok,走进卧室,盯着窗户出神。 之前的声音真的是错觉? 摇摇头,齐翌走进卫生间,打算简单洗漱一下。看着镜子里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形容枯槁的自己,他有些出神。 状态比两天前更差了,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睡个整觉。 低头,接水,准备刷牙。 等等……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还在看着他? 他猛地抬眼,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镜子里的他垂眼低眉,正在接水,哪有看他。 嗯? 垂眼低眉? 这一瞬间,齐翌觉得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他本能的抄起菜刀,后退两步,惊恐的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他同样一脸惊恐,跟他动作完全同步。 难道又是错觉? 看得久了,齐翌隐隐觉得镜子里的他好像跟自己不太像。 他学过这种心理效应,盯着一个东西看久了,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看的东西和自己印象里的不一致,比如字看久了像错别字,比如镜子照久了会觉得里边的人不是自己。 此刻知识他更迷茫了,他无法分辨镜子里的人跟他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再加上刚刚抬眼时,镜子似乎没反应过来,动作好像慢了半拍,这让他觉得更加惊悚。 “要不要喊老池?”齐翌有些迟疑:“不行,因为刚刚的‘敲窗事件’,他现在笃定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没有切实的证据贸然叫他,他会认定我得了精神病,到时候更被动。” 只能靠自己了。 盯着镜子,齐翌一步步的后退,关上卫生间门。 随后小心的扫一圈卧室,齐翌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选好位置插上充电器,把手机当摄像头用。 犹豫了一小会儿,他深吸口气,脱掉皮鞋躺到床上。 门没关,灯也没关,窗户上了锁,外边有老池,这个房间应该很安全了,只有卧室里的镜子让他不太安心。 也不怪他多想,很多恐怖片里镜子都是重要的惊悚元素,加上多数人对镜子都存有天然恐惧,齐翌也难免越想越怕。 平心,静气。 要么睡觉,要么像昨天一样,试着把那东西引出来,配合老池抓住它。 随着呼吸平稳,他的心跳逐渐平复,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渐渐消散,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眼皮越来越重。 房间里只有齐翌的呼吸心跳声。 一切都很正常,“它”大概不会出现了吧? 第31章 诡影 齐翌渐渐睡去,越睡越沉,连梦都没有做。 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见刺耳的铃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握住手机。 大概是录了半宿视频的原因,千元机的金属壳滚烫滚烫的。 手机还在响,齐翌压着股无名火。但看一眼屏幕,是姜晓渝打来的电话,他火立马卸掉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分,姜晓渝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个时候来电话,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摘掉充电线,拇指一划,他把手机放到耳边两三厘米的位置:“晓渝……怎么了?查到什么了吗?” 刚刚睡醒,齐翌声音带着点含糊。 “翌哥你睡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同事都说你一般都很晚睡,我以为……” “什么事?” “我查到了点东西,关于汪藏锋的。” 齐翌来了精神,坐起身:“说说看。” “我发现汪藏锋这一个多月频繁逛各个推理论坛,搜索国内外知名的悬案细节,另外还建了不少小号,加入推理交流群或者相关小说的粉丝群,借着交流的名义,询问各种作案技巧,还搜了类似防盗锁的原理之类的东西。” 齐翌完全没了睡意。 窗外,风吹了进来,掀起窗帘的一角,霓虹灯夹着月光打在他脸上,丝丝缕缕的光线映入他眼里,晦暗莫测。 听完姜晓渝的话,齐翌语气难掩兴奋:“可不可以理解为,汪藏锋在不断的学习着各种作案技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没看错,汪藏锋真的有嫌疑。翌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有点晚了,明天我再带老池过去当面会会他。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再搜集信息。可以的话,盯好汪藏锋的手机信号,锁定他的位置。” “这个简单,我编个程序就好,只要汪藏锋的手机快速移动或者信号消失,就会立刻提醒我。” “好,那先这样,明天见。” “明天见。” 挂断电话,齐翌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如果之前只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调查汪藏锋,现在他基本确定汪藏锋一定有作案想法,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调查汪藏锋的目标是不是高会城,并且是否付出行动了。 总之,案件找到了值得多花点力气追查的方向,姜晓渝功不可没。 心情大好之下,齐翌甚至想出去跟老池庆祝一下…… 等等! 齐翌眼睛瞬间瞪大,扭头看向门口,却见卧室房门紧闭,卫生间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难道是老池帮忙关的灯?不,关灯还说得过去,但他不可能关门,更不会打开卫生间的门。 窗外凉风依旧,白色的窗纱随风而动,柔和缤纷的灯光照进房间,营造了一种美好的假象。 齐翌只觉得心脏被一直无形大手抓住了,手脚都开始发冷。 窗户明明上了锁,怎么也开了? “老池!老池!” 他放开嗓子喊了两声,但没人回应。 齐翌更慌了,赶紧看向床头柜,又在床上四处摸索,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壮胆的菜刀。 呼呼! 窗外风忽然大了,呼啸着灌进房间,把窗帘扯的哗哗做响,卧室明灭不定,不过齐翌已经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房间能看个七七八八。 啪嗒,啪嗒。 冰凉的水珠落在齐翌后颈,顺着脊柱沟往下滑。 齐翌浑身一颤,僵硬的抬起头,一个像人的影子趴在天花板,脑袋向下拧了一百八十度,毛茸茸的脸正朝向他。 齐翌看不清它的眼睛鼻子,只能看见粘稠的唾液拉成了丝从它咧开的嘴角垂下来。 “我操!”齐翌一声怪叫,顺手就把滚烫的手机朝上砸去,手脚并用的滚下床,拼了命的往门外跑,边跑边叫:“老池,老池!你在不在!老池!” 砰!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重物砸在了床上。齐翌头也不敢回,光着脚丫用力拉着房间门,但房门却像是被卡住了,怎么都拉不开。 齐翌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到了他腿肚子上,顺着他裤腿往上爬。 那东西滚烫滚烫的,但却又偶尔让齐翌泛起冰寒刺骨的感觉,隐隐约约,似有似无,让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妈的妈的妈的!我到底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鬼”这个字眼从他内心深处冒出来,卡在喉咙里,呼之欲出,挥之不去。 但鬼怎么会是滚烫滚烫的? 他扶着门把手,似乎用力压一下门把手就能推门出去,但他做不到——刚刚就试过了,门根本打不开,锁纽也正着反着拧了好几次,怎么都打不开,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的卡着门。 咯咯咯……身后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齐翌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 砰! 窗户居然被关上了,风吹不进来,窗帘也跟着落下,卧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老池!老池!”齐翌着急的上下拉着门把手,刚嚎两嗓子,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只似手非手的爪子,抓上了他的肩膀用力掐扯,呲啦一声,拉破了他的衣服。难以遏制的剧痛涌入脑海,疼的他五官扭曲,直抽凉气。 剧痛之下,齐翌反而忘记了害怕,他咬紧牙猛地回身,往后抽了一拐子,但却抽了个空。 也就在这刹那,他余光看见一抹影子跳下他的肩膀,影子一晃,消失在半亮不亮的暗光里。 齐翌已经失去大半思考能力,又是一腿踢出,好巧不巧的踢中古怪鬼影。 鬼影发出一声怪吼,再次消失,齐翌小腿骨剧痛无比,就好像行走时不小心踢到桌腿似的难以忍受。 但剧痛却刺激的他更疯批了,齐翌非但半步不退,反而蹬蹬往前跃进,嗷嗷乱叫着对着空气乱踢乱打,使出了丧心病狂的无限制疯狗拳。 诡影好像被他干懵了,看不见的小巧灵活的身子接连挨了三四下也没有反抗。 齐翌觉得自己打在石头上,那鬼影中了几下只是嗷嗷乱叫,他却觉得脚趾头都要断了,疼的直抽凉气。 他的疼痛又化为愤怒,嗷嗷叫着继续瞎打乱踢…… 第32章 窒息 齐翌接连乱打,却再没任何动静。 他很快力竭,不得不停下攻击,只觉得大臂酸痛无比,胸肌不停抽搐,腰背大腿无处不疼,肩膀上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痛入骨髓。 “呼呼……呼呼……” 那鬼东西……走了吗? 齐翌喘着粗气,环视四周,入眼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床铺衣柜的模糊轮廓。 血腥味刺激着他的肾上腺,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眼睛眨也不眨的在黑暗中来回巡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齐翌身上的肌肉紧绷的像块石头,他没有任何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那鬼玩意儿走了吗? 齐翌浑身的肌肉已经酸胀到一个极限,理智渐渐战胜恐惧,他身子慢慢软下来。 砰砰砰! 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吓得齐翌险些跳起来,随后听见老池焦急的声音:“老齐?你在里面吗?怎么回事?快开门!” 齐翌转过身,又惊又喜,老池终于来了。 但紧跟着,他心脏又是一缩。 那东西,再一次抱住他腿肚子,并顺着往上爬。 一股寒意袭来,将他缓缓笼罩…… 齐翌心里发寒,鸡皮疙瘩又起了满身,忍不住吼:“老池!” “老齐?你怎么了?快开门!” “救……!” 刚吐出个字眼,他喉咙就被一只爪子扼住,尖锐冰冷的指甲紧贴着他皮肤。 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吭声,生怕刺激到背后的东西。而门外,老池只听到一个“救”字,立马暴躁起来,他踹了两下门,见门纹丝不动,顾不得找工具,后退两步,猛地撞在门板上。 砰!砰!砰! “老齐你怎么了!回话!” 齐翌脸色苍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他感觉那只爪子掐的越来越紧了,呼吸已经开始窘迫,脖子上的皮肤也刺痛无比,刺痛之余隐约感觉有东西在顺着他皮肤往下滑,温热酥痒,就像小虫爬过似的。 大概是血吧,皮肤可能已经被抠破了。 在窒息的作用下,齐翌再顾不得什么,用力的向后仰起脑袋,整个背像弓一样反张起,双手死命的往后抓挠,却挠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 他渐渐绝望了,脸由苍白转向酱紫,指甲根处浮现出缕缕乌青,意识也在慢慢涣散。 迷糊间,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曾经历过,很近,就在这两天。 他想起来了,就是前天晚上,在值班休息室,他当时惊醒过来,结果发现自己穿上了秋衣,还穿反了。 那次不是被衣领勒到脖子,而是真的被扼颈了? 真不甘心啊,案子还没侦破,明明已经找到了线索,汪藏锋…… 砰! 一声巨响,唤回了他的意识,他脖子忽然一松,他的身体已经挤不出半分力气,那只爪子一放开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软到在地,齐翌感觉到手脚都是麻的,麻到刺疼。 “卧槽!”他隐约听到老池的叫骂声:“这什么鬼东西?!站住!别跑!” 老池好像追了出去。 这时齐翌才恢复了点力气,他本能的扭着身子侧躺在地,两手捂住脖子,双腿缩起,膝盖顶着胸膛蜷成一团,一边干呕一边咳嗽,带血的唾沫从他嘴角溢出来,黏滋滋的,拉成了丝,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脚步声传来,老池放心不下齐翌,很快折返回来。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齐翌,大惊失色,赶紧蹲下去看他,急慌慌的问:“你被袭击了?伤的严重吗?我带你去医院?” 齐翌没有说话的力气,艰难的摆摆手,继续喘息。 老池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抚着齐翌的背,给他顺气,顺了半天,才豁然起身,又摸黑往外跑,边跑边说道:“我去给你打杯水!” 很快,他端着杯子回来,一只手从齐翌腋下穿过,拖着他,把他拉到床边靠坐着。 齐翌就着老池的手,喝下凉水,才感觉好受了些,但喉咙还是疼得厉害,浑身酸麻无力。 一杯水喝完,齐翌沙哑的问:“怎么不开灯?” “跳闸了。”老池咬牙切齿:“比赛正到关键时候忽然跳闸,但家里电闸又没问题,就去配电房看,发现果然是那边的阀门跳了,鼓捣老半天都没弄好,推上去就打下来,推上去就打下来,他妈的!” 齐翌呼吸渐渐平复,也恢复了了点力气:“你刚刚去配电房了?” “对啊,感情这帮人在玩声东击西,我前脚刚走,这些人就来了,还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一回来就发现你房间门关了,明明喊你不要关门的。” 齐翌已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更关心那个鬼影:“不是我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追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看上去不像人,反而像猴子。跑得贼快,我追到电梯房结果它一晃就不见了。我怕你这边有问题,就赶紧先回来。你跟它过了两招,有没有什么发现?那玩意儿是猴子吗?” 齐翌摇头,声音依旧沙哑:“应该不是猴子,但我也没太看清,在床上抬头时看了一眼。它当时趴在天花板上,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脸上全都是黑毛,只看得见一张嘴,我甚至怀疑它可能没有眼睛。” “啥?”老池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脑袋拧了一百八十度?没有眼睛?老齐,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他原本已经把“鬼”这个概念从脑子里甩出去了,但齐翌描述的影子太诡异,他又有些动摇。 齐翌没回答,他同样后怕,身子还在不时战栗,内心的阴影挥之不去。 当了这么多年法医,他不是没有直面过危险。多年来他破过形形色色的案子,见识过大量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虾仁魔,甚至发现过埋在现场的土制燃烧弹,离死亡不比这回远太多,但都没这次这样,让他恐惧不安,深感无力。 无路逃生,无法反抗,无能挣扎,眼睁睁的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散失的感觉,令他绝望。 第33章 迷茫 还是老池先打破沉寂:“它还有什么特点?” 齐翌缓过劲来,闭上眼,在脑海里还原刚刚的场景,一边总结:“异常灵活,绝对比猴子还要灵活得多,速度很快。” “还有呢?” “它很烫,隔着衣服我都能感受到那股热量,恐怕超过五十度,估计有五十五左右。” 老池懵了:“很烫?” 他无法理解,鬼不都是冰冷阴森的吗? “对,很烫。”齐翌笃定的点头:“最后一点,那东西很硬,我打中过它几次,感觉它没什么事,我反而骨头都要断了。” 老池更懵了,齐翌描述中的东西,根本不像鬼,也不像他已知的任何生物。 “对了,还有一点更奇怪,那东西虽然滚烫,但又不时给我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老池揉了一把脸,怀疑的看着齐翌:“你被吓傻了吧?” 齐翌没接茬,它自己都想不明白,不怪老池这反应。 两人陷入沉默,齐翌抬头看老池手里的杯子:“能不能再给我倒杯水。” 他还是很难受,又说了不少话,喉咙刺痛刺痛的。 老池很快回来。 咕嘟,咕嘟。 又一杯水下肚,齐翌才觉得喉咙润了些。正要给老池道谢,就听到啪嗒一声,电终于恢复,卧室和客厅灯火通明。 “咦?来电了?谁把电闸推上去了?” 齐翌豁然起身:“可能是那鬼玩意儿,快去看看!” “好……”老池正要起身,就看到齐翌身上的血:“你受伤了?也不说一声。” 齐翌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推老池一把:“先去看看,再拖来不及了。” “我先处理你的伤吧,我走了,你这里咋整,更何况等我过去早跑了,不如调监控。” 他说的有理,再加上那玩意儿太邪乎了,齐翌不确定老池对上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也就不再坚持。 “我先看看伤口。”老池拉开齐翌的衣领,看看他脖子,又看看肩膀,松口气: “还好还好,伤口都不算深,脖子上只是破了点皮,肩膀麻烦点,但也还没到要缝针的程度。不过你这伤口有点奇怪,感觉像是被抓破的……” 齐翌推开他手,说:“就是被爪子抓破的,得去打针狂犬,可能还得打破伤风。直接去诊所吧。” 老池说:“行,我先打电话报个警,就说家里进贼了,被盗……” 刚说一半,他看看齐翌身上的伤,改口说:“被抢劫了,喊他们来处理下,顺便保护现场。” “对了,你给我的菜刀也不见了。” “啥?” …… 找回千元机,在床底下找到菜刀,老池带齐翌出门处理伤口。等重新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 老池家的沙发被划烂了,几个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但老池翻了几遍,确定东西没丢。 再应付完派出所民警的例行问话,就四点多了。 ——即使他们都是警察,很多繁琐程序也没法精简。 问话的时候,主要是老池在说,齐翌有保留的讲了几句,说没看清袭击自己的“人”,便一直低头看手机。 他在看录下来的视频,尤其是自己接到电话前一阵子的,希望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送走民警,两个人简单收拾,老池转头看齐翌:“你再睡会儿。” 齐翌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们也该去上班了。 “算了吧,没多少时间了。” 老池态度坚决:“不行。”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老池不由分说:“我就坐你床边给你守着,你好好休息。” 齐翌拗不过他,但客卧两人都不太敢待,于是转移到了老池的主卧。 和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齐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心情跌到了谷底。 如果说前两天,对方还只局限于在心理上干扰的话,今晚是真的想杀了他,他们不再刻意抹去痕迹,反而肆无忌惮把老池家翻的一团乱。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齐翌很不安,脑子异常清醒,身体却很诚实,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老池熬了一夜,在七点半的时候晃醒了齐翌。 草草洗漱完,老池开车去单位,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很压抑。 “前面路口绕一下,我去买个早点。” 老池见了鬼一样看着齐翌,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绕路去买早点。 齐翌淡定的下车,带了三份早点回来,递给老池一份。老池吃完没吃饱,还要去拿,被齐翌拍掉了手。 “咋滴,我一宿没睡,多吃你一个包子都不行。” “有主了。” 老池还要问主人,齐翌没搭理他。 往齐翌办公室走时,老池问:“昨晚上的事,你有思路了没?” “没有。歹徒的动机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打击报复,而且我今早看了几眼客厅,发现他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池想不通:“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家里有什么好找的?” “他的目的应该是我,可能以为有什么东西被我从家里带到你那了。” “那回头去你家看看。” 齐翌点头同意:“这事尽量先别让太多人知道。” “嗯。”老池再次和齐翌达成一致:“我也不想被病假。” 推开办公室门,齐翌一愣,王支队坐在他的椅子上。 老池紧跟着走到门口,正打算进去,忽然缩了缩脖子:“王支队,早啊,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们。听说你们昨晚遭贼了,小齐还受伤了?” 说着,他目光落在齐翌脖子上,齐翌脖子缠了一小块纱布。 齐翌点头没说话。 王支队知道他就这个性子,只说:“案子我让人从派出所提上来了,我亲自派人去办,你们放心。” 老池忙说:“谢谢王支队。” “要不要给你们调个班,处理下事情?” “不用。”齐翌摇头:“可以一起处理,不会影响窃尸案的进展。” 实际上齐翌和老池巴不得白天黑夜都留在支队里,即使在支队中也碰到过怪事,但他俩还是下意识的认为单位要比家里安全的多。 即使歹徒或者“鬼”真的胆大妄为,敢在刑侦支队动手。起码碰到事情嚎一嗓子能摇到人,一分钟内起码能来三五个。 王支队没再提调班,顺着齐翌的话说案子:“对了,听晓渝汇报,昨晚有新收获?” 第34章 安排 齐翌回答:“算是不小的收获。晓渝查到一起之前侦破的案子,就是二月下旬发生在同小区的自杀坠楼案,可能和高会城这起案子有点关系。” “一个多月前的案子。”王支队拉下脸:“那桩案子谁破的?怎么还留下了尾巴?” 老池支支吾吾:“是我……” 王支队瞪着他。 老池赶紧解释:“但现场勘查组,尤其是法医和痕检这两块都很笃定的说能排除他杀可能,我们也没摸排出死者跟谁结过仇,没人有作案动机,才以自杀案结案的。” “哦?” “当时是石主任亲自操刀做尸检。”老池果断把石怀仁卖了:“也是他亲自担任的现场勘查组领队。” 王支队的表情又有变化,变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不久,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小齐,你认为呢?” “我当时在出差,石怀仁也没跟我讲过这案子,”齐翌面无表情的说:“我对本案的了解都只源于纸面,说不准。不过,死者多半确实是自杀的,只是自杀动机可能有问题,也是因为动机,才和本案扯上关系。” “动机?”王支队琢磨起来。作为二十多年的老刑侦,他除了经验丰富,嗅觉也很灵敏,从齐翌三言两语间,已经品出了不少东西。 琢磨了小会,他就对老池说:“等会你把案卷拿给我看看,顺便去找老石,让他把尸检、痕检等数据拷一份给我。” “好。不过尸检数据老齐已经拿到一份了。” 王支队有些意外,老齐和石怀仁不和他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管这点小事,只嗯一声,站起来往外走:“东西尽快送过来。” 老池笑呵呵的说:“王支队慢走。” 目送王支队离开办公室,齐翌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拉开抽屉翻出个闲置u盘,把资料拷进去,递给老池。 老池接过盘,目光又瞄向齐翌桌上的手稿复印件。齐翌抬手摁在那叠纸上:“这东西我还有用。” “可王支队明说了要……” “你自己找石怀仁再复印一份去。” “我就不能拿这个再复印一份吗?” “不能,队上的打印机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再复印会失真。” “……”老池无语:“我拍个照发给王支队行了吧?” 齐翌这才松手,让老池拍照。 拍完照后,老池匆匆离开去送资料。 齐翌翻出手机。昨晚拍的视频足足有四个多小时,他没时间从头到晚看过去,只是把自己醒前那一阵看了几遍。 他是凌晨一点十分醒的,灯是一点零八分熄的,同时,视频背景中隐约还有关门声、推窗声。 开窗的时候,屋内窗帘被风吹开,灯光能照进来,房间里还算明亮,加上他手机性能虽一般,也配有超级夜景功能,视频亮度还可以,只是色彩失真而已,不影响看。 但他没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袭击他的诡影从何而来,又是怎么上的天花板。 又接连看了两三遍片段,齐翌决定把视频拷一份,请图侦室的同事和姜晓渝帮忙查查,看能不能找出问题。 连续三个晚上的诡异遭遇,已经成了他压在胸口的石头,即使到了单位,他也出奇的难以进入工作状态。 老池去而复返,进来时手背“咣”一下撞在门框上。 他也很不在状态。 齐翌提议:“今晚就不走了,待在支队,再有问题方便解决。” “好。那接下来怎么办?”老池吸着冷气揉手腕。 “今天主要调查汪藏锋,以他为突破口,查清两件案子之间是否有关联。” 老池问:“怎么做?直接找他?” “不,先别急着找他。你带个靠谱的兄弟,去走访坠楼死者的高中、大学同学,看能否问出点当年的事,另外再帮我追问下冷藏室冰柜的检查结果,还有我办公室排风管道的情况。 我去找晓渝,查查汪藏锋近段时间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同时跟高会城老家派出所的同事联系,问下调查进展。” 老池同意:“行。还有别的事么?” “我想想……哦,有件很重要的,”齐翌敲敲脑壳,说:“你问问肖寄泽,拜托他帮忙查的,有大量乌鸦聚集,长有柳树和芦苇的高山湿地山谷找到没有。” 送走老池,齐翌给姜晓渝打电话。 按理拜托别人帮忙,应该他去找人家的,但他跟姜晓渝办公室另外三人不熟,待那难受,只能麻烦姜晓渝跑跑腿了。 很快,姜晓渝来到他办公室,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但状态还不错。 她一眼看出齐翌有些低迷:“翌哥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我那个电话吵到你了?” “跟电话没关系,昨晚半夜遭贼了……吃早点没有,早上顺路给你带了包子和豆浆。” 齐翌说着把包子豆浆推过去,请姜晓渝帮忙总要表示表示。 “谢谢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晓渝拿起包子,边啃边说:“哪个小偷这么胆大包天,连警察都敢偷?” “不是一般的贼,可能和窃尸案有关。”齐翌切入正题:“关于汪藏锋,还有查到别的信息吗?” 姜晓渝摇头:“基本上就是对昨晚调查结果的补充——比如我还查到他最近和读法律的同学联系比较密切,买了刑法、刑诉法和相关司法解释的书目钻研,还反复看‘法外狂徒张三’的法学课,甚至还看了柯南和神探夏洛克等知名的侦探剧。” 齐翌的面瘫脸险些没绷住,他居然觉得汪藏锋还蛮可爱,跑去看这些东西…… 不止齐翌表情古怪,姜晓渝也挺无语:“怎么说呢……一开始看他关注这些内容,我第一反应就觉得他相当可疑,但现在……他有作案动机这点毋庸置疑,可我总觉得他脑子估计有点问题,不像有能力能搞出这些玄乎事的样子。” 齐翌深有同感,顺嘴问:“你有什么看法?” 姜晓渝没想到齐翌会这么问,卡了下壳,才不是很确定的说:“他不是跟读法的同学联系密切吗?先跟他同学接触接触?” 第35章 恶毒 齐翌同意:“晚点我给老池电话,让他安排人联系。对了,汪藏锋的手机信号?” “昨晚一直在家的,今早七点半出门,沿地铁六号线快速移动至闻声桥,从五号口出来,在附近逗留一阵后前往顶峰国际大厦,之后信号就有点飘,大部分时间停在b座,有时也会飘到附近。” 听她说完,齐翌头也不抬的说道:“他在那上班,一家主营装修设计的小公司,在b座22楼。” 姜晓渝诧异:“这都能记住?” 齐翌脸色古井无波:“后面有进展随时给我电话。” “行翌哥,”姜晓渝语气一顿,略显兴奋的看着齐翌:“如果有出外勤的机会,顺便带我去长长见识呗?” 齐翌反问:“你想出外勤?” “主要是好奇啦,而且总觉得不跑跑现场,不亲手逮两个嫌疑人,这刑警当的像假的一样。” 她的心态倒很好理解,齐翌并不觉得奇怪:“那你得找老池商量,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跟我说没用,我只能带你解剖尸体,鉴定伤情。” 想到她在照片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尸体,姜晓渝缩了缩脖子:“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翌哥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 齐翌起身:“等等,还有件事,算我个人拜托你。” “哎?你说。” “我们昨晚不是遭贼了吗?我录了几个小时的视频,麻烦你看看?” “好。”姜晓渝赶紧拷了视频,逃也似的跑了。 目送她离开,齐翌摸出手机上微信,临时置顶几个人和群,逐一发消息问话。 陆续有人回消息,齐翌一边回复,一边整理。 忽然发现大群有些热闹,他点进去看两眼,结果发现高会城的那帮家属,除了长子没露面之外,其他一个不落又来了。 齐翌感概,这帮人还真是“孝子贤孙”。 平时借口工作忙事情多,看都不去看老流氓,让他自己鳏居在家,一把年纪还得靠送水谋生。结果人死了后他们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连班都不上了,天天来队上闹。 他不太关心这帮人的情况,扫了几眼就退了出去,但在切出去的瞬间,瞄到条信息,又赶紧点回群里,往上划拉消息。 很快,他找到那行消息,是新人小罗说的:我就知道,看见人家跳楼死了,他居然能说出那种风凉话,肯定不是什么好鸟!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继续往上翻,齐翌找到了更关键的信息: 罗尤勇:我想起来了,跳楼案发生的时候,这家伙也在现场围观,说话很难听。 电子物证—姜晓渝:他说什么了? 罗尤勇:他说那女娃儿穿这么露,不是什么好货色,肯定是出来卖的。 电子物证—姜晓渝:??? 电子物证—姜晓渝:过份!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死了活该!活该那里被切!妈的好气,我都不想查下去了! 电子物证—殷正良:晓渝!别乱说话。 盯着这几条消息,齐翌琢磨许久,找到罗尤勇私聊: 齐翌:小罗,你刚刚说的,怎么回事? 罗尤勇:什么怎么回事? 齐翌:高会城说死者风凉话,你怎么知道的? 罗尤勇:发现高会城头的时候,现场围观的居民说的啊。有人认出了他,指出高会城之前说的风凉话,还评头论足的说了几句,我们几个就问了下。 齐翌:做笔录了吗? 罗尤勇:就随便聊了几句,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只在调查报告里写了两句。 齐翌:能具体点说说吗?围观居民怎么讲的? 罗尤勇:也没什么,就有一个人说高会城看起来老实敦厚的人,没想到内心这么阴暗。但更多人反而还认同高会城的看法,说那女孩穿的红衣红裙,又露胸又露腿的,还画浓妆,听高会城一说确实不像正经人,说到后面他们还吵起来了。 齐翌若有所思。 碎尸案调查初期,高会城给齐翌的印象确实是个老实巴交的送水工,还是依据尸检结果锁定凶器,进而锁定嫌疑人后,才从嫌疑人嘴里得知他欠钱不还的事。这事也只有高会城和嫌疑人知道,否则嫌疑人早就被警方锁定,也不需要齐翌在解剖室里肝上四天。 在外人面前,高会城一向伪装的很好,像个好好先生,怎么会对自杀女孩的尸体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正想到这,另一个小群来了消息。 秀宁镇派出所民警走访得知,在高会城同辈人中确实有那种说法——他曾屡次墙间郑华芬,搞大了郑的肚子,逼迫郑不得不嫁给他。 不少村民都说,郑华芬是高会城强抢回去的老婆,可惜时间过得太久,当年也没有报案,加上郑华芬已经去世,取证比较困难,现在也早已过了追诉时效。 但包括郑华芬的兄弟姊妹也都证实此事,可信度很高。 所以,高会城确实有墙间的犯罪前科,甚至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少,只是没被立案。 齐翌目光灼灼,对高会城的了解更深一层,也控制不住对他更加厌恶。 无成本的犯罪,很可能会助长他的邪火,令他产生再次作案的想法,然后付诸行动。 而坠楼案发生后,高会城在现场围观时说的那些话,证明他对死者许艾铃存有极深的恶意,深到他甚至不能在外人面前维持的敦厚人设。 许艾铃入住城南小区后不久,即与已谈婚论嫁的男友汪藏锋爆发激烈争吵,之后从衣柜中翻出几年没穿的红衣红裙跳楼自杀,据说,穿红衣自杀,是含有极深怨气,想要化身成厉鬼复仇。 同时,许艾铃有为数极少的性经历,发生在青春期末——当然,不排除其他损伤导致荫稻瓣膜破裂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极小。 在许艾铃自杀之后,汪藏锋开始研究犯罪手法,讨论学习犯罪技巧,钻研刑法和刑诉法,看各式侦探推理作品。 高会城遇害后,尸体被人窃走,升值器被人切下,经口塞进肚子里…… 把这一条条线索记下来,齐翌看了很久,觉得自己离真相近了几步。 第36章 伏笔 他又很快皱起眉头,高会城肚子里的乌鸦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齐翌很确定他不认识汪藏锋,汪藏锋没理由对他下手。除非,汪藏锋极端到认为齐翌帮高会城抓住了凶手,所以他也该死。 齐翌继续分析,他不指望能一下把所有谜团都解开,只是试图把思路理顺。 如果齐翌推测没错的话,高会城一下招惹了两个要他命的狠人,也着实够牛批的,算得上取死有方了。 可他想不通自己怎么被牵扯进来,为什么会碰到这些怪事,为什么会遭遇诡影袭击。 肩膀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翻出了昨天拍的肩膀伤口照片,陷入沉思。 从形态看,除了四道创痕的走向之外,根本找不出抓伤的特征,如果单独拉出其中任意一条研究,甚至容易被判定为锐器造成的切创——创口的创角两端锐利干脆,拖痕擦痕极不明显,创缘四周平整,罕见剥脱的皮瓣皮屑。 而脖子上的伤口也是如此,创口接近圆形,创缘清晰明确,创壁光滑平整,如果不是太浅的话,也很接近刺创。 这说明那鬼东西的爪子锐利到了夸张的程度,可能比老池手里那把水果刀还要锋利。 自然界的动物爪子有这么锋利吗? 更别说四五十度的体温,堪比铁石的身体,踢它一脚,齐翌的小腿反而破皮了,到现在还肿着。 不止是诡影,被卡死的房门,莫名的敲击声,也都让齐翌百思不得其解。 意识到自己思维陷入死结,齐翌挣扎出来,查看几个聊天组的消息,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昨晚局里派人下来检查过通风管了,没发现异常,下午还会派人过来彻查和维修。尸柜那边,痕检员们也没什么收获,无法确定柜子滑出来的原因,倒是实验室确定了柜子底部和侧壁的臭油,与乌鸦体内的断指来自同一只峨眉猴。 “又是那只猴子……”齐翌觉得这条信号有些不同寻常,但说不出具体缘由,只能先记下这条信息。 正琢磨着,姜晓渝又找他私聊了。 姜晓渝:翌哥在吗?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齐翌:你说。 姜晓渝:汪藏锋这阵子不是在看各种侦探剧吗?其中不少剧情都怪离奇的,比如神探夏洛克和柯南系列。 齐翌:所以呢? 姜晓渝:你不是说最近也遭遇了不少离奇事件?会不会是从这些剧中得到了灵感? 齐翌一愣,赶紧打字:这些片子中有类似的情节? 姜晓渝: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帮你快速检索下? 齐翌:行,拜托了。 放下手机,齐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遭遇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真是作案人从影视剧中获得的灵感?可那些离奇的手法分明都太过牵强了,顶多只是逻辑上能勉强成立,实际上并不具备可行性。 不管怎么说是条思路,不妨等等姜晓渝的结果。 想着,他发现大群又更热闹了,进去看两眼,发现是高会城的家属们又闹起来了,而且这次还真的找来了无良记者和自媒体网红,群里面炸了。 罗尤勇:妈卖批,我就知道这这一家子人里没一个好东西! 电子物证—姜晓渝:就是就是,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罗尤勇:渝姐,麻烦你盯死他们,他们要是敢乱说话,而且传播量超过标准,立刻把他们拘留!让他们进号子里长长良心! 电子物证—姜晓渝:得嘞,包在我身上! 侦查小秦撤回了一条消息。 支队老王:不要在群里宣泄情绪。 侦查小秦:(冷汗) 侦查小秦:领导,我没说你啊,我说的是那帮王八蛋。 支队老王:欲盖弥彰,你下班别走。 电子物证—姜晓渝:对了,高会城的大儿子还是没来吗? 罗尤勇:没来,他们家就他一个好东西,不吵不闹。 侦查小秦:我看不见得,他倒是没来闹事,可老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不露面,也说不过去,至少得请个丧假回来看一眼吧? 罗尤勇: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早就跟老汉彻底闹掰了? 侦查小秦:闹的再凶,这种事也该回来一趟吧? 罗尤勇:谁知道呢,这一家子都奇葩。 池宇贤:别瞎说,他长子得了尿毒症,在医院住院做透析,这一阵是治疗关键期,来不了。 看见老池冒泡,齐翌眉返回私聊,键入文字发送:在?为什么不回消息? 老池装死,齐翌也就懒得管他。 从几个小群回馈的消息看,目前虽然没取得太大突破,但各个方向的调查都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不需要他操心什么。 很难得的,他居然有了空闲,齐翌去食堂解决了午饭,又回休息室睡了个午觉,结果一觉睡到两点半,期间无惊无险,让他宽心不少。 现在的支队安全防范级别在无形中已拔高了好几档,这几天袭击他的家伙恐怕也突破不进来。 午觉后总算缓解了身上的酸涩感,齐翌看着上午记的笔迹,决定加大力度调查汪藏锋。 他立刻给老池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喂?咋了?有什么指示?” 齐翌说:“上微信。” 老池没忍住骂了句神经病,乖乖挂掉电话。 微信上,齐翌问:走访了一上午,查的怎么样了? 老池回复:目前有两条线索,都来自于汪藏锋的同学。 一条是他高中同学提供的,现在当了律师,他说汪藏锋最近确实经常找他咨询些法律问题,关于无罪推定、追诉时效、取保候审条件之类的。 另一条线索源于是汪藏锋大学时的死党,他说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个中秋节,汪藏锋和许艾铃节后没返校,过了两天才回来的,当时事情闹的还挺大,被记了旷课,那段时间他们的状态也不太对,问他们又不肯说。 齐翌立刻把这两条信息记下,心里已经有了数。 微信那头,老池半天没等到齐翌的回复,明显等不及了,问:怎么样?这两条线索够关键了不? 第37章 缉拿 齐翌无视他的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走访还是回来? 老池回:正打算问你呢,我们走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感觉不太容易取得进展了,你看要不要直接找汪藏锋? 齐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你先回来,带上传唤通知书去汪藏锋楼下等他,我会让晓渝锁定他的位置,你们盯好他的状态,如果他有潜逃的意图,直接拿下。 老池:直接传唤?证据不足吧? 齐翌回:还用我教?他要不跑,就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请他回来;如果他跑了,就出示传唤通知书,把他硬拿回来。 老池:办法倒是个办法,但好像有点不太规矩? 齐翌:他没跑你直接传唤,这才叫不规矩,懂? 老池给他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然后回:好,那我带兄弟们回去了,笔录汇总好给你看看。 齐翌回个嗯字,找到姜晓渝,把事情给她说了,之后就是布控撒网,等鱼儿上钩。 三点出头,老池等一干刑警返回支队,把路上简单整理的笔录复印一份交给齐翌,又带着传唤通知书风风火火的离开。 四点,老池兴冲冲的给齐翌电话:“成了成了!那孙子还真想跑,他还先对我们动手,被我们逮住了,这下至少一个袭警罪跑不了了!” “现在押回来,直接送二号讯问室去,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提前做准备,人押到立刻突击审讯。” “成。” 挂断电话,齐翌火速打开微信,噼里啪啦一通输入,拜托同事启用二号讯问室的设备。 十多分钟后,齐翌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他猜是老池回来了,动身去讯问室隔壁坐好,等着老池把人送进来。 很快,他就看到老池扭着个寸头青年进讯问室,他白衬衣上沾了大片黄泥,衣襟处被撕去一块,纽扣也掉了几颗,看着有些狼狈。 他双臂被反剪着扣在身后,两只手上带着手铐。身后的警察艰难的把他按在椅子上,他也不管手被手铐拷住,一直挣扎,手上已经多了两道血痕,然而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痛一样。 齐翌注意到,他左手外露的臂膀上纹着三个艺术字母——xal。无声念两遍,齐翌猜到是他未婚妻许艾铃的姓名缩写。纹身边缘有些模糊了,颜色大体呈黑青色,明显纹了有不短的年头。 摸手机找到许艾铃的照片,她右手胳膊上果然也纹着wcf三个字母。幸亏不叫kfc,不然怪尴尬的。 想起老池电话里说的汪藏锋袭警的事,齐翌又看向老池身后跟着的年轻小警员,好家伙,他左眼眶青了一块,正拿小冰袋敷着,嘴角却挂着压不住的笑。 稍一琢磨齐翌就明白了,袭警作为行为罪,不管他伤的严不严重,他们已经可以追究汪藏锋的刑事责任了,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而且小伙子受了伤,不难争取到一个嘉奖,怪不得这么高兴。 缺少历练啊,当着嫌疑人的面这么嗨,不利于展开讯问,看老池虽然没啥本事,至少从头到尾都是板着脸的,气势十足。 很快小警员就被人换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四十左右的方脸刑警,姬承鹏,支队有名的审讯专家,担任二大队队长,老池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师父。 要不是姬承鹏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加上王支队花了不少代价留他,去年就让总队挖走了。 他亲自出马,可见王支队对本案相当重视,打定主意要尽快侦破。 讯问室里,姬承鹏酝酿了会氛围,等汪藏锋冷静些,才开口说:“汪藏锋是吧?传唤你来支队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帮你讲?” “别费功夫了,”汪藏锋冷笑起来,完全不带怕的:“既然没跑掉,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了就是。没错,人是我杀的,龟孙儿害死艾铃,老子就弄死他!” “老子早就想这么做了!我要是早点把那人渣杀了,艾铃也不会死了……” 齐翌轻“咦”了声。 这节奏不对,汪藏锋居然说人是他杀的? 杀害高会城的分明是他表侄儿赵传荀,赵传荀自己都认了,供词中各个细节都能对上,作案动机也成立,证据完整真实形成闭环,不可能有错。 现在汪藏锋跳出来说他承认杀人?什么意思?难道他报复的对象不是高会城?支队侦查方向果然错了?碎尸案和坠楼案其实无关,但他们误打误撞又纠出一起命案? 讯问室里,姬承鹏也很诧异,但他面色依旧沉着淡定,让人看不出深浅。 “仔细讲讲,你杀谁了,怎么杀的。” “高会城!”汪藏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道:“我一刀砍掉他脑袋,让他死得太便宜了!”说完,身子重重往后面一靠,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齐翌眉头紧锁,隔着单向玻璃盯着汪藏锋。 在他看来,汪藏锋的表现不似作伪,但他怎么可能杀高会城?凶手分明是赵传荀。 “你杀了高会城?”这时,姬承鹏轻笑起来:“小伙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藏锋脑袋高昂:“当然知道,老子敢作敢当!仇已经报了,老子不亏,只可惜让那龟孙死的太痛快!” “死的痛快?”姬承鹏轻轻摇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杀高会城的?” 汪藏锋咬牙切齿:“我一刀捅进他脖子,用力划拉开,他就爬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抖成个筛子。我砍掉他脑袋,想再往他身上多补几刀,结果正好有人敲门,我就翻窗跑了。” 齐翌眉头松开。汪藏锋说的和尸检结果根本对不上,高会城的致命伤并不在脖子,在后心。 姬承鹏这时又问:“什么时候动的手?” “前天晚上,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是八九点的样子。” “呵,”姬承鹏脸一沉:“小伙子,你最近没跟邻居打过交道,也没看新闻还是怎么着?撒谎也不编的像一点。” 汪藏锋愣住:“什么意思?” “四月五号凌晨高会城就被人杀了,肢解几百块,抛尸在城南小区,就你住的地方,八号凶手落网,你跟我说你九号晚上杀了高会城?” 第38章 前因后果 “什么?”汪藏锋瞪直了眼睛,明显愣住了。 回过神来,他用力砸着身前的挡板,状若癫狂的咆哮道:“不可能!老子亲手干掉了那龟孙儿!一刀!一刀捅进脖子,哗的一下,血喷我满脸,墙壁天花板上也全都是血!我杀的!我报仇了!你别想骗我!” “他居然还急眼了?”齐翌有些意外,第一时间想到“顶罪”,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杀了高会城。 审讯室里,老池直接懵了,而姬承鹏若有所思。 过了十几秒钟,姬承鹏才再次开口:“既然你咬定人是你杀的,我们姑且不论真假,你先说说看,在哪杀的人?” “就在南城小区,挨着天云路,靠近垃圾站那家麻将馆。” “你在麻将馆里杀人?不怕被人发现?” “那个时候麻将馆没人,就高会城自己在里边。” 姬承鹏看向单向玻璃,齐翌立刻会意,拿起话筒说:“你继续审,我喊人核实。等会麻烦姬队把人带来法医室,我给他做个血检。” 通过耳机听到齐翌的话,姬承鹏回个手势,继续讯问汪藏锋。 齐翌和姬承鹏都怀疑他酗酒过量甚至可能嗑过药,产生了幻觉。 同时,既然又有人跳出来声称对碎尸案负责,那么此前抓获的嫌疑人赵传荀就得再审一遍,齐翌也得以老池的名义去安排人把事办了。 讯问工作继续有条不紊的展开,姬承鹏和汪藏锋一问一答,构成了个跟齐翌推测的大同小异的故事。 七年前的中秋夜,刚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小情侣,在羞涩与忐忑的心情中开了间房,想要尝尝禁果的滋味。 小情侣前戏做了七七八八,就要开始鼓掌了,不解风情的汪藏锋却认为黑宾馆的小雨伞质量不好,执意出去便利店买。 结果等他红着脸买了盒超薄螺纹小雨伞,兴冲冲的跑回黑宾馆时,许艾铃已经被人玷污。 这事给汪藏锋和许艾铃造成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姬承鹏问:“为什么不报警?” “想过,但她不肯。她说被人拍了视频,如果敢报警视频就会公开,到时候她就去死,我还能说什么。” “玷污许艾铃的是谁?” “高会城。” “你确定吗?” “确定。” “你看到了?还是许艾铃跟你说的?” “都不是,但肯定是高会城!不然他手里怎么会有照片和视频?不然艾铃怎么看到他就崩溃了,还穿着那年中秋买的红裙子自杀?” 齐翌惊诧不已,许艾铃跳楼时穿的红色连衣长裙竟还是那时候买的,可想而知她跳楼时怨念有多深。 而此时,姬承鹏追问:“许艾铃跳楼前,你跟她吵架了?” “没有。” “很多邻居都表示听到了争吵声。” “……” “你老实说,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不是吵,只是争了两句。我喊她报警,她死活不愿意,也不肯走出来。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嫌弃她不干净……” 老池忍不住了:“你还嫌弃人家不干净?”。 “我没有!”姬承鹏声音拔高了许多,显得很尖利:“你听不懂人话?我说我从来没嫌弃过她! 但她呢?都谈婚论嫁了,还走不出来,每次到了关键时候就又哭又叫,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血气方刚,有生理需求!我们俩就为这事争了几句。以前也不是没争过,她从来没寻过短见啊,不是高会城那龟孙刺激到她,还能是什么情况?” 隔壁,齐翌默默掏出手机,给姜晓渝发了几条微信,再看看其他小群。 其中一个群有新消息:小秦和罗尤勇已到达汪藏锋说的麻将馆,经现场勘查和走访,排除了麻将馆中发生过凶杀案的可能:前天晚上,麻将馆一直经营到凌晨两点多,根本没给汪藏锋留下作案空间,现场也没有任何血迹。 汪藏锋说的杀人案件根本不成立。 齐翌反手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姬承鹏,姬承鹏看了眼,没打乱自己的节奏,继续按部就班的往下讯问,补全细节。 过了个把小时,姜晓渝找到齐翌。 “你怎么来了?”齐翌站起来:“不方便在微信上说?” “确实比较复杂,当面说的好。”姜晓渝给他份报告,上边有图有表。 齐翌接过报告,边查看边示意姜晓渝好好讲讲。 姜晓渝说:“依据你提供的信息,我在网上找到了你说的视频。 这个视频最早在一月底被人上传于某涉黄平台中,被包含在一个达30g的视频包内,其中该视频点击量是最高的,达四十万次以上。” 说完,姜晓渝扭头看向玻璃那侧的汪藏锋:“是他招供了么?所以你忽然让我查那女孩的视频?” 齐翌收起报告,摇头:“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简单说,我们的判断可能有误,查错了方向。 当年玷污许艾铃的未必是高会城,他可能只是看到了那段视频,没忍住说了些话,导致许艾铃受了刺激。另一方面,汪藏锋或许真的不曾嫌弃许艾铃,但心里有疙瘩,你懂我的意思吧?” “啊?” 齐翌不再言语,他的目光透过单向玻璃,落在汪藏锋脸上。 下午六点四十,汪藏锋的血检结果出来,实验室在他体内发现吲哚烷胺类药物存在的痕迹,进一步化验后,确定该药物为超强效半人工致幻剂——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摄入剂量估计不大,但足以产生明显效果。 老池忙问:“这就是说,汪藏锋供述的那些,所谓在麻将馆杀死高会城的事情,全都是幻觉?” “不一定是幻觉,也可能只是梦。” “啥意思?” “大多数致幻剂不直接制造幻觉,只是扭曲感官,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当然也不例外。但除了扭曲感官外,它还可以影响人的记忆,有可能将某件强烈想做的事,以梦境的形式展现,然后固化为记忆,并对此深信不疑。” 老池似懂非懂。 齐翌也没指望他懂,直接说:“这药属于独品,加上袭警,直接拘留吧,拘起来慢慢查。” 第39章 冒牌货 老池不再细想:“已经在办前置手续了。另外,去看守所的兄弟回了消息,高会城确实是赵传荀杀的,这点毋容置疑,就算再跳出几个人说自己杀了人,赵传荀也翻不了案。” 齐翌补充:“不能排除汪藏锋冒名顶罪的可能,他乃至他家人的转账、收款记录、银行流水等必须详查,还有家里也要仔细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什么的,你尽快安排人做吧,可以找晓渝帮忙,更快一点。” “好。所以你晚上还旁听不?” “听。现在先去吃饭。” 两人走到食堂,随便打了点饭菜坐下,刚扒拉两口就看见罗尤勇和小秦端着餐盘走来。 “哟,组长、翌哥,你俩都在啊。”小秦发现了他俩,拉着罗尤勇过来打招呼,坐在齐翌边上。 齐翌下意识挪屁股,挪远了三厘米,并把餐盘往回拉了点。 老池替他打掩护,问:“下午查到什么了?” “正要找你们汇报。”罗尤勇说:“我们查完麻将馆后顺便走访了一圈,了解汪藏锋的情况。” 老池立刻来了精神:“讲。” 小秦接话说:“关于汪藏锋的评价就先不说了,走访面不够大,比较片面,主要是不在场证明这一块。 三个主要的时间节点,高会城遇害前后、尸体遭窃前后,以及他自己供述的前天晚上九点多,他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条件。” 齐翌问:“都是些什么证明?” “高会城遇害时他跟自己高中同学见面,问些法律上的问题;尸体遭窃的时候,他在桌游店打剧本杀,听店员说他是这段时间的常客,玩的特别凶;而前天晚上九点他在顶峰国际里的一间音乐酒吧喝酒。” 老池难得抓住关键词:“喝酒?” 小秦接着说:“对。另外,汪藏锋并不承认自己嗑了药,姬队怀疑这小子可能是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人下药了。” 老池看向齐翌:“有没有可能,那个麦芽糖什么什么酸,就是在喝酒的时候吃下去的?” “麦角酸二乙基酰胺!”齐翌认真纠正,然后仔细想了会儿,摇头: “不好说,刚刚查出来的药物应该是在二十四小时内摄入的,这种药的半衰期只有三五个小时,十二小时左右药理作用就会基本消失,但不能排除他多次服药的可能。” 老池问小秦两人:“当时跟他喝酒的都有谁,查到了吗?” “是他的两个同事,”罗尤勇说:“不过据他们说,当时还有个人和他们拼桌,那人挺热情的,还请他们喝啤酒,跟他们聊了很久。” 小秦补充:“最近汪藏锋的心情都很不好,甚至有些神经质了,喝酒时可能也有借酒浇愁的想法在,喝的很凶,后来还是那人送汪藏锋回去的。” 齐翌问:“他们放心陌生人送汪藏锋回去?” 罗尤勇反问:“有什么不放心的?打车还不是陌生司机送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小秦凑到齐翌脑袋边,压低声音问:“翌哥,你是不是怀疑这人有问题?我们在查了,可惜当时他们坐的位置是酒吧监控的死角,没拍到。” “电梯监控呢?” “拷回来了,但他们都说不清具体什么时候走的,只好送图侦慢慢筛,估计晚上就会出结果。” “还有别的收获吗?” “暂时就这些。” “好。”齐翌端着盘子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老池愣了瞬,赶紧跟小秦俩说声抱歉,然后端起盘子追上去:“老齐!等等我!” 一边追他还一边赶紧把最后两口饭扒拉进嘴里。 走出去好远,老池才追了上来,问:“你等等我!走那么急干啥子?” 齐翌默默掏出张纸,叠整齐后递给他:“你先把嘴擦了。” “啊?哦!” 老池擦完嘴,随手把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看得齐翌眉头直跳,脚步又加快几分。 老池大踏步追上,问:“去哪儿啊?” “图侦。”齐翌言简意赅。 “这么急着要把那人揪出来?” “总觉得这个人很关键。汪藏锋最近密切接触的所有陌生人都很关键。” 老池懂了。 走到电梯口,齐翌伸手按“↑”键,但刚一碰到就缩了下指头,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过了一秒才重新按下去。 “怎么了?”老池问:“又有静电?” “嗯。” 齐翌想起昨天去老池家时,在电梯房里他也因为静电竖起了头发。他忽然觉得很奇怪,当时身上带着这么大的电荷,按电梯键的时候怎么没被电到?当时他身上的巨量电荷,是在按键后才附上的? 齐翌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脑子里闪过昨晚经历的一幕幕。 印象最深的就是伤他的诡影,卫生间的那面镜子也在他脑海不时浮现。 老池也很纳闷:“奇怪,最近这么潮湿你老还老带静电?你最近经常碰带电的东西?” “没印象。” 叮! 电梯抵达一楼,梯门打开,打断了齐翌的思绪。 老池轻轻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别想了,先看了监控再说,等会儿还得去讯问呢。” 齐翌和老池并肩进电梯,上了五楼。 刚进图侦室想问问情况,齐翌就发现值班民警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图侦工作不好干,忙碌起来的时候强度和压力比起大名鼎鼎的程序员有过之无不及,今天值班的哥们年纪轻轻就秃了头,他们私下里都叫他黄绝顶。 黄绝顶问:“你们是来问电梯视频的吧?” 齐翌点头:“嗯,我们过来看看昨天扶汪藏锋进电梯的是什么人。” 他看齐翌的眼神更奇怪了:“我已经查到了。当时扶着烂醉如泥的汪藏锋进电梯的,就是你。” 齐翌暗道一声果然,看到黄绝顶的表情他就有所猜测了。 老池却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不可能吧?前天晚上老齐跟我在一块啊!等等,他们是几点钟进电梯的?” “凌晨一点零八,算昨天了。” “那会儿老齐在我家呢,不可能是他。”老池很快反应过来:“冒牌货又出现了?还跟汪藏锋有接触?” 第40章 露馅 老池说完,黄绝顶看齐翌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与安慰,任谁接二连三的碰到这种事都得抓狂。 齐翌面色如常:“能给我们看看视频吗?” 黄绝顶侧身后退,引他们到大屏幕前站定,打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中,高高瘦瘦的齐翌搀着汪藏锋走进电梯,汪藏锋半个身子都压在齐翌肩上。 汪藏峰的衣襟湿了一大片,隐约可见少于黄白色的秽物。他脸色苍白,双眼半闭,微微张着嘴,明显是喝麻了,全无意识。 他俩刚进电梯,后边又跟进来两个青年,同样脚步虚浮,脸色一红一白,嘴角都挂着憨憨的笑,看着也喝大了。 电梯门缓缓关闭,齐翌忽然抬头看向监控,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黄绝顶抬手往空格键上啪嗒一敲,暂停住视频,说:“后边跟的那两人就是汪藏锋同事。通过大门监控,能看见他们出了大厦后就往不同方向走了。” 说完他又调出大厦大门的视频给齐翌看。 看完视频,老池扭头看向齐翌:“老齐……” “别说话。” 齐翌示意黄绝顶再放一遍视频。 黄绝顶习惯性的摸摸自己亮瞪瞪的脑门,照做。 连续看了三四遍后,齐翌忽的又说:“八号那晚嫌疑人偷尸体的视频能调出来不?主要是冒牌货抬头看监控的那一截。” “这个我得找找。”黄绝顶又摸摸脑门,齐翌怀疑他脑壳可能是被他积年累月盘润的。 他动作很快,十几秒就找到了文件,又多分出一个屏,把视频打开拉上去播放。 这段视频齐翌也看了两遍,随后眼睛就在三个屏中来回瞟。 老池又忍不住了:“你有什么发现?” “冒牌货抬头时呈现出轻微的高低肩,往左上方抬头更明显。”齐翌表情严肃:“我怀疑他颈椎可能有问题。” “噢?”老池振奋:“这是好事啊,难得抓住冒牌货的一大特征,但你咋这表情?” 齐翌连鼻子都皱起来了:“这种程度、这样表现的颈椎损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背影,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说不上来。” 老池更振奋了:“你认识他?太好了!赶紧想这龟孙到底是谁?” 齐翌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摇头:“不行,太模糊了,而且越想越没感觉。我一定见过这人,但可能只打过几个照面,所以不熟。” “要不……”老池提议:“试试把这人脸打上马赛克,你单纯看步态和身材,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齐翌摇了摇头:“没用,他肯定深入研究过我,甚至刻意训练过很长一段时间,步态基本跟我一致,身材也跟我很接近。只有抬头的瞬间让我觉得熟悉,所以我看视频觉得违和。” 老池:“那就打上马赛克,你光看他抬头?” 黄绝顶摸着脑门说:“我同意,可以试试,打码很快的,我当场就能给你搞定。” “行。”齐翌这次没拒绝。 老池又说:“打过照面,但是不熟,接触不多,又这么针对你,大概就是你经过手的刑释人员或者罪犯家属吧?” “嗯。” “实在不行的话,我看干脆就把你经办过的案子全部调出来,过一遍,看看你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 “嗯。” “我印象里你跟命案的嫌疑人及其家属基本都很少接触,但在伤害案中,因为伤情鉴定的缘故跟涉案双方都接触不少,应该重点查查伤害案。” “嗯。” “哦对,命案的受害人家属也得过一遍,很多家属不能接受解剖的,强制解剖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仇视,也不能放过。” “嗯。” “哎,你咋一直嗯嗯嗯的,回我个准话啊。” 齐翌无语:“按你说的办。” “那行,”老池乐呵呵的说:“回头我提前找王支队批条子。” 话音刚落,黄绝顶就抬手敲下回车键,盘着脑门说:“搞定了。” 齐翌立马抬头看大屏幕。 摒除五官样貌的影响,齐翌感觉脑海里的影子愈发清晰,甚至已呼之欲出了,可就是差口劲儿吐不出来。 看了十几遍视频,他呼吸都粗重起来,感觉一口气憋在喉咙,堵的他心烦意乱,渐渐成线的思路也有朝着乱麻发展的趋势。 就像不停的抄写一个字,越抄越像错别字。 “不行,”齐翌果断摇头:“一直盯着看没意义,越看越陷进去。” 老池便提议:“那先走吧,也差不多到审汪藏锋的时间了,你趁机会换个脑子,我回头找王支队批张条子好调案卷,做好两手准备。” “行。” 老池又扭头看向黄绝顶:“大黄,麻烦你把这几段视频拷给我。” “滚滚滚!”黄绝顶笑骂道:“别叫老子大黄,唤狗呢?” “狗?”齐翌脑子里轰隆一声:“我艹!居然是他?” 但下一瞬,他又纳闷起来:“不可能啊,怎么会是他呢?” “谁?”老池忙问。 “石怀仁。” 老池脸色骤变,赶紧过来捂住他嘴拖他走,跟老黄打着哈哈:“他假酒喝多了说胡话呢,不要理他。” “你放手!”齐翌眼睛一直盯着大屏幕,脖子左右躲闪,挥开老池的手:“我知道违和感从哪里来了……不是因为打过照面但不熟,是太熟了,可冒牌货根本没法和石怀仁对应,身高、身材都不对,他也不可能扛起高会城。” 听到他这话,老池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的他也想到了些事:“石主任颈椎确实有伤,好像是早几年在高速路上尸检时,车辆经过弹起的时候打在了他脖子上,差点丧命,治好后就留下了病根,一抬头就会露出轻微的高低肩。” 齐翌补充:“而且,冒牌货看监控时露出的笑,跟石怀仁招牌表情太像了。就很奇怪,不可能是他,但怎么这么像?” “……”老池暗中瞄一眼黄绝顶,说:“你对石主任偏见太深了,这里边肯定有误会。” 他在暗示齐翌,有外人在场,多少维持住表面上的团结。 齐翌不理他,眼里只有监控视频。 “像,真的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齐翌声音都没减轻半点。 第41章 齐翌? 老池恨不得当场给他毒哑了。 黄绝顶明显不想趟这趟黄水,装作没听见,老池在旁边打哈哈:“我看你是太思念石主任出现幻觉了。” 齐翌回过神,收回目光看向黄绝顶,摸出u盘递给他:“能不能把视频拷贝一下。” “行,你们拿回去慢慢看。” 收好盘盘,齐翌道声谢,转身就走:“去讯问室吧,别让姬队等太久。” “等我一下!”老池觉得就这样走有点拔掉无情,给黄绝顶说声回头请他吃饭,这才出门追齐翌。 走进观察室,才发现姬承鹏也在,他正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讯问室里的汪藏锋。 “师傅,”老池主动招呼:“抱歉,让你久等……” 姬承鹏打断他:“没,正打算观察一下汪藏锋,你来早了也没事。” 老池的目光顺势落到汪藏锋身上。 他坐姿不像之前那么嚣张了,垂着脑袋,佝偻着腰,胳膊软趴趴的放在挡板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丧丧的气场。 姬承鹏在旁边解释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他的记忆有问题,但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齐翌和老池:“如果他体内的lsd不是有意识自主摄入的话,他自己也是受害人,只能说存了杀人复仇的动机,你们觉得他算不算杀人犯?” 齐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谁也不想碰到这样的事情,但他在‘记忆’里已付诸行动,现实危险性和社会危害性并不比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低,何况他还袭警,已构成犯罪,没必要对他客气。”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姬承鹏点头接受:“行,那我就把他当杀人犯来审了。” 齐翌又说:“再审他的时候,你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我。” “认不认识你?”姬承鹏不理解。 齐翌解释:“冒牌货又出现了,还在前天晚上陪汪藏锋他们喝酒,凌晨时送汪藏锋回家。” 姬承鹏恍然:“懂了,你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印象,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冒牌货的线索。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暂时没有,我想到再跟你说。” “好。”姬承鹏同意但没动,还在盯着汪藏锋。 老池也跟着煞有介事的盯着汪藏锋。 齐翌知道老池坐不住,提议道:“今天派了好几组兄弟出去调查,你不如先去汇总一下线索,等这边好了我再打电话你你过来。” “好嘞!”老池借坡下驴,转身就走。 讯问室里的汪藏锋又有动作,他抬起双手,对着自己巴掌看半晌,然后缓缓捂住脸,躬下腰,额头抵在挡板上,肩膀不时耸动。 姬承鹏轻声说道:“他开始后悔了。” 齐翌问:“可以开始讯问了吗?” “再等等,”姬承鹏说:“想要在他这里取得更彻底的配合,还需要再酝酿下,这样更容易攻破心防。” 齐翌点头回应,他很少参与审讯,这方面的经验和能力远不如姬承鹏。 又过了十多分钟,汪藏锋重新坐直上身,手也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泪眼盈盈,偶有颗泪珠顺着脸滑落,他恍若未觉,只是呆呆的坐着。 “差不多了。”姬承鹏说:“再晾下去容易让他走极端,给池猴子打电话喊他回来吧。” “池猴子?”齐翌微愣,他第一次听说老池还有这样的绰号。 感觉这家伙虽然不太稳重,又有点憨憨的,但怎么也扯不到“猴子”吧?难道是夸他身手敏捷? 姬承鹏失笑:“你可能不知道,这家伙在外面跳的很。” 齐翌摸出手机拨老池的电话,拨通即挂。 姬承鹏转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他。” 很快,老池回来,在门外跟姬承鹏聊了几句,便走进讯问室。 察觉到动静,汪藏锋机械的转过头,看向二人,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麻木得很。 “聊聊吧小伙子。”姬承鹏坐下,本子轻轻扔到桌上,又摸出手机:“给你看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汪藏锋脖子不动,眼眸转过去。 “嗯?”下个瞬间,他忽然瞪大眼,身子用力朝前抻:“齐翌?你们找他干什么?你们怎么知道他的?等等……齐翌?他是齐翌?我怎么认识他?齐翌是谁?” “……跟他喝过酒?我没有喝酒,但我确实记得这个人……齐翌?齐翌到底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他?很熟悉,可是……到底怎么回事?” 记忆错乱让汪藏锋看起来像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姬承鹏也不催,静静的等他整理好记忆。 几分钟后,他勉强平静下来,看着姬承鹏:“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要你配合调查。”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小伙子,看来你没弄明白形势。” “形势?”汪藏锋冷笑起来:“什么形势?我是嫌疑犯你们是警察吗?那又怎样?你们还能打我?” 姬承鹏嗤之以鼻:“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不跟如实交代,配合我们查明真相,难道你真想不明不白的背上杀人命案?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买单?你到底知不知道谁在帮你,谁在害你?” 汪藏锋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想想你自己的父母吧,傻娃儿!”姬承鹏继续说:“就算你再怎么痛恨高会城,再怎么想要亲手报仇,他死了都是不可辨驳的事实,你难道还真想为了出口恶气,真背上杀人罪,致你父母不顾? 退一万步说,跟你耍朋友的女娃儿,她也是独生女吧?你觉得自己真爱她的话,是为了出口恶气合适,还是帮她劝慰她的父母,带她父母走出伤痛来的更有意义?” 汪藏锋脸色微变,说不出话来。 “再退一步,许艾铃刚跳楼自杀不久,高会城就死了,之后你被抓,脑子里多了杀死高会城的记忆,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你就从来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不可能!”汪藏锋下意识的排斥这种可能,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卖还帮数钱的憨批。 “这么自信吗?” 汪藏锋猛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走进讯问室的齐翌,他一副见鬼的表情,双眼瞪得老大:“我日!你……你你你!” 第42章 颠倒 齐翌背着手,缓缓走到姬承鹏边上站定,面无表情的看着汪藏锋。他刚刚收到姬承鹏的暗示,来汪藏锋面前露露脸。 “你……你们!”汪藏锋三观仿佛都要崩塌了,记忆再次错乱:“你们哪里找来的人?喂!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叫齐翌?我是不是和你喝过酒?” 齐翌一动不动,毫无回应,像个雕塑。 “汪藏锋,”姬承鹏再次开口:“你好好看看,前天晚上陪你喝酒的,是他吗?” “你们……!”他小小的脑袋瓜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未知让他迷茫而又惶恐:“喝酒?齐翌?这不合理,像做梦……对!都是梦!我在梦里见过你!你灌我酒!可是……梦?怎么会是梦呢?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齐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姬承鹏一眼,见他点头,转身就走。 身后,听到姬承鹏说:“小伙子你搞清楚,事实上,杀了高会城才是你的梦,前天晚上你在喝酒。” 砰。 齐翌轻轻将门掩上,也不去观察室了,就站在走廊上,靠着窗户吹风。 他脑子里大概串出了一根线——冒牌货暗中给汪藏锋的酒里下药,然后在酒精和lsd的共同作用下给他催眠。 催眠并没有谣传的那么神奇,但在烂醉如泥加致幻状态的双重debuff影响下,配合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技术,不难为他量身打造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 等到第二天,在他昏睡状态之下,再给他用一次药,并行催眠术,加深梦境的印象,再用催眠手法将他意识里的梦境和现实的记忆颠倒过来,就能取得他们看到的效果。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成,如今这层纸被捅破,再有姬承鹏这一外力,汪藏锋会把梦境和真实记忆扭回来的。 想着催眠,齐翌转过身,看着支队外的车水马龙,忽觉一阵恍惚,眼前景象仿佛朦朦胧胧,好像隔了一层雾。 雾? 窃尸案发生当晚,他回值班室休息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他用力眨眨眼睛,果然也像上回一样,朦胧感瞬间消失,窗外街景恢复应有的清晰。 他不确定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把手抬到眼前看了看,一切如常。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被下药了? 齐翌脑瓜子嗡嗡的,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什么? 齐翌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有汪藏锋在前,他明白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惜手段。 虽然朦胧感消失,但保险起见,还是给自己做个血检的好。 想到就做,齐翌转身就走,回到实验室自己抽了四管血,送去实验室请他们帮忙做个鉴定。 看在他承诺的火锅的份上,化验员同意了。 齐翌又回到审讯室外,等着老姬问完话,看着窗外的街景,脑子里想着汪藏锋和冒牌货。 他搞不明白冒牌货的动机,想不明白冒牌货为什么会盯上他和汪藏锋,不知道这家伙制造这些看似精妙奇诡,实则分分钟就会被戳穿的假象,究竟有什么目的。看起来好像只是纯粹给他们添堵而已,没有实际意义。 而且昨天晚上,诡影的行为也与以往格格不入,不再是装神弄鬼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奔着要他命去的。 但如果真的要他命,更应该趁他熟睡或者接电话的时候动手,而不是趴天花板上练瑜伽,被他发现了才行动。 还有很多的谜题没有答案,但汪藏锋或许是个方向,齐翌认为有必要去他家里看看。 想着想着,齐翌出了神。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当他下定决心拉上老池去一趟城南小区时,讯问也结束了,老池锅底大的巴掌拍在他背上,唤回了他的思路。 “撅着臀儿趴这干啥呢?” “滚!”齐翌没好气的拍掉他爪子,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多:“问话结束了?” “结束了。”身后的姬承鹏说:“还好,汪藏锋只是憨,并不是彻头彻尾的傻批,我们已经取得了他的配合,但他的记忆相当混乱,要展开进一步的讯问,恐怕得等他梳理好记忆。” “目前有什么收获?” “大概确定他是被冒牌货催眠了,他对冒牌货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对他而言这两天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就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很多事情都不确定。 当然,也不排除他撒谎的可能,有冒名顶罪的嫌疑,我们也需要时间去调查取证。我建议先送看守所,让他睡一宿,让大脑自主梳理好记忆,明天再继续。” 齐翌表示支持。 老池道:“我也安排人再去找找汪藏锋同事,问问他们在酒桌上都聊了什么。” “那我去汪藏锋家里看看吧。”齐翌对老池说:“你和我一起,还是给我安排个人?” “一起吧。” …… 车上,老池时不时瞄一眼齐翌。 “干嘛?”齐翌被他看得不耐烦了。 老池小声哔哔:“这么晚还出门,真的没问题吗?” “配枪了吗?” “带了啊,出外勤肯定得带着。” “那不就结了?” “啊这……”老池还是纠结。 如果是对付歹徒那好说,手里有枪,他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崽,以一当十都不带怂的。但要对付齐翌碰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没什么底气。 可也不能因为没底气就不办案了,他干不出那样的事。 很快开到城南小区,一脸平静的齐翌下车,目光穿过小区的栅栏门看进小区里,心里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 里面路灯密度不高,亮度也不尽人意,整个小区昏昏暗暗的。 借着昏黄灯光,可以看到门后面长着几棵高大的国槐,枝条叶子在风中不住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树下遍布大片野蛮生长的石楠,此时花已绽放,给小区笼罩上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 驻足观察几秒,两人便迈步朝前,向保安出示过证件和健康码后走进小区。 走到汪藏锋楼下,齐翌顿足,打量了几眼周边环境,目光很快落到颗勉强被修成球形的石楠花树上。 一路走来,这颗石楠是长势最好的,枝繁叶茂,上边绽满了白花。 齐翌说:“我记得高会城的头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眼睛正好对着这栋大楼的门口。” 第43章 痕检 老池接话:“是啊,当时还有兄弟推测,凶手可能是想借助石楠花的味道来掩盖血腥味。” 说完他才回过劲来:“等等,跳楼的许艾铃当时尸体就倒在大楼门口……你想说,凶手刻意让高会城看着许艾铃死的地方?” 齐翌神色不动,多年的谨慎让他不轻易下判断:“可能只是巧合。” 老池也说:“对啊对啊,杀高会城然后抛尸的是赵传荀,他只是单纯泄愤,哪里知道高会城跟许艾铃的死有什么关系。” “走吧。”齐翌不再多想,大步走进居民楼里。 坐电梯上二十一楼,两人走到汪藏锋家门口。他家门开着,门外拉了条警戒线。 齐翌刚抬手压着警戒线,正打算跨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喝问:“谁?” 老池认出了声音主人:“我,池宇贤!老毛你这么晚还没下班?”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池啊。”毛宁安声音传出:“我也想早点休息,可这不你喊我来汪藏锋家里查查看有没有大量现金之类可疑物的吗?” 老池尴尬了。 齐翌喊他别啰嗦,赶紧进去。 他们和毛宁安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齐翌对他印象不错,就同事来说,不讨厌。 穿好鞋套走进汪藏锋家,毛宁安正好从卧室出来,他打量着二人:“哟呵,小齐也在。怎么,我办事你俩还不放心,亲自来监工呀?” 除了毛宁安,他徒弟也在,给毛宁安打下手。 小徒弟过来跟齐翌俩打个招呼:“翌哥!池哥!” 齐翌嗯了一声,开始观察汪藏锋家。 老池笑着说:“分明是看你们太辛苦,想着等会儿收队了请你们吃个宵夜。” “少来!”毛宁安:“到底啥事儿?” 老池看向齐翌,齐翌不得不开口:“汪藏锋招了点东西,我们来看看。” “噢?”毛宁安好奇:“需要帮忙不?痕检这块我们俩学科交叉的应该挺多。” 齐翌微笑:“麻烦了。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他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现金也只有一点零钱,也没发现夹层什么的,我正打算来客厅再找找。” 齐翌说:“辛苦了,我们过来一起查吧,这样快点。对了,重点查查指纹、足迹之类,看看除汪藏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可以啊。”毛宁安一口应承,才问:“你们有方向了?” 老池给毛宁安说审讯结果以及关于“催眠”的猜测,如果那天晚上冒牌货送烂醉如泥的汪藏锋回来,还对汪藏峰记忆动了刀子,应该要在这呆挺长时间。 汪藏锋和许艾铃租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目测七八十平的样子。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布置很用心,小两口东西不少,但摆放整齐。从地面残留的痕迹看,桌椅沙发在近期被人调过位置,显得更加讲究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看得出来,这对小情侣对家居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只有热爱生活、享受生活又懂得思考的人,才能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同时,还有温度。 老池在旁边打趣:“呦,看不出来,汪藏锋这段时间看着颓废,家里还收拾的挺干净。” 齐翌看到房子,在联想汪藏锋现在的样子。 也许,许艾铃还在的时候,汪藏锋不是这副模样。 不会满嘴脏话,不会借酒浇愁,跟他们一样,是个正经的社畜,也许经常加班,可回到家,两小口会一起在厨房忙进忙出,准备晚饭。 许艾铃穿着被玷污那晚新买的红裙,或许并不完全是在控诉,也可能是想纪念曾经的美好。 可惜,许艾铃已经跳楼自杀,汪藏锋也进了看守所,虽然暂时还不能说“锒铛入狱”,但也没太大区别。 齐翌又想起昨天吃串串时姜晓渝说的话,有些感慨,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知道许艾铃一定很绝望,才会毅然一跳,离开这个她深爱的世界。 “放心吧,我会还你一个交代,揪出曾伤害你的人,让他付出代价。”齐翌暗暗承诺。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眉目——最初上传视频的很可能就是嫌疑人,姜晓渝已经在追踪了。 至于原本怀疑的高会城,有可能只是看过那段视频,于是在看到许艾铃时生了淫念,对许艾铃造成了极大的二次伤害,再加上和汪藏锋吵了一架,最终导致她想不开跳楼身亡。 “老齐?”看他半晌没回神,老池忍不住推了推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发现了?” “没,”齐翌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干活吧,老池跟我查查客厅。” 毛安宁看向主卧:“好,那我再查一遍主卧,之前还真没重点看过指纹鞋印之类的痕迹。” 定好分工后,齐翌径直朝茶几走去。玻璃茶几上面,最容易留下指纹。 打着有色手电,齐翌把玻璃茶几里里外外都看了遍,上面的杯子茶具都没放过,可是一枚指纹都没见着。 齐翌倒也说不上失望,茶几太显眼了,稍有点脑子的作案人都能想到,难免被重点清理。 他又把目光落在沙发上。 冒牌货想要搞事情的话,沙发上也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沙发和茶几不同,乍一看干干净净,其实最是“藏污纳垢”。 不出预料,即使汪藏锋平时收拾的应该还算勤快,当齐翌把沙发垫拖出来时,也在缝隙里发现了少量的毛发、皮屑还有指甲碎片。 齐翌一丝不苟的把这些“垃圾”全部捞出,放在铺了层塑料膜的茶几上,然后就俯下身子仔细拆解这些碎片。 边上的老池看见齐翌好像有收获,凑过来问:“老齐……” 齐翌一把捂住:“别过来!你的呼吸会打扰我工作。” 老池:??? 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皮屑毛发,老池讪讪的站起身。真别说,他的呼吸确实有可能吹跑这些证物。 齐翌这才继续干活。 很快,他就从一堆杂毛里翻出根又粗又长的黑发,捻在眼前细细观察。 头发目测七八厘米,跟他差不多长短。 第44章 乌鸦 更幸运的是,头发的根部带有小球状的油脂粒,有较大概率能检出dna,而且油脂粒的颜色为干净均匀的乳白色,说明这根头发脱落的时间不长。 汪藏锋长期留着寸头,最长的头发都不到两厘米,这显然不是他的头发,很可能是冒牌货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齐翌有些振奋,赶紧把它小心的装进试管里,贴上标签,然后继续翻找。 类似的头发又找到了五根,长度大差不差,粗细相当接近,齐翌怀疑它们的主人可能脱发比较严重。 齐翌最近没怎么休息,脱发也很严重,这冒牌货跟他还是全方位的像。 清理完沙发缝隙,齐翌一手撑地一手扶沙发,匍匐身子,脑袋贴地,正打算看看沙发底下,鼻子忽然闻到股若隐若现的酸臭味。 他立刻凑近沙发,鼻子迅速短促的吸气,仔细甄别空气中的各种味道,最后锁定在沙发的脚撑处。 他打开有色手电,缓慢切换了几次角度后,在脚垫周围发现了极细微的水渍残留,顿时眼前一亮,一动不动的盯着呕吐物。 汪藏锋回家后大概吐了,呕吐物就堆积在这一片,之后被冒牌货重点清理,以至于齐翌险些错过。 冒牌货清理的越仔细的痕迹,齐翌就越是要查。从味道判断,脚撑底下可能有“酸水”渗透进去,躲过了清洗。 他头也不回的喊:“老池,过来抬沙发!” “哎!” 老池从卫生间探出身子,麻溜的小跑过来。 他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一直没发现什么,就等着齐翌喊他。 他左手托住沙发边角往上抬,脚撑下果然有一小片比较明显的凝固水渍,甚至还有一小颗花生碎。 齐翌跪匐在地上,先用镊子收好花生碎,再拿生理盐水蘸湿棉签,小心翼翼的刮下水渍。 老池力气大的一批,近百公斤重的大三座沙发被他单手毫不费力的提起一侧不说,还偏着头往下看,气定神闲的问:“你又有啥发现了?” “呕吐物,”齐翌说道:“带回去化验一下,如果里边能检出lsd,就能证明我们的猜测,汪藏锋确实是喝酒时被人下了药。” 老池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抬起头不看了。 很快,那一小片痕迹被擦的干干净净,齐翌坐起身,把试管小心的放进勘察箱里。至此,齐翌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但他并不满足,还想再检查检查,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冒牌货留下的痕迹。 老池见他忙活完了,问:“可以撒手了不?” “再坚持一下。”齐翌说:“我把沙发底下的东西清出来看看。嗯,你再抬高点儿。” “哦。”老池干脆把沙发一角举过头顶。 齐翌头也不抬,已经对老池这种一身力气无处放的莽夫行为免疫,倒是毛宁安的小徒弟有点不好意思,他正好出来上厕所,看见这一幕问:“池哥,需要帮忙不?” 老池甚至还是只用了单手,另一手对他挥了挥:“不用,你忙去。” 沙发底部彻底暴露在齐翌面前,一览无余。底下很干净,没有多少杂物,只在深处角落留有少许裹着灰尘皮屑的头发团,也不知是被冒牌货清理过,还是汪藏锋平时连死角处的卫生也很重视。 考虑到沙发缝隙里的毛发杂物,齐翌倾向于认为是冒牌货清扫的。 还是那句话,冒牌货仔细清扫的地方,就是他调查的具体方向,他先不管角落的头发团,打着手电仔细检查地板瓷砖。 功夫不负有心人,搜查两分钟后,还真让他发现四枚并行的指印样水渍,可惜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指纹,冒牌货相当谨慎,清理的时候戴着编织手套。 没办法,齐翌只能把指印固定好,然后随意瞥了眼头发团,犹豫两三秒,还是把它们清了出来,然后让老池把沙发放下。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大致扫几眼发团,眉心一簇,摊手取出其中一个小团子,小心翼翼的把它拆开,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黑色羽绒。 “这是……”老池凑来脑袋盯着羽绒看,他比齐翌还敏感,想到了前几天遭遇的乌鸦群,问:“乌鸦毛?” 齐翌没回答,两指轻轻挫动,羽绒在他眼前旋转起来。 老池急了:“这到底是不是乌鸦毛啊?” “不好说,”齐翌也拿不准:“可能是乌鸦绒,也可能是羽绒服里跑出来的鸭绒,拿回去检测一下。如果是乌鸦绒的话,基本可以确定,冒牌货肯定跟乌鸦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将羽绒也装进试管里收好。 刚做完这些,忽然有只飞蚁撞向齐翌右脸,他下意识的挥手拍落飞蚁,然后抬头一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进了一大群飞蚂蚁,绕着吸顶灯上下翻飞打转。许是察觉到齐翌的目光,几只飞蚁忽然落下,朝着齐翌扑来,被他不客气的两巴掌拍飞。 “要下雨了吗?一下进来这么多飞蚁。”齐翌下意识的皱眉偏头,看向阳台外,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吞了一口唾沫,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老池……” 曾在支队看到的诡异一幕居然又复刻了——大群乌鸦正在楼外盘旋,无声翻飞。 察觉到齐翌面色有异,老池也偏头往外看,顿时就惊呆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的场景,那种冲击感比起齐翌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老池还很怕鬼。 老池吸了一口凉气。 “老毛!老毛!”他忍不住叫唤,这个时候人越多越有底气:“你们赶紧来一下!” “来了来了,”毛宁安一边回话一边往外走:“怎么了?” 走到客厅他也呆住了:“哎?要下雨了?这么多飞蚂蚁……” 话音未落,他又看到阳台外盘旋的乌鸦群,更是目瞪狗呆:“我去,哪来这么多乌鸦!” 三个人齐齐看向门外,天空是一片静谧的死沉沉的灰色,黑色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上下翻飞,好像在窗外看了他们很久。 正这时,齐翌脸色骤变,猛一个箭步蹿上前,用力拉上阳台的玻璃门。 砰!砰砰砰! 门刚关上,四五只乌鸦就如离弦之箭般,重重的撞在玻璃门上,坚硬锐利的鸟喙甚至将玻璃门嗑出了几粒白点。 第45章 来无影,去无踪 “我艹!” “艹!咋回事儿?” 老池和毛宁安都被乌鸦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齐翌关上门后也退到三米开外,心有余悸的看着外边的鸟群。 几只乌鸦扑过来撞在阳台玻璃门上,此刻掉在地上抽搐挣扎,眼看不活了。 老池骂骂咧咧:“邪门了,这群黑毛鸟忽然发什么疯?自杀吗?” 毛宁安后怕不已:“到底什么情况?” “啊!” 就在三人面对阳台陷入沉默的时候,主卧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脸色一变,老池最先反应过来:“糟糕,把里面的小兄弟给忘记了。”说着拔腿就冲到主卧。 齐翌和毛宁安也跟着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主卧的窗户开了两个巴掌宽的缝隙,五六只乌鸦飞了进来,围着老毛的徒弟啄,外面还有更多的乌鸦盘旋,随时可能飞进来。 小徒弟顾不得屋子里的乌鸦,扑过去把窗子关起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头上,手背上已经被啄了好几个血窟窿。 老池大喊一声:“我来!” 说着他一把抄起旁边的书,随意卷成棍子大战乌鸦,没一会儿,几只乌鸦就被拍死在地上。 齐翌默默收起手上的螺丝刀。 几只乌鸦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但被啄一下就是个窟窿,搞不好得少块肉,何况外边的乌鸦成百上千,要全都扑下来攻击,他们恐怕会被活活啄死,而且死的很惨,不亚于凌迟。 几个人面面相觑,齐翌蹲下身,把几只乌鸦尸体搬到客厅茶几上,一字排开。 其他人也跟了出来,老池重新检查了一圈,把家里的门窗都锁上。 那几只撞门的乌鸦早已经扑棱不动,瘫在地上成了死鸟。齐翌目光从鸟尸身上挪开,重新落回鸟群身上。 它们已然在自顾自的无声盘旋,上下翻飞,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也对这儿没兴趣,之前的几只乌鸦更像是脱离大部队擅自行动的“刺头”。 齐翌冷静下来,一边给小徒弟简单处理伤口,一边说:“无缘无故的,乌鸦怎么会忽然袭击我们?” 老池犹犹豫豫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几只乌鸦其实不是袭击我们,它们只是单纯的扑过来而已?” 小徒弟一边吸着冷气,抬头看灯:“它们会不会只是想进来吃虫子?” “有这个可能。”毛宁安还算理智:“大多数鸟类的视力都特别好,这里飞虫又多,它们很可能只是看到飞蚂蚁想进来捕食。”这话说的很没底气,但是此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齐翌给他们泼了盆冷水:“和大多数人的印象不同,乌鸦其实是昼出夜伏的昼行鸟,白天出来觅食,晚上一般在树枝洞穴等地潜伏过夜,很少活动。” 老池心里咯噔一声:“那这些黑毛鸟……” “所以第一次见乌鸦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很诡异,这不符合乌鸦的生物习性。而且作为昼行鸟,乌鸦的视觉细胞偏紫外感光,红外部分基本是瞎的,夜盲症很严重。” 毛安宁觉得喉咙有点干:“房间里毕竟亮着灯,它们应该能看到吧?” “不知道,但主卧没有虫子。”齐翌摇头,他对乌鸦的研究没那么深,之前只知道它们是昼行鸟,杂食且嗜腐肉,其他大部分知识还是这几天恶补的。 三人都沉默了。 处理完小徒弟身上的伤,齐翌再次看向窗外。相比扑下来的乌鸦,齐翌更在意在外边盘旋的大群黑毛鸟。 “一定有人在驱使它们,是冒牌货吗?”齐翌暗想:“这些分明都是野生的乌鸦,他怎么做到的?” 毛宁安说:“对了,我在主卧发现几根又粗又黑的头发,大概七八公分,我寻思不像是汪藏锋的,就都收集起来了。” 老池跟着说:“我们也找到了这样的头发,估计是冒牌货留下的。” 老池又问:“你们有发现其他线索吗?” “暂时没有,你们呢?” “发现了一小滩呕吐物。”老池继续“邀功”。 聊了几句,交换好成果和意见后,他们决定继续干活,毛宁安带小徒弟回主卧,齐翌检查茶几上的乌鸦尸体。 羽毛上或多或少都附着有少量灰尘和柳絮,跟之前碰到的是同一批乌鸦。 粗略检查完,齐翌往阳台走:“我开一下门,你帮我盯着点。” 老池忙喊:“喂喂喂!你要干嘛?” 齐翌没理他,把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把地上的五只乌鸦尸体都捞了进来,然后迅速关门上锁。 他把捡进来的乌鸦尸体。摆弄两下后,他说: “脖子都撞断了。” 老池手上也被啄了一下,看到这些黑毛鸟就来气:“这些乌鸦是疯了吗?如果不是吃虫子,它们都算敢死队了。你说着世界上有人能驯化乌鸦吗?” “不知道。” 齐翌两指掐起颗鸟头。乌鸦刚死,尸体软趴趴的,在空中左右晃动。 熟悉的一幕,让齐翌想到了从高会城肚子里捞出来的那只乌鸦,也是这样软趴趴的,被发现时同样刚死不久,但那只乌鸦死于呼吸性酸中毒,而不是撞断脖子。 脑袋里电光一闪,可惜灵感稍纵即逝,他还是没成功抓住。他不死心,把乌鸦放在手心,凑到眼前仔细扒拉着看,想要找出更多的共同点。 哪有那么简单,除了基本确定这些乌鸦应该来自同一栖息地之外,他没有更多发现。 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老池越发焦躁:“走吧,干正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先别管乌鸦了,等会儿把这帮瘪三带回去随你解剖”。 齐翌虽然不甘,还是只能先把乌鸦尸体装好,回头再腾空检查,当下还是汪藏锋家里比较重要。 冒牌货在这里动了不少手脚,恰说明他们找对了方向,必然要深入调查下去。 重新集中好注意力,齐翌又将电视柜、置物架、餐桌椅等处仔仔细细查过一遍,可惜都没什么收获。 再看一眼阳台外,不知何时,那群乌鸦又消失无踪了,除了五具鸟尸和玻璃窗上的几点白痕,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切都和支队一样,鸟群悄无声息的诡异出现,昙花一现后又诡异消失。 乌鸦更像是某种信号,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又会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第46章 破门 老池不喜欢这种凝重沉寂的氛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还真让他想到件事:“哦对,次卧上锁了,要不要去看看?” 老池刚刚关锁门窗的时候毛宁安就告诉他次卧门上了锁,本来打算最后再开锁看的,他们来了后一分工就没顾上说。 当时老池就发现不对劲,去试着拧了两把,果然没拧开。 齐翌的目光看向次卧,走过去上手转动门把:“怎么回事?” “小问题,这种锁很好撬。”老池一脸轻松,随意找了张硬卡纸从门板缝隙中塞进去,提起一角向下压,用卡纸去顶锁舌。 一顶没顶开,二顶还是没开,老池挂不住了:“这门有点东西……” 他又尝试半天,还是没把门打开,渐渐失去耐心:“老子明明推开锁舌了,门怎么还是不开?没事,你往旁边稍稍,我现在给你踹开!”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等一下。” 他在老池家好像也碰到了这种情况,门怎么都打不开,最后还是老池踢开的,后边齐翌也看过门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能是被轻微的破损给掩盖了。 这回门又被卡住了,会不会是同样的原因?让老池踢门的话,会不会破坏掉证据?但不破坏证据怎么打开门进去?这房间也不可能不查。 “先别撬锁,看看门是不是被卡住了,如果是的话,我们想办法把门中间切开一个洞,别破坏门框,回头再看看上边是不是有机关。” “行吧。”老池接受齐翌的提议,一手继续捏着硬卡纸,确定锁舌已经被顶开后,另一手用力往里推。 门依然纹丝不动。 “应该不是被被重物抵住,大概率是在门框处就被卡住了。” 齐翌递给他一把小锯子:“那动手吧。” 老池下意识接过,然后忽然呆住:“我去,你怎么啥工具都有?这锯子拿来干啥的?” “锯骨头的。”齐翌平静且理所应当的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随身带把锯子不是很合理?” “合理个鬼!”老池吐槽一句,然后拿着锯子开始打量门板,一时间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你还不如给我个斧子,这尼玛怎么锯啊?” 齐翌:“斧子吗?你等我一下。” 老池:??? 然后他就看到齐翌走出去,不一会儿后又折了回来,递给他一把小斧子。 老池更加无语:“别告诉我你一个法医还随身携带斧头。” “消防斧,外边拿的,来的时候我看到楼层上有个微型消防站。你轻点,不要震坏机关。” 老池不再逼逼叨,拿斧头小心的门板上砍出几条缝,然后拿锯子传过缝隙咔嚓咔嚓的快速锯起来。 听到动静的毛宁安又跑了出来:“卧槽,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门被卡住了。”齐翌解释:“门框可能留有重要证据,所以只能选择锯门板。” 毛宁安无语:“哪有你们这样做痕检的,太暴力了,赶紧停下!” “晚了,已经坏了。” 毛安宁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齐翌顶了顶老池,让他抓紧时间继续锯,一边看着毛宁安转移话题:“卧室里查到别的蛛丝马迹了么?” “没,”毛宁安轻叹口气,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是齐翌硬要动手的,便顺着齐翌的话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估计也就那样了。” 他看着眼前的门板,又颇有深意的看一眼齐翌:“如果这门真的被人为卡死的话,那门后边的次卧,说不定会有非常关键的线索。” “不,不一定。”齐翌摇头:“门后的可能不是线索,而是陷阱。开门瞬间很可能有危险,一定要小心。” 老池后退两步:“我突然不想锯门了。” “别闹。”齐翌说:“只要能解除掉陷阱的危险性,对我们来说就是很重要的证据。” 老池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锯子,又看看地上的消防斧,说:“但就这样开门的话,会不会太莽了?起码做点准备啊。” 齐翌纳闷的看他:“你不是一向超莽的吗?” 毛宁安走上来也劝道:“老池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为上,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我看不如叫增援吧,带点工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窗子进去。” “我们只是先把门开个洞,不急进去,可以先通过洞看看里边有什么。”齐翌不同意:“而且外面不见得安全,那群乌鸦不知道藏哪去了。” 想到乌鸦群,老池沉默两秒,转过身继续老老实实的锯门。 很快,门板就被锯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约有半米长,一米五高,弯下腰就能钻进去。 老池拔出枪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往里看,但什么都没发现,里边就是个寻常的空房间,除了榻榻米和少量杂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他又摸出手机,从大洞里探进去,对着四周拍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他不由怀疑的看向齐翌:“老齐,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齐翌不太放心:“你确定什么都没有么?” “确定啊。” “那进去看看吧,”齐翌弯下腰就想往里边钻,老池赶紧抓住他拉到自己身后:“去去去,要进去也是我来。” “行,”齐翌没逞能:“那你小心点。” 老池回了声放心,蹲下身子往里边挪。他没选择弯腰,那样虽然更加轻松,但不利于应变。 摸进房间,他先是举着枪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再次确认安全后,才松了口气,反手把灯打开,并出声说:“安心吧,里边没什么陷阱,安全……” 砰! 全字刚出口,他头顶和榻榻米底下忽然传出一声爆鸣,吸引了老池的注意力。他本能抬头扫一眼,又扭头看榻榻米,瞬间被惊出一头冷汗。 “我艹!这什么鬼东西?” 齐翌和毛宁安都吓了一跳。 齐翌下意识的要冲进房间,毛宁安赶紧一把拉住齐翌,说:“小齐冷静!里边空间小,人多了反而施展不开,交给老池吧!” 说完他冲着房间里大声问:“老池!里边啥情况?吱个声,不行你就先出来!” 喊完那句话以后,老池就不吭声了,好在能看到他站在原地,不至于太过担心。 “我没事。”老池回道。 他身子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方向,手指扣着扳机。 第47章 蛇蝎 齐翌也冷静下来,问:“什么情况?” “蛇!”老池回答:“好大的蛇,三条,拳头粗,圆脑袋,应该没毒。” 靠脑袋是圆是尖来分辨蛇是否有毒很不靠谱,毛宁安忙说道:“你先出来,把洞堵上,我们再想办法。” “好……我艹!” 齐翌看到,老池双腿刚刚弯曲,想蹲下慢慢往外转移,整个人就跳了起来,紧接着见他两腿交错,腰杆用力拧了下,像是往外丢什么东西,然后便是砰砰几声枪响。 一连串的变故,让齐翌瞬间揪起心,问:“怎么了?” “刚有两条蛇落我肩膀上了,幸亏我反应快没被咬到……他妈的!” 老池骂骂咧咧的从房间里钻了出来,骂完后说:“还真没让你说错,里面果然有陷阱,居然藏了几条蛇,真他妈的阴险!” 毛宁安问:“你开枪了?” “没忍住,把那些蛇都打死了。”老池说:“不过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蛇,要不叫增援吧?” 齐翌点头:“叫吧,能藏蛇就能藏别的毒虫,防不胜防,穿上防护服要稳妥点。先把门洞堵上。” 老池打电话摇人,刚挂完电话就耸着鼻子,闻闻自己肩头和巴掌:“你们觉得不觉得哪里有股臭味?” 齐翌本能的一吸鼻子,果然闻到异味:“应该是刚刚那蛇。” 老池一脸嫌弃的头往一侧偏,又骂起来:“妈的!这到底是蛇还是臭屁虫?怎么这么臭?” 几人一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老池蹲在侧卧门口,防止有蛇出来,一脸晦气。 很快增援就到了,王支队亲自带人来的,还带了两套防护服,不过看着像防蜂服,估计扛不住蛇咬。 向老池和毛安宁问过大致情况后,王支队给了齐翌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为什么要劈门?你平时也没有这么莽撞啊。” 老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齐翌总是能用最冷静的样子去做最莽的事,他是没见过齐翌的各种疯批操作。 齐翌没多解释,王支队意味深沉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套防护服要穿上亲自进去。 老池连忙跑过来去抢防护服:“我来我来,哪有我们在外面等着,让领导下地干活的道理。” 王支队拍开他的手:“去去去,我还没老呢,别跟我来这一套!” 说着,就让老池把门板搬开,亲自带人进去。 果然,里边的危险并未解除,他们很快又逮到两条蛇,还有三只毒蝎,他们拿了两个透明的塑料箱子把毒蝎装在里面才出来。 几个人围着毒蝎。 王支队弓着腰,一边脱着防护服:“啥玩意儿,你们有谁知道吗?齐翌。” 齐翌可是警队小百度,有的时候查百度还不知道搜啥关键词,问他贼快。 齐翌辨认了会儿,他研究法医昆虫学时正好粗略了解过这蝎子:“黄肥尾蝎,这种蝎子拥有剧毒且生性凶残,会主动攻击以杀死靠近的目标,相当危险。” 王支队皱着眉:“这几条蛇呢?” “王锦蛇,也叫菜花蛇,属于比较知名的大型无毒蛇,威胁相对小,受刺激时会散发出恶臭,老池手上肩上的味道就这么来的。” 王支队点点头表示了解。 危险解除后,齐翌和毛宁安进入客卧展开痕检,在榻榻米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两个破碎的玻璃缸,又在靠门处的吊顶上发现了个木盒子。 这三者上,齐翌都发现了火药残留,说:“王锦蛇和毒蝎估计就藏在玻璃缸和木盒里,上边被设置了机关,一旦触发就会将盒子炸毁,把蛇蝎放出来攻击我们。不过因为蛇会爬行,所以天花板上的两条蛇没有第一时间掉下来。 而且,玻璃缸上安置的‘炮仗’威力要大的多,炸毁玻璃缸之余还把榻榻米炸出了个洞,吸引了老池的大部分注意,没太留意头顶的状况。好在装毒蝎的缸子没被完全炸坏,跑不出来,不然更危险。” “但我总觉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毒蝎危险,这么大的声响和动静下想靠杀人还是勉强了。还不如不要菜花蛇,多搞点毒蝎子扔到房间角落,更让人防不胜防。” 齐翌点头:“我也觉得,他的目的可能不是要弄死我们,他这么做更像是警告或者威胁,也可能是挑衅。” 王支队冷笑起来:“威胁?可笑!我们堂堂刑警,居然还能让一罪犯给威胁了? 他怎么想的?怎么敢的?挑衅我们有什么好处?这年头还有这么缺心眼的罪犯?脑壳有泡么?” “仇视和报复吧。”齐翌再次扫视一圈客卧。 除了玻璃缸和木柜之外,客卧并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痕迹,显然他之前猜对了,客卧上锁并不是为了阻拦他们调查的脚步,而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门后布置有机关,用来挑衅他们。 卡门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基本坐实了猜测,否则门根本不需要上锁,让他们猝不及防的走进卧室还更容易中招。 “王支队,我先回去吧。”齐翌不想再留下来,他觉得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收集到了一些生物学检材,拿回去化验看看结果。” “去吧,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王支队应允,老池拉着齐翌先去了趟物证鉴定中心,送去在汪藏锋家找到的羽绒,这才回支队,处理手上的毛发、呕吐物等检材送去实验室。 等忙活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吧?”老池问道:“是等一波老毛那边的结果,还是我们先去休息?” “休息吧,”齐翌难得的决定不熬:“养足精神,半夜可能也不太平。” 老池想到昨晚的事,严肃点头:“我的枪先不还了,只要我们人在支队里问题就不大……” “不,你还是还一下,避免出意外,”齐翌说:“枪被偷了更危险,即使不拿来对付我们,光丢枪就会让你特别难受,更别说你在汪藏锋家还开了好几枪。” 这话说的有道理,老池斟酌半天,决定去还枪。反正支队人多,有枪没枪对他来讲区别不大,枪的累赘属性更重一点。 第48章 惊变 (做了一些小修改) 齐翌简单洗漱完后去休息室等他,之后两人商量片刻,决定不锁门,就单纯关着,并在门口撒了一些固定指纹用的铁粉,然后和衣而卧,背靠背浅睡。 结果居然一整宿无惊无险。 清晨齐翌睁开眼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用磁铁把铁粉全部吸附起来,齐翌叫醒老池。很奇怪,这家伙大多数时候明明警觉的很,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但这次睡得很沉。 老池猛吸一口气,手脚炸了一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坐了起来:“怎么啦怎么啦,那个诡影又来了?” 齐翌一手插着口袋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喊你吃早餐。” 老池舒了一口气,又要躺回去:“别闹,我再睡会儿,难得睡个好觉。” 下一刻,老池惊醒:“蛇蛇蛇!” 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一条假蛇从他脸上掉下来,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麻买劈!齐翌你给老子等着!” 老池睡不着了,去到食堂发现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正在角落里淡定的吃着早餐,左手正拿着一叠报告在看,根本不带怕的。 老池要了一碗肥肠面,三个鸡蛋,一碗豆浆,端在齐翌对面重重放下:“你他妈几岁了?一把年纪恶作剧?” 齐翌淡定的说:“你几岁了?一把年纪了还赖床。” “我……”老池还想跟他说道几句,却听见刚打完早餐的毛宁安在不远处喊他们。 “老池,齐翌,早啊!” 毛宁安看精神状态还不错,昨晚应该没有熬太晚。 老池收拾下桌面,给他挪点位置,顺口问:“昨晚忙到几点?” “还好,十二点多就收队了。”老毛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可惜没有进一步的收获。你们这边呢?鉴定报告出来没?” 齐翌头也不抬:“正在看,不过你确定要在你们吃早点的时候说结果吗?” 毛宁安浑不在意,呵呵笑道:“我也是快二十年的老刑侦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说吧。”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齐翌便说:“呕吐物里确实发现了麦角酸二乙基酰胺,基本证明了汪藏锋在饮酒时被冒牌货下了药。 同时,几根头发都比较新鲜,并在其中好几根上检出了dna,为同一人所有,和基因库都对应不上,包括汪藏锋和许艾铃,很可能是冒牌货留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因为跟案子无关——他的血检结果也出来了,除了血小板计数偏多、红细胞体积宽度偏高外,其他一切正常,并没有被下药什么的。这两项对他来说是“老毛病”了,对身体基本没有影响,他也不在意。 听他说完,毛宁安琢磨几秒,小心的说:“冒昧问一句,跟你有亲缘关系吗?” “没有。”齐翌面无表情:“之前就说过我是独生子,而且几个堂表兄弟中虽然有和我长得比较像的,但是都有一眼可见的明显差别。” 老池也是刚知道鉴定结果,多少有些意外。之前齐翌一直在看,他问也不搭理。 齐翌像侧脸长了眼睛,登时扭过头:“你在意外什么?” “咳咳,”老池心虚的说:“我之前还怀疑冒牌货会不会是你的克隆人,既然基因都不一样,那显然不是了。” 毛宁安也讪讪的笑起来:“其实我也想过……虽然克隆不是复制,但真的太像了啊,如果不是克隆怎么这么像的?人皮面具么?还是整容?” 齐翌也不知道,所以干脆不答,默默翻报告,突然想起冷藏室的事,又问:“对了,关于尸柜的调查,有没有新的进展?” “没有,”毛宁安说:“除了被涂了尸油外,尸柜正常的很。但我们也试过好几次,光凭油的润滑就想让尸柜悄无声息的滑出来根本不可能,这事可能会变成支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齐翌沉默。 脑洞大开的老池忽然问:“门被卡住,跟尸柜滑出,会不会是同一个原因啊?” 毛宁安莫名其妙:“风牛马不相及,这两件事你怎么扯到一起的?” “本质上不都是阻力吗?”老池说道:“打不开门可以认为开门的阻力极大,尸柜自己滑出来可以认为几乎没有阻力。” “放屁!”齐翌半点面子不给他:“门打不开,要么是被卡住,要么是被黏住,和阻力没关系。” 老池不甘心,又说:“那就都是看不见的力,门肯定有股力挡着,尸柜肯定有股力在推,都查不清这力的来源。” 这话倒是没错,可惜还是句屁话,齐翌直接懒得搭理他,埋头吃饭。 他吃饭向来很快,几口吃完后把报告折好往口袋里一塞,跟老池打个招呼起身就走,老池又赶紧端着餐盘追上去。 “你咋又跑这么快,等等我哎!” 放好餐盘,老池跟他并肩走着,又问:“现在干啥去啊?” 齐翌不理他,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然后掏出手机,在微信上问孙工通风管的情况,昨天他参与维修了,同时再问问姜晓渝查到视频来源没有。 孙工没回复,姜晓渝倒回的很快,她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并报给姬承鹏,正准备告诉他。 嫌疑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二十岁时曾有前科进去过一回,被判了七年,之后一直住在邮电大学附近,跟几个人一块合伙开了家宾馆,后因住客信息登记不全,有人在他宾馆里西毒卖银被查封,就开起了黑车。 许艾铃和汪藏锋恰巧都是邮电大学毕业的,当年许艾铃在宾馆里被玷污,他最近又上传了视频,嫌疑很大。 齐翌了然,把手机直接丢给老池。 老池手忙脚乱的接过,好悬没摔了,然后满脸懵逼的问他:“你干嘛?想换手机了找我碰瓷啊?” “不是。”齐翌说:“晓渝说上传视频的嫌疑人找到了,很可能就是当年玷污许艾铃并拍视频的家伙,你看一下,回头跟你师父商量商量,看要不要给汪藏锋透露,争取到汪藏锋的配合。” 老池眨眨眼,低头刷了会儿手机,说:“就这事啊,我知道了啊,早上刷牙时师父打电话跟我说了。” 齐翌一愣。 老池干咳两声:“等会儿我要跟师父一块去看守所审汪藏锋,你一块去吗?” 齐翌想了会儿,摇头:“不了,我打算去找一趟肖寄泽。” “噢?你找他干嘛?” “有点事。” 齐翌没细说,老池也就不问了,问也没用。 又在齐翌这边坐了会儿,老池就等到了姬承鹏的电话,他跟齐翌说一声,立马接通,边接边往外走:“喂师父,我在老齐这呢,马上就上去。”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忽然顿住,脸色骤变:“什么?中毒了?在看守所?怎么可能?” 齐翌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老池。 第49章 毒杀 挂断电话后的老池脸色很是难看,臭的让人不敢靠近。 齐翌问:“汪藏锋在看守所里中毒了?” 老池重重点头:“这是极其严重的监管事故甚至监管案件!必须严查、严惩!” 他觉得胸口紧紧地,仿佛被压了块大石头,看守所投毒,这事情比打死个警察都严重,又低吼道:“简直胆大包天!他这是找死!自取灭亡!” 齐翌面无表情:“估计要开会了,我们上去吧。” 平时开会齐翌都是能躲就躲,但这事他知道自己肯定躲不了。 果然,刚到一楼大会议室门口,王支队就群发消息让除值班和出了外勤的民警外,都到大会议室集合开会。 会开的时间不长,也没说多少内容,主要就是提汪藏锋中毒案的严肃性,另外就是动员所有警员,要以最快速度侦破。 从会议室里出来后,姬承鹏又找到齐翌和老池,黑着脸压低了声音说:“最新消息,没救过来,送医途中死了。医院初步诊断是氰化物中毒,具体的还需要小齐你来确定。” 齐翌当仁不让:“行,我去解剖室准备,你们通知家属来签知情书。” “我跟你一起吧。”老池知道这种调查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给齐翌凑人头当工具人,以往他也一向都这么做的,角色定位很准。 两人到解剖室,准备工作刚完成,汪藏锋的尸体就送来了。因为家属还没到,解剖还没法进行,只能做尸表检查。本来以齐翌的性子不在乎这些,但被闹了几次,吃了够多教训,不得不妥协了。 和尸体一块来的,还有看守所提供的视频资料。 齐翌用电脑看了两遍,总结说:“七点五十七分,正在操场活动的汪藏锋忽然剧烈呕吐,很快跟着出现疑似呼吸困难的表现,八点医院值班医生赶到现场,把他抬到另一边,然后脱了他的衣服,给他服用高锰酸钾溶液洗胃。 但八点零六分,汪藏锋出现强直性痉挛,紧跟着出现角弓反张、失禁,值班医生倒了药在手帕上挤压,然后捂住汪藏锋口鼻,估计是亚硝酸异戊酯,之后给他带上救护车,在车里静脉推射了好几种药物……” 说到这,他略一顿,看一眼情况说明,继续说:“医生闻到明显的苦杏仁味,结合症状判断是氰化物中毒,于是立刻现场抢救。 他先是注射的亚硝酸钠葡萄糖注射液,之后用的硫代硫酸钠,紧跟着注射二甲氨基苯胺并口服对氨基苯丙酮,最后挂羟钴胺素点滴。” 放下情况说明,齐翌:“用药上没有什么问题,可惜汪藏锋摄入的氰化物可能太大量了,服用的还是无机小分子氰化物,病程极快,挂起点滴的时候全身肌肉已经松弛,很快就没了生命体征。” 老池飞快记笔记,好悬没跟上,几个药物的专有名词他更懵逼,用的谐音字甚至拼音代替。 记完后,他好奇的凑到尸体跟前,果然有股隐约的苦杏仁味,他又掰开尸体的嘴用手扇风到鼻子里闻了闻,味道更明显了。 “你小心点。”齐翌提醒:“无机氰化物遇胃酸会立刻分解释放出氰化氢气体,有剧毒,闻多几口你可能就着了。” 吓的老池脸都绿了,赶紧后退两步,赶紧给自己戴了两层口罩,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问:“防毒面具在哪?” 齐翌抬手指向某个柜子:“顺便帮我也拿一个。” 从病程看他服下的氰化物量可能大的很夸张,不得不防。 戴好口鼻式面罩,齐翌走到尸体边,先看看他手脚四肢,又观察了会儿躯干,抬手压压皮肤和胸腹最后掰开他的嘴看几眼,说:“死者皮肤口鼻呈现鲜红色,粘膜为樱桃红,都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症状。 其实没必要解剖了,接下来的尸检重点,无外乎是鉴定氰化物的具体类别和摄入量,取胃内容物和血液做鉴定就可以。不用等家属了,直接动手。” 老池怂巴巴的说:“不好吧?要是又挨个投诉……” “不至于,他们看不出来。”齐翌信心满满,立刻动手。 他技术确实牛批,花里胡哨的一通操作,很快就取到了两大管胃内容物,然后用注射器抽了不少静脉血。 “搭把手,把尸体送冰柜,我们直接去实验室。” 老池有些懵逼:“就完了?没下一步了?真的不用解剖吗?” “完了。”齐翌说道,他看着汪藏锋的尸体,惋惜的说:“解剖也只是为了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这些都能直接鉴定出来,就不动刀子了,给他留个全尸吧。” “也好。”老池同意:“也是个可怜人,被利用了不说,最后还被毒杀。可惜线索断了,好不容易……” 齐翌打断他:“不,虽然很惋惜汪藏锋的死,但正是打瞌睡凶手给我们送枕头:能在看守所投毒的没几个,精准投毒就更难,要做的事情不少,一定会留下大量蛛丝马迹,查就是了。” 老池点头。 两人一起扛着尸体进了冰柜,把检材送往实验室,就接到通知说汪藏锋的家属来了。 他们就住在本地主城区,来的快也正常,只是两个老人受不了这种打击,情绪都很崩溃,对警方怨念颇深,他们很容易把汪藏锋的死怪罪到支队和看守所头上,处理不好影响会很恶劣。 这次毒杀案,看守所说不定有兄弟要脱衣服,甚至换衣服。当然,如果是内鬼,换衣服也是应有之罪,不仅活该,还得受千夫所指,视为败类,根本不会有人惋惜同情。 带老人看过尸体之后,王支队便暗示齐翌先离开。 齐翌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跟家属接触本就让他头大如斗,不知所措,能脱身求之不得。 但他刚出解剖室,就看见姜晓渝急匆匆的跑过来。 “翌哥,你果然在这里。” “你找我?” “嗯,有件大事,冒牌货又出现了,而且……” 齐翌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而且什么?” “那边的学长跟我说,你今早去了看守所,接触了汪藏锋。” 齐翌:??? 第50章 离谱 “离谱!”齐翌觉得不可理喻:“冒牌货居然敢顶着我的脸去看守所?而且居然还接触到了汪藏锋?不知道提审起码得两人以上吗?” 姜晓渝语速很快:“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那学长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没跟我说太多。但我觉得,汪藏锋的死肯定跟冒牌货有关系。” 齐翌站定,闭眼呼了一口气,仿佛站在十字路口,车水马龙都朝他奔涌而来,让他应接不暇。 他勉强压下烦躁,理智说道:“你赶紧报给王支队,让他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搞清楚,冒牌货究竟是怎么接触到汪藏锋的,是不是有内应。还有,动作要快,作案人肯定会想尽办法抹去痕迹,拖越久我们越被动。” “我明白,但王支队现在在陪家属……” 齐翌打断他:“这事情比安抚家属情绪更重要,你得知道轻重,快去!” “好。” 目送姜晓渝离去,齐翌深吸口气,握紧双拳。冒牌货比他想的还要大胆,且能量不小。 他不可能独自一人见到汪藏锋,除非拉个监管民警来凑数,但这种明显违规的事,所方没必要冒着风险配合,大可以让他再摇个人来。 如今出了事,看守所恐怕肠子都青了,一定也会展开内部彻查,得争取到他们的配合,免得他们升起遮掩的念头,甚至付出行动,所以动作必须快。 不过这些就是王支队该考虑的事情了,齐翌更多得想想他的处境。事情太大,即使他有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也要面临好几拨调查。 齐翌回到办公室,电脑也没开,泡了杯茶,一口没喝。 这种等待的滋味很难熬。 果不其然,到了九点出头,就有人找到他了,不过态度还算客气,只是例行询问了些问题,齐翌一一回答,对方也还算满意,就结束了这次问询。 之后,从王支队那得知,本案影响太大,市局震怒,这桩毒杀案已上升到市局亲自督办,由总队等部门牵头直接调查,支队已没有太多话语权。 紧跟着又是第二波调查,这次换了个部门,态度强硬了些,但总体还好。 之后是第三波人,态度更加强硬冷漠。 紧跟着第四波,甚至直接玩起了有罪推定,齐翌丝毫没给他们留面子,开口就怼。 第五波,第六波…… 所有人送走,他面临的调查也算告一段落,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齐翌一口水没来得及喝,嘴里发苦,嘴巴已经干到起皮发白。 如果是为了自证清白倒也罢,只是僵硬的走程序,还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要把齐翌逼疯,好像顶着这张脸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此时已是傍晚六点多了。 “翌哥……”姜晓渝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齐翌摇头:“没事,例行询问而已,我一直待在支队,清清白白的,谁也不能给我扣锅,放心吧。嗯,你这边有新的消息么?” 姜晓渝说:“有,听说有人替冒牌货补上了空位,凑成‘双人双岗’一块提审汪藏锋,整个提审过程还算中规中矩,时间也不长,很快就结束。现在他正在接受隔离审查。” 齐翌还是觉得不可理喻:“脑瘫么?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同事没阻止他?” “具体我就打听不到了。”姜晓渝摇头:“而且也不知道冒牌货是用的什么手法投毒。不过基本能确定肯定跟冒牌货脱不了干系,他是七点四十二分结束‘讯问’的,汪藏锋刚回去没多久就毒发了。” 齐翌问:“有没有监控视频?” 姜晓渝说:“没,而且我也黑不进去。” “……”齐翌无语了,晓渝怎么比他还虎,居然还想黑进去。 “对了对了,”姜晓渝转移话题:“你还没吃饭吧?晚上一起吃点?” “好啊,我喊老池。” 姜晓渝发懵了,有些难以理解,女孩子请吃饭你第一反应居然是再拉个男人?而且你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请他的吗? 不过姜晓渝其实已经叫过老池,回道:“我喊了池哥的,他去开车了……呀,估计他已经等了好久,我们赶紧过去吧!” 齐翌点头,跟她并肩往外走:“对了,怎么忽然想到请我俩吃饭?有什么事吗?” “没有。”姜晓渝可能有些麻了,浅笑着说道:“上回你们请我吃了串串,有来有往嘛。” 她内心可能在吐槽齐翌低情商吧。 齐翌不疑有他,默默走着。很快走到停车场,找到老池的车,齐翌拉开副驾驶门,姜晓渝刚刚露出笑容想说声谢谢,就见他歪头侧臀,一屁股坐了进去。 姜晓渝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默默坐进后排的座位。她不介意坐哪,就是单纯误会了,齐翌拉门的时候明明离得那么远,她还以为是帮她开的…… 老池显得有些兴奋,就是不时瞥一眼齐翌,笑容里带有点遗憾,可能是觉得副驾驶不是姜晓渝有些美中不足吧。 发动车车,老池问:“上哪吃?” “还是上次那家串串香吧,味道好,氛围也不错。”姜晓渝不假思索,显然早就想好了地方。 到了味巴适串串香,三人发现时间不太赶巧,正好是高峰期,需要等位。商量了下,他们都不饿,前面也只有几桌,决定排队。 坐下没多久,姜晓渝说:“对了,汪藏锋的流水调查结果出来了些,目前没有发现异常,没有大笔收款,这几个月的收支都符合往常规律。” 老池也在旁边巴巴的把他们昨天去汪藏锋家的事给说了:“我们昨晚去了汪藏锋家,那是一寸一寸的查,查的叫一个仔细,也没找到现金和其他贵重财物,我觉得可以排除收钱顶罪的可能了。结合他肚子里的药物,我更相信他是被人催眠。” 姜晓渝挪了挪凳子更挨着他们,问出了昨天齐翌提过的疑点:“可是催眠有什么意义?牛头不对马嘴,编造的记忆和事实完全不搭,分分钟就会被拆穿啊。” 说完她还补了一句:“而且,从冒牌货冒险毒死汪藏锋看,汪藏锋身上一定藏有能指向他的非常重要的证据,他有暴露的风险,既然如此,按常理他应该想办法把汪藏锋藏好,不该反而让他引起我们的注意吧?” ------题外话------ 求票票求追读鸭,拜谢读者老爷们啦! 第51章 新的目标已经出现 “啊这……”老池看了齐翌一眼,求助齐翌。齐翌根本没想搭理他,臭显摆的,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 老池收回目光,磕磕绊绊的说:“他做的看似没意义的事情很多,冒充老齐,摸进他休息室给他穿衣服,冷柜,汪藏锋家客卧里的陷阱,还有乌鸦群。” 姜晓渝觉得好笑,眉眼弯弯的接话说:“还有乌鸦群,我听池主任说过这件事,今天队上很多人都在讨论,就很奇怪。” “不仅奇怪,而且有些动作完全是自相矛盾。”齐翌终于开口:“我分析了很久,总感觉不像是正常人的行为模式,我甚至怀疑这几天遭遇的事,搞不好是两拨人弄出来的。” 老池:“两拨人?不可能吧?你被人盯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居然还是被两拨人同时盯上?” “可能是我想多了。”齐翌拧着眉心,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话题很快就过了,因为聊不下去,容易聊死,只有齐翌一个人在琢磨,老池和姜晓渝在聊别的事。 过了十几分钟,姜晓渝又对齐翌说:“对了翌哥,我们已经抓住上传视频的嫌疑人,他承认自己传播银会物品,但不承认强间,也讲不清视频哪来的,前后三次说法都不一样。” 老池当即拍大腿:“一定是这孙砸干的!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取证确实很难,他死不承认的话案子没法推进。” 齐翌轻轻点头,人拿到了就好,他也觉得这家伙有很大嫌疑,但是讯问他不拿手,而且证据没拿捏死,还说不准,所以不发表意见。 “另外物证鉴定中心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你们昨天送去检查的确实是乌鸦绒,而且脱落的时间并不久。” 老池惊了:“你咋知道我们昨晚送羽绒去证鉴中心?你在那也有人?” “听同学说的,”姜晓渝说:“正好问他些事,他想起你们跟我一个支队,就拜托我把结果转告你们,但今天翌哥很忙。” “不应该啊,他们保密意识强的很,一般只认文件不认人,同一个队的问了也没用。” “可能我们关系比较好吧,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池将信将疑,齐翌也颇有深意的看了姜晓渝一眼。 姜晓渝果然不简单,可能背景深厚,也可能别有用心,保险起见,齐翌觉得自己得防一手。 而且感觉姜晓渝今晚有点奇怪,隔一会儿丢一个挺重要但又就那样的鸡肋信息出来。 齐翌一向直来直往,想到就问:“晓渝,你有什么事么?” “啊?”姜晓渝连连摇头:“没有啊,就想请你们吃顿饭。” 齐翌不信:“你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都是同事,我们能帮的都会帮。” 姜晓渝迟疑起来,好像快图穷匕见了:“那……” 老池也忙打包票说:“是啊晓渝,老齐说得对,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 “不太好吧?” “说吧。”齐翌一抬下巴。 “那我说了。”姜晓渝看向老池:“池哥,能不能带我出外勤?” 老池:??? 齐翌眉毛一挑,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姜晓渝之前就跟他提过这事,被他搪塞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来找老池。 老池反问她:“为什么会想要出外勤?风吹日晒雨淋的,坐办公室不舒服吗?” “我从小就觉得女刑警很酷,但没想到好不容易当了刑警,居然是坐办公室的,有点不甘心。”姜晓渝低着头说:“可能你们会觉得我凡尔赛,但我真觉得太无聊了,想跟你们试试。” 老池点上根烟,半晌不言,姜晓渝就眼巴巴的看着他。 半晌后,老池吐出一大口烟雾,说:“外勤也没你想的那样惊险刺激,更多的是走访问话的活,或者风里来雨里去的找线索,再不然就是连着几天蹲在一个地方盯梢,只是换一种枯燥而已。” “所以不行是吗?”姜晓渝有些失落。 “四十八号,中桌。”不远处传来叫号的声音,已经快到他们了。 老池没说话,齐翌看了一眼门口招呼的服务员:“所以……这顿饭我们还能吃吗?” 姜晓渝被逗笑出声:“翌哥你说什么呢,当然可以啊,这顿饭只是回请你们,没别的意思的。” 于是齐翌目的达到了,他就是想转移话题。 但老池的想法显然跟他不太一样,他说:“站在我的角度,还是建议你安心搞好技术,比较轻松。 不过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支持,如果你真的想走外勤,建议直接找王支队。外勤永远缺人,只要你说他肯定很乐意把你调来,但你要想清楚,调来容易,想再回去就太难了。” “算了吧。”姜晓渝看着手里的茶:“他不可能同意的,我爸……算了,不说这个。” 齐翌和老池对看一眼,果然这个姑娘不简单,至少她爸能在王支队那打招呼,王支队还得给面子。 可能是因为目的已经“暴露”了,姜晓渝也不再藏着信息一点点往外挤,很快又干脆的说:“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什么事?” “之前群里不是有人说,高会城的长子始终都没出现,觉得不合理吗?”姜晓渝问:“池哥还解释了一句,他得了尿毒症在住院。” 老池点头回应:“有这事,我还记得,就昨天说的吧?” 姜晓渝说:“我还是有些好奇,觉得就算是住院关键期,只要不是在icu里应该也不至于不闻不问,就查了一下他。” 齐翌侧过耳朵,姜晓渝说到这份上,明显是发现了点东西。 姜晓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弯下腰低声说道:“我抽空对他进行了简单调查,在网上发现了他湿屋伟滴筹的信息和其他各个平台的一些东西,发现他妈当初想把自己的肾脏给他一颗,可惜血型都配不起,又磨着高会城给他捐。” 老池好奇的问:“然后呢?” “高会城拗不过,答应做配型,然后发现他的血型跟他也不同,同样配不起。这对夫妻都是b型血,而他是ab型。而两个b型血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老池目瞪狗呆:“就是说……这娃儿居然不是高会城亲生的?” 姜晓渝点头:“当时高会城当场就把他老婆狠狠打了一顿,还在医院里大闹,还上了当地新闻和一些自媒体,之后不久,他老婆就郁郁而终,高会城和他长子也再没往来。” “这些年,他长子过的也很苦,透析耗光了他的积蓄,还和老婆离了婚,债台高筑,靠平台筹钱治病,还照着网上的方法做了自制的简易透析器,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齐翌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姜晓渝问:“你是不是想说,他的长子也具有一定作案动机?” 第52章 溜号 老池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问:“你们是说……高乙恒偷了他爹的尸体,然后把他吉尔割了?” 齐翌低头用脚拨拉着小石子,算是默认。 他之前看过这个名字,老池一说也就反应过来。 高乙恒,高会城的长子。 老池难得抓住实质性的疑点:“不能吧?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尿毒症终末期患者,哪来的力气扛起高会城跑的健步如飞的?” “我也不理解,”姜晓渝说:“我看了高乙恒的照片,没有翌哥高,目测只有一米七五到一米八,而且很瘦,身材特征跟翌哥完全不像,没有假扮翌哥的条件。 但同时,我又查到他住院过程中几次离开医院,还被他的责任医生在逼乎上在‘不遵医嘱’和‘无知者能有多无畏’这两个话题下吐槽过,看医生的说法他自称是回家了。” “不仅如此,离开医院再回去的话,得重做核酸,等结果出来了才能回他的病房,特别麻烦,他被医生骂过好几次,所以我觉得很可疑。” 齐翌下总结:“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离开医院也不来看已故的高会城,说明心里怨念极深,人死了怨气也消不了。” “这么说是很可疑,”老池说:“可是不存在条件的话,有必要调查吗?” “为什么不?”齐翌反问:“汪藏锋的案子被上面接去了,我们无法插手,还要配合接受调查,其他方向又没有思路,不如我们抓住他这条线试试看。” 姜晓渝也说:“对啊对啊,他没有条件,可以找个有条件的人帮他。而且我记得他妈当年被高会城强行占有的事基本实锤了吧?这动机不是一般的强,值得花点功夫查查。” 老池嘟嘟哝哝:“总觉得有点儿戏。” “那这样,”齐翌有了主意:“等会儿我们仨抽空去接触接触他,也不搞传唤讯问那一套,就打着例行问话了解情况的名义,判断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嫌疑。” 老池一脸怨妇的表情:“又要加班啊?” “反正晚上都没事,干完还要回支队睡。”齐翌无所谓,他太想弄清楚这背后发生的一切了,所以只要有一点方向,他都不打算放过。 “行吧。” 聊着聊着,终于轮到他们上桌了,老池又拿了两大盘各式串串过来,还点了小酥肉和刨冰,三人边吃边聊。 吃饱喝足,一看时间才八点,老池直接拉他们去冬兰医院,直奔住院部。结果却被护士拦下了,不让他们进病区。 齐翌直接亮出警察证:“你们这里有没有叫高乙恒的?他在不在病房,我们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护士看到警察证态度好了点。 “16床病人高乙恒,男性,三十二岁,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 “对,是他,他在不在?” “在是在,晚查房的时候有记录,之后也没人离开过。”小护士想起这个病人了,吐槽道:“这家伙确实动不动往外跑,每次回来我们都得拦着他,让他做了核酸去过渡病房等着,他也折腾我们也折腾。” 吐槽完她回过劲来:“哎?他是在外跑的时候犯事了吗?那我们该配合,你们办过手续没有?文书我看看。” “来得及,没赶上办。”姜晓渝笑眯眯的说:“你看这样可以吗,我们给你出示健康码行程码登记,然后你把高乙恒喊到过渡病房,我们就在过渡病房谈,或者就在外边电梯间谈也可以,谈完了我们再出钱让高乙恒去做个核酸。” “这……”小护士有些为难,斟酌了起来,还是不同意:“你们就把手续补了再来嘛,怕他跑掉的话,留两个人在这边守着,一个人回去办也行啊。” “时间上太吃紧了,我们也怕出意外。” 姜晓渝说起好话,好说歹说,小护士终于松口了:“我帮你们问问吧。” 于是她不管姜晓渝几人的反应,直接端起座机打电话。 这么折腾了四十多分钟,齐翌他们终于进到了隔离病房,护士去找高乙恒。 又三分钟过去,护士急慌慌的小跑着回来,脸色铁青,看到齐翌冷冷的眼神,更加心虚了:“那个……不好意思,高乙恒好像跑了。” “跑了?”齐翌愣住。 “他之前明明在的,病区大门没有病人进出过,我也没想到他会跑。” 齐翌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左胸口,通过工作牌记住了她的名字。 柳依依。 齐翌直接冲出去,跑到病区,很快找到高乙恒的病房,打开门快步走进去。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张床位都空着,中间床被子凌乱的堆在一边。 齐翌上去探手去摸。 还有余温,人刚走不久。 房间深处的窗户大开,窗台上留有半枚脚印,其他几面窗户都安装有限位器,只能开个巴掌大的缝隙,唯独这扇窗的限位器不翼而飞,只留下个黑窟窿。 护士追了上来,急急忙忙的说:“你不能来这边,不合规矩,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能乱来。” 齐翌回头冷冷的看她一眼:“规矩?我配合你们的规矩,结果就刚刚,嫌疑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飞了。你现在还跟我讲不合规矩?” 他的目光让小护士有些害怕,在他身前两米处停下脚步,眼神躲闪,似乎有点害怕齐翌:“我也不晓得他居然能跑呀,他一个尿毒症患者哪有精神乱跑,再说,这里是四楼……” 小姑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齐翌没太为难她,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窗户。 窗户玻璃和把手上都有指纹,他将指纹固定在随身携带的指纹采集卡上,拉开被子,在病床上找到了几根毛发。 他还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猜测高乙恒有脚气。 把这些信息都记下来,齐翌听见脚步声,回头就看到老池和姜晓渝跑过来。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姜晓渝说:“我问了楼下保安,给他看过高乙恒的照片,他说看到高乙恒从出口走了,就在几分钟前。” 老池说道:“我追了出去,但没找到人,医院地方比较大,他可能躲在哪儿,也可能直接打车走了。老齐,查监控吧。” 第53章 定位 监控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高乙恒从住院部五楼的神经内科病区出来,然后搭乘电梯下楼,从挨着住院部的北门离开。 当时护士也没拦着,以为只是去楼下超市买东西的家属,住院部的管理是严进宽出,于是还帮他开门放行了。 而他住的肾病·内分泌内科在住院部四楼,很明显,他从楼外爬到了五楼,然后翻窗户进去。 也不知道他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怎么做到的,还从外边扯坏了五楼病房的窗户限位器,把里边的病人吓一跳,等人走后忙告诉了护士,护士又上报到医院保卫科。 所以姜晓渝才能这么快锁定具体位置。 齐翌很快上五楼了解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事出突然的原因,五楼病区的护士要好说话的多,看了证件后压根没拦他们,把齐翌领到了那间病房,询问病人及家属。 “当时我正在吃水果,”其中一名病人说道:“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我就去看,结果看到有人在拉窗户。窗户被卡着,但是他用力扯了几下就扯开了,他就爬了进来。” 坐在他边上的中年妇女心有余悸的说:“当时我被吓坏了,就拿水果刀指着他,问他要干什么,他看上去也很害怕,说有鬼要抓他,说完就出去了。” 病人接茬:“等他走了,我俩还是心慌,就按了护士铃跟她说情况。” “警察叔叔,出了什么事情啊?”女人八卦的打听。 女人看上去比齐翌还要大一轮,齐翌被这一声叔叔喊得一噎,让他们好好休息,跟他们说晚点时可能会有同事过来找他们问问详细情况。 等电梯的时候齐翌见周围没人才跟老池说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忽然用这么冒险的方法逃跑?” 老池突然被cue,懵了,像在课堂上走神突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齐翌从没指望他,自问自答:“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可能是在暗中观察我们的冒牌货,也可能是柳依依,有必要查查看。” “柳依依是谁?” “就那个小护士。”齐翌说:“我怀疑她可能是在拖延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真的称职,要谨慎调查。” 老池觉得齐翌有些离谱:“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刑警也不能谁都怀疑吧。” 齐翌说:“所以我说,要谨慎调查。” 老池没话说了。齐翌又问:“其他人什么时候赶到?” “在路上了,师父带着小罗和小秦过来。” 齐翌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重新进入四楼住院病区,这次他们也没再受到阻拦,柳依依坐在护士站,惴惴不安。 姜晓渝就坐在她边上,正拿手机刷微信,同时也是在盯着柳依依,免得她跑了。 看见齐翌,姜晓渝站起身说:“翌哥,你看看微信。” 齐翌斜一眼柳依依,心中了然,有些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于是掏出手机上微信,就见姜晓渝之前发来的几条信息。 姜晓渝:翌哥,我拜托值班的同事定位到了高乙恒,看方向他正在往自己家走,定位与一辆出租车吻合,已确定司机信息。 后面跟着车牌号码和司机的信息,包括电话号码。 姜晓渝:能不能给司机打电话,让他配合配合我们? 齐翌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划过来划过去:不妥,对司机来说风险太大,让他们在必经之路以查酒驾的名义设卡拦下来。 姜晓渝:那王支队那边怎么说? 即使高乙恒逃跑,嫌疑大增,但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贸然动这么大阵仗抓人,后面可能下不了台。 齐翌:我去忽悠王支队。 姜晓渝惊了:忽悠? 确实是忽悠,因为正儿八经的汇报王支队不可能同意,但话不能这么说,齐翌还是敷衍着回:你看错了。 他退回上一级页面,找到王支队,有保留的向他汇报情况:王支队,我们发现一个具有极大作案嫌疑的人,但他跑了,你能不能调动力量拦截。 虽然是深夜,但王支队还是很快打电话过来。 齐翌走到一旁接通电话:“王支队。” “怎么回事?” “人在医院跑的,从四楼翻窗出去,爬到五楼,然后从五楼坐电梯下来,现在打了辆车,正往他家跑,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交警队的同事,在路上以查酒驾的名义拦截。” 王支队是个人精,听他只说逃跑的过程不讲其他,已经琢磨过来他的骚操作,但还是选择相信他:“地点。” “我让晓渝跟你汇报。” 齐翌走回来,把手机递给姜晓渝。 她也走到一旁,跟王支队交流起来,说几句后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齐翌。 齐翌说:“你留在这等姬队他们,老池跟我走。” 老池提醒姜晓渝注意安全,就让小护士把电动玻璃门打开,跟齐翌并肩离开。 上了车,老池才问:“去逮高乙恒?” “不,直接去他家看看。”齐翌说:“如果他在路上被拦下,就喊同事直接带他回家。” “那为什么不干脆在他家布控就完了?” 齐翌说:“怕他改变目的地。别啰嗦了,走吧。” “哦。”老池放首提神醒脑的重金属,驱车往高乙恒他家开去。 齐翌“啪”的一声把音乐关了,兀自闭上眼睛。 他莫名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窃尸案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天,他第一次离真相这么近。 兴奋之余,他不忘在脑子里勾勒高乙恒的形象,揣摩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从五楼病人的描述中,他隐约觉得高乙恒有点奇奇怪怪的。 鬼?高乙恒为什么会叫他们鬼? 八分钟后,有兄弟转告齐翌说高乙恒已被拦下,他当时想跑,但这家伙身体基本油尽灯枯了,很快就被追上拿下。 齐翌让他们先把高乙恒带上车,等收到消息后再把他带到他家来。 高乙恒家离冬兰医院有段距离,他们十点出头才到目的地。 他住的地方是典型的老破小,地段倒是还行,但房子起码有三四十年了,环境不大好,房价和租金都很便宜。 考虑到高乙恒家底早已被掏空,住在这也可以理解,但选择去冬兰医院而不是更近的二甲就有点迷了,齐翌怀疑他是为了离高会城的家城南小区更近而有意为之。 站在楼下,仰头打量片刻,齐翌说:“走吧,上去。” 第54章 碰撞 二楼,高乙恒家门口,老池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进去?” 齐翌眼皮也不抬:“你不是会撬锁吗?” “不……不好吧?” 齐翌静静的看着他,老池默默掏出卡纸塞进门缝,边忙活边说:“先说好啊,要是反锁了我可没辙……哎,开了。” 说着老池便抬手把门推开,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其刺耳。 里面一片漆黑,两人站在门口,齐翌正要踏出步子—— 哐啷! 室内发出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齐翌和老池脸色骤变,忙先后冲进去,刚跑到客厅就听见卧室又传出砰砰两声,他俩刚跑到卧室门口,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窗户跳了下去。 “该死!”老池暗骂声,扑到窗户边往下看,就看见个人一步一瘸的往远处跑,越跑越快。 “快追!”齐翌推了老池一把。 “好,你自己小心。”说完,老池纵身一跃跳下楼去,稳稳的落地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黑影。 他没喊站住之类的废话,因为没用,就闷头追。 齐翌站在窗子前,看他们越跑越远,直到看不到。 老池跑的明显比黑影快很多,应该能追上,以他的身手拿下那家伙估计也不成问题。 长呼口气,齐翌走回卧室门口准备开灯,但不知是断电还是跳闸了,灯打不开,他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借着手机的光线打量房间。 室内环境挺恶劣的,卧室狭**仄不说,墙皮还有明显的脱落,其中一角甚至都露出红砖了,地砖上也腻了层似油非油的东西,像包了浆,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屋子里充斥着股酸臭味,衣服鞋袜到处都是,床也没有床架,就铺了层瓦楞纸把弹簧垫放上边,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垫单染上了层暗黄色,皱的不成样子。 整体来说,这房间和汪藏锋家截然不同,如果说汪藏锋家让人感到温馨和希望,那么这间屋子就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高乙恒已经完全没心思收拾了。 客厅更是不堪入目,小小的餐桌乱的不成样子,沙发茶几上堆满了杂物,靠近厨房的地上放了大量的水瓶和外卖盒,阳台就更过分,齐翌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不知到房东看到会作何感想。 大致看过他家的布局,齐翌回到卧室。之前的嫌疑人就待在这,可能留下了些蛛丝马迹,他打算从这开始重点查。 刚进卧室,手机灯光一扫,齐翌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太乱了,虽然凌乱意味着没有被人收拾过,更容易找到证物,发现线索,但确实也让人很头秃。 再难也得搞,他把手机临时揣进兜里,摸出手套戴好,开始工作。 哈哈…… “嗯?”他猛然抬头,刚刚是不是听到了喘气声? 齐翌心跳加速,秉着呼吸左右乱看,最终目光落在了衣柜上。 床铺没床底,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衣柜。他深吸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永远随身带着的螺丝刀,缓缓朝着衣柜走去。 他心跳加快,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站在衣柜前,他又打起了退堂鼓,万一里边真藏着歹徒,他自己能应付吗?要不然还是等老池回来。 他决定还是稳一手,两眼紧紧盯住衣柜,掏出手机打起光,又默默的后退几步。 盯着盯着,他越发心焦,老池怎么还不回来?万一柜子里真有东西,忍不住了跑出来怎么办? 哈哈…… “艹!” 齐翌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再一次听到了呼吸声,很清晰,绝对不是错觉,而且声音居然不是从衣柜中传出的,而是他身后的床铺。 猛然转身,一个两三岁小孩大小的影子向他扑来。 “去你妈的!”齐翌一脚朝着影子踹去,居然正正的踹中了,诡影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被他踹回了床上。 与此同时,齐翌抬起手机,刺眼的电筒灯光正正的照在诡影脸上,就见它满脸黑毛,看不见眼睛鼻子,嘴巴却夸张的大,仿佛合不上似的,露出里边锯子般的尖利牙齿,以及一根黏糊糊的紫红色舌头。 “呜哇嗷!”诡影发出怪叫,又朝着齐翌面门扑来。 齐翌也毫不客气,右手螺丝刀狠狠对着诡影刺下,正正的扎中诡影脑壳,居然还迸射出了两颗火花,把它扎的嗷嗷怪叫着落了地,接着齐翌又是狠狠一脚把它踢飞出去。 他忍着痛戒备的看着诡影,险些把眼泪给疼出来。 这鬼玩意儿硬到令人发指,齐翌脚趾剧痛,指甲可能都劈折了。 飞出去的诡影手脚一阵乱舞,似乎察觉到齐翌不太好惹,居然不再攻击,反而转身翻窗跑了。 齐翌忙一瘸一拐的追到窗户边朝下看,就见那诡影已落到了街上,顷刻间就闪没了影。 齐翌心有余悸的回过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后背靠着墙大口喘气,刚刚两下真是惊险,这鬼玩意儿比前几次更凶狠,一个不慎可能就要受伤甚至丧命。 那玩意儿真硬啊,螺丝刀居然都被擦出了火化,还有了一丝丝弯曲,就这都没捅穿诡影,没见半滴血,齐翌心里纳闷,这玩意儿倒底是不是活物。 他双眼盯着弹簧垫,看到被掀开的被子下边,露出了个黑黢黢的窟窿。原来诡影之前一直躲在床垫里,要不是发出了喘气声,真叫人防不胜防。 但它怎么会躲里边?它知道自己要来,在这埋伏? 喘了半天粗气,齐翌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儿,撑着膝盖站起身。 老池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皱着眉端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给老池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让他专心抓人,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有问题,就先喊同事过来光明正大的查。 他打开群聊,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键入一个个字符。 哈哈…… 齐翌手指忽然僵住。 怎么还有喘息声?哪来的?床垫里?衣柜中? 他心跳再次加速,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螺丝刀,脑子发懵,身子微微颤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第55章 反杀 哈哈…… 好像压着嗓子轻笑般的喘气声再次出现,激的齐翌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回声音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 强压下恐惧,齐翌把手机收回口袋,微微眯着眼,渐渐适应室内昏暗的环境。 齐翌视力一向不错,夜视也过得去。 即使没有灯,卧室里也不是全黑。月光混着楼外的路灯照进屋子,眼睛适应微光环境后,还是能比较清晰的看清东西的。 抓着螺丝刀,他面对着衣柜,缓缓往门口方向挪动,然后直奔厨房,找到把明显很久没用,带有锈迹的菜刀,回到衣柜前。 菜刀明显很钝,但并不影响杀伤力,甚至上边的锈迹还相当于“附魔”,能造成名为破伤风的魔法伤害,给齐翌些微安全感。 哈哈…… 听着衣柜里传出的声音,齐翌还在犹豫要不要拉开衣柜。 直接拉开柜门太被动了,不如后退一点,等里面的东西冲出来再狠狠砍上一刀,这样机会更大点。 而且说不定再等会儿老池就会回来,就更稳了。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越琢磨越没底气,齐翌很快放弃,缓缓后退,退到衣柜和床铺中间,然后觉得床垫也未必安全,又挪到墙边,后背贴着墙,眼睛盯着衣柜和床垫。 他觉得这样一来,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他都有个反应的空间,应该算比较安全。 哈哈……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齐翌用力攥着刀把,感觉掌心满是汗水。他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心弦静静绷着,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试探。 哈哈! 喘息声频繁了很多,隔几秒就会出现一次,而且听起来更加急促了,齐翌猜测,它可能随时要跳出来,便缓缓举起了菜刀,随时做好砍下去的准备。 不管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砍它丫的! “救我……” 齐翌脸色骤变,他是不是听到了求救声? “救救我……” 确实,很低很低的求救声,从衣柜里传出来的,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 哈哈! 喘息声再次响起。 不能等下去了,齐翌深吸口气,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渐渐往衣柜走去。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但脚步却很坚定。 他想过求救声可能是陷阱,但他不敢也不能赌,万一真的是有人在求救而他坐视不理,可能这辈子都不能睡好觉了。 “救我……” 走到衣柜之前,齐翌最后深吸口气,尽力调整好状态,接着便秉着呼吸,用力拉开柜门。 哗啦啦啦…… 开门瞬间,大量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衣柜里飞出,齐翌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同时左手护着脸,右手挥舞着菜刀胡乱劈砍。 正这时,一抹银光亮起,带出条弧线划向齐翌。齐翌再顾不得乌鸦,眼里只剩那道刀光,只觉双眼刺痛,后颈生寒。 危急之际,他艰难的向后迈了半步,上身竭力后仰。 他却终究没躲过刀光,他听见极微弱的刺啦声,温热的液体自他左脸涌出,他脸上湿了一片,左手手指间是黏腻的血,他还听到血落在身后的滴答声。 伤口好像很大,还是在脸上,这下玩大发了。 齐翌无视了仍在呼呼乱飞的乌鸦,没顾得上感受脸上的剧痛,死死的盯着那道从衣柜中扑出来的幼童大小的诡影。 影子看不清模样,似手非手的爪子好像握着把锋利的匕首,此时刚刚挥出一刀,身子扭出了极其诡异的形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难生之时。 齐翌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菜刀狠狠朝左上方提起,正正砍中诡影的侧身。 昏暗的卧室里,再次迸溅出两朵金黄色的火花,那诡影尖利的嚎了声,被齐翌直接砍飞出去,落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齐翌决定痛打落水狗,却见诡影异常灵敏的翻过身,紧接着咧开大嘴,伸出黏糊糊浑圆粗长的舌头,一边嚎着“救救我”,一边猛地冲向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哗啦啦! 满屋子乱飞乱撞的乌鸦,此时竟也像统一收到了某种指令,忽然朝着窗外飞了出去,一只不剩,除了几十片凌乱飘舞的羽绒,就只留下几坨灰白色湿漉漉的鸟粪。 齐翌强撑着扫一眼衣柜,除了凌乱挂着堆着的衣服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才一屁股坐回黑暗里。 屋子里只能听到齐翌喘着粗气的声音,飙升的肾上腺素缓缓回落,火辣辣的剧痛失去压制,齐翌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气。 他双目燃着火,轻轻抬手,指尖颤抖着抚摸到刀伤,浑身便是一阵哆嗦,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真他妈疼啊。 伤口起码有四指宽,从嘴角一直裂到颧骨。 这下毁容了,脸上狰狞的刀疤怕是会吓到别人,好在他的职业也只用跟死人打招呼。 他还没结婚,可能以后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齐翌勾着头,忍不住胡思乱想。 明明脖子和肩膀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这下又多了道,好在没必要重复打破伤风,倒是省了点事情。 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就像眼泪一样。 齐翌坐在黑暗里,抱着头,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过了一会儿,齐翌又渐渐平静下来,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他开始回顾刚刚经历的事情。 求救声果然是个陷阱,但好在是个陷阱,起码意味着没有人被劫持,也不会有无辜者受伤,否则处境会更加被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诡影很了解他啊,知道他虽淡漠,但身为警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可最后诡影喊着“救救我”又是怎么回事?它拥有类似八哥的技能,能模仿人类发音,却无法理解具体的意思? 两道诡影究竟是什么生物,甚至究竟是不是生物?居然一个赛一个的硬,他菜刀都砍卷刃了,砍出明显的豁口,却没破诡影的防,一滴血都没出。 胡思乱想了十几秒钟,他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再次站起身,走到墙边坐下去。 衣柜是没危险了,床垫还未必,他得小心着点,免得再受袭击。 摸出手机,他删掉了尚未编辑完的信息,重新键入,让同事把高乙恒直接扭送回支队,并戳王支队让他再增派几个人过来,调查这边的情况。 老池还是没有回来,齐翌有些担心,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厕所里火锅烧烤一人醉,张艺兴呀天上一霸,卧槽,无情……” 熟悉的音乐铃声自外边传来,且越来越近,齐翌立刻扭头往外看去。 “来了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开灯啊?”老池声音宛如天籁,紧跟着铃声传入齐翌耳朵里,接着又是啪嗒啪嗒几声,他好像在按开关:“嘿,居然没电?” 脚步声再次响起,下一刻,他高大的身影终于站在门口:“你……” 他目光落在齐翌脸上,瞬间大惊:“我艹,你又受伤了?怎么回事?” 第56章 僵局 老池心里憋着一团火,黑着脸送齐翌去医院处理伤口。 听完齐翌简单转述的情况,他后怕之余,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揪出诡影给活拆了。 齐翌已经恢复了冷静:“你这边什么情况?让嫌疑人跑了?” “跑了!”说起这事老池就更气了:“麻买劈!老子想不明白,明明都把他追到死胡同里了,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齐翌问:“死胡同?到底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老池用力砸了下方向盘:“嫌疑人虽然跑的没我快,但很熟悉这一带的环境,跑起来左闪右躲的,我一时半会追不上。等好不容易追到死胡同里,他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在附近找了圈,到处都找不到,奇了怪了真的是。” 齐翌也觉得奇怪:“你看到他消失的吗?” “那没有。”老池说:“就追到个巷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右拐了,但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右边是死路,人已经不见了。” 齐翌说:“你可能是被套路了。他对那一带很熟,可能早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你被耍了。” “我晓得,但就很烦。”老池还在骂骂咧咧:“他妈的,本来都能抓住他的……艹!” 齐翌默然。 总觉得今晚的遭遇很不对劲,不同于之前的几次遇袭,这次像是他们专门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然后引开老池对他下手。 甚至高乙恒的逃跑都只是计划的一环,借着他逃跑的方向引齐翌两人去他家里。即使齐翌暂时没上门,他们也大可以埋伏的久一点。 只要足够了解齐翌,就知道他迟早会去现场侦查。 但问题是,既然他们都已布置好了陷阱,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他压根没破诡影的防,但两只诡影都在遭受攻击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还有从衣柜涌出来的乌鸦…… 疑点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头绪,齐翌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就在沉默中,两人到了医院。 伤口又长又深,齐翌左脸被缝了两层,单外层就缝了二十针,贴了块巴掌大的无菌敷贴。 处理完伤口,已经十二点多了,老池黑着脸把齐翌送回支队,说什么也不让他参与高乙恒家的后续勘察工作了。 齐翌也不坚持,毛宁安是个靠谱的战友,他选择相信。 “高乙恒怎么说?审了没有?” “还没。”犹豫一阵,老池还是说了:“师父决定晾他一下,顺便多收集点线索,等对他有比较系统的了解再说,他家的勘察情况和你对他的判断都很重要。” 齐翌点头。 回到支队,两人直奔高乙恒隔壁的观察室。除了姬承鹏外,王支队竟然也在,大马金刀的坐在边上,脸色跟之前的老池差不多黑。 他不仅出离的愤怒,还承担着极大的侦查压力。齐翌脸上创口长达6.3厘米,已经达到了轻伤一级的标准,投毒案后又出现了袭警事件,他们分局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导致除了毒杀案外,整个由4.05碎尸案引发的后续系列案件,都已进入了上级的视线,引起了他们足够的重视。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视线落在齐翌脸上,沉声问:“没事吧?” “没伤到骨头。”齐翌说道,反问:“高乙恒怎么样。” 王支队神情缓和了些,看到齐翌脸上的伤口,跟着吸了口凉气:“先别管这些了,你这段时间就呆在支队!好好休息!先把伤养好了,破案的事情交给我。要是有人再乱嚼舌头,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翌像把上了膛的枪,倔强的杵在那,抿着嘴一步不退,他没说话,但态度很坚决。 可以不让他侦查,但要是连犯人都不让他接触,他不干。 老池在旁边和稀泥:“他为了查这件事脸都不要了,您要让他休息,他今晚得憋死。” 王支队知道齐翌性格,还是侧过身子转移话题:“人就在里面,非常嚣张,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跟到家了一样。” 齐翌也发现了,单向玻璃那面的高乙恒根本不带慌的,正抖着腿抠指甲,嘴边甚至还挂着诡异的笑。 不同于汪藏锋先前的那种嚣张强硬,他更多的是带着无所谓的态度。 很好理解,他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又有什么好畏惧的?他进去后他们甚至还得帮他吊着命,尽量不让他死在里头。 想到这些他就更有恃无恐了。 面对他这样的滚刀肉,姬承鹏也感到非常头疼:“齐翌,你怎么想的?” “除了袭警之外,目前也只有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齐翌说:“针对高会城,他是有作案动机的,对高会城有着即使死了也无法消除的怨气,有可能干出割叽泄愤的事。” 姬承鹏眉头紧皱:“可是他明显没有作案条件,就他这体格……” 齐翌打断他:“今晚的事,证明了他有同伙。” “有点武断了,”姬承鹏说道:“他也可能只是被利用,作案人猜到你要去他家,提前去布置陷阱。”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没有同伙,他怎么知道我们去医院找他,又是谁发信息给他,让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呢?” 姬承鹏无言。 齐翌接着问:“晓渝回来了吗?” “我让她回来了。”王支队说道:“以后别做这样的事。还有你,接连几次遭袭击也不汇报,明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独自一人待在现场,你怎么想的?” 齐翌知道王支队是在关心自己,但这话他没法接,只瞪了老池一眼。 肯定是这家伙吃里扒外,当着他的面暗地里就把情况给王支队说了,齐翌不瞪他瞪谁。 老池觉得齐翌被袭击受伤,已经算是“铁证”,不会被神经病了,才把这几天的事大致汇报给了王支队。 “你还瞪人!”王支队气不打一处来。 齐翌转移话题:“柳依依怎么样?” “没实质性的证据,先观察着。”王支队说:“不一定是她通风报信,你这几天可能一直被人盯着,不排除有人看到你们进医院后,就给高乙恒发了信息的可能。” 姬承鹏接话:“信息被他删了,好在运营商那边留有记录,虽然看不到内容,但能查到收发时间和号码,就在你们到医院后不久,有个虚拟号码利用伪基站给高乙恒发了条信息。” “盯着我吗?”齐翌拉条椅子坐下,眼皮低垂:“意料之中。” 第57章 疯子 姬承鹏还是决定和高乙恒接触接触,就当先做个试探。 “我也进去吧,”齐翌申请:“有些话我想当面问问他。” 姬承鹏没意见:“可以,池猴子就不用来了,在外边看着吧,齐翌跟我进去。” 王支队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便绕出去走进讯问室。 看见动静,高乙恒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齐翌脸上,嘴角挂着的笑放肆了很多,用劲儿压低了声音:“你是齐翌对吗?我知道你,你想抓我,你要死了。你怎么还没死?” 齐翌一愣,这是什么展开? 高乙恒转过头,又看向姬承鹏,脑袋微微一歪,语气变得有些疑惑:“你是谁?也想死吗?” 姬承鹏还是面无表情,龙行虎步的走到高乙恒的对面坐下,身子往后压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臂膀,压迫感扑面而来。 “高乙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高乙恒像是感受不到审讯室的压抑:“知道,医院,给我治病的地方,还不收钱。” “放你妈的屁!”姬承鹏火冒万丈,用力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认清楚你的身份!” 高乙恒还是在笑,竟给人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他说:“我很清楚,我知道我有病,我是病人。” 姬承鹏声音拔高了几分:“够了!少给老子耍无赖!你清楚自己为什么进来!” 齐翌微微皱眉,感觉高乙恒有些不对劲,同时也感觉姬承鹏的反应有些不妥。 他一个病入膏肓,没几天好活的人,跟他发脾气有什么用?又不能真的打他。姬承鹏作为支队最大触的审讯员,没理由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他讯问策略的一环? “我知道,我知道。”高乙恒眼睛微凸,嘴角不自然的勾着,笑的诡异阴森:“我要死了,因为高会城欺负我妈,所以齐翌要杀我。但是只要我割掉他的勾勾,塞到乌鸦的肚子里,死的就是齐翌了,哈哈。” 说完后,他转头看着齐翌:“你就是齐翌对吗?你为什么还没死?我明明已经把高会城的勾勾塞乌鸦肚子里了。你为什么还没死?你来杀我了是吗?” 他满脸疑惑,仿佛好奇齐翌为什么还活着,但说到齐翌要杀他时也没半分恐惧的情绪。 齐翌只觉毛骨悚然,脑袋里蹦出四个大字:精神分裂。 逻辑混乱,思维狗屁不通,但又遵循着自己那一套因果,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齐翌不解,不管是老池提供的还是姜晓渝调查的资料,都没说高乙恒有精神分裂症。但他症状如此典型,住院后只要一和医生沟通就会被发现,他们没理由一直隐瞒着。 难道他是被抓时受到太大的刺激,忽然得的精神分裂?或者之前病情没那么严重,现在才严重起来? 齐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姬承鹏眉心皱起褶子,嘴边两道法令纹像是拿刀刻上去的,他死死的盯着高乙恒,也觉得高乙恒疯了。 一个生命剩下没几天的人,还tm疯了,这对讯问工作而言是个天大的挑战。甚至因为他的精神状态,讯问取得的全部供词都会无效化。 姬承鹏是真觉得头疼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板着脸问:“你刚刚说,你割了高会城的升职器?” “是勾勾,”高乙恒微笑但认真的纠正:“我割下他的勾勾,狠狠的从乌鸦屁股里塞进去,为了治病。” 顿了顿,他很认真的看着姬承鹏,两手并拢抬起,露出腕间明晃晃的手铐,接着两只手腕交错呈十字,右手竖着,食指点点自己太阳穴:“这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也要死了。齐翌如果不死,你和我都要死。” 这句话听上去像三流故事里的诅咒,但每一个死字都刺激的两人头皮发痒。 姬承鹏只觉得牙疼,跟疯子交流起来特别费劲。他提到了高会城的吉尔和乌鸦,但从乌鸦屁股塞进去是什么鬼?不是塞进高会城嘴里吗?乌鸦不也被塞进了高会城肚子? 懵逼。 他看向齐翌,真不知道该怎么和高乙恒沟通,只能寄希望于法医知道怎么和他交流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齐翌轻轻点头。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知道跟精神分裂的病人聊天,尽量顺着他们话来说,让他们多讲点,以便从他们破碎崩坏的逻辑中,找出独属于他们的规律。 “你刚刚说,你脑袋里有个声音,对吗?” “不是脑袋,这是我的妈妈。”高乙恒说:“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高会城打她,她害怕,躲进这里住了。” 齐翌问:“她现在还在跟你说话吗?” “在说的,高会城在敲门,他要进来找妈妈,妈妈不让我开门。她让我早点回家,找到衣柜里的黑猫,吃掉他孵的蛋,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了,会去找你。” “……”齐翌也有些打脑壳,高乙恒的逻辑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一般的精神分裂怕是都没这么严重。 他还是强打精神,问:“你打车回去,就是为了吃黑猫蛋?” “哦,那不是,”高乙恒摇头,他忽然皱着眉,敲敲自己额头说道:“妈,你先别哭,我马上就哄你睡觉。” 说完,他露出抱歉的笑,轻声对齐翌说:“不好意思,我妈还小,比较粘人,吵到你们了。” 齐翌艰难的表示理解:“没关系。” “刚说到哪儿了?哦对,我打车回去。我不找黑猫蛋,高会城很好玩,他现在就那么小一个。” 高乙恒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圈出个乒乓球大的圆形,说:“很好玩,我要把他种到土里去,这样宇智波鼬就不用死了。” 齐翌:??? 姬承鹏:??? 两人的眉头都在乱跳,为毛又tm扯到宇智波鼬?他的逻辑直接通到二次元去了?再继续问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深吸口气,齐翌决定再试试:“宇智波鼬?他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啊,宇智波鼬是乌鸦,”高乙恒说道:“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他屁眼里了,如果不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他就会死。我想活,也不想他死。” 齐翌决定换个问题:“那我为什么会死呢?”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会有鬣狗吃掉你,但是你没死,我的肾脏就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身上爬出来,变成龙吃掉他。” 说到最后,他指着姬承鹏。 第58章 征象 重新回到观察室,齐翌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而老池则很懵逼。 王支队还在观察着高乙恒,他收回目光:“当务之急,是尽快送高乙恒去做司法精神鉴定,看他到底是真疯假疯。” “明天一早我带他去。”齐翌说道,他们支队不具备做司法精神鉴定的条件和资历,几名法医都不擅长这块。 接完活后,齐翌又说:“但我看,他应该是真疯,寻常人理解的疯子不是这样,装疯的人更多表现的是癫狂和歇斯底里,再不然就是装傻,而不是这样的逻辑破碎。” 姬承鹏问:“可能他下过功夫去学习了解呢?这方面的知识不难找到。” 齐翌耐心解释:“是不难找到,但他在破碎逻辑当中,已经透露出了大量信息,如果是装疯卖傻大可不必如此。更何况他本身也没几天好活了,装疯逃避法律制裁的动机其实并不强烈。” “我不关心他到底是不是装疯,看鉴定结果就行了。”王支队沉声说道:“我只关心,小齐你认为他透露了什么信息?” 齐翌早已在脑子里整理了许久,此时王支队问起,他不假思索的说:“高会城、割叽、乌鸦,这是三大最粗浅的表象。 我认为即使他没有亲手切了高会城的吉尔,至少目睹了全过程,只是这样的现象在他眼里和我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 接下来是回家、鬣狗、衣柜和蝎子,这是切实存在的物象,回家是他逃离医院后的目标;吃掉我的鬣狗应该是在代指袭击我的诡影;衣柜是诡影藏身之处;而会化作龙的蝎子则是藏在汪藏锋家里的黄肥尾蝎和菜花蛇。 最后是比较模糊,我暂时摸不准的几个概念:敲门、黑猫蛋、要爆炸的肾脏、住在脑子里的妈妈,乒乓球大的高会城,不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就会死的乌鸦宇智波鼬。这些概念之中肯定也隐藏着非常关键的信息,但我猜不透。” “那个,”懵逼的老池挠着头说:“我记得好像还有一条信息,高乙恒说只要他吃掉黑猫蛋,高会城就找不到去他脑子里的路了,就会去找你,这是什么意思?和‘鬣狗’有关系吗?” 齐翌沉默良久后,轻轻摇头:“不知道。但按他的说法,‘鬣狗’是他把高会城的吉尔塞进乌鸦屁股后来吃我的,而高会城是在敲门去找他妈妈,吃黑猫蛋会让高会城找不到路而来找我……” 老池微惊:“只有你能听到的敲击声?” 他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当高乙恒那毫无逻辑的认知跟齐翌的遭遇对应上,简直细思极恐。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齐翌还是摇头:“应该不是。他还没吃黑猫蛋,高会城还是在敲他的门,要进他脑子。” “那敲击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有可能高乙恒的逻辑里隐藏着一段:为什么高会城找不到他就会来找我?是不是意味着高会城既知道我又知道他,所以在他吃掉黑猫蛋前既来找我又去找他? 当然,这是基于我们的正常逻辑猜的,高乙恒的逻辑未必是这样,我还是没能摸准他的思维规律。” 边上的姬承鹏表情微妙,他觉得一帮人聚在一起认真研究疯子的话太滑稽了,又听不明白敲击声、诡影是什么东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看王支队同样严肃的表情,他强压下了怪异感,依然认真听着。 齐翌这几天遭遇的事只报给了王支队,王支队也说暂时别往外传,所以老池没转告姬承鹏。 关于高乙恒的逻辑商量到这就暂时告一段落,齐翌转而问高乙恒家的情况:“毛主任他们在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王支队说:“高乙恒家里实在太乱了,整理起来需要不少的时间。虽然发现大量毛发,但也可能全都是高乙恒的,价值可能不大,等他们回来了会送去实验室。” 齐翌又问:“在现场有发现唾沫之类的吗?” 唾沫里含有大量的酶,甚至可能含有少量口腔细胞及菌群,也是比较重要的特异性证据。 可惜,在老池家发现的鬼影,明明唾沫都拉丝了,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落在他脖子后边的几滴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没发现。”王支队说:“倒是发现了些溅落状血迹,估计是你的。” 齐翌虽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点头说:“应该都是我的,我虽然捅到了第一个诡影,还砍到第二个影子,但他们都没见血。” “老毛拿到了你留在现场的刀,”王支队说:“晚点会让他们送回来做鉴定,看看刀刃上有没有黏连东西。” 说完,他盯着齐翌脸上的伤口看:“早点休息吧,好好养伤,对了,抽空去整形科看看,能不留疤就别留疤,你这还没结婚,以后咋找对象。要不我拜托人给你介绍个?之前你还不愿意,现在可别挑了。” 齐翌好歹是铁饭碗,再加上一米八几大高个儿,宣传部每次拍片都恨不得拉他过去,刚进来那会儿在婚恋市场也算是抢手人物。只是他自己拒绝了。 齐翌眉头跳了跳,婉拒:“王队,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转身要走,王支队喊住他:“这几天你就在支队好好休息,不管去哪,先给我打报告。没我的批准,不许乱跑!” 齐翌默不作声,他自在惯了,这样一来,像绑住了手脚。 王支队声音严厉了几分:“听到没有?” 齐翌根本不怕他:“明天要送高乙恒做司法精神鉴定,之后我想回家一趟。”在王支队略带压迫感的目光下,又补充道:“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王支队有些牙疼,这个齐翌…… 和他目光对视半晌,王支队还是妥协了:“带上池贤宇、毛宁安他们协助你,调查完就回来。” “好。” 老池在旁边打包票:“王支队放心,我帮你看着他!” “今晚就先到这里,”王支队大手一挥:“去休息吧,明早准你们睡到自然醒,睡饱了再干活。” 齐翌起身,和老池前后脚离开。 观察室里只留王支队和姬承鹏。 姬承鹏没忍住,好奇的问:“王支队,怎么回事啊?齐翌和池猴子前天晚上遭的入室盗窃,也是有预谋的袭击?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王支队:“先别打听这么多,回头有机会我再跟你讲。” “行,那我也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嗯。” 第59章 鉴定 早上七点,齐翌准时睁开眼睛。 这该死的生物钟。 他躺在沙发上,摸着脸上的敷贴,看着天花板发呆。 老池在地上打地铺,鼾声如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伤口像抹了辣椒油一样火辣辣的疼,他昨天晚上疼的睡不着,起来吃了两颗布洛芬,才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睡去。 他破天荒的在床上赖了十分钟,起床,挤好牙膏,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齐翌“哗”地一声就吐出来,疼得龇牙咧嘴,站在原地吸了两分钟冷气。 牙肯定没法刷了,齐翌呼了一口气,蘸湿纱布小心的擦擦牙齿当洗漱,也没叫老池,独自去小食堂吃饭。既然王支队让他们今天睡到自然醒,那就让老池睡个够吧,他这几天也怪累的。 他在角落默默啃着馒头喝着豆浆,啃到一半,姬承鹏来了,坐到他对面笑问:“怎么没看到池猴子?” “还在睡。你怎么也不多会睡儿?” “习惯了,也就池猴子没心没肺的睡得着。” “嗯……”齐翌含糊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扯得脸也在疼,不是很想说话。快吃完了齐翌才问:“等会我俩送高乙恒去鉴定吗?” 姬承鹏嗯一声:“今天没多少活,重点就在他身上。王支队的意思,鉴定完后有时间再多跟他聊聊,看能不能挖出更多信息。” 齐翌点了点头,高乙恒虽然精神明显不正常,但挺配合的,好像也很喜欢跟他们聊天,问什么都会答。 昨晚时间还是太短,多聊聊一定能挖出更多信息,哪怕只是碎片式的,也很有帮助。 刚吃完饭,老池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走过来。 “呦,你俩今天凑一块了,小齐齐早上起来了也不喊我。” 齐翌在手机上打好字:停车场停你们。 说完,就直接离开小食堂去找姜晓渝。 他想要打听毒杀案的进展和高乙恒的信息,目前只能找她,后者依赖她的网络技术,前者王支队肯定也知道,但不会跟齐翌说。 结果姜晓渝居然还没来上班,他只能回自己办公室,打开微信找她。 那边回的很快,不过是语音:翌哥,我在开车,拜托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来办公室找你。 十分钟后,姜晓渝小跑着走进齐翌办公室,一看齐翌脸上的敷贴,倒是真的着急:“怎么这么严重?” “没事,小问题。”齐翌吸了吸鼻子,又抬头看她:“你想出外勤的话,除非特殊任务,不然最好不要用香水,蹲点盯梢的时候容易暴露。” 姜晓渝表情凝固了,她没喷香水,是洗发水和护肤品带的味道。 但齐翌这话是不是能理解为,已经默认带她出外勤了? 反应过来后,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小兴奋,嘴角也勾着:“好的,翌哥记住了!对了,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吗?” “之前我在老池家拍的视频,你有什么发现吗?” 姜晓渝摇头:“视频本身没有问题,确实没拍到有价值的东西。” “监控呢?” “还在查,工作量很大,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 齐翌有点小失望,很快调整过来,切入正题:“高乙恒呢?查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没有?” 仔细想想,姜晓渝谨慎的说:“网络上的他不一定真实,不过基于他手机记录的各种数据信息,我整合成了他的个人大数据,能确定一些特征标签。” “说说看。”齐翌有点意外,目光平平的直视过去。 姜晓渝说道:“性格方面,大方、热情,具有典型的奉献型人格特征,这几年经常给他妈妈和老婆孩子买东西,离婚后也没变,但对自己又很吝啬,一部三千的手机用了五年。 对钱没有概念,不喜欢参与电商促销活动,懒得研究规则凑单,不喜欢纠结,点外卖经常点那几家,买东西也喜欢去买过的店,生活轨迹基本留在自己家附近,很少出门,作息不规律。” 仔细将这些特征记下以后,齐翌问道:“还有吗?社交方面呢?” “基本只局限于网络,和以前的老朋友老同学大多也是在网上聊,”姜晓渝说:“生病后他就越来越宅了,不喜欢出门,不参与聚会,整天在家里打游戏。 和老婆离婚时,他卖了自己的车子房子,钱分给前妻一半,他前妻就回了区县娘家,他手里的那部分还了欠款后,基本都砸进了医院,之后就靠筹款和网络兼职为生,有钱了就上医院,没钱了自己在家耗着。” 齐翌接着问:“他做什么兼职?” “枪手,论文和毕设这块,还有有声书配音。”姜晓渝接着说:“从他最近写的论文和聊天记录看,他去年底就开始有些逻辑混乱了,但不明显,有可能是最近病情才恶化的。” “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姜晓渝摇头:“昨晚罗尤勇他们到医院后,我就回家了,我觉得在家里收集网络信息,比留在那更有用。” 齐翌很赞同:“没错,就算想出外勤,也别丢了自己强项。” 说完,他又半闭起眼睛,专心在脑子里整合从姜晓渝这得到的信息,渐渐在脑海里形成了更全面清晰的人格肖像。 姜晓渝见他沉思,干脆坐到一边耍手机,没打扰他。 很快,齐翌重新睁眼:“还有件事,汪藏锋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这案子关系到整个系列案件,虽然被市局接手了,他也必须想办法打探到进展。 “在彻查,整个看守所上上下下都在查,暂时没有消息。”姜晓渝说道:“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出结果,可能要一两个月。” “行吧。”齐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说:“不耽误你了,就这样吧,后边有事我再微信找你。” 姜晓渝也起身:“行,我随时在,有消息我也转告你。” “嗯,中午请你喝奶茶。” “好啊。” 齐翌捂着脸,说这么多话,伤口疼的要死。 走到停车场,老池他们已经在车里等着了。由于是押送嫌疑人,这次开的是单位的专用押解车,配有专门司机,他们只需要坐在后边盯着高乙恒。 齐翌闭目养神,高乙恒一路上一直嘟嘟哝哝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很快,警车开到了市精神卫生中心,齐翌带着高乙恒先后做了精神状态鉴定和刑事类行为能力鉴定,确认了他的精神伤残等级。 忙活了大半天,中心给出鉴定意见:高乙恒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精神残疾四级,目前为减轻刑事责任能力人。 中心暂未出具意见,尚需收集更多信息进行调查,建议给他办理住院,送去羁留病房。 鉴定医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坐在桌子后面给三人解释高乙恒的病情。 老池:“医生,能不能确定四月八号那天他是否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老头啧了一声,摸着稀疏后移的发际线:“现在能参考的有用信息有限,还真不太好说,只是根据冬兰医院医生的讲述和病例记录,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当时高乙恒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他病情严重恶化就在最近一两天。” 只是对齐翌来说,他觉得这样一个尿毒症病人,刑事责任能力完全与否不是那么重要了,高乙恒都未必能熬到开庭…… 第60章 拉扯 “真的疯了……” 电话那头,王支队眼睛都直了。 这意味着,他们问出的东西,在法律上大概率都是无效的,充其量只能为他们指引个方向,还不能保证方向正确与否。 精神病人的逻辑混乱,说的东西是真是假,谁又能分得清?就像他说妈妈住在自己脑袋里,乒乓球大的高会城敲门,分明就是胡扯,但细细琢磨,又觉得内里逻辑可能与案子有关。 办好手续,把高乙恒送进羁留病房后,齐翌坐在他的床边问:“怎么样,还喜欢这里吗?” “挺好的,”他说:“如果窗外那棵树能不发脑电波吵我睡觉,我就会好好撒尿,不捅他皮燕子了。”说到后面,笑容逐渐变态。 老池拳头硬了,这家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他说的。 这跳脱的逻辑让齐翌也很头疼:“你还记得你割了高会城的勾勾吗?” “记得,我只是病了,不是傻了。”高乙恒说:“我知道自己是疯子,得了精神分裂,但我觉得自己的记忆和智商正常,医生说的我都懂。” 齐翌半张脸都被敷贴挡住,看不出表情。 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挺好的。那你记得是怎么割的吗?” 高乙恒仔细想了想,说道:“记得,妈妈让我回家给鬣狗喂饭,我看到高会城躺在我床上。我以为他就是鬣狗,想叫他起床吃饭,但他破破烂烂的,我不敢碰他,怕碰坏了,所以就割了他的勾勾。” 齐翌艰难的跟着他的思路,问:“鬣狗?是要吃我的鬣狗吗?” “我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没见到鬣狗,我只知道,只要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屁股里,鬣狗就会吃掉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是有人告诉你的吗?” “没有人告诉我。”高乙恒说:“我就是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告诉我我才能知道呢?没有这个道理,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窗外的树在发脑电波,而且很吵,让我睡不了觉。” 齐翌抬起头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明知道他病了,但还是忍不住让齐翌每一秒都想打他。 他决定先不深究这件事,换了个问题:“你回家以后,除了高会城外,还看到了别的东西吗?” 高乙恒摇头说:“没有,就只有破破烂烂的高会城,他躺在我床上。” “乌鸦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我叫他他就来了。” “你为什么要翻窗逃跑?” “哦,我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他叫我爬到五楼,从五楼出去,这样我才有机会回家,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就会被你们抓去治病。”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生气:“你们来的太快了!高会城没埋好,宇智波鼬死了,是你们害死了他。” 齐翌从他乱麻一般的信息当中抽出一条线:“你昨天说,宇智波鼬就是乌鸦,对吗?” “对也不对,”高乙恒说:“宇智波鼬是乌鸦,乌鸦不是宇智波鼬。” 齐翌觉得打脑壳了,只得往细了问:“这个名字,特指被你塞勾勾的乌鸦是吗?” 高乙恒摇头:“可能我刚刚没说清楚,他是那只乌鸦,但那只乌鸦不是他,这样明白了吗?” 老池头顶要冒烟了:“你都在说些什么啊?什么是不是的?” “愚者。”高乙恒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想捅你皮燕子了,你不配。” 老池眼睛瞪得滚圆,差点气炸:“你tm皮痒……!” “你要死了。”高乙恒冷不丁的说:“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老池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脖子一耿大声嚷嚷着:“鬣狗也要吃我是吧?让它来!看我打不死它!”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高乙恒说:“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放屁!”老池不屑的呸了声,但忽然想到之前在冷藏室莫名滑出来的尸柜,忽觉遍体生寒,细思极恐。 高乙恒露出灿烂的笑容:“看来他已经找过你了。” 齐翌深吸口气,跳出高乙恒的怪圈,问:“高会城怎么去你家的?” “不知道,”高乙恒很干脆的说:“我回到家就看见他躺我床上。” 难道是有人把高会城的尸体送到他床上?冒牌货干的? 齐翌接着问:“你之前说,高会城打你妈?” 高乙恒脸色忽然黑下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儿,抬手捂着自己额头,嘴里开始低声念念有词。 几十秒后,他才不满的说:“你们刺激到妈妈了,小声点,她要睡觉。” 齐翌盯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你要死了,我告诉你吧,妈妈很喜欢你,你死了以后帮我照顾妈妈,我把她嫁给你,给你烧点房子,以后我喊你爸,你叫我岳父。” 齐翌:??? 他面瘫脸好悬没崩住。 好气啊,明知道高乙恒是疯子还是想锤他。 他接着说:“高会城是土匪,妈妈是被他抢回家的压寨夫人,他总是打妈妈,还生了好多小土匪。我原来也是,但我看到妈妈在哭,我不想妈妈哭,所以好好上学。” 这话逻辑还比较顺,齐翌能理解。 高乙恒又说:“我在高会城的酒瓶子里撒尿,他喝了我的尿,我就能考一百分啦。” 齐翌掐眉心:“你妈妈怎么死的?” “你不要乱说,她没死,只是搬家了,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说:“她要高会城给我肾,高会城不同意,她非拉着高会城去,后来高会城说我不是他儿子,又打她,她天天哭,生病了,决定搬家,就搬进我脑子里啦。” 这一段逻辑也顺,齐翌又问:“高会城总是欺负妈妈,你想杀他吗?” “想。”高乙恒不假思索:“但是那时候我还没病,不敢杀人。现在我有病啦,我想把他头拧下来,咬住他的勾勾,把他吊到天上去。但是他死了,变成了好朋友,只有那么大一点点。” 他又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圈出乒乓球大的圆。 老池更觉不寒而栗,所以高乙恒说的好朋友真的是鬼? 齐翌也吸口气,他看出来了,高乙恒知无不答,不需要顺着他套话,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这段时间你都接触过谁?” 高乙恒摇头:“只有你们和医生。” “那我换个问题。‘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高乙恒第一次沉默,半晌,他忽然夸张的笑起来:“被看穿啦!嘿嘿嘿,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老池:???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第61章 关键碎片 齐翌盯着高乙恒,语气又硬又沉:“‘妈妈’和‘宇智波鼬’到底是谁?” 他眼底多了份执着、坚定,虽然形容憔悴,但眼神就像开了刃的刀斧,锐利逼人。 “你不是猜到了吗?”高乙恒笑得很开心,带着精神病人缺魂短智的无邪,脸上却又是成年人的皱纹晒斑。 他猛地靠近齐翌,鼻子距离他不到两寸,笑嘻嘻的看着他:“宇智波鼬就是你啊!” 齐翌脑海里轰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瞪回去:“他跟我长得一样?他叫宇智波鼬,是因为他像动漫里一样,会驱使乌鸦,是吗?” 高乙恒无趣的坐了回去,对齐翌一眨右眼:“bingo!对了!你比那个愚者强的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也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你,我知道你,齐翌,你要死了。 我说过,我把高会城的勾勾塞进乌鸦的屁股里,你就会死,你会被鬣狗吃掉。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土里,因为我不想你死,你是好人,妈妈很喜欢你。” 齐翌盯着他:“‘妈妈’喜欢的是‘宇智波鼬’吧?” “有什么区别呢?”他歪着脑袋,好像真的搞不懂:“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有什么区别呢?” 这下齐翌百分百确定了那家伙就是冒牌货,而且冒牌货和高乙恒有过间接接触。 齐翌接着问:“妈妈是谁?” “妈妈就是妈妈,她住在我的脑袋里,”高乙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嘘,小声点,她睡了,别吵醒她,不然她又要哭了。” 齐翌没理他的胡话,追问:“很多事情,都是‘妈妈’告诉你的是吗?” “没有。”高乙恒摇头:“妈妈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我没有听她的话。” “为什么不听?” “我现在怀疑你也是愚者了,”高乙恒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把高会城埋进地里,不然你就会死。妈妈很喜欢你,我不想你死,但现在我救不了你了,你能躲过一次两次,但鬣狗早晚会吃掉你的。” 鬼打墙了,齐翌闭上眼睛,开始理思路。 要跟上高乙恒那破碎又极端跳跃的思维非常困难,更何况还要尽量去厘清他潜在的独属于自己的逻辑规律。 齐翌都难免心力交瘁。 过了好一会儿,齐翌才接着问:“她很喜欢我,是她跟你说的?” “笨,”高乙恒说:“我刚刚才说,她只说过让我回去吃掉黑猫孵的蛋,怎么还能说喜欢你呢?” “那你为什么说她很喜欢我?” “就是很喜欢你呀。” 得,这个逻辑线也没有办法继续揪下去,齐翌只好再次换个问题:“黑猫蛋是什么?” “黑猫蛋就是黑猫孵的蛋呀,”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它住在衣柜里孵蛋,蛋里会孵出妈妈家的钥匙和地图,我把黑猫蛋吃掉,高会城就找不到路,他就只能去找你啦。 但他找不到路,我就也找不到他了,我还要把他埋进地里呢,所以我不能吃掉黑猫孵的蛋,不能听妈妈的话。” 齐翌更加头疼,他总觉得这个黑猫蛋是非常关键的信息,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 而到了高乙恒的思维里,黑猫蛋已经是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的底层逻辑,他只能说一加一就等于二,没法说为什么,这就导致齐翌很难进一步的套出关于它的更多线索。 “今天就到这里吧。”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对齐翌说道:“你的牌出完了,变成愚者了,明天发了牌才能跟我继续聊。” 齐翌微愣:“发牌?发什么牌?” “就是牌。”高乙恒指着老池说:“他没有牌,所以是愚者,不配跟我聊天。你的牌出完了,已经不聪明了,再聊下去你会变成他的。” 老池表示很想把高乙恒的屎给打出来。 “我觉得没事。”齐翌摇头。 高乙恒一脸关心的劝道:“我可以陪你,因为妈妈很喜欢你,但这样以后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你想好了吗?” 齐翌站起身,他觉得高乙恒是在威胁自己,但不得不吃这套威胁。天知道高乙恒究竟是什么逻辑,万一这家伙真认死理,以后再想从他那问话会很难。 “那我明天再找你,你好好休息。” “明天多带点牌。”高乙恒点头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我不想你死,你也没死,我的肾脏随时会爆炸,剧毒的蝎子会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吃掉昨天晚上那个人。” 他又重复了遍昨晚审讯时说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齐翌转身往外走,老池早就被这家伙恶心的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早就想走了。 “等等,”高乙恒叫住他:“帮我砍掉外面那棵树好吗?他一直发脑电波干扰我,我没办法撒尿了。” 齐翌侧目看向窗外,外边哪里有什么树,光洁溜溜的一片荒地,只在远方矗立着根信号塔基站。 想了想,齐翌指着信号塔:“你说的树是那个东西吗?” 高乙恒似乎很怕窗外的某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扭过脑袋看一眼,然后果断摇头:“你疯了吗?那是信号塔呀,怎么会是树?” 齐翌:…… 他妈的,居然被疯子问是不是疯了。 “你说的树在哪里?我没有看到。” “就在窗外呀,你看不到吗?”高乙恒疑惑的问:“眼睛不好就赶紧去看医生,那颗树那么高,那么大,上边还住着猴子跟乌鸦,你怎么看不到呢?” “在哪里?” “就在窗外呀。” 看来这句是纯粹的胡话,齐翌提示自己不要太敏感,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么,脑电波在说什么?” “说他是傻逼,捅他皮燕子。他是傻逼,捅他皮燕子,不停重复这句话。”高乙恒指着眉头乱跳,快要忍无可忍的老池。 老池脸都红了,跳起来窜过去要打他:“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是神经病老子就不敢打你!” 齐翌一把抱住老池,几个民警也赶紧进来,把老池拉出去。 高乙恒阴测测的笑着。 “算了,不麻烦你砍树了。你们快走吧,你没牌了,不能说话了。” 齐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在走廊细细嘱咐前来监管高乙恒的几名民警,交代了事情后,给毛宁安发了微信,让他到自己家集合。 昨晚王支队就说过,回家调查时拉上毛宁安一块。至于和高乙恒聊天的结果,暂时不急着汇报给王支队,他还需要整理整理。 太零碎了,他思绪都有些破碎凌乱,需要下功夫想想,将之串联成线。 第62章 意外收获 晚上十点多,老池家小区外,凉皮摊摊。 齐翌家和老池家都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一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齐翌家落了一层灰,明显很多天没进过人。老池家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他们当晚没怎么收,家里还是乱的。 忙活了一整天,齐翌和老池早就饿了,看着一屋子狼藉,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在家呆着,合计一下就决定到小区门口的摊摊上解决。 他们本来让毛宁安去齐翌家,在他们家没发现什么,又转移阵地,让毛宁安直接来老池家。 毛宁安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吃上了。他身后还带着之前被乌鸦啄到的小徒弟,腼腆的笑着跟在他身后。 “你们……就结束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池凉皮吸得呼哧作响:“没,白跑一趟,老池和我家里都没进过人,师父要吃什么?还有这位小兄弟。” 毛宁安小徒弟摆了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在食堂吃过才来的。” 毛宁安还惦记着老池的宵夜,伸手喊道:“老板,一碗凉皮!不要折耳根!” 老池也跟着喊:“三碗三碗!我不挑,啥都要!” 凉皮很快端上来,几人看着老池狼吞虎咽,一口气又干掉一份凉皮,毛宁安:“你们都没吃晚饭吗?” 老池说:“一直在忙着,没时间。老板,再要三杯酸梅汤!” 齐翌在旁边就着白水啃馒头,手上动作一顿:糟糕,答应中午请姜晓渝喝奶茶的,放她鸽子了…… 算了,改天补上吧。 老池看向毛宁安的小徒弟:“刚忘了问,小兄弟,你怎么样,没事吧?” 小徒弟脸上手背上都贴了不少创可贴。 虽然老池的关心很敷衍,他还是摇头说:“多谢关心。那天收工后就去医院进一步处理了,小问题,几天就好。倒是翌哥看起来伤的很严重。” 确实很严重,吃东西吃的非常痛苦,老池已经干了两碗凉皮,他才吃了半个馒头。他左脸嘴角都被割穿了,重口味的食物吃进嘴里无异于伤口撒盐,但他吃惯了重口,清淡的食物吃着很难受。 毛宁安上了年纪,看到两个受伤的同事就忍不住唠叨:“做刑警这一行,只要出外勤就很难避免危险,不是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情况也不和队里提前通个气儿,案子虽然重要,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我以前只知道池猴子莽,没想到齐翌你比他还莽。” 这个点,小摊摊已经没什么生意了,老板坐在边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八卦的竖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当然,除了小徒弟外,其他三人也不是什么小萌新了,不会在外聊具体工作,避免不小心泄密。 但老板还是听出了些东西,忍不住伸长脖子凑来脑袋问:“几位老师,你们是刑警?” 四人本能的沉默。警察身份在生活中其实挺麻烦的,他们都下意识的不想暴露。 回过神后老池还是笑着点点头,算承认了。反正之前已经付过一次钱,老板应该不会误会他们想吃白食。 老板露出犹犹豫豫的表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翌踢了踢老池的皮鞋底。 老池这才放下第三碗凉皮,接到齐翌暗示后连忙擦了嘴,拍着胸膛:“老板,怎么了?没事,我们是人民公仆,这附近要是有欺男霸女,收保护费的人你尽管和我们说。” 老板被老池逗笑了:“这倒没有,不过……”说着,他神色一虚,“最近是看到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也不晓得应不应该跟你们说。 总感觉报案吧有点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不报案吧心里又老是不踏实,正好你们几个都是警察,不如听我说说?” “没事,你讲呗,正好我们在你这里吃饭,就当摆摆龙门阵了,要真有状况,你就是提供重要线索,说不定能立功呢。” 老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几人边上:“那我说了。是这样子的,我最近晚上收摊的时候,总觉得小区绿化带里好像有东西,有个影子在里边闪来闪去,像人一样,但又好像没人那么大。” 齐翌和老池心跳漏了一拍,两人略一眼神接触,齐翌低下头继续啃馒头,老池漫不经心的问:“能麻烦你再讲具体点吗?” 他们都想到了那天摸进老池家对齐翌动手的诡影,齐翌脸上的伤就来自这玩意儿。 没想到他们在家没有找到线索,却被卖凉皮的老板看到了。 老板皱着眉,仿佛五观都在用力回忆:“这个很难讲具体,就是看到个像人但很小的影子满小区跑,一下蹿进绿化带,一下又跑上楼沿着墙到处爬,我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几天看到过两三回,我想总不至于每次都眼花吧?” 齐翌指着身后的小区:“你也住这吗?” 老板连连点头:“对啊,我住在九栋。” “咦?”老池有些惊讶,他也住在九栋,他们居然还是同一栋楼。 “你一般几点回家的?在哪边的绿化带看到影子?是在楼下那片吗?” 老板干脆把快抽完的烟都掐了,认真道: “回家时间不一定,看生意,有时候看生意不好就十一点左右,有时候节假日生意好,就会晚点儿,不过最晚也就一点。位置的话,基本都在楼下那片。” 回答完,他又忐忑的问道:“几位警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跟这个影子有关啊?那影子会害人不?跟你们摆两句我都不敢回家了。” 想了会,老池说:“你有拍到视频什么的吗?” “视频没拍到,每次我要掏手机他就没影了。”这话说的老板更紧张了,甚至想立刻收摊回去:“那个,警官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要的话我这会儿就直接收摊。” 老池当然没意见了,他能带路最好不过:“好啊!” 毛宁安插了句话:“这么早收摊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没事没事,”老板巴不得几个刑警陪他回家:“这个点本来也没什么生意了,差不了几块钱。你们吃完了吗?吃完了我这就收。” 几人都看向齐翌,就齐翌还坐着。 齐翌默默拿起馒头,站起身,小块小块的撕下来塞嘴里。 老板立刻麻利的收拾着折叠桌椅,推着多功能摊位车。 领他们到了楼下的绿化带,老板伸出手指:“就在这一片,我昨晚还看到有影子在这晃,一下蹿到那栋楼上跑没影了。” 第63章 古怪足迹 几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指着的是七栋,正好在老池家对面,能观察到他家阳台。 齐翌从勘察箱里摸出手电,往绿化带里照,他看了片刻,干脆穿上鞋套跨过边缘的灌木,走进草坪。 绿化带外面是人来人往的小区门口,越往里面走越没有人味儿。 “别慌啊老齐!人家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居然还往上凑,你这是还想在上面上个吊还是咋滴?师父刚刚才说你,你是左耳都没进吧?”老池赶紧追进去,他担心诡影还在。 老毛拉两把挂在肩上的勘察箱跨带,让小徒弟外面看看周围情况,也跟着跨进草坪。 齐翌打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茂密葳蕤的草丛,影影绰绰。 他目光来回逡巡,在一颗修剪成球形的灌木边上,发现了几枚浅浅的古怪脚印。 齐翌走过去蹲下盯着脚印。 “毛队,老池!” 毛宁安和老池走到齐翌边上,齐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这脚印有点奇怪……”毛宁安迟来一步,拿出单反准备拍照。 这一片正好没草,裸露出了一小片黑土,足迹比较明显且完整。 有点像人脚,赤足,脚掌清晰,足弓明显,但全长却只有五六厘米,仅有三趾,而且趾甲长而锐利,深深勾进土里。 齐翌看了半天,还是没找到与这种脚印对应的生物。 “脚是人类有别于绝大多数生物的一大特征器官,甚至和很多灵长类动物都有明显区别,这样的足掌结构,除了人外我真想不到别的动物了。” 毛宁安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可人脚有五趾,指甲也不是这样尖锐的,这么尖还长的指甲比较像动物的。” “似人非人。” 除了足迹外,周边的青草有几处明显的倒伏,勉强能印出一点儿形状,尖甲留下的痕迹尤其明显。 齐翌继续分析:“结合步态,应该不是完全直立行走的动物,直立的时候平衡能力要比人类差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老池手插在裤包里,弓着腰围着脚印转:“人不是人猴不是猴的。” 毛宁安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臂挡了一下:“边去,你能看出什么来?” 齐翌没有再发现别的东西,直起身说道:“难说,可能是某种不大常见的猴子?我对生物学了解有限,判断不出来。你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吗?” 老池退了两步,手撑在腰后放松:“生物学专家或者猴子专家吗?我上微信帮你问问。”说着掏出手机在群里问。 “巧了,晓渝说她认识这方面的大佬,研究灵长类动物的,重点研究金丝猴这些,你把照片发给她吧。小妹娃路子还挺野。” 齐翌把照片发过去,感慨这年头长得好看还识分寸的女孩确实比他俩受欢迎。 等了一小会儿,姜晓渝回复:翌哥,那位大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物种,应该是灵长类没错,但趾部有很大问题,他印象里没有哪种灵长类的足趾是这样的,不排除畸变的可能。 齐翌:好,谢谢。 说完把手机抬起给老池和毛宁安看。 “如果是畸变就麻烦了。更难确定物种。”毛宁安放下相机, 齐翌不太在意,对他而言什么物种已经不重要了,他向王支队申请到了强力电棍,下次再遭受袭击的时候就干它丫的,逮住它谜题自然能解开。 他更关心诡影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居然能服从这么复杂的指令,而且还不止一只。也想知道冒牌货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下一步会怎么做。 再仔细观察一圈,没再找到其他更多痕迹,脚印往外延伸了七八步就消失了,就很迷。 “奇怪。”齐翌侧目看向七栋方向,距离最后一枚脚印至少有三四十米,就是离绿化带外都还有七米多的距离,诡影一跃能跳这么远? 最后的脚印,确实存在蹬踏迹象,足趾和尖甲深深抠进地里,土都被蹬翻起来,露出了下边的草根。 齐翌仔细回忆几次遭遇诡影袭击的情景,那东西确实灵活,弹跳能力也非常好,但应该没到一跃七八米的程度。 难道是上树了?小区里种的都是桃树,离得更远,最近一颗都在十米外。 齐翌走到绿化带边缘问老板:“你当时看没看到黑影从绿化带里跳到外边路上?” 老板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它跟闪电一样,歘的一下就从里边跳到了外头,速度快得很,我根本就没看清。” 齐翌指着那枚最外围的足迹:“是从那个地方跳出去的吗?” “这个……”小贩艰难的回忆起来,最后还是摇头:“这个我就真记不清了,应该是吧?反正跳的很远,可能有十多米,所以就很奇怪,什么东西能跳这么远啊,难道是脸盆大的跳蚤?” 齐翌无语,这啥思路,脸盆大的跳蚤还得了,吸血都能把人吸死。 但一想也是啊,啥玩意儿能一跃这么远,那诡影的身长充其量八九十厘米,一跃能跳出十倍身长,未免太夸张了。 蟋蟀也就跳二三十倍体长而已。 而且诡影还能在楼体外砖上快速爬行,这点更迷,猴子恐怕没这能耐。 仔细调查一番,线索倒是收集了些,可非但没能解惑,反而觉得更迷了,诡影身上的神秘色彩又多笼罩了层。 查来查去没有搜索,齐翌也不想再无谓浪费时间,便提议说:“收队吧,明天白天有功夫再过来看看。” “行。”毛宁安也没意见。至于老池,他说的不算。 三人很快出了草坪。小贩等了很久:“那个,几位警官,奖金的事……嘿嘿……我也不是为了钱,就问问。” 毛宁安核善微笑,递出纸笔:“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头帮你申请试试,有结果了给你电话。” “好嘞!”小贩忙在衣服上擦两下手,接过纸笔写下电话号码。 “哎!”正这时,小徒弟忽然抬手指向七栋:“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齐翌反应最快,立刻扭头去看,很快发现趴在七楼五楼外的一团小黑影。他夜视很强,加上对这玩意太熟悉了,立马认出它来,说:“就是那东西三番两次的……” 他戛然而止,反应过来小贩还在边上,硬生生吞下了袭击他这几个字。 而此时小贩也说:“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警官之前也看到过?” 老池瞬间从腰间掏出枪瞄准,但迟迟没有扣下扳机:“不行,太远了,我没把握打中。” 趴在楼墙上的诡影仿佛也发现了他们,忽然动了起来,速度极快,很快就沿着墙体跑到了另一面,消失在几人眼前。 老池不甘放弃,提着枪就跟了上去:“你们在这等我,自己小心点儿,我追上去看看!” 第64章 预言 老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齐翌右手伸进口袋,抓着今天刚领取的电击器,冰冷的触感,让他安心不少。 三人分成三角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 他们都有点草木皆兵,总觉得绿化带里有黑影闪过。 诡影肯定不止一只,老池可能是被调虎离山了,他们昨天才耍过这种伎俩。 明知是阳谋,但还是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抓住诡影的机会,再不济也要尝试着弄清楚这些诡影游荡的目的。 何况齐翌身边还有老池和他的小徒弟。 砰!砰砰! 正当齐翌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时,三声枪响忽然从小区的另一侧传来。 “怎么回事?”毛宁安变了脸色:“老池开枪了?” 齐翌掏出电击器:“过去看看?” 毛宁安:“好。” 齐翌转身对小贩说道:“你现在赶紧回家,关好门窗,明白吗?” 老板面露慌张:“啊?可是我……” 齐翌不是在跟他商量,看他不愿意离开,让小徒弟留在原地保护他,转过头示意毛宁安跟他走。 诡影的目标是齐翌,应该不会对他们出手。 两人很快跑到小区另一头,枪声响起的地方,老池坐在马路边,手上还拿着枪,地上有三枚黄澄澄的弹壳。 “怎么回事?”齐翌快步走上前,把老池扶起来:“怎么开枪了?” 老池脸色苍白:“刚有辆车冲过来,还好我反应快只被擦到一下,之后我就对着车开了枪,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有车撞你?”齐翌一愣。 老池说:“嗯,黑色的大众小轿车,没上车牌,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型号。” 齐翌脑子里突然冒出高乙恒说的话,后背倏的一凉,扶着老池的手不自觉的放下了。 “你要死了,你跟齐翌走太近,妈妈说你也要死了。” “不是鬣狗,是好朋友。他开着他住的小黑盒子撞你。” 黑色小轿车,某种程度上说不就是四个轮子的小黑盒子?他们一开始误以为是尸柜,结果是他们想岔了? 那好朋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是“鬼”? 刚刚诡影的出现,是为了引走老池,不是为了对付他齐翌,而是为了撞死老池? 可是高乙恒怎么会知道凶手的计划?他口中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他脑子里的幻听,还是整个案件的幕后煮屎人? 世上不可能有未卜先知这回事,所以幻听解释不通,一定是幕后煮屎人。那能否理解为,这个人是女的? 总不能是男妈妈。 她是怎么与高乙恒沟通交流,怎么跟他说话的?在他体内植入了通讯器?不可能,上午核磁共振和脑ct都做了。 愈发扑朔迷离了,而且这帮家伙简直丧心病狂,不仅仅对齐翌动手,居然还敢把老池也一块拉下水,甚至可能还有针对姬承鹏的计划。这到底是帮什么人,这年头还如此胆大妄为? 还必须更加重视高乙恒说的那些话才行,尤其是鬣狗、小黑盒、毒蝎之类要“杀”他们的东西,防范于未然。 老池发现齐翌不对劲,担心的看着他:“齐翌……” 齐翌没事人一样,默默捡起地上的子弹壳,老池重新站起身:“诡影很可能在监视我家,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齐翌有些迟疑:“不了,之前已经探查过,再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先回支队吧。你伤的怎么样?” “小问题。”老池抬起左臂,上边被擦掉一块皮,半个巴掌大小,淡黄色的组织液和血丝渗出来。 “行,回吧。” 三人回去和小徒弟汇合,让摊摊老板赶紧回家,注意安全,四人也很快回到支队。 路过传达室,窗户里露出一张沧桑的脸:“毛主任,老池,齐翌,王支队让你们回来了去他办公室找他。” “好,我们跟着就过去。”老池回了一声。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名叫李覆,是队里的老职工了,平时大家都叫他李伯。 走到王支队办公室门外,门虚掩着,毛宁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王支队的声音:“进来。” 王支队抬头看了眼老池的伤口:“没事吧?” “小问题!”老池扬着自己的胳膊,说:“我们再回来的慢点,伤口都好了。” 王支队这会儿还没下班,就为了等他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池把他们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王支队脸色越来越沉:“这些人也太猖狂了,我已经把之前的情况上报分局,这几天将全分局联动,全区彻查,务必将歹徒绳之于法!” 齐翌:“需要我配合吗?” “明天早上你和我去开个会,”王支队很干脆的说:“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在会上直接提出。” “好。” 王支队见齐翌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问:“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齐翌压下内心的不安,舌头碰碰伤口强行提神:“高乙恒‘预言’了歹徒袭击老池的手法,我认为值得重视。” “预言?”王支队面色不善,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刑侦工作,最排斥这种玄乎的东西。 “只是一种说法,这里肯定有问题。”齐翌更像是要说服自己,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他的原话是,因为老池和我走的太近,所以有人会开着住的小黑盒子撞老池。” 王支队重视起来:“昨晚被抓后到现在,能确定他什么人都没接触过吗?” “除了我们他没接触过别人。”老池接道,这事是他安排的:“而且我第一时间收缴了他的手机手表等东西,搜过了身,今天做ct和核磁共振也没问题,他不可能通过电子设备和别人交流。” “今天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齐翌将自己整理后的结论告诉王支队,最后总结道:“综上,我认为‘宇智波鼬’代指的就是冒牌货,且他拥有驯兽的能力,能够驱使乌鸦,很可能跟‘鬣狗’诡影也有关系; 而‘妈妈’暂且不明,有可能是幕后煮屎人,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视幻听,更有可能是两者都有,幕后煮屎人与高乙恒曾有过接触,然后被他以妈妈的形象固化成幻听,一直停留在他脑子里。” 王支队一下子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你没猜错,高乙恒又无法和外界联系,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歹徒要对付你们的计划,最迟在昨晚高乙恒被捕前就已经制定,还告诉了他?” “是。”齐翌点头:“但有两点很迷:她为什么要把计划告诉高乙恒,又为什么在高乙恒被捕之后,继续按照计划对付老池?” 王支队陷入沉思。 第65章 图谋 但所有的疑点和矛盾合在一块,无外乎一句话——他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从扼颈,到菜花蛇,到持刀夜袭,再到昨晚老池差点被车撞,对方总是点到为止,又不断的在激怒他们。 他们有几次都可以杀了他,他们明明可以做得更狠,却又频频留手。 从昨晚看,这些人已经越来越着急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齐翌的问题,几个人都沉默了。 “我明天再去见高乙恒,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心下焦灼,被预言死亡的,除了老池还有姬承鹏,他被卷入到这件事情无可奈何,要是因为他而连累老池,姬承鹏,他怎么都过意不去。 老池又想起之前诡影翻进他家的事情,问道:“对了王队,之前你不说我家遭窃的事儿提到支队层面调查吗,结果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你还有脸问!”王支队瞪他一眼:“齐翌遭到有预谋的袭击,你们竟然不汇报,导致我们查错了方向,难道要我抓几个贼放你们面前让你们指认吗?” 老池一缩脖子,不好意思的摸着脑壳笑了笑:“主要当时没什么证据,就算您相信我和齐翌,其他人也会觉得我们疯了。”说着又撇过头看齐翌,又补了一句:“其实当时我也觉得老齐疯了。” 几人看向齐翌,齐翌根本没听他们说话,像敷了敷贴的雕塑大卫,几人感受到他们同时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灵魂才归位。 老池满怀期待的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齐翌看向王支队:“只是个不成熟的思路。老池提醒了我,那天晚上袭击我的歹徒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不知道。”齐翌回答的很干脆。 “我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具家电他们也不感兴趣。老池家连沙发都被划烂了,歹徒可能以为我把他们要的东xz很深。就很奇怪,除了生活用品,我基本不往家里带东西,去老池家也是空手去的。” 不是求财那是求什么? 王支队也想不明白。 毛宁安道:“那我们换个思路,什么样的东西会藏进沙发里面?” 齐翌又变成呆若木鸡雕塑齐,小的时候他还真在沙发底下藏过不少东西,不想做的试卷,偷偷攒早餐钱买的奥特曼、小卡片,隔壁班女孩送过来的情书。 还有什么? 老池嘴永远比脑子快:“电视遥控器?” 王支队恨铁不成钢:“所以他们把你家沙发划烂了就为了找你家的遥控器?” 齐翌抱着手,嘴角带一点笑意:“明天去精神卫生中心的时候要不要顺便给你挂个号?” 毛宁安也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不少。 “行,你们回吧,我也回去休息了,年轻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好事,不过这个遥控器是离谱了点。” 老池脸有点红:“那要不然就是内裤,袜子,除了这还能藏啥?” “你家沙发里都塞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支队不想待了。 他和毛宁安刚走出去几步,齐翌想起预言,喊道:“王队,你跟姬队说一声高乙恒预言的事情,让他最近出任务小心一点。” 王支队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你们保护好自己,另外,高乙恒说的也不一定对,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目送两位老同志走了,齐翌才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老池先去洗漱,齐翌去找酒精。 “过来,清洗伤口。” 这几天天热,老池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t恤,胸前用黑线绣着police,喷薄的肌肉撑起袖口,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不用,这多大点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齐翌戴好手套:“别废话,过来。” 老池看到齐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是乖乖坐下,他坐下也不安分,侧过头看齐翌。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做这些事情只是想牵制我们的注意力,好去做别的事情。你真的没什么想法吗?” 齐翌站在老池侧边,手上拿着医用镊子,夹着蘸了酒精的棉球,轻轻擦过创面。 “没有。别瞎猜了,他们已经引起了分局的重视,我们等着就是,在人海战术和天眼监控下他们逃不了。” 老池撇撇嘴,转过头看到镊子:“希望如此吧。哎,你上次给乌鸦拔毛是不是也用的这跟镊子?” 齐翌动作不停:“消过毒了。” 老池骂了一声:“卧槽!齐翌你能不能做个人?!” 齐翌没理他,最后一下手指稍稍用力,疼的老池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收拾好残局,齐翌也跟着去洗漱。 他小心翼翼的擦过牙齿,撕掉敷贴给自己消毒换药,这一套流程下来,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重新贴上敷贴,他躺在床上,吃了两粒止痛药。 今天伤口更疼了,不吃止痛药根本遭不住,连思维都大受影响,更难以入睡。 一夜无话,起来的时候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齐翌起床,对着镜子发呆,等会儿要去分局开会,他在犹豫刮不刮胡子。 还是算了,太遭罪。 连续睡三个完整觉了吧? 洗漱,换药,轻微的动静惊动了老池,老池起身走到厕所门口,睡眼惺忪:“你又起这么早啊?” 齐翌继续擦拭伤口,随后贴上敷贴,才看着老池在镜子中的影子说:“连续三晚平安无事,歹徒估计突破不进现在的支队了,今晚就分开睡吧。” “好啊。”老池当然也没意见,这几天睡得相当别扭,起床后腰酸腿疼。 但他又有点担心齐翌:“但万一诡影又摸进来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在地下室睡,那里没窗,锁好门再拿东西挡一下就行。”齐翌平静的说:“我还在想今晚要不要干脆回家,把它引出来抓住。” 老池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引蛇出洞……也不是不可以,要是能争取到队里的配合,就更好了。” 齐翌稍微把自己捯饬的精神了一点,这事情他昨晚就在想:“等会儿开会我问问王支队。” 顺利的话,今晚就可以启动计划了。 第66章 静电 十一点,齐翌和王支队先后从分局走出,走向王支队的车。 他脸色不太好看,分局认为引蛇出洞的计划太冒险,驳回了。 齐翌沉着脸想办法,王支队放慢脚步,等齐翌跟上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想干啥,没门!你们俩要敢乱来,都去小黑屋呆着去!” 齐翌罕见的乖乖点了点头,他知道王支队真做得出来。 关小黑屋倒没啥,但要是让他接触不到案子,齐翌那颗过分活跃的大脑就能把他憋疯。 回到支队,齐翌又拉上老池去精神卫生中心。 因为有汪藏锋被毒杀的前车之鉴,这次对高乙恒的监管力度很大,监管民警不仅让他们摁了指纹,看过他们的证件和出示的各种文件,还给王支队打了电话确认,才让他们走进羁留病房。 “你来了?”高乙恒正在病房里看书,看见他们,脸上露出和老朋友见面的笑:“我等你很久了。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不太爱跟我说话,还是和你聊天舒服,何况妈妈也很喜欢你。” 齐翌坐在他对面,直入正题:“住在你脑袋里的妈妈,跟高会城欺负的妈妈,是不是同个人?” 高乙恒一愣:“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住在我脑袋里,我看不到自己脑袋。”高乙恒理所应当的说道,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又一脸兴奋的问:“你们能看到吗?” 齐翌没理他的话:“既然看不到,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 “这种事情,我怎么跟你说呢。你也有妈妈吧?” “当然。” “那你怎么确定她是你妈妈呢?” 齐翌说不出话来了。 深吸口气,齐翌换了个问题:“她的声音跟你妈妈一样吗?” 想了想,高乙恒说:“只要我愿意,她可以有无数种声音。就像你想象一个人,他在你脑海里也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齐翌琢磨着高乙恒的话:“你是说,‘妈妈’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不是,妈妈是确实存在的,她就住在我脑袋里。”高乙恒严肃的说道:“只是她住进去以后,就获得了和我想象中的人一样的能力,可以拥有无数种音色。 但她和假人完全不同,其他人只要我停止想象就会烟消云散,但妈妈一直在,不论我想不想。” 今天的他逻辑好像并不混乱。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是发现我病好了些吧?”高乙恒笑容灿烂,这一刻看上去挺正常:“托你们的福,好多了,多亏你们帮我砍掉那颗总是对我发脑电波的树。不过,你不是看不见那颗树吗?怎么砍的?” 他难得问齐翌问题,但齐翌无法理解他说的树究竟是什么,只能沉默。 高乙恒看明白了:“所以那棵树不是你砍的。” 齐翌还是沉默。 高乙恒一下失去了兴致,把书合起放到一边,闭上眼睛说:“继续吧,你还想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好朋友’要开着黑盒子去撞这位民警的?” “噢?”高乙恒问:“已经被撞了吗?真快呀,我还以为要再过几天。看来,高会城没有被埋进地里,你也没死,他们着急了。” 齐翌眉头大皱:“他们是谁?” “鬣狗?蝎子?好朋友?乌鸦?谁知道呢。” “那么回到刚刚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不可能。” “你不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呢?”高乙恒再次睁开眼,看向齐翌,脸上带着愠怒。 齐翌深吸口气:“好吧,换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妈妈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黑猫’告诉我的。” “黑猫?孵蛋的那个黑猫吗?” 高乙恒点头。 “他怎么告诉你的?” “昨天直接跟我说的。” 齐翌心里咯噔一下:“你昨天见过黑猫?” “见过。” “黑猫是个人吗?” “黑猫当然是猫呀,怎么会是人呢?” “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也是昨天?” “对。” “那你第一次知道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 齐翌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逃离医院,要回家去吃黑猫蛋是什么时候?” “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昨天。” 搞明白了,在高乙恒的逻辑当中,只要过去的事就是“昨天”,它代表着过去,而不是具体时间。 但他分明还有“这几天”之类的概念。 他的逻辑彼此之间不一定能完全联系。 齐翌追问道:“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你见过的姬警官,还有人要死吗?” 高乙恒露出回忆的神色,很快说道:“还有一个,毛宁安,绚丽的烟火在他胸膛绽放,皮晏子流出绿色的尸油,蜘蛛会撕开他的肚子,从他身体里爬出来,把他一点点吃掉。” “……”齐翌吞了一口唾沫,整个人有种触电过后的酸麻。 听起来毛宁安还是死的最惨的一个,形容他死状的语句都要多很多。 有老池的前车之鉴,齐翌不敢把他的话当做纯粹的胡说八道,又问:“什么时候会死?” “不知道,”高乙恒摇头:“我只知道他们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只能明天再聊了。” “最后一个问题吗?”齐翌没有急着问,在心中细细斟酌,半晌后才下决定,问道:“除了割掉高会城的勾勾之外,你还做过什么事?” 高乙恒并未回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反过来问他:“你最近身上是不是经常带静电?” 轰! 齐翌只觉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头皮发麻,他猛地抬头看向高乙恒,眼神像是要把他吃了。 “我改主意了,明天不能跟你聊天,你得先好好想想,想到答案了,你才有再跟我聊天的资格。”高乙恒拍拍自己放在一边的书:“给你一个小提示,这本书上说,人被雷劈之前,身上会带电荷,头发会竖起来。” 齐翌呼吸粗重,目光落在他巴掌下的那本书——《有趣的自然现象》。 “这本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要跟医生说,因为是我跟医生借的。”高乙恒很干脆的把书递给他,说:“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摆明了态度不理齐翌。 齐翌很干脆的站起身,拉着老池牌背景板走出病房。